《浮世星皇:无限光明》 一、剑阁之上 悬崖上,少年看着眼前的最后一根云梯。这根同之前的不同,虽然都是同样的插晃,但它们上边并没有裂痕。天知道这一阶踩上去会怎么样。 少年笑了笑。年久失修?开玩笑。这可是剑阁宣称对外界一视同仁的最后一道保险。要真是这样,这个庞然大物还会得到外界的一致尊敬?而且,自己也没有退路了吧? “你只有两年时间。成为剑阁弟子,突破三境,然后在冠礼前回来。否则我不介意收着个义子。”这是出发前,少年的父亲所说。 “真是亲爹。”少年笑骂一句,然后猛地一步登上。近两个月路途中的所见所闻确实对他的尊卑观念有了不小的冲击。不然放在以前他可不敢如此腹诽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而紧接着,少年原本预防踩空的脚掌却带来了与预料中不同的感觉——一股与大地相连的触感。少年只觉得眼前一花,景物便已发生变化。 千百里之外的华贵宫室中,一名暗蓝色华贵衣袍的男子看着服前骤然暗淡的定位玉符,又感应了一下腰间无缺的玉佩,嘴角上扬,笑道:“臭小子,还算有几分胆色。” 一旁的下人看到自家主子的笑容皆是有几分惊讶。进来时间短的还好说,可那些待奉了有些年岁的老人们却是感慨,从上次看到这位主人笑到现在,已经不知到隔了多久了啊。 再说少年这边,他看着眼前的大堂,又打量了自身脚下,轻轻地跺了跺,确定不是幻境,然后便开始啧喷称奇起来。“真不愧是剑阔,这等传送之术当为魁首。” “也就是说你们蜀宫也比不上咯?幸亏天涯听不到,要不然你小子可就危险了。”调笑声从少年前方响起。 抬首间,只见前一刻还空荡荡的殿前座位上已是坐满了人。说话的正是末位那一位。 少年瞬间警觉。哪里暴露了?衣着?自己这一身粗布的衣服哪有一点皇族的样子?财物?浑身上下除了最后的几十文钱,宫里带出来的玉佩和母亲留下的香囊自己都藏在了衣物之下。为了保险就连那枚芥子戒自己都在山脚下挖了个深坑埋了。他们是怎么识破的我的身份? 绕是心惊,可是少年嘴上却不含糊。“蜀宫?那里的传送阵法比这里还厉害吗?那是不是也比这里实力强啊!早知道不来这里了。都城的路可比来剑阁近多了。”当然,最后两句少年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企图营造出一种后悔的假象。 听到这里,末位最年轻的那位中年人笑得更开心了,道:“那你可以去投奔那里啊。看在你爬完了云梯的份上.我还可以送你一程。姓烬的小子,你觉得呢?” 少年大急,这要是让送回去那还了得?轻则禁闭数年,重则自己这储君之位可就真没了。老头子说过的话可还没有不算数的时候啊, “好了,知道你和那位关系好。可这么吓一个晚辈你也不脸红?放心吧孩子,剑阁前山门不收两国皇室子弟,可那句二十岁三境之下只要能爬上云梯者皆收还是对所有人都管用的。”下首位的老者开口。 少年的心中顿时大定,便抬起头来打量座上各位,不过却也又所注意,没有失礼的地方. “小子,你叫什么!”末位中年人再度开口,语气中带几分亲近。 “回前辈,晚辈烬冰。刚才对各位前辈多有不敬,还望各位前辈见量” “烬冰,烬冰,老二的孩子?”紧接着,在旁边几人惊讶的目光中,中光年人抛出了一柄略微泛蓝但附着着不少锈迹的长剑。“喏,看到那边的柱子没,砍它,不许功用修为,其它没有限制。对了,提醒你一下。那柱子反应越大你进入剑阁以后的待遇越好“ 名叫烬冰的少年嗯了一声,捡起长剑仔细端详。很古老的一柄剑,嗯,古老到多有风雨侵蚀出的痕迹与锈迹,之前看过宫中藏剑的少年是这么认为。 然后少年便一剑砍出,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并没有耍什么小聪明试图夹藏灵气。因为不需要。对,不需要。 倒不是说少年对自己有多大自信。自己一个走出家门后才开始修行的初境小子,是境界够看还是体魄够强?很明显,都不是。他的自信,源于他手中的那把剑, 皇宫后山的剑园,烬冰在十岁时随父亲去过一次。然后满朝文武皆知,灵品以下的剑器在他们这位毫无修为的太子殿下手中连第二息都撑不到。便通通碎裂,灵光泯灭。 一心念电转间,剑锋触柱,不偏不倚地打在其浮雕龙道之处。长剑弹回,烬冰只觉得虎口生疼,便见雕刻纹路亮起,从龙道到龙须、龙角、龙鳞、龙尾,最后评然炸裂,存在不知道多少年的“问剑台”就这么在一个初境手下化为了一地碎石。 倒不难,少年如是想到。 少年不疑有他,只觉得中年剑仙还算厚道,不让自己动用修为却赐下如此神兵,并设有习难人的意思。 可座上众人却再淡定不了了。“奶奶的。天下还物都跑到一家去了。”中年人上位一长发半白之人感慨,甚至不经意间爆了粗口。 “这孩子我要了,从今天开始他便是我的关门弟子。你们几个,谁抢我跟谁玩命!”座次第二的老者起身,一脸急切。说话词竟有几分撕破脸的意味。 “师兄此言未免太过不顾师门情谊了吧?而且论教导弟子,师弟不才,比师兄更擅常几分。“又一位开口。 一直未开口的首位老者此时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敢情自从有资格开宗收徒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弟子便是因为这小子还没出现?这般锋税的灵力特性。不错,不错,这孩子叫什么来着?烬冰对吧?着实跟老失缘分不浅。 想到这里,白发老者故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可话还未出口便是被人抢了先。 一直看热闹的中年人此时已站直了身子,嬉笑之色的尽数收起。朗声道:“各位师兄,此子剑气未显便已能一剑破问剑台,恕师弟直言,若是修了各位的取剑指杀,那这份锋锐便永无尘尽一日,百峰斗胆望各位师兄将此弟子让与师弟我。说罢,男子一揖到地。 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冷笑。 坐在第八位,比自称“白峰”的中年人略微年长的那位甚至出言讥讽:“我等商议收徒一事,什么时候一个七境的废物都有资格来评头论足?尘尽光生,师傅的随口一言还真让你当真了?李青云,李白峰,想抢徒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量吧!” 话音落下,其他几位未曾说话的眼中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男子皱眉,望向首座道:大师兄,此事当真没得商量?” 白发老首点了点头,仍设有开口,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一旁出言讥讽的那位见到自己被无视,冷哼一声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悻悻地不再言语。 中年人点头,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旋即又看向少年,问道:“来之前你父亲可曾有过叮嘱?“ 少年想了想,答道:“父亲让我尽可能拜在一位辈份极高但修为可能一般的前辈门下。” 中年人摇头:“说原话。” “到了云梯之后就喊’哪个最废物我拜哪个’。他要是不肯收徒也无妨,肯教你就行了。” 少年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学着父亲的语气开口。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就凭这一点,烬冰知道,只要到了剑阁自己就不会再有危险。 中年人的嘴角露出笑意。同之前的嬉闹之色不同,这次的笑容发自内心。他伸手,少年手中的剑便滑入手中。 执剑,行礼。 李青云开口:“愿向众位师兄讨教。八师兄,请吧” 被点名挑战,那略年长的中年人怒极反笑。也不作答,只是长袖一挥,便见万千寒光从其袖口飞出。一声杀字之间便化作洪流冲向中年人,带起滚滚雷音。 驭剑指杀,剑修手段。剑生雷音,七境,雷雨,八境,雷声阵阵如潮,九境!九境剑修,寻常十境未必不可一战。 而一次性驾驭如此多剑器施展雷潮对于这位来说也不是什么轻松事。 可作为剑修,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当着一众师兄还有“未来徒弟“的面被一个十五年都不曾突破到八境的废物如此挑战当真是咽不下气。再加上多年积怨,此次出手,李青云这位八师兄,剑阁的八阁老,可是一点都没留手。万千长剑中七柄剑器犹为抢眼。 七杀剑,却又不是真正的七杀剑. 世间修行者皆知,当代剑阁阁主以七件含有十一境层次能量的异宝炼成七枚剑符,分别代表着世上七种负面情绪。单一一柄剑拿出来都有九品法器的实力,而在交战中更是能让敌人在不知不觉间被剑符所代表的情绪控制。 强者交战,一方忽然陷入异常情绪之中,结果可想而知。 而据说一旦七枚剑符融合化为长剑,剑气更是有直接斩人魂魄的威力。敌人身上罪恶越浓,斩魂的作用便越大。七杀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至于八阁老这所谓的七杀,虽是用同种异宝打造,但所用之物品阶皆是低于自家师父,更无法炼成剑符。无奈之下只得以七柄玄宝层次的飞剑为根基融入那七件异宝。 因为有形有质,八阁老所炼七杀对情绪的影响力便要弱上许多,更无融合斩魂之功效。但对于剑器越多威力便越大的驭剑指杀之术来说,有形质反到成了最好的选择. 看着七柄杀剑如沙场悍将般袭来,领着千百柄寒闪着森寒自光的长剑攻来,李青云眼中反倒浮现出了回忆的光芒。 “小鬼,哪的人啊?叫什么啊?” “益智州。师,师父给我起名叫李青云。” “恩?隋国剑南道的益治州?那里最近不太平吧?” “回师,师叔,我家哪边盗贼猖獗,师父出现时,那里就只有,只有我一个了。” “这样啊。那以后把这里当家就好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不过有一点要注意,我可不是什么师叔,我叫赵青徇,是师父的八弟子,也就是你的小师兄。” “可是,可是你看起来你村里的叔叔一样大啊。” “额....” ...... “小云你记住,练剑不是为了杀戮。就像先辈所留戒训中所说,剑如人生。剑有两面,一面照功过,一面照是非。剑有双刃,一刀断黑白。一刃斩邪魔。 “都说是非曲直,可入我剑阁者,年中剑不弯,心中道理亦是直的。争名夺利是山下的事。我们只需让我们手中长物无愧于心便好。若有哪天你有愧手中的剑,我代师父教你修行,也会代师父清理门户...” ...... “气沉丹田,把你这些天修出的真元尽数灌入,寻找藏匿的灵渊。稳住心神!别自乱阵脚!你是想把自己丹田震碎变成废人吗?给我稳住!” “啪嗒,啪嗒。“几滴汗水从额头流入眼眶,又从眼眶落滴在青石地板上。而说话之人已通通红的双眼却连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孩童。 ...... “小家伙正在长身体呢,多吃点。喏,这个也给你。” “喂,小八,明明一人一个鸡腿,你都给他夹了两个了。” “让这点你小师弟不行!?你就缺这一个鸡腿吃?当然,要是明天你做饭我绝对不多嘴了。” “算了,算了,小师弟,你八师兄说的有道理正长身体呢多吃点,补充营养。” “小师弟,快吃。你八师兄手艺可棒了。要是不够三师兄我这个也给你。” “还有你六师兄的。” “还有我的。 “够了够了,都快撑死了呢,” “哈哈哈哈哈。” ...... “小子,来看看我跟你八师兄出去游历都给你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哇,这么多好东西,还有好吃的!师兄们最好了” “小云,这次出去我们可还见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想不想听?” “想!“ ...... “真快啊.转眼前小云你都到三境了” “就是啊。可比我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师兄强多了。小八,你用了多少年?十三年吧?小师弟可就用了九年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听大师兄说老三你当年可比我多了两年吧。” “行了行了,还是想想怎么保证小师弟山下游历思时的安全吧。我下山的时候和小八一起去的,倒是不怕有安全问题,可小师弟现在还不到二十岁,一个人下山,江湖险恶啊。“ “二师兄的弟子也有二境巅峰了吧?要不咱帮他一把?“ “你不怕二师兄扒了你的皮?” “我有那么可怕?” “额,二师兄好。 “见过二师兄。” “拔苗助长的法子就不要用了。我那弟子,别说三境,就是你们帮他实破到四境星元都不够小云打的。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当初我下山的时候师父赐下了一张剑行符,能逃脱六境以下的追击,星元境左右还能反杀,我当时没用到,就给小云吧 “二师兄你这真舍得啊。这一张符放在小门小派都能当镇宗之宝了。那我也不能落后。我这儿还有一张高品的破阵符。“ “还有我,我无事的时候画了些三品的剑气符,虽然威力不太,但是量多啊。给小云个千儿八百张的,谁来砸谁。” “我这儿有点梁皇宫传出来的青鸟血,治伤可是一绝。” “呶,玄霄袍,给他吧。” “呦,老八,这可是你命根子啊.难道这小子不是你师弟,是你亲儿子?” “滚!” ...... “李青云你混帐!游历三年不归我们未曾责怪你,不修师父所传驭剑指杀转去研究先辈的一剑破万法我们也不在意,大不了师父责怪下来我们替你杠着,可你还偏要自创功法。以你的天资三十岁到八境本应轻而易举,冲击九境都不无可能。可现在呢?八境星仪都没有!你对得起你自己这般天资!?“ “师兄,我现在的这条路是最适合我的。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要循规蹈矩地走星主一途。我这一星,足够了。” “放屁!星主之路是多少代先人推演出的修行之路。李青云,你这是在自毁前程!现在后悔还来保及,我去请师父出关磨掉你的修为,咱们从头再来。” “师兄,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行,行,真是出去了一趟翅胰硬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兄,我赵青徇可没有你这么历害的师弟。“ “青徇师兄啊,小云可一直没忘了你做的鸡腿的滋味呢。当初你做了那么多,又是指导我练剑又是照顾我生活,今天就让小师弟回报你一点吧。 微微一笑,李青云脚尖踏地,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了七杀之一的痴之上。 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李青云眼神迷离,但其手上动作却并未有丝毫迟滞。体内真元流经各处经脉,最后尽数灌入手中“青霄“长剑。 一剑斩出,痴剑应声崩飞,剑身上闪烁着蓝紫二色光芒,竟不再受赵青徇控制。 接下来的五剑,李青云如法炮制,身形腾挪间五柄杀剑都被劈飞。每一剑中都多多少少附带着他的情绪。 终于,李青云回到了原点,静静的站立着,也不再向青霄输入真元。 力竭了?也该如此。七境能将九境的攻势暂时打退就已经难如登天了。更不要说还是连续六波攻势。已是五旬老者模样的赵青胸松了口气。 要知道每差出一境修士的实力便会有不可逾越的差距。越阶对战通常都是碾压的局面。小师弟能劈飞他的六道攻势,剑道天赋不减当年时。何不就借这次机会给他个教训,让他回归正途。 心中如是想着,赵青徇加大了真元输出力度。原本七杀讲究合击之术,一口气操纵七柄品秩不低的飞剑,哪怕赵青徇有九阶中期的修为也只能让每把剑器发出半步八境的实力。可现在只能动用这一柄怒剑,威力自然而然的暴涨,直逼九境上品。 至于他有没有留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旁观看的众人中,一头白发的大阁老微微点头。 “老八这一剑这一剑已经有些超出了他自己的境界。想来不久便能真正的踏入上品。十年之内十境有望。” 一旁众位闻言眼中多少也都有了喜色。 而话音刚落不久,忽然有人反应了过来,诧异的道:“那也就是说小师弟的实力...” “境界没变,还是七境。”大阁老道。 “那?”众人疑惑。 “他的境界气息没变,可实力早就超出了七境的范畴。想来这便是他说的‘一颗星辰就够用了’吧”大阁老解释。 反观李青云那边,按常理来说,七境与九境之间隔了一个星仪境,哪怕是半步九境的一次随手攻击七境都很难接下来。可他连接六次也脸不红气不喘,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朝自己攻来的“怒”以及其后百剑潮,李青云好似被怒剑影响,又好像本身便打出了真火,也不调动刚刚平息下去的真元,眼神凌厉,直接一步踏出,仅凭肉体之力手中青霄更是当成了砍刀抡圆了便向“怒“剑砍去。 青霄剑身嗡鸣,直接化作滔天怒浪砸在了怒剑之上。 就在七位阁老“这不可能”的眼中,赵青徇鲜血狂喷,怒剑也是如其他六柄杀剑一般崩飞。 赵青徇身旁,七柄长剑上代旁表着斩瑰特效的银光被青霄烙印上去的金光逼到一面之上。 这还不算完,李青云再度前跨一步,沉寂的真元翻涌,一颗硕大的蓝紫双色星辰出现在其背后。而就在这一瞬间,李青云气势暴涨,远远超出了七境范畴,甚至,一般的八境都不能企及。 光芒一闪,青霄化为一枚纤细的板指缠绕在李青云持剑之手的食指上。 面对着继续攻过来的剑潮,李青云后退一步,于那一人大小,实质般的星辰投影之上,双眼微眯,周身不稳定的剑气涌动。 “这,小师弟这实力已经有十境了吧!而且他身后星展投影怎会如此之大?”原本十分悠闲地看着李青云同八师弟比斗的三阁者眼神逐渐凝重。 刚开始以为小师弟十多年境界未有一丝提升的痕迹,就算剑法有精进,跨一境战斗便已是极限。 所以当李青云提出要为收徒向他们挑战时,三阁老心中不免狂喜。 只要到时他将李青云击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烬冰收至名下。就连大师兄和二师兄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此时,感受着李青云释放出的气势,哪怕境界气息未变,压迫力却是不逊色于九境强者。 自家小师弟那可是刚入星元便能追着一众五境人物砍的猛人啊。三阁老忽然觉得他这十境的实力有点悬。 “不,不止九境。如果小云放手施为,小八连一息都撑不过去。不过小云好像在故意压制着什么。”大阁老忽然又道。 “他能秒杀九境?”沉默了一瞬,一众阁老都不自禁的喊了出来,语气中或多或少地都带有一些歇斯底里与不敢置信。 老天啊!他们修行近百年才有了八境以上的修为,这速度放在山下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现在大师兄却告诉他们一个五十岁都不到的)小子便能将他们击败,他们这些年修练怕不真是炼到狗身上去了。 “也许还不止九境。”这一句,大阁老没有说出口。感受到李青云身上剧烈波动的气息,大阁老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已这小师弟的目的。 这是要借助挑战时的强大地能量对碰来强行破境啊!只是他也不知道如此声势浩大的破境能将李青云的实力推到什么地步。 终于,李青云周身的剑意强度达到了一个项峰,袍袖在这强大剑气翻涌之下无风自动与巨大星辰一同衬得李青云愈加出尘。 李青云张口吸气,此时,那剑潮他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口中剑气飞快地被压缩、分化。就在剑潮距他只有一米之时,李青云张口,万千在紫色剑气凝成的小剑随着一个印字飞出,各自找上一柄飞剑,将其击落。 仙法,气剑天河。 “他这是何意?如果一开始便出这一招小八直接就败了,又何须如此麻烦”心中已打算认输的七阁老不解的问道。 “你们看青徇那些剑器。”大阁老出声提醒。 “恩?”其他阁老惊疑出声。 只见先前被李青云击退的七柄“杀”剑此时模样已是大变。原本银色剑身竟一面已变成金色,而剑身上靠近剑柄处的铭文也已发生了改变. 起初剑柄以上的铭文只出现在剑身的一面,以篆文刻写着其所代表看称恶念。现在篆文却化为银色出现在金色剑身那面,别另一面则是以金色篆文书写的“喜、怒、哀、乐、爱、恶、欲“分别对应着“嗔、痴、贪、嫉、惧、恨、妄” 两色篆文相互呼应间,七杀剑的品质竟是在缓缓提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是由原本的九品硬生生地被拔到了半步灵器。想来只要赵青徇恢复后祭炼一段时间便能让其真正地踏入灵器行列。 那些被蓝紫色剑气轰飞的制式长剑此时也因为那些剑气的融入变为了蓝紫色,观其气息,竟也是被从五品提升到了八品。 轻挥袍袖,二股轻柔的气想流将昏迷的赵青徇推到场地一边,李青云转向石椅处拱手道“请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七师兄赐教。” 坐位上的众阁老闻言都是有些惊鄂。这小子,太狂了点吧。以一敌四,在场也唯有十境巅峰的大师兄能做到吧。 七阁老刚欲开口劝小师弟改变一下挑战方式,却听一旁大师兄淡淡地道:“全力出手,这不仅对你们有好处,对小师弟好处也不小。不用怕伤到他。现在的他,你们还真不一定伤得了。 闻言,几位阁老都是有些骇然。但一想到八阁老剑器品秩提升的收获心头内是泛起一阵阵火热,旋期对视一眼,同时暴射而出。 而在用过一次遗迹中玄仙所留剑招后,李青云再也压制不住体内乱涌的气劲,身后星辰喷出一道道液态真元,又紧接着吸力大涨将其吸摄而回。整个星体都开始不稳定的震颤。 哪怕是一旁初入初境的烬冰都觉得这位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大剑仙状况有些不妙。 李青云却不管这,见四位师兄暴冲过来,化为戒指的青霄变成原形漂浮在空中。随着他双手印决的掐动,青霄剑分化,一柄、两柄、五柄、十柄、百柄。 李青云伸出左手,食指指向四位师兄,心念一动。 驭剑,指杀! 万千青霄剑虚影暴射而出,铺天盖地。四位阁老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一共三千六百柄虚化的飞剑均摊下来一人九百柄,一柄不落地刺入几位阁老体内,硬生生地将几位都扎成了血人。 “剑气淬体,真元炼金身?小云到底想干什么?“仔细观察场中几个血人师弟后,三阁老惊呼出声, “呵呵,既然小师弟要给我们送一场大机缘,那我们就好好接着吧”二阁老道 “来了!老二,用你的三才!”大阁老低喝,语气中带有少有的凝重。“好!“二阁老答道,同样神色凝重。说话间,一柄灰色飞剑从其眉心处飞出,一分为三。 三才剑,二阁老本命飞剑,蕴含天地入三才之道。 三才乃是大道,若放在上古,有人完部全领悟甚至能让入直接白日飞升。乃是玄仙才能彻底掌握其威能的大道。而二阁老虽说有十一境修为,但不入星主终究不能与上古仙人比肩。虽对三才大道有一定的感语,飞剑上蕴含的大道意蕴却不是很强烈,只能勉强让其跨入灵器层次,就如二阁老自身修为晋入十一境中阶后再难有寸进。 不过说到底与大道沾边,只是一丝半点,便让三才剑在气势上直追正随剑阁阁主闭关的那柄超脱凡品、拥有顶尖灵器之威的七杀剑。给李青云带去了不小的压力。 眼看着三位师兄掐着驭剑指杀的印决操控三才剑向自己攻来,李青云突然做了一个令在场众人都吃惊不已的动作。 只见他反手向身后星辰投影拍击。而原本只是一道投影,没有实体的星辰也十分配合的开裂,就好似一个煮熟的鸡蛋掉到了地上,摔出一身裂纹的同时也掉了一地残渣。 蓝紫色星辰开裂,爆发出强盛到无与伦比的能量将三才剑分化出的天、地、人三剑威势尽数掩盖。 一掌挥出,李青云的脸色瞬间惨白,但眼中却散发着狂热之色。他的猜想没有错,不破不立。只有在他要体中真元最激荡的那一刻他才能找到晋升的契机。 强忍着自毁星辰带来的内伤,李青云强行调动身体经脉中所有能调动的真元。 仙法问道斩! 虽然以现在李青云能使用的真元量,使用这损己利人的剑招有些困难,但是李青云却连犹豫的想法都没有。 一来这种近乎跟自已过不去的剑招正好满足他破而后立的需要,二来现在以三位师兄的境界,连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还不动摇根基便只能借助这般上古流传下来的剑招。 一口本源精血,与一把青蓝双色的长剑一同出现在三柄攻来的飞剑的前方。 站在李青云身后的烬冰只觉得天地间所有景物都开始了不规则的暴动。听觉也在一声暴鸣后彻底失去。 而就在碰撞产生的能量风暴波及到烬冰的前一刹那,烬冰腰间一枚玉佩突然破碎,化为能量光幕将其身体笼罩住,把冲向他的余波尽数阻挡。 正准备出手护住自己这个内定弟子的李青云感受到出于老友的真元波动,微微一笑,当即不再在烬冰身上耗费心力,专心控制问道斩的能量侵入三柄神兵。 只听“咔、咔、咔“三声,三柄飞创应声破碎。二阁老更是因反噬吐血昏迷。 “唉,”李青云轻叹一声。没想到已是灵器的三才剑都承不住这份上古剑仙的剑意传承。 不过也好,碎片拿去融入九品剑器倒是能让三位师兄都拥有一件顶尖灵器,品质上倒是不输师父越脱凡品的七杀。 只是二师兄这次委屈可受大了。虽然给了他一份完整的仙兵碎片,但是他的本命飞剑却被自己打烂了。也罢,多补偿补偿他吧。 如是想着,李青云用气机牵引,将星辰碎裂后酒落的粉末送到了二阁老身体上,让其自动融入后者身体。然后示意两位脸色苍白的师兄带着所有物品离场。 还是不够。哪怕将所得与上古剑仙有关的所有东西都送了出去,哪怕借大战的契机将真元压得极不稳定,哪怕将星元击碎,都不够。 还差一剑。可这一剑去哪找?连三位十一境连联手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再想递出那一创,恐怕就必须是挑战星主了吧。 可他认识的两位星主,师父在闭关,另一位却也不可能及时赶到。李青云看看自己破烂的衣袍,还有身后充满裂痕并且散发看不稳定白光的蓝紫色星辰,苦笑一声 “千觞,这次我恐怕要失约了,你一定会很失望吧?” 东方,奢华的寝室中。 正由下人服待穿衣戴冠的暗蓝色华服中年人忽然心有所感,看向腰间破碎的玉佩。然后在一众下人们惊惧的目光中挣脱那名宫女正放在其肩头为其整理衣领的小手,快速的披上外衣然后掏出另一块白色玉佩,注入真元后身形缓缓消失。 “告诉苏彤丞相,朕要出宫一趟,有什么事情晚些再商议” 一众宫女太监慌忙称是。待到一息过后,一个略微胆大些的宫女抬头时却发现铜镜前早已空无一人。 剑阁,问剑山巅。 李青云忽然觉察到在尘埃还未散尽的场地中突兀地多出了一道强大的气息。他心中一惊,现在他们九个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油尽灯枯。这忽然出现的能让他都觉得十分强大的人还不明敌友。该死,大意了。难道这次是要遭劫?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晦气。 刚欲开口询问,只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使得李青云全身一怔,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其身后的烬冰更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瞬间站的笔直。 “姓李的,你这个样子,怎么教得好我儿子?啊?” 【小白开坑,欢迎各种互动,欢迎各种建议以及意见】 二、谪落剑仙 当下,两个中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烬冰就看到那柄皇家传承的“残露”出现在自己父亲手上。而那个自己还未行过拜师礼,却好像已经被父亲当在是自己先生的中年人则是身后星辰光辉大放,试与这位持剑的帝王身后盘旋的三颗略小星辰抗衡。 僵持持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人都不是啰嗦的性格。更何况突破一事本就讲究一口浩然之气贯彻到底,拖踏不得。 突然出现的华服男子与李青云很默契的向对方走去。两把皆是不俗的的剑竟然被这二位拖出了长刀的感觉。 嗒,嗒,嗒嗒 二人开始时如闲庭信步。可随一步步落下,步伐逐渐加快。就在中年人分心引发烬冰身上护体玉佩的下一刻,对峙的气势急猛然回撤,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爆发。 兵刃碰撞之下,只听轰地一声,广场烟尘四起。烬冰腰间所藏玉佩建功,部其挡下碰撞带来的余波冲击。而之前便失去战斗力的几位大佬却比较惨了。一个接一个地被吹到了平台边缘,打到了那位皇帝来时随手设下的结界之上,这才没有摔下无底山崖。 烟尘散去,烬冰却惊讶地发现前一刻还大亮的天此时却已漆黑一片。他四处打量,发现广场中心此刻早已没有了自己那位神通广大的父亲的身影。 不过他倒并不惊慌。一是对老头子的实力心里有底,也知道自家的一些化身投影手段,二则是因为被站在广场中心的便宜师父吸引。 只见那一道身影持剑而立,白衣胜雪,青丝飘散无风自动。更为奇异的是此人身后空间之中光晕流动,时不时地便有几团光芒由远及近。在人们眼中光芒放大,又慢慢流走汇入远方洪流。明明只是投影却能带起天象变化,给人以无穷无尽的深邃玄奥之感。赫然一条星河于寰宇之中靥靥生辉,把前方之人村托的宛如谪仙。 只是烬冰痴迷中也有些因惑:一星谓之星元境,两星是星仪境,如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身后三星,是为星主境,那身后星河万千,这又是什么境界?星主已是天花板,那这星河呢?单手虐星主?想想自己父亲现身后唯一的一句话还是说自己这位师傅太“废物“,教不好自己。烬冰只觉得自己接下来日子可能,噢,不用可能,八成是不会太好过了。 剑阁东方,皇宫。 消失了不到盏茶时间的皇帝在宫女惊慌的神色中再度出现。脸上破天荒地带着一抹笑意。挥挥手,示意不安的宫女退下,便开始细细品味最后那一剑,以及老友那几句赠言。 在那一剑之后,借着真气余波的掩护他与李青云之间有一场简短的交流。 “古代剑仙传承?仙人境?” “古代剑仙,但并非传承。真仙境。” “还有几条杂鱼在一边。按它们的说法,最强应该有半神境,最弱也是教皇,能应付?“ “问题不大。你的状态不好出手,先回去吧” “那就,那一天再见?” “那天再见吧。悠着点别提前死了。” “好。” 真好啊。上古一脉的逍遥剑仙。长生久视,不仅实力强上他烬千觞一线,还不用提防那涅槃劫。这样的话,自己也算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问剑山上。 李青云环顾四周。一挥手,身后星河光芒涌动,几位昏迷的师兄便没了踪影。他又扭头示意烬冰走到自己身旁。 烬冰不敢怠慢,敢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 等到自己这个还没正式行过拜师礼的弟子走到自己身边,李青云伸手成瓜,运功如风。 烬冰心中大乱,心想要完。 然后李青云就把他整理的整洁的头发抓得如同被雷劈过般散乱,大笑着说了一句“好好看,好好学。”然后转身对着虚空一剑劈出。 剑光落下之处虚空泛起涟漪。根冰困惑之际,数道人影浮现。为首一人一头金色长发披散。不同于烬冰所知晓的天下任何一处衣着的金纹白色长袍在高空风压之下仍不见丝毫波劲。 “在这星图时代的大背景下阁下竟然能修到真仙境,真是让我很吃惊啊。“那人笑道,只是语气中并没有几分亲切,反倒流露出杀意。 不等回答,那人自顾自地继续道“呀,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哦,不对,对于你们来说是在上,在上叫做林奇。是我们神教的准神,想必阁下也知道我们神教吧。这次来呢,是想借你的能量核,哦,在你们仙人这里应该叫金丹,他们说的星展也差不多算是吧。想借你的金丹拿去泡酒喝,不知道阁下意下如何?” “妈的,最烦听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话。狗屁不通!”烬冰只听师傅李青云低骂一声,然后便以身后星展为阶,一步一顿,慢悠悠地走到天上那群人面前,再然后举剑,把刚才说话之人,一剑枭首。 空中那群怪人惊惧的脸色在李青云走过去的时候便被烬冰尽收眼底。可奇怪的是竟无一人还手。而刚才嚣张至极的那人竟也不知道闪躲,只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接下来,是他们刚才看到的场景。“不知何时返回的李青云转头对身旁的徒弟说道。 他双眼微昧,盯住已死那位身旁的另一位金纹白袍男子。那名男子见状大急,转身欲逃。可李青云没给他那个机会。身后星河璀璨把漆黑的天幕照亮大半,一道剑气斩出,就好似命运早已将轨道画好,那名逃窜的那男子被扯得倒飞而起,像是自己迎上剑气。 转跟间,三名白袍、七名黄袍中已有二人丧命。而且还是自称“半神境”,据烬冰父亲所说拥有星主实力的两人。 “好..好强。”烬冰感叹。他能感觉到李青云一剑之中蕴含的玄奥剑意,只是从旁观看便有了些许感悟,想来只要细细感悟一番便能有不小的收获。 闻言,李青云微微一笑,当下腾空而起,追杀逃亡的几人。 可别怪我李青云不讲武德。谁让你们非挑我这一口天地的积蓄千年的浩然气还没散的时候过来呢?而且你们这些异类好像也不知道何为武德吧?一边想着,李青云出剑。挑、砍、劈、砸。一剑便有一“人”殒命。以致于当李青云那口先天之气耗完之时,原本庞大的队伍竟只剩下了实力最弱的四人。 四人刚要松一口气,感应之中那可怕的人族剑仙却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四人大惊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本就是极限的速度尽力压榨,以求活命的机会能大上几分。虽然现在这个剑仙实力跌回了正常水平,可这正常水平的实力也是子已经死去的三位大人相当。又怎么是教皇可以抗衡的呢? 李青云这在四人后边,没了那一口浩然气,他也想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 依旧是之道前那就像宿命般无可避免的一剑。只不过威力却下降了至少三成。 要知道,到了高境界以后,决定一场战斗的关键因素往往是那一丝一毫的实力差距。三成,完全可以颠覆最终的结果。 可惜,这一剑,还是接不住。剑光飞越之间,四人变三人。 是,他李青云这一剑不强,但那是针对同阶。十一境嘛,呵呵。感受着体内终于见底的真元,李青云面不改色,继续做蓄势状。蓄势间,身形却停了下来。 彻底吓破胆的三人不疑有他,只党得这可怕的剑仙怕不是又在准备什么大招,一时间只得飞窜,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奶奶的,这世道真是变了。什么时候人族都能将我们神教当成猎杀目标了?便是这方天地大道未曾改变之前也只有玄仙以上的人物敢与自家半神叫板吧,现在一个真仙动手就斩了自家三位大人,世道真是变了。 然而就在三个教皇飞出近百里之后,一直拿提着气势的李青云竟是丢下一句“慢走不送“后径自返回了平台之上。 声音不大。但有真元加持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鼠窜的某些人耳中。当下三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何?走还是回去?看那剑修的样子,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从他的生命气息来看,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岁。不到五十岁的仙人啊!只要杀了,绝对是天大的功劳。 他们不去想将这个剑仙拉入教中或是将他同化。剑阁的人不可能被拉入教中,这是共识。而人类的修行者一但踏入星主或仙人境,便能抵挡他们的同化。 所以,怎么样?若是将此人杀掉,神明一定会赐下大量赏赐。半神,他们突破到半神的机缘就在这里! 安全或机缘,就这么等看三位教皇选择。 终于,一人调转了方向。机会!这就是机会!他突破到半神的机会。突破,只要突破了,他就能在教会中坐到更高的位置上。机力,教徒,信仰之力,女人,那还不是想什么便有什么。不行,他要快一点,其他两个家伙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份功劳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当即,此人全力回飞,手中蕴含巨大能量的光球也逐渐放大。而下一刻,另外两个脸上也浮现贪婪,扭头回飞。 李青云适时露出凝重的表情,双手全力握剑,给人一种色厉内茬的感觉。 而这一幕,更是给了三个教皇信心。三者中的二者甚至脸上浮现狞笑。而飞在最前方的教皇心中更是大喜。 烬冰看到这一幕,也是有着担忧。 “看着,这最后一剑,才是我修的最核心的“意”。”李青云给好友之子,也是自己不久后的徒弟传音。明明脸色凝重,可语气却是轻松极了。 烬冰闻言心中大定,身为一国太子,他自然是能在听到李青云的话后立刻明白内幕 欸?前辈身上怎么出现了三根红线?放下心后,烬冰自然有了心情去关注其他情况,作为少年的好奇心也再度被激发。 丝线是血红色的,连接着李青云和三个教皇。丝线散发着血色光芒,看久了更是能体会到其中的情绪。贪婪、愤怒、仇恨..... 李青云把剑交到左手,右手食与中指并拢作剑状,就那么压在了其中一根线上。 看着挺结实的红线被李青云两个根手指轻轻的压上去,竟立刻寸寸崩裂。与此同时冲在最前方那一名教皇气息尽散,就这么掉了下去。 “嗡”的一下,烬冰心神剧震。他看不懂李青云这用手指斩出的最后一"剑“,更没能彻底读出他的“意”。但高品强者之间的战斗本身便对底层修行者有着潜移默化的提升之效。更不要说这还是李青云有意喂招。 前辈的意应该是"命运“或者叫“宿命”吧。烬冰喃喃道。他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李青云那一招中。虽然那一招好似与剑无关,但多少也算剑修的烬冰却看出了那丝线以及剑指所带的"意“和”气”。 当然,这也不失李青云故意给他看的愿因。 压断了一道丝线,李青云又露出疲态。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真实。只见他脸色苍自,剑指第二次拂上一根线,向下一压,却被红线弹得向后跌退几步,脚步虑浮。 此时,终于止住身形的两个教皇自然也看到了李青云的动作。但他们再也不相信李青云的“表演”了,扭头便向来时方向飞遁而去,再不回头。 等两个教皇远去,李青云收了那明显的疲态,站直了身子,脸上流露出满意的微笑。只是苍白的脸色还是没能恢复之前的红润。 “喂,小鬼,回魂啦。”回到山顶之后,看着一脸痴傻相的烬冰,李青云叉开五指,在他跟前晃了晃。 “哦,哦“咽了一口睡沫,烬冰回过神来。 两人并非善于言辞之人。下山途中,大的走在前边,小的小跑着跟在后边,一路无话,场面再度陷入尴尬。 上山时由于是攀爬云梯,烬冰只觉得这座问剑山高的离谱。而下山走着开凿好的好的石质台阶,两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几座茅草屋之前。 没错,茅草屋。 领着新收弟子走到最边缘一间屋舍前,一大一小看着彼此,同时开口。 “前辈,不知我拜师一事......” “小子,商量个事儿“ 愣了一下,烬冰压下心中急切,道:“前辈先说。” “什么前辈?叫师傅!“李青云不满。 “哦。那师傅先说。”烬冰不敢反驳。 “嘿嘿。”李青云干笑,与半神大战时仍泰然自若的他此时竟有几外狭促。“你看为师为了你把你八个师伯都揍了一顿,拜师仪式就免了吧。毕竟出头的椽子先烂嘛。最近咱风头却确实有点大了。” 看着徒弟逐渐无语的表情,李青云赶忙补充:“不过你放心,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我能教的肯定也比你那几个师伯多。” 烬冰嘴半张着,心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众十境十一境大佬争抢着要收徒的人啊,您这连个仪式都不给我真的好吗?怕出风头?你这就是懒吧?教得比我那几个师伯好,可是啊,一个个地都让你打的下不了床了,还有几个剑都让你打折了,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教徒弟呢?不过最后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了一句“我那几位师伯还,还好吧” 听得烬冰如此发问,知道他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追究仪式一事,李青云笑逐颜开,答道:“他们?好的很。我出剑的时候便把剑意留在了他们神海里,待得他们养好伤便能开始参悟。算是一种补偿吧。” 听到被砍还有这种好处能拿,烬冰两眼放光:“师父,要不您也给我一下?” “行啊。不过就你这初境的小身板,我可不敢保证一剑下去你还能有全尸啊。”李青云回道,眼中有玩味。 “呃,那算了。”烬冰挠头,尴尬不已。 李青云大笑不已。然后转身走进茅草屋,留下烬冰一个人在门处不知所措。 “自己找材料搭个屋子。样式随你。你有一天的时间,明天辰时开始,我教你练剑。”声音从屋子中传出。 不过这次少年反倒没有多少吃惊一一路上经过的落屋都有人居住的痕迹,眼前这间更是师傅李青云的住所,所以想要有地方住就只能自己动手了。所幸在赶往剑阁过程中为了挣盘缠自已给位木匠作近一旬的工,倒是知道简易的房屋搭建之法。茅草屋太简陋了,再怎么说自己都要在这待近两年,还是建栋木屋吧。以他初境的身体素质,简单一点,一天倒是也够了。 说干就干,打定主意的烬冰四处张望了一下,向不起处的树林跑去。 看着活力十足的弟子,李青云微微一笑。先前小子那眼神,分明就是怪自己懒,不肯举办收徒仪式。 呵,这还真不是懒不懒的问题。举办了仪式,你小子可就成了剑阁弟子了。 作为分割西面和东面的天然屏障,剑阁只会是第一个面对西边那些异类的宗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时候战争一开始,便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作为蜀地皇储,你小子可不能死在这儿。 所以啊,当我李青云的弟子就好了,剑阁弟子?算了吧。 正想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在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三块玉佩的气息,你和蜀地那小子的计划,开始了?” 听到声音后,李青云赶忙向前方隔空行礼,恭敬道“回师尊,正是,不然我也不会一看到这孩子便全力破境。” “破境是好事。当年收徒时我便最看好你,只不注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的天赋。结合现存修行体系逆推上古剑仙修行之法,而且还真让你成功了。好,好啊!“说到最后,苍老声音大笑道。 “侥幸而已。”李青云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几个异类的内丹弟子顺手取了出来,不知可对师尊有用?” “星主境的我要一颗,你自己留一颗,最后一颗你自己处置。教皇的给你几个十境十一境的师兄一人一颗,剩下的随你。一颗星主境内丹应该能让我这个层次全力出手一次而不用担心涅槃劫。 “是。”李青云再次躬身行礼,同时心中盘算:最后一颗星主境内丹给千觞,有了这个应该能让他多撑几年。十一境的,便宜那小子了” 三、《逐星》 第二日清晨,剑阁山麓,千剑湖。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一旁崭新的茅屋。就在昨天,烬冰跑到树林后,经过一番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建一间茅草屋。 少年有自己的思量.:一个是初夏树木过于潮湿,砍伐下来后不宜直接作为建筑材料,二则是既然师傅一个常年居住在此的人都住茅屋,以他的实力,建木屋乃至石屋都不难,可他却没有动手,想来定是有什么规矩约束,他自然也不好特立独行, 此时,茅屋中,辰时便如约而至的李青云正在为弟子讲述修行的相关注意事项。 “三千多年前,天地规则改变。天地灵气中蕴含的不死特性,或着说灵性物质急剧缩水,导致上古修行体系近乎崩溃。成仙得长生的可能性也近乎零。再后来,异族入侵,天地传法,仙人们应战前将所有上古体系的修行法门都摧毁,这才有了现世修行之法大兴的局面。而天地所传之法,是凝聚三颗本源星辰,以沟通世界本源,获得通天彻地之能。 较之上古修行法,在灵性衰弱的现代,此等法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即便如此,这等法门有一个不算是弊病的弊端。说到这里,李青云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敢问师傅,这弊端,可是寿数?”见师傅没往下说的意思,烬冰想了想,出声问道。 “正是。”李青云继续。”新的修行之法门槛极低,天赋中上者经过百年苦俗便可达到九境、媲美上古反虚大能。而上位者更是能在短短数十年间直达十一境,然后一口气冲上星主之境,获得足以匹做真仙的力量。有得必有失,极低的难度伴随着的却是不多的寿元。与反虚修士同实力的九境强者寿元却只与结丹境相等,只有三百。十一境五百,而一但突破到星主境凝聚出第三颗星辰,就要受所涅槃劫的威胁。 “因为三颗星展自成体系,所以哪怕星主停止修炼,体内星辰地会自行汲取、粹炼灵气化为真元,导致其修为不断上升,当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便会自动进入下一个等级一一涅槃境,也叫死境。因为按照最旱的法门孤本上记载,涅槃为火,方其重生时,真为万星之主,是为,星皇。 “不过千年来的从未有入成功过。多数星主的涅槃之火都是在燃烧了几十年后使熄灭。最长的一位,也只撑了二百多年。所以说,一旦晋入星主,寿元无不增反减。” 看到烬冰骤然变得阻睛不定起来的脸色,知道他心所想,李青云赶忙补充:“如果有外物镇压,也不是不可能让修为停滞。” “什么外物?”烬冰赶忙开口询问。 看着徒弟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李青云只得放弃戏弄的想法:“比如强大的封印之物,再比如上古仙人的遗留之物,又或者两大王朝的传承之物。” 终子,烬冰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可他不知道,李青云还有一自话没说出口:“以及烬千觞所用的蜀地传承之物还有皇陵之中累积千年的死气。” “那既然晋入星主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扑后继的突破?”放松下来的烬冰终于又恢复了思考能力,想了想开口问道。 “为了力量,还有种类的延续。“李青云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想必昨日你也看到了,那群自称神教的家伙。嗯,千万不要以为我轻易便杀了八个就说明它们很弱,实际上,穿黄袍的七个都有十一境的实力,而那三个有白袍自称半神的家伙更是有星主的实力。如果不是有这方天地的浩然气相助,昨天我就算突破成功,拼了老命也最多换掉一个半神再加上几个教皇。如果你师祖不出关,那剑阁,可能就真的要灭门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想想昨天那一伙怪人刚出场的那股妖异吸引力以及李青云所说“如果”,烬冰咽了一口睡沫,心中惊惧。 “喏,就像你所听到的,它们自称神教,或者神族。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啧,反正不是人。三千年前天道剧变,然后他们便是降临到了这方天地。之后的几年里,它们到处宣扬自身教义,称它们所信奉的神族可以给众生带来幸福和永生,拯救万民于苦海。 “由于当时的修行路断绝,再加上寿元的威胁,倒还真有不少平民与低阶修行者加入了他们。作办回报,加入的教众倒确实得到了它们许诺的长生,哪怕没有修行天赋之人在长生之下都有了元婴,哦,等于现在八阶的实力。一时间神教风头无两。" “那这样不是很好吗?”烬冰疑惑。 “别插嘴”不满弟子的打断,李青去一个暴栗过去,疼的烬冰直咧嘴。 “如果只是这样,那当然很好。因为这神教之人的能力类似上古的光明大道,那些大佬们也就没有担心,任由其发展。甚至还为多了不少长生者而感到高兴。就这样,十年,神教便多了百万教众。甚至一位玄仙也因为好奇而选择了加入。 “当神教觉得羽翼丰满时,终于不再隐藏自身野心。它们降临,本就是谋图这一方天地。那一天,百万教众神智尽失,变成了只知道同化和吞噬的怪物。而也就是那一天,天象大变,天道传法。上古修行一脉众多仙人也得到了天地本源的加持,纷纷突破参战。大战持续了近十年,神教百万教众被屠戮殆尽,最初降临的三十六位真神也只剩下了三位。而上古修仙者一方底层修士大面积断代,幸存的仙人在销毁了所有修仙法门后隐世不出,一位有着黑色法身的佛陀则是以身化河,又将各州名岳搬至河旁,试图以此将异族困在西方。自此,山岳之上开宗立派,以守护东方净土。剑阁,便是其中之一。而那条河,便是山下那条没有禁制,黑水漆黑,阻挠异族通过的河流。河名黑焰。 说到这里,李青云翻手,手上古朴戒指光芒闪现,一蓝一白两卷竹简出现在其手上,“刚才所说这些,是早年我同你父亲以及几位好友在一处遗迹的碑文上所见。这卷蓝色的卷轴,记载的是你们蜀地皇族的传承之法,是昨天你父亲交付于我。白色这卷,则是当年我们在遗迹所得,乃是当初天道传下的三卷道法之一。两者相比较,你们家的《霜月录》经多次修改,修练起来会更为简易。也附加着寒冰属性。修炼者参悟速度,镜象,寒冰大道事半功倍。而这一卷,其上法则还可供人阅读最后两次。机会宝贵,我们当时又都是二、三境修为,不可能再重修,便没有阅读。 “不过按照你母亲所习另一卷本源功法来看,这卷的特性会更接近中正之境,也就是说它不会让你的真元附带任何属性,也不会对你参悟大道存在何帮助。但是却可以让你对任何大道都不排斥,并且真元之浑后远超同阶。 “当然,如果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其成为三大本源功法之一。最重要的是,修行此法后便相当于得到天地的认可。等日后你凝聚第二颗星辰,参悟出自己的法则领域后,领域的威能甚至能让你越阶而战,消耗却远低于同境。”说罢,李青云把竹简放在弟子面前,等待他做出选择。 烬冰沉思。坦白说,对于自己的天赋,他还是有些困惑。虽说之前在问剑峰时一剑劈烂石柱,在皇宫藏剑之地也是将那些不凡之剑尽数摸碎,可他忘不了五岁那年父亲探查完他的天赋之后眉头紧锁的样子。所以,到底怎么选?是较为简单,还有助于大道参悟的《霜月录》还是从长远来看更有益的白色竹简? 等等,师父刚才说的是什么?他的母亲所学便是三大本源功法之一?母亲,对于烬冰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陌生的词。从小到大烬冰唯一接触过与之相关的物件便是如今挂在腰间的香囊。, 记得小时自己一不小心问了一句“父皇,我母妃呢“,紧跟着,烬千觞的服色便沉了下来,强大的气势压的那时才五岁的烬冰哭都哭不出来。半响后才收敛了气势,告诉烬冰以后要叫母亲,而不是母妃。当代蜀帝,三十多年唯有一子,偌大后宫,空无一人。 既然自己母亲当年便是修行的此等功法,而且实力较之父亲还要强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握住这次的机缘呢? 是的,听了李青云的讲述,烬冰已经猜到了父亲手上那条哪怕睡觉都不会摘下来的手链之中奇异的的火焰,究竟建属于谁。 能被烬千觞如此珍视之物,除是他母亲所留,还能有谁呢? 打定主意,烬冰不再迟疑,当即开口道:“师尊,弟子选择这卷白色的功法。” 李青云仿佛早就猜到了这般结果一样,再一翻手,蓝色的《霜月录》消失不见,另一根竹简则是被他递给了眼前少年。“在上边滴一滴血,然后集中精力,观看其中的神魂烙印。” 不敢怠慢,烬冰接过竹简。看似轻巧的竹简入手,却是带得烬冰手腕一沉。显然,这小东西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握久了还可以感受到其上散发的温润能量。 从头上拔下发簪,一咬牙,使向自己左手食指扎去。几滴鲜血落下,滴在正前方的竹简之上。随着鲜血的渗入,原本白色的竹质材料变得如同宝石般晶莹剧透。烬冰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天旋地转。待得感知恢复正常后,烬冰发现自己竟是被吸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 这是,传承空间? 烬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知道,那些可以直达星主的功法都会有类似的空间。接受传承之人的精神会被拉到类似的空间里以一种精神烙印之法接受传承。这种传承法不仅可以防止遗忘,还能加深修行之人对功法的理解,省去孰悉真元吸收、运转的时间 正在这时,烬冰的前方实然亮起。与昨日李青云身后星海有七八分相似的景象出现在烬冰面前。正前方,“浮世录一一逐星“几个古篆写成的宝蓝色大字悬挂。 烬冰伸出手,融摸这几个字。一根手指刚碰到这些字,异变突生。只见漫天光茫尽皆化为文字,向烬冰涌来。 随着文字蜂拥而至,烬冰只感觉脑袋仿佛被一柄大锤狠狠地来了一下。 我靠,果然,东西不能乱摸。这是烬冰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 茅屋里。李青云看着将鲜血缓缓挤出,整体再次恢复洁白的竹简,又瞥了一眼趴倒在桌子上的弟子。“臭小子,你以为近乎世界本源的功法这么好接收?有你受的。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成功了吧。” 半响,烬冰幽幽转醒。捂着疼的仿佛要炸开的脑袋,努力观想脑中文字。说好的中正平和,不带属性呢?看描述,这分明是一篇天底下最霸道的功法好不好?”真元天生对其他能量有强烈压制作用,修炼途中可号令万法。好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住呢?完了完了,这次真要多个兄弟了。 胡思乱想间,烬冰只觉得后颈一凉,便再度陷入昏迷。 一旁,李青云缓缓收手。“精神透支了就乖乖睡觉。这时候胡思乱想可是会走火入魔的。哎,忘了问这小子功法叫什么了。贤心、入圣、逐星,会是哪一部啊?不算阿璇的入圣,贤心和逐星好像逐星会好一点吧?啊啊啊!还要再等一天这小子才能醒,好气啊!” “唔。”刚一恢复意识,烬冰又觉头疼欲裂,而且,好像后颈也是疼的很。不禁呻吟一声。 “醒了?”一旁的李青云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竹简,抬头看向徒弟,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嗯,饿了。”烬冰强忍还有些疼痛的头脑带来的不适,仔细感受到了一下身体状况,然后如实回答。 茅草屋中再次陷入沉默。李青云以手抚额,整张脸都黑了几分。 我是问你这个吗?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吗?我关心的是这个吗?啊?! 饶是心中无语,李青云还是轻点头上王簪。顿时,一摊青绿如玉的果实出现在屋中木桌上。果子只有大拇指指肚大,但在阳光照射下折射么出晶莹光芒,煞是好看。 “吃。”李青云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烬冰翻下床,一探手抓了六七个果子在手。果子在这一抓之下便少了三分之一。 不够吃啊。大略数了一下果子的数量,心中暗自腹诽。不过扔了一个在嘴里之后,他的想法便改变了。 牙齿闭合,将果子咬破。下一刻,烬冰的脸上浮现惊讶。一双眸子亮起。果子味道极佳,小小的果子中汁水却极多。计水弥漫口腔带来的是别样的香味与清爽。果肉弹性上佳,却又不韧,不会在咀嚼后留下一口无味的渣滓。比曾经南疆进贡的椰子果肉要好的多。 而紧按着惊讶与变成了震惊。那汁水流入腹中竞带来阵阵清凉感。感觉直冲大脑,只一息将他的痛苦平复而下。而那果肉一入腹中立刻就带来了强烈的饱腹感,把他的饥饿驱散大半。 带着惊奇,烬冰又吃了一颗。头脑彻底清明的同时,他吃撑了。不过无妨,比起之前的痛苦,这已是好的太多。 “这是什么。”烬冰好奇。他及未见过如此神异的果实,哪怕是宫中奇物万千。 “你接下来一旬的口粮。”李青云学以致用 烬冰无语。他问的是这个吗等,等,等等。接下来一旬的口粮?一旬十日,那怕一餐只吃一个,也要有三十多个才够吧?可这只有二十个,刚才还被他一次吃掉了两个,这怎么够吃 “这不够吧?”烬冰小心翼翼地发问。 “不,够了。还会有剩余。”李青云看了过来,露出笑容,看得烬冰有些发怵。“行了说说吧。你的功法叫什么,是不是‘逐星’?应该不会是其它两部,只有‘逐星’才能让你从昨日正午睡到今日黄昏。快说说,介绍上是怎么说的?有何特异之处?” 已是第二天黄昏了?烬冰又惊讶了一次。不过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开始向师父说明那部初始功法。 一柱香过后,在李青云凝重的注视中,烬冰缓缓而止。 “压制万法,号今万法,听着很霸道啊。唔,真元精纯,你说你爹让你两年修炼到几境?“李云青若有所思,然后忽然便想起了什么,问道。 “三境。”烬冰如实回答。 “三境啊。嗯?三境?!”李青云声音由平静转至狂躁。 不当人子啊你烬干觞。三境,你特么两年给我突破一个我看看。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二十七岁,三境。可你特么五岁就开始修炼了啊 两年破三境,你特么可见鬼去吧。 “师父,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看着李青云如山下戏子般不断变化的脸色,烬冰开口询问。 李青云手指敲击着额头,发出“嗒、嗒”的声音。“没,没问题。”有远大的志向很好,但也不要不切实际啊喂。“这儿等我,去去就回。” 一个时辰后,师徒二人看着眼前木盆中的蓝色药液,李青云取出一颗圆陀陀的金色球体,扔进盆中。药液翻腾了起来,变为了妖异的绿色 “跳进去。“李青云淡淡地道。 两年突破三境不现实,更不用说还要先磨掉他之前修出来的初境修为。可既然烬千觞敢这么提要求,那必然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的。等会,这小子哪来的一境修为?修的还是剑阁的法门。剑阁的法门,只有剑阁的弟子有,烬千觞?他不可能有,要是有的话,也不会把《霜月录》和《逐星》送过来了,那...有法门,还在外边的...... 就是说,在烬千殇看来,如果这小子没有这一境修为需要磨掉,是完全可以两年冲到三境的?可现在...下猛药吧。 烬冰依言照做,当即脱下了衣袍迈进了木盆。木盆很深,将他的整个身子都浸没了。 下一刻,“啊!”一道身影腾空而起。 李青云抖动袖子,把他打回桶中 “要死了”烬冰又喊叫着跳出盆。 “砰”然后又被一袖子抽了回去。 被抽了两次,烬冰终于不再反抗,缩在盆的边缘,紧咬牙关,忍受着那万蚁噬心般的痛苦。而与此同时,他灵渊中辛苦修来的真元正被一股金色气流消融,向外逸出,不过逸出的过程中经过肉体中便有一部分被截留,起着滋养和强化的作用。 “恩,效果不错,这一境的修为,过十五天就能彻底洗干净了。那时候就能开始修行“逐星”了,两年三境不太可能,只能从体魄上下手了。” 十五天,算是李青云不计成本的结果了。若是没有外物,这初境的修为便要半年才能在不伤及烬冰的身体的情况下磨掉。 酉时二刻,问剑山下。 被硬生生地按在桶里泡了一刻钟,又用了一些时间恢复精力,烬冰便被带到了前些时候他爬过一次的山脚处。 “往上爬,爬到倒数第二阶再下来。”李青云下命令,面无表情。 终于察觉到修为流失的烬冰不动,眼神幽怨地看着李青云。 “嗯?”李青云伸手,手指上板指化为青霄落在他手上。 烬冰玩命地向上爬。 这一爬,他发现了自己的不同。明明修为被药液洗去了一成,可他爬起云梯来却比当日轻松了一丝。这并不是因为他已经爬过了一次。爬云梯并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要有胆气便好。作为一境修士,他的体魄可不是略微锻炼就能提升的。那可疑的,就只剩灵果与为药液了。 他更倾向于灵果。毕竟药液磨灭修行的效果以及噬心的痛苦很难给人留下好印象。 当即,他飞快地向上爬去。 ...... 第二日清晨,茅屋前。 “咣啷”。一只木桶被扔在烬冰面前。 “去下边打水,把每位门人的水缸都灌满。缸是法器,很能装。你有两个时辰。” ...... 午后。 “绕山,三圈。你有一个时辰。” 刚打完水,烬冰还没来得及喘息,便又看到了自己这位师父。 “我......” “跑不跑?”李青云问,却没有询问的语气。 “呼哧,呼哧......” ....... 下午。 “不泡,打死不泡!别的都行,这个不泡!” “扑咚。”李青云抓着徒弟的领口,把玩命挣扎的徒弟扔到了昨天的药液之中。药液颜色浅了一点,但是并不明显。当然,他没忘了在水面设置一层屏障,防止那小子跳出来。 而这次,烬冰也是老实了很多,无他,这盆药液对体魄的增强效果太好了,他有他想要达到的目标,那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东西。 “有那么疼吗?这小家伙怎么表现的那么邪乎?”李青云喃喃道,而盆里,烬冰正在不断地抽搐。 ...... 转眼间,枝头的果实从青涩变得成熟。绿叶从莹润又变得干枯。四季轮回,又是一方盛夏。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一切都已悄然改变。芭蕉绿过,伴着一颗颗青果入腹,樱桃红过,随着少年的汗水与鲜血流淌。 都说修行无岁月,此话不假。 在剑阁众弟子眼里,过去的三百多天不过是百年修行路上短暂而平常的一小步。嗯,某个新入门却连拜师仅式都没办的少年除外。 少年,现在应该说是青年。他的一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充满了艰辛和不易。 接受了《逐星》的传承后,青年便开启了地狱般的修行。或者说被某中年人强制带到了炼狱。每天辰寅四刻时便会被无良的中年人拉起来练剑,三个时辰之后,被强迫与比高出自己两个境界的同门切磋。到了中午,遍体鳞伤的青年连午饭都吃不上就会被丢到据说是由十一境神教教皇内丹加诸多药材配制而成的药液之中。任由其中能量通过伤口进入他的身体,祛除杂质,还有用某人话来说“练的像屎一样”的修为。这是在刚开始几天实践后李青云做出的调整。因为泡完药浴之后只要给青年一点时间休息,他干起活来会更加生龙活虎。 更可恨的是,要是觉得伤口不够,那个挨千刀的还会亲自出手补上几下,当然,限于皮处伤,力度控制的很到位。可伤口暴露在药液之中,那滋味,啧。 到了下午,则是一个人打扫山前石阶,给师伯还有同门师兄弟挑水。幸亏剑阁上下三代也是只有二十七八人。否则一人一缸水,真的可以生生把人累死。毕竟缸和水桶都是法器,那外表普通的木桶却能装下近乎一条小溪那么多的水。而缸更可恶,需要整整七通水才能灌满。重点是作为罕见的空间法器,木桶虽然能装大量的水,但是重量并不会削减。以烬冰的体魄,只能提动半桶,所以一缸水他需要往返山上下十四回。嗯,缸里的水喝不完还要换掉。每天都要换。 他有理由怀疑这位师傅是故意的,毕竟每天那些同门看自己上门换水都是一副同情的样子。 至于晚上,夜跑,绕山三圈。等到烬冰回到自己的茅屋时,基本已经戊时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无论受多重的伤,以多大的强度锻炼,只要在药波中泡上一个时辰,全都能恢复如初。李青云曾坦言:那药液应该只有易筋选髓的功效。疗伤?作用微乎其微。不过既然有意外之喜,那李青云自然也乐得把锤练强度加到最大。 一颗教皇内丹用了十五天,可那地狱般的药浴却持续了一个月。月余后,烬冰在前往剑阁的途中三个月才练出的初境修为已是被消磨殆尽,使李青云吃了一大惊。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时间比李青云预估的长了一倍,但是烬冰的体魄却惊人的足以支持其在没有丝豪真元的情况下与全力出手的三境强者近身搏杀。至干搏击技巧,一个每天见血之人对于战斗自是得心应手。虽未曾正统的修习剑术,可鲜血中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却是让他对上三境劍阁弟子不落下风。 再之后,李青云对烬冰的作息进行了调整。依旧是辰时,可上午的项目却是练剑。没有传授剑阁的御剑之术,对于自己私下收的的弟子,李青云不愿意让他与剑阁有太多瓜葛。如若一国储君修习了剑阁的不传秘书,那当其未来即位后便会让整个国家与剑阁产生不可隔断的联系。所以只是让弟子一遍遍地练习劈、斩、刺等基础剑招,然后用那招“命运”,也就是神教入侵当日那最强一剑一次次地打断他。当然,李青云的出剑并未附带真元。否则烬冰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地狱般的磨练,当然也带来了不一般的收获。不过未下山的烬冰暂时还不能体会到。至于下午,则是对《浮世录》的修炼。由烬冰放开心神,全力运转体内一口气。在这口气流经《浮世录》所记载经脉路线时再由李青云指出瑕疵,助其在功法运转上做到完美。中晚上则是打坐的时间。通过打坐积累真元,同时恢复精力。刚开始李青云要求他用打坐代替酣睡时,烬冰多少还有些不情愿。一次打坐带来的神清气爽却是让的他再也不用李青云督促。只是说起真元积累速度,这《浮世录》着实就有些让人无语了。 在之前他修行结拜兄弟给的法门时,一晚的打坐可以让他整个灵渊都充满蒙蒙雾气。可当他转修《浮世录》后,一夜的打坐只能为他带来一小缕雾气。 一直感叹修行艰难的烬冰不知道,在剑阁乃至乃全天下,师父对于弟子都是奉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一法则。偶尔心情不错才会指点指点。哪怕是对喜最喜欢的弟子,也只是路微多领注一些心思。像李青云之于烬冰,恐怕天下只有这么一份。 之前烬冰泡的药液,只算那些药材,烬冰一月的消耗便抵得上整个蜀国一年的税收。更不用说那有价无市的教皇内丹。要知道,剑阁可没义务为弟子付出这些。一切都是李青云自掏腰包。拿出这些时,李青云连眼都未曾眨一下。 至于完全一面倒的“对练“,李青云更是不惜自身消耗的用自身剑意激发大战时烙印在小家伙神魂上的剑道道韵。日积月累,烬冰的出剑在其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模仿出了李青云那最强一剑的千之一二。纵然只是形似,但只要日后再有所领语,学得几分神韵,恐怕便会是星主之下不同阶乃至越一阶无敌的存在。 那十个月,李青云修炼所得与消耗将将相抵,再无寸进。 若说其他烬冰还稳隐能感到自己的飞速进步,修为上恐怕真得就称得上举步维艰了。十个月,才到达初境巅烽,并且迟迟不见突破。对此,烬冰很是不满。要知道,那怕之前自已修行的是好友所赠最高才达九境的修行之法,三个月的时间也是到了初境中阶啊。这种不满,直到月余前烬冰同一位师兄切磋时,仅一缕真元附在剑身之中,一次碰撞就能让对方真元运行不畅时才被打消。 当烬冰向李青云询问缘由时却得到了这位师父的一个大白眼。“你以为什么破烂功法都能跟你现在练的这个比较?你以前的那个功法跟这个比起来,那就是垃圾!不为别的,就为它叫《浮世录-逐星》,它就配得上这个威力!你的真元积累缓慢,但那是因为法门自行将你吸纳的灵气压缩。《浮世录》吸收灵气的速度比你之前那部功法快的不是一点半点,并且除了杂质一点浪费都没有。你以为那些灵力去了哪里?” 烬冰走后,一道能量匹练抽在李青云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李青云不敢反抗,甚至不敢躲。因为此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脑海。 “小王八蛋,说自家传承功法是垃圾,你是要欺师灭祖吗?!” 四、断月 正午,剑湖前。站在一块专门开群出的石质空地上,青年手持练功用的竹剑,看到李青云前来,立刻站直,摆出一个攻防一体的架势,等待今日的修行。 而一旁的中年白袍男子却是摆摆手,示意今日课程暂缓。 在弟子疑感的目光中,李青云缓缓开口:“昨日夜里你父亲传讯,让你回去参加三国朝会。哦,还有你自己的冠礼。但是在这之前,他让你赶往蜀国东端的乌县,据帝国情报,那位潜藏着一个三境实力的神教传教士。如果让他大肆传教,恐怕半年之内整座县城都会化作死地。你的任务就是去作掉他。那颗三境内丹便是你冠礼的准入凭证” 烬冰一惊:”师父,你是说让我下山?” “不然呢?”李青去没好气地反问。 可是剑阁的传承我还没学,再说了,剑阁门规:三境弟子方可下山历练三年,之后若不逢乱世则需终身守山。而且,三境的对手我只能拼个平手。我赶到东边的乌县最少要用两个月,到时后其身边再多几十个一二境的永堕信徒,我大老远的给人家送个体魄极强的强力信徒真的好么?“知道自己实力,不愿意去送死的烬冰直接一连串的借口砸过去。 清楚自己徒弟心里算盘的李青云乐了,道:“不愿意去你也得去。我可不想到过些时候你那个父亲过来兴师问罪。剑招?我给你改良过的基础剑法上早就蕴藏书阁里适合你的剑经的道韵了,你自己笨,还赖我不让你去藏经阁?” 说到这里,李青云冲着弟子微微一笑,笑容里的不怀好意让烬冰后脖梗子直发凉。“赶路的事儿,我送你啊。保证一下子就到,绝对不会给那个传教士发展的时间。” “那,那,我还没趁手的武器呢。你总不能让我拿着这把竹剑跟人家拼命吧!”烬冰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李青云微微点头:”这倒是个问题。拿竹剑上去恐怕十个你也不够人家杀的。“ 烬冰大喜,是不是不用下山了? 却听李青云道:”跟我来吧,当初答应你的那件见面礼,也该给你了。” 烬冰苦笑,却再说不出拒绝之语。只得跟着李青云向后山走去。纵然心情不好满是担忧,心中也是存在着淡淡的期待。先前怕去了被群段,如今有李青云相送,还有所谓的见面礼,若是再畏首畏尾的话,这蜀地储君怕不是太孬了些。烬冰有着他自己的骄傲。 少年怀着期待与好奇,跟着李青云一路走到了后山。看着跟前石碑上“剑陵“二字,烬冰了然。原来师父所说的见面礼是一柄剑。 之前烬冰在修炼之余,曾在藏经阁仔细地了解过剑阁历史。故而知道后山剑陵的由来。当年剑阁的创使人曾得剑仙传授剑法,只不过因天道剧变而选择修行新的体系。后来人族与神教异类开战,那位祖师因实力过于弱小未能参战,因此躲过一劫。再之后,祖师创立剑阁,并收集牺牲仙人的佩剑。于剑阁后山剑陵之中为他们设立衣冠冢,并期待后人能与剑中先辈残魂共鸣,从而获得传承。 此等夺宝之举虽惹的得不少人不满,可毕竟剑阁宗门设立于抵御神教的边界之上,并且其初衷也是护得天下太平,因此多年来倒并未有人来抢夺。后世剑阁弟子凡是达到九境,都有权利在大限来临之际于剑陵留下自身配剑和剑意传承。然后只身一入飞过黑焰河,去西边拉几个垫背的。 正是此举,使得千百年来神教始终腾不出手来大举进攻三大王朝,也使得剑阁获得了全天下的尊敬。 剑陵啊,自己会得到一柄怎么样的剑呢?真是期待啊。 走在烬冰前面的李青王在石碑前停下了步子。在带着烬冰行过鞠躬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玉牌,放入石碑碑文下凹槽中。 随着玉牌的放入,石碑后的空间发出水纹样的波动。一道烬冰先前一点痕迹都没发现的结界如薄冰般消融。其后剑园顿时剑气冲天。 剑阁东北方。身心俱疲的墨蓝色华服男子端坐,正在为各处的饥荒而焦头烂额。他骤然抬头,盯着剑气散发的地方,喃喃道:”到底他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一上来就跟不要钱似得砸资源。昨天才跟你说了让他去杀一个三境教传教士,今天你就把整个剑陵都打开了,真是,啧。”说到最后,男子自己都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继续批阅案上的奏折。 剑阁正北方,红色衣服的肥胖男子挥手摒退旁边侯着的美貌婢女,小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缝,这位以昏庸淫乱、贪图享乐著称的大隋皇帝脸上显露出与往日大相经庭的凝重,低声自语:“剑阁的剑陵这次竟然全部打开了,是徐老前辈压制不住修为了,还是剑阁又收到了天赋极佳的弟子?希望是后者吧。剑阁可不能没有星主坐镇。要不是那个姓烬的当初晋个级还闹的天下皆知,我倒是能去剑阁坐镇。可现在,恐怕我一提出传位整个朝堂都会大乱吧?” 剑阁东南方,水下,一座水晶铸就般的宫殿之中。缓缓收起显露出的一截龙尾,一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黄袍男子收起吃惊的表情,整理情绪。他看向西方,那个地方,留有他父亲的一柄“龙鳞”。”徐小子,可千万别死啊。说好了下次见面请我喝酒的。” 西方,一座以白、金为主色调的尖顶建筑中,三团光芒极不稳定的波动起来。“快,调集所有低阶传教士和信徒,到东边黑焰河御做。教父级以上神职入员退回教堂。”一年前一下损失了三名半神四个教皇,他们三个也是有些肉痛。要知道,现在可没有三千年前那种补充信徒的机会了。 石碑前,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烬冰一心痴迷于陵中剑意的强大,对于他师父这一行为的影响却是丝毫不知。 而李青云虽然知道后果,但之前为了培养烬冰他连自己家底都将空了,又怎会在乎这无关痛痒的影响? 山下的三个国家不会有什么动作。神教?正好内丹不够用。他李青云有一剑,还想多和那些家伙“聊聊“呢。 于是乎,李青云就这样脸色平静地带着烬冰走入了剑陵。 按照书中记载,每柄剑所立石台都为域外陨星所制,起护剑之功效。而石台上则是刻写着剑主生前事迹。一些双层石台则是表明着其上之剑曾再度出山,待得第二任主人大限将至时方才又回到此处。 进入剑陵的烬冰就好像穷人进城一样,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双眼。虽然他也曾进过皇宫的藏剑阁,但是那又怎么比得上接收了仙佛时代遗泽的剑阁剑陵?也不怕剑陵周围的剑气,东瞧瞧,西看看,看到一些剑身炫丽或者其上的篆文玄美的还会伸手触摸几下。 看到自己徒弟的举止,李青云的嘴张得可以轻松地塞下一整个鸡蛋。我特么,什么时候仙人、星主的配剑都这么好说话了?想在当年他李青云手里这把青霄也是因为剑意近乎完全契合以及神剑剑身破碎严重,再不修补就会落得一个品秩下降的下场才让他靠近的啊!这小子,逆天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当初烬冰能一剑将问剑台轰碎,想必也是剑心内蕴。只是还没发掘出。一念至此,李青云内心的凉涛骇浪平复了一些,朗声道:“规矩想必你也了解了,就算剑陵之中的藏剑对你都算得上和气,最后你也只能带走一柄。提醒你一下,不是说剑身周围的真元强越好。选剑,得看心。” 正在各处“参观”的烬冰听完陷入深思。他也知道剑陵里的剑因为有星主或者上古真仙、玄仙乃至金仙剑气的蕴养,品质远非皇宫里的藏剑能比。再加上其中的前辈传承,一但选定可能就是一辈子。 可是,如果不按真元强度挑那还能怎么选择?别人还能通过看剑对他本身的亲和度来决定,或者说就是单纯的剑挑人,可到自己这,那些前辈好像一点考校之意都没了? 要是自己没感觉错,好像自己与这些剑中残魂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平辈之间的相处,自己想请他们出山,他们也乐得卖自己一个人情而且正好在剑陵待烦了。甚至他触碰剑身时,甚至还可以感到其上传来的阵阵敬意。 使劲甩了甩头,错觉,一定是错觉!他尊敬这些先辈们还来不及留,又什么资格让他们敬自己?凭皇子的奥份?就算是整个蜀国在人家眼里都是不过笑话吧。 好烦啊!倒底怎么样才能找到那柄适合他烬冰的剑啊?看石台上的简介?还是大喊一声“你们谁愿意跟我下山斩杀异类?” 使劲挠了挠脑袋,饶是以烬冰这一年锻炼出的坚毅心性都不禁有烦躁起来。只得一圈圈地在剑冢小径上踱步起来。 看着灵渊最后稀稀落落的几缕真元。一咬牙,烬冰决定停止这种看似是无用功的寻找。可当他想要停下灵渊中飞速运转的真元时却发现平常如臂使指的真元此时却失去了控制。 烬冰暗道一声不好,要是最后一缕真元都被消耗完,想要恢复花的时间可就长了。现在他最缺的是什么?就是时间啊。万一再耗止十天恢复实力,他再去收内丹可就真的会被群殴了。 于是他开始收敛心神,全力控制真元雾气。 可惜,没用。 烬冰苦笑一声,心中五味杂陈,好像这十九年来只要与别人的想法相冲,他的想法便会直接被驳回、被无视。先是父亲,现在连他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的真元都不把他的意见放在心上。这样的人生,还真是可悲啊。 “别人不在乎你的想法只是因为你不够强。弱者没有话语权,这是你早该有的觉语!“体内一股凌厉的意念传出。没有声音,可烬冰却能明白其意思。 没等烬冰起疑,他体内那股波动继续传达出意念:“一堆破铜烂铁而已,还敢强行吸取内力?虎落平阳也不是野狗能够欺负的。” “破铜烂铁?你是认真的吗?还有,内力是什么?真元吗?野狗?当真猖狂啊。“烬冰暗自腹诽。 “收起你那皇子的养尊处优的惫懒!没有实力,现在你主宰不了你自己的命运,将来你更保护不了你珍视之人!在战争里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你而死,那滋味,很好受吗? “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哪还有资格失改第二次!” 到最后,意念的主人几乎是在全力嘶吼。嗯,如果灵魂传讯中也有嘶吼这一概念的话。强烈的波动将烬冰的神魂震的几近崩裂。 奇异的是,随着神秘意志的不断传音,烬冰的情绪很轻易地就被意志同化了,仿佛这本就是该属于他的情绪。 听得这段话,烬冰眼底闪过一丝痛苦。那层用来掩盖自己真实想法的唯命是从与随遇而安轰然破碎。