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诗仙要退婚》 第1章：白衣沽酒 初秋，大周皇朝，后元三年。 京城。 时下的街道上的行者摩肩接踵。街边房屋，湖边画舫，鳞次栉比。亭子里，船头上，才子们吟诗作对，佳人们鼓瑟吹笙，眉目传情，欢声笑语间，为这忙碌的时节添了几分闲情逸趣。 唯独一身白衣的梁萧，既没有参与秋收，也不与才子佳人为伍，坐在湖边，右脚平伸，弯起的左脚膝盖搭着两手，不羁的坐姿迎来行人们鄙夷的目光，他却视若无睹。 “蝶梦庄周庄梦蝶？” 梁萧望着湖畔的落叶入神，喃喃自语，喝着闷酒。 秋风摇曳着宿醉的记忆…… 他在雨天执行任务时遭到雷击。 醒来时，就成了大周皇朝的梁萧。 出身将门，却是罪臣的后代。 十七年前蛮夷入侵，大周皇朝惨败，被迫迁都。 他爹兰陵侯与十万将士战死沙场。 他娘听闻噩耗，生下他之后撒手人寰。 兰陵侯府也被抄了。 梁萧被一个老头子收养，隐居深山十五年，学成下山，正好赶上大赦天下，便去找自己指腹为婚的镇远侯府千金。 镇远侯府却以各种理由将他拒之门外，划清界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两家几十年的世交，在现实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在女多男少的大周，他却成了京城百姓口中的“癞蛤蟆”！ 老头子偏偏要他立誓报效国家，娶三妻四妾，为梁家开枝散叶，否则师徒二人永不相见。 可惜，被削夺爵位的罪臣之子没有资格考取功名，从军也处处碰壁。 无奈之下，梁萧只能清点家资，先做生意，结果几千两白银赔得血本无归，沦为整个南城区的笑料，终日借酒浇愁。 这个世界在秦朝之后走向了不同的轨迹，数百年后的大周，世家如日中天。 作为罪臣之子，或许自己注定在屈辱中郁郁而终。 但两世为人，他的字典里都没有服输二字！ 捋顺了记忆，梁萧如梦初醒。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短暂的惆怅过后，梁萧豁然开朗，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远处。 不远处有人在看他。 是个白衣少年，眉清目秀，生得一副女相，纸扇轻摇，双眼炯炯有神，他见过的最美姑娘的眼睛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若不是少年胸前一马平川，他绝对相信对方是女扮男装。 少年身后的一名随从，看起来也是雌雄难辨。 他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早就习惯旁人这种对神经病的注目礼，这个少年也不例外，只是因为眼睛好看吸引了他短暂的注意力。 那少年看了他几眼，便将失望的目光转向湖中画舫。 湖中的才子佳人们正在伤春悲秋，口中念念有词。 梁萧的耳力过人，隐约听到了旁边少年的喃喃自语。 “京城才子三千，不是附庸风雅，就是烂酒鬼，国家危矣！” 梁萧不禁哑然失笑，提着酒葫芦起身。 被对方荣封“烂酒鬼”的，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那少年听到梁萧的轻笑声，眉头一皱，抬眼一看，梁萧正走去客栈打酒。 身后的随从冷冷瞥了梁萧一眼，嗤笑道：“此人倒有几分自知之明，不敢回应公……公子！” “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惜游手好闲，若我朝年轻一辈都如他这般，便无药可救了。” 少年叹了口气，不再理会梁萧，悻悻地取出一幅墨宝，看得入神。 “已经过了整整七日，纵观京城文坛，竟无人能对出下联……” 言语间，少年满脸郁闷。 随从苦思冥想许久，才安慰道：“毕竟连出题者本人都对不出来，三光日月星，这是一道千古绝对吧！” 少年只是望着那五个字，失落点头。 “我也对不出来！因为，联语里有个‘三’字，下联就不能重复了，三光之后偏偏又只有三个字，无论如何，下联跟对的字数不是多于三字，就是少于三字。” 随从静静听着少年讲解，大气也不敢出。 “这有何难？四诗风雅颂。” 梁萧不合时宜的轻笑声，打断了少年的思考。 少年一愣，怔怔地注视着路过的梁萧。 随从见自己的主子被梁萧打扰了思绪，终于忍无可忍，呵斥道：“一派胡言！这风雅颂不过是三字，何来四诗？” 梁萧瞥了这对主仆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随从正要教训梁萧，身前少年却失声惊叹：“这才是绝妙好对！《诗经》里的’雅‘，还分大雅和小雅，正对四诗！” 随从顿时不知所措，满面羞惭，不敢吱声了。 “请阁下留步！” 少年叫住梁萧，自我介绍。 “在下林端，阁下高才，如何称呼？” 梁萧回顾少年，答道：“市井酒徒，何足挂齿。只是刚才看到你异常难过的样子，于心不忍而已。” 随从羞愧无地，连忙向梁萧抱拳道：“原来阁下才是一片好心，是我冒犯了……” 少年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的“烂酒鬼”，顿时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是在下错怪阁下了，眼下秋风萧瑟，这里数百才子佳人触景伤情，唯独阁下潇洒饮酒，与众不同。” 梁萧只是哈哈一笑，提着酒葫芦自顾自地走向家中，引吭高歌。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话音刚落，林端如遭雷击，远处的才子佳人们也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河边传来一阵喝彩声，气氛陡然变化，一派乐观。 “白衣沽酒，浊世佳公子……” 林端看着梁萧的背影入神，眼眸里多了几分惊喜。 湖心一处船舱内，正在饮茶的黄袍女子轻声道：“外面吟诗的是哪位才子。” 一名佳人掀开帘子，答道：“陛下，公主殿下正与那人交谈……” 黄袍女子微微颔首：“哦，她很有眼光。” 此时林端回过神来，急忙带着随从拦住梁萧。 “阁下生性豁达，见识非凡……可是京城人士？” 梁萧瞥了林端一眼，点头道：“算是，我在这附近住了也有两年了。” 林端欣喜道：“正巧！我来这里找一个人：故兰陵侯之子，梁家的梁萧。阁下可知道此人？” “知道。”梁萧面不改色，自顾自地灌了一口酒。 林端叹道：“此人不学无术，不尊礼法，不思进取，人尽皆知！但我又不得不去见他一面，我希望能听听阁下对他的看法！” 梁萧拿起葫芦灌了一口，哈哈大笑。 “不光如此，此子还暴虐成性，色胆包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你确定要去见他？” “暴虐成性？色胆包天？” 林端心下一惊，神色一变。 第2章：安能辨我？ 想到自己身后还有护卫，林端正色道：“我有必须见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 “受人之托。” 见梁萧开始打量自己，林端问道：“阁下可否同行，若有阁下相助，或许能点化那梁萧……” 梁萧一怔，含笑点头：“行！” 林端大喜，一路跟在梁萧身后，前往梁府。 路上，林端又忍不住问道：“阁下师从何人？” “说不得。”梁萧不假思索道。 林端好奇道：“是那位说不得大师？” “不是说不得，是说不得。” 梁萧的回应，让林端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那请问阁下名讳？” 回应林端的，是梁萧爽朗的笑声，让林端摸不着头脑。 众人绕过小巷，来到梁府大门口，敲了敲门。 “谁呀~” 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雪儿，是我。” 梁萧回应之后，大门缓缓开启。 林端三人一看，原来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哥哥回来啦？这三位是客人么？” “这里是你家？” 突如其来的问候，令林端大吃一惊，看着梁萧走向女孩。 “你、你就是梁萧？为何骗我？”林端埋怨道。 梁萧撇嘴道：“别人骗你，你信以为真，我骗你，你怎么就生气呢？” 林端一愣，顿时领会梁萧的言外之意，小脸一红。 刚才自己可是当着梁萧的面说他坏话呢！ “你和别人不一样！”林端含糊道。 “哪里不一样？”梁萧问道。 林端语塞片刻，急中生智，道：“你是正主，应该直接向我坦白！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这人通情达理得很！”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进来吧。”梁萧说着，转身带众人进门。 随从朝林端使了个眼色，示意里面不安全。 林端没有理会，径直跟了进去，随从也只好苦着脸跟了进去。 走进大院，林端看着破落的梁府，暗自唏嘘。 曾经盛极一时，如今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以前被官府拆毁的地方，被改造成了坟墓。 两座坟！ 即便如此，院子里依然干净、整齐，甚至看不到一片落叶。 明明没有什么奇花异草点缀，却是如此令人赏心悦目。 眼前少年和小姑娘的背影，让林端看得入神。 从这个小姑娘对梁萧的态度来看，此人绝对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不堪。 “等等！”林端突然意识到什么，好奇道，“她是你妹妹？” 小姑娘连忙解释道：“我叫江拂雪，今年十岁~” “姓江……” 林端心领神会，只是微笑点头，想到刚才梁萧妙语连珠，满怀期待，与梁萧对坐。 “林公子找我何事？” “是镇远侯府千金的朋友托我来看看你。”林端答道。 梁萧问道：“你是南宫宁朋友的朋友，来通知我退婚？” “算是吧。”林端漫不经心道。 梁萧笑道：“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林端注视着梁萧，面露难色，点了点头：“我只是受人之托来转告你，做不了主。你也知道，你们是指腹为婚，大周臣民向来重视契约，他家想要退婚，希望你能同意。” “哥哥！” 江拂雪一脸心疼，抱住梁萧的胳膊。 林端连忙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梁公子不必太过伤心……” 院子里响起了梁萧爽朗的笑声。 “我同意了！” “嗯？你就这么同意退婚？不觉得屈辱么？”林端和随从一愣。 现在的梁萧处于人生最低谷，镇远侯府无疑是他最后能抱的大腿。 面对女方退婚，居然就这么……痛快答应了？ “等等！”梁萧突然严肃。 “你反悔了？”林端注视着梁萧，眼里有了一丝异样。 梁萧摇了摇头，解释道：“再有劳阁下替我转告南宫宁，我谢她不嫁之恩，今后两家再无瓜葛。”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 林端与随从显然没料到梁萧会如此答复。 被人退婚就算了，还谢人家不嫁之恩？ 林端望着梁萧，一脸的不可思议：“南宫宁可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你当真舍得……” 梁萧正色道：“男儿志在四方！” 林端沉默了。 他看似答非所问，实则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此人胸有大志，区区荣辱何足道哉？ 良久，林端又说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说不得。” 又是同样的回答，让林端无所适从。 自己似乎唐突了，在他面前落了下风，今日不宜久留。 眼见天色已晚，林端起身道：“改日我再登门造访。” 送走林端后，梁萧才问江拂雪：“阿婆怎么不在？” 江拂雪答道：“哥哥，阿婆刚才出门了~” 梁萧点头道：“那今天哥哥来做饭吧，吃点好的，庆祝圆满退婚，往后一定振作起来。” 他口中的“阿婆”，是江拂雪家里的仆人，对江拂雪忠心耿耿。 两年前，江拂雪一家在往京城办事的途中被仇家追杀，他路过救下了仅存的江拂雪，八岁的小姑娘知书达理，还知恩图报。 这个阿婆是在不久后找到京城来认亲的，照顾江拂雪无微不至。 无论梁萧有多落魄，她俩都不离不弃。 “哥哥最好了~” 江拂雪屁颠屁颠地跟在梁萧身后，一脸欣喜。 离开梁府之后，林端并没有去镇远侯府，而是赶往另一家。 定国侯府！ 巷子里，随从小声提醒：“殿下，此人对您有戒心！” 林端点头道：“他的确非同寻常，只是本宫先入为主错怪他，而且来传达的是退婚的消息，给了他不太好的印象。那个叫拂雪的小姑娘举止优雅，看他们兄妹情深，可见此人并不是目中无人……暴虐成性。” 言讫，林端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总算是有意外之喜！那梁萧只怕做梦都想不到，其实他还背着另一门亲事，但本宫来找他，也不全是因为这两门亲事，而是为了他这个兰陵侯之子……先去找琴雪姐姐！” 随从们一愣。 沐琴雪，是定国侯府千金，京城第一奇女子！ 和梁家指腹为婚的镇远侯府，在国字号的定国侯面前，也是低眉顺眼！ 现任定国侯可是本国的车骑大将军！ 而这位“林端”，真实身份可是大周女帝的胞妹，二公主段云袖！ 第3章：沐琴雪 夜幕降临，以林端为化名的段云袖终于赶到了定国侯府。 进门前，段云袖回头看了一眼梁府的方向，片刻失神。 翩翩少年，白衣沽酒，醉饮疏狂，言笑自若……那人倒是有些特别。 “京城有这样的隐士奇人，至少说明我大周还有希望！” 回想梁萧的声貌，段云袖眉头一挑，走进大门。 外面灯火阑珊，这定国侯府里边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糕点，果脯，蜜饯，琴棋书画，摆满了十几桌。 几十位才子佳人聚集在此，杜康解忧，雅乐消愁。 偶尔有夜莺声起，又有众星拱月，点缀良辰美景。 不多时，现场才子佳人们又开始了一阵伤春悲秋。 段云袖眉头微皱，直到看见主座上的那道倩影，才笑逐颜开。 青衣少女素手拨琴，心无旁骛，似一朵青莲，绽放于浊世。 听其琴，悠扬婉转，如沁人心脾的花香，似温润喉舌的清泉，令人心旷神怡。 观其人，冰肌玉骨，温柔的眉宇间却透着几分英气。 弹琴的姑娘正是她的好姐妹，京城第一才女，沐琴雪！ “她也不喜欢这种风气，故而以琴交心，以诗会友，安抚众人。” 段云袖欣慰之余，正要走过去给沐琴雪讲述梁府之行，大院里却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段云袖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青年俊男，气质儒雅。 “别出心裁！何等绝妙！”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 众人赞不绝口，就连沐琴雪也惊讶道：“端木公子文采斐然！” 京城大才子，端木云城！ 段云袖微眯着眼，打量这名男子，心中无名火起：“好你个端木云城，本宫记住你了！” 一想到这里是定国侯府，自己还是跟着皇姐微服私访，不好抛头露面，段云袖略加思索，冷然一笑。 “能得琴雪称赞，不胜荣幸。”端木云城一脸和煦的微笑，目光从始至终不离沐琴雪。 一时间，端木云城成了现场仅次于沐琴雪的明星，身后的才女们纷纷向他暗送秋波。 段云袖看在眼里，立即对身边的随从耳语几句。 片刻之后，一名侍女走到正在与众人品评诗词的沐琴雪旁边，小声提醒。 “小姐，有贵客来访。” 沐琴雪会意，只道了句“失陪”，便去了后院。 “听说沐姑娘还未许人，端木公子跟她，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端木云城听着众人的称赞，心中狂喜，仍是一脸淡然道：“是否郎情妾意，得看琴雪的意思了。” 一刻钟后，沐琴雪神色平静，回到原位，注视着端木云城。 “端木公子，刚才那一句诗你是从何学来？” 突然的询问，让端木云城一愣，随即微笑回应：“是我下午在湖边有感而发，又在这里复述一遍，见笑了。” 说完，端木云城松了口气。 幸好，他下午在船头偶然听到这一句，默默记在心里。 如果说是自己在这里现场发挥，那指定要穿帮了！ 沐琴雪又问道：“这一句意犹未尽，显然并不完整，端木公子可否现场指教下阕何在？” 端木云城早有准备，微笑道：“这不是刚乘船赶来参加琴雪你筹办的诗会么？诗词创作需要灵感，待我回去深思熟虑，完善全诗，也不负此行。” 见沐琴雪盯着自己，神情冷漠，端木云城心下一沉。 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下阕写得不好，那就是生生糟蹋了这一句。 “好，天色已晚，今日诗会到此结束，感谢诸位捧场。” 诗会的结束，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众人有些意外。 “一定是琴雪姑娘不忍心打扰端木公子，毕竟这可能是一首传世名诗即将现世，相比之下，一场诗会微不足道！” 端木云城听了奉承，总算心满意足，含笑辞行。 诗会散了。 沐琴雪这才寒着脸回到自己的闺房。 段云袖在此等候多时了。 “幸亏有云袖妹妹提醒，我看出来了，这一句诗的确不是端木云城那种庸才能作出来的。” 两名少女秉烛夜谈，梨涡浅笑，亲密无间，全然没了在外的繁文缛节。 段云袖一脸神秘，开门见山。 “琴雪姐姐，我去看了那个梁萧。” “他当真如坊间传闻那般不堪么？”沐琴雪急问道。 段云袖答非所问：“我只是好奇，你爷爷为何突然从边疆送信来，指定要把你许配给他？” 沐琴雪低下螓首，一脸失落。 “当年是他们梁家保全了我们沐家，我爷爷听说梁府还有他这么个独苗，就决定了，倘若宁宁与他退婚，便要将我许配给他。可我爹娘死活不同意，所以此事暂时密不外传……但以我爷爷的性子来看，等他回京，一定会促成此事。” 她口中的宁宁，正是镇远侯府千金，与梁萧指腹为婚的南宫宁，如今和礼部尚书的次子端木云青眉来眼去的。 与梁萧的婚约，成了南宫宁的累赘。 段云袖冷笑道：“你也说了，南宫宁是铁了心要门当户对，不可能看得上他一个罪臣之子。” 闻言，沐琴雪的呼吸有些紊乱。 段云袖看着闺蜜，心情复杂，又问道：“那你对那梁萧有何看法？” 沐琴雪镇定之后，幽幽叹息。 “我一向反对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既然生于沐家，享尽荣华富贵，自然需要承担作为子女的责任。就算我不嫁给他，我爹娘也一定会让我跟其他世家联姻。横竖是嫁，不如报恩，不是么？” “我已想好了，他若能上进，我便做他的贤内助也好。他若就此沉沦，一醉不醒，便让他做我沐家的上门女婿，我护他一世也罢。” 说罢，沐琴雪注视着段云袖，柔声道：“云袖妹妹，你去看了梁萧没有？他人怎样？废了没有？” “端木云城刚才吟诵的那一句，其实是出自梁萧之口，当时我就在湖边。”段云袖答道。 沐琴雪手里的金茶杯“啪嗒”掉在桌上，滚落在地。 第4章：骗过来 “是他？” 沐琴雪一脸的难以置信。 段云袖略加思索，说道：“要证明此事也不难，我明天就去找他，让他补全下阕！” “好办法！”沐琴雪称赞道。 “不光如此，他还对出了连你这个出题人自己都对不出来的‘三光日月星’，给出下联，四诗风雅颂！” 段云袖话音刚落，沐琴雪花容失色，一手轻掩红唇，眼波流转。 “四诗风雅颂？！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如此变通，另辟蹊径？他的智慧，胜这些所谓的京城才子千万倍，只是一时困顿而已！” “由此可见，他是深藏不露，傲骨嶙峋！常言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云袖妹妹，也许他作为罪臣之后，只是缺一个契机？” 言语间，沐琴雪已经可怜巴巴地注视着段云袖，俨然准备发动眼泪攻势。 段云袖心领神会，解释道：“给他报效国家的机会，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我须与皇姐商议一下。眼下人才紧缺，想来皇姐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他未必能过得了我皇姐那一关，毕竟你也清楚我皇姐是什么脾气……” “还是云袖妹妹懂我~”沐琴雪顿时笑靥如花。 “倘若他真的是什么命世之才，世之奇士。琴雪姐姐……” “啪！”不等段云袖说完，沐琴雪猛地一掌，桌上完整的核桃被拍得粉碎。 “那老娘更不能放过他！” 段云袖望着突然煞气逼人的沐琴雪，娇笑道：“你现在哪像个大家闺秀，分明是个准备抢压寨夫人的山大王！” 沐琴雪连忙恢复大家闺秀的气质，声音又变得娇滴滴的。 “人家如今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哦，云袖妹妹在外面可要注意点儿~” “是你要注意点儿吧？谁能想到，我们的沐大才女剑术绝伦，不但能捉鬼，还是天下第一酒豪。”段云袖打趣道。 沐琴雪秀眉一挑：“除了我的亲人，也就只有你和陛下知道我会武功。” 姐妹俩的相识，缘起于一场“闹鬼”的谋杀。 十二名训练有素的刺客扮成怨魂，却在沐琴雪的剑下无一生还。 段云袖看着自己得意的姐妹，莫名有些羡慕。 如今正统皇室只剩下她和皇姐，大周女帝！ 生于帝王家的自己，面对内忧外患，注定一生要陪着皇姐为国操劳，哪能像沐琴雪这般潇洒快意。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促成好姐妹的姻缘？ 只是…… 段云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琴雪姐姐也认为他一定是个傲骨嶙峋的人，倘若他过早发现你的真面目，却冰清玉洁，誓死不从，该当如何？” “我爷爷定的亲事与他何干，轮得到他来反对？他已经是我的人咯！” 沐琴雪娇哼一声，又灵机一动。 “对了，云袖妹妹，你宫里可有上好的皮鞭，送我几条，将来他若敢不从了我，我一定抽得他嗷嗷叫~” 段云袖美眸一亮：“好呀好呀！但依我之见，仅凭皮鞭未必能驯服这匹烈马，我宫里还有上好的红蜡烛，到时候也送你几箱，他若敢不从，就每天给他来一场‘蜡疗’！怎么样~” “妙~哉~” 房间里，两个女孩子先是捂嘴偷笑，继而兴奋到拍手尖叫。 她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安排着梁萧的姻缘，越说越是起劲，每隔一会儿，房间里都会传来欢快的娇笑声。 烛光在西窗投射出两个女孩子笑得前俯后仰的影子。 “阿嚏！” 正坐在窗边对月独酌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 梁萧看了一眼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袍。 “莫非有人在惦记我？难道是林端？一看就没安好心。” 想到那个林端，梁萧先是眉头一皱，继而微微一笑。 “如今家里只剩纹银百两，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不足以作为本钱，况且这些钱是家里最后的生活保障，不能轻动。这林端大富大贵，还算通情达理，不如把他骗过来……” 夜深人静，段云袖终于回到自己的西宫别苑，换回一身红色的公主服，娇俏柔美，顾盼生辉，好似谪落人间的仙子。 她的姐姐，当朝女帝段云衣，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段云衣一身皇袍，雍容华贵，宛如玉人，静坐于此。 姐妹两人，千秋绝色！ “姐姐~”段云袖立即扑进段云衣怀里撒娇起来。 段云衣轻抚着妹妹的一头青丝，平日冷若冰霜的绝美容颜，也只有面对自己妹妹，才难得浮现几分温柔。 大周三代基业才传到她这一代，整个皇室就只剩姐妹俩相依为命，举步维艰…… 段云衣柔声道：“看你今天这么开心，可见此行大有收获。” “嗯嗯！我在定国侯府和琴雪姐姐讨论以后怎么……唔，怎么对待梁萧呢。” 段云袖乖巧回应。 “梁萧的事，让琴雪和定国侯府自行处理就好。姐姐更希望你能谈谈下午吟诗的那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确是好诗。” 段云袖看着眼前一向波澜不惊的女帝姐姐，突然玩心大起，称赞道：“何止这一句，此人还为妹妹我对出了琴雪姐姐出的‘三光日月星’！” “当真？下联是什么？”段云衣罕见的眼前一亮。 这“三光日月星”可是京城公认的绝对，把朝中的大学士都难倒了。 “四诗风雅颂！” “四诗风雅颂？” 段云衣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堪称绝妙！‘雅’还分‘大雅’和‘小雅’，确确实实是四诗，在联语里却只占了三个字。” 段云袖又称赞道：“不光如此，我那一身装扮，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他却能坦然对待，不卑不亢！” “那你又是如何认识他，还让他为你对出下联？”段云衣罕见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段云袖想起梁萧下午“以德报怨”，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他是看我难过，于心不忍，才……” “能有这般文采和胸襟，又有恻隐之心，兴许能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此人现在何处？”段云衣催问道。 段云袖俏皮一笑。 “你猜呀？” “猜？”段云衣一愣，略加思索，随后眼神一变，“梁萧？” “姐姐总是一点就通！”段云袖哼哼道。 “怎么可能呢？那样的人……”段云衣一脸不信。 还真让自己猜到了？ 第5章：休想逃出本宫的手掌心 见段云衣难得震惊，段云袖一脸满足，又道：“姐姐，明早我还得去拜访他，再探探他的底细。若他真的有才，希望姐姐能给他一个机会。” 段云衣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兰陵侯府满门忠烈，若他有心报国，又有真才实学，倒也可以考虑封他个一官半职。” 翌日清晨，段云袖依然女扮男装，带着随从赶往梁府。 “殿下何必为一个罪臣之后奔波劳神，让臣去找他足矣……”随从心疼道。 段云袖解释道：“大隐隐于市，岂能以等闲视之？如今国家暗流涌动，皇姐还需要更多人才相助。” “可是殿下总是这般屈尊降贵……” 随从还没说完，见段云袖收起纸扇，连忙闭嘴。 段云袖微笑道：“那梁萧必是高人！不过，相识相知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本宫先伪装成林端，与他惺惺相惜，再以悲惨的身世博取他的好感和同情，然后反复试探。倘若他是国之栋梁，命世之才，本宫也可以顺理成章助他一臂之力，然后趁机把他踹进官场。天衣无缝！” 身后随从额头冒汗，昧着良心称赞：“公主真是辛苦！那梁萧可真是三生有幸呢……” 段云袖这才张开纸扇轻摇，想起昨夜跟沐琴雪的“密谈”，邪邪一笑。 “只怕他也想不到，本宫今天就跑来找他！任他有通天彻地之本领，也休想逃出本宫的手掌心！现在本宫在他身上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将来，他就得十倍百倍还给本宫~” 这一刻，段云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随从跑去敲门，段云袖才回过神来，小脸一红。 “本宫何曾有过如此的心态失衡……都怪你梁萧昨天戏耍本宫，险些让本宫乱了分寸，先给你记仇一次！” 回想起那家伙昨日的狂态，段云袖的心情又复杂了几分。 她还要来给自己的琴雪姐姐牵线呢…… 梁府的门开了，迎接她的是江拂雪和一位白发老太。 正是她家的阿婆。 江拂雪见到段云袖，不敢得罪，连忙说道：“原来是林公子！稀客稀客，里面请！” “你哥在家吧？”段云袖问道。 “哥哥正在他的草屋睡觉……” “草屋？生活竟然困苦到这种程度了么……”段云袖叹息片刻，神色一变，“不是，都日上三竿了，他怎么还在睡觉？” “少爷他昨夜小酌了几杯。”阿婆解释着，脸上却难掩尴尬与失望。 这两年她们和梁萧尝尽了创业之艰辛，人情之冷暖，可是他却醉酒误事…… “这酒量，以后还不得被琴雪姐姐拿捏得死死的？”段云袖心里窃笑，表面上依然礼貌。 “无妨，莫要打扰他休息，我可以等他醒来。” 江拂雪无法拒绝了，只能领着段云袖去梁萧的草堂外等候。 聪明的她当然知道，这个林端或许能成为自己哥哥的贵人。 两年来，能对梁萧如此客气的达官贵人，绝无仅有！ 路上，段云袖打量着江拂雪和阿婆，更加好奇。 “小妹妹，兰陵侯府以前好像没有江姓的夫人，你也不是你哥哥的表妹吧？” 听到身后的询问，江拂雪脚步一滞，从怀里掏出几片切好的洋葱，熏出眼泪之后，转身望着段云袖。 “诶？”段云袖见她眼泪汪汪，不禁心生怜爱。 “当年雪儿和爹娘在来京城的路上被强盗追杀，父母双亡，是哥哥挺身而出，杀败强盗，还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雪儿。嘤嘤嘤……” 一旁的阿婆被江拂雪这一番操作惊呆了，不敢相信这真是她的小姐。 段云袖连忙安慰道：“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原来，他还是个英雄豪杰！” “嗯~我哥哥绝对是当将军的好苗子！”江拂雪抹了眼泪，一脸崇拜道。 段云袖一脸疑惑，“嗯？当将军的好苗子？他不饱读诗书么？” 江拂雪连忙解释道：“比起诗书，哥哥他更喜欢武艺和兵法……” “噢，居然真的会武功呢……”段云袖含糊回应着，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此人莫非是文武双全？果然深藏不露！ “不过，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想必也是被琴雪姐姐拿捏得死死的……他总得象征性反抗几下，才更添几分情趣嘛！” 转念一想到将来梁萧和沐琴雪小两口婚后的“和谐生活”，段云袖心里就乐开了花。 “那画面一定美极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本面带疑惑的随从，了解了江拂雪的来历之后，也不禁对梁萧刮目相看。 此子似乎文武双全，更有侠骨柔肠，不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的国之栋梁？ 就是有点可怜，让公主盯上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挖地三尺都能把他挖出来…… 段云袖就这么坐在梁萧的草堂之外，静静等候。 直到午时三刻，梁萧终于梦醒。 漫长一梦，梦见的却是自己这一生的回忆。 失败与屈辱的一生，仅存的温情，只有江拂雪和收养他的师父。 “竟然在这里梦见人生的走马灯，这一生怎可颓废消沉，沉湎于梦境？就算只是为了师父和雪儿，也应该干出一番事业！” 心念通达之后，梁萧起床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这一觉睡了我七八个时辰，难道是因为喝了那点酒的关系？看来以后不能喝外面的劣质酒了！如今官方榷酒，私人未经允许严禁贩卖，但只是自酿自饮的话，并无不可！” 等到梁萧走出草堂的时候，又吃了一惊。 段云袖坐在树下，怔怔地注视着他，满脸惊喜，目光灼灼。 读过书的江拂雪和阿婆，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林公子几时来的？”梁萧问道。 “两个时辰之前。”段云袖答道。 “雪儿，你们怎么不叫醒我？”梁萧郁闷道。 “哥哥，是林公子他不让我们叫你，说是可以等。”江拂雪解释道。 梁萧灵机一动，表情复杂，看着段云袖，叹道：“想不到林公子如此礼贤下士，梁某佩服！” 段云袖终于面露微笑，心中得意。 这家伙，上钩了！ 第6章：梁公子，你也不希望报国无门吧？ “今天我来找你，是为自己，不是为了南宫宁。” 段云袖开门见山，望着含笑点头的梁萧，又问道：“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梁萧不假思索道：“不胜荣幸！” 段云袖趁着梁萧去洗漱的工夫，又邀请江拂雪一起，江拂雪婉拒。 等梁萧随段云袖走远后，阿婆叹道：“小姐应该跟过去，以少爷他的秉性，兴许会得罪这位林公子，对方一看就是大富大贵。” 江拂雪摇头道：“哥哥他大醉一场之后，整个人都振作起来了，举止从容，我在场只怕反而会误事！” 阿婆不置可否，眼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京城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他是罪臣之后，在京城发展困难重重，还喝酒误事…… 客栈里，段云袖不顾梁萧的劝阻，把招牌菜挨个点了一遍。 满桌的山珍海味。 梁萧环顾四周，发现客人只有这一桌，又看着唯唯诺诺的店小二，心中了然，问道：“你把这客栈包下来了？” “这客栈是我朋友家的，借来用用，我不喜欢外人打扰。”段云袖说完，便催梁萧一起吃饭。 直到梁萧开餐，段云袖才问道：“三光日月星，其实是定国侯府千金，京城第一才女沐琴雪出的，我把你的下联告诉她，她很欣赏你的才华。” 见梁萧只是默默点头，反应平平，段云袖试探性地问道：“定国侯府比镇远侯府更加显赫，最近还在招上门女婿，你有没有想法？” 梁萧断然回绝。 “我师父收养了我十几年，还给了我几千两银子，只为让我报效国家，光耀梁家，我把银子赔光不说，要是再去当赘婿，他还不抽我的筋扒我的皮？” 段云袖眼眸一亮：“尊师可有名号？” “自比闲云野鹤，不许我随便向外人提及他的名号。”梁萧答道。 段云袖一脸遗憾，压下心中的好奇，问道：“那你以后打算如何发展？” “经商。” “经商？”段云袖脸上浮现几分失望之色，“做了商人之后，你就很难踏入官场了，如何光宗耀祖？” 梁萧微笑道：“若我有心为官，到时候买个官爵不就好了。” 闻言，段云袖与随从一愣，同时心生不悦。 当着公主的面，说要买官爵？ 朝廷是有过卖官鬻爵的情况，那是因为财政告急，不得已而为之！ 买官，从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段云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堵住。 是失望？还是愤怒？还是不解？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却不料梁萧又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真的有心报国，就算官位是买来的又怎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原来如此！”段云袖终于好受了一点，又悻悻然道，“做官，不一定得靠买官啊……” 梁萧笑道：“看来你还不清楚，我可是罪臣之后，我梁家还是那些文人最看不起的将门，你认为朝廷那些文官集团会允许我考取功名或者从军？” 闻言，主仆二人心里的复杂情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愧疚。 原来他是报国无门，才不得不选择另一种途径？ 段云袖想明白了之后，叹道：“大周开国之初，百废待兴，高祖也曾卖官鬻爵……凭你的才华，或许将来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当今圣上虽然是女儿身，可也从谏如流，是个明君。” “这不重要，我现在只想赚钱。”梁萧撇嘴道。 “怎么就不重要了？”段云袖问道，心中失落。 梁萧道：“现在连京城都有大批外地来的流民，更别提外面了。你也说了，圣上是贤明之君，那她为何不能安顿好京城所有流民，只能每日施粥？还不是因为国库没钱。” “的确……”段云袖表面叹息，心里的失落却转为惊喜。 这家伙，居然能从流民这种事直击要害，说明他是关心国事的！ “那这跟你经商有什么关系？”随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却被段云袖制止。 “我明白了，梁公子是希望通过经商致富，将来如有必要，反哺国家。”段云袖叹道。 梁萧只是微笑点头，心中已经有了看法。 这个随从步伐沉稳，目光锐利，显然是个绝顶高手，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富贵人家的家丁，一般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插嘴。 但现在他只一门心思要把这个林端骗上自己的贼船。 段云袖看着正在吃饭的梁萧，不禁赞叹：“真没想到，原来你心怀家国百姓，还惦记流民的事。” 就在此时，梁萧猛地抬头，满眼含泪！ 段云袖心里一惊，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身后的随从也不禁动容。 他忧国忧民，对流民尚且如此，可见对大周爱得深沉…… 就在段云袖思考如何安慰梁萧的时候，梁萧一抹眼泪，转身咆哮：“掌柜的，这烧鱼怎么还放了这么多辣子！” “抱歉抱歉。”掌柜的连忙过来赔笑，被梁萧打发了。 段云袖顿时无语。 原来这家伙的眼泪是被辣椒呛出来的…… 梁萧猛灌了几口清汤之后，才对段云袖说道：“陛下一介女子，却肩负大周万民，日理万机，我等大丈夫又岂能蝇营狗苟，必须将陛下放在心里，为陛下排忧解难，为大周百姓的福祉而奋斗终身……” 梁萧鸡汤猛灌，看着感动得眼圈微红的段云袖，心中满意。 先把爱国人设立足了，可立于不败之地！ 段云袖鼻子一酸，平复心情后，说道：“你有如此抱负，外面的人却总是诋毁你……” 梁萧慨然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段云袖不禁拍案赞叹：“说得好！” 但很快，段云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道：“你将来必成大器，不过我来找你，其实主要不是为了谈国事。昨天你的那一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标新立异，深得我心。这分明是整首诗，我希望你能将它补全。” 见梁萧陷入沉默，段云袖微笑道：“只要你能写出全诗，我愿意出钱买下来。梁公子，你也不希望因为无钱寸步难行而报国无门吧？” 梁萧浑身一震！ “那么，梁公子，写诗的事就拜托了！” 第7章：拿捏了 果然被本宫拿捏了！ 见梁萧一脸震惊，段云袖心中得意，表面上依然是满脸诚恳。 “我知道谈钱有点俗气了，但你的胸怀非比寻常，为了将来能为大周出一份力，一定会答应的吧？” 梁萧回过神来，微笑道：“知己难求，哪怕只是回报你一餐之德，这诗也是有必要为你补全的。” 段云袖顿时心花怒放，说道：“不不不，该出的价我还是会给足的，就看你这全诗的水准如何了。” 梁萧一口答应，段云袖当场让掌柜的送来文房四宝。 但见梁萧挥毫泼墨，终于补齐全诗。 诗名，《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段云袖看着梁萧的字，喃喃自语：“好诗，好字！这一手行草，不说冠绝当世，至少也是第一等的水平……” 这一刻，段云袖只觉得自己不虚此行，不枉这一番苦心！ 欣喜之余，段云袖当场取出五张百两银票，放在桌上，说道：“只要你答应今后这首诗不再为别人写，这五百两就归你了！” 梁萧面露难色：“何苦呢？” “你不满意？我可以再加价。”段云袖郑重道。 梁萧连忙摇头，解释道：“我答应你便是，只是一首诗五百两，给得太多了。” 段云袖急忙将银票塞进梁萧手里，说道：“你只管收下！我有预感，他日这首诗万金难求！这笔钱就当是我对你的投资，将来若你能位极人臣，扬名立万，可别忘了今天的林端。” 梁萧看着一脸认真的段云袖，略加思索，叹道：“既然如此，我把大梦谁先觉这首一并送你吧，这两首诗只为你写一回，不会再给第二人。” 段云袖惊喜交加，欣然接受。 直到梁萧下笔之后，段云袖和随从又是一惊！ 这一次，他用的居然是另一种字体！ 但见他用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别有一种韵味。 “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段云袖给出了自己的评价，问道：“这是什么字体，我不曾见过！” “瘦金体。”梁萧答道。 “瘦金体……”段云袖喃喃自语，望着梁萧，目光灼灼，心潮澎湃，小心翼翼收好两首诗，交给随从。 “梁公子，以后如有时间，我还会来拜访！” 闻言，梁萧问道：“你是哪家子弟？京城好像没有姓林的世家。” “江南人士，只是来京城做了定国侯府的上宾。”段云袖含糊道。 梁萧眉头一皱。 段云袖看在眼里，连忙解释：“定国侯府也是将门世家，和那些看不起你的世家截然不同！” 梁萧无奈苦笑：“我想说的是，以后你若要来找我，就挑夜间来，别让人看到。” “为何？”段云袖一脸疑惑，心中警惕。 “家父生前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你可别因为与我相识，而得罪了这些世家，甚至连累自己的家族。”梁萧叹道。 原来是担心连累我？ 段云袖心中越发感动，点头道：“我晓得了！这么说，你是把我当朋友了？” 见梁萧点头，段云袖欣喜不已，又怕梁萧继续盘问，连忙催他吃饭。 送别梁萧之后，段云袖又摊开那两首诗，细细端详，爱不释手。 良久，段云袖一声叹息，把诗重新收好，赶往定国侯府。 “这诗，这字……可见他的确有才！” 闺房里，沐琴雪逐字逐句品鉴，目光迷离。 “云袖妹妹，他真的把这两首诗送你，许诺以后不给别人写了？” “嗯，琴雪姐姐一定要好好收藏……” 段云袖漫不经心回应，望着那两首诗，心中不舍：“明明是我先的……” 沐琴雪连忙收起两首诗，重新交到段云袖手里，叮嘱道：“该好好收藏的，是你呀！” “不不不，这是属于琴雪姐姐的！”段云袖心生惭愧，连忙拒绝。 沐琴雪一脸认真道：“你把这两首诗带回宫中，给陛下看看，兴许陛下一高兴，就封他个一官半职，让他管理诗书什么的……” 段云袖一愣，提醒道：“琴雪姐姐，你还要拿着这首《秋词》，去和端木云城对峙呢。我皇姐那边，只要我如实把诗词的内容告诉她足矣！” “那咱们一人一半，《秋词》给我，另一首归你了！等诗会开始，我要端木云城原形毕露！”沐琴雪激动不已。 “好呀好呀~” 段云袖毫不犹豫答应，随后意识到自己欣喜失态了，小脸一红。 姐妹两人秉烛夜谈。 “他还有心报国？” 了解情况之后，沐琴雪更加惊喜，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既然他想经商，那我便以合作的名义，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就算最后他又是赔得血本无归，我养他一辈子便是！” 段云袖正要回应，外面突然传来丫环的声音。 “小姐，南宫小姐来访！” 二人同时眉头一皱。 正是梁萧名义上的未婚妻，南宫宁！ 段云袖当即辞别，沐琴雪这才出了大院，见南宫宁。 院子里，南宫宁一身绿衣，眉眼带笑，姿容倒也算得上国色天香。 “琴雪~” 见到沐琴雪，南宫宁亲昵地上前与之握手。 “咱们进去聊吧。” 沐琴雪微微一笑，领着南宫宁进了自己的闺房。 南宫宁一坐下，就迫不及待问道：“梁萧那边，可有回复？” “他已经大大方方答应退婚了。”沐琴雪答道。 “那他可有归还婚书？”南宫宁又问。 “婚书？” “对啊！我们两家指腹为婚，后来还有婚书的。你没有让他归还婚书？那他就不是真心答应退婚，早晚还要带着婚书来害我一回！”南宫宁埋怨道。 沐琴雪沉默片刻，说道：“婚书这种东西，还是应该由你或者你爹去取，他总不可能见谁就给吧？” 南宫宁一脸郁闷：“还是得我爹去……” “他既然答应退婚，相信他也不至于食言。” 听了沐琴雪安慰，南宫宁这才好受，道：“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镇远侯府和定国侯府，都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沐琴雪略加思索，说道：“其实他这人很不错的，将来必是人中豪杰，你当真要退婚？” 南宫宁郑重点头，斩钉截铁道：“我才不稀罕！谁爱嫁给他，谁去呗！” 第8章：这幅字，价值几何 沐琴雪犹豫片刻，叹道：“若是他很有才呢？” “这种废物，还能有才？琴雪，你是听谁说的？”南宫宁不禁嗤笑。 考虑到段云袖身份敏感，沐琴雪只能含糊回答：“听我一位朋友说的，我相信她的判断。” 南宫宁秀眉紧蹙，提醒道：“这分明是在害你，你以后可要离这种朋友远点。” 沐琴雪道：“她的德艺远在你我之上，也断然没有害我的理由，你不能以己度人。” 南宫宁奚落道：“琴雪，你一再撮合我和梁萧，难不成是看上了我的云青？云青是我的，他大哥云城和你更般配，以后咱们姐妹俩一起嫁入端木家，不就是亲上加亲么？” 沐琴雪一愣，压下心头升起的无明业火，微笑注视着南宫宁，说道：“抱歉，我只听我爷爷的安排。” 南宫宁的语气逐渐变得尖酸刻薄：“那我姑且相信那梁萧有才吧，他再有才，能胜过这端木家‘双龙’？琴雪，我还是那句话，我和梁萧没有任何可能，谁爱嫁给他谁去！你要是看上那梁萧，你去下嫁他呗……” 沐琴雪一脸失望注视着南宫宁，点了点头：“知道了。” 二人不欢而散。 沐琴雪送走南宫宁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紧房门。 良久，房间里响起沐琴雪放肆的笑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梁萧在回家路上顺路买了几斤精肉和鲜鱼，交给阿婆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主仆二人得知梁萧从林端那里赚来了五百两银子，也由衷喜悦。 夜间，等江拂雪去睡了之后，阿婆才对梁萧说道：“老奴斗胆，有些话想和少爷说说。” 梁萧看着有些佝偻的阿婆，点头道：“直说无妨。” 阿婆弱弱地说道：“自从少爷收留了小姐和老奴，无论少爷有多落魄，在全家生活饮食方面从不含糊，总能让老奴和小姐吃上肉，我们一直很感激少爷。但如今老奴和小姐依然希望少爷能省省钱，为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毕竟小姐她一直相信，将来少爷会是人中龙凤。” 梁萧一愣。 类似的话，江拂雪和阿婆以前也经常跟他说。 “阿婆，昨晚你回来得很晚，是去大户人家那里做些杂活，补贴家用？” 阿婆一愣，点头道：“都留给小姐做私房钱了，小姐希望等少爷缺钱的时候，再帮少爷应急。” 梁萧心中一暖，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家里，不要去别人家打杂了，还要看着雪儿，别让她也去。” 阿婆惭愧低头：“是老奴给少爷丢人了。” 梁萧解释道：“那倒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再这么操劳，以后你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雪儿就行。我已经找好了生财之道，一定让你们过上富贵的日子，不再为我提心吊胆。” 阿婆将信将疑，但还是答应了。 梁萧回到房中，望着桌上放好的几根下午买来的甘蔗，面带微笑，立即开始画图。 皇宫，御书房内。 女帝段云衣望着桌上的那首《大梦谁先觉》，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字，真是梁萧写出来的？” 段云袖得意道：“千真万确！姐姐若不信，问飞云婆婆！” 一直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随从飞云，正是负责保护段云袖的女兵副统领，大内高手。 “陛下，包括那首《秋词》，的确都是出自梁公子的手笔！” 段云衣听到飞云连对梁萧的称呼都变了，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姐姐，你就说人家花的这五百两值不值嘛~”段云袖得意地抱着段云衣的胳膊撒娇了起来。 段云衣终于忍不住掩嘴轻笑：“就算花五千两，也是值的。” “真的嘛？”段云衣大吃一惊。 她之所以肯花五百两，并不只是出于资助梁萧的原因，还考虑到梁萧心怀家国百姓，将来应该能是个好官，至少不太可能作奸犯科，从而保障这些诗词的价值。 但她当时满打满算，那首《秋词》作为独一份的“真迹”，价值不会超过五百两，即使后来她又发现了梁萧书法水平，其价值也不会超过一千两。 再加上这首字体别具一格的《大梦谁先觉》，总价值也不会超过三千两。 她的皇姐，眼光一向独到，仅仅只是这一首，居然估价五千两！ 段云衣说道：“你不信？姐姐把林端叫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林端！ 真正的林端被招来御书房，段云衣看到正主，脸不红气不喘，笑眯眯道：“小林子，皇姐最近新得了一幅墨宝，让你来品鉴一下。” 林端领命上前，看见字体，一脸惊艳：“陛下，臣从未见过这种字体……” “那林公公觉得如何？”段云衣问道。 林端终于按捺不住，失声惊叹：“臣愚见，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将来必定能自成一派！这诗，也端的是一首好诗！” 段云袖自豪道：“那林公公认为应该如何估价？” 林端答道：“字画的价值，除了本身水准，还依托于主人。” “若主人寂寂无名，价值几何？” “回陛下，白银两千两，必有富豪收藏！待此人百年之后，五千两白银，有价无市！” 段云袖又惊又喜：“不愧是皇姐，真准！小林子，若主人将来名扬四海，成为文坛翘楚，价值几何？” 林端正色道：“回殿下，此人在成名之前就有如此神作，绝对能轰动文坛，白银万两，必有拥趸！” 段云袖又追问道：“若此人安邦定国，位极人臣，他还健在的时候，其文学成就和政绩都足以在我朝史册独占一篇列传，价值几何？” 林端激动道：“豪掷黄金万两收购，只赚不赔！” 黄金万两！ 那相当于至少十万两白银！ 段云袖秀眉一挑，又问道：“黄金万两？等此人百年之后，价值又能提升多少？” 段云衣默不作声，注视着妹妹。 她已经从这妮子的言语中听出来了，她非常看好那个梁萧。 林端的手开始颤抖了，远离字画，当场跪下，声音都在发颤。 “陛下！殿下！若如此，待此人百年之后，金钱已经无法衡量其价值，这种真迹应该留作皇家收藏，绝不应该流落民间才对！！” 御书房里，出奇的安静。 第9章：老娘有的是钱 段云衣若有所思：“林公公说得有道理，妹妹，你好好收藏起来……” 林端急问道：“陛下，这幅字究竟是何人所写？臣希望能为陛下好好考察此人，兴许将来大周文坛真能出一位名流千古的巨星！” 段云袖连忙说道：“本宫已经在考察了，不劳小林子费心！” “臣斗胆随行……” 不等林端说完，段云袖就打断了他的话。 “哎呀，你不许去！” 林端一脸遗憾，苦笑道：“公主殿下，臣是真的有心为朝廷再招揽一位人才。” 段云袖俏脸一红，哼哼道：“本宫当然知道你忠心耿耿，所以就乔装打扮，先用了你的名字，去结交他，所以，此事本宫全权处理，没你事了。” 林端：…… 看着一脸懵逼的林端，段云袖眉开眼笑。 段云衣安慰道：“林公公莫急，等皇妹她觉得时机成熟，你也用个化名，再跟她见见正主。” 林端当即狂喜磕头谢恩，又恳求道：“臣请临摹此人字体，只是不知如何称呼……” “瘦金体。”段云衣说道。 “瘦金体？倒也贴切！祝殿下早日招揽良才！” 林端离开后，段云袖收好梁萧的字，眉飞色舞。 “原来可以这么值钱。” “妹妹，你把梁萧想得太好了，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段云衣担忧道。 “知道啦~”段云袖又对自己姐姐展开了撒娇攻势。 段云衣没辙了，退而求其次，说道：“无论如何，要让飞云贴身保护你，姐姐相信你的眼光。” “姐姐放心！妹妹我略施小计，就能把他骗过来~”段云袖一脸开心。 “骗过来？”段云衣顿时哭笑不得。 段云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满面绯红，支支吾吾道：“妹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必须诚心诚意，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他为国效力，也给他光耀梁家的机会。” 段云衣只是默默点头，看着段云袖“逃离”御书房之后，才幽幽叹息。 “这妮子已经被梁萧的才华折服了，万一陷进去可怎么办？车骑将军有心招他做孙女婿，琴雪自然会是他的未婚妻……” 飞云提醒道：“陛下若是担心公主被此子拐走，不如以后等陛下微服私访的时候，亲自去搞定此子？” 段云衣若有所思：“倒也是个办法。” 第二天清晨，梁萧带着一叠图纸，一路赶到城内的一处专门制作器具的工坊。 这家工坊，属于定国侯府。 掌柜的看完梁萧提供的一张图纸，眉头紧锁道：“这是什么工具，老夫不曾见过，你要用来干什么？” “做生意。”梁萧答道。 掌柜的盯着梁萧，问道：“做什么生意无可奉告，是么？” 见梁萧点头，掌柜的严肃道：“抱歉，按我们定国侯府的规矩，来路和去向不明的生意统统不做，你去找别家吧！” 梁萧只好离开这家工坊。 走出工坊大门，梁萧还没迈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掌柜的呼唤：“梁公子请留步！” 梁萧疑惑转身，只见掌柜的疾步跑来，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重新把梁萧请回工坊。 “梁公子，这生意我们做了！” 梁萧微笑道：“为何又想做了？” 掌柜的说道：“我看了梁公子的名字，突然想起来，原来你是兰陵侯的后人！我们定国侯一向敬重兰陵侯大义殉国，提供这点方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梁萧想起定国侯府也是将门世家，应该比其他商家可靠一点，便交付了所有图纸。 “每套定制十份，最快多久交货？” 掌柜的答道：“最快七天，慢的话十天！” 二人当场洽谈，梁萧交付了二百两白银，双方立了字据。 等梁萧离开后，掌柜的拿着字据跑去后院。 原来是沐琴雪今天恰好来巡视工坊。 “以后你们记好了，只管接他的订单，不可拒绝。” 掌柜的小鸡啄米般点头：“小的明白了，此子是城里出了名的‘商业鬼才’，两年赔了几千两，来找咱们定国侯府做生意，无异于是给咱们送钱！” 沐琴雪冷冷瞥了一眼掌柜，也不解释，只是拿着图纸细细端详，一脸不解：“这种器具，他要拿来做什么？” “小姐，小的也看不懂！”掌柜的干笑道。 沐琴雪无奈，让掌柜的立即去安排打造，打道回府。 “随他折腾吧，老娘有的是钱~” 梁萧回到家中，发现阿婆果然没有再出门打杂，也放心了不少。 “哥哥今后有何打算呢？”江拂雪关心道。 “继续做生意，这一次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刚才我花了二百两，去定制了制糖的器具，趁着秋收，再拿剩下的本钱去雇佣工人，收购甘蔗。”梁萧一脸自信道。 江拂雪和阿婆吃了一惊，阿婆更是欲言又止。 昨天他才刚刚从林端那里“捡”了五百两银子，今天就花掉了二百两？ 江拂雪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道：“雪儿相信，哥哥一定能成功的！到时候雪儿也一起帮哥哥做点活吧~” “老奴也一起做点。”阿婆连忙表态。 “不用！”梁萧笑着摸了摸江拂雪的小脑袋，说道，“我会招募很多工人，雪儿还小，阿婆也老了，这些事交给工人就好，他们也有机会赚钱。” 老少二人只好答应，心中不免担忧：他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花钱大手大脚？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只怕他真的会一蹶不振了…… 梁萧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二人的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但他也没有点破。 他和江拂雪胜似亲兄妹，阿婆一心一意侍奉江拂雪，在这京城，也只有她们两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 只有做出事业，其他的都是虚的！ “梁萧何在！” 就在三人交谈期间，外面传来一阵吆喝。 梁萧心中疑惑，立即出门，江拂雪连忙跟在身后。 梁府就在街边，平时人来人往，但今天门口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京城百姓。 而在梁府大门口的官道上，是一支极具奢华的车队。 “镇远侯来了！” 第10章：你哪来的一千两？ 梁萧注视着马车上的镇远侯南宫雷，心中疑惑。 这名锦袍老者，端坐车上，不怒自威，对他而言却是如此的陌生。 “梁萧何在？” 护卫的当头吆喝，让梁萧心生疑惑：“难道林端还没有转告镇远侯府？” 压下心中的疑惑，梁萧答道：“是我。” 南宫雷这才下了马车，来到梁萧面前，面带微笑。 “好一个梁家男儿！” 周围顿时响起了旁观者们的窃笑，这话对梁萧而言却是如此的刺耳。 梁萧微笑道：“见笑了，镇远侯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要不要进寒舍一叙？” “不必了！”南宫雷一口回绝。 梁萧这才说道：“难道镇远侯府委托的人没有回复你们？” 南宫雷打量着梁萧，称赞道：“回复了，贤侄还算是识大体，本侯与令尊当年给你和小女定了一门娃娃亲。但世事难料，你也懂的！小女自知配不上你，实在是不忍心耽误了你的前途……” 周围顿时哄堂大笑。 江拂雪憋红了脸，正要开口，却被梁萧拍了拍肩膀，只好默不作声，但眼里已经浮现了水雾。 这南宫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分明是反讽她哥哥！ 梁萧轻笑道：“镇远侯说得是，令嫒的确耽误了我梁萧的前途。” 全场哗然！ 就连南宫雷也有些吃惊，皮笑肉不笑道：“那贤侄既然知道两家已经是门不当户不对，又何必一再跑来府上打扰小女？” 梁萧答道：“我是去退婚的，谁知你们一直避而不见。” 众人又是一愣！ 梁萧注视着一脸意外的南宫雷，似笑非笑。 “是你们镇远侯府一再闭门谢客，就是不肯见我一面，把话说清楚。镇远侯府难道连这点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再说了，当年我梁家兴盛，这指腹为婚可是阁下主动提出来的，你在婚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南宫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辩解道：“是因为前段时间本侯身体不适……” 梁萧道：“就算身体不适，这两年来，难道不能让其他人与我交谈？我梁萧就算生意失败，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外面却是流言蜚语满天飞，说我色胆包天，残暴不仁，目中无人？” “原来这梁萧早就想退婚了？我还以为是被人退婚呢！” 现场观众仿佛明白了什么，终于开始议论纷纷，但碍于镇远侯府的权势，只能窃窃私语。 南宫雷被梁萧说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原本是打算当众施压，让梁萧归还婚书而已。 换作一般人，面对他这么个镇远侯，早该点头哈腰，归还婚书了，这小子居然不卑不亢？ “大周向来注重礼法，我梁萧家道中落，尚且将礼法铭记于心。阁下当年上我梁家求了我与令嫒的这门娃娃亲，却如此待我，若是此事传开，世人又该如何看待你？是趋炎附势，还是嫌贫爱富？” 南宫雷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说得好！” 人群中一名青年抚掌大笑，终于激怒了南宫雷。 南宫雷立即回头怒视此人，顿时面露惧色，回头又看向梁萧。 “贤侄，其中一定有些许误会，咱们不妨进去，两家坐下来好好再谈谈……” “不必了！这婚你镇远侯府不退也得退！” 梁萧的断然回绝，让众人只感到云里雾里。 镇远侯声势浩大，跑来退婚，怎么就变成了被退婚的？ 南宫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赶紧了事，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贤侄把婚书还给本侯！” “婚书确实在我身上。” 梁萧从袖中取出了准备好的婚书，又盯着南宫雷，欲言又止。 南宫雷心领神会，连忙说道：“不管怎样，两家曾经也是世交，只要贤侄交还这婚书，本侯可以资助你一些银两，让你继续经商。你出个价吧！” 梁萧笑眯眯注视着南宫雷，没有回答。 南宫雷不耐烦了，怒道：“白银一千两够不够！” 话音刚落，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不愧是镇远侯府！” 梁萧撇嘴道：“阁下认为，令千金值白银千两？” “千金”二字，梁萧咬得极重。 “难不成你还想要一万两？”南宫雷一脸不舍。 梁萧只是哈哈大笑，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当众撕了婚书。 “可惜，在我梁萧眼里，令嫒一文不值。从今往后，两家再无瓜葛，我梁萧谢南宫宁不嫁之恩。” 明明退婚了，却是意料之外的结局，让南宫雷眉头一颤，心中五味杂陈，还有几分懊悔。 早知道他真的有心退婚，就不该如此大张旗鼓了，就该听梁萧的，“进寒舍一叙”！ 先前那名出声的青年又抚掌称赞道：“堂堂镇远侯，格局竟不如一少年！” 南宫雷不敢回应，只是悻然转身，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逃离现场。 梁萧朝那名青年投去感激的目光，对方只是朝他微笑抱拳，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青年喃喃自语：“小妹的眼光不错，我这未来妹夫的确是可造之才。” 想到自己的小妹，青年不禁打了个冷颤，竟然开始同情起梁萧来了。 “哥哥受苦了……” 家中，江拂雪含泪安慰梁萧。 “我本意与镇远侯府好聚好散，他平日里让人造谣诬蔑我就算了，还敢跑到我这祖宅来当面辱我，就算是神佛也有三分脾气，何况是我。我师父说了，我爷爷和我爹生前傲骨嶙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作为梁家最后一人，岂能再唯唯诺诺！” 但很快梁萧就冷静了下来：“先发财！” 口舌之争终究只是逞一时之快，只有做出一番事业，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江拂雪又安慰道：“哥哥说得对，将来哥哥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他们后悔莫及！只是，哥哥现在要做制糖的生意，雪儿听说，这种生意光是原料的成本都高得离谱……” 梁萧轻轻拍了拍江拂雪的小脑袋，一脸自信道：“放心吧，你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雪儿也攒了些钱，想帮助哥哥。”江拂雪见梁萧依然自信从容，顿时一脸开心。 言语间，江拂雪已经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了十张银票，放在梁萧手里，说道：“雪儿无条件支持哥哥，这一千两银票就交给哥哥，哥哥只管放心去做。” “雪儿，阿婆让你攒的钱，你先留着就好……”梁萧还没说完，突然吓了一跳，看着手里的银票，“你这是哪来的一千两？！” 第11章：原来 江拂雪看着激动的梁萧，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守在一旁的阿婆却是满脸苦笑。 却不料梁萧双手按住了江拂雪的肩膀，一脸紧张：“婆婆不可能靠打杂赚足一千两白银，雪儿，你是不是背着哥哥跑去跟别人签什么卖身契了？” 老少两人差点栽倒！ “哥哥，这是阿婆在雪儿老家帮忙变卖的家产……”江拂雪弱弱地提醒道。 梁萧一愣，这才想起来，阿婆的确每隔一阵子会告假，离开梁府，据说是去帮江拂雪处理老家的产业。 “这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遗产，怎么能动！” 梁萧满脸严肃，把银票塞回江拂雪的手里。 江拂雪急道：“哥哥不但救了雪儿，还给了雪儿一个温暖的家，雪儿的一切都属于哥哥，只想要哥哥振作起来！阿婆快说句话呀！”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婆回过神来，硬着头皮道：“少爷，这是小姐的一片心意。只要少爷能奋发图强，一切都是值得的。” 梁萧一脸狐疑打量着阿婆，摇头拒绝。 趁着阿婆劝说的工夫，江拂雪转过身去，悄悄从袖子里取出了半块洋葱撕开，又开始熏得眼泪汪汪，这才转身。 “哥哥见外了，哥哥不要雪儿了，嘤嘤嘤……” 梁萧见江拂雪哭得梨花带雨，顿时败下阵来。 “好好好，哥哥收下了，以后哥哥赚的钱，雪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江拂雪这才擦干眼泪，说道：“只要哥哥不要不理雪儿就好！” “我家雪儿这么温柔体贴又可爱，哥哥要是不理你，那可是人神共愤！” 闻言，江拂雪破涕为笑，催促梁萧收好银票，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阿婆回自己房间读书。 房间里，江拂雪看着阿婆关好房门之后，才取出那半块洋葱，哼哼道：“这东西蛮好用的嘛，阿婆，我刚才表现如何，像不像天下第一乖乖女？” 阿婆额头冒汗，战战兢兢道：“少爷他很感动呢。” 江拂雪这才甜甜一笑，拿起桌上的纸笔，奋笔疾书。 阿婆一边为她磨墨，一边叹息。 “小姐，少爷他退了那门亲事，只怕……” 江拂雪娇哼道：“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恨娃娃亲了，何况是哥哥的娃娃亲，退了才好！” “可是他得罪了镇远侯……” “得罪他又怎么啦？我恨不得杀了他呢！”江拂雪漫不经心道。 阿婆一愣，随即一拍额头，叹道：“小姐，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拂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骄傲地仰起头：“我以前怎样？我还是个孩子啊~童言无忌啊~” 阿婆无言以对，默默退出房间，不敢打扰。 望着梁萧的房间，阿婆心情复杂。 这个少年救了她的小姐，是大恩大德。 可他实在是太败家了，两年就能败光几千两家资，现在又开始花钱大手大脚，仿佛死性不改。 “自从遇见了他，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怕早晚会跟着他误入歧途……” 阿婆的目光闪烁不定。 就在此时，梁萧房间的门开了。 阿婆瞬间恢复往常的恭谨，远远向梁萧行了一礼，抬头一看，发现梁萧只是对她笑了笑，随后东张西望。 看着梁萧一副做贼的模样，阿婆心里的失望无以复加。 梁萧又向她招了招手，把她请进屋里，拿着江拂雪给的十张百两银票，问道：“阿婆，雪儿她老家的产业还有多少？” 闻言，阿婆心中警惕，低头道：“已经不多了……” “唉！我就知道她是让你们砸锅卖铁，贱卖资产！” 梁萧一脸心疼，把银票塞回阿婆手里。 阿婆一脸茫然道：“少爷这是？” 梁萧语重心长道：“别告诉雪儿，这些钱你一定要替她好好保管，也不要再变卖产业。等以后我赚够了钱，会把卖掉的产业全部回购，你只要别乱跑，负责帮我照看好雪儿就行。我和她都是父母双亡，能理解她的苦痛，只怪我以前失败，害她关心则乱。” 阿婆看着一脸认真的梁萧，拿着银票的手剧烈颤抖，只感到如鲠在喉。 “原来他刚才偷偷摸摸张望，是不想让小姐跟过来？” “原来他问小姐家里的产业，是担心小姐继续变卖产业！” “原来他心里最在乎的是小姐而不是钱！原来他……” 这一刻，阿婆满心惭愧，颤声道：“少爷，那你自己怎么办？” 梁萧微笑道：“放心！今后我不做没把握的生意，自从大醉一场之后，我就大彻大悟了！那林端给的五百两，足够我东山再起，将来把生意做到全国！” 阿婆只是木讷点头，收好银票，起身告辞，梁萧还不忘反复叮嘱。 回到江拂雪房中，阿婆望着正在哼歌写字的江拂雪，喃喃自语道：“原来，让少爷放手去做，也挺好……” 同一时间，定国侯府内。 京城大才女沐琴雪主持的诗会已经开始。 才子佳人例行吟诗作赋，现场其乐融融。 沐琴雪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左边的客座。 坐在端木云城与南宫宁中间的少年，与端木云城有六分相似。 正是最近与南宫宁打得火热的礼部尚书二公子，端木云城胞弟。 才子端木云青，少年成名，京城少有的美男子！ 兄弟俩一到场，就吸引了众多佳人的目光。 众人畅谈之际，终于有人提议：“端木大公子，先前的那首诗你构思得怎么样了？” 端木云城淡淡地瞥了出声者一眼，起身望着主座上的沐琴雪，叹道：“琴雪，惭愧！我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倒是作了几篇下阕，但都不甚满意。这等句子，仓促拼合，难免有些暴殄天物。你也清楚的，灵感难得……” 沐琴雪只是微笑不语。 端木云青也起身道：“家兄其实是希望此等传世名句能有个完美下阕，所以不能草率，琴雪，你可有想好的下阕，不妨试试？说不定，你们二人共作一首，能传为一时美谈！” “还是端木家二公子聪慧过人！”现场一片喝彩。 端木云城向弟弟投去感激的目光，笑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 沐琴雪笑吟吟道：“我这里的确有这首诗的下阕。” “琴雪果然有意！”端木云城又惊又喜。 “琴雪，下阕呢！”南宫宁满脸醋意，催促道。 就在此时，沐琴雪身后传来一阵豪放的笑声。 “何止下阕，整首诗的真迹，都在这里！” 众人定睛一看，纷纷起身，抱拳行礼。 “原来是征北将军，失敬失敬！” “大哥~”沐琴雪笑着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在梁萧家门口嘲笑镇远侯南宫雷的那名青年，手里正拿着梁萧的《秋词》！ 大周皇朝征北将军，定国侯长孙，沐凌霄！ 第12章：绝无半分勉强 沐凌霄的出现，让原本欢乐的气氛莫名染上了一层肃杀。 大周军衔，四征将军与四镇将军的地位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前后左右四方将军。 即使是这些向来鄙视武人的世家，面对沐凌霄也不敢造次。 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年不过三十，就已经荣封征北将军，实乃军界翘楚！ 端木云城微笑道：“想不到，沐兄也有如此雅兴，收集诗词。” 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向沐凌霄手里的诗。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好诗！” 一时间，喝彩声此起彼伏。 端木云城惊叹道：“真是绝配！原来沐兄一直深藏不露！” 沐凌霄声如洪钟，打断了众人的称赞：“这诗必须是绝配！” 端木云青微笑道：“家兄与沐兄合作此诗，定能流芳百世！” 院子里又响起了沐凌霄豪放的笑声：“你们可知道为什么这下句与上句是绝配？” “大哥此言何意？”沐琴雪一脸的天真无辜。 沐凌霄沉声道：“因为这首诗的上下句，本就是同出一脉。上句，根本不是他端木云城作出来的！” 全场一片哗然！ 端木云城额上冒汗，笑道：“沐兄可不能血口喷人，要拿出证据的。” 沐凌霄道：“证据就是，当日我朋友就在湖边，遇到对方吟诗，让他补齐下阕！诗的来源在岸边，而你端木云城当时明明是在湖中！” “湖边！”众人猛然想起什么。 那天的确岸上传来了上半句，引起一片喝彩。 沐凌霄冷眼盯着端木云城，奚落道：“端木云城，是谁给你的自信据为己有，你好歹先派人去找找正主吧？” 端木云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急如焚。 其实他当时派人去岸边问过，但无人知晓是何人吟诗。 考虑到对方只是口述，他才放心拿来取悦沐琴雪。 居然被沐凌霄撞见了？ “沐大哥，你可不能胡说八道，正主就是端木大哥！”南宫宁也急了，频频向沐琴雪使眼色，后者却是一脸无辜。 沐凌霄冷眼扫过南宫宁，道：“正主？正主是你以前的未婚夫，梁萧！不过他刚刚找你爹退婚了！” “什么？梁萧？不可能！” 沐凌霄的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南宫宁不知所措。 “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恶少，梁萧？不可能吧！”现场知情人士大吃一惊。 有几人又开始欣赏起梁萧的字来了，不禁赞叹：“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 “不光如此，他还对出了我妹‘三光日月星’的下联，下联：四诗风雅颂！” 四诗风雅颂！ 全场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又是一片恍然大悟的赞叹。 “《雅》分《大雅》和《小雅》，的确是绝对！这人真的会是不学无术的恶少？” “呀？是他对出来的？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呢……”沐琴雪一脸“震惊”。 端木兄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还对出下联了？” 如果说刚才端木云城抵死不认，这首《秋词》的事还有可能蒙混过关。 但梁萧连这种绝对都对出来了，大大提升了沐凌霄的指证可信度！ 沐琴雪擦了擦不知何时挤出来的眼泪，哀声道：“端木公子，你让我好失望哦……” 端木云城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所措。 “等等，他找我爹退婚？”南宫宁又失声道。 “不错！也是我刚才亲眼所见！”沐凌霄不耐烦道。 “欺人太甚！我要去找我爹！” 南宫宁气急败坏，转身就跑。 “宁宁！” 端木家两兄弟趁机追了上去，逃离现场。 诗会草草结束了。 院子里，沐琴雪不停鼓掌，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沐凌霄称赞道：“你那未婚夫梁萧，的确是深藏不露，与你也算是郎才女貌。我看那些坊间传闻，多半是镇远侯府放出来的。” “我就知道云袖妹妹不会骗我！”沐琴雪一脸幸福，随后又提醒道，“不过，他现在无权无势的，大哥把他给暴露了，以后你必须多多对他负责哦。” 沐凌霄连连摇头：“不行，大哥陪你演戏已经很给面子了，哪能把时间浪费在他一个读书人身上！他是你的未婚夫，又不是我的！” 闻言，沐琴雪随手取来一根靠在假山的棍子。 “啪！” 只用拇指发力，沐琴雪就单手折断了这根接近拇指粗的棍子。 沐凌霄撒丫子就跑。 “好了！大哥是自愿的，绝无半分勉强，以后多照顾照顾他就是了……” 梁萧安顿好阿婆和江拂雪之后，带着三百两银票，去了白家商会，找到了掌柜。 “最近可有新的甘蔗出售？” 正在对账的掌柜，抬头看到梁萧，笑道：“原来是梁公子，甘蔗已经卖完了，这东西可是抢手货！” “下一批货，是五天后来的吧？”梁萧又问道。 甘蔗在大周已经推广种植了，但价格不菲，往往还被大商家垄断。 因为甘蔗可以用来制取一种珍贵的糖料，石蜜，其价格甚至在饴糖之上。 “不错，不过老夫做不了主，卖不卖你，得看我们少爷的意思！”掌柜答道。 梁萧眉头一皱：“少爷？你家老爷呢？” 掌柜道：“你不知道，老爷他几个月前在北境遇难了，现在是我们少爷持家。你要不要去找他谈谈？” 梁萧若有所思。 白家少爷白河，是出了名的奸商，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白家的甘蔗质量最好，梁萧可不想轻易放弃。 白家后院，胖子白河与亲友们对着家主白江的灵位哀悼。 白河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爹！蛮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蛮夷凶悍，大周势弱，孩儿就算有心报仇，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可如果不能为您报仇，孩儿也不配做您的儿子，今生今世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众人听着白河哀嚎，不禁悲从中来。 却不料白河取来一把剪刀，割掉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在灵位前。 “从现在起，孩儿与您断绝父子关系，这仇孩儿来世再报！” 现场的哭声戛然而止。 白河擦了眼泪，恢复一脸淡定，催促道：“来来来，都把祭品回收一下，该吃吃，该喝喝！” 正在外面等候的梁萧，凭借过人的听力，听到了白河的话，也不禁暗暗称奇。 他早就听说，白家父子不和，但白河如此骚操作还是出人意料。 这可是连亲爹都可以断绝父子关系的奸商。 掌柜走了进来，对白河附耳低语：“少爷，那梁萧又来送钱了！” 第13章：陪我一起发财 大堂内，梁萧坐在角落里，注视着白河。 这白河身体肥胖，虚汗过多，正在惬意地享受八个侍女执扇吹风、捶肩揉腿，全然不把他这个客人放在心上。 “白河，你若无心交易，我就去定国侯府谈了。” 梁萧作势要起身，白河连忙叫住了他。 “你说你要用一百两银子盘下家门口的那个小工坊，然后大量收购我白家的甘蔗。你是认真的？钱呢？” 梁萧取出三张百两银票，掌柜的检验之后，朝白河点了点头。 “那座小工坊卖你了！甘蔗，只要你出得起价，也可以卖你！” 梁萧一愣：“白家主竟然如此爽快？” 白河笑眯眯道：“这京城内外，谁不知道你是个商业鬼才！田地，米粮，饭店……凡是你看上的生意，哪个不是一地鸡毛，无一例外！跟你做生意的，哪个不是稳赚不赔？我得感谢你帮我避雷！你家附近的工坊，我打算全部卖掉！你要不要？” 梁萧也笑了：“当然要，不过得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赚够了钱……” 大堂内响起了白河与掌柜压抑的笑声，俨然在嘲笑梁萧自称能赚钱。 “那你可要趁早，一个月之内，我就要把那一片的工坊全部出掉，过时不候！” 梁萧点头道：“我看上了你的甘蔗，你难道也要低价出售？” 白河嗤笑道：“那你太天真了！甘蔗可是抢手货，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梁萧会意，说道：“市面上的甘蔗质量，以你们白家商会为上佳，价格也最高，其次是定国侯府那边。我想和你签个契约，以高于定国侯府甘蔗定价的两成，收购你的甘蔗，每月至少消费二百两银子。” 白河提议道：“高于定国侯府两成的价格？若你下个月拿不出钱，就赔偿我二百两，契约就此作废，如何？” “甚妙！” 梁萧笑了。 白河也笑了。 双方当场签好了协议，白河卖给梁萧那间小工坊，又收了甘蔗的定金五十两，先预购当前总市价二百两的甘蔗。 送走梁萧后，掌柜郁闷不已：“少爷，只是高于定国侯府两成，还是太便宜这小子了！咱们努努力，以高于定国侯府三成的价格卖他，都没问题！” 白河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放过他？只要让定国侯府把甘蔗的价格提起来，提到他无法接受的价位，这二百两，还不是老子的囊中之物？” 掌柜的失声惊叹：“不愧是少爷！高，实在是高！” 梁萧带着地契回到家中，去了门口十丈的那间旧工坊。 这间旧工坊比梁府还大，但因为梁府这边不是商业区，地皮不贵，白河显然也急于脱手。 随行的江拂雪得知梁萧盘下了工坊，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和阿婆一起陪梁萧清扫工坊。 镇远侯府，南宫宁了解了退婚的情况之后，俏脸煞白，浑身剧烈颤抖。 “爹！您现在也知道了，这梁萧竟敢如此践踏孩儿的尊严！孩儿希望梁萧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南宫雷吓了一跳：“你疯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南宫宁不甘心，咬牙切齿道：“那孩儿至少也要梁萧身败名裂！只有他身败名裂，世人才会明白，孩儿离开他才是正确的，他根本配不上孩儿！” 南宫雷咬紧牙关，握紧双拳，良久，才狞笑道：“放心吧，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是世家的地盘。首先，端木家就不可能放过他！” “对对！他还是让端木大哥丢脸的罪魁祸首！端木大哥现在一肚子气呢！”南宫宁一脸的幸灾乐祸。 南宫雷又冷笑道：“继续派人关注这梁萧的动静，咱们随时可以拿捏他！只怕他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两年来做生意总是赔得血本无归！在这京城，能赚钱的生意轮得到他？” 南宫宁 镇远侯府，南宫家，名下有大量产业，也是国内名副其实的巨富。 直到傍晚，梁萧打扫完这间小工坊，三人回到家门口，吃了一惊。 段云袖与随从飞云正在门前等候。 “林公子在这里等了多久？”梁萧问道。 “两个时辰吧。”段云袖微笑道。 梁萧一脸歉意，连忙邀请段云袖进屋。 “你盘下了一间旧工坊？能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京城，你能想到的赚钱的生意，早都让人垄断了。” 得知此事，段云袖一脸好奇。 “我要卖糖。”梁萧不假思索道。 “卖糖？”段云袖一愣。 身后的飞云提醒道：“梁公子，最近京城糖业不振，卖糖是纯粹的亏本生意！” 梁萧解释道：“现在京城常见的糖料，有饴糖和石蜜，蜂蜜稀有。而我准备制取一种成色与口感比石蜜和饴糖更好的糖，白糖和糖霜，将来一旦量产，价格却不比这两种糖贵多少，还用得着担心没有市场？” “哪有这种糖？”段云袖不信。 她生于帝王家，什么糖没吃过？ 见梁萧点头段云袖也更加好奇：“若真有这种糖，一开始富人们为了尝鲜，一定会争相购买，甚至不惜哄抬物价，平民百姓未必买得起！” 梁萧笑道：“要赚就赚富人的钱！等将来白糖量产，国泰民安时，白糖大幅降价，平民百姓自然也能消费得起。” 段云袖眼前一亮：“你说的倒是有点意思，连我都有些期待了。” 蓦然，段云袖又想起了什么，叹道：“但你已经得罪了镇远侯，只怕在京城做生意困难重重。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推荐你去定国侯府当个教书先生。” 梁萧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很抱歉，我无意教书。” 段云袖道：“镇远侯府最近与端木家走得很近，而端木家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在朝中有不少重臣，党羽遍布。你既不肯向镇远侯府低头，又不肯讨好定国侯府……” 梁萧慨然回应：“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段云袖注视着梁萧，眼里多了几分欢喜：这家伙越有骨气，就越应该把他拐到官场来！ 她也相信，梁萧这一次的生意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梁萧突然笑眯眯道：“林公子，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发财？” 第14章：林公公？ 陪这个商业鬼才发财？ 段云袖看着一脸认真的梁萧，忍俊不禁。 “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扩大这个白糖产业？” 梁萧点头道：“不错！在这京城，你是我梁萧的第一个朋友，也算是我的贵人，有好事，我第一个带上你。” 段云袖问道：“你希望我怎么投入？” 梁萧解释道：“我不勉强你，但你若是有意加入，我就扩大甘蔗收购，请一些护卫，再从流民里面招募一些工人，直接扩产。秋季甘蔗丰收，赚钱一定要趁早！” 段云袖微笑道：“那一千两银子，够不够？” “够了。”梁萧点头。 飞云一脸郁闷，仿佛明白了，梁萧为什么会在两年时间里赔光几千两本钱。 段云袖：“钱不是问题，但我有个条件。这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若是你赔光了，也不必还我，但你今后必须在不违法犯罪的前提下为我办三件事。” 梁萧郑重道：“可以，咱们再签个契约。等白糖生意回本了，一千两银子我会如数奉还，从此白糖利润让你占一成。” 段云袖心花怒放，笑道：“一言为定！契约就不必了！” 梁萧一愣，点头道：“爽快！我梁萧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飞云总算松了口气。 哪怕只是让这小子用瘦金体给她的公主写三首诗，都有机会卖出一千两，甚至更多！ 等梁萧收好银票之后，段云袖才忍不住问他：“我看你也不像是贪财，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发财？” 梁萧反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敢得罪南宫雷？” “这两件事有关系么？”段云袖越发好奇。 梁萧这才娓娓道来。 “托当今圣上的福，这京城治安良好，镇远侯府当然不敢乱来。否则，不等南宫雷来退婚，我就已经离开京城，海阔天高任鸟飞了。” 段云袖若有所思：“是和陛下有关？” 梁萧看向飞云，欲言又止。 段云袖会意，说道：“飞云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家臣，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梁萧这才解释。 “其实当个富家翁挺好，但家师要我报效国家，拥护大周皇室，为家父正名。陛下虽是女帝，却也的确是圣德之君，值得军民拥护。但你应该也清楚如今皇室的状况，而国内世家林立，朝中世家垄断官职，更是形成了门阀。京城看似和平，实则暗流涌动。大周看似稳定，实则风雨飘摇。” 段云袖默然。 这才是她来找梁萧的主要原因。 京城文人和朝中大臣，大多出身世家，把持朝政，结党营私，甚至能对抗皇权。 她们姐妹俩，急需真正能为她们分忧的有志之士。 哪怕只是能吟诗作对的笔杆子也好！ “但你更应该清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是罪臣之后，人微言轻，目前只有经商这条正经道路可走。趁着现在大周还没有崩溃，我抓紧赚钱。万一将来国库告急，我能捐的钱很可能就是朝廷的救命钱。” 段云袖怔怔地望着梁萧，满脸感动。 原来他急着赚钱，还是为了报效国家？ 梁萧与段云袖对视，心里莫名的不自在。 他虽然在立爱国人设，但也不算扯谎。 毕竟师命难违！ 只是他没有告诉段云袖自己的深层意思。 既然无权无势，起码也要有钱，才有保障。 飞云提醒道：“陛下以圣德治国，大周怎么可能崩溃？梁公子请注意言辞！” 梁萧正色道：“正是因为忠于陛下，我们才更应该正视潜在的危机，防患于未然。” 飞云无言以对，只是点头。 “那你可有应对之策？”段云袖急问道。 见梁萧犹豫，段云袖顺势取出了司礼监秉笔的印绶和林端的宫廷身份牌。 “梁公子的拳拳爱国之心，我已了然。事到如今我也不该瞒你了，其实我便是陛下钦点的司礼监秉笔，林端，最近奉命为陛下寻访民间人才。” 飞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为了忽悠这小子，公主竟然真的装成了太监…… “原来是林公公？”梁萧恍然大悟。 “你早就猜到了？”段云袖一愣。 “我看你生得貌美，又不长喉结，还以为是女扮男装。”梁萧撇嘴道。 这下飞云不得不叹服段云袖主动掩饰身份的机智。 梁萧若有所思：“所以，是陛下授意林公公来支持我？” 段云袖微笑点头：“不错！你是兰陵侯之子，令尊生前壮烈殉国，陛下深感敬佩，所以派我来探望你，希望能给兰陵侯的后人一个交代。当年国家大乱，是朝中大臣对先皇软硬兼施，先皇才不得不判了令尊一个败军之罪……” “公公不都是自称咱家么？”梁萧微眯着眼打量着段云袖。 段云袖早有准备，解释道：“在外面行事，我若自称咱家，岂不是马上暴露了自己？” “有道理。”梁萧微微颔首，随即叹息，“陛下还真是有心了。” 这一刻，梁萧不得不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段云袖急问道：“既然你真的有才，又有报国之心，陛下也会考虑给你机会的。比如，你刚才说防患于未然，该怎么办？” 梁萧看着桌上的印绶和身份牌，略加思索，注视着段云袖，说道：“林公公，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一定给陛下满意的答案。” “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段云袖满脸期待。 夜间，御书房。 女帝段云衣听完飞云讲述，看着段云袖，实在是哭笑不得。 “傻妹妹，你堂堂大周公主，竟然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假扮太监……” 台下的林端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自己何其“有幸”，被公主殿下冒名顶替…… “姐姐，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人绝对是深藏不露！”段云袖严肃道。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文采？”段云衣无奈。 段云袖解释道：“他只是怀才不遇！我早就发现了，他是少有的头脑清醒的人，而且从始至终都有一种天塌不惊的从容。而且，他竟然敢指出眼下姐姐面临的问题，单凭这份能说实话的勇气，就足以证明他是姐姐需要的人才！更何况，她是琴雪姐姐认定的……” “那他的应对之策呢？”段云衣问道。 第15章：坑他 段云袖立即转述了梁萧的话。 “三天时间，给出应对之策？妹妹，你如何肯定，他是真的心怀大周？”段云衣问道。 段云袖支支吾吾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他态度不好，他却在我为国家忧虑的时候不计前嫌，为我解了琴雪姐姐的下联，只是因为不忍心看我难过……” 段云衣无语了。 林端也进言道：“陛下，那位梁公子能有如此才情和书法，真实品性应该也差不到哪去。比如，公主殿下给他五百两，他还因为嫌多，又附赠殿下一首。想来，那些坊间传闻可能都是镇远侯府散播的，否则说不通。” 段云衣这才放心，道：“朕当然相信皇妹的眼光，只是如今大周皇室仅存我们姐妹二人，朕才不得不慎重行事。若他真的是有心报国，即便只是考虑他的才华，也应该给他机会。朕其实相当期待，他能给朕什么应对之策？” 正在家中书写的梁萧，愁眉紧锁。 他本来只是想把那个林端骗过来，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是女帝身边的人。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把女帝也骗上贼船了，否则无法保障我自己的安全。”梁萧自言自语，目光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端木家的家丁来到梁萧家门口敲门。 “你就是梁萧？我们端木家大少爷想见你一面，跟我走一趟！” 梁萧眉头一皱，盯着来人，道：“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家丁沉声道：“我们大少爷让你去，你就去！” 梁萧笑眯眯道：“请回。”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家丁怒了。 回应他的，却是梁萧的轻笑声和关门声。 “少爷怎么拒绝了端木家的邀请……”阿婆担忧道。 “我爹战死沙场，第一个站出来攻讦我爹的就是端木家。那南宫宁和端木家二公子的事又传得沸沸扬扬，端木家又怎么可能给我好脸色呢？我去与不去，都改变不了他对我的敌意，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梁萧解释道。 阿婆与江拂雪一愣，又惊又喜。 不管怎样，至少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初入京城的愣头青！ 家丁带着一肚子火回去向端木云城汇报。 端木云城微眯着眼，喃喃自语：“真想不到，当日吟诗的人竟然会是这种废物！” “大哥，此人竟敢当众羞辱我的未来岳父，留不得了！”端木云青目光阴狠，京城大才子的温润如玉荡然无存。 端木云城咬牙冷笑：“盯着他，先想方设法让他身败名裂，让所有人都不相信《秋词》是出自他之口而不是我。” 正在家中享乐的白河，又被掌柜通知，梁萧来访。 大堂内，白河看着梁萧，眉头一皱。 “怎么？工坊卖给你了，契约也签了，你后悔了？” “后悔了。”梁萧点头道。 “那就缴纳二百两，契约就此作废吧！”白河笑眯眯道。 梁萧微笑道：“我只是后悔签少了，想跟你再改改契约，先定下总价五百两的甘蔗，你肯不肯卖？” “五百两？当然可以卖，但必须是先前那个定价规则不变！”白河双眼放光。 “可以。”梁萧点头道。 双方取出各自的契约备份，当场换了一份五百两的契约。 送走梁萧后，白河乐不可支：“五百两，这蠢材跟两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一个时辰后，定国侯府名下的一家商会也迎来了白河这个不速之客。 “原来是白家主，有失远迎！” 掌柜的见到白河，微笑迎他进屋。 白河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希望定国侯府能与我家联手，把甘蔗的价格提上去，最好是加价一倍！” “何故？”掌柜的不解。 白河解释道：“甘蔗现在抢手！市面上的甘蔗，其实只有咱们两家在卖，你也知道其中利益。” 掌柜的摇了摇头：“哄抬物价，不利于我们商会发展。” “你别急着拒绝啊！我可以支付一百两给你们，以表诚意，等我家那批甘蔗送货过来，咱们两家收拢名下所有的甘蔗商户，同时提价，同时降价。”白河提议道。 掌柜的沉思片刻，说道：“白家主稍安勿躁，此事我必须请示上级！” 正在家中练琴的沐琴雪，收到下级汇报，眼中透着几分疑惑。 “梁萧去了两趟白家商会之后，这白河怎么就亲自跑到我家的商会来提这种要求？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时辰后，定国侯府的人也来拜访梁萧。 正是当初承诺为梁萧打造器具的工坊掌柜。 工坊掌柜开门见山道：“梁公子，别来无恙。白家的家主来找过我们定国侯府的甘蔗商会，希望能一起提价，想必此事和你有关。” 闻言，江拂雪脸色煞白：“太无耻了！我哥哥诚心诚意跟他合作，他竟然钻契约的漏洞，想坑害我哥哥！” 梁萧只是微笑，问道：“那你们提价么？” 工坊掌柜摇头道：“提价这种事，是很败人品的，鬼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梁萧这才说道：“他与我约定，我定期找他收购总价值五百两的甘蔗，以高于你们定国侯府最好的甘蔗两成的价格。” 工坊掌柜一脸恍然：“原来如此！我们定国侯府还是那句话，不做败人品的生意！甘蔗该是什么价格，他就是什么价格！” 梁萧叹道：“看来，我该找你们交易的，只是我还不确定自己制的糖质量如何，所以必须先找品质最好的甘蔗。” “货比三家倒没什么，白家的甘蔗品质的确比我们定国侯府卖的更好。” 工坊掌柜的说完，又面带歉意，解释道：“先前，我家大少爷当众揭穿了端木云城，指证《秋词》其实是梁公子写的。” 江拂雪一愣，顿时心中有气。 这不是坑他么！ 工坊掌柜又道：“我家小姐事后觉得不妥，希望能请梁公子到府上一趟，顺便与你聊一聊诗词，不知你意下如何？” 梁萧欣然应允。 一辆豪华马车奔向了定国侯府。 第16章：我只想赚钱 定国侯府，沐琴雪的闺房里，段云袖看着她一脸紧张来回踱步，不觉好笑。 “哎呀，云袖妹妹，他终于要来了，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装作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嗯？你以前见过他了？”段云袖好奇道。 “自从我爷爷透露会把我许配给他，我就偷偷去见了他几回……哎呀，你问这个干嘛啦？” 段云袖情不自禁，捂嘴偷笑。 原来，如她这般奇女子，也免不了有小女儿姿态。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为了骗他上钩，还装成太监了呢。”段云袖哼哼道。 “啊？你居然装成了太监？林公公？” 沐琴雪一愣，随即笑得前俯后仰，内心的紧张一扫而空。 “哼！还不是为了琴雪姐姐，说吧，要怎么报答人家~”段云袖撇着嘴，一脸怨念。 沐琴雪连忙哄了起来。 “云袖妹妹最好了，以后姐姐什么都可以和你分享，你想要梁萧的诗词，都给你！” 段云袖这才心满意足，怎么样藏不住脸上的笑意：“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再教你怎么骗他好了！” 梁萧来到定国侯府，在工坊掌柜的指引下，循着琴声来到了一处水榭楼台，放眼望去。 秋光潋滟，内外布置一派典雅，可见主人品味高雅。 而那水面下，似乎还有一个泉眼，由此可见主人家财力。 远处还有一道屏风，屏风对面隐约可见一道弹琴的倩影。 听说定国侯府的千金是南宫宁的闺蜜，梁萧心里就免不了有几分警惕。 一曲过后，沐琴雪问道：“可是梁公子？” 而在沐琴雪的身后，还有一道厚实的屏风，段云袖与随从飞云正守在那里偷听。 “是，沐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梁萧道。 “自然是为了诗词、对联与生意的事。” 沐琴雪说着，缓缓起身，走出了屏风。 梁萧眼前一亮，暗暗称奇。 一袭青衣，举止优雅，容貌也是清丽绝伦，任谁看了都会惊为天人。 沐琴雪称赞道：“林公公是家兄的朋友，把梁公子的事都告诉小女子与家兄了。想不到，梁公子深藏不露，竟能对出下联，连小女子作为出题者，自己都想不出来。三光日月星，四诗风雅颂，或许也是仅有的绝对了。” “其实也谈不上绝对。”梁萧不假思索道。 沐琴雪眼巴巴望着梁萧：“是小女子出题不好么？” “不不不，题目是绝妙的，只是下联还有其他答案，比如，‘一阵风雷雨’，也对得上。”梁萧解释道。 闻言，沐琴雪和守在屏风后面的段云袖一愣，竟同时点头，眼里多了几分惊喜。 梁萧将沐琴雪的反应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看来此女对自己没什么敌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考虑到林端与定国侯府关系不错，定国侯府一向深得帝王恩宠，梁萧也放松了不少。 沐琴雪微笑道：“梁公子果然是深藏不露，腹有诗书。林公公之所以找你，原因想必也告诉你了。” “是因为家父，和南宫宁的退婚通知。”梁萧点头道。 沐琴雪这才解释道：“家兄忙碌，林公公这会儿也不在，所以托小女子询问梁公子的意见。其实陛下也有心照顾梁公子，林公公有意向陛下推荐梁公子当官，不知梁公子意下如何。” “我想做生意，最好是能成为皇商。”梁萧答道。 沐琴雪疑惑道：“梁公子不是已经向林公公透露，自己愿意为官？” “那是我安慰林公公的，我现在只想做生意。”梁萧微笑道。 沐琴雪一愣。 屏风后面的段云袖秀眉一蹙，满心委屈：“本宫为了你，不惜假扮太监，你竟然敢骗本宫……” 一旁的飞云目光如炬，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宝剑上。 欺骗公主殿下，等同于欺君之罪！ “以梁公子的才情，就算不能治国安邦，以诗文流芳百世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何一定要做商人？”沐琴雪问道。 “因为经商才能赚钱，其他都是虚的。”梁萧笑道。 “虚的？！”段云袖微微低头，眼圈微红。 “都是虚的？”连沐琴雪也感到迷惑了。 梁萧一脸严肃道：“两年前，我在来京的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百姓颠沛流离，有许多地方面临灾荒，甚至易子而食。但这些事，你们在京城未必知道。陛下知道么？陛下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 沐琴雪更加不解：“这与你经商有何关系？难道你不明白，商人一向是不受人待见的，尤其是朝廷。” 梁萧答道：“京城繁华冠绝天下，尚有如此之多的流民无处安置。外面是什么状况，京城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若有人造反呢？今天朝廷平乱这里，明天还有平乱那里，要靠什么？靠将士们用满腔报国之心，饿着肚子去南征北战么？” “所以朝廷最需要的是钱？”沐琴雪似有所悟。 梁萧摇头道：“不，是陛下最需要的是钱，不是朝廷。你要明白，就算陛下想拨款做事，户部也可能极力阻拦，就算户部不阻拦，那些世家官员一人揩一层油，层层克扣下来，真正能用到实处的钱还剩多少？” 沐琴雪美眸一亮：“你经商原来是为了将来能帮助陛下……” 梁萧点头道：“家师告诉我，大周开国至今三代帝王，皆勤政爱民，必须拥护。若将来天下有变，而我家资丰厚，便可直接出资支持陛下。陛下有了钱，才有机会改善将士的待遇，提振士气，而不需要看那些世家的脸色，逐步被世家架空皇权，甚至被取而代之。” 沐琴雪暗暗松了口气，微笑道：“是小女子小觑了梁公子的格局。” 正在偷听的段云袖，这才神色稍霁。 梁萧又说道：“你看我一介白身，更是罪臣之后，就这么进了官场，又能做什么事呢？我还不如去办实事，赚实实在在的钱，将来才能回报林公公和陛下的恩德。有什么良策，我让林公公转交给陛下足矣。这样，林公公也能讨陛下欢心。相比之下，外界的那点白眼算什么呢？” “原来你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始终把陛下放在心里。” “那是自然！虽说钱是陛下出的，但林公公能如此赏识我，算是我的知己，我打从心底把他当成了朋友。” 段云袖听完梁萧的肺腑之言，擦了擦眼泪，目光幽怨。 第17章：心病 沐琴雪道：“想不到，梁公子自称罪臣之后，却有一腔爱国之心。” 梁萧道：“生我的人，为国而死，养我的人，竭忠尽智。我若是辜负了他们，既无颜立于天地间，九泉之下更无颜见我父母。” 说完，梁萧难得叹了口气。 这一次，他是发自肺腑。 因为收养他的老头子告诉他：当年蛮夷入侵，皇城面临绝境，是爹兰陵侯奋死为先帝杀出一条血路，又带兵断后，还要求将败军之罪独揽一身，避免了其他败退的将士受到连累。 只是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的父辈如此为国尽忠，死后承受骂名十几年，到头来却只得到了平反，连个追封都没有？ 直到他知道原来林端是女帝派的人来扶持自己，才稍稍平息了这股怨气。 这说明，皇家并不是薄情寡义，其中必有苦衷，多半是因为那些恨透了他爹的世家阻挠。 段云袖听了梁萧的话，更加感动了，在心里自言自语。 “就算你为我们姐妹着想，本宫也要骗你进官场，与你经商并不冲突！” 不知为何，她有种莫名的感觉。 只有这个家伙能真正帮她们姐妹俩解决困境，造福大周！ 沐琴雪叹道：“看来，林公公的确慧眼识珠。只是，梁公子满腹经纶，未来或许能成为大周诗仙，却要干经商这种事，实在是可惜……” “沐小姐，名号什么的，都是虚的，诗文并不能匡扶大周，但钱可以。”梁萧淡然一笑。 沐琴雪心中小鹿乱撞：“是会过日子的男人~” 但她表面上却是满怀钦佩之情，称赞道：“梁公子与小女子所了解的文人截然不同，看似市侩，实则有心。外界的人，竟然说梁公子厚颜无耻，根本就是谣言……” 梁萧打断了沐琴雪的话：“我得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沐琴雪：…… 段云袖：…… “梁公子是觉得厚颜无耻没什么不好？还真是有趣的人呢。”沐琴雪说着，又取出梁萧写的那首《秋词》，“林公公把这首词送给小女子，小女子喜欢得紧。梁公子有如此才情，与镇远侯府的千金本该是郎才女貌。” “这婚约，退了就是退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梁萧微笑道。 沐琴雪又劝道：“她可是京城知名的大才女，梁公子一点也不在乎么……” “哪家才女当众退婚，想让自己的未婚夫当众出丑的？沐小姐不必再劝，我与她没有可能了。”梁萧一脸的不以为然。 沐琴雪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表面上却是一脸惋惜。 梁萧打量着沐琴雪，心中疑惑。 她的美，并不只是流于容貌而已，还有那空灵的气质，温和的目光仿佛在对自己笑。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眼前的少女总是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 就在梁萧思考的时候，沐琴雪突然呼吸局促，捂着心口，声音发颤：“药……” “沐小姐怎么了？”梁萧吃了一惊。 只见沐琴雪指着他身前石桌上面摆放的一个小瓷瓶，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梁萧迅速呼唤四周，发现这里没有仆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扶住她，却不料她突然昏倒在自己怀中，捂着心口，口中仍在念叨着：“一颗……” “红颜薄命么？这年纪轻轻的……”梁萧立即取来桌上的瓷瓶和水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就着清水，给沐琴雪喂了下去，眉头紧锁。 过了许久，沐琴雪“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见自己在梁萧怀里，顿时慌乱如受惊的小鹿，挣脱了梁萧的怀抱，坐到对面。 “沐小姐刚才心病发作，昏迷过去了。”梁萧连忙解释。 沐琴雪点了点头，泫然欲泣，哀声道：“实在抱歉，给梁公子造成麻烦了，因为小女子自幼体弱多病，所以……” 正在屏风后面偷听的段云袖连忙捂住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梁萧提醒道：“那你这药丸应该随身携带，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嗯嗯，谢谢梁公子。刚才若没有梁公子在场，只怕小女子已经……梁公子也算救了小女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沐琴雪柔声道。 梁萧突然想起林端告诉自己，定国侯府缺个上门女婿，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沐小姐言重了。” 沐琴雪提议道：“那咱们谈谈梁公子甘蔗和器具的生意吧，就冲梁公子这救命之恩，小女子也可以帮梁公子反将白河一军，大幅降价，甘蔗全卖给梁公子，以后甘蔗的价格由梁公子来定。” 梁萧道：“既然沐小姐有心，那可否暂时不要降价，再告诉白家商会，你们准备提价一成。” “梁公子这么做，岂不是坑了自己？”沐琴雪问道。 梁萧微笑道：“放长线钓大鱼。” 闻言，沐琴雪美眸一亮：“小女子明白了，就按梁公子说的做。梁公子什么时候想要甘蔗改价，就来定国侯府通知小女子。” 说着，沐琴雪取出一块镶金木牌，交给梁萧，叮嘱道：“凭借这枚令牌，梁公子可以随时来找小女子。” 梁萧接过木牌，再三感谢之后，便要告辞。 目送梁萧远去之后，沐琴雪才绕到屏风后面，把瓷瓶还给段云袖：“云袖妹妹，这里面的糖丸太甜咯！” 段云袖得意道：“这瓶子，琴雪姐姐必须留着，以后拿来蒙他。这招，厉害吧？” 沐琴雪沉默片刻，才柔声道：“刚才我假装昏迷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对我毛手毛脚，原来还是正人君子。既然如此，姐姐更不能放过他了。” “何止正人君子，他自言自语的话我也听到了，居然还同情你！”段云袖越说越笑，笑着笑着，突然沉默了下来，心情复杂。 这家伙，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 一想到梁萧刚才对沐琴雪提到自己的那些话，段云袖突然感到心里酸酸的，自言自语：“琴雪姐姐，他骗我，我也骗他，算是扯平了吧？” 沐琴雪一愣，紧张道：“你堂堂公主，他居然敢骗你，这种事怎么可以扯平呢！你还要继续帮我，等我把他骗到手再说！” 第18章：驸马？ 段云袖架不住沐琴雪的软磨硬泡，嗫嚅道：“可人家是公主，怎么好意思骗人呢，这叫不拘一格招揽人才……反正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沐琴雪这才笑靥如花。 “好嘛！云袖妹妹最好了！帮姐姐把他骗到手，以后姐姐说到做到，什么都可以跟你分享~” 两个女孩子又开始酝酿新的计划了。 梁萧坐在马车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京城这两年，并不全是浑浑噩噩，也会关注京城一带的消息和八卦。 这沐琴雪可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定国侯府的生意也有她的参与，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温柔的外表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可以说，这是一位典型的高冷美人。 这样的奇女子，与他素昧平生，不可能因为自己一首诗和一手字就对自己如此客气。 当然，她更没有必要为了南宫宁谋害自己。 “看来还是因为林公公。嗯，林公公？林公公……” 就在梁萧思考的时候，外面又是人声鼎沸。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首《秋词》居然是出自南宫宁的未婚夫梁萧之手！不对，是前未婚夫！” “听说了，端木家的大公子，只会上半句，结果被定国侯府的长公子沐凌霄拿着梁萧的那首《秋词》当众揭穿了！” “不对吧，梁萧这种不学无术的废物能作出《秋词》？” …… 外面零碎的议论声，听觉过人的梁萧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定国侯府的确不怎么待见镇远侯府，据说是因为镇远侯府一心向那些文官世家靠拢。 “糟老头子，也不跟我讲讲父辈的事。”梁萧喃喃自语，眼中也多了几分感动。 自己是罪臣之后，只有那个老头子收养自己，让自己拜他为师。 这位老头子身份特殊，脾气古怪，但的确是把他当成亲孙子照顾的。 他正是四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大周武圣，开国大元帅！ 封武王，固辞不受！ 又封武公，亦不受。 最终受封武侯，膝下无儿无女，后来对外传闻已经薨逝，被皇室追封大周武王，实则是假死退隐山林。 这位大周武圣，与大周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想保住大周皇室，但也只给他几千两银子，没有再给他更多的帮助，还不许梁萧报自己的名号。 梁萧一度想不明白，这么显赫的身份，有什么不可外传的。 老头子没有作任何解释，只说一旦泄密就恩断义绝，还要他效忠大周，妻妾满堂，为梁家开枝散叶。 一路上的传言，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甚至连南宫宁与端木云青私下订婚的消息都有。 梁萧回到家中，发现江拂雪已经等候多时，满脸焦急。 “定国侯府有没有为难哥哥？” 梁萧微笑摸了摸江拂雪的小脑袋，道：“意料之外的顺利呢，多亏有林公公支持。” “那位定国侯府千金怎么样？”江拂雪急问道。 “任谁见了，都会惊为天人吧？”梁萧称赞道。 江拂雪这才放心，提醒道：“那哥哥可得想办法把她娶回家！” 梁萧摇了摇头。 “以后再说。” “哥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十七岁了，同龄人连孩子都有了！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值得娶最好的女子！”江拂雪急道。 “有道理，哥哥努力一下……”梁萧含糊道，心里却不以为然。 白家商会也迎来了定国侯府的人，林掌柜。 林掌柜与白河对坐之后，开门见山：“我们家主同意提价一成，观察市场，如有必要，可以继续提价，前提是你们也遵守约定，提价一成。” 白河大喜：“放心，只要你们继续提价，白家商会就跟上，这绝对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于是白河款待掌柜，还私下塞给他一个银票红包。 梁萧并没有去询问甘蔗价格，只是在家中继续书写。 “这林公公够意思，既然如此，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梁萧略加思索，终于不再保留，开始奋笔疾书。 夜间，御书房。 女帝听了段云袖的叙述，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微微点头。 “实业救国？倒是有几分意思，至少也比那些满嘴假大空的世家来得实在。” “可是他不想当官，怎么办呢！”段云袖急道。 段云衣看着焦急的妹妹，眼神复杂。 这妮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妹妹，如果将来他真的能造福大周，有资格名留青史，姐姐可以考虑让他当驸马。” 闻言，段云袖的一脸焦急转为一脸惊慌：“这这这、这怎么行呢！他可是琴雪姐姐的未婚夫……” “大周有‘并嫡’的习俗，姐姐把琴雪也封为公主，你们并做他的嫡妻就是了。”段云衣道。 “啊？”段云袖顿时满面绯红，羞恼地瞟了段云衣一眼，“姐姐真讨厌，咱们谈正事呢！！” 段云衣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奈苦笑。 “这样吧，到时候你去找他，看他能给你什么样的应对之策，然后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带他来见姐姐。他如果一时半会儿真的不想做官，姐姐就让他当‘皇商’，将来再以贡献为由，让他步入官场。” “皇商！还是姐姐想得周到，他的确有这个想法！如果他这一次做生意能赚到钱，将来他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段云袖一脸欢喜。 等段云袖离开后，段云衣才叮嘱飞云。 “务必照看好朕的皇妹，她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陷进去了，却不自知。朕也愿意相信她和琴雪的眼光，接见梁萧也无妨……” 飞云领命之后，也是一脸郁闷。 考虑到白家商会新一批的甘蔗还没送来，定国侯府这边的甘蔗并没有立即涨价，双方约定好了时间，只等货到涨价。 又到了夜间，段云袖如约而来拜访梁萧。 “想不到林公公如此有心，还让定国侯府关照我。” 一见面，梁萧就朝段云袖抱拳致谢。 段云袖道：“你若心存感激，就请好好回报陛下，莫要让陛下失望。” “尽力而为。”梁萧淡然回应。 看在眼里，段云袖越发充满了期待。 换作常人，恨不得挤破了头去当官，反倒是他这个罪臣之后，只想实业救国？ 脑海中闪过昨晚皇姐的话，段云袖冷不丁问道：“梁公子可否说说，你对我这位宦官是看法？” 第19章：让你也变成公公！ 梁萧望着段云袖，一脸认真道：“林公公虽然是宦官，却忧国忧民，佩服佩服。” 说完，梁萧脸上的认真转为同情。 段云袖瞬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同情“林公公残缺不全”。 “明明是句称赞，莫名让人火大呢……” 心里碎碎念之后，段云袖也一脸认真道：“你当初替我解出下联，也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忧国忧民的人，对不对？” 梁萧一愣，说道：“我是看你一副马上要崩溃大哭的样子，于心不忍，还以为是谁家跑出来的小孩子。” 闻言，段云袖险些当场朝梁萧飞起一脚，耐着性子问道：“你摸着良心说话，当时是不是有敬佩我忧国忧民的原因！” 梁萧陷入了沉默。 自从发现这个林公公真的很不错之后，他突然有点不想刻意去立爱国人设了。 奈何段云袖软磨硬泡，最后梁萧只得点头，撇嘴道：“嗯，占了一半的原因。” 段云袖的心情这才好了不少，不再就此事纠缠梁萧。 “那你的应对之策呢？” 梁萧转身去屋内取来几份写好的文书，交给段云袖。 段云袖摊开一看，惊喜道：“是用瘦金体写的！” “因为林公公喜欢。”梁萧说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 段云袖自言自语着，开始过目。 翻开第一页，原本还有些怡然自得的段云袖，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梁公子，你可真是犯颜直谏……” 梁萧看着主仆二人，面不改色，说道：“陛下心里有数。” 段云袖没有回应，只是右手翻阅，神情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焦急，左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小嘴。 直到最后，段云袖的神情逐渐转为绝望，翻阅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身后的飞云察觉情况，连忙侧身过来观察。 原来段云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飞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大人身体不适？” 段云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只是看得不知所措……” 飞云瞥了一眼段云袖手里的文书，眉头一拧，看向梁萧。 她不懂那些门门道道，只觉得…… “梁公子会不会太危言耸听了？” 梁萧答道：“我这一辈子只写这么一份，交给林公公过目，再由他决定是否给陛下审阅。如何决断，取决于林公公。” “你不怕人头落地？”飞云冷声道。 梁萧淡然回应：“我无从选择，陛下也一样。” “飞云！不要为难他。” 段云袖开口了，飞云登时道歉，收声。 段云袖这才缓缓抬头，眼巴巴望着梁萧：“其实你说得对，难道没有办法么？” 梁萧答道：“你不妨再往下看。” 段云袖满怀希冀，翻开了下一页，看到一半，神情有所缓和。 再看一半，眉头舒展开来。 直到翻到第二页，段云袖终于眉开眼笑：“算你还有良心~” 飞云终于面露惊讶。 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人，能让她们的公主殿下在短时间内经历如此迅速的心态变化。 她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你再往下看。”梁萧又道。 段云袖满怀期待，翻开了后面几页，越看越是欢喜，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些，真当真能够实现么？” “必须能！”梁萧斩钉截铁道。 段云袖的呼吸变得有些局促了，将这些文书重新叠好，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注视着梁萧，目光灼灼。 “你说过你只写一份，现在这一份是陛下的了，我作为司礼监秉笔官，也只是先为陛下过目一遍，取其精华，献于陛下。” 见梁萧点头，段云袖才一脸不甘心道：“你当真不愿意当官么？” 梁萧一愣，苦笑道：“沐小姐跟你说了？” “我当时在场，偷听的！”段云袖哼哼道。 梁萧微眯着眼，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林公公。 看起来果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忠厚呢？ “你不想当官也没关系，你一定会帮助陛下和公主殿下的，对么？”段云袖急问道。 梁萧点了点头：“我说了，我无从选择。” 段云袖心中有些失落，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就算有得选择，这依然是我唯一的选择。” “算你有点良心……”段云袖美美地瞟了梁萧一眼，别过头去。 听着段云袖重复了三遍的一句话，飞云表情复杂，心中感叹：“还得是陛下看得通透！” 这个才十六岁的公主殿下，已然被梁萧的才学折服了。 她现在的模样，就好像在集市里大海捞针一样，淘到了一件稀世之宝。 段云袖的反应，落在了梁萧眼里，就连梁萧也暗暗称奇，心里发毛。 很好看的……林公公？ “怎么啦？”段云袖察觉梁萧异样，连忙询问。 “实不相瞒，我很担心被林公公掰弯。” 梁萧直白的回答，让原本喜上眉梢的段云袖眉头一颤，险些又想朝他飞起一脚。 为什么，这家伙夸人的方式总是让人莫名的火大！ 可一想到手里的这些文书，段云袖又觉得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相比之下，这点小委屈不但微不足道，还……让自己有点开心？ “我相信，陛下看完之后，一定会派我带你入宫。”段云袖郑重道。 闻言，梁萧神色大变：“林公公有话好说，我现在开始梁家独苗！！” 段云袖看着梁萧，似笑非笑：“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咯，你若敢欺负陛下，就让你也变成公公！” 等段云袖离开后，梁萧坐了下来，回忆刚才，若有所思。 御书房内，女帝翻阅着段云袖送来的文书，白玉般无瑕的手也开始止不住颤抖。 “他真的不怕杀头？” 段云袖连忙解释道：“他敢冒着杀头的风险，给姐姐这样的应对之策，可见他才是真正的赤胆忠心，比起庙堂之上的那些人，好了何止十倍百倍！” “应对之策？”段云衣这才想起来什么，继续翻阅，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姐姐不太敢相信，这些东西能够实现。明天，就让丞相来品评一番。相比之下，姐姐更好奇，他经商又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第20章：婚约 “姐姐的意思是？”段云袖一脸激动。 段云衣解释道：“看一个人，不光要看他说什么，还要看他做什么。妹妹，你可以带他入宫见姐姐，但既然他不愿意为官，那也正好。姐姐也想看看他如何经商、经商会不会是个奸商，所以姐姐可以让他成为皇商。” 段云袖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我相信他！” 段云衣将自己妹妹的反应看在眼里，只能在心里苦笑。 段云袖见她没有回话，又扑到她怀里撒娇了起来：“姐姐~” 看着自己怀里的妹妹，段云衣眼中浮现几分慈爱，叹了口气，柔声道：“只要他有心报效国家，先当个皇商也没什么。至于亏本不亏本的，姐姐会派人手把手教他。” 段云袖喜出望外：“他这人肯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等段云袖离开后，女帝才叹息道：“也许，大周驸马有人选了。” 飞云提醒道：“陛下已经年近二十，也应该关注自己的婚姻大事……” 闻言，段云衣猛然想起什么，执笔的手微微颤抖了片刻，终于开口，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朕已有先皇安排的婚约，但如今朕必须为大周考虑，不作他想……未来的储君也可以从皇妹的子嗣里挑选。” 夜间，梁萧在自己房间画着图纸，时而喃喃自语：“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没想到，这女帝居然真是个好人。” 他从老头子那里学的一身武艺，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奈何无用武之地。 如今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作为穿越者的知识了。 同一时间，定国侯府，大堂内。 沐凌霄、沐琴雪兄妹俩，正站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接受训斥。 定国侯，沐平，此时胡子都快气歪了。 一旁的沐夫人也在苦口婆心劝告：“小雪，爷爷一把年纪了，思想顽固，你不能真把他的婚约当回事！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答应嫁给梁萧这么个罪臣之后，自毁前程！傻孩子啊！” 沐平怒道：“是谁安排梁萧进府找你的！” “是哥哥。”沐琴雪一脸无辜，旁边的沐凌霄差点窒息。 沐平微眯着眼，看向沐凌霄：“凌霄？” 沐凌霄硬着头皮道：“孩儿觉得梁萧这人不错的，就让小妹见见他，由小妹决定……” “爹爹，你们也看到了，是哥哥安排的。”沐琴雪委屈道。 “宵儿，你疯了你！”沐夫人痛心疾首道。 沐凌霄连忙摆手：“孩儿相信小妹的眼光，毕竟还是她给孩儿介绍的嫂子嘛……” 沐平沉声道：“你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一直迁就这丫头！你这么优秀，没有这丫头帮忙，你自己就追不到？？” “孩儿当然追……不到。”沐凌霄干笑道。 沐平：…… 沐夫人也无语了。 沐平退而求其次，又对沐琴雪说：“好！那小雪你说说看，那梁萧怎样！” 沐琴雪答道：“人品还不错，文采斐然，而且有一腔报国之志，连公主殿下都对他赞不绝口。” “怎么把公主殿下也牵扯进来了？”夫妻两人吃了一惊。 “她是孩儿的闺蜜，当然要为孩儿着想嘛！”沐琴雪答道。 沐平摇了摇头：“为父不信！你也知道，这两年为父有意无意派人照顾梁萧的生意，可是他干了什么？有定国侯府暗中关照，居然全赔光了！” 沐琴雪漫不经心道：“孩儿派人查过了，他这几千两银子里，有一半是因为施粥给那些从外地来的流民了。” 沐平和妻子一愣。 “若真是如此，他倒也……什么？你派人查过？” 沐琴雪连忙说道：“是哥哥他派人查过了。” 沐平又看向一脸懵逼的沐凌霄：“你对这梁萧还挺上心的，该不会看上他的人是你吧？” 沐琴雪终于憋不住了，以手掩嘴，躲到柱子后面笑得花枝乱颤。 沐凌霄额上冒汗，支支吾吾道：“孩儿只是担心爷爷葬送小妹的幸福，就派人去调查过了。” 沐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白了沐凌霄一眼：“都是你这逆子，把你妹给带坏了！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也能找个将门虎子，门当户对，找个一无所有的梁萧！” 沐琴雪安慰道：“爹爹息怒，那梁萧也不是一无是处，公主殿下说了，此人将来必能飞黄腾达，甚至位极人臣。” “不行，以后的事谁知道！”沐平一口回绝。 沐琴雪提醒道：“爷爷他老人家知道了，会生气哦……” 闻言，一直蛮横的沐平终于打了个冷战。 “这样吧，再看看他近期表现，那几首诗和字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他满腹经纶，那些世家更不可能允许他步入官场，所以此子读书无用。”沐平说话间，又重新瞪着沐凌霄，“臭小子，找个时间，带他去找诸葛丞相，让丞相评评理！” “爹爹英明~”沐琴雪一脸乖巧地拍起了小手。 等父母离开后，沐琴雪才豪横地坐下，一脸得意道：“大哥，小妹这演技是不是更上一层楼了？” 沐凌霄撇嘴道：“不错不错，但大哥只是看在你嫂子的面子上，绝对不是屈服于你的武力！” “嫂子最好了~”沐琴雪一脸开心。 沐凌霄一脸无奈：“是啊，她说其实她只嫁给为兄一半，另一半是嫁给你。” 看着一脸得意的沐琴雪，沐凌霄叹道：“只是，爹娘这关实在不好过，梁萧那小子，又跑去经商了，爹他想让你死心，肯定不会再派人暗中支持他了，你自己看着办。” 沐凌霄离开后，沐琴雪这才收敛起嚣张的性子，望着窗外的明月，逐渐惆怅。 良久，她的眼神又转为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梁萧就出门赶往定国侯府专营的京城镖局。 京城镖局的业务极其广泛。 “梁公子是想招募看家护卫？” 镖头打量着眼前的梁萧，一脸惊讶。 “我们镖局的护卫都是定国侯府退役的亲兵，忠诚可靠，但收价不低的，还需要缴纳保证金一百两，才能雇用。” 梁萧交付一张百两银票之后，说道：“有劳你们，先为我安排十个。” 第21章：他到底想干什么 “十名护卫？” 镖头有些迟疑，让梁萧稍等片刻，自己转到后院。 原来沐平在这里等候已久。 “老爷，他要雇佣十名护卫。小姐说过，他若想雇用二十名护卫以内，可以让他低价雇用。” 沐平眉头一皱：“这丫头，居然还想帮他！加价，每个人每月工钱三两，包吃住，看他答不答应！” 镖头领命离去，半刻钟不到又回来了：“老爷，他答应了！” “这败家子，也难怪会挥霍掉几千两！”沐平一脸无奈。 “那还答应他么？”镖头为难道。 沐平只得点头。 每月三两，对于退役之后无处安放的老兵来说，是极高的工钱了。 十名四十出头的定国侯府退役老兵，在镖局的安排下与梁萧签了契约，随梁萧回到梁府旁边的小工坊，给他们看了工坊的小房子。 “以后诸位就住在这里。” 护卫们收了一部分定金，现在都是一脸喜气，一口答应。 “我爹发现了？” 正在闺房练剑的沐琴雪，收到丫环的急报，吃了一惊。 “大少爷他说，小姐不能再关照他了，否则老爷会阻挠的，适得其反。”丫环弱弱地答道。 沐琴雪噘着嘴，一脸愤懑。 “臭爹爹！等爷爷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京城，难民营内。 江拂雪跟着梁萧，望着满地坐着的难民，又看了看远处繁华的亭台楼阁。 来往的达官贵人，欢声笑语，快活自在，形成强烈的对比。 “哥哥，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没犯过什么错，善良无辜，却活得不好……” 梁萧一愣，看向江拂雪，眼中多了几分欣慰，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这种事情，等雪儿长大了就明白了，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有些人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而有些人负重前行，却是因为有人在替他们岁月静好。” 说罢，梁萧叹了口气。 江拂雪若有所思，默默跟在梁萧身后，看他走进难民营。 后方护卫推来几辆马车，车上是一笼笼的馒头。 “有大善人发馒头了！” 这些流民激动起身，走向梁萧。 护卫立即挡在梁萧面前，维持秩序，开始发放馒头。 沐平领着子女，在高楼上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小雪，你也看到了，他是何等败家，何等的目光短浅！圣人云，达则兼济天下，他自己都还没有赚到钱呢，就想着干毁家纾难的事情，注定一辈子都不能出头！” “爹，这不是证明他有善心嘛？” 沐琴雪反驳之后，发现沐平瞪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孩儿是转述大哥的想法。” 一旁的沐凌霄瞬间迎来了沐平愤怒的目光，他看出来了，老爹又想责备他为梁萧说话，虽然这话是小妹替自己说的。 “的确是孩儿的想法。”沐凌霄点头道。 “你们兄妹俩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为父！”沐平严肃道。 “真是孩儿的想法，绝无半点违心！”沐凌霄咧嘴一笑，又被沐平白了一眼。 “这种痴儿，去了官场也只能被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做生意，又只能赔得血本无归。为父绝对不允许小雪嫁给他！” 沐琴雪和沐凌霄陷入沉默。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声：“想！” 在沐平震惊的注视下，大批流民跟在梁萧身后，往梁萧的工坊走去。 沐平皱眉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可能因为一餐之德就追随他？难道这小子又想继续花钱养这么一帮流民？” 沐琴雪望着人群前方的少年，眼里多了几分喜悦。 一名亲卫来报：“老爷，梁萧他向官方申请带走了五十户流民，还支付了一百两，作为保证金……” “他要流民干什么？那些流民跟着他干什么？他刚才对流民说了什么？” 亲卫答道：“他只问了一句：你们想吃饱饭么？他们回答：‘想’，他又说了一句：‘那就跟我走’！” “就只有这样？” “回老爷，就只有这样！” 亲卫离开后，沐平瞪着沐琴雪，怒道：“一个月之内，若他搞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赔本的话，就算你爷爷回府，不认为父这个儿子，为父也绝对不许你嫁给这种蠢材！明天开始，你不得离开定国侯府！” 沐琴雪看着拂袖离去的沐平，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沐凌霄一脸茫然。 沐琴雪哼哼道：“大哥，私底下，要叫他‘我的未来妹夫’！” “我的未来妹夫到底想干什么？”沐凌霄撇嘴道。 沐琴雪委屈道：“你好奇，你替小妹去看看咯，小妹被爹爹禁足咯。” 连沐凌霄都好奇梁萧到底想干什么了，坐上了一辆马车，远远跟了过去。 偌大的工坊内，五十户流民，总计二百六十人，齐齐望着高台上的梁萧。 “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家每户，全家都包吃包住，再选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人来给我干活，每月工钱一两，做不做？” 听到梁萧的询问，底下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人们翻身便拜。 “谢谢恩公！做！！” 梁萧连忙喊众人起来，说道：“以后不必跪我，一定要行礼的话，鞠个躬就好。” 众人唯唯诺诺，满口答应，生怕多嘴惹得梁萧不高兴。 定国侯府的护卫们看着欢乐的人群，一脸懵逼。 直到梁萧给了跑腿费，委托他们去买三百人份的柴米油盐，他们才回过神来。 半个时辰后，沐琴雪正在院子里接受父母训话，外面突然有梁萧雇佣的护卫求见，如实说明情况。 “给流民每月一两的工钱？全家包吃包住？” 沐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绝对不能让小雪嫁给这种败家子，否则迟早他也会败光咱们定国侯府！” “他心地这么好嘛？” 沐琴雪目光迷离，低声呢喃片刻，猛然惊醒，看着气头上的父母，连忙说道：“这人的确好败家哦，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赚钱……” “算上护卫，这工钱，他能赚钱的生意，恐怕只有私盐了，那可是杀头大罪！！”沐平叹道。 沐琴雪呼吸一滞，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又有护卫来报。 “老爷，公主殿下来了……” 第22章：分享 段云袖带着宫廷女兵进门后，见沐平和沐琴雪神色有异，急忙询问情况。 “我爹他们担心梁萧带人去贩卖私盐……”沐琴雪答道。 段云袖一愣，强忍着笑意，说道：“他不是那种人。” 沐平和沐夫人惊讶地看着段云袖。 段云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充道：“他毕竟是兰陵侯的后人，本宫派人去探望过他了，他的品行没有问题。而且，谁敢在京城贩卖私盐？” 沐平一脸疑惑：“那他……” 段云袖微笑道：“他想制糖，就需要工人和护卫。沐大人是担心他连累你们定国侯府，毕竟定国侯府让他雇佣护卫。” 沐平只是尴尬点头。 段云袖又安慰道：“沐大人多虑了。不过本宫也理解沐大人的心情，那梁萧若真的一无是处，只会败家，琴雪姐姐也不会看上他。” “败家就败家呗……”沐琴雪下意识回应着，又连忙改口，“不嫁给他……” 沐平不敢违抗，只是不停点头称是。 等夫妻二人离开后，沐琴雪才拉着段云袖坐下，一脸感激。 “多亏有云袖妹妹罩着我，否则我以后只能跟梁萧私奔咯！” “私奔？”看着想法越来越大胆的闺蜜，段云袖笑得前俯后仰，“琴雪姐姐放心，他这个人，真的很有才的！就算做不了生意，以后也一定是能治国的大才！他才十七岁，未来可期！” 沐琴雪总算放心，松了口气。 “悄悄告诉你哦，我姐姐她有意让梁萧先做个皇商，等我姐姐见过他之后，如果真的对他刮目相看，一定会重点培养他！” 沐琴雪感动得无以复加，突然想到什么，仿佛下定了决心，小声道：“云袖妹妹？我答应我你的，愿意跟你分享我的一切，包括梁萧哦……” “分分分、分享梁萧？”段云袖大吃一惊，支支吾吾片刻，涨红了脸，说道，“人家才没有看上他……” “咱们是好姐妹，先说好哦，如果你喜欢上他了，让他做驸马爷就好了，只是希望你能允许他纳妾……”沐琴雪提醒道。 “琴雪姐姐，那是你的未婚夫！”段云袖羞红了脸，埋怨道。 沐琴雪笑道：“八字还没一撇，他都不知道他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段云袖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总之，先让他展现才能，让你爹娘刮目相看！” 姐妹两人达成共识，又开始“密谋”如何诱骗梁萧…… 梁萧的梁府，是曾经的兰陵侯府，占地极广，足够容纳五百人居住。 自从兰陵侯府被封之后，仆人都被遣散回家了，留下空荡荡的兰陵侯府。 对梁萧而言，这就意味着这些从流民里面招进来的工人都有家可住。 定国侯府的护卫正在安排工人全家入住，梁萧也在奋笔疾书。 江拂雪坐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梁萧，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刚才梁萧安抚那些流民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许诺让他们吃饱饭，再给足工钱。 那些流民感激涕零的场景，固然令她难忘。 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是梁萧当时的那股沉稳，既不趾高气扬，也不盛气凌人，有的只是平静如水的淡然，与过去截然不同。 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以前哥哥也是乐善好施，但总是带着一腔热血处处碰壁。现在的哥哥，变得异常冷静聪慧了……” “是因为大病一场之后，大彻大悟么？” 江拂雪心里自言自语，看着梁萧入神。 旁边一起坐着的阿婆，看着江拂雪入神。 只有梁萧全神贯注，在书写、绘画。 “雪儿，你有心事。” 梁萧突然开口，把江拂雪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拂雪嗫嚅道：“雪儿希望哥哥能发财，出人头地，抱得美人归。定国侯府的那位大才女，人很好哦……” “你都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人很好。”梁萧停下了笔，微笑望着江拂雪。 江拂雪答道：“因为只有她派人来请哥哥，还要用马车。哥哥回来之后，也没有任何不悦，还夸她名副其实。所以，雪儿希望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都能嫁给哥哥……” 梁萧不禁失笑：“都？” “是哥哥的师父要哥哥娶三妻四妾的嘛！”江拂雪提醒道。 梁萧只是点头，不置可否。 “雪儿，其实有一位我所崇敬的古人，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江拂雪一愣：“有这个人么？” 梁萧的目光逐渐深邃，仿佛在自言自语。 “在这里没有，但哥哥在梦中去过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就有这样的一段历史。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是那位打击了匈奴的名将所言。我爹战死沙场，被蛮夷枭首示众，国仇家恨，我不会忘。我师父要我早日娶妻生子，也是担心哪天我意外身故，来不及留下子嗣，毕竟英年早逝的人不少。” “不管怎样，哥哥都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们。先建功立业，娶妻的事，缘分到了自然会来。” 江拂雪听得入神，喃喃道：“时间到了自然也会来……” “也可以这么说。”梁萧一愣，哈哈大笑。 “哥哥招募这么多工人，还给了这么好的待遇，可有盈利的计划？”江拂雪试探性地问道。 “等甘蔗到了，咱们制糖，再稍微经营一下，一定能大卖。”梁萧一脸自信道。 江拂雪和阿婆对视一眼，见阿婆将信将疑，便朝她使了个眼色。 阿婆只是无声叹息，不复多言，带着江拂雪回去。 房间里，江拂雪一脸担忧道：“到时候，能不能把哥哥他出售的糖高价买下来，支持他的生意？” 阿婆答道：“小姐，这一次要相信少爷，他从未有过如此自信从容的时候……” 江拂雪闷闷不乐。 阿婆看在眼里，又补充道：“这样的少爷，也许才能入主人的法眼。” 江拂雪眼眸一亮，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这里太危险了，以后把哥哥抓到巴蜀去吧~” 正在画图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窗外秋雨凄迷，连忙给自己加了一件外套。 “白家和定国侯府的甘蔗，明天就到了吧。” 第23章：甘蔗 镇远侯府，也收到了白家那边的消息。 “梁萧这小子，居然敢跟白河签订这种契约？” 镇远侯南宫雷停下笔，冷笑不已。 一旁的南宫宁笑眯眯道：“天底下无商不奸，定国侯府怎么可能放过提价赚钱的机会！要知道，定国侯府以前也没少赚梁萧的钱，白家占了八成，定国侯府起码也占了两成！” “那不都是梁萧自己赔本的么？定国侯府和白家都是正常做生意，愿打愿挨罢了。”南宫雷笑着，又恢复严肃，“不过，沐凌霄那小子似乎也赏识梁萧，这就有些难办了。” “爹爹不必担心，他只是因为讨厌端木家，才拿梁萧当枪使罢了！”南宫宁愤恨道。 南宫雷目光冰冷，望着桌上梁萧的画像，说道：“已经委托那些人办了，只要梁萧一出京城，必死无疑。咱们眼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他赶出去，以免夜长梦多。” 镇远侯府算计梁萧的同时，梁萧也安排好了五十户人家共计二百六十人的住所。 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但都跟他签了保密协议，由护卫负责监管。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人口众多，人力竟是如此的卑贱…… 在这个世界，平民百姓都得为下一顿犯愁，更别提流民了。 相比之下，一点人身自由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梁萧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在包吃包住的情况下还给工钱，已经是堪比救世主的存在了。 按普通京城工人一天一百文到三百文的工钱来算，每月一两并不多，只是梁萧考虑到其他工坊招募流民是不给工钱的，目前需要避免因为自己的“内卷”而招来不必要的困扰。 定国侯府的退役护卫过去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在老定国侯的安排下，退役之后有了这么一份护卫的活计，管理这些工人家庭也不算吃力。 这些家庭甚至主动配合，生怕梁萧因为不满意而辞退他们，那他们就只能继续露宿街头，最后被送回难民营，每天吃着难以下咽的嗟来之食。 梁萧安抚好工人之后，看着买来的账簿，眉头一皱。 阿婆年纪大了，江拂雪又太小，外面招来的人暂时信不过，只能自己亲自记账了。 但这么一来，会压缩自己赚钱的时间。 “该找谁好呢？”梁萧喃喃自语。 皇宫，御书房内。 女帝听了段云袖的讲述，若有所思：“他虽然败家，但至少能把钱花在流民身上，还能给工人安家落户。” 说着，女帝又面露愧色：“国库是有钱，但几千两照顾不了这么多流民。” 段云袖支支吾吾道：“以后我花钱也注意点，但是在梁萧身上……” “你不必注意，姐姐只想你开开心心的，只是要注意安全。钱的事，姐姐会想办法。”段云衣安慰道。 段云袖答应着，面露担忧。 她也知道梁萧这么做是败家的，可如今为了培养梁萧，她也顾不得那些钱了。 其实这些钱都是从姐妹俩的小金库里拿出来的。 想到这里，段云袖鼓起勇气，说道：“我相信他以后能反哺姐姐的……” 段云衣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反驳，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这世道，赚钱有那么简单？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国内的各大世家把持了多少生意。 又有一批甘蔗运送到了京城，足有几百车。 成色最好的被白家商会率先收购，其次是定国侯府，再次就是镇远侯府。 “梁萧，你应该也知道了，定国侯府那边每一千斤甘蔗卖十一两，我们这边就是十三两二钱！他们提价了一成，怨不得我！” 白家大堂内，白河向梁萧出示定国侯府的公示价目。 梁萧说道：“那就先给我来五万斤吧，六百六十两，由你的人负责送到我的工坊，没问题吧？” 白河顿时双眼放光：“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五万斤甘蔗是刚从城外收获运来的，最多能保存个六七天，到时候要是烂在你那里，可别来找我退货。明白？” 梁萧毫不犹豫买下了五万斤甘蔗。 消息传开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对梁萧的议论。 “他这两年起码赔本几千万两了吧？怎么又做起甘蔗生意了？这就说明，甘蔗生意又要崩盘了！”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做生意两年，从来没赚过一分钱！” …… 女帝段云衣带两名随从微服私访，听着周围人们的议论，无奈摇头。 “云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他产生了好感，但这个梁萧明明可以专攻诗词，却一定要经商，还是褪不去读书人的那点迂腐……” “陛下，按公主殿下的意思，他经商也是为了陛下啊！”一名随从叹道。 “为了朕？”段云衣一愣，只是面露苦涩，没有人知道她此时的想法。 五万斤甘蔗陆续运到工坊，堆积如山。 梁萧并没有吝啬，每家每户送了十斤，率先消耗五百斤。 “不不不！恩人不必送我们甘蔗，这东西很贵的，一斤得有十文钱吧！” 这五十户工人都不敢接受，直到梁萧催促，才拿起来品尝，感动得无以复加。 “制糖只是其中一种工作，将来也许还有别的重任交给你们。”梁萧提醒道。 众人纷纷保证：“誓死效忠老板！” 梁萧只是含笑点头，又去了定国侯府的工坊。 “梁公子来得正好，这些工具都做好了，包括糖车！” 梁萧跟着掌柜来到工坊内部检查。 造糖用的糖车，其实就是轧浆车。 其形制和规格，是用每块长约五尺、厚约五寸、宽约二尺的上下两块横板，在横板两端凿孔安上柱子。柱子上端的榫头从上横板露出少许，下端的榫头要穿过下横板二至三尺，这样才能埋在地下，使整个车身安稳而不摇晃。 在上横板的中部凿两个孔眼，并排安放两根大木轴（用非常坚实的木料所制成），两根木轴中一根长约三尺，另外一根长约四尺五寸，长轴的榫头露出上横板用来安装犁担。还有犁担、轴端凿，只要把甘蔗夹在两根轴之间一轧而过，和轧棉花的赶车原理相似。 至于其他瓦罐、黄泥水之类的，也堆满现场。 第24章：糖 十套工具，连同熬煮用的大锅，都被运送到梁萧的工坊。 梁萧又去就近的市场买来几万斤柴火。 再加上几万斤甘蔗，这个工坊的中央广场几乎被柴火和甘蔗堆满了。 看到梁萧如此破费，就连护卫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叮嘱工人：“千万不许偷吃！” 梁萧原本也请他们吃甘蔗，但他们出自定国侯府，职业素养极高，谢绝了梁萧的好意。 而梁萧这两年来有多败家，他们以前也只是有所耳闻，如今算是实实在在地了解了一回。 几万斤甘蔗，那不就是几百两银子！ 甘蔗压榨出来的糖水，最后会被制成“石蜜”，一斤精制的石蜜售价二百文钱，是专门供应给达官贵人的。 即便如此，石蜜也只是薄利多销，劣质的石蜜甚至是赔本的，一般人不做这种生意。 梁萧却一次购买几万斤甘蔗，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护卫们向梁萧投去同情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梁萧败家归败家，给他们的工钱是足额的，每天还有一顿肉羹，算是少有的好老板。 “雪儿怎么不吃？” 梁萧拿着一根洗好的去皮甘蔗，递给江拂雪。 江拂雪摇了摇头：“雪儿不吃，等哥哥赚钱了，再放开了吃！” 梁萧明白江拂雪的心情，只是笑着轻抚着她的小脑袋，说道：“很快雪儿就能放开吃了。” 江拂雪一脸惬意，乖巧点头，跟在梁萧身后。 梁萧和工人们进了工坊，看着有序摆放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工具。 “各位，我来挨个演示给你们看。” …… “梁萧他、他真买了几万斤甘蔗？？” 定国侯府闺房内，沐琴雪听说情况之后，吃了一惊。 “是的小姐，而且今年的甘蔗口感好像不太好，按常理咱们是应该降价的……”丫环答道。 一旁的段云袖面露忧色。 丫环离开后，沐琴雪安慰道：“云袖妹妹不必担心，他若是赔本了，我替他还你。” 段云袖连忙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他赔本，而是他让我皇姐失望。你也知道，我皇姐喜欢能干实事的人，诗词歌赋什么的，就算写得再好，也赶不走蛮夷。我把他的应对之策交给皇姐之后，皇姐其实想看的是他做实事的能力，只是不忍心把真实想法告诉我，可我是她妹妹，我最了解她！” “我悄悄照顾梁萧生意，陛下会知道的吧？”沐琴雪郁闷道。 段云袖左顾右盼，确认无人之后，小声道：“琴雪姐姐不知道，其实，从梁萧这个兰陵侯之子出现在京城的时候，我皇姐就一直在派人关注他的情况……” “为什么？”沐琴雪一脸好奇。 段云袖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罪臣之后，就算当年兰陵侯真的蒙冤，补偿他个几千两几万两就是了，派了护卫关注人家两年，我不理解！”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沐琴雪又问道。 段云袖哼哼道：“我无意间发现，软磨硬泡问她的！我之所以找他，一来是为了替朝廷补偿梁家，二来也是想知道，我皇姐为什么派人关注他两年。结果，我皇姐收到的汇报，都是梁萧不学无术之类的负面评价，得亏有我亲自替她探望梁萧！” “其他罪臣之后呢？当年和我公公一起蒙冤的，还有不少将士吧，有几位也有侯爵的！”沐琴雪好奇道。 “你公公？” 段云袖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沐琴雪，不禁捂嘴偷笑，答道：“是还有几位，但他们的子嗣已经不知所踪了。” “噢，那可能只是陛下想派人关照这些蒙冤的将士子嗣嘛。”沐琴雪恍然大悟，又说道，“说回正题，工坊的人跟我说，他们也看不懂梁萧那些器具要用来干什么，只知道有糖车可以榨汁！” 段云袖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找个借口去看看？毕竟他说过要拉我一起发财呢？” 沐琴雪欣然答应。 来到梁府，段云袖故作不知，没有往工坊走，只是让飞云敲了梁府的门。 护卫立即去工坊通知，半刻钟后梁萧就来了，满脸兴奋。 段云袖试探性地问道：“听说梁公子买了几万斤柴火，几万斤甘蔗，还雇佣了几十名工人，制糖的进展如何？” “快来看！” 梁萧激动地拉着段云袖的手，直往工坊大门走去。 段云袖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小脸一红，也不忍心一把甩开，只好听之任之，随他来到工坊。 进门之后，段云袖才抽回自己的手，看着里面摆放的密密麻麻的细小白糖，面露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粉末状的就叫糖霜，颗粒状的就叫白糖。” 梁萧一边说着，一边盛了一碗白糖，放上勺子，递给段云袖，说道：“尝尝，别吃太多，会齁人。” 段云袖接过小碗，有些迟疑。 她外出的时候，只在沐琴雪那里吃过东西，即使是邀请梁萧的那一次，也是临时调用的宫廷御厨用宫廷食材做的！ “这东西很甜的。”梁萧提醒道。 “很甜的？”段云袖顿时眼眸一亮，不顾飞云的劝阻，舀起一勺子放进嘴里，顿时愣住了。 “大人！”飞云急了。 段云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下勺子，憋红了脸，说道：“的确挺甜的，很好看也很好吃，飞云，你要不要试试……” 飞云一愣，连连摇头：“小的不敢不敢。” 主仆二人这才打量起梁萧所谓的白糖和糖霜。 白糖有些晶莹剔透，糖霜则是白色粉末。 “味道一样？”段云袖好奇地看向梁萧，见他点头，依然忍不住舀起一勺子品尝。 似乎是入口即化的甜？ 这是段云袖的感觉。 “比蜂蜜差点意思，但石蜜和饴糖要好吃多了！”段云袖满脸惊艳。 “那是自然，这白糖的成色和质量，都不是石蜜可比的。”梁萧笑道。 段云袖环顾四周，见这里摆着几袋子白糖，惊喜道：“这些就是你用甘蔗做出来的？真不错！你用甘蔗怎么能做出来的！” 第25章：据说净身之后 梁萧略加思索，笑道：“里面太热了，等天气转凉一点我再带你进去看看！” “不嘛！现在就带我去看！”段云袖拉着梁萧的袖子，催促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失态，涨红了脸，盯着梁萧，一脸急切。 梁萧一脸凝重道：“我不是不给你看，只是里面真的很热，你这会儿不方便进去。” 段云袖眉头一皱，哼哼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休想瞒我！” “唔……”梁萧欲言又止。 “你说嘛，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段云袖故作生气道。 梁萧一脸犹豫，看着段云袖，见她一脸急切，于心不忍，让周围的工人和护卫先离开，又看向飞云。 “飞云都有资格听，放心，守口如瓶！”段云袖连忙说道。 梁萧环顾左右，确认现场只有三人，才凑向段云袖耳边。 飞云眉头一拧，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段云袖下意识想要避开，但又因为好奇，强压下心里的紧张，任由他凑近。 “据说净身之后容易失禁，我担心里面太热，害林公公失禁了，对工坊对林公公都不太好……” 梁萧的一句话，瞬间让段云袖如遭雷击，差点当场跳起来按住梁萧暴揍。 飞云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恨不得一剑抽出来，插在梁萧那张明明很认真的脸上！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公主说话！ 只有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却偏偏是出于好心！ 段云袖压下心头莫名的怒火，看着梁萧一脸尴尬的样子，看着看着，突然捂住小嘴“噗嗤”笑了一声。 “你这人真有意思，连这个都知道！我看得出来，你早就有心净身入宫，这就回去禀报陛下！” 说着，段云袖作势要离开，又被梁萧一把拉住，心里一慌，连忙抽回了手。 梁萧连忙说道：“林公公息怒，我这不是为你和陛下着想么？” 段云袖强忍着一掌拍飞梁萧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道：“为我着想我能理解，为陛下是什么意思？” 梁萧叹道：“是陛下让你关照我的，这工坊的盈利，将来自然要进献一部分给陛下，要是林公公失禁影响到出糖的质量，就不好了。” 段云袖颤声道：“你不许再提失禁！我才不会失禁！” 闻言，梁萧心生警惕，打量着段云袖。 段云袖发现自己失言，急中生智，说道：“宫廷的太监，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尽量避免失禁的影响，你不用管！我不去看就是了……” 梁萧感激地看了段云袖一眼，说道：“林公公的确是天底下稍有的通情达理的人。” 得到梁萧的夸赞，段云袖的心情稍稍平复，说道：“那你要如何定价？” 梁萧取出一张准备好的纸，交给段云袖，叮嘱道：“趁着白糖新奇，把价格炒起来！秘方，我可以送给林公公，但这是秘方，林公公懂的。” “知道，闷声发大财，再反哺陛下咯！”段云袖哼着，摊开那张纸，细看流程，越看越是惊讶。 梁萧看着段云袖的侧脸，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和沐琴雪一样，这个林公公也给自己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这种危险，不是杀机临身，也不是危机感…… 而且，对方这扮相…… 梁萧思考的时候，段云袖已经回过神来，把整张纸撕碎。 “林公公这是？”梁萧一惊。 段云袖仰起头，一脸骄傲：“替你保守秘密咯，陛下不需要这东西，我也不需要，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 见梁萧一脸感动，段云袖心中暗喜，又向梁萧询问了制糖情况，才欣然离去。 飞云一路护送段云袖坐上马车，直到回宫，看着段云袖走下马车，进了西宫别苑，终于爆发。 “哼！飞云婆婆你也看到了，他竟敢如此羞辱本宫，本宫将来要十倍百倍锤他！皮鞭只怕不够用，再储备一百根~” 飞云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唯唯诺诺，心中只剩下对梁萧的同情。 放完狠话之后，段云袖才笑眯眯道：“不过他也想不到，本宫可是过目不忘！” 御书房里，女帝看完段云袖默写的制糖过程，也不禁惊叹。 “五斤甘蔗能出一斤这样的糖？这种糖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段云袖激动地抱着她的胳膊，声音急促：“姐姐，人家就说他一定能行的嘛！！” 女帝连连点头：“难得，真难得，说是巧夺天工都不为过！” “可是，他刚才说人家是太监，还怕人家失禁，姐姐到时候一定要替人家修理他一顿！”段云袖又开始了日常撒娇。 “好好好，修理他一顿……” 看着情绪激动的妹妹，段云衣满口答应，心中了然。 这妮子…… 第二天上午，梁萧亲自带着十名工人来到集市，其中还有一名识字的负责算钱。 “卖糖了！” 来往不绝的行人，被吆喝声吸引，停下了脚步，来到摊位前。 “这是什么东西？糖？” 看着几大罐白糖和几小罐糖霜，众人一脸疑惑。 “不错！比饴糖和石蜜更好。”梁萧点头道。 周围嘘声一片。 “糊弄鬼呢！颜色跟饴糖、石蜜完全不同，那像是糖的样子！” 梁萧没有理会嗤笑的众人，朝着远处的捕快们招手：“杨捕头，你来尝一下，如何！” 杨捕头循声而来，在梁萧的邀请下，将信将疑接过一捧白糖，嘬了一小口，随后抿了抿嘴唇。 “确实是糖，真的很甜！梁萧，这些糖，你该不会是拿那几万斤甘蔗弄出来的吧？” “不错！” 得到梁萧肯定答复，杨捕头称赞道：“就是可惜了，几万斤甘蔗就做出这么点儿？只有几百斤吧？” 梁萧笑道：“白糖珍贵，首度现世，当然物以稀为贵。” 众人平日里也信得过这个杨捕头，出于好奇心，纷纷询问：“怎么卖？” 梁萧答道：“因为是第一次卖，优惠价，一两二十文！” 刹那间，无数人止步摊前，半天无人敢购买。 消息很快传到了定国侯府。 第26章：等姐姐把他骗到手 “白糖？” 沐平夫妻和一对儿女，看着桌上的几碗白糖和几个木盒，眼神疑惑。 这是府上的人去买来给他们尝鲜的。 “这东西能吃？”沐平满脸不信。 沐琴雪连忙舀起一勺子白糖，放进嘴里品尝，美眸一亮。 “爹，娘，的确很甜，口感也远胜石蜜，也没有饴糖那么黏！” 仆人解释道：“小姐，梁老板他说，这白糖只能小尝一口，吃多了会腻。” “那他买甘蔗，就为了搞出这种只能小尝一口的玩意？？”沐平皱眉道。 仆人连忙指着桌上的木盒，说道：“不是的老爷！他的说法是，这东西可以用来制作糕点之类的。这盒子里就有梁老板附送的用白糖制作的糕点。” 沐平疑惑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放着十块纯白的糕点。 沐琴雪拿起糕点吃了一口，惊讶道：“爹，还真的很好吃哦……” 沐平和妻子对视一眼，又看向同样满脸不信的沐凌霄，三人分别拿起一块品尝，同时双眼一亮。 “的确比平时的糕点口感好得多了，没有那种杂质感！”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一家，对美食极其挑剔，却依然被梁萧的糕点征服。 集市上，江拂雪守在梁萧身边，一脸心疼。 这都大半天了，梁萧只卖出不到二十斤白糖，但他依然是一脸从容。 “哥哥是不希望我担心么，也许他心里已经急死了……” 江拂雪看着与顾客们言笑自若的梁萧，在心里自言自语。 “看来哥哥就不是经商的料，还是把他抓回巴蜀去吧~” 梁萧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江拂雪“关切”的目光，只是淡定回答顾客们的询问，偶尔取来水壶喝一口水。 为了不再让雪儿担心，他已经好几天滴酒未沾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疾呼：“梁老板！” 梁萧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那位奉命来买几罐糖的定国侯府仆人。 “梁老板，一斤二百文，现场这些白糖和糖霜，有多少算多少，我们定国侯府全都要了！” 仆人兴奋的声音，惊动了周围顾客，众人蜂拥而来，询问情况。 “二百文，你们全要？”就连梁萧都有些意外。 “全要了，不多解释！掌柜的马上就来！”仆人急道。 “我这里可是有足足五百斤，那就是一百两。”梁萧提醒道。 “全要！”仆人斩钉截铁的回应，令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江拂雪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喜极而泣。 “终于不用抓哥哥去巴蜀了……” 五百斤就能卖出一百两！ 要知道，这五百斤糖只消耗了两千五百斤甘蔗而已。 聪明的江拂雪精于心算，估算出五万斤甘蔗大概能制作出一万斤糖，那就能卖出……两千两？ 定国侯府专门外购的掌柜来了，当场检查白糖，称重，付款，一气呵成。 人们一脸懵逼地望着定国侯府远去的马车队，不知所措。 定国侯府可是京城巨富，极少做亏本生意。 “什么？梁萧那五百斤白糖卖出了一百两？？” 白河收到消息，看着桌上的糖罐，眉头紧锁。 他尝过了，甜，口感好，但也就仅限于此。 这白糖能干什么？ 白河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冷笑道：“那他也就赚了一百两而已，算上工人的工钱，和那些甘蔗、器具，成本估计有一千两吧？若到时候他拿不出钱来履行契约，就把他的祖宅和身边那个小丫头抵押给我白家，啧啧啧……” 跟随梁萧去集市的工人们，看着自己的老板赚了一百两，人人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哪怕只是为自己考虑，他们也希望这位好心收留他们的老板能够赚得盆满钵满，这样老板才能继续收留他们，而不是把他们赶回难民营。 五百斤糖被运到定国侯府，沐平立即安排府上的厨师试做各种糕点，整整做了一晚上。 只有沐琴雪和段云袖待在闺房，静候消息。 丫环很快就回来汇报：“小姐，掌柜的私下问了梁萧，他说还有货！” 等丫环离开后，沐琴雪和段云袖忍不住击掌相庆。 “他没有骗我，五斤甘蔗最多能出一斤白糖，最少也有个一斤二两！”段云袖激动不已、 这就意味着，如果白糖一直是这个价格，梁萧完全可以靠五万斤甘蔗的制品白糖盈利。 而那些器具还能重复使用，省去了几百两成本…… “五百斤白糖，放在人口百万的京城，与沧海一粟无异！”沐琴雪说着说着，满脸自豪，“不愧是老娘的男人！” 段云袖委屈道：“琴雪姐姐，昨天那家伙还欺负人家……” 听完段云袖的叙述，沐琴雪安慰道：“放心，等姐姐把他骗到手，皮鞭红蜡烛随你挑着来，咱们好好调教调教他！” “嗯~”段云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工坊里，正在监督工人制糖的某人，莫名打了个冷颤。 夜间，段云袖带着定国侯府特制的糕点回到御书房，交给等候已久的女帝品尝。 段云衣小心翼翼吃了一口，眼前一亮，看着桌上的一罐白糖，称赞道：“想不到，这小小的白糖还能如此润色，可以取代蜂蜜，但又比蜂蜜便宜许多。姐姐有预感，此物将来必定能推广全国，甚至能推广到大楚，让咱们大周赚大楚的钱。” “姐姐，他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实业救国！”段云袖又开始了日常撒娇，抱着段云衣的胳膊不放。 “好好好，都依你！等他忙完，你就带他入宫，给他净身。” “净身？不行的！！” 段云袖大惊失色，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女帝，嗔道：“姐姐又欺负人家！” 女帝只是任她继续撒娇，轻抚着自己妹妹的青丝，叹道：“好妹妹，希望大周这能有个好驸马。” “姐姐说什么呢！” “好好好，大周一定能有个好驸马。” “姐姐！！” …… 回到家中，梁萧洗了个澡，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忙碌了两天，他更加确信，自己需要找靠谱的人来当掌柜和监工，既不能中饱私囊，也不能虐待工人。 “少爷，定国侯府派人私下来访。” 第27章：先赚富人的钱 负责外购的秦掌柜登门造访，被梁萧请进屋里。 “多谢侯府照顾在下的生意！”梁萧感激不已。 若没有定国侯府，他还需要折腾一两天，才能打响白糖的名声。 “客气了！我家小姐提议拿白糖制作糕点，因此派老夫来询问梁公子，还有多少白糖能卖。” 梁萧反问道：“我知道定国侯府也做糕点生意，那你们需要多少？” “多多益善！实不相瞒，我家小姐估算过了，你能弄出来的白糖应该接近一万斤！”秦掌柜答道。 梁萧点头道：“不错，但二百文一斤只是首次优惠价，我准备把卖价调高，对外四百文一斤，对你们，三百文！” “这，有点贵了。”秦掌柜不悦道。 “秦掌柜，放眼天下，目前绝对找不出第二家能做出白糖的。如果你们的糕点质量一骑绝尘，突然把其他几家远远甩开，就算不像我的白糖一样独一无二，至少也能抢占大半的市场份额。” “突然提价一倍，老夫做不了主，需要回去请示小姐。”秦掌柜叹道。 送走秦掌柜之后，江拂雪好奇道：“哥哥，二百文已经完全可以盈利好几倍，四百文会不会吓跑商家……” “雪儿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你忽略了有钱人的心理。如果我只是以二百文价格出售，很快就会被压到一百五十文，甚至更低。但如果我出售四百文，保住垄断地位，将来就算降价，也是缓慢降价到三百文左右。”梁萧讲解之后，拿起一块糕点，喂给江拂雪之后，望着白糖，笑了。 “但哥哥向雪儿保证，有朝一日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吃得起白糖，白糖的价格会恢复它应有的水平。在此之前，哥哥需要赚富人的钱。不足一成的人，占了大周财富的九成，赚他们的钱，没什么心理负担，愿打愿挨嘛。” 江拂雪听得入神，不觉看向梁萧。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哥哥以前去过巴蜀么？”江拂雪问道。 梁萧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去过，但将来总得去看看这大好河山，毕竟我梁家祖籍就在那里，说不定还能找到远亲什么的。” 江拂雪开心道：“到时候雪儿会把哥哥……诶，是雪儿会陪哥哥一起去！” 梁萧又摇头道：“雪儿不能去，长途跋涉太远了，等你长大了再说。” “嗯，哥哥到了巴蜀，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江拂雪漫不经心答应，心里已有计较：“哥哥太油盐不进了，还是直接抓回去比较合适……” 守在一旁的阿婆，听着二人的交谈，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她的小姐越来越不对劲了，成天都想抓自己哥哥回巴蜀！ 第二天清晨，定国侯府专营的沐家糕点店人满为患。 “这糕点的质量，简直今非昔比，甜而不腻，爽口！” 大量的回头客，几乎踏破糕点店的门槛，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一传十十传百，其他几家由世家专营的糕点店的客人越来越稀少，纷纷赶往沐家糕点店，想要尝鲜。 “他们的质量提升，是不是跟白糖有关系？” 端木云城听说消息之后，愁眉紧锁。 端木家的糕点店占据了京城糕点市场的半壁江山，还是头一回在一天之内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 仅仅只是一天而已！ “一定跟梁萧卖的白糖有关系！” 端木家众人品尝着沐家糕点店的糕点，一言不发。 比自己家的甜点好吃太多了，不像是用饴糖、石蜜弄出来的，还有点接近蜂蜜的质量，可是蜂蜜有价无市…… 在京城，一斤蜂蜜起码能顶几十斤的石蜜！ 反观二百文一斤的白糖，如果真能把糕点的甜味和口感提升到这种层次，绝对是物超所值！ “老爷，从早晨到晚上，咱们一天的盈利就超过了以前七天！老爷英明！” 听着秦掌柜的彩虹屁，沐平笑了笑，看到一旁还在陶醉品尝糕点的沐琴雪。 “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能弄出这种东西……咱们能仿制么？” 沐琴雪瞬间回过神来，提醒道：“爹，要是让爷爷知道你欺负梁萧，后果不堪设想哦。” 沐平迅速冷静下来，郁闷道：“要是别人仿制出来，他就没法垄断了，等有人仿制出来，咱们再试试吧。” 沐琴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故作严肃道：“大哥的眼光难得好了一回，不过，他想要做我定国侯府的女婿，还不够格，需要再展现自己的价值。” 沐平浑然不觉沐琴雪的语气有何不对，点头道：“你说得对！” 一旁正在偷吃糕点的沐凌霄眉头一颤，碎碎念道：“又是我……” 他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小妹打掩护。 沐平沉声道：“他一个商人根本没有资格入赘定国侯府，除非他将来能金榜题名，平步青云。所以，商业上再怎么成功，也改变不了为父对他的看法。这一次他能赚钱，只是运气好而已！” 沐琴雪微微撇嘴，目光幽怨。 梁萧的工坊，终于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抱歉！此地严禁进入！” 护卫们将各家掌柜挡在门外，一脸凝重。 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这么做已经得罪人了。 “你就说梁老板还有没有白糖吧！听说这东西是绝佳的调味品，不只是糕点能用！”一名掌柜说道。 护卫一问三不知，只能去请梁萧出来。 梁萧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白糖一斤四百文，每次限卖一千斤，各位看着办！” “四百文？”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诸位如果有信心制作白糖出来，也可以去试试，就是比较费甘蔗。”梁萧微笑道。 掌柜们各回各家，汇报情况。 “他还真敢卖四百文？”沐平眉头紧锁，看向沐琴雪，“小雪，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应对此事？” 沐琴雪答道：“不如让他先卖，咱们再去买剩下的，出价三百文？” “那如果他的货被人抢购一空呢？”沐平担忧道。 “这简单，看在咱们替他打开销路的份上，他一定会答应，以四百文的价格给咱们留一千斤，然后再谈三百文的生意。” 沐平微眯着眼打量着沐琴雪：“你以前做生意，主动权可都在你手里，这回……” 第28章：深夜来访 沐琴雪心下一惊，面不改色道：“爹，从梁萧这两年的表现来看，他其实是个聪明人，而且是讲情义的聪明人，吃软不吃硬。毕竟，端木家找他也被他拒绝了。” 沐平沉思许久，沐夫人又提醒道：“老爷，如果他能长期生产这种白糖，而又无人能够仿制的话，对咱们来说，重要的是能与他稳定合作，长期供货。” 这下沐平也没意见了，一口答应。 定国侯府又派秦掌柜传达沐琴雪的意思。 “我答应了，最多每次给你们定国侯府留下两千斤，优先供应。如果有一天定国侯府连续两次不需要哪怕只是一千斤的保底供货，我会取消，毕竟我还要做生意。”梁萧提醒道。 秦掌柜大喜，当即表态：“放心！只要白糖还是这个价格，你独家供应，这个价，我们家老爷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秦掌柜才回去没多久，梁萧派人去集市上叫卖的白糖就被人一扫而空，价格为每斤四百文！ “快，往里面加点白糖，早点试验新品！” 收到集市那边的消息，沐平若有所思。 “虽然这只是几百两的蝇头小利，但长此以往，就是几千两，几万两，乃至几十万两的商机……此子，当真是开窍了？” 看到一旁的沐琴雪，沐平又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开窍，商人也不能娶我女儿，门都没有！别说琴棋书画和经商了，连新式糕点的研制都是我女儿安排的！” 沐琴雪依然默不作声，袖子里却捏着一张纸。 这是段云袖给她的，上面粗略记载了梁萧建议的糕点制作的白糖用量。 也正是因此，定国侯府才能迅速研制出可口的新式糕点。 五十名成年男性工人在给梁萧制作白糖，家里的妻女负责轮流随梁萧去集市卖糖，也有补贴，这五十户人忙得不亦乐乎。 在前不久，他们还是在难民营里有上顿没下顿的外地流民。 昨天和今天的饭菜，梁萧还额外给他们每家准备了一斤肉作为开工开业的犒劳。 赚到了钱，梁萧又去镖局雇佣了二十名护卫。 端木家率先扫空了梁萧集市上的第二批白糖，拿去研制新式糕点，当天并没有研制成功，味道和口感有所提升，但依然没能超越沐家糕点店。 最大的赢家是梁萧，其次是定国侯府。 因为定国侯府在第三天扫空了第三批货。 市面上的白糖，除了少量被想尝鲜的顾客买走，剩下的都是被一次扫空。 第四批，镇远侯府…… 第五批、第六批…… 梁萧的糖坊精心制糖，并没有急功近利。 工人们越来越熟练，产出速度逐渐提升，已经能稳定日产至少一千斤！ 白家商会、定国侯府的甘蔗，也被梁萧扫空了，总价接近一千两，数量超过九万斤！ “那些甘蔗只能保存七天不到，梁萧到底是怎么做的？” 白河一脸焦急，派人去定国侯府的沐家工坊询问梁萧的定制情况。 一个时辰后，亲信来报：“主人，沐家工坊的掌柜说，他们有严格的规定，绝不透露雇主信息。” 白河冷笑道：“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自己仿制！” 但梁萧的工坊严禁外人进入，工人和家属也谨慎外出，不与外人多作交流，他现在也无法收买。 定国侯府保留了那几份图纸，工坊掌柜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主动向沐平献上了图纸，请他定夺。 “老爷，梁公子又来定制二十套！” 沐平皱着眉头，看向沐琴雪。 “小雪，为父接受皇命，要外出办事，家里生意的事交给你了。” 沐琴雪一脸乖巧道：“爹爹放心，只赚不赔！” 送走老爹之后，沐琴雪回到闺房，又和段云袖击掌相庆。 “终于把我爹支走了，云袖妹妹记得替我转告，多谢陛下！” 段云袖哼哼道：“你爹他的确碍事了，毕竟梁萧可是我发现的人才，皇姐也急需安排一个皇商，替她赚钱！” 沐琴雪笑道：“现在定国侯府的生意都归我管，看我的！” 正在家中休息的梁萧，收到了护卫来报。 “老板，小姐……唔，沐小姐她来拜访……” 梁萧一愣，亲自出府，江拂雪激动地跟了上去。 兄妹两人一出门，只见门口一道倩影，亭亭玉立，青衣绝世，神态温和。 “好一个脱俗仙子！”这是江拂雪对沐琴雪的评价。 “好一个美人胚子！”这是沐琴雪对江拂雪的评价。 “沐小姐亲自来访，有失远迎。”梁萧干笑道。 沐琴雪答道：“自然是生意的事，梁公子不必担心，小女子可是深夜私访，外面的人不知道的。” 梁萧撇嘴道：“若是知道了，只怕明天我的名字就会被一把匕首挂在城门口，被整个京城追杀吧？” 沐琴雪一怔，掩嘴轻笑。 “梁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江拂雪望着沐琴雪，称赞道：“沐小姐气质绝伦，才高八斗，还这么谦虚，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沐琴雪柔声道：“你就是梁公子的小妹？正巧，你我名字里都有个雪字呢，以后就叫我琴雪姐姐，如何？” 江拂雪一愣，看向梁萧，见他点头，才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琴雪姐姐好。” “乖~”沐琴雪欣慰一笑，又望着梁萧，“梁公子不请小女子进去坐坐么？” “沐小姐实在是有心了。”梁萧含糊答应着，只能请她进门。 院子里，三人呈三角对坐，相顾许久。 还是梁萧率先打破沉默：“沐小姐是来谈生意的？” “小女子……” “沐小姐不必如此谦虚的，我都没有自称在下、小可。”梁萧苦笑道。 “好吧，小女子……我感念梁公子救命之恩，就算不谈生意，也总得登门拜谢，否则便是失了礼数。” 梁萧注视着江拂雪，见她神色平静，谈吐不凡，连连点头：“看来秦掌柜能来找我，沐小姐功不可没。” “远远比不上梁公子的救命之恩。”沐琴雪叹道。 第29章：天底下第一温柔的乖乖女 梁萧说道：“真谈不上救命之恩，沐小姐言重了……” 不等说完，梁萧就感觉自己在桌子底下被人踩了一脚，看向江拂雪，发现她眼里满是埋怨。 梁萧会意，也收声了。 沐琴雪望着梁萧，叹道：“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我定国侯府家风如此，知恩图报，否则我爷爷也不会……” “嗯？”兄妹两人同时看向沐琴雪。 沐琴雪连忙补充道：“也不会对我们子孙辈的如此严苛，每天把知恩图报挂在嘴上，比如感恩陛下……” 梁萧恍然，称赞道：“早知道定国侯府如此，我是该与你们合作的，直接收购你的甘蔗，不见得制糖质量能比白河的甘蔗差了。” 沐琴雪道：“我此次来访，也是代表家父，想与梁公子谈谈白糖的生意。我们想用三百八十文的价格，从你这里进货白糖，然后转卖。有多少，收多少。不知梁公子意下如何？” 梁萧摇了摇头：“恕我不能答应！” 沐琴雪眼中多了几分失落：“梁公子是觉得我们出价低了？” 梁萧又摇头，道：“其实将来的白糖不值这个价，现在也就是图个新鲜，以后我降价到二百文以下，定国侯府怎么办？” 沐琴雪一愣，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单向未婚夫，满心欢喜。 “原来梁公子是不忍心坑了我们，就冲梁公子的良心，定国侯府也愿意和你做生意。这样吧，白糖就按梁公子的定价来，你可以提个可行的方案，只要双方互惠互利就行。” “白糖我只能卖给你们一千斤，不能再多供货了。”梁萧严肃道。 沐琴雪一愣，点头道：“我能理解梁公子的商业宏图……” 梁萧苦笑道：“不，沐小姐你理解错了，这不是商业的问题。” 沐琴雪道：“请梁公子赐教。” 梁萧拿起桌上的一罐白糖，说道：“这白糖的作用，远比你们想得更多、更复杂。将来这东西可以用于部队行军消耗，比一般的干粮提供的体力更多。这意味着，白糖将来会成为大周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地位接近食盐和醋布，这种东西，不能大量流入唯利是图的商人手里。” 这个世界还没有“能量”、“热量”的概念，梁萧只能以“体力”一言概之。 沐琴雪恍然，又称赞道：“真如林公公所言，原来梁公子有忧国忧民的情怀，格局远不是我可以理解的……” “谬赞了。”梁萧谦虚道。 关于白糖的用途，其实他还是有所保留的。 “我仍有一事不解，这白糖能储存多久？”沐琴雪又问道。 “正常密封存放，避免潮湿，保存个一年以上完全没问题，好一点的白糖甚至可以保存三五年！”梁萧一脸自信。 沐琴雪心中越发惊喜，点头道：“那我能理解梁公子的忧虑了，不勉强梁公子。” “不不不，我还要卖给你们。”梁萧连忙说道。 沐琴雪故作不悦道：“梁公子这是欺负女孩儿家愚钝么……” 梁萧解释道：“只要你们答应，不大量转售白糖，我可以一直许诺，在能保证我自己不亏本的情况下，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大量出售给你们，少则三五文钱，多则一百文起步。” 沐琴雪问道：“那梁公子目前能出多少？” 梁萧答道：“市价四百文一斤，考虑到你们对我的关照，以及对器具的保密，我之前就承诺卖你们三百文一斤。” 沐琴雪秀眉一蹙。 “这个价格，沐小姐不满意么？”梁萧一愣。 沐琴雪答道：“太低了，我们定国侯府还想和梁公子长期交易，先卖个三百五十文，才合理嘛。” 说完，沐琴雪在心里自言自语：“反正花的不是老娘的钱。” “那还是三百一十文吧。”梁萧叹道。 沐琴雪皱眉道：“还是太低了，折中，三百三十文收你的。” 一旁的江拂雪望着反向砍价的两人，目瞪口呆。 这世道，连败家都有人抢的？ 梁萧昂及起身，双手一拍，称赞道：“希望以后能长期合作！” 沐琴雪也起身微笑道：“我……定国侯府与梁公子惺惺相惜。” 说完，沐琴雪就对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丫环使了个眼色。 丫环立即从腰间箱子里取出三十三张百两银票。 “梁公子，这三千三百两，就作为定金。” 兄妹两人吓了一跳。 梁萧连忙推了回去，说道：“三百三十两还成，三千三百两太多了，生意是慢慢做的。” “就三千三百两嘛，我哥哥一向说到做到，急需扩产！”江拂雪恳求道。 沐琴雪点头道：“梁公子，你看雪儿妹妹，比你豪爽多了。” 梁萧依然推脱，最后两人谈妥，先收了一千两作为定金。 “明后天，两千斤白糖如数交割！” 江拂雪看着梁萧送走沐琴雪之后，才道：“这位琴雪姐姐，对哥哥格外的照顾哦？” “当时我也只是给她拿了药而已，想不到她会如此知恩图报。原来这世间还是有通情达理的女子的。” “雪儿就不通情达理么？”江拂雪哼道。 “你还是女童，不适合叫女子。”梁萧一脸淡定。 江拂雪：…… 江拂雪忍住了一脚踢碎梁萧膝盖的冲动，说道：“等哥哥以后娶了这位琴雪姐姐，她一定是个贤内助。” “娶她是不现实的，先顾好事业。”梁萧摇头道。 “哥哥不喜欢她？”江拂雪眼睛一亮。 “你哥哥又不是精虫上脑，见到个漂亮女人就喜欢。”梁萧撇了撇嘴，又说道，“雪儿你记住了，越漂亮的女子，越危险！她给我的感觉就很危险，一种不是敌意却说不上来的危险。总觉得她还有其他企图，我还是得防着点。” 江拂雪“噢”了一声，看着正在思考的梁萧，欲言又止。 那等自己长大，是漂亮好呢，还是不漂亮好呢？ 另一边，沐琴雪回到家中，一脸得意，对丫环说道：“琳儿，你看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像不像天底下第一温柔的乖乖女？” 第30章：平分秋色 琳儿忍住笑意，称赞道：“是是是，我家小姐只要不动武，就是天底下最温柔乖巧的女孩子！” 沐琴雪秀眉一挑，琳儿的话显然让她很受用。 琳儿又道：“只是奴婢不明白，以小姐的条件，和他坦承心意，他一定会接受的，小姐何必……” 沐琴雪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最优秀的猎人，应该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在目标面前~” 琳儿一愣。 沐琴雪想了想，说道：“其实，是我爷爷授意我这么做的！我不光要假装柔弱，还要讨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雪儿的欢心，万无一失！” “不愧是老太爷……”琳儿惊叹。 沐琴雪望着桌上蜡烛的火焰，喃喃自语：“梁萧啊梁萧，等老娘把你骗到手，识相点，你就是我夫君，若不识相，你就是压寨夫人~” 琳儿越听越是心惊。 梁府，江拂雪守在梁萧身边，看梁萧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纸。 “雪儿，你还不睡？”梁萧忍不住问道。 “雪儿陪着哥哥，不困。”江拂雪乖巧回应，目光却不离梁萧的图纸，眼里满是疑惑。 “雪儿才十岁，还在长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不能熬夜。”梁萧叹道。 江拂雪连忙转移话题。 “哥哥，雪儿听说读书人都有两个梦想，除了金榜题名，还有红袖添香。” 梁萧一愣，笑道：“红袖添香，美人伴读？那也是雪儿未来嫂子做的事，你还是小孩子，要好好读书，别去想这些东西。” “嗷~是雪儿理解错了！雪儿这就去睡觉，不让哥哥担心……” 江拂雪一脸乖巧，带着阿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婆，你看我刚才的表现，和那个沐小姐相比，谁看起来更乖巧一点！”江拂雪一脸得意道。 “平分秋色……”阿婆悻悻然道。 “竟能与乖巧的我平分秋色？那她确实配得上我哥哥，我要帮哥哥把她骗过门~”江拂雪哼哼道。 第二天一大早，守在集市的各家商贩看着梁萧空荡荡的摊位，傻眼了。 “你说什么？今天白糖不卖了？？” “我们老板说了，今天明天都没货，后天才有。”摊主点头道。 “后天！” 各家商贩面面相觑，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他们只是观望一下，想看看白糖到底值不值每斤四百文钱这个价。 结果，断货了！ 这就意味着其他几家大型的糕点店没有机会研制新式糕点，也没办法拿白糖去供应达官贵人。 饴糖的甜味并不甚明显，石蜜的成色则是一言难尽，不适合拿去做糕点。 蜂蜜又贵得离谱，歉收的时候甚至是专门进贡给宫廷的贡品！ 只有横空出世的白糖，完美解决了糕点所面临的几乎一切问题。 甜味足够，入味无色还干净，相比蜂蜜绝对是物美价廉！ 就是这样的白糖，断货了…… 各家商贩回过神来之后，冲着手下咆哮。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赶紧给老子去研究啊！” 这一天，白糖产量达到了一千二百斤，已经是五十名工人合理工作的极限了。 但梁萧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绝佳的发财机会。 “定国侯府虽然行事正派，但唯有我自己靠白糖打出先发优势，占据市场，才能立足糖业。” 带着这样的想法，梁萧又带人去了来往镖局和难民营。 梁府的护卫增加到了五十人，专门用于监护工人，避免工人和亲属乱跑，泄露机密。 难民家庭，也被扩充到了一百户，每家一人工作，就是一百名工人。 梁萧又去找白河盘下了家附近的五座大院，共计五百两，专门用来安顿工人和护卫。 第二批工人和第一批一样，得知自己不但能吃饱饭还能拿工钱，对梁萧简直是感激涕零、五体投地，面对人身自由换取工作机会的契约，毫不犹豫画押，甚至承诺各家各户互相监督，减小梁萧的压力。 梁萧已经习惯了大周的风土人情，不再大惊小怪，只是给足了待遇，又从第一批工人里面的每道工序里挑选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负责带新工人了解制作流程。 由于梁萧安排肉食，这些原先担心他破产的护卫也对梁萧刮目相看，甚至减少了回定国侯府禀报的次数。 梁萧并没有因此不满，毕竟这是双方签订契约时的条款，护卫有权回报自己主人。 梁萧所需要的，只是保证工人不泄密而已，护卫不参加白糖制作的具体工序，也不可能泄密。 “告诉梁萧，我们公孙家出价五百文每斤，收购一千斤成色跟先前一样的白糖！” 集市里，一群财大气粗的商人在梁萧安排人照看的摊位前吆喝，还把一叠银票拍在摊主的桌上。 “连巴蜀公孙家都坐不住，想尝尝鲜了？”周围商贩大惊。 公孙家，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投机商家。 一时间，白糖价格又意外上涨。 商贩们经过磋商，达成共识：“白糖四百五十文一斤，我们可以接受！” 平日里腰缠万贯的公孙家商人们，趾高气扬地回到府上，却是一脸郁闷。 “江阿婆那边带来消息，再不买些白糖，小姐要发火了，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这该死的定国侯府和端木家，竟敢抢我们巴蜀巨商的货！” 只有梁萧每日在家中、工坊两点一线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御书房里，女帝段云衣看着段云袖喂到嘴边的洁白糕点，喉头一动，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再稍加改进，以后或许能用作宫廷糕点。” 段云袖早已乐开了花，神采飞扬。 “姐姐~你现在更相信妹妹的眼光了嘛！” 看着自己的妹妹又来撒娇，段云衣的眼神满含慈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叹了口气。 “姐姐一直相信你，只是……” 段云袖失落道：“姐姐似乎总是对他不够满意？可他已经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皇商了！” 段云衣解释道：“皇商的事，姐姐当然答应你。只是你忘了，你和他的相识，源于他的才华。你被他的才华折服，认为未来大周一定会出现一位诗仙。但如今，他只是个商人，有了这么个身份，谈何诗仙……” 第31章：三件事 段云袖低下螓首，陷入了沉思。 是啊，自己与他初见时，是折服于他的才学和不羁，而他却想经商…… 良久，段云袖猛地抬头，哼哼道：“我看中的，正是他的与众不同，他只是成大事不拘小节！朝野内外有多少文官和才子，就知道说些大而无用的废话，哪像他，并不在乎官位，毅然决然去办实业！” 段云衣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段云袖与姐姐对视片刻，心里犯着嘀咕：“我没说错嘛，他就是那样的人……” 但很快，段云袖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俏脸一红。 不知不觉间，自己越来越维护那家伙。 明明他是那么的可恶！ 突然间，段云袖的目光落在段云衣的笔下，发现段云衣提到了“沐琴雪”三字，顿生好奇。 “姐姐在写什么？” 段云衣不紧不慢道：“提前拟好诏书，等时机成熟，封她为公主咯。” 段云袖一愣，突然回忆起段云衣提过的“并嫡”，顿时羞红了脸。 “姐姐！！” 段云衣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道：“找个时间，带他来见姐姐吧，姐姐想亲眼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翌日中午，沐琴雪跪在母亲沐夫人面前，一脸乖巧。 沐夫人痛心疾首道：“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会做生意了！你爹让你用每斤三百文的价格进货，你去跟梁萧谈到三百三十文！” 沐琴雪一脸委屈道：“孩儿已经努力跟他讲过价了，可是三百三十文已经是他的底线了，本来可以更高的……” 一旁的琳儿憋笑憋得难受，浑身剧烈颤抖。 她可是亲眼见证，自己家小姐是如何跟梁萧反向砍价的。 沐夫人摇头叹道：“这三十文是小钱，可是你要明白积少成多的道理。更何况白糖第一次的售价仅仅只是每斤二百文，咱们家出价三百文，已经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傻孩子，你明不明白呀！” 沐琴雪一个劲点头，说道：“孩儿认为，这白糖的价格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不如爽快点……” 沐夫人苦笑道：“傻孩子，你又来了！你如实告诉为娘，是不是他那一句下联和一首诗就让你倾心了？” 沐琴雪连忙解释：“孩儿一直是公事公办，怎么可能去关照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沐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也对，凭你的眼光，又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一个罪臣之后……但三百三十文这个价格，只怕咱们真的会……” 就在此时，外面管家焦急赶来汇报。 “夫人，小姐！梁萧卖的白糖，公孙家出价每斤五百文求购！” “当真？”沐夫人大惊。 就连沐琴雪也愣住了。 她只是单纯想帮帮自己的压寨夫人，才把批量收购白糖的单价抬高。 公孙家又是闹哪样？ 管家急忙提醒道：“夫人，小姐，我们估算过了，这白糖的价格一时半会儿居高不下，不可能低于四百文！小姐这次赚大了，梁萧那边说下午就能运来两千斤白糖！” 夫人终于转忧为喜，将沐琴雪扶起来，抱在怀里，赞不绝口。 “原来我家小雪是有先见之明！” 两千斤白糖如数运来，由沐琴雪亲自清点，双方皆大欢喜。 沐琴雪终于放心将白糖生意交给管家打理，自己回去休息。 房中，等候已久的段云袖正要询问，却听沐琴雪说道：“哎呀！云袖妹妹，我好愧疚，我让他每斤亏本一百七十文……” 段云袖连忙安慰道：“他说了，卖二百文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姐姐不必自责。” 沐琴雪道：“少赚就是亏本，他亏了好多啊！” 段云袖无语了。 两千斤白糖的到来，足以让沐家糕点店准备充足的调味原料，制作更多的甜点，短暂垄断这一带的糕点市场。 “姐姐，他本来一定是满腹经纶的，却跑去做了惹人嫌的商人，你不介意么？”段云袖好奇道。 沐琴雪斩钉截铁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更何况我男人已经能经商挣钱了！我必须相信他，他一定能玩出更多的花样，就如这白糖横空出世。” “也对哦……” 段云袖微微点头，不由心生敬佩：“相比之下，我对他的信任还是不够……啊不对，他又不是我的未婚夫！” 段云袖回过神来，抛弃杂念，红着脸辞别沐琴雪，往梁萧家里跑去了。 此时已是夜间。 “林公公，很快我就能还你一千两，再给你一成的白糖利润！” 一进门，梁萧就面带喜悦，将她迎进院子里，向她报喜。 “给我一成利润？”段云袖一怔。 “不错！我梁萧一向说到做到，更何况林公公算是我的贵人。”梁萧点头道。 “随你了，利润我可以不要……”段云袖漫不经心答应着，又想起什么，说道，“那一千两银子，你只管收着，我也不要了。” “哪能不要呢！特别是这一千两，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我必须还你！”梁萧正色道。 段云袖连忙道：“你误会了！” “误会？”梁萧面露疑惑。 “你还记得，若是这钱赔光了，你对我的承诺？”段云袖问道。 “记得！今后必须在不违法犯罪的前提下为林公公办三件事。”梁萧答道。 段云袖用略带恳求的口吻说道：“这一千两，我不要你还了，以后你就替我办一件事吧，就一件。” 梁萧略加思索，摇了摇头：“不行！” 段云袖失望地点了点头：“我不勉强你……” 梁萧连忙说道：“林公公也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是陛下派林公公来探望的，我单独向你许诺，多少有些不妥，这样吧，今后我替你办一件事，替陛下办两件事。如何？” 还有这好事？ 段云袖心花怒放，表面上却只是面带微笑，说道：“不愧是梁公子，我没有看走眼！” “我准备亲自给雪儿她们做饭一回，林公公吃过饭么？”梁萧问道。 段云袖眼前一亮：“你要亲自做饭？那我还没吃过。” 第32章：他来自巴蜀 听说梁萧亲自下厨，挑起了段云袖的好奇心，已经在定国侯府用过膳的段云袖，还是决定再吃一点。 梁萧去了厨房，留下江拂雪和段云袖交流。 段云袖看着眼前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想起她父母双亡，也不禁心生怜爱，与她攀谈。 江拂雪对答如流，令段云袖越发喜爱。 想到姐姐宠溺自己的时候，段云袖喃喃自语：“我要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江拂雪不敢回应。 按常理，为了自己的哥哥，她应该说“公公把雪儿当成亲妹妹也没关系”。 可惜，自己只有也只许有梁萧这一个哥哥。 问道：“雪儿小妹妹，你哥哥平时在家除了经商，还做些什么呢？” 这一次江拂雪学乖了，认真答道：“读书写字，时刻忧国忧民。” “都写些什么呢？诗词？”段云袖追问道。 江拂雪犹豫了：“好像是吧……雪儿还小，看不懂。” “怎么会看不懂呢？”段云袖一脸不信。 她可以肯定，这个小姑娘谈吐不凡，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身的。 “雪儿就是看不懂，而且没怎么看。”江拂雪答道。 段云袖无奈，也不再追问了。 江拂雪也很委屈。 对方来自宫廷，她已经尽量往对自己哥哥有利的方向回答了。 如果不是担心露馅，影响到梁萧的前途，她一定把梁萧吹得天花乱坠。 真正让江拂雪为难的，其实是梁萧写写画画的那些东西。 那些字和那些图案，她是真的看不懂。 每当她好奇问起这些东西的时候，梁萧总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雪儿还是个孩子，不必去操心这些。” 为了不让哥哥生气，她也没敢深究了，只是内心已经对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字和图案有了定论。 鬼画符！ 可是梁萧正儿八经写的字又很好看，这让江拂雪百思不得其解。 片刻之后，梁萧陆续端上了一盆盆饭菜，香味扑鼻。 段云袖看着桌上的一些饭菜，色香味俱全，不由得食指大动。 飞云一脸担忧地注视着段云袖，提醒道：“大人。” “你也坐下来吃点！”段云袖催促道。 “小的不敢！”飞云连忙拒绝。 段云袖没有强求，独自与梁萧、江拂雪呈三角对坐，目光落在靠近自己的一盆排骨上面。 这排骨，色泽红亮诱人，还有一股醋味，令她急切地想要尝尝。 “这是什么菜？”段云袖问道。 “糖醋排骨。”梁萧答道。 段云袖与飞云对视一眼，也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好奇地夹起一块尝了尝。 肉质香嫩，鲜甜可口，回味无穷！ 段云袖惊喜道：“好吃！一定是你用白糖做的，对么？” 梁萧点头道：“不错，我打算把研究出来的菜谱也交给林公公，林公公可以拿去献给陛下，可以推广。” “你可真是思虑周全，一来能让我讨陛下欢心，二来，糖醋排骨推广有利于你出售白糖，一举多得！”段云袖称赞道。 梁萧微笑点头，算是默认了。 段云袖吃着饭菜，脸上的喜悦越来越浓。 “你还做得一手好菜？” 江拂雪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尝了一口，同样面露惊讶，看向阿婆。 “的确是少爷做的，少爷天赋异禀啊。”阿婆惊叹道。 “雪儿很喜欢，以后哥哥教雪儿做糖醋排骨嘛！”江拂雪撒娇道。 梁萧欣然应允。 段云袖看着欢呼的江拂雪，心中莫名羡慕。 饭后，段云袖坐在梁萧的院子里，与梁萧闲聊。 “梁公子，你来京城之前，住在哪里？” 梁萧答道：“我在巴蜀，随家师隐居。” “巴蜀？”段云袖眉头一皱。 那里可是军阀割据之地，那里的军阀名义上向朝廷称臣纳贡，实际上朝廷也无力管辖。 他又是谁家高徒？ “巴蜀！”猛然间，段云袖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尊师是不是已经年逾古稀了？” “那是自然。”梁萧不假思索道。 “他是教你武艺和兵法，还是文学？” 梁萧想到自己的老头子的承诺似乎不包含这些，才答道：“家师传授我的，主要是万人敌的本领。” 段云袖又问道：“真的不方便透露么？” “是。”梁萧点头。 段云袖非但没有任何不悦，还满心激动。 巴蜀的军阀之所以会称臣纳贡，正是因为有一个人在那里隐居！ 但很快，段云袖又恢复冷静，想起了自己和姐姐的对话，和自己此行的目的，看向梁萧。 “梁公子，你看看天边。” 梁萧抬头一看，只见寒鸦绕树，月明星稀。 一旁的江拂雪疑惑地打量着段云袖。 “今夜倒是良辰美景。”梁萧笑道。 段云袖这才鼓起勇气，弱弱地道：“梁公子，你可有兴致再赋诗一首？不过，这件事不算在你承诺为我办的一件事哦……” 梁萧默然。 段云袖见状，连忙改口道：“我知道诗词歌赋要看灵感，不勉强你啦。你可不能因为诗词的事荒废了好不容易兴盛起来的事业。” 梁萧微笑道：“无妨。” 说完，梁萧望着天边明月，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寒鸦栖复惊……” 段云袖念叨着，望向远方飞离树枝的乌鸦，目光迷离：“真好……” “我再为你写上吧。” 梁萧当即走向书房。 段云袖急忙跟了上去：“那我给你磨墨！” 江拂雪慢了一步，嘟着小嘴跟了过去。 房间里，段云袖一边磨墨，一边看梁萧写字，不停点头：“瘦金体好看~” 江拂雪看在眼里，眉头一皱，在心里自言自语。 “红袖添香……” 一刹那，江拂雪仿佛明白了什么，小嘴撅起，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林公公”。 飞云守在一旁，无声苦笑。 果然，还是被陛下猜中了啊！ 梁萧写好之后，将这幅字交给段云袖，说道：“这幅字，送给林公公了。” “我给你一千两！”段云袖一脸激动。 梁萧连忙摆手，说道：“林公公，从今往后，我给你写的东西，分文不收。” 段云袖先是一愣，随即小脸一红。 他的意思是，以后他还会给本宫写？？ 第33章：公孙令 听出梁萧的言外之意，段云袖心中甜蜜无比，望着梁萧的字，轻声呢喃：“真好，诗好，字也好……” 江拂雪越看越起疑，一言不发，观察着段云袖。 段云袖向她看过来时，她依然是一脸的天真无邪，转移话题道：“林公公，我哥哥只是深藏不露，希望你能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段云袖笑着点头：“我保证，他的这几首诗，以后都足以列入《大周诗词》前五十位！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他只是不屑于舞文弄墨，实则文章天成，信手拈来。” 说着，段云袖又看向梁萧，道：“其实我只是为了向陛下证明，你只是想干实业，并没有因此荒废文学。” 梁萧若有所思，说道：“其实我……” “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特意写诗的。往后，我尽量不勉强你。”段云袖承诺道。 梁萧道：“多谢林公公体谅。” 段云袖笑而不语，心中却在碎碎念：“哼！一口一个林公公，本宫只说‘尽量’，可没说不勉强你～” 直到她的注意力回到那首诗上，她的目光又变得迷离。 这首诗，她真的很喜欢…… 可是…… 沐琴雪的闺房里。 “这诗，简直妙手天成，字字珠玑！” 沐琴雪爱不释手。 段云袖道：“琴雪姐姐可要好好保管哦。” 沐琴雪连忙摇头道：“这是他送你的，你不能总是想着送我，你一定要送的话，也不是送我，应该送给陛下。” 段云袖一想也觉得有理，便收好诗词。 沐琴雪一把抱住她，满怀感激。 “云袖妹妹！若没有你支持，我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的……” 段云袖心情复杂，乖巧回应：“琴雪姐姐这么优秀，他一定会喜欢的。至于你爹娘的阻挠，都不是问题！只要你乐意，我让我皇姐给你赐婚！” 沐琴雪满脸感动，道：“还是云袖妹妹好！不过，我想先靠自己的努力，把他骗到手！以前我奶奶就是用这套把我爷爷骗到手的，百试百灵～” 段云袖看着沐琴雪对着诗词花痴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 但很快，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初见时，白衣沽酒，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那个言笑自若的少年，从初见的那一刻起，就总能带给自己满心的欢喜…… 自己用太监的假身份骗他，他似乎没有识破，而且还同情、敬重自己。 他绝非趋炎附势之徒，否则又岂能硬气回绝端木家的邀请。 段云袖心绪杂乱，暗道：“让他见我姐姐，未免有些仓促了，找个时间，先让诸葛丞相看看他吧？” 那位丞相，眼光可是很独到的…… 梁府，江拂雪望着天边明月，一脸嫉妒。 “哥哥就这么，把那么美的诗，送给她了……林公公？哼！我哥哥这么聪明，没看出来，一定是因为太相信她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敢骗我哥哥，以后我也把她和沐琴雪一起骗过来，给我哥哥做媳妇！” 正在打哈欠的阿婆，顿时郁闷无比。 她家小姐自从跟了梁萧之后，满脑子都是坑蒙拐骗。 “可是，至少小姐过得无忧无虑，快乐自由……”阿婆喃喃自语。 江拂雪没有回应，而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乖巧写字，让阿婆深感意外。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梁萧敲门的声音：“雪儿还不睡觉呢？” “雪儿在练字呢，希望能早日学会哥哥的瘦金体。” 江拂雪极度乖巧的回应，让阿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还是刚才满口坑蒙拐骗的小姐？ “不许晚睡，快点熄灯！” 外面传来梁萧故作严肃的催促。 “雪儿听哥哥的。” 阿婆没有再发表意见，这一幕，只是兄妹俩的日常。 第二天一大早，集市上挤满了人。 白糖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人们争相赶到此地，想看个究竟。 公孙家的三位富商焦急等待。 一刻钟后，梁萧亲自带几辆马车送来一千斤白糖，现场沸反盈天。 人们看着罐子里白晶晶的颗粒，满脸渴望。 “听说沐家糕点店就是用了梁萧的白糖，糕点质量今非昔比，横扫全城！” 人群中传来的议论，迅速引爆了现场购买白糖的热情。 “公孙家的先生何在？”梁萧问道。 三名商人上前一步，为首的络腮胡中年抱拳道：“在下公孙令，梁公子，这一千斤白糖，我们出价每斤五百文，全要了！” “五百两！”现场一片惊呼。 梁萧摇头道：“这个价不能卖。” “什么？”众人一愣，现场一片斥责，“梁萧，你本来的卖价是四百文每斤，公孙家这么给你脸了，你怎么能得寸进尺，坐地起价！” 公孙令耐着性子道：“梁公子不满意价格的话，我们可以再……” 全场哗然！ 公孙家一向不做亏本生意，如今铁了心要买白糖，这就说明……白糖的价值极高！ 梁萧又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公孙令苦笑道：“请梁公子给个准信。” 在众人鄙夷的注视下，梁萧拿出“每斤四百文”的木牌，环顾全场，高声道：“商人以诚信为本，我梁萧说了每斤四百文，就是每斤四百文，价格既然定了，自然不会再漫天要价！”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面露愧色。 公孙令称赞但：“是在下格局小了，原来梁公子在乎而诚信。” 梁萧笑道：“公孙先生如此赏识，今天这一千斤白糖，都卖给公孙家！明天再出一千斤白糖！我梁萧的白糖只卖四百文每斤，其他人买了白糖之后，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一言惊醒梦中人！ 众人瞬间明白梁萧的言外之意。 现在的市面上，白糖的价格被公孙家抬到了每斤五百文，如果四百文买入，五百文转售……有利可图！ “梁公子爽快！！”公孙令大喜，当场交付了四张百两银票，买下了一千斤，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带着一千斤白糖离开。 人群中，微服私访的段云衣全程看在眼里，暗自心惊！ “好手段，既能宣传自家诚信，又让利白糖交好了公孙家，还给白糖的转售留下来盈利空间……” 第34章：私奔？ 这是身为大周女帝的段云衣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梁萧。 昨夜，段云袖把那首《三五七言》送给她，把梁萧的文采描述得天花乱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早朝过后，她趁着微服私访的时间特地来集市等候，见到了这一幕。 梁萧的手段，让她很满意。 林端与另一名随从守在女帝身后，眼中也流露出赞许之色。 “这位梁公子，轻描淡写一举三得，的确不是夸夸其谈之辈，管中窥豹，定有治国良策！不对，应该是一举四得！他只让一家扫空，而不是分开出售，显然有另一层目的。” 林端的称赞，让女帝深有同感，下意识点了点头，眼里却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公孙家买下了一千斤白糖，扬长而去，留下众人用埋怨的目光看着梁萧。 梁萧高声道：“大家包涵一下，这个月的白糖，每日千斤，只是试售！” “试售？”众人来了兴趣。 “不错！等后续产量稳定，会加大供应量，每日可就不只是千斤而已了，每日万斤也未尝不可！至于明日的一千斤，定国侯府已经预定了。” 梁萧的话，先是让众人大喜，继而又让众人倍感失落。 尤其是那几家急需白糖作为调料的糕点店、客栈、青楼。 “后天至少一千斤，分开售卖，不再给独家扫空，大家也可以争取！” 梁萧的话，又让失落的人群活络起来了，纷纷回去准备。 女帝看在眼里，冷声道：“情报上说，此人是个愣头青，如今朕亲眼所见，此人能够把控人心，是经商和从政的料子。” 身后的随从急忙小声辩解：“陛下，臣等的确尽力了，此人的行事风格和以前大不相同！” 女帝若有所思：“兴许是受了某种打击，突然大彻大悟，脱胎换骨了？是因为和镇远侯府退婚的事么？” 两名随从齐声称是，女帝仍是有些怀疑，看着梁萧的背影入神。 直到梁萧转过身来，她才仓促转身。 “回宫。” 西宫别苑。 段云袖在此等候多时，一见女帝进门，就焦急迎了上去。 “姐姐，他怎么样？” 女帝答道：“可造之材。” 段云袖这才笑靥如花：“那姐姐可以放心培养他咯~” 女帝早已对段云袖的反应习以为常，只是点头：“你我看到的，可能只是他的冰山一角，等他入宫见了姐姐，姐姐与他好好谈谈，看他是否能如他所写那般，为大周排忧解难。他所写的内容，有太多太多，堪称荒诞，按照你我的认知，是没有可能实现的。” “他会实现的！”段云袖斩钉截铁道。 见姐姐注视着自己，段云袖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人家有种感觉，其实他做事一直有所保留，若他全力以赴，或许更能出人意料。所以，不如让他先见见丞相？” “丞相很忙，先找个时间，让他来见姐姐吧，等他这一笔甘蔗生意结束之后，姐姐想看看，他的本钱翻了多少倍。” 段云袖同样满脸期待，欣然应允。 女帝又道：“如果可以，再诱导他作一首忧国忧民的诗词，在他见丞相之前，咱们提前把这首诗词送给丞相品鉴一番，就当是敲门砖。” 段云袖顿时为难了：“我昨晚才答应，尽量不勉强他……” 女帝脸不红气不喘，道：“哪有勉强，只是诱导，非要姐姐说得明明白白么。” “好，再骗他作一首出来~” 第二天，梁萧亲自往定国侯府送去一千斤白糖。 这一次来迎接他的，却是沐夫人。 待梁萧行礼之后，沐夫人提醒道：“梁萧，你与我们侯府互利互惠是好事，但我仍要提醒你一句，你在京城文坛的名声不好，小女又是京城公认的第一才女，你与她相识倒没什么，但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要连累了她的芳名。” 梁萧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夫人爱女心切，往后，我会派其他人送糖过来。” 沐夫人看在眼里，颇有些惊讶。 确认梁萧远去之后，沐夫人才放心回府，临行前叮嘱门卫：“以后梁萧来府上，都必须通知我或者老爷，不得再让我儿见他！” 正在闺房练剑的沐琴雪听说此事之后，掩不住满脸难过，随手将剑投向一旁。 “咻！” 利剑瞬间刺穿十丈之外的靶心！ “他是真把我当朋友了，不忍心让我和我娘闹不愉快。否则，以他怒怼镇远侯的骨气，断然不会如此潇洒离去。” 沐琴雪坐了下来，言语间满是不甘。 “琳儿，我爷爷不在京城，其实我和我哥是根本拗不过爹娘的，毕竟府上的人都得听他们的。爷爷他老人家不知几时能回京，我爹娘是打算在他回京之前，强行把我嫁出去……” 丫环琳儿安慰道：“小姐不要难过，兴许老太爷很快就回京了，兴许老爷夫人会回心转意，兴许……” “我哪里难过了？”沐琴雪哼哼着，气势陡然一变，一脸兴奋，“我是想告诉你，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私奔了！私奔才刺激！” 琳儿一脸茫然道：“怎么个私奔法，梁公子他会答应么？” “我奔到他府上，有问题么？”沐琴雪笑着反问。 琳儿哑口无言。 天下第一奇女子，连对“私奔”的理解都是如此异于常人…… 梁萧回到家中，继续书写、绘图，脑海里却尽是沐琴雪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少女是什么感觉，至少是印象深刻。 “在这些京城权贵眼里，我与蝼蚁无异，想太多也没用。唯有做出一番事业，方能让所有人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信念坚定之后，梁萧摒弃杂念，专心书写。 老头子一定要他报效大周皇室，与大周皇室荣辱与共，这意味着他没有时间了。 眼下的大周，太平只在表面，实则暗流涌动。 “单凭白糖不够，我必须取得皇商特权。” 梁萧自言自语着，手写的速度加快。 定国侯府为他定制的第二批器具，终于完工了。 第35章：自己的班底 有了第一批工人“带练”，第二批工人很快就适应了白糖制作工艺。 甘蔗在急剧消耗，当天白糖产量达到了一千八百斤！ 梁萧很快就注意到了，白家的甘蔗出糖率有五分之一，定国侯府的甘蔗出糖率也只是略低一点。 但眼下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垄断甘蔗生意。 一两银子，包吃包住，这些工人的待遇已经不下于普通的京城工人了。 好在梁萧的白糖大卖特卖，这点工钱连同定制器具、买地的成本，已经完全赚回来了。 看着白花花的白糖，梁萧微笑道：“现在白河一定急得跳脚，会找定国侯府继续给甘蔗提价的。” 不过梁萧并没有心理负担。 甘蔗，本来就不是平民百姓消费得起的。 即使是京城的平民百姓，也只能偶尔买一两根解解馋。 以前甘蔗主要的作用，还是供给达官贵人享用，或者用来制取“石蜜”。 梁萧已经可以想见，未来石蜜的市场会被他的白糖市场掠夺一空。 好在定国侯府并不经营石蜜市场，他倒不必担心与沐琴雪抢市场。 沐琴雪的确是京城公认的第一奇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经商都很有一套。 就在梁萧思考的时候，身边的江拂雪说道：“哥哥，雪儿发现，有些工人可能已经有了小心思了。” “小心思？”梁萧一愣，笑道，“雪儿也担心他们会想方设法泄密，毕竟每个工人都目睹了白糖的一部分制作工序，大概能猜出成本。” 江拂雪认真点头道：“雪儿知道哥哥对工人好，但……” 梁萧安慰道：“所以我才与他们签订契约，把规矩讲明白了，再由专人看护，我会以循循善诱的方式，把利害关系告诉他们。” “雪儿想告诉他们：只有跟着哥哥，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利欲熏心，而自毁前程。”江拂雪认真说着，趁梁萧的注意力还在白糖上面，转过身去，从腰间荷包里摸出几片洋葱。 梁萧欣慰地轻抚着江拂雪的小脑袋，称赞道：“雪儿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而且能说会道，将来前途无量。不过你还是孩子，应该吃好喝好长身体，多读书，将来当个才女……” “现在是哥哥创业的关键时期，雪儿更想帮助哥哥，而不是像笼中鸟一样，只能看着哥哥辛苦，干着急。哥哥给了雪儿一个家，雪儿也想让哥哥感受到家的温暖！” 借助洋葱的力量，江拂雪已经眼泪汪汪，开始嘤嘤哭泣。 梁萧顿时心软，安慰道：“都依雪儿，但是你的攻克不能落下，还要注意安全，更不能因为教导工人影响到你的作息和饮食。” 江拂雪这才擦了眼泪，乖巧答应。 回到府上，江拂雪捏着洋葱，对跟来的阿婆说道：“这东西真好用，哥哥一定不知道吧？阿婆，急得提醒公孙令，多帮我备点儿！” 阿婆点了点头，欣喜道：“真想不到，少爷还有如此格局，让利给公孙家。本来公孙令只是奉小姐命令，照顾少爷生意，想不到，少爷居然能让公孙家稳赚不赔的形象再一次深入人心。” “那也是我哥哥厉害，公孙令沾了光罢了~”江拂雪一脸自豪，又想起什么，提醒道，“是时候带点人进来了，免得我哥哥一个人四处奔波，顺便，把那个林端和沐琴雪都骗过来，我才不管她们是什么身份！” 工人们夜以继日生产白糖。 梁萧则开始招揽一些账房先生和跑腿伙计。 “没有自己的嫡系班底，在这京城果然是寸步难行。” 看着形形色色的应聘者，梁萧总算体味到了个中滋味。 在宗法制影响下的古代，家族产业相对来说更稳定，有亲缘关系，往往能多一层保障。 可惜昔日的兰陵侯府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培养自己的一套班底！ 这也是他没有排斥女帝好意的原因。 或许，这位大周女帝能与他互利互惠，而他行事也能保证名正言顺。 当然，他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女帝。 从这些投靠他的流民里面培养自己的班底，也是不错的选择。 首先，自己要照顾好他们的亲属。 为了让这些工人家庭有归属感和足够的忠诚度，他已经连续三天给每家每户每天提供一顿肉食，效果显著。 这些工人家庭，前不久还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流民，如今得到这样的恩遇，俨然把梁萧当成了神明，比一般的京城工人干活更卖力。 因为不需要种地，除了工作时间，这些工人全家都待在家里，规规矩矩，时刻听候梁萧差遣。 一百户家庭，就住在梁府外院和梁府旁边的几间梁萧新买的宅院里，护卫们能随时关注情况。 当然，除非每个流程的工人都跑出去一两个，而且别人那里有器具，才有可能完全泄露他的制糖工艺。 因为还没有得到皇商特权，梁萧现在还不打算从流民里面大举扩招工人，以免被人诬告成图谋造反、豢养死士。 一千八百斤白糖，有八百斤被梁萧留下来，当作库存。 甘蔗还可以至少丰收两个月，一旦过了这两个月，白糖就失去了原材料。 到那时候，工人们就需要暂时转型了。 一千斤白糖放到集市上，当天就被定国侯府一扫而空。 “又是定国侯府？” 等候已久的镇远侯府，望着满载而归的定国侯府马车，气不打一处来。 这已经是定国侯府第三次扫空梁萧的白糖了。 只要是定国侯府需要，梁萧就允许他们扫空。 定国侯府也敏锐嗅到了白糖的商机，但碍于对梁萧的承诺，只转售这集市上买来的一千斤白糖。 沐琴雪私下从梁萧那里购买的白糖，并没有转售，而是用于制作糕点。 距离白糖现世，也才过了七日，京城就因为白糖逐步形成了新的产业链。 “看见梁萧发财，比杀了老子还难受啊！” 如梁萧所料，白河已经在家中急得跳脚。 第36章：我看天下 再一次见到梁萧，白河压下心中的嫉妒，笑脸相迎。 “看来梁老板是发了大财，能从我这里既买甘蔗又买地的。” 梁萧微笑道：“那也是多亏了白家主愿意出售高品质甘蔗，我才能赚点蝇头小利。” “你赚了多少？”白河急问道。 梁萧顿时满脸伤感，答道：“只有你家的甘蔗，出糖率高一点，勉强能让我的糖坊盈利。制糖赚的钱，都用来支付工钱、买地，还要储备一部分用于购买下期的甘蔗。实际的利润，不到一百两。按照这个利润，起码要赚两年才有可能赚回器具和买地的本钱！” “白糖呢？还有多少？”白河又问。 梁萧道：“产量所剩无几了，大概还能卖个三五天。所以我急需白家继续供货甘蔗，只有白家的甘蔗出糖率足够高。” 白河将信将疑道：“把你的来意说清楚吧！” 梁萧道：“我想做大点，下期你白家的甘蔗我全部要了，依然是对标定国侯府的甘蔗价格，高出两成，这一次，我会收购总价五千两的甘蔗！” “若你吃不下呢？”白河皱眉道。 “自然是用五千两应收尽收，若我的本钱不足五千两，按照契约，也立下借条给你。”梁萧答道。 白河盯着梁萧，目光灼灼：“我还要你的祖宅，和你的制糖工坊、制糖秘方！” 梁萧不假思索道：“可以！若你供应不上五千两总价的甘蔗，你就必须把甘蔗进货的渠道免费让给我，从今往后，由我梁萧来取代你白家进货甘蔗。” 白河犹豫了片刻，重新打量着梁萧，说道：“这是大事，我需要考虑一刻钟。” 梁萧欣然应允。 白河立即召集府上众人商议。 “家主，此人一直在讨好定国侯府，说不定会联合定国侯府坑咱们一把！” “家主别忘了，定国侯府每次想要扫空梁萧摊位的白糖，梁萧的人都没有拒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白河三思。 白河咬牙道：“这梁萧是个蠢材！能弄出白糖这种新玩意来，却只卖四百文一斤，根本就是暴殄天物！我若是能把他的工坊夺过来，到那时候，由我运作的糖坊，慢慢做大，足以垄断全国的白糖生意！这是一场风险交易，但定国侯府那边就算甘蔗降价，也降不了多少吧？”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改口：“还是家主英明！定国侯府要是与梁萧合作，咱们顶多损失个几十两，若与咱们合作，咱们可以让利更多！这梁萧是罪臣之后，定国侯府也没理由想要扶持他！” “让利一千两，我就不信定国侯府不会心动！”白河冷笑道。 “家主英明！” 白河出来后，对梁萧说道：“下一批甘蔗在八月初到，到时候咱们就交易五千两！我若不能供货，从今往后甘蔗的进货渠道交给你。你若买不起，那五千两我也可以不要，你的祖宅，制糖秘方，工坊，全部给我！” 梁萧一口答应。 二人直接去官府签了契约，各存一份，留一份在官府作为凭证。 回到家中，白河立即催人去通知甘蔗供货商：“把价格提高点，让定国侯府也不好进价！” 梁萧带着契约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夜间。 他在等待。 那一夜，沐琴雪与他签订了预定白糖的契约，内容写得明明白白，会如何为他供货甘蔗，如何定价。 如果定国侯府一定要与白河合作坑他，那他与定国侯府各损失一半。 再加上“林公公”这层关系，定国侯府不至于目光短浅。 这是他与白河对赌的底气。 至于定国侯府跟他关系如何，他不在乎。 护卫来报：“林大人造访！” 今夜来访的，却是伪装成林端的段云袖。 “梁公子，沐小姐她不方便出门，由我来代替她与你交易咯。契约什么的就不必了，你有什么打算，都可以告诉我，再由我转告，定国侯府说到做到。” 梁萧说道：“后续我大概还能提炼出一万三千斤白糖，其中七千斤可以定每斤三百文的价格，秘密出让给定国侯府。” “甘蔗最多存放个七天，你的工人加起来才一百多人，怎么可能在半个月里提炼出这么多白糖……”段云袖惊道。 “这就是制糖的奇妙之处了。”梁萧一脸神秘。 段云袖看在眼里，心中不忧反喜，这才点头道：“我相信你！你也可以放心信任定国侯府，毕竟，能有你长期提供低价的白糖，也是天大的商机，定国侯府知道如何权衡取舍！” 梁萧终于放下心来，解释道：“甘蔗的进货渠道必须掌握在我的手里，再不济也是掌握在定国侯府手里，免得别人漫天要价，比如白河，总想着掏空我的本钱。” “无商不奸嘛，你若是没点手段，别说官场了，连商场都没有你的立锥之地！”段云袖提醒道。 梁萧笑了笑，注视着段云袖：“偌大京城，除了我的雪儿，也就林公公靠得住了。” 段云袖撇嘴道：“其实沐小姐人也不错的，你将来若是平步青云，抱得美人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必在乎她父母的看法。” 梁萧笑而不语。 “你那天潇洒离去，是不忍心破坏她们母女关系，对么？”段云袖好奇道。 梁萧一愣，点头道：“林公公竟然能看透我的想法。” “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段云袖小脸红扑扑的，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补充道，“所以，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梁萧沉默了。 段云袖眼里多了几分失望，说道：“你想专心经商的话，就经商嘛……” 梁萧终于开口，叹道：“林公公，下山之前，我看天下，以为英雄辈出。下山之后，再看天下，原来鼠辈成群！” 段云袖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只有她和女帝明白，梁萧说得不错。 如今的大周，强敌环伺，却有军阀割据，朝野党争，更有门阀林立…… 只是……自己也是鼠辈么？ 梁萧这才握住段云袖的手，正色道：“不承想，知我懂我的人却是林公公。” 段云袖又惊又喜，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第37章：知己 蓦然，段云袖想起什么，忍不住心里的喜悦，问道：“你把我当英雄？” “当知己。”梁萧答道。 “这样啊。”段云袖恍然。 梁萧却又话锋一转，豪气顿生：“但我梁萧的知己，自然也是英雄豪杰！” “太监也能算英雄咯？”段云袖哼哼道。 一旁的飞云满头大汗。 在这小子面前，公主殿下好像已经适应了“林公公”这个角色，相当投入呢…… 梁萧点头道：“英雄不问出处！倘若心中有那么一股侠气，无论男女老少，老弱妇孺，皆是英雄！” “侠气？我哪来的侠气？”段云袖不解。 梁萧慨然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段云袖与飞云齐声惊叹：“说得好！” “莫说林公公对我如此豪爽，单说忧国忧民这一项，都比那些人前所谓的英雄豪杰，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境界。”梁萧称赞道。 段云袖注视着梁萧，目光有些迷离。 这一刻，她很庆幸现在是夜晚，至少他看不到自己烫得像火烧的脸。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寥寥数语，却让她耳目一新。 相比之下，朝堂内外这帮肉食者，简直…… “他一定能成为皇姐的左膀右臂！” 段云袖满怀坚定的信念，回过神来，说道：“那我就厚颜做你的知己咯，你可不许违背初心，要把对我说的这些话，贯彻到底，我会一辈子盯着你的。” 说完，段云袖只感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不等梁萧回应，段云袖又催促道：“我今天急着回去向陛下复命，还要帮你走一趟定国侯府呢，你快把条件写好，我替你转交给沐小姐。” 梁萧取来桌上提前放好的信，交给段云袖。 “都写在里面了，希望能与定国侯府合作愉快。” 段云袖打开一看，满意点头道：“如果连定国侯府都不可靠，那你在这京城就找不到可靠的商家了！” 等梁萧谢过之后，段云袖又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我建议你先去拜访一下当朝右丞相诸葛晖，如何？” “林公公安排就好。”梁萧点头道。 段云袖心中暗喜，又问道：“其实你对沐小姐提到我的话，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全听我的安排，不打算经商了？” 梁萧答道：“古人尚且知道投桃报李，林公公对我如此关照，我若是不为你做点什么，就说不过去了。” 段云袖此刻也恨不得梁萧马上一鸣惊人，也顾不得愧疚了，说道：“等你准备充足了，我就带你去丞相府一趟！” 梁萧欣然允诺：“三天后吧。” 段云袖满心欢喜，辞别梁萧。 走在路上，段云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梁府，目光又变得迷离，反复念叨着“知己？英雄豪杰？”，最后忍不住捂嘴偷笑。 笑过之后，段云袖又哼哼道：“哎呀！今儿个本宫高兴，就不勉强他写什么忧国忧民的诗了。那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足矣！” 段云袖身后的飞云忍不住心中残念。 她分明是高兴过头，忘了压榨梁萧…… 闺房里，沐琴雪听段云袖叙述经过，顿时一脸花痴：“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英雄气概，不愧是我认定的夫君！” 段云袖看在眼里，心里莫名一酸。 是啊，她的琴雪姐姐有如意郎君了，可自己…… “他答应跟你去拜访我的老师？正好，我就来一场丞相府的偶遇，看看他能给老师什么样的惊喜？”沐琴雪目光灼灼，满脸期待。 院子里，梁萧月下独酌，望着天边明月入神。 “林公公？林公公……” 从头到尾，梁萧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越想越不对劲。 “宫里的确有个司礼监秉笔林端，据说相貌俊美，擅长书画。但我看林公公这言行举止，越来越……该不会真是个女人吧？真有女人会心甘情愿装成太监？哪怕只是个宫廷女官，有这个必要么？” 梁萧越想越是诡异，但一想到这位林公公对自己的信任和鼓励，他又放弃了试探的想法。 “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这风雨飘摇的大周，是该由我来搅动风云。” 段云袖回到御书房，见了姐姐女帝，也叙述了自己在梁府的经历。 女帝称赞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子的确有几分英雄气概，也不枉你一番栽培。” “姐姐，我越来越相信，他才是真正能为咱们挽救大周的贤臣！”段云袖激动得小脸通红。 女帝看着段云袖此刻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贤臣？你确定他不是镇国驸马？” “姐姐！！”段云袖又羞又急，直往自己姐姐怀里钻。 女帝将她抱紧，满眼温柔：“傻妮子……” 第二天清晨，沐夫人从沐琴雪那里了解了梁萧与定国侯府的约定细节，吃了一惊。 “他真的愿意如此让利给咱们？” 见沐琴雪点头，沐夫人一脸警惕道：“他定是看上了你，才如此对你献殷勤，生意归生意，你不可因此接近他！” 沐琴雪正色道：“娘，女儿一直是公事公办，之前也只是欣赏他那几句诗词而已！” 沐夫人这才放心道：“两天后，丞相他老人家亲自负责为陛下品评京城后生，你是他的学生，也去帮帮忙！说不定，你能在那里觅得如意郎君。” 沐琴雪乖巧答应，眼里的狡黠一瞬即逝。 她的宝贝云袖妹妹，果然都帮她安排好了！ 白河的人也私下拜访定国侯府，请求定国侯府给下一批甘蔗提价，得到了满意的回复。 “家主，定国侯府那边说了，白糖大卖，说明甘蔗值钱，他们打算提价一倍，不让梁萧吃独食！” “小的还打听到了，前几天梁萧去定国侯府送了一批白糖，被沐夫人训了一顿，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白河听着手下汇报，忍不住哈哈大笑：“等那批甘蔗到货，我不但要他吃不了天鹅肉，连他那个叫雪儿的妹妹，都得卖到我白家来！” 接下来的两天，梁萧又分别卖出了一千斤白糖，剩下的白糖都以三百三十文的价格供给定国侯府。 第38章：兄妹 总计两千斤白糖，其中一千斤用于散卖，另外的一千斤又被公孙家扫空了，而且是梁萧当众宣布卖给公孙家，以感谢公孙家的支持。 公孙令因为此事，对梁萧千恩万谢。 一两银子目前能折算一千枚铜钱。 四百文进价，接近五百文转售，这一千斤白糖的利润是一百两银子，算上之前的两千斤，就是三百两。 三百两银子，对普通人而言是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够的巨款，但对于出身巴蜀的公孙家而言，根本不够塞牙缝。 但这三百两意义非凡，首先误打误撞地当众证明了公孙家给白糖抬价的远见卓识！ 这三百两还意味着，公孙家以后还有机会从梁萧那里大批量进货白糖，再运到外地转售，这可是一笔长期交易。 区区几万斤白糖，甚至跟不上京城富户的需求！ 大周人口几千万，各地乡绅土豪不计其数，白糖的前景可想而知！ 尤其是富甲天下的江南一带…… “梁老板，你这样卖货就有些不厚道了！公孙家可以扫空，我们几家就不可以？” 终于有几家商户表达不满，当众斥责梁萧。 梁萧回头瞥了一眼那人，正是当初来他府上逼他去端木家的那名端木家家丁。 “要我强调几遍，这个月只是试售，端木家号称书香门第，下人连人话都听不明白么？” 梁萧的反唇相讥，让那人涨红了脸，无可奈何。 现在全城商户都指望能从梁萧手里买到“原价”白糖，而不是从公孙家那里五百文进货。 当然，目前公孙家也不肯卖。 其他几家扫空白糖的商户，因为还有糕点店的关系，更不肯卖，都把白糖投入糕点研制中去了。 梁萧又当众宣布：“等我这批白糖卖完，会明确白糖的销售方式！” 众商贩眼巴巴望着梁萧，也有人敢怒而不敢言，如镇远侯府、端木家等。 也有人满怀期待，如公孙家、定国侯府。 尤其是亲自来找梁萧求购白糖的公孙令，将梁萧的言行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梁萧对此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是买方市场，一切由他说了算。 白糖横空出世，一时间肯定是供不应求，就算定国侯府那边有全套器具，不了解具体的工序的话，短期内也不可能制作出白糖来。 公孙令带着白糖回到了公孙家的驻地，来到大堂。 一名雄壮俊朗的黑袍青年在此等候多时。 在京城商界举足轻重的公孙令，面对此人翻身便拜，禀报道：“大少爷，那梁萧掌握了白糖的制取技术，似乎在寻觅合作伙伴，奇货可居！” “此子倒也是时来运转，否则仅凭他这经商水平，要不了一年，我妹就该为了他乖乖回家。” 青年开口了，声音威严豪放，目光凌厉。 公孙令与身边跪着的同伴大气也不敢出。 眼前的青年，乃是巴蜀大元帅的长孙，巴蜀军界的传奇。 公孙无极！ 他十六岁从军，领兵讨贼，便能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威震巴蜀！ 十年的军旅生涯，更是将他打造成了无双悍将，乃是如今巴蜀大元帅钦定的接班人。 就是这样的无双悍将，却有旁人难以理解的软肋。 “我小妹她真的，死也不肯回去？”公孙无极的语气突然变软了，眼里满是歉意。 “是，除了阿婆，四小姐她不想自己和梁萧接触公孙家的任何要员，尤其是您和主人……”公孙令一脸紧张。 “那她怎么又让你们去照顾梁萧？”公孙无极皱眉道。 “应该是担心梁萧破产。”公孙令干笑道。 公孙无极不由得咬牙切齿：“那梁萧究竟用了什么邪术，能让我十岁的小妹这么死心塌地跟他？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据说是当时四小姐遇险，梁萧舍命相救，还因此重伤濒死。”公孙令答道。 公孙无极一拍额头，懊恼不已：“还不是她自己任性，让此子有机可乘……” 公孙令连忙提醒：“大少爷，四小姐说了，要所有人对梁萧放尊重点，尤其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更不能欺负他，也不许让她离开梁萧，否则她就要寻短见了……” 公孙无极沉默片刻，说道：“公孙家欠她太多，但我爷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不计代价，让她心甘情愿回归巴蜀！她还有说什么没有？” 公孙令支支吾吾道：“四小姐要我们转告您和大元帅，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不要试图跟她玩什么阴谋诡计。大少爷也知道的，四小姐她是天生奇才，过目不忘……” 公孙无极郁闷至极，叹道：“算了，姑且任她胡闹，至少梁萧那小子不会伤害她，待我处理完大周朝廷的事，再做打算！” 这一天下午，梁萧亲自辅导江拂雪看书写字。 江拂雪看着梁萧认真讲解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终于坦白。 “哥哥，其实这些四书五经和《大周诗词》什么的，雪儿早就倒背如流了……” 梁萧一愣：“倒背如流？难道你和哥哥一样过目不忘？” 江拂雪乖巧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梁萧惊喜道。 “雪儿只是想多听听哥哥的教诲，但如今哥哥专注糖业，雪儿也必须懂事。”江拂雪答道。 梁萧陷入了沉默。 “哥哥生雪儿的气了。” 江拂雪憋出几分哭腔，右手悄悄按在腰间那个装有新鲜洋葱的荷包上。 梁萧连忙摇头，轻轻拍了拍江拂雪的小脑袋，叹道：“哥哥只是惭愧，以前没能多花点时间陪陪雪儿。” 江拂雪一愣，鼻子发酸。 这才是自己的哥哥，哪像公孙无极那个混账东西！ 一旁守着的阿婆同时一愣，但很快就释然了。 这世上，也只有他能全心全意关心小姐，包容小姐的任性。 “哥哥应该以事业为重，雪儿要做天底下最理解哥哥的人！”江拂雪道。 梁萧心里一暖，倍感欣慰。 自己出了巴蜀，举目无亲，至少还有这妮子与自己相依为命。 就在此时，外面护卫来报：“老板，公孙家的公孙令来访。” 第39章：丞相 等梁萧离开后，江拂雪看向阿婆，一脸疑惑：“我不是说了，未经允许，他们不能进梁府么？” 阿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去听听看！”江拂雪满脸担忧，悄悄跟去了大堂。 大堂里，公孙令坐在贵宾座上，注视着梁萧，不禁称赞。 “梁老板有气度，与外界传闻截然不同。” 梁萧问道：“公孙先生不妨开门见山，是想与我合作，转售白糖么？” 公孙令点头解释道：“我们公孙家出自巴蜀，想必梁老板也有所耳闻。巴蜀那边也很需要白糖。不过巴蜀离这里太远了，运费也是个问题。因此我们没办法以五百文的价格向你长期收购。我的建议是，咱们两家私下交易，公孙家以高于市场几文钱的价格，批量收购白糖，十万斤起步。” 梁萧摇头道：“实在抱歉，恕我无法答应。” “梁老板难道不想赚钱？”公孙令有些不解。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想到的万全之策，既能讨好四小姐，又不影响公孙家的正常商业活动，还有利可图。 “这白糖，将来一定会成为军用物资，不能大量出售，除非我得到朝廷授权，这需要一点时间。” 公孙令提醒道：“梁老板，白糖与食盐不同，怎么可能成为军用物资？就算是食盐，也有醋布作为替代品！” 梁萧斩钉截铁道：“白糖一定会成为军用物资，希望公孙先生能理解我的苦衷，我是罪臣之后，家父当年得罪了太多朝臣，那些人只怕恨不得给我安个杀头的罪名呢。” 公孙令无奈道：“那往后梁老板在集市上售卖白糖，希望能继续给我们公孙家一点照顾。作为回报，公孙家可以在甘蔗进货方面给你提供一点帮助。” 梁萧欣然答应。 二人洽谈了两刻钟，公孙令终于告辞。 江拂雪这才带着阿婆从偏厅走了出来，问道：“哥哥，这似乎是千载难逢的商机，有林公公的协助，白糖一定能大量出售到巴蜀。哥哥为什么……” 梁萧解释道：“雪儿有所不知，巴蜀是由公孙家统治了百年，当年也只是接受大周高祖的招安，名义上仍是割据一方的势力。这白糖，以后会成为极好的军用物资，绝对不能大量流入立场不明的势力手中。林公公有恩于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他和陛下。” “哥哥担心以后会与巴蜀为敌么？”江拂雪问道。 梁萧道：“这就要看巴蜀的公孙家是不是识时务了，若他们将来反叛朝廷，或许免不了一战。我爹娘生我，我师父养我，他们对大周忠贞不渝，我凡事必须站在大周的立场去考虑。” “噢。”江拂雪木讷的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你说什么？梁萧不肯答应？？” 收到消息的公孙无极，皱紧眉头。 “大少爷，此子能舍命救下四小姐，又有如此忠心，或许有乃父之风。”公孙令提醒道。 公孙无极沉声叮嘱道：“冥顽不灵！我巴蜀不反叛大周，已经够意思了！如今的大周早已是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多他一个梁萧，也不过只是多一条送死的冤魂。总之，你们稳住梁萧，注意保护好我小妹，否则提头来见！” 言语间，公孙无极看了一眼桌上的请帖，随手拾起，起身道：“你们照常办事，我小妹要求什么，只要别太过分，答应她便是！明早我要去一趟丞相府，会会京城豪杰！” 夜间，须发皆白的丞相诸葛晖奉旨面圣。 御书房里，诸葛晖端详着梁萧的几幅字，赞不绝口。 “陛下，这所谓的瘦金体，的确自成一派，足以传世！这几首诗词，入选我大周诗词前五十，不成问题！” 女帝问道：“丞相认为，能写出这几首诗词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臣不敢以貌取人，但此人一定饱读诗书。”诸葛晖答道。 一旁的段云袖听着诸葛晖的称赞，早已是眉飞色舞，道：“是已故兰陵侯之子，梁萧！” “居然是梁萧？”诸葛晖一愣。 “丞相明早品评京城后生，不介意多梁萧一个吧？”段云袖问道。 诸葛晖不假思索道：“臣等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招揽天下人才！” 段云袖这才说道：“我皇姐有心要你将他收为门生，撮合他与沐琴雪。” 诸葛晖为难道：“殿下，后生的事，臣实在不便干涉……” 段云袖哼哼道：“你便宜行事，本宫确信，等你见了梁萧，一定恨不得将他收入门下！” 诸葛晖若有所思：“听殿下这么一说，臣倒是有些好奇了。” 但段云袖还是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不以为然。 但这位老丞相可是先皇钦点的托孤重臣之一，忠心耿耿，考虑得更多，段云袖当然理解，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不要让丞相失望呀……” 丞相亲自品评后生，是了不得的大事。 京城文坛三千才子，三百才女，有上百人取得了登门造访的资格。 端木云城，端木云青，南宫宁…… 更有来自各地的英杰，也请示过朝廷，希望能借此机会崭露头角。 梁萧一大早洗漱完毕，就在家中等候。 直到段云袖带着飞云来访，梁萧开门一看，愣住了。 眼前的林公公，唇上多了两撇小胡子，下巴也有一小撮。 段云袖撇嘴道：“作为宦官，是不长胡子的，我又担心被哪个官员认出来，干脆加点胡子，很合理吧？” 梁萧默默点头，望着段云袖，眼里多了几分悲伤。 段云袖心里一沉，心里莫名火大，又莫名温暖。 她看得出来，梁萧肯定是以为她这个“林公公”需要靠假胡子来找回自尊。 这分明是心疼、同情的眼神！ 飞云守在一旁，眼见自家殿下对扮演太监越来越投入，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就在二人交谈时，江拂雪抱着几本书走了过来。 经过洋葱洗礼的江拂雪，眼泪汪汪。 “林公公，雪儿也想陪哥哥去见见世面，求求了……” 第40章：舍命相救 “小姐！”跟过来的阿婆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那里可是丞相府……” 江拂雪没有回应，只是楚楚可怜望着段云袖。 段云袖顿时心都化了，连连点头：“只要你哥哥同意，带你一个也无妨！” 江拂雪又眼巴巴看着梁萧，压力给到了梁萧这边。 梁萧微笑道：“雪儿只要答应跟紧哥哥，咱们就一起去，见见世面也好，说不定将来我家雪儿也会成为京城闻名的才女。” 江拂雪心中大喜，当即保证：“雪儿只是想见识见识京城还有哪些才女，绝不跟陌生人说话。” 梁萧又好奇道：“雪儿最近怎么关注起京城才女来了？” 江拂雪答道：“雪儿希望，那些德才兼备的才女，如果还没有婚配，将来都做雪儿的嫂子！” 梁萧哑然失笑。 段云袖打趣道：“要论德才兼备，定国侯府沐小姐，无人能出其右！” 梁萧连忙说道：“林公公，童言无忌。” 段云袖笑而不语。 兄妹两人随段云袖出门之后，段云袖灵机一动，看着江拂雪，道：“雪儿，这一次你和我坐一辆马车吧？” 江拂雪看向梁萧，见他点头，才乖巧答应。 梁萧独自坐上马车，心中疑惑。 这位林公公总是有意无意撮合自己和沐琴雪？ 段云袖的马车在前面，马车里，飞云坐在左边，江拂雪坐在右边，段云袖居中。 江拂雪目不斜视，心里在计较。 如何才能帮梁萧把这个假公公拐回家。 她的荷包里还有几片洋葱没用呢，但这个林公公见多识广，她不敢乱来。 “雪儿，我记得你说过，是你哥哥把你救回来的？” 段云袖的询问，打断了江拂雪的思考。 江拂雪一愣，随即陷入回忆，仿佛在自言自语。 “当时雪儿随爹娘赶往京城，半路遭遇了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强盗，爹娘和护卫都死在强盗手里，是哥哥他路见不平，一人斩杀了所有强盗，救了雪儿，但哥哥他也因此身负重伤，往鬼门关走了一遭……” “什么？他一个人斩杀了所有强盗？” 飞云和段云袖同时一愣。 段云袖小声道：“雪儿，我是代表天子而来，专门照顾你哥哥这位兰陵侯之子，你千万不可欺君。” 江拂雪认真道：“林公公，我哥哥的确是文武双全，有心报国，将来一定能为大周镇守一方！” 段云袖和飞云对视一眼，二人的眼里满是震惊。 以一敌百？ 飞云会意，问道：“那一百名强盗，有多厉害？” “雪儿的爹娘和随行的二十名护卫，都死在强盗的刀枪和弩箭下，他们无一伤亡……” 飞云皱眉道：“那你哥哥又是如何单枪匹马歼灭他们？” 江拂雪答道：“雪儿当时吓蒙了，只知道哥哥用枪剑和一手飞刀，等雪儿回过神来之后，那些强盗都死了！” 飞云又问：“你哥哥如此英勇救人，为何不见官府通报？” 江拂雪答道：“哥哥想深藏功与名，不让雪儿说出去……” 飞云又看向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段云袖，二人的都是满脸的不信。 这种悍匪，肯定是谁家训练出来的精锐！ 两年前，在敌人有弩箭的情况下，以一敌百，还要保护一个八岁女孩？ 还能全歼敌人？ 就算是沐琴雪，也没有可能！ 敌人就算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不会跑么？ 不管江拂雪如何保证，段云袖和飞云就是不信，只道是她过分吹嘘自己哥哥的勇武。 江拂雪最后干脆不谈了，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生着闷气：“真是井底之蛙！” 她刚才说的话，半真半假。 假的是，那些强盗其实都是公孙家的仇家派来的精锐杀手！ 此事之所以没有传开，梁萧醒来之后毫不犹豫答应了她出于私心的请求，替她保密。 除此之外，都是真的！ 梁萧为了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娃娃，往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说，还因为她的隐瞒，放弃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之后，居然向她承诺，以后一定为她爹娘报仇！ 这才是她死心塌地要跟着梁萧的原因。 考虑了许久，江拂雪还是忍不住说道：“不管林公公信不信，哥哥他都是天底下最了不起、最好的人！” “对对，这样的好男人，才配得上沐小姐嘛。”段云袖漫不经心回应着，忍俊不禁。 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实在是很期待梁萧在沐琴雪面前展示武艺的情景。 很期待！ “林公公也这么认为？”江拂雪双眼一亮。 “对呀，我看他们郎才女貌，可以考虑撮合一下。” “谢谢林公公！！” 这一刻，江拂雪才发现，眼前的林公公看起来是如此的顺眼！ 段云袖瞄了一眼安静的江拂雪，见她满脸喜悦，不禁陷入沉思。 这小姑娘，就算是夸大了梁萧的武艺，但能如此死心塌地为梁萧着想……也许，梁萧当时真的是勇往直前，舍命救人了。 “我就知道，他很好的……”段云袖心里酸酸的。 自己是公主，沐琴雪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与自己情同姐妹，自己断然不能横刀夺爱…… 猛然间，段云袖想起了自己皇姐的建议，小脸一红。 梁萧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心思复杂。 一旦踏入丞相府，他可能真的和大周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现在的他，还具备现代人的思想和知识，对忠君思想并不感冒。 “算是报恩吧，报父母之恩，报老爷子养育之恩，报林公公知遇之恩？” 想通了之后，梁萧终于面露微笑：“但愿那位女帝能是个明君，否则就不好办了……” 同一时间，丞相府内。 诸葛家的后生们原本还在听沐琴雪弹琴，见诸葛晖愁容满面，纷纷询问情况。 诸葛晖叹道：“我还邀请了已故的兰陵侯之子，梁萧。” 众人一愣，正在弹琴的沐琴雪也停了下来。 “爷爷何故邀请此人？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商人，不像琴雪，经商只是因为尽孝……” 诸葛晖道：“他最近写的几首诗不错，书法也别具一格……” 说着，诸葛晖又不禁叹了口气。 君命难违，还要保密。 第41章：穷凶极恶？ “叔公，那梁萧的事迹我也听说了。他与镇远侯府不和，您把他也请来，只怕南宫小姐会有微词的。”一名青年提醒道。 诸葛晖皱眉道：“镇远侯那边倒不是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端木家那两位会因为南宫宁被梁萧退婚的事，而孤立梁萧。” 众人默然。 端木家在京城文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历任五经博士必有端木家的名额，京城超过一半儒生算是端木家的门生。 “那还不如让梁萧别来？”一名诸葛家的少女提议道。 闻言，沐琴雪心中恼怒。 她虽然是诸葛晖的门生，可现在也只是客人，做不了主。 而且，她不能在人前表露对梁萧太明显的好感。 诸葛晖正要回应，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爷爷乃是天下人人敬仰的君子，岂能因为一个后生而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来？” 众人循声望去，眼前一亮：“小芸来了！” “小芸！”沐琴雪又惊又喜。 秋风渐起，眼前是少女白衣飘飘。 娇艳的容颜，温和的眼神。 明明二八年华，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知性美。 正是诸葛晖的亲孙女，京城第二才女，诸葛芸！ 京城才女，以沐琴雪、诸葛芸为最，南宫宁次之。 原本有资格与沐琴雪并列第一才女的诸葛芸，主动退居第二，直接把南宫宁从第二推到了第三位。 “爷爷，琴雪姐姐，小芸有礼了。” 诸葛芸到场后，分别向诸葛晖和沐琴雪行了一礼。 诸葛晖问道：“小芸有何看法？” 诸葛芸提议道：“我听过兰陵侯的事迹，就冲兰陵侯以身殉国的这份壮烈，爷爷就应该给梁萧一个机会。但我也理解爷爷的担忧，不如到时候就由我和琴雪姐姐主持宴会，爷爷为国操劳，犯不着为几个后生的私人恩怨而伤脑筋。” 沐琴雪点头道：“老师，这倒是个好主意。” 诸葛晖沉思片刻，终于答应。 “有小芸和琴雪主持，那些才子还不得拼了命表现，谁还有心思去管梁萧啊！” 周围众人松了口气。 沐琴雪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梁萧在京城文坛也没什么交际，她也释然了。 诸葛芸拉着沐琴雪回到自己的闺房，这才面露忧色。 “琴雪姐姐，其实我这段时间不在京城，并不了解情况，只是不希望爷爷他老人家操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那梁萧得罪了镇远侯府和端木家，却还要来丞相府，只怕会自讨没趣，他……他真的有才华么？” 沐琴雪答道：“我不太了解此人，不过他最近作了几首诗，我觉得不错。” 诸葛芸听完沐琴雪念诗，美眸一亮：“他写的？” “不光如此，我那‘三光日月星’，他也对出来了，四诗风雅颂！” “四诗风雅颂？的确是绝对，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既然如此，是该给他一个机会。”诸葛芸称赞道。 沐琴雪微笑附和，心中暗喜。 有诸葛芸的支持，梁萧应该不至于被人孤立了！ 但沐琴雪现在还不打算把自己和梁萧的事告诉诸葛芸。 这位诸葛家的第一才女，是诸葛家有史以来最博学多才的后生，博古通今，聪明绝顶，深得女帝赏识，只是因为年纪还小，才没有入宫担任女官之首。 一旦诸葛芸知道她和梁萧的事，一定会为了避嫌，不关照来丞相府的梁萧了。 今天的丞相府，门庭若市，宾客络绎不绝。 整个京城的知名才子和才女都到场了，每个人都满怀期待。 能与诸葛晖说上几句话，已经是莫大荣幸了。 若能得到他的青睐和称赞，以后平步青云是板上钉钉的事！ 梁萧和段云袖的马车停在了丞相府外，飞云负责进府联系。 段云袖下车之后，提醒梁萧：“咱们这位丞相，为人方正，而且还会看相。” 梁萧撇嘴道：“有多准？” “八九不离十。”段云袖答道。 梁萧一脸惊讶。 段云袖又提醒道：“我的身份敏感，不方便在人前露脸，你也懂的。” 梁萧道：“多谢林公公，我会见机行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行！你见了谁都得说人话！”段云袖哼哼道。 见梁萧微笑点头，段云袖又道：“还有件事，你会武功的事，先不要外传。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将来说不定能让你以书生的身份担任武官，遂了你从军报国的心愿。” 梁萧愣愣点头，看向江拂雪，小姑娘一脸无辜。 飞云很快就带着一名书生出来，朝段云袖使了个眼色。 “在下诸葛成，阁下就是梁萧梁公子？幸会！” 书生朝梁萧作揖之后，领着众人进府。 段云袖带着飞云辞别了梁萧，去了另一边走廊，找沐琴雪去了。 诸葛成小声提醒道：“梁公子，端木家和镇远侯府的才子才女也都在我们府上，希望你能担待一下。” 梁萧微笑道：“无妨，我不喜欢找事。” 诸葛成这才放心道：“交谈和宴会还没有开始，梁公子可以在这附近随便转转，稍后会有专人来提醒你们。” 诸葛成离开后，梁萧带江拂雪挑了一处石椅，坐了下来。 “哥哥不去认识认识京城才子么？”江拂雪问道。 梁萧小声道：“其实哥哥对此行根本没兴趣，只是不忍心扫了林公公兴。” “哥哥总是为了自己的亲友迁就……” 江拂雪说着说着，突然脸色苍白。 梁萧很快就察觉到江拂雪的变化，急忙询问：“雪儿身体不舒服么？” 江拂雪摇了摇头，一脸紧张。 原来是一名黑衣青年正朝这里看过来，眉头紧锁。 正是公孙无极！ 公孙无极见到江拂雪坐在梁萧身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梁萧顺着江拂雪的目光看向西边门口，见到来人，问道：“雪儿？你认识那人？” “哥哥，那个人是坏蛋！” “有多坏？” “穷凶极恶哦……” “穷凶极恶？难道是你爹娘的仇家？”梁萧听出江拂雪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顿时拉下脸来，冷眼注视着公孙无极。 公孙无极感受到梁萧的敌意，又惊又怒，心中暗骂。 “他娘的，这小子拐了我妹妹，居然还有脸用这种眼神瞅我？” 江拂雪两个“哥哥”的敌意，随着彼此对视，逐步升温。 第42章：公孙无极，卓明峰 “打起来！打起来！” 江拂雪看到梁萧的反应，心里乐开了花。 这才是好哥哥嘛！ 对面只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罢了！ 公孙无极见梁萧也在冷眼注视自己，又看到江拂雪一脸天真无邪，顿时没辙了。 这丫头铁了心要跟着梁萧，他不好办啊！ “无极，那两人是谁？” 就在此时，公孙无极的身后传来小声询问。 原来是一名神情温和的书生走了过来。 公孙无极漫不经心道：“咱们走吧。” 书生一愣，没有反对，只是带着公孙无极离开。 梁萧凭借过人的耳力，也在现场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两人的对话。 “公孙家的公孙无极？” 梁萧瞬间想起巴蜀有这么一号人。 这么一来，自己就必须提防公孙家了？ “雪儿，刚才那个人叫公孙无极，是你爹娘的仇家？” 梁萧的询问，让江拂雪吃了一惊，险些笑出声来。 “那倒不是，只是雪儿很讨厌这个人，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雪儿在巴蜀见过他，他还会强抢民女，鱼肉百姓……” 梁萧一脸疑惑：“我看他不像那种人，在巴蜀那会儿，我也偶然听过，此人行事方正，而且是公孙家的长公子，怎么可能强抢民女。至于鱼肉百姓，那公孙家在巴蜀经营百年，比咱们大周的历史还要长，在巴蜀是颇有民心的，这也是大周高祖选择招安他们而不是征服的原因。” 江拂雪委屈道：“雪儿也只是听说的嘛，而且他以前总是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雪儿，比如像刚才那样，有时还色色的。雪儿的爹娘惹不起他家，才带着雪儿逃离巴蜀……” 梁萧吓了一跳：“什么？这货难道有恋童癖？？” 江拂雪点头道：“嗯！不过哥哥也不必为了雪儿得罪公孙家，该怎么跟他们做生意，就怎么做嘛。” “那不行！敢打我妹的主意，这公孙家不能合作了！”梁萧斩钉截铁道。 江拂雪顿时郁闷。 可一想到梁萧是为了自己才有此决定，江拂雪又不禁感动万分。 这才是亲哥嘛！ 只是，现在她又得想办法让京城的公孙家去讨好梁萧了…… 梁萧望着公孙无极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 江拂雪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道：“哥哥现在是不是担心公孙家势大，会破坏哥哥的生意？” “那倒不是！别说公孙家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打我妹的主意！”梁萧沉声道。 江拂雪顿时心花怒放，忍住笑意。 梁萧说道：“我只是好奇，刚才那个书生看似文弱，实则也是英雄豪杰。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公孙无极应该也不像是下流之辈。”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江拂雪哼哼道。 梁萧微笑不语。 公孙无极随那名书生离开现场，来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里。 “明峰，那人就是梁萧，他把我妹拐跑了！”公孙无极恨恨地道。 书生提醒道：“我看此人气度非凡，绝对不是坊间传闻的那般，不学无术。” “那你觉得他是？”公孙无极问道。 书生略加思索，叹道：“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公孙无极神色一变：“能得你江左卓明峰如此评价的，仅此一人而已。你认为，此子将来可能有资格逐鹿中原？” 卓明峰道：“未必是逐鹿中原，你想想，大周女帝尚未婚配，倘若此人……” 公孙无极心领神会，却无言以对。 江左豪杰卓明峰，世之奇士，算无遗策，是公孙家好不容易寻访的谋主！ 在无数人鄙视、排挤梁萧的当下，卓明峰却给了梁萧如此之高的评价，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毕竟自己的小妹还在梁萧身边。 “公孙四小姐似乎也依赖此子，杀之不详，不如趁着他还没有为女帝效力，尽快想办法招揽他吧。”卓明峰提议道。 公孙无极眼前一亮：“正好，只要他肯加入我公孙家，那小妹回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怎么招揽合适？” 卓明峰撇嘴道：“把你三妹从巴蜀调过来，让她以美色征服此子，就让此子成为公孙家女婿。” 公孙无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已经赔了小妹了，怎么能让我三妹牺牲！” 卓明峰又提醒道：“我的建议是认真的，只怕公孙三小姐也未必能征服此子。” “那就更不能让我三妹来了！”公孙无极道。 卓明峰皱眉道：“你我且看此子最近表现，一看便知。再不早作打算，争取争取，只怕他真会投效女帝，到那时候，你将后悔莫及。你不妨先想想，此子原本可是罪臣之后，其父背负骂名十几年，为何此子一定要来京城？” 公孙无极也意识到了什么，道：“的确，兰陵侯以身殉国，换来的却是蒙冤受辱，按常理，那梁萧若是真有你说的那般非比寻常，也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敏感，不该冒险来京城才对。能让他留在京城两年，可见他有心继承父志，为国效力，那女帝也一定向他释放了某种善意。” 卓明峰这才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咱们就以此子最近表现，来论证我的推断。既然你不愿意调你三妹过来，我建议你未雨绸缪，立即传书老家，提前告知家人：梁萧此子不简单。” 公孙无极不敢不信，当即叫来手下，立即安排。 江拂雪乖巧地坐在梁萧身边，不敢打扰梁萧的思考，甚至不敢伸手去拿桌上的蜜饯。 公孙无极会来丞相府，出乎意料，她在想方设法补救，以免此事影响到自己哥哥的前途。 “你们听说了么？这一次来京城拜访诸葛丞相的，还有江南各地的才子俊杰，连江左的卓明峰都应邀而来！” “何止卓明峰！还有大楚第一奇才邢风，听说也会来！” …… 梁萧听着周围的议论，总算明白了为何林公公一定要自己来一趟丞相府，为何又有那么多世家子弟挤破了头也要一张丞相府的请帖。 若有人在本次宴会崭露头角，必然名声大噪，官运亨通！ 诸葛成忙完之后，回来向梁萧致歉：“抱歉，刚才实在忙碌，招待不周！” 梁萧道：“无妨，只是我有一个问题。巴蜀公孙家的长公子公孙无极也来了？与公孙无极同行的那名气度非凡的书生，又是何人？” 第43章：邢风 诸葛成一愣：“与公孙将军同行的书生？你说的可是人称‘江左鬼才’的卓明峰？” 梁萧若有所思：“看来是他了。” 诸葛成笑道：“看来你也知道此人事迹，我就不赘述了。如今他可是巴蜀与朝廷交好的关键，功不可没，陛下已经册封他为翼侯。梁公子，你也是丞相府的贵客，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今天与会的，还有大楚那边的俊杰，咱们切记，谦虚点。” 说着，诸葛成又想起什么，叮嘱道：“琴雪说，那首秋词是出自你之手，你也因此得罪端木云城了。再加上镇远侯府……嗯，你在京城文坛的处境不太妙。” “无妨，我这人心态极好，也不喜欢没事找事。”梁萧微笑道。 诸葛成这才放心，坐下来与梁萧闲聊。 诸葛芸在闺房里，正与沐琴雪、段云袖聊得欢。 段云袖依旧是“林端”的扮相，让诸葛芸深感敬佩。 “殿下为了替陛下分忧，总是这般屈尊降贵……”诸葛芸叹道。 她久居江南，与段云袖不熟，但作为丞相的孙女，还是关心国事的。 毕竟女帝也待她不薄。 “无妨，我觉得很值得！”段云袖欣喜道。 诸葛芸将段云袖的反应看在眼里，微笑道：“难道殿下已经寻访到很多人才了？” “不多，就一个！”段云袖心情大好，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喜悦。 “一个？”诸葛芸无奈苦笑。 段云袖一脸自信道：“就这一个，将来能顶千千万万的人才！” 诸葛芸一愣：“这么厉害？那是谁呀？” 段云袖得意道：“就是那个梁萧~~~” 诸葛芸吃了一惊：“这……” 沐琴雪故作惊讶道：“那梁萧居然能得公主如此盛赞，不可思议哦？” 段云袖心领神会，说道：“话虽如此，但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舞文弄墨的，那几首诗，都是我让他，他才肯写的！” “不喜欢舞文弄墨，喜欢经商么？”诸葛芸的脸上多了几分嫌弃。 “他经商，是为了‘实业救国’！”段云袖哼哼道。 诸葛芸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反驳这位公主殿下。 段云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此女，道：“他如今操心商业，可能没心思去研究文学方面，一会儿你们两位多照顾照顾他，别让端木家和南宫宁过分挤兑他。” 沐琴雪附和道：“公主殿下有命，臣等定当尽力维护梁萧，小芸，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诸葛芸郑重点头，又问道，“臣再斗胆一问。看公主殿下的意思，似乎是有心招梁萧为驸马？” “啊？怎、怎么可能，没那回事！梁萧他，自有姻缘……”段云袖连忙否定，只感到头皮发麻。 沐琴雪看在眼里，只是捂嘴偷笑。 傻妮子，藏不住了吧！ 诸葛芸将段云袖的反应尽收眼底，一言不发，眼里的好奇却是越来越浓。 这梁萧，究竟何许人也？ “诸葛兄？” 正在与梁萧闲聊的诸葛成，听到身后的呼唤，连忙扭头一看，微笑道：“端木兄，别来无恙！” 正是端木云城领着端木云青、南宫宁等一众端木家、镇远侯府的子弟来访。 “能得诸葛兄如此礼遇，这位是？”端木云城好奇地看向梁萧。 “唔，他是……”诸葛成有些支吾。 端木云城冷然一笑：“明白了，诸葛兄不必多言！” 言讫，端木云城领着众人去了人群中央，南宫宁与端木云青全程始终冷冷盯着梁萧。 “诸葛兄，那个就是南宫宁？”梁萧微笑道。 诸葛成尴尬道：“是！不过你既然已经与她退婚了，天各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嘛！” 梁萧只是含笑点头，不复多言。 江拂雪一直盯着南宫宁，怒火中烧。 这南宫宁，的确是国色天香，气质高雅远胜寻常才女，只比沐琴雪逊色几分。 就是这个女人，让她的哥哥蒙羞！ “雪儿要沉住气哦，不能在那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梁萧小声叮嘱。 江拂雪被梁萧道破心思，只好弱弱地答应。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黑袍青年带两名随从进来。 “诸葛兄别来无恙！” 黑袍青年面带和煦的微笑，向诸葛成作揖。 诸葛成连忙起身回礼：“原来是邢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黑袍青年微笑道：“我先到处看看，不打扰诸葛兄交谈了。” 诸葛成考虑到自己爷爷的叮嘱，现在也不敢离开梁萧，只得满脸歉意地向黑袍青年回以微笑。 “邢公子！幸会幸会！” 端木云城等人很快注意到此人，一个个热情相迎。 一眨眼，人群的中心由端木家众人转为黑袍青年。 诸葛成坐下来后，称赞道：“不愧是大楚第一奇才，声名远扬，气度雍容，礼贤下士！” “礼贤下士？”梁萧来了兴趣。 那邢公子分明比诸葛成年轻得多。 诸葛成小声解释。 “梁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大周所有侯府，以定国侯为最。而大楚，也有同等地位的定国侯府，这位邢公子就是大楚定国侯的长子邢风。他年不过二十，已经是大楚第一奇才，据说不在江左鬼才卓明峰之下！” 梁萧若有所思。 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复杂。 江左鬼才卓明峰，巴蜀公孙家的谋主。 大楚奇才邢风，能力不下于卓明峰？ 他看得出来，这邢风绝不简单。 没有傲慢，为人谦和，但他可是出身大楚定国侯府，可见此人处事，必能深得人心。 若将来此二人与大周为敌，就不太好办了。 现在的自己，受林公公知遇之恩，是打算投效大周女帝了。 要把这两人拐到自己的阵营，可能性微乎其微！ 邢风的到来，迅速引爆了现场的热情。 全场数十名才女，纷纷向他暗送秋波。 就连南宫宁，也不免看痴了片刻。 直到南宫宁端木云青推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俏脸绯红，称赞道：“不愧是大楚第一奇才，气度非常人可比……云青，你应该和他多接触接触嘛~” 端木云青点了点头，走向正在应付众人的邢风，作揖道：“邢公子，在下……” 不等端木云青说完，邢风突然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失陪！” 众人一愣。 却见邢风走向远处的梁萧，朝他作揖，问道：“冒昧一问，阁下莫非就是江左卓明峰？”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端木云城等人面面相觑。 就连诸葛成都是一脸懵逼。 第44章：英雄惜英雄 “邢公子认错人了，这位是我大周已故兰陵侯之子，梁萧。” 诸葛成连忙解释。 “梁萧？” 邢风颇感惊讶，打量着朝自己抱拳微笑的梁萧，道：“抱歉，我看阁下气度不凡，还以为是江左卓先生。” 众人闻言，又吃了一惊。 气度不凡？ 南宫宁看了看邢风，又看了看自己的情郎端木云青，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云青相貌端正，风度翩翩，哪像梁萧这个市侩小人！” 端木云青听到了南宫宁的念叨，也同样满脸不悦，对眼前这位邢公子的眼光多了几分质疑。 但邢风的名气太大了，而且还是奉大楚皇帝之命出使大周，就算是端木家，也得给他几分薄面，端木云青和兄长端木云城一样，一时不敢出声。 端木云城的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那首《秋词》，如今争议满满。 他可是好不容易安排了流言蜚语，让民众质疑，这首诗的前两句其实是他所写而不是梁萧，梁萧只是狗尾续貂。 “邢公子谬赞了。”梁萧作揖回礼道。 邢风正要再说点什么，身边随从突然附耳低语几句。 “希望改日能拜访阁下。”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邢风匆匆留下一句，转身带着随从离去。 端木云城盯着梁萧，冷笑道：“有些人，不过是长了一张看得过去的脸，本质是还是个市井之徒，难登大雅之堂！” 周围一片附和。 诸葛成眉头一皱，正要说点公道话，却被梁萧拉住了。 “梁公子？”诸葛成一愣，看向梁萧。 梁萧只是微笑，目光扫过众人一眼，拉着江拂雪坐回原位。 诸葛成会意，向他投以敬佩的目光，也坐了下来，与他闲聊。 梁萧的不以为意，反而让当众对他含沙射影的端木云城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没了脾气。 “他不过是侥幸让邢公子认错而已，不必理会！” 端木云青说着，领着众人去了丞相府内院。 诸葛成看了一眼他们，心中有些忐忑，但并没有追上去。 “抱歉，连累诸葛兄了。”梁萧说道。 诸葛成连连摇头：“我倒是无所谓，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人品不差，绝对不是坊间传闻那般不堪，邢公子能把你错认城卓先生，说明也他认可了你的不凡。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经商呢？” 见梁萧欲言又止，诸葛成笑道：“人各有志，你不必介怀，其实商人也不全是唯利是图的，将来你若能做到皇商这种层次，也同样是为国效力。” 梁萧拱手称谢，对诸葛成也刮目相看，三人就这么闲聊等候。 江拂雪最开心了。 大楚第一奇才，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哥哥的不凡！ 邢风回到自己在内院的座位，坐下之后，见周围没有外人，才问随从：“刚才为何要我离开？” 随从答道：“这梁萧在京城文坛的名声不好，小侯爷没必要为了他蹚这趟浑水。” 邢风眉头一皱，严肃道：“大周除了卓明峰，竟还有如此英杰，喜怒不形于色，气度沉稳，不在吾皇之下。” 两名随从吃了一惊。 “不在吾皇之下？听说此人的先父蒙冤，那咱们何不招揽此人？” 邢风摇头道：“他若是在京城之外，招揽之事顺理成章。但这里是天子脚下，其父蒙冤，还被抄家，他却回归京城。眼下两国交好乃是头等大事，无论如何，不可再提及招揽之事，以免坏了两国关系。” “小侯爷是担心，大周女帝已经将他收为己用？”随从恍然。 邢风只是点头，眼里满是惋惜。 正在陪卓明峰休息的公孙无极，也听说了邢风把梁萧错认成卓明峰的事，失声惊叹。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他能把梁萧错认成你，可见他也认为梁萧是英雄豪杰……” 卓明峰道：“连你四妹都能死心塌地跟着他，按你家的说法，此子也算是承接天运。” 公孙无极微微颔首，没有反驳。 卓明峰提醒道：“我先前说的，把你三妹调过来搞定此子的事，趁这梁萧还是白身，你再考虑一下。” “不行！”公孙无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卓明峰陷入了沉默，脸上仿佛写满了无奈。 公孙无极看在眼里，同样无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计小利，但他的小妹已经能为了梁萧以死相逼，要是再搭上自己家的宝贝三妹…… “大少爷，卓先生，大楚定国侯之子邢风来访。” 听到部下的汇报，公孙无极和卓明峰当即起身相迎。 “幸会！百闻不如一见！” 两国豪杰，在此聚首。 但严格来说，卓明峰投入公孙家，而公孙家作为巴蜀的土皇帝，只是名义上属于大周，实际上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政权。 三人相谈甚欢，尤其是卓明峰与邢风，更有相见恨晚之意。 “先前在下误将梁萧错认成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邢风致歉道。 卓明峰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也认为此子不凡。” 邢风微笑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一旁的公孙无极，心里却涌起了满满的危机感：自己的小妹，看来是跟了最不应该跟的人。 沐琴雪正在诸葛芸的闺房里闲聊，琳儿悄悄送来消息，告知梁萧、邢风之事。 “邢公子认错人了？”诸葛芸有些惊讶。 段云袖则是喜上眉梢，脸上浮现了可爱的小酒窝。 “你看吧，英雄惜英雄，丞相他老人家也一定知道此事了！” 沐琴雪压下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故作冷静，提醒道：“公主殿下可要提醒陛下当心了，咱们大周的人才，可不能被大楚招揽咯！” “那是自然！”段云袖秀眉一挑，满怀期待。 只有诸葛芸，满脸的不可思议。 “琴雪姐姐，咱们俩是不是应该先去见一见梁萧其人？我很好奇。” 沐琴雪连忙说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现在单独去找他，让现场的才子们知道了，那梁萧可就是众矢之的咯……” 诸葛芸一想也对，但仍有些急切，说道：“去通知我爷爷，把宴会的时间提前吧。我迫不及待要看看，今年究竟能有多少俊杰翘楚。” 正在休养的诸葛晖收到诸葛芸的请求，并没有反对。 随着丞相府的钟声响起，宴会先开始了。 第45章：一个找不到的死人 “宴会提前了？” 府内的众人听到钟声，纷纷赶往宴会所在的广场。 梁萧跟着诸葛成，来到了广场中心，挑了一处角落，带江拂雪坐了下来。 诸葛成有些讶异，提醒道：“梁公子，你不去前排么？” “无妨，我更喜欢清净。”梁萧答道。 诸葛成不复多言，交代了几句之后，独自离开。 “哥哥是担心和南宫宁他们起冲突么？”江拂雪不甘心道。 梁萧摇了摇头，小声道：“其实我根本没把这帮人放在心上，包括南宫宁。我来丞相府，纯粹只是不忍心拂了林公公的好意。” “这才是哥哥的胸怀与格局！” 江拂雪恍然大悟，撇着嘴，却在心里自言自语：“必须帮哥哥搞定这个假公公了！” 正在与卓明峰交谈的邢风，也匆匆告辞。 送走邢风之后，公孙无极叹道：“真英雄也！” 卓明峰深表赞同。 公孙无极又想起什么，问道：“梁萧在你眼里也算是人中龙凤，你认为，这邢风与他相比，如何？” 卓明峰闭口不言，但终究还是架不住公孙无极的软磨硬泡，答道：“梁萧或许更胜一筹。” 公孙无极一愣。 “所以你三妹的事……” “你能不能别提我三妹了！！” 邢风回到自己的休息处，随从也问道：“小侯爷把梁萧误认成卓明峰，如今已经见到了卓明峰本人，觉得如何？” 邢风答道：“卓先生的确是天下第一等的豪杰，但更精于谋划，不如梁萧，能为群龙之首，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两名随从一愣。 “你们看那梁萧的步伐与气势，是不是有我爹和大楚骠骑的风范？这是对自己本领有绝对自信的人才会有的气势，不与他们朝夕相处，看不出端倪。” 二人恍然。 作为大楚使臣，邢风最近是了解了京城近况的，包括梁萧作诗和退婚的事。 作为家主的丞相诸葛晖，也听说了梁萧被邢风错认的事。 此时诸葛晖正在向段云袖讲述本次宴会事宜。 段云袖漫不经心地听完之后，忍不住问道：“丞相为何不亲自主持？” 诸葛晖捋须一笑，道：“这一次来访的优秀后生不少，臣有意看看他们的表现。若臣在场，他们免不了会束手束脚。” 段云袖恍然，又是眉头一挑，得意道：“丞相，从邢风之事可见，本宫的眼光不差吧？” 诸葛晖郑重点头：“公主殿下向来眼光独到，深得陛下信任。既然公主殿下如此看重梁萧，此子可以栽培，将来或许有望成为我大周驸马。” 段云袖俏脸一红，左顾右盼，忸怩道：“不瞒丞相了，其实定国侯他有意把孙女许配给梁萧，只是此事还没有公开……” “琴雪？？” 诸葛晖吃了一惊，见段云袖一脸失落，连忙看向段云袖身后的飞云。 飞云一脸郁闷，冲他点了点头。 诸葛晖瞬间心领神会，苦笑不已。 “现在臣也想看看，梁萧其人究竟如何。” 梁萧坐在角落里，亲自为江拂雪剥橘子。 “雪儿想吃什么只管吃，不必拘束。刚才诸葛兄也介绍了，每隔三年，丞相都会在府上举办这种宴会，品评后生，后生们趋之若鹜。实际上，宴会是由国库出资举办的。陛下的用意，就是希望各地的英才俊杰来到这里之后能够畅所欲言，大快朵颐一回。” 江拂雪这才乖巧地接过梁萧的橘子品尝，称赞道：“哥哥剥的橘子真的好好吃~” 正在远处偷偷观察的公孙无极，把江拂雪的反应看在眼里，双眼几欲喷火，执杯的手剧烈颤抖。 这臭丫头，以前不是最讨厌吃橘子么！ 畜牲啊，他到底给我妹喂了什么迷魂汤，连喜好都变了！！ 坐在旁边的卓明峰小声提醒道：“你若总是对此子抱着偏见，就永远无法正视他，认识他。” 公孙无极冷静了下来，重新打量着梁萧，似乎发现了什么，瞳孔一缩。 “明峰，这个梁萧拿杯子的手势，和我见过的一位高人如出一辙，一个如今连我爷爷都找不到的假死之人。只要他还活着，我爷爷便不敢怀有自立之心。” 卓明峰也随之眼神一变，重新看向梁萧，面露惊骇。 公孙无极咬牙切齿：“若他真是出自此人门下，你所说的一切，我就不意外了！” 言语间，他的右手下意识的用力，手里的青铜盏竟随之变形！ “那你三妹的事……” 公孙无极低吼道：“你能换个话题么！！” 卓明峰选择了沉默。 公孙无极想了想，悄悄离席，叫来自己的随从，秘密叮嘱。 “你写信回去告诉三小姐，四小姐被个畜生拐跑了，这会儿人在京城，情况如下……” 大周的丞相府是最为特殊的机构，受帝王支持增筑，即是诸葛晖及其家人的住所，也是诸葛晖开府办公的地方，其广场都足够容纳千人。 梁萧扫了一眼现场，估算了一番。 算上来访的才子佳人、世家子弟，和诸葛家的后生，现场可能有八百人。 “咦，今天宴会怎么不见长辈，尽是些年轻人？” 正在聊得火热的端木云城等人，很快就发现了情况不对。 三年的丞相府宴会，他们作为世家子弟，来参加过。 除了诸葛晖本人，还有诸葛家的长辈，和朝廷安排的礼部官员。 但这一次的宴会，只有诸葛家的年轻男女和家丁维护现场秩序。 “大哥你看，邢风和卓明峰都坐在几个角落里？”端木云青皱眉道。 端木云城等人顺着端木云青的手指看去，邢风、卓明峰、公孙无极和梁萧一样都在后排，邢风居中，卓明峰与公孙无极在左，梁萧与江拂雪在右。 端木云城沉声道：“那邢风是大楚使臣，咱们家还要和大楚打好关系，不能得罪他……” 端木云城点了点头，见南宫宁又盯着邢风犯起了花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声道：“宁宁！” 南宫宁回过神来，脸一红，说道：“他是不是有意和梁萧坐在同一排的？” 众人一愣，又看向正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梁萧。 大楚邢风，以识人之明闻名于世。 偏偏是他们最厌恶的梁萧，得到了他的青睐？ 就在此时，内门传来一阵家丁的吆喝，终于让略显嘈杂的现场安静了下来。 “琴雪姑娘和芸姑娘来了！” 第46章：全场焦点 两大才女的到来，瞬间点燃现场才子们的激情。 众人翘首期盼，却见一青一白两道倩影联袂而来，神情庄重。 诸葛芸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爷爷偶有急事，小女子和琴雪姐姐受爷爷所托，负责先主持本次宴会。” 端木云青率先起身作揖，称赞道：“琴雪姑娘落落大方，芸姑娘贤惠端庄，有二位主持，想必也无人敢造次！” 身后众人纷纷效仿，赞不绝口。 “听说琴雪姑娘也是丞相的高徒，和芸姑娘一样，还未许人，真不知哪家郎君能有幸得她们倾心！” 终于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诸葛芸谦虚一笑，笑如百花绽放：“诸位过誉了，请先坐下品尝瓜果蜜饯。” 众人纷纷正襟危坐，现场才子的目光半刻不离两名绝色才女。 南宫宁看着两人，满心嫉妒。 她只被视为京城第三才女，居然没有资格与她俩平起平坐，主持这场宴会！ 端木云青望着诸葛芸，仍是忍不住内心的躁动，起身道：“小生端木云青，希望能与芸姑娘交个朋友。” “云青！！”南宫宁忍不住拉了拉端木云青的衣袖，醋意大发。 诸葛芸淡淡回应：“交友之事随缘，眼下宴会才是重中之重。” 端木云青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悻悻然坐下，仍望着诸葛芸，心有不甘。 段云袖已经是他大哥端木云城内定的妻妾，他是不敢染指了。 但这个诸葛芸，清丽绝伦，还在南宫宁之上，而且还未许人！ 诸葛芸站在高台上，又看向广场的最后排，问道：“梁公子，邢公子，公孙将军，卓先生，你们怎么都在后排，为何都不来前排坐坐？” 前排的端木云城等人一愣，纷纷看向后排，顿时拉下脸来：诸葛芸口中的“梁公子”，不正是在后排浑水摸鱼的梁萧？？ 正在给江拂雪剥橘子的梁萧，全然没有把诸葛芸的话放在心上，只道她叫的是与他同姓之人，因此还在帮江拂雪剥橘子。 “原来雪儿这么喜欢吃橘子，以后哥哥天天给你买！” 江拂雪一脸感动：“还是哥哥对雪儿好~” 说完，江拂雪还不忘有意无意地王公孙无极这边看去。 公孙无极的左手捂住了自己咬牙切齿的脸，恨不得把梁萧当场拖出去暴打一百遍啊一百遍！ 排列在两侧的家丁迅速传话。 “梁公子，我家小姐问你为何不去前排坐坐？” 梁萧一愣，起身道：“承蒙抬爱，我在后排坐着就好了，不打扰诸位交流。” 邢风收到传话，也起身作揖道：“在下觉得后排挺好，多谢芸姑娘费心了。” 卓明峰不紧不慢道：“我也觉得后排挺好，芸姑娘主持宴会辛苦，不必为我二人费心。” 公孙无极正在气头上，只是以点头表示附和卓明峰。 诸葛芸收到回话，不禁失望：“是嘛……” 沐琴雪小声道：“看来那梁萧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卑，小芸，我因为宁宁的关系，不方便跟梁萧接触，靠你了。” 诸葛芸恍然，说道：“梁公子不必介意，来者是客，只管来前排一叙。小女子近日拜读了梁公子的诗词，又见梁公子的瘦金体，深感敬佩！” “瘦金体？”众人不明所以。 梁萧收到家丁传话之后，知道自己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只好谢过，带着江拂雪走向前排。 诸葛芸见梁萧起身走来，顿时顾盼生辉，又道：“邢公子、公孙将军、卓先生，你们当真不来前排坐坐么？” 邢风见梁萧起身，也起身走向前排：“芸姑娘盛情难却。” “那便却之不恭了。”卓明峰也拉着公孙无极走了过去。 梁萧等人身后，远处的高楼上，段云袖领着诸葛晖、飞云等人在高处观看。 看在眼里，段云袖忍不住笑道：“丞相老爷爷，你看他们多有意思，全围着他转了嘛！” 诸葛晖满脸惊讶。 家丁的传话很响亮，他听得清楚。 那三位天下闻名的俊杰，跟着梁萧一起坐后排、一起去前排，说是偶然的话，实在是有些牵强。 平复心中的惊骇，诸葛晖叹道：“看来此子的确引起了巴蜀豪杰与大楚豪杰的注意，老臣建议殿下马上派人通知陛下，尽快稳住梁萧。” 段云袖连忙道：“有本宫稳住他，不必担心，谁都抢不走~” 诸葛晖看了看得意忘形的段云袖，又看了看高台上的沐琴雪，想起了沐琴雪的爷爷定国侯，心情复杂。 这老不要脸的，怎么会想到把孙女嫁给梁萧的？他是早就发现梁萧的潜力，捷足先登么？ 看这架势，此子会不会导致琴雪和公主殿下友尽？ 蓦然，诸葛晖的目光又落在了沐琴雪身边的诸葛芸身上，眉头一颤。 这可是自己的亲孙女！ 一向稳如泰山的诸葛晖，突然有些担心了…… 原来，诸葛芸看到邢风三人随梁萧走向前排，笑靥如花，目光落在梁萧身上，多了几分好奇。 她似乎看出来了，那邢风对梁萧很有兴趣。 以端木家为首的世家子弟们怒视着到来的梁萧，满脸不甘。 端木云城率先发难：“芸姑娘！邢公子、公孙将军和卓先生名满天下，坐在前排，我等心服口服，但这梁萧，不过是市井商人，市侩小人，罪臣之后，何德何能过来占位？” 沐琴雪一脸伤心道：“就事论事，难道商人就不是人么？小女子也替家父打点家族产业呢……” 端木云城自觉失言，干笑道：“琴雪，这梁萧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他……” 邢风皱眉道：“英雄不问出处，端木公子此言差矣！” 卓明峰朗声道：“邢公子说得不错！不错！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往圣先贤，不乏出身穷苦，岂能以出身论人品？” 诸葛芸称赞道：“我也赞同卓先生的说法，单凭梁公子的诗词和一手书法，他就有资格来前排高谈阔论。” 现场众人无言以对。 只有梁萧，满心郁闷。 自打进了丞相府，自己好像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干，就在那里剥橘子，怎么突然就成了全场焦点、矛盾中心了…… 第47章：赔礼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没料到，梁萧会被人请到前排，还成了话题与矛盾的中心。 在高楼议论的段云袖和诸葛晖，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丞相，那梁萧可入得你的法眼？” 众人转身一看，除了段云袖，纷纷行礼。 “参见吾皇！” 正是女帝段云衣到来，一身黄袍，难掩贵气。 起身后，诸葛晖惭愧道：“陛下来丞相府，为何不派人通知？” “此番宴会，俊杰云集，朕不该打扰。”女帝说完，又问道，“那梁萧，情况如何？” 段云袖连忙上前耳语几句，又指了指远处寂静的广场。 “连邢风和卓明峰都为他说公道话？他还被邢风误认成卓明峰？那暂且静观其变。” 女帝也来了兴趣，目光落在远处梁萧与江拂雪的背影上。 江拂雪与梁萧的关系，经由段云袖和飞云解释，让女帝深感疑惑。 此人，真的是文武双全么？ 但现在，包括女帝在内，高楼上的众人更想看看，谁会打破现场的尴尬。 “我哥哥是商人又怎样，他还乐善好施，知道救济流民，哪像你们几个，明明家里富可敌国，成天只知道纵情享乐，流连风月场所，你们应该明白，什么叫忝列门墙！” 江拂雪终于忍不住开口，因为还比较矮小，只能抱着梁萧的手腕，一脸自豪。 “忝列门墙？你说我等应该惭愧，自己不配来这丞相府？”端木云青眉头紧锁，冷眼扫过江拂雪。 公孙无极心里一咯噔，心生无奈。 那明明是我妹！ “他是梁萧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妹妹。”南宫宁冷笑道。 梁萧眉头一拧，冷眼注视着南宫宁。 “忝列门墙？” 沐琴雪眼前一亮，对江拂雪更是刮目相看了。 这小妮子，居然懂这么多！ 端木云城怒视着江拂雪，喝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小屁孩说话的份！” 江拂雪顿时被吓哭了，躲在梁萧身后。 “他娘的！”公孙无极瞬间火冒三丈，盯着端木云城，杀心顿起。 梁萧冷声道：“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堂堂七尺男儿，竟连尊老爱幼的道理都不明白，枉你端木云城自诩饱读诗书，号称京城第一才子！” 端木云城冷笑道：“来这里的，除了你梁萧，哪个不是在京城乃至全国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更轮不到你梁萧说话！” 卓明峰朗声道：“端木公子此言差矣，梁萧能作《秋词》，能写得一手传世书法，其成就已然不在你之下，他有这个资格坐在前排，聆听诸葛丞相的教诲。” 端木云城全然没料到卓明峰会替梁萧说话，一时语塞。 正在高楼观看的女帝和段云袖对视一眼，心里莫名涌起了危机感。 这卓明峰，分明是有备而来，对梁萧也有所了解？ 公孙无极顺势出列，喝道：“端木公子，本将军是你口中的一介武夫，尚且知道尊老爱幼，怎么到了你这大才子的嘴里，这么知书达理的孩子就成了小屁孩呢？” 梁萧最先愣住了，看了一眼公孙无极，又看向身后委屈巴巴的江拂雪。 江拂雪不敢迎视他的目光，只是继续假装委屈。 她的洋葱已经所剩无几了，不能浪费今天的眼泪！ 端木云城自知理亏，干笑道：“公孙将军说得是，在下一时失言，在这里给这位小妹妹赔个不是。” “我才不接受你这种衣冠禽兽的道歉！”江拂雪抹着眼泪道。 梁萧见她落泪，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咯咯作响，表面上依然微笑道：“确实是衣冠禽兽，百花楼这种风月场所，你端木云城可没少去。” 公孙无极点头道：“此事应该的人尽皆知吧？毕竟端木公子可没少给青楼名妓写诗呢。” 端木云城神色一变：“公孙将军，我敬你是巴蜀豪杰，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本将军说的是事实，逛青楼喝花酒这种事，你不是习以为常么？你完全可以大方承认！”公孙无极笑眯眯道。 端木云青见情况越来越对自己大哥不利，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都是些私人小事，今天的重点是宴会，咱们还要等丞相品评，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梁萧正要开口，沐琴雪却率先开口了。 “端木二公子，刚才你们咄咄逼人的时候，可没想过以和为贵呢。” 端木云青憋红了脸，连忙赔礼：“是我等失礼了，宴会继续吧，梁萧在前排就前排，没什么大不了的。” “端木二公子，你们应该向梁萧赔礼，而不是向我。”沐琴雪叹道。 端木云青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但现场并不只有他们的人，还有许多才子佳人，更有大楚的几位豪杰，他也不敢发作，只能当众向梁萧作揖道：“刚才的事抱歉了！” “那便这么说定了，在场诸位都是通情达理，不该再以出身论资排辈。” 诸葛芸说完，现场恢复了秩序，众人各回原位。 南宫宁看着端木云青，恨铁不成钢道：“干嘛对梁萧这种人服软！” 就连端木云城也是满脸怨恨，说道：“他可是剽窃你大哥《秋词》的兰陵侯之子！” 端木云青苦笑道：“大哥，宁宁，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咱们确实不占理，所以他们都在替梁萧说话？” 端木云城无言以对，只是咬牙切齿，低声道：“我要梁萧身败名裂！” 端木云青微笑道：“大哥不必着急，莫要因为一个市侩小人坏了你的才子之名，我自有激怒他的办法。” 邢风全程将众人表现看在眼里，微笑着坐下，身边的随从小声称赞道：“还是小侯爷看得透彻，没有急于招揽梁萧……” 梁萧领着江拂雪，坐在了前排靠左的角落里。 江拂雪这才小声道歉：“雪儿自作主张了，对不起哥哥。” 梁萧轻轻拍了拍江拂雪的小脑袋，安慰道：“雪儿干得漂亮！” “真的嘛？”江拂雪眼眸一亮，见梁萧点头，才露出开心的笑容，“哥哥最好了！” 邻桌的公孙无极，看在眼里，只感到自己双眼几乎要流出血泪。 刚才他可是出了大力啊，这臭丫头怎么就记得梁萧这个哥哥？！ 正在气头上的公孙无极，别过头去，但心里总觉得不爽，目光又有意无意瞟到梁萧那一桌，愣了一下。 原来是梁萧向他抱拳微笑，仿佛在致谢。 第48章：是梁萧？ 公孙无极见梁萧如此，心里也稍稍好受了一些，只是朝他点头，又重新看向高台。 诸葛芸环顾全场，微笑道：“在场才子佳人数百位，本次宴会，自然也少不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众人纷纷称赞道：“芸姑娘和琴雪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等自愧弗如！” “各位实在是过誉了。”诸葛芸谦虚一笑，目光又落在角落里的梁萧身上，秀眉一蹙。 梁萧还在给江拂雪剥橘子，注意力根本不在高台上。 诸葛芸突然想起了哥哥诸葛成的汇报。 梁萧说自己只是来“打酱油”？ 她不知道打酱油是什么意思，但也大概猜到了，他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公主殿下所托，跑来应付了事。 他没有带来任何诗词歌赋，也没有书法字帖，完全就是两手空空。 压下心中的不悦，诸葛芸微笑道：“爷爷命我和琴雪姐姐吹箫弹琴以助兴，献丑了。” “芸姑娘的箫，琴雪姑娘的琴，堪称天下双绝！”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满怀期待。 所有人正襟危坐，静静等候。 梁萧静静地望着高台上的沐琴雪，心中感慨。 第一次见她，就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 但他没有告诉沐琴雪，毕竟这种话说出来像极了低级的搭讪。 高台上的青衣少女，落落大方，倾国倾城，连他也不免看得入神。 但不知为何，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给自己一种危险的感觉。 就在此时，沐琴雪素手拨弦，琴声随之传遍全场，悠扬婉转。 诸葛芸以箫声应和。 二者先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继而风格一变，又多了几分欢快、淡然。 众人听得痴了，全场最郁闷的梁萧，也不禁微微颔首。 这两位的琴箫，颇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感觉，境界高深。 人群中，又有一道低调的身影，满脸自豪。 正是沐琴雪的胞兄沐凌霄。 但很快，沐凌霄又看向前排角落里的梁萧，脸上的自豪又转为郁闷。 他是被自己妹妹“挟持”到丞相府来的，目的就是帮梁萧说说话。 但结果出乎意料，根本轮不到他出面，邢风与卓明峰、公孙无极就先替了说了公道话。 这让他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所以他没有急着出面。 高台上的女帝与公主，听着二人的琴箫，也不禁点头称赞：“天赋异禀。” 全场静静倾听，享受这难得的琴箫盛宴，根本无人敢造次。 到了尾声，沐琴雪终于开口唱和。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话音刚落，琴箫也随之曲终。 现场喝彩声与鼓掌连绵不绝。 “不愧是我京城第一才女，竟能作出如此高深的一首诗！这大梦谁先觉，就如琴雪姑娘的琴曲一样，境界高深！” 现场众人交头接耳，纷纷品评，好评如潮。 诸葛芸只是微笑道：“我这里还有一首三五七言，《秋风词》，诸位可有兴趣听听？” 众人纷纷表示洗耳恭听。 沐琴雪吟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现场经过短暂的震惊过后，爆发如雷般的喝彩与鼓掌。 “高，实在是高！” 南宫宁压下心头的嫉妒，起身道：“我南宫宁今日算是明白，为何芸姑娘能有资格与琴雪并列京城第一，自叹不如！” 不等诸葛芸回应，南宫宁又叹道：“只是文无第一，二位实在是难分高下，何不再切磋切磋……” 现场又是一片喝彩声。 诸葛芸道：“不必切磋了，我与琴雪姐姐吟诵的诗词，都不是我们写的。” “嗯？”南宫宁故作失望，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位妙手天成，原来也是他人所作……只是不知道，你们念的是谁的诗？” “是梁萧的。” 诸葛芸平淡的回应，却如平地惊雷，振聋发聩！ 梁萧？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正在给江拂雪剥橘子的梁萧身上。 就连邢风与卓明峰，也面露震惊。 此子，当真只是商人而已？ “怎么话题又到我身上了？”梁萧心里郁闷。 沐琴雪叹道：“这两首，是梁公子为朋友所写，那位朋友知道梁公子一向低调，又将诗词交给我们，委托我们当中品评。但实际上，那位大人并没有想过，我和小芸其实也自叹不如。” 端木云城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意味着…… “看来，《秋词》的确是梁萧所写！”公孙无极称赞道。 但在心里，公孙无极却有些紧张了。 此子果真是文武双全。 而且，他经商也有了起色？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卓明峰的用心。 南宫宁瞳孔猛缩，回过神来之后，怒道：“不可能是他！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作出连云青都作不出来的……” “如此好诗，我与小芸可不敢据为己有，的确是出自梁萧的手笔。”沐琴雪叹道。 端木云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吱声。 沐琴雪的话，明显是含沙射影，说他将《秋词》前两句据为己有。 现在他只希望大众能赶紧忘了这首诗。 “梁公子，你何故一言不发？”诸葛芸好奇道。 原本沉默的梁萧，终于开口了。 “那是我给朋友的诗，我只是希望他看了能开心而已，诸位谬赞了。” 众人一愣。 有这么好的诗，他不赶紧自我吹嘘一番，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推掉了？ 高楼上的段云袖看在眼里，满心感动与愧疚。 他，是为我所写？ 只是希望我能开心？ 而自己，却为了让他扬名立万的私心，非要把他推到人前。 端木云青实在受不了现场气氛了，起身道：“既然梁公子不在乎，咱们便不再提了。” 诸葛芸的目光扫过梁萧，叹了口气，只得点头。 但梁萧已然成为全场焦点，与梁萧有《秋词》纠纷的端木云城，自然与他成了对比，高下立判。 端木云青见梁萧一脸淡然，压下内心的愤怒，微笑道：“刚才那孩子批评大家只知道纵情享乐，失之偏颇。为了证明咱们也是忧国忧民的，不如咱们谈谈国事。”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端木云青的目光才落在梁萧身上，一字一顿道：“比如，十七年前兰陵侯领兵作战，却全军覆没，迫使我大周迁都之事，遗祸无穷！” 梁萧终于拉下脸来，盯着端木云青，道：“说！” 第49章：忍让？ 沐琴雪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也转为不满：“端木云青，本次宴会已经陆续聚集接近千人，还请你注意一下嘴脸，这不是君子所为。” 端木云青没有回应，只是对梁萧笑道：“梁萧你别误会，我可不是针对你，只是想借你爹的事抛砖引玉而已。毕竟我们是读书人嘛，就该忧国忧民，怎么能被你妹一个小孩子看扁呢？” 江拂雪一愣，抬头看着梁萧，愧疚不已。 公孙无极看在眼里，按捺不住，冷笑道：“这就是京城文坛才子的风度？我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端木云青同样无视了公孙无极，只是注视着梁萧，满脸戏谑的笑容。 现场与会的才子佳人，接近一半是出自他家，或者和他家交好的世家门下。 哪怕只是仗着人多势众，他也没理由畏惧丞相府、公孙家和大楚豪杰。 诸葛芸毫不客气道：“端木云青，这里是丞相府，不必阴阳怪气，我劝你适可而止。” 端木云青见诸葛芸神色愠怒，心里一咯噔，着实不解。 就在此时，现场响起了梁萧清朗的笑声。 众人一愣，却见梁萧目光扫过众人，指着端木云城一伙人，道：“你们大可有话直说，我梁萧洗耳恭听！” 诸葛芸惊道：“梁萧！” 梁萧摆了摆手，笑道：“芸姑娘，这里是丞相府，只要不违法，让他们畅所欲言便是。我倒是很想听听，这帮所谓的文坛才子有何高见。” 诸葛芸无语了。 这梁萧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沐琴雪等人也暗暗为梁萧捏了把汗。 虽说梁萧他爹兰陵侯已经平反了，可罪臣之后这个名头，梁萧是摘不掉的。 大周讲究孝道，年轻人怎么能允许别人诋毁、侮辱自己的父母呢？ “这端木云青作为京城有名的大才子，竟是如此寡廉鲜耻，揭人伤疤！” 高楼上的段云袖又急又怒。 她只是想带梁萧来见见丞相，可没想梁萧这么受辱。 女帝叹道：“这不正表明了那些世家何等傲慢，只是他何苦直面这种他应该避讳的话题。丞相怎么看？” 诸葛晖答道：“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梁萧实在没必要忍让。而且，端木云青与南宫宁已经订婚，自然要为被梁萧退了婚的未婚妻出口气。” 姐妹二人默默点头，注视着梁萧，心情复杂。 他现在的身份，是罪臣之后，也是个商人，在这坐满了世家文人的丞相府宴会里，显得格格不入。 端木云青抚掌笑道：“既然梁萧都没有意见了，那咱们就深入探讨一下国事。” 南宫宁盯着梁萧，也不禁面露冷笑：“自取其辱！” 端木云城见沐琴雪满脸担忧地注视着梁萧，顿时妒火中烧，第一个起身。 “我大周作为中央之国，立国之初，便讲究以德服人。自我祖父一辈侍奉高祖起，便极力怀柔异族，促成我大周与边境各族修好，维持长久和平。我国由此，泽布宇内，四海臣服！” 端木云城身边的一名才子也起身附和：“端木家世代为国效力，忠心可鉴，谁承想，十七年前，兰陵侯身为北境统帅，主张巩固边防，我大周因此与北胡各族互生嫌隙，渐行渐远。以兰陵侯为首的主战派，一再激怒异族，最终导致北胡联军南下，势如破竹，国土沦陷！” 说完，此人与端木云城相视一笑，面有得色。 “放屁！” 人群中响起一声怒喝，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沐凌霄气冲冲走到台前。 “当年之事岂能怪兰陵侯，若不是兰陵侯领兵断后，大周早已覆灭！你们这帮读书人，成天就知道风花雪月，指点江山，但凡去一趟前线，也不至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哥……” 沐琴雪见他义愤填膺，不像演戏，心中狂喜，表面上却是装作愁容满面。 那名才子昂首道：“征北将军，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主张巩固边境防线是兰陵侯，丢了故都的也是兰陵侯。你不能因为人家战死沙场，就把他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吧？” “一派胡言！你他娘的……” 沐凌霄惊怒交加，正要发作，却被梁萧拦住了。 “梁萧？？” 众人吃了一惊。 梁萧微笑道：“阁下便是征北将军？多谢！不过，我建议先让他们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沐凌霄惊道：“梁萧，他们诋毁的可是你爹啊！” 梁萧依旧微笑道：“征北将军若是不嫌弃在下出身微贱，不如就在我这里坐坐。” 沐凌霄一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坐在梁萧身侧，满心郁闷。 邢风，卓明峰，公孙无极，诸葛芸…… 现场原本还有些同情梁萧的人，不是面露失望就是面带疑惑。 “何苦呢？”早已赶到现场的诸葛成喃喃自语。 诸葛芸和沐琴雪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梁萧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人，让她们实在不知道如何替他说几句公道话。 段云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梁萧在宴会受人欺辱的。 端木云青笑道：“这便是我朝为何极力崇文抑武的原因，这帮粗人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打打杀杀，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让国家穷兵黩武，致使我大周众叛亲离。每年花在军费上的钱，但凡有一半用在外交，也不至于引来当年的迁都之祸！” 端木云城满脸兴奋，忍不住摊开纸扇轻摇，高谈阔论。 “云青说得对，如今我爹他们主张怀柔议和，在不久的将来，我国与北胡各族又能重修旧好，和平相处！唯有贯彻怀柔之策，彰显咱们的大国风度，方得四海臣服，国泰民安！至于兰陵侯之流，一再妄动干戈，导致生灵涂炭，自己也身死族灭，罪有应得！” “望后来者引以为戒，今后莫要穷兵黩武，祸国殃民！” 说完，端木云城又看向梁萧，笑眯眯道：“梁萧，你以为如何？” 端木云城话音刚落，身后众人纷纷喝彩。 江拂雪、沐凌霄怒容满面，江拂雪也极力压下心头的怒火，满脸不悦。 公孙无极、卓明峰、邢风、诸葛芸、诸葛成等人，则是鄙夷地瞥了一眼端木云城等人。 梁萧目光扫过全场，微笑道：“你说的，看起来有几分道理呢。” 全场哗然！ “梁、梁萧！！”沐凌霄惊道。 公孙无极不禁面露失望。 邢风、卓明峰惊疑地望着梁萧，也有些不敢置信。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他为何还要迁就这帮人？ 他居然……还笑了？！ 第50章：位卑未敢忘忧国 “陛下，那梁萧说他们说得有道理！” 高楼上的女帝与公主，听到手下汇报梁萧现场的谈话，也不禁失望。 “姐姐，也许他只是通过经商学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段云袖说着说着，低下螓首。 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端木云城一方三四百人，哂笑不已。 这一刻，梁萧在他们眼里成了卑躬屈膝的笑话。 “等等，我认为……”沐琴雪正想说点什么，梁萧却走到端木云青面前。 公孙无极想起梁萧有武艺傍身，吓了一跳，连忙喝道：“梁萧，冷静点！” 梁萧只是注视着眼前这群诋毁自己父亲的才子佳人，面带微笑，道：“端木公子，我还有些疑问。” “说！我定让你心服口服！”端木云城哈哈大笑。 梁萧又问道：“在当年两国交好的时候，北胡各族要的可不是钱财而已，他们还要我大周献上五千名妙龄女子，供他们享乐，这种事人尽皆知吧？” 端木云城傲然回应：“那又如何？贡献五千女子便可换取两国和平，这些女子与有荣焉！” 闻言，高楼上的女帝目光阴寒。 梁萧微笑道：“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上不了台面，如你端木家这些世家大族，有不少芳名远扬的宠姬美妾，怎么不让你们贡献出来呢？” 说着，梁萧看向南宫宁。 南宫宁心头一震，白了梁萧一眼，不敢回应。 端木云城皱眉道：“有平民百姓负责与这些北胡人‘和亲’，犯不着让我们尊贵的官宦子女去！” 说着，端木云城回望身后众多世家子弟，众人纷纷点头，一脸傲慢。 梁萧道：“那我再问你，北胡要的可不只是钱和女人而已，还有地盘！他们要地，我大周难道还要拱手让人？极力主张割地赔款的，也是以你端木家为首的朝中大臣集团吧？” 端木云城漫不经心道：“以土地换取和平，也好过穷兵黩武，削弱国力，有何不可？” 梁萧仰天狂笑。 “放屁！你们根本就是一群投降派、软骨头！”沐凌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却被梁萧按住了。 “沐将军息怒，等我问完不迟。”梁萧安慰道。 沐凌霄这才神色稍霁，坐了下来，满怀期待望着梁萧。 他看出来了，梁萧并没有忍让，而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回击。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全场另一半人若有所思，一时间不知所措。 端木云城的言论，一直是目前朝野乃至整个大周文坛的主流。 梁萧这才慷慨陈词。 “端木云城，当年北胡是如何得寸进尺，每年掳掠我大周边境财物和人口，使我国数以万计的百姓家破人亡，我爹他们才忍无可忍，力求加强国防。这些往事，你却只字不提！大周自立国之日起，便不断遭受这样的骚扰，却在尔等世家朝臣的干扰下，一再委曲求全，致使神州陆沉！” “自古以来，北胡便是饕餮豺狼，他们要钱，你们便慷慨相赠，只因为花出去的是国库的钱，而不是你们家的。他们要女人，你们也慷慨相赠，却从来只让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忍痛割爱，而你们却能与家中儿女妻妾尽享天伦之乐。你们不过是慷他人之慨，死道友不死贫道而已！” “北胡要地，你们为了委曲求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却从未考虑过，大周会因此日渐衰弱，兵无战心，民变四起！” 梁萧说完，望着突然脸色铁青的端木云城等人，笑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慷慨大方，极力主张求和，即使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呢？告诉我，为什么呢？” 端木云青怒道：“这是肉食者所谋，与你何干！” 军人出身的公孙无极和沐凌霄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沐凌霄道：“本将军身为征北将军，算肉食者吧？本将军也想知道为什么，端木云城，你倒是告诉我！” 端木云城哑口无言。 梁萧笑道：“原因再简单不过了！因为他们这帮从前朝开始就当了几百年墙头草，只要见风使舵，即使我大周覆灭，对他们而言，也不过只是换个主子而已嘛！” 梁萧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为之沸腾。 “胡说八道，我端木家拳拳爱国之心日月可鉴！”端木云城等人又惊又怒。 “他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们几家，特别是你端木家，不就是从前朝开始，就喜欢见风使舵，换主子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沐凌霄大笑道。 “一派胡言！”端木云城身后的才子们也涨红了脸，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高楼上的段云衣和段云袖，怔怔地望着梁萧，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竟然当众揭开了这些世家大族的遮羞布…… 梁萧冷眼扫过这帮人，如连珠炮一般厉声呵斥。 “为何我爹他们这些将士极力主战？就是因为他们见惯了北境无数平民百姓家破人亡，甚至被北胡灭族，女性沦为军妓，甚至被当成二脚羊食用！异族入侵，天下易主，你们是可以凭借手里的资源随便换主子，但我大周几千万百姓，却只能任异族宰割！” “读书人本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尔等枉读圣贤书，一门心思只在搜刮民脂民膏，只在官场蝇营狗苟，党同伐异，也配称为读书人！而我爹与十万将士，本可以撤兵求全，却要为了掩护数以百万计的大周百姓，毅然断后，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当年有多少人毁家纾难，只为能驱逐异族，让这破碎的山河能有喘息之机。有多少父母妻儿姐妹拿着死字旗，送自己的儿子、父亲、丈夫、兄弟奔赴前线，就为了夺回失地！” “到头来，比你们壮烈的，比你们忠诚的，却是这帮以身殉国的将士，和大周千千万万被你们视为蝼蚁的百姓！你们有什么资格以读书人自居？” 梁萧的话，振聋发聩，全场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贩夫走卒，皆可报国……”段云袖喃喃自语，拭去脸上的泪痕。 就连姐姐段云衣和丞相诸葛晖也不禁眼圈微红，一时情难自已。 “与梁萧相比，这群所谓的世家才子，才是真正的笑话！” 现场众人回过神来，开始议论纷纷，对着端木云城等人指指点点，一脸嫌弃。 端木云城又惊又怒，冲着梁萧咆哮道：“我们饱读诗书，还不配称为读书人？你就配么！你倒是告诉我啊，你梁萧不过只是一个罪臣之后，你配么！” 就在沐琴雪等人鄙视端木云城时，梁萧朗声道：“贩夫走卒，皆可报国！我梁萧位卑未敢忘忧国，粗通文墨，今日便以此诗明志，让你见识见识何为读书人！” 沐琴雪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脱口而出：“我、我来给你磨墨……”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沐琴雪真的开始为梁萧磨墨。 江拂雪看着挥毫泼墨的梁萧，和磨墨的沐琴雪，小声呢喃道：“哼哼，红袖添香……” 梁萧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诸葛芸见了梁萧的诗，瞳孔一缩，情不自禁，念了起来。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众人细细品味，片刻之后，全场欢声雷动。 “好！！” 第51章：尔曹身与名俱灭 “这、这是何等忧国忧民的胸怀！” 恍惚间，众人仿佛看见了令自己震撼无比的场景。 一个书生在孤僻的小乡村里抱病卧床，仍念念不忘为国抵抗外敌，长夜将尽，他躺在床上听到那风雨的声音，都能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骑着铁甲战马跨过冰封的河流，那里不就是北方…… 诸葛芸含泪赞叹道：“这‘不自哀’三个字才是真正的绝妙！区区三字，便写明了自己不在乎个人之失,一己恩怨,小我之痛！” 诸葛成失声惊叹：“是的！在山河破碎,家国沦落面前,个人的得得失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墨迹干了之后，诸葛芸命人当场挂起这首诗。 众人望着梁萧这一手苍劲有力的行草，震撼得无以复加。 “好，真好啊……” 高楼上的女帝握紧公主的手，声音竟有些发颤了。 段云袖已经平复了心情，只是深情注视着这首诗，以及站在这首诗面前的那名白衣少年。 那时，他白衣沽酒。 而今，他笑傲群雄！ 梁萧怒视着端木云城等人，仍不解气，高声道。 “有朝一日，我大周自当克复北境，夺回失地。曾经为国死难的万千军民，将成为大周史册里最壮烈的一笔。而你们这帮卖国求荣的世家子弟，却只能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里，受尽后人谩骂！正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梁萧话音刚落，卓明峰一拍桌案，失声惊叹：“百年之后，蝇营狗苟卖国求荣之辈早已失去了人和名，但为国捐躯的将士，却如那滔滔不绝的江河，万古长流！精妙绝伦！” 喝彩声此起彼伏。 端木云城等人铁青着脸，气得浑身颤抖，无言以对。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罪臣之后，一个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市侩商人的梁萧，竟能如此慷慨陈词，把他们骂得体无完肤，驳得一无是处！ “在下秦百里，斗胆希望能与梁公子结交。” “在下林修，敬佩梁公子报国之心……” “在下秦勋……” 一时间，原本还在吃瓜的过半才子佳人，纷纷向梁萧行礼致敬。 江拂雪又惊又喜，抱紧梁萧的手腕，满脸自豪。 沐琴雪不停点头道：“贩夫走卒，皆可报国！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梁公子当真是妙人妙语，深藏不露，再看端木公子之流，高下立判呐~~~” 被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奚落，端木云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道：“梁萧！咱们走着瞧！！” 说着，端木云城、端木云青、南宫宁等人灰头土脸地坐了下来，不敢迎视梁萧的目光。 邢风转身对两名随从叹道：“大周竟有如此英雄豪杰，不可斗量！” 沐凌霄望着梁萧，双眼放光。 他明白了，原来是自己的妹妹捡到宝了！ 虽然这梁萧还没过门……不对，是自己的妹妹还没过门…… 公孙无极从始至终抚掌称赞，笑容复杂，看着江拂雪抱紧梁萧的手腕：这臭丫头，跟着这小子，也不至于误入歧途嘛！只是，这小子还真的是准备为国尽忠？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背着卓明峰，悄悄派人通知自己三妹了…… “还是明峰有远见，必须争取把这小子拐到巴蜀，就算他不投靠我公孙家，也不能留在大周女帝身边……” 第一个请求与梁萧结交并得到梁萧微笑肯定的秦百里，怒视着端木云城，呵斥道：“竟然恼羞成怒，威胁梁萧，你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也配称为京城才子，我看给梁萧提鞋都不配！” 端木云青拍案而起，咆哮道：“秦百里，你好大的胆子！” 梁萧正要开口，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声音，满是不悦。 “端木云城，这里是丞相府，老夫奉命品评，举办宴会，不容任何人撒野。” “丞相来了！” 众人吃了已经，纷纷行礼。 端木云城顿时肝胆俱裂，连忙鞠躬致歉：“是晚辈失礼了！” 诸葛晖瞥了端木云城一眼，悲愤不已。 “老夫也主张巩固国防，决不能容许北胡入侵。诸位有所不知，当年北胡之所以入侵，其实是因为他们看准了我国北境防备空虚，兰陵侯他们激怒北胡只是北胡的借口。至于为何防备空虚么，这就得问问身为兵部尚书的镇远侯和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的两位端木大人了。”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怒视端木家众人和南宫宁。 连最权威的诸葛晖都现身说法，透露当年部分真相，这群人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诗，绝妙，列在我大周诗词第一名，不为过啊！” 诸葛晖看着这首诗，赞不绝口，随后走到梁萧面前，望着这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年轻人，伸出颤抖的手，拍了拍梁萧的肩膀，微微颔首。 “不卑不亢，满腔热血，有乃父之风！” “谢丞相肯定！”梁萧感激道。 诸葛晖摆手道：“老夫也很期待，你为陛下排忧解难、驱逐异族的那一天。” 众人一惊，纷纷向梁萧投来羡慕的眼神，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眼红。 这可是诸葛晖当众点评，梁萧能为当今圣上排忧解难、驱逐异族！ 何等殊荣！ 诸葛芸看着谦虚答应的梁萧，眼巴巴道：“梁公子，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这首诗能否送给我，我想好好保存起来……” 梁萧一愣，干笑道：“多谢芸姑娘抬爱，只是……” 诸葛芸瞬间心领神会，连忙说道：“不勉强梁公子，这么好的诗，确实不该被我独占，也不该再复写的……” 说着，诸葛芸又看向那首诗，脸上写满了不舍。 现场无数才子看在眼里，瞬间心碎！ 竟然真的有人能折服丞相孙女？ 诸葛晖见诸葛芸如此，满心不忍，对梁萧说道：“梁萧，这首诗可否送给老夫，老夫希望能将它……” 梁萧连忙打断了诸葛晖的话：“丞相，实在抱歉。” 全场哗然！ 这可是当朝丞相亲自请求，莫大殊荣！ 这小子，居然拒绝了？ 诸葛晖正要帮梁萧说点什么打打圆场，却不料梁萧说道：“丞相，其实我是想把这首诗送给把我带来丞相府的那位朋友。” “哪位朋友？”众人面面相觑。 诸葛晖抚须大笑道：“好！妙啊！你的那位朋友，的确比老夫更值得保管这首诗。” 正在高楼上深深望着梁萧的段云袖先是一愣，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姐姐，他说要送给我……” 女帝只是不停点头，如鲠在喉。 先前，她还叮嘱自己妹妹，让梁萧写一首忧国忧民的诗。 如今这首，浑然天成，何等应景！ 不比威逼利诱让他去写诗好上千百倍？ 第52章：脱颖而出 他要把这首报国明志的诗送给本宫？ 此刻段云袖只觉得，广场上那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白衣少年，好像在发光呢！ 沐琴雪望着一脸认真的梁萧，也不觉看得痴了。 其实，她也好想好想要这首诗！ 原来，自己内定的丈夫是如此知恩图报。 沐凌霄激动称赞道：“兰陵侯夫妇生子如此，在天之灵必定欣慰！” 这是诸葛晖头一回提起当年旧事。 现场众人看了看端木云城，总算知道为何兰陵侯会得到平反了。 如此为国捐躯的壮士，凭什么要被削夺爵位，还要被抄家？ 当今圣上与先皇都是勤政爱民的明君，又为何默许此事？又为何为兰陵侯平反？ 一定是以前这些朝中大臣得势，逼迫陛下求和，连陛下和诸葛丞相都无力阻止！ 邢风、卓明峰两人虽然也出声称赞梁萧，但始终保持着冷静，望着梁萧，若有所思。 为了“那个朋友”，连丞相的面子都不给？ 放眼整个大周，能比诸葛晖更有资格保管这首诗的人…… “是大周女帝，还是大周公主？” 二人心头一凛，心里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在众人严肃的注视下，诸葛晖命人将诗词装裱好，放进沉香木盒里，交给梁萧。 “梁萧，你的那位朋友，绝对会很喜欢。” 梁萧谢过之后，将盒子放好。 众人不解其意，只是羡慕梁萧的那位朋友。 单论梁萧那一手行草，都堪比书法大家。 更遑论，这还是一首被诸葛晖誉为“能名列《大周诗词》第一”的诗。 “诸位放松心情，尽情品尝。” 在诸葛晖的安排下，众人各回原位，享受着仆人端上来的果品和小菜。 丞相府的宴会别具一格，每人一套饭菜，全场一视同仁，依然深得与会者好评。 高台上的诸葛晖与诸葛芸、沐琴雪交流之后，又走到台前。 “刚才也只是理念之争，诸位心里应该有一杆称。我辈读书，自然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吾皇鞠躬尽瘁，造福大周百姓。梁萧说得很好，位卑未敢忘忧国，贩夫走卒，皆可报国！大周，若能多一些梁萧这样的读书人，何愁不能国安民乐……” 众人静静倾听诸葛晖的一席演讲，又看向梁萧，羡慕不已：这家伙，明明是个商人，却能得到诸葛晖点明表扬！ 端木云城等人满面羞惭，不敢抬头。 南宫宁只是恨恨地盯着梁萧，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这个被自己嫌弃的前未婚夫，竟然能折辱她的爱郎，还当众出尽风头！ 与会者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丞相的品评，一般是优先品评表现突出者或者名气大的后生。 剩下的与会者，在宴会开始之前，丞相府会安排人员与这些他们闲谈，再选其中见识不凡者 席间，诸葛晖又与邢风交谈。 “邢公子，今日老夫有些忙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邢风谦虚道：“丞相为国操劳，理所应当，晚辈能参加此会，已不胜荣幸，铭感五内。” 诸葛晖这才微笑颔首，又看向卓明峰和公孙无极。 “公孙将军，卓先生，二位对今日宴会可还满意？” 公孙无极起身抱拳道：“今日一见，晚辈方才明白，大周文人并不都是软骨头，只是惋惜，真正的读书人却被迫经商。” 众人一愣，看向梁萧和端木兄弟。 端木家众人只好埋头吃饭，不敢回应。 公孙无极口中的“软骨头”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在主和派占据朝野主流的大周，以前从来没有人敢当众批判他们的求和言论。 梁萧却敢慷慨陈词，揭开了他们的遮羞布，还得到诸葛晖的称赞，大大鼓舞现场这些隐忍不发的读书人，比如秦百里、秦勋等人。 公孙无极作为巴蜀代表，名义上还是大周臣子，如此感慨，已经很照顾丞相府的颜面，没有让丞相府下不了台。 诸葛晖答道：“吾皇圣明，断然不会让贤人怀才不遇，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他日梁萧必将脱颖而出。” 公孙无极看了一眼梁萧身边满脸自豪的江拂雪，顺水推舟道：“那是自然，改日晚辈与明峰定当拜访梁公子。” 又是一番称赞！ 众人羡慕得眼珠子都快充血了。 诸葛晖这番话，这已经是当众表态，梁萧将来一定能得到天子赏识！ “丞相谬赞了。”梁萧谦虚道。 公孙无极趁势对梁萧抱拳道：“在下公孙无极，希望能与梁公子交个朋友。” 考虑到江拂雪害怕这个公孙无极，梁萧只是抱拳回应：“公孙将军，幸会幸会！” 诸葛晖微笑道：“梁萧，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老夫想与你谈谈。” 全场瞬间惊呼！ 果然是他脱颖而出，第一个得到品评！ 梁萧欣然答应。 南宫宁看在眼里，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妒火，起身道：“丞相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云青和云城大哥都是京城名才子，难道不配先得到你的品评？” 诸葛晖看了兄弟二人一眼，答道：“他们有父辈提携，将来自然能平步青云。” 众人看向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眼里满是羡慕和嫉妒，但也听出了言外之意：这对兄弟以后能做官，不过是因为拼爹嘛！ 南宫宁当然也听出来了，冷笑道：“他们德才兼备，将来为官是理所当然的。” 诸葛晖摇头道：“名不副实，惜哉痛哉。” 名不副实！ 诸葛晖的评价，如晴天霹雳，震得端木家众人回不过神来。 “多谢丞相教诲，既然丞相如此看重梁萧这么一个商人，晚辈先行告辞！”端木云城愤然离席，身后南宫宁、端木云青等人也纷纷跟上。 沐凌霄一脸鄙夷道：“字里行间，尽是世家固有的傲慢，这帮人的确是名不副实。” 端木云城带走了上百人，丞相府反倒清净了不少。 梁萧跟着诸葛晖离开了。 公孙无极趁着梁萧不在的工夫，这才走到沐凌霄和江拂雪那一桌，和沐凌霄寒暄之后，看向江拂雪，笑眯眯道：“小姑娘，你可是梁萧的亲妹妹？” 江拂雪故作惊讶道：“咦？公孙将军，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拿命宠我的好哥哥！你没有嘛？不会吧不会吧？” 公孙无极：…… 这一刻，公孙无极的灵魂在哭泣。 第53章：诸葛丞相 卓明峰纸扇轻摇，笑而不语。 什么叫自讨没趣？ 沐凌霄解释道：“公孙将军，这位小姑娘叫江拂雪，是梁萧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江拂雪眼眸一亮，大喜道：“对对对！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沐凌霄的话，无疑成了当头一棒，致命一击！ “呵呵呵，是嘛，真羡慕你们的兄妹情呢……”公孙无极差点当场吐血！ 看来，这臭丫头是根本没打算跟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和解！ 江拂雪哼哼道：“当然咯！我哥哥可是拿命宠我，从来不会信什么牛鬼蛇神，更不会嫌弃我哦~” 闻言，公孙无极微笑不语，坐回原位。 江拂雪的话，每一句都堪称杀人诛心。 公孙家的事，错综复杂，外人根本不了解。 诸葛芸眼见又可爱又聪明的江拂雪，也不禁心生怜爱，拉着沐琴雪来到她面前。 “小姑娘，姐姐和琴雪姐姐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诸葛芸柔声道。 江拂雪一怔，见沐琴雪朝自己眨了眨眼，顿时心领神会，乖巧点头：“芸姐姐好~” 诸葛芸开心地拉了拉江拂雪的衣袖：“她真的好可爱好乖哦！！” “对呀对呀！”沐琴雪顺势附和。 江拂雪一脸天真无邪道：“是雪儿的哥哥教导有方~” 诸葛芸和沐琴雪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现场数百名才子，看着开心的两女，更是心碎：“她们是不是因为梁萧的关系，才对小姑娘这么好啊？” 高楼上，段云袖看见梁萧跟着诸葛晖进了他的房间，激动道：“姐姐，我要去看看！” 梁萧来到诸葛晖的房间里，发现整个房间简陋无比，只有几个书柜，连壁画都没有，不禁心生敬佩。 看着为自己泡茶的诸葛晖，恍惚间，梁萧仿佛看见了曾经心驰神往的想象中的身影。 这位丞相，明明仙风道骨，却依然投身官场，为国操劳。 而且，他也姓诸葛呢？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在他的故乡，提及“丞相”二字，人们往往会下意识想起那鞠躬尽瘁的身影。 那位诸葛丞相，硬是抬高了诸葛姓氏的逼格！ 诸葛晖为梁萧和自己沏好茶之后，问道：“梁萧，你师从何人？” 梁萧答道：“实在抱歉，家师淡泊名利，严禁晚辈对外透露。” 诸葛晖点头道：“你满腹经纶，出口成诗，是老夫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后生。” 面对这位同样高风亮节的诸葛丞相，梁萧实在不忍心隐瞒，道：“这些诗，是晚辈偶然间梦游神界时得神人们指点传授……” 不等梁萧说完，诸葛晖抚须大笑：“那你今后更应该造福万民，可不能辜负了神人的一番好意。” 诸葛晖循循善诱，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寥寥数语，竟给了梁萧醍醐灌顶的感觉。 现代知识是他的倚仗，诗词又是他迫不得已选择的起家根本。 因为这些诗词得到的收益，是该多用在正途上！ 看着谈笑风生的诸葛晖，梁萧不禁肃然起敬。 “不愧是丞相，心心念念，皆是家国百姓。”梁萧叹道。 诸葛晖道：“你不也一样么？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老夫坚信，将来你就是能兼济天下的那个人。你介不介意和老夫交个朋友？” “不敢不敢！”梁萧连忙摆手。 诸葛晖笑道：“君子之交而已，有何不敢？老夫一向公事公办，可不会因为跟你做了朋友，就给你特殊照顾哦。” 梁萧哈哈大笑，这才点头：“那晚辈斗胆，厚颜接受与丞相的忘年之交。” 诸葛晖欣慰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叫梁萧，名是单字，你可有字？” 梁萧摇了摇头：“咱们大周没有表字的习惯，我爹娘和师父也不曾为我取过，我就没想过自取了。” 诸葛晖道：“表字是古人的习惯，老夫看你才高八斗，寻思你或许还有古人之风，所以随便问问。” 梁萧微笑道：“看来丞相一定有表字，只是没有对外宣传。” 诸葛晖点头道：“不错，老夫名晖，先父取了小字，孔明。” 卧槽？？ 梁萧浑身一震，卧槽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诸葛孔明？？？ 居然与诸葛亮同名同字，还都是丞相！ 就冲诸葛晖这姓这字，这为国操劳的辛苦，自己也得给足尊重啊！ “你很惊讶的样子？”诸葛晖笑道。 “好字！”梁萧连连点头。 诸葛晖道：“你是兰陵侯的遗腹子，两年前，你来京城的时候，老夫派人去暗中观察过你，结果，他们汇报的是，你看起来平平无奇。真是惭愧！” 梁萧说道：“丞相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亲自观察。” 诸葛晖又道：“老夫刚才一直在楼上观看宴会现场，你能怒怼端木云城，也的确让深感意外。面对千夫所指，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梁萧心念一动，凛然道：“有道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说得好！”诸葛晖惊叹着，又好奇地看着梁萧，“有道是？老夫孤陋寡闻了，竟然没听过……又是神界神人指点？” 见梁萧点头，诸葛晖称赞道：“恰到好处！你既然有如此才华和胸怀，却只能被迫经商，是朝廷失察。” 梁萧解释道：“丞相，晚辈其实是自愿经商。” 诸葛晖疑惑道：“自愿？商人因为唯利是图，哄抬物价，一向是讨人嫌的，你这是何苦呢？” 梁萧答道：“诗词拯救不了大周百姓，但钱可以，我已经和林公公谈妥了，争取成为皇商，也算是回报陛下和林公公的知遇之恩。” 林公公？ 诸葛晖突然莫名想笑，点头道：“你只想通过实业救国，真是眼光独到，能看出大周积弊已深，陛下若没有足够的钱财，举步维艰，未来不敢想象……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好，好啊！” 梁萧只是谦逊一笑。 诸葛晖又与梁萧交谈了一刻钟，梁萧对答如流，房间里不时响起诸葛晖欣慰的笑声。 片刻之后，段云袖终于带着飞云敲门进来。 梁萧惊喜道：“林公公！” 段云袖看着梁萧，心情复杂。 刚才她和飞云蹑手蹑脚地走到诸葛晖门外，一直在偷听呢。 第54章：诸葛晖的大胆想法 “林公公，你刚才藏哪去了？”梁萧一脸关心道。 段云袖听他一口一个“林公公”，忍不住哼道：“躲起来看你横眉冷对千夫指咯！” “嗯？刚才你果然也在门外偷听。”梁萧一愣。 段云袖“做贼心虚”，别过头，不敢回应。 诸葛晖道：“梁萧，你不妨先去宴会等候，老夫随后便到。” 梁萧欣然离去，临行前还不忘朝段云袖挑眉道：“林公公，回头我再送你一幅字。” 段云袖应了一声，深深地望着梁萧离去的背影，看得入神。 回过神来，段云袖才想起正事，连忙问道：“丞相觉得，梁萧怎么样？” 诸葛晖郑重道：“公主果然眼光独到，能救大周于水火者，辅佐吾皇平定天下者，非此子莫属！” 段云袖内心的喜悦无以复加了。 “大周有救了！” 眼下的大周，面临内忧外患，只能维持表面的安宁。 老定国侯领兵戍边，京城禁军和大周玄卫牢牢掌握在女帝手中，勉强震慑外寇内贼。 而现在，一向以沉稳闻名于世的丞相，认为此子能救大周于水火！ 诸葛晖看着开心到几乎失态的段云袖，欲言又止。 段云袖这才严肃道：“丞相老爷爷，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嘛！” 诸葛晖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定国侯当真有心要把琴雪许配给梁萧？” “对！琴雪姐姐她也中意梁萧……”段云袖兴奋点头，但很快又是满心失落。 诸葛晖一脸纠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丞相老爷爷，直说无妨啊！”段云袖故作不悦道。 诸葛晖这才说道：“臣观梁萧，虽然重情重义，可并不是毫无野心。巴蜀和大楚的豪杰，都有意结交他，臣很担心。” “这和琴雪姐姐有什么关系？”段云袖一愣，随即恍然，“难道您是希望靠琴雪姐姐留住他的心？” 诸葛晖摇了摇头，道：“琴雪终究只是定国侯的孙女，此子前途无量，又生得俊朗，其实……” 见诸葛晖罕见地说话支支吾吾，飞云实在忍不住了，笑道：“其实更适合当咱们大周驸马爷么？” 段云袖顿时涨红了脸，忸怩道：“我怎能横刀夺爱呢……” “驸马？”诸葛晖一愣，苦笑道，“若殿下允许他纳琴雪为妾，他当驸马倒也不是什么问题，琴雪与殿下情同姐妹，必定报以理解。只是……” 段云袖埋怨道：“丞相平时都是直言敢谏的！” “臣只是觉得，臣的想法实在是大逆不道。”诸葛晖无奈道。 段云袖催促道：“您只管说！若连您都信不过，这大周还有哪个臣子值得我和皇姐信任呢？” 诸葛晖犹豫片刻，叹道：“其实，凭此子的才学，样貌，和那一腔忧国忧民的胸怀，有望与陛下喜结连理，成为大周帝君。若他能立下不世功勋，令万民拜服，殿下与琴雪若是喜欢，也不是不能一起嫁给他。如此，自然也断绝了巴蜀与大楚招揽和离间他的可能。” 段云袖和飞云目瞪口呆。 诸葛晖一心只为君王、国家和百姓。 她们当然能理解诸葛晖的考虑，这可能是对大周最好的结果。 诸葛晖对梁萧的评价，已经超出了段云袖的预估。 可是！ 段云袖悻悻道：“您也知道的，我皇姐已经有婚事在身，只是她一直不肯透露……” 诸葛晖道：“陛下的确提过，先皇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只是她只字不提婚约对象，一心为大周勤政终身。陛下的意思，是将来从殿下和驸马爷的子嗣里挑选一位，作为储君。但殿下与陛下姊妹情深，自然不忍心看她终身不嫁。” 段云袖连连点头，心情复杂。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孤独终老。 “我明白丞相的意思了，这种事必须由我去和皇姐沟通，换谁去和我皇姐谈，都不会有结果的。” 诸葛晖称赞道：“殿下聪慧，一点就通！” 梁萧回到宴会现场，迅速成为全场焦点，越来越多的才子佳人过来搭讪。 邢风、公孙无极、卓明峰等人，反而坐在一旁，没有过来凑热闹。 梁萧打发完才子佳人们之后，与沐凌霄闲聊，相谈甚欢。 沐琴雪坐在高台上，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梁萧，眼里多了几分柔情，满心欢喜。 当年，当得知爷爷有心要把她许配给梁萧的时候，她只是抱着替自己爷爷报恩的想法答应。 至于梁萧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不在乎了，大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如今再看他…… 沐琴雪表面平静，内心尖叫。 “老娘捡到宝了！！” 梁萧在这场品评宴会大放异彩，自己的爹娘也没理由嫌弃他了！ 自己安排的大哥沐凌霄，也顺理成章出马了，征北大将军罩着他！ 诸葛晖很快也回到了现场，发表自己的看法。 “梁萧说得很对，我泱泱大周数千万军民，坐拥中央之国，岂能再对异族奴颜婢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一味忍让，使异族得寸进尺，国土沦陷。如今我国若是再忍让，国将不国！愿我大周有志之士，能勠力同心，为国为民，克复失地！” 一国丞相当众表态，令现场众人震撼莫名。 卓明峰、公孙无极与邢风略带惊疑，望着高台上以行事沉稳闻名于世的诸葛晖，心中已有定见。 “看来大周女帝早就有意拒绝与北胡媾和，诸葛晖作为股肱之臣，不过只是借梁萧之事表态，顺水推舟。” 高楼上，段云袖默默望着鼓掌喝彩的梁萧。 诸葛晖没敢当众对梁萧大加称赞，以免梁萧树大招风。 得罪那些主和派，梁萧已经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若诸葛晖再当众宣称“能救大周者，必此人也”，就无异于把梁萧推入火坑里。 “是本宫出于私心，让你卷入这场旋涡，对不起……”段云袖低声呢喃，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他本可以靠白糖发家，做个富家翁，写写诗词，妻妾满堂，快意人生。 就因为自己这个“林公公”！ 就在段云袖愧疚时，一旁的女帝悠悠道：“以身相许，你就不用愧疚了。” 第55章：豪杰 “姐姐！！”段云袖急得直跺脚。 女帝似乎心情不错，眉眼带笑，道：“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的。姐姐先回去着手安排，等时机成熟，以后你和琴雪并嫡就好了，不必担心琴雪的地位。你尽快带他来见姐姐吧，连丞相都认可他，是该给他报效国家的机会。” 段云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敢回应，只是在心里碎碎念。 回去之后，一定要拿诸葛晖说的事报复坏姐姐！ 抱着这个想法，段云袖决定，暂时不向坏姐姐透露自己和诸葛晖的所有交谈内容。 宴会照常进行，诸葛晖又抽空点评了秦百里。 “名为百里，却何止百里之才，假以时日，可治千里。” 秦百里受宠若惊，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离席拜谢。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秦百里可是第一个向梁萧致敬的，英雄惜英雄！”众人惊叹。 诸葛晖又陆续品评林修、秦勋等人，以正面居多，众人皆大欢喜。 梁萧身在现场，心中对诸葛晖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这位老丞相本身淡泊名利，如今却不得不靠这种手段，给这些后生崭露头角的机会，为女帝发掘人才。 大周的科举才刚刚起步，朝廷的官位大多被国内的诸多世家垄断，短时间内还无法改变现状。 寒门出身的读书人，都很难混个一官半职，更别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劳苦大众了。 如果没有诸葛晖的品评，就秦百里这种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当个酸秀才。 这一刻，梁萧心潮澎湃。 他曾想过，若天下有变，他也可以揭竿而起，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老头子要他报效大周，女帝已经为他爹平反了，林公公又是他认可的知己，这位鞠躬尽瘁的老丞相又给了他满满的亲切感。 自己是该收起野心。 诸葛晖离开后，宴会也进入了尾声，陆续有人告辞。 梁萧出于对诸葛晖的敬意，还是决定等到宴会结束，与沐凌霄继续闲聊。 诸葛芸拉着沐琴雪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诸葛成。 “梁公子，过阵子我要回江南了，回去之前，希望能和我哥哥、琴雪姐姐约个时间拜访你……” 现场响起才子佳人们的惊呼声。 梁萧这禽兽，该不会被芸姑娘看上了！ 这是此时众人心中的想法。 梁萧不假思索道：“随时恭候大驾！” 沐琴雪开心得差点原地起飞。 她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光明正大拜访梁萧。 靠沐凌霄牵线搭桥的话，父母肯定会看出来的。 “这下可好，老娘只是陪小芸拜访他！哈哈哈！” 沐琴雪心中狂笑，满面春风。 宴会终于结束了。 梁萧回到自己的马车，发现段云袖在车内等候已久。 “林公公，这个送你！” 听到梁萧兴奋的呼唤，看着他手里存放那首诗的沉香木盒，这一次段云袖只觉得满心喜悦，一点怨气自然而然烟消云散了。 “上车吧！咱们回去再说。” 邢风也返回自己在鸿胪寺的别馆。 随从叹道：“还是小侯爷眼光独到，这梁萧竟然能得到诸葛丞相的盛赞！” 邢风点头不语，目光深邃。 即使是大楚的臣民，也深深敬佩诸葛晖这个大周丞相，哪怕只是私下交谈，也敬称“诸葛丞相”。 其实，他在三年前参加过诸葛晖的品评宴会，就得到诸葛晖的称赞，因此也在大周声名鹊起。 他看得出来，诸葛晖已经极力克制，没有过多称赞梁萧，是担心梁萧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 随从又提醒道：“小侯爷，将来此人说不定会成为大楚劲敌，咱们是不是该推波助澜，让那些大周世家对付他？” 邢风摇头道：“大楚鞭长莫及，梁萧情况不明，咱们何必引火烧身？邢海，以后千万别再提迫害梁萧之事，豪杰有豪杰做法，不该自取其辱。结交此人，利大于弊。” 随从邢海不甘心道：“那小侯爷也不能两手空空回去，沐琴雪和诸葛芸，都是才貌双绝的奇女子，侯爷应该早作打算，争取联姻！” 邢风皱眉道：“我看得出来，这些女子仰慕梁萧，将来说不定都能与梁萧喜结连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可不想学端木云城。我大楚自有女子，两国文化同宗同源，难道她们会不如大周女子？” 两名随从无言以对。 他们似乎明白，诸葛晖当年为何称赞邢风“英雄气概，当世豪杰”了。 他们也看得出来，邢风对梁萧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梁萧家中。 段云袖抚摸着桌上的沉香木盒，鼻头一酸。 诸葛丞相说他重情重义呢？ “林公公不喜欢么？”梁萧疑惑道。 段云袖连忙道：“当然喜欢！不过，这一次我希望能把这首诗送给陛下，让陛下明白你的志向……” “给陛下过目就好了，能不送么？”梁萧叹道。 “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机会，为何不送？”段云袖好奇道。 梁萧答道：“我只想送你，你我第一次相遇，其实我就敬佩你忧国忧民，这首诗就该送你。” 段云袖芳心大乱，点头道：“那先给陛下过目吧……” 梁萧这才笑眯眯点头。 段云袖撇着嘴，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本来是想“报复”自己的坏姐姐，配上这首送给姐姐的那首诗，说不定效果更好。 没想到，梁萧能为了自己放弃取悦帝王的机会！ 段云袖生怕自己待会儿被这家伙感动得哭出来，连忙起身道：“我得回去向陛下汇报了，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召见你，你要有所准备，争取给陛下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一定。”梁萧郑重答应。 御书房里，女帝段云衣向回来的妹妹出示了自己拟好的诏书。 “呐，你看，这是为你和琴雪准备的。” “姐姐！！”段云袖看着诏书内容，又羞又恼。 自己的坏姐姐，居然真打算让她和沐琴雪并嫡，封沐琴雪为公主，将来一起嫁给梁萧？ “有何不可？”段云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羞恼的妹妹。 从小到大，只有逗自己妹妹的时候，她才会感到开心。 段云袖再也忍不住了，依然决定奋起反击。 “姐姐不必急着给我们赐婚嘛，其实呢，丞相老爷爷跟我聊过……” 第56章：婚书？ “聊过什么？聊你和琴雪将来要怎么才能一起嫁给梁萧？”女帝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不不不，聊的是梁萧将来是不是有望成为大周的帝君，也就是，你的夫君~~~” 段云袖最后的“夫君”二字读音拉得老长了，言语间还不忘幽怨地注视着自己的坏姐姐。 “对了，他这首报国明志的诗，也可以作为给你的定情信物哦？” 原本还似笑非笑的女帝段云衣，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傻、傻丫头，那是你和琴雪的男人……” 飞云解释道：“主上，丞相的意思是……” “挽救大周？” 女帝听完飞云的讲述，震惊片刻，摇头道：“傻妮子，他若能挽救大周，更说明了他才是你的如意郎君。既然连诸葛丞相都认可此子，那姐姐也可以放心为你筹备了。你和琴雪可要把握机会，别让他被其他女子抢咯！” 段云袖扭扭捏捏片刻，才娇羞点头，问道：“姐姐不接受丞相的提议，除了因为我和琴雪姐姐，是不是还有父皇给你安排的婚约的缘故？” 原本恢复冷静的女帝，娇躯微微一颤，摇头道：“那婚约早就作废了，你以后不许再提，再提姐姐要生气咯！” “好嘛……”段云袖这才扑进自己姐姐怀里撒娇起来。 女帝顿时哭笑不得，宠溺地抚摸着段云袖的三千青丝，眼神却更为复杂。 回到寝宫，女帝吩咐玄卫：“用心看守，任何人不得擅闯。” 寝宫周围，戒备森严。 女帝这才走向自己的龙床，找到龙床右下角的暗格打开。 原来里面还有一个锁。 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开锁之后，取出了三封诏书。 这是先皇遗诏！ “丞相老爷爷，也真是的……”段云袖深吸了一口气，取出第一封遗诏摊开。 这是一封婚书。 婚书里面，提到最多的字眼，竟然是“梁萧”！ 烛光下，女帝浏览诏书，眼里满是埋怨。 “让他做大周驸马，也算弥补了父皇对兰陵侯的愧疚……” 良久，女帝拿起诏书，看向一旁取暖的火盆，又犹豫片刻，摊开诏书，望着上面的字眼。 【我儿云衣，虽是女子，却有圣君之资。】 这是先皇留给她的赞誉。 段云衣咬着自己的下唇，惆怅万分。 她就这么看着诏书，直到深夜，才幽幽叹息，又把诏书收藏起来。 梁萧回到家中，巡视了工坊之后，又回到家中，奋笔疾书。 原本他在丞相府是准备低调摸鱼的，没想到端木云青居然侮辱他老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他也因此出尽风头，以后那些世家自然会视他为眼中钉。 “糟老头子，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我的处境，我只能和女帝同进同退？” 一想到自己师父，梁萧也不禁苦笑。 老头子告诉他，这位大周女帝是有圣君之资，勤政爱民，值得效忠。 实际上，他对女帝的了解微乎其微。 大周开国至今，女帝的爷爷高祖、父皇世祖，的确都是勤政爱民的贤君。 “哥哥，林公公打算什么时候带你入宫面圣？” 江拂雪带着阿婆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询问。 “雪儿也想去么？”梁萧微笑道。 江拂雪道：“雪儿年幼无知，不能坏了哥哥的好事，只是雪儿听说，那位陛下冷若冰霜，是典型的冰山美人。” 见梁萧疑惑，江拂雪终于不再藏私，取出自己准备的一小颗洋葱，放在桌上。 “哥哥，这是……” 梁萧忍俊不禁道：“洋葱嘛，有催泪功效，阿婆帮你买的？” 江拂雪惊道：“哥哥知道这东西能催泪？？” “当然知道。”梁萧不假思索道。 江拂雪憋红了脸，低头道：“那哥哥一定也知道，雪儿有好几次是利用洋葱假哭的……” “哥哥都知道。”梁萧答道。 江拂雪无地自容：“那哥哥为何还要纵容雪儿……” 梁萧拿着洋葱，摸了摸江拂雪的小脑袋，叹道：“雪儿是为了哥哥而牺牲，哥哥对你只有愧疚，又怎么忍心拆穿你呢。” “牺牲？愧疚？” 江拂雪猛地抬头，心中暗惊。 难道他还知道自己其实是公孙家四小姐？ 梁萧安慰道：“只是这洋葱刺激眼睛，可能对小孩子的眼睛不好，以后要少用，好不好啊？” 最后他关心的，居然是自己的眼睛？ 江拂雪再也忍不住，含泪扑进梁萧怀里，泣不成声。 “哥哥对雪儿最好最好了，以后雪儿要给哥哥找好多好多漂亮又贤惠的嫂子！” 阿婆在一旁暗暗叹息，有些不知所措。 她家小姐，看来是不可能回归公孙家了…… 第二天清晨，阿婆出门买菜，在菜市场左顾右盼，远远望见一名黑衣中年，走了过去。 黑衣中年愣了一下，便带着阿婆在小巷子里穿行整整一刻钟，才进了公孙家的后门。 公孙无极和卓明峰闻讯赶到。 “我小妹最近都跟你吩咐了些什么？” 阿婆紧张道：“小姐她说了，大少爷既然已经结识了少……梁萧，以后是有机会接触他们的，但不要再找小姐搭讪了，她只有梁萧这么一个哥哥……” 公孙无极一拍额头：“阿婆，你说，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邪术，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 阿婆不假思索道：“舍命相救，尽心呵护，无条件的宠溺。” 公孙无极无言以对。 卓明峰道：“你与其自讨没趣，不如派人长期关注梁萧。此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公孙家应该想方设法，与他加强合作，利远大于弊。” “若是他因此壮大，威胁到我公孙家呢？”公孙无极担忧道。 卓明峰答道：“你若觉得配合那些世家限制打压他可行，而不必担心将来他报复的话，也没问题。你若是担心将来任何人都限制不住他的成长，公孙家考虑与他合作，也算是给自己多找一条门路。” 公孙无极咬牙道：“还是先合作，等我三妹来处理吧，小妹对她还有点感情……” 梁萧在丞相府怒斥端木云城等人，并写诗明志，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一天，文武百官入宫参加晚朝，进了大殿，第一眼就看到墙壁上装裱起来的梁萧的字。 第57章：少女心思 现场大臣见了梁萧的字，不由陷入沉默。 端木云城与端木云青的父亲，礼部尚书端木操，与其兄长吏部尚书端木节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满是恼怒。 昨天丞相府的事，他们已经了解了，这会儿段云衣又把梁萧的墨宝拿出来展示，其用意不言而喻。 龙椅上的段云衣俯视群臣，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失望。 “右丞相奉旨举办品评宴会，满载而归。我朝读书人忧国忧民，风骨犹存，深知蛮夷乃是豺狼，不可媾和，朕心甚慰！众卿家觉得，这首诗写得如何？” 群臣纷纷答道：“字字珠玑，堪称绝妙！” 段云衣又盯着端木节和端木操两兄弟，问道：“两位端木卿家何故一言不发？” 端木操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等始终认为，蛮夷只需怀柔，不该妄动干戈，十七年前迁都之祸，生灵涂炭，历历在目！若我大周因此绝了与蛮夷友好的通道，只怕……” “端木卿家此言差矣，当年迁都之祸，究其根源，恰恰是因为养虎为患，北胡人收购我大周铁器和粮食，得以发展壮大，趁虚而入。北境空虚，失职的乃是兵部！”段云衣说完，盯着兵部尚书南宫雷。 南宫雷汗如雨下，极力辩解。 “臣等已尽心尽力，奈何前线作战不力，兰陵侯拥兵自重，不听调度！如今兰陵侯之子梁萧又妄议主战，妖言惑众！” 段云衣不耐烦道：“这套说辞，先皇和朕已经听了无数遍了。朕与右丞相等人商议，要彻底断绝与北胡通商渠道，严禁走私北胡，即日推行！” 群臣超过一半，战战兢兢。 直到以诸葛晖为首的众人，山呼圣明，他们才跟着下跪称赞。 段云衣回到御书房，妹妹段云袖在此等候多时了。 “官场远比商场险恶，但时不我待，妹妹，你早点带梁萧来见我，咱们早日将他培养成大周栋梁。唔，还有大周驸马。” 段云袖原本一脸开心，听到最后一句，又涨红了脸，幽怨地瞄了段云衣一眼。 端木操回到家中，阴沉着脸，向自己两个儿子叙述晚朝之事。 端木云城怒道：“竟然不给我端木家面子，当众展示梁萧的诗？这昏君的好日子是到头了！等北胡入主中原，我端木家依然是朝廷柱石，而她们姐妹，注定为奴为婢！” 这一天，梁萧开始安排工坊工人，利用白糖制作新品。 一百名工人，忙得热火朝天，他们的家人也主动为梁萧打扫工坊、住宅。 梁萧给他们的待遇，已经让他们决定誓死效忠这位老板。 但梁萧并没有急着扩招流民。 他在等下一批五千两甘蔗。 定国侯府答应与他合作，但具体能执行到什么程度，他也心里没底。 这批甘蔗的数量，将决定了他的糖坊以后需要多少工人。 至于流民，大周是从来不缺的…… 傍晚，诸葛晖的孙子诸葛成来拜访梁萧，给他送来了一份朝廷的花名册，上面还大致记载了官员之间的关系。 诸葛成叹道：“我爷爷知道你暂时无心为官，但朝野之事你还是需要了解一下，以免将来得罪太多大臣，影响到你的商业。” 梁萧收好花名册，想要招待诸葛成，被诸葛成婉拒了。 送走诸葛成之后，梁萧对江拂雪称赞道：“诸葛家家风甚严，令人钦佩。” 丞相府内，诸葛芸正在吹箫，爷爷诸葛晖和其他长辈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等诸葛芸停下之后，诸葛晖才问道：“小芸，你今天的箫声与往常不同……可有心事？” 诸葛芸犹豫片刻，才嗫嚅道：“爷爷是不是觉得梁萧很不错？” 诸葛晖一愣，反问道：“那你久居江南，觉得他比江南那些才子如何？” 诸葛芸支支吾吾道：“昨天与会的，也有不少江南知名才子，比如秦百里。可我看得出来，爷爷对梁萧的评价肯定在他们之上！我也觉得，梁萧很不错哦？” 诸葛晖点头道：“此子未来可期。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啊啊啊？才没有！已经有人看上他了，我就是觉得他确实很不错……” 看着突然羞恼的孙女，诸葛晖心中无奈。 后生的儿女情长，他其实并不想干涉。 但考虑到大周的现状危如累卵，他可是看好梁萧成为大周帝君的，甚至为此险些伤了公主的心。 让梁萧成为大周帝君，总好过有朝一日女帝向北面称臣，甚至屈辱地成为北胡诸王或者大楚皇帝的妃子。 自古佳人爱少年，诸葛芸对梁萧的好感，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幸好，现在只是好感而已。 掐灭这妮子对梁萧的好感？自己实在是不忍心！ 只有在场的诸葛成是个愣头青，激动道：“爷爷，我也觉得梁萧这人很不错的，将来说不定真能和小芸喜结连理……” “大哥你又口无遮拦了！！”诸葛芸羞恼地拍打诸葛成手臂，现场长辈会心一笑。 诸葛晖看在眼里，想起沐琴雪和段云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就从江南跑到京城来了呢…… 夜间，梁萧的府上又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沐夫人？” 看到站在沐琴雪和沐凌霄面前的沐夫人，梁萧一脸惊讶。 她之前可是相当嫌弃自己，不希望自己和她女儿有太多交集。 “梁萧，我来给你道个歉，真没想到原来你只是怀才不遇，有心报国……” 沐夫人说着，一脸惭愧地向梁萧行了一礼。 梁萧吃了一惊，连忙请他们三人进府。 “沐夫人爱女心切，我当然能理解，不必自责。” 沐凌霄和沐琴雪坐在沐夫人左右，各怀心事。 此时的沐琴雪，表面微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老娘了解了梁萧在丞相府宴会上的表现之后，对梁萧彻底改观，虽然没有表态支持老爷子的许配决定，但也表示尊重女儿自己的选择，还请求拜访梁萧一回。 毕竟，自己的老娘也是出自平民之家。 第58章：规矩？ 沐夫人问道：“梁萧，你觉得小女如何？” “娘？”沐琴雪吃了一惊。 梁萧毫不犹豫道：“不愧是第一奇女子。” 沐琴雪偷偷瞄了梁萧一眼，满心欢喜。 沐夫人打量着梁萧，心中感慨。 这孩子一表人才，又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只是…… 一想到自己女儿那天生蛮力，武艺高强，就如自己婆婆那样，将来这孩子免不了变成自己公公妻管严，沐夫人又实在有些不忍心，叹道：“咱们好好谈谈白糖的生意吧？” 梁萧欣然应允。 这一次，沐夫人在梁萧和沐琴雪先前商谈的基础上，把白糖的定金提到了一万两，让梁萧也吃了一惊。 梁萧提醒道：“夫人，我手里现在还没有这么多白糖，而且，我最多只能每次供应给你们一半。” 沐夫人道：“无妨，咱们签了协议，你若是供应不上，也不必赔偿什么，只归还定金便是。” 梁萧一愣。 这位夫人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沐琴雪似乎看出了梁萧的疑惑，说道：“梁公子，其实我外公和外婆，当年迁都之祸，我外公外婆还在北境，没能幸免于难，所以我娘一直很痛恨北胡的。而北胡之所以壮大，离不开一些唯利是图的大周商人给他们提供的物资。” 梁萧恍然，郑重道：“夫人放心，家父还被北胡枭首示众，我梁萧怎么可能与北胡做生意。恰恰相反，今天我梁萧赚到的每一个铜子儿，将来都有可能成为射向北胡的利箭！” 沐夫人不再怀疑。 沐凌霄激动道：“梁萧，你会武艺或者兵法么？” “略懂。”梁萧点头道。 沐凌霄笑道：“我现在就很期待将来与你并肩作战的一天！” 梁萧与他们三人又闲聊了一番之后，沐夫人才带着自己的子女离去。 回到家中，沐琴雪埋怨道：“大哥，人家现在是梁家独苗，你怎么能忽悠他上战场！” “哦也对，他跟你都还没生个一男半女呢。”沐凌霄撇嘴道。 沐琴雪哼哼道：“你知道就好~” 沐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感叹道：“给他一万两定金，是娘能为你尽的最后一份力，但愿他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他拿着一万两，都能面不改色，说明心性过人。往后的事，你要自己去努力争取了。” “我娘对我最好了！”沐琴雪开心地抱紧自己的老娘。 现在唯一碍事的，就是自己的混账老爹了！ 梁萧坐在房间里，看着手里的一万两银票，若有所思：“是可以发展发展这东西了。” 他今天看完花名册，也意识到了大周形势的严峻。 朝野官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真正能为国为民的，不到一半。 但如今皇室仅存两姐妹，女帝又暂时摆脱不了对这些世家的依赖。 好在军权牢牢掌握在女帝手中，这是大周开国以来的规矩。 而且，还有诸葛晖这样鞠躬尽瘁的丞相，协助女帝稳住朝政。 大周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朝代，但终究还是个封建王朝。 现在他需要很多钱，有了足够的钱，他才能办事。 他一直想要训练一支用于自保的精锐，当然，如果能得到女帝支持最好，这样可以顺理成章。 女帝支持，这支军队就是精锐的正规军，不支持，这支军队就是自己的私兵。 伴君如伴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梁萧太清楚兔死狗烹的道理了，只想首先确保自己和亲人的安全，不能无条件信任和依赖别人，包括女帝和定国侯府。 第二天没有朝会。 清晨，段云衣趁着秋高气爽，乔装打扮成黄衣公子，巡视人间疾苦。 走着走着，段云衣又上了自己暗中盘下的客栈二楼。 这里就在集市边，她可以随时体察民情。 梁萧的人又来卖白糖了。 白糖可以论两卖，一两四十文，一摆上摊位，就被买空了。 段云衣一脸欣慰：“白糖口感只比蜂蜜略差，但远胜饴糖和石蜜，听他的意思是，将来这东西还能成为军需物资。朕听皇妹说，他的白糖之所以规定限购，就是不希望有人大量囤积，因为白糖比一般的粮草还要实用。” 身后两名玄卫统领也尝过了白糖和用白糖精制的糕点，赞不绝口。 段云衣默默注视着集市的方向，眼里满是期待。 “先回去等候吧，朕有心让林端考验考验他。” 下午，段云袖如约拜访梁萧，一脸急切，问道：“你今天方便面圣么？” 梁萧答道：“吾皇召见，哪有不方便的道理？” 段云袖压下内心的狂喜，提醒道：“我明白你的洒脱，不过皇宫是重地，你多少要注意一下礼法，不可造次，一定要给陛下留下最好的印象。” 梁萧一口答应，上了段云袖的马车。 进了皇宫，段云袖领着梁萧一路来到一处宫殿，叮嘱道：“我去禀报陛下咯，稍后会有其他公公来带你面圣，你可要明白规矩。” 离开宫殿之后，段云袖捂嘴笑道：“本宫这就去沐浴更衣，今天就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哼！” 梁萧等了片刻，等来了真正的司礼监秉笔林端。 林端当头一喝：“这里是接待贵宾的新殿，你来面圣的，懂不懂规矩？” 说着，林端朝他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规矩？是林公公带我来的。” 梁萧眉头一拧，看向一旁的飞云，飞云却别过头去，没有理他。 林端冷笑道：“现在你归咱家管，林公公也不顶用！” 梁萧寻思，先面圣要紧，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林端：“公公请笑纳。” 林端收了银票，笑眯眯道：“随咱家来吧。” 梁萧跟在林端身后，一言不发。 这个黄衣死太监也是一脸清秀，但和他认识的林公公差远了。 二人走到距离御书房十丈的走廊，又恰好遇上了微服私访回来的女帝段云衣。 又是一个一脸清秀的黄衣死太监？ 见段云衣朝自己走来，梁萧心里恼火。 林端正要行礼，段云衣已经先一步走来，道：“你便是梁萧？这里是皇宫，要注意…” “我懂，我懂！” 梁萧笑眯眯地走了上去，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梁萧抓起段云衣的手，把银票塞进了段云衣的手里。 “公公，请笑纳！” 第59章：不如净身入宫？ 现场静得落针可闻。 林端和梁萧身后的飞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贿赂……皇帝？ 段云衣也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梁萧会来这么一出。 直到她回过神来，连忙甩开梁萧的手，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萧看了看林端，微笑道：“这位公公要‘规矩’，权当是给公公你的见面礼，请尽快带我去见陛下。” 段云衣眼里满是浓浓的失望，看向飞云。 飞云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朝段云衣鞠了一躬，把梁萧拉到一旁，小声训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梁萧小声回应：“眼下头等大事，是见到陛下，区区个人小节算得了什么？等我面圣之后，一定要向陛下举报这两人收受贿赂。” 飞云用一脸郁闷道：“她就是当今圣上！” 梁萧神色一变，回头看着冷漠注视自己的段云衣，干笑了起来。 “你是陛下？” 段云衣拿起手里的银票，语气冰冷：“你连朕都敢贿赂？” “不不不，是他先找我要规矩的，我以为陛下也是公公，也好这口。”梁萧连忙指着林端解释，同时翻身便拜。 “你不必跪了，随朕前往御书房。” 段云衣转身便走，不再理会同样疑惑的梁萧。 自己一个平民见了天子不用跪？ 段云衣领着林端和飞云进了御书房，让梁萧留在外面。 右丞相诸葛晖在此等候多时。 “飞云，他是如何回应你的？” 飞云忍住笑意，答道：“回主上，他说，先见主上要紧，个人小节无足轻重，他还说，见了主上之后，一定要举报主上和林公公收受贿赂。” 林端这才向段云衣解释“规矩”。 段云衣无奈道：“丞相，朕觉得很失望，他为何不是慷慨陈词，怒斥林端一番……” 诸葛晖问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要的是骨鲠之臣，还是定国之臣？” 段云衣一怔，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道：“朕明白丞相的意思了，他是为了见朕一面，宁可委曲求全……请他进来吧。” 梁萧进了御书房，见诸葛晖也在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走过场，对着龙椅上的段云衣翻身便拜。 “往后，你不必特地行跪礼。” 段云衣的话，让梁萧陷入了沉默，就连诸葛晖也吃了一惊。 诸葛晖看了一眼段云衣，又看了一眼梁萧，若有所思。 等梁萧起身谢恩后，段云衣又命玄卫赐座。 见梁萧左顾右盼，段云衣问道：“你可是在找林端？” “回陛下，正是！” “以后你回话也不必刻意再加‘回陛下’。”段云衣说完，指着林端，又道，“他便是司礼监秉笔，林端。” “什么？”梁萧打量着林端，心下一沉。 难道那个“林公公”真的是…… “哼！梁萧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段云衣身边屏风的另一侧传来一道娇哼。 梁萧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红衣倩影，莲步轻移，走到段云衣身边。 眼前少女，娇俏柔美，明眸善睐。 尤其是她脸上那对随着笑容浮现的小酒窝，更是令他心神一荡。 再看女帝，姐妹俩有五分相似。 这位女帝现在是女扮男装还没换回来，但梁萧毫不怀疑，她的姿色绝对不在红衣少女和沐琴雪之下，还有着沐琴雪她们所不具备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位红衣少女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梁公子是不是找我呀~” 段云袖看着一脸吃惊的梁萧，拉着长音，因为太过得意，笑得前俯后仰。 梁萧眉头一颤，郁闷道：“公主殿下竟然会扮成太监，结交我这一介草民……” 原本几乎得意忘形的段云袖，笑声戛然而止，涨红了脸，幽怨地注视着梁萧，嘟哝道：“你不应该敬佩么？” 梁萧道：“当然敬佩。” “除了敬佩呢？”段云袖不甘心道。 “唔，还有同情。” 听着梁萧漫不经心的回应，段云袖莫名想踹他一脚。 一旁的诸葛晖不紧不慢道：“什么同情，分明是心疼。” 梁萧一愣，默默点头。 “算你有点良心。” 段云袖看在眼里，顿时满心欢喜，道：“你也不算草民了，以后称臣就好。因为我皇姐准备对你委以重任，而且她正在考虑，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令尊的侯爵归还给你。” 梁萧当即谢恩。 一想到梁萧一口一个“林公公”，段云袖又忍不住笑道：“不过嘛，你竟然公然贿赂林公公和我皇姐，还知道太监容易失禁，看来你也是深谙此道，不如……” 言语间，段云袖已经走到梁萧面前，做了个切菜的手势。 “你干脆净身入宫，当我的贴身太监，博个名留青史？” “殿下饶命啊，臣可是梁家仅存的血脉！” 看着吓了一跳的梁萧，段云袖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那就勉为其难，许你将功补过咯~” 梁萧松了口气，微笑注视着段云袖。 他看出来了，这位公主其实对他没有丝毫恶意。 女帝和诸葛晖、飞云、林端旁观段云袖调戏梁萧，连“本宫”和“本公主”的自称都忘了，心中感慨万分。 段云袖一向温柔端庄，以前只在皇姐和沐琴雪面前才会有些许调皮。 但现在，她面对梁萧，也能这么开心，没有公主的架子…… 段云袖又回到女帝身边坐好，似笑非笑打量着梁萧，看得梁萧浑身不自在，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看在眼里，段云袖终于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恢复端庄，柔声道：“梁公子，真正的林端，一直想向你学习书法呢。” 林端这才向梁萧报以微笑，道：“梁公子，咱家找你要‘规矩’，只是陛下和殿下她们安排的考验。” 梁萧含笑点头。 女帝吩咐林端去通知安排酒宴之后，注视着台阶下坐着的少年，心情复杂无比。 他明明小了自己两岁，却有着连自己都不具备的沉稳。 现在的梁萧，和刚才被段云袖调戏时的状态截然不同，天塌不惊，从容自信。 自己原以为，他会是个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 女帝看了一眼诸葛晖，见后者点头，才终于开口。 “梁萧，你敢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犯颜直谏，给朕‘应对之策’，朕想听一听，你为何会觉得大周已有将亡之兆？” 第60章：应对之策 女帝话音刚落，原本还似笑非笑的段云袖，神情也变得紧张无比。 原本轻松的气氛，迅速转为沉重。 这才是女帝召见梁萧的原因。 一介布衣，处江湖之远，却能指点江山，甚至断言大周有亡国之兆。 若是让端木家知道了，肯定第一个跳出来，给梁萧安个诛九族的罪名。 也正是那份应对之策，让女帝深信，梁萧是有心报效国家的。 梁萧不紧不慢，反问道：“陛下，我朝开国至今，已有几年？” 女帝答道：“五十五年。” “五十五年，原本还只是一个朝代的上升期，而今天的大周，却仍是百废待兴的光景，与王朝末期何异？” “王朝末期？”众人一愣。 梁萧这才郑重解释。 “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武朝崩溃之后，群雄并起，百姓饱经战乱，人口锐减，最终由高祖取而代之，定号大周。大周立国之初，也是高祖和世祖与民休养生息，鼓励生育，才让大周人口恢复到武朝水平。” “在王朝的初期，国家也像前朝立国之初一样，地广人稀，朝廷长期鼓励民众开垦荒地。按常理，一直以来，国家缺的是人，而不是土地。但陛下也应该清楚，大周与武朝的情况截然不同，有大量的官绅依然在掌握着海量土地的同时，不断以各种方式兼并底层百姓的土地。” “这样就造成了诡异的现状，土地兼并非但没有因为王朝初期的天时地利人和而缓解，对比前朝，反而日益加剧。无论这些开垦荒地的百姓有多努力，每逢天灾人祸，他们都会破产，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又被迫贱卖出去，周而复始。” 女帝若有所思，问道：“你认为，土地兼并是造成大周亡国之兆的根源？” 梁萧摇头道：“陛下，所谓的土地兼并，其实根本只是表象而已。” “表象？” 女帝和段云袖、诸葛晖对视一眼，三人都难掩好奇。 不在庙堂，能意识到土地兼并这种危害，已经证明此子见识非同寻常。 结果，土地兼并在他看来只是表象？ 梁萧沉声道：“真正造成亡国之兆的原因，是因为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土地掌握在官绅的手里，而这些官绅有免税的特权，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国家不能从他们的土地上收税，为了维持开支，自然要从百姓身上盘剥。百姓不堪重负，最后当然是揭竿而起。” 段云衣呼吸一滞，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陛下，大周接收了太多的前朝旧臣，京城端木家、拓跋氏，江北独孤家，江南公羊氏，以这些世家为首的各大世家抱团，通过土地兼并和免税特权，掌握了难以估量的财富。这些都是前朝留下来的食利阶层，目前又是陛下不能轻动的势力。” “眼下的大周，还能因为陛下牢牢掌控军权而得以喘息。若将来财政不足以供应军队，这些军队自然也会陆续脱离陛下。等到陛下控制不住京城和地方军队的时候，面对揭竿而起的各地叛军，和趁机挥兵南下的北胡，再有这些家族暗中支持，皇室只有陛下和公主两人苦苦支撑，大周安得不灭？” “等到国家阻止不了财政崩溃的时候，与朝廷貌合神离的巴蜀，还能俯首称臣么？与大周交好的大楚，能不趁机分一杯羹么？那时，大周自然是灭亡在即，陛下认为自己和公主作为女子，会是什么下场？” 不等梁萧说完，御书房内以飞云为首的众玄卫齐声呵斥：“大胆！” 段云衣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让他畅所欲言！” 一旁的段云袖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梁萧。 这家伙，就不知道挑好听的说？ 梁萧这才继续解释。 “陛下也知道，这些世家远比常人狡猾，他们对国家而言，与附骨之疽无异，不断吸血，和平年代，陛下也找不到借口抄了他们的家。但是他们同样也有顾虑：若天下有变，陛下不顾一切拿他们开刀，他们也承受不起。” “而且，如今他们就是大周的食利阶层，只要有利可图，自然也舍不得与陛下撕破脸。陛下可以暂时稳住这帮人，趁机推进改革。只要大周朝廷不崩溃，巴蜀就不敢有任何反叛之心，大楚也不可能冒险北上。” “那如何才能改变财政呢？”女帝注视着梁萧，问道。 梁萧给她的应对之策里，“亡国之兆”只是其中一篇。 仅仅只是这第一篇，就让她夜不能寐。 那是一种明知现状却无力改变的深深无力感。 梁萧答道：“自古以来，这片土地的百姓但凡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造反，只要减少对他们的盘剥，多予以恩惠，百姓自然拥护皇权。因此，唯有取消官绅免税的特权，逐步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才能保证国家能收上土地税，也不必再盘剥百姓。” “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女帝姐妹看向诸葛晖，发现他同样是满脸震惊。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设想。 “此法倒是有望解决财政困境，但如此一来，就要得罪这些官绅，只怕后果同样严重。”女帝叹道。 梁萧严肃道：“陛下，沉疴下猛药！如今军权还在陛下手中，若等各地军权逐渐脱手，到那时候便是真正的无力回天了！” 段云袖担忧道：“就算真能推行此法，如果不增加土地税的话，也不见得能卓有成效吧？” “殿下这是说到点子上了！”梁萧称赞道。 “还有？”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梁萧又解释道：“我国财政之所以紧张，其实是因为还有一项人头税没能收上来。因为人头税的关系，大周有大量的隐户、黑户、奴仆，寄居在这些地主的名下，也就是说，我国少收的人头税，其实相当于都被这些大地主据为己有。” 女帝满眼震惊，叹道：“你竟然能意识到这一点……那该如何解决？” 梁萧微笑道：“逐步推行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再以土地数量来收税，如此一来，普通百姓没有了人头税的压力，也不必再做隐户黑户，更不必卖身为奴。而那些占据了大量土地的大地主，就算藏了再多奴仆和隐户黑户，田地却是藏不住的，自然要老老实实缴税。” 御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之后，姐妹俩和诸葛晖齐声惊叹。 “妙绝！！” 这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手段，若能推行……只是，能那么容易推行么？ 梁萧这才严肃道：“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想要得到推广，也是需要时间的，甚至可能面临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国家财政未必能坚持下来。所以，陛下必须想方设法先维持住财政，从其他方面入手，搞钱！” 搞钱？ 姐妹俩望着梁萧，又惊又喜。 “所以，你经商就是考虑了这一点？” 梁萧答道：“臣经商赚钱回报陛下，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前途难料，在此之前，咱们大周其实还有很多搞钱的手段，只是陛下还没有发掘出来！” 第61章：惊天动地的良策 姐妹俩望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少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自信，从容。 与平时的厚颜无耻截然不同。 就在刚才，他还能笑眯眯贿赂皇帝呢？ 诸葛晖叹道：“梁萧，朝廷能办的盐铁专卖，榷酒之类，都办了，你说的这个搞钱，是要让陛下经商，还是？” 梁萧答道：“丞相也提到了盐铁，这食盐，是至关重要的收入之一！” “难道你是提议严查走私？”段云袖好奇道。 梁萧摇了摇头：“在大周，走私是死罪，私盐交易不如大楚猖獗，可见成效，但如此只能治标，并不能治本。如今大周盐政所面临的真正问题，是食盐的产量太低，若陛下能大幅提升产量，垄断全国乃至周边各国的食盐生意，财政改善，不在话下！” 女帝好奇道：“那要如何提升产量？加派人手？” 梁萧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叠手书，从其中选出最厚的一份，递到女帝面前。 “这是晒盐法，乃是利用海水和阳光制取食盐，有别于传统的煮海为盐和井盐、岩盐等制取手法，需要付出的只是人工和时间，而海水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众人听梁萧讲解晒盐法之后，眼前一亮。 “这晒盐法，当真能制取可食用的食盐？”段云袖一脸不信。 梁萧斩钉截铁道：“只要做好盐田，一定可以！但可能需要逐步改进工艺，毕竟这只是臣当年意外发现的思路。大家都知道煮海为盐的道理，海水里面除了食盐还有其他杂质，但只要海水不断蒸发，里面的盐最先析出。” 姐妹俩看向丞相诸葛晖，却见他也一脸期待。 女帝问道：“那你估算一下，这晒盐法能为朝廷增加多少收入？” 梁萧严肃道：“每年增加的盐政收入，少则五百万两，多则两千万两以上，全看陛下的保密工作做得如何！” “嘶……” 现场响起了众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即使姐妹俩身为天潢贵胄，即使诸葛晖位极人臣，面对这惊人的数字，也大受震撼！ “丞、丞相怎么看？”段云袖的声音有些颤抖。 诸葛晖翻阅梁萧的晒盐法内容，微微颔首，惊叹道：“臣年轻时与内人喜欢钻研一些工具，了解些许机巧之事。从梁萧提供的晒盐法内容来看，臣认为可行，毕竟这是在煮海为盐的原理上进一步改良而已，成本极低！” 姐妹两人怔怔地望着梁萧，一脸的不敢置信。 每年至少增收五百万两，甚至几千万两？？ 女帝一字一顿道：“若增收真如你所言，将来朕给你的回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梁萧提醒道：“陛下先别光顾着高兴，首先要保证靠谱的人手数量充足，在避免他们监守自盗的同时，负责监督工人，避免此法外泄。因此，大周也必须把守好自家的海岸线。除此之外，海量的食盐会冲击现有的食盐市场，导致盐价下降。” 诸葛晖笑道：“食盐降价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此，让老百姓也能长期吃得起盐，对陛下的认同感自然也会大大提升。” 梁萧赞许地看了一眼诸葛晖，继续解释。 “国内还有一些私盐商人，暗中以高价向北胡走私食盐，赚取巨额利润。盐价降低的话，只要陛下把晒盐法制取的海盐看紧一点，他们无处获取海盐，又面临高成本岩盐、井盐，生意也会越来越难做，间接影响到北胡的食盐获取，削弱北胡。” “因为晒盐法，朝廷还需要投入一部分兵力，可以顺理成章安排各地加征兵员，那些投降派的世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劝谏国家增兵。兵员增加，可随时应付国内外突发情况，同时加快推进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一两年后，陛下手里有钱，底气自然也更加充足。” “若盐政能如此增收，朕也更有底气与北胡一战！”女帝看着侃侃而谈的梁萧，心潮澎湃。 朕一直小觑他了…… 梁萧又道：“盐政的增收，也只是搞钱的其中一个途径而已。” “什么？还有其他途径？”众人又惊又喜。 梁萧又从这一叠文书里面取出一份，递给女帝。 “大周民众超过五千万，民间交易，往往会签订契约。陛下可以推行印花税，由官府出面公证百姓之间的交易，让百姓交易时可以放心签订契约，而官府可以从中收取千分之一或千分之二的印花税。除此之外，百姓与官府交易、申请时也可以签订契约，同样缴纳千分之一的印花税……” 梁萧的讲解，令众人耳目一新，纷纷点头称赞。 段云袖激动道：“姐姐，这可是两全其美！百姓的契约有了官方的认证，交易起来更加放心，最终一定能间接促进民生发展。这印花税看起来量小，但国内的契约多如牛毛，积少成多之后，一年扣除人力成本，赚个几十万两甚至一两百万两，绝对不是问题！” 诸葛晖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关键是此法极为温和，并不强迫百姓找官府认证，但百姓为了自己的交易安全，一定恨不得缴纳一点印花税以求安稳，印花税的收入，细水长流！” 女帝的玉手翻阅文书，将印花税递给诸葛晖之后，点头道：“很好……梁萧，晒盐法还有待验证，单凭这印花税，就是大功一件，足够加官进爵！” 梁萧略加思索，道：“陛下如今还需要稳住那些世家，臣为官之事，不急于一时。臣完全可以身居幕后，为陛下提供这些建议，具体的实施，还需要陛下和丞相他们这些股肱之臣通力合作，臣帮不上忙的。” “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朕除了将令尊兰陵侯的爵位归还于你之外，能为你做的实在不多……”女帝说到最后，面有愧色。 梁萧正从这些文书里挑出一份打开，闻言，笑道：“陛下能让公主殿下照顾臣，臣已不胜感激。让臣承袭家父爵位，也不急于一时。” 女帝与满脸喜悦的妹妹对视一眼，内心的愧疚感稍稍减少。 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梁萧那一叠文书上面。 仅仅两份文书，就记载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治国良策，他居然还有…… “梁萧，你明明带了那么多治国良策来，就不能……都给朕看看么！” 第62章：失态的女帝 段云袖一愣，看着自己的姐姐，莞尔一笑。 她可是罕见的如此急切呢。 不过段云袖嘴上可没闲着，附和道：“快，都打开来看看嘛~” 梁萧将其中一封递给女帝，解释道：“当初臣委托公主殿下转交给陛下的应对之策，里面就提到了这些手段。这几份文书，都是对应当初所提的内容罢了。” “朕都会好好看看的，为什么给了一份内容最少的！”女帝拿着第三份文书，目光既期待又幽怨。 但很快，她和段云袖同时美眸一亮，将这份文书递给诸葛晖。 诸葛晖看了一眼，抚须大笑：“梁萧啊梁萧，你果真聪慧绝伦！百官图谱？” 梁萧微笑道：“等以后陛下有了底气，再推行此法，让百官陆续把自己宗族和亲友的关系如实汇报，包括门生、老师、好友等等，将这些绘制成图谱，封存在大殿里。以后如果他们推荐官员升迁，陛下可以让人对照此图审查。若有人隐瞒关系，被查出来，一律否决，甚至革职查办。” 诸葛晖称赞道：“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任人唯亲，就得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你这可不是掀开他们的遮羞布，而是根本让所有人暴露在骄阳之下，无处遁形。” 梁萧补充道：“若百官真的是举贤不避亲，堂堂正正，又何惧陛下审查怪罪？这百官宗族图可以持续完善，每当有官员举荐他人的时候，都可以审查，若查出关系，也可以增订。” 女帝罕见地面露微笑：“这的确是限制世家形成门阀的有效手段之一，不过，晒盐法和印花税，更令人惊艳。” 梁萧看在眼里，心神一荡。 这种冰山美人，偶尔一笑倾城，反差之大，足以勾魂夺魄。 幸好，自己的意志还算坚定，只想搞钱！ “陛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任何对国家和百姓有利的手段，都可以纳入考虑的范围，逐步打压甚至蚕食这些蚕食大周的世家，等将来一切水到渠成，陛下就能真正掌控整个大周，再也不必看那些世家的脸色。”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周这些世家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让他们老老实实效忠皇权，再无二心，再不做墙头草，任重道远呢，少不了你的鼎力相助。” 梁萧不假思索道：“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他们的势力根深蒂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资历么？” 女帝郑重道：“你话里有话，大可直说无妨，只要是对大周万民有利的话，你就是当面责骂朕几句，也是有功无过。” 梁萧微笑道：“陛下，这些世家之所以根深蒂固，是因为他们长久经营，掌控了舆论权！” 舆论权？ 众人神色一变，纷纷点头，深表赞同。 梁萧又道：“比如端木家，乃是前朝就存在的大世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文坛和士林人望极高，掌握着最多的话语权。而能够掌控大周各地局势的，正是大周的读书人。陛下没能掌控舆论，也是让这些世家猖獗的原因之一。” 女帝急问道：“那如何改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梁萧取出了第四份文书打开，递给女帝。 “自然是想方设法掌握舆论高地，若陛下不方便，臣也可以为陛下开办报社，在盈利的同时，扩大信息传播。” “报纸？”女帝看着文书内容，若有所思。 “不错！一份几文钱的报纸，读书人当然消费得起，只要报纸的内容足够猎奇，足够劲爆，完全能让百姓长期收藏，甚至用来当成给孩子专用的识字读物！但报纸真正的作用，还是掌握舆论，因为报纸能轻松做到，让百姓直接接触到陛下想要提供的内容，其作用不下于以诏书昭告天下。” “陛下不妨想想，一份畅销的报纸，上面除了一些猎奇的消息，还写满了陛下如何勤政爱民，高祖和世祖是如何呕心沥血造福大周。如果只是一个人在看这份报纸，倒也不一定有用，但如果大周千千万万人同时看这份报纸，自然是一呼百应，从者云集！” 众人听着梁萧讲解，内心更是期待。 还有这种掌握舆论的手段？闻所未闻！ 段云袖钦佩地看了诸葛晖一眼，叹道：“丞相所言极是……” 诸葛晖一愣，想起自己对梁萧的评价，连忙道：“是公主殿下眼光独到，臣险些让陛下错过如此大才，只感到惭愧。” 女帝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两年前，梁萧来到京城，她时常派人探查此人，偶尔甚至亲自微服私访，远远观察，只觉得梁萧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愣头青罢了。 也因为她的看法，忙得抽不开身的诸葛晖才没有亲自去探望这位兰陵侯之子。 段云袖顿时顾盼生辉，偷瞄了梁萧一眼，哼哼道：“我也是跟我皇姐学的！” 闻言，女帝只感到无地自容。 真是好妹妹，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替自己说话！ 见梁萧微笑，女帝连忙转移话题：“梁卿家，这报纸的确很实用，但你说几文钱一份，是没有可能的吧？一本书籍少则几百文，多则上千文，一份信息量满满的报纸，里面必然有数以千计乃至数以万计的文字，怎么可能只卖几文钱？” 梁萧不紧不慢，取出了第五份文书。 “还有？”女帝终于心花怒放，内心的喜悦无以复加，因为迫不及待，下意识地微微起身，探过去看了一眼。 诸葛晖和段云袖也忍不住凑近一看，吃了一惊。 “活字印刷术？这又是什么东西？” 直到梁萧摊开文书，交给三人过目，三人才惊叹不已。 “这点子，绝妙，绝妙啊！”诸葛晖失声惊叹。 梁萧郑重道：“陛下，这活字印刷术，是开办报社的关键，希望陛下也能保密，因为将来的大周书籍必将因此大幅降价，让更多的百姓也读得起书，只要百姓能识字，便能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报纸信息，国家舆论高地，将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目光灼灼，千言万语，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诸葛晖抚摸着这些文书的手有些颤抖，时不时看着梁萧，微微点头，眼中隐约可见泪光。 良久，女帝段云衣望着梁萧，嗫嚅道：“你为大周贡献如此之多的良策，朕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第63章：家书 梁萧郑重回应：“臣只希望陛下能体察臣的一片忠心，待山河一统，天下靖平之后，陛下能准许臣功成身退，归隐田园。” “归隐田园？不行，你怎么能归隐田园呢……”段云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女帝也好奇道：“位极人臣，名留青史，自古以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有如此大才，朕也有心让你施展抱负，又何必归隐田园？” 见梁萧欲言又止，女帝又补充道：“朕说过，准许你畅所欲言，就算你骂朕几句也无妨……” 梁萧解释道：“位极人臣，大权在握，从来就不是臣的梦想，臣更希望将来能走遍全国，看尽大好河山。” 女帝沉默片刻，注视着梁萧，道：“你瞒不过朕，其实你最担心的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梁萧微笑不语。 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位女帝，献上这些治国之策，就意味着她将因此牢牢掌控整个国家，包括生杀大权。 让他去征服女帝，和女帝喜结连理？ 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 大周女多男少，哪怕是寒门和平民都可能有妾室，一夫一妻反而会被社会视为异类。 他自己就算不娶三妻四妾，好歹必须要有姓梁的子嗣，一旦成了女帝的夫婿，这可就成问题了。 段云袖急道：“我姐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为你、你……” 说到一半，段云袖吞吞吐吐，不敢说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默许了姐姐的提议。 让梁萧成为大周驸马…… “我什么？”梁萧越发惊疑，看着段云袖。 女帝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一封家书，交给梁萧。 “因为你是梁家最后的血脉，朕与先皇，亏欠你们梁家的……” 梁萧取来家书一看，瞳孔一缩：“这是我爹的笔迹？” 他认得自己老爹的笔迹，因为老头子那里存了不少他老爹的书信和公文。 这封家书，开头就是“梁萧吾儿”，内容却让他五味杂陈。 当年，真的是他老爹请求先皇，揽下败军之罪，保全了包括定国侯在内的其他将士。 家书里还告诉他，将来若他这个子嗣能顺利出生，无论是男是女，未来都能得到皇家的补偿，希望他能体谅圣上的苦衷。 “真是愚忠啊！”梁萧在心中自言自语，哭笑不得。 但梁萧转念一想，也释然了。 也许这就是古人的魅力？ 自己老爹一死，整个梁家就只剩下自己怀孕的娘。 他娘也是因为丈夫殉国，身心大受打击，生下自己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就算梁家没有被抄家，自己依然会被托付给老头子。 后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自己从朝廷那里得到一笔抚恤金，而且梁府本来也没什么钱，抄家也只抄走了一些家具，赶走了几十个仆人。 段云袖的出现，算是把抚恤金的事给解决了，还这么关照自己。 这么一看，好像皇家还真没什么特别对不起自己的？ 想通了之后，梁萧一脸认真道：“家书在此，臣自当竭忠尽智，为吾皇效犬马之劳！” 女帝暗暗松了口气，面露欣慰之色，看着梁萧老爹的家书，原本白皙的娇颜浮现几分醉人的绯红。 今天她算是明白了，皇家，的确亏欠他太多…… 这就更让她坚定了想法，要把自己的妹妹塞给这家伙。 诸葛晖早就看过这封家书，倒没什么意外的，只是看着“活字印刷术”的内容，惊叹不已。 “活字印刷术若能得以推广，将来国内普及教育的效率必能提升数倍乃至数十倍，成本也将大大降低，越来越多百姓能够读书，自然也更有机会参加科举，最终，陛下也就更容易借助科举，真正打破世家的垄断地位。” 女帝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在了梁萧最后一封文书上，面露急切。 “梁卿家，你手里还有一份呢？快给朕看看嘛！” 听出自己姐姐略带撒娇的语气，段云袖吃惊地望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以前，姐姐好像只跟父皇母后撒娇过呢？ 梁萧立即将文书交给女帝。 “最后一份，乃是治国强军的综合策略，包括改革军制、改进钢铁工艺等，若能提升钢铁产量，降低军备成本，军队的战斗力也能更上一层楼。没有强大的军队，前面的所有国策就算再好，也只能任人宰割。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梁萧所谓的“枪”，当然不是长枪，但有长枪这种冷兵器存在，这话放在这里也没什么毛病。 梁萧的最后一句话，把段云袖和诸葛晖都给逗笑了。 就连女帝也是似笑非笑，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大周绝对不能成为别人的粮仓。” 看着这封最厚的文书，姐妹俩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时而点头，时而叹息。 诸葛晖受命借阅之后，也同样神情凝重，赞不绝口：“真乃国之栋梁也，臣也觉得受益匪浅！就算他暂时不适合为官，陛下也可以先从经商方面着手重用。” 女帝会意，凝望着梁萧，一字一顿道：“这治国六策，朕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你梁萧的功绩。但这是以后的事，朕现在就希望能给你一些满意的回报。朕决定赐你皇商特权，许你进行一切商业活动，包括盐铁生意。” “盐铁？”梁萧有些惊讶。 “不错。”女帝点头道。 梁萧笑道：“盐铁就不必了，臣原本只是想寻求酿酒和买卖粮食、土地的特权，想不到陛下如此慷慨大方。” “朕相信你自有分寸。”女帝说着，又提议道，“梁卿家，朕有意设宴款待你和丞相。” 梁萧当即谢主隆恩，接了圣旨。 女帝又留下其他人与梁萧闲谈，自己先去沐浴更衣。 段云袖在一旁看梁萧与诸葛晖侃侃而谈，眼波流转，芳心暗许。 “这南宫宁是何等的有眼无珠，竟然想抛弃这样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段云袖暗自庆幸。 她很不喜欢势利眼的女子，因此一直没有通过沐琴雪的关系结交南宫宁。 更不可能让南宫宁和自己并嫡！ “并嫡？” 突然意识到自己都想好和沐琴雪并嫡的事了，段云袖连忙用双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如小鹿受惊般，望着和诸葛晖谈笑风生的梁萧。 第64章：今晚月色真美 现在梁萧心情大好。 女帝对他的厚待，超出了他的预估，连盐铁生意都允许他插手。 而现场最开心的，却是丞相诸葛晖。 这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丞相，难得开怀大笑，前所未有的轻松。 除了女帝和公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周现状了。 眼下的大周，还可能出现人才断层、青黄不接的情况，到那时候就不得不向那些世家彻底妥协。 梁萧的横空出世，无疑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娇羞的段云袖，见梁萧看向自己，心头如小鹿乱撞，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跑去姐姐的寝宫。 寝宫深处，真正浴池里沐浴的女帝突然收到女玄卫来报：“主上，殿下来了。” 女帝一脸狐疑，转身看向门口红着脸的段云袖。 “傻妮子，你不去多陪未来的大周驸马说说话嘛？” 段云袖嘟囔道道：“坏姐姐，你还取笑人家，你自己刚才还对他撒娇呢！” “我哪有……”女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本就潮湿的脸颊又浮现几分酡红，连忙把自己露出水面的香肩藏进水面。 “姐姐，你也觉得他很可靠吧？”段云袖哼哼道。 女帝点头道：“你看了他的治国六策，也应该清楚，他若是有心自立，完全可以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将来趁势而起。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把这么重要的国策交给咱们，可见他的确是有心报国。相比之下，我给他的那些特权，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说完，女帝又转身看着一脸自豪的段云袖，道：“姐姐是认真的，不是逗你玩，他的确是大周驸马最佳人选。不过，既然你和琴雪都有了主意，姐姐也不打算跟他摊牌，毕竟你们才认识他不久，感情应该慢慢培养，只是要当心他被人抢走咯。” 段云袖红着脸，许久才点头，问道：“之前丞相老爷爷的提议就不错，他不能是大周帝君么？” 女帝连忙答道：“姐姐怎么能跟自己的妹妹抢男人呢，傻瓜……” “姐姐最好了~~” 姐妹两人就在浴池里嬉戏打闹。 梁萧和诸葛晖又聊了聊天下大势，诸葛晖时不时点头，深表赞同。 “让你暂时当个皇商，实在是屈才了。” 听到诸葛晖的赞誉，梁萧只是谦虚一笑。 这位诸葛丞相，的确有故乡历史上那位丞相的风范，能得到他的赞许，他还是免不了有些许的沾沾自喜。 又过了一刻钟，女帝终于在段云袖的陪同下回到御书房。 梁萧定睛一看，也不禁暗暗称奇，惊为天人。 出水芙蓉般的女帝，一身龙袍也掩盖不住婀娜多姿的身段，恢复女儿身之后，更添几分冰雪美人的气质，和不怒自威的皇者风范。 再看段云袖，一身红衣，凹凸有致，绝色异彩。 姐妹两人，都堪称千秋绝色。 原来这对姐妹女扮男装的时候都特意束胸了。 姐妹俩带着这一老一少去了西宫别苑，设宴款待。 梁萧就坐在诸葛晖身边，对面是女帝姐妹。 “朕相信，先皇与令尊兰陵侯在天之灵能看到你为国尽忠，贡献良策，也一定深感欣慰。朕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段云袖立即跟上。 “臣受宠若惊。”梁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女帝又道：“梁萧，只是让你先做皇商，朕还是觉得于心有愧。你可有其他要求？朕会尽可能满足你。” 梁萧略加思索，道：“愿陛下能够不忘初心，善待大周万民，善待功臣。” 善待大周万民？ 女帝望着梁萧，目光灼灼。 他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眼看着要立下不世之功，心里却没有忘记大周万民！ 这一刻，女帝把梁萧贿赂自己的事抛诸脑后，亲自为自己和梁萧倒了一杯酒，道：“梁爱卿，朕这一杯，敬你十年之后功成名就。” 梁萧举杯道：“臣这一杯，敬十年后陛下一统山河，国泰民安！” “爱卿？”一旁的诸葛晖一愣，看向女帝，若有所悟。 身为女帝的段云衣，一向只称呼百官为“卿家”，叫梁萧“爱卿”还是头一回。 看着难得轻松的女帝，诸葛晖也不禁欣慰一笑。 自己可不是定国侯那种老不要脸的，让孙女捷足先登，后生的私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毕竟，自己先前可是提出了相当大胆的假设，认为梁萧有成为大周帝君的可能。 周围的女玄卫也是满脸震惊地望着自己的主上。 她们可都是看着主上长大的，因为先皇一直没有男丁，从小她就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压力，继位之后除了对公主展现柔情，更是一直不苟言笑。 而今天，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年，她不止笑了一次。 宴会结束之后，段云袖亲自送梁萧回家，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里，段云袖的脸红得厉害，只是借着夜色的掩护，没有让梁萧察觉。 他很知趣地跟自己保持距离，坐在马车的最左边，没有占自己便宜。 良久，段云袖才打破沉默。 “梁公子，我把你带进官场，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梁萧答道：“臣只觉得不胜荣幸。” 段云袖柔声道：“以后你不必对我称臣，我对你都没有架子，你私底下叫我名字不就好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萧笑了。 “那我还……算不算是你的知己？”段云袖的声音有些紧张。 梁萧一愣，道：“公主，你现在可不是林公公，而是女孩子，我……” “女孩子就不能成为你的知己么？”段云袖哼哼道。 梁萧郁闷道：“可以是可以……” 他隐约感觉到，这位公主对自己有几分好感。 但他面临的，是和面临女帝一样的问题。 段云袖撇着嘴，柔声道：“不勉强你咯，咱们知己是做不成了，还能做朋友吧？” 梁萧陷入了沉默。 “朋友也没得做么？？”段云袖失落道。 梁萧道：“公主，咱们依然是知己，是朋友。” 闻言，段云袖心花怒放，只感到眼前豁然开朗。 “今晚月色真美啊……” 第65章：一品皇商？ 段云袖是开心了，飞云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却是郁闷无比。 她是专门负责保护公主殿下的，以前公主殿下坐车，她必须同坐，贴身保护。 因为梁萧，现在段云袖悄悄把她赶到另一辆！ 可一想到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公主殿下因为梁萧，比以前快乐活泼得多，飞云也不由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段云袖跟着梁萧回到了梁府，迫不及待问道：“你说的冰糖呢？” 梁萧刚才在宴会上随口提到了“冰糖”和“冰糖雪梨”，让爱吃甜食的姐妹俩很感兴趣。 “我去看看，工人应该已经做好了。” 梁萧才刚说完，江拂雪就从远处赶来，一脸兴奋。 “哥哥，阿婆会做冰糖雪梨了！” 但很快江拂雪的目光又落在段云袖身上。 “咦？” 梁萧连忙道：“其实她不是林公公，是本朝的云袖公主。” 江拂雪连忙行了跪礼。 段云袖亲自扶起她，柔声道：“以后雪儿就跟你哥哥一样，私下不必多礼，就叫我云袖姐姐吧，我也想体验一下做姐姐的感觉~” 江拂雪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云袖姐姐”，段云袖顿时心都化了。 外表清纯乖巧可爱的江拂雪，简直是这些姐姐们的致命杀手。 此时单纯的公主全然没料到，自己也入了小魔女的法眼。 “家里可有存放冰糖？”梁萧急问道。 江拂雪立即领着梁萧三人去了厨房，指着桌上的一盆冰糖。 “这就是比白糖还要珍贵的冰糖？” 段云袖一脸好奇。 白糖很甜，直接吃的话，吃多了会腻，但像冰糖这种大颗粒的糖，看起来比石蜜干净得多，也可以直接食用？ 梁萧把小盆子推到段云袖面前，微笑道：“你尝尝，就像糖果一样。” 段云袖小心翼翼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秀眉一挑：“嗯~” 她甚至忍不住轻轻咬碎冰糖，咯咯作响。 “不过，糖和甜食可不能多吃，吃完最好用清水漱口，否则吃多了会蛀牙。蛀牙无药可救的时候，就只能用钳子狠狠地给你把烂牙拔出来！” “呀！”段云袖吓了一跳，幽怨地望着梁萧，哼道，“我才不会蛀牙！” 江拂雪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定见。 看起来，已经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江拂雪又去拿来三罐提前盛好的冰糖雪梨，飞云也获赠了一罐，但婉拒了。 段云袖尝了一口，美眸一亮，赞不绝口。 “甘甜可口，我皇姐一定也很喜欢！” 飞云见段云袖一脸喜悦，心中纠结。 出门在外，段云袖吃东西之前，她作为随从是要用银针验毒的，但刚才段云袖提前示意她不必了，可见对梁萧的信任。 梁萧又找阿婆要来自己写好的配方，交给段云袖。 段云袖又惊又喜。 以后自己想吃多少冰糖雪梨，就可以让御厨做多少？ 突然，段云袖想起什么，问道：“我能不能带几罐回去，给琴雪姐姐尝尝？” 梁萧欣然应允，又送了段云袖几罐冰糖雪梨。 临行前，段云袖回望梁萧，问道：“以后我还可以常来转转嘛？” 梁萧毫不犹豫点头，道：“你随时可以来，既然你并不是林公公，想看看制糖工艺的话，也随时可以去看。” 段云袖开心答应，眼如秋水，冲着梁萧娇媚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闺房里，沐琴雪品尝完冰糖雪梨，同样赞不绝口。 但真正让沐琴雪喜出望外的，是梁萧面圣之后的治国六策，和女帝的承诺。 “他竟然真的有安邦定国之才！” 沐琴雪惊喜之余，又黯然垂首：“原来他这么优秀，我还配得上他么……” 段云袖郑重道：“天底下除了琴雪姐姐，还有谁配得上他，你也是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他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沐琴雪握紧段云袖的一双纤手，叹道：“傻妹妹，其实他和你更般配，的确是大周驸马的最佳人选。” 段云袖心中一动，也不再隐瞒，向沐琴雪述说了自己姐姐让她们并嫡的意思。 “并嫡？”沐琴雪吓了一跳。 段云袖嗫嚅道：“你不必担心长辈刁难，将来我皇姐亲自下诏封你为公主，咱们一起努力，别让他被抢走咯……” 沐琴雪瞬间打起精神，笑道：“一起努力！为了咱们的皮鞭和滴蜡计划！” 房间里又响起两个女孩子兴奋窃喜的尖叫声。 第二天早朝，段云衣当众宣布。 “兰陵侯为国捐躯，沉冤得雪，其子梁萧又有心报国，深得朕心，朕与丞相等人商议之后，决定正式授予他‘一品皇商’之头衔，官阶定为七品，并赐官印，许其一切商业活动，包括盐铁，以他今后的表现作为考察标准，若有益于国家，便加官进爵，给他正式的官职。” “一品皇商？？”群臣大惊。 很显然，这是女帝临时设置的官职。 “陛下，此事万万使不得！” 端木节和端木操同时出列，极力反对，殿内群臣也陆续附和反对。 “有何不可？”女帝早有所料，故作不悦道。 “陛下，商人向来唯利是图，若此子能够插手盐铁，日后定当变本加厉，与朝廷争利，届时陛下就算将他的特权收回，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女帝冷声道：“你们几家，名下也有诸多产业吧，也是唯利是图？” 群臣语塞。 右丞相诸葛晖出列道：“吾皇圣明！此子赤胆忠心，有乃父之风，臣愿为担保！” “右丞相，你！”端木节气得吹胡子瞪眼。 诸葛晖丝毫不以为意，义正词严。 “眼下国库空虚，梁萧以白糖起家，展现经商天赋，又仰赖陛下栽培，大可一试。相比之下，各位大人家资巨亿，也不曾见你们在国库空虚的时候慷慨解囊，又怎能置喙此事？” “他梁萧难道就能慷慨解囊？”端木操冷笑道。 女帝点头道：“端木卿家你还真猜对了，梁萧已经向朕承诺，今后其名下白糖产业的利润，可以取其中一成，以朕的名义救济流民，其中五成，进献给朕，他只取四成！如此忠君报国之举，若诸位也能效仿，朕不介意让你们也做做皇商。” 六四分？ 现场群臣无言以对了。 第66章：一品皇商！ 片刻之后，工部尚书杨陵出列。 “陛下的意思是，梁萧做了一品皇商之后，包括土地买卖、盐铁、酒业、书业……任何产业他都可以涉及？” 女帝点头道：“不错！今后梁萧的商业行为，代表的是朕的皇家产业，杨卿家觉得如何？” 杨陵俯首称赞：“吾皇圣明！如今国库空虚，是该有几个像样的皇商，为国效力。” “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端木节怒了。 杨陵笑道：“端木大人，陛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再反对梁萧经商，岂不是在反对陛下，这……” 端木节惶恐道：“老夫可不是这个意思！” “朕再强调一遍，梁萧的商业行为，代表的就是皇家产业，朕为国家考量，有何不可？”女帝冷声道。 由于诸葛晖也极力支持，群臣意识到女帝已经有发怒的前兆，战战兢兢，再也无人反对。 女帝看在眼里，心中感慨。 她知道梁萧说得在理，自己现在能慑服群臣，是因为牢牢掌控了军权，这离不开自己爷爷和父皇的经营。 如果自己再不能改变局面，不出几年，大周必然因此分崩离析，到时候自己和妹妹的下场可想而知…… 毕竟，诸葛晖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唯一丞相，却为了安抚这些世家，只做了“右丞相”，强行分出一个“左丞相”。 前任左丞相，是江北独孤家家主独孤平，后来被她找了个借口罢免了，左丞相之位就此留缺。 看着台下山呼圣明的文武百官，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郎继任左丞相，位列左侧百官之首，领文武百官向自己行礼。 那个家伙，虽然是厚颜无耻了一点，可他的确是未来的国家栋梁啊！ 这一刻，女帝觉得未来总算有了盼头。 与此同时，梁萧亲自带上手下，前往集市，当众宣布自己的打算。 “今后，凡是我的商铺在各地售卖白糖所得的利润，一成用于代陛下救济本地流民，五成用于进献给当今吾皇，我只取四成利润！” 消息传开后，全场哗然！ “你那白糖的利润究竟有多少，谁知道啊？”一名端木家的商人嗤笑道。 梁萧笑眯眯道：“这就不劳费心了，陛下会派遣专人定期监护我的糖坊，了解成本。” 众人不再反对了。 “梁公子为国为民，可歌可泣啊！” 定国侯府的一名掌柜率先举手称赞。 作为和梁萧私下交易的最大买家，他们注定赚得盆满钵满。 即使定国侯府只是站在商业的角度去看，梁萧的利润大打折扣，有六成奉献给女帝，就意味着梁萧的产业扩张速度会大大减缓，定国侯府也就不必担心自己被梁萧抛弃得太快，或者以后被梁萧威胁到自家的其他产业。 其他商家很快也想到了梁萧利润降低对自己似乎有益无害，也释然了。 “利润腰斩意味着以后若是出了些意外，这小子更容易亏本，甚至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梁萧听力过人，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指指点点，没有理会。 他相信女帝的权威，既然已经向他许诺了一品皇商，自然是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梁萧一回家就接到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故兰陵侯之子梁萧，继承父志，忠君报国，诗作镇上京，经商济国民，朕心甚慰！朕又感念其父壮烈殉国，今特封梁萧为‘一品皇商’，暂赐其一切经商特权。钦此！” 负责宣读的人，正是司礼监秉笔林端。 梁萧领旨之后，特地招待了林端一回。 林端激动地望着梁萧，语重心长道：“咱家早就敬仰梁公子一手瘦金体和满腹经纶，望梁公子莫忘吾皇栽培，以经商为起点，他日能济世救民！” 梁萧郑重应允，接了官印。 定国侯府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沐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叹道：“幸好伪娘提前向他赔礼道歉，看来此子的确是前途无量。等你爹回来，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沐琴雪心中窃喜。 有了女帝和段云袖的并嫡承诺，她也可以放心和段云袖一起诱拐梁萧了！ “你说什么？一品皇商？他这么快就投效朝廷了？” 公孙无极收到消息，当场跳了起来，一脸惊骇。 “竟然为梁萧新设一个官职，一品皇商……”一旁的卓明峰目光如炬。 “明峰，事已至此，那我三妹还有必要来么？”公孙无极急问道。 卓明峰叹道：“招揽梁萧是没有可能了，现在，这算是你家私事了，我不便插手。” 公孙无极会意，一脸郁闷道：“至少要把小妹带回来吧？他既然投靠了女帝，我三妹断然不会看得上他。” 卓明峰笑而不语。 没有人知道卓明峰此刻的想法。 南宫雷阴沉着脸，回到镇远侯府，向南宫宁传达了消息。 “一品皇商？？这昏君竟然让一个败家子当了皇商？这天下是注定要易主了！”南宫宁怒不可遏，当场摔碎了桌上的花瓶。 梁萧越是风光，她就越是痛恨！ 只有梁萧落魄，出丑，甚至身败名裂，她才能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是梁萧有眼无珠！ “必须联合各大世家，打压此子商业！”南宫雷咬了咬牙，突然想起什么，又改口道，“此子居然有权利插手盐铁贩卖，若是不计前嫌与他合作，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 “爹？”南宫宁急了。 南宫雷安慰道：“你别急，咱们只是利用他而已！到时候，引诱他干些行贿之事，把他送入大牢，岂不美哉？” 南宫宁恍然大悟，笑吟吟道：“那还得找我公公他们帮忙咯？” 正在鸿胪寺休息的邢风，也收到了消息，吃了一惊。 “经商？真是屈才了。”邢风叹道。 “他若是在咱们大楚，能做什么？”守在一旁的邢海好奇道。 邢风答道：“吾皇雄才大略，若得此人，他定是大楚第二位驸马绝佳人选，可惜！如今只怕他已经是大周女帝心里的大周驸马……甚至是大周帝君的人选。我更好奇，他以前经商破产，如今只靠白糖，真能担得起一品皇商的重任？” 第67章：开心？ 梁萧作为昔日的罪臣之后，被册封为一品皇商，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人们总算知道，兰陵侯已经被平反。 但京城各大世家依然把控舆论，人们并不知道当年迁都之祸的细节。 梁萧选择将一成利润用于救济难民，也得到了难民的好感。 正式获得了一品皇商的特权之后，梁萧也放心从难民营里招募更多工人，并在祖宅周边买下了十座大宅院和三间新的工坊。 沐夫人给的定金一万两，无疑是雪中送炭的助力。 难民们听说有人要招募自己，无一不是感激涕零，争相报名。 京城的难民超过两千人，足足有五百户。 梁萧招募了四百户，拖家带口的总计一千九百人，震惊全城。 正在宫中等候的女帝，收到梁萧招募工人的消息，欣慰道：“以工代赈，的确是极好的策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梁萧的做法，既为自己和她这个女帝博取民众的好感，也给京城消除了一个隐患。 自古以来，流民都是不稳定因素，太容易被人挑唆造反。 尤其是现在国库空虚的节骨眼上。 而梁萧奉皇命经商，代表皇帝，也给这些流民树立极好的榜样。 只不过，姐妹俩决定只取梁萧一切商业利润的三成，加上梁萧救济流民的一成，就是四成。 六成，是她和梁萧对外的说法，毕竟天子占大头是理所当然的。 她并不指望靠梁萧的那点利润充盈自己的金库。 真正的大头，还是梁萧提供的晒盐法和契约税。 “姐姐，我去他工坊观察的时候，发现那些工人是真的特别卖力，也许这就是他招募流民的回报吧？这些工人吃过当流民的苦，比一般的工人更加珍惜现状！而且，那些工人全家最多允许无扣肉包吃包住，他依然可以盈利！”段云袖早已是满眼小星星。 女帝打趣道：“人家都还没当驸马呢，你就迫不及待想当老板娘了。” “哼！哪有~”段云袖又开启了钻姐姐怀里撒娇的模式。 女帝轻抚着妹妹的青丝，心中感慨。 梁萧招募流民为工人，的确是一举多得的善举，堪称一步妙棋。 他究竟是有心利用这些流民的感恩之心，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是善待这些流民意外让他发现了新的路子？ 但真正让她好奇的，是他招募这么多工人想做什么？ 京城的糖坊，应该不需要这么多工人，因为甘蔗的供应量是有限的。 女帝想得入神，不知不觉，从罐子里取来一颗冰糖，放进口中，美眸一亮。 很甜。 现在她只觉得，他送来的冰糖简直比蜂蜜还要好吃…… 此时梁萧正在家中安抚新老工人。 因为扩张的关系，他又去京城镖局招募了定国侯府的护卫。 如今他的护卫足有一百名，这些退役老兵的素质的确很高。 可问题是，这些人都不可能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嫡系。 现在梁萧决定，就从这些工人的儿女里面挑选一部分出来培养，将来让他们担任男女护卫。 这些人的家在梁府，根自然也在梁府，对他满怀感激之情，整体忠诚度更高。 为此，梁萧每天不厌其烦地让护卫汇报这些少男少女的情况，挑选其中忠厚老实者，就请自己的护卫教他们一点拳脚。 在古代，穷人往往只能干活，练武是富贵人家的事，因为练武既要请老师，又要提供充足的营养。 现在梁萧还没有那么多本钱去培养亲兵，但让这些孩子粗通拳脚，了解一点路数，问题不大。 京城治安极好，打斗的情况极少。 这些少男少女也学得异常用心，太阳下山之前都在加练。 定国侯府那边也收到了梁萧的订单，为他赶制更多的制糖器具。 这一天，梁萧又带着一摞图纸，去了定国侯府，拜访沐琴雪。 沐琴雪看着一堆奇形怪状的设计图，柔声道：“梁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器具，只管去我们府上专营的工坊定制，定国侯府不会拒绝一品皇商的生意。” 梁萧叮嘱道：“这一次的定制不同，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沐琴雪一愣：“何出此言？” “因为，这些器具如果泄露出去，很可能会导致京城乃至全国粮价暴涨，最终受害的还是百姓。”梁萧严肃道。 沐琴雪会意，点头道：“我会安排琳儿亲自监督制作，决不允许设计图外泄。” 侍立在一旁的琳儿接过设计图，也是一脸懵逼。 一堆工具而已，怎么可能导致全国粮价暴涨呢？ 梁萧交付了定金之后，又问道：“沐小姐的心疾，最近可有改善？” 沐琴雪心中一暖，点头道：“托你的福，最近鲜少发作。兴许是因为最近时常看到梁公子的佳作，惊为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只要我的心情好了，心疾自然就很难发作了。” “心理作用？”梁萧眉头一皱。 沐琴雪默默点头，心中忐忑。 心疾的谎言，她越来越觉得圆不过来了。 而且，梁萧以后还会考虑娶一个有心疾的女子么？ “那沐小姐以前经常心情不好？”梁萧皱眉道。 沐琴雪急中生智，答道：“是，我爹娘以前总是想逼我和世家联姻，我很心痛，即使现在他们放弃这个心思，我还是时常难过，害怕。多亏最近梁公子相救，还屡次语出惊人，看到梁公子写的诗词，终于让我开心了那么一点……” 梁萧陷入了沉默。 沐琴雪默默注视着梁萧，心里更加忐忑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梁萧，自己不想和世家联姻，对他也有好感！ 但坐在对面的梁萧却突然一言不发。 沐琴雪看在眼里，失落道：“梁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梁萧这才摆了摆手，请求道：“可否给我纸笔？” 沐琴雪心中疑惑，但还是一口答应。 梁萧大笔一挥，留下一首。 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写完后，梁萧望着失神的沐琴雪，问道：“沐小姐，这首送你，能否让你更开心一点？” 第68章：吃醋 沐琴雪这才回过神来，低下螓首，呼吸也变得有些局促。 “梁公子写的是我？” 梁萧点头道：“沐小姐以后一定要开心一点，自古红颜多薄命，有不少女子就是郁郁而终。” 沐琴雪乖巧答应着，又道：“这首，应该送给云袖公主才合适！” 梁萧答道：“给你的就是给你，若有必要，我再给她一首便是。” “云想衣裳花想容……” 沐琴雪注视着梁萧的瘦金体，不知不觉念得入神，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 自己的心疾，只是为了接近他的谎言。 他却为了让自己开心，给了自己这么一首绝美的诗…… 良久，沐琴雪回过神来，凝视梁萧侧脸片刻，俏脸一红，道：“那我该如何回报梁公子呢？” “沐小姐一直关照我的生意，我铭记于心，这首诗就作为谢礼。”梁萧答道。 沐琴雪和琳儿面面相觑。 明明是她以“救命之恩”为借口关照他，他居然还要知恩图报？ 沐琴雪嗫嚅道：“梁公子的心意，我记住了。” 梁萧离开后，沐琴雪轻抚着这幅字的边角，纤手微微颤抖。 “恭喜小姐，看来梁公子也喜欢小姐呢！”琳儿欣喜道。 沐琴雪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猜错了！” “他不喜欢小姐么？”琳儿不解。 沐琴雪叹道：“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故人，而不是心上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算是明白了，他这人不卑不亢，行事沉稳，不像是用容貌就能打动的……” 琳儿打趣道：“换做以前，小姐一定会说：老娘要定他咯！” 沐琴雪捂嘴一笑，眼里透着几分娇羞。 琳儿说得没错，可是不知为何，自己现在却像个得到了夸奖的小女孩。 “我是不是该向他坦承，然后道歉？”沐琴雪嗫嚅道。 梁萧回府之后，又巡视了一遍糖坊，才放心回自己房中休息。 等器具一到，他的商业版图就要继续扩张了。 现在国家财政困难，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去当官，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经商不一样。 他自己有钱，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缓解甚至解决。 而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建立情报机构。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培养更多的亲信。 现在梁萧最大的劣势就是时间，经营时间太短，根基也太浅，许多事情都办不成。 “哥哥，云袖姐姐来了！” 外面传来江拂雪的呼唤，让梁萧吃了一惊。 自己刚从定国侯府离开一个时辰，她就跟来了？ 依旧女扮男装的段云袖，一进院子，就远远望着梁萧，目光幽怨无比。 梁萧心里一沉，问道：“公主殿下？” “不要这么叫人家！”段云袖埋怨道。 一旁的飞云连忙补充：“梁公子，殿下提醒过你了，你可以对殿下直呼其名。” “云袖，谁惹你不高兴了？”梁萧试探性地问道。 “你！”段云袖的语气酸溜溜的。 一旁的江拂雪眉头一挑。 好大的醋意！ “你我既然是知己，有话直说。”梁萧笑道。 段云袖三步并两步走到梁萧面前坐下，哼哼道：“你给琴雪姐姐写了那么优美的清平调，我都没有！” 梁萧顿时满头黑线。 好家伙…… 段云袖说出了心里的委屈之后，心情也好了许多，望着梁萧，弱弱地问道：“以后也专门给我写一首嘛……” 少女楚楚可怜的注视，足以秒杀世间任何男人。 梁萧当场败下阵来，连忙道：“我马上给你。” “真的？”段云袖美眸一亮，又嘀咕道，“这事也不急，我刚才只是，气、气过头了而已……” “无妨，给她写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此事。” 梁萧说着，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段云袖忍不住牵着江拂雪的手跟了进去，一看，又惊又喜。 桌上赫然放着一首用瘦金体写的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段云袖小心翼翼道：“这首，是给我的？？” 这首诗，让她心动了！ “对，你且收好。”梁萧不假思索道。 段云袖念着念着，满面绯红。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 完了！他知道自己会吃醋，就说明他知道自己…… “梁公子，我只是生气，你只给琴雪姐姐写，却不给自己的知己写……” 段云袖开始做贼心虚般狡辩了起来。 身后的飞云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过身去。 她家殿下这反应，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来！ 段云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转移话题。 “你说，我要怎么回报你呀？” 梁萧答道：“就有劳你转告陛下，能不能安排一些你们信得过的情报人员，替我搜集一些情报。再借我几个临时的掌柜，靠得住的。” 段云袖此时格外美丽，欣然点头：“当然没问题了！你现在可是一品皇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让我转给我皇姐！就算你要组建一支私兵，我皇姐也不会反对的！” “什么？组建私兵？”梁萧以为自己听错了。 段云袖解释道：“不错！你以后商业扩张，总需要有一点自保的能力。不过，你的这些私兵都必须入军籍，平时驻留在京城里的人员不能超过两千名。”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可是连五十名精兵都养不起。”梁萧微笑道。 段云袖斩钉截铁道：“只要你一直忠君报国，我相信你将来可以统领千军万马！” 梁萧微笑道：“咱们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来。” 咱们？ 听出梁萧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段云袖心中甜蜜。 “对了，琴雪姐姐托我问你，你写给她的那首诗的内容，能不能外传？” 梁萧略加思索，道：“你告诉她，只要她能开心，想怎样都行。” 段云袖喜出望外，又返回定国侯府，转告沐琴雪。 沐琴雪看着段云袖手里的另一首诗，满心感动，道：“他真的把我的心疾当回事了……不过，云袖妹妹，咱们自己欣赏，等到和他互表心意之后，再传颂不迟！” 段云袖一口答应，又带着自己的诗回去，给自己的姐姐看。 “真好……” 第69章：不计前嫌？ 段云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道：“姐姐，要不要让她也给你作一首？” 女帝一愣，摇了摇头。 “不要勉强他……” “那他请求的那些人员呢？”段云袖问道。 女帝打趣道：“好啊，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别人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这里是还没嫁出去的妹妹，就已经……” 段云袖嘟哝道：“她现在和咱们可是同进同退，咱们当然要关照他一下！” 女帝思考片刻，点头道：“就从玄卫里面挑选一部分人，替他办事好了，也能保护他身边的雪儿，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但他将来为官，总得一步步做起。丞相的意思是，可以让他先管理一个郡县……” “那他不是要离京？”段云袖有些不舍。 “你可以经常去看望他。”女帝答道。 “那人家就不能一直陪着姐姐了……”段云袖神情失落。 女帝心中一暖。 却不料段云袖话锋一转，又道：“到那时候，我会经常回京看望姐姐的！” 女帝：…… 飞云等玄卫：…… 当一百名玄卫站在梁萧面前的时候，梁萧也有些惊讶。 大周玄卫，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城禁军，皇室有自己的一套训练方法。 这些玄卫都是从从小依附皇室的宦官和女兵里面挑选的，忠诚度竟然还在“良家子”之上。 段云袖给自己带来的是九十名男玄卫和十名女玄卫，队长名为顾平休。 其中五十名玄卫负责情报收集，余下的充当他的临时护卫。 至少，他不必担心这些玄卫泄露秘密给竞争对手。 现在梁萧还没有培养好自己的嫡系，这已经是他能找来的相对可靠的部署，只是他们是女帝的人，自己平日里需要注意言行，毕竟这里还是封建社会。 顾平休和玄卫们打量着眼前的“老板”，心中疑惑。 作为玄卫，他们的心里只有以主上为首的皇室，很少被外派给大臣办事。 而现在他们还要叫他“老板”，可见自己的主上有多重视这个年轻人。 他们主上的说法，是此子是未来的股肱之臣，国之栋梁。 梁萧叮嘱道：“我需要掌握一部分世家的情报，尤其是商业方面。除此之外，京城内外的大马商，也请诸位替我留意。” “马商？老板需要马车的话，可以直接在京城一带购买。”顾平休提醒道。 梁萧解释道：“陛下希望将来我能为朝廷招募、训练一支部队，尽展平生所学。倘若以后边境有北胡骚扰，京城离边境不远，我未雨绸缪，还能及时驰援。想要未雨绸缪，就必须组建一支精锐骑兵部队，想要组建精锐骑兵，就必须留意马商的战马。” 众人恍然。 大周在战马的选购方面极为严格，颇有一种“囊中羞涩”的感觉。 也因此，有不少的好马流落民间，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倒不是女帝不想留住好马，实在是国库空虚，在各方面都捉襟见肘。 但众人很快又陷入疑惑。 这位老板只是商人，真能懂练兵？ 梁萧知道众人的疑惑，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很清楚，大周光靠现有的军制是没有可能一统山河，甚至解决不了内忧外患。 最终，还是需要自己出手改革。 当他献上治国六策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犹豫了，因为自己和皇室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他老爹生前极力主战，已经得罪了太多世家，他必须背靠大树。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搞钱。 当了皇商之后，他手握特权，搞钱的途径也多了，不必担心六部刁难。 “老板，镇远侯府那边派了大少来访！” 就在梁萧与玄卫门交谈时，护卫的汇报让梁萧眉头一皱。 “大少？南宫田” 镇远侯南宫雷的长子，南宫田，京城羽林军校尉。 “正是！他说镇远侯府有一门大生意想和少爷谈谈！” 护卫的回答，让梁萧笑了起来：“送客！” 一身锦衣的南宫田，正在客厅等候，收到消息，脸色难看。 换成其他人，早就规规矩矩开门接待他，梁萧竟然让他吃了闭门羹。 南宫田盯着报信的护卫，沉声道：“你告诉他，退婚这点小事，我镇远侯府已经不计前嫌，现在是来跟他谈一笔皆大欢喜的生意，卖盐！” 护卫硬着头皮回去禀报梁萧，不到半刻钟又回来了。 “我家老板说了，不必谈！” 南宫田冷笑道：“做了一品皇商，真把自己当成角色了？” “我家老板说了，南宫公子，这里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你不是客人，还请早回。” 护卫的话，让南宫田瞬间沉下脸来，拂袖离去。 回到镇远侯府，南宫田怒不可遏。 “爹！小妹！此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无视咱们家不计前嫌的恩赐！” 南宫宁冷冷道：“我看他是偶然研究出了制糖工艺，飘了，说不得他连贩盐是何等暴利都不了解，孤陋寡闻！” 南宫雷叹道：“现在整个京城乃至全国，只有他有随意制盐贩盐的特权，不必特地从官府那里高价买盐，若他肯跟咱们合作，一年赚个一二百万两，真不是什么问题！为父担心的是，有其他家族已经争取到这门生意，所以他才会毅然回绝。可惜啊！” 南宫田咬牙道：“看来此子是留不得了，咱们要吩咐外面的人，以后盯着他在京城以外的产业，专门破坏，不能让他羽翼丰满！” 梁萧赶走南宫田之后，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拓跋氏……各家陆续有人来梁府，想和梁萧谈贩盐生意，都被梁萧几句话赶走了。 “不识好歹！” 这是各家代表对梁萧的评价。 夜间，梁萧月下独酌，眉头紧锁。 “连江北独孤家和江南公羊氏都派人来，触角竟然伸到了京城。” 凡是敢染指私盐的，都是妄图从国库抢食，可见如今朝野形势之凶险。 他也明白了诸葛晖等人有多不容易。 “老板，沐小姐来访。” 沐琴雪进了院子，神情紧张，望着梁萧，问道：“梁公子，你最近是在所私盐生意么……” 第70章：当然是我的妻子 梁萧反问道：“沐小姐有何打算？” 沐琴雪犹豫片刻，支支吾吾道：“虽说你经商应该考虑盈利，也有特权，但如今国库空虚，制盐贩盐这种事相当于与国家争利……” “希望我不要去插手这行的，是你还是你爹娘？”梁萧又问道。 沐琴雪心里有些紧张，答道：“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娘也认同，她让我来劝劝你，说定国侯府可以在其他方面与你加大合作，唯独盐业，请你三思……” 梁萧不禁失笑。 沐琴雪低下螓首，嗫嚅道：“我们只是建议，如果你一定要……” 梁萧叹道：“定国侯府不愧是能得皇室信任的忠臣之家！的确，我若是饥不择食，制盐贩盐，降价出售，就算只取四成利润，余下的都给陛下，也足以冲击国家盐政。” 沐琴雪弱弱地看着梁萧，点了点头。 这才是她家担心的，连她哥哥都知道这个道理。 梁萧安慰道：“你们放心吧，盐铁方面陛下已有自己的打算，我不会插手盐业，更不会开这个口。” 沐琴雪心中一喜，又道：“可是，你只靠糖业，很难把生意做遍全国，而且京城的富人对白糖的需求也有上限……” “沐小姐不必担心，糖业只是我的商业第一步而已。”梁萧微笑道。 沐琴雪这才放心，又很快意识到什么，芳心大乱。 自己刚才面对他，一时紧张，似乎暴露了！ 刚才的话，不就是担心他不能发财的意思？ 梁萧道：“沐小姐，以后我会优先和你们定国侯府合作，不过，以后和你们打交道的人不一定是我了。” 沐琴雪好奇道：“梁公子此言何意？” 梁萧望向北方，双眼几欲喷火。 “我爹的首级，从十七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挂在北胡国主的牙帐大门口，他日，我梁萧定当领兵北上，诛灭寇仇！” 沐琴雪怔怔地望着梁萧，一颗心扑扑直跳。 原来他一直在忍辱负重？ “诶？可是现在你家里只有你和雪儿，雪儿还小，以后谁负责跟生意伙伴打交道？”沐琴雪终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问。 “当然是我的妻子。”梁萧不假思索道。 沐琴雪美眸一亮，望着梁萧，眼波流转。 “云袖妹妹身为公主，当然不能去做生意。那……还得是老娘我来！” 不知不觉间，沐琴雪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梁萧的妻子。 梁萧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沐小姐，你家还卖书纸么？” “书纸？你要进军书业？那可是好几个大世家的命脉……”沐琴雪有些担忧。 梁萧微笑道：“我要掐断的就是他们的命脉！我现在情报收集方面才刚起步，不知京城的纸业是谁家在做？” 沐琴雪答道：“我家是有卖一部分纸的，不过，京城一带的纸业还是以公孙家为最。” “公孙家？”梁萧眉头一皱，叹道，“看来需要想办法从他们手里盘下纸业，这种关键的产业，绝对不能掌握在对朝廷有威胁的家族手里。” 沐琴雪深有同感，道：“如果梁公子真的需要书纸，就冲梁公子这份爱国之心，我们定国侯府可以优先为你提供。” “我要很多很多，每隔两天就要消耗至少五万张，没问题么？”梁萧问道。 “要这么多？也没问题！”沐琴雪硬着头皮道。 梁萧请求道：“那就有劳你们定国侯府提前积攒二十万张，最好是长度超过七寸的。” “那种纸价格会比较高哦？嗯，适当降价，也没问题！” 梁萧大喜道：“沐小姐可以等我的好消息，最快一个月之内，我就能盘下二十万张！” 沐琴雪欣然答应，回家告诉自己老娘。 沐夫人惊道：“你全都答应他了？？” “答应了……”沐琴雪悻悻道。 “二十万张，咱们要准备这么多，他那一万两白银显然是都拿去扩张白糖产业了，万一他吃不下，你怎么向你爹交代？” 沐琴雪撇嘴道：“我还有好多私房钱……” 沐夫人一愣，走到沐琴雪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蛋和脖子，又检查了她的衣服。 “娘，你干什么呢？”沐琴雪一脸狐疑。 沐夫人一脸认真地边检查边说道：“让为娘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失身于他了，就这么为他奋不顾身！” 闻言，沐琴雪俏脸一红，嗔道：“才没有！他是正人君子……” “在你爹改变对他的看法之前，你可不能再这么胡来！”沐夫人叮嘱道。 发现自己老娘彻底不再反对自己支持梁萧，沐琴雪心中大喜，一口应承。 第二天，梁萧就委托顾平休送来了五百两白银的书纸定金，总算打消了沐夫人的忧虑。 定国侯府开始暗中筹备书纸，按照梁萧的要求，质量可以比平时用的书纸略差一点，只要不易破损发霉就行。 梁萧又在家中巡视几间工坊，亲自教导工人制作。 他在等下一批甘蔗入京。 按照约定，他需要拿出五千两来收购这些甘蔗。 与梁萧气定神闲截然不同，白河此时正在家中坐立难安。 “这小畜生凭什么受封一品皇商？我白家在京城经营三代，从来没做过亏本生意，连个普通的皇商都没混上！” 白河怎么也想不明白。 一名掌柜提醒道：“他能当皇商，就说明得到了当今天子的支持，手里肯定有五千两白银！家主，咱们是没有可能夺取他的制糖产业了……” 白河怒道：“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反正契约是长期生效的！” 另一名掌柜提醒道：“家主，问题是定国侯府好像跟他走得很近，沐家的糕点店好像有用不完的白糖，最近已经把其他几家的糕点店生意打压死了！您说，定国侯府有没有可能和梁萧一起合作，来坑咱们？” 白河心下一沉，突然想起关于梁萧在丞相府的传闻。 沐琴雪是诸葛晖的得意门生，这也是她名满天下的原因之一。 听说诸葛晖很赏识梁萧？ 一股危机感浮上了白河的心头。 “家主，甘蔗到京城外了！” 第71章：赶尽杀绝 “就算定国侯府要跟梁萧合作坑老子，也不至于坑个几千两吧？梁萧与定国侯府合作，除了多卖点白糖，还能给他们什么？” 白河喃喃自语着，愤然起身，去看甘蔗。 这一次从京城外面运来的甘蔗，数量是以前的十倍，无论是定国侯府还是白家，都买了一大批。 白家一直享有甘蔗供应的优先权，定国侯府只能拿第二等。 白河花了三千五百两，盘下了海量的甘蔗，估算了一番：只要这些甘蔗能按原来的价格卖出去，他至少能赚三千五百两！ “定国侯府也进了接近一千两银子的甘蔗，他们不敢降价！就算定国侯府降价，老子手里的甘蔗足足有原价七千两的量，不愁供应不上！” 白河看着堆积如山的甘蔗，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终究还是自己赢了！ 另一边，梁萧得知甘蔗到货，也欣喜不已，备好了五千两。 就在此时，定国侯府专营甘蔗的陈掌柜来了。 “梁老板，我家小姐的意思……” 两刻钟后，梁萧派人去邀请白河。 “我家老板说了，他正在去官府的路上，请白老板过去公证，契约带不带的无所谓。” 白河闻言，盯着这名年轻人，怒道：“带不带无所谓？老子当然要带上，免得梁萧反悔……” 但不知为何，白河越来越没有底气。 他听出了梁萧的言外之意。 契约这东西，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才无所谓展示不展示的。 梁萧显然是胜券在握。 那么定国侯府那边…… 就在此时，一名掌柜跑来汇报：“家主！大事不妙了！定国侯府的甘蔗，卖价一文钱一斤，卖出了三千斤！！” “什么？你他娘的在逗我！”白河惊得手里的酒杯都摔碎在地，暴跳如雷。 “千真万确啊家主！告示都出来了！”掌柜的哭丧着脸，取出定国侯府的告示。 白河看了一眼，差点背过气去。 “甘蔗数量有限，一文钱一斤，先到先得！” 上面的大字，让白河怎么也不敢相信，怒道：“定国侯府不是进价了一千多两银子的甘蔗么？他们全卖了？” 掌柜答道：“没有！只卖了三千斤，剩下的说是要拿去制糖！” 白河一听，双脚一软，骂不绝口。 “梁萧这畜生，竟然把制糖工艺交给定国侯府！！” 但眼下，他要面对的是和梁萧订立的契约。 因为一时贪心，双方约定的价格是白家甘蔗比定国侯府高出两成。 这么一来，他的甘蔗十斤只能卖十二文钱，肯定要赔得血本无归！ 那名年轻人提醒道：“白家主，我家老板催你去官府呢。” 白河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冲着掌柜咆哮：“去问问定国侯府什么情况！” 说完，白河愤然离去，赶往官府。 “白家主别来无恙！” 梁萧早已在大周特有的“公证司”等候多时，一见到白河，就笑眯眯迎了上去。 白河看着梁萧的脸，恨不得给他一鞋拔子。 “真想不到，你竟然能抱上定国侯府的大腿？”白河怒极反笑道。 梁萧依然笑眯眯道：“没办法，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罪臣之后，今天权当给你上一课。” 其实定国侯府并没有得到他的制糖技术，只是以此为幌子而已。 定国侯府绝大部分的甘蔗，都被运到他的另一家工坊去了，但这家工坊挂的是沐琴雪的名，用的还是他的工人。 这就是他先前和沐琴雪约定好的内容，这一次，沐琴雪可以抽取这家工坊做出来的白糖利润的两成。 等这次的契约风波过后，这家工坊就会堂堂正正转移到梁萧名下。 定国侯府当然没有做亏本生意，恰恰相反，他们很清楚梁萧白糖的利润。 高得离谱！ 原本，就算卖二百文一斤，梁萧也能赚个三倍的利润。 如今白糖市价四百文，黑市价格五百文，足足翻了六到八倍！ 可想而知其中利润。 当然，这只是短期价格。 按照梁萧的估算，至少三年之内，大周的普通百姓也消费不起一百六十文一斤的白糖。 因为大周的百姓太穷了，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富人手里，大周的贫富不均，是梁萧记忆中最严重的朝代。 所以梁萧趁着白糖刚刚面世不久，占据买家市场供不应求的优势，暂时给白糖奢侈品的定位，专卖给富人。 白河眉头一颤，咬牙切齿，却实在无可奈何。 他的确低估了梁萧。 以前的梁萧，就是个“商业鬼才”，做什么赔什么，而且从来没有背景可言。 相反，罪臣之后的头衔还给他带来不小的阻碍，谁都能踩他一脚，更何况是定国侯府这种大势力。 而现在，他居然能跟定国侯府合作，换谁都想不明白！ 白河并不甘心，仍然在等候手下的消息。 公证司的公证员一脸纠结。 他收了白河不少好处，可现在梁萧的契约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他也爱莫能助。 要怪，也只能怪白河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签下这么离谱的契约。 这不是完全把主动权交给定国侯府么？ 手下又来回报，证实了定国侯府的甘蔗价格，的确是一文钱一斤，已经卖光了五千斤。 白河当场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契约，欲哭无泪。 这就意味着…… “白老板，我也不为难你了，就按两文钱一斤的价格收你，整整是定国侯府的两倍呢！” 梁萧的笑声，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白河苦苦哀求。 “梁老板，放我一马，咱们有话好说，重新签一份契约，以后我绝对不会坑你！” 看着突然一脸可怜相的白河，梁萧皱眉道：“白老板，你当初对我赶尽杀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放我一马呢？” 白河顿时语塞。 梁萧刚来京城做生意的时候，他就盯上了这个愣头青，往死里坑他没商量，甚至动用了官府的关系，就为了陪他玩文字游戏。 谁能想到，两年后他还能反过来坑死自己。 梁萧拍了拍白河的肩膀，安慰道：“白老板不必难过，区区五千两，我看你也没放在心上。按照契约内容，我买完你的甘蔗之后，你还要把甘蔗的进货渠道原原本本转交给我。” 白河一听，顿时气晕了过去。 这甘蔗渠道，每年能给他带来上万两的盈利！ 第72章：惊人的利润 今年供应商的甘蔗丰收，对白河而言本来是好事。 两文钱一斤，二两千斤，五千两就是二百五十万斤甘蔗。 而他手里的甘蔗，只有区区一百一十万斤，上哪去多余的一百五十万斤？ 原本他只需要卖三四十万斤给梁萧就够了，多余的可以拿去倾销，击垮定国侯府的甘蔗生意！ 而现在，他这些甘蔗全都要无偿赔给梁萧，一分钱都拿不到，还必须配合交出自己的进货渠道！ 关键是，那些运送甘蔗的工人和车辆费用，他也必须垫付！ 这么一算，他表面上赔了接近四千两，实际上赔掉了一棵摇钱树！ 梁萧当然不是好心，按照契约要求，如果是白河少个一千两左右的货，梁萧必须予以谅解。 如果是梁萧只能拿出最多四千两，少个一千两，白河也可以只卖他四千两，同样予以谅解。 可现在白河可是少了一大半，接近三千两，那就只能无本交付。 这就是双方的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定国侯府能支持谁。 如果定国侯府真的支持白河，那梁萧只能一直以高价收购甘蔗了。 梁萧看向公证员，道：“大人你也见证了，白家主拿不出五千两银子的甘蔗，所以，契约生效！” 公证员看了欲哭无泪的白河一眼，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白纸黑字写在这呢……” 白河给了他不少“心意”，但梁萧现在是一品皇商，也算是朝廷的七品官，他可不想招惹。 不管白河怎么哀求，梁萧就是无动于衷，铁了心要拿下进货渠道。 “白家主，我现在作为一品皇商，可是为吾皇做生意，我奉劝你配合一点，别到最后给自己招个欺君之罪什么的。” 梁萧“善意”的提醒，彻底击溃了白河仅存的侥幸。 梁萧他可以看不起，可当今女帝…… 白河最终还是认栽了，梁萧立即派人监督甘蔗到货。 甘蔗采摘之后，如果没有经过暴晒，一般只能保存七天左右，从采摘、运货到现在已经超过半天。 一百二十万斤品质优良的甘蔗，去皮之后压榨出糖水，有七十万斤左右，需要海量的柴火熬制成糖水，保存起来，最终大概能制取接近二十万斤白糖，需要二十天。 这二十万斤白糖，以每斤三百文价格出售一半给定国侯府，另外十万斤以四百文市售，能卖出七万两！ 这一次甘蔗是他空手套白狼得来的，零成本，扣除人工、柴火等成本，他大概能赚到六万五千两，再取六成，余下的一成施粥、三成给女帝，也有接近四万两！ 这只是当月的收入。 白糖市场短期内大有可为，尤其是江南富户，肯定也趋之若鹜。 区区二十万斤白糖，真的不够江南江北和京城富人塞牙缝的…… 如果以后自己进货，甘蔗成本算上运输成本，还有机会降到五文钱一斤，但重点是从此不必仰人鼻息，被人卡脖子。 女帝得知此事之后，也不禁惊叹梁萧的无耻，当即委派了玄卫白勤去协助梁萧清点。 这个白勤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以生意和掌柜掩护身份，忠心耿耿，得知梁萧空手套白狼，也吃了一惊，马不停蹄赶去帮忙。 “定国侯府居然真的帮梁萧坑害白河？？” 镇远侯府众人收到消息，又惊又怒。 南宫田皱眉道：“宁宁，你说，沐琴雪有没有可能已经看上那小子了？” 南宫宁冷笑道：“定国侯府是连咱们都高攀不起的元勋世家，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商人？” 南宫田无言以对。 其实镇远侯府也曾为他去定国侯府提亲，但被拒绝了。 后来南宫宁只能退而求其次，给自己未来的大伯哥端木云城牵线搭桥，让端木云城有机会接近沐琴雪。 但沐琴雪显然对端木云城无感，其兄长沐凌霄更是毫不掩饰对端木云城的厌恶。 南宫雷叹道：“定国侯府应该是看上了梁萧的白糖，白家虽说有端木家和咱们罩着，但在定国侯府面前，的确与蝼蚁无异。” 南宫宁默然。 外人并不知道，其实她和沐琴雪的关系很一般，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贴上去的。 沐琴雪从没来过镇远侯府。 自从沐琴雪替梁萧说话之后，她们所谓的闺蜜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端木家这些世家能跟着下场，收拾梁萧。 如今端木家也不好受，以前糕点店能带给家族一笔不菲的收入，如今因为白糖短缺，生意已经被沐家糕点店的新式甜点碾压。 “这梁萧，既不肯和咱们合作制盐贩盐，也不肯批量卖给咱们白糖？这是铁了心要跟咱们家作对？” 端木家众人聚在一起商讨，脸色难看。 失去糕点店的生意，对整个家族是不痛不痒的，但梁萧给了他们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这小子以后还会在其他方面跟咱们作对吧？要想办法给他挖坑，让他触犯律法，再让昏君收回他的特权，最好是能抄家！”端木云青铁青着脸道。 他们兄弟俩在丞相府被梁萧当众折辱，颜面扫地，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见客！ 一出门，别人见了他们就要问及梁萧的事。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那个当初甚至不配让他们正视一眼的蝼蚁，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品皇商，帝王的代表！ “家主，就在刚才，京城剩下的流民都被梁萧招募了，前前后后五百来户，全被梁萧招募完了！” 端木操吃了一惊：“昏君还特地在早朝称赞此子以工代赈，看来是有心扶持他进入官场，不可不提防！” 端木云城突然笑道：“爹，最近不是有消息，京城附近还有一小批流民？咱们可以派人混进去，当他的工人……” “妙哉！到时候说不得还能拿到他的白糖技术！”众人纷纷称赞。 梁萧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 京城原有的流民，都被他招募完了，工人总计五百五十位。 但在他看来，远远不够！ 平均下来，他每月要在工人家庭支出的薪水、福利超过一千八百两，比起每月数万两的收入，不值一提。 招募京城的普通工人，又可能被敌人渗透…… 就在此时，玄卫统领顾平休赶来汇报。 “老板，收到主上那边的情报，京城西北二十里外还有一批流民，正在送往京城……” 第73章：粥 梁萧欣喜道：“尽早去招募吧。” 自从发现流民比一般的工人还要可靠之后，梁萧就越来越热衷于从流民里面招募工人。 颠沛流离许久，有人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工作，无疑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哪怕流民里面混入对手的人，他也有信心剔除出来。 就算对方装得再好，在梁府严密的监护体系下，也做不到泄密。 尤其是自己手里还有一群擅长察言观色、收集情报的玄卫。 几间工坊的制糖热火朝天。 梁萧与顾平休同坐一辆马车，赶往西北城区。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这些流民就会被送到京城来监管。 如果京城方面不管的话，这些流民一旦饿急眼了，就可能洗劫周边村庄。 但朝廷接收流民之后，并不能让他们吃饱饭，户部总是以国库空虚为由，劝谏拨款。 因此，这些流民每天能吃一点稀粥或者糟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马车里，梁萧问道：“顾队长，最近可有马商的消息？” 顾平休答道：“是有几个大马商来京城，不过被公孙家捷足先登了，而且公孙家是优先挑选好马。” 梁萧眉头一皱，提醒道：“公孙家可能在整顿军备，一直都是如此么？” 顾平休点头道：“一直都是！巴蜀公孙家名义上是大周臣子，事实割据，不过每年会上缴一定的税收，朝廷也就听之任之了。” 梁萧若有所思。 大周朝廷其实已经管不着公孙家了，相比其他割据的军阀，公孙家显得厚道多了。 但时局总是会变的，他必须居安思危，说不得明天突然就边患四起、天下大乱。 大周很需要一支能驱逐北胡的精锐骑兵，他也很需要依靠这支骑兵报仇雪恨。 他有现代人的思想，但始终还是大周兰陵侯的独子。 小时候，他时常会梦见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被北胡枭首示众，然后从梦中哭醒，老头子被哭声吵醒，就会赶来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但他同样不能操之过急，让那些世家找到把柄参他一本，指责他有不臣之心。 梁萧和顾平休到了西北城区，小撮一顿之后，京城的流民也陆续被送到城内。 二人就在高楼上观察。 个个衣不蔽体，面有菜色，拖家带口的，一片愁云惨雾。 周围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也有不少善人给他们送点干粮和糟糠，他们立刻开始了争抢。 送粮食的善人们被这些毫无秩序的流民吓到了，大部分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接近了。 梁萧并没有感到意外，立即着手安排人驻扎在西北城区，准备每日熬粥。 此时，段云袖正在沐琴雪的闺房里，和她一起欣赏梁萧的墨宝，姐妹俩看得如痴如醉。 不多时，琳儿来汇报梁萧去西北救济难民的事。 “殿下，小姐，我们听玄卫说，有人中途混进了流民群里，搞不好是冲着梁公子去的。” 闺蜜俩顿时担心了起来。 “敌人肯定是瞅准了他专门招募流民！”沐琴雪气愤不已。 段云袖深表赞同：“他能给流民全家包吃包住，那些人就给不了，当然见不得他好咯……只是他要怎么办呢？” 梁萧已经是她们内定的驸马爷，当然，给流民安身之所，也有利于朝廷，她们自然是全力支持。 现在她们更担心，梁萧的制糖技术泄露。 一旦技术泄露出去，他的敌人就会想方设法仿制白糖，然后打价格战，把他压垮之后，即可垄断白糖市场，再随心所欲抬价。 到那时候，梁萧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让女帝下场支持，要么把白糖生意交给定国侯府做，双方分账，总之必须找个靠山。 沐琴雪并不希望自己老爹接管梁萧的生意，生意还是掌握在自己男人手里好。 否则，她老爹又可能看不起梁萧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玄卫统领飞云来报：“殿下，梁公子已经在安排为那些流民施粥了！” 两个女孩子越来越担心，终于忍不住，连沐琴雪都学着女扮男装，二人悄悄跟去西北城区观察。 此时梁萧正在带队慰问这些外地来的流民。 这些流民接近五百户，但比起他已经招募的那一批，人数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 因为这一部分人是从更远的西境和北境来的，中途已经有不少人死于饥饿和疾病，每户不足四人。 顾平休看着远处一口又一口正在熬粥的大锅，不解道：“梁老板，咱们不准备干粮么？” “干粮我带来了，先不用。”梁萧微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 熬粥要比送干粮和水麻烦得多。 “谢谢大善人！” 接近两千个流民咽着口水，朝着梁萧磕头道谢，梁萧连忙让他们起来。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再不吃点东西，可能就要饿昏过去了。 玄卫按照梁萧的吩咐，当众宣布：“是吾皇提点，我们梁老板奉命接济诸位的，要谢就谢吾皇圣恩！” 现场一片“吾皇圣恩”，众流民面向皇宫叩拜一番。 人群中，端木云青和南宫宁等人相视一笑。 “岂能让你称心如意？” 各家都派了几个人混进流民队伍，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能混进去的，都是性格机灵，脸色蜡黄，再弄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起来就和流民没什么区别。 端木云城铁青着脸，盯着远处安慰难民的梁萧，咬牙切齿。 就是这个少年，屡次让自己当众颜面扫地，还赢得了沐琴雪的好感！ 他号称京城第一才子，这个名头是家族经过三年的宣传造势，才好不容易得来的，结果沐琴雪从来不正眼看他一眼。 唯一一次称赞，还是因为他念了梁萧的一句诗！ 与此同时，沐琴雪和段云袖也悄悄上了高楼，看着梁萧的背影入神。 “粥好了！” 一声吆喝，所谓流民蜂拥而来，全靠京城的衙役和梁萧的护卫维持秩序。 围观众人也被流民的冲动吓了一跳，纷纷摇头：“无可救药啊！” 就在此时，现场响起梁萧的怒喝：“慢着！”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梁萧从桌上盆子里抓起一把沙石，丢进了熬粥的锅里。 过了片刻，梁萧的手下纷纷效仿，把盆子里的沙石全部丢进锅里。 街道上顿时怨声四起。 围观众人也面面相觑。 第74章：迫不得已 “往粥里扔沙石？梁萧，你不想施粥就算了，何必假惺惺地给他们希望！” 端木家安排在现场的观众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责梁萧，周围很快便被指责之声淹没了。 那群流民因为位置的问题，没看到梁萧东南边梁萧的人在往粥里扔沙石，仍然在恳求梁萧快点施粥。 “他在干嘛？”沐琴雪和段云袖也吃了一惊。 梁萧没有理会这群指责的人，而是让手下继续发粥。 “这、这粥里面怎么有沙子有石头？” 流民们看着自己碗里的粥，吃了一惊。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计较什么！你想吃树皮么！” 一名老者狠狠批评了自己的子女之后，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真难吃啊！”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抱怨声，但大部分人还是趁热喝粥。 段云袖和沐琴雪看在眼里，有些于心不忍，看着远处一脸淡定的梁萧，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以前都是很果断给流民施粥、送干粮的，这次突然就…… 梁萧这才对顾平休吩咐道：“把这些拼命喝粥的流民带到一边去，喝不下去的先放着，慢慢观察，再给所有人统一发放干粮。” 顾平休恍然大悟，立即安排。 很快，流民里的一千四百多人被集中在另一边，只留下不到一百号人，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粥，愣在原地。 “梁老板有令，发干粮！” 话音刚落，全场观众看着一车又一车的干粮和水囊，不明所以：“早这么做不就好了，整什么幺蛾子！” 只有端木云城等人，远远望着被分开的一小拨人，气得浑身发抖。 那些就是他们的人！ “原来如此！” 段云袖和沐琴雪齐声惊叹。 “他往粥里放沙石，就是想看看这些流民的反应，真的是流民，这几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饥不择食，肯定也不会在乎什么沙石，就算是糠咽菜也会狼吞虎咽的！” “而他分清楚真流民和假流民之后，又给所有人发干粮，也堵住了悠悠众口，让别人无从指责，就算真的流民被自己冤枉，起码也有一口吃的。接下来，他一定是准备招募分出来的大部分流民！至于那些可疑的流民，尤其是没有拖家带口的，他可以慢慢派人观察。” 两个女孩子欣喜地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会心一笑。 果不其然，等这群流民吃完干粮之后，梁萧就宣布了招工的信息。 “每月一两银子工钱，包吃包住？这、这位老板是活菩萨啊！我愿意干！” 