原本十数年在皇宫养成的伪装的习惯以及惫懒的性格反倒像不再属于他似的。一颗追求力量的心再度燃起其本该有的狰狞火焰,明明未经历过战争,可当听到那声“看他们一个个因你死去”时,烬冰的心脏仿佛聚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心疼的都无法呼吸,就好似真的失去了什么无可替代的东西。 要修炼,要变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要保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感受着烬冰神魂逐渐升起的斗志,那股神秘意念也是柔和了一些:“这份骨气倒是和上一次有几分相似。作为奖励,那就, “让他们看看,上位者的威严!” 这一句话,是神秘意志借烬冰之口说出。 紧接着,烬冰便发现灵渊中最后两缕雾气真元再度被抽调出一缕,伴随着丹田中一股他久寻不得的剑意奔涌而出。 这一刻,剑陵中所有与山巅石柱同样材质的石台尽数破碎,瞬息之间便碎成齑粉。 仅仅是那一缕如烟的真元附上剑意,便压得整座剑陵的藏剑发出阵阵哀鸣,疯狂地向烬冰传递着恐惧与臣服的情绪,再无疏远之意。 烬冰此时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感受着周围剑器的恐惧与臣服,此时的他眼中竟有几处与他父亲类似的威严。 缓慢地移动着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剑身震颤,无论其主人生前实力是星主、真仙还是玄仙,此时都逃不过被压制的命运。 忽然,烬冰地呼吸急促了几分。他看向的地方,有一方丝毫未损的石台。一把蓝色玉质的长剑静静的躺在石台之上。之所以不像之前其它剑一样插在石台中温养,是因为其上满是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想来将其带回之人也是害怕其承受不了捅入石台时的那一点冲击。 说来也奇怪。一看到这柄剑,一股亲切感便在烬冰心底油然而生。仿佛这次初见,更像一次对彼此最为重要之人的久别重逢。而这场分别,持续了十九年。 那缕剑气也在烬冰看到这把仿佛玉质般的长剑时猛地柔和下来,然后便在一众剑中残魂惊讶的目觉中嗖地钻注长剑之中,用自己的一切去修复长剑。 可说到底,毕竟是一道微乎其微的剑意通过一个初境修行者一缕雾气真元凝聚出的剑气。哪怕毫无保留,也只是修复了剑身上最小的一道裂痕。 在剑气散发出最后一点能量后,长剑闪亮了一下,像是表示感射。 终于回过神来,烬冰竞十分罕见地情绪失控,大步向最边缘石台跑过去,在距长剑还有两三步时才变跑为走。就像怕惊到了正躺在剑台上的长剑。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烬冰第一次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作为蜀地皇储,他本应喜怒不形于色。 双手轻轻地捧起长剑,仿佛捧着世问最脆弱的珍宝。在烬冰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已是泪满面。 而在烬冰丹田处,一道被剑意围绕的精神同样的剧烈地波动着。 “她竟然也来了,她竟然也接来了。找到了,找到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会错过的啊!”状若疯狂的精神焰印语无伦次地在烬冰识海之中呐喊,令得烬冰脑袋猛疼一阵。 外界,长剑被烬冰捧到手里时却陷入异常状态,不断个地发出清脆的剑鸣,折腾之欢不亚于烬冰体内那位。烬冰都怕它彻底断掉。就在烬冰对这两位祖宗感到头疼时,一股精纯的灵气从长剑中传来,直通烬冰灵渊。 吸收,转化真无,恢复消耗,然后填满整个灵渊,突破二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并且修为扎实的让烬冰本人都有些膛目结舌。 “她还没忘,她还没忘啊!哪怕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剑身了,哪怕灵智全无啊!”感受到长剑的举动,刚冷静下来一点的精神焰印又激动到失控。 “喂,我要去温养剑身。想参悟剑意就往剑中注入真元,我自会控制剑意发散。我丑话说在前边,我在你体内时你要是遇到危险我还能管上一管,可我到了剑中,为了保全这柄剑,你就是死在我眼前我都只会装作没看见。所以以后,自己出去混的时候小心点。还有,在我彻底将她恢复如初之前,千万不要拿剑与星主境战斗。如果剑碎了,你会失去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东西!“说罢,一道紫光从烬冰小腹丹田处亮起,然后经自从其手臂涌入长剑。 随着紫光中精神烙印的离体,烬冰只觉得全身一空,仿佛从千米高空径直摔下。但紧接着便觉得全身轻灵。换句话说,作为一位星主和一位涅槃境的子嗣,烬冰一直以来被压制的剑道天赋回来了。 谢前辈提醒。”不知为何,烬冰本能地觉得这道今天才算认识的精神的不会对自己不利,当即开口道。 随着精神烙印的离体,烬冰被影响的情绪逐渐恢复正常,但不知为何,之前的虚假和算计的心思却少了很多。 “前辈?我可算不得是你的前辈。“精神烙印喃喃自语,旋即彻底融入长剑。 随着其融入,剑身变为深蓝和淡紫相融合的颜色,煞是绚丽,比起李青云的”青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剑身上几道主要的裂痕愈合,使长剑看上去不再那么脆弱。 再然后,得到灵气支持的长剑换打出迷人光彩,直接将其新认的主人吞没。 【小白开坑,跟各位看官老爷求评论、收藏】 五、前尘 “大祭司,你是说这个孩子与断月有共鸣?”在黑暗中,凭房间中央一柄长剑发出的玉色光辉,依稀可以看出说话的是一个两鬓已有些许斑白的中年男子。 这里是?对了,那柄剑的光芒最后把他淹没了,所以,这里是这柄”断月“的传承空间?还是说只是其前任主人留下的记忆片段?哎,哎,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这是在一个婴儿体内?怎么回事?怎么思想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啧,断月或者说其前任主人是想让我再走一遍他的成长经历?罢了,反抗不了就接受吧,这可是一道大机缘。只要稍微学到点什么,那可就回本,啊不,稳赚不亏啊! 经过短暂的惊慌,烬冰很快便猜到了当前处境。而因为与断月前任主人实力相差过大,烬冰不能主动退出,只能放弃其他想法,主动配合。放弃了抵抗。 婴儿灵动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纯净。 黑漆漆的房间中,一切继续。 男子望着前方身材佝偻的老者,布满风尘的脸上满是兴奋。怀抱婴儿的双手也因此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动。 “恩,却确实如此。在这小家伙的身上我们几个看到了未来的希望。随风啊,你们家出了一个天才啊!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沟通灾变前几件最强大的星空神器之一了。不管他在修行上的天赋怎么样,明天的血祭和断月剑的传承都足以把他推上神坛。“说着,老人斗篷下一双浑浊的眼中闪现出了狂热。 过了一会,老者将身上紊乱的气息调匀,继续说道:”这孩子的成长需要照顾,你和你妻子商量一下,留下一个人在城里照顾他。明天的血祭,可以不参加。“ 男子闻言一愣,但旋即摇摇头。 “不必了。” “让你们留一个人可不是老头子我徇私。难道你不怕这孩子在城里受欺负吗?”老人时显有些着急了。 “孩子留在大祭司这里,我和若水都很放心。我相信在这里他会得到最好的培养,安全的长大。” 想起家里等待的妻子,男子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在黑暗年代还能有个家,还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有个天才儿子,老天待他不薄了。“倒不是我们夫妻多高义,只是,”说到这里,男子一顿。 “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留不开彼此了啊。与其一个人留在这里还不如两个人一起,到时候还能作个伴。省得孤单。” 说罢,他将手中婴孩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不舍的看着熟睡的儿子,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只是到了门口却又回身,对着大祭司深施一礼,道:“大祭司,孩子就拜托您抚养他长大了,如果他问起爸爸妈妈,麻烦您转告他,他的父母是为了种族延续而死。他爸爸没什么本事,大难当前却只能依靠别人保护苟活。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了他妈妈这个天底下最好的人,然后有了个天底下最可爱的儿子。让他照顾好自己,然后好好修炼,不要像他爸爸这样窝囊。“ 说到这里,男子已经泣不成声。生人作死别,何等悲威?再度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出了心中那句话:”告诉他,爸爸妈妈爱他。“ 说完,男子不再停留,行礼后便告退。 只此一言,胜过千言万语。 目送着男子离开,老者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瘦削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而仿佛感觉到了男子的离去,熟睡中的小家伙睁开了惺松的双眼。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父亲的踪影,小家伙开始哇哇大哭。 看着哭泣的婴孩,老者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他喃喃自语道:“当初灾变,为抵抗那疫病一样传播的光明,我们几个用禁术转化为巫妖之体,这才造出了偶得制做方法的黑天幕,护住了万族这最后一片净土。直到这三座城市、近百座村庄建立,我才把你从冰封中解救了出来,把幼年的你放到村中。 “为了让你过一个平静的人生,我还特地封印了你的天赋,让你逃开外出厮杀的责任。可谁承想最后竟是因为这份束傅,竟是令得你甘心同妻子一起赴死。唉。 “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当父亲的却不阻拦,我应该也不配父亲这两个字了吧? “老不死,老不死,老而不死是为贼啊。我可不年轻了。”说着,一滴老泪从斗篷之下滑落,砸在地面,溅起一地尘埃。 又是一声长叹,老人抬手想要摸摸婴儿,或者说孙儿娇嫩的脸蛋,可看着自己枯树皮一样的手掌以及一寸长的鸟黑指甲,还是放下了手,转身出了门,去筹备明天的百村血祭。既然改变不了儿子的想法。那就为孙子多做些什么吧。 场景转换。 带有神秘凹槽的祭坛上,或在水中游动;或嘴里咬着一根萝卜,嚼的不亦乐乎;或好奇的打量四周;或如昨日婴孩般安静熟睡......来自幸存各种族的三十六位天赋最佳的婴孩正在等停着这盛大仪式的来临。 此时,三城皆是是人满为患。 为了应对天幕之外那些被感染的畜生,除了几位可以吸收黑暗灵气的祭司不眠不休地为黑天幕注入能量,几乎所有迟暮的老人都会自愿的参加每年的血祭,将他们整个身体、修为乃至灵魂都融入天幕之中,修补天幕一年之间的所有损伤、弥补能量的不足。更重要的是缓解土地、资源的紧张,让后辈们更好的话下去。 虽然很残忍,但是身处乱世之中,这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唯一选择。 人便是这样。在乱世之初,人心慌乱,任何肮脏龌龊的事都在不断地的发生,只因为朝不保夕,便肆无忌惮,将以往的礼教、道德、规矩的束缚通通打破。 而一旦有了新的安定生活、有了家庭、有了牵挂的人们反到会为了这份约束而付出生命。 人心,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而自从有一年一位参加血祭的老者以家传秘法将自身天赋剥离到一口心头血中,送给全村孩童当作礼物之后,其后辈将大放异彩的秘法献给了诸位祭司,将秘法公之于众,代价是一位祭司教授其家中蒙童百年。 之后的百年中,天幕之中残存生灵的天赋便越来越恐怖,甚至出现了全民修行的恐怖现象。 可这次不一样。 外界的感染者竟然进化出了媲美法相强者的存在,而且不只一位。天幕很难再庇护如此大的面积。只有缩小天幕遮盖的范围,才能让里边的生灵继续活下去。如果强撑,众位祭司重伤是小,天幕破碎,最后的火种熄灭更可就是大了。 权衡之下,众位祭司只能作出献祭百个村落,保留三城的弃车保帅之举。为了防止村中平民反扑,大祭司甚至不顾城市容量,允许每家有一个进城名额。只要有了活命的机会,人们便不会拼死反抗。 至于是把机会留给孩子或者老人,还是相互残杀,那他们也没有心力去管了。 毫无疑问,有孩子的家庭大多把机会给了孩子。而那些为此闹出人命的家庭,已经被暂停为天幕充能的各位祭司暗地里清理掉了。在做这些不太干净的事情时,几位祭司没有丝毫犹豫。他们都是从灾难之初话到现在的。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新的秩序,他们可不想再次感受人心的黑暗。献祭百万生灵,听起来真的很残忍。但作为掌控者,大祭司必须先保证种族的生存。慈不掌兵,可在这个世道,慈者同样不能成为上位者。有些东西,是上位者必须承受的。 这已经不再是某个人,或个家庭的悲哀——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 终于,血祭开始了。除了三座城池,各个村落的上空都飘洒起黑色的雨丝。 凡是碰到这些雨丝的人,无论实力强弱,只要触碰到这些雨丝,都会悄无声息地溶化。无论修为强弱。全身能量飘至黑天幕中,只留下几滴精血向祭坛处飞掠而去。 某个村落中,一对夫妻相互拥抱着,脸上满是笑意。他们这一辈子很满足,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不满一岁的儿子。 去往城镇的道路上,一些人正在狂奔。 快,再快点,到了城门处就安全了。可随着黑雨落下,他们最终都化为了几滴血液。 商店,一个乞丐用石头砸破了玻璃展台,现在人们都自顾不瑕,谁也不会管他在干什么。他快速地换上了原本一辈了都穿不起的漂亮衣服,然后将手臂所及的物品全抓到身边,忽然,黑雨无视建筑落下,乞丐化作虚无。 街上,大汉将一个少女扑倒在地,动手撕扯她身上衣物,眼中满是疯狂和淫邪。 少女试图反抗,可无奈力气相差太大,一时间动弹不得,上身衣物已经被撕开,露出其下白嫩的肌肤。女孩死命抵挡,但没有建树,眼见就要被壮汉得逞。 可黑雨横空,汉子的身体接缓溶化,狰狞的脸上满是不甘。 少女低低的抽泣着。那大汉消失后,黑雨洒在她裸露的身体上。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花季的灵魂、 幸福、平静、满足、恐惧、贪婪、淫欲、愤怒、不甘......天灾般的黑雨下,每个个体都像一个演员,在这座舞台上演绎着最后的乐章。所有的七情六欲,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真实,真实到一切发生后,又都好似从未曾存在过。 ...... 随着时间的流逝,祭坛上的巨大凹槽逐渐被血液填满。或鲜红或深红,这些血液像有灵性一般,缓缓向祭坛中央的三十六道生命气息涌去。 在众位祭司的控制下,血液被平均分为三十六份,向祭坛中的孩子们身上灌注。 最先接触到血液的是水缸中的一条小白鳝。小白鳝痛苦的翻滚,同时,其洁白的身上逐渐长出血色的菱形鳞片,身形变得修长,头上双角探出,腹下五瓜现世,竟是有走江化龙的征兆。 而一只全身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小兔子在吸收够鲜血之后,竟在光芒中变办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女孩有一双粉红色的水灵大眼睛,一头长发坠地,模样甚是可爱。 就在血液即将碰触到祭坛中央熟睡的孩童时,台下的大祭司身形一动,出现在婴孩前方,挡住了凹槽中的血液。 众位祭司心中哀叹一声,因为昨晚便知道原缘,眼里满是悲痛。 大祭司挥手。周身吸力暴增,将其他人分的的血液都是扯过来一些,血液注入,大祭司苍老干枯的身体开始变得充实,容貌变得年轻起来。 而变得年轻的大祭司容貌竟与那名叫做随风的男子有七分相像。 就在某一刻,当大祭司容貌恢复到二十岁左右时,原本就不俗的气息骤然升华,灾变后第一位巫神就此诞生。 直到将婴孩身前血液全部吸收,大祭司才将周身吸力压下。只见他抬手向身前虚度空一抓,一柄玉色长剑便从一间石屋中飞出,到了他手里。大祭司蹲下,白皙修长的手掌摸了摸孙儿的脸蛋,然后长剑将孙儿的左手食指划破,挤出一滴鲜血。待得长剑将鲜血吸收,完成认主仪式后,他站直身体,在一众惊骇的目光中用尽全力将长剑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该死,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一道黑影浮现在大祭司身后,但仍是没能脱离剑刃。 “刚一发生灾变,我们几人便找到了巫师秘法、发现了黑天幕的炼制方法,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而且我现在也有媲美法相境的力量。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现在也是半神。”大祭司轻蔑一笑,语气满是轻视。 “混账、混帐!图谋百年,最后全毁在你手上。你等看,你等着!等王降临一定要你们绝种。“黑影嚷叫。 “那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不过今天,我倒是要给我这孙儿送一份大礼。”说完,刺穿两人的长剑激起火焰,白玉色的火焰直击灵魂。 身为灵魂体的黑影如何受得了此等攻势?堂堂黑神教的一代理者,最后竟死的如此憋屈。 同样是强努之末的大祭司深吸一口气,调动最后的生命力,将方才炼化血精得到的本源之为连同自己以及黑影的本源再度提纯,剔除属性,然后一般脑地注入长剑。 做完这些,一直强撑着的大祭司一后心气最终是焕散,眼中灵魂之火熄灭,只留下一具半神级的强大肉体。 他都交待好了,这具身以后会被炼成傀儡,继续守护他的孙子。至于其他,就不用他这个已死的老头子操心喽。自有断月剑用那些本源之力给他孙子伐筋洗髓、提升天赋。而且有他和这件神器的提纯,这次提升将毫无副作用。只是可惜,他看不到孙子终结乱世的那天了。 画面再转。 角斗场中手持白玉色长剑的少年看着身前的一众同龄人,牙关紧咬,神色凝重。 对面一位个红发少年很明显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头人。他手持一柄长刀,白色的刀身,刀头却镶着明显不属于它的血红刀尖。 红发少年咬牙切齿:他忘不了半个月前这个混蛋打败自己时不屑一顾眼神。 要不是当年大祭司把属于他的那一份精血吸走了近三成,自己就能在化龙之后再顺势淬炼出一片真龙之鳞。那样他的天赋便还能再高几分。 他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冲关失败带来的疼痛。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家伙造成的! 所以,便有了红发少年精心设计的这一场多打二的挑战。 红发少年刀身前指,嘴中挤出一个字:“上。” 而手持长剑的少年却是临危不乱,气定神闲。甚至还不忘叮嘱身旁的小丫头要躲在他身后。 持长剑少年身旁的粉嫩少女刚欲拒绝,却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凝重。只得应通‘是,少爷。” 少年咬牙切齿:“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爷。” 女孩只是敬撇嘴,吓唬谁呢?她认定的事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算他们太阴一脉不再是断月的剑侍,他也是她认定的少爷。 看着对手完全不把自己等人放在心上,红发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森冷。旋即脚掌狠狠地一蹬地面,身形暴射而出,手中刀向对手斩去。 欲侧身躲避的少年想起身旁还有人,只得放弃这等想法。当下真灵翻涌,注入到长剑中,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与蛟龙之躯的红发少年狠跟地对拼在了一起。 刀剑相交,少年被巨大的反冲力震得后退了几步,原地不动的红发少年却是皮肤上现出许多血色鳞片,并且每出现一片便会被体内残留气劲崩飞一片。 如此这般,直到红发少年浑身是血时,锋锐的气劲才被化解干净。 “你晋入化气境了!”红发少年尖声道。 听得他的话语,其身后还在前冲的一群人都缓步停下。他们想揍人,可不是想挨揍。 持剑少年嗤笑一声:“前些天刚实破了三级。不过虽然等级差的不少,你们可以试试用人海战术堆死我啊。我一个可弄不死你们十七八个,最多换掉一半。” 少年用极其平谈的语气说着最为凶狠的话,一脸玩味。 而一旁的少女却是瞥见少年提剑的手中布满汗水。 一群人脸时顿时有阴晴不定起来。确实,少年说的不错。化气境之前,也就是五境之前,名个境养差异并不算太大。虽然少年落了他们两阶,但是十来个人确实足以重伤他。 只是有多少人会在那之向被少年重伤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以少年的实力,他能换掉的绝对不止一半人。 僵持了近半分钟,见对面仍没有动手,少年嗤笑:”一群垃圾,给你们机会都抓不住。喂,丫头,走了。” 招呼了少女一声,少年收起长剑转身就走。 哎,来了来了。等等我。”少女乖巧的地跟上。她主动的拉住少年的手,惊讶地发现少年手心冰凉,再仔自一看,他后背的衣襟竟已被汗水打湿了。 而另一边,一众人咬牙切齿,却又谁都不敢出手。只得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角斗场。 画面又转。已是青年的少年走出天幕,寻找断月剑遗失的剑灵。这次只有他一人出行。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神器护主。 青年有些倦了。外界的一切都是经过污染的。山川、河流、草木,全都散发着浓谈的明光,充满了侵略性。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同化成那些丧失理智的怪物。 青年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途中,青年找到了一处没有受过污染的净土。那里有一间小草房,有一棵巨大的桃树,有一片不大的庄稼地,种着小麦和一些青菜。还有一个看上去和他一样大的姑娘。 “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对啊。” “自己一个人不会孤独吗?” “在这里待了好久快好久,已经习惯了。“ 忽然,青年泛起蓝光背后的长剑。 断月有反应了!青年大喜。自己离那枚宝石不远了。 “我还有一些事,要走了。“青年从小不善于同别人打交道,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生硬的告别。 “啊,这样啊。那等你办完事能不能再过来和我说说话?已经好久没人陪我说过话了。” 不知为何,青年和女孩都发自内心地想与对方亲近。而这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人来说,尤其是在这个条乱的世道,都有些不正常。可两人都没有想为什么。 “好,我一定会再来的。”几乎是脱口而出,青年回答道。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能在这种地方独自生存,眼前这女孩明显不是常人,怎可答应的如此之快?万一她是有所图谋呢? 可他又觉得她可以信任。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孩甜甜地笑起来。 青年短暂地停留后,便出了这片净土,开始在四处寻找。 而女孩却缓缓地撩起遮住右眼的长发。 女孩的右眼呈灿金色,高贵、毫无感情。忽然,她捂住头,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短短数息后,剧痛消失。女孩依靠着木门,瘫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香汗淋漓。 每过一段时间,她的右眼便会带来剧烈地疼痛,有时还会让她短暂地失去意识。 某日,当青年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满兽皮的床上。 他在这周围寻找了近半月,一无所获却遇到到了一只被污感的畜生。最少八级。 他记得最后他被重创昏迷。然后如何又到了这里? 他想起身下床,可一动便扯到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疼的他发出一声闷哼。 听到响声,床下倚床而眠的女孩惊醒。 “你醒了啊!伤得这么重,我都害怕你挺不过来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青年语气冰冷。 “当然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啊。从小那些怪兽一看到我就跑,虽然奇怪,可是这救过我好几次呢。 “现在还救了你一命,是不是很厉害?”女孩雀跃。 “哎哎哎,别动啊。这么重的伤还乱动,你不要命了!“看青年欲起身,女孩赶忙道。 闻言,青年只得再度躺下。 于是乎,这小小的一片净土多了一个人。 白天女孩去照顾庄稼,捉鱼,给青年熬药,再看他皱着眉头喝下去。每次那表情都能让女孩”咯咯“笑半天。 晚上吃过晚饭,女孩便在动物油脂做的油灯提供的火光下用野蚕丝制的丝线做一些针线活。期间还不忘缠着青年让他讲一些聚落中的事情。 承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青年也不好拒绝,便事无巨细的讲着自己在城镇中的生活。 待得夜深了,女孩便将灯吹灭,趴在床子上入睡而青年则盯着屋檐,直到听到屋中另一个呼吸变得均匀,才安心地闭上双眼。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伤好一些后,青年便下床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不过总因为做不好被而女孩瞪到羞愧的无地自容。 但之后总是女孩先忍不住笑,然后教给青年正确的做法。 而当时时节,正逢桃花开放,两人便坐在桃树下,女孩也不再做针线活,人看着月光将桃花瓣照的晶莹剔透,一阵清风拂过,便如同下了一场花雨,落得两人全身都是花瓣。两人相视大笑,却也不去动身上花瓣。 青年觉得这样的夜晚,很美。 终于,青年的伤好了。告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青年对女孩说,说让她跟他走。 女孩眼中闪过惊喜,但随即便是无边的落寞。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地将一直遮着右眼的发丝撩起。 青年看到了那与外界永堕之人一样的眸子——冰冷、高贵、毫无感情。青年终于明白为什么女孩总能从外边带回来纯净的东西——将那些能量吸收完,不就纯净了吗。 看着青年眼中的挣扎,女孩自嘲一声,眼中雾气开始弥漫。 青年转身向外走去,女孩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可却倔强地不肯发出声音。 走到这片地区的边界,青年停下。”等我还完了我欠他们的,我会回来。” 一句话,女孩便破涕为笑。“我等你,无论多久。” 画面已不知道是第几次变化。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男人怒吼的语气中夹杂着心碎的绝望。而此时,一头青丝尽数化为金发的女孩胸口插着一柄长剑。 撤去了掩饰,女孩的左眼再度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眸中情感喷涌而出。”没什么为什么。我不杀掉那条血蛟,你又怎么会对我出手?”女孩轻声说道,语话语中没有丝毫痛苦。她盯着男人的脸顿,仿佛要将他的容颜烙印在灵魂之中。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啊!你明明可以很轻松地躲过去。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男人低声大地质问道。他没有把尝试把剑拨出来。 他的断月对感染者有巨大的杀伤力。被它贯穿胸膛,半神以下绝无活下来的可能。现在拔剑只会让女孩死的更快。 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男人,女孩的眼瞬润就红了。她后悔了,真的。 她不该潜入变异者内部试图直接帮男人干掉那灾变之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能量没有让他变和那些怪物一样只知道杀戮和同化、并且对那灾变之主言听计从,但不断的吸收这种能量确实使得她越来越容易失控。要是她还留在那间小草屋里,等着他偶然尔去找自己,期侍着他完成自己的使命后两人就此隐居,那该有多好?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所以她选择在失控前办他安排好一切。 包括杀掉那条日后有定会成为他心腹大患的蛟龙,包括帮他找到他一直在找的东西,也包括....... 女孩全身能量翻涌,一道金光从她右眼中射出。全力施为下,金光竟压的周遭空间都发出细密的碎裂之声。 金色丝线来到男人面前,男人没有躲,只是闭上了双眼。一息后,死亡并未来临。男人疑惑的睁开双眼,却发现女孩身后跟着的二十多个九级异类都倒地不起,生命力快速流逝。 “嘿嘿,有没有被吓到啊?“女孩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打笑颜,询问男人。 见男人不回答,女孩又道”要离开了呢。再送你一件礼物吧。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哦。” 闻言,男人一下慌了神。”我不要,不要!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这柄剑行不行?让它认你为主。对,对,我这就解除认主。”声音出奇的沙哑,还带着极致的恐惧。 女孩笑了。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她遇到了一个为了她愿放弃一件超越神器、可以成为最强的兵器的人。只是她更加不舍了。 “好了,别傻了。你见过哪件神器能认器灵为主的?”说活间,女孩的身形已经开始虚化,眉心处一颗菱形晶体若隐若现。 “不过倒是有能救我的办法。“女孩想了想,还是说道。虽然只是传说,但是必需给他留个念想。不然以他那死倔死倔的性子,干掉灾变之主后肯定会来陪自己。 “是什么?”仿佛落水的人抓到浮木,男人赶忙追问。 “法相境之上的境界。“女孩的身形越来越虚弱,声音也越来越小。”灾变之主说过,一但出现正统的法相境就一定要不计代价杀掉。一定不能让其突破。也只有能让它如此忌惮的实力,才能将我残留的魂魄重新从断月里分离出来进行复活。” “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幸福,谢谢了。”女孩呢喃,身形彻底破碎消散。一点灵光融入到男人身体,而一颗宝蓝色的晶石却是飞至长剑之上,将整柄剑渲染成了与宝石相同的颜色。 从此,月城百姓心中多了一个曾谈笑间退敌的强大英雄,祭司们眼中多了一个值得全力培养的小家伙。虽然他们之前也是这么认力。而在某个粉红眸子的小姑娘眼中,月城多了一个喜欢种桃树、住茅屋并且修炼起来不要命的伤心人。 画面已转到烬水远远接触不到的层次。 看着眼前三个身有六翼,眼中闪烁着神智的光芒的异类,眼中多了几分苍凉。男人抚模着长剑剑柄处的宝石,眼中带着歉意。 他这次,可能要失约了。 就在男人身后着龙袍,戴金冠的蓝紫色巨大身影切底点燃之时,整个空间都开始了颤抖。一个在这个世界沉睡已久的意识开始苏睡。 “这是,涅槃之火?”刚恢复些许的意识的烬冰一眼便认出环绕在周身的蓝紫色火焰,不只因为其与父亲烬千觞手链中这黄色火焰给人的神秘威严之感一模一样,更因为一股仿佛同出一体的奇异熟悉感。 感受到长剑对他剑意的一股吸力,略微感应男子微微一笑,真元飞速运转过一个又一个偏僻的经脉,最后连同燃烧身后法相带来的的能量一起灌入到长剑之中。 烬冰只感觉男子这一剑,仿佛够切开日日与星辰。 便好像,一剑既出天地间我自为主。但有不服者,皆斩之。 这种感觉,与父亲给他的感觉十分类似,但并不完全一样。如果说烬千觞给他的感觉是威严与孤傲,那这一剑给他的感觉就是自信、责任、承担、骄傲,还有作为上位者的理所应当。这之后,还有天地间唯我一人的孤独。 因为超出负荷过多,就连附身在男子身上的烬冰都感觉经脉被剑气剐的生疼。 不过疼痛确实能使人记忆深刻。再加上第一视角的体验感,烬冰对剑的理解短时间内便有了质的飞跃。虽然离星仪强者必备的意蕴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却是比星元境修土要强了不少。 再加上之前剑道天赋彻底被神秘精神烙印归还,现在两股剑意,一股如命中注定的“宿命”,一股如天地共主,高贵霸道却不知名字的神秘剑意便在然冰脑海中不断盘旋,挥之不去。只要哪天烬冰能将两者参透,他便能一步登天,直上星仪。不错过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能不能完全参透便难说了。 那一剑,使得空间再也承受不住,如镜面般破碎。而原本应该持续下去的梦境,也就此破碎...... 六、看人间 烬冰看着眼前的城门,心中暗自期待。三阶的传教士,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就在盏茶前,他被李青云送到了乌县城外。前一刻他还在想体验一下四境星元后才能施展的御剑飞行,后一刻就看到李青云用青霄凭空划出一道裂隙,把自己踢了进来。 再睁开眼后,烬冰便已经到了乌县。 排在一众进城的百姓后,烬冰打量了一下自身衣着,心中暗自盘算。 在剑陵中寻剑、接受传承。一共用了将近四个时辰。他又用了一些时间为李青云讲述零星记得的传承内容,比如“黑天幕”再比如天幕外的“光明世界”。李青云听了这些,眉头紧锁,可沉默了不短的功夫后,只说让他无需多想。 值得一实说的是,他在修行的时候也没忘了把埋在山脚的储物板指挖出来。在山上没有花销的地方,所以他的腰包里倒还富裕。 看看天色,嗯,先找个安全的住处放下行李。哦,对了,他没有行李。那先找个客栈,这次行动必须要隐密。要让那传教士注意到他,但不能让他感受到危机感。不能给他机会危及百姓。 至于衙门,还不知道传教士的据点和明面上的身份,不好大摇大摆的去借助官方力量。哪怕除了他父亲,烬冰便是最大的官方。 因为传教士很可能已经将县令蛊惑。一旦潜伏入城,官方一定会是第一目标,这不难猜到。 “小子,还进不进啊?不进我们可就关城门了啊。“把守城门的是一个身形魁框的披甲大汉。看到青年呆立不动,出声询间。 看青年身着麻袍,一身风尘,应该是荆州逃荒过来的吧。不然现下光景,又如何会一身麻衣洗的发白了还不舍得换新。 他却不知剑阁山上并无山下衣衫,李青云又不许眼前青年换上剑阁专属的长袍,这才使得青年一身麻衣洗得发自。不然以青年心性,哪怕能想到穿麻布衣,也不会想到把衣物做旧再穿。 ”啊!城门不是酉时才关?大哥何出此言?“回过神来,烬冰暗骂一声,在剑阁那绝对安全的环境里待了一年,他的警惕性竟失了大半。当即试图用语言掩试思路被打断时的惊慌。要知道,不正常的反应最会引起守兵的注意。 所幸兵卒也是大剌剌的性格,认定眼前青年为逃荒之人后,他的对青年的防备便小了不少。在他眼中,青年这一哆嗦无疑更加彰显了其惊弓之鸟的状态。 士卒拍了拍烬冰的肩膀,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叠铜板递给青年,用一种他自认为极为和蔼的语气道:“进去吧,先找个便宜的客栈下住,省着点儿用够你两天吃住的。想法给自己找个营生,实在没出路就来营中找我。好歹我也算个什长,能给你安排个位置。”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衣着落魄青年不同寻常,浑身逸散出凌厉的气势,十分不凡。正因如此才出言交好。 烬冰疑惑,不过还是谢绝了士卒的好意。 兵卒不依不饶,怕眼前这个死要面子的小子露宿街头,宵禁后被那群毫不通情达理的巡逻士兵丢到牢里。既然人家孩子一路逃荒来了他们乌县,他王禄也不能让人家一来就受委屈吧? 争论直到烬冰从袖口掏出一摞约摸七八十枚的通宝才算结束。 不明就里的烬冰走入城门,直到看见告示牌处”荆、襄两州饥荒“才恍然。原来是把他当成逃荒的了。不过就算逃荒,也没人会跨州吧?本就饥肠辘辘的难民又怎能走这么远? 但有一说一,刚才的汉子还真是热情啊。 一个地区的民风,可以从士卒身上看的七七八八。如果军风明整,那百姓一般老实人居多。如若军人以鱼肉百姓为乐,那城中便会人心涣散,商家自然也是唯利是图的居多。 至于像刚才那位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什长,如果不是个例,那乌县可就真的算得上其他州、县的榜样了。 仔细的看过文示,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有张征兵告示,招募二十岁以下的青年。 蜀国,尤其是烬千觞上位后,便是对军队十分有待。不仅颁布政令提高十足待遇,并且大肆放权,对营中训练也不加干涉,任由长官与士卒们打成一片这是发挥军队自主能动性的最好方法,同时也是对自身实力强大自信的充分体现。也只有不怕手下造反的上位者才敢这么干。 高额军饷、国内一切消费优惠,商家损失由国库补齐,战争中捐躯者家属可得百两官银作为抚恤。按照现有官银、散银与通宝的对率,约是百四十吊钱,足够三口之家衣食无忧的生活二三十年。当然,是指不追求享受、奢华的生活。 而优厚的待遇之下,同样有着极为严苛的规矩。无论在军中地位高低,但有盘剥百姓、欺侮平民者,本人押入大牢,不日问斩,家中男丁发配,女眷冲入教坊。