被招募的这大部分流民，无不感激涕零，叩拜不止。 梁萧立即和现场负责安抚流民的官员交涉，官员们知道梁萧是一品皇商，也没有反对，当场登记、批准。 留下来的八九十人面露苦涩，看着自己手里的干粮和碗里的沙石，郁闷无比。 他们也试着浑水摸鱼，但实在是吃不下去，这粥本身就算没有沙石，也做得太难吃了！ 有几名流民悄悄走到树荫处，来到端木云城面前，苦着脸道：“少爷……” “废物！” 端木云城恼羞成怒，给了他们一巴掌，愤然离去。 梁萧最大限度减少了间谍潜入自己的工坊，将新的一批流民收入自己工坊。 这些流民受尽了颠沛流离千里的苦，如今居然有个老板给自己活计，还承诺全家最多五口人包吃包住…… 毫无疑问，这些流民面对梁萧的保密契约，无一例外地签订，并信誓旦旦表示，愿意一生一世跟着梁萧这个老板。 梁萧工人扩招到超过了一千名，其中还有三十几个识字的工人，每月额外给五钱银子的工钱。 这些识字的工人，原本也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但因为战乱变成了流民，无处栖身，连做苦工都没人要。 如今，梁萧还给了他们几本识字读本，让他们多认些字，包括生僻字，他们立即埋头苦读，只求早日能投入工作，赚点工钱。 梁萧向他们承诺，只要他们干得好，将来可以升职，有机会当掌柜，或者得到梁府的支持，去考取功名。 但在这些识字工人看来，考取功名希望渺茫，不如一份稳定又收入不菲的工作来得实在，可以放在以后考虑。 段云袖兴冲冲地跑回皇宫，向自己的姐姐述说梁萧往粥里扔沙石的“壮举”。 “此举虽然损了一点，但也不失为能吏也！丞相怎么看？” 御书房里，女帝称赞了一番，看向正在呈递奏折的诸葛晖。 诸葛晖称赞道：“依臣愚见，也许是他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他能为了避免对手派人打入内部而出此下策，也是行事沉稳、滴水不漏的表现，未来可期。” “他的工人应该超过千人了，朕就是好奇，京城真需要这么多制糖工人？他的目标应该不只是白糖，还有活字印刷术吧？”女帝叹道。 段云袖美眸一亮，满脸期待。 她也想看看，梁萧报社和活字印刷术是什么情况，真有他说的那么实用，能慢慢夺取世家手中的舆论权？ 五百名工人，在梁萧的安排下，先是定居在梁萧新买的大宅院里，第二天就可以跟着学习制糖。 有些学不好的，就负责打扫、贩卖，或者宣传。 几年之后，白糖的价格会大幅降低，到那时候，梁萧的利润就会大大减少，因此他的确在着手准备。 制糖只是其中之一。 白家已经派人来配合，去和进货商谈判。 梁萧终于完全了解了进货渠道。 城外的蔗农，有四分之一是公孙家雇用的佃农，剩下的都是散户小地主。 甘蔗的暴利来源于白家和定国侯府等各家进货之后的转卖，种甘蔗本身的成本不低，因此那些世家根本看上这点微薄的收益，算是万幸。 定国侯府得到了梁萧稳定提供白糖的承诺之后，也把自己的这部分供货商转移给了梁萧。 梁萧亲自和这些散户谈判，与他们签订了契约，用比白河高出一成的平时进货价格，和更稳定的进货量，成功打动了这些散户。 这些散户本身就是小地主，与梁萧交涉之后，也感受得出来，这个老板比定国侯府都要厚道得多，再看白河，高下立判。 剩下的四分之一，是公孙家的，需要梁萧去谈。 这一天，沐琴雪的老爹沐平终于回京了。 “什么？甘蔗售价一文钱？你是疯了不成！” 第75章：留一条后路 “二十万张书纸？咱们哪来的那么多存货！” …… 定国侯府大堂内，沐琴雪乖巧地坐在一旁挨骂。 沐平只感到头痛欲裂！ 得罪白家不算什么，可白家身后还有端木家、镇远侯府、拓跋氏这些势力。 “你爷爷他是武将出身，即使是开国元勋，也免不了受到同僚谤议，你这不是给定国侯府树敌么？” 沐夫人犹豫片刻，提醒道：“孩子他爹，梁萧他已经受封一品皇商了。” “皇商？” 沐夫人这才将梁萧近期的表现如实告知，听得沐平一愣一愣的。 “梁萧跟白河签订契约的事，你也不知会一声，就自己悄悄答应跟人家合作？他能为了五千两契约这么铤而走险，已经有大奸商的潜质！你莫要忘了，当年你外公外婆为什么会死于战乱，就是那群狗东西一样的奸商，一直在暗中与北胡交易……” 沐平越说越气，沐夫人都看不下去了，道：“丞相他老人家也称赞梁萧，说将来能助陛下平定天下的，唯有梁萧。” “什么？小雪她老师看好梁萧？”沐平登时冷静下来，看向沐琴雪。 沐琴雪这才详细讲述诸葛晖对梁萧的评价，以及梁萧被女帝重用的事。 沐平一时语塞。 连诸葛晖这样的老前辈都如此重视梁萧，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要知道，这位老丞相可是开国丞相，和他爹一样的三朝元老，功盖大周第一人！ 沐琴雪守在一旁，不敢打扰。 良久沐平才叹道：“事已至此，你自己喜欢的话，就自己去争取呗，别指望你爹能上门提亲……” 沐琴雪内心狂喜，表面上不动声色道：“孩儿会多多考察他的，毕竟日久见人心嘛。至于生意的事，爹爹不用操心，孩儿负责就好！” 沐平只是僵硬地“嗯”了一声，回自己卧室生闷气去了。 沐琴雪等他离开后，才忍不住捂嘴偷笑：“哎呀真可惜，不需要私奔了，我本来连剧本都想好了！” 可惜？ 一旁的琳儿瞠目结舌，望着自己的小姐。 公孙家掌握了京城周边四分之一的甘蔗供应，还有近乎垄断的纸业，梁萧决定亲自上门谈谈生意。 梁萧和公孙令在大堂谈判，公孙无极正在偏厅里收到了消息。 “他要咱们把其中三家造纸工坊和剩下的甘蔗地全部卖给他？”公孙无极眉头一皱，看向卓明峰。 卓明峰道：“想来，他是担心哪天咱们坐地起价，我认为，可卖可不卖。” “可卖可不卖？控制纸价，就有可能等大周动乱的时候浑水摸鱼，这可是当初你提议的，通过纸价能初步了解大周局势。”公孙无极郁闷道。 卓明峰道：“我看得出来，就算没有梁萧，大周两年内也不见得能出大乱子，除非北胡不计代价南下。而今，有梁萧投效女帝，只怕这京城是没有可能出现有利于咱们的动荡了。所以，卖与不卖，没有区别，毕竟纸业的盈利有限，原本就是为了布局。” 公孙无极愁容满面。 如今大周皇室仅存一对姐妹，所有势力都虎视眈眈，即使是他们公孙家，也不是没有想法。 但卓明峰和诸葛晖都对梁萧评价颇高，让他有些忌惮了。 自己的小妹铁了心要和梁萧同生共死，他也不可能派人刺杀梁萧。 “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他壮大？”公孙无极一脸不甘心。 卓明峰答道：“他壮大的可能性不小，而且他选择在京城发家，背靠皇权，是明智之举，咱们鞭长莫及，没有可能限制他。你看大楚那边，也没有煽风点火的意思，难道邢公子认为梁萧是英雄豪杰，就不知道采取手段？” “你的意思是，那邢风也知道针对梁萧的风险和代价太大，所以宁可放弃？”公孙无极一愣。 卓明峰分析道：“未必，说不定此人是真心与梁萧惺惺相惜，不屑此举而已。但无论他怎么想，都证明了大楚无意掺和此事。公孙家既然没有可能限制梁萧的发展，不如与他结个善缘表个态，以防天有不测风云。再加上公孙家还有四小姐跟他的这层关系，你明白的。” 公孙无极默然。 卓明峰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必须给公孙家多留一条后路。 公孙家有心争霸天下，但一直迟迟不敢揭竿而起，也是因为顾虑太多。 首先，单凭公孙家的军队，并不是大周军队的对手。 其次，巴蜀同样也面临南方和江南、交州等地的威胁，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周武圣其实一直健在。 万一哪天公孙家势弱，甚至被群起而攻之，至少还能考虑正式投效大周女帝。 与大周朝廷保持和睦，也是公孙家应对内忧外患的平衡策略，可以威慑那些对公孙家虎视眈眈的势力。 梁萧与公孙家的代表公孙令交谈许久，公孙令迟迟不敢拍板。 如今梁萧可是一品皇商，相当于代表女帝跟公孙家做生意。 梁萧严肃道：“每间纸坊一千两，三间，那些甘蔗地包括蔗农在内，我给你两千两，总计五千两。公孙先生，还请考虑一下，我把那三间纸坊盘下来之后，咱们可以签订协议，造出来的纸，由我的工坊自用，绝对不外售，不和你们抢生意。此外，我每月可以按市价给你们提供至少一万斤白糖。” 公孙令犹豫片刻，叹道：“兹事体大，容我请示一下我家大少爷！” 来到偏厅，公孙令如实转述了梁萧的要求。 公孙无极沉思许久，才道：“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理，你就当我不在，按你原先的想法，怎么合适怎么来。” 公孙令紧张道：“若是按原先的经商思路，只要梁老板能和咱们公孙家签订契约，倒也不是不能答应，能得到白糖的供应，又能给梁老板一个愉快的合作体验，还能讨好四小姐，怎么说都是重大利好……” 公孙无极看了看卓明峰，无奈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公孙令回来之后，终于答应梁萧的要求。 梁萧心中一喜，催促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官府签订契约，由官府负责公证！” 梁萧支出了五千两银子，终于将京城一带最后的甘蔗地据为己有。 不过两千两只是底层的成本，那些专门负责种植甘蔗的蔗农也是需要他供养的。 梁萧还是决定，给蔗农也提供一家最多五口包吃包住的福利，提升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大周普通百姓，每月花费一两银子，就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正常生活，所以梁萧实际在工人吃住方面投入的成本远低于他所获取的暴利。 当然，古代工人工资低，也不全是因为老板抠门，毕竟古代生产力薄弱，交通也不发达，做生意也不全是像白糖横空出世这么一本万利的，尤其是动荡年代，做生意要承担的风险更大，当然也更暴利。 梁萧盘下纸坊之后，立即着手开始安排开办报社。 第76章：油墨，印花税 梁萧成功盘下纸坊的同时，也派人着手收集油墨的材料。 大周还没有诞生活字印刷术，但大周人书写所用的墨里面已经有添加桐油、麻油、脂油等各种材料，让书写更为清晰油亮。 按照梁萧的推测，雕版印刷说不定已经被那些世家暗中开发出来，悄悄使用，降低成本，那带来的暴利无法想象。 活字印刷术在开发的初期，并没有取代雕版印刷，二者各有优劣。 但梁萧自己的报纸必须依赖活字印刷，而不是固定排版的雕版印刷！ 梁萧四处收购材料的动向，也被各大世家敏锐察觉。 怎奈这些材料本身就出自纸坊的那些供应商，和定国侯府。 作为开国丞相，诸葛晖早在大周立国之初，就提议加大植树造林，以供应造纸。 纸业的发展，也间接带动了油墨的发展，这倒给了梁萧不小的便利。 梁萧坐在家中，取来桌上的一盒油墨，涂在一块划了几个字的铜板上，随后按在纸上。 段云袖坐在一旁，满脸期待。 这几天，她在梦里都恨不得梁萧马上开办报社，施展神奇的“活字印刷术”。 铜板在纸上留下了模糊的字，这些字带有明显的断层。 梁萧又尝试取来枣木、梨木等多种木板，也如法炮制，沾了油墨，印在纸上，只留下模糊不清的字迹。 如此反复数次，梁萧还尝试了不同的印法和涂法，又试了几种价位不同的油墨，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能印刷么？”段云袖一脸焦急。 所有品类的油墨，梁萧都试过了，都不能印刷。 坐在段云袖旁边的江拂雪，也不免一脸沮丧。 这就意味着，他的报社开不了了？ 房间里响起了梁萧欢快的笑声：“这可是好事啊！” “这还是好事？报社的事泡汤咯……”段云袖失落道。 如果活字印刷术能够成功支持报社，证明治国六策行之有效，就能大大增强她姐姐支持梁萧的决心。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梁萧这才说道：“这说明了一件事，那些掌握了书业和纸业的世家，绝对没有暗中发明出活字印刷术和雕版印刷。也就是说，他们还在借助手抄！” 段云袖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嘟哝道：“可是这么一来，你就算发明出来，也没用呀！” 梁萧笑道：“倘若我调配出印刷能用的油墨呢？” 段云袖美眸一亮：“你知道这种油墨的制法？” “我当然知道，这又不难！”梁萧咧嘴一笑。 “早说嘛，一惊一乍的，让人家担心，讨厌~” 段云袖忍不住掐了掐梁萧的胳膊，一旁的江拂雪都看傻眼了。 这真是传说中高贵的公主殿下？ 不过一想到自己，江拂雪也释然了：这个公主为了她哥哥，居然不惜装城太监，看来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确认雕版印刷没有被世家发明出来，梁萧也开始放心大胆安排去做。 负责调配油墨的工人，是最早的一批工人家中的女眷，这群人忠诚度极高，而且全家利益都捆绑在他这个老板身上，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在玄卫的监护下，小心翼翼调配油墨，给家里赚取外快。 调配油墨不是什么重活，这些女工每人每月依然能拿一两银子，早已乐开了花，只担心自己做得不好，被梁萧辞退换人。 当天，女帝下诏，全国范围内正式推广“印花税”，税率为契约交易金额的千分之二。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为之震惊！ “竟有如此十全十美的妙策！” 邢风第一个抚掌称赞，并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大楚皇帝。 大楚与大周同宗同源，双方如今还在交好阶段。 印花税这种国策，大周能用，大楚没理由不能用。 “梁萧才刚崭露头角，这位大周女帝就推广了这种绝妙的国策，或许与他有关，我当择日拜访！”邢风终于下定决心，挑选时间。 公孙无极和卓明峰了解了印花税之后，目光灼灼。 巴蜀作为名义上的大周地盘，当然也能名正言顺地推广这种政策！ 按照他们的估算，割据巴蜀的公孙家，每年应该能通过印花税盈利至少三十万两白银！ 卓明峰皱眉道：“你发现没有，如此奇思妙想，倒是让我联想到梁萧的白糖……说不准，印花税也是此人暗中献策。就算不是他献策，既然他能得到诸葛丞相的极力盛赞，那女帝想要扶持他，将来也一定会把印花税的功劳算在他身上，作为他官场的垫脚石，自己图个明君之名足矣。” “你说得对！印花税这种合理赚钱的政策，让一个商人想出来，倒也合情合理。”公孙无极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但也不得不感叹卓明峰的先见之明。 如果真让他自己来京城办事，说不定现在已经搞砸了各种机会。 按现状来看，交好梁萧就算是下下策，也是他目前能选择的最佳策略。 按照卓明峰的构想，就算公孙家不与他合作，定国侯府这种忠臣之家也一定会插手，与其如此，公孙家还不如跟梁萧混个脸熟，胜过招惹。 由于印花税附和朝廷与民间利益，端木节等人也没有理由阻止，只能跪在大殿里山呼圣明。 但他们心中恼恨不已。 北胡用不上这种国策！ 只有北胡壮大，他们这些世家才有让皇权妥协的底气。 一个强盛的大周，根本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仰人鼻息的大周，甚至要女帝委曲求全，从世家里面挑选夫君和妹婿，共坐江山！ 很显然，印花税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他们目标的实现，而他们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反对这种万全的政策。 “陛下印花税的诏令一出，民间果然一片叫好，百姓也乐得花点小钱找官府担保！” 梁萧得知印花税的税率是千分之二，也并没有反对。 大周还处在古代阶段，官府管理契约的成本和效率显然不如现代，多收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千分之二，是一个不错的界限，在民间可接受范围内。 第二天，女帝又召见梁萧。 第77章：迁就 “印花税的推广，意外的顺利，梁爱卿，你做得很好。最近晒盐法也被证实行之有效！朕相信，假以时日，海边的盐场将是国家搞钱……唔，将是国家获取巨额财政收入的绝佳途径！” 西宫别苑，姐妹俩心情美丽，专门邀请梁萧和江拂雪赴宴，女帝更是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她按照诸葛晖的建议，把各种盐和杂质倒进池子里，再用晒盐法晒了一遍。 池子里果然析出了亮晶晶的盐，而且看起来成色比岩盐和井盐还要好不少！ 这就意味着，梁萧一点都没有言过其实！ 甚至，他还说得太保守了。 海水和阳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最后朝廷需要付出的成本只有场地和人工、时间而已！ 现在的女帝唯一惋惜的，是没有早点召见梁萧。 现在都是深秋了，今年夏天阳光更强，兴许晒盐的效率更高，搞钱更快？ 梁萧提醒道：“陛下不能光顾着高兴，一定要注意保密。若是让北胡人窃取了晒盐法，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南下，夺取海岸线！就算他们越不过长城，转道袭击高丽，也不成问题。” 女帝郑重点头：“朕已经派遣大量玄卫，专门负责监督此事。只要食盐能顺利收获，销售渠道不是问题！朕可以让你专门负责从官府进货食盐，转售各处。” 梁萧一愣，摇头道：“陛下，必须让朝廷把控食盐，不能开了私售的口子。” “你不想升官发财，出人头地么？”女帝好奇道。 梁萧微笑道：“谁不想呢？但臣要考虑的不是一顿饱，而是顿顿饱，是自己的子孙世代都能安稳生活在大周，是大周也必须保证国祚绵长。” 女帝沉默片刻，注视着梁萧，叹道：“你是担心开了这个口子之后，就算你忠君报国，就算朕能勤政爱民，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年之后的事。同时，如果你一个七品官真的为朕代售食盐，那些眼红的大臣也一定会极力为自己家族争取代售，否则可能会闹起来。” 梁萧含笑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自己才刚加入女帝的阵营，可不想有什么威胁皇权的作死举动。 赚钱的路子多得是，私盐让人眼红，也容易落人口实，不是上上之选。 梁萧根本不在乎自己以后能不能富可敌国，他在乎的，首先是自己和家人能有安身的根本。 这对姐妹花对他的善意和信任，让他稍稍放心，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要提防自己被老爹的政敌整死。 姐妹俩深深地注视着埋头吃饭的梁萧，又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诸葛晖对梁萧的评价，她们已经深信不疑了。 此人识大体，有远见卓识，格局宏大，不像端木云城之流，成天就想着风花雪月，入了官场之后，又总想着党同伐异。 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这对兄弟，不过是端木之流的世家子弟的一个缩影而已。 大周的世家也不乏忠君报国之辈，但这几个大世家，是一言难尽…… 如梁萧所言，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形成了“门阀”，长期垄断重要的官职。 以前，姐妹俩如坐针毡，尤其是她这个女帝，无时无刻不在忧虑。 而今，对面这个埋头吃饭的少年却给了她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们愿意相信，他能改变现状。 江拂雪边吃边和对面姐妹俩交谈，时不时瞄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哥哥，深感无奈。 多好的机会，他居然只知道吃饭！ 说好的三妻四妾呢？ “雪儿，多吃点。” 女帝一脸亲切，给江拂雪夹菜。 “雪儿谢谢陛下~”江拂雪一脸乖巧，默默吃饭。 看着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女帝眼里又多了几分长姐如母的慈爱，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段云袖。 此时单纯的女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入了小魔女的法眼…… 宴会结束后，女帝又让段云袖带江拂雪去花园里游玩，单独留下梁萧。 望着眼前的梁萧，女帝终于下定决心，道：“梁爱卿，朕有一事想与你谈谈，此事你决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朕的皇妹。” 梁萧郑重点头：“臣领命。” “你先别急着领命……” 女帝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神采，叹道：“皇妹对你颇有好感，若你们有缘，将来朕可以赐婚，让你做大周驸马。” 梁萧一愣。 “朕也能猜到你的担忧，毕竟皇室仅存朕与皇妹，你做了驸马，你们的子嗣自然要有人姓段，而非姓梁。” 女帝说完，观察梁萧的反应，见他没有辩解，才继续道，“朕已经想好了，你能否和皇妹修成正果，要看你们的缘分。若你们郎情妾意，将来朕允许你纳妾。若你看上的姑娘，能得到皇妹的认可，朕可以将她们封为公主，与皇妹并嫡，若皇妹不认可，那你就纳为妾室。如何？” 梁萧终于面露惊讶：“陛下何出此言……” 女帝解释道：“朕曾经说过，皇室亏欠你们梁家。更何况，你是梁家独苗，将来又必然能立下不世之功，流芳百世，岂能无后。相比之下，皇妹的这点迁就微不足道。你若能成为大周驸马，将来你与皇妹的子嗣，第一个姓段，余下的可以随你姓。此事，是朕与丞相商议后的决定。” 梁萧又陷入了沉默。 并嫡这种事并不是没有，但公主和别人并嫡，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见梁萧一言不发，女帝皱眉道：“你还是不满意么……” 梁萧这才答道：“臣是受宠若惊，谢主隆恩！” 女帝这才松了口气，又敬了梁萧一杯，道：“以后，你身边自然会有莺莺燕燕的，朕希望你不会冷落朕的皇妹。” 梁萧总算明白了。她似乎是因为担心他考虑到段云袖的身份问题，放弃做大周驸马。 对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给了自己充足的选择空间，梁萧也没理由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谢恩一回。 烛光下，已经微醺的女帝注视着坦然饮酒的梁萧，嘴角微微扬起。 他连喝酒都自生几分豪气，却又不失沉稳。 是自己当初小看他了…… 第78章：女帝的威胁 “梁爱卿，朕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今天这些话，你不能让朕的皇妹知道，否则朕就赐你净身入宫！梁爱卿，你也不希望梁府绝后吧？” 梁萧看着突然故作冷酷的女帝，莫名觉得好像，嘴上还不忘说说：“臣不敢不敢。” 不过梁萧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这位女帝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人情味的，并不是冷酷无情。 女帝总算满意，派玄卫去叫来段云袖和江拂雪。 送走兄妹之后，段云袖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姐姐，你喝多了？” 女帝柔声道：“无妨，与他谈了些军国大事，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以后不会了。” 段云袖自豪道：“哎呀，他可是唯一能让姐姐失态的同龄人！” “嗯，是……” 回到家中，梁萧就安排人寻访秦百里等人。 当日在丞相府，这些人能冒着得罪世家的风险声援他，可见他们都有读书人的风骨。 如今他发了点小财，糖业也走上正轨，是有钱有闲去拜访这些人才了。 这样的人，才是大周未来的脊梁，他可不想看到大周成为下一个怂朝，一次迁都之祸，已经是不可磨灭的奇耻大辱，可不能再来个靖康之耻。 江拂雪却在房间里和阿婆商议。 “我今天见了大周女帝，她也好美好美啊，连我看了都喜欢！如果哥哥能成为大周帝君，那不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大周江山？” 阿婆闻言，神色大变：“小姐，这种话在外面可不兴说，搞不好会连累少爷的！” 原本一脸豪横的江拂雪，瞬间恢复乖巧神态，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阿婆，道：“我在外面表现得还不够乖嘛？” “够……”阿婆喃喃一笑。 谁能想到，这个“乖乖女”满心都是算计。 当然，都是为了自己哥哥才有的的算计。 “女帝，公主，沐琴雪，唔，那个诸葛芸也有机会~” 阿婆越听越是心惊。 这几位，不是天潢贵胄，就是大臣孙女，小姐也真敢想…… 第二天，定国侯府收到了梁萧的一万斤白糖，每斤三百文，比原先优惠了三十文。 沐平和沐夫人的眉头舒展开来。 既然已经因为梁萧而彻底得罪了端木家和镇远侯府，那就好好和梁萧合作，老爷子回来之后也开心点…… 同一时间，公孙家也收到了一万斤白糖，这是昨天的产量，每斤三百八十文，比市价便宜二十文。 公孙令笑得合不拢嘴。 让出甘蔗和纸坊，换来的利益远大于这点产业的收益。 按照公孙令的估算，每一万斤能节省二百两银子的成本，刚好用来运输白糖。 就在前天，公孙家的白糖通过快马加鞭顺路，运到江北一带，那些富人初次品尝，开出了每斤六百文的价格！ 就算以后价格回落，公孙家也能保证盈利！ 如此，他既能满足家主的要求，又不至于得罪四小姐，两全其美！ 反观端木家和镇远侯府，则备感焦心。 才不过一个月，端木家的糕点业已经被定国侯府彻底击垮了。 糖坊生产的饴糖和石蜜，也没有以前受欢迎了。 京城的富人们宁愿多花点钱买亮晶晶的白糖，也看不上早就吃腻了的饴糖和石蜜。 他们也曾尝试过用饴糖和石蜜加入糕点，结果，要么是口感和质量都不如加了白糖的糕点，要么就是成本反而远大于白糖，因为他们必须投入几倍的饴糖。 白糖的价值，越来越受到大众的认可。 而现在，端木家联合其他几家垄断的书坊，也有被梁萧盯上的迹象。 梁萧正在大量进购油墨材料，和造纸材料，还有各种胶泥和木板，意图不明！ 但这些都和书业有关系！ 镇远侯府经营的是糕点店和高档客栈，因为缺少甜食，又被定国侯府的客栈压了一头。 定国侯府的“糖醋排骨”，更是最近兴起的一绝，无数富人趋之若鹜！ 京城里面，凡是能赚钱的老牌产业，早就已经被各大势力瓜分完毕，不容平民百姓染指。 但凡还能做商人的，多少都沾点这些势力的光。 而现在因为梁萧的出现，部分产业格局即将迎来变革！ 而且最近镇远侯府才刚入伙布局大周的书业！ 镇远侯府的产业，或多或少都面临梁萧的威胁。 而现在梁萧声名大噪，还有一品皇商的风光，朝中世家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他，以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天，段云袖特地去了梁萧的糖坊，“瞻仰”制糖工艺。 定国侯府的陶工专门烧制的瓦溜，正放在糖缸上，上宽下尖，底下留有一个小孔，工人用草将小孔塞住。 现在她正在工坊里面，看着工人把已经凝结成糖膏的糖浆倒入瓦溜中。 等糖膏凝固以后就除去塞在小孔里的草，用黄泥水从上面淋浇下来，其中黑色的糖浆就会淋进缸里，留在瓦溜中的部分全都变成了白糖。 最上面的一层约有五寸多厚，非常洁白。 “妙不可言！”段云袖兴奋得小脸通红，偷偷瞧了一眼一脸淡定的梁萧。 她从来没想过，黄泥水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冰糖，则是用白糖进一步制作。 将最上层的白糖加热溶化，用鸡蛋清澄清，并去除掉面上的浮渣，只要注意适当控制火候即可。 将新鲜的青竹破截成一寸长的篾片，撒入糖液之中。经过一夜之后就自然凝结成天然冰块那样的冰糖，甚至可以制作狮糖、象糖及人物等形状的糖。 至于糖质的精粗，可以随人们自主选用。 “这冰糖应该更贵才对，你怎么不拿出来卖呀？”段云袖急切道。 自从默许了自己姐姐的并嫡提议之后，她更加关心起了梁萧的发展。 现在她很放心，毕竟这些器具和工艺不好仿制，尤其是火候的掌控，很影响最终出糖的质量。 “我在思考定价。”梁萧答道。 段云袖秀眉一挑，自信道：“这么好的东西，别人可做不出来，还用思考嘛？五百文起步，让他们抬价便是！你可以永远相信大周富人的财力！” 说完，段云袖意识到什么，惭愧地低下头。 但很快，段云袖想起梁萧善待流民，又恢复往日的神采，满脸自豪。 这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他没有为富不仁！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急报，顾平休回来了。 正在外面等候的顾平休，看见俏脸通红的段云袖一愣，行了一礼之后，对梁萧说道：“老板，我们找到了靠谱的马商！都是些上等好马！” 第79章：等价交换 梁萧神色一喜，立即让江拂雪陪段云袖玩，自己带上顾平休，去见马商。 他现在手头有钱，可以花点钱，提前试训骑兵，不能等到以后渴而穿井，那很可能来不及。 马商要运马进京，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最近他花了一千两银子，盘下了京城里的一片荒地，以备不时之需。 西域马商乌涂木，此时正在梁萧的大堂里来回踱步，快赶上跑步的频率了。 直到顾平休带来梁萧，乌涂木才热情迎了上去：“你就是一品皇商梁老板？听说你需要好马？” 梁萧点头道：“我需要能购买些骑兵专用的马匹。” 乌涂木立即述说来意，越说越气。 “我们商队是从西域过来，历尽艰辛，绕开了北胡的视线，那些马匹也是刚刚成年的好马，但我们没想到，京城的兵部竟然暗中派人对我们威逼利诱，希望以最劣等马匹的价格出售，或者以原价出售但是要给他们天价的回扣！” “我们可是感念大周高祖当年的恩情，冒着生命危险，跋山涉水，来跟大周示好，结果，他们甚至不许我们面见陛下，因为我们无法给他们足够的好处！” 梁萧眉头一皱，看向顾平休：“圣上知道此事？” “知道，但户部和兵部那边的意思是，这些马商都是异族，漫天要价，贪得无厌……”顾平休越说越是尴尬，补充道，“得亏老板让我关注马商，才意外知晓此事！” 梁萧沉声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军队总是急缺精良战马了，就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朝中大臣从中作梗！此事我会禀告圣上！” 乌涂木摆手道：“卖给谁无所谓，只要我们能赚点辛苦钱就行……梁老板，你需要战马？我们这一次带来了五百匹精良战马！” 梁萧考虑到自己的印刷厂还未成型，点头道：“我先派人知会陛下此事。” 段云衣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很快就收到了这条急报，秀眉一皱，目光转冷，随即叹息。 “这兵部官员，是该尽快换人了。但想要将他们革职查办，难如登天，毕竟只有马商一面之词，没有其他铁证……” 考虑片刻，段云衣立即写了一道手谕，派人送给梁萧。 “老板，主上的意思是，以后所有的马商由你来谈，再由朝廷收购战马！至于你想从中收购几匹，随你心意！” 梁萧拿到手谕之后，总算放心，随乌涂木去了京城一处马场。 乌涂木满怀期待。 他们商队的战马，光是在马场寄养的费用都是一笔大钱。 再不出售，连本钱都赚不回来！ 马场里，梁萧望着一匹匹膘肥体壮的西域马，暗暗称奇。 一看就是好马。 五十名玄卫轮流骑着这五百匹马，在宽阔的马场里飞驰，转眼间呼啸而至。 “不愧是西域宝马！乌涂木先生，你出个价！”梁萧称赞道。 乌涂木松了口气，微笑道：“我们原定价格，是一匹一百五十两！” “马是好马，但也太贵了！我们军中的战马一匹也就一百两！”顾平休皱紧眉头。 乌涂木解释道：“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这些可都是刚刚成年的战马，能服役八到十年！关键是，他们性格温顺！如果不是感念梁老板的恩德，我们甚至想出价二百两一匹！” 顾平休正要讨价还价，却被梁萧制止了：“一百五十两，的确不贵，毕竟大周好马太少。” 闻言，顾平休郁闷不已。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五百匹就是七万五千两！ 直到梁萧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安静下来。 因为自己和梁萧才刚相处不久，默契不足，因此梁萧和他约定了一些暗号。 使个眼色，就是梁萧和他约定的暗号：自己必有深意。 就连乌涂木也有些懵逼，看着梁萧，不敢相信这个一品皇商会是如此爽快。 梁萧又道：“乌涂木先生，你可尝过我的白糖和定国侯府的糕点？” 乌涂木一愣，点点头：“尝了，的确是难得的佳品！” 梁萧这才说道：“你从西域远道而来，初来乍到的，也不可能马上就回返西域，总得在这里待一阵子吧？” 乌涂木道：“我们也有这个打算，等卖出这些马之后，从大周收购一些商品，送回西域，再高价卖给波斯人，比如丝绸、瓷器，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平心而论，你觉得波斯人会不会喜欢白糖？”梁萧问道。 “白糖运到波斯，起码要半年吧？”乌涂木担忧道。 “我的白糖，只要不受潮，保存一年以上不变质，不成问题，密封的话，理论上可以保存十年！” “怎么可能？”乌涂木吃了一惊。 “白糖里面没有水，难道你出身西域，还不懂这点原理？为什么那些肉干能存放几个月？你们西域人应该很清楚原理吧？” 乌涂木若有所思，道：“能否让我见识见识大批量的白糖？” “我已经带来了！”梁萧转身招呼玄卫。 两名玄卫分别抱着一大罐白糖和一大罐冰糖走了过来。 “这么大的颗粒？这是？”乌涂木看着手里梁萧塞过来的冰糖。 “这是冰糖，比白糖更大的颗粒，只要出厂密封，也能保存一两年以上而不变质。” 梁萧说着，请乌涂木品尝冰糖。 乌涂木把冰糖放入口中，片刻之后，激动点头：“是佳品！” 梁萧这才说道：“这白糖里面，几乎没有水分了，缺少变质的条件。我知道你等不了一年半载，你可以自己观察判断。想一想食盐是怎么保存的。” 乌涂木看着手里的一捧白糖，咽了口口水，心情激动。 这东西，若是运到波斯……价格只怕会翻几倍不止！ “目前白糖市价四百文，我以三百九十文的价格，跟你等价交换，抵消一部分战马费用，你意下如何？”梁萧问道。 顾平休吃了一惊。 这东西不是战略物资么？ 但很快顾平休就释然了。 这种新品，以如今的高价是不可能成为战略物资的。 要成为战略物资，起码要等价格亲民以后，军队才能大批量保存。 乌涂木一手抓紧白糖，一手握着冰糖，内心天人交战。 第80章：取而代之？ “乌涂木先生，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希望能与你们西域人建立长期商业关系的一品皇商，而不是你所认为的奸商。我希望你我能感受到彼此的真诚，就如我愿意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买马。” 梁萧的话，终于让乌涂木吐露心声。 “梁老板，这白糖的确是绝佳的奢侈品，而且运输难度比瓷器还小！若我料想的不差，这些白糖只要能成功运到我们西域西边的那些国家，比如波斯……其价格堪比同等重量的白银！” 顾平休大吃一惊。 一斤白糖十两银子？那不是翻了二十几倍？ 大周高祖打通了这条从武朝时期遗留下来的丝绸之路，但丝绸之路多数时候对官方而言，政治军事的意义更大，官方能否盈利属于未知数，甚至可能倒贴赏金给西边过来朝贡的队伍。 丝绸之路的经商，几乎都是这些西边来的异域商人，但来回一趟如果没有十倍以上的利润，对他们根本没有吸引力。 而真正让顾平休惊讶的，是乌涂木居然能被梁萧三言两语说动。 “果然，真诚恰恰是最致命的武器。” 这是顾平休对梁萧的评价。 有时候，开诚布公反而比阳奉阴违、委婉含蓄的效果更好，尤其是乌涂木在这里受了世家委屈的时候。 梁萧用白糖以物易物，既为自己找到了乌涂木这么大的商机，又给白糖提供了更多的销路，还能给朝廷弄来这么多高级战马，自己也有机会试训骑兵。 一举多得！ 现在顾平休不再怀疑自己主上的眼光了。 此子的确是商业鬼才，能赚钱的那种！ 梁萧道：“这五百匹好马，朝廷尽数收购，我个人需要三十六匹，你看看需要多少封装的白糖？封装方面，你可以派人现场称重、监督，确保万无一失。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在大周境内以低于五百文的价格转售，除非遇上迫不得已的天灾人祸，被迫出售，回笼本钱。” 乌涂木惊喜道：“我要两万斤白糖，再雇佣京城镖局的人一起护送到玉门关，梁老板真的能提供这么多？？” 梁萧微笑道：“我最多可以给你五万斤，剩下的由朝廷用银票或者白银补上。” “五万斤？？当真？！”乌涂木和身后的同伴齐声惊呼。 梁萧和顾平休相视一笑。 他们听出来了，比他们更了解波斯人的乌涂木，声音都在颤抖，说明白糖这东西……奇货可居，一定能成为西边的奢侈品，价比黄金！ 乌涂木立即转身和十几名西域同伴商议，片刻后，所有人右手按在左胸，向梁萧弯腰鞠躬。 “我们决定同意这笔交易！” 梁萧终于说服这群西域马商，预定了五百匹精良战马，回去复命。 马车里，顾平休不解道：“老板，咱们完全可以把战马价格压到一百两一匹，最多一百二十两，为何……” 梁萧这才解释。 “站在商人的角度，能省下两万五千两银子的确是好事，但也将从此断绝与西域马商的来往，他们千里迢迢把这么精良的战马送来，是满怀诚意而来，咱们却想趁人之危，有损大周威严不说，还会让西域所有商人放弃与大周交易战马，大周就很难配备出一队精锐骑兵。” “再说了，大周战马最高价一百两，质量远不如这些西域战马，这些马的确值每匹二百两，乌涂木没有言过其实。对方感念我的恩惠，又急于回本，已经给出了友情价，咱们爽快一点，再送他们白糖商机，互利互惠。” “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宣传大周的好处。到那时候，西域自然会有源源不绝的大马商冒险来大周卖马，组建比北胡精骑更加精锐的大周骑兵，指日可待。” 顾平休心服口服，恳求道：“还是老板目光长远，我学的这点皮毛，简直是班门弄斧，辱没了吾皇圣明，以后还请老板多多提点！” “好说！”梁萧欣然应允。 御书房内，段云衣了解情况之后，望着梁萧，欣慰点头。 “你做得很好，还因此挽救了西域对咱们大周的印象，朕立即让国库拨款，你就从这些战马里面，自选最好的三十六匹，不用客气。” 当天，段云衣就下旨让户部拨款七万五千两，购买五百匹西域好马。 户部尚书拓跋烈紧急面圣，极力反对。 “陛下已经知道国库空虚，怎可再破费养马！” 段云衣当场驳斥：“眼下军队的确缺少精锐战马，这些战马值这个价！至于国库，朕已经找到生财之道，很快会让国库充盈起来。只管去办。朕还要通知群臣，今后但凡有人刁难西域宾客，一经发现，一律严惩！” 拓跋烈迎上女帝冷厉的眼神，只得点头答应。 户部总算拨款买马。 拓跋烈回到家中，愁眉紧锁。 “此女越来越有昏君之象，刚愎自用，一再妄图强军，激怒北胡，看来她的生财之道就是让梁萧经商，可笑至极……” 长子拓跋俊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那梁萧一定是凭借几分姿色，当了昏君的面首……可惜啊，此女姿容绝世，却不自爱！” 拓跋烈老眼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舆论，可以传播！真不愧是我儿，洞若观火！” 拓跋俊补充道：“咱们顺便派人去江北和江南，通知独孤家与公羊氏这些世家，梁萧有意进军书业，打破咱们几家对大周书业的垄断，让独孤家与公羊氏也出点力，一起整死梁萧！” 拓跋烈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而已，用得着如此小题大做？” 拓跋俊严肃道：“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此子背靠皇权，咱们必须以雷霆手段，将之扼杀于萌芽，不可心存侥幸。如此，也能震慑昏君和那些与世家大族作对的宵小之辈，让他们明白，这天下，究竟谁说了算！” 拓跋烈一怔，抚须大笑：“不愧是昔日的京城第一才子！为父想听的就是你这番话，我拓跋氏后继有人，取大周而代之，指日可待！” 拓跋俊咬牙切齿道：“真想不到，我为了这昏君一直不敢娶妻，只能纳妾，她却豢养面首……贱女人！” 拓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时机一到，咱们几家即刻起兵，届时，这对姐妹花还不是任你享用，区区大周帝君的头衔不足挂齿！” 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是由各大世家的优秀子弟轮流占有，只要这些世家稍稍运作舆论即可。 除此之外，还有举孝廉等手段，都是这些世家子弟将来顺理成章进入官场的敲门砖，屡试不爽。 梁萧回到家中，也在着手挑选宝马，以及精锐人选。 第81章：燕云豪杰 乌涂木与梁萧签好契约，只等几天后梁萧交割五万斤白糖。 马场里，梁萧挑了三十六匹看起来最温顺的战马，余下的向玄卫交割。 直到顾平休额外给他一百九十五张百两银票。 “老板，主上的意思是，这三十六匹马，直接赏赐给你！” 梁萧当即回绝。 “眼下局势，仍是举步维艰，国库空虚，若总是给我开特权，那些世家肯定闹个没完没了，影响陛下搞钱。等国库充盈之后，陛下想赏赐多少都行。” 顾平休立即回报。 段云衣看着桌上的银票，心中感动。 这家伙，真懂事啊…… 她早就看出来了，梁萧不是贪得无厌之徒，也知进退。 此时梁萧正在操心精锐小队的人选。 他已经测试过了，这些战马都是实实在在的重型战马，用来组建重骑兵都没问题，是骑兵梦寐以求的好马。 但考虑到骑兵的战马需要随时轮换备用，三十六匹好马最多只能供应十八人，甚至只有十二人。 因此，这支小队必须是全员精锐，否则就是白白浪费这么好的马。 乌涂木来回一趟，可能需要一年，就算他回去宣传大周好处，其他西域商人要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大周，也需要几个月，必须珍惜这些宝马。 这些好马，无法日行千里，但耐力和负重能力已经远胜大周本土养殖的上等马。 当然，其实真正能一天跑一千里以上的马少之又少，日行千里往往只是一种对马速度的赞誉，而且每个朝代的度量衡不同。 大周和大楚的一丈约为2.4米，一里约为500米，战马日行千里的难度更大。 趁着报社还没开，他现在还有时间去挑选猛士。 工人家庭里的年轻人，几乎无人是练武出身，也不适合当第一批精锐部队。 女帝已经派人知会他了，若实在没有人选，可以从玄卫里面挑十八名给他调度。 为此梁萧还是很感动的，这说明她的确信任自己，支持自己试训，不想让玄卫干涉。 可这么一来，自己又要去哪里寻找人选？ 江拂雪见梁萧愁眉紧锁，提醒道：“哥哥，定国侯府是忠臣之家，兴许他们能推荐一些忠义之辈？” 梁萧一想也对，便亲自前往定国侯府拜访。 沐凌霄已经离京了，定国侯府只剩下沐平夫妇和沐琴雪。 得知梁萧来访，沐平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带着沐琴雪去接见。 “沐大人，久仰久仰！”梁萧客气地对沐平作揖行礼。 沐平是大周的前将军，地位仅次于其父定国侯。 沐平略加思索，叹道：“你就叫我世伯吧，其实我和令尊曾经也算同袍。” 梁萧毫不犹豫应允。 乖巧守在一旁的沐琴雪心中暗喜。 自己的臭老爹确实已经对梁萧刮目相看了！ 只是，臭老爹干嘛用同情的眼神看他？？ 沐琴雪仿佛看懂了自己老爹的眼神，莫名火大。 这眼神，跟看她爷爷妻管严的时候一模一样！ “哼哼，居然开始同情他了，人家以后可是贤妻良母！”沐琴雪心情复杂。 只有家人知道她的武艺不在兄长沐凌霄之下，如果是步战，沐凌霄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而她，看起来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谁能想到…… “你要寻找忠诚勇武之士？” 得知梁萧来意，沐平也不禁吃惊。 梁萧出示段云衣的手谕，上面明确写了，允许梁萧小规模征兵，保护自己的商业。 “陛下竟然为你开了如此特权，可是定国侯府这边都是已经养成的亲兵……”沐平一脸的不可思议，陷入沉思。 猛然间，沐平想起什么，道：“小雪，你记不记得那群燕云豪杰？” 沐琴雪心中一惊，不动声色道：“孩儿哪懂这些打打杀杀的……” 沐平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看着现在的梁萧和沐琴雪，似乎明白了，自己老爹是怎么被自己老娘追到手的。 一看就是孩子她奶奶教的，祖传技术！ 沐平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同情眼前这个一脸诚恳的少年了。 “燕云豪杰？”梁萧若有所思。 沐平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曾经有一群燕云出身的山中猎户投奔老定国侯，为国效力，抗击北胡。 这群燕云豪杰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力士，经过老定国侯两年的栽培，也精通马战。 后来，兵部侍郎公羊云去前线慰劳，反复刁难抗击北胡的将士，这群豪杰忍无可忍，当众怒骂了公羊云一顿，带头的雷洪更是忍不住操起棍棒当众教训公羊云，也因此被公羊云安了个妄图行凶的罪名，在老定国侯的周旋下才得以保全，最后被革除军籍。 随他而来的这群乡人，也陆续被兵部弹劾。 老定国侯迫不得已，只能象征性给每人二十军棍作为惩罚，让他们退了军籍，偶尔去京城镖局接活。 但押镖不是他们理想的归宿，这群人已经没有了从军的可能，因此郁郁不得志，待在京城，混吃等死。 沐平又补充道：“那雷洪有万夫不当之勇，力大无穷，马战实力不在我儿之下。你若能折服他们，他们倒是配得上这三十六匹好马。” 梁萧问道：“他们目前有多少人？” 沐平称赞道：“十八人，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士，嫉恶如仇！” 梁萧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起了“燕云十八骑”。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真气、灵气，老头子作为曾经的武圣，武艺冠绝当世，都不具备这些东西，小说里的燕云十八骑是夸张了点。 但如果自己能在这里组个燕云十八骑，配上最精锐的装备，打个成千上万的乌合之众，起码也能打个来去自如？ 梁萧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当即向沐平讨要住址。 沐平给梁萧写了一封推荐信之后，提醒道：“这群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你要发挥商人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精神，就算不能招募，也莫要得罪他们。” 梁萧一口答应，独自一人坐上马车，直奔南城门，来到了一处偏僻居民区中央的宅院，敲了敲门。 第82章：人不可貌相 开门的是一个身高七尺半的健壮妇人。 梁萧当即说明来意，出示了沐平的推荐信。 “请稍等！” 妇人拿着信转身就走，把梁萧晾在门口。 梁萧并未恼怒，静静等候。 如沐平所言，这些燕云豪杰和他们的家人不谙人情世故。 院子里，十八名肌肉仿佛要爆炸的高大猛汉正围坐在一起，借酒浇愁。 领头的光头大汉，身高超过九尺，手臂看起来比一般成年男子的大腿都粗，一脸凶神恶煞。 正是燕云豪杰的领袖，雷洪！ 一名壮汉提议：“老大，要不咱回山里吧，何必在京城受这鸟气！” 雷洪点头道：“山里好！” “孩子他爹，有客人来了。” 那名妇人正是雷洪妻子，连忙跑过来提醒雷洪，交付了推荐信。 雷洪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妈的，我哪认得这么多字！” 推荐信被他丢给其他壮汉，每个人看了一眼，一脸懵逼。 他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 妻子解释道：“梁老板的意思是，沐将军向这位梁老板推荐了你们，梁老板他最近奉命组建一支骑兵小队。” “老板？商人？”雷洪一愣，摆手道，“京城除了定国侯府，到处都是奸商，组个毛的小队，让他回去罢！” 妻子无奈，回到门口向梁萧说明情况。 梁萧微笑道：“可否带我进去看看？” 妻子见梁萧态度诚恳，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 梁萧路过走廊，发现这大宅院里还有几十名老弱妇孺正在晒太阳，孩子们见他一身白衣干净整洁，也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着这些体格健壮、眼神清澈的孩子，梁萧心动了。 多好的苗子啊？ 等梁萧进了大院，发现十八人还在喝酒划拳，便驻足在门口，饶有兴致观察了起来。 这十八人，一看就是猛汉中的猛汉！ 而且他们的长相也足够凶恶。 不像自己，一脸人畜无害，以后上战场可能还要戴个恶鬼面具，才有威慑力。 正对着梁萧的壮汉们，很快就发现门口的梁萧，互相提醒。 角落里还摆放着十八柄寒光闪闪的长刀，显然也都是好兵器。 雷洪等人也转身看向门口，眉头一皱。 “孩他娘，你把他带来干嘛？” “是梁老板请求入见……”妻子干笑道。 不等雷洪回应，梁萧立即自报家门。 “在下梁萧，先父乃是已故兰陵侯。” “兰陵侯之子？” 壮汉们陆续放下手里的酒坛子，一脸好奇打量着梁萧，随后无不失望摇头。 “听说你是个商人，想雇佣我们？”雷洪问道。 “不错。” 雷洪斩钉截铁道：“既然是商人，那就没得谈了，洒家和兄弟们对商人不感兴趣！” 众人纷纷附和，催促梁萧回去，莫要妨碍他们喝酒。 梁萧心中疑惑。 沐平只给他一封推荐信，连负责介绍的手下都没有安排给自己，理由是其实他和这群燕云豪杰也不熟。 但梁萧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些人有这么不讲情面？ “你们是不是不识字？”梁萧问道。 被戳中痛处，雷洪怒道：“关你鸟事？” 梁萧笑了。 “老大，这厮好像在嘲笑咱们？”已经有人拍案而起了。 “看在沐将军的面子上，让他走便是，别跟他计较，咱们玩不过商人的心机！”雷洪不耐烦道。 梁萧笑得更开心了。 雷洪也慢慢拉下脸来，沉声道：“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 梁萧依然笑道：“你们的志向是什么？难道不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跟着商人建功立业？” 现场一阵哄笑声。 梁萧这才收起笑容，道：“你们是戴罪之身，我曾是罪臣之后，先父得罪了太多世家大臣，所以我和你们本质上是一样的，都不受那些世家待见，经商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如今也做到了一品皇商，为天子办事。” 现场的笑声戛然而止。 “商人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哪个不是说得天花乱坠，不就是想骗洒家们跟着你混，你的心眼还不如公羊云多！” 梁萧微微一笑，走向院子一块巨石。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梁萧双手抱起石头，随后一声怒喝，将之抛起五尺，再用单手接住！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望着单手托石的梁萧，满脸的不敢置信。 “轰！” 梁萧随手将巨石丢在地上，巨响惊醒众人，尘埃弥漫。 一名壮汉惊道：“老、老大，那块石头可是足足有三百斤，这小子看起来举得比你还轻松……” 雷洪回过神来，缓缓起身，重新打量着梁萧。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顿顿喝酒吃肉，想不想有朝一日随我饮马瀚海，横扫大漠，名流千古？” 梁萧威严豪放的喝问，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久久无法平静。 最后，雷洪深吸了一口气，激动道：“光有力气也不顶用，洒家能不能试一试梁老板的武艺？” …… 定国侯府大堂内，沐琴雪撇着嘴，一脸怨气。 反观沐平，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品茶，一脸惬意。 “爹，你明明知道他们目不识丁，干嘛还只给他一封推荐信！” 沐平这才皱眉道：“为父只是在考验他，顺便看你的反应。你看看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真以为你那点小伎俩瞒得过为父。啧啧啧……” 沐琴雪忍不住白了沐平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沐平，生气了闷气。 沐平眉头一颤，一脸无奈。 他老爹定国侯，当年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他描述自己是怎么被他老娘追到手的。 他老娘跟这丫头的做法，相差无几。 当然，促成这段姻缘的“幕后黑手”，是梁萧的爷爷。 也因此，老定国侯反复告诫他这个儿子，要小心漂亮女人，尤其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脚步沉稳的女人。 他是小心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生的女儿又跟着她奶奶学会了…… 造孽啊！ 现在沐平甚至怀疑，自己老爹把这丫头许配给梁萧的动机，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 现在父女俩各怀心事。 片刻之后，外面护卫来报：“老爷，梁公子带着那群燕云豪杰来了！” 第83章：鸿鹄 “什么？他真招揽了？” 父女俩同时惊诧起身，出门迎接。 “多谢沐将军主人推荐洒家！” 沐平才刚走出门口，就看到雷洪笑眯眯朝自己抱拳。 只是雷洪本就生得面相凶恶，笑起来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主人？” 父女俩敏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疑惑地看向梁萧，以及梁萧身后的燕云豪杰们。 一个个满脸恭敬，哪还有以前脾气暴躁的模样？ “好事多磨嘛！” 沐平含糊回应雷洪之后，把梁萧拉到自己面前，当着沐琴雪的面，小声问道：“你是怎么折服他们的？” “以德服人吧。”梁萧不紧不慢道。 当然，他用的是武德。 沐平一脸的不可思议。 “洒家和兄弟们决定，以后就做主人的燕云十八骑，多谢定国侯府一直以来的关照！” 雷洪朝沐平抱拳行礼之后，守在梁萧身后一丈，默不作声。 沐平当即要求设宴招待众人，先让人送十八豪杰出去等候。 “梁公子果然是英雄豪杰~”沐琴雪眼波流转，不时看梁萧一眼。 一旁的沐平看在眼里，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这不就是当年自己老娘和自己老爹的日常么？ 直到他十四岁之后，才发现自己老娘的真面目。 这丫头，简直是完美传承！ 美人的崇拜所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也是对男人最致命的毒药啊！ 一时间，沐平看向梁萧的眼神，多了几分哀伤。 梁萧谦虚道：“我与雷洪他们理念相同，一拍即合，算是惺惺相惜了。” 沐平细细品味梁萧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群目不识丁的猛汉，最恨的就是奸商和狗官，如今的梁萧既是商人又是七品官…… 怎么就成了？ 他趁着梁萧找人的工夫，还特地让亲信去取来花名册，准备给梁萧找一群正儿八经的精兵。 他压根就不觉得梁萧能成功招揽这群猛汉，纯粹只是想探探自己女儿跟梁萧的情况。 “老爷，雷先生说不必破费了，他们只想尽快跟着他们主人回梁府……” 护卫的回报，更是让沐平一脸懵逼，沐琴雪更是满心欢喜。 都发展到主仆情深、归心似箭，把梁萧的梁府当家了？ 沐平又挽留梁萧，梁萧也婉拒了好意，带上雷洪等人，扬长而去。 众人并没有直接回梁府，而是去了梁萧盘下的一间私人马场。 “好马！” 见到这些膘肥体壮的西域宝马，雷洪等人失声惊叹。 梁萧叮嘱道：“你们每人两匹，明天开始，好好训练。过一阵子等我清闲了，会给你们安排专门的指导。铠甲这种东西，必须由朝廷批准，否则不能私自收藏，刑部和兵部那边，等陛下安排好即可。” “啊？主人不需要么？”众人受宠若惊。 梁萧摇头道：“以你们的训练为主，反正我最近又不出京城。” 雷洪激动道：“也对！主人这等英雄，该配绝世千里马！” 众人总算心安理得接受了梁萧提供的战马。 顾平休看着对梁萧百依百顺的十八名燕云豪杰，一脸惊骇。 他作为玄卫队长，当然也是精通马战和步战的高手。 因为和定国侯府经常接触，他和几个玄卫队长也听说过这帮人，还跟他们切磋过。 连他这样的皇宫精锐，在雷洪手里也走不过一百回合！ 这群骄傲的燕云豪杰，如今居然对梁萧唯马首是瞻？ 正在御书房议事的姐妹俩，得知梁萧招募到燕云豪杰，同样惊喜。 段云衣当场批示，允许梁萧铸造、收藏甲胄最多百具，武器不限。 南宫雷立即上疏反对，被段云衣驳回。 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很可能被女帝撤换，最终南宫雷也只好服软。 刑部对此倒是没有特别激烈的表态，只是象征性提醒段云衣，就通过了。 意外的顺利。 但坊间传闻却是越来越猛烈。 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梁萧是不是当了女帝面首的议论。 当然，百姓也只敢偷偷议论，不敢声张。 玄卫得知此事，暗中严查，将目标锁定在京城的拓跋氏、端木家等大世家，但无法提供明确的铁证。 得知此事，段云衣有些郁闷。 郁闷之后，又有些愧疚。 他本来也是她父皇钦定的未来大周帝君，却被自己推给了妹妹，如今还要承受这种流言蜚语…… “梁爱卿那边，有何反应？”段云衣忍不住问负责联络自己和梁萧的玄卫。 玄卫答道：“异常的淡定。” 段云衣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说，等他的报社一开，这些都会随风而逝！”玄卫答道。 姐妹俩对视一眼，倒是越来越期待梁萧的报社了。 “姐姐，他把三十六匹好马都给那些燕云豪杰了，他自己没有……”段云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姐姐。 段云衣若有所思。 “把那匹千里马，给他安排上吧。” 第二天一大早，玄卫就带着一批精壮的银鞍白马，进入梁府。 梁萧望着眼前的银鞍白马，啧啧称奇。 它浑身上下肌肉饱满，比那些西域宝马还大了一圈，精神抖擞，步伐也更稳重。 而且，这一身雪白光亮，很合他的心意。 女帝能特地送他的宝马，肯定不是什么凡品。 尤其是它的眼神，比这些西域马还要温和得多。 这才是自己需要的战场宝马！ 不过，这是女帝送来的…… 梁萧忍不住问送马过来的玄卫：“这匹马可有名字？” 玄卫答道。“鸿鹄，是名副其实的千里马，还在幼年时期，就从北境进贡给主上，性格温顺，但不适合女子骑乘，因此一直寄养在皇家马厩里。主上说了，她和公主殿下都有自己的胭脂宝马，请老板放心收下！” 梁萧立即带着鸿鹄去了皇宫。 “你要退还鸿鹄？”段云衣目光幽怨。 自从她得知梁萧还有一身似乎不错的武艺，又想起梁萧希望有朝一日能领兵北上，横扫大漠，她就有些期待。 起初，她也不相信江拂雪对梁萧武艺的描述。 但燕云豪杰投靠梁萧，让她明白，这绝对不是巧合。 梁萧肯定有不凡的武艺，至少是有信心上战场的。 当然，她还不打算让梁萧领兵。 起码这家伙要先和自己的妹妹生个一男半女…… 见梁萧欲言又止，一旁的段云袖哼哼道：“你只管收下嘛，把鸿鹄留在马厩里，也是暴殄天物。你若真的觉得受之有愧，以后多多回报我皇姐咯~” 梁萧谢过之后，笑道：“其实臣来见陛下，是想问问，哪里还能弄到这种级别的宝马？一匹，是不够用的。” 姐妹俩一愣。 原来他并不是不好意思，他好意思得很！ 第84章：传世白龙影 段云衣道：“你既然在乎宝马，可听说过‘白龙影’？” “臣自小在巴蜀长大，那里消息相对闭塞。”梁萧答道。 段云袖抢先道：“这是从武朝时期流传下来的故事，在西北草原有一匹马中之王白龙影，身材巨大，通体雪白，声如炸雷，奔跑时犹如一道白影一掠而过，更能震慑豺狼虎豹。就在近期，定国侯又从边境传来消息，他带兵出巡的时候发现了白龙影出没，声如炸雷，速度远超自己座下宝马。” 梁萧若有所思：“武朝离现在最近也有四十年，一匹马不可能活这么久，应该是白龙影的后代吧？” 段云袖道：“定国侯送来的消息一向可靠，他自己座下宝马也是千里马，却追不上那白龙影，自然也就没有了消息。等边境那里有了消息，或者抓到这匹神驹……” 说完，段云袖看向自己姐姐。 段云衣会意，点头道：“若能得如此神驹，送你也无妨，前提是你能驯服它。此外，你想要千里马，可以等定国侯回来，他手里掌握了至少四匹，请示过朕，专门用于赏赐将士。” 梁萧当即谢恩。 姐妹俩看出了梁萧的一脸期待，相视一笑。 武人，尤其是军人，大多喜欢宝马。 不过，她们并不打算去刺探梁萧的秘密。 这是个有自己分寸的少年，既然已经献上治国六策，说明是真的投效大周，该表现的时候，他一定会自己脱颖而出。 就如在丞相府，他的表现远超段云袖的预期。 “所以他真的是文武双全……” 段云袖望着正在讲解报纸的梁萧，一颗心扑扑直跳。 考虑到自家马场的质量，梁萧最后还是把鸿鹄寄养在皇家马厩里，必要时再取来使用。 等他回到家中，玄卫们已经给燕云豪杰们安排好了住所和训练场。 投靠梁萧之后，十八位豪杰每人获得两匹西域好马，既激动又感动。 见梁萧回来，正在训练场骑马切磋的众人纷纷下马便拜。 “最近还弄不到合适的精良铠甲，而且这里也不太需要重骑兵作战，你们先练习弓弩，训练项目以轻骑兵为主。既然决定追随我，就要把自己当作军人，严格遵守军纪，服从命令，不能醉酒误事。” 雷洪连忙解释道：“主人！我们只是因为郁郁不得志，才借酒浇愁的！既然跟了主人这样的盖世英雄，我等自然鞍前马后，听候差遣！” “盖世英雄？”周围的玄卫们吃了一惊，疑惑地打量着梁萧。 梁萧身高八尺半，又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衣，只给他们身材高大的印象。 这群肌肉壮汉，说他是盖世英雄，从何谈起？ 他不是皇商么，不是诗仙么？ 直到梁萧拿起一把弓，拈弓搭箭，一箭射中五十步之外的靶心，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喝彩。 梁萧放下弓箭，道：“这弓也不行，过一阵子我再想办法改进一下，交给陛下推广。” 顾平休看着那把弓，有些茫然。 这可是大周将士能配备的最好的弓了，居然不行？ 雷洪等人的家属也陆续被带到梁府安置，同样包吃包住，还包医疗、读书。 了解了梁萧善待流民的事迹之后，雷洪更是心悦诚服。 燕云豪杰正式追随梁萧，折箭为誓。 “我等愿随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看着这群猛汉，梁萧也不禁期待起未来的精锐。 这群燕云豪杰，虽然目不识丁，却有一腔报国的热血，而且还是明事理的，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气魄。 他们没有接受自己许诺的每月五两工钱，只是把一家老小托付给自己照顾，不求工钱！ 省心的程度，出乎意料！ 这大周，还有多少仁人志士，被那群混账羞辱埋没！ 梁萧招揽燕云豪杰的事，很快也被各家知晓。 公孙无极和卓明峰最为震惊！ 公孙无极叹道：“那雷洪有万夫不当之勇，武艺不在我之下，其余燕云豪杰只要培养得当，无一不是天下骁锐之首。你我屡次屈尊降贵，求而不得，那梁萧居然……” “我似乎还是低估了梁萧。”卓明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公孙无极京城之行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招揽这群被世家打压的燕云豪杰。 他原以为，自己身为军人，必然能与这群热血青年惺惺相惜，招揽他们是迟早的事。 事实是，雷洪确实对他印象不错，还与他切磋数百回合不分胜负，但始终没有答应加入巴蜀。 而梁萧作为一个皇商，居然能把这群猛汉收入麾下！ 他们可不是靠权势和金钱能够打动的！ “必须通知我三妹尽快来京城，想办法带走小妹！”公孙无极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卓明峰皱眉道：“无极，事到如今，还是叫你三妹回去吧，我总觉得她也要赔进去……” 公孙无极眉头一颤：“什么？这可是你的提议！现在你怎么还反对了？” “此一时彼一时。”卓明峰一脸淡定。 公孙无极咬牙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能带回小妹的，只有我三妹了！你应该也清楚小妹对我们公孙家的意义，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回归巴蜀！一旦梁萧功成名就，能给她更多照顾，更多安全感，她更没有可能回归！” 卓明峰无语。 同一时间，邢风也收到消息，发呆许久。 “还是小侯爷眼光毒辣啊……”邢海一脸郁闷。 邢风也特地去拜访过那群燕云豪杰，透露招揽的意思，被果断拒绝了。 但邢风对雷洪的评价不低：“猛将之锐，名将之风。” 这种英雄豪杰，居然心甘情愿加入梁萧麾下。 “据说他们还不要工钱，只求梁萧照顾家小，简直不可思议！小侯爷怎么看？”邢海叹道。 邢风分析道：“那定然是因为梁萧的人格魅力。” 两名随从面面相觑。 他们总算明白了，当初邢风为何对此人评价极高。 未来的大周，可能会出现一颗耀眼的将星。 或者，枭雄！ 同样得知雷洪去向的拓跋氏，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加快安排计划，务求在政治上对梁萧一击致命。 第85章：印刷 深夜，梁萧坐在房中，研究诸葛成给他的最新官场名单。 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拓跋俊！ 诸葛晖亲自在名单里补充了对此人的评价。 “鹰视狼顾，胸怀韬略，包藏祸心，不得不防。” 此人身为户部尚书拓跋烈的长子，曾经也是京城第一才子，却不像端木云城那般恃才傲物、志大才疏，还推辞了五品官的升迁，专心当了个七品官，博取了官场美名，在京城也颇有贤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恐怕才是最危险的对手，必须趁早铲除。 但拓跋俊行事滴水不漏，该如何对付才好？ 此外，诸葛晖又给了其他几名世家官员相应的评价，加重了梁萧的危机感。 世家能成为世家，自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除了拓跋氏，还有公羊氏、独孤家，都不是什么善茬。 相比之下，与他正面冲突的端木家和镇远侯府，倒显得好应付多了。 蓦然，梁萧看到花名册里拓跋氏的其他官员名单，灵光一闪，冷然一笑。 一条毒计在他的心中生成。 夜深人静，拓跋烈与长子拓跋俊也在暗中讨论此事。 “爹，梁萧此子能让雷洪这种硬茬心甘情愿拜入麾下，可见深藏不露，咱们必须早作打算。像端木云城、端木云青这种饭桶只能添乱，不如写信通知独孤辰与公羊敬来京城，共谋大策！” 拓跋烈捋着胡须，微微颔首：“为父也隐约感觉，此子确实不凡，必须趁早铲除。” 第二天清晨，梁萧的书坊悄悄开始了第一轮印刷。 总计二十位识字的工人，满怀敬意，走到桌前，挑拣桌上的“活字”。 第一份报纸的印刷，开始了。 提供素材的，不只是梁萧，还有段云衣接受梁萧申请而安排的司礼监秉笔，林端。 “陛下，这活字印刷，简直是巧夺天工，梁大人真乃神人也！臣从来没想过，仅用胶泥、柴火、铁板、铜板、油墨等廉价之物，和几十个识字工人，就能迅速印出一张张排满文字的书页……” 台下的林端，绘声绘色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吐沫星子横飞。 姐妹俩和坐在一旁的诸葛晖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林端对皇室忠心耿耿毋庸置疑，否则段云衣也不会派他去协助梁萧，以防泄密。 去了书坊之后，林端还主动避嫌，不去了解工艺流程，只观看印刷。 即使只是管中窥豹，不了解活字印刷术和雕版印刷术的全貌，她们也听得出来。 这两种印刷术的成本，低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大周能够流传出来的书籍，都是专人誊抄的。 雇人誊抄书籍的成本都要几百文，一本书至少卖个一两银子，不成问题！ 按林端的说法，只需要排好版面，就能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印好写满千百字的一页内容！ 一直希望大周能推广教育的诸葛晖，已经压不下心中的好奇，急问道：“林公公，你估算一下，如此印刷一本书的成本是多少？” 林端笑道：“丞相，咱家估算，应该是几十文，反正不可能超过一百五十文！”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就连玄卫们也罕见的面露惊骇。 一本书的成本，只需要不到一百五十文？？ “但重点不只是书籍，还有那份报纸！陛下请过目！” 林端说着，从袖中取出第一份报纸，呈递给段云衣。 姐妹俩坐在一起，翻阅着桌上的报纸，檀口微张，满眼惊艳。 诸葛晖和林端默默等候，这一等就是两刻钟。 直到姐妹俩看完报纸，段云袖才叹道：“真有意思，还分了各种栏目，尤其是猎奇那一块！” 诸葛晖接过玄卫递来的报纸，匆匆过目，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此物比起市井杂书，内容短小精悍，趣味性也更强，老弱妇孺但凡能识字，皆可一观！梁萧说得不错，哪怕只是把一份报纸当成识字读物，也是物超所值呢！” 诸葛晖的评价，让姐妹俩喜出望外，目光灼灼。 “朕还是低估了他的才华……”段云衣喃喃自语。 这一刻，御书房里的君臣满怀期待。 他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梁萧不为市井流言所动！ 梁萧兑现了承诺，顿顿给燕云十八骑提供好酒好肉。 但这些人一改往日消沉，也不怎么借酒浇愁了，倒是吃了不少肉。 顾平休和玄卫们，平时和燕云十八骑一起吃饭，也不禁暗暗称奇。 雷洪等人一顿能吃几斤肉，一盆米饭，一般人还真养不起，也难怪他们不要梁萧的工钱。 不过梁萧没有答应，依然决定，工钱照付。 市场上的猪肉，每斤十文钱以上，一般百姓逢年过节才舍得购买。 顾平休估算，每月梁萧光是花在这些人身上的银子，一百五十两起步！ 这还不算战马和军器养护的费用。 不过，有这种猛士在身边，一般的刺客、泼皮无赖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雷洪等人每日训练之前，都会去梁萧的工坊和摊位走一遭，看看有没有人寻衅滋事。 平日里上蹿下跳的那些泼皮无赖，见了这群身高八尺半起步的猛汉，根本不敢冒头。 尤其是雷洪，像一座铁塔矗立在那里，宵小之辈无不胆寒。 玄卫们都很清楚，梁萧接下来的报纸能不能顺利推广，不被人骚扰，也离不开这群猛汉的支持。 即便如此，梁萧仍是感叹：“屈才了。” 但这十八人任劳任怨，对梁萧恭恭敬敬，平时对工人也是规规矩矩，惊呆了沐平一家。 “御下有术……”沐平称赞道。 沐琴雪则是喜上眉梢。 没有了自己老爹的阻挠，她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如何找借口拜访梁萧，或者让他来定国侯府？ 这是一个难题。 少女春心萌动，总是忍不住想多看看心上人的。 就在此时，外面家丁传报。 “丞相孙女，诸葛芸姑娘来访！” 瞌睡遇上枕头了？ 沐琴雪开心得差点原地飞起，可怜巴巴地望着沐平：“爹，小芸要带孩儿去拜访梁公子哦……” 沐平眉头一颤，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离开了。 诸葛芸带来了一份报纸。 第86章：大周日报！ “琴雪姐姐，你看这个……”诸葛芸满脸喜悦，急忙把报纸递给沐琴雪。 沐琴雪好奇打开一看，顿时被里面五花八门的信息吸引住了。 “文学栏目，新闻栏目，历史栏目，娱乐栏目，嗯，简直是金句频出……” 作为大周的第一期报纸，梁萧安排的内容还是比较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神怪的东西。 大周的书籍内容一直很枯燥，野史杂书之类的也少之又少。 因为书籍的成本很高，正儿八经的书籍都不够用，杂书自然更不受欢迎。 这些内容，放在今天的大周，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尤其是沐琴雪这种对新事物接受能力更强的奇女子，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你看，他还留了一首诗，何等豪迈……”沐琴雪目光迷离，脸颊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 诸葛芸连连点头，道：“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去南阳老家看我奶奶了，琴雪姐姐，咱们一起去拜访梁公子嘛！” 沐琴雪道：“稍等，还有个人和咱们一起……” 此时，梁萧正在家中等候消息。 在古代诞生报纸，其实他也想亲眼见证一下，会是什么情景。 按照他的估算，盈利是没什么问题的，起码可以保证在京城薄利多销。 出了京城，鞭长莫及，他就无法保证了，需要通过京城报纸的销量管中窥豹。 若自己的商业版图连京城都稳不住，就只有剑走偏锋，卖点更暴利的东西了。 江拂雪正在一旁，拿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就连识字的阿婆手里都有一份。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江拂雪不知不觉念到文章里的一句，不觉看痴了。 这就是自己哥哥写出来的东西！ 江拂雪突然想起什么，心疼道：“哥哥忙于商业，还要亲自写这些文章，实在是太累了！雪儿也想帮帮哥哥！” 梁萧摇头道：“让你一个孩子写字也太累了，以后交给专人去安排内容，收录文章便是。” 江拂雪嘟哝道：“人家可以当作练字！哥哥可以给雪儿讲讲道理和故事什么的，雪儿默默记述，就算赶不上当期报纸，也可以留在后面几期！” 看着认真的江拂雪，梁萧一想也对，欣慰道：“那哥哥给你讲讲西游记好了。” 与此同时，距离梁府五里之外的闹市，梁萧的工人们用马车运来一车的报纸，当街吆喝。 “大周日报来咯！一份十文钱！” 京城百姓的识字率，比外地的要高出不少。 人们发现那里是梁萧的糖坊，纷纷赶来看个热闹，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好事。 “这是报纸？” 梁萧的报纸一份有四张，每张足有八尺长、六尺宽，都是印书用的还没切割过的大纸。 版面清晰，除了顶部的日月星图案和“大周日报”是用雕版印刷，其余栏目都是各种活字印刷出来的文字，清晰无比。 有几名手头充裕的书生出于好奇买了一份，读了片刻，惊叹道：“绝妙！绝妙啊！”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书生念完整首诗之后，现场书生和大家闺秀无不拍手称赞好诗。 “不愧是能被丞相称赞的英雄豪杰，竟然以此诗明志，希望能有更多人才辅佐咱们大周？文人相轻，他梁萧却有如此胸怀，若不经商的话，说不定将来大周又能多一位贤臣，甚至是贤相！” 众人交口称赞，引得更多百姓好奇，纷纷入手一份报纸，片刻之后，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在娱乐匮乏的年代，人们迅速被一份不贵的报纸吸引眼球。 雷洪和兄弟们守在报摊周围，维持秩序。 这里是他们主人定下的每日报摊，和白糖一起卖，据梁萧的说法，有助于提升彼此的销量。 雷洪不懂这些道理，但看到百姓如饥似渴地当场阅读报纸，也不禁心生敬佩。 他知道，自己跟对人了，而且是跟了一位奇人！ “大家也看到了，报纸不光内容可圈可点，看完之后还可以传阅他人，甚至拿去当家里孩子的识字启蒙读物，一份十文钱，长期出售，每期内容各不相同，反正不带重样……” 负责介绍的书生讲解之后，放开购买，人们争相抢购。 转眼间，一车几千份的报纸只剩一半。 后面又陆续有五车报纸运过来，车后面跟着一群报童。 这些都是工人家的少年，年龄在十四岁左右，负责第一批报纸的销售。 每个孩子用布袋承装一两百份报纸之后，便往大街小巷跑去。 “卖报咯！卖报，一份十文钱，物超所值！” 大街小巷响起孩子们的吆喝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陆续有文化人从这些报童手里购买报纸，越看越是入神，更有甚者，忘记了手头的生意和工作。 同一时间，又有几车报纸被运到东南西北中五个城区，由报童协助开售。 报纸上已经写明了，以后大周日报在哪几个地方定点销售。 到那时候，也就不需要雇佣专门的报童了。 当然，梁萧允许他人以九折的价格批量收购，拿去转售，赚个辛苦钱。 重点在于有人宣传。 梁萧的报纸开售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引起全城轰动！ 一日之间，报纸销售一空。 作为第一期大周日报，内容充实又吸睛，如此销量也在梁萧的意料之中。 “一份十文钱？每份内容甚至是文字版面，都一样？” 公孙无极看着手里的大周日报，一脸震惊。 卓明峰同样不解。 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誊抄的话，不可能有几万份报纸一模一样的。 但梁萧的报社就做到了！ 卓明峰叹道：“此人智计百出，太过危险了，还是通知你三妹返回巴蜀吧。” 公孙无极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不行！来都来了，人在路上了，他越危险，我家越应该把我小妹带走！” 不知不觉间，这对挚友在公孙家三小姐和梁萧的事上，“攻守易型”了。 梁萧了解了报纸的销售情况之后，满意一笑。 第87章：什么？义结金兰？ 报纸的利润率远不及白糖，目前一份大概能赚个四五文钱。 但报纸的意义，以及潜在收益，远胜白糖至少十倍！ 任何时代，无论交通便利与否，对舆论的掌控都是不容忽视的。 否则也不会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三人成虎”之类的说法。 只要掌控了舆论，梁萧不愁自己的产品销路。 必要时，舆论也是致命的武器。 倘若他故乡的古人能提前弄出报纸这种东西，活字印刷术也不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能取代雕版印刷，甚至还不如雕版印刷泛用。 就是因为活字印刷术的运用机会太小，且需要备用的活字太多，因为常用文字就有几千个，还有各种生僻字，活字就要保存备用几万个，还需要雇佣识字的工人。 “哥哥别停嘛，再给雪儿讲讲七十二变……” 江拂雪罕见地缠着梁萧，抱着他胳膊撒娇，楚楚可怜。 十岁的小姑娘，骨子里还是个思维跳脱的小魔女，早已被西游记这种天马行空的故事吊足了胃口，恨不得梁萧一口气说完整个故事。 “哥哥只要有时间就给你讲。”梁萧拍了拍江拂雪的小脑袋，安慰并承诺。 江拂雪这才心满意足，当场提笔复述。 一名玄卫从外面敲门进来，汇报道：“老板，殿下和沐小姐、诸葛小姐来访……” 梁萧一愣。 正在书写的江拂雪眼眸一亮！ 回报哥哥的机会来了！ 红衣段云袖，青衣沐琴雪，白衣诸葛芸。 月光下，三个少女联袂而来，似三位谪仙，明艳不可方物。 江拂雪跟在梁萧身后，看得入神，信念坚定。 一定要早日帮哥哥拿下她们！ “梁公子，你的报纸第一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好厉害哟~” 段云袖头一回以女装造访梁府，还有自己的琴雪姐姐陪同，心情格外美丽，说话也轻松了不少。 诸葛芸有意无意看了段云袖一眼，眼中多了几分异样。 梁萧微笑道：“那也是托陛下的洪福，毕竟第一期报纸登记的就是皇家之事。” “嗯~~”段云袖柔声回应，心中的喜悦无以复加。 梁萧特地向她皇姐申请，让林端写了一篇三代帝王的故事。 林端字字斟酌，根据皇家记述，和梁萧的要求，用了最平实的语言驱邪。 高祖开国、与民休养生息。 世祖治国安邦，呕心沥血。 女帝夙兴夜寐，励精图治。 根据玄卫的反馈，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百姓山呼圣恩的声音，一度让她的姐姐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姐妹俩也是头一回体会到舆论的力量！ 梁萧早已郑重承诺，大周日报会专门留一个栏目，由皇家提供内容。 就连诸葛晖都断言，只要报纸保持这种发行效率和质量，的确能把那些世家长期掌握的舆论权夺回！ 那个下午，她的姐姐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 后来她感觉到有什么从她脸上滑落，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姐姐在无声落泪。 自从她们父皇驾崩之后，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姐姐流泪。 她感受到了自己姐姐如释重负的情绪，终于得到百姓理解和支持的如释重负！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吾皇圣明”、“吾皇辛苦”的呼声。 所以她迫不及待来梁府，想要好好看看，这个能让自己姐姐笑，又能让自己姐姐落泪的少年。 只是，他手里还拿着一叠十两面值的银票，笑眯眯地清点，颇有些煞风景。 如此良辰美景，三个姑娘来访，他居然一边接待一边数钱，像个奸商一样，根本不在乎形象！ 梁萧清点完手里的银票之后，一把塞进袖子里，恢复了道貌岸然的形象。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哈哈哈！” 沐琴雪忍俊不禁，道：“梁公子时刻不忘操心商业，佩服佩服。” 他今天太忙了，自己三人的拜访有些唐突？ 段云袖一愣，恍然大悟，颇有些愧疚。 原本和沐琴雪一样落落大方的诸葛芸，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腼腆。 “梁公子当真是才华横溢，如此奇思妙想，连我爷爷都甚为叹服……” 沐琴雪将诸葛芸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羡慕。 这种少女娇羞的模样，她一时半会儿想装都装不出来！ “过奖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只是在实现对陛下的承诺。”梁萧谦虚道。 江拂雪连忙扯了扯梁萧的衣袖，埋怨道：“哥哥，你就让这几位姐姐干坐着么？” 梁萧哈哈一笑，连忙道：“待会儿冰糖雪梨也炖好了，大家一起品尝一下。” 三人异口同声答应，同时打量着梁萧，与他闲聊报纸内容。 江拂雪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一脸自豪道：“我哥哥的确是才华横溢，等我把他给我讲的《西游记》一字一句写出来，一定能惊艳全国！” “《西游记》？” 三个少女来了兴趣，纷纷请求梁萧讲讲故事。 梁萧便从头开始讲了一遍，三个少女听得如痴如醉，一连听了两回，只觉得意犹未尽。 “竟有如此奇思妙想，不可思议……雪儿听到第几回了？” 江拂雪也忍不住嗔：“五回，哥哥就喜欢吊人家胃口！” 三个少女望着江拂雪，目光灼灼。 这小姑娘乖巧可爱，让她们心生怜爱。 ”这孩子以后能第一时间了解《西游记》，如果跟她打好关系……嗯。” 沐琴雪心里算盘打得飞起，柔声问道：“雪儿和你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江拂雪早有准备低头作擦眼泪状，随手取出腰间荷包里的洋葱…… 片刻之后，江拂雪声泪俱下，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 沐琴雪三人见她落泪，只觉得心都碎了，和梁萧一起安慰。 “雪儿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没有长辈，也没有姐姐……”江拂雪可怜巴巴地望着对坐的三个女孩子。 段云袖灵机一动，轻声道：“不如这样，姐姐我正巧没有妹妹，跟你义结金兰，做你的义姐，好不好啊？” 沐琴雪在心中为段云袖喝彩，连忙附和道：“我也可以哦，雪儿介意么……” 梁萧愣住了。 江拂雪心中暗喜，表面上仍在抹着眼泪，故作惶恐：“云袖姐姐可是公主，雪儿怎敢……” 段云袖不死心道：“诶！咱们保守秘密，不让外人知道不就好了？就这么说了哦？” 江拂雪这才乖巧答应：“谢谢琴雪姐姐，云袖姐姐。” “哇！雪儿真的好乖好乖哦！”沐琴雪只觉得心都要化了，连忙推了推傻眼了的诸葛芸，“~小芸，你要不要加入这场义结金兰？” 诸葛芸回过神来，看了对面的兄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点头：“好呀！” “哥哥，你还愣着干嘛，快帮我们安排一下结义的仪式！” 江拂雪看着若有所思的梁萧，顿时恨铁不成钢，又扯了扯梁萧的袖子。 梁萧一口答应，想到了桃园三结义的场景，立即跑去准备。 片刻之后，三个少女站在一个小姑娘身后，沐琴雪居中，看着桌上的一大碗凉开水。 段云袖紧张道：“结义，就要一起滴血喝酒么？” 梁萧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你们都是女孩子，雪儿也还小，就以清水代酒。如果害怕滴血的话，也不用这么做嘛，重要的是感情不散，而不是形式。” “人生难得一回义结金兰，仪式感也很重要的！”段云袖哼哼道。 梁萧镇灵珠桌上的小刀，撇嘴道：“小心点，别失血过多了，雪儿她还小，就免了吧？” 话音刚落，江拂雪、段云袖、诸葛芸同时花容失色，只有沐琴雪一脸淡定。 江拂雪的小脸，浮现前所未有的坚定，道：“哥哥，三位姐姐都不嫌弃雪儿，都想和雪儿义结金兰，雪儿绝对不能退缩，辜负了她们的一片真心！而且，小芸姐姐马上就要离京了，雪儿不想给她留下遗憾！” 梁萧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已经料到江拂雪会这么执拗了，特地给刀子加热消毒了一番，用的也是煮开过的水。 江拂雪脸色发白，看着梁萧，突然灵光一闪，走到面前，可怜巴巴道：“哥哥既然心疼雪儿，就代替雪儿滴血嘛……” “那不就成了我跟她们结义，不行。”梁萧一脸郁闷，果断拒绝。 江拂雪一脸不甘心，抓住梁萧的袖子，道：“哼！就当是哥哥借给雪儿一滴血，等雪儿长大了再还给哥哥便是！” 梁萧眉头一颤，正要拒绝，同样满脸紧张的段云袖和诸葛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异口同声道：“也借我一滴好不好！” “也借我，借我啊，以后再还你~”沐琴雪趁机起哄。 “嗯，以后再还！” 梁萧：…… 月光如水。 在某人生无可恋的注视下，姐妹四人两两配合，抓住梁萧的左右手，分别在他食指和拇指上划了一小个口子，先后向碗里注入了四滴血。 “我沐琴雪（江拂雪）（段云袖）（诸葛芸），虽然异姓,既结为姐妹，今后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好姐妹！喝！” 第88章：姐妹的价值 四个女孩子初次结义，梁萧反而被晾在一边，静静看她们相谈甚欢。 江拂雪的三个姐姐，满脸宠溺，梁萧有理由相信，若不是碍于礼法，她们恨不得亲一口江拂雪的小脸蛋，而现在她们只能揉一揉她的脸蛋了。 姐妹四人心情大好，尤其是江拂雪，暗自狂喜。 她本来只是想卖个乖，增进增进感情，没想到居然换来一场结义，连大周公主都加入进来！ 一钩子钓来了三个嫂子！ 梁萧暂时很光荣地成了姐妹四人的“苦力”，跑去给她们拿冰糖雪梨。 “雪儿跟着你哥哥，以后一定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才女！”诸葛芸称赞道。 “嗯~哥哥他可是……” 江拂雪又是一顿狂吹自己的大哥，三个姐姐越听越是入神，偶尔失神一笑。 对乖巧可爱的江拂雪，她们越看越是喜欢，恨不得抱回家里好好宠着。 现在她也是自己的妹妹了，不必羡慕梁萧！ 直到梁萧送来冰糖雪梨，姐妹们才停下来，惬意品尝。 段云袖望着梁萧，柔声道：“我们和雪儿结义了，以后我能不能叫你萧哥哥？” 梁萧点头道：“没问题。” “那、那我叫你梁萧大哥？”诸葛芸弱弱地跟上。 梁萧欣然答应。 只有沐琴雪一脸失落。 她和梁萧同岁，终是自己落了姐妹一筹！ 梁萧全程微笑，不忍心打扰初次结义的姐妹四人。 四人聊到很晚，三个姐姐才和江拂雪依依惜别。 刚送走三人，江拂雪就得意道：“雪儿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哥哥要好好争取哦！” 梁萧哑然失笑。 却不料江拂雪又补充道：“三个嫂子，换哥哥今晚再给雪儿多讲《西游记》的三章嘛！” 梁萧差点窒息。 三个宠她疼她的好姐姐，在这妮子的眼里，就只值《西游记》三章？ 段云袖回到宫中，向自己姐姐讲述了结义之事。 段云衣沉默片刻，才点头道：“既然你也加入了结义，以后姐姐自然也会视她们为姐妹。” 闻言，段云袖颇有些意外。 其实今晚她是有些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胡闹。 毕竟她可是一国公主，居然一时兴起和平民结义。 而她的亲姐姐，居然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她看出来了，是因为梁萧的功劳，让自己的姐姐认为自己这么做无可厚非，也算是报答梁萧了。 “姐姐打算一直让萧哥哥这么经商么？”段云袖弱弱地道。 萧哥哥？ 段云衣一愣，道：“要看他的意愿，只要他愿意步入官场，姐姐再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官职。若他不愿意，也不能勉强，毕竟他自有分寸。总之，他的官职，姐姐已经想好了几个。有朝一日，他或许能接过丞相的重任呢。” 段云袖乖巧答应，脸色却有些犹豫。 作为丞相的诸葛晖有多辛苦，她是知道的。 她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吃这种苦。 拓跋氏祖宅内，拓跋烈与长子拓跋俊望着桌上的报纸，脸色阴沉无比。 拓跋俊惊叹道：“竟有如此奇妙的东西，一日之间热销全城！” 拓跋烈咬牙道：“京城是何等重要的地盘，你我应该也了解，若是他再成功把报社开到外地，只怕将来全国的舆论权都要被他掌控！” 拓跋俊分析道：“让人在短时间内手抄几万份，是没有可能的，他名下并没有那么多工人，也请不起。一定是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技术，必须尽快夺取过来，否则只怕京城舆论场再也没有拓跋氏立锥之地！” “让端木家那两兄弟去安排吧？”拓跋烈皱眉道。 拓跋俊摇了摇头。 “此等竖子，不堪为伍！尽快把独孤家和公羊氏的人调过来，一起商议应对！” 拓跋烈心头一紧。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极力反对梁萧成为一品皇商了。 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和端木家一起上了女帝的名单。 他们拓跋氏作为归降大周的姓氏，和傲慢的端木家不同，一向小心谨慎，想要他们表态，除非有极大的利益诱惑。 拓跋俊突然灵机一动，小声道：“爹，孩儿突然想到一计，此事关键，还在他的纸坊内部，先派个机灵的手下，奉命检查他的工坊，就算不能尽得技术，也要了解材料结构，加以仿制。无论如何，不能任由此子开设报社！再想方设法，集合外地门生之力，让他们一起誊写内容备用！” 拓跋烈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着手安排。 深夜，邢风看着桌上的报纸，一言不发。 两个随从全程不敢打扰，只是不时用眼神交流，面露忧色。 放在往常，邢风一定是毫不吝啬对向来的称赞。 而现在他却沉默了。 良久，邢海提议道：“小侯爷，要不咱们和他谈谈合作，就算不能换来他的技术，也高价请他为咱们大楚办报，内容由咱们提供，他负责开报，大不了咱们再派人运到大楚？” 邢风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这报纸若无意外，有利于维护君主统治。他是大周臣子，又才刚投效女帝不久，断然不可能答应这种事，你我何必去讨人嫌？” “不能仿制么？”邢海叹道。 他也意识到，报纸这东西如果再算上运输成本，就可能是得不偿失了。 只有原地开设，就地取材，就地贩卖，才可能盈利。 毕竟那些材料和工人成本都摆在那。 邢风拿着报纸，看着上面的文字和图案，道：“这报纸上面用的，应该是某种油墨，几万份内容和排版雷同，兴许是用了某种提前刻好的稳定版面，附上油墨，即可在纸上留字。先派人回国通知研究，咱们再观望观望吧。若能自己研究出一套来，倒也不必受制于人。” 邢海转身跑去通知，回来之后，却听邢风叹道：“你们还是没有意识到报纸背后的意义，一旦有人轻易掌控并统一舆论，包括经商在内，许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甚至可以操纵民意。” 两个时辰呼吸一滞，眼中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 就在此时，护卫来报：“小侯爷，拓跋尚书来访！” 第89章：搅动风云 深夜，拓跋烈回到家中，脸色阴沉。 “这邢风，不可以常理度之！” 拓跋俊皱眉道：“爹，何出此言？” “为父原以为他如传闻那般欣赏梁萧，想不到，为父提及梁萧、试探他的口风时，他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等为父向他释放善意，表达对梁萧不满时，他又顾左右而言他。”拓跋烈叹道。 拓跋俊沉声道：“看来，这一次的大楚使节无心干涉大周之事，那就只能靠咱们和另外两家。端木家在明，咱们在暗，就算藏不住，至少也不能像端木云城那般愚蠢。先安排各地，收紧产业，即刻转卖书坊，以免受到梁萧商业扩张的冲击。” 拓跋烈一脸的舍不得：“那些书坊也算是暴利，真的要放弃么……” 拓跋俊分析道：“若我们仿不出他的技术，自然是必须放弃，书坊注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贬值！再加上京城与各地相距甚远，难以及时传递信息，不便管理，更应早作打算。若能仿出他的技术，到那时候，就算咱们没有书坊，各家也会争相合作，主动让利，寻求合作。” 见拓跋烈仍有些不舍，拓跋俊提醒道：“爹，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咱们家族可不是出自中原本土，行事必须滴水不漏，若情况不妙，咱们打点好银钱，还能趁早远遁国外，以免遭受池鱼之殃！至于土地房产之类，咱们跑路之前还能带走不成？先备好退路，方可放心搏杀！” 拓跋烈满脸纠结。 他的长子可是真的算无遗策，心思缜密，能看出梁萧的潜力。 而现在梁萧又发行报纸，在为自己和女帝宣传，收买人心。 拓跋氏目前再怎么急切想处理梁萧也做不到，更别提取代女帝。 良久，拓跋烈才点头道：“你说得对！拓跋氏羽翼已丰，就算不能取而代之，这天下，何处去不得？变卖家产的收入，也可以随时用于招兵买马！” 与其他世家应付梁萧截然不同，拓跋氏秘密联系各家，希望能将书坊等产业转让。 “你们不做生意了？”端木家的负责人端木云城一脸惊讶。 拓跋氏的财富不及端木家，但从来没做过亏本生意。 “家父有言，为官经商不便，如今女帝对我家戒心十足，我家更应该安分守己，毕竟我家不是中原大族。”拓跋俊答道。 端木云城立即派人通知长辈，得到回复之后，才点头道：“那就转让吧，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两家交易的事，没能逃过玄卫的视线。 顾平休收到宫廷那边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梁萧。 “变卖书坊和纸坊、饭店？”梁萧眉头一拧，顿生警惕。 “这说明，拓跋氏要么是目光长远，要么就是想提桶跑路。要告知陛下，无论如何盯住他们。若他们真有心效忠皇权，断然不会加入投降派，更不会事事与陛下和丞相唱反调。可见，与那些世家合作的利益，远大于效忠皇权，由此可见大周这些世家的强盛远超预估。” 顾平休早已对梁萧心服口服，立即通报段云衣。 正在一起批阅奏折的姐妹两人，收到梁萧的提醒，也紧张起来。 她们越来越相信梁萧的眼光。 “丞相时常提醒，拓跋氏这对父子有异志。朕知道，若不是有丞相压着，这拓跋氏一定会疯狂生长，尾大不掉。先把戍边的安北将军拓跋亭调回京城。” 安北将军拓跋亭，乃是拓跋烈的侄子，如今在北境担任监军。 玄卫连忙提醒道：“主上，老板他特地说了，应该先把拓跋亭留在北境！” “为何？”段云衣好奇道。 “他是拓跋氏的这名外将是解决拓跋氏的关键，不可让他回京，至少要离京一千里！”玄卫答道。 “是么？那就通知定国侯，一如既往，万万不可让拓跋亭领兵。” 段云衣安排之后，仍有些不放心，看向自己妹妹。 段云袖心领神会，欣喜道：“我去看看他~” 两个时辰后，梁萧跟着段云袖进了御书房。 此时诸葛晖也在现场，愁眉紧锁。 拓跋氏变卖产业，合法合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还给国库贡献了上万两银子的税收。 但拓跋氏作为大周的强盛世家之一，一直以来是诸葛晖最忌惮的。 相比之下，四世三公的端木家还更好对付一点。 进门之后，段云袖才问梁萧：“萧哥哥为何反对把拓跋亭调回来呢？” 梁萧环顾左右，小声道：“陛下，臣有一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段云衣会意，屏退左右玄卫，只留下飞云和另一名玄卫统领。 梁萧这才详细讲解。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 另一边，大周日报第二期也开始发行，又被抢购一空。 大量的商人和小贩以九文钱一份批量进购，拿到各个城区叫卖，以赚取微薄利润。 由此逐渐催生了卖报人这种新兴行业。 梁萧也乐得轻松。 一份报纸少赚一文钱，对他影响不大，按他的设想，在外面招募长期报童也是需要成本的，让点小利，也能博取这些商贩的好感。 让自己工人的子女卖报仅限第一期的出其不意，让他们长期接触外界，孩子们不排除被敌人诱惑收买的可能，而因此泄露工坊的技术。 “这期的报纸，又是内容满满哇！” “嗯？这期还有小说连载栏目？《西游记》？”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惊疑和惊叹声。 在娱乐匮乏的古代，加上报纸的推广，《西游记》的出现，无疑是降维打击，迅速获得读者们的一致好评。 “怎么只有一章一回？没写完么？” “我家老板说了，以后《西游记》之类的故事会随每期报纸推广连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掌柜不厌其烦地给每个来客讲解情况。 人们看着手里的报纸，心生期待：“可别倒闭啊，倒闭就看不到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江拂雪了。 她按照梁萧的讲述，尽可能还原内容，得到梁萧的好评，如今又得到民众的肯定。 自己终于能为哥哥做点实事了！ 不同于百姓的期待，各大世家人员看完报纸，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份大周日报，意外搅动了京城舆论的风云。 而梁萧的另外几间秘密工坊，又在悄悄运作，进行着各种尝试…… 第90章：婚期 “陛下正在考虑改革税法，最快一年内，最迟三年，减免大周万民的人头税？” 大周日报上的《时政栏目》，写得清清楚楚。 近期女帝与丞相诸葛晖谈论，有心减免大周万民的人头税！ 即使此事看起来只是画了个饼，在“君无戏言”作为常识的封建王朝，依然让京城百姓激动不已。 大街小巷，到处都在称颂“吾皇圣明”。 这是段云衣与梁萧、诸葛晖商量过的，提前放个风，但不细说内容。 一来，不急于激起那些官绅的反抗，二来，可以先收买一波民心，震慑国内有异心的军阀和臣子。 这一次，梁萧刊载在诗词栏目的诗是《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语言简洁明快，意境清幽，这是真正的大巧不工！” “我想家了！今晚我一定要去看月亮！” 京城众多才子佳人，忍不住品评了起来，争相传抄。 南宫宁坐在家中，看着报纸上的《静夜思》，一脸震惊。 “梁萧？！” 被自己抛弃的未婚夫，最近居然开始崭露头角！ 她的情郎端木云青作为京城知名的大才子，最近都作不出一首像样的！ “定国侯府真的和梁萧合作了，难道琴雪已经看上他了？不行！！” 南宫宁带着满腔怒火，去拜访定国侯府。 “琴雪！” 闺房里，南宫宁一脸委屈，三分撒娇七分恼怒。 “那梁萧如此羞辱我，你怎么能与他合作呢？” 沐琴雪答道：“是我爹娘的意思，我只是从定国侯府的立场出发办事。有问题吗？” “就不能撤销与他的合作么！若没有你们支持，他也没有可能进丞相府吧？是你带他去的丞相府，对不对！”南宫宁急道。 “他自有贵人相助。”沐琴雪道。 南宫宁望着一脸淡定的沐琴雪，目光又落在桌上报纸上，冷笑道：“其实你已经看上他了，对么？” 沐琴雪答道：“我与他有无缘分，要看家里的安排，我做不了主。而你，要明白一件事：当初你要退婚，我可是屡次劝你三思，既然你已经放弃了他，他的姻缘你已无权干涉。” “我不管！！” 南宫宁终于歇斯底里，指着沐琴雪，恨声道：“枉我一直把你当闺蜜对待，你却总是令我寒心，如今竟然还要抢着穿我不要的破鞋！” “注意你的言辞！”沐琴雪终于拉下脸来。 “别以为你定国侯府权势滔天，你就能蔑视我！后天我就和云青成婚，咱们走着瞧！” 沐琴雪望着南宫宁夺门而去的背影，目光冰冷。 以前她对南宫宁是有几分感情的，那时的南宫宁好歹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即使爱慕虚荣，至少文学素养是不差的。 梁萧的出现，终于让她原形毕露。 沐琴雪每日听着南宫宁对他的数落，渐渐对南宫宁改观，疏远了。 到头来，自己真正的闺蜜还得是段云袖、诸葛芸，和自己的大嫂。 南宫宁回去之后，镇远侯府当天就和端木家商定婚期，就在七天之后。 “爹！我和宁宁的婚事，排场一定要大，让全国的人都知道，镇远侯府和咱们端木家联姻了！” 大堂里，端木云青怀抱陶醉的南宫宁，一脸兴奋。 “京城百万人口，想要通知全城这种事，没有官方通告是做不到的……倒是有一个人能帮到咱们。”端木操皱眉道。 “那就赶快去找他，事不宜迟！” 端木操苦笑片刻，才解释道：“梁萧的大周日报啊……” 全场鸦雀无声。 梁萧正在家中，给江拂雪讲《西游记》的故事。 江拂雪听得如痴如醉，心中打起了算盘：以后一定要再给哥哥找几个嫂子，让哥哥多讲几章！ 下次，一个嫂子得换两章才不亏！ 把女帝也拐骗过来，换十章！！ “哦对，我还有一个三姐呢，她可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换二十章？” 小魔女终于想起了自己许久未见的亲人，总算有那么几分思念了。 两个时辰后，梁萧收到了门卫的报信。 “端木家二公子端木云青，即将和镇远侯府千金南宫宁成婚，端木家希望，老板能在下一期的报纸上面刊载这个消息，告知全城……” 梁萧一愣。 江拂雪眼里几乎要冒火。 这可是赤裸裸的要打她哥哥的脸！ 一刻钟后，门卫回报端木家的家丁。 “我们老板要我原话转告：你们在想屁吃！” 家丁怒道：“不识好歹！毫无格局！” 梁萧坐在房中，整整思考了两刻钟，才终于冒出一句：“神经病！” “哥哥不必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雪儿已经给你骗来三个未来嫂子了！” 终于听到江拂雪摊牌，梁萧哭笑不得，道：“哥哥哪有难过，只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有脸来找我说这种事。” 江拂雪意识到自己失言，涨红了脸，只是乖巧点头。 端木家众人收到消息，也甚为恼火。 端木操微笑道：“没关系，就委托公孙家这些商家，在他们各自的饭店宣传此事，总有和报纸一样的效果！” 两个时辰后，家丁来报：“公孙家和定国侯府那边拒绝了老爷的请求，按原价提价一倍，他们都不干！” “定国侯府有意和梁萧合作，老夫能理解，这公孙家，是真不打算在京城混么？”端木操终于怒了。 端木节叹道：“无妨，咱们让其他家帮帮忙，多发发告示，七天之内，肯定来得及！” 端木云城纸扇轻摇，一脸戏谑：“办得越大越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小弟给梁萧戴了一顶绿帽子，哈哈！” 众人纷纷点头，深有同感。 在其他世家的支持下，端木云青和南宫宁成婚的消息，还是迅速传开。 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了梁萧与南宫宁的事，议论纷纷。 “这端木家和镇远侯府，竟是如此恬不知耻！” 西宫别苑里，段云袖又气又急。 她的萧哥哥都退婚了，他们还想打他的脸！ “姐姐，萧哥哥现在一定很难过，我要去探望探望他，再陪雪儿聊聊天~” 段云衣看破了妹妹的心思，欣然答应。 下午，东海盐田终于产出了第一批盐…… 第91章：无耻 “竟然真的不用柴火，还能制取纯度不错的海盐……” 玄卫统领奉命亲自监管，此时坐在海边，看着手里的一捧盐，心潮澎湃。 “八百里加急通知主上，布防东海，严禁一切闲杂人等接近！！” 稳妥起见，玄卫统领放弃了飞鸽传书，直接派人加急通报女帝。 段云袖夜访梁萧，一脸心疼。 “萧哥哥，南宫宁的事，我和皇姐都听说了……我皇姐托我转告你，她说，以后一定要让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仕途坎坷！” 梁萧感激道：“替我谢谢陛下，不过倒也不必如此，一切应当以国家利益为重。” 段云袖深深地望着他。 他竟然如此大度。 “他们若真的有能力，以后陛下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些不能掌握实权的累活，压榨压榨他们的价值就好。” 梁萧的话，让段云袖忍俊不禁。 果然，自己还是小觑了这家伙的无耻…… 但是，也只有这家伙能让自己的姐姐一改往日的沉重，最近她明显感受到，姐姐变得轻松欢快了不少，不复往日抑郁。 段云袖又把第三篇皇家内容交给梁萧，道：“许诺减免人头税，和我父皇呕心沥血治国理政的事，在全城引起了极好的反响，多亏了萧哥哥的报纸！这第三篇，写的是我皇爷爷与大周武圣的故事。” “哦？？”梁萧瞬间被激起了兴趣。 居然有老头子的八卦？ 看完内容，梁萧沉默了。 他还是低估了老头子的功绩和影响力。 大周高祖和大周武圣，曾经居然是结义兄弟。 可以说，江山大半都是他家老头子给高祖打下来的。 大周皇朝立国之后，所有的开国元勋都得到善终。 “大周武圣有高徒三人？”梁萧的目光落在一段内容上。 段云袖点头道：“是的！据说三位都是忠君报国的能人异士，天下安定之后，一起隐居了起来，但他们的子孙还在接受定国侯调遣，为国效力。” 梁萧心中郁闷。 他跟着老头子十几年，山里就只有几个仆人，哪有什么高徒。 这老不要脸的，还说自己是他唯一的徒弟唯一的宝，把小时候的他感动得稀里哗啦，还尿床了！ 但考虑到自己对老头子发的毒誓，梁萧也没有继续深入过问，以免暴露自己。 他倒不是相信誓言真会应验。 首先，老头子对他的养育之恩深似海。 其次，老头子一再叮嘱他，对外不要暴露他的存在，此事他一直想不明白，只当是有难言之隐。 一想到老头子生平罕见地严肃叮嘱，梁萧只能照做了。 月光下，段云袖慢慢把椅子挪向梁萧的位置，与他并肩而坐，望着天边的明月，目光迷离。 “那首《静夜思》，很简单，却很美……”段云袖呢喃道。 梁萧一愣，看着对面频频朝自己使眼色的江拂雪，撇嘴道：“是。” 江拂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补充道：“二姐姐，哥哥的意思是，月美，人更美~” “啊？是嘛……”段云袖俏脸一红，偷偷瞄了梁萧一眼。 梁萧一脸的道貌岸然。 这种油腻的话，他说不出口。 即使在故乡，他也是母胎单身，成天执行任务，哪有心思泡妞！ 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拔枪的速度。 而在这里，女多男少不说，男子十四岁娶妻生子都是很普遍的事，稍微有点钱的人家，如果只有一个妻子，反而会被视为异类。 “真是拿这个世界一点办法都没有！” 某人无耻地想着，耳畔又传来段云袖的恳求：“萧哥哥，再给人家讲讲《西游记》，好不好嘛~” 少女的撒娇，差点让梁萧骨头都酥了。 梁萧败下阵来，道：“《西游记》的内容，你们三个领先报纸几个版本，雪儿又领先你们几个版本，以后就让她给你们讲讲呗。” 江拂雪差点气到断气。 他明明很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像块木头一样。 段云袖失落地“哦”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道：“我给你们讲讲木兰从军，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你们都没听过的。” 姐妹两人顿时兴奋起来，异口同声道：“好呀！” 月光下，梁萧笑眯眯地讲到梁山伯与祝英台死后成蝶，看对面姐妹两人早已哭得稀里哗啦，内心莫名的满足。 这该死的成就感！ “坏人，骗我们眼泪，自己却笑得那么开心……”段云袖擦干眼泪之后，目光幽怨，心中却感慨万分。 无论如何，他和自己不能变成梁山伯与祝英台，她受不了那种凄美。 不知不觉间，少女的芳心早已深深牵系梁萧。 段云袖突然又想起什么，道：“按照萧哥哥的晒盐法，这会儿东海那边应该已经产盐了，很快就会通知我皇姐？” 梁萧点了点头，道：“那种海盐还可以进一步提纯出质量更好、更安全的精盐，只是成本会提升。今后两种盐可以一起卖，总会有人买得起精盐的。” 段云袖见梁萧今晚心情格外的好，总算放下心来，也不再提南宫宁了。 这一刻她已经意识到，那女人配不上他。 还得是自己和琴雪姐姐！ 结义三妹诸葛芸，只表现出了对梁萧的好感，她还不敢直接问。 但既然已经结义了，加一个诸葛芸并嫡，并无不可。 段云袖又带着一份梁萧的奏折，回到西宫别苑，交给段云衣。 烛光下，女帝看着奏折，美眸一亮，连连点头：“早日推广吧。” 大周的世家，超过一半，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联姻，门生，分支，世交…… 梁萧得罪了端木家，又得罪了决定融入京城世家的镇远侯府，自然也就成了这些世家的公敌。 经过京城这些世家不遗余力的合作，南宫宁与端木云青订婚的消息，在三天内传遍整个京城。 所有人都知道了，梁萧是如何把握不住未婚妻，投入了端木云青的怀抱。 就在第四天早晨，大周日报发行了第三期。 镇远侯府是如何忘恩负义，南宫宁如何见异思迁，梁萧是如何连想退婚都不得其门，前因后果，详实刊载在报刊上。 这是梁萧与世家首次的舆论碰撞。 第92章：沐平的嘴脸 “什么？是镇远侯府的千金见异思迁？？” “原来镇远侯曾经主动找兰陵侯提亲，镇远侯与他关系极好，所以才答应指腹为婚！结果，梁萧长大成人之后，担心耽误南宫宁，还想去退婚来着，结果镇远侯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敢！！” “难怪当初梁萧当众退婚，镇远侯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当时在场呢！”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百姓的闲言碎语。 天子不可妄议，但一个兵部尚书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威，堵不住悠悠众口。 人们越传越玄乎，到最后甚至传成了兰陵侯对镇远侯有救命之恩，镇远侯恳求指腹为婚，后来却忘恩负义。 更有甚者，说是镇远侯后来想抱端木家这棵大树，又不好意思找救命恩人兰陵侯悔了这门娃娃亲，就想方设法设计害死了镇远侯！ 另一个版本，则是南宫宁不守妇道，在婚约存续期间勾搭端木云青。 第三个版本，则是端木云青横刀夺爱，勾搭南宫宁…… 南宫雷得知市井流言之后，气得胡子乱颤。 “梁萧！！” 梁萧的报纸内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可奈何。 那些越传越严重的流言蜚语，他又找不到源头！ “爹，他、他的报纸传播速度太快了，而且还有报纸留作文字，可以长期保存的……” 南宫宁终于开始慌了。 这一刻，南宫家体会到了舆论反噬的后果。 报纸的传播速度，远超各大世家的动员，而且还能盈利！ 各大世家安排族人去发布流言，也是需要付出时间和人工成本的，有时还需要雇佣一些居民区的地头蛇。 这么一次散布南宫宁和端木云青订婚的消息，顺便讥讽了梁萧一把，就花了镇远侯府接近一千两纹银，三天时间！ 梁萧分布在五个销售点的报纸，却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传播的效果远超人力流言。 关键是，一般人看完报纸之后不可能直接丢弃，还会保存起来，或者被他人借阅。 有些生活比较拮据的读书人，就是通过借阅的方式了解报纸内容，借阅一次一文钱。 买报纸的人也通过借阅回了点血，算是皆大欢喜。 这也无形中加强了报纸内容的传播，尤其是在交通便利甲天下的京城！ 端木云青了解了市井流言之后，也差点气晕。 他的本意就是想好好弄个大排场，风光一下，顺便踩一脚梁萧。 结果现在，全城百姓都在传自己横刀夺爱！ 明明是南宫宁先与他暧昧！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梁萧！！”端木云青气得浑身颤抖，原本俊俏的脸仿佛都要变形了。 拓跋氏也了解了前因后果。 “我儿说得对，这对兄弟当真是竖子，不堪为伍！”拓跋烈一脸无奈。 拓跋俊握紧拳头，按在第三期报纸上，颤声道：“爹，这报纸操纵舆论的能力，超出了孩儿的想象。独孤辰与公羊敬离京城起码还有一个月路程，只怕是来不及共谋大事了！” 拓跋烈心下一沉，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拓跋俊道：“暂且收起爪牙，不可与昏君针锋相对，也不必急于对抗梁萧，见机行事。必要时，可以向昏君卖乖，捐点银子，忍辱负重！” “忍辱负重？值得么？咱们会不会高看梁萧了……”拓跋烈不甘心道。 “料敌从宽，御敌从严！这梁萧绝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 拓跋烈一脸艰难，点了点头。 梁萧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陷入沉思。 这场舆论战，居然比他预想得还要轻松一点。 当然，百姓对这些世家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端木家、拓跋氏为首的京城世家，垄断了京城大半的生意，随时操纵物价。 尤其是粮食。 每逢天灾人祸，粮食价格甚至可以翻个十倍以上！ 当年迁都之祸结束之后粮价暴涨，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梁萧并不打算乘胜追击。 这一次，自己的确取得了舆论战的首胜，但这只是因为那些世家更不得人心。 自己必须保存力量，非必要情况下，不打舆论战，以免影响报纸的权威！ 