而欺男霸女闹出人命的,诛九族。 当初颁布法令时,因为触动了不少军中高层的利益,不少文武官员明里暗里的反抗。再加上烬千觞手段也不光彩,政令的推行并不顺利。军中骄横惯了的士卒们也不把政令当回事。甚至连样子都懒得做。 于是,对于那些有正当理由反驳的,烬千觞没有管,而那些阳奉阴违的无论是那些八九境以上的骠骑大将军,还是武将出身的正二品上柱国陈应寻,亦或前朝勋贵沈鸿勋,烬千觞亲自出手,不利朝政者一个没留。半旬后,文武官员们少了一半,朝堂上更是空了大半。 军风瞬间大变。 这还不算完,用了一年将朝臣补齐之后,烬千觞又对地方官员下手,一次京察,昏乱无能的剥夺官位,政绩不佳的罚俸,为祸一方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连解释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是在府衙朝堂之上血溅当场。 而想来高傲、不愿为人所用的冰月堂供奉也是在烬千觞清扫官场之时出现在了各地军营,对半年来知法犯法的士卒进行清算。 如果说刚开始行伍之中对这些法令还有微词,可当法令运行十多年后,在收获到实打实的利益以及百姓的爱戴后,上到军官下到士卒都已是乐在其中。 这世间,想要让别人听你讲道理,便要又能让他静下心来听你讲道理的东西。 比如说,拳头。 虽说此举削弱了朝堂和军队的实力,但却彻底还了蜀国一个清净的风气。长远来看好处不可估量。 缓步行走在大街之上,烬冰四处张望,先要找一家客栈落脚。只半炷香的时间,他便有了自己的计划。如何让那传教士察觉到自己又不打草惊蛇?他要想办法把在暗处的传教士引出来,还要防止他破罐子破摔,临死拉上大量平民。 明族以传播教义为修行手段,尤其喜欢向修士传教。可以他们的性格,一旦碰到不能力敌的修士便会逃跑,惜命得很。 所以,他要适当的显露出修为,但不能太夸张。要让那个明族认为他是可以被传教的对象。 一条街转完,烬冰在尽头看见了一家名为”仙醉楼“的客栈。 嗯,好名字。自己那位师傅要是看见了肯定会进去大喝一场。然后再砸场子。”还敢叫仙醉楼?这酒淡的跟水一样,你们掌柜的心是黑的吗?“师父肯定会当着客人这么说,然后丢下银子扬长而去。烬冰如是想。毕竟作为当世的最后一位仙人,他很讨厌别人拿”仙“开玩笑。 感叹一番,烬冰果断回头,向街头那家客栈走去。不为别的,就为他烬冰看那木质的房屋比这明瓦亮灯顺心,绝对不是因为囊中羞涩。 “穷鬼。就这落魄样儿还敢张望城里最好的客栈。“一旁的人群中,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 “少说两句吧,看他这一件布衣都洗白了,肯定是从哪出穷乡僻壤来的。据说荆州和襄州争闹饥荒呢,没准就是逃荒过来的,要不然不至于十几文钱一件的布衣都买不起。看样子才十七八岁,还真是挺可怜的。”又一个略微粗重的声音传来。说到最后,声音的主人感叹道。 “嘁,穷还不让说了?这么个穷小子也配来这种地方?喂,穷鬼,就是说你呢!看什么看?给小爷我滚。脏眼。”第一个声音继续叫嚣道。 烬冰眼神一亮,刚想睡觉便有人给送枕头。他展露修为的机会来了。他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位三角眼青年。看到烬冰看过去,他继续嘲讽。 这种人他知道——专门守在城中最好的客栈旁边,靠给客栈客人以及掌柜的买一些新鲜的小道消息挣些铜钱。呵,这小子挺上道啊,正愁怎么合理的展露修为呢。 当下烬冰一皱眉,对那三角眼青年道:”你可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呦呵,说你一句你还不乐意了?”三角眼被烬冰的语气吓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大为气恼。本来他说话不会如此偏激,可今日刚被客栈中一位客人嘲讽了一番,心情本就不好。又仗着身后有所依仗,继续讽刺:“说你穷怎么了?说错了么?你不就是个穷鬼吗?呀,还生气了?怎么了,想打人?这可是城里,你敢动手就有官兵来抓你。来啊,动手啊,我绝对不躲,来......唔”话还没说完,三角眼便被一个嘴巴打的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本就不远,脚掌一蹬地,烬冰便到了三角眼青年面前。在其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以烬冰这堪比星元境的体魄,哪怕刻意收力,这一巴掌还是打的三角眼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就是他爹都没这么打过他。可今天却被这么一个穷小子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一巴掌,脸都丢尽了。 三角眼青年当即红了眼,挥着拳头向烬冰冲去。 只听啪的一声然后便是布帛撕裂以及刀刃出鞘的声音。 再然后,三角眼青年的愤怒迅速消退,恐惧弥漫心头。因为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抵在了他的眉心。 “自己掌嘴五十下,或者,死。”烬冰道,言语间竭力模仿梦境中那位大佬的语气。虽然只学到一丝皮毛,但吓唬一些市井喽咯还是绰绰有余的。 同时,初境的气息逸散。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爷爷姓钱,当下咱们县令就是我爹!你敢杀我试试?哎,哎!小子,别冲动,别冲动!不,不是,哥、哥,我滚,我马上滚,这就滚。”正与报上自己名号吓退这穷鬼,三角眼只觉得眉心一疼,心中害怕,当即服软道。 看到三角眼服软,又环顾了一下周遭议论纷纷的人群,烬冰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收剑转身就走。 他的目的就是通过人群将此时传扬出去吸引传教士的注意,并无意杀人。虽然这三角眼青年的作为着实令人厌恶,但吓吓他给他留个教训便好,不宜太过份。在县城中杀人,哪怕他是修行者,处理起来也是相当的麻烦。除非他暴露太子的身份。当然,他本人也不愿意杀生。至于那县令,烬冰还真不担心。经他这一路的观察,城中人们生活还算滋润。能把一县治理到如此地步,怎会是不明是非之人?他只是略微恐吓了一下三角眼青年,又没有真的动手,想来县令也不会为难他。 再说了,大不了亮身份呗。比后台,蜀国之内烬冰怕过谁?当然了,要是亮了身份,那传教士八成就直接跑了,剩下两成就是直接拿所有信徒跟自己玩命。所以这身份,最好还是别说。 吃着刚花两文钱在街边卖的冰糖葫芦,烬冰一边向处于城镇外围的便宜客栈走去,一边打量着街边景物。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国家东部,着实有些新奇。 “娘,我也想吃糖葫芦。”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烬冰循着声音看去,大约启蒙大小的女孩正死死的盯着他手中只吃了一颗的糖葫芦,嘴边挂着口水,双手扯着母亲的胳膊哀求道。 “吃什么吃?你忘了去年你吃糖吃的牙疼到一哭哭半宿了?”一位年纪不是很大的夫人回道,因为女儿的要求有些恼怒,很是头疼。 “可是爹爹说只要吃完刷牙就不会牙疼了。玉儿现在每天都有刷牙呢,一串,就一串嘛,好不好嘛?”女童撒娇道。 妇人头疼不已,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嗯,都怪自己家男人!看看都把闺女惯成什么样了?看你闺女以后一口黑牙嫁不出去你着不着急。 看得烬冰看了过来,无奈之下,妇人只得“祸水东引”,道:“你去问问那个哥哥糖葫芦是从哪里买的,哥哥要是告诉你娘就给你买好不好?”说着,妇人还悄悄地向烬冰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告诉自己的女儿。 烬冰回以微笑,内心却不禁感慨:这就是盛世的魅力了。他看过前朝的史书。若是在前朝,平名家莫说是闺女,便是儿子也只有跟随家中长辈干活的份。而现在他从这个小女娃眼里看到了只有读过书才能有的灵动与自信。 更不用说没有丈夫陪同,妇人便敢带着女儿上街。 在如今的蜀国,各级官员都不竭余力地推行基础教育,以开民智。无疑,这也是烬千觞的手笔。十数年前,烬千觞推行法令,令各地大办学堂。费用国库出大头,学生出小头。所以只要家里有余钱,百姓一般都愿意送子女去学堂。毕竟平民们对读书人有一种特别的尊敬与向往。再加上一年只需一两银子便可去聆听夫子讲诵的圣贤书,何乐而不为? 政令初行,有朝臣担心民智开启会导致各地动乱,各种好坏的思想再难控制;有的担心花销过大,国库收支难以平衡。于是烬千殇削减了皇宫中至少五成的花销,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却展示了他对于办学态度的坚决,同时堵住了大臣们的嘴。 而经过十几年的证明,现下百姓中闹事的竟少了大半,各级官府都反映管辖范围内的民风大改,治理起来轻松不少。这还是因为政令初行,有很大一部分人还处于观望状态 至于收支,在学堂待过的人们又怎么甘心再一天天只活在柴米油盐中?于是官方收入相对于支出反倒是多了不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书中知识刺激了人们的购买欲,从而使他们做起活来更加拼命。又赶上轻徭薄赋的年代,就算劳动量比往年都大,反而没有几个抱怨的,一个个脸上都是乐呵呵的。 读万里书,行万里路。烬冰直到这一刻才有些明白烬千觞让他一人前往剑阁还没收了他银子的用意。生来便在云端,哪怕俯瞰人间,也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亲自到那尘世之中摸爬滚打过,才能明白有些人是怎么想的,才能知道那些人真的需要什么。有些东西,书上或者从别人嘴里,是说不清楚的。有些时候,一道旨意真的可以决定国家的走向存亡,决定人民的命运生活。 “哥哥,哥哥,能不能告诉玉儿,你的糖葫芦是从哪买的啊?娘亲答应玉儿也给玉儿买一串呢。可是玉儿不知道在哪买,能不能告诉我啊?我真的很想吃呢。” 被小女孩拉住衣袖,看着她那一脸渴望的样子,烬冰失笑:“就在后边不远处哦。“ “真的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小女孩顿时眉开眼笑。 一旁的妇人有些微恼,不过也没说什么。 “不过最后一串被哥哥买走了呢。那个老伯伯应该已经收摊了吧。”烬冰补充道。一句话瞬间让母子两人的情绪对换。失望爬上了女童精致的小脸,眼看金珠子就要往下掉。 看着委屈的女童,烬冰眼中笑意更盛,看看手里吃了两个,还剩四颗的冰糖葫芦,他把最上边碰过的一颗拿了下来,然后把手里的竹签递了过去。 “都哭成小花猫了,这样可就不可爱了哦。喏,哥哥送你的。” 女童惊喜地看看糖葫芦,又抬头看看烬冰,然后回头看着自己的娘亲,直到那妇人点头,她才又转过来抢过糖葫芦,刚还是阴云密布的小脸现在却满是笑意。一口吞下一整个山楂,把嘴都塞满了。还不忘抬头冲烬冰笑笑。 那妇人对烬冰笑笑,浅浅的施了一礼。“麻烦公子了。” “无妨,这么可爱的小丫头·,谁会不喜呢?”笑着摆了摆手,烬冰侧身,只受了妇人半礼。伸手捏了捏女童被山楂撑的鼓鼓囊囊的小脸,悄悄地输出一缕真元,改造着小丫头的牙齿。 虽然不能保证让小丫头一辈子都不患牙病,但下去十年他的父母应该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拱手告别后烬冰继续向那个客栈走去。一路上看着早早就放学的蒙童们嬉笑打闹,烬冰的心情出奇的好,脸上不经意间也挂上了一抹笑意。 听师傅李青云说三千年前的仙人们挥手便能翻江倒海,也知道父亲全力施为下能令星月倒转。也许他一辈子都到不了那种高度,但至少,现在的他对于做一个人间帝王已经没有太多排斥了。不知道从那一刻起,做一个帝王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应对各种勾心斗角,他忽然也想像父亲烬千觞那样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做一点什么。 不知为何,原本在伪装和应付之中度过了十数年的他开始有些想不起原来的生活了。更为清晰的反倒是这一年来的经历。同江湖上的好友饮酒、打猎,剿灭山贼;在山上修行,打水、扫山门、同同门、师父对练,哦,还有在山上被某无良中年人逼着学做饭的那些日子。 还有现在这个女童的微笑,原本不喜同他人打交道的他反而对这个微笑记得很清楚。 “书上说要看看人间,看人间,要的是亲身的经历,仅仅是看不可能体会到别人的喜、怒、哀、乐。这个世界很真实,有贪官,有山贼,有强盗,有为富不仁的狗大户,但是还有好友,有师门,有那个古道热肠的兵卒,有可爱的女童,把这些都经历一边,应该就是书上说的看人间吧? 现在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当三千年前明族入侵的时候仙人们愿意为这个世界付出生命了。他们为的可不是这一方世界,而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人们。也许是为了父辈祖辈,也许是为了子孙,也许是为了一个人,也可能是为了所有人。那这么看来,明族的出现,确实有点碍眼啊。嘶,那就能干掉一个就干掉一个吧。“ 七、癸沝 没了糖葫芦,烬冰又在街边买了几样小吃,边走边吃。现在的他可不用像来的时候那么精打细算。无论是上山前用那张虎皮换的十几两银子,还是出来之前李青云硬生生塞的一锭十两的官银,都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作为二境修士,想赚点银子那可是太简单了。 不过李青云给的银子烬冰不想用。及冠之年的人了,出门在外还要师父给银子花,这算什么事啊。用之前路上挣得那些就好了,不够花的话再去猎杀些野兽卖出去。 整个天下由蜀、梁、隋鼎立,还有零星的小国分布。三国世代交好。又因为梁国之主乃是妖身,故三国都在竭力淡化妖与人之间的矛盾。修出灵智且无伤人意的妖可持官府开的证明在蜀、隋两国享有平民同等待遇,人族在梁亦然。只不过这只是官方的一厢情愿,民间人妖两族的隔阂和仇视还是很深的。妖族在蜀、隋两国还是会受到排斥,就像人族在梁一样。只不过比之前已经是好太多了,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动手。而因为人族善耕织,一些掌握生活技能的人在梁地位甚至还要比普通妖族高。 持有官府证明的小妖受庇护,可以写空有强大实力却不能修出灵智的洪荒异兽以及初境的猛兽因为只随性子形式,并不被妖族认可,所以猎杀它们到不会引起妖族愤慨。 再加上那种存在生性暴虐,经常袭击村庄,各地官府反倒乐意看到其被猎杀,对于那些多次犯案的甚至还主动挂出悬赏。而妖兽的血肉被灵气沁润,食用药用价值均是极佳,导致价格不菲,低阶修行者们便经常进山猎杀以换取钱财。 修行的三大要素:法门、福地、钱财。有人说还要加上一个道侣,可随着上古修行流派的没落,所谓的双修之法也无迹可循。那还要道侣作甚?解闷?虽说身边多一个战力安全指数会成倍上升,但要消耗的资源也变成了双倍。五百年间寻两份机缘?想想就让人绝望。所以上古讲究的“法财侣地”便成了现在的“法财地”。 法门看的是背景,师门越恐怖,拿出来的功法便越好。一些小门小派的法门便是粗糙不已,更有甚者修行到第七境便是尽头,一辈子无缘星仪境。倒不是没有以一己之力推进整个功法的存在,只是那样的天才,太少太少。 福地相对来说就要简单多了,哪怕师门无法提供,也可以花大价钱找专门的组织租赁购买。虽说最上乘的福地不会有人拿出去收租,但总有势力福地过多,可以用一些小福地去盈利。比如三大皇室。 其实说到底,都是因为缺钱。没有法门,没关系,买啊!买不到星主法门,九境十境法门也不赖啊。没有福地,好说,看中哪个顶尖福地洞天,就算人家不卖,抢也抢不了,我租行吧?租个五百年那跟买有区别吗? 没天赋?拿资源砸呗那就。你看看哪朝皇帝不是九境以上?打不过别人?世家子弟带着一身法器平趟别人家族的例子还少吗? 所以说,修行你可以没背景,你也可以没钱。但万万不能不会赚钱,不会?那就请您莫入此门。省得蹉跎了一生。 想着等手中几两碎银花完后猎兽换钱的烬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个一上来就识破自己皇族实份;那个仔细地教自己混江湖的注意事项,带自己喝酒、一人上山讨伐山贼,明知他不缺法门却仍固执地把自己修行法门送给他并坚称比三国皇族传承法门都要适合他。 那个他突破初境后带他狩猎初境猛虎巩固修为,事后只留给他一张虎皮并称其它战利品用来抵消功法和教导费用的结拜大哥。 跟李青云学了一年多,烬冰可不再是那个被父亲封锁一切获得修行界信息渠道的楞头青了。当初癸沝大哥给他法门时称法门最终可修行到星主境,可他手里也只有前六境的部分。所以不值几个钱。 所以那时癸沝给的看似轻松,烬冰也就收得毫无心理压力。 可现在回想起来,直通星主境的法门,哪怕只有到星元境的部分,都要比那些小宗门的一整题套法门贵重。毕竟一个是直通天地大道,一个却是毫无前程可言的断头路。 萍水相逢,可癸沝大哥却待自己如亲兄弟一般。就是不知剑阁山下小镇一别后再见又是何时? 不过现在自己战力大增,下次见面一定要带他去猎杀洪荒异兽,用珍贵稀材料做一把好兵器送给他。 烬水心中想道,脸下带起一丝微笑。要不是大哥,恐怕那一路下来还不一定要多吃多少亏。 抬脚跨进客栈木门,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小二,再上一坛五年的桂花酿,獐子肉也切二斤。靠,还是你们这儿的酒好,街里的那家那卖的是个屁啊。淡的跟水似的。” 店小二听到这话,不但未露出愉悦之色,反而一脸担忧地对面前一身白衣的俊美青年道“客官您既然看得起小店特色的桂花酿那多喝一些便是,不过还是莫要与其它容栈酒馆比较了。咱家这小门小户的可比不起别家。” “啧,我说这人怎么这么孬啊。我可是在夸你们家。结果呢?反倒一句好话都没听到。也罢,也罢,不跟你啰嗦了。赶紧上酒。”俊美青年着实有些气恼,不过却也没与小二计较,只是挥挥手,催酒催肉。 “哎,得嘞,这就给您端上来。”小二赶忙答应,急匆匆的走自后院酒窑 “一年不见,你这张嘴倒是快了不少啊,我的癸沝大哥。”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俊美青年也不在乎其中调笑之意,惊喜的向门外看去。当看到那门外笑意盈盈的另一名青年时,顿时眉开眼笑。 “小冰你下山了?来来来,赶紧来坐下陪我喝酒,你说我这刚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在这江湖之上碰到你呢,你说这巧不巧?”青年起身迎门外之人,言语间满是惊喜与高兴。 烬冰笑着走到青年所在桌子旁,也不出声,就那么抓起桌子上的半坛酒子一饮而尽,然后将空坛推到被他称为大哥的俊美青年癸沝面前。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吃了一口菜压下嘴中辛辣的味道,烬冰开口道:“那还真是巧了,我刚才也在想什么时候能碰到大哥。” 言罢,两人又是大笑不止。 忽然,癸沝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小二,酒换成你们这最后的那坛二十年沉酿。肉再加二斤!”顿了顿,他又转过头来对烬冰道“小冰,他们这儿的桂花酿你可要好好尝尝。那味道,尤其是十年以上的你大哥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喝过几家比这儿好的。 烬冰想到自己的计划,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喝酒不急。我还有些小事要办,等晚上回来,我请大哥,咱们哥儿俩不醉不休。” 闻言,癸沝一愣,不过深知自家兄弟脾性的他没有劝阻,只是道:“那好,晚一些咱们再喝酒。这坛二十年的就先放着,等你回咱再喝。小二,再再给我拿一坛五年的!” 见状,烬冰一笑,不再停留。交了五十文钱领到一块房间号牌后便径直出了客栈。 该实行下一步了。 三年前癸林便有三境实力,这烬冰是知道的。可他仍没有把自已的目的告诉这位大哥。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异族,尤由是混迹在人群中的异族,危险远超同阶。如果给那个三阶传教士足够的时间,他甚至可以发展出足以堆死五境强者的教众群。 而且在烬冰看来,同自己的《浮世录》相比,癸沝之前给过自己、他所修习的法门过于平庸。就算他战斗经验丰富,在可能面对一名三阶以及不知数目,但肯定不会少的二阶敌人,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他已经麻烦过这位大哥很多次了,这一次还是他自己来比较好。 不过烬冰这么想,完全是吃了知识储备不足的亏。由于从小到大接触的不是烬千觞、李青云这样的超出境界的强者就是九境、十境的阁老或武将,再要不就是毫无修为的文臣、下人。哪怕在山上与同门对练,人家也是打完就走,根本没有一句多余的交谈。 所以在他的印象中,但凡有些天赋的人,从修炼最低门槛四岁开始炼到二十三四岁时,突破五、六境都是十分平常的事。当然,这种思想的形成不乏某两个无良中年人故意引导。 于是,原本应该是绝世天才的癸沝在烬冰眼中却变成了一个没有什么天赋却值得尊敬的大哥。而他却不知,当初他得到法门后一个月便突破初境,三个月便突破到初境中期巅峰的速度差点将他这位大哥自诩天才的信心震得粉碎。 将心中与行动无关的想法压下,思考着如何完善计划中的缺陷,烬冰加快步伐向城中贫民区走去。那里是城中少有人去的安全地域,利用的好未尝不是一条后路。 客栈前堂。看着烬冰出门,癸沝放下手中酒杯,给人以凌厉之感,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如今乌县城中可不太平。那个东西他盯了近一年,当下其终于忍耐不住露出了马脚,他这个弟弟便来到这国家东边的小县城,要说这其中没点什么恐怕没有人会信。 宗门给的任务?真是胡闹!也不知道他的老师是哪个棒槌。让一个二境来杀那不知道潜伏了多久的东西,这可不是什么试练,这是在让他送命。 适逢小二将一坛酒送了上来,癸沝一把揭开泥封,对着嘴猛灌几口。桂花的甜香与美酒的醇厚结合,稍微扫去了他心中几分烦燥。 算了,无须多想。到这几天跟在小冰身旁护其周全便是。 之所以烦躁倒不是说他癸沝多么想得到那枚能量核,完全是因为没有把握在出乎斩杀那东西的同时护住烬冰。至于战利品,他自问,若是烬冰想要可以毫不犹豫的送与他。 毕竟,也许在烬冰眼里,他只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但在他眼里,这个小鬼头可不仅只是个结拜兄弟。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喝酒,喝酒!惟有一醉解千愁。 …… “爹,你要给儿子做主啊。这么多年了,儿子可从未在外边报过你的名号。更不敢为非作歹。可今天我不过就说了一个穷小子几句,他就拿剑指着我要杀我。”不大的正堂之上,白天被烬冰恐吓过的三角眼青年跪着向坐位上的父亲哭泣。 说实在的,他就钱讼荣还真没受过如此大的委屈。生在官宦家庭的他自小厌弃读书,一天到晚只想看”游手好闲“。而为父亲的县令大人钱昕儒钱大人因为事务繁忙,再加上接连几次管教无果后,也就不再在儿子身上费心思。 但是有两点钱昕儒却严肃的告诫过儿子:一是不得沾染嫖之一字,再一个就是不许钱讼荣用他的名号去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二者但犯其一便逐出族谱,死后不入祠堂。 故而咱们这位县令公子这些年来虽然终日无所事事地四处逛荡,但总算是没有什么逾矩之举。 而听得儿子拿自已立下的规矩说事,时常庆幸自家儿子还算安分、不会惹麻烦危及到他自己安危的钱县令,便清楚这次儿子没有说谎。 不过钱县令并未全信,在他看来,若那少年真是一上来便拔剑,定是自己儿子发表了什么极其过分的言论,因此才彻底激怒了对方。 他有他的忧虑。 再说这几年在他的努力下,城里的治安还算不错。别说拔剑,一年下来就连斗殴都没几起。 当然,这次是钱大人判断失误了。他的公子确实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活。只是运气不好,出门碰到了丧门神而已。 刚欲开口训斥自家儿子,让其不要隐瞒、实话实说的钱县令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咽了回去,改口道:“可是一位白衣蓝冠腰间佩玉的人伤的你?“ 看着从亲眼中突兀通现出的凝重,三角眼青年钱讼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答道:”不是,是一个穿麻袍的小子。他的衣衫有些旧,像是西边饥荒之地逃难过来的人。但是那把剑却挺好看的,应该值不少钱。“ 听到儿子否定的回答,县令大人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家儿子惹到的不是那位大人。那就还有斡旋的余地。但又听到儿子说那人佩剑价值不菲,与麻袍完全不搭,脸色再次凝重了起来。当即起身,在钱颂荣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钱颂荣不明情况,就这么跪在原地。 大约半炷香的事件后,钱县令又从门外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跪着的儿子,叹了口气,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边要多听多看,少张嘴。行事轻浮是大忌。你可知咱们钱家差点就因为你一句话而遭受灭顶之灾?” 刚开始还有些不服气的县令公子听到父亲后边这句话,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道:“有这么邪乎?那不就是一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的穷小子吗?” 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方才向负责监管城中修行者的那位同僚打探得到的结果,县令大人道:“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有心情蒙乎你不成?” “傍晚确实有一道强大的气息涌现。威势不大,但真元品质很高,想来是那个老怪物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气息。” “据说那些天赋惊人的强者一要且修行到九境,身体机能彻底升华,返老还童也不是不可能。你也知道,不少强者都是生性乖张,衣着奇异。“咽了口唾沫,县令大人继继续道:“你也说那把剑与他的衣着不符。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少年确实如你所说是逃难之人,那把剑是其祖传至宝。二是那人是个修为极高的老妖怪,因为你的冒犯出手惩戒。”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第二种可能性大一点。” 三角眼青年钱讼荣此时已是冷汗满身。照他父亲所说,他刚才已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他想说什么,但看到父亲铁青的脸色,还是觉得不说为好。至于刚开始的怨恨以及借父亲之手报负的想法早已被恐惧彻底掩盖。 如果真如父亲所说那般,那少年是一尊不知活了年的老妖怪,如果他敢再次桃衅,对方碾死他绝对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他父亲一个小小县令根本护不住他,最多也只是因为身为朝廷命官不被牵连。在外边混的这些年,虽然别的没学到什么,但他很清楚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现在钱讼荣只庆幸那位前辈宅心任厚的没有一剑杀了他。 思虑一番后,钱昕儒一拍大腿:“告诉你娘,让她把那只玉镯子拿来,你带着它跟我去赔罪。” 三角眼青年一愣,旋即:“爹,这些年你往政务上添了不少自家银子,那可是咱家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而且那可是娘最喜欢的。” “废话!我不知道这些?但凡你安分一点,有何至于此?!” 仿佛被触到了逆鳞,钱县令直接暴跳如雷。 但吼完又有些后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没能让你们娘儿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我这个当爹,当丈夫的不好。咱们们家所有的余钱也都被我用在了公务上。 “按理说你娘这最后一件嫁妆我不该动,但是我怕啊。我的怕那位前辈留在咱们县城,万一哪天心情不好时遇到你。 看着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的父亲,三角眼青年“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心地本身就不算坏,只是天生不喜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可生在官家,父亲还是典型的寒门书生出身,做官后又凡事都讲究亲力亲为。在对他的教育上花的心思也就少了。也未曾观察他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一门心思地逼他走仕途路。 而钱讼荣恰好又是那种倔到死的性子。 一切种种都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今日苦果。 “爹,我不用家里的东西。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自己去道歉。既然当时他没杀我,那我为了几句不当言论去道歉他自然也不会怎么为难我。就算他要什么赔偿,也是我去想办法。家里已经连生计都不时要府衙里几个功曹接济了,再受不得打击了。” 看着父亲的眼泪,三角眼青年外在纨绔的伪装终于被他自己撕掉了。 他很清楚家里的情况。父亲为了县城百姓,没日没夜的泡在衙门。所有俸禄更是都用在公家事上。 母亲虽出身大户人家,但当年为了嫁给还是个穷书生的父亲与家族闹翻之后便再未联系过。还因思念祖母她们过度伤了身子,虽无大碍但却不能再劳作。 于是这个家的家底便一天天薄了下去。 他知道读书是最好、最快的出路。但就像习武一样,有的事,要看天赋。 他一直想做些什么帮一下家里。可文不成武不就又没有技艺傍身。刚辍学的那几年若是把他扔到大街上,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直到后来他盯上了现在这差事。别看总被别人看不起,但好歹也算是自力更力的手段。而且重点是,赚钱啊。 虽然有时候可能一文钱都拿不到,但有时候只要提供的消息对了,一张嘴会说一点,开张便是一两银子起步。开张一次就够一家一个月的开销。 当然,这钱他不敢拿回去,都是分几次要么买一只山鸡,要么割一条野猪腿,就说是和朋友进山打着玩的。 每次他拿肉回去,父亲都会冷哼一声,骂一句不务正业。但他看的出来,父亲其实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而每次吃晚饭他和母亲都会心照不宣的给死要面子不肯吃儿子“不务正业”成果的老头子留几块肉,然后从不问剩菜去向。 至于假装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完全是为了气气逼自已读书还经常动手的老爷子。后来嘛,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那一嘴。他倒是不怕死,可不想家人因此受牵连。 至于坐在上座的县令大人,平日不苟笑,但现在眼泪开了闸便再也收不住了。 他一直跟自己说,就这样吧,挺好的。现在的陛下对百姓也算宽厚,对官吏也是十分优待。而且还亲自动手清掉了大部分尸位素餐的家伙。因为有星主坐镇一国,那些未投靠朝廷的强者也不敢再在城中肆意妄为。 他钱听儒一直以为他碰上了盛世。与小时候朝不保夕的情况相比,现在他有了家室,也当上了一县的地方官。即遍生活困窘一些,但满足啊。 直到他听说刚才当街有人一言不合便直接拔剑指向自己儿子。那一刻,钱县令再次体会到了小时候被豪强平白无故地殴打欺辱的委屈愤怒,以及无可奈何。 说到底,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们这种没有实力又没有权力的普通人。 如果那人杀的是他,那就好办了。朝廷会认为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自会派人去灭了那人。可那人针对的是他儿子,而且未下死手,只是在儿子自报家门后仍表现出十足杀意。 这种情况,庙堂上那位又怎会去管?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和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不一样。 一桩命案对县令乃至郡守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真正的地方官眼中,那不仅仅意味着政绩的不良影响,更意味着他管理范围内的一产家庭的滔天悲伤。 可在那个人以及那些大官眼中,拉拢一位可能是九阶的强者带来的利益完全可以弥补一桩命案的负面影响。只要不太过分,只杀一个两个就收手,朝廷甚至还会给杀入者赔礼示好。 利益以及平衡的掌控,永远都会是上位者的一切。 至于到底是谁的利益?反正他们这些底层不清楚,也不敢清楚。 想着想着,一种叫做怨性的情绪在钱昕儒心底滋生。就在儿子出门的那一刻,一缕金色的光悄然在这位县令大人的眼底闪过。 。。。。。。 府衙旁,乌潭县师爷的住所。 “见过师爷。”一道袍男子行礼。奇异的是,此人眼眸竟成淡金色。 “见过先生”坐在太师椅上一中年山羊胡男子赶忙起身行礼。 这位师爷面容黝黑,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因嘴上时常挂着的笑容眯成了一条缝。虽然极力地展现出和蔼的一面,可实际上并不讨喜。 “先生有一段时间未曾到我这里来过了。不知此番又有什么指教?“ 装作漫不经心的渡了几步,师爷开口词道。 “我会让你暂代县令一职。但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筛选军队中有一定炼气基础的人送到校场,你可能做到?”也不寒喧,道袍男子直接切入正题。 毫不在乎对方的无礼,师爷嘿嘿一笑,道:“按章程,县令有事出行当有功曹、司马暂代其职,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这你不用管,我给你两天做此事,可能做到?”道祖男子直接无视师爷打探消息的话语,继续道。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做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套出来,师爷心中暗骂一声不当人子,但表面上笑容却丝毫不减。同时言语间不断加码,试图把主动权拉回来。 但这只是无用功。 “我可以代主赐予你二阶修为。前提是你把事情办好。今晚你将得到官府的通知。”道袍男子自顾自的道。 对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而对付这位自私又贪婪的师爷更是简单。只需要不断的抛出利益就好。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他抓住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可比对付那位一心为民的县令简单多了。不过再难终究还是让他抓到了机会。 这次如果成功,他便可以直升三级,一举成为教中的中坚力量。 不再停留,道袍男子转身走出房间,留下一脸狂喜的师爷呆滞在原地 八、两手准备 烬冰走在街上,看着摊贩们用尽混身解数招徕客人。 一来一去,已是落日西斜,半数被地平面所吞没。而此时正是各大书院散学的时候。从七八岁的孩童到与烬冰年龄相仿的青年,瞬间使原本有些冷清的街道热闹起来。 贩摊败们都大声吆喝起来,竭力抓紧时间利用好这一天之中最容易赚钱的时间。 再度将计划复盘一遍后,烬冰又进入了悠闲状态。借着刚下肚的半坛酒带来的醉意,慢慢悠悠地在街上晃悠。 其实以他远超二境的身体素质,莫说半小坛后劲不算大的桂花酿,便是一坛上好的花雕最多也只是让他微醺。 酒不醉人人自醉。要么深居皇宫,要么上山终行从未见过外界繁华的烬冰也乐得在战前借那一口酒让自己放松放松。 看着在书院里苦读一天后于街上嬉笑打闹的孩子、三两成群交谈学术的同龄人,烬冰心中其实充满了羡慕。相比于他们,他的求学经历可谓苦矣。 三岁起蒙,五岁便能将三百千千之流熟读成诵。六岁学诗,七岁学词,八岁学赋,十岁攻数数。并且自启蒙开始便兼学皇家礼仪、儒士礼乐等。 十二岁那年烬千觞为他指定太师太傅。他从此开始学习圣人言论,研习兵法,并在烬千觞亲自监督下对着他上位后批阅过的奏折下苦功。 十六岁,烬冰的课业又增加了商、医、毒,庖等等。 十八年间,烬千觞几乎让烬冰把国子监中除了修行外所有书籍都看了一遍。有的浅尝轨止,有的深入研究。 直到十八岁,也许是烬千觞本就如此打算,也许是朝中大臣的多次上奏奏效,他被没收了皇室证明以及宫中积累的钱财,谴到剑阁学习。 可以说,那些学子们的苦在烬冰眼里都能算是甜。 就在烬冰“忆苦思甜”之时,只听嘭的一声,然后便是“哗啦啦”的钱币掉落声以及少女“啊”的低呼声。 好嘛,撞上人了。而且对方走的还很急。 以烬冰的体魄,后退的自然不会是他。 凭借着与同门对练练出来的近乎本能的反应能力,虽然还没明自发生了什么,但烬冰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拉那向后倒去的少女。 再加上失去平衡之后少女的惊慌失措地到处乱抓想要催助什么物体稳在身形。 于是乎...... 一具柔软的身躯扑入烬冰的怀中,带着如木槿花的香气。 烬冰下意识地搂紧刚扑过来的少女,内心却早已是一片空白。 他活了十九年了,因为烬千觞管得严,他烬冰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就连在宫中时穿衣打扮梳妆洗漱什么的都是他自己来,日子过的完全不像是一朝太子。 这纯粹是被逼的,因为烬千觞在他七岁那年便把他宫中的所有宫女都调走了。 这次这真是出息了,恩,出息了。 一秒,两秒。 整个街道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声响起,一把推开烬冰,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下意识的,烬冰有些失落的回味了一下那柔软的触感,但旋即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禽兽,赶忙调动真元将脑子里的酒气排出体外。 不过这样一来,他头脑是清楚了,但却更加茫然了。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看着少女眼中弥漫的雾气,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僵持了没一会儿,少女飞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铜钱,狠狠地瞪了烬冰一眼,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飞快地朝某个地方跑去。就好似有什么人在催她,急到都没有时候好好教训这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轻薄于她的登徒子。 烬冰轻过身去,正好看到几滴晶莹酒落在少女身后。 心里咯噔一声,烬冰一个嘴巴甩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惊得刚又开始泛起议论声的街道再次回归平静。 这叫什么事啊!他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竟然吓得连话都忘了怎么说,最后还让人家女孩子就这么委屈着走了? 那他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刚还自诩各门各道都懂一点,现在看来,嗯,烬冰有些脸疼。 不行,追。再怎么说还是要赔礼道歉的。 刚才她走的方问,好像是外城吧? 打定主意,烬冰快步向少女离去方向赶去。闹市之上,他可不敢向刚才少女那般发足狂奔,因此两者间的距离反倒慢慢拉大。 待到两人都走远后,街道再次恢复嘈杂,众人议论纷纷。 “刚才那个是蓝家闺女吧?真是够倒霉的” “谁说不是呢?原本蓝老爷子就病重,指望着她找个好夫家拿钱治病,这下好了,就是去给大户人家作妾恐怕内没有几户愿意。” “该死的,刚才那小子是怎敢碰我看上的人?谁绐他的胆子?来人,给我去查查他的底细。” “少爷,有了刚才的事,老爷肯定不会再让你把蓝姑娘娶回家门,还是把书院的课退了跟老奴回益州吧。” “我让你去查人你没听到吗?我如何做事还用不到你来管。你去还是不去?!” “是。” 凭猎着超出常人的耳力,一路上烬冰听到了各种议论之声。 有替少女婉惜的,有对自己羡慕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有幸灾乐祸的,甚至还有咬牙切齿想把自己干掉的。 那道声音有刻意用真元压制的痕迹,但明显说话之人修为不高,最多刚刚踏入初境,对真元的控制显得力不从心。刻意压制下,那话语对于已是二境的烬冰来说反而比普通的低语更为清晰。 不过当下这都不是烬冰的关注点。有人愿意查那便让他查去吧。若真能查得到那才好呢。 心念电转间烬冰已是走到了街道尽头。见人流减少,他便大步跑起来。 过了一块约两米宽的荒草地,类似于内城与外城的分割线,便进入了贫民区。紧赶慢赶,烬冰还是跟丢了那位姓蓝的姑娘。有一瞬刻间他都怀疑到底谁才是正经修土。 一时间,烬冰又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就和那名传教士对上,拼出个生死,也不愿意经历刚才这一系列乌龙。 他深知刚才的事情对一个姑娘家的负面影响有多大。虽说与前朝相比,当前蜀国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空前繁荣,民风也开放许多。可在闹市与一名陌生男子有那般亲密的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意外,依旧会被说成举止放浪。 就算那姑娘口碑极好,怕也是逃不过被人群议论。 流言蜚语,众口铄金。 也许换作别人会把这次经历当成一次有趣的艳遇,而后一笑置之。但烬冰确实做不到。 “嘶,这要如何是好?”看着眼前近乎完全相同的的房屋,烬冰顿时有些头大。 理了理有混乱的思绪,烬冰开始打算四周,借着观察附近环境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是贫民区,实际上这里的状况并不算如何糟糕。这里的居民的生活甚至与前朝城中百姓相差无几。虽然与现下的内城生活有些差距。 所谓贫民区,是上一任皇帝也就是如今皇帝陛下的亲哥哥所做的尝试。 经过多少年的累积沉淀,当上一任皇帝践祚时国力已是空前强盛,国库充盈。于是当时的皇帝下令使全部县城向外扩张。 因为工程量的巨大,当时的徭役增加了三倍,几乎所有青壮年劳动力都被调去修筑新城墙。而略微年长些的则被征调去搬运朝廷调用修士拆除的旧城墙石料。 若不是多年在以来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了放在不错印象,恐怕那么一闹现在这地界就不叫蜀了。 直到后来烬千觞上位。不知以何物向邻国易万两黄金,并以此以作工偿。勉强撑完那一段年月,之后陆续推出各种惠民政策以稳固民心。经多年调息才算稳定住了局面,而经济民生之流也是这几年才回到之前的盛世水平。文化方面更是犹有过之。 但当年先皇的举错还是留下了隐患。这隐患便是烬冰眼前的"贫民区“。 "贫民区”是城中朱砖明瓦的住民对这些原本住在城外村落中的村民现有聚落的称呼。 原本他们在城外时,因为衣食住行读书修行等方面的条件较之城内都多少有些落后,每当他们进城都有一种明显的的羡慕。 久而久之便习惯了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如此一来,住在城中的人便习惯了高高在上。 如果这种平衡不被打破,村民在进城市将姿态放低,城里自然也就乐得”礼贤下士“。 而一但这平衡被打破,城里人眼中原本低自己一等的村民忽然摇身一变与自已平身而论,其心中的落差便会使得他们本能的排斥这些新邻居。 说白了,就是先皇蜀躁帝此举触犯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利益被触犯,那便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静了。他们针对不了朝廷,那承受他们怒火的自然就是那些“新邻居”了。 挤排挤挖苦随处可见,更有甚者上门漫骂。 而受了委屈,原本还十分欣喜的村民们又怎愿热脸贴冷屁股地去主动融入? 一来二去,举国的县城便都形成了这种城中城的尴尬局面,无一例外。而因此焦头烂额的烬千觞也只能是大力治学,渴望在年轻一辈上寻找突缺口。 话说回来,暂时安定下心神的烬冰看着几乎制式的木屋与篱笆墙,放弃了一家一家敲门询问的打算。 且不说此举效率低下,单说如何询问,让他上去敲门问:“你家女儿是不是在街上被搂了一下”? 他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 还是先把正事办了然后在去内城的路上等一晚吧。她不是城中书院的学生吗,学生明早总要出门去书院吧。 对了,还要跟癸沝大哥说一声去,省得他担心。 烬冰挑了一处宅院,拉着门环敲了三下。 不一会,出来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妇人看着眼前高大的麻衣青年,见其腰间佩剑,有些警惕。 “婶子好,我叫李青,是从荆州逃荒过来的到咱们这的,想在咱们这儿暂时租个住处,等体养几天再去找营生。哦,不是白住,身上还有几个铜板。而且我力气大,家里的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我。不知道咱们这儿还有没有乡亲家里有空的厢房,奥不,柴房也可以。” 这一套说辞可大有门道。为了让妇人信服,烬冰还特意模仿了荆州口音,言语间也是尽可能的避免使用正式语。甚至敲门前还设忘抓起一把土用力扬到空中,制造一种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形象来使他的说事辞更加真实。 而说自己是从荆州逃荒过来的则是受了在城门口被守城士兵误认为难民的启发。毕竟底层百姓虽然家境都好不到哪去,但往往比大富大贵者更有同情心。 “荆州的难民?荆州在中部,这里是帝国的东端,你一个逃难的为何要舍近求远来我们乌县?沿途城镇比比皆是,你又为何舍近求远?“ 到底是女人心细,妇女一下了便发现烬冰话中漏洞,学着家中次子文邹邹的腔调审问烬冰,同时一只手紧抓着门框,显示出其紧张的心态。显然只要烬冰话中再有漏洞她便会立刻关门。 早有准备的烬冰可不怕她问,就怕她不问。当下脸上表情便变得苦大愁深起来。 荆州饥荒,附近城镇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不愿意留在那换饿,便这当祖辈留下来的玉,挺好的一块王只换了二两六钱银子,一路走走停停到这儿就只还剩下这近一百文了。” 一边说着,烬冰还不惜调动真气挤出来几滴眼泪。同时不着痕迹的观察看妇女的神色。 果不其然,那妇入眼中的警惕减弱了不少,露出思索的模样。 就在烬冰认为已经“动之以情”、打算继续’晓之以利”的时候,妇人开口:“找一间空房租住倒不是什么难事,咱们这儿啊就是地方大,当初官府给盖房的时候特地按每家的上报的多留了一间,虽然我们家现在都住满了人,但是想必街坊四邻的还有不少空余。 说到这里,妇人迟疑了一下,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 烬冰惊疑:“婶婶这是何意?“ 那妇人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道:“我们这儿有一户人缘不错的人家家里男人得了重病,需要不少钱请太夫。折腾了几个月把家底都耗空了,可病情却越来越重,眼见这一家就要散。 “我们想帮帮他们,直接给银子他们却不肯收,我想请小兄弟你帮个忙。借租厢房的由头帮我把银子给他们家。这五钱银子应该够你住个把月。 “噢,小兄弟你不用担心,大夫说过了,那病不传染。” 看着烬冰忽然皱起的眉头,妇人误以为烬冰不愿与重病之人相处,又在最后加了一句。 “啊,啊,那倒不打紧,不打紧。婶婶肯帮忙介绍,小子便已感激不尽了。更不要说还可以白住。”回过神来,烬冰赶忙应答。 他之所以皱眉可不是因为怕染上什么重病。虽然修为不高,但他好歹是修出了真元的修士,一般疾病不得加身。 透过那妇人的身形,可以看到其家中大致景象。 妇人家中养着鸡,院落不小,但鸡的数量不多。 虽然搬到了城里,但大多数村民还是会出城种地。妇人家中没有牛,显然不是殷实之家。这样的家庭就算年成好,一年到头除去吃穿用度能剩下一千四五百钱就已是不易。 可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却仍愿意在这青黄不接的时令拿出一年盈余的三分之一救济邻里。 这与烬冰在观朝臣党争之表现以及学习太师口中所述道理不一样。 烬冰所学都是是如何保全自己。一切以自己利益为重。所以,教济灾民是为了防止暴动,处置贪官是为了朝政清明统治长久,轻徭薄赋是办了拉拢人心...... 可眼这妇人显然不同。如此数量的钱财足以让其伤筋动骨。用这么大的代价拉拢人心?智者不为也。 隐隐地,烬冰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当时烬千解对他举行文考后会那么失望。可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而已。 去剑阁的一路上,还有今天那个小女孩和现在眼前的妇人,烬冰的所见所闻对他已有的思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并且谋取最大利益,那现在可以说他知道了在别人眼中有比自身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其实,作为一朝太子,烬冰以前的思想只能说太过于偏激,到没人能说是错。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哀。 当然,能形成如此思想,烬冰的那位太子太师可谓是“功不可没”,就是不知道已经知道了自己唯一儿子被他教成什么样的烬千觞在震怒后烬冰这次回去还能不能再见到活的他。 如果不是李青云等人的性格对他潜移默化的造成了一些影响,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理解何为最珍贵的东西。虽然他现在自己还没察觉到。 当下,见烬冰答应,那妇人便带烬冰向所说街坊家中走去。 要说平常,这妇人也没那以容易相信别人。主要是因为那家的男人病的过重,再不用药怕就真的是回天天乏术了。 “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吧。“这是她男人的原话。 再加上烬冰这一腔荆州音口以及风尘仆仆穷困潦倒的样子着实不似作假,她这才把事情答应下来。 走到一扇木门前,妇人停了下来,对身后的烬冰低声道:“就是这家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记得别说你见过我。” 说罢,妇人转身回家。 摩挲着手里那五钱银子,烬冰心中泛起一般异样情绪。在妇人一家与他面前这家人之间的情感似乎与他和癸沝、李青云之间的情感有些相似。 可是不应该啊。只是普通的邻居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这便是父亲让自己来回走这两趟的民间旅程的原因吗? 不再多想,待得那妇人走远,烬冰拉起门环扣了三下,大声地道:“有人吗!?” 不多时,院内传来另一名妇人的回答声,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门没锁,进来吧。” 闻言,烬冰推门而入。 看到进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小伙子,妇人有些吃,惊忙问:“有事吗?”。 烬冰习惯性地观容查眼前两人。 只见那妇人坐在院中一棵槐树下的石墩上,面朝着院门。虽显老态,但也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必然亦是美貌动人,只是观其气息不匀,想来是刚与人发生过争吵。 而在其身前,一名少女面对着她,肩膀轻微抽动着,似是方才止住哭泣。只是看着那道背影,烬冰竟有一种熟悉感。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烬水心间弥漫。 压下心间感受,烬冰便要开口将刚才对那位帮他的妇人说的那一套再来一遍。 “你还跟过来干什么?”那名少女听到背后有声响,便转过身来,当看到是方才那登徒子后瞬间柳眉倒竖,低喝出声,原本就是通红的双眼又弥漫起水雾。 烬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这...... 试问这下他还怎么租到房?而目这要是让这姑娘再以为自己是在跟踪地,那可就全完了。 “婳妤,你们认识?这位是?”那妇人见女儿神情不对,赶忙问道。 “在下烬冰,见过伯母。刚在与蓝姑娘在街上遇到过。”烬冰抢先开口,同时拼命地向蓝婳妤使眼色,企图自救。 少女假装没看到,缓步走到母亲身后。 即便是在自己家中,未出阁的女孩子与陌生同辈男性攀谈也是不大合规矩的。尤其是长辈在身旁时,一切事宜更应不再插手。 看着这位叫蓝婳妤的姑娘的举动,烬冰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这不代表人家姑娘不生白己的气。没办法,毕竟是他理亏。只能是先想办法把救命的银子送出去,道歉的事,以后再徐徐图之吧。至少要等这姑娘的气消下去一点再说。 那妇人见女儿没有否认,也不疑有他。 当下,烬冰又将租住的请求又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逃难一事,只说是从外乡过来,没有根脚,想先找个地方住下。 这下轮到了蓝母犯难。 家中有到了出嫁年龄的女儿,确实不该答应一个外来不清楚品性的男子这种事,啊不是,是任何男子都不行。 可若是将那间厢房租出去,那便又是一处经济来源。女儿便能把剩下的一年书读完,自家男人便能请得起城中名医抓得起药。 实际上,烬冰到来之前母女二人便是在为此事争吵。 主城中新来了一位道袍神医,几天之间接连出手救活好了几位重病的大人物,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 蓝家也想请这位神医,但是神医物出名后的第二天诊金便从一两到了十两——也就是一万枚铜钱。 对于家底早就空了的蓝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可哪怕再难也要凑。一家之中,妻子不能没有丈夫,女儿也不能没有父亲。 哪怕蓝父就像如今这样一直卧病在床,那这个家庭倒不了。可一但他真的不行了,那他的妻女恐怕瞬间就会被城里某些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正在刚才,蓝婳妤告诉母亲,说她已将书院的课退掉了。拿回了当初交的一部分钱,并打算去打大户人家找一份差事时,明白女儿如此选择将会有怎样的命运,蓝母大动肝火,与女儿吵了起来。 而一向温顺的女儿这次却十分坚决,说什么也不齿退让。 妇人气她目光短浅,只看得到在大户人家做工工钱多,却不知那宽宅大院里的污龊事。可妇人也知道,女儿这么做完全是想快些攒钱给她父亲请大夫。 她男人病了十数年,从一开始结为夫妇是行动自如到现在几乎粒米不进,眼见就要撒手而去。 可是以她女儿的美貌还有单纯的性子,一但到了大户人家当下人,恐怕比卖身到青楼的下场好不了多少。 蓝婳妤的性格作为母亲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别看平时温顺如绵羊,可一但决定了什么,就算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心底一比较,妇人宁愿把空房租出去,哪怕传出去不好听,但至少她女儿还是平平安安的。 “那你打算租多久?”妇人问道。 “如果能换些找到营生的话,也许一旬。如果不好找到的话也许一月两月甚至更久。烬冰答道。 刚打定主意租房的蓝母心中一凉,两个月,肯定不够。自从丈夫病倒以后,那屋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打扫过了,肯定会给眼前青年留下不好的印象,那要价肯定高不了。甚至人家可能看过之后直接扭头就走。要多少好?一天二十文?这个价格不高,比城中最普通的客栈就要低一倍还多。可这样二个月就是一千一百文就是一两二钱银子,虽然远比平时收入要高,但如上家里所有银子这才五两三钱,根本不够啊。 在妇人思索的同时,烬冰也没闲着。他发现衣架上晾着大量的衣服,而在衣架旁的木盆里同样堆着大量的衣物。只不过那些是未曾浆洗过的。 工作量很大,不像一个人能干完的活。 烬冰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妇人的双手。手指修长却有些粗糙浮肿,是长时间泡在水里以及大量的劳作所致。 如此拼命,看来她们家男人的病情确实已经很严重了,不能下床而且需大量服药。 忽然,妇人眼睛一亮,不如让这青年自己出价,低了的话自己再往上抬。这样一来二十文肯定能落到,还有可能更高。 妇人开门道:“这位哥儿,我们这多余的的厢房本来是官府给盖来添丁后防止宅子过小的,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人向外租过,这价钱吗,小哥觉得多少合适? 一眼洞悉了妇人的小心思,但烬冰并未拆穿。反正也是打算帮帮他们,不如将计就计。 “大娘,是这样,我呢,比较讨厌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不然也不会到咱们这儿来租房住。而且外边的饭菜着实有些不合胃口。我打算在您这把伙食也挂上,当然,不会让您白忙,我偶尔回去买些食材交给您料理。当然,我会付给您伙费。“说到这儿,烬冰停顿了一下。 “您看房钱我按客栈的八成给。也就是一天四十五文,先付给您两个月的,也就是二两七钱银子,然后伙费每个月我给您一两,也是先付给您两个月的,到时候咱们多退少补,您看可以吗?” 妇人大喜,这可比她预想的要多了三倍啊。刚想答应,只听得后边一声娇喝 “你打发要饭的呢?就这些也想租一间厢房?” 烬冰眉头一挑:“那蓝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伙费就按你说的,房钱二两一个月。” “婳妤,不准胡言。“妇人转头训斥。这价钱已经不低,甚至给他一种在梦中的感觉。她只怕女儿如此开高价会让眼前青年不喜,转身就走。 喝斥完女儿后,蓝母又回身对烬冰道:“小女正闹情绪,还望公子莫怪。价钱便按公子之前说的吧。”说着还不忘躬身赔笑。 四两七钱银子,呼便从小哥变为了公子。 不过烬冰并不在意。心神在当作挂坠藏在胸口处的扳指里扫了一眼,还有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村头那家给的五线银子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有求于人还敢加价,姑娘你是认真的吗?莫非是四两银子都不够治病用的? 也罢,反正手头还宽裕,谁让他做了亏心事呢? “无妨。小子仔细想想,蓝姑娘说的有理。哪有我住得比在容栈舒心,却给钱给得比在客栈少的道理。那样未免显得有些吝啬了。那便按姑娘所说,一个月二两吧。大娘这是头两个月银子,您拿好。” 一边说着,烬冰探手入怀,取出七两银子,笑着递给蓝母。这个动作很巧妙,在外人看来,他将财物放而在怀中以防遗失,彰显其仔细。而这样一来绝不会想到其衣襟下藏着储物器具。 当然,给出去之前还不忘用戳子戳下三钱。 蓝婳妤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烬冰一眼,却发现这个登徒子正在看着她,而且面带微笑。 瞪了那个家伙一眼,蓝婳妤扭过头去。 哪怕那个家伙帮家里度过了难关,可今天的事过不去!他竟然,竟然敢抱她!哼,慢慢再算! 浑浑噩噩地接过银子,蓝母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注意到眼前青年与女儿之间的小动作。 “我去拿放在城中的行李。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家中还没生火,不如我顺道买些吃食回来?”心中想着回去知会癸沝大哥一声,烬冰随意找了小借口。 看惯了朝中群臣之间的勾心斗角,这等小把戏烬冰自然是张口便来。 唉,癸沝大哥这顿酒还直是不好喝上啊。 感叹一声。今晚烬冰还真不能住在客栈。刚说了自己初来乍到,可租完房就消失一个晚上,肯定会引人生疑。而且他必须跟这一家搞好关系——万一打不过那个传教士,自己躲在这里至少不会被出卖。 至于这一家有没有被蛊惑成为信徒,烬冰进门前便催动《浮世录》探查过了。方圆五十米之内并没有那种惑人心智的诡异能量气息。在这方面,烬冰对自己的功法有着绝对的信心。除非对方修为比自己高两个大境界以上,否作则绝对逃不过《浮世录》的感知。星图之路的始祖法门可不是白叫的。 “何须公子破费。公子只管去拿东西便是。我这便起火做饭。保证公子回来后有一口热乎饭吃。婳妤,去收拾一下那件厢房。把积灰的地方掸一掸,床榻坐具什么的擦干净一点。” 将银子收起来后,蓝母赶忙道,言语间也有了一丝热络,而不是之前纯粹地为了银子而低声下气。 “那便麻烦蓝姨了。”察觉到蓝母语气中的亲近意味,有意拉近双方关系的烬冰也是改了称呼。而在这外氛围中,本就保持微笑的烬冰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再度上扬一丝,这一丝,比之前的整个笑容都更有感染力。 一番客套之后,烬冰便出了蓝家的院落,向城中那小客栈走去。面蓝母则是急忙地去升火做饭。 九、平常人家 这么一会不见你小子就走了个桃花运?那个那蓝婳妤我知道,可是个大美人啊。还在人家家里住下了?看上人家了?“ 客栈前堂,听的烬冰这一小会的”遭遇“,癸沝震惊的声音都抬高了几分,听的周围食客都转过头来。 “大哥,就别打趣我了。在外城借助原本就是我的打算,选他们家只是因为看她家家境困难,像顺手帮一把罢了。这都快难死我了,快给我支支招,该如何道歉才好。毕竟理亏的是我,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吧?”烬冰苦笑道。 “那你可就问错人了。”癸沝夹了一筷子獐子肉放进入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大哥我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觉得我会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不是吧?说好的当年迷倒一城姑娘呢?哦,感情你是哄我的啊。”烬冰傻眼了。 当初癸沝喝醉以后曾大言不惭地说过自己也是被一城姑娘追捧的。只要出现在街上,那必然是能造成万人空巷的壮观场景。 烬冰那时候信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急匆匆地跑回来想要跟癸沝取经。谁曾想,得,都是醉话啊。 “那确实是真的。可是你大哥是什么人?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美少年啊我。作为一城偶像,我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呢?我......癸沝瞬间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不想再理会正在大肆吹嘘的某人,烬冰对着小二道:”一只白斩鸡,快些。“ 小二忙招呼:”好嘞客官,这就给您端上来。“ “不,包上,我带走。”烬冰道。 “嗯?不是说好了一起喝点?”癸沝有些惊讶的问道。 “不了,下次吧。要是回去的太晚,那家人该起疑心了。”迟疑了一下,烬冰道,然后就过小二递来的包在牛油纸里的白斩鸡,起身便欲走。 “那行吧。哎,你打算在乌县待几天啊?记得抽出时间来陪我喝酒啊。”癸沝在桌旁大剌剌地说道。“ “记得了。”也不回头,烬冰边向门外走去边答道。 癸沝皱眉,看来这小子又在自己谋划着什么。还是得管管,要不然肯定得出事。但旋即,他的脸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语气幽怨的道:“小冰你变了,有了心仪的女孩子就开始敷衍大哥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烬冰脚下一个踉跄,面门发黑,随机加快脚步。这个家伙,越来越不正经了。肯定是喝酒喝多了把脑子喝傻了。 看见烬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癸沝的神情再次恢复凝重,然后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他确实没说谎,那时他还在临安城,每次出行必是声势浩大引得众人围观,也是有不少同龄女子乃至比他大的女子对他倾心。只不过他没说年纪。那一年,他六岁;那一年,她九岁。 ...... “公子回来了?快把东西放下,坐下吃饭了。尝尝姨的手艺。不跟你吹啊,姨做的饭那比起内城的大客栈里的师傅还要棒呢。来尝尝怎么样。”见烬冰进门,正往屋外石桌端菜的妇人赶忙招呼道。 “好嘞,伯母,我先去把东西放下。这只鸡给您,您帮忙拆分一下。”烬冰道,同时将手里的熟食交给妇人。 可以看出,虽然双方都竭力想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终究还是有一丝隔阂。而能消除这份隔阂的东西,叫时间。 妇人接过鸡去拆分,烬冰则是走向空着的那件厢房去放路上买的被褥。 进了房门,只看到蓝婳妤正在清扫地上的灰尘。感觉到有人进屋,她回头看去。见是烬冰,原本含着一丝愉悦的脸庞顿时冷清下来。她哼了一声,将扫帚丢给烬冰,径自走出房间。 也不抱怨,烬冰结果扫帚便继续打扫。蓝婳妤已经把大部分的活都干完了,只剩下最后一小片灰,还被聚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收拢灰尘倒在院子一角菜园后,又把被褥铺好,烬冰便出现在了石桌旁。 蜀并不像前朝有那么多讲究,再加上又是平常人家,因此倒也不避讳男女一起用膳。当然,哪怕是前朝,对于这些要求严苛的也只是那些名门望族,寻常小家小户虽有注意,但并非太过在意。 菜都已经端了上来,三人坐在石桌前,谁都没有讲话。蓝母和蓝婳妤都在等烬冰先下筷子。 而在剑阁山上受到过李青云刻意“教育”的烬冰却在等妇人先动手。在山上时,李青云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硬生生地把烬冰的礼仪习惯拌了过来。从原来的地位高者先动筷到辈分高、年龄大的先吃,着实费了他不少功夫。 见无人动筷,烬冰看看一动不动的妇人,又看看一旁也是一言不发,明显是在生闷气的少女,烬冰想要引起一个话题,改善一下僵持的关系,又怕一个不慎彻底把关系搞翻,烬冰思量之间便一直没开口。 说实在的,这姑娘确实很好。若换作脾气稍差一点的,恐怕早已是将今日之事告诉家中。当然,这早已不是用脾气好坏来衡量的了。遭遇这种意外,女孩做出什么都不过分。至少烬冰是这么认为。而看妇人的神色,明显是还不知道此事。烬冰预想的一顿臭骂也没有发生。虽然气氛僵持,但现在至少还能相安无事的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又等了一小会儿,见妇人还是纹丝不动,烬冰开口道:”不知伯父得的是什么病?现在情况如何?“ 不说还好,这一句话出去,蓝婳妤以及妇人都红了眼圈。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我们相识时我便觉得不对劲,只是那时侯他虽自称有恶疾缠身,但行为举止与常人并无异,再加上那是他又是村里的先生,想要挣出支撑家里的钱并不像其他人那么难,所以我也没在意。只是后来他的病情越来越重,刚开始时只是体力变差,但是后来一年年过去,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去城里请郎中,可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今年已经下不了床了,这几天更是开始粒米不进。“妇人哽咽着道。 “娘,没事,等明天我去内城请那位神医,想来定是可以治好爹爹的。“蓝婳妤在一旁安慰道。 “神医?“烬冰疑惑,开口询问道。 “公子刚来乌县,不知道县里情况。前些天内城出了一位道袍神医。他刚开始出现时没人相信,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是骗子,可他却去了城中混混乞丐的聚集地。公子您也知道,那些乞丐因为吃不饱穿不暖通常都是疾病缠身。“妇人解释道。”可只不到一个时辰,他便治好了五六个重病在身的乞丐。更神的是,被他治好的那几个人不仅当下便痊愈,多年来饥饿造成的气血亏空更是消失无踪。一个两个的甚至变得十分健壮,力量不输常年下地干活的庄稼汉。” “这么神?”烬冰惊叹道。但旋即暗自猜想城中那位是否是修为高深的修行者。”那想来伯父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妇人笑笑,旋即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说完她先动筷子,给烬冰夹了一块鸡肉。 当下,三人各自动筷。吃饭间,烬冰也没忘观察二人。刚拿到银子,妇人也没有时间去添置食材,家里只有些蔬菜,因此只炒了两个小菜,并且菜中没有一点荤腥。母女二人看向鸡肉时目光都或多或少有着渴望,但二人都很识趣的没有多吃。再加上烬冰平时并不缺肉食,对这种只加了盐巴的白水煮鸡并没有多少兴趣,因此一只鸡到最后竟剩了大半只,而且不乏鸡腿鸡胸这样的好肉。 之所以不买在城中都是有些名声的烧鸡而是白鸡,是因为烬冰考虑到蓝家中还有卧病在床之人,据医书上说,重病之人不宜使用含有香料之物。只是没想到那位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给伯父煮些白粥吧,把鸡肉也切碎一点放进去。患病之人更需要营养,多少要吃一点。”饭后,烬冰对妇人道。 愣了一下,妇人点头。严重神色复杂,有痛苦伤心,也有惊讶感激。 一旁蓝婳妤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将两人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烬冰心中一喜,他知道,就这么一句话,他与这家人的关系再度拉近了几分。 “亥时四刻开始宵禁,记得不要出去。”就在烬冰起身要回屋时,蓝婳妤道,语气平静。 “知道了。”烬冰答道。 再然后,该睡觉的睡觉,该做工的做工,该打坐的打坐,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石桌旁。 看着妇人往上端吃食,烬冰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昨天妇人与蓝婳妤的对话他是听见了的。从小便没有感受过拥有母亲的感觉,烬冰其实对”母爱“这种东西是十分敏感的。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烬千觞一天到晚忙于政事,从未发现而已。其实昨天对母女二人的方式本不用显得那么亲近,作为一国皇子,这么对人其实很不正常。而且以他的手段,想要增加别人对自己的好感度,其实完全用不到这种方式。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就因为那一番对话,他打心底对这家人便有了亲近感,只是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为了给蓝婳妤的父亲看病,这一家的家底早已被掏空。因此早饭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一碗玉米糁粥,一碟自家腌制的酱菜,还有黑色的饼,想来是白面掺了高粱所做。 吃着早饭,烬冰思索着一会的行程。 继续去打探一下消息,嗯,还得跟癸沝大哥了解一下城里的情况,那个神医也要去拜访一下。一个可能是高品修士的存在,对于他的计划是有极大助力的。哪怕不能交好,也不能让关系僵化,至少要保证他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又是夕阳落下,三人坐在石桌旁,少女低声抽泣着,妇人也是满面愁容。 今日蓝婳妤去了内城寻找那位“神医”,但是却被告知诊金提升到了十五两。只带了十两的少女连“神医”住所的门都没进去,还因为打点花了近一半银子。 一旁身穿麻布衣的俊秀青年也是眉头紧锁。他也去拜访这所谓的神医了,时间上略晚于蓝婳妤。可在主动暴露了一品修士的身份后仍是连门都没进去。 守门的小厮自然不能分辨修士的品级,但是那神医能对低阶修行者如此看轻,必然是高阶修士中的一员。这一点烬冰很肯定。 但是不知道为何,在靠近那宅子后,烬冰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 但是他现在烦心事与这位神医无关,而是在想是否要主动暴露修为替这家人治病。 是的,作为三大初始法门之一,《逐星》修出的真元对普通人来说算得上是稀世宝药。虽然不能保证包治百病,但是强健筋骨延年益寿还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大部分病痛也是药到病除。 可是他不敢肯定,等他暴露身份后这家人会不会说出去。 一个修士寄住在外城百姓家中,还主动帮其治病,想想也不是常态。单纯的寄住还能解释为囊中羞涩,可若还讨好似的主动提出帮忙,那便有些不正常了。此事传到那传教士耳中,定然会引起其重视,那么他的计划可就不好实施了。 而且他也有着一些私心。修士在平民百姓的眼中是崇高的。说夸张一点,如果这一家知道了他是修士,定会将他敬若神明。那么他昨天感受到的这一家人之间的温馨他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当下,三人各怀心思,石桌旁陷入沉默,桌上比昨日好的多的菜品也无人动。 烬冰不动声色地拿起手边的陶泥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整个手掌握紧了杯子,缓缓用力。 “砰”! 一声脆响发出,吸引了母女两人的注意。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两人此刻眼里更是有着惊慌与恐惧。 “不要声张,更不要外传。”烬冰沉声说道,神色凝重。他终究还是不忍看着这已算是熟悉的一家四分五散。 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眼中仍是惊慌更多,可见过书塾中那两位手段的蓝婳妤此时眼睛却是睁得老大,瞳孔剧烈收缩。 “你是,修行者?”蓝婳妤发问,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烬冰一皱眉,在蓝婳妤开口的同时一挥手,体内真元涌动,形成光幕阻隔声音。 与女儿不同,妇人没有多少见识,并不知道什么是修行者。在她的印象里,世界上除了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还有这一类神仙,他们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于是,她的神色也是由忧愁转为激动,情绪转变之间,眼泪竟是不自禁的落了下来,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烬冰压低声音道:“如果两位能答应我帮我隐藏身份,我可以帮忙出手治病,恰巧我也算擅于医道。如若不然,那我也只能告辞了,之前的房钱便留给二位吧。” “等,等等!”见烬冰作势欲走,妇人急忙站起身阻拦。谁知起身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形不稳便要跌倒。 烬冰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放出一缕真元搀扶。 