大周日报才刚刚面世，还需要做很多工作，来完善它的权威性、真实性和娱乐性等特点，以求垄断舆论。 雕版印刷术和油墨的调和比例，也不能外传。 现在的他，充其量还只是一个家产数万两银子的富豪，行事受到诸多因素掣肘，不敢掉以轻心。 那些世家的家产，动辄百万两银子起步。 据说端木家的家产超过一千万两，名副其实的富可敌国！ 沐平看完第三期报纸之后，忍不住叫来了沐琴雪。 “小雪，你还是不是爹娘的心肝宝贝了？”沐平一脸宠溺道。 “爹爹有话直说，不要这么恶心。”沐琴雪警惕道。 沐夫人一拍额头，满心无奈。 这还没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 这孩子，以前好乖的！ 沐平忍不住赔笑，恳求道：“能不能跟梁萧说一下，准备一期内容，讲讲为父和你娘的爱情故事，素材由为父提供，一定很感人的……” 沐琴雪差点栽倒！ 一份报纸，竟然暴露了自己老爹的嘴脸！ 沐夫人也罕见地脸红道：“你爹有时候就是这么臭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想让京城百姓都知道，你爹娶了天底下最贤惠的女人，为娘怎么劝他都不听，只能由着他了……” 沐平皱眉道：“小雪，梁萧可是你爷爷安排给你的未婚夫，但我们是你爹娘啊！他若是对你有意，取悦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很合理吧？为父其实是在试探他对你的感情！” 沐琴雪又找到了去探望梁萧的机会，内心狂喜，表面上装作终于被说服了，叹道：“真拿你们没办法，孩儿这就去……” 深夜，沐琴雪回来，红着脸道：“他答应了……” 夫妻俩欣慰一笑。 一份报纸几千字，内容只有一半不到是由梁萧提供。 好在梁萧用的是自制的炭笔，可以速写。 这炭笔远不如铅笔实用，但至少写字还算清晰。 因为大周日报才刚起步，梁萧明白，必须亲自出手安排版面和内容，暂时的辛苦是必须。 深夜，段云衣正要就寝，外面就传来玄卫的急报。 “主上！东海传来喜报！！” 第93章：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梁萧奉旨面圣，一路进了御书房。 现场除了两姐妹和诸葛晖，还多了一张陌生面孔。 正是工部尚书杨陵。 此时他手里正捧着一把盐，激动得胡子乱颤。 段云衣的声音也有些许发颤：“杨卿家，正是梁爱卿提供的晒盐法。” 杨陵这才自报身份，向梁萧作揖。 “梁大人，此乃大功一件，仅仅只用一片试验的盐田，就能产出十万斤质量更好的海盐，不可思议！” 现场众人心情大好。 刚才杨陵特地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如果食盐能增产，大周的盐政收入大概能增加一千万贯以上！ 和平年代，一贯铜钱价值相当于一两银子。 那就是至少一千万两！ 杨陵只给他们算了直接的经济账，还没算上民心和军力增强的收益。 诸葛晖分析道：“盐价下降，会有更多的军民吃得起盐，不必总是依赖醋布。军民能正常吃盐，能有效改善体质虚弱的情况，也能显著提升将士们的战斗力，和百姓的劳作效率。” 梁萧已经事先了解，杨陵算是拥护皇权的。 大周立国之初，为了保障国家稳定，高祖只能向国内见风使舵的世家妥协，许诺六部里面至少让出三个部门，让世家统领。 唯独工部，身为开国丞相的诸葛晖极力反对由几个大世家的人员担任，因为工部相当重要。 当然，是否保住工部，都不影响户部和吏部落入拓跋氏之手。 就算皇帝拿工部妥协，户部和吏部依然是各大世家的。 户部都是些肥差，就算不敢贪墨库银，里面的官员也有机会给自己的亲属开方便之门。 以前甚至还有库银看守人员监守自盗，用pp夹住库银，躲过搜身。 后来皇家雷打不动，只委派最忠诚的玄卫看守库银，居然还引来京城百姓的一阵舆论非议，说是高祖要把库银据为己有，一点都不在乎民生。 高祖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算让此事不了了之。 杨陵所在的杨家，还只是新兴的家族，不算世家，因为拥护皇权，和大世家也不对付，因此杨陵没少被弹劾。 “梁爱卿，朕有意安排五万兵员卫戍东海，一千玄卫严查死守，你意下如何？”段云衣开始征求梁萧的意见。 梁萧郑重道：“盐田关乎国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陛下增兵五万是明智之举。” 段云衣这才放心，又道：“调兵五万去东海，意味着要从北境和辽东抽调一部分兵力，大周急需扩充部队，将来你也有机会施展抱负。” 施展抱负？ 杨陵吃了一惊，诸葛晖目光灼灼，二人打量着梁萧。 姐妹两人见梁萧郑重点头，忍不住对视一眼，神情隐隐有些期待。 他果然是有心领兵打仗的。 杨陵奉旨去安排人员，准备前往东海视察，亲自完善盐场建设。 段云衣这才又看向梁萧：“梁爱卿，你提议的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是绝妙之策，不过还是应该徐徐图之。朕与丞相等人商议之后，认为可以先推广摊丁入亩，同时，凡是有免税特权的，先给他们规定免税土地上限，将来再逐步取消所有官绅的特权，推广一体纳粮。如何？” 梁萧称赞道：“陛下考虑得更周到。” 同时推广这两种政策，的确比较激进，可能会引起变数，这也是他提议先专注盐政的原因。 现在有这种逐步蚕食的思路，也可以加速推广。 只要皇帝有钱，养得起军队，照顾好百姓，就能保持军权和皇权的稳固。 突然被夸赞，段云衣莫名的心生欢喜，又轻声道：“明天你也参加朝会，朕希望能当众宣布你的功绩，让你承袭令尊的爵位，可以么？” 梁萧欣然谢恩，如释重负。 自己立功袭爵，对得起先父。 兰陵侯本就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不会因为世袭而降级。 一旁的段云袖眉眼带笑。 他恢复爵位，现在是侯爵了。 离大周驸马又进了一大步呢？ 为了诱拐这家伙，她可是不惜扮成太监，还和江拂雪结义！ “哼哼~我就说了，今天我在你身上投入的精力，你要十倍还给我！” 一想到四姐妹义结金兰，段云袖就心里美滋滋的。 “梁爱卿，朕想单独与你谈谈。”段云衣突然开口。 梁萧一愣。 段云袖会意，找了个借口去西宫别苑休息。 诸葛晖也起身告辞，回丞相府。 就连玄卫不在场。 梁萧环顾全场，心中暗惊。 连玄卫都退出去了，只剩下孤男寡女。 段云衣终于低下螓首，看着桌案上的一堆盐，仿佛在喃喃自语。 “梁爱卿，朕已经预见了盐政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的大周一定能国泰民安。而你，功不可没。” “仅仅只是归还本该属于你的爵位，若不能再想方设法补偿你，朕于心有愧……” “臣只是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梁萧谦虚道。 “朕于心有愧，但朕不想告诉你！”段云衣又强调了一遍。 梁萧默默注视着段云衣，看出她眼圈微红，心下一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帝如此难受的样子。 “朕真的于心有愧，该怎么补偿，你提供点建议，朕尽量都满足你，好么……”段云衣说到最后，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很有底气，索性把头埋得更低，不去看梁萧。 梁萧没有回应。 段云衣实在受不了过度安静的气氛，抬头一看，却见梁萧正望着自己，一脸关切。 这一刻，段云衣终于有些紧张，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他听到自己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梁萧终于开口，小声道：“陛下这些天一定要好好休息，不可操劳过度，多补补血。” 他居然只字不提补偿，只是关心朕？ 段云衣先是一怔，突然想起什么：“不可操劳过度？多补补血？” 看在眼里，段云衣恍然大悟，目光转为幽怨。 莫非他是认为，朕的月事来了？？ 这可恶的家伙……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明明一脸关心，可为什么让人莫名的火大呢……” 这一刻，段云衣又羞又恼，藏在袖袍里的一双纤手剧烈颤抖，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她想起了在妹妹柜子里看到的几条上等皮鞭，真想拿过来狠狠抽他屁股！ 第94章：你能换个话题么 段云衣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家伙说得很委婉，很照顾她的面子了！ “陛下可是大周未来所系，真的应该保重身体。”梁萧叹道。 段云衣只是点点头，压下心中的幽怨，暗自感慨万分：“大周的未来，其实在你……” 想起先皇安排的婚事，段云衣心中的愧疚感又增加了几分。 “朕知道了，朕会自己想方设法补偿你的！”段云衣忍不住哼哼道。 梁萧又是一脸认真。 “陛下如果真想补偿，待天下靖平，请准许臣功成身退。” 段云衣一怔，失落道：“若你真的要去看遍大好河山，朕……” 梁萧摇了摇头：“臣最近突然想到一事：欲得天下靖平，还真需要臣去看遍大好河山，所以，其实是本末倒置了。” 段云衣细细品味，心头一震。 他的意思是，有朝一日要为了大周南征北战，换来天下靖平？ 此时段云衣也不忍心扫了梁萧的兴，只是含糊道：“步步为营，以后再说嘛……” 梁萧微笑点头。 现场气氛又恢复了尴尬的沉默。 段云衣受不了了，连忙叫玄卫进来，借口回去休息，躲进了寝宫被窝里。 梁萧总算活着离开了皇宫。 同一时间，公孙家密室之中。 公孙无极拿着第三期报纸的手都在颤抖。 “一份报纸的舆论，洋洋洒洒数百字，就有如此威力？！” “明峰！卓侯爷！我通知我三妹过来，是正确的选择吧？？” 卓明峰皱眉道：“你能不能别提你三妹了，这里是京城不是巴蜀，反正你也不听劝，就不怕把她也赔进去。” 公孙无极咬牙道：“卓明峰，你就算信不过我，也不能小瞧我三妹吧？我三妹可比小妹那臭丫头懂事多了，至少知道谁才是她亲哥，赔不了！” 卓明峰一脸无奈：这都几天了，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在讨论三妹来不来这事。 “我都跟你说了，要在梁萧投效女帝之前拿下。既然他已经投效了，你三妹就该回去。我看梁萧此子，确实是人中豪杰，但也必定深得厚黑之精华，搞不好……” 公孙无极低吼道：“他越是不要脸，就越能把我小妹哄得团团转，我就越不能袖手旁观！咱俩再过一阵子就要回巴蜀了，留我三妹在这里主持大局，见机行事，才是上上之选，对不对？” “卓明峰，你说句话啊？你不说话我好害怕！” “你能换个话题么？”卓明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公孙无极一把抓住卓明峰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这死鬼，再不给我想想办法，回去我就跟我二妹说你在外面拈花惹草。” 卓明峰瞳孔一缩，连忙道：“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总是污我清白！大楚那边不是又来人了么？我的人在她入京之前就煽动了，此乃李代桃僵，若对方能想方设法挟持梁萧，就不必劳烦你三妹了。” 公孙无极这才放下卓明峰，一脸郁闷。 “你不早说！我堂堂巴蜀将军，竟会为了两个妹妹的事伤脑筋，奇耻大辱啊！” “你可能比梁萧更不要脸。”卓明峰干脆不理他了，独自坐下来喝茶。 鸿胪寺里，邢风看着桌上的第三期报纸，神色平静。 “小侯爷，这报纸对舆论的掌控力也太出人意料了，咱们该怎么办？”邢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邢风叹道：“此人还能善待流民，以工代赈，当真是英雄豪杰，或许是两国交好的关键。” 邢海无言以对。 他一向信任这个小侯爷的判断力。 “邢公子未免也太怯懦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威严的女子声音。 邢风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身披甲胄的女子，面罩蒙住了下半张脸，只看得见一对剑眉，一双锐利的眼，和眉心一点朱砂。 “参见李将军！”两名随从齐刷刷朝来人行了一礼。 大楚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李心文，大楚百姓称之为巾帼英雄，年纪轻轻，战功赫赫！ “怯懦？”邢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李心文冷然道：“梁萧的事我已听说了，既然他是你口中的英雄豪杰，大楚又岂能坐视他壮大？你贵为大楚使节，自当以大楚利益为重！” 邢风不以为然道：“我自然是把百姓利益放在首位，但眼下情况不明，理应观望，岂能仓促入局？至于梁萧，这里是大周京城，不是大楚的地盘，你我如何能在此地搅动风云，而不波及本国？” 李心文皱眉道：“我是说不过你，但你可别忘了，你是主使，本将军是副使，有资格参议诸事！” “李将军有何高见？”邢风微笑道。 李心文傲然回应：“明日本将军与你一同去见大周女帝，有小道消息，梁萧也会在场。本将军倒是想见识见识，他究竟有何能耐，让你如此怯懦！” 邢风微笑应允，道：“夏虫不可语冰，相信李将军自有分寸，断然不会破坏两国交好。” “哼！多心！再过一阵子，你我便要回国复命，本将军自当为国家尽心尽力，考虑国家颜面！”李心文转身离去。 邢海目送李心文离去之后，干笑道：“李将军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以前顶多也就出言反对小侯爷，现在直接指责小侯爷怯懦。” “她兴许是受了巴蜀方面的挑拨，我听说，公孙家的三小姐与她惺惺相惜，情同姐妹。但愿她不会意气用事，误了国家大事。” 邢风说完，无奈苦笑。 大楚方面派出了号称国中最优秀的男子和女子，对他和李心文而言的确是名利双收的好机会。 但梁萧的出现让他改变了看法…… 第二天，梁萧跟着诸葛晖进了皇宫，在一群文官最后排，一起趋步入殿。 路上，梁萧也感受到了诸多大臣嫌恶的目光。 大周的朝会，一般只有从四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而他不过只是个临时增设的七品官。 百官入殿之后，梁萧站在右侧最后排，望着龙椅上的段云衣。 今天的女帝，一改昨日窘迫，气势威严端庄，神圣不可侵犯。 百官行礼之后，段云衣朗声道：“宣大楚使节入殿。” 邢风与李心文带着邢海等四人入殿，向段云衣鞠了三躬。 “见过大周天子！” 段云衣正要开口，左侧的吏部尚书端木节立即出列，指着右侧末尾的梁萧：“陛下，臣有事启奏！今日乃是召见大楚使节的重要日子，这梁萧不过是区区七品官，有何资格与会！” 端木节身后的胞弟端木操立即出列声援：“臣附议！七品官参加朝会，是乱了礼法，乱了吏治！” 段云衣冷着脸注视着这对兄弟，心中无名火起。 这种事，就算有所不满也应该事后再议，当着他国使节的面提出来？ 贻笑大方！ 蒙着面罩的李心文，回头望着端木节所指的位置，又看了看皱眉的邢风，眼里又添几分讥讽。 第95章：李心文 “两位端木卿家为难一名后生，朕对你们很失望！” 这是段云衣头一回当众斥责两名尚书。 两兄弟一愣，随后端木操笑道：“陛下，如今外面可都是些您和梁萧的流言蜚语，陛下更应该避嫌才是！” 段云衣冷冷道：“不劳费心，梁爱卿立了大功一件，朕让他破例参加朝会，有何不可？” “大功一件？就是经商，安置流民而已？”端木节不以为然道。 段云衣正要发作，诸葛晖立即出列道：“两位端木大人分管吏部和礼部，本该是最懂处事的臣子，还望谨言慎行，以免败坏国格。” 诸葛晖一顶帽子扣上来，兄弟两人无言以对，悻悻回到队列，却听到了拓跋烈的小声呢喃。 “小不忍则乱大谋。” 二人一愣，心领神会，只是冷冷扫过梁萧，不复多言。 梁萧凭借过人的听力，隐约听到了这声呢喃，注视着拓跋烈。 那不就是户部尚书的官服？ “拓跋氏！” 原本梁萧还纳闷，这点小事也能弹劾，要不是女帝召见，他甚至不乐意参加朝会。 现在，梁萧总算心生警惕。 拓跋氏的确看起来比端木家难对付。 “原来梁萧也在，本将军有话要说，请大周天子予以许可。” 李心文突然开口，成为了全场焦点。 段云衣心中疑惑，但考虑到两国关系，只得点头道：“准。” 李心文走到梁萧面前，打量着梁萧，称赞道：“一表人才。我听说令尊壮烈殉国，而你身为遗腹子，不能子承父业不说，还放弃将门世家的荣耀，跑去经商？” 梁萧一脸平静，道：“第一，只要有一颗报国之心，经商报国有何不可？第二，谁说将军之子不能经商了，阁下管得太宽了。第三，夏虫不可语冰。” “夏虫不可语冰？！”原本还讶异梁萧回应的李心文，眉头一拧，看向邢风。 她最讨厌听到这句话，这可是邢风的口头禅！ 邢风与她对视，却是面无表情。 看在眼里，李心文越发恼怒。 他们果然有一腿！ 端木操抓住机会，厉声喝道：“梁萧，老夫身为礼部尚书，有必要提醒你注意言辞和礼法！你可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梁萧淡定回应：“她是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两国交好在即，当着我国天子的面质问我国臣子，又是哪门子的礼法？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过是依礼回应而已，哪里不对么？” 端木操哑口无言，迎上了拓跋烈不悦的目光，只好退回队列。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 梁萧发行的第三期报纸，给他的次子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名誉损失，他得知梁萧与会，早已急怒攻心！ 段云衣松了口气，道：“李将军问完的话，就……” “本将军还没有问完！”李心文立即打断了段云衣的话。 段云衣秀眉一蹙。 就在此时，梁萧笑道：“陛下，臣建议让她问个明明白白，毕竟，臣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文武双全，大楚巾帼’。” 气氛陡然转冷，诸葛晖也颇有些担忧，看向邢风，后者只是朝他摇头，一脸无奈。 李心文盯着梁萧，一字一顿道：“本将军听说你最近声名鹊起，所作诗词任意一首，皆可传世，想来你也算才高八斗，是大周文坛的翘楚。我便以天为问，如何？” 梁萧眉头一皱，道：“说！” 大殿里响起了李心文爽朗又带着几分柔美的笑声：“天有头乎？” 众人一愣：“天有没有头？这是什么问题……” 段云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暗暗为梁萧捏了把汗。 这李心文身为大楚副使，分明已经是不顾体面，胡搅蛮缠了！ 梁萧点头道：“有头。” 李心文问：“头在何方？” 梁萧道：“《诗》云：‘乃眷西顾。’由此可知，头在西方。” “好！”段云衣当即拍案称赞。 诸葛晖、杨陵等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松了口气。 李心文瞳孔一缩，又问：“天有耳乎？” 梁萧道：“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若无耳，如何听之？” 李心文眼里浮现了几分不甘，又问：“天有足乎？” 梁萧点头：“有足。《诗》云：‘天步艰难。’天若无足，如何行步？” 段云衣皱紧的秀眉终于舒展开来。 但李心文又是一阵连珠炮般的发问：“天有姓乎？” 梁萧：“岂会无姓？” 李心文冷笑道：“何姓？” 梁萧道：“自然是姓段。” 李心文微眯着眼，盯着梁萧：“什么说法？” “天子姓段，以故知之！” 梁萧铿锵有力的回答，令诸葛晖等人情不自禁抚掌称赞。 “妙哉！” 段云衣的目光停留在梁萧从容的脸上，已然挪不开了。 他竟然还有如此急智和辩才？ 李心文显然有些慌了神，怒道：“那太阳是生于东方么？” 梁萧答道：“生于东，没于西。” 全场陷入安静。 李心文的瞳孔微微颤动，望着眼前天塌不惊的白衣少年，生平罕有的不知所措。 原本还想看梁萧出尽洋相的端木操等人，则是一脸郁闷。 这李心文非但没能难倒梁萧，还…… “看来，我大周的确要出一位名流千古的诗仙。” 段云衣打破沉默之后，诸葛晖率领群臣出列。 “吾皇喜得良才，可喜可贺！” 梁萧眼里满是惊骇，呢喃道：“大周怎会有你这样的才子……” 梁萧不假思索道：“你在京城打听打听也知道，我梁萧来京城两年连个才子都算不上，可见我国中才学在我之上者，如过江之鲫。” 现场又是一阵称赞。 段云衣忍住笑意，望着梁萧。 双方才学与格局，高下立判！ 李心文呼吸一滞，无言以对。 邢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来到梁萧面前，微微欠身道：“此间多有失礼，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梁萧微笑道：“邢公子言重了，我与李将军不过是交流文学而已，此事已过，还请听吾皇教诲。” 邢风会意，郑重点头：“大周天子金口玉言，我等作为来客自当用心聆听。” 闻言，李心文眼中多了几分惭愧，默默退到邢风身后，不敢吱声了。 梁萧大人不记小人过，邢风即使在局面窘迫之时仍不忘维持大楚使臣的体面。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何为英雄豪杰。 段云衣心情大好，这才郑重宣布：“梁爱卿才思敏捷，朕心甚慰。但比起他的才华，朕更应该让世人知晓他的功绩，不是么？” 第96章：功绩 “功绩？” 全场的目光落在梁萧身上。 众人这才意识到，梁萧能以七品官阶参与本次朝会，说明他的功绩…… 邢风看了李心文一眼，后者识趣地退到他身后，一言不发。 “其一，印花税收效明显，按照工部的初步估算，全国每年印花税能额外增收六十万贯到一百七十万贯。此等绝妙良策，正是出自梁爱卿之手！” 端木操等人神色一变，一脸难受。 只有拓跋烈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心中对梁萧忌惮更深。 还是他儿子看得透彻，此子当真不凡，不该贸然行动！ 李心文艰难地扭头看向梁萧，见他宠辱不惊，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相比之下，自己作为大楚骠骑的爱女，被视为大楚最优秀的女子，作为大楚副使出使大周，却因为一时冲动，当众为难梁萧，自取其辱，还得靠邢风替她收拾烂摊子…… 现在她有些懊悔，自己确实轻视梁萧和邢风了。 因为她听清了大周女帝的话：这只是功绩其一…… 段云衣又道：“其二，是梁爱卿改进制盐工艺，降低成本，提升产量。按照工部预算，朝廷每年至少可以合理增收白银二百万两。” “二百万两？！”端木操等人瞳孔一缩，纷纷看向工部尚书杨陵。 杨陵只是面带微笑。 财不外露，但有时也需要适当的宣传，提振国家信心。 他的估算可不只是这点，但段云衣和诸葛晖一致认为，应该等东海盐田正式确定增收情况之后，再给梁萧加赏不迟，以免招致这些世家更激烈的反对，不好收场。 现在只预估每年增收二百万两，也足够给大楚一点小小的震撼。 “其三，梁爱卿以工代赈，招募流民为工人，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京城的治安，应予以肯定。” 第三件功劳相比前两件，倒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众人没有反对。 邢风罕见的面露惊讶，李心文的眉头颤动，宣示着此刻内心的震撼。 印花税？盐政征收二百万两？ 此等功绩，放在大楚足够加官进爵！ 端木操与同僚们对视，惊疑不定。 杨陵作为工部尚书，一向是以诸葛晖为榜样的，行事稳重，不会轻易下结论。 他说增收百万两，意味着实际增收只会多，不会少！ 也意味着，梁萧的功绩足以…… “梁爱卿忠君报国，又有如此大功，朕有意令其承袭其父兰陵侯之爵位，再加官给事中。” 段云衣话音刚落，吏部尚书端木节第一个出列反对。 “吾皇三思！梁萧本是罪臣之子，未及弱冠，能破例受封一品皇商，定为七品，实属皇恩浩荡！我朝给事中，官居从五品，一次连跳二品，万万不可！” 段云衣的心中无名火起，冷声问道：“有何不可？” 诸葛晖也看不下去了，出列反驳。 “端木大人此言差矣！甘罗十二岁可为上卿，梁萧十七岁也不过只是因功受封五品。他虽未及弱冠，可今日吾皇与诸位有目共睹，其能力、才学与胸襟与两位端木大人相比，高下立判。” “梁大人能为国家增收，其能力足够得到肯定。”杨陵也点头附和。 端木节顿时语塞。 有诸葛晖挡在前面，他身为尚书也不敢造次。 这位可是无人不服的开国丞相，各大世家最不想面对的角色，比段云衣和定国侯还难对付。 若没有诸葛晖和定国侯，他们有绝对的自信，迟早能把段云衣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一文一武，维系大周国祚四十年，功不可没，德高望重。 “可是！” 端木操正要出列说点什么，被身后的拓跋烈悄悄扯了一下官服。 拓跋烈朗声道：“吾皇圣明！” 兄弟两人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情况不妙。 再这么当着大楚使臣的面怼自家君王，他们这两个尚书可能没得做了。 连拓跋烈都发声支持，群臣也不再反对，陆续出声附和。 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当即下诏，由梁萧承袭兰陵侯之爵位，并加封从五品给事中。 梁萧就在端木操等人嫉恨的注视下，接了兰陵侯印绶、给事中的官印和官服。 邢风等人安静看戏，也确认了大周朝堂的情况。 “邢大使对我国招待可还满意？” 直到段云衣发话，邢风才作揖回应：“礼数周到，不胜感激！我奉吾皇之命，希望能与贵国加强两国交流，包括且不限于文学、通商、水运，为他日两国正式结盟打好基础。” “此事不难，待朝会结束之后，邢大使自选时间，与本朝右丞相商议即可。” 邢风恭敬谢过，又向段云衣传达大楚皇帝的问候，带着李心文退出大殿。 两国现场的外交，总算以和颜悦色收场，李心文的冒失并没有造成影响。 梁萧的出现，对这些世家大臣而言，太不合时宜。 大臣们无力阻止梁萧加官进爵，也只能先选择眼不见为净。 朝会结束，端木节、端木操与拓跋烈等大臣走出了皇宫。 端木节见四周没有外人，才忍不住问拓跋烈：“拓跋大人何故支持梁萧……” 拓跋烈无奈道：“今日之事，二位也应该明白，呈口舌之利只能适得其反，并不能对此子造成实质性伤害。眼下此子携报纸之利，也在夺取咱们经营多年的舆论权，二位稍有过失，此子便有可能添油加醋通告全城。二位明白我的意思？” 端木节无奈点头：“明白了，咱们是该做点实事，对此子，一击致命才好！” 拓跋烈总算放心，想到被诸葛晖排斥到江北江南的独孤家和公羊氏，也不禁恼怒：“这诸葛老贼高瞻远瞩，老谋深算，才是最难对付的。老夫有预感，他有意培养梁萧作为接班人，毕竟他年事已高，总得考虑身后之事。” 众人神色一变，旋即咬牙切齿。 就是诸葛晖妨碍世家谋国！ 现在，又有梁萧这么个少年横空出世…… 段云衣把梁萧带到偏殿，注视着梁萧，柔声道：“今天还算顺利，这给事中也算是你的虚职，你不必操心政务。” 等梁萧谢过之后，段云衣又道：“你是正月生的，朕生于腊月，其实也只大了你一年一月。往后，朕也会把你当朋友看待，你不必拘束。” 梁萧欲言又止。 “难道你不敢和朕做朋友？”段云衣眼里多了几分失落。 梁萧神色一变。 “做做做！陛下这几天要保重身体，多休息啊。” 段云衣眉头微微一颤。 这个混蛋，又以为她是因为月事来了，才心情不好。 第97章：一半出头是多少 先皇的那封婚书，指名道姓，是要她段云衣和梁萧成婚，立梁萧为大周帝君，而不是妹妹段云袖。 但她之前就已经答应自己妹妹，让梁萧做大周驸马…… 段云衣也很清楚，以梁萧的才能，只做个大周驸马实在是委屈了，但她已经没办法了。 绝对不能跟自己的妹妹抢男人！ 死也不能！ 她甚至想过，有朝一日禅位给自己妹妹，这样，梁萧不就是大周帝君了？ 堪称完美！ 但她的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这么胡闹…… 所以，这两天她面对梁萧，总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明明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平时在朝堂上可是不怒自威的！ 可是，这家伙居然以为自己是因为月事才情绪不对…… 月事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天，这回的马上就要过了，明天她拿什么掩饰？ 就在段云衣胡思乱想的时候，梁萧语重心长道：“陛下身为女子，却要日理万机，操心国事，难免压力很大。” 段云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感动点头：“对对！朕就是日理万机，压力很大……” 他可真懂事啊！ 这是段云衣心里冒出的声音。 梁萧郑重道：“既然臣厚颜做了陛下的朋友，以后，国事之外，陛下有什么话，也可以向臣倾诉，臣也很乐意倾听。” 段云衣呼吸一滞，默默点头，在心中碎碎念。 朕才不倾诉！ 梁萧心中警惕。 伴君如伴虎！ 还是应该小心为上，自己总是若有若无地感受到这个女帝的丝丝怨气。 不就是劝她保重身体么？至于么！ 目送梁萧离开后，段云衣默默坐下，望着梁萧离去的方向发呆。 诸葛晖一直称赞他们姐妹俩聪慧绝伦，行事沉稳，她也一向冷静。 可现在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没想明白。 李心文随邢风回到鸿胪寺内，终于道歉。 “这一次是我一时冲动，失职了，回国之后，我会向陛下请罪……” 邢风语重心长道：“李将军，你我肩负责任，应以国家为重，不该被个人情绪左右。眼下，咱们大楚同样是内忧外患，唯有同宗同源的大周能抱团取暖。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目前大楚别无选择，必须交好大周，不可再树强敌。” 李心文黯然点头，没有反驳，只是独自离开鸿胪寺，一路赶往公孙家。 公孙无极和卓明峰听说李心文来访，连忙请她上座。 “公孙大哥，我见到梁萧本人了……” 听李心文叙述之后，公孙无极和卓明峰对视一眼，心中惊骇。 “那梁萧，真的对小月始乱终弃么？” 公孙无极看到旁边的卓明峰一脸淡定，差点就想跳起来给他邦邦两拳。 就在刚才，卓明峰向他摊牌了。 原来卓明峰让公孙令告诉李心文，梁萧玷污了她三妹的清白，带着她三妹私奔之后，又始乱终弃，为了躲她三妹，才跑到京城发展…… 公孙无极强忍着一巴掌扇飞卓明峰的冲动，咬牙切齿，语气何等的斩钉截铁：“是！” 李心文只道公孙无极是因为对梁萧的痛恨，才咬牙切齿，疑惑道：“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不像那种人。” 卓明峰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李姑娘，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谁能想到你会是大楚巾帼呢？” 李心文叹道：“也对，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现场两个男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他们能说什么呢？ 这一拳下来，别说他们了，开天辟地的盘古都接不住！ 李心文起身道：“我该回去了，等我卸去大楚副使的职位，再想办法帮小月出气！” 送走李心文后，公孙无极颤声道：“你这瓜娃子，最近想的都是些什么昏招？” 卓明峰撇嘴道：“因为我早就料到你不要脸，必定拿你二妹威胁我，所以提前擘画此事，等李姑娘反应过来，咱们已经回巴蜀了，让你三妹自己解释。” 公孙无极颤声道：“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怎么好意思说我不要脸？” 卓明峰沉声道：“有李姑娘协助，你三妹成功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咱们就要回巴蜀了，爱莫能助。那梁萧能力如何，今天你也见识到了，既然你还是不肯死心，咱们还要在乎这点颜面？” 公孙无极点头道：“也对，心文是大楚将军，梁萧应该也不敢打她主意。若没有心文相助，你说，我三妹赔进去的可能性有几成？” 卓明峰答道：“一半出头吧。” “一半出头？到底是多少？”公孙无极一脸不悦。 “九成九。” 公孙无极：？？？ “明峰，我认为你说得对，还是让心文相助吧！毕竟你我身为文臣武将，应该把精力用在军国大事，岂能操心女子之事……我他妈才不想做梁萧的大舅哥！” 沐平父女得知梁萧因功恢复兰陵侯爵位，还加封给事中，又惊又喜。 “爹，他可是雪儿的哥哥，孩儿必须找个时间去祝贺一下！”沐琴雪理直气壮。 沐平陷入了沉默。 这孩子，跟她奶奶真是一脉相承…… 梁萧回到家中，换上官服，按规矩先去了一趟丞相府，拜谒诸葛晖，听他教诲。 诸葛家众人纷纷出来观看，尤其是诸葛成和诸葛芸兄妹，更是激动万分。 但众人都被诸葛晖遣散了，只留下梁萧。 没有人知道这位老丞相跟梁萧说了些什么，只是收到通知，出来送行。 诸葛芸望着梁萧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梁萧大哥终于一飞冲天了……” “小芸，他跟你很登对啊！”诸葛成一脸激动。 诸葛芸低下螓首，黯然摇头：“我就要去南阳了……” 诸葛晖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黯然失色的诸葛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梁萧已经是段云衣钦定的驸马人选了。 他若是出面请求，段云衣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让这孩子也能并嫡。 但他是看着这对姐妹长大成人的，除了姐妹俩，也只有他明白，这对姐妹有多不容易，有多少苦衷。 皇室没有男丁了。 后生的事，就该让后生自己去争取，不能再让段云袖受委屈。 就在梁萧封官的当天，一辆马车从南向北，驶入南阳郡，停在了诸葛家门口。 第98章：倾国倾城 南阳诸葛家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众人望着官道上缓缓驶来的马车队，满怀期待。 “听说来访者可是巴蜀第一美人公孙月，天下少有的文武双全奇女子！” 车队停下之后，丫环掀开第一辆马车的窗帘。 一道倩影，缓缓走出车内。 现场的鬼哭狼嚎此起彼伏，男人们眼睛都瞪直了，就连女人也不免看得入神。 “晚辈巴蜀太守孙女，公孙月，求见一品诰命夫人！” 少女空灵温润的嗓音，令众人几乎神魂颠倒，不敢直视。 “一见此女误终身！” “我这辈子见过的女子，恐怕只有那位诸葛丞相的孙女能与她相提并论……” 现场书生惊叹不绝，目送那道倩影进了丞相府，怅然若失。 一个时辰后，这支公孙家的车队驶向了。 马车里隐约传来两个少女的交谈。 “三小姐，那位一品诰命夫人不愧是四十年前就举世闻名的奇女子。” “那是当然，她毕竟是诸葛丞相的妻子，我若早生四十年就好了，能领略她的绝代风华。”是公孙月温润的声音。 “三小姐不逊色于任何女子！” 马车里传来公孙月娇柔的笑声。 “不过，三小姐啊，咱们为何要大老远去京城呢？” 公孙月的声音陡然转冷：“去收拾一头牲口！” “牲口？” “不错！我收到京城那边来信，信里说，她被梁萧那牲口拐走了，还……还失身于他！畜牲啊！！等我把人找回来，我要阉了那牲口，再送给巴蜀那群有断袖之癖的世家公子家里，让他享尽荣‘滑’富‘跪’！” 周围原本还杀气腾腾的公孙家护卫，不明觉厉，面如土色。 三小姐生气了，代表有人死定了…… 梁萧升官之后，最开心的莫过于妹妹江拂雪。 “阿婆，我哥哥出息了，不用抓他去巴蜀了~” 房间里，阿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听着少女重复念叨。 她家小姐，每天都惦记着什么时候抓大哥回巴蜀…… 只是，梁萧做了大周臣子，若以后平步青云，公孙家该何去何从…… 她是看着公孙家四个嫡系后生长大的，很清楚他们的脾气。 大少爷不会放过梁萧，三小姐更不会！ 梁萧回来后，江拂雪开心地迎了上去。 “哥哥，三位姐姐今晚会来给你庆祝升官！” 梁萧看着院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花草，和五张围坐的椅子，会心一笑。 这妮子，真是为他哥哥的婚姻操碎了心。 而他，为自己和燕云十八骑的铠甲操碎了心，还要兼顾搞钱。 燕云十八骑的成型，将影响到他未来的部队乃至整个大周军队的改革。 不改革军制和军器，是没有可能攘外安内的。 而且，雷洪他们带头还可以保护自己的商队。 五万斤白糖已经悉数交付给乌涂木了，乌涂木带着一万斤白糖先行一步，但临行前向他承诺，一定会鼓励更多西域马商来大周。 兄妹两人交谈间，沐琴雪、段云袖、诸葛芸联袂而来。 “恭喜萧哥哥升官~”“梁萧大哥平步青云~”“梁公子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个少女炽热的崇拜目光，一刻不离梁萧。 江拂雪看在眼里，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都是我嫂子，一个都别想跑！” 她的三个姐姐，哪个不是绝色倾城。 三姐姐诸葛芸在京城的名气不如沐琴雪，可是在江南江北一带，芳名远扬！ 梁萧一脸的道貌岸然，连忙邀请三人入座。 段云袖脉脉注视着梁萧，小脸微红，既开心又感动。 他终究还是步入官场了，虽然是个虚职。 当然，给事中是不是虚职因人而异，可操作性很大。 只要梁萧有心参议朝政，她姐姐会毫不犹豫给他机会。 这一次，梁萧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 姐妹四人大快朵颐，赞不绝口。 “他居然还会做饭？”一直努力保持矜持的沐琴雪，终于忍不住花痴了一回。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神仙？ 诸葛芸吃着糖醋排骨，渐渐地，眼圈微红。 “三姐姐怎么啦？”坐在对面的江拂雪一脸关切。 众人纷纷看向诸葛芸。 “我明天要去南阳看我奶奶……”诸葛芸的话里带着几分哭腔。 众人恍然，纷纷安慰。 南阳到京城，来回一趟最快也要个把月，慢的话得三四个月。 诸葛芸的奶奶也需要有人照顾。 “三姐姐不如把奶奶接回来？”江拂雪提议道。 诸葛芸摇了摇头。 诸葛芸解释道：“我奶奶待在南阳，其实是为了替我爷爷坐镇南方，她的娘家也在那里。其实去南阳看奶奶，我是乐意的，只是遗憾和姐妹们相聚太少……” 说完，诸葛芸下意识地看了梁萧一眼。 更伤心了。 梁萧略加思索，叹道：“遗憾是挺多的，当初小芸希望能保存一首诗，我拒绝了。” 段云袖和沐琴雪这才想起丞相府的事，纷纷开口。 “萧哥哥还给我写了一首，外界都不知道呢，小芸，我给你！”“梁公子也给我写了一首，都给你，那首好适合你！” 诸葛芸惶恐道：“不不不！那只是我当时的非分之想，若是收了两位姐姐保存的墨宝，只会让我更加愧疚！” 沐琴雪正要再劝，梁萧制止道：“确实不该转送。” 段云袖和沐琴雪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诸葛芸满心自责，低下螓首。 梁萧道：“公平起见，我也给你写一首，你带回南阳，稍稍减少遗憾，如何？” “啊？”诸葛芸猛地抬头，望着离席回屋的梁萧，有些不知所措。 “雪儿给哥哥磨墨~”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江拂雪激动的欢呼：“哥哥好厉害~” 三个少女终于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什么礼法，手拉手走进了梁萧的屋内，望着桌上用楷书写好的诗，一时看得痴了。 【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云。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 “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诸葛芸念着念着，脸烫得厉害。 “对，哥哥写的就是三姐姐，倾国倾城~”江拂雪趁机加强火力。 诸葛芸竟真的因为娇羞而合上美眸，内心的喜悦又让她不知不觉在微笑时轻启红唇，令众人眼前一亮。 段云袖同样念着诗句，目光迷离，突然想起什么，心情沉重。 她的结义姐妹，都有了梁萧送的墨宝，还是美人诗。 可她的亲姐姐，贵为一国之君…… 梁萧郑重道：“小芸，云袖和琴雪各存了一首，你存这首，正好。” 诸葛芸有些紧张，直到听沐琴雪和段云袖分别念了自己保存的诗，才深深望了梁萧一眼，含泪点头。 “谢谢梁萧大哥……萧哥哥……” 梁萧的庆功宴圆满结束。 段云袖留了下来，踌躇片刻，才鼓起勇气，道：“萧哥哥，你曾答应过，可以为我做三件事，还算数么……” “当然算数。”梁萧不假思索道。 …… 夜深人静，御书房内。 段云衣怔怔地望着桌上以行草写好的长文，有些不知所措。 《洛神赋》…… 第99章：喜欢 赋作为传统古文体，对平仄和押韵没有强制要求。 因此，梁萧在不影响这篇洛神赋质量的前提下，省略了序，再对开篇第一段稍作修改。 “言归东藩”，换成东海，他是最近才恢复兰陵封地，还没有去过一趟。 御者所言的“君王”和“臣”，也改为“君”与作自称的“余”。 如此，《洛神赋》成功融入了大周的诗词歌赋体系，避免了内容不合。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段云衣看得入神，竟忍不住念了起来。 这《洛神赋》，居然是梁萧专门送给她的！ 回过神来，段云衣望着妹妹，嗫嚅道：“你跟姐姐说实话，这篇真的不是送给你的？” 段云袖笑着解释。 “真的！人家的本意，是等他有了灵感，再给姐姐写一篇，不必急于一时。谁知道，他当场就写下这洋洋洒洒的千字……” 说到最后，段云袖的眼神都有些花痴了。 这《洛神赋》，太美太美了，美得让她觉得自己心肝都在发颤。 “姐姐，他名义上写的是洛水之神，宓妃，实则写的是你呀~” 段云衣的心扑扑直跳：“他，写给我的……” 她贵为一国之君，终究还是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女。 这《洛神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她叹为观止。 “不、不行！这一篇该由你来保管。” 段云衣下意识握紧了自己妹妹的手，语气坚定，眼神却有些不舍。 段云袖连连摇头，撒娇道：“姐姐！这天底下，无论是才华还是美貌，也只有姐姐真正配得上这《洛神赋》嘛~只许姐姐保管，不许送人，答应人家嘛~” 妹妹的撒娇，是自己最无力抵抗的！ 段云衣哑然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天，自己总是因为那个家伙乱了心弦。 自己可是皇姐，是一国之君，在外面很高冷、很威严的！ 必须说点什么，一定要表现出作为皇姐的气魄，和作为国君的威严，不能总是这么失态了！ 段云衣心思一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一句“翩若惊鸿”，目光又有些迷离，嗫嚅道：“真的好美好美哦……” 话一说完，段云衣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威风失败，等待重整…… 这《洛神赋》，让她的心冰冷不起来，只有芳心大乱，像个窃喜的小姑娘。 “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把这首洛神赋刊载在他的报纸上吧？只是暂时不要提及真迹去处，毕竟最近就有流言蜚语，说他是姐姐的面首……” 段云袖欣然点头：“我问过他了，他说只要咱们乐意，可以随意宣传！” 闻言，段云衣只觉得鼻子一酸：这些天，自己该好好平复一下情绪了，千万不能见那家伙！ 今晚梁萧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加封给事中，还承袭兰陵侯的爵位，有了在皇宫之外随时佩剑的特权。 一剑在身，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丞相府。 诸葛成拉着自己爷爷诸葛晖，悄悄摸到了院子里，远远看着院子里少女孤单的背影。 “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院子里隐约传来诸葛芸的吟诵，随后便是少女窃喜的笑声。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瞬间了然。 这孩子，真的沦陷了？ 第二天清晨，大周日报第四期迅速发行，轰动全城。 这一期，主打爱情题材！ 首页，说的是大周高祖与原配陈皇后如何相知相识，风雨同舟。 第二页，则是沐平当年如何得沐夫人所救，日久生情，喜结连理！ 十七年前的迁都之祸，沐平负责保护世祖撤退，事后自贬三级，丢了征北将军的官位，如今只是个散官。 不过长子沐凌霄凭借军功继承了他的征北将军职位，他也乐得清闲，专心管理定国侯府，定国侯府祖孙三代名满京城。 故事传开，人们称赞陈皇后贤淑的同时，也不禁惊叹沐夫人的勇敢和细心。 “这首《鹊桥仙》，简直是这份报纸点题的神来之笔！今天这期的报纸，其实艺术成分很高啊！” 沐平乔装打扮，第一时间带人蹲点中心城区的报社，买到了第一份报纸，一脸满足看完自己那篇，笑得合不拢嘴。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全天下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宝贝妻子啊！！ 但他不能自己去宣传，那太掉价了。 梁萧的报纸，恰到好处。 完美！ “梁萧这小子，能处！” 沐平几乎得意忘形，走路都带飘的，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大摇大摆，打道回府。 此时梁萧带着江拂雪来城南给诸葛芸送行。 沐琴雪和女扮男装的段云袖也来了。 诸葛芸与梁萧等人聊了许久，依依不舍，不时偷瞄一眼梁萧。 此去经年，何时得见…… 每念及此，诸葛芸的心里就生出想要留下来的冲动。 “到了南阳，要好好听你奶奶的教导，时常寄信回家。” 诸葛晖去参加早朝了，负责送行的是诸葛成。 他这一开口，诸葛芸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宣泄口，含泪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偷瞄一眼梁萧。 江拂雪敏锐捕捉到这一幕。 “三姐姐，雪儿有话想单独和你说说~” 江拂雪乖巧的呼唤，总算让诸葛芸好受了些。 梁萧等人识趣地选择回避。 马车里，江拂雪握紧诸葛芸的手，小声问道：“三姐姐是不是喜欢雪儿的哥哥~” 诸葛芸神色一变，小声道：“雪儿还小，不要问这些事情哦。” “三姐姐就说喜不喜欢嘛！”江拂雪撒娇道。 诸葛芸犹豫片刻，抱着江拂雪，附耳低语：“这是秘密，雪儿不许外传哦？喜欢……” 说完，诸葛芸又是满心失落。 梁萧注定是大周驸马了，她也不忍心去抢结义姐妹的男人，只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江拂雪道：“雪儿也告诉三姐姐一个秘密，我哥哥可喜欢你了，梦里都在念你的名字！” “咦？真的嘛？”诸葛芸又羞又喜。 “雪儿是好孩子，从不说谎！” 诸葛芸低下螓首，满面绯红，不敢回应。 “三姐姐答应雪儿，去了南阳，也不许忘了哥哥！”江拂雪一脸认真道。 诸葛芸闻言，掩嘴轻笑道：“怎么可能忘得了……” “雪儿也向三姐姐保证，哥哥不会忘了你的，以后你也是雪儿的好嫂子，雪儿一定说服二姐姐，让你也和她一起嫁给哥哥！咱们拉钩钩~”江拂雪开心道。 诸葛芸一愣，看着认真的江拂雪，终于下定决心，温柔一笑：“好，拉钩钩……” 拉钩之后，江拂雪心中暗喜：“很好！你也逃不了了~” 单纯的少女，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四妹，心情也好了不少，目光落在自己放在一旁的报纸上眉头舒展开来。 那里刊载了梁萧专门为这期报纸准备的一首词。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萧哥哥，后会有期……” 梁萧一脸道貌岸然，送走了诸葛芸之后，又回去搞钱了。 却不知，这一期报纸早已被全城百姓抢购一空。 大街小巷，争相传唱《鹊桥仙》！ 公孙无极与卓明峰一起入朝，向段云衣献上贡品之后，打道回府，准备返回巴蜀。 “娘的，终于能回巴蜀了！”公孙无极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可是征战沙场的将帅，卓明峰也是经天纬地之才，拐回四妹这种事，还是让三妹她们去做吧！ 当天中午，梁萧找定国侯府定制的另一批器具也如数到齐。 第100章：相信他 帮梁萧接受这些定制器具的是白勤。 作为玄卫，白勤是里面少有的文官，深受段云衣信任。 段云衣安排他协助梁萧时，叮嘱梁萧，可以放心信任他。 梁萧果然把各种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比如财务。 白勤非但没有感到辛苦，还有些喜悦。 这说明，这位老板确实是忠于陛下的，不像那些尾大不掉的世家，各种阳奉阴违。 等梁萧和江拂雪回来后，器具已经摆满了整个工坊。 算上糖坊和报社，梁萧名下的大小工坊已经有二十间，都是从白河、公孙令手里盘过来的。 不过白河的这些工坊其实都是空壳子，能搬走的器具早都被白河带走了，梁萧也省了清理。 相比之下，公孙令倒是客气了不少，把书坊的一部分工具送他了。 江拂雪抱着梁萧的胳膊，看着工坊里的瓶瓶罐罐和粮食，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抬头看向梁萧。 “哥哥，这不像是制糖的？” “是酿酒的，酿好酒卖给富人，只走高端路线。”梁萧答道。 江拂雪担忧道：“哥哥饮酒要适量哦，可不能酗酒误事……” 梁萧会心一笑，道：“雪儿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江拂雪委屈道：“这么说，那倒是雪儿的不是了……” 梁萧迅速败下阵来，语重心长解释道：“怎么会呢，没有人比你更关心哥哥！哥哥的意思是，以后不会醉酒误事了。因为，哥哥见不得雪儿担惊受怕。今晚，哥哥再给你讲两章《西游记》！” 江拂雪总算心满意足，笑逐颜开。 还是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好！ 再看那个同父同母的公孙无极，不过只是沾了点血缘关系罢了！ 见识了梁萧白糖起家，江拂雪和阿婆也不再担心，只是静静看梁萧操作。 毕竟，只要掌握白糖工艺，就算酒业失败也无妨。 “他准备进军酒业？” 收到通知，段云衣陷入沉思。 “姐姐，今年粮食收成尚可，酿一点酒，问题不大。真正影响粮价的大头，是垄断大周粮业的公羊氏。”段云袖哼哼道。 段云衣望了一眼桌上装裱好的《洛神赋》，默默点头，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看在《洛神赋》的份上，还是……一如既往相信他吧。 诸葛晖也没有反对。 大周推行的是榷酒政策，严格限制民间私酿自卖酒类，由政府独专其利。 掌握粮业的江南公羊氏，也有酿酒特权，不过只能卖每斤一两以上的高端酒，而且不能以买酒送赠品、回扣等方式卖酒。 梁萧作为一品皇商，有酿酒的特权，又走高端路线，不会与朝廷争利，只会冲击公羊氏的酒业。 只是，他这酒能有多高端？ 他能酿出来什么？ 诸葛晖知道，梁萧已经掌控了京城的白糖市场，想要对外扩张，还需要时间和规划。 进军酒业和书业，的确是上上之选。 但这点担忧，与东海频频传来的喜报相比，微不足道。 这几天，是姐妹俩一生中最开心、最感动的时期。 盐田的产量相当惊人，成本低到不可思议！ 正常情况下，晒盐法不需要专门用柴火煮海为盐，大大节省了人力和物力成本，也节省了生产时间。 大周推行的是“盐引法”，一言以蔽之，就是盐商从官府那里取得凭证，再去盐场领盐高价转售，官府从中收取大量的盐税。 即便如此，那些盐商还是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是运河沿途地区的盐商，幕后老板正是公羊氏、独孤家、端木家…… 各家商人身价，千万两白银起步，几百万两身价的盐商都只能算是“小商”。 这些盐商富得流油，甚至还在圈子里玩起了富豪榜，争相斗富。 而大周三代帝王，每天都在为国库空虚而发愁，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解决此事，更没有办法拒发盐引。 原因就在于食盐产量太低，价格当然降不下来！ 一旦官府专营盐业，招致各家激烈反对还不是首要威胁。 如果盐价太高，会激起民变。 毕竟此时百姓的食盐矛盾被转移到了朝廷这边，此时如果再有有心人煽动百姓反抗朝廷，后果不堪设想。 官府如果像奸商那样反复愚弄顾客，是自寻死路。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大周朝廷不会干这种冒险的事。 “食盐产量提升，百姓吃盐成本降低，朝廷收入提高，名利双收，陛下才能放心废除盐引法！”诸葛晖的语气罕见的激动。 这是高祖和世祖梦寐以求的，即将在段云衣这一代实现！ 段云衣郑重点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墙上的《洛神赋》，心情复杂。 他越是优秀，对朝廷贡献越大，自己越是愧疚！ 梁萧作为新任给事中，有资格参议朝政。 诸葛晖特地安排了诸葛成等人轮流与他交流，及时向梁萧传达情况，给梁萧普及一下官场经验，顺便向梁萧学点经达权变的思路。 考虑到梁萧还在做生意，暂时只有诸葛成负责此事。 自从知道自己妹妹对梁萧芳心暗许，诸葛成对梁萧的事越发上心。 在酒坊忙了一天的梁萧回到家中，看着白勤递来的财报，若有所思。 他的生意在做大，而且将来免不了要正式走入朝堂，是需要一些人才帮衬。 江南出身的秦百里等人，还在太学专心读书，最近他不便打扰。 京城里的读书人，又有大概率是那些大世家的人，他也只能让玄卫辛苦一下，暗中探访人才。 在外人看来，梁萧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与梁萧退婚的南宫宁，坐在端木云青家里，咬牙切齿望着桌上的报纸，身躯剧烈颤抖，目光怨毒。 报纸上的这首《鹊桥仙》，让她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他能写出这么多足以传世的诗词，是因为一直深藏不露么……” 这两天，她的那些才女闺蜜，也都被这首诗折服了，每次交谈，字里行间都是对梁萧其人的向往。 “云青！你也写几首，和他好好较量较量！”南宫宁抱着端木云青的胳膊开始撒娇。 端木云青悻悻道：“创作这种事情，要看灵感的……我最近都在操心咱俩成亲的事，写不出来！” 南宫宁满脸失望。 那梁萧还因为立功，加官进爵！ 兰陵侯作为开国元勋留下来的爵位，在大周皇朝地位仅次于定国侯，食邑陆续被增加到八千户。 定国侯府的食邑最少的时候也有一万五千户。 镇远侯食邑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两千户，只有兰陵侯四分之一！ 那个被自己嫌弃的梁萧，事业蒸蒸日上！ 反观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还在等朝堂空出肥差…… 第101章：来访 端木云青和南宫宁已经成亲，身为人妇的南宫宁，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输给梁萧。 可现在的端木云青无论才气还是官爵，都远不及梁萧了…… “公公他们就不能想办法，给你弄个四品官么？”南宫宁不甘心道。 端木云青摇了摇头：“我大哥还在等呢，有四品官也是他先上。” 南宫宁泄气了。 “难道只能看着他平步青云，名扬天下么？？他羞辱的可是你的爱妻！”南宫宁嘟哝道。 端木云青叹道：“我爹他们说了，那梁萧有昏君和诸葛丞相罩着，不能贸然动他，以免大家撕破脸皮，让其他世家上位。” 南宫宁无言以对。 世家抱团合作是正常现象，但不是所有的世家都会抱团。 一旦有了野心，自然会有矛盾，有不少新兴的家族也希望能分一杯羹。 世家垄断官职的好处，太多太多了，多到没有人舍得放弃！ 比如盐商，他们就算不能走私食盐，依然能利用职权，躲在幕后安排他人运作，赚取暴利，再利用官职大开方便之门，把财产过渡到自己家族名下。 像梁萧那种可以直接制盐贩盐的特权，能赚得更多，更轻松，又名正言顺，让他们更加眼红而已。 就在此时，端木云城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怒道：“那梁萧最近收了不少优质粮食，似乎是准备进军酒业！” “公羊氏的酒业，也有咱们的两成，这梁萧当真是欺人太甚！”端木云青拍案而起。 见端木云青发怒，南宫宁总算眉开眼笑。 却不料端木云青又哭丧着脸道：“现在咱们动不了他，他要是像制糖那样，再酿出什么无可取代的酒，把咱们酒业击溃呢？” 南宫宁顿时拉下脸来：“那你通知公羊氏呀！” “他们的人在路上了，公羊敬！” 南宫宁眼前一亮：“居然是他？真好！” 正在酿酒的梁萧，也收到从宫中回来的顾平休提醒。 “老板进军酒业，除了得罪端木家，还会得罪公羊氏，公羊氏在京城势力不大，但在江南的势力可算根深蒂固，能人辈出，千万当心！” 梁萧郑重点头，心中警惕。 公羊氏可能比拓跋氏更难对付。 公羊氏有“八龙”，代表最为杰出的八位中青年。 据说排在第七和第八的两人，都是不出世的奇才。 公羊氏也是他老爹的政敌，并不会因为他不投靠女帝就放他一马。 坐在一旁默写《西游记》的江拂雪，停下了笔，听梁萧谈话，也不禁有些担心。 她大体了解大周官场情况，天子和丞相的支持，并不代表梁萧能高枕无忧。 相反，树大招风。 可是，梁萧说了，最见不得她担惊受怕。 她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写写稿子，拐拐嫂子。 外面传来了护卫通报：“巴蜀将军公孙无极、翼侯卓明峰来访！” 江拂雪眉头一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阿婆。 阿婆同样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梁萧想起江拂雪之前的话，道：“阿婆，你先带雪儿去休息。” 江拂雪连忙站起来，道：“哥哥不必担心，雪儿不怕了。” 梁萧也不勉强，立即派人去接。 公孙无极和卓明峰一进院子，江拂雪就下意识抓住梁萧的衣袖，躲在梁萧身后。 公孙无极看着江拂雪，心里郁闷，和卓明峰一起朝梁萧抱拳行礼。 “兰陵侯，别来无恙！” 梁萧邀请二人入座，被卓明峰拒绝了。 “我们只是临行前想造访一番，说些话就走，叨扰了。” 梁萧微笑道：“卓先生直说无妨。” 眼前是名满天下的江左鬼才，和巴蜀军界新星，梁萧不敢大意。 卓明峰道：“巴蜀闭塞，难与外界通信，往后公孙家会留公孙令等人与梁公子做生意。同时，希望兰陵侯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公孙家始终是大周臣子，以后会增加贡品。” 梁萧听出言外之意，道：“陛下圣明，卓先生不必忧虑，我也只是散官，人微言轻。” 卓明峰识趣点头，道：“希望将来我们与兰陵侯能有机会把酒言欢，一身轻松。” 闻言，江拂雪越发警惕。 这是要把梁萧招揽到巴蜀的意思？ 梁萧欣然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公孙无极始终注视着江拂雪，心情复杂。 梁萧见他眼神古怪，警惕地挡在江拂雪面前，道：“公孙将军？” 公孙无极这才回过神来，歉然一笑：“失礼了。” 梁萧皱眉道：“公孙将军莫非看上我妹了？请收起非分之想，她还是个孩子啊！” 你妹的！那是我妹！ 公孙无极差点吐血，心中咆哮之后，苦笑道：“兰陵侯多心了，我怎么可能看上小孩子！” 江拂雪幽幽道：“那你是看上我家哥哥咯？” 公孙无极和卓明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阿婆更是不忍直视。 梁萧差点栽倒：“雪儿……” 江拂雪撇着嘴，一脸得意道：“雪儿只是担心哥哥罢了~” “绝无可能！小……小雪儿你多虑了！”公孙无极一时情急，迅速改口。 闻言，梁萧眉头微皱，打量着公孙无极。 卓明峰连忙插话：“兰陵侯，公孙家希望以后能多多与你做生意，互利互惠。” 梁萧欣然答应，也不再追究此事。 江拂雪突然想起什么，鼓起勇气道：“公孙将军，听说你们家的三小姐乃是巴蜀第一美人，才貌双绝呢？” 公孙无极顿时来了精神，笑道：“那是自然！我三妹天生丽质，聪慧绝伦！还很懂事呢……” 公孙无极特地把“很懂事”三个字的语气加重。 江拂雪一脸认真道：“噢，雪儿希望以后在京城也能一睹三小姐芳容~” “一定会的！”公孙无极毫不犹豫点头，险些泪奔。 这臭丫头，果然还是和她三姐感情最深，想她三姐了！ 这一刻，公孙无极笑得很开心。 果然，让自己三妹来带这丫头回去，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等梁萧送走二人之后，江拂雪一脸期待：“哪天要是公孙家的三小姐来京城了，哥哥也要好好把握哦，雪儿希望她也能变成雪儿的嫂子~” 梁萧摇头道：“那可不成，她再怎么说也是公孙家的人，我下山前，师父特地提醒，公孙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第102章：她要来了 “嗷~”江拂雪乖巧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吃惊。 哥哥的师父到底是谁，好像很了解公孙家的样子？ “可是，雪儿希望她也能……” 不等江拂雪说完，梁萧就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雪儿，咱们要和公孙家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那公孙无极看你的眼神有几分古怪，哥哥很担心公孙家的人伤害你啊。”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 江拂雪满脸感动，又乖巧点头：“那以后再说吧~” 回到房中，江拂雪从柜子里取出一封信打开，若有所思。 字迹清秀，信上还贴着一片金色月牙。 正是她三姐公孙月从巴蜀送来的信，由公孙家商会的人通过阿婆转交给她，述说思念。 江拂雪想起公孙无极这个同父同母的陌生男人，今天的表现有些古怪。 “这群王八蛋，断然不会放过我和我哥哥的。我三姐早晚要来，想必也会装作不认识我。她比其他姐姐难拐多了，该怎么钓她才好呢？见面先来个嘤嘤嘤试试？” 江北官道，马车里的少女突然打了个喷嚏。 “深秋了，三小姐注意身体呀。” “我暖得很，说不定是我小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我呢？毕竟，放眼整个公孙家，我和她关系最好了，她很快就能明白，我和那个牲口，到底谁跟她比较亲~” 马车里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中隐约透着一股自信。 梁萧到了大堂，白勤在此等候多时，提交一份关于封地兰陵现状的文书。 看完之后，梁萧心情复杂。 兰陵侯府的食邑，是以兰陵为中心，加上周边城镇的一部分，总计八千户。 但他的老爹生前在封地只取十五分之一的食税，多的分文不取，还乐善好施，用这些税钱修桥补路、施粥救济，因此深受这些百姓爱戴。 国难当头的时候，更是毁家纾难，倾家荡产买进粮食，开仓放粮，就为了维持粮价。 最后，更是以身殉国，还背了一口大黑锅。 真是愚忠……但他是自己老爹呢。 白勤叹道：“侯爷，这些封地百姓，在令尊生前施粥的时候争先恐后。令尊殉难之后……却对侯爷不闻不问，两年来，也没有人来京城探望侯爷，真是薄情寡义，往后真没必要再减免他们的税收了吧。” 梁萧道：“各地百姓大同小异，连生存都成问题，哪还顾得上这些门门道道的。如果有钱有闲，谁不希望自己能接受教育，知书达理，受人尊敬？其实很多人犯的只是穷病。你看我这些工人，以前都是流民，衣食无忧之后，只要适时予以教化，他们也懂得感恩，比一般工人更加卖力。” 白勤有些惊讶，望着梁萧：“那侯爷的意思是？” 梁萧略加思索，道：“像我爹以前那样减免吧！我爹才刚沉冤得雪没多久，我必须继续维持他生前的做法，再借助报纸宣传此事，尽快挽回他的声誉。少收这封地每年几千两税银，我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结下这善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说不定呢。” 白勤叹服，替梁萧打点好今日事务之后，亲自回宫中禀报。 姐妹俩久久无言。 梁萧的做法，梁萧的话，给了她们不小的震撼。 连她们都做不到如此体谅百姓！ 他竟然没有心寒！ 这就是他的胸怀，他的格局…… “姐姐~他嘴上说是为了自己父亲，实际上，他心里是同情百姓困苦的，看他以前施粥就知道了！”段云袖激动得小脸通红。 段云衣微微点头：“这是兰陵侯府的家风，怎奈当年形势复杂，父皇他也没有办法。咱们家，亏欠梁家太多了……” 段云袖一脸自豪，道：“那咱们以后多多弥补他吧！比如，让他做我的驸马，我替咱们家补偿他~” “嗯……不过你最近要了那几条上好的皮鞭，是用来做什么的？” “啊？是、是琴雪姐姐最近想练练闪电连鞭法，以备不时之需！我呢，也得准备几条，如果有哪个姑娘敢欺负萧哥哥，我就一起……啊，我就抽她~” “那些上好的红蜡烛呢？” “唔……琴雪姐姐说，有时候可能练到晚上，等她练好了就可以更好地保护我……” …… “阿嚏！” 正在品尝自酿酒的梁萧，突然打了个喷嚏，继续研究自己的酒。 受限于时代条件，他必须改进现代酿酒的工艺。 正常的生意，蛋糕已经被国内各家瓜分，自己没有足够人脉和渠道是很难赚钱的，除非抱定国侯府这样的大腿。 必须虎口夺食，冲击这些敌对世家。 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当这个出头鸟，出了京城，这些政敌也不可能放过自己这个兰陵侯之子。 斩草除根的道理，这些兴盛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世家不可能不懂。 与其束手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自己的手里还有万两银子，这点钱对普通人而言是几辈子的财富，但对他而言，甚至养不起一支精锐小队。 喝完酒，梁萧微微一笑，略有些陶醉。 没问题了！ 鸿胪寺里，李心文看着报纸，眼神古怪。 “若我国也能发行这样的报纸，何愁民心不归！这梁萧，的确是个人才！” 现在她已经不敢呛声邢风了。 “李将军觉得这首《鹊桥仙》如何？”邢风随口问道。 李心文冷哼道：“本将军对你们文人墨客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邢风默然不语，心中疑惑。 他隐约看出来了，李心文对梁萧很有成见，但还算懂得克制。 就在此时，李心文的侍女带着一封信过来。 李心文打开一看，眼里多了几分喜悦，睫毛轻动：“她真的要来？” 字迹清秀，信上贴着一片金色月牙。 邢风与两个随从对视一眼，疑惑不已。 “邢公子？邢大人？有没有办法，让我现在就卸下大楚副使的职位，一言一行不代表咱们大楚呢？” 李心文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邢风眉头一皱：“你不要乱来。” “切~我自己想办法！”李心文眼里满是不悦。 等李心文离开后，邢海才提醒道：“小侯爷，她之前去过公孙家的商会！” 邢风微微点头，道：“她对大楚的忠诚毋庸置疑，但终是年轻气盛，不可不察，还是想办法送她回国吧，万一折损在梁萧这里，带个孩子回去，我不好向骠骑将军交代……这女人真是麻烦。” 第二天，公孙令前往梁府拜访梁萧。 “兰陵侯，过一阵子，我家三小姐会来与你谈生意。” 第103章：如果 梁萧招待了公孙令，问道：“我希望你们公孙家能把所有纸坊卖给我，你不能做决定么？” 公孙令心中一惊，苦笑道：“此事，等我家三小姐过几天来京城，兰陵侯再和她谈也不迟。” 梁萧无奈，只好答应，又和公孙令谈了白糖和报纸进货的事。 坐在一旁写字的江拂雪，侧耳偷听了起来，眉头紧锁，找了个借口离开，带阿婆回房。 “阿婆，我现在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要如实回答我！” 阿婆擦了擦额上突然冒出来的汗水，连连点头：“小姐请问，知无不答……” 江拂雪小声道：“我三姐有没有我的几位结义姐姐那么漂亮？？” 阿婆答道：“女大十八变，三小姐十四岁时已经是绝色倾城，应该是，平分秋色吧……” 江拂雪显然很不满意，道：“要不，等她来京城，阿婆先去看看她，若她没有我的结义姐姐们漂亮，就不必来找我了。我对不够漂亮的姑娘，提不起半点兴趣！” 阿婆眉头一颤，瞬间心领神会，无奈点头。 这明明是她三姐啊…… 公孙令离开后，梁萧又安排众人，给自己家大门口挂上了“兰陵侯府”四个字牌匾。 自己立功袭爵，已经算是完成老头子的第一个指标了。 “真想回巴蜀看看糟老头子啊……” 就在此时，定国侯府又派人来邀请梁萧。 大堂内，沐平夫妇满脸感动，打量着眼前的梁萧。 自从夫妇二人的事迹通过报纸传开之后，沐夫人就成了贤内助的代名词，越来越受人爱戴。 沐琴雪乖巧地坐在一边，一脸娇羞。 梁萧见沐平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多了几分同情，好奇道：“世伯怎么了？” 沐平回过神来，道：“哦没事，只是情难自已，你做得很好。我家希望能和你扩大合作领域，包括书业，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沐琴雪嗔道：“爹爹，你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沐夫人顺水推舟道：“他妹妹不是你结义的四妹么，以后你要多去看看。” “嗷，好的~”沐琴雪恍然大悟，依然是一脸乖巧。 沐平看在眼里，浑身上下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丫头是不是有病？非得学她奶奶“自己争取”？ 这孩子真可怜……还是多给他让利一点吧？ 抱着对梁萧的怜悯之心，沐平已经打定主意。 “我正有此意，世伯可有好的方案？”梁萧点头道。 沐平道：“白糖，我家可以定价每斤三百五十文，从你那里大量进购，由我家商队运往外地销售。如何？” 旁边的母女俩一愣。 刚才父女俩不是谈好，继续用每斤三百三十文的价格收购？ 沐琴雪一直不明白，梁萧为什么不肯向其他商家大量出售白糖，但还是全力支持他的决定。 如果梁萧以后肯扩大白糖给其他商家的进货，其盈利规模将难以想象。 而定国侯府如果能争取加大进货……在白糖价格回落之前，绝对是双赢！ “世伯这么跟我合作，真不怕把那些大世家往死里得罪？”梁萧问道。 “无妨，本来定国侯府跟他们关系也不怎么样。”沐平道。 梁萧这才放心，道：“白糖，以后我自己就不卖了。” “什么？”沐平三人一愣。 梁萧道：“目前我决定，除了许诺公孙家和以后其他合作伙伴的白糖，剩下的所有白糖都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批发给你们，由你们去销售。” 沐平又惊又喜：“这不太好吧？” 梁萧解释道：“白糖只是我的起步产业之一，以后我还有很多事业要做，不如爽快点，提前找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世伯必须保证，之前我那些器具的任何一张设计图都不会外传，杜绝泄密。只要世伯能答应此事，白糖的转售都交给定国侯府。” “成交！”沐平一口答应，当场和梁萧签了契约。 送走梁萧后，一家三人相视一笑。 他们也没想到，梁萧能如此投桃报李。 梁萧盘下的甘蔗产地，开始每日收割，陆续往京城的糖坊提供原材料。 酒坊工人也在梁萧的指导下，研究酿制新酒。 三天后，第五期报纸发行了。 这一期，主打神怪题材！ 除了吊人眼球的西游记，还有民间诸多传说。 梁萧自己还随手写了一篇关于“干将莫邪”的简略故事，交给书坊里的先生扩写。 这篇关于宝剑的故事，备受好评！ 但真正引起全城轰动的，是附在诗词那一栏的《洛神赋》。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篇章？这篇《洛神赋》，表面上梁萧写的是洛水之神，实际上，写的是其他女子吧？？” “写的是谁啊？沐琴雪，还是诸葛芸？绝对不可能是南宫宁吧？” 端木家。 南宫宁看到新一期的报纸，委屈得嚎啕大哭。 “云青！云青！他这洛神，写的是沐琴雪吧？这对狗男女！你要努力写一篇呀！” 端木云青看着《洛神赋》，咬牙摇头：“我真的，写不出来！” 南宫宁更难过了，心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和他退婚，这篇《洛神赋》，会是梁萧写给自己的吧？ 但很快南宫宁就把这个想法掐灭了。 “绝对不能让他再这么出尽风头，否则咱们夫妻俩早晚要身败名裂的！” 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杀机毕露。 鸿胪寺里的李心文，看完《洛神赋》，失神片刻。 “切~我似乎知道他是靠什么骗到小月的了！” 西宫别苑，姐妹俩难得清闲一回，看到报纸，了解《洛神赋》在城内引起的轰动之后，心情更加美丽。 段云衣看着报纸上的诗词栏目发呆，心中思绪万千。 她终究还是个少女，有自己的少女心。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让报纸写明，这是梁萧写给自己的。 她忍住了。 自己是大周天子，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而承受流言蜚语了…… 段云袖心情大好，提议道：“姐姐，咱们晚上一起去探望探望萧哥哥吧~” “啊？”段云衣回过神来，内心天人交战。 “就当是探望探望雪儿嘛！”段云袖开始了撒娇攻势。 段云衣看着一脸迫不及待的妹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只是去探望你的结义四妹，顺便探望他一下哦……” 第104章：还得是她啊 段云袖欣喜应允。 段云衣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把琴雪也带上吧……” “姐姐真好~”段云袖更开心了。 段云衣看着又钻到自己怀里撒娇的妹妹，欲言又止。 她拉上沐琴雪，其实只是希望多个人多份照应，免得自己面对梁萧太尴尬。 现在的段云衣，就处在想见梁萧又不想见的矛盾状态中。 夜间，梁萧正在给江拂雪讲《西游记》，顾平休急急忙忙从外面赶来。 “老板，主上带殿下和沐小姐来访……” 女帝家访？ 兄妹两人吃了一惊，立即起身出去迎接。 月光下，段云衣一身黄衣，雍容华贵。 红衣段云袖，青衣沐琴雪，伴随左右。 月色朦胧，难掩三个女子绝色异彩。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 不等梁萧说完，段云衣道：“是皇妹要求的，朕也觉得有理，是该探望探望你们兄妹俩。嗯，主要是来看看雪儿……” “臣受宠若惊。”梁萧点头道。 段云衣微微撇了撇嘴，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和雪儿不必如此拘束，你们兄妹俩平时怎么和皇妹、琴雪相处的，就怎么来。” 梁萧一口答应。 “女帝姐姐好~” 江拂雪的一脸乖巧，当场萌化了段云衣的心。 “雪儿真乖~” 看见眼前女帝罕见的温柔，梁萧也不禁心神一荡，但很快就恢复了努力搞钱的理性。 段云衣安静之后，沐琴雪才开口：“梁公子这么照顾我家的生意，我是来替我爹娘道谢的……” “太客气了。”梁萧微笑回应，连忙将三人请进院子里。 包括飞云在内的四名女玄卫紧随其后，时刻观察四周环境。 段云衣看着沿途风景，心中五味杂陈。 幸好自己的妹妹没有错过他。 而自己，已经错过了…… 进了院子里，江拂雪兴高采烈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三位姐姐，雪儿藏了几罐上好的冰糖，都是哥哥精心挑选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好啊。”段云衣欣然点头。 四大玄卫瞬间警惕了起来。 片刻之后，江拂雪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封好的瓷罐。 瓷罐里面隐约传来“咚咚”的声音。 三个女孩子同时美眸一亮。 这冰糖的块头似乎很大？ “琴雪，咱们一起尝尝。”段云衣轻声道。 沐琴雪会意，连忙起身，接过江拂雪的瓷罐，一手按在瓶盖上，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着瓷罐，目光灼灼。 她发现，这个瓷罐的盖子底下原来是个瓶塞，被柔软的布包裹着，可以适当塞进去，想要重新打开的话，就需要拧一下或者拔一下。 自己刚才没能忍住冰糖的诱惑，心急想要开盖，差点没发现！ 沐琴雪灵机一动，把瓶盖重新塞了回去，这才转身望着梁萧，一脸委屈。 “梁公子，这瓶盖，我、我打不开……” 梁萧微笑起身，接过瓷罐，随手一拧，打开了塞进去的盖子。 段云衣、段云袖和四大玄卫，怔怔地望着楚楚可怜的沐琴雪，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还得是她啊…… 她们都知道，这个女侠可是能够一掌拍碎核桃的。 拍碎别人的天灵盖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是这样的女侠，硬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娇滴滴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回过神来，四大玄卫齐齐低头，不敢吱声。 段云衣和段云袖眼里的震惊转为敬佩。 不愧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江拂雪见沐琴雪五分撒娇五分害羞，知道她对梁萧有意，内心狂喜。 “啊啊啊，都是我的漂亮嫂子，一个都别想跑！！” 想到这里，江拂雪的目光转向对面的段云衣。 这个好像最难钓？ 沐琴雪乖巧地向梁萧道谢之后，取出里面的大块冰糖。 “主上……” 一名玄卫忍不住出声提醒。 “无妨。” 段云衣一脸淡定，拿了三颗冰糖，分给自己三人。 “比上次的更好吃！”段云袖称赞道。 梁萧解释道：“工艺还在不断改进，以后白糖和冰糖的质量会越来越好，精益求精。到那时候，就算其他商家研制出白糖，同等价位，还是臣的白糖更好。” 段云袖看着一脸自信的梁萧，满心欢喜。 只要看到他自信的样子，自己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段云衣道：“朕从皇妹那里听了你给她讲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和《木兰从军》，觉得不错，以后你也要刊载在报纸上？” 见梁萧点头，段云衣道：“那你，还有没有别的故事可以讲讲？” 江拂雪大喜，连忙拉了拉梁萧的袖子。 “哥哥，今天连女帝姐姐都来了，要多讲几个！” 梁萧略加思索，道：“那我就讲个《霸王别姬》的故事。” 院子里，梁萧口若悬河，女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 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不同，没有出现过楚汉争霸，但不妨碍故事本身的精彩，一般人听到故事也只当作是虚构。 “力拔山兮气盖世……” 等到梁萧讲到项羽慷慨悲歌的时候，段云衣和段云袖齐刷刷扭头看向沐琴雪。 沐琴雪似有所感，也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一脸天真无辜，那眼神仿佛在说：“都看我干嘛呢？” 姐妹两人忍俊不禁，没有点破。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第一才女，力气比一般男子要大得多呢？ 梁萧声情并茂讲完整个故事之后，发现在场无人落泪，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挫败感。 怎么回事？她们听完这么感人的故事，居然没有哭？ 可恶！ “我再给你讲个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好了……” 直到梁萧念到卓文君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段云袖、江拂雪、沐琴雪终于小声啜泣。 就连段云衣也不由叹息。 梁萧笑得很满足，很快就引来众人幽怨的注视。 段云衣注视着停下来喝水的梁萧，似笑非笑。 原来这家伙这么有趣，这么好玩，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他都没有拘束，自己面对他，又何必那么别扭呢？ 不知不觉间，段云衣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蓦然，段云衣又想到什么，叹道：“梁爱卿，朕听丞相说，你有兴趣担任北境的郡守？” 闻言，段云袖、沐琴雪、江拂雪心头一紧。 她们都知道，北胡杀父之仇，一直是梁萧念念不忘的。 第105章：这条路上 梁萧点头道：“倒也谈不上兴趣，只是北境的州郡直面北胡威胁，不得不防，臣也需要一个民风彪悍的地方训练精兵，击破北胡。不过眼下时机未到，臣更希望陛下能够牢牢掌控京城局势，首先国库一定要有钱，陛下有了钱，又有丞相协助，可以应付各种变数。” 段云衣道：“东海盐田的盐，首次运到全国各地售卖需要时间，售卖所得的一部分钱运到京城也需要时间，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一年半载吧？不过，京城和东海一带的盐政收入倒是可以收得快点。总之，朕相信你，你看上那座郡城，朕就委派你担任太守。” 一旁的三个女孩子闻言，心中不舍。 也就是说，再过一年半载他可能就要离京，自己能跟去么？ 梁萧感激道：“多谢陛下！” 段云衣想了想，看向沐琴雪：“琴雪，你先带雪儿她们去玩？” 沐琴雪会意，拉着江拂雪和段云袖去江拂雪的房间闲聊，飞云随行。 现场除了梁萧和段云衣，只剩下三名女玄卫。 段云衣这才说道：“梁爱卿，朕还有些话想和你好好谈谈，但你无论如何不可外传，否则朕就赐你净身。” 梁萧郑重答应。 “先前和你提过皇妹的事，朕不反对你成为大周驸马……而朕没有子嗣，会从你和皇妹的子嗣里挑选一个，作为储君，相当于未来的大周天子是你的后人。” 梁萧心下一惊，道：“陛下这是何苦呢？” 段云衣硬着头皮道：“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劝！” 梁萧沉默了。 “朕已经看出来了，凭你的能耐，本可蛰伏在野，趁势而起，逐鹿中原，可你最终却选择了报效国家，甚至给朕献上了治国六策。更何况，兰陵侯府满门忠烈，朕与大周亏欠你太多，岂能再辜负你。” 段云衣说完，又鼓起勇气，继续道：“皇妹她已经看上你了。朕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往后你能不辜负她，也不忘初心，像善待这些流民和自己的食邑一样，善待大周万民……为此，朕可以尽朕所能满足你，甚至迁就你。你，明不明白朕的意思？” 梁萧与段云衣对视，现场一片死寂。 三名玄卫满眼震惊，但忠诚让她们不敢出声打扰。 毕竟梁萧真有可能成为大周驸马，将来他和段云袖的孩子成为储君也不是不可接受。 只是……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居然能让她们的主上变得如此低声下气？ 梁萧的心里也有些震惊。 良久，梁萧才一脸严肃道：“陛下不必担心，臣从来就不忍心欺负善良女子。” 段云衣问道：“善良女子？你说的是朕和皇妹？” 见梁萧点头，段云衣悻悻然道：“皇妹的确是善良得很，你不可辜负。朕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还不知道，朕身为女子，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苦学帝王心术，也要愧对很多人，比如你。” 梁萧道：“能心心念念百姓福祉，难能可贵。刀在好人与恶人手中，作用是截然不同的，帝王心术同样如此。其实，臣也没有陛下想象得那么好。” 段云衣如鲠在喉，心中感动。 梁萧分别为段云衣和自己倒了杯茶，举杯道：“以茶代酒，臣就厚颜做你的朋友，从今往后，通往太平盛世的这条路上有梁萧同行，因为，这天下决不能落入鼠辈之手。” 段云衣鼻子一酸，慨然举杯，颤声道：“好！朕敬你一杯！” 二人饮下清茶之后，段云衣又注视着梁萧。 月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他仿佛在发光呢……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藏在心中的愧疚感，终于减轻了不少。 只是，又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填补了这份愧疚……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这么中意他，为什么江拂雪会这么崇拜他。 连他偶尔暴露出来的无耻嘴脸，似乎都显得有些可爱了？ 回过神来，段云衣只庆幸月色朦胧，掩藏了自己的满面绯红。 “朕在想什么呢？应该向他学习，搞钱！” 梁萧同样心情复杂。 大周三代皇帝，都是帝王之中的异类。 老头子以前经常给他讲大周高祖和世祖的故事，两位先帝的故事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这一夜，年少的女帝如释重负，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马车里，段云袖和沐琴雪坐在段云衣一左一右，满脸不舍。 夜深了，她们才刚从江拂雪那里套了梁萧的一些故事，必须回去了。 段云衣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问道：“琴雪，以你的才貌和人品，梁爱卿就算知道你武艺高强、力量过人，也不可能不喜欢，甚至还会引以为傲，你何苦一直隐瞒呢……” 沐琴雪早已接受了女帝让自己和段云袖并嫡的安排，也如实相告：“是我爷爷叫我这么追他的……” “定国侯？”段云衣一愣。 “嗯，我爷爷说，这样的话，婚后夫妻生活会更和谐美满，就像他和我奶奶那样恩爱。我奶奶也深表赞同，临行前还给我支招呢~”沐琴雪说着说着，忍不住捂嘴窃喜。 段云袖：…… 段云衣：…… 姐妹两人身为皇室成员，可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大周从来不缺奇女子。 四十年前，大周也有几位奇女子。 其中最为杰出者，一位是诸葛晖的夫人黄氏，另一位就是定国侯夫人，沐老太君。 前者智慧过人，技巧百出。 后者就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了。 姐妹两人突然有些同情梁萧了。 当年老定国侯掉进沐老太君的温柔陷阱，梁萧的爷爷可是头号帮凶，诸葛晖也只是三号帮凶。 二号帮凶是她们的皇爷爷，大周高祖。 二号、三号帮凶，老定国侯是惹不起了，还惹不起头号么？ 很明显，这是他忍辱负重四十年，好不容易养了个孙女，特地来报复了。 不过，也只有梁萧那家伙，才配得上她这样的的奇女子啊！ 现在连段云衣都有些期待，梁萧和沐琴雪婚后的“和谐生活”。 三天后，新一期报纸开始发行。 一群来自兰陵的侠客，默默观看这期报纸，感慨万分。 当天，梁萧带头酿制的第一批酒，也开始陆续出厂。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豪华马车疾驰而来。 “三小姐，京城就要到了~” “再快点儿，我小妹和心文姐姐一定想死我了！” 第106章：酒，剑 酒坊里，梁萧看着工人忙得热火朝天，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段云衣那一夜跟他的谈话。 她是帝王，而自己在两年前还算是罪臣之后，如今也只是大周臣子。 那一晚，她却一反常态，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 这期间，段云袖和沐琴雪还以探望江拂雪为由，结伴来过一次。 两个娇滴滴的少女，倒也确实让他赏心悦目。 江拂雪有她们相伴，也不怕无聊了。 但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无法言喻的感觉，这两个女孩子，和诸葛芸好像有那么一点区别…… 就在此时，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打断了梁萧的思绪。 原来是工人揭开了酒坛的盖子。 跟在梁萧身后的顾平休和白勤又惊又喜：“好酒！” “你们都是酒豪？”梁萧打趣道。 白勤小声解释道：“我等以前在外执行任务，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酒量自然也要练练，而且要保证见过世面，就必须了解天下美酒。这酒香，比我们接触过的最好的酒还要清醇浓郁……” 梁萧微微点头，道：“尝过就知道效果了。” 工人量产的酒，和他精心自酿的比起来，肯定是有些许差距的。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差距不断缩小。 其实酿酒的工艺并不复杂，只要掌握了蒸馏的原理，了解酒具的结构设计即可。 梁萧亲自检查了每一坛酒，确认正常之后，才取来酒碗，给自己和顾平休、白勤倒了一碗。 顾平休制止了端起碗的梁萧，语重心长道：“侯爷，以防万一！” 梁萧一愣，点了点头，没有反对顾平休这点多余的担心。 顾平休的意思很明显，他担心酒酿得不好，甚至有毒，自己先品尝一下。 大周玄卫只忠于皇室，为皇室子弟试吃、试毒都是分内之事。 顾平休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段云衣的指示，真把他当成未来驸马看待。 顾平休的表现让梁萧很满意，目前他急缺的正是这种谨小慎微的人手。 作为玄卫队长，顾平休除了统筹玄卫们的工作，还负责帮梁萧联系女帝、了解世家动向。 顾平休端起碗一饮而尽之后，惊叹道：“酒中极品，公羊氏的梦江南也望尘莫及！” 白勤喉头一动，看向梁萧。 “你也试试吧。”梁萧微笑道。 白勤这才端起碗一饮而尽，连连点头：“真极品！确实远非梦江南可比！” 梁萧也端起碗尝了一口，微微点头：“差点意思。” “差点意思？”二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还叫差点意思？ 梁萧解释道：“比我自酿的稍微差点意思，但也的确远非梦江南可比。” 二人注视着梁萧，目光灼灼。 这位侯爷一鸣惊人，的确是未来驸马爷的绝佳人选！ 新一期的报纸发行，迅速热销全城。 这一期报纸，除了讲述大周高祖开疆拓土之艰辛、诸葛晖鞠躬尽瘁之忠义，还提到了兰陵侯食邑的事。 “十五税一？其他杂税几乎不收？真的假的？” “原来兰陵侯府一直在奉行如此宽宏的税收政策，收上来的税也拿去修桥补路、施粥救济，真乃大善人也！” “我老家就在兰陵，确有其事！只不过兰陵侯的食邑被回收之后，朝廷又恢复了正常税赋……真想不到，这位兰陵侯的宽仁还在其父之上！”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赞美之声。 大周的税赋，可不只有田税而已，还有人头税等各种杂税。 兰陵侯府的税收政策几乎不含杂税，放在历朝历代诸侯里面都算是最宽仁的一批，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大肆宣传。 通过这一期报纸的讲解，百姓也详细了解了情况，兰陵侯府的口碑正在节节攀升。 这正是梁萧的计划。 他自己并不在乎什么虚名，但眼下世家如日中天，已然形成了门阀的气候，大周也需要有人能够打压他们，有朝一日，他还能顺便为自己老爹讨回公道。 诸葛晖和定国侯，年逾古稀，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老定国侯还是武将，想要对付门阀，更是难上加难。 必须靠年轻一辈来破局！ 酒馆里，一群侠客正在听说书先生讲解报纸内容，肃然起敬。 “这兰陵侯，倒是格局远大。自我儿时起，我爹娘每逢拜神日都会给兰陵侯上香。” “谁不是呢？”众人悻悻不已。 钱能难倒英雄汉。 朝廷回收兰陵侯食邑并恢复正常税赋之后，各家各户也只能保障全家温饱。 大周有户籍制，远行是要接受官府审查的，没有许可或者没有凭证，有可能被当成黑户或者通缉犯抓起来。 当然，有些地方的审查人员只要收点“孝敬”，就能随便放行。 而今，他们这一代人长大了，一路结伴游侠，来到京城碰碰运气。 他们的家人，还在兰陵生活，很快就能享受兰陵侯减免税赋的恩泽。 “要不，咱们去投靠兰陵侯？” “投靠什么，咱们算是江湖人士，去给人家添麻烦不成？想想怎么报恩！” 角落里，邢风与随从邢海正在饮酒，心不在焉。 “小侯爷，这、这就是他的手段么……”邢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邢风默然不语，只是静静饮酒，神情凝重。 他们已经敏锐察觉到此事即将带来的影响。 “听说从燕云来的十八豪杰，也投入兰陵侯门下了！” “他们本来就是退役军人，不算江湖人士，怎可相提并论？” 侠客们的议论，引起了另一处角落里一名白衣剑客的注意。 “你说雷洪投靠了兰陵侯？” 两人之中，腰悬宝剑的青年霍然起身，一脸惊讶。 邢风和邢海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瞳孔一缩。 剑眉星目，身长八尺。 其人右肩绣着一柄淡蓝色宝剑，剑柄上方还绣有红云。 “巴蜀剑族的标志？” 不等邢风询问，现场响起一阵惊呼。 “你是……剑沧浪？！” 佩剑青年只是淡定点头，问了兰陵侯府的位置，迅速离去。 “竟是此人……去看看。”邢风当即起身，便要随行一观。 远处却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邢公子，别来无恙。” 邢风循声望去，原来是两名青年书生迎面走来。 “原来是公羊先生，这位是？” “在下，江北独孤辰。” 第107章：靠得住 眼前向邢风作揖行礼的黑衣儒生，颇具风度。 邢风作揖回应道：“江北少儒，久仰久仰。” 黑衣独孤辰，江北少儒，少年成名！ 白衣公羊敬，江南公羊氏八龙最年幼者，却是八龙之首！ 二人名望，仅次于江左卓明峰。 公羊敬道：“此处聒噪，邢公子可否到楼上一叙？” 邢风微笑道：“我会在鸿胪寺等候二位大驾光临，先失陪了。” 二人并未恼怒，只是微笑表示一定登门造访，又原地目送邢风离去。 路上，邢海不解道：“小侯爷，他们不是等闲之辈，何故扫了他们的兴？” 邢风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为大楚使者，他们若想拜访我，去鸿胪寺即可，偏偏私下追访到此地，定是为了邀请我对付梁萧，不是驱虎吞狼，便是另有图谋，我岂能入局。大周人的事，大楚不该贸然行动，以免引火烧身，不如先派人观察二人动向。” 邢海恍然，心有余悸。 邢风眺望北边，无奈叹息：“只是可惜，那‘西川剑宗’已经走远，此地人多眼杂，咱们先回鸿胪寺。” 同一时间，公孙无极和卓明峰中途来到弘农，进了公孙家在这里的商会。 一名商人连忙从里面跑出来，附耳低语：“大少爷，二小姐她也来了，正在发火……” 公孙无极神色一变，听完之后，对卓明峰道：“我二妹已经知道我派人通知三妹来京城了，明峰，三妹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啊！” 卓明峰嘿嘿一笑：“那你不是死定了？” 公孙无极咬牙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先提的让我三妹来京城！卓先生，你也不希望你的心上人生你的气吧？？” 卓明峰瞳孔一缩，叹道：“你我可是生死之交，荣辱与共，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我怎么忍心看你一个人挨骂？等会儿咱们就说是一起商量的，两个人一起承认，法不责众嘛。” “这还差不多。”公孙无极这才笑眯眯点头，随后又收起笑容，恢复了一脸愧疚。 二人进了大院，只见远处坐着一道倩影，饮茶解闷，绷着脸，盯着二人。 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肤如凝脂，妩媚动人，倾国之姿。 正是公孙家二小姐，公孙凝雨！ “二妹……” 公孙无极连忙拖着卓明峰走了过去，公孙凝雨的埋怨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你是不是疯了？大老远的，自己带不回小妹就算了，还要让三妹跑到京城帮你，那不是让她羊入虎口么？！” 公孙无极连忙道：“二妹，你先听大哥解释！此事是我和明峰商量了很久，一起决定的！” “明峰哥哥怎么可能陪你胡闹？哥哥，难道你现在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么？”公孙凝雨一脸失望。 “真是我们一起决定的！”公孙无极一脸委屈。 “哦，是么，你和明峰哥哥是怎么商量的？说说看啊？” “嗯？”公孙无极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说啊！你当时是怎么跟明峰哥哥商量的？我倒想开开眼界！”公孙凝雨催促道。 “是这样商量的……” 公孙无极无奈，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编造场景，对卓明峰道：“明峰，还是让我三妹来京城，搞定这个梁萧吧？” 卓明峰义正辞严道：“不，无极，我们不能这样委屈你三妹！” 话一说完，卓明峰就假装气愤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公孙无极。 公孙无极：？？？ 公孙凝雨眼圈微红，颤声道：“哥哥，你看看你，只要不上战场，就总是这副德行，什么时候能像明峰哥哥一样成熟稳重？你一定要好好反省反省！” 公孙无极只觉得如鲠在喉，怒视着卓明峰，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巴蜀。 “我这就写信叫三妹回来，绝对不能让她陪你胡闹！” 公孙凝雨转身疾步走回自己房间，“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卓明峰这才转身，发现公孙无极正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么？” 公孙无极摇头道：“我想明白了，咱们可是生死之交，你和我二妹也还没有修成正果，我也的确应该掩护你这个未来妹夫。” 卓明峰一脸感动，拍了拍公孙无极的肩膀，道：“稍后我就跟她坦白，不能让你一个人受委屈。” 公孙凝雨写完信之后，擦了眼泪，出来叫人送去京城之后，又瞪着公孙无极。 卓明峰连忙上前一步，道：“雨妹，其实这事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先向你大哥提议此事，因为梁萧此子……” 公孙凝雨静静地注视着卓明峰，听他讲完事情经过，陷入沉默。 等卓明峰说完后，院子里响起了公孙无极大仇得报的狂笑。 “哈哈哈哈！二妹你现在知道了吧，都是这小子出的馊主意，我也是被他蒙蔽的，他才是始作俑者！！” 公孙凝雨一脸失望地望着公孙无极，叹道：“大哥，你看看你，明峰哥哥这么老实巴交的人都跟着你学坏了，你一定要好好反省反省！明峰哥哥，咱们走~” 公孙无极一脸的生无可恋，静静看着开始卿卿我我的二人。 “明峰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爷爷早就料到我大哥做这种事不靠谱，所以提前委托老四去京城相助，正好能帮帮我三妹~” “老四？你是说你堂弟沧浪？不错不错！” “对呀，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公孙家和剑族其实是同族，有老四帮忙，万无一失。咱们好久没团聚了，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作为惩罚，今天不带我大哥吃了~” “嗯嗯，不带，你大哥山猪吃不来细糠，雨妹对我真好。” 公孙无极绝望地目送二人离去，久久无法平静。 “终究是老子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到头来，还是我家宝贝三妹最靠得住，唉……” 梁府大院里，梁萧正在给燕云豪杰们讲解训练项目。 雷洪等人双眼放光，听得津津有味。 梁萧的独特训练方式，让他们耳目一新。 自从知道梁萧减免食邑的税赋，这群燕云豪杰对梁萧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侯爷放心，燕云十八骑一定不辜负侯爷栽培，定能成为天下精锐，报答侯爷知遇之恩！”雷洪拍着胸脯保证道。 梁萧欣慰点头：“我最近在跟陛下申请，先给你们每人安排两套铠甲，一套轻，一套重，再配备强弓劲弩。” 雷洪等人大喜过望。 走出梁府之后，雷洪正要赶去自己的封地，却见自己的妻子焦急赶来。 “孩子他爹，咱们的恩人剑沧浪剑大侠来了……” 第108章：西川剑宗 雷洪又惊又喜，但很快就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跑去向梁萧请示。 “侯爷，西川剑宗剑沧浪曾救治过洒家的妻儿，如今他似乎有事来访……” 梁萧郑重点头：“无妨，你只管去。若有必要，也可随时通知我去拜访这位剑宗。” 雷洪这才放心离开。 梁萧目送雷洪远去，一脸欣慰。 出身巴蜀的梁萧，当然明白“西川剑宗”意味着什么。 西川剑族，乃是长居巴蜀的隐世家族，只有族中最优秀的剑客才有资格受封剑宗的称号。 雷洪特地将一家老小托付给他照顾，知道巴蜀和大周的关系敏感，还能来请示他，可见其人粗中有细。 这样的猛士，明明大字不识几个，却有自己的原则，更应该读点书，起码也要多识字，以免吃了没文化的亏。 剑沧浪正在雷洪家中，与雷洪的一儿一女闲聊，面带微笑，心中却焦躁难安：“为什么梁萧能将他收入麾下？雪妹还在梁萧的手里呢……” 雷洪等人被革除军籍之后，处境尴尬得很，毕竟雷洪可是殴打过朝廷命官，连女帝和诸葛晖都不好庇护。 巴蜀方面其实也曾尝试招揽，但被拒绝了。 就是这群豪杰，投靠了曾经最厌恶的商人？ 这个商人，还是江拂雪死心塌地追随的人。 从梁萧身边带回江拂雪的事，更难办了！ “恩人，别来无恙！” 雷洪的声音，把剑沧浪的思绪拉了回来。 二人寒暄之后，雷洪亲切地为他倒上一碗酒，又让妻子做些好菜好肉来。 “我今天刚到京城，特地来看看雷大哥。话说，雷大哥怎么拜入兰陵侯麾下了？” 雷洪一脸郑重道：“我家侯爷是兰陵侯之后，让雷某佩服得五体投地，雷某希望和兄弟们能够追随侯爷，建功立业，不枉此生！” 剑沧浪心中无奈，称赞道：“兰陵侯的作品我拜读了，对他近日的言行也深感敬佩。不过，你是如何拜入他麾下的？我记得你对除了诸葛丞相之外的文人都没什么好感。” 雷洪笑道：“我们十八人，佩服侯爷的胸襟和能力！” 剑沧浪一脸疑惑：“哦？他武艺不错吧？” 雷洪一愣。 眼前是自己妻儿的恩人，但出自巴蜀…… 心中计较之后，雷洪答道：“侯爷他身材高大，又是兰陵侯之后，学点武艺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他有如此文采，将来更有可能成为一代诗仙！虽然是经商的诗仙……” 剑沧浪微微点头，不复多言。 根据公孙家的情报，梁萧是从公孙家仇家手里救下他的雪妹。 但江拂雪对救援过程只字不提，他们也无法判断梁萧会不会习武。 雷洪又道：“恩人若有建功立业的心思，洒家一定向侯爷推荐，兴许可以……” 剑沧浪摆了摆手，道：“人各有志，我喜欢无拘无束。我就是来探望你，顺便了解了解最近声名鹊起的兰陵侯。你既然拜入他门下，自当忠心事主，为国效力。相比国家大事，私人恩怨什么的，微不足道，今天你请我这一顿饭就好了。过几天我会拜访兰陵侯，希望你能代为引见。” 雷洪欣然应允，感激道：“多谢恩人谅解！” 剑沧浪微笑点头，心中感慨。 其实他也想无拘无束，但只怕是没有可能了…… 剑沧浪离开后，雷洪又回到梁府，向梁萧汇报剑沧浪的请求。 梁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后不必如此避嫌，我信得过你。此人也是明事理的侠客，等他找我，我也结识一番。” 雷洪郑重点头，这才放心回家。 梁萧坐在房中，眉头紧锁。 老头子曾经告诉他，巴蜀公孙家其实是出自西川剑族，公孙家的祖宗本姓就是剑。 剑族追求的是与世无争，但有一部分族人不甘寂寞，希望能干出一番事业。 最终这部分人改名换姓，形成了公孙家。 二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相当于藕断丝连，公孙家能一路壮大，统治巴蜀，离不开剑族的支持。 老头子作为大周武圣，显然和剑族也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公孙无极离开后，身为西川剑宗的剑沧浪又出现在京城，梁萧不得不警惕了。 梁萧透过窗户，望着正在阿婆陪同下写字的江拂雪，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是因为雪儿么？她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谁都不能抢走！” 远远看着阿婆一脸认真的模样，梁萧若有所思。 有玄卫保护江拂雪，他倒也不担心江拂雪被人劫走，就算是阿婆也不能。 他也看得出来，阿婆是全心全意对江拂雪好的，二人关系绝不只是寻常的主仆那么简单。 但她更清楚，想要真正保护好自己的雪儿，就必须让自己和大周足够强大，震慑一切别有用心的人。 所以眼下的关键，还是搞钱！ 无钱寸步难行。 他的白糖都打包给忠于大周的定国侯府，少量卖给公孙家，省心不少。 甘蔗收获季节一过，白糖就得断供了。 这时候，其他产业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尤其是酒业。 这片土地从来就不缺富得流油的富人和衣不蔽体的穷人。 喜欢饮酒的巨富，多如过江之鲫，否则公羊氏也不可能靠酒业牟取暴利。 最近，他从诸葛晖那里了解了国内的各种详细情报，知道大周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只是勉强维持，不至于迅速崩溃。 如果财政一直保持现状，国库捉襟见肘，久而久之，各种弊端会越来越明显。 曾经，段云衣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发行新货币。 比如一枚新的铜币的购买力，等于一百枚等质量的旧币…… 好在梁萧提供了治国六策，总算让她找到了解救大周的契机，才放弃了这个打算。 酒坊里，白勤在梁萧的指导下，请点好完整的新酒。 “侯爷，这些酒质量上佳，可以放心出售了！” 工人们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梁萧，等待他的指示。 他们也知道，白糖只能在甘蔗收获季节产出。此后，如果他们没有别的活干，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拿梁萧的工钱。 他们既是白糖工人，又兼职酿酒，只求能一直给梁萧干活，养活一家，攒点小钱，以后说不定就有钱供孩子读书。 梁萧看着院子里的酒坛，微笑道：“莫急，先打打广告。” 第109章：沧海月明 “广告？广而告之么？” 白勤等人一脸茫然，只能从字面意思去理解。 梁萧点头道：“能不能冲击公羊氏的酒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开办报社的意义，正在于此。下一期的报纸，就以酒为题。” 白勤顿时打起了精神，一脸激动。 段云衣能从梁萧的利润里分到三成，梁萧的商业版图越大，对他的主上越有利。 报纸的作用有目共睹，若老板利用报纸推广自己的酒，知名度很快就能打开！ 定国侯府收到了梁萧那边的第一批白糖，整整五万斤。 沐平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就算只是在京城转卖，定国侯府也能从每斤白糖赚取五十文的利润，五万斤，相当于二千五百两银子！ 定国侯府家资丰厚，每年盈利几十万两不是什么问题。 真正让沐平激动的，是沐琴雪的讲解。 梁萧先前一直不肯向外界大量批发白糖原因，是不希望这种东西被大量掌握在别有用心的势力手里，因为白糖的作用并不只有调味而已，据说还有更危险的作用。 而且，梁萧还开始酿酒，去冲击公羊氏的酒业。 酿的还是高端酒，不至于引发粮食的浪费，从而抬升粮价。 而且，他本来只是因为同情梁萧被自己女儿看上，才临时起意，承诺每斤多花二十文钱，进价梁萧的白糖，结果梁萧直接把白糖转售的生意交给定国侯府，这是投桃报李…… 梁萧的格局和能力，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至少自己的女儿以后就算嫁给他，也没有嫁错人。 至于梁萧娶他女儿是不是娶错人，那就跟他没关系了，都是她爷爷安排的…… 沐平的目光移向旁边发呆的沐琴雪。 “小雪，你有心事？”沐平疑惑道。 沐琴雪幽幽道：“公羊氏经营酒业数百年，几乎垄断全国生意，孩儿好担心哦，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 沐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道：“找什么借口，你想去就去，以后不必请示父母……” 沐琴雪得偿所愿，终于笑靥如花，带上丫环琳儿，连夜摸到梁萧家中。 江拂雪正在听梁萧讲西游记的新章，得知沐琴雪来访，看着桌上的那坛酒，眼珠子一转。 “让哥哥把她灌醉？” 沐琴雪进来之后，远远就闻到酒香，美眸一亮，死死盯着那坛酒。 距离她上次斗酒，把自己的叔公“酒圣”灌醉，已经过了一年，她本来对美酒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这该死的酒香，竟然勾起了自己躁动的心！ 和兄妹俩寒暄了一番，乖巧地坐在江拂雪身边，强忍着对美酒的渴望，脉脉注视着梁萧。 “梁公子的酒业可有头绪？定国侯府可以帮你打开销路，只收运费……” 梁萧答道：“京城富贵甲天下，城里酒豪也有不少，我在京城卖酒，总会有人大量收购，再拿到江南等地转卖。” 沐琴雪提醒道：“酒这种商品，最好还是自己直销，让别人转售的话，若是公羊氏低价收购了你的酒，做点手脚，很可能会毁掉你这美酒的名声。” 梁萧微笑道：“不必担心，我已想好了，给他们来一招‘欲擒故纵’。” “噢，梁公子越来越成熟稳重了……”沐琴雪乖巧点头，注视着梁萧，眼波流转。 江拂雪看在眼里，内心狂喜。 自己结义的大姐和二姐，果然都对自己的哥哥芳心暗许！ “把她和哥哥一起灌醉，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江拂雪心里冒了出来。 就在此时，梁萧打开了坛子，酒香扑鼻！ 沐琴雪心头狂跳。 根据经验，她可以肯定，自己以前喝过的所有美酒，相比之下，与淡水何异？ “琴雪，你觉得这酒取什么名字才能吸睛？”梁萧问道。 沐琴雪道：“梁公子文采斐然，我怎敢班门弄斧。” 梁萧叹道：“这酒，我分了烈酒和清酒两种，烈酒‘沧海’，清酒‘月明’。” “沧海月明，好美……”沐琴雪目光迷离，由衷称赞。 梁萧一手贴着酒坛，微笑道：“这坛就是月明酒，一点都不烈的。琴雪，你有没有喝过酒？” 沐琴雪强忍着心中的渴望，忸怩道：“女孩子家的，不可以随便饮酒哦……” “那倒是，你别喝了。”梁萧一脸自责。 沐琴雪身后的琳儿憋笑憋得厉害，干脆闭上眼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上次是哪个女孩子家，把酒圣给灌醉的？ 沐琴雪连忙道：“不过梁公子有如此雅兴，我也可以试试，陪你小酌几碗。” 梁萧看着桌上的超大酒碗和小酒杯：“嗯？几碗？” 沐琴雪心中暗叫不妙！ 自己一不小心暴露本性了。 “不行，我刚才也是一时兴起，忘了你是女孩子这茬，你还是别喝了，我自己尝尝。” 梁萧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碗。 沐琴雪眼巴巴看他一饮而尽，欲哭无泪。 “既然不是烈酒，琴雪姐姐快尝尝嘛。” 江拂雪突然开口，让沐琴雪心花怒放。 真是好妹妹啊！ “听雪儿的。” 梁萧这才答应，取来桌上的小酒杯，给沐琴雪倒了一杯。 沐琴雪接过酒杯，心里郁闷：“才这么点？” 琳儿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忍俊不禁。 藏不住了吧？ 只见沐琴雪抿了一口酒。 “哎呀，有点辣哦……” 琳儿怔怔地望着一脸乖巧的沐琴雪，不敢置信。 原来她还有后招！ “习惯了就好了，月明酒就是这样，对我而言和饮品没什么区别。”梁萧微笑道。 沐琴雪注视着眼前谈笑风生的心上人，终于鼓起勇气，柔声道：“今晚月色好美，我想陪梁公子多喝几杯……” 梁萧欣然应允，二人就对饮起来。 沐琴雪小心翼翼品酒，生怕自己一时激动，又暴露本性。 梁萧用大碗，沐琴雪用小杯，二人就着下酒菜，就这么喝完了一整坛。 沐琴雪这才嗫嚅道：“梁公子，我头有一点点晕呢~” 琳儿再也不敢看她表演，连忙转身。 “我送你回去？”梁萧起身道。 江拂雪神色一变，连忙跺了梁萧一脚，催促道：“哥哥，快去把‘沧海’酒拿出来，那个才好喝！” 第110章：温柔 梁萧断然拒绝：“沧海酒可是烈酒，不行！” 沐琴雪柔声道：“我想做第一个饮遍沧海月明的女子……” 江拂雪补充道：“因为这是哥哥的酒，对不对！” 沐琴雪含羞点头，望着梁萧，楚楚可怜。 梁萧心头一软，叮嘱道：“品尝就好，我怕烈酒对你身体不好。” 沐琴雪乖巧答应，满心期待，差点就想拿刀架着梁萧去取酒了。 梁萧又去抱来一坛酒香浓郁的沧海酒，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沐琴雪倒了一杯。 沐琴雪品尝一口，失声惊叹：“好酒！” 梁萧闻言，神色一变，微眯着眼打量着沐琴雪，自己默默喝了一碗。 沐琴雪脸上火辣辣的，只想掐死自己。 好像一不小心又露馅了！ “大姐姐是不是喝醉了？”江拂雪一脸关心，起身过来探视。 沐琴雪如蒙大赦，又想起自己爷爷和叔公醉酒的场景，依样画葫芦，哼哼道：“我、我才没醉，再来！快给姐姐满上~” 江拂雪又惊又喜，偷偷给她换上了超大碗。 这回梁萧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还给她倒了一大碗。 江拂雪这才过去拉了拉琳儿的袖子：“琳儿姐姐，雪儿房间里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琳儿心领神会，同情地看了正在喝酒的梁萧一眼，跟着江拂雪去了她的房间。 梁萧叮嘱道：“琴雪，少喝点，这酒很烈。” 沐琴雪只是含糊答应，抱起酒碗，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快感。 梁萧一脸惊骇。 这姑娘好像很能喝…… 烈酒的刺激，终于让沐琴雪的脑子冷静了下来。 自己好像没忍住诱惑！ 等沧海月明开售，自己买几坛，一个人在家里偷偷喝不就好了？ 冷静之后，沐琴雪干脆一头倒在桌上，假装呼呼大睡，心头狂跳。 过了片刻，沐琴雪感觉背后一暖。 原来是梁萧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又坐回去，独自饮酒。 沐琴雪心中一暖，娇羞无限。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奶奶的话。 “世道这么乱，女孩子就该悄悄习武，以后才能出其不意，保护自己的男人，再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思绪飞转，沐琴雪忍不住偷看梁萧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顿时芳心大乱。 “梁公子在想什么呢……” 梁萧不假思索道：“在想怎么搞钱。” 没能得到想要的夸赞，沐琴雪顿时扫兴，“噢”了一声，生着闷气。 “琴雪，今晚的风也好温柔。” 猝不及防的呼唤，让沐琴雪羞红了脸。 “嗯，就像梁公子一样……” 一个时辰后，江拂雪回来一看，喜出望外。 “琳儿姐姐，大姐姐她喝多了，今晚你睡客房，让雪儿来照顾她！！！” 琳儿答应着，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小姐，去了刚才江拂雪给自己安排好的客房。 “大姐姐？” 江拂雪小声呼唤，听到沐琴雪娇声回应之后，更是心花怒放，催促道：“哥哥，快帮雪儿一起，扶大姐姐去房间~” 梁萧一口答应。 沐琴雪右手挽着梁萧的胳膊，任由江拂雪牵着左手，一路走去。 梁萧看清方向，神色一变：“不是，你怎么送我房间去了。” 江拂雪充耳不闻，硬拉着沐琴雪进去，把沐琴雪安置在梁萧床上，一脸神气道：“哥哥，把握机会~” 梁萧一个头两个大，小声提醒：“她可是定国侯府的千金……” 江拂雪这才明白自己心急了，目光幽怨，又和梁萧一起搀着沐琴雪，去了自己的房间。 梁萧离开后，江拂雪给沐琴雪盖好被子。 沐琴雪听到脚步声远去，终于睁开眼，小声道：“雪儿，其实姐姐是装醉呢！” “什么？”江拂雪心中一惊，点好蜡烛一看，沐琴雪正对着自己俏皮地笑。 江拂雪恍然大悟，开心道：“大姐姐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沐琴雪娇羞点头，恳求道：“雪儿会帮大姐姐的，对不对？” 江拂雪顺水推舟道：“那作为交换，大姐姐也要答应雪儿，和雪儿一起保护哥哥，再帮哥哥把二姐姐追到手~” “成交~” 分别蓄谋已久的姐妹两人，竟然一拍即合。 被窝里响起了两人的窃笑。 深夜，一辆马车驶入公孙家商会。 公孙令等十六名公孙家核心成员，向主位上的少女鞠躬行礼。 “参见三小姐！” 公孙月一袭青衣，柳腰纤柔，似出水芙蓉，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眉眼带笑，似要将人勾魂夺魄。 相比段云衣的高冷，段云袖的温柔，沐琴雪的大方，诸葛芸的知性，这位绝美的少女多了几分独有的妩媚妖娆，足以令无数男人神魂颠倒，为之疯狂。 公孙月的身边侍立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丫环。 “我小妹还在那牲口手里？” 少女带着几分哭腔的质问，让众人心头狂震。 有人要死定了！ “四小姐是铁了心要做梁萧的妹妹，不肯回家……”公孙令苦笑道。 公孙月摆了摆手，道：“等我准备准备，就去一趟梁府。” 众人会意，识趣退下。 公孙月目光锐利，取来桌上的报纸翻阅。 “这报纸，他是怎么做到每期发行几万份的？” 猛然间，公孙月的目光落在那篇《洛神赋》上。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公孙月念着念着，目光有些迷离，叹道：“这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篇章。” 丫环称赞道：“这《洛神赋》，才配得上三小姐呀！” 公孙月只是娇媚一笑，看到署名，神情复杂：“梁萧？？” 报纸被丢进火盆里，焚为灰烬。 “也不知道他给我小妹吃了什么迷魂药，难道就是靠这些诗词歌赋？看来此人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而且这里是天子脚下，我必须改变策略。” “小姐的意思是？”丫环一脸好奇。 公孙月冷笑道：“自然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狐狸，钻进他的怀里，呀呀呀~挠他~” 丫环似有所悟，捂嘴笑道：“任谁见了三小姐楚楚可怜的模样，都要神魂颠倒，被激起保护欲吧？等他掉入了三小姐的温柔陷阱，三小姐就可以给他一点小小的巴蜀震撼~” 公孙月又是娇媚一笑，点了点头，仿佛在自言自语。 “只要他随我去了巴蜀，小妹自然也会跟着，然后……” “啪！” 少女猛然一掌。 桌上的核桃，也碎了。 第111章：月下独酌 丫环似乎习以为常，捂嘴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像咱们三小姐这样的奇女子，一定是天底下独一份！” 公孙月脸上的冷笑转为自信微笑：“胆敢拐走公孙家四小姐，梁萧这牲口注定要体验一下荣滑富跪！而我，只会全身而退，他什么便宜都占不到！” 闻言，丫环不禁打了个激灵。 荣滑富跪，大周南方和大楚北方兴起的一种新游戏…… 夜深人静，梁萧月下独酌，喝着清醇的月明酒，望着天边明月，若有所思。 “体弱多病，脚步沉稳，心疾，蜂蜜药丸，好酒……” 回想沐琴雪的音容笑貌，梁萧不禁哑然失笑，又连灌几杯。 “我身边的姑娘，似乎都很不简单呢……” 第二天清晨，新一期大周日报发行，专门讲述大周的酒文化。 段云袖先前得知梁萧准备写酒卖酒，特地让宫人找来各种典籍，精心截取内容，详细讲解。 每期报纸的发行间隔在二到四天之间，江拂雪复述的西游记每次发表一章，吊足了人们的胃口。 过去的大周，即使是京城百姓，舍得大量买书的人家也不多。 一本书籍动辄千文起步的价格，足以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而现在，一份报纸最多只卖十文钱。 一百份报纸，内容比一本书籍更多，还更精彩。 报纸发行的初期带来的风口红利，无疑是对这些昂贵书籍的降维打击，完全能够保证盈利！ 更有甚者，把自己看过的报纸带到外地去卖，价格甚至能抬到二十文一份！ 而梁萧的书坊还在悄悄印书…… 报纸的诗词一栏，也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的注意，一时间引爆京城文坛舆论！ 《月下独酌·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我大周竟然能出现这样的诗词，简直妙手天成，妙不可言！我认为这首《月下独酌》有资格排在大周诗词第一位！谁赞成？谁反对？” ……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们对梁萧的讨论，尤其是太学和一些诗会、青楼，无数女子望诗兴叹，心驰神往。 一首《月下独酌》，再一次征服了无数男女的心。 正在主持诗会的南宫宁，看到自己的好闺蜜们一个个赞不绝口，心都碎了，只好提前解散诗会，回家生端木云青的闷气。 “听说那位梁公子已经承袭其父兰陵侯的爵位，一表人才呢……” 京城各地的佳人们，不禁开始想象梁萧对月独酌的场景，如痴如醉。 而与这首诗排版在同一栏的，则是关于沧海酒和月明酒的介绍。 “这沧海月明，真是千年一出的好酒么？难道还能比公羊氏的梦江南好么？” 梦江南是公羊氏的顶级美酒，一坛百两，已然有无数富人趋之若鹜。 谈到大周的酒业，梦江南一定是绕不开的话题。 而现在，梁萧却公开在报纸上宣称，沧海月明，千年一出！ 连公羊氏都不敢如此吹嘘自己的梦江南…… 人们越来越好奇，纷纷赶往梁萧的酒坊，却被护卫们挡在大门外。 梁萧从里面走了出来，微笑道：“大家不必着急，我最近准备邀请京城各大酒豪，后天就在浣花楼开售沧海酒喝月明酒，每种只售出五百坛！” 五百坛？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信。 公羊氏的梦江南，每月也就只卖出这个量，依然是供不应求。 光是京城一地的富人们，一个月的宴会消耗五百坛不在话下！ 但公羊氏实在拿不出更多梦江南，分配道全国各地了，只能换次一等的高端酒供应。 至于公羊氏到底是酿不出来，还是有意控制产量，维持高价，就不得而知了。 而现在，梁萧的报纸点名梦江南，无疑是公开向公羊氏的酒业发起挑战！ 嗅觉敏锐的商人们，经历了上次白糖风波之后，就学乖了，第一时间来找梁萧，想尝尝鲜。 没准能有赚头！ 这群商人先是恭喜梁萧恢复一家兰陵侯爵位，又询问梁萧关于沧海月明的情况。 梁萧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胸脯保证：“烈酒沧海，清酒月明，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商人们满怀期待，纷纷回去准备。 沐琴雪就待在兰陵侯府，不敢出门。 她昨夜装醉，没有回家，这会儿哪敢招摇过市，只能等晚上回家。 沐平夫妇得知此事之后，脸都绿了。 “这丫头，都还没过门呢，就留宿了？？” 琳儿连忙跪下来哀求：“老爷息怒！夫人息怒！” 沐平与妻子一愣，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同情。 “罢了罢了，你叫她晚上记得回来。”沐平不耐烦摆了摆手。 琳儿一脸懵逼答应，退了出去。 “这孩子可是梁家独苗，真要他娶琴雪么？万一他断子绝孙怎么办？”沐夫人一脸担忧。 沐平满头大汗，颤声道：“她应该会是个贤妻良母吧？” 沐琴雪待在院子里，听正在写字的江拂雪讲述《西游记》的故事，如痴如醉。 江拂雪当着梁萧的面，“求”她留下来陪自己玩，她顺水推舟答应了。 梁萧也没有反对。 “他一看就很聪明，我昨天太激动了，露馅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沐琴雪在心中自言自语，突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哎呀，他心里一定有我！” 江拂雪看着突然傻笑的沐琴雪，瞬间了然，心中暗喜。 这个大姐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真让她省心。 可惜，沐琴雪和段云袖一样出身不凡，江拂雪冷静下来之后，也不敢造次。 反正沐琴雪已经向她承诺，这辈子只嫁给梁萧，足够了！ 江拂雪似乎能明白梁萧的想法了。 只有他自己的事业做得足够大，地位足够高，娶妻纳妾才没有任何压力。 此时，女帝段云衣正在宫中等待，冷若冰霜的俏脸，多了几分焦急。 今天，东海一带运来的盐就要到京城了…… 第112章：这是承诺 东海食盐的运输队，如长龙入城，迅速引起了沿途富商的注意。 “这好像是盐吧？我听说陛下准备废除盐引，再把东海产出的盐运往全国各地！” 这支运输队进入了城中心广场，诸葛晖带着梁萧和盐官们过来，众人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第一批从东海运来的盐，还有大量的盐被储存在沿途各地的仓库，只等女帝下令，便能开售。 “丞相，这种大批量生产的食盐，质量放在整个大周都是上佳……” 一名盐官检查食盐之后，激动跑来，手里捧着一把盐，展示给诸葛晖等人看。 诸葛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车队，轻轻拍了拍梁萧的肩膀，声音罕有的发颤：“确实是好盐……可传达圣谕了。” 说完，诸葛晖就带梁萧上了马车，一路赶回皇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万民福祉为念，即日起，暂停发放盐引，食盐运往全国各地，由官府专营，每斤暂定五十文，长期供应！” 朝廷通告的圣旨，一石激起千层浪，轰动全城！ “怎么可能？平时盐价每斤最便宜也要七十文，贵的要二百文！” 全城百姓震惊失色，潮水般涌向官方在各个城区设置的食盐销售点。 这些食盐，比过去那些盐更加洁白光亮，看起来干净得多！ 销售点的人们疯狂了！ “首批限购，每人十斤，莫抢！” 官兵们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维持秩序，痛并快乐着。 上头有令，今天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加赏！ 以前每斤至少卖七十文的食盐，质量居然还不如每斤五十文的官盐。 整个京城，为之疯狂！ 各家各户纷纷购买食盐，储备在家，生怕国策又有变化，导致食盐恢复原价。 御书房里，段云衣一双纤手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姐妹俩深深注视着梁萧，久久无法平静。 这一次运到京城的食盐，超过二百万斤，这还只是京城！ 东海那边的盐田还在源源不绝产出食盐，供应充足。 这就意味着，大周朝廷已经有足量的食盐自售，不必再依靠盐引。 恰恰相反，百姓吃到更便宜的食盐，只会…… “主上，京城到处都是百姓在欢颂，曰：‘吾皇圣明’！” “主上，盐官那边估算，京城这一批食盐刚刚被抢购一空，十万两白银入库！按这个势头，全国每年盐政增收恐怕能超过以往至少一千万两！” 两个时辰不到，就抢空了？ 玄卫接连跑来汇报，终于让段云衣情难自已，注视着梁萧，声音都有些许哽咽：“爱、爱卿，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梁萧一愣：“陛下不是已经让臣恢复爵位，加封给事中？” “萧哥哥，兰陵侯这爵位，本来就是还给你的，加封给事中，算是对印花税和你治国六策的肯定。现在食盐开售，可是实打实的盐政收入，还能安抚民心。”段云袖柔声道。 梁萧陷入了沉默。 现在国库也很需要钱，这十万两白银还能增强国家的信心，他是绝对不会染指的。 前不久他才加官进爵，这会儿突然又升官，对诸葛晖和段云衣都是不小的压力。 而且现在升官也可能影响他搞钱，毕竟他还要精心筹划沧海月明的出售，没时间去处理官场之事。 “你不说，朕就只能自己替你想咯……”段云衣的语气，竟然有几分赌气。 现在她只希望能好好赏赐梁萧一回，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诸葛晖静静坐在一旁，将现场三个年轻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若有所悟。 这对姐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是身为帝王的段云衣，有什么心思也瞒不过他。 眼前年轻的女帝，五分愧疚，五分小女孩家的赌气。 “莫非先皇安排的那门婚事，就是……” 诸葛晖想起什么，眉头一颤，瞬间推测出一切来龙去脉。 这一届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复杂…… 还是四十年前民风淳朴？ 不对，四十年前的他们这一辈年轻人好像也很复杂！ 有个倒霉蛋成亲之后才发现，自己娇滴滴的才女妻子居然有万夫不当之勇…… 诸葛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了，否则段云衣一定还会一直保持这样的愧疚感。 “梁萧，陛下一向赏罚分明，你不必拘谨。” 段云衣下意识点头：“对！朕赏罚分明……” 沉默的梁萧终于开口了。 “陛下可还记得，臣对你和公主的承诺？” “承诺？”姐妹两人一愣，突然想起什么。 “臣当初向公主许诺，不计回报，为她做一件事，为陛下做两件事。这一次，就当是为陛下做了一件事，臣也如释重负。臣子为君王分忧是分内之事，不过，陛下和公主既然一定要把臣当朋友，臣的承诺，就作为朋友之间的承诺。” 梁萧的解释，让姐妹两人呆若木鸡。 诸葛晖微微颔首，看向梁萧的目光再添几分赞赏。 段云衣讷讷地望着梁萧，有些不知所措。 当时段云袖回来转告梁萧的承诺，可以不计代价为段云袖做一件事，为她这个女帝做两件事，以回报知遇之恩。 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段云袖带着那篇《洛神赋》回来，她才想起有这档子事。 而且，梁萧并没有把《洛神赋》算在承诺段云袖的一件事里，让段云袖感动了好几天。 他立下如此泼天之功，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算作实现一次对自己承诺？？ 段云衣注视着一脸认真的梁萧，目光由惊讶转为柔和。 她发现，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家伙触动了。 梁萧心中一动。 眼前的女帝，居然会有看起来天然呆的时候。 她这罕见的姿态，一遍又一遍冲击自己坚如磐石的搞钱信念…… 良久，段云衣才嗫嚅道：“那《洛神赋》，是你送给朕的？” 见梁萧点头，段云衣才继续道：“那么，你许诺为朕作的两件事，就算完成了……” 梁萧摇了摇头，解释道：“《洛神赋》当然不算，这是作为陛下提供皇家典籍的回报，否则报纸光靠臣一个人也不好办下去。” 段云衣又是一愣：“你是认真的么？你真的还能不计回报，再为朕做一件事……” 梁萧郑重点头：“不错！” 段云衣微微低下螓首，思绪万千。 直觉告诉她，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最后的一次机会…… 第113章：帝王之威 相比段云衣，作为妹妹的段云袖早已感动得无以复加。 “不管怎么说，萧哥哥都为国家解了燃眉之急。作为奖励，萧哥哥赚钱这么辛苦，以后，我会经常去帮你照顾照顾雪儿的~” 段云袖的算盘打得，连诸葛晖都不禁抚须微笑。 段云衣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妮子到底是冲谁去的，还用说么？ 梁萧欣然应允。 这个公主，偶尔让他感觉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整体上的确是惹人怜爱的。 她还会给江拂雪讲解书经和一些从宫中带来的典籍，丰富江拂雪的知识，而且对各种事物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 当然，江拂雪聪明伶俐，过目不忘，也确实深得这些姐姐们疼爱，就连女帝都喜欢得很。 段云衣沉思片刻之后，道：“以后雪儿也可以来宫中玩玩，以她的资质，将来定是能名留青史的才女，也可成为大周女官之首。” 梁萧道：“陛下，臣对雪儿仅有的期望，是无忧无虑，平安健康。” 段云衣一愣，默然点头。 大周的女官，职权范围可大可小。 比如沐琴雪的奶奶沐老太君，受封一品诰命夫人，正在陪丈夫镇守边疆，掌握军权，据说年轻时是个大才女，但勇武还在丈夫之上，曾徒手将一株“细”柳连根拔起。 另一位一品诰命夫人，则是诸葛晖的妻子黄氏，如今在南阳老家以养老为名，随时随地有权调动长江两岸兵马、任免人事，实际意义不言自明。 这两位一品诰命夫人，开国之初由大周高祖册封，注定载入史册，无人不服。 梁萧对江拂雪的爱护，让她们也不禁动容，却让她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开心的感觉…… “不过，让雪儿多来宫中陪陛下和公主聊天解闷，也是好事。”梁萧补充道。 段云衣的眉头舒展开来，欣然点头。 就在此时，玄卫带着十几份奏折来报：“主上，户部、礼部和吏部送来紧急奏折！” 段云衣接过奏折，翻阅片刻，原本柔和的目光转为冷厉。 “妹妹，晚朝要开始了，你先送梁爱卿回去。” 段云袖也看到了奏折内容，乖巧答应。 朝会上，户部尚书拓跋烈带头进谏，声色俱厉。 “陛下怎可仓促决定取消盐引，还给食盐定价五十文，此事可未曾与臣等商议！” 龙椅上的段云衣，面如寒霜，目光冷厉，扫过群臣。 “众卿家究竟担心的是什么？直说无妨。” 拓跋烈厉声道：“食盐原价应该是七十文起步，上不封顶，如此，国家才有利可图！陛下此举，是绝了盐商渠道，寒了所有盐商的心，也绝了朝廷盐政收入！！” “是么？不如让丞相给众卿家算一笔账？” 大殿内响起段云衣冷漠威严的声音，令拓跋烈等人心头一凛。 诸葛晖领命出列，开始了详细分析。 “诸位大人，往日盐引，是由朝廷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制作适合的食盐，每斤成本少则十文钱，多则二十文，再以三十文到五十文的价格卖盐给盐商，再由盐商转卖，朝廷只收三成到四成盐税，盐商再以高价转售百姓。其中，朝廷真正所得的收益，只是每斤十文到三十文而已。” “而今，国家改进制盐法，大幅提升食盐产量，每斤成本不高于十文钱，再取消盐引，每斤五十文，仍能稳定赚取至少四十文钱，远超过往，谈何自绝盐政收入？” 诸葛晖算的账有所保留，并没有和盘托出。 东海盐场的盐，每斤成本其实还不到四文钱…… 听到诸葛晖的质问，拓跋烈怒道：“丞相！食盐产量能提升多少？为何户部一无所知？” 诸葛晖凛然回应：“东海盐场关乎技术之绝密，不容外传，就连老夫也不清楚其中细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食盐产量管够，今非昔比，不劳拓跋尚书费心。” 拓跋烈终于慌了神，怒道：“连丞相都一无所知，仅凭几句话就能确定产量？那岂不是等于任由陛下一意孤行，到时候只怕连回头是岸都是奢望！” 端木节也忍不住出列，严肃道：“陛下，往日都是由盐商转售食盐，百姓就算高价买盐，也只怪盐商刻薄，不怪朝廷。如今，陛下却是鸟尽弓藏，着实是……” “你们又想说，是寒了盐商的心？”段云衣冷冷盯着端木节。 端木节与她对视，只感到如坠冰窟。 这个女人，比往日更加威严冷漠，看她反应，根本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 段云衣冷声道：“那些盐商漫天要价，赚得盆满钵满，却让百姓吃不起盐，怨声载道，到你嘴里，反而成了为国尽忠？以往朝廷产盐有限，先皇与高祖才不得不向你们几家妥协，奉行令尊那一套盐引法。但盐铁关乎国运，本就应该收归国有，岂能让盐商操纵？” 端木节一愣。 盐引法，正是他父亲提出来的，当年吃准的就是大周朝廷产盐太少，又不敢以高盐价得罪民众，只能适当地让利给盐商，让盐商去运作。 这条政策一度让各大世家身居幕后，安排自己人去充当盐商，赚得盆满钵满，尤其是在战争年代，能牟利五倍以上，一个比一个富得流油！ “如今国家产盐充足，取消盐引，让国家专卖食盐，不但能大大增加国库收入，还降低百姓吃盐成本，可以大大安抚民心。尔等却只是一心为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考虑，朕今天倒要好好问问你们！” “大周的命运和权柄，是应该掌握在朕的手里，还是在盐商手里？尔等身为大周臣子，应该关爱的是天下万民，还是一群盐商？” 段云衣说完，冷眼扫视群臣。 拓跋烈等人不寒而栗，又无言以对。 其实他们对其中道理一清二楚，只要食盐量大，食盐专营绝对能让国库大赚一笔。 可这么一来，他们幕后支持的那些盐商，就没有了赚钱机会，走私食盐是死罪！ 不甘心！ “为大周万民生计与国家财政考虑，朕意已决，从此刻起，再有罔顾民生而妄议此事者，革职查办！” 段云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为此事定下终章。 世家群臣感受到段云衣罕有的怒火，自然不敢再触霉头，只好山呼：“吾皇圣明！” 段云衣看着台下战战兢兢的拓跋烈等人，心中畅快。 “朕还是有威严的……” 想起自己最近在梁萧面前诸般愧疚和窘迫，段云衣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幽怨。 归根结底，还是他让自己这个皇帝有了不再妥协的底气…… 梁萧带着段云袖回到家中之后，顾平休立即赶来汇报。 “老板，公孙家三小姐希望能有个合适的时间，与您谈谈生意，最好是今晚！” 第114章：感动 梁萧略加思索，道：“今天和明天都不方便，至于后天，我要在浣花楼开售沧海月明，公孙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才对。” 顾平休二话不说，立即去通知公孙家的人。 “公孙家三小姐？听说人家可是巴蜀第一美人，哼哼……”段云袖心中莫名升起醋意，有了些许危机感。 梁萧突然问道：“刚才在御书房，我看你的眼神有些担忧，是那些世家大臣又来阻挠食盐专卖？” 段云袖点头道：“萧哥哥不必担心，我皇姐现在一定在斥责这帮人，毕竟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 梁萧这才放心。 他听段云袖说过，遇上各地多灾的时候，再加上各地官员尤其是那些世家的人，从中揩油，偏偏还能做得滴水不漏，因此国库经常会有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的缺口。 皇室不可能每年都让定国侯府去掏钱填补这个缺口，有时候就只能以让利或妥协的手段，找这些世家募捐，相当没面子。 这也是那些世家越来越猖狂的原因。 一个仰人鼻息、提心吊胆的大周皇室，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如今，印花税和盐政增收，能有效解决此事。 比如今天，国库就增收了十万两银子。 这十万两银子，就是一份保障。 也正是因此，梁萧才明白，段云袖特地花几千两照顾自己生意，其实是为了弥补梁家。 就算没有那几幅墨宝，这些钱也是要给他的。 他好像吃亏了，但没有完全吃亏…… 不管怎样，段云衣作为大周女帝，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怪不得刚才会有那么开心、温柔的一面。 段云袖越想越是开心，小碎步走到梁萧身侧，用手臂碰了碰他的手臂，开始了撒娇攻势。 “萧哥哥真是功不可没，你说，要我们姐妹俩怎么报答你呀~” 娇滴滴的声音，让梁萧骨头都差点酥了。 “你和陛下，只要别再想着让我净身入宫就好了。” 梁萧看似不解风情的回应，让段云袖一愣，撅着小嘴“哦”了一声，心中碎碎念。 这家伙真是傻瓜……她哪里舍得！ 沐琴雪还躲在梁萧府上陪江拂雪，听说段云袖也来了，喜出望外。 姐妹俩坐在江拂雪的两侧，看她写字，听她讲西游记的故事。 当然，每期的报纸她们还是很想看的。 但她们最想知道的是，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认识梁萧的。 她的描述太过离谱，就连武艺过人的沐琴雪都不敢相信，梁萧能单枪匹马杀死上百名精锐杀手。 敌人就算打不过梁萧，一百来号人总有人能跑啊？ 原来自己的未婚夫还是文武双全呢…… 沐琴雪突然有些期待，脸上写满了兴奋。 公孙家的商会消息灵通，第一时间给公孙月送来了官盐和沧海月明的消息。 公孙月妩媚的俏脸浮现几分忧虑。 “一次能卖出至少五万两银子的食盐……” 公孙令解释道：“因为今天的官盐质量出奇的好，而且价格低得离谱，一斤只卖五十文！” 公孙月叹道：“可问题是，限购每人十斤，官方依然卖出了至少一百万斤，这是京城百姓拖家带口去抢购盐吧？” 公孙令点了点头，满脸惊骇。 京城百姓比外地的百姓相对富足，有更多的存粮和存银。 但一次卖光百万斤级的食盐，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可见食盐对百姓的重要性！ 当然，官府也允许儿童占有十斤限购名额，很多大人甚至干脆抱着婴儿过去，能多买十斤。 只卖五十文且质量上佳的食盐，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若没有限购，只怕京城这些商会也会拼命囤盐吧？谁知道下一次食盐会不会继续涨价……” 公孙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巴蜀一带的盐政，被公孙家牢牢掌控，每斤食盐售价八十文起步。 如果大周朝廷长期以每斤五十文出售这种食盐，也会对巴蜀财政造成冲击。 公孙家要在不和大周朝廷翻脸的情况下避免这种冲击，就必须以让利的方式和大周女帝协商，从大周官府这里大量收购食盐，再运到巴蜀去卖。 不管怎样，若是大周朝廷能够长期出售这种食盐，极有利于维护统治。 “三小姐，卓先生之前提过，盐政的改革，可能也和梁萧有关系。” 公孙令的提醒，让公孙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新一期的报纸上。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这一首《月下独酌》随着报纸发行之后，半天之内，大街小巷尽颂此诗！ 她现在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公孙月握紧了拳头，问道：“那梁萧当真不肯见我？” “他说这两天没空……”公孙令支支吾吾回应着，一脸的小心翼翼。 在巴蜀，从来没有任何人会拒绝这位三小姐。 有的人不敢，有的人不忍。 谁忍心拒绝这样的美人呢…… 这梁萧居然忍心？ “好！我会去浣花楼看看，他的沧海月明又是什么货色。”公孙月冷然一笑，又问，“对了，我四堂哥人呢？他不是在京城么？” “剑宗说他有私事需要处理，办完之后，一定协助您带回四小姐。”公孙令答道。 公孙月秀眉微蹙，也不再过问。 黄昏时分，阿婆趁着做饭的工夫，找到了江拂雪，私下通知。 “我三姐真的要来？？”江拂雪又惊又喜。 梁萧的西游记，好像还有几十章没给她讲完。 阿婆看在眼里，欣慰道：“小姐很感动吧？” “嗯嗯，感动感动……” “三小姐说，为了保护小姐，到时候她会装作不认识小姐，小姐就当和她是初次相见……” “好啊好啊，叫她早点来哦！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阿婆连声答应，如释重负。 总算有亲人让她挂念了…… 饭后，结义的三姐妹缠着梁萧给她们讲《西游记》后面的章节。 直到晚上，段云袖和沐琴雪才恋恋不舍离开梁府。 夜深人静，拓跋氏豪宅深处密室。 各大世家都派来了年轻一辈的代表。 拓跋氏的拓跋俊，公羊氏的公羊敬，独孤家的独孤辰，端木家的端木云城…… 所有人神情凝重，目光阴鸷，望着桌上的报纸，和一堆写满字的情报。 梁萧即将进军酒业，大周取消盐引，最暴利的两个行业…… 这可是在掘他们的命根子！ 第115章：始乱终弃？ 身为户部尚书长子的拓跋俊，拿着一本账簿率先发言。 “那诸葛晖和杨陵，算得太保守了。大周人口扣除巴蜀的话，超过六千万，若算上隐户，恐怕至少有八千万，按每人每年七斤食盐消耗来算，就是五亿六千万斤。若再算上各种腌制品所需的盐，每年耗盐超过十亿斤……” 众人听着拓跋俊的计算，脸色越来越铁青。 这就意味着，大周朝廷如果奉行食盐专卖政策，每年国库能增收至少四千万两白银，比往年多出两千多万两……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此事，否则咱们几家盐商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端木云城咬牙切齿，一脸急怒。 独孤辰沉声道：“大周立国至今，三代帝王牢牢掌控全国军权，一时难以撼动，造反是下下之策，稍有不慎，身死族灭，暂不考虑！但若是任由那昏君推行如此国策，再过几年，只怕大周朝廷不会再有咱们世家的立足之地！” 公羊敬叹道：“挑拨皇权与底层百姓的关系，激起各地民变，方可让皇室如坐针毡，向世家妥协。一旦全国百姓吃到如此物美价廉的食盐，对皇室感恩戴德，过往咱们几家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悲观的阴霾笼罩在众人头顶。 盐政改革，还可能带来如此恐怖的变化，始料未及。 各大世家现在还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只能慌忙劝谏，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手段。 拓跋俊冷笑道：“还有酒业，那梁萧目前的本钱或许只有几万两银子，可他有天子支持，若是真的能取代公羊氏的酒业，公羊氏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咱们几家也没有机会分红！” 独孤辰眉头一皱，道：“我倒是明白，为何拓跋兄会如此重视梁萧，特地传信我二人相助，想必最近诸多变故都和此人有关，于白糖之事可窥一斑！” 拓跋俊点头道：“不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他也奉公守法，我们急切下不了手。为今之计，唯有游说各大商家和邢风，同时暗地里向他的亲友施压。万一女帝选他成为大周帝君，与昏君彻底绑在一条船上，情况只会更糟！” 公羊敬问道：“离间梁萧和女帝，可行否？” “情况不明，此事容易败露，需要从长计议。”拓跋俊道。 “栽赃嫁祸呢？”独孤辰问道。 “目前他只有糖业、报纸和即将开展的酒业，又鲜少接触朝中大臣，栽赃嫁祸难如登天。” “那就只有先用商业竞争击垮他？”端木云城皱眉道。 拓跋俊与独孤辰、公羊敬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表态。 “你们光着急，不想办法，那不是等死么！”端木云城怒道。 拓跋俊这才安慰道：“云城莫急，你在明，与梁萧为敌，我们在暗，伺机而动。一旦找准他的软肋，自当给他致命一击！” 端木云城这才好受了一些，笑道：“那就盯着他身边那个叫江拂雪的小屁孩，把她弄来！我看得出来，梁萧很在乎这孩子。” “我等尽力而为，端木家也要想想办法，让镇远侯府也帮帮忙，毕竟兵部尚书的职权不小，你们近期还联姻了。”拓跋俊提议道。 “好！我希望近期能看到你们对端木家的支持！”端木云城一口答应。 公羊敬望着烛光，犹如一条毒蛇。 “我公羊氏首当其冲，还是先看看他那沧海月明是什么名堂，万万不可让他的酒业分一杯羹！然后，咱们再去拜访邢风，但愿他不要不识好歹！” 鸿胪寺里，邢风看着桌上的一抔刚买来的盐，一筹莫展。 五十文的新盐，带给大楚使团太大的震撼。 “这盐的质量，比咱们大楚官营的还要好一点，价格还这么便宜！小侯爷，到时候咱们大楚岂不是也要受影响，被迫降价保住市场，导致国库减收！咱们大楚的利益很快就会深受冲击！”邢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邢风深吸了一口气，安慰道：“莫慌，我在思考对策，此事倒也不是无法可解。对了，李将军呢？” “她又出去游玩了！”邢海苦笑道。 邢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大楚使团是有资格在京城游玩的，他偶尔也会出去走走，了解大周的风土人情。 可李心文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 梁萧坐在院子里，看着诸葛成送来的文书，若有所思。 他提供的晒盐法制作的出来的盐，配上相对实惠的价格，确实横扫了京城食盐市场。 大周皇朝有大量隐户，躲过官府统计，但隐户再怎么躲，该吃的盐还是要吃的。 杨陵重新算了笔账，加上全国隐户和腌制所需的食盐，大周国库每年或许能比往年额外增收两千万两白银！ 因为此事太过骇人，食盐销售又过于顺利，肯定是瞒不住各大世家和大楚使团了。 梁萧欣喜之余，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危机感。 “顾队长，务必让女玄卫保护好雪儿。拓跋氏不简单，我因功加封，他们不可能不把我和东海盐场联系起来。世家人多势众，其心难料，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平休拍着胸脯保证道：“老板放心，十名女玄卫贴身保护雪儿小姐，主上最近还在考虑为她和老板增派玄卫！” 梁萧这才放心。 这说明，段云衣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也足够重视他们兄妹俩。 顾平休守在一旁，心中感慨万分。 玄卫其实并不喜欢为皇室以外的人效劳。 但他发现，为这位老板办事，简直是自己主上安排给自己的美差。 梁萧从不居高临下，也不颐指气使，哪怕对工人都是和颜悦色的。 重点是，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老板以后肯定能成为大周驸马，那也算是皇室。 “妈的，跟着这个老板真舒服！” 梁萧看完情报之后，仍不放心，又委派几名玄卫乔装打扮，分别关注公羊敬和独孤辰的动向。 公孙家商会的密室里，李心文终于和公孙月相见，二人互诉暌违一年的思念之情。 李心文也摘下了自己的面罩，显露真容。 英姿飒爽，剑眉星目，面如白玉，似一朵冷傲绝艳的寒梅，令人叹为观止，与公孙月的妩媚妖娆形成了鲜明对比，各有千秋。 李心文注视着如百灵鸟一般欢快的公孙月，先是欣慰一笑，接着又面露忧色。 “心文姐姐怎么啦？”公孙月连忙问道。 李心文依然犹豫不决。 公孙月立即抱着她的一只手，撒娇起来：“你是我的好姐姐，有什么不能说的？只管说嘛~” 李心文内心经历片刻的天人交战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脸心疼地抚摸着公孙月的脸，叹道：“我听你大哥说，你被梁萧始乱终弃，还被他玷污了清白……” “啊？！” 公孙月一愣，心中思绪飞转。 肯定是自己的混球大哥，为了让李心文帮忙，出的昏招！！ 自己若是否定此事，那公孙无极的形象就全毁了，可能还会让李心文恨之入骨…… 瞬间想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公孙月在心里把公孙无极碎尸万段了一百遍，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满脸悲痛，点了点头。 “嗯！可不是么！！” 转眼间，公孙月泪雨滂沱，扑进李心文怀里，泣不成声。 第116章：记仇 李心文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公孙月，咬了咬牙，痛心疾首道：“我原以为这可能只是误会，毕竟你一向聪慧，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果然负心多是读书人！” 公孙月哽咽道：“只怪我一时被他的才华蒙蔽了双眼，而他为了躲我，逃到京城来发展，还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不过，我和他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姐姐不可外传，也不必为我出头，免得影响你们两国情谊……” 李心文点头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要不，以后我找个机会帮你阉了他？” 公孙月呼吸一滞，连忙道：“姐姐不要！” “嗯？难道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李心文一脸疑惑。 “不是的，他来到京城之后，就装作与我素昧平生了……”公孙月有些支支吾吾解释着。 “什么？那就更应该阉了他！”李心文斩钉截铁道。 “不要嘛~”公孙月，想起了自己的小妹，连忙撒娇。 江拂雪可是铁了心要保护梁萧，甚至扬言，公孙家胆敢伤害梁萧，她就自尽！ 毕竟，这丫头八岁的时候就敢跑出巴蜀，公孙家赌不起！ “你就是对他余情未了，以后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次次被他伤害。你我义结金兰，我岂能袖手旁观？”李心文叹道。 公孙月赶紧撒娇道：“人家现在擦亮眼睛了，只是听我大哥和卓先生的，将计就计，干脆假装重新认识他，见招拆招，等他回心转意或者痛改前非之后，再狠狠将他抛弃，让他痛不欲生嘛~” 李心文看着一脸乖巧的公孙月，无奈点头：“姐姐过阵子就要回大楚了，你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大不了，以后咱们再一起收拾他，先让他快活几年……你若是再也不想接近男人，姐姐也陪你终身不嫁，等咱们老了，可以一起遁入空门。” 公孙月心中一惊，可一想到她和自己情同姐妹，如此真挚的感情，让自己心中一暖。 “不不不，心文姐姐该嫁人就嫁个良人，不必担心我，我也会掌握好分寸的，毕竟我还有家族支持，姐姐先让我自己处理！” 李心文这才放心，又想起什么，皱眉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听说此人两年前就来到京城发展，当时做生意赔得血本无归，难道你认识他比认识我还要更早……” 公孙月心中一惊，连忙点头。 “嗯，他以前是用名号来接近我，就是为了方便行骗，后来才从巴蜀逃到京城来的……” “名号？什么名字？我帮你一起留意一下。”李心文又问道。 “叫……青莲居士！” 公孙月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号之后，又嚎啕大哭：“我、我就是被他的才华和这个仙气十足的名号给蒙蔽了，以为他是个超凡脱俗的大才子，一时春心萌动，就……” 李心文连忙柔声安慰，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无妨，姐姐和你一起记住这个负心汉了。等姐姐正想回去退了军籍，卸任职位，到时候来大周陪你，若你还没有成功，就和你一起报仇雪恨！” 公孙月生怕自己不能圆谎，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因为自己拖累大楚和李家。 李心文一路回到鸿胪寺，站在自己房门前，抬头望月，满心不解。 “两年前，他就能散尽家财救济流民，一度导致自己生意失败。这样的人，竟然有这么下作么……人，真的有如此矛盾复杂么？” 第二天一大早，公羊敬、独孤辰带领一众世家子弟来到鸿胪寺，拜访邢风。 寒暄之后，公羊敬试探性地问道：“邢公子可知道近期我国取消盐引之事？” 邢风心领神会，点头道：“如此大事，举世皆知，我怎能充耳不闻。不过，我最近也想见识见识贵国兰陵侯所谓的‘沧海月明’，有什么事，咱们事后再谈，如何？” 公羊敬一愣，与独孤辰对视一眼，见他点头，也只好点头。 二人离开鸿胪寺，同乘一辆马车，窃窃私语。 “这邢风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再拖着咱们？”公羊敬终于怒了。 梁萧正准备向他的家族酒业发起冲击，邢风居然还想去看看沧海月明。 独孤辰略加思索，道：“自然是待价而沽，若梁萧的酒业也如白糖这般发展迅速，到时候咱们与大楚商谈，就需要让出更多的利益。这邢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公羊敬若有所思，道：“就让端木家去干扰梁萧的酒业，我家迎战，你们几家想方设法，去收拾梁萧的亲友。那秦百里在江南就曾得罪过我，如今又与梁萧交好，他这会儿还在太学深造吧？” 独孤辰一脸淡定，点了点头：“秦百里之流，交给我家和端木家收拾即可。咱们一起催催拓跋兄，拓跋氏不能总是作壁上观，出工不出力。” 一道身影目送二人乘坐的马车逐渐远去，返回鸿胪寺，回邢风的住所汇报。 邢风皱眉道：“这两人在江南江北颇有才名，不容小觑。” “咱们不表态，会不会被他们视为支持梁萧？”邢海担忧道。 邢风摇了摇头。 “我为大楚使臣，自然为大楚利益考虑，目前没有为梁萧与他们交恶的动机，毕竟大周这些世家不容小觑，他们也应该清楚，我不会随便得罪任何一方。当然，我也希望此行满载而归。” 梁萧很快通过玄卫了解到，公羊敬等人拜访邢风。 正在与他交谈的诸葛成听了玄卫的汇报，也不禁担忧：“需要提防他们联合，毕竟食盐可能让大楚利益受损。” 梁萧微微颔首，笑道：“他们拜访邢风，离开得太快，想必也没有谈成什么。必须先让邢风明白，大周的食盐和酒业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大楚投鼠忌器。权衡轻重之后，大楚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 诸葛成微笑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诸葛成离开后，梁萧又了解了京城酒豪的情况。 京城一带的酒豪，都接受了梁萧的请帖，至于哪些人会为世家利益而来，并不重要。 御书房里，段云衣和段云袖看着桌上的沧海酒和月明酒坛子，闻着酒香，仍是难免有些紧张。 第二天，浣花楼如约让梁萧包场，开办酒会，从者云集。 第117章：今非昔比 公孙家在这里开办的浣花楼，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深受京城诸多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喜爱。 这里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四十年来，这里诞生无数才子佳人爱恨情仇，人们津津乐道。 至于浣花楼存在的意义，大周皇室与公孙家心照不宣。 毕竟，这家青楼每年能给大周朝廷提供万两银子的税收。 浣花楼的楼主花惜月，年过三十，风姿绰约，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无数达官贵人想一亲芳泽而不可得。 此刻，花惜月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梁萧，面带微笑，言语恭敬。 “我家三小姐说了，梁老板今天既然重金包场，这里的仆人也任梁老板差遣。这一次，相信我们浣花楼一定能沾梁老板酒会的光。” 梁萧谢过之后，领了花惜月的腰牌，带人离开。 花惜月注视着梁萧离去的方向，神情凝重。 “此子行事，何时变得如此果决，手段惊人，和以前截然不同。” 身后的丫环这才提醒道：“楼主，那白河又来找您了！” 闻言，花惜月黛眉紧蹙，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起身：“此子当了家主之后，越发厚颜无耻！” 浣花楼外，白河带着一群酒客，一脸的急不可耐，跑向出来的丫环。 丫环一脸歉意，向白河道个万福。 “我们楼主说了，其实她喜欢的是女人，请白老板莫要再死缠烂打！” 酒客们生怕白河黯然离去，正要安慰，白却笑了。 “真好，我得不到的女人，也不能便宜了其他男人。” 众人满脸惊骇，一时竟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丫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转身就跑，只想赶紧远离这个变态。 白河从袖中取出梁萧的请帖，望着浣花楼正门大院，咬牙切齿。 “都怪梁萧，老子商场被他摆了一道，所以情场也失意了，这回有端木家相助，咱们好好戏耍他一番！” 一众酒客欢天喜地，跟在白河屁股后面，大摇大摆走进浣花楼。 浣花楼外的一处客栈，二楼。 江拂雪和女扮男装的沐琴雪、段云袖，三姐妹注视着眼前的梁萧，可怜巴巴的。 浣花楼算是风月场所，梁萧不许她们进入。 毕竟这里人多眼杂，相当不安全。 段云袖还是公主，更不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虽说这里靠近酒会现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不能身临其境待在梁萧身边，她们依然不开心。 梁萧实在承受不住她们幽怨的目光，灵机一动，微笑道：“今天只要你们不乱跑，回去我就给你们讲《西游记》的后续三章。” 姐妹三人眼睛一亮，同时乖巧点头，凭栏而坐，像极了三个乖乖女。 等梁萧离开后，她们才忍不住担心起来。 京城酒业，公羊氏一家独大。 那些受邀参加酒会的酒豪们，喝惯了公羊氏的酒，多半是向着公羊氏的，说不定还被公羊氏收买了。 但其实她们最关心的是，到时候会不会有哪个狐狸精勾引梁萧！ 京城向来不缺美人和才女。 达官贵人们鱼贯而入，人人面带疑惑。 “这梁萧自从弄出了白糖这东西，越发膨胀，他手里也就几千几万两银子，竟敢公开挑战公羊氏的酒业，上来就挑了最好的梦江南？” “这不正说明人家对自己的‘沧海月明’充满自信么？” 浣花楼的这个露天大院规模浩大，第一层能够轻松容纳千人，后方还有二楼、三楼，分别能容纳百人。 以邢风、李心文为首的大楚七人，坐在二楼，浣花楼楼主花惜月陪同。 公羊敬、独孤辰、拓跋俊等人坐在三楼，纸扇轻摇。 一楼，则是达官贵人和商家、酒豪，以及小部分来凑热闹的有钱看客。 所有人都注视着大院中心的高台，各怀心事。 南宫宁坐在兄长南宫田与丈夫端木云青中间，目光阴寒。 端木家两兄弟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梁萧的酒会之所以从者云集，报纸功不可没，这是一方面。 这段时间，各大势力都领略到了报纸的舆论威力。 太快了！ 但凡是报纸上的内容，只要一经发行，一日之内就能传遍整个京城，包括皇宫大院！ 人是容易从众的，这种动辄几万份相同内容的报纸，轻易引导京城的舆论。 但仅仅只靠宣传，还不足以让各大势力对这场酒会趋之若鹜。 “这家伙，居然打算在酒会上送出《月下独酌》的唯一真迹……”端木云城阴沉着脸，呼吸都有些局促了。 大周日报宣传那首《月下独酌》的同时，还广而告之，梁萧向天下人许诺，自己会以行草当众写下《月下独酌》，送给现场预定数额最大的客户！ 梁萧在丞相府写下一首忧国忧民的传世名诗，早已轰动全城。 再加上报纸的推波助澜，所有人都知道梁萧还有一手宗师级的书法，尤其是那一手别具一格的瘦金体，更是在京城文坛掀起一股临摹的风潮。 当然，这离不开段云袖和沐琴雪的支持，沐琴雪特地把姐妹俩收藏的梁萧的墨宝拿出来，找京城的书法家品评，此事越传越广。 “云想衣裳花想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南宫宁注视着走上高台的那道白衣身影，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沐琴雪拿出了梁萧为她和段云袖写的两首诗，羡煞京城无数佳人！ 就连世家出身的才女们，也忍不住派人打听梁萧的近况，并表态想要找个机会拜访这位“诗仙”。 越来越多的京城人，认为梁萧近期佳作频出，每一首都堪称精妙绝伦，诗仙雅号，实至名归！ 相比之下，她曾是梁萧的未婚妻，转投端木云青的回报，却显得活成了笑话。 就连自己的闺蜜，偶尔和她提到梁萧，也不禁感叹，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异样，让她浑身难受。 而她的丈夫端木云青，与她成亲之后沉迷她的美色，一度文思枯竭，甚至无精打采。 而高台上的梁萧，却意气风发，气度沉稳。 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都今非昔比！ “你的出现，改变了我本该精彩的一生！我本可以和端木家一起名留青史，留下无数佳话……” 南宫宁越想越恨，注视着正在高台上吩咐手下的梁萧，目光怨毒。 “我会摧毁你的酒业，再摧毁你的一切！！” 就在此时，梁萧目光扫过南宫宁这边。 南宫宁心中一惊，连忙擦了眼泪，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但很快，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怨毒。 梁萧只是随便扫过她一眼，没有任何异样表现，像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种无视，令她倍感屈辱！ 南宫宁再也受不了了，霍然起身，率先发难。 “梁萧，你不是要卖酒么？众人已经在此苦苦等候了两刻钟，就看着你干瞪眼，究竟你是在卖酒还是在哗众取宠！” “宁宁……”端木云青吃了一惊，已然来不及阻止。 第118章：一类人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梁萧身上。 梁萧与南宫宁退婚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双方矛盾早已不可调和。 端木云城转身看了身后众人一眼。 上百名受邀而来的酒客纷纷起身附和。 “南宫小姐说得对，梁老板让我们等得也太久了，何必故弄玄虚呢？” “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得很，总不能一直陪你干耗着吧？时间就是金钱额滴朋友！” 现场叫得最欢的，就数以白河为首的众多酒客。 “梁萧，光靠哗众取宠没用，最重要的是酒的品质！今天老子但凡在你这里花一文钱，以后老子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 白河吃着瓜，不时哈哈大笑。 梁萧坑了他的甘蔗和甘蔗进货渠道，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这一次他可是主动向公羊氏请缨，一起打压梁萧。 现场的起哄声愈演愈烈。 二楼的李心文，一双美眸紧盯着梁萧，眼神复杂：“这就是得罪世家大族的下场，即使有报纸散布舆论，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依然向着这些大世家。” 邢风有意无意瞥了李心文一眼，若有所思。 李心文对梁萧这股怨恨，让整个大楚使团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她懂得顾全大局，再也没有当众向梁萧发难。 但总是这般，也不是办法，他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了。 旁边客栈二楼，江拂雪和两个姐姐心急如焚。 她们总算知道梁萧为什么不让她们去现场了。 今天的酒会是梁萧进军酒业的关键一步，面对这种情况，她们都会忍不住声援梁萧。 尤其是江拂雪，梁萧生意赔本的那两年，她就见过太多太多人对他的讥笑谩骂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是南宫家的人刻意安排的，就是为了丑化梁萧。 那个南宫宁，是江拂雪一生中最恨的女人。 梁萧无视了南宫宁，朗声笑道：“我在等一个人，因为刚才我收到消息，他正在赶来的路上，等他，是值得的。” “在场上千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比不上一个人？你在开什么玩笑？”南宫宁冷笑道。 梁萧傲然回应：“酒会，怎能少得了真正懂酒的人。若是有人等不下去，可自行离去。” 南宫宁见自己又被梁萧无视，恼羞成怒，被端木云青拉了回来。 “你怎么这么窝囊！”南宫宁委屈地看了端木云青一眼。 端木云青解释道：“拓跋兄说了，咱们可是世家大族，对外要保持风度，尤其是当前时期。” 南宫宁一愣，抬眼看向三楼的拓跋俊三人，发现他们对着自己这里微笑，顿时失神。 这三人，看起来丰神俊朗，气度沉稳，哪像端木家这对兄弟…… 南宫宁总算冷静了下来，擦干泪痕，冷笑注视着梁萧。 她带头发难，已经成功让其他被公羊氏收买的酒客发声，足矣！ 梁萧正待解释，远处却响起一道天籁般的笑声。 “梁公子可是在等我？” 众人只觉得骨头都要酥了，循声望去。 现场响起了一阵惊呼，更有甚者，情不自禁鬼哭狼嚎！ 青衣绝色的少女，婀娜多姿，尽态极妍，一举一动尽显妩媚妖娆。 众人的惊呼间，公孙月在公孙令等人的保护下，莲步轻移，走向高台，眉眼带笑，与高台上的梁萧对视。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说的就是她吧？” 现场已经有才子忍不住念起《洛神赋》里的句子。 “哼~”远处的段云袖和沐琴雪一脸不悦。 这明明是写给段云衣的，只是段云衣选择让梁萧别提自己。 梁萧注视着走来的公孙月，暗暗称奇。 此女姿色与沐琴雪她们不相伯仲，也有自己的特点，令人一眼万年。 她虽妩媚动人，却不搔首弄姿，相反，顾盼生辉之际还不忘保持优雅的体态。 这种矜持的妩媚，却更显动人。 他可以肯定，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像女人的女人。 如此绝色美人……要怎样才能从她手里搞钱呢？ 白河初见公孙月，眼睛都瞪直了，早就把自己心心念念的花惜月抛诸脑后。 眼前此女，一举一动无不触动他的心弦。 这一刻，白河激动万分。 一定要引起她的注意，但又不能落入俗套的低级搭讪！ 必须给她一个难忘的初印象，无论如何，至少不能给自己留下一生的遗憾！ 随着公孙月逐渐走近，白河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失声咆哮。 “妈！！！” 现场众人瞬间凌乱。 就连梁萧都吃了一惊。 公孙月秀眉一蹙，扭头看向白河，难掩嫌恶。 “她注意到我了！她心里有我！”白河内心狂喜。 一向脾气温和的公孙令，终于忍不住怒斥：“白河你有病吧，我家小姐今年才十六岁！” 白河一心只顾着看公孙月，哪里听得进外界声音。 李心文远远望着公孙月，心情沉痛：“她真的来重新认识梁萧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公孙月来到台前，深深望着梁萧，娇媚一笑。 “梁公子可是在等我？” 刹那间，梁萧成了全场男性的公敌，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视。 红颜祸水啊！ 梁萧压下心中的郁闷，微笑道：“公孙家三小姐，果然名不虚传，美艳绝伦。不过，我是在等一位前辈。” 公孙月的脸上浮现几分失落：“噢，那倒是人家自作多情咯……” 众人看在眼里，心都碎了！ “妈的，这梁萧真是油盐不进啊！” 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三小姐也来了，那就开始验酒吧，那位前辈也快到了。” “那便多谢梁公子咯~” 公孙月掩嘴轻笑，令现场众人神魂颠倒。 就连故作矜持的端木云青等人，也看得眼睛都直了。 众人看看公孙月，再看看南宫宁。 这气质，差距也太明显了…… 沐琴雪！诸葛芸！还有这个公孙月！ 又是一个容貌胜过自己的女子对梁萧抱有好感！ 怨恨，让南宫宁的脸几乎要扭曲变形。 “切~” 客栈二楼，沐琴雪和段云袖略带醋意，注视着微笑的梁萧，目光幽怨。 倒是江拂雪，见到阔别两年的三姐，心中狂喜。 “又是一个嫂子！” “这公孙月，会不会把萧哥哥的魂儿给勾走了……”段云袖有些失落。 江拂雪安慰道：“二姐姐和她平分秋色，美得不一样，要有自信。在我哥哥眼里，她可能还没有搞钱重要！” 段云袖只是默默点头，心中担忧。 沐琴雪观察着公孙月，突然笑了：“好妹妹不用担心，直觉告诉我，她和我，是一类人~” “一类人？”段云袖一愣。 江拂雪一脸疑惑。 “八九不离十！”沐琴雪朝段云袖挑了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懂的”。 段云袖心领神会，美眸一亮。 “不过她身份特殊，道不同不相为谋，啧啧啧，那她就注定是咱们的敌人咯……”沐琴雪一脸惋惜，叹息片刻，“啪”的一声，随手掰断了一根木栏杆。 “希望是棋逢对手呢~” 第119章：酒 江拂雪看着被掰断的栏杆，眼神略带惊讶。 原来这个未来嫂子相当不简单呢？ 她想起了那位传说中的沐老太君，突然有些期待沐琴雪和梁萧婚后的“和谐生活”了。 酒会因为公孙月的到来，掀起短暂高潮。 公孙月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一手托腮，注视梁萧，似笑非笑，更是看呆了对面无数观众。 公孙家众人守护在一旁，神情严肃，生怕有人丧心病狂朝自家小姐扑过来。 现场众男性，大半开始正襟危坐，希望能给这位绝世美人留点好印象。 端木云城一行人眉头紧锁，向白河等人投去不悦的目光。 “真是一群饭桶！” 南宫宁埋怨着，又发现端木云青看公孙月看得眼睛都直了，更是醋意大发，掐了他的大腿一把。 端木云青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摇起纸扇，但目光仍有意无意往公孙月身上掠过。 公羊敬也注视着公孙月，神情复杂。 刚才，他看公孙月看得失神了。 他在江南颇有才名，曾与此女有一面之缘，她却只是对自己客套一番，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今，她却对梁萧眉开眼笑，频频暗送秋波？ 公羊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妒火，静静观看。 一旁的拓跋俊察言观色，脸上浮现几分无人察觉的笑意。 十坛沧海酒，十坛月明酒，都装在木箱里，梁萧的护卫们一一将之端到台前，才取出密封好的酒坛。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二十个酒坛上，大半酒客面露期待之色。 他们是向着公羊氏的，毕竟公羊氏可是老牌的大酒业。 可是，他们终究是酒客，在京城号称三千酒豪，对应三千才子，还有一部分人既是才子也是酒豪！ 十个月明酒的酒坛盖子同时打开，一阵淡淡的香气迅速溢出酒坛，传向四面八方。 众人心头一凛，现场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邢风看着众多酒客喉头滚动，神情凝重。 “这酒，确实不简单……” “这就是月明酒？芳香清冽，不错不错！”公孙月情不自禁，鼓掌了起来。 梁萧略带惊讶道：“三小姐也懂酒？” “略懂略懂。”公孙月点头道。 梁萧含笑点头，心中郁闷。 怎会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但很快，这股郁闷一扫而空，梁萧注视着公孙月，恍惚间，她仿佛变成了一个会动的黄金钱袋子…… 这可是……真·富婆！ 这一次，酒客们根本无暇去听梁萧和公孙月的对话，目光死死盯着开了盖的十坛子酒。 “好酒！”终于有几名酒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白河又咽了一回口水，咬牙道：“也不怎么样嘛！” 后方的大半酒客纷纷附和：“不怎么样……” 端木云城轻笑道：“看来，大周日报终究是言过其实了，以后大周日报也不可信呢。” 梁萧突然开口道：“把剩下的打开。” 护卫们迅速打开剩下的十坛子沧海酒。 刹那间，浓郁的酒香传遍全场！ 现场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之后，便是一阵猛吸气的声音。 就连一向淡定的邢风、拓跋俊等人，也不禁喉头一动。 公孙月呼吸一滞，脸上的微笑转为惊讶，重新打量起这二十坛酒。 沐琴雪远远看见酒会众人的反应，笑得异常自豪且放肆：“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说的就是沧海月明啦！但凡喜欢喝酒的，一闻味儿，就会下意识地相信，这，绝对绝对是好酒！” 这可是她未婚夫研究出来的酒！ 话一说完，沐琴雪突然若有所感，扭头看向右边，发现自己的爹娘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楼梯口，正盯着自己，夫妻俩脸上都是羞愧到想死的表情。 沐琴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在家里，连忙恢复娇羞的小女儿姿态：“哎呀~刚才失态了呢……” 沐平、沐夫人：-_-||…… 最后夫妻俩还是装作没看见，过来向段云袖行礼之后，坐在一旁观看酒会，心情颇有些紧张。 在梁萧的白糖出现之前，酒和盐，是大周最最暴利的两种产业。 梁萧的本钱还是太少了，少到根本不足以和公羊氏的酒业抗衡，还敢重金包下浣花楼一整天…… 他们已经默认了梁萧未来岳父母的身份，自然不希望这孩子盲目进军酒业。 越是暴利的行业，就越有可能被人栽赃嫁祸。 酒会现场，沧海酒的展示终于引来一阵惊叹：“何等醇厚的美酒！” 白河擦了擦嘴角的眼泪，咬牙咆哮道：“不怎么样！妈的！不怎么样……” “嗯，不怎么样……”酒客们艰难点头，纷纷附和，还不忘咽口水。 端木家两兄弟也回过神来，眼皮子直跳。 他们是喝过梦江南的。 梦江南这种上品好酒，都没有这等惊人的酒香！ 公孙月正想称赞，又担心公孙家成为梁萧的挡箭牌，只好默不作声，只是微笑注视着梁萧。 聪慧的她已经看出来了，现场大半酒客都是向着公羊氏的，就算她实话实说，这些人依然会嘴硬否认，毕竟他们才是酒客，而她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三楼的拓跋俊等人脸上都是戏谑的微笑，二楼的邢风等人神情凝重，皆默不作声。 这酒会是梁萧办的，但评论美酒的话语权，终究是在酒客身上！ “不怎么样！” 现场一片起哄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沐琴雪秀眉紧蹙，心中气急，险些又掰断一根木栏杆。 远处突然传来了梁萧豪放的笑声。 梁萧笑过之后，神色恢复平静，只是鼓掌三声。 众人不解其意。 就在此时，二十名护卫冷不防将自己身前桌子上的酒高高举起。 “啪啪啪……” 一连串的碎裂声。 二十个酒坛全部被摔碎，酒液四溅。 顷刻间，整个浣花楼被酒香笼罩。 就连还在客栈二楼的沐琴雪等人，都闻到了清冽和醇厚的混合香气！ 现场响起一阵惊叫声，原本还在起哄的酒客们纷纷向前探出身子，一脸肉痛。 更有甚者，看起来欲哭无泪，仿佛痛失最珍视的宝贝！ 邢风、李心文、公孙月…… 拓跋俊、公羊敬、独孤辰…… 端木云城等人…… 所有人满脸震惊，望着高台上一脸平静的梁萧。 公孙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掩嘴笑道：“梁公子可真是个妙人！” 公孙月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群酒徒根本就是口嫌体正直嘛，这下子暴露嘴脸咯！” 这些刚才还向着公羊氏的酒客们，羞愧无地。 梁萧从容一笑，道：“既然无人懂酒，这酒不要也罢。” 酒客们闻言，不敢与梁萧对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萧正要解释，远处却传来一阵苍老而豪迈的笑声。 “你说谁不懂酒？”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白袍老叟，仙风道骨，腰悬葫芦，在一众弟子簇拥下，大步流星走向高台。 “酒、酒圣？！” 沐琴雪和父母也吃了一惊。 “叔公？”“二叔？？” 第120章：酒圣 沐琴雪看到这个以前经常被自己灌醉的叔公进场，又惊又喜。 “爹！娘！是不是你们叫叔公来的？” 夫妻俩茫然摇头。 “你叔公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为父都不知道……” 沐琴雪突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悟，感激地看了同样又惊又喜的段云袖一眼。 “酒圣居然来了！这酒会才算是有了真正的排场！” “放眼天下，不会再有人比咱们大周的酒圣更懂美酒！他自酿的‘神仙酿’，品质还在公羊氏的梦江南之上，万金难求！你们看，那神仙酿就在他腰间酒葫芦里，还没开封呢！” 现场一片溢美之词。 梁萧也不禁暗暗称奇。 这位老酒圣稍微有点身宽体胖，慈眉善目，两撇山羊胡又略显滑稽。 酒圣，定国侯的胞弟，食邑两千户的酒泉侯，也是四十年前的开国功臣。 据说，他还是大周高祖发迹前的至交好友，只是后来功成身退。 梁萧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大周武圣。 他始终无法理解，老头子为什么一定要假死隐居起来，又始终念念不忘忠于大周。 四十年前，一定有一段惊世骇俗的传奇故事，和不为人知的内情，糟老头子就是不肯跟他讲讲。 酒圣一路来到梁萧面前，看着一地酒液，叹道：“傻小子，如此醇香美酒，你就这么砸了？简直暴殄天物！” 梁萧微笑行礼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场众人表情各异。 公孙月只是注视着梁萧，心中已有定见：这牲口，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不无道理，只是可惜！” 酒圣叹息过后，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努嘴道：“你还有吧？” “酒圣来访，岂能无酒！请前辈品尝！” 梁萧立即转身揭开幕布，亲自取来两种酒各一坛，开盖倒酒。 沧海，月明，分别一碗，被梁萧端到酒圣面前。 酒圣接过酒碗，先尝了一口月明酒，惊叹道：“清冽纯正！这是月明？” 见梁萧点头，酒圣又尝了一口沧海酒，瞳孔一缩。 “琼浆玉液，不过如此！这便是沧海！” 酒圣的惊叹，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早说了，闻香识好酒，你们就是不信！” “就是不知道这酒比神仙酿如何？” 酒客们交头接耳，把刚才自己的嘴脸忘得一干二净，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就连白河也不敢吱声了。 端木云城一行人、拓跋俊等人，顿时没了脾气。 大周有武圣，以武定国，追谥武王。 又有酒圣，弘扬了大周酒文化，改进酿酒工艺，创造出一系列的亲民酒和高级酒，所以封圣。 能封圣者，无一例外，都是能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神仙酿？”酒圣听到周围的议论，当即取下自己腰间葫芦，递给梁萧，声如洪钟。 “老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评价，但老夫就在此地，摸着良心说话：无论是沧海还是月明，其口感和韵味都远在老夫自酿的的神仙酿之上！至于梦江南、醉红尘之流与之相比，根本就不入流！” “望诸位酒友将来莫要再提什么，神仙酿万金难求云云，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酒圣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梁萧，叹道：“话虽如此，神仙酿也是老夫能厚颜赠你的最好的回礼酒，希望你莫要嫌弃。” 全场哗然！ 送梁萧万金难求的神仙酿，都怕被梁萧嫌弃？？ 富人们竞相求购的梦江南，不入流…… 现场商人们敏锐捕捉到了未来商机，纷纷出声：“这沧海月明，是什么价格……” 梁萧不假思索道：“烈酒沧海，一坛百两银子。” “这一坛子应该至少能装十斤酒，就只卖一百两银子？”众人震惊失色！ 一整坛梦江南，里面也就只有五斤酒而已！ 这就相当于梁萧的酒沧海酒价格只有梦江南一半！ “至于月明酒，乃是清酒，一坛五十两银子。” 梁萧的话，如平地惊雷，振聋发聩！ 五十两一坛月明酒？那岂不是只卖梦江南四分之一的价格！ “兰陵侯，我家要沧海月明各一百坛！” 一名商人当场咆哮着取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我家要五十坛！”“我家要二百坛，二百五十坛也行！”…… 公羊敬注视着逐渐热火朝天的酒会，脸色铁青：“糟了！” 酒圣亲自品评！ 他已经意识到，梦江南的处境相当不妙！ 就连公孙月，也是目光灼灼，开口就要两千坛！ 胡搅蛮缠，在他们看来是下等人的做法，自有白河他们去做，而他们自恃身份地位，并不想亲自参与对梁萧的公开声讨。 现在，出问题了！ 拓跋俊苦笑道：“公羊兄，今日之后，只怕梦江南的价格会跌到不足一成，醉红尘这些，也不好原价卖了……” 公羊敬握紧拳头，眼中燃起怒火：“不可饶恕！！” 梁萧示意众人安静之后，朗声道：“诸位可还记得报纸宣传之事？” 众人这才想起大周日报。 端木云城等人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刚才他们可是借着沧海月明抨击大周日报的真实性。 这下可好，酒圣亲临现场品评，评价远超过报纸的宣传！ 这宣传哪里是言过其实，根本就是谦虚了！ 公孙月柔声道：“梁公子说的，可是当众写下那首《月下独酌》，许诺唯一真迹？” “不错！”梁萧点头道。 现场众人纷纷催促：“那便请快点写吧！” 梁萧当即让手下取来文房四宝，挂起一张白纸，当众挥毫泼墨。 梁萧由行草写成的《月下独酌·其一》，终于面世。 “此诗足以传世不朽！此字，我不敢说无人能及，至少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字，形神兼备，堪为宗师！” 沐琴雪三人全程观望，兴奋鼓掌。 沐平夫妇也总算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梁萧的酒是肯定有销路了。 公孙月看着梁萧写完最后一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呼吸一滞。 这首诗，意境优美，笔触细腻，构思奇特，连她都有些心动了…… 但很快，公孙月又发现端倪，问道：“梁公子，这首《月下独酌》特地标注‘其一’，莫非还有其他几首？” 众人这才注意到标题，震惊失色：“难道他……” 梁萧笑着点头，又当众写下第二首。 《月下独酌·其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又是行草！好诗，好字！”全场惊叹声、鼓掌声不绝于耳。 “第二首，赠予最懂酒的人，酒圣前辈。至于第一首……” 在众人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梁萧环顾全场，微笑道：“赠予最有慧眼和诚意的人！” 第121章：梁萧的手段 梁萧话音未落时，底下就已经人声鼎沸，话一说完，更是引爆全场！ “最有慧眼和诚意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第二首赠予酒圣，的确是名副其实！” 酒圣直勾勾地盯着梁萧的第二首，心潮澎湃！ 这一首诗，当真是写到所有爱酒的人的心坎里了！ 但很快酒圣的眼神变得有些挣扎，随后痛下决心，朗声道：“梁萧，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天下最懂酒的人，另有其人，而且，她比老夫还能喝……” “另有其人？”梁萧一愣。 正在二楼偷看的沐琴雪，原本还在鼓掌叫好，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叔公你少说两句啊……” “她人就在京城，以后老夫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酒圣抚须大笑。 沐平夫妇微眯着眼，心情复杂。 已经不用介绍了，梁萧这孩子越来越可怜了…… 梁萧欣然应允，郑重道：“不管怎样，前辈依然是晚辈心中最懂酒、最爱酒的人，这首诗，前辈当之无愧。” 底下交头接耳，人人都在讨论，何谓“最有慧眼和诚意”。 公孙月注视着那首诗，若有所悟。 在场的商人们，也开始揣摩梁萧的话。 公孙月终于起身了，娇笑道：“梁公子，我还是那句话，这两种酒，我们公孙家打算各收两千坛，可以当众签订契约，交付两成定金，银票六万两！” 公孙月的话立即引起现场商人的不满，美貌也不管用了。 “公孙小姐，你一下子要了四千坛，其他商家怎么办！兰陵侯不可能一下子酿出这么多吧？我们也要进点货！” 端木云城等人怒然扫视全场，但商人们早已和公孙月身后的公孙令争得面红耳赤，根本无暇理会他们。 单单是公孙家一家商会，都能让梁萧进账三十万两银子？ 坏了！ 众多世家子弟顿时泄气。 梁萧摔了二十坛酒，表面上少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却让酒客们暴露了对沧海月明的狂热，也因此让所有明眼人都能猜到，肯定是公羊氏这个竞争对手在派人捣乱。 再考虑到京城汇聚了全国各地许多商家代表，如果梁萧的沧海月明运作得当…… 单就一个京城而言，两千坛酒，够消耗多久呢？ 现场一片争吵，直到梁萧发话，众人才短暂地安静下来。 “这摔掉的二十坛酒，原本是想给与会的酒豪们品尝的。” 梁萧略带惋惜的语气，让酒客们羞愧难当，后悔莫及。 也就是说，他们本来都可以免费品酒…… 一时间，众多酒客纷纷望向三楼的公羊敬，目光带着几分怨念。 公羊敬的脸色更难看了。 正是他亲自安排人手，去暗示这些酒客，要在酒会上呛声梁萧，打压新酒。 梁萧又道：“两种酒，还剩四百八十九坛，现场开售。” 公孙月一愣，眼里浮现几分失望。 商人们人人争先恐后掏钱，个个求购。 考虑到江拂雪，她已经给足梁萧诚意，开口就是两千坛。 结果，这牲口居然不肯卖？ 他真是商人？ 却不料梁萧又道：“现场这些酒售出之后，我的兰陵酒坊今后不会再公开销售这两种酒，只接受顾客以我定好的价格进货，量大从优。至于沧海月明在外面的市价是多少，与我的酒坊无关。诸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众人大惊！ “兰陵侯的意思是，我们从你这里大批量买酒之后，可以拿去转售？” 梁萧的微笑点头，让所有商家双眼放光。 公孙月恍然大悟，敏锐嗅到商机，朝公孙令使了个眼色。 公孙令激动举手道：“兰陵侯，我们公孙家后续准备预订两千坛，真心诚意！” 公孙令的话瞬间让所有人醒悟过来。 最有慧眼和诚意的人…… “妈的，公孙家不愧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大商家！” 众多商家心中暗骂，争相报出预订数量，并表示可以签订契约，给定金。 楼上的邢风、拓跋俊等人默不作声，眼神却是凝重无比。 梁萧把沧海月明出货给商家，给他们转售的空间。 这些美酒运到全国各地，会因为稀缺性，价格还能再涨一截！ 哪怕酒会现场无人预订，以后梁萧也可以让定国侯府去卖，就像把白糖的市场销售让给定国侯府一样，双赢！ 根本不存在吃亏的可能。 毕竟酿酒的成本不高，卖的就是酿酒技术和名气。 “诸位可自报家门，我接受预订，数量有限！” 一听数量有限，商家们更是争先恐后报出数量，现场掏出一叠提前准备好的百两银票。 公孙家每种两千坛！ 其他商家则是几十上百坛不等，酒圣也预购每种一百坛。 邢风叹道：“邢海，去给大楚定国侯府预订每种五百坛吧。” “大楚定国侯府，向兰陵侯求购，每种五百坛！” 众人听到吆喝，纷纷抬头，看向邢风。 楼上的拓跋俊等人神色一变，握紧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若不是看在公羊氏的面子上，他们这些大世家也会忍不住求购的。 毕竟转售此酒绝对有利可图。 大周永远不缺富豪和穷人，爱酒的富豪也不在少数。 梁萧想要控制沧海月明的价格，就不可能大量兜售。 公羊敬叹了口气，转身拂袖离去。 “这梁萧的手段我算是见识到了，公羊氏记下此仇！” 拓跋俊与独孤辰正要出言安慰，现场又响起梁萧的声音。 “三小姐慧眼识珠，为本次酒会顺利展开作出极大贡献，这《月下独酌》第一首，我便厚颜献丑，赠予三小姐！这两首诗既然赠人，从今往后，哪怕它们意外损毁，我梁萧也不会再写第二遍！”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惊叹。 众人看着那两首诗，窃窃私语。 “如此一来，这两首传世名诗的价值也会水涨船高。公孙家真是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可不是么？巴蜀也有不少富豪爱酒，这总计四千坛美酒一旦运到巴蜀，借助巴蜀的地利，沧海月明只有他们独家销售，价格不言而喻……” “多谢梁公子厚爱~” 公孙月当众朝着梁萧行了一礼，面带喜悦。 这一次她是真心的喜悦。 这一次和梁萧打好关系，方便她接近江拂雪。 公孙家哪怕只是在巴蜀垄断沧海月明的销售，也有利可图！ 按她的估算，这首诗将来或许万金难求！ 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梁萧命人装裱好两首诗，分别赠予酒圣和公孙月。 酒圣得到自己心仪的好诗，心情大好，看着上面梁萧的署名，道：“梁萧，老夫最近也对你的诗词有所耳闻。未来大周诗仙非你莫属！你难道只有名字，没有什么名号么？老夫希望你能在这首诗旁边留下你的名号，将来送给老夫的侄孙女当嫁妆……” 远处的沐琴雪闻言，满心感动，又有些紧张，生怕这个叔公供出她是个无敌酒豪。 现场众人纷纷起哄：“诗仙必须有个名号！” 梁萧架不住众人的热情，笑了笑，注视着两首诗，想起了李白。 应该让他的名号响彻这个世界！ “那就，青莲居士吧。” 梁萧话音刚落，全场掌声不断。 “这名号，才像是诗仙嘛！” 公孙月目瞪口呆。 她想起了自己随口跟李心文胡诌的梁萧名号，青莲居士…… 浣花楼二楼的李心文，如遭雷击：“他真的叫青莲居士？！” 震惊过后，李心文出离愤怒，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咬牙切齿。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从楼上跳下来，一剑结果梁萧！ 第122章：乖巧宝宝 这一刻，李心文心里只有对公孙月无尽的愧疚感，和对梁萧无尽的痛恨。 “我竟然还暗自怀疑，认为他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对小月始乱终弃的……” 理智让李心文冷静了下来。 现在她是大楚副使，梁萧已经是大周的朝廷命官，不能乱来！ “糟了……”楼下的公孙月心中暗叫不妙。 怎么会这么巧呢？ 她只是根据梁萧最近的诗，随便胡诌了一个比较超凡脱俗的名号…… “这牲口，居然真的叫青莲居士？？” 梁萧给第二首诗写下名号之后，又问公孙月：“三小姐，需要我补充一下名号么？” 公孙月僵硬地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看着梁萧转身，心情复杂。 邢风叹道：“公孙家一个十六岁少女，尚有如此长远的商业眼光，不可思议。以我观之，等梁萧百年之后，这两首《月下独酌》，尤其是第一首，价值连城。” “公孙家做了一笔好生意啊！”邢海一脸惋惜。 邢风家资丰厚，但此行来大周带上的钱财有限，否则邢风绝对会出手预购至少两千坛。 李心文闻言，心中悲痛：“小月这么好的姑娘，被梁萧这衣冠禽兽糟蹋了，如今她还要强忍恶心，与他虚与委蛇……” 端木云城实在受不了现场一面倒的气氛，带着南宫宁等人灰溜溜离开了。 白河看着自己手里的银票，欲哭无泪。 梁萧根本不给他预订的机会！ 大周目前的酒税是两成，但从梁萧手里一百两购进一坛沧海酒，再以一百二十两出售，只需要缴纳二十两银子里的两成而已，即四两银子。 因为梁萧必须承担其中一百两的两成酒税，二十两。 所以，有利可图！ 毕竟，只要是正常的商家都会相信，梁萧不可能自砸招牌，向顾客大量出货之后，再食言自售，打压市场价，这可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客栈二楼，江拂雪等人激动得小脸通红。 沐平夫妇也是惊叹不绝。 梁萧这一场酒会，不光打响了沧海月明的名声，拓宽销路，还能稳住沧海月明的市场价，一举多得。 定国侯府没有参加预订，因为所有商家都知道定国侯府代售梁萧的白糖，自然有可能代售沧海月明，但梁萧也不可能让定国侯府去打压市场价，得罪诸多商家，特别是朝廷目前要极力拉拢的公孙家。 定国侯府也有利可图！ 惊叹之后，沐平夫妇又不禁惭愧。 自己看走眼了，这孩子当真是个商业奇才，好在他们及时“悬崖勒马”。 愧疚之后，沐平夫妇又不禁同情。 多优秀的孩子，怎么就被自己女儿看上了呢…… 此时沐琴雪凭栏而坐，并没有察觉父母异样的目光，满心欢喜，望着楼下的心上人，两只锦鞋在椅子下欢乐地摇摆，仿佛楼下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个少年是自己。 沧海酒和月明酒，总共接近一千坛，在酒会现场被疯狂的酒客和商家抢购一空。 梁萧让白勤收好银票之后，心情大好。 酒圣的到来，是意外之喜。 “梁公子，稍后我想造访贵府，好好谈谈~” 公孙月娇柔的声音，令现场无数男性为之失神，羡慕嫉妒恨。 梁萧一口答应，送走了公孙月，这才邀请酒圣去自己府上坐坐。 公孙月回到商会之后，便收到护卫来报。 “三小姐，李将军在密室等候多时！” 公孙月硬着头皮，回到密室。 李心文满眼含泪，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哽咽安慰。 “好妹妹，姐姐一定全力以赴，替你讨回公道！姐姐早晚要阉了这个衣冠禽兽！” 公孙月吃了一惊，连忙道：“姐姐不要呀，你都答应人家，先让人家自己对付他……” 李心文痛心疾首道：“他是如此的心机深沉，只怕你会越陷越深，不行！等姐姐回大楚复命之后，就来陪你报仇！” 公孙月知道不能任由谎言发展下去了，连忙解释道：“姐姐，他根本没有对我始乱终弃，一切都是我大哥他们骗你的……” 闻言，李心文悲痛万分。 “你莫非又对他旧情复燃了，所以想维护他？？” “我没有……”公孙月只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李心文擦了眼泪，拍着公孙月的肩膀，声色俱厉道：“那你就是担心姐姐也陷进去了？不必担心，姐姐坚定得很，只想阉了他！！” “姐姐不要伤害他，他现在可是天子红人，使不得的。让我来处理此事吧，我一定不会被他蒙蔽的……” 公孙月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心文这才点了点头：“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姐姐的帮助，姐姐就算相隔千山万水，也一定会来帮你！” 公孙月满心感动，送走了李心文之后，咬牙切齿，抹着眼泪，开始写信。 “混账大哥！我要写密信告诉嫂子和爷爷，让他跪一年的狼牙棒！” “怎么跟他们说我大哥好呢？嗯，他去青楼既嫖又赌，输了整整二百万两？还把我骗到京城，把我和小妹一起抵押给庄家？” “诶嘻嘻，再添油加醋，就这么写~” 公孙月越想越是来劲，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梁萧在家中设宴招待酒圣，少不了一桌的沧海月明，还是梁萧自酿的。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真想不到，最后能喝到的最好的酒，却非自酿的神仙酿。”酒圣感慨万分，注视着梁萧，心情复杂。 “晚辈就是好奇，前辈行踪不定，到底是谁通知前辈的？定国侯府？”梁萧问道。 “是诸葛丞相。”酒圣答道。 梁萧一愣，感动不已：“不管怎样，此次酒会，前辈功不可没，两种酒，晚辈各送你一百坛。” 酒圣连连摇头：“使不得！老夫有的是钱，不能让你一个年轻人吃亏。” 梁萧道：“那这回就以优惠价，八折出货给前辈。” “好！老夫自己跟朋友喝，不转卖。” 梁萧又笑道：“晚辈有些好奇，这世间还有何人，居然能比前辈更懂酒？” 酒圣一拍脑壳：“哦，对，差点忘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沐琴雪娇滴滴的呼唤。 “叔公~~~” “哎哟，小雪来了？” 酒圣惊喜过后，看到梁萧背后的沐琴雪朝自己狂眨左眼，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对胞兄一家的承诺，干笑道：“梁萧，等以后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叔公说的是谁呀？” “唔，就是一个比叔公酒量更好的……” “这世间竟然有人酒量比叔公更好，天呐，我小酌几杯都不省人事了~” “……”酒圣只能含笑点头，心情复杂。 梁萧似笑非笑，又给沐琴雪倒了一碗月明酒。 沐琴雪一脸乖巧道：“梁公子，我不能喝酒哦，上次在你家里喝醉，被我爹娘训惨了……” “那不勉强你了。”梁萧点头道。 酒圣震惊地看了看乖巧宝宝一样的沐琴雪，又看了看梁萧，瞬间了然，心中同情万分。 啊，梁萧这孩子，是被她看上了么…… “梁萧，以后不必给老夫优惠价了，老夫实在不忍心再让你吃亏了……” “再？”梁萧一愣。 沐琴雪在梁萧背后，频频向酒圣使眼色。 酒圣正要解释，外面却接连传来玄卫急报。 “侯爷，公孙家三小姐来访！” “侯爷，公羊氏八龙之首公羊敬来访！” 第123章：亲人 “前辈，琴雪，你们先叙叙旧，失陪一下。” 梁萧说着，随玄卫前往大堂。 酒圣又倒了一碗酒，高高举起，一脸惬意，道：“啧啧啧，小雪，你真的不来一碗？” 沐琴雪哼哼道：“现在我才不喝！坏叔公，差点坏了人家的好事……” “好事……”酒圣眉头一颤，不敢吱声了。 这一天，他回想起了，和兄长一起被嫂嫂支配的恐惧。 他可是一路见证，自己的兄长是如何一步步掉进那个女人的温柔陷阱里。 这丫头，可是那个女人亲自教导出来的，最宝贝的孙女啊！ 兰陵侯府门口，公羊敬透过马车的窗户，看向一旁的香车，眼神凌厉。 “她也碰巧来了？” 兰陵侯府的护卫迅速跑出来通报：“有请公孙小姐入府一谈，公羊先生请前往接待室稍等！” “明明是我们先登门造访，却让我们接待室等？就算是京城这些大世家，也得给我们少爷几分薄面！” 公羊氏的家丁们又惊又怒。 公羊敬连忙出声制止，微笑道：“无妨，公孙小姐是女子，应当礼让。” 家丁们没话说了。 等公孙月带人进府之后，公羊敬才面带微笑，领自家人进去等候。 “我三姐来了？？” 江拂雪从阿婆那里获悉情况之后，转身跑去厨房，撕了几片洋葱，藏在腰间荷包里，这才跑去大堂。 公孙月和公孙令正在大堂里等候，满心急切。 江拂雪就在这兰陵侯府里面！ 直到梁萧出现，公孙月看了一眼，发现江拂雪没有随行，心中失落。 梁萧一进门坐到主位上，就微笑道：“三小姐，若是来谈沧海月明的生意，咱们不妨开门见山？” 公孙月道：“除了沧海月明，还有白糖！” 梁萧正待回应，外面就传来了江拂雪乖巧的呼唤：“哥哥~” 公孙月望着进门的江拂雪，心花怒放，情不自禁道：“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姑娘！” “雪儿怎么来了？”梁萧问道。 江拂雪一脸天真无邪，答道：“雪儿想来看看，传闻中的巴蜀第一美人~” 公孙月闻言，心里美滋滋的。 她果然很想念自己呢！ 公孙月连忙摆出一脸娇羞，柔声道：“你叫雪儿？呀，什么第一美人的头衔，都是虚名而已啦……” “可是三小姐真的好美~”江拂雪一脸纯真的笑容。 “啊，是嘛？”公孙月摸了摸自己红润的脸颊，低声呢喃。 梁萧看在眼里，经历了一瞬间的失神过后，迅速恢复了冷静：她，首先是个富婆，其次才是美人！ “那以后雪儿就叫我月姐姐，好不好？”公孙月目光温柔，一脸真诚。 江拂雪看了梁萧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点了点头，声音异常的乖巧：“好呀~月姐姐先和哥哥谈生意叭，待会儿雪儿带你看好看的~” 公孙月心中狂喜到几乎灵魂出窍，连连点头，看向梁萧，称赞道：“真想不到，梁公子还有如此可爱的妹妹……” 梁萧自豪一笑，道：“那咱们可以开始谈生意了么？” 公孙令、公孙月一愣，心中郁闷。 这家伙，多少有点油盐不进了。 这么个举世公认的大美人站在他面前，还对他妹妹表现出极大的好感，他居然只想着谈生意？ 见公孙月没有反应，梁萧义正词严道：“三小姐，我是个正经人，请尊重我对金钱的诚意。” “难道，我的容貌对他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么？” 公孙月压下心中的震惊，柔声道：“梁公子，你的沧海月明，月产量大概是多少？” “每种三千坛吧。定国侯府会进货一部分。”梁萧答道。 “我们公孙家也希望，能如定国侯府一样，和梁公子发展亲密的合作关系……” 梁萧答道：“定国侯府于我而言，有雪中送炭之情谊，我梁萧一向知恩图报，自然不能亏待这样的生意伙伴。” “那我只是锦上添花咯？”公孙月目光幽怨，娇嗔道。 梁萧连忙别过头不去看她，道：“合作关系，也是要发展的嘛！” “梁公子，定国侯府可以长期进购你的白糖和沧海月明，至于报纸，定国侯府希望能出钱委托你的报社，单独定制，每次几万份，每份九文钱。总之，一切合作都可以建立在两家共赢的基础上，不会让梁公子吃亏。” “至于沧海月明，具体进货多少，就要看梁公子每月产量和分配了。这一次，两千坛沧海，两千坛月明，我们公孙家打算运到巴蜀去试售，同时想委托梁公子，把写酒的这期报纸再印十万份，每份十文钱。” 梁萧听着公孙月满怀诚意的条件，微微点头，心中疑惑。 公孙家这么好说话，连讨价还价都省了？ 写酒的那期报纸，里面关于皇室的内容较少，不会影响到公孙家在巴蜀的地位，再加上自己送给公孙月的那首《月下独酌》，可以最大化打开沧海月明的销路。 梁萧不得不承认，这个条件很诱人，公孙家也有利可图。 公孙家无论拿到多少美酒，对大周朝廷都没有威胁，不像白糖有可能成为军用物资。 大周的军阀从来不缺敛财手段，只是在统治安定时期讲究体面赚钱而已，比如转售沧海月明、制盐卖盐。 而白糖这种轻便的商品，若拿到巴蜀销售，相当于横空出世，目前售价起码要五百文起步，卖六百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白糖这个价还是比蜂蜜便宜得多！ “沧海月明，可以优先供货给你们定国侯府，报纸也可以卖你十万份。至于白糖，可能要等下个月再谈了，毕竟下个月白糖的总产量取决于甘蔗产量，若是产量突出，也可以让你们公孙家多进点货。” “那便多谢梁公子咯！” 公孙月盈盈一笑，当场让公孙令交付十万份报纸的钱，总计一千两银票。 “契约就不必了，我相信梁公子不会因为一千两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公孙月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江拂雪一眼。 看见江拂雪一脸开心，公孙月心中暗喜。 果然，讨好梁萧，就等于讨好这傻丫头！ 梁萧留下顾平休，笑道：“二位不妨在这里小坐片刻，我去见见公羊敬。” 江拂雪这才说道：“哥哥去忙吧~正好，雪儿给月姐姐看点儿好看的，顾队长和公孙先生请在这里等候~” 公孙月心中激动万分，表面上只是微笑点头：“梁公子去忙吧。” 梁萧离开后，江拂雪领着公孙月，一路走向自己的房间，路上悄悄取出洋葱，熏了一遍眼睛。 公孙月跟着进门之后，见四下无人，更是喜不自胜。 “三姐，雪儿想死你了，嘤嘤嘤……” 江拂雪一转身，眼泪汪汪。 公孙月看在眼里，心都碎了，眼泪也夺眶而出，抱紧江拂雪，声音哽咽。 “小妹，这两年真是委屈你了！都怪姐姐没有早点来找你……” “雪儿和哥哥一起生活，很开心的……”江拂雪嗫嚅道。 公孙月这才放开江拂雪，给她和自己擦了眼泪，叹道：“三姐知道你舍不得梁萧，所以，三姐会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跟咱们一起回巴蜀。” 江拂雪一怔。 梁萧可是自己的好哥哥，兄妹两人不离不弃。 她是自己的三姐，整个公孙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亲人，毕竟，她只大了自己六岁，当时她这个三姐也还不懂事，不能全怪她。 梁萧在京城失败了两年，最近好不容易发迹，有自己的三个结义姐姐即将成为自己的嫂子，还有个女帝等着自己这个好妹妹去钓过来呢！ 她却想让自己的哥哥离开京城，前往巴蜀，投靠公孙家？ 江拂雪望着眼前一脸微笑的公孙月，心念通达。 …… 现在，她已经是和自己同父同母的陌生女人了。 第124章：才不会输给她 单纯的三小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小魔女重点锁定的目标。 江拂雪自动过滤了，自己也曾想把梁萧抓回巴蜀的事实。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 “三姐，雪儿也希望能带哥哥回到巴蜀，不过，哥哥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比较好色。”江拂雪一脸认真道。 公孙月疑惑道：“他好色？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好像更在乎赚钱吧？” 江拂雪辩解道：“其实哥哥他对漂亮姑娘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为什么？”公孙月更疑惑了。 江拂雪道：“哥哥只是故作矜持，他……他喜欢被动~” 公孙月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神情坚定，点头道：“小妹，为了你，三姐什么都可以牺牲！” “在雪儿和哥哥回巴蜀之前，三姐能不能一直留下来呢？”江拂雪可怜巴巴地注视着公孙月。 她那天真无邪的注视，让公孙月看得心都快化了。 “好，三姐会一直留下来，陪着你，保护你！” “那如果有别的漂亮姑娘看上雪儿哥哥呢？定国侯府的琴雪姐姐，好像也对我哥哥有意思呢……” “三姐会比她更努力，更用心，因为，你三姐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女人！” “嗷~三姐真好~” 公孙月独自回到了大堂，与公孙令会合，面带微笑，朝公孙令点了点头。 公孙令心领神会，欣喜点头。 看来，三小姐办事很顺利呢？ 江拂雪又去找了沐琴雪，展开撒娇攻势，把沐琴雪带到了房间里，一脸焦急。 “大姐姐，那、那个公孙家的三小姐，好像真的被我哥哥的文采倾倒了呢……可她是公孙家的人，这可怎么办呀？” 沐琴雪神色一变，警惕道：“连雪儿都担心你哥被她拐走，看来，姐姐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姐姐会更加努力，才不会输给她~” “嗷~大姐姐真好~”“雪儿先叫一声嫂子来听听嘛~”“嗷嗷嗷~嫂子真好~嫂子嫂子嫂子~”“雪儿好乖好乖哦~~~” 公羊敬静静地坐在接待室里，神情凝重。 这个接待室相当简陋，只有普通的茶水。 梁萧此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直到梁萧出现，公羊敬才面露微笑，起身相迎。 “兰陵侯酒业大吉，可喜可贺啊！” “阁下不妨开门见山，我有事要忙。”梁萧催促道。 公羊敬注视梁萧片刻，叹道：“我们公羊氏在全国各地都有最好的美酒销售渠道，希望能与你在酒业方面展开最密切的合作，你的沧海酒和月明酒，都可以借助我们的渠道，畅销全国。我们可以用半价进购，毕竟你也知道，酒这种东西，只要掌握了独家技术，消耗的也只是粮食而已。” “还有呢？不妨一次说完。”梁萧道。 “我们也希望能与你展开报纸方面的合作，你的报社可以开到全国各地，公羊氏在各地的官吏能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如有必要的话，也可以……” 不等公羊敬说完，梁萧就笑了：“不如这样，你们公羊氏把所有销售渠道交给我，我出一点运费和好处费得了，咱们也一样是双赢。” 公羊敬微笑道：“兰陵侯说笑了。” “你们这些大世家是不是一直认为，将门之后都是头脑简单、任尔等拿捏的商界蠢材？我的酒一旦开始半价出货，你公羊氏倒是能赚得盆满钵满，我却要面对整个京城所有商家的口诛笔伐。至于什么方便之门，你可别忘了，我是一品皇商，我名下的报社想开就开，不需要你公羊氏的官吏开什么方便之门。” 公羊敬顿时拉下脸来，盯着梁萧，二人同时变脸。 梁萧又道：“你可知我为何高调进军酒业？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就是有意与公羊氏竞争。毕竟，当年对我梁家落井下石的世家里，公羊氏、独孤家和端木家、拓跋氏，当记首功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再怎么经商，作为兰陵侯的后人，也不至于这么没骨气吧？” “看来，你是有心与我家作对到底。”公羊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梁萧点头道：“不错！原则性的事没有谈判的可能，你我也不必虚情假意，更不必与虎谋皮。” 公羊敬冷眼注视着梁萧，片刻之后，抱拳道：“那我家拭目以待了。” 言讫，公羊敬转身拂袖离去。 “不送。” 梁萧扫了公羊敬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 这些大世家能够昌盛百年甚至几百年，其中必然少不了能人。 并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如端木云城、端木云青这般，徒有虚名，志大才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公羊敬也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一类人，他早就从玄卫那里了解了情报。 此人可是公羊氏八龙之首，原本应该在江南，如今却出现在京城！ 而这几个大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老爹生前的政敌，名副其实的投降派。 “不可低估敌人的能力，更不可高估敌人的底线……秦百里他们曾在丞相府当众为我发声，只怕早已被他们盯上，必须挑个时间再去拜访他们一回。应该先去知会诸葛丞相，顺便向他道谢。” 梁萧回到大堂之后，公孙月连忙起身，注视着梁萧，眼波流转。 “梁公子，咱们好好谈谈合作细节，如何？” 梁萧欣然应允，双方整整谈了半个时辰，公孙月才满意离去。 临行前，公孙月冲着梁萧回眸一笑，柔声道：“若有时间，我也希望能与梁公子探讨探讨诗词……” 梁萧不假思索道：“看情况吧。” 公孙月梨涡浅笑，点了点头，转身之后，微眯着眼，心中残念。 “这家伙，果然在故作矜持呢？” 梁萧又回到自己院子里，看见酒圣一人独饮，沐琴雪和江拂雪坐在一旁，像两个乖巧宝宝，偶尔给酒圣倒酒。 酒圣依依不舍放下酒碗，道：“梁萧，那公羊氏的影响力主要还是在江南，过一阵子，老夫给你介绍介绍几个酒商朋友，他们会给你提供一定的便利。” 梁萧当即谢过，酒圣这才起身告辞，被沐琴雪送往定国侯府。 临行前，梁萧还送了他五套沧海月明。 沐琴雪回到定国侯府，从库房里抱了一坛沧海酒，悄悄回到闺房里，坐在桌旁，看着酒坛子入神。 “他会不会不喜欢爱喝酒的姑娘？就算他不介意，我也不能总是这样骗他，说不喝就不该喝了……” 沐琴雪幽幽叹息之后，抿着红唇，又把美酒送回府库。 御书房里，段云袖绘声绘色地向自己皇姐讲述酒会过程，脸色不由自主浮起自豪的笑容。 第125章：暴利 段云衣看着滔滔不绝的妹妹，心中感慨。 就在刚才，京城和东海一带的州郡送来喜报。 各地食盐官营之后，五十文每斤的海盐都被百姓抢购一空，与京城一样。 初步估算，单就这一带这一轮的官盐收入，都能让国库入账二百万两，相当于比平时多出了一百六十万两，而且收效极快！ 当然，这是一次性的营收，老百姓每家囤盐几十斤，足够几个月的用度。 同时，朝廷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整政策，同时加大东海盐场的规模。 无论是治国六策，还是卖糖卖酒，梁萧都证明了自己的才能。 幸好自己的妹妹没有错过他…… 段云袖说到最后，娇羞道：“多亏姐姐还记得他这个兰陵侯之后，让人家去探望他，否则真就错过他了~” 闻言，段云衣心情更加复杂了。 她想起了，当时段云袖特地来找她，问她为何让玄卫暗中关注梁萧这么久。 她以梁萧是兰陵侯之后为由，又委托段云袖去探望探望梁萧，再等个合适的时机，把兰陵侯的爵位顺理成章归还给梁萧，才把此事搪塞过去。 毕竟，经过诸葛晖等大臣的努力，兰陵侯已经平反。 段云衣不敢想象，若没有自己的妹妹，大周恐怕真的会错过这么个绝世奇才，说不定梁萧会提前离开京城。 而且，她承诺不会收取梁萧卖酒的三成利润，梁萧并没有答应，表示一定会如数分配利润给她。 梁萧这家伙，比她想象的更加有原则…… 段云袖突然想起什么，道：“酒圣也是姐姐找来的吧？我听萧哥哥说，有人突然通知他，酒圣会来。” 段云衣一怔，摇了摇头：“姐姐派玄卫去请酒圣，但他前阵子正好外出未归。” “诶？那是谁请来的？”段云袖一脸好奇。 丞相府内，梁萧满怀感激之情，向诸葛晖致意。 “多谢丞相为我找来酒圣前辈，否则，这酒会的进行绝无可能如此顺利！” 诸葛晖微笑道：“其实是陛下让老夫去请酒圣的。” “陛下？”梁萧一愣。 诸葛晖叮嘱道：“你立下这么多功劳，却不居功自傲，甚至只是以‘兑现承诺’为由，放弃赏赐。但吾皇圣明，又岂会真的亏待功臣。” “原来如此！等我下次面圣，再找陛下谢恩。”梁萧恍然大悟。 诸葛晖摆了摆手，一脸不悦道：“诶诶诶，这就不必了。陛下本来是叮嘱老夫，不必告诉你此事，你这么一去，岂不是把老夫都给出卖了？” “丞相的意思是，我应该把陛下的这份恩情默默记在心里，以后戒骄戒躁，继续为陛下排忧解难？我明白了，就算面圣，我也不提此事了。”梁萧一脸感动，叹息不已。 酒会开始之前，段云袖就来跟他传达女帝的意思：他卖酒所得的钱财，正常缴税即可，不必再分她三成。 诸葛晖欣慰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老少二人又谈起了秦百里等人的事。 太学近期闭门，学子们较少外出，都在苦读，为秋闱做准备。 目前梁萧并不适合去太学叨扰学子。 不过诸葛时常派人关注太学的情况，至少能保证秦百里不会被那些大世家欺压。 太学是整个大周汇聚读书人最多的地方，里面的学子就算想党同伐异，也会维持基本的体面，不会随便乱来。 “大周的科举制度，仍旧需要完善。老夫很认同你普及教育的做法，书籍推广方面，陛下与我们这些老臣会尽可能给你提供便利的。” “至于那几个大世家，你也不可掉以轻心。他们的势力远比你所想象的更要强大，陛下之所以还能稳住时局，除了她自己手段高明，也离不开高祖和世祖遗泽。” …… 诸葛晖语重心长地向梁萧讲解，梁萧静静倾听，心中感慨。 这位丞相，有过只提自己，有功只提别人。 大周能够保障四十年的稳定，其实离不开诸葛晖鞠躬尽瘁，为治理大周呕心沥血，面面俱到，以身作则，让那些大世家不敢轻举妄动。 他已经年逾古稀了，本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如今连他的妻子都在与他一道为大周效劳，稳定时局。 按照梁萧的认知，大周这么大的地盘，加上当年迁都之祸的影响，应该叛乱不断才对。 可如此风雨飘摇的大周，愣是保持着表面的稳定。 单凭段云衣一个女儿家的话，能不能坐稳皇位都是个问题。 当然，定国侯等忠臣同样功不可没。 这片土地从来不缺软骨头，同样不缺脊梁，总会有人在危急存亡的时刻挺身而出。 梁萧接受了诸葛晖的提议，暂时没有去面圣，因为现在段云衣还在处理盐政之事。 这几天各地喜报接连不断，很快就能大大缓解国库空虚的压力。 但那些世家和盐引政策下的盐商，难免要急得跳脚，甚至可能拼死反扑。 盐商手里掌握了大量的财富，还可能有世家支持，一旦煽动造反，足够朝廷头疼了。 眼下，梁萧还是需要搞钱，以备不时之需。 送走梁萧后，诸葛晖坐在房中，望着梁萧留下的字，若有所思。 梁萧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还给他留下一些养生的建议和注意事项，希望他长命百岁。 良久，诸葛晖才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的大周需要的不是驸马，而是帝君啊……” “相比之下，老夫这点晚节何足道哉……” 梁萧一到家，白勤就兴奋地带着账簿跑来汇报情况。 算上酒会预购沧海月明的各家商户，和一部分后续赶来进货的顾客，沧海酒的预购达到四千坛，作为清酒的月明酒，预购数量更是达到五千坛。 如果最后能够全部交割，梁萧能入账六十五万两白银！ 扣除两成酒税，仍有五十二万两。 这五十二万两再扣除段云衣的三成之后，还有三十六万四千两！ 目前他收到的定金只有两成，也就是十三万两，已经是一笔巨款。 相比之下，工人、工具和材料那点成本，根本微不足道。 任何朝代，一旦开放酒业，都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因为实在是太暴利了！ 当然，以后沧海月明不太可能每个月都卖出这么多的量，他必须搞好饥饿营销，不能让美酒贬值。 “如今我有自制一百副铠甲的许可，也该招募一些良工巧匠，先给雷洪他们打造精良铠甲。” 梁萧与白勤谈论间，门卫紧急来报。 “侯爷，大楚使团来访！” 第126章：正经人 大堂里的气氛异常尴尬。 梁萧和邢风坐在两个主位上，默默喝茶。 李心文等人坐在左侧，白勤和顾平休坐在右侧。 这本来是梁萧能给的最高规格接待，没什么毛病。 但李心文一直盯着梁萧，眼神凌厉，有时甚至带着几分恨意，让众人有些无奈。 梁萧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人的死亡凝视，微笑道：“李将军若是对本侯有什么意见，直说无妨，本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没有！！”李心文咬牙切齿道。 邢风一脸郁闷，道：“兰陵侯，目前只有我能代表大楚，我想与你好好谈谈。” 梁萧会意，点了点头，只随口说了句“李将军最近多喝热水”，便不再理会李心文，接过邢风递来的公文，浏览一番。 邢风已经提前知会过段云衣，取得了一部分许可。 大楚方面，希望梁萧能把报社开到他们国内，办报内容由大楚朝廷提供一部分，但必须保证不破坏两国形象。 段云衣没有反对此事，只是让邢风来找他谈，具体谈成什么样，大周朝廷不会干涉。 毕竟，把报社开到大楚国内就是梁萧能承诺的极限了。 梁萧神情严肃，道：“相信邢公子也知道报纸对于大周的意义。报纸相关的技术，是无论如何不能外传的。就算大楚天子许诺庇护，也防不住所有别有用心的人。报社开到大楚的事，风险难以估量，恕我不能答应。” 邢风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李心文，眼里的憎恶却转为惊讶。 她原以为梁萧会漫天要价，毕竟梁萧是个商人。 大周女帝也明确支持梁萧放手去做。 现在，他居然会为大周利益考虑？ 商人，不都是唯利是图么？ “不过，倒也不是毫无办法。”梁萧话锋一转，令大楚众人打起精神，“你们大楚需要的报纸，可以在我这里印刷，然后运到大楚国内销售。这一类报纸，可以取名为‘大楚日报’。至于报纸内容，当然不能有任何伤害两国情谊的内容。” 邢风眼前一亮，点头道：“那兰陵侯可否与我们联合试办一期？我想派人运回国内，然后由吾皇定夺。” 梁萧这才答应，补充道：“你们批量定制的话，我每份可以只卖九文钱。” 邢风谢过之后，又与梁萧谈了沧海月明的预购。 “大楚那边，也有不少爱酒的富豪，我冒昧一问，兰陵侯的两种美酒，月产量打算控制在多少？” 梁萧答道：“暂定每种四千坛，先看看市场需求，如果需求旺盛，会增产，需求疲软，会减产。但无论如何，我会全力保障沧海月明的价值。”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邢风微笑道：“如此，兰陵侯的美酒可以放心在我国销售，只需要正常缴税即可。” 李心文看着梁萧和邢风，心中又气又急。 梁萧越是风光，她和公孙月报仇的难度越大。 “白糖方面，兰陵侯都交给定国侯府转售了么？”邢风又问。 见梁萧点头，邢风又道：“定国侯府要价太高，大楚方面，可以以三百五十文的价格，向你进价一百万斤白糖，希望兰陵侯能考虑一下。” 梁萧点头道：“定国侯府从我这里进货，你们可以和定国侯府谈后续销售，或许有利可图。” 邢风道：“没有办法通融么？” 梁萧解释道：“恕我不能失信于定国侯府，毕竟，他们完全有可能自研白糖，却恪守契约，我自然要适度向他们让利，还望相关职能能理解。不过，我只是把京城一带的白糖交给定国侯府和公孙家，将来我的糖坊若是开到江南，也不是不能谈。” 邢风这才谢过。 大楚众人的眼里多了几分忧虑。 这几种商品，都是梁萧独有，就意味着大楚这边会有大量金银流入大周，为了购买这些商品。 两国关系不错，可一旦涉及国家利益，就不能只看情面了。 邢风交付了试办报纸的定金之后，又问道：“兰陵侯今后有何打算，一直经商，不打算从政么？” 梁萧不假思索道：“世事难料。” 邢风微笑点头，又道：“在回大楚之前，我希望找个合适时间，以我个人名义登门造访。” “随时恭候邢公子大驾。”梁萧郑重点头。 李心文冷不防道：“本将军也希望，改天以个人名义，单独造访，希望兰陵侯能够接见……” 梁萧一愣，打量着李心文。 “李将军是要和我谈生意么？” “你的眼里就只有钱么？”李心文不解。 梁萧一脸无辜，反问道：“我是个正经人，不谈钱，难道还要跟你谈感情？” 谈感情？ 李心文盯着突然一脸天真无邪的梁萧，额上已经隐隐有青筋暴起。 邢风叹道：“兰陵侯，失礼了……” “无妨，大楚巾帼敢爱敢恨，我已有所耳闻，随时恭候李将军大驾。” 梁萧微笑回应之后，感觉少了点什么，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找我是为了代表你们李家和我谈生意，毕竟我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李心文一愣，努力平复心情，僵硬地点了点头，却是越想越气，闷闷不乐，随团返回鸿胪寺。 梁萧送走大楚众人之后，眉头紧锁。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看着像是一副要吞了我的样子？” 鸿胪寺一处院子里，邢风屏退众人，单独询问李心文。 “李将军何故怨念重重？” “只是我的个人私事而已，你不必过问，我会努力克制！今天你做得很好，已经尽可能保障了大楚利益！”李心文别过头去，咬牙回应。 “你会有如此深重的怨念，莫非……” 邢风略加思索，惊道，“你、你已经失身于他了？” 李心文眉头一颤，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没有的事！！” 邢风连忙转移话题，道：“我观梁萧，行事沉稳，真英雄也，李将军一定要慎重对待此人。” 李心文冷笑道：“邢公子，人是很复杂的！” 邢风微微颔首，苦笑着自言自语：“你说得对，人是相当复杂的，你，我，梁萧，不外如是。” 发现邢风突然情绪低落，李心文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自知有愧于团队，只能转身离去。 邢风独自登上高楼，眺望远方，心情沉重。 沧海月明开售的事，很快就随着大周日报传遍全城，又造成一时轰动。 梁萧则在定国侯府，和沐平商议后续合作。 第127章：猛女心思 定国侯府作为将门家族，得天子恩准经营产业，算是皇商的一员。 大量的退役老兵改行，投入定国侯府名下各大镖局，充当保镖、护卫。 定国侯府的车队又有定国侯府这块招牌兜底，信誉可靠，是全国各地商家和富人委托护送的不二之选。 梁萧与定国侯府商谈的内容，正是由定国侯府提供一部分车队，护送他的白糖和报纸，前往全国各地。 因为现在的梁萧还没有足够多的亲信，把报纸、糖坊开到外地风险太大。 比如，活字印刷术和制糖工艺泄露，或者报社与糖坊被当地权贵强取豪夺。 沐平看着梁萧提供的规划书，微微颔首，对梁萧更是刮目相看，却有些疑惑。 “你能想得这么周到，可见你的确有商业天赋，为何之前的两年你一直做亏本生意呢？” 梁萧答道：“世伯应该也清楚，那时的我无权无势，镇远侯府又暗中针对我，京城里面能赚钱的生意，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呢？后来我才醒悟，但即便醒悟，也离不开陛下和公主殿下的知遇之恩，加上白糖和沧海月明、报纸，才成功破局。” 沐平恍然。 一旁的沐琴雪脉脉注视着梁萧，同样感慨万分。 她爷爷原本在边疆，偶然听说梁萧出现在京城，还不受镇远侯府的待见，就特地叮嘱家里，适当照顾梁萧，还安排了一门亲事：如果南宫宁不肯嫁给梁萧，就把她许配给梁萧。 为此，她老爹一度恼火万分，但碍于父命，还是给梁萧提供了一定的帮助。 可惜，梁萧最后还是赔得血本无归，一度酗酒，让沐平更是坚信，此子毫无进取心，配不上他女儿。 罪臣之后，反而不算什么，毕竟梁萧可以做个上门女婿，默默无闻。 而她，原本只是想通了，横竖是嫁，嫁给梁萧好歹是报恩，所以也没有反对老定国侯的安排。 现在沐琴雪只是庆幸，自己没有像南宫宁一样嫌弃梁萧，对他百般刁难。 现在，加上结义的江拂雪相助，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诱拐他呢…… 春心萌动的少女，一手托腮，就在一旁看梁萧侃侃而谈，越看越是欢喜。 “这些产业，依然只是起步，将来我会进军书业、基础酒业这些同样暴利的行业，与我爹曾经的这些政敌势不两立，同时，不会与定国侯府原有的产业竞争。但我希望，定国侯府能把纸坊都转售给我。作为回报，白糖今后优先提供给定国侯府，少量提供给公孙家。” 沐平满意地点了点头：“纸坊可以全部转卖给你，白糖方面，你是想把糖坊开到国内其他甘蔗产地吧？” 梁萧道：“不错！产出的白糖依然可以如现在这般，由公孙家代售。” 沐平闻言，看了一眼梁萧身旁的白勤，见白勤点头，才道：“梁萧，定国侯府其实一直是把自己当作吾皇的后备金库，毕竟皇恩浩荡四十年，没有君王庇护，我家什么都不是。