察觉到那无形的力量,妇人更加激动,当即连连道:“望公子救命!望公子,啊不,望神仙救命,神仙救命。” “娘...”见母亲失态,一旁蓝婳妤出言提醒,可眼中的激动以及声音的颤抖同样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救人可以,但是我刚说的条件......”烬冰缓缓道。 “可以。”见母亲已然是激动的语无伦次,蓝婳妤便答道。“只是报酬”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神色复杂。 这世道中,修行者的地位要远高于平民百姓。除非是有所求,否则一名修士可不会对平民这么好。这蓝婳妤是知道的。 那么眼前的青年能图他们家什么?又或者说家里还有什么值得一名修士贪图?因为给父亲治病在她心里太过重要,再加上昨日的意外,蓝婳妤不禁把事情想复杂了。 看着她的神色,烬冰知道小姑娘想多了。 不过也难免,一边是县城里神医出诊一次十五两银子,一边是房客修士的免费治疗,代价只是帮他保守身份,而这身份如果他烬冰不主动暴露,母女俩又根本猜不出来。如果烬冰说自己无所图,那母女俩自然是不会信的。 烬冰微微一笑,再度在石凳上坐正,指着面前的陶土杯碎片道:“先收拾一下,再拿一个杯,倒酒。” 说着,他按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他的储物扳指。隔着衣物输入一丝真元,一坛酒便出现在他手中,正是今日去小客栈里与癸沝闲聊时买的桂花酿。 有了这一手,母女二人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终于被打消。蓝婳妤利落的收拾了桌子,然后快步去伙房拿了陶杯,为烬冰倒酒;一旁的妇人却是再也压抑不住这些年来积攒下的郁结与忧愁,低声地抽泣着。 一口一口地抿着杯中美酒,看着小姑娘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等他说话。一小杯酒,烬冰却喝了近半炷香。 终于,把杯中最后一滴倒入口中,烬冰放下酒杯,并摆手示意蓝婳妤不用再添,他缓缓开口道:“我要你为我引荐你们书塾的院长。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会先出手治好你父亲的病,在这之后,你有两天的时间。多余的话无需我说,相信你也知道在修士面前耍小聪明的代价。” 蓝婳妤有些吃惊,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谁知烬冰索要的报酬却如此简单。 其实她也知道以烬冰修士的身份如果动了歪心思,她现在断然不会安然地站在这里,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却让她下意识在心中给烬冰打上了登徒子的烙印。 “好。”蓝婳妤答道,但还是不仅问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烬冰失笑:“那蓝大小姐还想如何?嗯...那不知我若是提出纳蓝小姐为妾这种要求,你可会答应?“ 母女两人瞬间神色大变。 烬冰大笑:”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走吧,去看看蓝先生的情况。“说罢,他站起身,率先向东厢走去,在他的感知里,那里有一道微弱的气息。想来便是病入膏肓的蓝婳妤父亲,教书先生蓝显。 母女俩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看出烬冰是真的在开玩笑后,这才起身跟着他向屋内走去。 既然已经说出了身份,自然无需像之前那么拘谨。如若烬冰表现得太过客气,反而会使这家人不安。 烬冰率先推开了房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浊气。并非是平常人家所说的污秽之物产生的浊气,而是久病之人自然而然产生的郁结之气,常人并不能察觉,可长时间处于此种浊气之中却是有极大危害。 烬冰皱眉。郁结之气盈满房间,说明卧床之人确已病入膏肓。 见有人进屋,床上之人动了动,但并未说话。 “蓝先生?“烬冰问道。 “正是老朽,蓝显...见过...公子。“床上之人回应。母女二人还未进屋,那烬冰这一句很明显就是问他的。 脾肺无事,但中气不足。烬冰做出初步判断。 他走到床榻便坐下,低声道:”今日令爱去内城求医,但银两不足,未能请来那位神医。“ “命数如此。“床上的人回了一句,也许是虚弱无力,音量很低。 烬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又道:”我倒有一些偏方秘术,也许能治先生这病。不知先生可愿一试?“ “垂死之人,岂敢劳公子出手?”依旧是那虚弱但倔强的语气。 烬冰微微一笑:“我已与伯母谈好条件,我为您治病,令爱为我引荐书院的院长。” 蓝显闻言似乎有些惊讶,当即又道:“仅是如此?” “然。” 蓝显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这时,蓝婳妤母女俩也过来了,也不进屋,就这么站在门外看着。 烬冰右手食指中指搭在蓝显那已经皮包骨头的手腕上,感受着其脉搏。同时一缕真元悄然顺着手指上的经脉流入蓝显体内探查情况。 经脉郁结,气血两亏,嗯?他体内有真元?烬冰察觉到蓝显体内的情况时,也是吃了一惊。 真元上附带着浩然正气,儒家一脉的修行者。烬冰做出判断。 真元收回,原本面带惊容的烬冰神色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那缕真元上附带了一丝令的他极为厌恶的气息。感受到这气息,他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在蓝婳妤去扶蓝显的空当,烬冰悄然向背后断月递出一缕真元。片刻之后,烬冰丹田之内多了一道剑气。 虽然剑气大小不足当日在剑陵时的百分之一,但气息品秩却是丝毫不差。 最好不要用得上。但如果看出现了最坏的情况,还是要靠它保命。烬水盯看蓝显的眉心。第三次确认自己的结论。 全神盘注,真元飞速流转至身。 此时,蓝婳妤已经将父亲搀扶着坐起。挥手屏退蓝婳妤,烬冰盘腿上床,双手的手心抵住蓝显后背,《逐星》修出的真元注入蓝显的体内。 由于之前真元在他体内运转过快,沾染上了一丝属于他本体的气息。又因为烬冰之前服用过教皇的内丹,输入蓝显体内的真元中也就多了一丝明族上位者的气息。 虽说这教皇的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可闻,可当烬冰的真元进入到蓝显体内时,蓝显的身体剧烈抖动一下,眉心处一道金丝浮现了一霎那。看到它,烬冰才彻定肯定了心中猜想。 这并不是什么怪病,而是被明族侵蚀了,先前蓝显虚弱的表现就是因为长期对抗这股力量。现在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可以抵抗数十年而不被侵蚀。只有四境凝结星辰后才有抵抗明族能量侵蚀的能力,这是共识。 好奇归好奇,烬冰手头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两手食指、中指并拢,分别点在蓝显的左右两边太阳穴上。真元顺着手指上的经脉流出,再通过太阳穴通入蓝显体内。 躯干处的真元护住心脉,然后从头部开始进行祛除,这是烬冰定下的初步计划。 “嘶”,蓝显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头就好像猛地被按入冰水一般。紧接着他便感觉到那股寒流从太阳穴缓缓下移。 风池,大椎,百会...... 寒流不断的从太阳穴涌入,然后在背后青年的引导下游走全身。 忽然,身体寒流一滞。蓝显没有睁眼。之前全盛时作为二品儒生,他对别的体系知道的也不少。比如眼前青年此举,正是在用体内累积多不知多久的精纯真元来帮他温养这具四处漏风的身体。 和普通经脉里的真元不同,普通真元只是修士通过快速吸收天地灵气后转化过来的粗浅产物,又被称为伪真元,通常做填补经脉、丹田之用,以备平时支出,属于并不如何珍贵得消耗品,用完后再补充即可。 而真正的精纯真元则需通过伪真元压缩提纯炼化,正常情况下,全身经脉中的伪真元经压缩后才会得到半缕真元。 这种真元的状态更是衡量境界的重要标志,也是凝聚三星的原料。如若一次性消耗过多甚至会伤及本源从而导致修为退步。 “你出去,和你娘守在外边。把门关上,无论出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深吸一口气,烬冰对一旁侍立的蓝婳妤道。 闻言,蓝婳妤缓步走出卧房,出门前还不忘再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父亲。 待到她走出房门,烬冰再次向蓝显体内输出大量真元,低喝一声:“忍住了!” 经过烬冰真元的一番温养,蓝显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苍白枯槁的脸上也多了一抹血色。他想要说话,可下一刻痛苦袭来,直接将他淹没。 时间流逝,烬冰额头上开始浮现一颗颗汗珠,体内真元的量不断减少。蓝显则是尽力忍耐,脸上肌肉因为咬牙过于用力鼓成了两个大包。 原始法门的真元对明族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烬冰真元所到之处那股奇异的气流四散奔逃。 终于,在蓝显的感知中,寒流已在体内运行了整整一圈,之前敌人留在体内的一些手段也是无影无踪。就在寒流开始第二圈时,一股暖流在五脏六腑之中产生。 他眼前一黑,等视觉再次恢复时,眼前已是周身经脉模样。经脉中还有蕴含各色光点的黑色雾气不断涌动,慢慢的渗入血肉经络中。 这是...内视?修为被废后他明明已经失去内视能力了啊。所以,他的修为恢复了?这是这个青年做的?他是什么修为,竟有如此手段? 坏了,这次欠的人情可大了。 察觉到修为恢复后,蓝显的第一想法竟是欠债欠大了。可见他心中对烬冰的防备有多重。不过防备并非敌意,只是单纯的看他不爽而已。毕竟看着一个男人同自己女儿走得很近,任何父亲都不可能会有好心情。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女儿虽然对眼前青年的整体感官已经从单纯的厌恶到感激与厌恶交织,十分复杂,但是两人心中却都没有其他的想法。 不过这并不能让蓝显放下对烬冰的防备。 被废了二十多年的修为恢复,饶是以正统儒生出身的心性蓝显都开始胡思乱想,心中五味杂陈,用各种胡思乱想来压制二十多年来心中的悲苦。再加上明族气息有勾动人心中恶念的功效,当下便有遏制不住的趋势。 “沉心静气,摒除杂念。走火入魔很好玩故你想试试?”烬冰沉声道。“这才刚开始。” 刚开始?蓝显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明明感觉身体已经大好,如何才说刚刚开始? 下一刻,蓝显只觉得全身的寒流随着黑雾向着他的丹田冲去。 “轰”的一声,蓝显只觉比之前还要强烈千倍万倍的痛感从丹田处传来,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在蓝显丹田中央灵渊入口处,一缕缕明黄色气流被盘踞在外的黑雾强行吸出,反抗之间发出声声轰鸣,蓝显感到的痛觉便是如此传来。 那明黄色气流被吸入黑雾,然后就在烬冰惊讶的感知中被吸收同化,慢慢地融入、壮大黑雾。 如果把这个过程比作行军打仗,那就是开始时烬冰因为兵力不足,只能一点一点将那明黄色气流逼到一处,将蓝显的经脉比作一处处城池,烬冰控制着黑雾每打下一座城池就需要分出一小部分士卒镇守、重建城池,此消彼长之下,烬冰的一半真元到蓝显丹田时只剩下了四分之一。 所幸黑雾的品秩要远高于那明黄色气流,哪怕只剩下烬冰所有真元的四分之一的量,仍能死死的压制住那明黄色气流,使得它只敢逃窜躲避,不敢反抗,只有在被强行吸收时才有了些许行动。 而将那明黄色气流吸收转化完后,原本消耗到只剩烬冰四分之一真元量的黑雾竟壮大到了原来的数倍,只要烬冰到时候再将其收回便能从二境初期到二境中期,相当于他四五个月的苦修成果。 这明族还真是,大补啊。烬冰感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真元有吸收明族能量的作用,但事实如此,而且吸收转换来的真元也是精纯无比,丝毫没有异族气息,又何须去头疼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那些事是他师傅、父亲该去想的。 又操控真元在蓝显的丹田游走了一圈,确定再无明族气息,烬冰便开始收回真元。当然,他没有忘记留下一部分真元来温养蓝显干涸的丹田。 在真元流经蓝显经脉时,烬冰心中暗惊:幸亏之前用真元温养了蓝显的经脉,不然以起初时他经脉的脆弱,刚才早已被那对抗发出的余波震碎,爆体而亡。 把真元全部收回,烬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蓝显已经晕了过去。 烬冰松了一口气,手指在背后衣领处拔出一根细针。细针被拔出后见风即长,瞬息间便成了一柄充满裂纹的冰蓝色玉质长剑,正是断月。 把长剑收紧扳指中,又等了一会儿,等他再也不能从蓝显身体中感到自身真元气息后,他下床走到蓝显面前,在他眉心一点。 约莫一息之后,蓝显恢复了意识。他呆滞了一会,然后便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烬冰戏谑地看着发呆的蓝显,也不说话。 半晌后,蓝显回过神来,神色复杂:“阁下到底是何人?依蓝某见识,那些擅长医道之人并无吸收异族能量的能力,而能助我去除祸患的人又没有如此神乎其神的医术。”他并不怕眼前青年与二十多年前击伤他的那人有什么瓜葛,因为方才眩晕之前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丹田里那些明黄色气流对烬冰真元的畏惧,而且那些人从来不屑于穿得如此简陋。 “询问别人身份之前自报家门不应该你们儒生的传统吗?”烬冰不理他的问题,气定神闲地道。 蓝显眼中掠过一丝犹豫,但旋即释然,道:“应天书院前首席蓝显,见过阁下。” 应天书院前首席?那不是... “据我所知,应天书院的前首席应该是大蜀先帝烬天涯吧?”心存疑惑,烬冰开口道。 蓝显一怔,他没有想到青年会对应天书院二十多年前的事如此了解,但他并没有惊慌,而是道:”先帝确实是上任首席,可那是在院内时,皇家之人出了书院便不能以书院之人自居。等先帝结业后首席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我身上。” 顿了顿,蓝显又问道:“所以,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书院之事如此了解?” 烬冰笑了,在蓝显疑惑的眼光中他第三次加强房间的防护,淡淡的道:“在下烬冰,家父烬千觞,见过首席。”一语既出,当是取得了石破天惊之效。 院外,一白衣青年甩了甩手中的长剑,将血迹抖落下去,然后将长剑收入剑鞘。他走到几具尸体旁,尸体上散发的淡淡黄光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青年俊美非凡的面庞。他取出一根麻绳,将那几具动物尸体串了起来,然后拖着绳子起身便向客栈走去,一边走嘴里还喃喃道:“这小子,还是这么马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却一点都不设防。” 青年走得不快,可偏偏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从外城到了内城的客栈。有了这个时间的缓冲,那几具动物尸体身上的光芒已经散去。他把绳子连带着猎物都扔到了柜台前,吩咐道:“掌柜的,给我把这只獐子炖了。狐狸皮给我扒下来,山鸡留着。” 十、山雨欲来 外城小院里,蓝显和烬冰端坐在石桌两端,两人面前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白瓷杯中浅碧色的茶水冒着丝丝热气,石桌中央的茶壶壶盖放在一旁,蓝婳妤刚向其中浇过热水,其中茶叶翻滚,包着茶芯的茶叶慢慢地舒展开,露出其中嫩绿的小芽。 说起来也是奇特,一般茶叶炒制晾晒后颜色都会加深,可这茶芯却嫩绿的像是刚从茶树上采摘下来的一般。 烬冰小口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眼中惊叹赞赏之意更甚。 蓝显也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眼中满是喜悦。 一旁的蓝婳妤直到现在为止眼中都还有着惊诧——半个时辰前爹还是骨瘦如柴粒米不进,可现在却能乐呵呵的陪着青年喝茶。更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父亲面色红润,那还有之前的虚弱样子?就是比起数年前的样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惊叹之余,蓝婳妤不得不对烬冰大为敬佩。 蓝显看着壶中茶叶渐渐归于平静,伸手盖上壶盖,向蓝婳妤挥挥手道:“退下吧,爹有事与李公子商议。” 蓝婳妤告退,转身时眼中有着丝丝好奇,但是她没有多嘴。以前爹身体无恙时对她的教育是极为上心的,直到身体虚弱到难以再教下去后才让她去书塾继续学业。因此,她的教养比之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待到女儿走远,蓝显又给两人都添上茶,然后笑呵呵地看着对面一身落魄打扮但仍是英俊难掩的青年,道:“殿下也是‘天伞’的人?” “天伞?”烬冰疑惑,反问道:“那是什么?” 这次轮到了蓝显惊疑。“殿下不知道天伞?那如何能二阶就有办法对付那异族遗留的能量?” “天伞我是真的不知,至于为什么能为你清除明族的力量,皇族的隐秘你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烬冰回答,同时把《逐星》的能力推到了父亲身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哪怕明知道身怀浩然正气的蓝显不可能做出告密陷害等小人之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二人还不熟,烬冰不可能对他推心置腹。总而言之,归结到烬千觞的身上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族?殿下是指?“蓝显疑惑,显然不知此称谓。 “先生不知?”烬冰又反问。 “确实不知。当年我负箧游学时方才二品,说起来倒是与殿下一般实力。因为实力低下,并无法了解如此隐秘。还是后来在游学期间碰到过,这才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些真相。” 烬冰精神一振,知道重点来了。 “当年某因为不平一些事,提前离开书院游学,因此一些秘辛根本没机会从书院知道。大部分见识都是从游学途中得知。圣人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诚不欺我。” 说到这里,蓝显顿了顿。 “其实殿下真正想知道的,是那个把我打伤的异类的情况吧。而想来殿下口中的明祖,便是那对那异族的称谓吧。” 看到烬冰点头,蓝显继续道:“当年在这里碰到那异类,已经是第二次了。首次时是在一郡城,有幸见到当今圣上亲自出手。因为亲自感受到过那种妖异的蛊惑之力,所以再次遇到这种东西的时候,蓝某亦是欲除之而后快,何况那异类不过三阶实力,当时的我也是方才突破三境。”蓝显娓娓道来,语气平静,不过说到“当今圣上”的时候目光复杂了一下。 “可是你并不知晓明族传教士控制信徒的手段,所以被他打伤,体内更是留下了明族的力量。这力量在二十多年来不断地侵蚀你的身体,再加上身受重伤,马上你就要被那明族同化。”烬冰补充道。 蓝显点头,示意烬冰说的不差。 “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重伤一位有着信徒的三阶传教士。据我所知,儒生四境之前近乎没有战力。” 蓝显苦笑一声,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如果不方便说,那便不用说了。”见到蓝显神色,烬冰又道。 “非也。显欲与殿下做一笔交易,殿下肯定不会吃亏。不知殿下可愿听听?”又犹豫了一会儿,蓝显还是下定了决心,出言道。 “愿闻其详。”烬冰来了兴趣,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素来不以战力闻名的低阶儒生可以以一己之力将多名同阶修士重创。 蓝显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样式与之前烬冰所见《浮世录》以及《冰月录》一般无二,只是颜色为白色。 “这是显家传法门,最高亦可修到十二境,并且,可以兼修,对主修心法无任何影响。” 蓝显的一句话,让烬冰的脸色数次变化——从好奇到惊讶再到惊骇赞叹。 “就是这门心法让你有力战多位同阶强者的实力?”烬冰问道。 “然。” “那为何要拿来与本宫交易?如此法门珍贵程度应该不亚于三大皇室的传承之法,甚至犹有过之。你就知道本宫能拿出同等价值之物与你交易?换言之,以你现在的状态,本宫若要强抢汝亦无可奈何。”烬冰的神色郑重了起来,自称也从“我”变为了更正式一些的“本宫”。 “殿下既然身怀克制异族的手段,定然是深得陛下看重,心性无需蓝某担心。至于法门的价值,殿下高估了。虽能够兼修的高等法门并不多见,然此法门所需心力着实有些骇人,对天赋不足的人来说犹如大麻,食之虽能舒爽一时,但长远来看终是不利。” “容本宫想想,作为应天书院的首席,先生天资定然极佳,无需有此烦恼,本宫观令爱面容也是极为灵秀之辈,修习之亦无问题。嗯...可是此法还有其他限制?” 蓝显苦笑:“殿下明察秋毫,此法确实还有限制。”说着,他把竹简推到烬冰面前,道:“殿下不妨先观看一二,若满意再谈其他。”虽然刚说完法门有着诸多限制,但蓝显言语平静,透露着十足信心,仿佛烬冰看完后定会与他交易。 半晌,烬冰放下竹简,眼中满是惊叹。 “如何,殿下可心动否?”蓝显脸上挂着笑意,见烬冰停止了观看,他问道。 “确实不凡,而且你所说的缺陷,就是功法的强弱取决于材料和修习之人精血的质量与数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缺陷,对于一些家底殷实的修行者反倒是优点。但是你却把它说成是缺陷,看来先生有很急迫的事要办,不然不会如此。”烬冰赞叹道。“先生想要什么,可以说说了。” “一部适合女子修习的十二境法门,然后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蓝显道,面无表情。 烬冰乍舌。 “十二境的法门,先生可真敢开口。既然先生曾是应天书院的首席,向来是知道皇室的收藏的。直通星主的法门,也就是先生要的十二境法门,宫中只有三部,一部是先生修习的《栖止录》,也是应天书院的最高传承,还有一部专练肉身。您要适合女子修习的法门,而先生又未传授蓝婳妤《栖止录》,显然是不想让她走儒家路线,想来先生是冲着我皇室内部的那部传承法门来的。” 蓝显笑着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然也。而且蓝某相信殿下不会拒绝,至少现在不会。毕竟我这法门对于殿下这种天纵之资的人有着绝强的吸引力不是吗?它能让星主境活到大限,这可是所有星主境的强者都梦寐以求的事。“ 烬冰暗骂一声,都说人老成精,果然不假。这蓝显上来便把好处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想来是没想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迟疑了一下,烬冰道:“实不相瞒,本宫对这法门确实有着浓厚的兴趣,可先生也知道,您想要的那部法门在皇室中是不传之秘。”顿了一顿,烬冰继续道:“这样吧,如若先生愿意等,本宫可在两年之内为先生寻到一门十二境的法门,到时候本宫再用法门与先生交换,先生意下如何?” 蓝显脸上笑容不变,但这次他摇摇头道:“不,就要那一本。” 烬冰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道:“那本宫只能放弃了。” 蓝显像是丝毫都不意外烬冰的回答。 “殿下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殿下一年时间,殿下去询问您父亲的意思。当年皇室之人曾想用《冰月录》换我这本法门,但前提是《冰月录》只得一人修习,然后便不得外传,蓝某没答应,想来如果殿下去询问的话,会得到陛下肯定的答复。” “那若本宫未曾得到先生想要的结果呢?”烬冰问道。 “呵呵,那自然是按照殿下之前所说去办。”蓝显笑着道。 “最后一个要求,本宫帮你做的事不得违背道德以及本宫的底线。”烬冰道。 “自然,自然。”蓝显道,说着,他把竹简推到了烬冰面前。“现在,它是殿下的了。以后无论是传授给后辈还是友人,显全不过问。” “先生现在便给我,不怕我接过东西就反悔?”烬冰脸上略显一丝惊讶,但心中却是一沉。 紧接着便听蓝显道:“显相信殿下的人品,而且接下来要麻烦殿下的事不简单,需要不俗的实力。” 好算计。烬冰心中暗道。嘴上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脸上还适时的浮现出满意的笑意。 “喝茶,喝茶。”蓝显又给烬冰倒上一杯茶水。 烬冰欲要回屋,便一口气喝完了杯中茶水,紧接着,他的表情猛地凝固了一下。 “如何?”蓝显笑着问道。 烬冰愣了一下,方道:“好茶,好茶,好茶。” 一连三声称赞,可见烬冰的惊讶。 蓝显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似乎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大病初愈后的喜悦。 “这‘春茶’乃是书院茶园中最古老的那棵茶树所长,一年只有二两,陛下一两,院长五钱,首席五钱。乃是不可多得的圣物,一两所蕴含的灵气便相当于初境修士的一年苦修。” 说着,他又为烬冰倒上一杯。 “蓝某这里还有一些茶叶,想来够喝七日。七日后,劳烦殿下陪显去办一件事。”说完,也不去管烬冰的回答,就开始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一边喝一边朗声赞美。 一壶茶,两人喝了近一个时辰。从刚开始的索然无味,到后来越喝越香浓,越喝灵气越重,喝的二人满头大汗,均是因为大量灵气入体不能即使转化。 喝下最后一满杯灵气最为浓郁的茶,烬冰起身告辞。今日他得到的好处不小,需要尽快稳固境界才不至于根基不稳。 虽得到泼天好处,但烬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二境中期再加上三品儒生仍不能摆平,那明族到底是有多强大了?或者说,这些年他到底积累了多少信徒?该死,他在乌县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供奉堂都没有发现?到底该怎样对付...... 十一、风满楼 翌日,清晨。 石桌上摆着一碟白面馒头、一盘酱菜、五个鸡蛋。 蓝婳妤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眼眶深陷的烬冰。昨晚还是好好的,他一个修士怎么搞成这样了? 蓝显看着烬冰的样子,眼中也是有着惊诧。只不过他的这个惊诧跟女儿的有些不同。 “李公子,你这是?”蓝显试探的问了一句。 “修炼有了些突破,但是有些消耗本源了而已。”知道他想问什么,烬冰不咸不淡的回道。 蓝显惊诧更甚,手中馒头差点掉到地上,不过好在他眼疾手快,反应过来后一把又把馒头抓了回来。 过了半晌,蓝显幽幽地道:“李公子当真是天纵之资啊。” 烬冰笑道:“不敢不敢,先生谬赞。” 蓝显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啃馒头。 一旁的妇人看着自己丈夫方才捞馒头的矫健动作,心里乐开了花,咸菜嚼起来都较平日鲜美。 一顿早饭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中结束,按照约定,蓝婳妤带着烬冰去见书塾的院长。 路上,烬冰悠哉游哉地跟着蓝婳妤走着,又恢复了前几日闲散的样子。 “在此处等我,莫要走动。“走到一处布行处,蓝婳妤停下步子,转头对烬冰说。 烬冰依言照做。 不多时,蓝婳妤在布行里招呼烬冰。烬冰走了过去。 蓝婳妤站在一扇木门前,见烬冰过去,将手中一件天蓝色圆领袍服扔了过去,指了指一旁木门,言简意赅地道:“进去换上。” 烬冰打量了一下衣裳,就手感来说算是半臂锦,虽然比之宫中服饰还有些差距,但无论材料或是做工都比蓝婳妤所穿好太多了。 没有多说什么,烬冰拿着成衣走入换衣间,没用多少时间便走了出来。 蓝婳妤看衣物的眼光很好,天蓝色的圆领窄袖袍衫简直就是为烬冰量身打造。无论款式抑或颜色都不与其气质冲突。再加上不合颈下胸上的一段,让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翻领的穿法,更加凸显了烬冰的贵气。 值得一提的是,烬冰并未带上袍服附带的幞头,而是用一根银钗配上深蓝色束带束起了一头长发,微风拂动,长发飘扬,更显不羁,同时昭示了他并非官吏或是读书人。 仅是换了一件衣裳,烬冰费尽心力模仿出来的落魄气质便再也压制不住那股十多年培养出的贵气。并非是腰缠万贯给人的富贵感觉,而是能文善武、常居高位带给人的气势。 因为英俊的外表再加上高调的打扮,烬冰一推开换衣间的木门便引来了布行里客人们的围观,其中更是有几道目光直勾勾地射过来,正是几位陪母亲来选购布匹,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索性正是清晨,布行中的客人不多,场面很稳定。 “走吧。”不去管其余人的反应,烬冰对蓝婳妤点头表示谢意,微笑道。 蓝婳妤咽了一口唾沫,把头扭到一边。 “走。” 说罢,她率先急匆匆地走出布行,烬冰迈着大步跟上。 布行中的几道目光跟随着烬冰,直到他走到路口转弯后才收回,然后盯着手中的布匹,却不知在想什么。 蓝婳妤走得很快,甚至有些急匆匆地意味,这让烬冰不得不迈开大步刚才能跟上。原本两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让两人走成了不到一刻钟。 一路无话。 终于,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座书塾的时候,蓝婳妤猛地停下,转过头来。 得益于修行者反应的敏锐,这一次烬冰在她停下的同时就有所察觉,紧跟着也停下了脚步。 “院长的屋子是第三排中间的那间。待会我会去跟他通报。他与我父亲有些交情,应该不会拒绝。你,等我出来以后再过去。” 说完,蓝婳妤向书院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不许跟着我。”话语中有着几分狭促。 烬冰点头示意不会。然后就这么看着蓝婳妤向书塾门口走过去。 忽然,烬冰觉得肩膀一紧,他下意识地发力,然后便听“哎呦”一声传来。 他回过头去,之间一个学生打扮的男子瘫坐在地,一脸痛苦。 “哎呦我说,哥们儿,你这是干什么啊。”那男子抬头看向烬冰,语气不太友善地问。 不过猛不丁的被摔在地上,论谁也不会友善的了。男子的反应很正常。 “等人。”烬冰答非所问。 那男子翻了个白眼。 “等谁?蓝婳妤?你可死心吧。她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烬冰不理他。 “哎我说兄弟,怎么着,你也对她有意思?”见烬冰不说话,那男子站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灰尘,又凑了过来。 烬冰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这一摔并没有伤到他。 烬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与你何干?“ 那男子吃了闭门羹,也不恼,嘿嘿笑道:”兄弟,你不知道吧,在这书塾里,最少有三成的男学员都是为了蓝婳妤来的。前几天她退学以后整个学堂都空了不少。对此先生们气的胡子都直了。谁知道今天她又回来了,嘿嘿嘿,那些人得悔的肠子都青了。” 闻言,烬冰有些惊讶。他知道以蓝婳妤的模样,无论到哪里都会有不少追求者,可却仍是没有猜到会这么夸张。 “不过也正常,她长得又好看,性格又温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男子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脾气好?呵呵。烬冰腹诽。但旋即脸色有些僵硬。萍水相逢,那男子可没有必要骗他,那...... “哎,兄弟我跟你说......”那男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蓝婳妤从院长所在的屋子走了出来,冲自己这个方位点了一下头便走向教室后,音量瞬间拔高——“兄弟,兄弟你看到了吗,她对我点头了!她主动对我点头了问好了!不行,我得去打个招呼。兄弟你继续等啊,哥们先走了。” 说着,男子急匆匆地向教室走去,期间因为太过匆忙,还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烬冰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男子走后皱了皱眉。他向来喜欢安静,这个人太吵了。 至于蓝婳妤点头,那自然不是向那男子点的,而是告诉烬冰院长同意见他了。 俄顷,檀香气味弥漫的静室中。 金兽袅袅的吐着雾气,室内只剩下了茶盏碰撞的清脆声。 书塾的院长透过烟雾看着眼前的青年,恍惚间竟有些失神。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 “不知小友找我何事?”院长问道。 “不瞒先生,小子也是我儒道中的一员,自出了书院后立志四处游历,听闻先生盛名,特来拜访请教。”烬冰答道,同样面带微笑。 读书人就是这样,性格孤傲,哪怕是同为修行者,他们也对其他体系的修行者不屑一顾,哪怕凭借武力压服他们,也无法赢得他们的认同。能让他们认同的,只有他们自己。 于是便有了烬冰装作儒生的一幕。也幸好《浮世录》作为原始法门,天生便有着屏蔽气息的作用,否则这一场戏开腔便会被揭穿。 “乡野粗人,何来盛名?不过堪堪不算误人子弟罢了。小友言过了。”院长道,不过眉间笑意更胜了几分,也不知是遇到同类的欣喜,还是被称赞后的愉悦 “小子欲与先生论道,请先生指点一二。”烬冰又道。 院长摇了摇头,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恐怕要让小友失望了。老朽所修并非儒道,而是武道。不过年轻时读了两天书,现今不愿再去江湖上摸爬滚打,这才在此开设书塾,以求清净。” 闻言,烬冰一双星目亮了几分,俨然是来了兴趣的样子。同时,他又认真的打量着老者。 说是老者其实有些不恰当。眼前的人一头发丝白了七分,但仍有黑色或灰色错落其间。脸庞呈小麦色,鼻下无须,颔下絮着山羊胡。说实话,却是不像是读书人。但其面庞光洁,皮肤细腻,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又不像是他口中常年风吹雨淋的江湖武夫。 重点是,在烬冰的感知中,此人隐隐间散发着儒家的浩然正气,头顶亦是有着道道清气,赫然是儒家修士。 “巧了,小子亦兼修武道,请先生指点。”烬冰步步紧逼。 “唉。”院长叹气。但旋即手掌拍在桌面上,将杯中茶水震起,形成水柱。 下一刻,在真元裹挟之下,筷子粗细、头尖尾粗的水柱像桌子另一头的烬冰扎去。 星图一脉修行者手段,三境的御物。 烬冰猛地一挥袖子,袖子拍在水柱上,将水柱拍散,化为一滴滴水珠飞射出去,将砖墙砸出一个个小坑。 “小友现在可相信老朽之言否?” “小子不敢,从未怀疑先生所说。只是一时手痒,想与人切磋一二罢了。”烬冰起身拱手告罪。 院长摆了摆手,一副随你的样子。 当下,两人很有默契的坐下喝茶。但在给烬冰添茶时,水溢出了茶盏。 刚坐下没一会,烬冰只得再度起身,拱手作揖。 “小子告辞。多有叨扰,惭愧惭愧。” “不坐下在陪老朽我聊聊了?”院长笑眯眯的问,语气平静,听不出其内心所想。 “不了。只是,”说到这里,烬冰顿了顿。“近日城内可能不太太平,望先生护好书塾周全,莫要出了不美之事。” 说到‘不太太平’时,烬冰加重了语气。 “不劳小友费心。”院长道,同时正襟危坐,丝毫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告辞。”又行了一礼,烬冰转身出了静室。 在书塾中远远的看了一间教室一眼,之间蓝婳妤正在伏案写着什么。打消了通知她一声的想法,烬冰朝城门告示栏走去。 出了书塾,烬冰皱了皱眉。 刚才那老者展现的是三境星图修行者的能力。但是他身上却有着浓郁的浩然正气。 如此这般,便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了,那就是老者是儒生四品的文胆境。 儒生有着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可以学习,或者说复刻任何体系低一境的能力。刚才的驾驭小型物体的能力是三境星图修士的招牌能力,那他最低也是四品文胆儒士,当然,也不乏更强的可能。 还好刚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否则,一名四品的儒生,能给计划带来太多的变数。 想到这里,烬冰不禁感慨——短短两天竟让他遇到了两名儒道修行者。要知道,在星图体系盛行的当下,其他体系的修士无疑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运气,简直了。 静室中,待到烬冰走远,颁白老者盯着白墙上被水滴砸出的坑洞,良久,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老了,老咯。”老者感叹,旋即陷入沉思。 翌日,终于腾出空的烬冰一早便去了城门口那间客栈,同癸沝喝了一个天昏地暗, 在傍晚酒气散尽后,则是回蓝家同蓝显饮茶,然后带着一身满溢的灵气回屋打坐。 第三日,饮酒,喝茶。 第四日,游城,喝茶。 第五日,打探消息,喝茶。 ...... 眼前半人高的灌丛剧烈摇晃,山间的风透过灌丛,带来丝丝腥臭味。 烬冰紧握手中凡铁打造的短刃,眼中带着认真与谨慎。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只狐狸。那火红的似要烧起来的皮毛以及灵动的眼神彰示着它的不凡。 但是烬冰现在却没有闲余心思搭理它,哪怕狐狸的口中利齿亦是能从人身上撕咬下大片血肉。 “喀嚓、喀嚓...”灌丛中猛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而烬冰脚下也是突起一个鼓包,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往上钻。 烬冰眼中厉芒闪过,紧接着腰部发力,带动右腿狠狠的踏在地上,在“嘭”的一声巨响中整个人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灌丛中窜出一只吊睛猛虎,身上散发着阵阵血腥味。它飞快地向烬冰扑去,两只前爪上闪烁着凛冽寒光,仿佛是精铁铸造一般。 看着猛虎扑来,烬冰嘴角浮现出点点笑意。经过了几个回合的较量,他已经大概摸清楚了猛虎的攻击方式。 只见他身体猛然下沉,然后借着冲势自猛虎腹下铲过,手中短刃尽力上扬,将猛虎开肠破肚,用力之大甚至将其内脏都带了出来。 借着惯性,烬冰在冲出猛虎身下近半米左右时停了下来。 虽然对猛虎造成了严重伤势,但他还没有喘息的时间。在剑阁时的搏杀为他塑造了最扎实的搏杀技巧,以及极佳的战斗意识。 腰部再次发力,烬冰弹身而起,然后紧接着向前扑去,险之又险的躲过了猛虎那钢鞭般的尾巴的横扫。 作为即将化形的妖兽,猛虎也是有着极强的体魄,如果烬冰被它这一尾巴扫中,哪怕他主修的也是体魄,那也不会好受到哪去,至少要断掉一两根肋骨。 与那受了致命伤的猛虎拉开距离,烬冰将目光放到了眼见局势不对,正打算逃跑的红狐身上。 可尴尬的是,经过刚才一次搏杀,他一口气已经到底。而换气的话,便很难再追上红狐。即使追上,也要花费很多时间。虽然都是些未化形的妖兽,但他现在也是被封印着,一身真元丝毫不能动用,体魄也被压制到了半步初境。 就在这急需做出选择的时候,烬冰却忽然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当日李青云在问剑山上一剑斩灭明族半神的场景。 然后,掷刃。 一道寒光划过,刺入正在奔跑的红狐的后颈中,仿佛就是狐狸自己凑上去的一般。 狐狸踢腾了两下,便不动了,失去了气息。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从不远处树林中传来。 白衣胜雪的癸沝从某棵树梢跳了下来,眼中带着赞赏之色。不过很快,当他走进那处“战场”时,赞赏之色便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满以及平淡。 “打扫战场,把东西收起来。记住,动作要快,血腥味会招来山中其他生灵。你永远不会知道来的是野兽还是妖兽。” 癸沝语速很快的道,同时出手在烬冰身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恢复了他被压制的真元以及身体素质。 快速的把地上的虎尸、狐尸装进扳指之中,又从地底下挖出被自己一脚踏到头顶而昏厥的穿山甲挖了出来,割破了喉咙,也装进了扳指中,烬冰与癸沝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向山下飞掠而去,直奔县城。 途中,癸沝忽然道:“虽然不知道你这一年多经历了什么,但不可否认,战斗经验确实丰富了很多。” 听到夸奖,烬冰笑着挠了挠头。 “然而,” 烬冰心中一凛,果然还有但是。就想上山之前一样,每次癸沝带他去狩猎或者剿匪的时候,总会让他先出手,然后自己善后。事后总结时都是先夸奖接着说教。 不过也就是那些说教,让自己在剑阁是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后路。方才你斩杀那只狐狸时,将匕首投掷了出去。你可曾想过如若短刃未曾将狐狸钉死,自己又该怎么办?看到你没了兵刃,狐狸是否会再次杀回来?或者如果其他妖兽来了,你又该如何?据我所知,这座山里是有异兽存在的。” 烬冰咽了一口唾沫,来了。 虽然无奈,但是烬冰知道,自己这位大哥说的都是对的,就算他有十足把握击杀狐妖,但是万一再次出现妖兽,被封印修为,又身无长物的他很可能就此饮恨。 当即,烬冰只能点头称是。 作为修士,两人速度都不慢。普通人半天的脚力,二人谈话间只用了半炷香便到了。 “你很着急用银子?”进了城门,看着急匆匆地就要去卖掉战利品的烬冰,癸沝疑惑道。 烬冰沉默了一小会儿。 “确实有用。” 虎妖精血,虎骨,以及大量的碎银。这是今天早饭时蓝显便托烬冰帮忙的事。烬冰也大概猜出了他的目的。 经过七天的修养,在不顾根基不稳的情况下,蓝显的修为不仅恢复了受伤前的状态,还一举冲到了三品巅峰。虎骨、虎血都有大量凶煞之气,是用来刺激潜力的。 很明显,蓝显是想用秘法突破到四品,也就是等同于星图一脉的星元境的等级。而想必等到他突破时,就是与那明族分生死的时候了。 “那就先去卖掉。”癸沝道。“我这里有处官府外的渠道,可以卖出更多的银子,愿不愿意?” 烬冰点头:“那自然最好。” 两人七拐八拐,最后到了外城的一处朱门宅子。 在外城都是官家统一建造的背景下,这处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宅子便于周遭格格不入。 在烬冰好奇的目光中,癸沝径自推开了门。 “胡叔,我这儿又有好货了,你收不收?” 不一会,屋内传来粗犷的声音。 “收,当然收。只要够好,我啥都收。” 说着,一男子从屋内走出。与他粗犷的声音不一致的是,此人精瘦,面庞黝黑,眼睛中透露着精明之色。 见男子出来,癸沝看向烬冰,示意他取出兽尸。 烬冰轻抹扳指,三只兽尸出现在地面。同时,他手里拿着短刃和瓷瓶。 飞快地一刀刺入虎妖心脏,真元输出,将其中残留的血液挤出,灌满一瓷瓶。然后又将虎头、狐皮割下,动作娴熟。 把收集的东西再次装回扳指,烬冰看向被癸沝称为‘胡叔’的男子。 “这些都卖。” 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男子脸上表情一滞。 “虎爪呢?穿山甲额头的鳞片呢?狐狸牙呢?” “收起来了。”烬冰面无表情。 “收起来了?你小子倒是识货,收起来的都是好东西。就这一摊破肉能值几个钱?不收了不收了。拿走拿走。” 闻言,烬冰皱眉,而一旁的癸沝却是眼中闪过精芒。 “胡叔,话不能这么说。这妖兽肉在别处可也不便宜,何况是这种半步入阶的妖兽的肉。兽骨蕴含了能量,那可更是好东西啊。”说到这里,癸沝顿了顿。“而且您也说了,收起来的都是好东西。那好东西可就不是银子能换的了吧,您总得拿出点上得了台面的吧。” 烬冰想说什么,可却被癸沝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当即识趣闭口不言。 男子打量了二人一眼,眼中神色有些复杂,还有些玩味。 “那你小子想要什么?说说吧。” 癸沝笑了——有门。 “当然是您最拿手的东西了。” 男子没好气的瞪了嬉皮笑脸的癸沝一眼,从腰间掏出两样物件,烬冰仔细看去,正是一个小巧的血色骨笄,以及一对天蓝色的耳珰。 “挑一个吧。用那三样东西换。” 出身皇室的烬冰自然知道是好东西,当即从扳指中取出三样物件,同时问道:“三件换一件?” 男子眉毛一挑:“怎么?嫌贵?嫌贵趁早滚。绝对不讲价。” 眼尖的癸沝发现,在呵斥烬冰时,男子却罕见地流露出处精明和不耐外的情绪,好像是,得意? 烬冰陪笑:“不贵,不贵。” 同时,他从扳指中开始一样一样的取东西。 两根红色的翎羽,六根似是鸟爪的指甲,还有一个散发着不俗火属性真元的鸟喙。 “两样我都要了。” 此时的烬冰颇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感觉,同时还保持着掏东西的姿势,似乎只要男子还有宝贝,他就能继续换。 男子似乎有点发懵,但当他看到那鸟喙后,目光却是骤然火热起来。 “给你。” 把手中的骨笄以及耳珰像丢破烂一样丢给烬冰,男子迅速的向地上的材料抓去。 伸手触摸到那鸟喙后,男子便感受到了它带来的灼热感。 “好家伙,这是,火之道韵?”略微感受了一下,男子有些惊讶的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异兽的血脉天赋而已,而且只是普通异兽,不是荒古级别的,不值一提。”烬冰平淡的道。 而实际上,这鸟喙的价值绝对超过了男子拿出来的两件饰品中任意一件的的价值。 烬冰说的平淡,但实际上他也只有一件这种层次的材料,还是在剑阁时有一头异兽来袭时被李青云击杀后,在收拾尸体时他昧下的。至于李青云知不知道,那就不属于他管的范畴了,至少李青云没要回去。 要知道,道韵,哪怕只有一丝,也是弥足珍贵的。这可是有助于修炼的物品。在明面上,可谓是有价无市。 至少,想要获得带有道韵的物品,除了从异兽身上有,便只有星主级别的修士、妖兽体内的星辰上有了。而异兽,最少都是六境实力,荒古异兽更是能达到十一境十二境。就算异兽不能诞生灵智,但强劲的体魄以及诡异的血脉天赋神通就已经足以支撑其越阶击杀敌人。 当然,道韵也分强弱。或者说完整性。向从星主星辰上剥离下来的道韵完整性便与该星主的修为以及对大道的领悟程度有关。而异兽的道韵则是取决于血脉的浓度。从荒古异兽到普通异兽,血脉浓度是在逐渐稀薄的,所蕴含的道韵自然也会不完整。但那却并不影响其珍贵性。 只不过,所谓道韵,对修行有帮助,也是有相对性的。像烬冰刚拿出的鸟喙上蕴含的火之道韵,便只对修习火属性法门的人有帮助,对其他修行者不仅无益,甚至于对某些人还会有害处。 也正是因此,烬冰才会拿出来交换。 摩挲着手中的鸟喙,男子看烬冰的目光也是火热了起来。 “胡叔,那剩下的妖兽血肉?”见状况不太对,癸沝连忙开口,试图转移话题。 “啪”的一声,一张银票被拍到了一旁的木桌上,而此时,男子的神情也是恢复了正常。 癸沝瞥了一眼银票,面额一百两。也不顾讨价还价,将银票收起来,癸沝拉着烬冰边往外走,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 看着癸沝如临大敌的背影,男子笑了笑,旋即把那些材料以及血肉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了后院。 “还是太年轻了。不过,你们俩竟然凑到了一块,有意思。” 十二、你当如何 蜀宫,安神殿外。 一众护卫看着眼前一脸无奈样的中年人,神色凝重。 “真不让进?”中年人开口问道。 中年人一身晶蓝长袍,剑眉星目、气质出尘,正是剑阁剑仙李青云。 可李青云此时却是很无奈。他被挡在外边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原因是:“陛下处理政务期间任何人不得入内。” 虽然他与烬千殇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但烬千觞毕竟是一国皇帝,而他又是剑阁下任阁主,大面上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并不是说他们两个因为身份真的很在意这些琐碎的东西,而是纯粹的做给外人看。 否则蜀帝与剑阁阁主太过于亲近,恐怕其他两国的人就要坐不住了。 护卫首领上前一步,刚欲要说什么,之间身侧的殿门开了一道缝隙,发出“吱呀”一声。 众人看去,只见一道光幕飘出,在众人的注视中形成了几个字。 “姓李的,外面候着。” 看到光幕内容,李青云眉头一挑,迈步便要向殿内走去。 “大,大人,陛下有令,您,您不能进去。” 护卫首领侧步,挡住殿门,双手抱拳恭敬地道。 “嗯?” 李青云瞥了大概七境实力的护卫队长一眼,能压制七境实力的威压便从他身上迸发而出。 一众护卫不过六境实力,如何能顶住此等威压?当即,随着一声声“噗通”声响起,便都跪了下去。 可即便跪倒,他们仍是用双手拄着地面,高扬着头颅盯着李青云。 相比于自己的手下,护卫队长要好一点,却也是半跪着,全身骨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现在呢?我能进去了吗?”李青云低下头,笑眯眯的问护卫队长。 “陛下说...让您...在...外边候着!” 顶着莫大的压力,此刻已是汗如雨下的护卫队长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道,态度强硬,甚至说完后还不忘瞪了李青云一眼。 忽然,李青云猛地出手,一指点破了光幕。在光幕破碎的同时,殿门大开,压力也被李青云收回。 没了压力,众护卫顿时瘫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连护卫队长也不例外。 笑着将几个小布袋丢到护卫们的身上后,李青云便径自走入大殿,又将门关上。 “替你们陛下赏你们的,和水服下,对修为有好处。” 众护卫对视,皆是有些迟疑。 “拿好,然后退下。”又一道淡漠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闻言,众护卫这才将布袋收起,然后踉跄地起身,相互搀扶的离开。 屋中,一身着暗蓝色华服烬千觞从案上抬起头,正笑眯眯的看着来人。 虽然看到那光幕后,李青云便有了判断,但此刻看到老友脸上的笑容后还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人不错。” 定下心来的李青云便有了心力关心其他事情了。 “那当然。有那种敌人,属下自然不能差。” 烬千觞气定神闲地道。 “说你胖你就喘。”李青云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被挖苦的烬千觞也不恼,只是笑呵呵地坐在案后。 “你此次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确认我的状态吧?”烬千觞又开口。 “当然。” 说着,李青云眼神一动,一层无形的能量薄膜笼罩住了整个安神殿。 李青云刚想说什么,却见烬千殇摇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去大哥那儿吧。” “老大那儿?不会打扰到他?” “无妨,前些天大哥突破后就出去了。” “突破了?十一境?”李青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他却并没有注意到烬千殇说话时神色的复杂。 当即,两人各显手段,一个化作剑光,一个在原地留下墨迹一般的黑雾,都向皇宫那处平日里都无人敢前往的禁地赶去。 片刻,两人的身形显化在一处凉亭中。 在这平日里都无人能踏足的地方,有着曾令正片天地的顶尖强者都赞不绝口的美景。 且先不说那红木雕花的凉亭,单是亭外的草地野花,青石小径,还有亭边的一棵巨大桂树便令此方小天地美不胜收。 不过若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一众站在绝顶的强者惊叹。 再看凉亭不远处的微型湖泊,其上微光阵阵,湖面上仿佛有着万千星河,美艳不可方物。可此时的天上,却明明有着薄雾,虽然说不浓,但绝迹是看不到星辰的,就连明月也只是能隐隐约约的窥见一二。 再次看到这堪称人间一绝的景色,历来都会沉浸于此的李青云此次却是毫无表示。 “还有几年?五年?三年?还是一年半载?” 李青云脸色又阴了下来。 “两年左右吧。哎呀,别摆这么一副臭脸,我又不是要死了。”烬千觞瞬间便明白了老友说的是什么,故作轻松的道。 “又不是要死了?如果真成了那样,你与死何异?” 谁知,李青云听后竟然发怒,厉声的道。 烬千觞微微摇头,没有说话。他选的这条路就是如此。用死气成就星主,如果修为一直急流勇进还好,那他未必没有冲击一下十二境之上,也就是那自古无人成功的涅槃境的机会。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没有允许他那么做。 老一辈的顶尖战力基本上都到了需要特殊手段遏制修为,延长寿命的地步,他们这一辈修为最顶尖的阿璇已经踏入了涅槃境,至今未能回归,其余人也就只有他到了星主境,李青云成就了玄仙。如果他选择了尽快冲击涅槃境,而明族又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开始决战,无疑,整个天下都会陷入劫难中。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星璇在踏入涅槃的一瞬间,曾凭借那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占卜过,半个甲子内,明族必定会发起总攻。 所以,他选择了向自己凝聚的三颗星辰中灌入死气,然后在修为不受控制地突破十三境之时通过死气封印自己的修为。当然,这种手段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他失去所有的情感,只会剩下绝对的理智。 换一种方式来讲,如果烬千觞在封印修为的最后一刻最大的执念是保住天下,那么无论是谁做有害天下的事,哪怕是烬冰,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 看到烬千觞的反应,李青云更为生气。 “铛”的一生,一颗金色的圆球被他拍在了桌子上。用力之大甚至在坚硬的石桌上砸出了一个坑。 “吃了。” 烬千殇眉头一挑:“十二境明族的内丹?那天去找事的那个明族的?有这好东西先给徐老吧,他比我更需要。” “哪那么多废话?我自己的师傅用得着你操心?这是多出来的,给我吃了!” 烬千殇沉默了。 “对不住了。” “你他妈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让你吃你就吃。怎么着,你觉的我自己对付不了那几个狗娘养的玩意儿?还用你烬千殇帮我?你就这么自信你比我强?” 敢在皇宫里当面骂皇帝,李青云可以说是第一人了。不过烬千觞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虽然不擅长揣摩心思,但是一个皇帝怎么会听不出来老友话中的关心? 看着桌上金灿灿的内丹,烬千觞同样抹了抹手指上的扳指,两壶酒、两个小酒杯出现在了桌子上。然后他又把已经嵌在了桌子上的那颗内丹扣了下来,扔进一青一黄两个玉壶中更加靠近自己的青酒壶中。 当即,两人各取一酒壶,在杯中倒满酒水。 值得一提的是,李青云那一酒壶中的琥珀色酒液在倾倒的时候竟呈现一种粘稠的质感,更有甚者,在酒液入玉石杯后,整个青绿色的杯子就开始有了变成琥珀色的趋势。 “干。” 烬千觞举杯。 “干” 李青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顿时,周遭灵气四溢,更是夸张的形成了片刻的狂风。 “这灵气量?有点不对吧?” 下意识地吸收了灵气,李青云有些惊讶的问道。 刚才烬千觞拿出来的酒他是知道的,那是烬千觞在一处密境中带出来的,也是他能如此年轻便成为星主的倚靠。桂月露,不知道用什么酿造而成,但听名字的话,应该是桂花没错。据说当初烬千觞在密境中待了一年,出来时带出了十壶酒。进秘境之前,烬千觞只有三境,而出来时,却到了七境。 而更可怕的是,出来后,烬千觞曾与星璇消声觅迹三年,三年后,星璇冲击第十三境,烬千觞则第一时间回国发起了政变。那时,他就已经是十一境大圆满了。 当他当上皇帝后,曾邀请昔日好友宴会,也就是在那时,月桂露首次出现在世人眼前。据说,当是每人只分得了一小杯,可当第二天人们却惊讶地发现:之前参加宴会的人竟纷纷破境。 由此可见这月桂露的奇效。 但是,只一杯便让一位玄仙控制不住摄入的灵气而导致周围发出灵气风暴,确实有些太夸张了。这也不怪乎李青云发问。 “你这瓶和之前我拿出来的不一样。之前的才是正常效果,这瓶,之前我为了给我儿子打基础,只取了桂月露提升潜力的作用,加在了他的餐食中,灵气全放进了这里。所以你这瓶,灵气是之前的那种的七倍。” 烬千殇解释道。 “你看,这怪不好意思的。” 李青云干笑两声,颇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不过并没有说什么推辞的话。他们两个之间,不需要那些虚假的东西。就像他之前把那内丹给烬千觞时没有一点心疼,烬千觞接过来也没有迟疑,只有因为没有和他共抗强敌的歉意那样。 烬千觞不理耍宝的某人,一杯一杯的喝着融了明族内丹的酒。 于是,小亭内,一人的气息持续上升,一人修为虽有滑落的迹象,但气势逐渐凝实。 良久,两人在同一刻睁开眼睛,眼中都有着欣喜。 “这次,不着急逼死气入灵渊了吧?”李青云语气轻松的问。 “嗯。”烬千觞点了点头,语气中少见的有几分柔和。 “不过,你和大哥到底要干什么?” “别管了。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要知道,这个计划里,我们没打算让任何一个人死去。” 谈到这件事,烬千觞的神情瞬间便恢复了冷静。顿了顿,他又道:“换个说法,为了这个计划,如果有别人死去,我们会用十条百条明族的性命给他陪葬。” “行吧,不管了。那说说你儿子。” 李青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真就打算一直这么跟你儿子僵着?明明是最关心他的,在他面前偏要摆出一副无情自负的鬼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儿子现在最怕的就是你?” “你不懂。癸沝那小子当初的状态你又不是没看到。” 烬千觞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我就想啊,要是当初他们俩感情没那么深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所以你就装成这种样子?等你死了以后还把这种形象在你儿子心里留一辈子?” “不会是一辈子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用意的。” “算了,拧不过你。随意吧。“ “再过不久就是那小子的冠礼了,你来不来?” “剑阁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来了。帮我把我那份酒喝回来就行。” 李青云的眼神有些落寞。 “那总要赐个字吧,这可是你这当师傅的该做的。” “嗯......就叫辰渊吧。” 烬千觞略作沉吟。 ”璨若星辰,渊渟岳峙。好字。“ 李青云笑笑,旋即身形消失在了此间。 ”如果有一天,小冰与天下站在对立面,你当如何?“ 淡淡的话音落下,又消失。 十三、剑色如血 “砰!”的一声,粗制的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榻前一站一坐的两人都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烬冰现在的心情就如同他的表情一般无二。而蓝显甚至犹有过之。这一切,都源于烬冰归途时听到的一番话: “哎,张哥,这都一旬多了,你儿子怎么还没回来呢?翠翠都问了我好几次了。” “谁知道呢。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前天都从军队休假回来了。” “哎,两位老哥,我倒是知道一点。前两天咱们县令大人前去都城述职,这军政大权不知为何,却是落在了那位师爷手里。大人前脚刚走,那师爷后脚就挑出来了军队里所有修为的人带走了。张大哥你儿子不是就会些拳脚吗。” ...... “你带着婳妤跟她娘走吧。如果可能,帮他们安排个活计。”蓝显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烬冰。 “然后让你自己送死?要走一起走。”烬冰语气强硬,全然是拒绝的意思。 蓝显目光几次闪烁,最后摇摇头。 “我欠他们的,这次可以还上了。我和那明族,这次必须死一个。” 原本还有些烦躁的烬冰听了这话,忽然就有些恍惚。 这句话,很熟悉,但他偏偏就想不起何时何地听到过。 “那就弄死他。咱们谁都不会死。”鬼使神差的,烬冰说出了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话。 说完,烬冰长出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情绪,又道:“你妻女也不用担心,我会托朋友把他们送出城。是可靠的朋友。” 蓝显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听你的。弄死他,咱们活。” “你跟姨解释一下,我先去书院找婳妤,然后去找我那个朋友。等我回来就直接让他们出城。” 留下一句话,烬冰转身就往外走, “诶,小青啊,出去啊?午饭做熟了,吃两口再走吧。” 厨房内的妇人看到烬冰往外走,急忙招呼道。 “不了姨,你和叔吃吧,我有点赶脚。” 出了门,烬冰左脚用力,一个纵跃,向内城方向飞身而去。 “这孩子,也不怕饿坏了肚子。”眼见烬冰离去,妇人小声的嘟嘟道。 “噌”的一下,癸沝将怀中佳人推开,站了起来。 被推倒在地的美艳女人“哎呦”一声,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怒了这位明显是修行者的大爷,脸上满是惊恐。 一旁吹拉弹唱的几人也都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看向癸沝。 癸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布下的四座阵法已经被破了三座。现在那明族最少已经到了内城最外围。 向来以隐忍著称的明族主动出击说明了什么?说明这明族认为无论出现什么意外,自己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换句话说,他已经有了足够甚至强大到根本不用出全力的实力。 往桌子上扔下一锭银子,癸沝直接撞破窗户,像外边冲去。 就在他下坠时,还在屋内的长剑出鞘,滑到他的脚下,帮他稳定住了身形。旋即便全力向外城蓝家赶去。 落单的弱小儒生,从来都是明族的第一目标。 烬冰提气轻身,用最快的速度向书院赶去。不一会儿便进了内城。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声巨响响起。烬冰回头看,蓝家的方向,一道亮眼的金色光芒腾起,直冲云霄。 “还愣什么?过去啊!” 声音很明显是癸沝的。这一刻,烬冰心中关于这位大哥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比如他的行踪,再比如说他说过的“赏金猎人”的身份。 明族的存在,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能狩猎明族的“赏金猎人”,天下也只有一个组织能拥有。 流光划过后,烬冰也立刻调转身形,沿来路返回。 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烬冰的心中没有丝毫的侥幸。这诺大的县城中,修行者没几个。像屠夫、书院院长,他都拜访过,也都用灵力试探过,无论修为还是心性都没有问题。 至于那所谓的神医,据说在他来半旬前便已经离开。当然,就算没有离开,蓝显的‘病’也不是他能治的。 这种‘病’,天底下只有几个人以及一柄剑能治。 烬冰飞快地从一间屋顶跃到另一间屋顶上。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某一条算得上是宽敞的土道上已经溢满金光,哪怕是正午的阳光也不能与其争辉。 那明族,已经动手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那明族冲到外城去,明显是冲着蓝显,或者说他的儒家传承去的。 如果真让他得手,那么假以时日,伤亡人数便不能以城池来计算了。毕竟以明族的性格,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绝对不会现身。都说蛇是一种很狠戾的动物,你惹了它,它不会当下报复你,而是等你疏忽的时候给你来一下狠的。便是如此风格,犹不及明族十一。明族甚至不会给你招惹他的机会,只要他们敢现身,就是短时间内无人可以阻止的存在。 之前两人的计划是照着蓝显能够杀掉那明族去想的。而现在,很明显,他真的不一定打得过那明族。 忽然,烬冰全身一震。蓝家所在的地方,剑光冲天。 此时,蓝家。 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明黄道袍男子现在的脸上阴云密布。身后本应是两对四片羽翼的地方空空如也,而袍子上以西还带着白金色的血迹。 蓝显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眼前白衣青年从天而降的惊世一剑,而是那白衣身影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以为也爱衣白,故去十数年的故人。 “外边还有三百教徒,两百一境,七十二境,你,可能拖住那些二境?” 癸沝手中银色长剑斜指,气机锁定那道袍男子,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之人说道。 蓝显点头:“七十,可。” 都是聪明人,癸沝说只让他对付二境椒图时,他就知道了这白衣青年的身份。 得到回答后,癸沝身上气机一动,当即向那道袍男子冲去。而那明族被斩去的四翼在此时也尽数长出,当下也是以翼为刀,冲向癸沝。 一时之间,两人身形不断腾挪,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缠斗,一旁的蓝显也没闲着。只见它从怀中取出一支碧杆细锥,直接就是注入灵渊内的真元,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 如果是烬冰,一上来绝对会是试探起手。而蓝显却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同明族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用‘笑面虎’这个称号来称呼明族多少是有些合适的。之所以是‘有些’,是因为这词用在他们身上程度还是有点太浅了。不过“虚伪”、“狡诈”、“伪君子”这些称呼却是太合适不过了。 之前有癸沝的气机锁定,那明族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两人开始交手就没了那么过顾忌。只一个念头,那些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的教众便向院子围攻而来。 蓝显眸子扫过那些教众,从外围的一境教众到离院子比较近的二境兵卒打扮的教徒。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滔天的痛苦与愤怒压下,强迫自己进入冷静状态。 然是如此,他周身溢出的等效于真元的浩然正气还是呈现波涛状。 幸亏癸沝让他应付得是二境教众,如果是一境,说不得就要出大纰漏。哪怕他修习的本来就是最能控制情绪的儒门浩然正气,哪怕现在一战关乎甚大,就算现在是敌对阵营,而且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那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人,他仍下不去手。 是的,就在那明族降临的时候,方圆一里以内,没有修为的人都被侵蚀了神智。 无一例外。 手中碧玉小锥光芒大盛,在蓝显的引导下,一个个繁复的符文自笔下飘逸而出,形成一座座阵法,将冲向院子的二境教众困在其中。 在教众的一次次轰击下,一些阵法只是发出轻微的抖动,一些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蓝显需要做的,只是在阵法出现变成明黄色的迹象时撤掉,然后重新构造而已。 身为国都最大的书院上届的首席,蓝显也却是无愧于天才之名,硬生生地以三境巅峰的修为拖住了七十多个二境的教众。 要知道,儒生用自身能力来“学习”其他体系的能力,在运用出来,威力是要低上自身修为一个大层次的。 而用同阶能力困住七十多人,对大多数修行者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哪怕蓝显因为对浩然正气的理解够深,硬生生地将威能拔高到了二境顶点,并且用的还是最擅长困敌的阴阳家阵法。 可虽然困住了二境的教众,之前分散在外围的那些一境教徒也即将赶过来。虽说一境与二境有着差距,但是还没有到达数量不能弥补的地步。 所幸,之前癸沝与那明族气机之间的相互锁定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作为战场第三环的烬冰也是终于赶到。 有着宫里生活的经验,虽然无需夺嫡,可烬冰对局面的分析与掌控也是不差的。只大概的扫了几眼,他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 思考片刻,烬冰右手食指中指并作剑指状,隔着衣物按在胸口处被当作挂坠挂着的扳指上。下一刻,一并天蓝色小剑被他抽了出来。输入灵力,并且全力灌入法门的气息后,烬冰手腕一甩,像丢暗器一般将小剑掷了出去。 那天蓝小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再次回到烬冰手里,随后更是迎风而长,化为了那满布裂痕的三尺青锋。 而原来小剑划过的地方,一道黑色的丝线般的东西留在了原地,散发着《浮世录》的气息。好巧不巧,这痕迹正好呈现一个圆形,将所有二境教众围困在了里边。 《浮世录》的气息天生对明族有着很强的震慑作用。以烬冰二境中后期的修为,完全可以使得那些正从各家各户赶来的一境教众不敢靠近院子。而那些二境教众,虽然并不惧怕这气息,但还是会对这气息产生厌恶,除非必要,也是会下意识地远离。而那道袍明族下的命令是攻击院子里的人,这些教徒自然也就不会去冲击那道痕迹。 就算如此,按照修为来说,仅仅二境的烬冰也是绝对拖不住这一百多的一境教众。硬拖的结果只能是身死道消。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能在死之前换掉多少。 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便选择了取巧的办法。 目前对他来说唯一的优势便是那些教众并不聚集,赶到小院前也是有先后的时间差。这便给了他逐一击破的机会。 猛地一个后仰,躲掉了最近的教众的一次袭击,烬冰全身一震,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与痛苦。 “叮、叮”两声,断月剑与那教众的拳头交击,竟发出了明显的金铁之声。 硬吃了反震之力,烬冰凭借着高于教众的修为,闪身到她身后,全力的一脚,将其踹出近十米,然后在她落地之前又赶上,补上一脚,又将其蹬出十数米,砸进一间屋子里。坍塌的砖墙将那教众掩埋住,显然短时间内那教众是出不来了。 略微松了一口气,烬冰转身向另外一个胡同掠去,眼睛一闭,牙关紧咬,三剑分别带下来三颗脑袋。 白金色的血液从碗大的断口出流出,不一会儿,血液的颜色变化,从白金色到粉色到鲜红到血红,一股子血腥气飘出,冲入烬冰的鼻子,然后直击大脑。 从外貌看,这三人正是一家三口。夫妇两人约是三四十的年纪,那孩童仅仅只有十岁的年龄。想来如果不是那道袍明族的降临,这一家也会生活的不错。 强忍着那血腥的一幕对身心造成的不适,烬冰又向别处赶去,一剑剑的杀着那些被同化的教众。 可是在杀掉二十几个教众后,烬冰一脚蹬在地上,原本应该飞窜出去的身体却是一个踉跄。被血液沁透了的鞋底传来阵阵的冰凉以及粘稠感。 一直用真元提高速度,每一剑的斩出也都要附带大量真元,还有抵御被那些教众打伤的地方那股属于明族力量的侵蚀也要耗费大量真元,烬冰本就不多的真元已经见底了。如果不是《浮世录》修来的真元比大多数真元更要凝实,他甚至撑不到现在。 更糟的是,就在烬冰四处斩杀教众的时间里,其余略远的教众也都在那道袍明族的吸引下赶了过来。 当下,烬冰心一横,将全身剩余的所有真元附带灵力都注入进了断月剑。 得到了真元,断月剑身之上泛起阵阵晶蓝色的雾气,在某道意念的控制之下,雾气均匀的附着在了剑刃上,没有丝毫浪费。 “唉”一道声音自剑中响起,只不过传到了外界便只剩下了阵阵剑吟。 大敌当前,烬冰却闭上了眼。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当初李青云对敌的那一剑。 劲风拂过,烬冰仿佛醉倒一般后仰,持剑的右手乱挥一般划出一道曲线。好巧不巧,竟正好绕过了一名教众挥出的拳头,一剑封喉。 晃晃悠悠,烬冰就好像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醉汉,跌跌撞撞的穿过人群,手中断月乱挥,每一剑都能带出大量鲜血。哪怕没有再多的真元加持,凭借着断月剑本身的锋利,依旧是收走了不少教众的性命。 当然,烬冰的身上也多出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轻的方才擦破了皮,重的甚至隐约可见肉下白骨。 终于,无论真元还是剑气全都耗尽。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也将烬冰强制的拉出了的空灵的状态。 深吸一口气,又硬挨了一个教徒的全力一拳,烬冰飞身跳上一间房子的屋顶。感谢李青云为他塑造的这一副强大的身体,在受了如此重的伤以后仍是生龙活虎。 这如果换做其他他人,单单是真元消耗殆尽便足以陷入虚弱状态,更不用说再带着重伤靠肉体拼杀仅二十一境敌人,之后还能拖着剩余敌人在房顶满村子跑。 另一边,蓝显靠着阵法一个人拖住了七十二境,虽然浩然正气快消耗的差不多了,但局面整体来说还在控制中。 至于癸沝那边的局面,则要强于这两人太多。一剑剑斩出之间占尽了优势。 终于,癸沝抓住机会,左手握拳硬挡那明族一击,右手的剑再次将他左翼斩下。 此番过后,两人身形都是暴退。明族男子冷哼一声,羽翼慢慢长出,眼神阴冷;癸沝则全力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 “信仰吾主有何不好?实力、永生,吾主都能给你们。朋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信仰吾主。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道袍明族男子仍试图用语言诱惑癸沝。 “嚯,真是够无聊的。你是第三个跟我说这话的,前两个,你猜猜他们怎么了?”癸沝一脸不屑。 道袍明族男子脸色一变,随机脸上的伪善褪去,表情发狠,周身能量暴起,吸力骤增,被蓝显困在阵法中的二境教众则是化为道道流光融入道袍男子体内。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实则奇快无比。就在癸沝反应过来的前一刻,道袍男子的气息已经从之前的三境暴涨到了五境。 感受到了那暴躁的威压,癸沝心中咯噔一下,仿佛心脏楼跳半拍,但还是持剑冲了上去。 此时的道袍明族男子已经被流光包围,感受到癸沝的气息靠近,一对羽翼自光团中伸出,与他手中的银色长剑对撞。 羽翼还是那羽翼,长剑仍是那把银色的“西洲”,可一直占据优势的癸沝这次却是倒飞而出,握剑的右手虎口处猩红点点。 “砰”的一声巨响,癸沝撞在院中粗大的桂树上,力道之大甚至在树上凹出了一个人形的洞。 失去了对手的蓝显赶忙上前将癸沝扶起来。 “没事吧?” 擦去嘴角的血迹,癸沝摇摇头,然后死死的盯着那光团。 “麻烦大了。” 蓝显也是神色凝重。 随力量的吸收,道袍明族男子身上的光芒黯淡,露出样貌。令人恐惧的是,他露在外边的头颈竟再无血肉,除去白色的骨骼外,竟是剩下类似原本提醒的白光,双眼处也只有了两团黄光。 而且,其周身散发的气势,已成六境。 适应着体内伤势带来的剧痛,癸沝看了一眼缀在衣领上的一枚金属扣。 扣子的正面毫不起眼,从癸沝的角度看去,却能看到其反面镂空雕刻的一把精美的伞。 “道友,我需要一刻钟。一刻钟以后,杀他。”癸沝平静的道。 没有回答,蓝显只是默默地站到了青年前边。他将手中细锥当作长枪前刺,挡住了对面一次攻击。 笔断,骨折,人未退。 蓝显喷出一口血。但同时,他完好的左手迅速将腰间玉佩拍碎。 二十八卷卷轴出现在地上,接住了一口精血。 卷轴燃烧,大量灵气激荡而起,二十七道身影以及一座大阵出现。 蓝显最大的底牌,丹青之道。 简单来说,就是将真元模拟成某物或者某人的能力,配合其气息封印在卷轴中,等到用的时候再释放出来。 卷轴中所封印的画作有原物的全部能力,实力有作者的七成,画卷被使用后化作可以存在一刻钟。 当然,七成只是粗略估计。具体的浮动还要看作者的天赋以及对丹青大道的理解。就如同蓝显的画作实力已经达到了自身的八成五。 一口精血,又将画作的实力提高了一层。 这就造成了,三境的蓝显,最新的画作实力到达了四境,而之前的画作也到了三境。 那道袍明族男子要面对的,便是二十个三境的蓝显,一个四境的蓝显,七个四境的烬冰以及一座三境威能的阵法。 虽然相差两个层次,但拖住,至少拖住一刻钟并不难。毕竟,画作不会惜命。 没了威胁的癸沝不在分心,闭上了眼睛,甚至抛弃了对外面的感知。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座碑,碑上的一行字尤其清晰。 “天灾降至,吾当为伞,护万民太平。” 幽幽长叹,癸沝脸上的无奈最终被坚定所替代。 在癸沝的丹田中,一粒光粒疯狂的闪烁、压缩,吞吐经脉中的灵力。忽然,身后一颗灿烂的亮银色星辰投影浮现。 随着光点的闪动,癸沝经脉中灵力流速越来越快,最后,激荡的灵力甚至开始压迫体内的血气与骨骼。 一丝,一缕,一片,血红色的光雾逐渐将那白袍身影笼罩,光雾中逸散着越发强大的气息。 就在某一刻,某个临界值被突破,癸沝灵渊中的银色光点膨胀,与周围血气结合,形成了一颗玫红色的微小星辰。同时,经脉中的灵气也纷纷凝结,化为液态的真元。自此,他的体内再无灵气,只剩真元。 这一刻,癸沝由半步四境,彻底踏入四境星元之境。 癸沝看着手中的“西洲”长剑,原本通体灿银,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如梦似幻的七色光芒的长剑,此时被光雾侵染,多了一抹妖异的紫红色。 癸沝闭上双眼,似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出,融入到了血雾之中。仿佛痛苦已经在他的脸上固化。 “终究只是西洲,可望而不可即。当初我给你起这个名字时可能就错了吧。我想要美好的结局,可更多的人想要的只是活下去。唉,这场闹剧该结束了。等着我去找你,不会太久的。” 此时,无论是身后已凝实了许多的星辰虚影,还是手中的剑,都已经成了红的有些发紫的血红色,长剑折射光芒的特性没有消失,但再次折射出的光芒却变成了玫红色。同样的绚丽,只是相比较于之前,多了几分诡异。 再睁眼,白衣青年已成红衣,一头青丝,尽数灰白。 “以后,就叫你‘红尘’吧。手持红尘,护红尘。” 话音落时,癸沝身上的气势疯狂暴涨,一息之内,入七境! 十四、大雨 此刻,书院。 “狄风、狄云,随为师诛魔。”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老人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案上的笔,独自出门。 门外,站着两个他曾经颇为看好的“妖魔”。 朱门大院中,正拿着一把杀猪刀剔着虎骨的屠夫感受到那股剑意,手中动作一顿,继续下刀时动作却重了几分。 再说小院中,剑气如水波般扩散全场,未见癸沝如何动作,一众教众,全灭。愕然不人不鬼的明族,也因为这一下失去了杀掉蓝显的最佳机会,只在其胸口留下一道见骨的伤口。 “七境巅峰?武器诞灵?不可能!只有吾主才能赐予让人跨层次提升的力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也是吾主的信仰者。你这是想吞噬我提升实力。你等着,你等着!等主知道了你的行为,一定会让你形神俱灭的!” 那明族看到眼前的一幕,浑身上下散发出歇斯底里的情绪。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蓝显却是大喜。感受着那强劲的剑气,以及胸前伤口带来的痛苦与灼烧感,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有了些许释然。 “呼,呼......” 被追了一刻钟多的某人此刻再也不顾形象,瘫倒在地上疯狂的喘着粗气。 “叮”的一声,血色长剑荡开金色的羽翼,刺入那明族的头骨。 剑气翻涌,直接摧毁了这具身体的生机。 最后一刻,那明族传达出来的意念却是充满了嘲讽。 癸沝收剑,从那明族脑中把剑抽出,妖异的长剑不沾染丝毫秽物。 剑仙,自古以来便是公认的杀力第一,素有同阶无敌的名声。这也就无怪乎此时的癸沝仅两剑便杀了那比他还要低一阶的明族。哪怕明族号称不死不灭,但癸沝毕竟在那个遍地剑修的宗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 不过下一刻,那威风凛凛的红衣剑仙便一口血喷出,晕倒当地,七窍流血。 实力不是白来的,哪怕已经付出了相当不少的寿命作为代价。 城外的一处官道上,正疾驰着一辆马车,向都城的方向赶去。马车中,乌县县令的瞳孔忽地变成了金色,不过金光只持续了一刹,便迅速溃散。县令一怔,摇了摇头,旋即恢复了常态。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从微弱迅速地清晰起来。 唯一还算清醒的烬冰自一开始便注意到了这声响。他扭头看了看最开始被他轰塌,之后便再没有动静的一处废墟,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随着那明族的死,教众们身上残留的光明力量迅速消散,地上那些红金驳杂的血液也都变成了红色。烬冰目光所及之处,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隋国所特有的红毯,红的刺眼。唯一的不足,就是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与生铁的味道。 脚步声听了,烬冰听到了一种介于咳嗽与喷嚏之间的声音。 心中暗叹一声,忍着伤痛,他挣扎着起身,向那声源处看去。 不远处,呆立的少女早就泪流满面,整个身体不住的颤抖。 “婳...婳妤,过,过来。爹还有话跟你说。” 院中,重伤的蓝显看着赶回来的女儿,好似回光返照,又像是用尽了这段时间积蓄的力量,以一种微弱,却又刚好能被蓝婳妤清楚听到的声音说道。 闻言,蓝婳妤疯魔般的向院内跑去,以为太过心急,还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少女与烬冰擦身而过,烬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 不对! 烬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转过身,同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院内踉跄跑去。准确的说,是向少女跑去。 “扑哧” 千钧一发之际,烬冰一个侧步并到了蓝婳妤身前,布满裂纹的蓝色长剑刺入蓝显胸口,将他钉在地上。而他自己也用胸膛硬挨了“蓝显”一掌,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向一旁倒去。 还是多亏了这一副用大量天材地宝泡过的身体,哪怕精疲力尽,还是跑过了蓝婳妤。 遗憾之事终未发生。 只希望在没人控制的情况下断月还能让蓝显恢复一会儿意识,要不然这姑娘可就真记恨上自己了。 约莫十几息以后,蓝显的气息彻底消失。蓝婳妤感受着父亲骤然无力下来的手以及其上残留的温度,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儿,任凭泪流。 忽然,蓝婳妤眼前一黑,身后,烬冰收手,扶住了她前倾的身体。 突逢大变,还是睡会吧。一直悲伤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找了一处没有血迹的地方将蓝婳妤安置好,烬冰把腰间的玉佩取下。 玉佩正中央有一道金痕,将原本断成两半的玉佩再次粘合。正是上次在李青云破境时用掉的那一块。 烬冰双手用力,将玉佩掰成四瓣。 半晌,无事发生。 烬冰有些尴尬地抹了抹脸。所幸在场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其他两个都还晕着,尤其是癸沝。不然天知道会被笑多久。 不应该啊。 烬冰心里纳闷。不知道明族有多可怕之前,他并未觉得李青云让他独自来对付情报里与自己同境界的明族有何不妥,可一场大战后,他再也不这么认为。 他、靠那茶叶强行提升修为的蓝显,还有凭借秘法拼命的癸沝,他们三个一起才勉强弄死了那明族,最后蓝显还饮恨;如果只有他自己,恐怕只是给那明族送一个高质量的教徒吧。 思来想去,就只有那块玉佩中可能还有长辈的后手,然而,并没有什么。 又想了想,烬冰又探手向头上的簪子。 就在这时,一道虚幻的身影浮现。 烬冰立刻收手,规规矩矩地站好。 能让烬冰如此畏惧的,只有那位蜀皇。 “父亲”烬冰恭敬地叫道。 “何事?”烬千觞打量四周,当看到癸沝和已经断气的蓝显时,瞳孔猛地收缩,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并没有让烬冰发现。而看到躺在地上的蓝婳妤时,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当下,烬冰把事情的经过连同他与蓝显的交易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烬千觞,然后又展现了一下那画道之术。 略作沉吟,烬千觞道:“你身上的两部法门都可以用来交易。至于到底给那个,你自己决定。周围还有一道微弱的气息,应该是用剑的的小子留了手。你不是能帮蓝显祛除体内的明族力量嘛,这个人应该也能救。。” 又扫了眼周围,烬千殇皱眉。 “怎如此污秽?” 说罢,他一挥手,地上的血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那血腥的气息都是清爽了不少。 “下次杀人便杀人,别弄得这么恶心。” 话音未落,烬千觞的身影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是再也忍受不了这里的污秽。 蜀宫,禁地。 一与烬千觞又四分相似的男子见眼前之人回魂,关切地问:“小冰那里怎么了?明族潜伏的时间太长,他对付不了了?” 在这里的烬千觞明显不同于在儿子面前,脸上尽是放松与随和,话语间多了几分随意。 “没有,乌县老朋友可不少,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对付不了?” 看着烬千觞明显有心事的样子,男子没有继续问。 过了一会儿,烬千觞又道:“蓝显死了。” 那男子听了,情绪也有些低落。 “他就是太倔了,非要把所有的都扛在自己的肩上。对付明族,哪有不死人的?” “他把那道秘术给皇宫了,借冰儿的手。代价是一部适合女子修炼的星主层次法门。” “同样的条件当年咱们也给过,他没答应。” “一会儿出去后我会让梅供奉去保护那对母女,直到那小姑娘修炼到五境。” “甚好。” 两人对饮。 几杯过后,那男子再次开口:“确定了,岭北孩童失踪,是那丫头干的。” 烬千觞皱眉。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说实话,我还是不相信那丫头能干出这种事。九锁阴阳,每一锁都要十个童男童女的性命啊。” 男子眼中也浮现痛苦。 “这盘棋是我门下的,但是遭罪的却是小辈。” “满手血腥的,从一开始不就是你我二人吗。” “第几锁了?” “八锁。两年前癸沝发现的。那时候她十境八锁一同突破,动静不小,这才暴露了。” “现在是什么实力?” 烬千觞语气中的随意消失了,一字一句之中都透露出寒气,显然是动了杀心。 “十一境中期,距离十二境还有些距离。至少一年之内到不了十二境。那些孩童也至少能好吃好喝地活一年。这件事你别插手,癸沝跟我保证过,在她十二境之前,他会解决这件事。” 沉默。 “癸沝七境了。” “嗯。” “那道秘术是他找你要的?” “嗯。” “当初你从那里带出来的那道?” “嗯。” “接下来你执棋吧,我该做的都做了。朕,累了。” “再等半年吧。把小冰的冠礼延迟半年。” ...... 不觉间,日头已西。 烬冰拿着蒲扇,那灶下的火被风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徒然地将木柴烧成灰。 看了看锅中粘稠的白粥,烬冰将刚刚恢复的一缕真元传递至指尖,手指放入粥中,将真元递了进去。 拿了一块烧的正旺的木柴,烬冰一瓢水灭了火。 盖上锅盖,烬冰拿着柴火出了门。 怕火焰熄灭,烬冰走的很快。 走到晒谷场前,烬冰停下了脚步。 要说内城与外城的区别,这晒谷场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此时的晒谷场却不再是一如既往的金黄一片。堆积如山的尸体与轻微的尸臭让原本充满快乐的地方直接化为地狱。 深鞠一躬,烬冰将手里的柴火扔到了尸堆上。烈火熊熊的燃烧,烬冰转过头去,不去看这一幕。 这一幕着实给烬冰带去了不小的冲击,但是通晓历史的烬冰知道,历史上很多场瘟疫,都是因为战场上的尸体没人处理才产生的。虽然身心极为不适,但烬冰只能是把所有尸体都聚在一起烧掉。 至于填埋,不是很现实。且不说没有顺手的工具,便是他从城里买来,那么大的工作量也不是一个重伤在身,只采取了简单止血包扎的人能完成的。 一颗早就埋在心中的种子,撑开了灰色的表皮,露出一抹鲜红。 夕阳又落下几分,给整个人间添了几分落寞。 走回蓝家,烬冰掀起锅盖,盛了一碗温热的白粥,烬冰端着碗走到厢房,把碗放在蓝婳妤床旁。 蓝婳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但她却不哭不动,只是呆呆地盯着屋顶,烬冰进来时,有意造成了不晓得响动,她也恍若未闻。 “吃饭了。姨还等着你去照顾呢,不吃饭怎么有气力?” 听到“姨”和“照顾”,蓝婳妤全身一震,然后猛地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烬冰。 “没骗你。那时我大哥留了手,只是让姨失去了行动力。方才我已经为她祛除了明族残余的力量,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身上有伤,需要养个把月。” 看着神情明显缓和下来的、双眼再次有了聚焦的蓝婳妤,烬冰顿了一下,又道:“抓紧吃些东西。外间桌上有伤药与滋补的药材,要熬成汤药。药罐子我不会用,得你来。” 说罢,烬冰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西厢。 他没有尝试解释为什么救得了她母亲,却杀了蓝显。这姑娘一醒过来没有找他拼命,就说明蓝显死之前肯定说了什么。而且就算他现在解释,她也不一定听得下去。 至于熬药,烬冰真的不会熬药嘛?答案是否定的。一个小时候便精通药理的人,怎么会不会用药罐子? 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蓝婳妤能从床上下来。只有动起来,才能减轻心中的悲伤。继续让她躺下去,慢慢地让悲伤发酵,人迟早会垮掉。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蓝婳妤房中传来碗勺碰撞之声,烬冰略微松了一口气,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点灯关门后,烬冰看向床上坐着的红衣青年。 “大哥。” 癸沝拍拍床的右边。 “坐。” 烬冰默默的走到癸沝左边坐下。 “有什么感想?” 烬冰思考片刻:“再来一次,我会做的更好。” “具体说。” “刚开始我没想到,直到看到那些一境教徒的恢复力才意识到:前段时间城里的那个所谓神医圣手,应该也是那明族化身,是那明族发展教众的一种手段。只是我不知道,那些早就被侵蚀的明族教众是怎么隐藏在人群而不被发现的。” 两人正聊着,窗外依稀响起沙沙的声音。 下雨了。城里没了这么多百姓,也该有一场大雨。 “很简单,那些被侵蚀的百姓,在明族传教士引动他们体内的光明之力前都不会有明显的变化。只是信仰会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为他们所谓的‘神’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只有当明族引动那光明之力后,他们才会化为那种没有任何理智的行尸走肉。” 雨声是一种很能使人放松的声音,尤其是在经历一场大战,身心俱疲时。 “还有之前的征兵信息,国内是没有那种征兵律法的,之前我以为是县令招募私军,可是没有想到现在正是这种小县城的县令述职的时间,县令不在城中,谁敢私自征兵?现在看来,那些二境的教众,一大部分便是来源于此。 “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确实是我这次最大的失误。” “还有就是我自以为猜到了那明族的藏身之地,抓住了他的命脉,便开始用大把的时间提升己方实力,以致最后陷入被动。” 说到这里,烬冰面露痛苦之色,放在膝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蓝显也不会死。 “这一点,确实需要改进。对付明族,必须采用雷霆手段,拖时间只能是自寻死路。” 烬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把目光上移,看到癸沝那一头灰白的头发。 “大哥,你的身体...” 癸沝摆摆手。 “这个你不用管。说说你以后的计划吧。” “之前蓝显用一卷秘书和我换了法门。我打算在这里留一旬左右,知道蓝婳妤踏入初境。之后便是回宫参加那‘安泰祭’。” 癸沝嘴角有着玩味。 “真是因为交易而不是你看上了人家姑娘?” 烬冰无奈的摆摆手。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婚事,哪里是我自己能够做主的啊。” “行了,不逗你了。我可要睡了,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修炼可太浪费了。” “嗯,床留给你,我在地上修炼一晚就行,正好疗疗伤。” 外边下着倾盆大雨,天色漆黑。烬冰把油灯的灯芯挑了后,屋子里便漆黑不见五指。 忽然,一道炸雷,照亮了天地。 “那妇人体内的光明之力你能解,为何蓝显的不行?” 烬冰沉默,良久,方才开口:“不一样。教众体内的光明之力是侵蚀和吞噬,蓝显却是被完全同化,教众体内的光明之力如无根浮萍,清除便好,蓝显体内的明力却像有源之水,源头便是他的生命。如果根除,他也必死,不根除,最多让他回复一时半刻的神智。” 一夜无话,只剩雨声潇潇。 十五、不循规矩之人 回头看一眼那雄伟的城墙,又看看身上的粗布衣,烬冰心中满是感慨——几年的时间,这座城没有什么改变,是他却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在蓝家待了八天。为了让蓝婳妤尽快踏入初境,他连着进了八天山林,各种未诞生灵智的妖兽,以及培元补气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回带。 第八天时,烬冰身上的伤好了八九成,蓝婳妤所练的《霜月录》,在药膳以及药膳中加的《浮世录》真元的加持下,在癸沝一脸的惊异中踏入了初境。 这种速度,虽然是烬冰一手促成的,但着实还是让烬冰郁闷了一把。想他两次踏入初境,用时一次比一次长,也一次比一次艰难。 至于癸沝,更是直接无语。 在蓝婳妤入了初境之后,烬冰便同癸沝离开了。三天前,两人也在离皇城最近的一处城池分别。回了皇都,只剩了烬冰一人。 赶路月余,据那“安泰祭”还有四天。 还没走两步,烬冰便向一处馄饨摊走过去。此刻还早,摊位上只有一人。就连店家也只是刚刚将水烧开,下入馄饨。 烬冰走到一木桌前坐下,对着桌子另一侧正盯着锅里馄饨的紫袍老者道:“许久不见,张伯可还好?” 老者一愣,抬起头来,借着那一抹晨光依稀看清了这青年的样子。 烬冰轻抬右手,一股淡淡的威压笼罩在老者身上,阻止了老者起身下拜的动作,却又不伤其身。 “老臣见过殿下。” 不得起身,可老者其他的礼仪却是一点都没落下。 烬冰一笑。 “张伯,你知道我私下里不太注重那些礼节的。而且您一个长辈,对我行礼不是折煞我了吗。” “右丞向未来的天子行礼,有何不妥。” “那也是未来啊。现在可没那么多规矩。” 张俭闻言微微一笑,比起三年前的死板,现在的殿下明显更懂得为人处世了。 “礼不可废吗。” 笑了笑,烬冰不再在此时上深究。 “张伯近来如何?” 闻弦知意,张俭苦笑一声:“其他都还好,只是安泰祭一事,着实是十分头疼。不过现如今殿下回来了,一切问题便都游刃而解了。” 烬冰的眼眯了起来。当初烬千觞夺位时他只有一岁,虽然后来烬千觞突破星主时带动了他发色的变化,证明了他的血脉,但朝中仍有人拿他,以及他从未露面的母亲做文章。 该跟老头子说说,朝廷上要清理清理了。 他已经能猜出来张俭说的“头疼”是指什么了。不过就是一些人为了权力使得一些小把戏罢了。 不过拿这种事做文章,他不太高兴。 “殿下可要同老臣一同进宫?”张俭试探地问道。 烬冰回过神来,摆摆手表示拒绝。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回那个地方。能晚一点会去就晚一点吧。 “半个时辰后,出现在大殿上,不许晚。” 一道冷漠的声音出现在烬冰脑海中。 下一刻,跟张俭打了个招呼,烬冰从座位上弹起,飞快地向自己的寝宫赶去。如果他穿这一身衣服过去,大概会死的很难看吧。 ...... “陛下,祭祀将近,殿下出游未归,臣的提议万望陛下考虑,一切以我蜀国颜面为重啊陛下。” 诸多事项商议完毕,一众朝臣又开始了这些天的保留节目。 “胡闹!认义子一事岂可儿戏?况且以颜大人的提议,让陛下临时认一个义子与其余两国较量,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我大蜀后继无人?还是说严大人你另有所图?” 烬千觞看着下面两派朝臣互撕,神色平静,无喜无悲。 那小子该来了,给他们添把柴火。 “听颜尚书的意思,若是冰儿回来,这认义子一事便就此作罢?” 颜松一愣,他着实没想到皇上会退一步。可是原本的计划不能乱。只要这次逼皇上认下这个义子,以当今太子怠于朝政的性格,他有九成把握能辅佐其上位,到时候有着从龙之功,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下,颜松心念电转之间,心生一计,道:“陛下,依微臣之见,就算太子回来,这义子,还是要认。臣知太子此番出游是为修行一事。可任再有天纵之资,也不过修行三年。而隋国那位三皇子却是自幼修行,据说至今已有三境,若让太子殿下出战,输的太快可是有伤我国颜面啊。” 烬千觞嘴角掀起一抹几近不可察觉的弧度。希望这小子这次能给他一个惊喜吧。 殿外一道声音响起,原本颇为清爽的声音此时却是有些阴沉,像是压抑着不小的怒火。 “怎么,本宫去参加祭祀丢你颜大人、颜老狐狸的脸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来人头佩一精美雕龙的白玉簪,身着天蓝华袍,左佩长剑,右带香囊,剑眉星目,顾盼之间,好不威风。正是出游多年的当朝太子。 烬千觞收敛了嘴角的弧度,可心底却是愉悦更甚。对付这种老狐狸,耍流氓那可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可谁来耍这个流氓,可大有讲究。 首先不能是他,否则那几个大族定会借题发挥。到时候流言一起,他好不容易收拢来的民心很快可能会一朝散尽。 其次不能是武将。“以力犯禁,以武乱国”自古以来就是天下文人最忌讳的事情。这种事,一众武将谁上谁死,烬千觞都救不了。 至于文臣,文臣最不怕的就是文臣。动动嘴皮子,又死不了人。 而作为皇室唯一的子嗣,烬冰来耍这个流氓可再合适不过了。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后宫空无一人,只有这一个子嗣。而民间自古便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哪怕烬冰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烬千觞还兜得住,或者说愿意兜,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小惩大戒。 却说那颜松此时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烬冰,道:“殿下此言,可真是误会臣了。殿下一表人才,何来丢脸一说。只是殿下有所不知,此次祭祀非同以往的小场面,并不是只要露个面就能解决。真要比试起来,就算殿下这三年有所奇遇,怕是也很难取胜。殿下,老臣可是一心为大蜀,一心为皇家啊。” “大蜀”两字,颜松咬的很重。 烬冰皱眉。这老狐狸好厉害的手段,一番说辞,便将他说成了不顾全大局、无理取闹之人,而将他颜松自己塑造成了一心为国的忠臣。 《浮世录》二境圆满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压制着颜松。 既然他不愿意讲理,那烬冰就跟他用用不讲理的一套。 大殿上泛起真真议论声,大概内容便是武将们判断这气息的强度,文臣们默默汗颜。 “尚书大人觉得,如此修为,可能取胜?” 说话间,烬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烬千觞。两人目光相接,烬冰并未看出其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看着被自己气息压制的脸色惨白的颜松,烬冰心底冷笑。今天这不挺不凑巧的,这老狐狸出门没看黄历吧?赶上爷儿俩意见空前一致。 “殿下,其余两国的人选均是早就破了三境,哪怕殿下您的气息强于一般的二境,但终归只是二境啊。当以大局为重啊殿下。” 颜松苦苦地支撑着,一副大公无私、苦口婆心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丝丝的阴骘。 “颜大人之言倒是有理,本宫之前确实有些心急了。” 颜松心中冷笑一声,小崽子,还想跟他斗? 烬冰做出一副赔礼的样子。可行礼方才行了一半,烬冰的语气陡然一变。 “嗯?你方才说什么?颜松,你可知朝堂之上公然侮辱本宫有何后果?” 颜松一惊,方才他自以为胜券在握,言辞过于犀利了。不过毕竟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他强压心中惊慌,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道:“臣安敢辱骂殿下?殿下可......” 不得不说,颜松反应很快,一瞬间便明白了烬冰的意图。只可惜,烬冰根本没打算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之间烬冰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颜松身前,下一刻,“砰”的一声,我们这位颜大人便躺倒在殿前的台阶上,头颅炸开,红白之物飞溅。 片刻后,殷红的鲜血才从脖子处汩汩的往外流。 看着飞溅到自己脚下的白花花的脑浆,烬千殇皱眉。 这小子不听话,又把地方弄得这么恶心,该挨打了。 “放肆!” 一道真元将烬冰击飞出大殿,落地后,烬冰一口鲜血喷出。 此时,从烬冰动身开始就已经被加到众武将以及几个修儒道的文臣身上的压制才松动。 大殿上陷入嘈杂。文臣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有几个承受能力差的甚至就这么弯腰吐了起来。 那些忍住没吐的文臣则是大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武将相对来说比较沉默,神色复杂。 “太子行为失当,禁足半年,面壁反省,领杖二百,祭祀后领罚。颜爱卿因公殉职,以正二品规格下葬,费用从国库出。朕乏了,退朝吧。” “陛下不可!” “请陛下严惩太子!” “陛下......” 克服了那一地鲜血脑浆带来的不适,一些与颜松同党的官员愤慨发声。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因为颜松的死而愤怒,还是为了那一部尚书的位置。 “朕说,退朝!” 一道洪亮的声音出现在殿内所有人的脑海中,带着无尽的威压。 无人再敢反对。 烬千觞径自从殿后出了大殿。 “嘿嘿,那姓颜的脑子坏掉了吧。真以为自己是三品大员,陛下就不敢杀他?他不想想之前那个位置是怎么空出来的。” “到底还是一群没经历过上次清洗的书生,不知道咱们陛下的性子。” 一群武将此时才敢开口,但无不是面带喜色。 这群大老粗们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人。死了好,死完了才好。 禁地中,烬千殇站在一人高、刻满名字的石碑前,将最上方的几个名字之一抹掉。 “怎么,终于找到机会下手了?” 一中年男子走到石碑旁,看到烬千觞的动作,笑着问道。 “那老狐狸防的那么严,我可找不到机会。这次是冰儿动的手。” “哦?” 男子有些惊讶。 “此次一行,小冰的性子改了不少啊。” 烬千殇笑笑:“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不过就是杀性稍微有些重了。” 两人回到亭子。 “现在我动那些害虫越来越难了。”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偷懒吗,日子都订好了,你就等着退场吧。” “今天先见见苏彤吧,先让他知道一下。毕竟你闺女还在人家那里养着呢。” “算...好吧。” “殿下。” 烬冰再次回寝宫,却看到了几名宫女和太监整齐的行礼,一下子有点懵。 老头子什么意思?小时候他什么都不会干,不给他配宫女太监,只有人定期的收拾寝宫,衣服都要自己洗,现在自己用不到别人伺候了,却给他配上了奴才,到底怎么想的? 监视?没必要吧?以星主的灵识,自己干什么他不都是一清二楚? 至于殿上受的伤,什么伤?他倒是吐了口血,不过却是之前伤势留下的瘀血,吐出来都快黑了。疼倒是差点没疼晕他,不过也就只是疼了一会儿。 “爹,爹,听说太子哥哥回来了?” 正品茶的苏彤听见女儿的声音,呷了一小口后便把白瓷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向门外看去。 不一会,一粉裙少女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看着喘着气的女儿,苏彤气不打一处来。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爹平时怎么教你的?女孩子举止要端庄,要有静气,要...” “好了,好了,爹,你还没回答我呢。” 见父亲又要开始说教,苏洛雲赶忙撒起了娇。这一招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果然,苏彤“哼”了一声,不在往下说。 “回来了。要说起来,你那太子哥哥现在可厉害得紧啊,一回来就在殿上杀了一个三品大员。脑浆子都溅到爹衣服上了。” 苏洛雲一撇嘴刚要说什么,遗命下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道:“老爷,宫里来人了,说让您黄昏时刻进共同皇上用膳。” 苏彤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 “雲儿,跟你娘说,晚饭不用算上我了。我得赶紧去收拾一下。” 少女懂事的点点头,默默退下。 看了一眼外边天色,已近黄昏。想来哪位是掐好时间派来的人。 毕竟,他弄完自己的事务回府后日头便已经西斜。 半个时辰后,安神殿。 原本是用来处理政务的地方,此时却摆了一张长桌,长桌上铺着蜀地特产的华贵丝绸,最上面摆着种种珍馐美味。 桌前有三把椅子。 “见过陛下。” 苏彤躬身行礼。 大殿之外见帝王只需躬身,这是先皇躁帝订的规矩,新皇即位后也没改。 坐在正位的烬千觞右手上托,一股真元将苏彤托起。 他拍了拍左边的椅子。 “来,坐。” 苏彤揣揣不安地坐下,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召臣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烬千觞笑笑:“并无它事,闲来无事的一场家宴,朕想着,苏丞相你不该缺席。” 闻言,苏彤更加不安,如若不是七境与十二境实力相差过大,恐怕他早就试图逃离了。 他看了眼零一旁的空椅子,冷汗一下子便湿了衣裳。 “既然是家宴,臣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他开口试探。 烬千觞眼中笑意更甚,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收敛。 “不,挺合适的。” 苏彤的指甲已经陷入掌心血肉之中。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丞相——洛雲,到底是姓苏,还是姓烬?” 苏彤像炸了毛的猫一般,一身儒门浩然正气迸发,向殿门冲去。 “别怕。” 烬千殇一句话说出,苏彤便被威压压回了椅子上,外泄的浩然正气也被压回了体内。 “丞相,我给你看个人。” 说着,烬千觞指了指身旁的空椅子。 苏彤顺着看去,只见刚才还空着的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人。而那人,正是常在禁地与烬千觞交谈的男子。 此刻,男子正在啃一根羊排,看到苏彤看过来,他空闲的左手摆了摆,就当是问好。 “你们聊吧。” 笑着说了一句,烬千觞的身形消失在了殿中。 再次出现,已经是烬冰的东宫。 略施小法术,减弱了周围的灵气量,正在修炼的烬冰很快便转醒。 “父亲。” 烬冰从床榻起来,恭敬地行礼。 “嗯”了一声,烬千觞走到之前烬冰坐的地方坐下,烬冰则是很有眼力劲的在一旁站着。 打量了烬冰一会儿,烬千觞忽然开口。 “衣服不错,谁给买的?” 说实话,烬冰有点懵。用这种话题开始父子俩之间的对话,对于烬冰来说,还是第一次。 “蓝家的那个姑娘,您之前见过。” 烬千殇点了点头:“估摸着你自己也没这么好的眼光。” “父亲教训的是。” 烬冰的后背已经快让汗水沁湿了。今天烬千觞的言行着实有些怪异,他一时间还真的纳不过闷来,不过该紧张的还是一点没少。 “法门你给的她哪部?剑阁的还是咱们家的?” 烬千觞依旧是一副闲谈的架势,哪怕他问的这些东西都已经通过梅供奉的传信中知道了。 “咱们家的《霜月录》。”烬冰如实回答。 长时间的沉默。 烬冰纯粹是因为心中的阴影,不敢多话。 烬千殇却是因为之前演的太久了,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接近。原本看兄长离认回女儿又近了一步,心有所感之余也想同烬冰多亲近一番,却不想弄巧成拙。 “祭祀将近,我给你讲讲注意事项。” 无话可说,烬千觞最终还是选择了说正事。 “是。” 烬冰赶忙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式。 “这祭祀之所以叫安泰祭,是因为举行祭祀的地方便在泰山。你师傅肯定跟你讲过,在明族降临以前,这片天地的山川地貌与现在有很大的差异。位于三国中央的泰山便是当时被大能移过来的。之所以每隔几年便要举行祭祀,是因为那座山封印着一个通道,明族巢穴与此方天地的通道。之前大能们付出极大代价将这个通道封印,而后人要做的,便是不断用国运巩固这个封印。 “各国的镇国神器,我们大蜀的平天冠,隋国的镇国剑,梁国的五爪金龙袍,都是那时传下来,镇压储存一国国运的法宝。凭借着三样东西与历代王朝的努力,这才保住此方天地太平。 “祭祀的最后,还有专属于各国皇室新一代的切磋。胜者可提前半个时辰登那泰山‘天梯’。 “天梯是祭祀的最大的机缘。也是先辈对皇室付出的回报。爬的越高,山顶的那尊大鼎对你的伐筋洗髓效果越好。 “如果只是这样,三国也不会如此重视。真正让我们重视的,是那伐筋洗髓中的附带的一丝气运。不是各国付出的气运,而是此方天地的气运。这也是为何只要有一国皇室子嗣不齐,都不会轻易开启天梯的原因。那一抹天地的气运,几乎相当于星主境的保证。” 顿了顿,烬千觞又道:“据我了解,这次隋国出场的是他们的三皇子,楚天仲,二十岁,冠礼刚过,三境修为,修行的是隋国的皇室法门《日知录》;梁国的很可能是那条老龙的第二十三子,敖蟠,因为妖族寿命长,这敖蟠已经近八十岁不过却是相当于人族十七八岁,同样的三境修为。而你的目标,切磋输赢无所谓,天梯,要么爬到顶,要么第一。” 烬冰咽了口唾沫。 “怎么?不行?” 烬千觞抬头看向烬冰。 “行。” 烬冰还能说什么。 “接着修炼吧。走了。” 随意知会一声,烬千觞的身形消失。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烬冰坐到了床上。 “嗯?” 桌子上多了一盘精致的糕点。桂花糕,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当即,烬冰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冰凉软糯,糕点本身的细腻与其上桂花蜜香味的沁人心脾结合,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场泼天的桂花雨中。 从扳指中取出一坛路上买的桂花酿,猛地灌了一大口,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在手里,烬冰心里忽然多出了一种心安的感觉。感觉很淡,淡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但是,对这座辉煌的宫殿,他的排斥好像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