往后，只要是陛下允许的交易，定国侯府都不会拒绝你，哪怕亏点小钱也没有关系。” 梁萧当即感谢，一旁的白勤则是一脸懵逼。 他的主上好像没提过此事。 沐琴雪美眸一亮，眼里的亲爹形象突然变得无比高大伟岸。 其实，她老爹的话根本只是托词，他单纯是因为自己这个女儿，才决定毫无保留与梁萧合作。 梁萧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定力，已经让沐平相信，他可以独当一面。 只不过，她老爹会如此直白地表态，梁萧他…… 果不其然，梁萧看向了沐琴雪。 沐琴雪俏脸一红，故作镇定，芳心大乱。 他果然隐约猜到原因了？ 梁萧神情坚定，道：“世伯一定不会失望，我梁萧更不会让真正可靠的生意伙伴吃亏。” 沐平欣慰点头，当即拍板，允许梁萧和定国侯府名下的镖局全面合作，随意招募镖师和护卫。 在自己的产业链成型之前，梁萧还需要大量的护卫和车队，协助把货物运往外地。 双方又签订了白糖与美酒的合作契约之后，沐平才和白勤离开大堂，只留下沐琴雪和梁萧，孤男寡女。 沐琴雪坐在一旁，不敢吱声，桌子下的双脚紧紧并拢，和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一起，微微颤抖。 她发现，自己奶奶教给自己的那一套“秘诀”，突然不管用了。 他可能真的不需要她的默默保护。 明明他才是自己的“猎物”，但他那如沐春风的微笑，和仿佛看透一切的深邃目光，总是让她心慌意乱，生怕自己露馅，遭到他的嫌弃，或者，吓跑他。 可一想到自己奶奶和爷爷的故事，她又忍不住兴奋，也想试试！ 梁萧喝了一口茶之后，注视着沐琴雪，似笑非笑。 “琴雪，你家的茶不错。” “是嘛？我也觉得~”沐琴雪平复心情之后，柔声回应。 梁萧笑道：“以后我可能会外迁，到时候，如果雪儿不方便随我一起去，就拜托你照顾了。” 沐琴雪乖巧点了点头，问道：“你外迁也会在当地做生意？” 见梁萧点头，沐琴雪鼓起勇气，道：“如果你真的外迁了，我会代表定国侯府，偶尔去找你谈谈合作……” 梁萧若有所思。 沐琴雪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有点蹩脚，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只是偶尔么？”梁萧突然笑了。 “诶？”沐琴雪一愣。 “你可以多来看看，我喜欢听你弹琴。”梁萧一脸认真道。 “好啊~” 沐琴雪不假思索答应，努力保持自己的矜持，心中暗喜：梁萧好像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呢？ 梁萧默默打量着一脸娇羞温柔的沐琴雪。 这姑娘…… 直到沐平带着白勤回来，才打破大堂里暧昧的气氛。 沐平交给梁萧一部分令牌之后，提醒道：“京城镖局那边我已知会过了，但商队护卫只是退伍老兵，与正规军差距不小，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梁萧心领神会，带着令牌去镖局，雇佣了三百名护卫，带回兰陵侯府，交给白勤去安置，之后又去找到雷洪。 此时，雷洪等十八人正在马场两两切磋，每个人身穿精良皮甲，手持长刀，威风凛凛。 梁萧招来雷洪，问道：“你估算一下，你们十八人以目前的军备和备用军马，能处理多少贼军？” 第128章：支持 雷洪沉思了片刻，开始严肃分析。 “侯爷，若是能充分发挥战马优势，寻常土匪，上千人也不足为虑，过万，依然可以来去自如，杀到手软，全身而退！若是正规军，能与千人周旋，就算敌军上万，我们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跟在梁萧身后的顾平休等玄卫，默默点头，心生敬畏。 雷洪并没有夸大其词。 现在这燕云十八骑，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目前人马穿的都是大周军库提供的最好的皮甲，带的是轻型皮盾。 这种皮甲和皮盾是经过多重工艺制作而成，防御能力甚至比一般的轻甲更强，相比铁甲，还胜在轻便，一套皮甲和皮盾十五斤左右。 再加上最近梁萧安排的“魔鬼训练”，这些曾经借酒浇愁的燕云豪杰，小队作战能力更胜以往。 千军万马，也留不住！ 现在玄卫们总算明白，梁萧的确是独具慧眼。 那些西域好马，物超所值，乌涂木也算是比较良心的马商！ “但如果有侯爷带领我等作战，放眼天下军阵，何处去不得？” 雷洪一时嘴快，脱口而出，满脸兴奋。 在场玄卫们瞳孔一缩，纷纷看向梁萧，见他一脸气定神闲，心中更是惊疑。 雷洪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他远不如梁萧？ 作为曾经的北境悍将，勇武过人的雷洪在军界赫赫有名，算是罕有的悍将，马战能与沐凌霄这种绝世勇者平分秋色，步战更是冠绝北境，老定国侯也没少让他领兵冲阵。 若不是得罪了公羊云，没有人会怀疑，雷洪将来至少会是个四镇将军。 这样的猛将，需要梁萧去带领他们冲锋陷阵？ 天下军阵，何处去不得？ 即使他们早已提前获悉，梁萧文武双全，此刻雷洪的话，还是给了他们不小的震撼。 这位“未来驸马”，武艺到底是什么水平？ 梁萧微笑道：“大漠深处，有瀚海，也有一座狼居胥山，有朝一日，说不定咱们都能饮马瀚海，封狼居胥，青史留名！” “好哇！侯爷说的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洒家听不懂，但是一听就觉得不简单！”雷洪一拍脑壳，十八位豪杰双眼放光。 梁萧轻抚着鸿鹄的马脖子，叹道：“是很不简单。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如今你们可是兰陵侯府的牌面。这一次，我需要你们藏在定国侯府的车队里面，应付沿途可能出现的匪盗。” “侯爷只管放心，若有匪盗拦路，管教他有去无回！”雷洪拍着自己的胸甲，一脸自信。 顾平休疑惑道：“侯爷，定国侯府的车队走的事官道，京城周边一带应该不至于出现匪盗吧？” 梁萧摇头道：“以防万一，因为这一次要护送人员和各种重要工具赶往江南，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那些大世家但凡有一丁点警惕，也应该早就盯上我了。” “侯爷的意思是，这些世家，可能暗中和一些匪盗或者叛军伪装的匪盗勾结，随时想要破坏侯爷的生意？” 梁萧一脸惊讶注视着雷洪，点头道：“不错！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面，雷洪，以后一定要多读点书，将来你必定能成为一代名将！” 雷洪拍着后脑勺，憨笑道：“是征北将军以前闲聊时和洒家说的，他和老定国侯都可以肯定，国内有不少叛军，背后都是有世家支持的，养寇自重嘛！” 梁萧总算放心，当即安排，三日之后，燕云十八骑就随定国侯府的车队启程。 一旁的顾平休，神情更加严肃。 这一趟车队，里面还混入了一部分玄卫和梁萧的工人，确实是至关重要。 这只是梁萧的商业行动，与朝廷无关，否则，他的主上一定会委派军队护送。 京城虽是大周首府，但大周幅员辽阔，郡县无数，梁萧是准备把自己商业版图扩张到全国，狠狠冲击这些世家的产业。 酒业和书业，还只是开始。 梁萧回到家中，看着正在乖巧写字的江拂雪，欣慰一笑。 “云袖这妮子，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段云袖身为公主，是女帝仅存的亲人，时常会帮自己的皇姐处理政务和宫中事务。 与江拂雪结义之后，她和沐琴雪才会偶尔借着探望江拂雪的名义，夜间来访，听他讲故事，和沐琴雪轮流为他磨墨。 就如江拂雪所说，红袖添香。 这妮子，一口一个“萧哥哥”，每次喊得他骨头都快酥了，而且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还总是尽己所能给他提供支持，充当他和段云衣之间的传话筒。 “这妮子，最近似乎越来越努力了呢，虽然总觉得看起来哪里不对劲。” 梁萧看着段云袖用新学的瘦金体写给自己的诗词，自言自语着，嘴角微微上扬。 沐琴雪的闺房里，段云袖低头不语。 “二妹，怎么闷闷不乐呢？”沐琴雪关心道。 段云袖可怜巴巴地望着沐琴雪，声音委屈：“我已经跟我皇姐交代最近收藏皮鞭的目的了，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沐琴雪神色一变：“啊？那我岂不是也暴露了？” 段云袖抿着嘴，点了点头。 沐琴雪瞬间紧张了起来，正要劝段云袖销毁皮鞭，却不料段云袖突然又捂嘴偷笑。 “不过我皇姐知道之后，又送了我好多种皮鞭，终于一百条，她说她会全力支持咱们‘狩猎’萧哥哥！！” 沐琴雪又惊又喜。 房间里，两个女孩子开始窃窃私语，笑得异常放肆。 “阿嚏！” 正在房间里画图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深秋了，差点忘了保暖。” 言语间，梁萧的目光落在自己披着的棉外套上。 “……” “是不是谁又在惦记我。” 梁萧喃喃自语，又取下腰间带鞘长剑，若有所思。 “大周难道真的没有能工巧匠？” 朝廷军库只能向他提供几套皮甲，这已经是段云衣全力支持的结果。 至于那些重甲之类的重要军器，都是前线军需，段云衣也爱莫能助，但允许他自己打造最多一百套，前提是向朝廷报备用途。 储存一百套重甲的许可，其实已经证明了段云衣对他的充分信任。 他需要燕云十八骑大放异彩，无论是重骑兵还是轻骑兵作战，都能惊艳整个军界。 这是他改变大周军事现状的起点，军事不作任何改变的大周，目前自保有余，但随时可能面临内忧外患，尤其是北胡南下的铁蹄。 但是他探访了京城里的那些铁匠，锻造铠甲的水平让他不敢恭维。 专业锻造铠甲的铁匠，都给朝廷办事了。 就在梁萧思考之际，一名玄卫带着一封请帖，赶来汇报。 “侯爷，大楚定国侯之子，邢风，大楚骠骑之女，李心文，有请！” 第129章：乱了分寸 送请柬的人，是邢风的亲信，邢海。 梁萧看着请帖上面邢风和李心文的落印，眉头一皱。 大楚使团得到了段云衣的特许，召集了一部分随访京城的大楚才子佳人，又邀请了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组建两国交流会，时间定在三日之后的辰时，地点在京城太学，正是秋高气爽好时节。 最近兰陵侯梁萧因为诗词声名鹊起，自然也是重点邀请的目标。 这所谓的两国交流会，让他想起了读书时的“联谊”。 交流会上肯定少不了俊男美女，不过梁萧相信，这天底下，不会再有女子能胜过他认识的这几位，顶多平分秋色。 南宫宁应该也受邀参加了，他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个烦人的女人。 而且，这交流会还是李心文协助举办的，那个女人，对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对他是一副随时要吞了他的样子。 当然，真正的重点还是，这交流会影响自己搞钱了。 最近，京城的各大商家，包括外地来的，都慕名而来，找他商谈合作，顺便探一探白糖和沧海月明的情况。 他的时间很宝贵。 而且，他还需要尽快找一些靠谱的铁匠，给燕云十八骑锻造合身的铁甲。 实在无人可用，他就只能想方设法，把那些非专业的铁匠培养起来，如此一来，费时费力。 他太懂居安思危的道理了，世事无常，没准明天北胡就南下了。 秋收之后，往往是游牧民族最喜欢南下的时节，更容易满载而归。 而一支精锐骑兵部队的组建，快的话需要一年，训练有骑兵经验的老兵，精益求精。 慢的话需要两三年，甚至更久。 考虑到邢风的面子和大周形象，梁萧最终还是答应了。 邢海当即返回鸿胪寺，向邢风汇报。 “侯爷，梁萧他看起来答应得很勉强。” 邢风默然。 李心文剑眉微皱：“这可是名扬两国的好机会，他勉强？” 邢海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交流会上刁难他。因为我只会，默！默！盯！着！他！！” 李心文最后咬牙切齿的五个字，让邢风主仆莫名的不寒而栗。 二人识趣地没有再劝，毕竟李心文平时确实保持了足够的克制，没有再误事。 李心文离开后，邢风皱眉道：“她最近频繁出入公孙家商会，对梁萧的态度也急转直下，或许和公孙家有关。” 邢海不解：“怎么可能？那位公孙家的三小姐，明显对梁萧很有好感。” 邢风道：“根据情报，公孙无极似乎很关注梁萧家里那个叫雪儿的小姑娘，公孙无极一走，公孙月又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毫无预兆……那个雪儿，来历可能不简单，你赶紧派人关注一下。” 邢海恍然大悟：“不愧是小侯爷！必要时，咱们能通过这个雪儿的事，交好梁萧，或者威胁他？” 邢风默然不语，邢海也识趣地闭嘴了。 御书房内，段云衣看完国库清单，美眸一亮，心情罕有的愉悦。 东海的食盐运往各地，官府专营，引来百姓争先恐后的抢购、囤积。 国库总计能够增收超过三百万两！ 等食盐运往全国各地……段云衣越发期待。 就连坐在台下的诸葛晖，也不禁面带喜色。 “陛下，这些钱可大大改善民生和将士待遇！” 段云衣点头道：“也离不开丞相你们的用心监察，避免了官员中途贪墨。” 诸葛晖谦虚道：“臣等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真正有功的是梁萧。” 段云衣情不自禁，叹道：“梁爱卿确实当记首功，比起以往的制盐法，这晒盐法更为精妙，降低成本的同时，大大提高效率，源源不绝产盐，方能让朝廷放心收回盐引，不再担心盐价的问题……” “此子确实是国之栋梁，百年难遇的奇才，而且相当明事理，识大体。”诸葛晖称赞道。 段云衣好奇道：“他明事理，我看得出来，识大体是？” 诸葛晖一脸郑重道：“是这样的，老臣曾经跟他提及陛下，他说陛下美若天仙，聪慧绝伦，又勤政爱民，真乃千年一遇的好女子。” 段云衣闻言，罕有的俏脸一红：“他、他真的这么说么……”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矜持，道：“他对朕可有什么意见？这和识大体有什么关系……” 诸葛晖淡然一笑，道：“他说，他无数次看陛下看得失神，惊为天人但谨记人臣之礼，不敢有非分之想。” 段云衣黯然垂首，神情复杂：“朕已经许诺让他做大周驸马，算是对他的补偿……” 诸葛晖看在眼里，顿时头大：“那婚约，果然是……” 先皇称他为“相父”，所以姐妹俩一直以祖父之礼待他。 眼前的君王，终究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一路成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自不必说。 诸葛晖略加思索，意味深长道：“陛下，这世间有些事，并非不可能。” 段云衣一怔，若有所思：“是么？” “是，就如梁萧横空出世。而且，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诸葛晖郑重道。 “不无道理……”段云衣微微点头，心情复杂。 诸葛晖离开后，段云衣望着墙上的《洛神赋》入神。 “是不是该去探望探望功臣呢？”段云衣美眸一亮。 但很快，段云衣又撇了撇嘴。 “还是算了，最近好不容易重拾威严，万一见了他又不小心乱了分寸，以后可就镇不住他了……” 段云衣胡思乱想着，目光逐渐变得幽怨：都怪他，总是让自己胡思乱想！ 只有他和妹妹，能让自己威风不起来。 可一想到梁萧厚颜无耻的模样，段云衣的嘴角又不禁微微上扬，满怀期待。 段云袖收藏的一百条皮鞭，她这个皇姐可是赞助了整整七十条！ “早晚要让琴雪治治他，瞧他得意的~” 此时，梁萧正在京城一家铁匠铺里观察，顾平休紧随其后。 看着正在卖力锻铁的铁匠们，顾平休小声道：“侯爷，只怕他们也不敢接这活，不光耗费时间，还要承担风险。” 梁萧无奈点头，没有勉强。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大街上允许携带刀剑，但私藏铠甲是重罪。 所以，他想要直接购买现成的铠甲，也不现实。 就在二人小声讨论时，一名玄卫跑来汇报，一脸兴奋：“侯爷，西南方有大量流民，正往京城聚集，规模过万！” 第130章：流民出身 西南方的流民超过万人，这一次也引起了京城各家的注意。 端木节、拓跋烈、公羊敬、独孤辰……各家代表齐聚一堂，愁眉紧锁。 大周世家众多，但能成规模、垄断高官的大世家，只有不到十家而已。 “不能再让梁萧得逞啊！”拓跋烈苦笑着，目光扫过同样一脸难受的众人。 梁萧招募流民的手段，让这些大世家也垂涎不已。 奈何，他们并不想给出这么好的待遇。 流民，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连京城本地百姓都不如的“贱民”。 当然，京城本地百姓也比他们眼中的“贱民”好不到哪去，只是碍于世家的体面，他们需要人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背地里，这些世家依然是一把把铁梳子，总有办法从这些百姓身上刮出层层油水。 “那些流民对梁萧感恩戴德，我敢肯定，就算梁萧要带着他们造反，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端木节咬牙道。 公羊敬眉头一皱，道：“他如此厚待这些贱民，对京城百姓而言，不是厚此薄彼么？何不从这方面入手，挑拨百姓与他的关系？再者，那些贱民做了工人，与梁萧签订契约，失去了人身自由，咱们也可以派人鼓动他们脱离梁萧！” 众人眼睛一亮：“妙哉！” “但眼下还是要避免梁萧招募这么多感恩的流民，派人潜入其中，也是不现实的，应该从根源上杜绝梁萧这种以工代赈的手段。”独孤辰沉着脸道。 众人若有所思：“总不可能让咱们去安置这些流民吧？让昏君安置的话，他们又对昏君感恩戴德，还不是一样？” 独孤辰冷眼扫过众人，突然笑了。 “往后，凡是靠近梁萧产业所在地的流民群体，一律打成叛军！” 独孤辰说完，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众人心头一凛，先是满眼的不可思议，接着便是纷纷点头：“倒也是个办法，如此，还能激化朝廷与地方流民的矛盾。” 独孤辰这才笑道：“先派人关注一下，梁萧到底还要收多少工人！我听说他的书坊马上就要开了，说不定还缺几百户工人。” 众人又商谈一番，散会之后，独孤辰坐上露天马车，返回自家在京城的祖宅。 大街上，独孤辰的露天马车与一辆香车相向而行。 香车窗帘被掀开，原来是沐琴雪正在眺望西南，催促随行的骑兵护卫：“再快点儿，梁公子应该已经到了现场。” 正在思考的独孤辰，惊鸿一瞥，不禁失神。 独孤辰回过神来之后，沐琴雪的马车早已远去。 “刚才那是谁家小姐？”独孤辰急问车夫。 车夫道：“少爷，那位是定国侯府千金，沐琴雪。” 独孤辰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这世间竟有如此美艳娇弱的女子，此女芳名远扬，是个大家闺秀……” 但很快，独孤辰的目光又恢复冰冷：“她口中的‘梁公子’，想必就是梁萧了，他们之间的传闻，果然……” 妒火中烧，独孤辰一拳狠狠砸在自己腿上，当即命令车夫转道：“跟上！” 大楚使团也收到流民消息。 “小侯爷，听说梁萧又赶去西南了！” 邢风看向一旁眼神越来越难看的李心文：“李将军，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梁萧还有什么手段？” 李心文冷笑道：“不过是博取虚名的手段而已，你家和我家难道不曾用过？” 邢风不以为然道：“那他两年前还散尽家财，照顾流民，难道也是博取虚名？” 邢海附和道：“小侯爷说得对，他善待流民的心一定是真的，招募流民当工人，也许是他近期发现的绝佳路子，而且这些工人待遇很高，一般人给不了，也就只有他舍得。” 李心文横了邢风一眼，起身返回自己的住所。 “你既然因为此事欣赏他，你就去看呗，不必总是照顾我这个副使的面子！” 等李心文离开后，邢海急道：“小侯爷，她再对梁萧抱着这么大成见，只怕真会坏事啊！” 邢风起身道：“我询问她，是例行公事。她当然知道，我与我娘曾经也沦落为流民，刚才她只是不想当众点破而已。咱们走吧。” …… 一个时辰后。 上万的难民，在大周特设的安抚司的动员下，停留在京城西南门。 城墙上还有一些权贵，现场观看，希望能从最近声名鹊起的梁萧这边学点经验。 随梁萧二来的除了顾平休等人，还有一部分工人家中的老人孩子，由他们负责协助接济难民。 按照梁萧的话，曾经也是流民的老人能给这些流民一定亲切感，而这些孩子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善意和感恩之心。 这一次，梁萧的队伍带来的都是些比较容易携带和咀嚼吞咽的干粮，方便施济，毕竟这一次过来的流民太多了。 顾平休守在一旁，看着正在动员老少的梁萧，肃然起敬。 流民增加，不利于京城治安，而且也会让他的主上脸上无光，毕竟之前户部一直反对天子动用国库存银，专门用来安抚流民。 梁萧以工代赈式的招募，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现在，他们的主上慢慢有钱了…… “侯爷，有个中年人一直不肯接受干粮！” 一个男童拿着葱饼，指着远处的那名中年人，一脸难过。 梁萧拍了拍他的肩膀，让男童先去休息，走向远处这名中年人。 此人一脸胡渣，生得五大三粗，此刻脸色蜡黄，注视着梁萧，道：“您是大善人么？” 梁萧想到“嗟来之食”的典故，点了点头，问道：“这些葱饼都是免费的，你是吃不下，还是？” “老板，我们先给您干点活再收吧！”中年人严肃道。 梁萧一愣，看了看对方身后的一家十几口，个个面黄肌瘦，看着远处葱饼，咽着口水。 看在眼里，梁萧心中暗暗称奇。 “我们给您干点活吧……”这群家属纷纷附和。 梁萧微笑道：“先吃饱了，有力气了再干不迟。” “不不不，这是我家的祖训，老板，等我们干点活再接受这些报酬！”中年人斩钉截铁道。 梁萧见这群人眼神坚定，略加思索，微笑道：“那你们给这些发饼的老人捶捶肩吧。” 中年人一愣，随即憨笑点头，招呼家人去给老人们捶肩。 城楼上的邢风，很快从上楼的部下那里了解了梁萧与中年人的谈话，对随行众人叹道：“此人能维护他人尊严，未来麾下必定是能人辈出，不容小觑，可惜不在大楚。” 大楚定国侯府众人连连点头，看向梁萧的目光越发敬畏。 一刻钟后，梁萧叫停了中年人一家，道：“好了，你们可以放心吃了，这是报酬。” 中年人一家如释重负，谢过之后，干粮就水，狼吞虎咽了起来。 等他们吃饱之后，梁萧私下叫来中年人，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中年人恭敬答道：“小的姓蒲，名元，巴蜀人士，家中世代铁匠。” 第131章：蒲氏 顾平休又惊又喜，看向梁萧，意有所指道：“莫非是巴蜀的铁匠世家，蒲氏？？” 蒲元郑重点头，谦虚道：“虚名而已，我家感念诸葛丞相当年大恩大德，决定全家搬迁，谁知会遇到劫匪，把一家钱财抢了个干干净净，工具也被夺了，才保住性命。不得已，才流落京城……” 梁萧打量着蒲元，目光灼灼，道：“先生可愿意接受我的招募？” 蒲元也打量着梁萧，良久，道：“等小的拜访过诸葛丞相，再来回报恩公，如何？” 梁萧点了点头，和顾平休相视一笑。 拜访诸葛晖？ 就算蒲元被朝廷招募，应募之前，帮他造几件铁甲，也不成问题。 顾平休问道：“你会打造铁甲么？” 蒲元答道：“小的当然会！不过，要论造甲，我那胞弟乃是巴蜀一绝，与小的已经分家。不过，甲胄这东西……” 顾平休见蒲元面露难色，解释道：“我们侯爷已经取得朝廷许可，能存甲一百副！” 蒲元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待小的拜访诸葛丞相之后，一定好好和恩公谈谈！” 梁萧欣然应允，心中越发渴望。 此人行事谨慎，还明事理，是他的菜！ 说不定还有机会，派人把蒲元在巴蜀那边的胞弟也带过来！ 梁萧当即派人护送蒲元，去见诸葛晖，蒲元的家人留下来，接受款待。 而在城墙等各个高处，有不少人驻足观看。 较近的，沐琴雪，邢风，独孤辰等人。 稍远的，有公孙月等人…… “那人是巴蜀名匠蒲元？” 远处的公孙月听闻消息，脸上的惊讶转为不悦。 而在公孙月的身后，李心文的眼神复杂无比。 她拒绝了邢风观看梁萧的邀请，结果公孙月又来找她…… 因为担心公孙月又“上当受骗”，她最后还是跟了过来，也了解了城楼下发生的事。 公孙令小声道：“小姐，那个蒲元颇有气节，兰陵侯又能照顾他的尊严，巴蜀的蒲氏，只怕……” 公孙月默然不语。 一旁的李心文冷不防小声问道：“他以前，用的就是这些手段？” 公孙月只觉得如鲠在喉。 不管她怎么解释，李心文都认为她是对梁萧旧情复燃。 她总不可能让这个结义大姐检验一下，证明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 身为大哥的公孙无极，又在公孙月心里被碎尸万段了一百遍。 李心文哀叹道：“你不必担心，姐姐永远不会被他迷惑，心慈手软！” 公孙月只好乖巧点头。 远处香车，沐琴雪透过车内窗户，远远望着梁萧的背影，目光迷离。 现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和少数一起救济流民的善人，其中就有定国侯府的人，刚才特地跑来通知她关于蒲元的事。 “他真的好懂哦……”沐琴雪一脸花痴。 坐在自己车里，她不必担心旁边有人能看到自己。 独孤辰、公羊敬、拓跋俊三人，带着家丁站在城墙上，双手抱胸，驻足观望。 “公羊兄，拓跋兄，此人若不早除，只怕咱们几家永无宁日。”独孤辰冷声道。 公羊敬和拓跋俊只是默默点头，目光冰冷。 “此人行事，出人意表，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咱们谨慎对待，切莫引火烧身。”拓跋俊咬牙切齿，目光恨不得将梁萧千刀万剐。 他早已将段云衣视为囊中之物，而今，这个横空出世的兰陵侯之子，短短数月之间，飞黄腾达，还屡立大功！ 就连诸葛晖都当众称赞梁萧，此举也让尊敬诸葛晖的百姓更加尊敬梁萧。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他还会招募多少工人？咱们送进去的细作，还有没有可能成功？”公羊敬无奈道。 “那可是你家精心栽培的细作，以假乱真不成问题，他不可能看得出来！”独孤辰道。 公羊敬这才微微一笑，面带自信：“毕竟，这几个细作可是提前加入这些贱民队伍，早已融入进去！” 就在此时，远处安抚司的官员纷纷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为首的安抚使，当众宣告：“吾皇旨意，开仓放粮，安置所有流民，以工代赈，安排生计！” “什么？？” 现场众人，除了梁萧和沐琴雪，无不震惊。 朝廷出面，以工代赈？ “国库不是没有钱么？” “谁说没有钱？最近盐政收入突然暴涨呢！这说明了什么？陛下一直是心系百姓的，只是以前有心无力而已！” 现场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无一例外，都是在称颂，皇恩浩荡。 所有流民感激涕零，纷纷叩首谢恩。 “这回不是梁萧招募贱民？这竖子，只是单纯过来露个脸，救济他们一下？”公羊敬得知消息，皱紧眉头，一脸郁闷。 他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家族细作，被朝廷接管…… “梁萧这小子，真是侥幸啊……”独孤辰微眯着眼，怒极反笑。 得知梁萧这一次没有宣布招募工人，李心文陷入沉默。 公孙月远远望着梁萧的背影，心情复杂。 她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小妹为何会死心塌地跟着这头牲口。 梁萧可是面对足足上百精锐，依然舍命相救她的小妹…… “这个男人，似乎很不好对付呀……”公孙月心中莫名焦虑。 自从了解了梁萧和沐琴雪的“绯闻”之后，公孙月就开始担心了。 更有甚者，京城还有梁萧是女帝面首的流言。 若梁萧真被大周女帝看上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加把劲……”公孙月满眼不甘。 一旁的李心文看在眼里，知道她是旧情复燃，心都碎了。 “陛下圣明！这回安置难民，户部也无话可说了，毕竟库银足够！外面都是百姓对陛下歌功颂德的声音！百姓都说，陛下能善待流民，自然也能善待天下万民！” 段云衣听着林端的汇报，叹道：“百姓里面，其实也有梁爱卿安排的人。” 段云袖早已笑靥如花，哼哼道：“姐姐，可是萧哥哥的人也没说谎呀，他们只是让百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对他们好~” 段云衣这才点头，道：“巴蜀的名匠蒲氏也来到了京城，正好……” 第132章：削铁如泥？ 丞相府内，蒲元见了诸葛晖，眼圈微红，翻身便拜：“丞相！别来无恙！” 当天下午，诸葛晖的孙子诸葛成来访，向梁萧传达诸葛晖的意思。 这位铁匠蒲元，三十年前就和他父亲一起，为大周精锐部队造了三千口利刃，深受高祖好评。 那时，蒲元还未及弱冠，就已尽得家族真传，如今更是经验老到，自不必说。 公孙家也曾邀请蒲元加入，专司打造兵器，但蒲元一直只答应接活。 随着巴蜀各家纷争日渐激烈，蒲元和自己弟弟商量，自己拖家带口，去京城落户。 毕竟，像蒲氏这样的名匠世家一直是各大势力争抢的香饽饽。 可惜天不遂人愿，蒲元一家不幸遭遇劫匪，险些命丧中途。 诸葛晖提议，让蒲元暂时效力于梁萧，将来等梁萧有资格领兵作战，也一样是为国效力。 “梁萧，我爷爷说，这位蒲先生最精通武器的打造，如果一直让他去打造铠甲，有些屈才了！”诸葛成提醒道。 梁萧若有所思：“那就暂时委托蒲先生为我打造十九副铠甲，期间，我会再寻访铁匠，专门打造铠甲，蒲先生也可专心锻造兵刃。” 诸葛成离开后，已经安置好家人的蒲元来见梁萧，翻身便拜。 “小的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梁萧扶起蒲元，请他上座之后，向他述说自己的打算。 蒲元叹道：“等时机成熟，小的也可以试试通知还在巴蜀的胞弟，他专精铠甲锻造，一定不会让侯爷失望。只是……” “你放心，除非能够绝对保障令弟一家沿途的安全，否则朝廷不会随便召见。至于先生，你为我打造足够十九人用的军器之后，随时可以担任宫廷匠人，不能只为我办事。”梁萧微笑道。 蒲元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思绪万千。 他拜访诸葛晖之后，其实是希望能投效朝廷，吃碗公家饭。 至于梁萧这个恩公，自己想办法给他打造几件铠甲也行。 身为铁匠，他当然明白铁甲的意义。 在巴蜀，只有野心家才会暗中储存这种级别的铠甲。 但诸葛晖特地叮嘱他，可以放心为梁萧出力。 再看梁萧如此通情达理，蒲元暗自惭愧，郑重道：“小的不是专精铠甲打造，也只是相对舍弟而言，侯爷大可放心！” 梁萧谢过之后，突然问道：“蒲先生，这世间真的有削铁如泥的武器么？” 蒲元不假思索道：“有！” 梁萧补充道：“我说的削铁如泥，不是形容武器锋利而已，而是真的能轻松砍断别人的铁甲，那种削铁如泥。有么？” 蒲元斩钉截铁道：“真的有！” 梁萧顿时来了兴趣：“试请一言！” 梁萧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家老头子提过，自己年轻时有一把削铁如泥的银色神戟，可以轻松砍开三层铁甲！ 以前的梁萧深信不疑，但如今的他拥有现代知识，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即使是现代人制作的刀剑，也做不到轻松砍断钢铁。 但老头子向来说一不二，从不吹牛。 对此，梁萧只能猜测，可能那把武器确实很锋利，而它砍开的铁甲制作工艺不行，要么就是太薄了。 那把银色神戟连同老头子的贴身宝甲，当年被老头子一并送给大周皇室，充当高祖的陪葬品，世祖当时希望老头子能保存起来，将来交给为国为民的弟子，最后还是拗不过这位武圣，只能答应。 因此，梁萧想要取得那把银色神戟，也不现实。 一直以来，梁萧都有些疑惑，这老头子和大周高祖的关系绝不简单。 如今遇上蒲元这种专业人士，他也迫不及待想证实一下。 至少，自己可以让蒲元打造一把不容易卷刃的精良武器。 蒲元见自己的恩公提到自己专业的领域，顿时也来劲了，道：“这世上不光有削铁如泥的武器，还有一种最坚固的防具，即使是用这种武器，也几乎不可能砍开铠甲！” 梁萧眼前一亮。 老头子也是这么吹嘘自己陪葬的那件宝甲的。 “萧儿！要是为师能未卜先知，梁家能有你这样的后人，为师当初就该给你留着那件宝甲！” 老头子满是惋惜的感叹，梁萧记忆犹新。 “侯爷可知道‘银龙金’和‘白龙金’？银龙金，重比黄金，就是专门用于制作武器，削铁如泥。白龙金，轻如浮木，制作铠甲，穿戴轻便，坚不可摧。” 梁萧静静倾听，心中疑惑。 看来，老头子的那把银色神戟，就是以银龙金锻造而成。 这是什么金属？还是合金？ 还是说，这个世界存在几种超出自己认知的物质？ 不管怎样，梁萧都需要一把神兵利器，保证自己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战场凶险，瞬息万变，稍有不慎，饮恨沙场。 就算只是为父报仇，他有朝一日也必须领兵北上，驱除胡虏。 蒲元拍了拍自己椅子的把手，笑道：“就算这是一寸粗的铁棍，只要是天生神力的猛士，以银龙金制作的武器全力一击，就可以轻松砍断！” 果然，老头子的话，得到了蒲元的证实！ 梁萧急问道：“那先生可有这两种金属的下落？” 蒲元道：“在巴蜀，有一支古老的隐世部族，以‘剑族’为名，他们曾经提供银龙金和白龙金，委托先父打造过一柄宝剑和一件宝甲。先父当时用的是一种名为‘熔神香’的木头，熔化两种金属，勉强能够打造！” “懂了。” 梁萧微微颔首，想起了前阵子来找雷洪的西川剑宗，剑沧浪。 看来，得想办法把这人先拐过来。 梁萧又与蒲元细谈了一番，了解了银龙金和白龙金的细节，便委托蒲元打造兵器。 十九套铁制盔甲，十九口利剑，一杆长枪，一杆方天画戟，十八口长刀。 蒲元拍着胸脯保证：“定不负侯爷厚望！” 公孙家商会里，公孙月独自坐在院子里，心绪复杂。 她知道，自己被混账大哥骗了，翻遍那封密信，通篇唯一的一句真话，就是那句“你可是我的三妹，她的三姐”！ 梁萧那牲口，似乎真的重情重义，又能善待穷苦百姓。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小心翼翼，维护一个流民坚持的尊严。 这个流民，居然还是巴蜀的知名铁匠蒲元，对梁萧而言是意外之喜，对公孙家而言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梁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玷污自己年仅十岁的小妹呢？ 自己的小妹跟着梁萧这样的人，倒不至于误入歧途。 但想要梁萧投靠公孙家，难度远超她的预估。 “京城第一才女沐琴雪，似乎对他颇有好感呢？” 公孙月轻轻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心中有一股莫名危机感。 “我得想方设法，见见这位沐小姐，让她知难而退。” 就在公孙月沉思对策之时，公孙令小步跑来急报：“三小姐，剑宗大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一文一武！” 第133章：女孩子 剑沧浪一进院子，就急问道：“小月，你跟梁萧，真的有那段过往么？” 公孙月神色一变，吃一堑长一智，一脸委屈道：“四哥别相信我大哥的鬼话，我以前压根不认识梁萧……” 剑沧浪摆了摆手，一脸淡定。 “无妨，我向来清楚，你大哥干大事能独当一面，干小事就免不了厚颜无耻，卓先生也差不多。” “嗯嗯，他们是一丘之貉~”公孙月总算好受了一点。 一般人并不知道，公孙家就是出自剑族。 剑沧浪，可是她的四堂哥。 有这么个正经的四堂哥相助，公孙月总算感觉多了几分把握。 剑沧浪叹道：“不管怎样，我都该来京城一趟，毕竟雪妹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归剑族。” “听说四哥还给公孙家找来了一文一武？”公孙月问道。 剑沧浪道：“只是合作关系，他们都是受家族长辈之托，协助巴蜀稳定局势，你一会儿注意分寸，他们与大周朝廷关系也不错。” 片刻之后，公孙月随剑沧浪前往大堂，会见来客。 大堂内，公孙月打量着对坐的两人。 一名书生，一名武士。 左边书生，面貌俊朗，纸扇轻摇，一脸和煦的微笑，天下大事，成竹在胸。 关拢贵族，林家年轻一辈最为杰出者，林式！ 右边武士戴着鎏金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目光锐利，正在品尝沧海酒，仿佛现场的一切与他无关。 关陇贵族，常家第一武士，常破浪！ “久闻二位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公孙月举杯称赞。 “过奖。”林式微笑回应，以茶代酒。 “嗯！”常破浪只是闷声回应，又自顾自喝起酒来。 林式见状，连忙赔笑道：“三小姐不必介意，这小子在外面一向寡言少语。” 公孙月微笑道：“无妨，金花少爷外冷内热，谁人不知？二位能协助我家，不胜荣幸。” 常破浪这才向公孙月抱拳道：“失敬！” 剑沧浪道：“诸位来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何感想？” 林式拿起桌上的报纸，皱眉道：“这梁萧，能弄出白糖和报纸这种新奇又热卖的东西，还能因功恢复爵位，不容小觑。我的建议是，坐山观虎斗，咱们几家可不能得罪朝廷。那几个垄断京官的大世家，才应该着急呢。” 公孙月点头道：“二位可有收到大楚使团的邀请？” “交流会么？邢公子的邀请，我俩也收到了，那梁萧应该也会参加，我也想好好观察此人，是敌是友，再做打算。”林式答道。 “我和三小姐也收到了，去看看吧。”剑沧浪道。 “希望二位和剑宗见机行事，适时表态，对这梁萧，不宜结仇。”公孙月提醒道。 林式与常破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可以！” 夜间，沐琴雪又来拜访梁萧，谈论交流会的事。 “琴雪，那些世家子弟似乎也会参加交流会，到时候，你可不能再为我出头。”梁萧叮嘱道。 沐琴雪柔声道：“我只说公道话……” 梁萧见她眼神委屈，心有不忍，只好由着她了。 蓦然，梁萧又想到什么，道：“琴雪，你觉得你大哥武艺如何？北境一带敌人之中，可有你大哥拿不下的猛将？” 沐琴雪忸怩道：“人家是女孩子，哪懂那些打打杀杀的……” “啊？是么？”梁萧一愣。 沐琴雪低下螓首，嗫嚅道：“以后我想做我娘那样的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和自己的如意郎君花前月下，夫唱妇随……” “挺好。” 梁萧点了点头，注视着一脸乖巧的沐琴雪，似笑非笑，不再多问。 沐琴雪子女已经乐开了花：他好像真不知道自己会武功呢？ “就算他发现老娘爱喝酒……喝酒，也不等于会武功嘛~” 沐琴雪越想越是欢喜，表面上依然是一脸委屈。 她的奶奶，保护了她爷爷半辈子，是她最崇拜的榜样。 四五十年后，说不定她沐琴雪就是梁老太君！ 一旁正在写字的江拂雪，偷偷瞄了江拂雪一眼，心中赞叹。 “真不愧是我的嫂子，我三姐就靠你拿下了~” 梁萧又想起什么，问道：“琴雪，过一阵子我可能得去兰陵视察一回封地，云袖她不能乱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沐琴雪一愣。 梁萧恢复爵位和封地之后，不去看看，也的确说不过去。 “跟着他去视察封地，很可能会被兰陵的百姓们误当成梁萧的夫人，哎呀，真让人苦恼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沐琴雪心中莫名激动，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月光照耀沐琴雪温柔的脸庞，倾国，倾城。 梁萧一时看得失神。 他回忆过往，自己去定国侯府之前，的确没见过沐琴雪。 但为何，自己总是觉得，她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然，还有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既兴奋又刺激。 第二天一大早，梁萧奉命入宫面圣。 姐妹俩正在太庙，祭拜高祖和世祖，听说梁萧早到，便商量了一番。 “反正他早晚是大周驸马，让他进来吧。” 段云衣下令之后，正在御书房外招待梁萧的林端得令，立即领着梁萧绕道前往太庙。 这太庙相比大殿，看似简陋，却庄严神圣，一派肃穆。 大量的玄卫驻守于此，每日护送皇室成员参拜。 段云衣能让自己进来参拜，其意义不言而喻。 梁萧一登上台阶，就发现两侧玄卫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二人来到大门口，林端进去片刻，才出来通知：“兰陵侯请进！” 想到高祖和世祖功绩，梁萧庄重前行，踏入大殿。 映入眼帘的，是前方墙壁上的两幅画像。 一幅是须发皆白的国字脸老者像，在正中央，即使垂垂老矣，依然不怒自威。 另一幅则是相对年轻的中年人，圆脸，神态温和。 梁萧注视着中年人画像，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是世祖的画像，为何看起来有点眼熟？ 如果给他加一撇白胡子…… 梁萧的脑海中猛然浮现世祖加了白胡子的印象，瞳孔一缩。 怎么跟他家老头子，挺像的…… 第134章：九族消消乐？ 梁萧注视着世祖画像，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再给世祖的画像加点皱纹，再加点白发，神态再沧桑一点……那就和老头子更像了！ 再看高祖和世祖，还有眼前的女帝姐妹花，哪有半分相似？ 段云衣和段云袖，眉眼、鼻梁和世祖相似，和老头子也挺像的…… “这位世祖的生父，难道是……” 梁萧差点窒息。 这糟老头子假死隐退不说，还要自己发誓不在外面提及自己和他的关系，更要自己立誓效忠皇室……梁萧似乎能理解了。 搞不好，这就是“九族消消乐”的大罪，他这个徒弟也难逃一死！ 但梁萧的心里很快又冒出了一个疑问。 他是老头子一手带大的，尽得真传，也很清楚老头子的秉性。 不可否认，老头子和他一样平日里厚颜无耻，但人家好歹是大周武圣，史书记载，其人德高望重，正气凛然，怎么可能干出给高祖戴绿帽子这种事？ 老头子爱喝酒，但酒品极好，只要醉了，倒头就睡，不醉的时候，头脑相当清醒，首先排除酒后乱性的可能。 大周世祖，据说是陈皇后所生。 那位大周高祖，和自己的原配陈皇后恩爱得很。 老头子平日里和他说得最多的，都是对高祖的怀念，却没有任何愧疚，而且从来没有跟他提过陈皇后，不像是绿了高祖的样子。 陈皇后和老头子也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老头子姓梁，是梁萧爷爷的族兄，血缘关系比堂兄弟稍微远一点，但也是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同族。 大周立国之前，梁家遭遇横祸，只剩下老头子和梁萧的爷爷追随大周高祖南征北战，分别成就了大周武圣与兰陵侯的威名。 一幅画像，让梁萧意识到此事相当不寻常，可能另有隐情。 如果世祖真的是老头子的子嗣……那这对姐妹岂不是还和自己沾了那么一丢丢的远亲？ 照顾好他的两个孙女，就更是理所应当了？ “萧儿，你给我记好了。去了京城之后，倘若镇远侯府对你有半分不敬，你就立刻跟南宫宁退婚，明白没有！” 梁萧的心思活络了起来，突然想起自己下山之前，老头子特地如此叮嘱自己三遍，还因为自己一脸懵逼询问为什么，踹了自己的屁股。 如今看来，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但也确实对他爱得深沉…… 只是目前情况不明，梁萧知道，自己的确不能贸然提及老头子的名号。 说不定这位女帝和诸葛丞相已经猜到了，自己也得视情况应付。 “萧哥哥？” 段云袖的呼唤，将梁萧的思绪拉了回来，重新看向眼前的姐妹俩，心情复杂。 “唉，真拿这糟老头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我是他的传人呢。”某人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无耻。 原本还庄严肃穆的女帝，突然发现梁萧目光变得与平时不同，被他盯得逐渐有些不自在了。 “梁爱卿？” 梁萧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歉意一笑：“突然受邀参拜太庙，臣着实受宠若惊。” 段云衣叮嘱过他好几回，私下不必向她鞠躬下跪，这倒是让他好感倍增。 “既然来了，你也祭拜一下先皇和高祖。”段云衣催促道。 梁萧翻身便拜，神情庄重。 段云衣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面对梁萧的目光，她好不容易重拾的威严差点又荡然无存。 诸葛晖还说，梁萧私底下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一旁的段云袖，深深地注视着梁萧，俏脸上浮现几分羞怯。 梁萧进入太庙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皇姐钦定的大周驸马了。 她与梁萧刚认识那会儿，就觉得这个少年非同寻常，而且总是给自己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姐妹两人面对文武百官，颇有种无力回天的窒息感。 梁萧出现之后，这种窒息感消失无踪了。 认识久了，她心里对梁萧越来越有好感，但考虑到他是自己姐妹的单向未婚夫，即使自己皇姐提议她和沐琴雪并嫡，她也一直不敢直面这份好感。 直到梁萧在丞相府慷慨陈词，又当众提及，要把那首报国明志的诗送给她，那一刻，其实她连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家伙，有时是厚颜无耻了一点，但这样才好玩！ 太庙里的三人，各怀心事。 等梁萧起身之后，段云袖再也抑制不住仰慕之情，深情款款道：“有萧哥哥这样的人在，大周就有希望~” “不错。”段云衣道。 梁萧郑重道：“陛下，太平盛世非一人之力可成，离不开大周臣民万众一心，臣不敢居功自傲。望陛下能够善待将士，合理提升他们的待遇和地位，将来更应该让他们以参军为荣。待臣书坊开业之后，天下万民读书的门槛大大降低，以后科举才能有效打破世家垄断官职的现状。” 段云衣点了点头，欣慰一笑，又见梁萧看自己看得短暂失神，芳心大乱，连忙道：“顾平休对你训练燕云十八骑的方法赞不绝口，丞相也颇为认可，朕有心从京城羽林军良家子里挑选二百精锐，给你小试牛刀，让你证明自己，你何时准备好了，就让玄卫找朕汇报。” 等梁萧谢恩之后，段云衣又注视着高祖和世祖的画像，仿佛在自言自语。 “如你所言，大周立国之初，根基不稳，全凭几位老臣维护稳定，朕没有先皇和高祖的雄才大略，能遇见你这样的良才，实乃一生之幸。梁爱卿，你眼里的大周未来，是怎样的？” 梁萧郑重道：“自然是人人安居乐业，军民一心，百姓再也不必担心哪天需要易子而食。想要争取清平盛世，就必须攘外安内，与异族终有一战，那些军阀也不得不防。陛下可千万不能因为盐政收入改善而大意轻敌。” “朕希望你也能戒骄戒躁，毕竟你可是承诺，在这条路上与朕同行，让先皇看看，大周兴盛，驱逐胡虏，指日可待……” 段云衣一口答应之后，感慨良多。 她原本还想借着话题，提醒梁萧戒骄戒躁，想不到却是梁萧先提醒她。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盛名、地位和财富所累，一如既往行事稳重呢？ 欣慰之余，段云衣罕有地柔声问道：“那你对朕可有其他建议？直说无妨。” 梁萧略加思索，道：“陛下要笑口常开，对身体有益。” 他关心的居然是自己身体健康？ 段云衣语塞片刻，微微抿嘴，道：“只要大周万民过得越来越好，朕自然会笑口常开……” 梁萧微微颔首，对眼前的女帝也不禁多了几分敬意。 大周三代君王，都能以百姓为重，实属难得。 祭拜结束之后，段云衣正要留梁萧在宫里用膳，却有玄卫紧急来报、 “主上，公孙家三小姐，公孙月，代表巴蜀大元帅觐见！” 第135章：区别对待 御书房里，公孙月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女帝和公主，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早就听说过，这对姐妹绝色倾城，今日一见，连她都不免惊为天人。 她们的姿容，不逊色于自己…… 尤其是主位上的那位女帝，雍容华贵，却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皇者威仪，这是只有坐过龙椅的人才可能培养出来的气质。 但真正让她感到不适的，是梁萧也在御书房内。 他还是和大周女帝一起进来的。 “根据情报，今天应该是大周女帝往太庙例行祭拜的日子，这牲口跟着她进了这御书房，难道……” 一瞬间，公孙月心中的危机感爆发。 除了皇室子弟，一般人是没有资格进太庙祭拜的，即使是诸葛晖这样的老臣，也需要女帝挑选重大日子安排才行。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梁萧对她不冷不热。 有这么一对娇艳可人的姐妹花近在眼前，他还需要惦记巴蜀公孙家的女人？ “这可如何是好，对小妹用强是不行的……嗯？用强？” 公孙月的目光突然移向默不作声的梁萧。 就在公孙月胡思乱想的时候，段云衣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先前公孙将军与卓先生已经朝贡，述说巴蜀臣服之意，你今日面圣，可是有其他要事？” 公孙月回过神来，取出一枚金印，递给林端。 林端检视之后，道：“陛下，是公孙家的真品。” 公孙月这才解释道：“如陛下所见，臣作为公孙家直系子孙，有资格全权代表公孙家行事。陛下改革盐政，让大周万民吃得起物美价廉的盐，实乃圣君之举。不过，巴蜀一带交通不便，想要巴蜀百姓也享受到这等福利，颇为困难。” 段云衣没有点破，问道：“你说得不错，公孙家世受皇恩，治理巴蜀也不容易，那你家有何打算？” 公孙月道：“臣希望，巴蜀这边能派遣专人，今后以低于官方二十文钱的价格，批量进购这种盐，再以货船沿江而上，运往巴蜀兜售，让巴蜀百姓也能吃到物美价廉的盐，朝廷这边也不必再往巴蜀一带运盐了。” 梁萧眉头一皱，看向段云衣，发现她也在思考。 东海产出的盐数量惊人，对巴蜀盐政冲击不小，公孙家不可能坐视不理。 公孙月的意思很明显，先对大周朝廷释出善意，干脆以三十文价格让利一部分给大周朝廷，把这种盐送进巴蜀，除了卖给巴蜀百姓，还能卖到西南一带，甚至远销异域，牟取暴利。 本来巴蜀一带的食盐产量也有限，大量的东海食盐进入巴蜀之后，只要公孙家运作得当，依然可以维持暴利，甚至比往年增收一点。 若公孙家不这么提议，大周朝廷是有资格派人去巴蜀卖盐的，毕竟巴蜀还是名义上的大周国土。 到那时候，公孙家就面临两种选择，吃哑巴亏，或者与大周朝廷撕破脸。 三十文钱进价，相当于段云衣能从巴蜀那边赚一半的钱。 段云衣略加思索，道：“此事关乎财政，朕需要与丞相等人商议一番。公孙月，你可有其他请求？” 公孙月饶有深意地看了梁萧一眼，道：“臣希望，陛下能够开恩，允许兰陵侯加大白糖产出，同时在巴蜀开办报社……” “梁爱卿意下如何？”段云衣看向梁萧。 梁萧道：“白糖产量取决于甘蔗，不是我能决定的。至于报社，目前只能开在京城，如果公孙家一定要报纸销往巴蜀，可以批量定制，但定制的内容必须经过朝廷的严格审核，方可通过。” 段云衣欣慰地看了梁萧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她最担心的不是什么盐政，而是梁萧真的去巴蜀开办报社。 报纸带来的甜头，她作为皇帝，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万一让公孙家掌控报社，以后巴蜀就真的成了公孙家的后花园，不可撼动。 公孙月眼里浮现几分失望，道：“那，陛下能否准许臣与兰陵侯全面合作，臣希望能时常拜访兰陵侯府……” 闻言，姐妹俩一愣，段云袖更是满脸警惕，打量着公孙月。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在打她心上人的主意？ 不可原谅啊！！ 这公孙月的确美艳绝伦，足以倾倒众生，倒是让她感受到了危机来临。 “果然，还是要更努力诱拐萧哥哥！” 段云袖一脸乖巧，望着梁萧，楚楚可怜。 段云衣道：“梁爱卿是皇商，不过朕也不好干涉臣子生意，你自己与他谈便是。” 梁萧迎上了段云袖的目光，差点骨头又酥了。 这小眼神，足以杀死世间无数男人！ 梁萧迅速败下阵来，一脸严肃道：“兰陵侯府乃是搞钱圣地，欢迎任何诚心诚意来谈生意的客人。” 公孙月幽怨地望了梁萧一眼：“好吧，我会的……” 段云袖看在眼里，表面上一脸惋惜，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只谈生意，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和沐琴雪就不一样了，随时都可以去，这就是区别对待！ 段云衣安慰道：“你也不必伤心，这食盐的请求，应该不难通过，只是，朝廷必须清楚这批进入巴蜀的食盐去向，杜绝这些食盐变成私盐。” 公孙月总算好受了一些，谢恩之后，前往鸿胪寺等候。 段云衣这才向梁萧解释：“其实丞相早有所料，巴蜀会有如此提议，他也估算公孙家大概会以这个价格要求进价。只要公孙家允许朝廷监督这些食盐去向，朝廷从他们那里白赚一大笔钱，也总好过与他们交恶。这一切还是多亏有你，大幅提升了产盐，” 梁萧恍然。 公孙家每年上贡一部分税收给大周国库，最多的时候也就只有三四十万两，最少的时候不足十万两。 即便如此，公孙家也比其他几个军阀厚道得多。 那些军阀，只是名义称臣，实际上根本就不进贡，段云衣目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孙月能意识到这些官盐即将带来的冲击，代表公孙家提前拍板让利，也需要一定的魄力。 诸葛晖应召入宫之后，也建议支持公孙月的提议，但公孙家必须严格接受朝廷对这批官盐的监督。 至于交易，公孙家必须私下交钱，明面上依然是代表朝廷出售。 至于在官盐五十文价格的基础上涨价多少，公孙家也必须找到能够自洽的理由，不可连累朝廷。 公孙月考虑许久，最终还是答应此事，双方各取所需，算是满足了彼此的要求。 公孙月离开后，诸葛晖心情大好，请求道：“陛下，臣希望能带梁萧去一趟丞相府，一起探讨探讨最新的军器研究，顺便谈谈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 段云衣先是一愣，突然又想起诸葛晖的那些话，娇颜浮现了几分酡红，心中莫名忐忑。 第136章：当年之事 公孙月回到商会，懊恼不已。 “他恐怕已经被那女帝和公主看中了，以后不是驸马就是帝君，想要让他心甘情愿前往巴蜀，难如登天！” 剑沧浪无奈道：“你也无能为力么？” 公孙月哼道：“我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女人！任何！” 剑沧浪松了口气，叹道：“你不可心急，要做好努力两三年的准备，只要保证雪妹成年之前回归剑族就行。” “两三年？”公孙月娇躯一颤，旋即目光坚定，“就算努力十年，我也要把小妹带回去！” 闻言，剑沧浪眼神古怪，看了公孙月一眼。 丞相府内。 梁萧一边品茶，一边观看桌上的设计图，惊叹不已。 这是诸葛晖和他的夫人研究出来的“损益连弩”！ 自己居然有幸，在这个世界看到另一位诸葛丞相研发的连弩…… 而且，这种连弩的构造与现代复原的连弩不同，看起来居然更为精妙。 现代复原的连弩，其实大多是明朝时期的连弩，和诸葛亮的损益连弩没什么关系。 而诸葛晖提供的这种连弩，也能够接连发射十发，这倒让梁萧相信了，单人能够使用的诸葛连弩，的确不是一次性齐射十支弩箭。 三国时期的魏国发明家马钧，见了诸葛连弩之后，为之惊叹，还改进了一番，一次可以射出五十发弩矢，但因为生产复杂，弩箭也必须特制，相当麻烦，后来失传。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诸葛连弩更有可能是先后连射，而不是齐射。 因为，把一次齐射十发改为齐射五十发的话，弩弦的负担至少要增加五倍，或者每支弩箭的动能最多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很不现实。 这位诸葛丞相，年逾古稀才开始构思这种连弩，能力似乎比故乡那位要差点。 但梁萧很快就想明白了。 也许，诸葛晖管理的大周幅员辽阔，远胜蜀汉，因此他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精研这些机巧的东西。 “你觉得此物可行否？”诸葛晖问道。 梁萧惊叹道：“不愧是丞相，但构造方面似乎可以适当改进一点，也许能够增强威力……” 诸葛晖微笑道：“你改进之后，两种设计一起尝试，哪个比较实用，就用哪个，精益求精嘛。老夫就知道，你能想出白糖这种东西，多少是懂一些机巧之事，找你参考，必然有所收获。” 梁萧连连点头，心中感动。 这么重要的东西，诸葛晖都能让他参考，无疑是一种信任。 诸葛晖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问道：“你今天可有去过太庙？” 见梁萧点头，诸葛晖才叹道：“你爷爷兰陵侯和他的族兄武王，都有资格配享太庙，最近陛下正在与礼部商议此事。不过礼部尚书是端木操，你懂的。无论如何，功臣就是功臣，其功绩不容抹杀，所以，当年大周武圣被追谥武王。” 梁萧一愣，若有所思。 诸葛晖肯定是见过世祖和老头子的，不可能看不出端倪才对，那他突然提及此事…… 诸葛晖仿佛在自言自语。 “高祖曾言，这天下大半是武王为他打下来的，所以他一直感念武王的功绩。可惜，武王没能留下子嗣，继承爵位。” “其实，有一件事因为太过悲惨，暂时还未被载入史册。当年武王和高祖一样，都是老来得子，两个孩子都是自家父母的独子，而且是同年所生。只可惜，当年京城一带意外爆发了一场天花，高祖的皇后和武王的妻子都染病而死，两个孩子，也只活下来一个，那个孩子就是太子。” 闻言，梁萧瞳孔一缩：“这……” 梁萧的反应，被诸葛晖看在眼里，瞬间了然。 段云袖跟他提过，梁萧说自己的师父是闲云野鹤，不许他随便向外人提及师父名号。 现在，诸葛晖终于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梁萧，老夫跟你说的这些事，你可千万不能外传。” 梁萧微微点头，郑重道：“我明白了，多谢丞相信任！” 这一刻，老少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点破。 诸葛晖意味深长道：“毕竟，你将来至少是大周驸马，有资格知晓此事，不可辜负陛下和殿下对你的信任。老夫年逾古稀，未来的大周，就托付给你了。在此之前，只要是对君王百姓有利之事，你只管请示陛下，放心去做，老夫会尽力周旋，不能让朝廷重臣总是为难你。” 闻言，梁萧不禁悲从中来，注视着眼前长者。 故乡的那位丞相，未及花甲之年溘然长逝，留下了星落秋风五丈原的悲剧。 “丞相最近饮食如何？” 诸葛晖笑道：“勉强维持在正常水平，若不是有丞相府众人分工合作，老夫倒也不必如此劳累。” 梁萧暗暗松了口气。 大周幅员辽阔，可用的人才自然也更多一点，倒是分担了诸葛晖的工作量。 稳妥起见，梁萧还是问清楚诸葛晖的饮食起居，包括饮水等情况之后，说道：“丞相，我师父的朋友有一套养生之法，您不妨也参考一下？” “哦？试请一言。”诸葛晖眼里多了几分好奇。 梁萧根据现代知识，写下了一些相对养生的生活细节。 诸葛晖一一过目，微微颔首：“倒也可以试试，至少看起来无害，比如只喝煮沸过的水，少吃腌制和烤制食物。” 梁萧又想起什么，道：“刚才丞相说到天花，这可是所有人闻之色变的烈性传染病。我当年偶然发现，那些养牛的人家，一辈子没有得过天花。天花暴发的地方，养牛户也几乎无人染上此病。” “这有什么联系么？”诸葛晖更加好奇了，看向梁萧目光越来越古怪。 这孩子才十七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梁萧道：“我后来好奇此事，查遍医书，发现这些人家都得过牛痘，这种牛痘，相当于牛得过天花，传染给人之后，人的体内应该是产生了某种能够抵抗天花的东西，才让这些养牛户躲过了天花的威胁。” 诸葛晖若有所悟，一脸欣慰的笑容。 “老夫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天花肆虐的区域和周边区域，想方设法让百姓都患上毒性更轻的牛痘，兴许能有效预防此病？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关心这种细节，尊师真是教导有方。” “可以尝试用灼烧过的小刀划破人的皮肤，再把牛身上牛痘结下的痂涂抹在伤口上，应该可以患上牛痘。”梁萧说完，面带微笑，心中满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好！老夫会向陛下提议，小规模尝试牛痘，毕竟牛痘还不至于致人死亡。但如果此举能有效预防天花，保护千千万万的百姓，那你就是立下了流芳百世的大功。” 诸葛晖拍了拍梁萧的肩膀，罕见的面露兴奋之色。 只是让这孩子做个大周驸马，实在是委屈他了…… 不怎么单纯的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老丞相盯上了。 第137章：捞子数到三 梁萧离开了丞相府之后，望着蓝天，思绪万千。 这一次与诸葛晖促膝长谈，他总算是了解了几乎所有的来龙去脉。 既见过老头子又见过世祖的人，可不只有这位诸葛丞相啊。 那些大世家，还有不少老狐狸的…… “原来当年高祖历尽艰辛，世祖守业更比创业难，诸葛丞相受两代托孤，压力倍增。”梁萧心中叹息，颇有些惭愧。 自己在了解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韬光养晦，兴许有朝一日也会被迫趁势而起，逐鹿中原。 原来，这天下既是段家的，也是梁家的。 当年高祖落魄，偶然结识了梁萧的爷爷和老头子，与二人情同手足。 三人一路转战，郁郁不得志，后来高祖又请得诸葛晖出山，终于打下了后来的大周基业。 现在，他已经有了更明确的规划。 心念通达之后，梁萧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闹市，客栈。 拓跋俊，公羊敬，独孤辰，端木云城，四人坐在客栈二楼，冷冷注视着菜市场入口处的一老一少。 正是江拂雪和阿婆。 端木云青和南宫宁坐在另一桌，目光怨毒，但也不敢出声打扰四人交谈。 公羊敬冷笑道：“真巧，刚才亲卫紧急来报，梁萧身边那丫头今天出门，似乎是想陪那只老鬼买菜。” 拓跋俊问道：“那你安排的人呢？” 公羊敬拍掌之后，一男一女从里面走了出来，跪在他面前。 “参见主人！”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年轻的俊男美女，神态温和，尤其是那女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亲和力。 “兵不厌诈，对付梁萧这种人，自当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其中一手准备。稍后会有流氓泼皮上前调戏那丫头，你们两个看准时机仗义执言，最好激烈一点，演得自然一点，打起来也没关系，但不可露出破绽！”公羊敬冷声道。 二人异口同声道：“定当不辱使命！” 二人离开后，端木云城称赞道：“原来公羊兄是准备让这两人慢慢找机会接近那丫头，取得信任。” 公羊敬冷声道：“这梁萧，身处天子脚下，有昏君和诸葛晖等人庇护，急切不能速取，自然需要长远布局。这对兄妹乃是我家精心培养的死士，兄长还是一名侠客，就算最终失败，也连累不到公羊氏，且看效果如何。” 众人满心期待，目送那对年轻的兄妹远去。 菜市场内，阿婆愁眉紧锁，小声道：“小姐，洋葱已经过季了，没得卖了，快回去吧？” 江拂雪牵着阿婆的袖子撒娇道：“不要嘛，再找找，这可是人家的秘密武器~我的鼻子很灵的，远远就能闻到洋葱味儿~” 阿婆心中一软，只好答应，东张西望。 大周女帝特地安排了十名女玄卫，专门保护她和江拂雪。 不过这里是菜市场，江拂雪担心引人瞩目，就让这些女玄卫与她保持在十丈开外的距离。 江拂雪又要她低调搜索洋葱，不要声张，奈何她嗅觉已经不灵敏了，江拂雪二话不说，亲自出马。 考虑到这里是京城，治安极好，阿婆才敢带她出来。 西边，公羊氏委派的那对兄妹也在买菜，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江拂雪这里。 东边，西川剑宗剑沧浪独自在露天摊位上饮酒，目光一刻不离江拂雪和阿婆，心中郁闷无比。 “雪妹，居然会对梁萧死心塌地，那梁萧岂不就是……” 与此同时，梁萧的马车离开丞相府，一路回家，也来到了菜市场外面。 一老一少像做贼一样，游走于各个菜摊，寻找罕见的洋葱。 就在此时，两个贼眉鼠眼的泼皮拦住了老少两人的去路，笑眯眯露出一口黄牙。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水灵水灵的？” 挑逗的言语，让江拂雪眉头一皱，白了对方一眼，拉着阿婆便要离开，却被另一名泼皮闪身到后面，又拦住了去路。 “是赖头三和泼皮四？”周围众人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里，发现是这两个泼皮，都识趣地保持缄默，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赖头三嘿嘿搓手，一脸猥琐的笑容，道：“小姑娘，家里人给你订了娃娃亲没有啊？哥哥这里有一门哦。” 闻言，江拂雪又想起南宫宁，火冒三丈：“我最恨别人提娃娃亲了，你闭嘴！” 远处的玄卫们早已注意到这边，目光一寒，快步赶来。 泼皮四又闪到同伴旁边，桀桀怪笑，走向江拂雪。 “老身警告你，你不要过来！”阿婆一脸紧张道。 “死老太婆！” 泼皮四瞪了阿婆一眼，又对着江拂雪笑眯眯道：“别怕别怕，有什么委屈跟叔叔说，来叔叔怀里，嗯……” 言语间，泼皮四的右手伸向了江拂雪的小脸蛋，一副想要采花的模样。 江拂雪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端木云青和南宫宁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只要是给梁萧添堵的事，他们都乐见其成。 “放肆！” 女玄卫们齐声怒喝，便要赶来。 远处的兄妹神色一变，正要开口，现场又响起一阵苍老的怒喝。 “捏嘛了个瓜娃子！”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原来是阿婆一巴掌扇向了泼皮四。 所有人怔怔地望着在半空中飞转了几圈的泼皮四，以及从他口中飞出来的三颗带血的牙。 “啪！” 阿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掌，把旁边一脸懵逼的赖头三也扇飞了，连带着轰出了四颗带血的牙。 全场哗然！ 正在二楼的世家众人，当场石化，酒杯从手里滑落，“当啷”，掉在桌上。 所有人惊恐地注视着表情狰狞的阿婆，看着她从旁边菜摊上取来一根铁棍。 被触及底线的阿婆，早已暴跳如雷，操起木棍，又是一顿乱棍，快步冲到躺在地上捂脸惨叫的两个泼皮。 众人再看时，发现两人的半边脸已经被阿婆一掌扇得不成人样了。 “嘎嘎嘎——” 众人隐约听到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瞳孔猛缩。 “捞子数到三，起来！” “三！” 阿婆怒骂的同时，又是一顿乱棍，那两个泼皮已然魂飞魄散，哀声求饶。 “没事了，乖乖宝宝，没事了。” 阿婆这才把江拂雪抱在怀里，小声安慰，恶狠狠瞪着地上已经缩成一团的两个泼皮。 赶过来的女玄卫，同样十脸懵逼，注视着阿婆，满眼不敢置信。 那对兄妹愣在原地，突然瑟瑟发抖。 正在赶来的剑沧浪，一拍额头，无奈叹息。 人群后方，同样快步赶来的梁萧也看见了这一幕，陷入沉默。 第138章：他的怀抱 梁萧一脸惊讶赶来的时候，玄卫们已经控制住两名泼皮。 “兰陵侯的小妹，你们也敢欺负？” “兰陵侯？”众人听到玄卫怒斥，纷纷让开一条道。 阿婆恢复理智之后，连忙向走过来的梁萧告状，心中忐忑。 了解情况之后，梁萧瞬间怒气冲天，操起阿婆丢在地上的铁棍，走近两个泼皮之后，微眯着眼，莫名郁闷。 这两人已经遍体鳞伤，头上也都是包，他居然找不到可以下棍的地方…… 这是哪家的棍法，竟然如此勇猛？ 最后，梁萧还是用铁棍打折了两个泼皮的右手，带着车队扬长而去。 现场无人敢上前劝阻。 依大周律法，当街调戏诸侯家属，诸侯是有资格予以杖责的。 客栈二楼，公羊敬等人表情凝固了。 端木云青和南宫宁，牙齿都在打战。 “这老女人，居然这么凶狠？” 就连向来淡定的拓跋俊，也罕见地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让人补偿一下那两个泼皮……” 端木云青怒道：“两个饭桶，有什么好补偿的！” 独孤辰连忙制止道：“诶，就算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也有用得着的时候，何况是人呢，那两个泼皮，现在比以前更有价值。” 端木云青不以为然，只是冷笑。 马车里，江拂扑到梁萧怀里，嘤嘤哭泣：“刚才真是吓坏雪儿了……” “乖雪儿，有哥哥在呢，不怕不怕。” 梁萧拍着她的肩膀，连声安慰。 江拂雪依然嘤嘤啼哭，接受梁萧的安慰。 “嘤嘤嘤~哥哥不可以为难阿婆哦~” “好好好，都依你，哥哥感谢阿婆还来不及呢。不过雪儿也要答应哥哥，以后可不许乱跑了。” “嗯~哥哥最好了~嘤嘤嘤~” 透过梁萧怀抱的缝隙，可以看见小姑娘一脸满足的窃笑。 两年前，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比他的怀抱更安全、更温暖的地方了。 后方马车里，阿婆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坐立不安。 回到家中，梁萧让玄卫们先护送江拂雪去休息，单独留下阿婆。 “少爷，老奴……” 阿婆欲言又止，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梁萧一脸平静，意味深长道：“阿婆，以后要保重身体，你已经一把年纪了，不能这么折腾。我看得出来，你对雪儿是真心的好，所以我不想为难你。毕竟，如果真的有什么该说的，雪儿总会告诉我，不是么？” 阿婆一愣，感动点头：“老奴不敢了。” “也不必总是自称老奴，我强调无数次了。” “遵命……”阿婆连连点头，心情复杂。 她看得出来，梁萧早就发现她们这一老一少来历不简单了。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点破，只是因为对江拂雪的疼爱，他似乎也看得出来，江拂雪很害怕失去他这个哥哥。 如今，她彻底明白了梁萧的心意。 无论江拂雪是什么身份，他都不离不弃。 只是，对公孙家和剑族来说，事情更难了…… “这一次多亏有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让玄卫远离雪儿了，我希望你能和玄卫一起保护好她，我不许雪儿有任何意外。”梁萧叮嘱道。 阿婆郑重答应。 梁萧终于说出肺腑之言。 “阿婆，除非有一天雪儿亲口告诉我，她想离开我。否则，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若真的有人执迷不悟，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阿婆听出言外之意，点头道：“小姐不可能想离开少爷，请少爷放心！我也不希望有人伤害小姐和少爷，让她离开少爷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梁萧注视着阿婆良久，才微笑点头，让阿婆回去休息。 阿婆离开后，梁萧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糟老头子诚不欺我，公孙家的女人，果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个时辰后，江拂雪才去找来阿婆，悄悄询问情况。 “少爷一如既往信任小姐，信任我……” 江拂雪这才眉开眼笑，道：“这才是我的亲哥哥~就是可惜，最近没有洋葱了~所以……阿婆阿婆，以后要多帮我出谋划策，如何才能顺理成章钻进哥哥的怀抱~” 阿婆额上冒汗，差点栽倒。 菜市场发生的事，很快被玄卫层层汇报给段云衣。 段云衣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道：“梁爱卿自有分寸，尔等不可擅离职守。” 鸿胪寺里，一直暗中关注梁萧的大楚使团，也了解了情况。 “这梁萧身边，当真是藏龙卧虎呢。”邢风叹道。 李心文原本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梁萧对公孙月始乱终弃的事，听邢风这么一说，也不禁心头一凛。 “还是小月谨慎，这牲口果然不好对付……” “小侯爷，公羊敬代表公羊氏、拓跋氏、端木家、独孤家等世家来访！” 部下的汇报，让邢风眉头一皱，立即接见。 院子里，二人单独一会，煮酒相谈。 公羊敬向邢风敬酒之后，道：“邢公子几日不见，越发沉稳，大楚第一奇才，名不虚传！” 邢风道：“公羊先生何不开门见山，不必客套。” 公羊敬道：“梁萧最近在京城崭露头角，邢公子也不可能不关注吧？若是任由此人发展壮大，短期内，对我们这些世家不利，久而久之，只怕大楚天子也寝食难安。” 邢风道：“吾皇圣明，非我等臣子可以揣度，自有主见。” 公羊敬微笑道：“我只是向你陈述利害，毕竟，大楚与大周同宗同源，目前两国交好，但梁萧是个变数。” “你们是希望与大楚加大合作？”邢风问道。 公羊敬点头道：“正是！我们几家谈好了，可以支持大楚人在大周的利益，同时希望你和李将军能给梁萧制造点麻烦，让吾皇也能明白，梁萧是影响两国交好的不稳定因素。” 邢风笑而不语。 公羊敬又暗示道：“大楚可以开出实质性的条件，我们几家会最大限度满足你们的要求。毕竟，两国同宗同源，大周臣子，未尝不可成为大楚臣子。” 邢风叹道：“公羊先生之言，心领神会，不过你着实是高看我了，吾皇命我负责此行，其实只是让我混一混资历，回去也好封官，封李将军为副使，也是一样的意思。大楚就算有心与你们合作，鞭长莫及不说，还有心无力。毕竟，我大楚最近几年也不太平。” 公羊敬眉头一皱，终于抛出了重磅条件：“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几家只要联手，可以安排，让大周与大楚之间的国境随时防备空虚！邢公子，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未来的大楚驸马！” 邢风一愣，打量着公羊敬，面带微笑。 第139章：武艺 公羊敬又道：“邢公子，你十岁时便是享誉两国的神童，两国士子无不以能与你相识为荣。但如今有梁萧横空出世，佳作频出，还能掌控报纸宣传。世人只记得第一，有几人能在乎第二？假以时日，梁萧之名响彻大楚，谁还会在乎你这个大楚奇才？于公于私，你都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邢风哑然失笑，片刻之后，举杯道：“公羊先生，这酒不错，敬你一杯。” 正在端木家的拓跋俊等人，终于等来了公羊敬。 “他答应了没有？” 公羊敬摇了摇头，一脸不悦道：“最后他干脆选择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想掺和此事。盛名之下无虚士，想必他早已暗中行动！” 拓跋俊冷笑道：“若有此人相助，单凭这一次的交流会，都足以搞臭梁萧。既然他不愿答应，要么是坐山观虎斗，要么，就是已经从梁萧那里获取更有价值的利益。总之，暂时不可得罪此人，咱们几家还要多派家族子弟去拜访拜访邢风，尤其是你们礼部端木家。” “他既然不愿掺和，拜访他有什么用？”端木云城撇嘴道。 拓跋俊解释道：“自然是制造他与各大世家联系频繁的假象，能让梁萧和昏君起疑心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在邢风回国之前，这些子弟去拜访他，也好过整日流连风月场所吧？” “可是咱们如此频繁接触邢风，那昏君和诸葛晖会怎么看？”端木云城担忧道。 公羊敬冷笑道：“大周立国至今，这种事咱们世家干得还少么？大周帝王和诸葛晖，屁都不敢放一个。恰恰相反，他们更需要考虑如何安抚各家，一旦各家脱离大周，投靠大楚，对大周而言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端木云城这才放心答应。 独孤辰道：“此外，还要想办法将梁萧调离京城，最好是去外地为官，否则实在不好处理此人。同时，让咱们几家的将领早做准备，随时应付紧急情况。” 众人神情凝重，又是一番密谈。 公孙家商会。 “阿婆居然暴露了？” 公孙月了解情况之后，郁闷不已。 剑沧浪无奈道：“是因为那两个流氓想要非礼雪妹，她就失去了理智，毕竟你也知道，她曾经是雪妹名义上的祖母，抚养雪妹这么多年。” “我还以为她也行事稳重呢……”公孙月难掩失望。 “当年剑族同时出现了三位圣女，原以为谶言应验，定鼎中原指日可待，谁知三人最终分别与三个外人喜结连理，做了贤内助，成就了大周的高祖、武圣、兰陵侯，剑族终究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剑沧浪的感叹，令公孙月倍感不适。 “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小妹才十岁而已，她还什么都不懂，咱们还有时间争取！再说了，梁萧也可以算是半个剑族的人，大不了，让他也加入剑族……” 剑沧浪思索片刻，注视着公孙月，一脸悲戚：“总之，不管未来如何，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千万别被梁萧拐了，到时候雪妹回不来，你又赔进去了……” 公孙月一脸淡定：“没有可能！我生是剑族的人，死也是剑族的鬼！” 剑沧浪这才放心，将一个宝盒交给公孙月。 “这里面是最后一包玄明散，制作材料已灭绝，一旦近距离吸入，瞬间昏迷。万一梁萧对你用强，你可以自保。” 公孙月默默点头，接过玄明散，心中暗喜。 用强？ 此时，梁萧正在自家院子里，端详手里的一杆长枪。 这是段云衣特地安排，从玄卫那里匀出来的一杆镔铁枪，专门送给他用的。 他腰间的宝剑，则是自己下山时自带的镔铁宝剑。 镔铁，其实就是一种钢，放在这个时代，镔铁武器已经属于神兵利器了。 也只有玄卫队长这种级别的精锐，有资格使用镔铁武器。 “可惜，目前军器监还不完全受天子掌控，否则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炼钢。”梁萧叹道。 顾平休安慰道：“按照侯爷的提议，主上和诸葛丞相已经在着手重组军器监了，相信很快就能让侯爷大显身手！” 周围的玄卫和燕云十八骑也纷纷面露渴望。 梁萧之前跟他们提过，如果能大大增加钢的产能，所有玄卫都能用上和镔铁装备品质差不多的装备。 他们相信，这位侯爷能想出制糖、制盐这些东西，再想出更好的炼钢手法，应该也不难！ 擅长打造武器的蒲元，目前在帮梁萧打造铠甲，等铠甲造完，他们这些追随梁萧的人，也可以率先体验蒲元打造的利器。 那位工匠打造出来的武器，不比镔铁武器差。 顾平休注视着梁萧，突然想起段云袖的任务，鼓起勇气道：“侯爷既然会武艺，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 两个时辰后，御书房内。 姐妹俩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顾平休，秀眉紧蹙。 “顾队长，你这是受了什么打击？至于么？” 顾平休颤声道：“主上，殿下，臣等刚才，斗胆挑战了兰陵侯……” 段云衣美眸一亮，好奇道：“那他武艺如何？” 顾平休当场掩面，言语惭愧。 “臣等玄卫，包括臣在内，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个回合，有愧主上栽培……” 段云衣和段云袖面面相觑。 顾平休的武艺，放在玄卫里也是第一等的，否则不会被安排去保护梁萧。 即使是沐凌霄、雷洪这样的猛士，顾平休也能在他们手里坚持几十个回合。 姐妹俩又想起了江拂雪的话。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梁爱卿，还真是文武双全呢……”段云衣喃喃自语，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像火烧。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赶紧收回自己“资助”皇妹的七十条上好皮鞭。 诸葛晖带着连弩设计图进来后，也了解了梁萧的情况面露忧色，忍不住提醒。 “陛下，善游者溺，善骑者堕，他武艺非凡，对本领自信，就免不了亲自领兵冲锋陷阵，未必是什么好事，毕竟战场凶险。” 段云衣郑重道：“丞相的意思是，朕应该时常提醒他注意安全，或者，干脆不让他身先士卒，只让他坐镇后方？” 诸葛晖一脸淡定，道：“不，臣是提醒陛下早作打算，以防万一，毕竟皇室不能断了香火，后继无人。” 闻言，姐妹俩不淡定了。 第140章：如此良人 段云袖的俏脸红到了耳根子，幽怨地看了诸葛晖一眼，不敢吱声。 段云衣听出了诸葛晖的言外之意，也莫名的俏脸绯红，不敢回应。 其实诸葛晖的话合情合理，身为老丞相，他简直为皇室操碎了心。 常理，她和段云袖年满十四岁的时候就该婚配了。 但她有婚约在身，段云袖又一直不肯出嫁。 现在，梁萧出现了…… 诸葛晖又上交了连弩设计图，述说梁萧参考，以及天花预防之事。 “这能防天花？”姐妹俩一脸的不敢置信。 诸葛晖提醒道：“可以先在天花多发地区试行，若是可以，梁萧便是立下了万世不朽的功德，陛下懂的。” 段云衣红着脸，突然想起什么，让段云袖先回去休息，才向诸葛晖解释。 “丞相，朕其实与梁爱卿提过，可以招他为驸马，许他并嫡之事。他对朕说的话，朕记忆犹新……” “他说，他可以随时接受朕的安排，迎娶皇妹，毕竟这可是莫大殊荣。不过眼下朝堂不稳，那些世家必然会极力反对，再以其父战败之事说事。再者，他目前还是个皇商，功劳不足以服众，等他立下足够功劳之后，朕再赐婚也行，如此，朕与皇妹也不必承受太多的流言蜚语。” 诸葛晖叹道：“说到底，他还是担心给陛下和公主造成麻烦，陛下，如此良人……” 段云衣红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丞相！” 诸葛晖陷入沉默，又是满脸担忧。 段云衣嗫嚅道：“大不了，朕先去提前准备好几套嫁衣便是！” 诸葛晖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吾皇圣明。” 段云衣目送诸葛晖离去之后，抿着红唇，目光幽怨。 “丞相老爷爷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婚约的事，毕竟也他是唯一可能的人选……” 这个丞相老爷爷，心里只记挂皇室的安危，一点都不考虑她的面子的…… “我儿，这份婚约是父皇与兰陵侯诀别之前的承诺，如今交给你了，此事连丞相都不知道，将来由你自行选择，因为父皇只希望你们姐妹都能幸福安稳，不必委曲求全。” 先皇的叮嘱，萦绕在段云衣的脑海，令段云衣久久无法平静，随手打开从梁萧家里带来的糖罐，取出一颗冰糖含着，目光落在《洛神赋》上：自己该怎么办呢？ “侯爷吉祥！” 院子里，玄卫们对梁萧点头哈腰，热情远胜以往，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梁萧接过顾平休递来的一坛月明酒，心中感慨。 自从玄卫们找他切磋之后，他们的态度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让他都有点不适应了。 梁萧喝着小酒，翻起了账本，自言自语：“京城到底聚集了多少富人，真他娘的有钱！” 这一次，连关陇贵族都派出代表，找他预订两种美酒，各取一千坛。 沧海月明面世至今，他光是接受的定金都超过了三十万两。 定金占了总款的五分之一，这些美酒若能如数交割，他能赚一百五十万两！ 当然，钱再好赚也需要一点时间。 沧海月明的生产，还是要走饥饿营销路线，以免价格下跌。 有个别商家跟梁萧谈好的预购，订单都已经排到半年后去了。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不着急，因为梁萧承诺，会稳住沧海月明的市价，不低于进货价。 “看来侯爷还是低估了大周富人的财富，这帮人，有的是钱，只不过平日里钱财只进不出罢了！” 一向严肃的玄卫队长顾平休，笑得像个孙子，解释完了之后，还不忘补充一句：“侯爷闲暇的时候能不能指点我们这些玄卫几招……” “好说，好说，先喝酒。”梁萧满口答应，邀请顾平休等人喝起了月明酒。 这回玄卫们破天荒的没有拒绝，陪梁萧痛饮了一番。 月明酒是清酒，倒也没那么容易醉酒误事。 关键是，他们的主上特地叮嘱他们，梁萧是未来的大周驸马，所以可以把梁萧也当成他们的主子，偶尔适当迁就。 喝酒，就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迁就，真是拿这个侯爷一点办法都没有！ 雷洪接受了梁萧的委派，提前带兄弟们加入了定国侯府的车队，充当临时护卫。 定国侯府。 京城，太学。 正在读书的太学学子们突然收到消息。 太学提前开门了，所有正在闭关读书的学子，也一律出门，往大广场聚集。 “我国与大楚之交流会，规模空前！现公布受邀人员名单！” “端木云城！端木云青……” 太学的学子们，一脸羡慕地看向人群前方的端木家众人。 这两兄弟也在太学挂名，但鲜少在里面读书。 可是人家后台够硬！ “听说这次由邢公子主办，连那些在京城一带的大楚才子佳人都赶到京城来了，还有咱们大周各地的青年才俊，规模只怕不下于前阵子的丞相府宴会！” “能受邀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不局限于文人，还有一些知名大侠，和军界人物？到底都有谁呢？” 人群议论纷纷，端木云城与端木云青相视而笑。 “这交流会是邢公子主办没错，但每个人都可以在合理的情况下畅所欲言，由不得他做主。” 只有南宫宁闷闷不乐。 沐琴雪也受邀参加了。 现在她对沐琴雪的憎恨，不下于对梁萧。 这个京城第一才女，总是抢自己的风头，如今居然对梁萧抱有好感。 “宁宁，不必担心什么，与会者大半都是咱们世家的人，众口铄金！报纸这种东西，也只能操纵民间舆论，入不得上流法眼！” 端木云青的安慰，让南宫宁好受了不少。 “秦百里！林修！秦勋……” 就在此时，五经博士念到了一串名字，令端木家众人震惊失色。 正在小声交谈的秦百里等人，也颇有些疑惑。 他们在太学交友不多，也没有和五经博士打好关系，按理是没有可能接受这种邀请的。 “他们有什么资格受邀？” 端木云城怒声质问。 “是邢公子接受了梁萧的提议，额外邀请了一部分大周境内的青年才俊。” 第141章：关陇集团 “又是梁萧！” 端木云城等人愤懑不已，可惜抗议无效。 主办方本来就是邢风。 交流会，乃是两国长久以来交好的规矩之一，大周这边也有派使团在大楚开办交流会的惯例。 其意义，当然不只是深化两国交流而已。 名单念完之后，秦百里等人面面相觑，颇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又回房去读书了。 客栈三楼，关陇豪杰林式、常破浪等人很快收到了太学那边的消息。 “想不到，梁萧也在关注这群怀才不遇的能人。”林式无奈苦笑。 他们最近也代表关陇贵族，邀请秦百里等人担任幕僚，无一例外，都被婉拒了。 “我早说了，那几个书生有心投效朝廷，强求不来！”常破浪只是沉闷地应了一声，继续饮酒，道，“别的不谈，单说这沧海月明，贵是贵了点，倒也确实是酒中圣品！” “行，这坛也给你吧。” 林式随手将自己的一坛月明酒推给了常破浪，转身走到阳台，放目远眺，喃喃自语。 “也许梁萧会是一股新兴的势力，让他联合诸葛丞相，与世家抗衡，咱们几家才更有机会。” 不等常破浪回应，远处突然人声鼎沸。 林式定睛一看，面带微笑：“如此阵仗，可见这位大楚邢公子也不简单呢，居然能召集这么多奇人异士。” 原来，城门入口处有几支车队鱼贯而入，各种豪华马车，其中不乏权贵女子专用的香车，引起一时轰动。 几十辆露天马车里坐着俊男美女，令现场男女惊为天人，议论纷纷。 “连享誉大楚的四位佳人，恒江四艳都来了？” “何止是她们，你再看看，咱们这边的‘秦淮五绝’，也跟在后头呢？那可是名震秦淮的五位大才女！” “听说关陇那一带也来了不少贵族出身的才子佳人，还有辽东和东海那边的才子，巴蜀等地的侠客，三教九流，凡是青年才俊，都受邀参加两国交流会的……” 常破浪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眉头一皱，也跟上阳台，了解情况。 “老林，这是咱们各家展示风貌的好机会，一定要让他们好好表现，别给家里丢人！” 林式只是微笑点头，目光移向远处的难民营：“真是不可思议，天子脚下居然容许这等存在。” 难民营外，公孙月和李心文的救济车队停靠在门口。 李心文已经换上了一身女装，但依然戴着面纱。 望着前方难民营，若有所思。 这难民营极其简陋，只用一排木头加几块牌匾临时围建而成。 李心文跟在公孙月身边，目光坚定。 她毅然接受公孙月之邀，来救济这些流民，不希望输给梁萧。 公孙家也需要博取京城百姓的好感，偶尔接济流民，也是手段之一。 只是，他们也做不到效仿梁萧，给流民安排工作，还给包吃包住。 公孙家的车队带来了几车的干粮，丫环们按照公孙月的意思，向门卫述说来意。 门卫了解情况之后，解释道：“不必了，兰陵侯每日都会派人送来干粮，保证这些百姓有一口饭吃。” “什么？”公孙月秀眉一蹙，一旁的李心文则是满眼惊讶。 根据情报，梁萧的工人似乎已经招满了，并不需要继续从流民里面招募太多工人。 既然已经不需要了，他还每日接济？ “是这样的，吾皇已经专门派人安置流民。而兰陵侯曾经许诺，他会从商业盈利里抽取一成，以吾皇名义，专门用于接济这些贫苦百姓，这些人现在每天都有饭吃。” 听完门卫的解释，公孙月看了李心文一眼，见她眼里满是惊疑，心领神会，当即请求入内一观。 众人进入之后，李心文看着成片流民，人人满足，口诵“天子圣恩”、“兰陵侯大德”，默然不语。 这些人精神焕发，不像前几天那样，面黄肌瘦，饿得头昏脑涨胡言乱语。 可见他们的确是能吃饱了。 李心文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锅里。 这锅里都是正儿八经的饭菜，和寻常百姓吃的差不多。 平时大周、大楚朝廷用来施粥的粥，稀得跟水差不多…… “他们每天都吃这些？”李心文忍不住问道。 “对！”安抚司众人纷纷回应。 李心文陷入了沉默，想起自己最近了解的事，心中感慨。 邢风没有骗她，两年前，梁萧也救济过流民，那时候可是纯粹的散尽家财，流民并没有给他创造任何收入。 “对无用之人，依然如此用心，他固然私德有缺，但大节不亏，又是兰陵侯的后人，我却总想着哪天阉了他，是过分了，就想方设法，让他对小月诚心忏悔，痛改前非，以后天各一方……” 想通了之后，李心文对公孙月提议道：“不管怎样，既然来了……” 公孙月会意，让人把运来的干粮交付给安抚司登记，带着李心文回去。 马车里，姐妹俩手牵手，窃窃私语。 “心文姐姐，今晚我得拜访梁萧。” 李心文道：“正巧，姐姐也肩负家族重任，陪你去吧。你大可放心，姐姐会克制的。” 公孙月这才眉开眼笑，心里仍有些忐忑。 夜幕降临，梁萧正在院子里，观看诸葛成送来的情报，神情凝重。 这一次的交流会，规模空前盛大，甚至超出了大周这边的预料。 关陇一带的贵族，也派了大量子弟过来参加。 这关陇贵族，乃是前朝军阀形成的集团，后来被大周武圣收编，投效大周高祖，条件是维持在关陇一带地位。 几十年来，关陇贵族与大周皇室倒也相安无事，甚至与朝堂上的这些大世家关系不和，被排挤出中央。 这一带的军阀，与公孙家相似，但对朝廷认可度更高，每半年正常上税。 老头子告诉他，关陇贵族与北胡有血海深仇，向来主张与北胡决战，所以和大周天子勉强算是有共同敌人，但不完全接受中央调遣。 十七年前的迁都之祸，阵亡的十万将士里就有五千人，是由关陇贵族派遣协战。 这些贵族在对抗北胡方面，分为激进派与“保守派”。 激进派认为，应该全民皆兵，他日杀入大漠，屠尽北胡，以血还血。 保守派则认为，这群激进派的想法太保守了…… 梁萧听老头子提到这种保守派的时候，一脸震惊：“这叫保守派？哪个鬼才分的？” “臭小子，他们还真就是这么分的！”老头子当时还送了他一个白眼。 总之，关陇贵族是一个相当激进的军阀集团，可惜，目前的大周朝廷无法满足他们抗击北胡的要求。 但有他在，或许将来大周可以在关陇贵族自立之前，收编他们。 交流会，也许是个不错的的机会？ “侯爷，公孙家三小姐公孙月和大楚副使李心文来访！” 梁萧神色一变，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第142章：更高的追求 大门口，梁萧打量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公孙月姿容绝色，自不必说。 这李心文一身紫衣，眼神也不像先前那样要把他碎尸万段，倒是有几分女人味了，尤其是那半遮面的面罩，还平添几分神秘感。 可是，这个女人跟公孙月走到一起了…… 一瞬间，梁萧思绪飞转。 “原来如此，我和大楚李家应该无冤无仇才对，一定是公孙月这娘们拿我编造了什么，没准还说我诱奸良家妇女什么的，她信以为真了，胸大无脑啊……” 想通了之后，梁萧一脸平静上前问候，挡在门口。 “梁公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公孙月娇嗔道。 “明天就是交流会了，三小姐，你们不回去准备准备么？”梁萧反问道。 公孙月柔声道：“这一次的交流会，来了好多人，我有点担心出洋相呢~梁公子惊才绝艳，最近声名鹊起，若能帮衬一下……所以，今晚我想与梁公子深入交流一下~” 一旁的李心文心都碎了，望向公孙月：需要这么牺牲自己么？ 梁萧一脸严肃道：“三小姐，我这人向来冰清玉洁，不随便的！” 他还冰清玉洁？ 原本努力保持淡定的李心文，藏在袖子里的手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公孙月向他投来幽怨的眼神，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击穿万千男人的铁石心肠。 梁萧瞬间心生警惕。 “这娘们还带了个帮手，一定是奔着雪儿来的，不行！今夜头可断血可流，她们想一起进兰陵侯府，门都没有！” 公孙月叹道：“可是，我和李将军是分别代表自家，来找你一起谈一笔大生意的~” 闻言，梁萧当即转身走回门口，在两女惊疑的目光中，缓缓转身，一脸诚挚的媚笑。 “稀客稀客，里边请里边请！” 院子里，白勤拿着账本守在一旁，梁萧亲自出手，象征性地给对坐的两女倒了杯茶。 李心文微眯着眼，道：“兰陵侯，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能不能恢复一下。” 梁萧叹道：“前尘往事莫要再提，要提咱们就提生意。好么？” 这么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近在眼前，他居然只想着生意？ 公孙月心有不甘，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嗫嚅道：“梁公子的眼里，难道就只有钱么？” 梁萧朗声道：“三小姐误会了，其实……我对钱不感兴趣。” 公孙月和李心文震惊地注视着梁萧，如鲠在喉。 白勤为了憋笑，抿住了嘴，咬紧牙关，干脆眯上了眼，但身体还在隐隐颤抖。 梁萧一脸淡定，心中感慨：小马哥诚不欺我，不管在哪里，这逼装起来都好特么过瘾！ 良久，李心文才回过神来，白了梁萧一眼：“这话，你自己信么？” 梁萧恢复了平日里的道貌岸然，道：“因为我有更高的追求，而金钱是实现这些追求的途径。” 李心文眼里多了几分鄙夷之色，言语平静：“是么？敢问兰陵侯有何追求？” 梁萧随手拾起自己的酒杯，举杯对月，义正词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院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两个女孩子怔怔地望着梁萧，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的白勤回过神来，藏在袖子里的手舍命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痛出眼泪之后，奋力鼓掌，声泪俱下。 “好！不愧是侯爷！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实乃我朝文人之典范！” 梁萧只是一脸严肃，怅然若失：这两个娘们，光问他钱的事，就是不谈生意。 可这表情落在两个女孩子眼里，却颇有些忧国忧民的悲壮意味。 公孙月和李心文依然注视着梁萧，心中莫名的无法平静。 “这是怎样的一种胸怀，难道，爱财真的只是他的表象……” 联系到梁萧善待流民、维护蒲元尊严的举措，这一刻，她们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感觉。 相信的感觉。 眼前举杯对月的少年，形象竟有些高大伟岸。 “我三姐又来了？还带来了传说中的大楚巾帼？她漂亮吗？” 正在房间里写字的江拂雪，眸子一亮，霍然起身，飞也似地奔向院子。 公孙月回过神来，悻悻然道：“不愧是梁公子，出口成章，言语间尽是忧国忧民。” 梁萧郑重道：“为了实现我的追求，我需要尽快赚钱，所以……二位，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谈生意了？” 两个女孩子沉默片刻，公孙月才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们商会经过认真讨论之后，希望能在梁公子这里加订沧海月明，每种两千坛，先付定金。” 李心文道：“我代表大楚李家，请兰陵侯的报社定制一期总量三十万份的报纸，内容以描述我李家之事为主，先付定金。若兰陵侯能够答应此事，我家也可以加订沧海月明，每种一千坛。” 言讫，李心文将一份文稿递到梁萧面前，目光复杂。 今早，她家族里的人来到京城，了解了梁萧的报纸之后，极力主张找梁萧定制报纸，还找十个专门负责写字的书匠一起，赶出了这份足有上万字的文稿。 梁萧匆匆浏览了一遍。 文稿里写的，都是李家如何忠君报国、征战沙场，尤其是李心文的父亲，大楚骠骑将军，为大楚江山立下不可磨灭的盖世奇功，还有为了救驾先皇身中十二刀云云。 “每份报纸，我家可以出价十文钱。”李心文补充道。 梁萧道：“这些内容，需要交给丞相府审核真实性之后，才能发表。若有异议，双方还需要磋商一下，哪些内容能发，哪些不能。毕竟，大周这边可不完全了解你们李家的情况。” 李心文默默点头，心中期待。 “哥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江拂雪乖巧的呼唤。 李心文借着灯笼和月光，看清了江拂雪乖巧可爱的面貌，美眸一亮。 菜市场阿婆发飙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如今见到这个小姑娘，心情颇有些复杂。 “这孩子，才十岁左右吧？他不是兰陵侯的独子么？难道她是梁萧的……童养媳？？天呐，她还只是个孩子！！” 李心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走到梁萧面前抱住他胳膊的江拂雪。 又有一个姑娘，被他拐骗了么？ 江拂雪一脸天真无邪，打量着李心文，目光落在她的面罩上，心生不悦，明知故问。 “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呀~” 第143章：懵懂少女 公孙月笑吟吟道：“雪儿，她可是大楚的巾帼英雄，你叫她心文姐姐吧！” 江拂雪乖巧地望着李心文，叫了一声：“心文姐姐~” 李心文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问道：“兰陵侯，你和她又是怎么认识的？” 梁萧皱眉道：“李将军，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李心文无言以对。 梁萧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瞬间了然。 这李心文似乎毫不知情，那问题就在公孙月身上了。 不过，这里是京城，公孙家也不敢造次，更何况还有玄卫负责保护江拂雪。 至于江拂雪想做什么，他向来不会反对，前提是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公孙月见气氛尴尬，连忙问道：“梁公子，以前大周的酒业可是公羊氏一家独大，就算你的沧海月明真的比梦江南好，若他们痛下决心，把梦江南的价格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你要如何保证沧海月明不会降价呢？” 梁萧一脸淡定，道：“我有的是办法，三小姐不必担心。至少我不可能降价，最多只给买家量大从优的一点优惠价。” 公孙月压下心中的好奇，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公孙家有自己的商会和各种渠道，可以给你提供适当的便利，但希望双方的合作是互利互惠。毕竟，你是天子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公孙家也乐意与你合作。” 梁萧若有所思，道：“不妨先看看，这个月我究竟能收到多少订单，目前还不便透露。” 公孙月只是含笑答应，心中同样期待。 沧海月明面世之后，首月究竟能拿到多少订单，是所有买家的疑问。 此事，将决定沧海月明今后的地位。 梁萧当然也明白此事，但他掌控着报社和酒坊，和这些买家之间存在一定的信息差。 只要利用好这种信息差，沧海月明才能细水长流，维持顶级美酒的地位。 而公孙家的商会闻名全国，毋庸置疑，具备长远的商业眼光。 能提前加订沧海月明各两千坛，足以证明他们对沧海月明的看好。 这也印证了顾平休的说法，大周富人之财富，超出了他的预估，只是外人很难从他们手里赚钱而已。 酒，是可以长期供应的消耗品。 公孙月与梁萧谈妥之后，取出提前备好的六万两银票，作为定金。 梁萧一脸淡定收好银票，交给江拂雪。 公孙月和李心文默默注视着梁萧，心中已有定见。 “这个牲口，每次看到大把银票，表面上嬉皮笑脸，实际上根本没有眼睛放光的表现，他似乎真的只是把金钱当作途径而已，爱财只是表象而已……” 公孙月越看越是惊疑。 几万两银票，随手交给江拂雪一个小孩子保管？ 那他这么重视生意，赚这么多钱，到底是想干什么？ 难道……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真能做到么？ 公孙月忍不住问道：“梁公子，你对明天的交流会，有何看法？” 梁萧答道：“便宜行事。” 公孙月会意，不复多言。 李心文终于忍不住问道：“兰陵侯，你从两年前开始，就善待流民，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家风传承，有问题么？”梁萧反问。 李心文哑口无言，终于想起了什么。 大周兰陵侯一家，确实一直是乐善好施，为人称道，可惜下场不好…… 而自己却因为公孙月的缘故，总觉得他别有用心，反倒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的嫌疑。 公孙月见梁萧油盐不进，故作失落道：“梁公子，既然生意谈完，我们该回去了……” 梁萧正要答应，江拂雪突然恳求道：“哥哥，雪儿能不能这两位姐姐说说话~” 闻言，公孙月心花怒放：“小妹心里果然惦记着我这个姐姐，她心里一直有我！” 梁萧毫不犹豫答应，返回自己的房间。 江拂雪东张西望，见现场还有不少玄卫，这里离梁萧的房间又比较近，当即提议：“两位姐姐，今夜天冷，能不能去雪儿房间说说话嘛~” 公孙月更是喜出望外，一口答应，李心文自然也不反对。 房间里，江拂雪关好房门，一脸认真地望着李心文。 “心文姐姐可有婚配？” 李心文摇头道：“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始乱终弃，连我娘这么好的人都不得善终，所以我不打算嫁人了。” 江拂雪心中暗喜，表面上依然是一脸天真好奇。 “嗷！心文姐姐为何总戴着面罩呀？” 李心文道：“我生得不够凶悍，在战场上无法威慑敌寇，戴面具的话，又影响穿戴头盔，面罩正合适，已经戴习惯啦。” 江拂雪“噢”了一声，恳求道：“心文姐姐一定好漂亮的，能不能让雪儿看看嘛~” “是雪儿的话，当然可以。”李心文毫不犹豫摘下面罩，显露真容。 江拂雪一时看得有些入神。 她剑眉星目，戴面罩时，英气十足。 可面罩一脱，这张绝色的脸倒是显得有些懵懂稚嫩，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惹人怜爱。 “心文姐姐好美好美~”江拂雪情不自禁道。 李心文罕见地捂嘴笑道：“雪儿好可爱好乖的，长大了一定比姐姐更好看。” 江拂雪又是一个劲吹捧李心文美貌，逗得李心文眉开眼笑。 单纯的女将军丝毫没有意识到，姐妹俩已然成了小魔头重点锁定的目标。 一旁的公孙月早已开心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 多一个姐姐相助，成功率也就多了几分！ “心文姐姐不要回大楚了，就留下来陪雪儿玩，好不好嘛~”江拂雪抱着李心文的胳膊，开启了撒娇攻势。 李心文看着乖巧至极的江拂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啊……哎呀，不行的，过阵子我就得回国复命了。” 江拂雪眼巴巴望着李心文，泫然欲泣。 李心文于心不忍，连忙拉着公孙月的衣袖，安慰道：“不过雪儿别担心，等回国之后，姐姐马上卸任，就来京城找你们俩玩，好不好？” 公孙月吃了一惊。 江拂雪这才伸出右手，道：“那心文姐姐和雪儿拉钩钩，不可以食言哦~” 李心文欣然应允，立即和江拂雪拉钩钩。 看着天真无邪的江拂雪，李心文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雪儿这么好的姑娘，是怎么认识你哥哥的？” 第144章：那年，那少年 终于谈到自己擅长的话题了！ 江拂雪早有准备，开始酝酿眼泪。 “当年雪儿和爹娘在来京城的路上被强盗追杀，父母双亡，是哥哥在关键时刻挺身相救，还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雪儿。嘤嘤嘤……” “原来如此……”满脸的惊讶，让李心文的面容更显得有些天然呆了。 公孙月听到江拂雪提到“爹娘”，颇有些不是滋味。 天色已晚，公孙月和李心文不得不辞别江拂雪。 临行前，两女分别送了江拂雪一枚贴身玉佩。 马车里，戴回面罩的李心文，眼神复杂。 “小月，雪儿这么天真无邪的好孩子，也是被他诱拐的么……” 公孙月咬了咬牙，点头道：“不错！心文姐姐，我们一定要解救她，就算牺牲了我，也在所不惜……” 李心文若有所思，叹道：“姐姐明白了，但是……小月，人确实是复杂的，这梁萧似乎没有姐姐想的那么十恶不赦。不过，他终是有愧于你，咱们想方设法让他痛改前非，好好做人，不可再辜负姑娘，就不必阉了他吧？” 公孙月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拂雪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心里有些忐忑。 那个大楚巾帼，看起来嫉恶如仇，是个好姑娘。 只是，她刚才提到了她的母亲……这似乎是个有故事的姑娘。 自己这么算计人家，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胡思乱想的江拂雪，注视着烛光，往事一幕幕浮现。 公孙拂雪，是她在公孙家的名字。 剑拂雪，才是她作为剑族子弟真正的本名。 得到她认可的养父母，不愿把她还给公孙家，带着她逃离巴蜀，去京城安家落户。 清晨，车队经过一处荒野，上百名尾随而来的杀手突然发起猛攻。 车队仓促抵抗，大半护卫当场中箭，转眼间全军覆没。 父母挺身挡在她的面前，身中数刀，尸体相拥，为早已吓哭的她筑成肉墙。 “她就是公孙家应谶而生的‘天命女’？杀了倒是有些可惜，不如带回去，当作和公孙家谈判的筹码！” 父母的鲜血滴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眼神空洞，任由他们拖走自己。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一阵战马嘶鸣，紧随其后，便是一阵破空之声。 两名杀手应声而倒。 一人一马杀到阵前，右手一戟斩杀一名杀手，左手将她提上马背。 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在白衣少年的怀抱中。 他左手舞戟格挡弩箭，右手从怀里抽出小剑，奋力投掷。 远处响起了阵阵惨叫，数十支飞剑例无虚发，惊呆了刚刚回过神来的少女。 可惜少年为了保护他和自己，面对四面八方的弩箭，无法保护战马，战马身中数箭，当场暴毙。 因为要保护怀里的她，少年也接连身中数箭。 杀手们射完弩箭，持刀一拥而上。 她无能为力，不敢尖叫，生怕妨碍到他。 恐惧袭上心头，早已心力交瘁的她昏迷了过去。 “安全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柔的呼唤惊醒了她。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少年的怀中，周围却躺满了尸体。 劫后余生的孩子，目光落在少年中箭流血的肩膀和四肢上，嚎啕大哭。 “别哭，我在。” 温柔的安慰，让她的瞳孔微微颤动。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安慰自己？ “大哥哥，你伤得好重……” 她的提醒，总算让少年意识到问题所在，憨憨一笑。 “噢对，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少年左手拄着画戟，右手抱着她，艰难走向远处。 “大哥哥，雪儿可以自己走的，让雪儿扶你……” “好，你叫雪儿是吧，我叫梁萧……” 二人就这么一路扶持，找到了旁边的山脚。 她回去清扫了沿途血迹，顺便去车里取来伤药，远远望见那少年扶着山壁，缓缓坐在地上，就着秋叶生起了火，连忙上前给火堆增添枝叶。 少年用烧过的小剑挖出身上的箭矢，匆匆止血之后，面色惨白，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我一直在，先让我睡一觉……” 夜幕降临，少年喃喃自语，缓缓闭上双眼，慢慢的，气若游丝。 她压抑着哭声，替他上药。 直到第二天清晨，绝望的她看着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眼泪夺眶而出。 少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纱布，咧嘴一笑：“谢谢，我觉得好多了。” “雪儿好怕好怕大哥哥再也醒不过来……”她只是一个劲的哭，难以自持。 “不哭，我死不了。我家老头子生怕我身体不好，从小就一直用各种宝贝为我精心调养。” “嗯我不哭……”她才刚擦完的眼泪，又止不住夺眶而出。 少年看在眼里，一脸心疼，叹道：“你才这么小，让你不哭也着实是勉强你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心虚无比，哽咽道：“爹娘带雪儿来京城落户，遇上强盗了……” 少年连忙安慰道：“节哀顺变！咱们赶快离开这里，然后上报官府，以防这一带还有盗贼。” 她惊恐道：“不、不要报官，求求你了……” “为何？”少年一愣。 “就是不要……”她低头嗫嚅着，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少年略加思索，道：“那就不报！” 她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 一人杀败上百名杀手，绝对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若是让公孙家知道了，他就注定前途无量……他居然答应自己？ 少年又安慰道：“你家在哪里？家里可还有其他人？我可以带你回去。” 闻言，她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雪儿已经没有亲人了，无家可归了！” 良久，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上。 “不不不，你还有一个哥哥！” “雪儿才没有哥……” 赌气的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擦了眼泪，抬头一看。 少年背对着朝阳的身躯，闪着光芒，左手按着她的肩膀，右手指着自己的心脏，面带微笑。 她怔怔地注视着她，奶声奶气道：“雪儿只要你这个哥哥……” 她又连叫了三声“哥哥”之后，荒野里响起了少年豪放的笑声。 “雪儿真乖！走！先安葬你爹娘他们，以后再给他们迁坟，然后哥哥带你去京城，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阳光下，少年牵着她的手走向马车。 后来，他还把她“爹娘”的坟迁到了兰陵侯府的后山，不让外人打扰。 …… 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江拂雪看着桌上的两枚玉佩，喃喃自语。 “对不起了，心文姐姐，不管怎样，你还是乖乖做雪儿的嫂子吧……” 深夜，梁萧正在房中写字，外面传来玄卫的敲门声。 “侯爷，主上有急事召见……” 第145章：州郡 御书房内，梁萧静静听林端讲解情况，神情凝重。 今年秋收，北胡派出了小规模部队骚扰北境，被定国侯果断击退之后，又去了辽东一带。 辽东不胜其扰，只能匆匆收粮，再坚壁清野。 北胡似乎知道关陇贵族对他们敌视，选择绕开了那一带，分散兵力，到处试探大周其他边境。 西境也深受威胁。 但大周无法满足关陇方面立即出战的要求，让他们深感不满。 关陇贵族与端木家这些大世家，在对待北胡方面，是大周的两个极端，一者亢进，一者跪舔。 “朝廷当然也希望能一雪前耻，但如今国内形势不稳，军备仍在加急赶制，死守有余，进取不足。陛下已经多次派人解释此事，那帮人依然不满意，嫌弃大周其他地区太过软弱，只怕他们早晚会有不臣之心。” “他们之所以臣服于朝廷，原因不明！但他们如此激进，只怕早晚会和朝廷分裂，转而投靠公孙家。而且，北胡各族的强大似乎远超我军预估，所以，北境更不敢轻敌躁进，只能死守！” 林端面露忧色，叹息不已：“若大周武圣在世，异族安敢猖獗！” 梁萧陷入沉默。 当然，大周皇室人丁稀薄，如今仅存两姐妹，也是各大势力蠢蠢欲动的原因。 若非文有诸葛晖，武有定国侯，只怕国内的叛军数量还要翻几番。 这些关陇贵族之所以还没有形成事实上的割据，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家老头子还活着，影响力还在。 他基本上可以断定，老头子之所以假死，也是不愿再见那些朝中老臣，比如端木节等人，年轻时就见过他。 他们又见过大周世祖，再看大周武圣，自然免不了怀疑此事，借此大做文章。 老头子一“死”，自然是死无对证了。 不过，大周武圣假死避祸，其麾下众将及其子嗣，依然活跃在大周各地，是大周军界的骨干。 比如定国侯，曾经就是由老头子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副元帅。 只有公孙家、林家、常家这些有分量的家族核心子弟，才知道这个秘密，公孙家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老头子和剑族似乎也有密切关系，只是担心他对剑族和公孙家太过留情，才没有告诉他而已。 这只是他的推测，否则一个年过八十的老者，威风远不及当年，公孙家有什么好怕的？ 段云衣终于开口了：“朕与皇妹讨论之后，问过丞相，他提议先让你选好一州一郡，随时可能赴任。” 梁萧看着林端摊开的地图，目光落在北方。 “那就幽州吧，郡城就选幽州北部的燕州。” 这份地图上，燕州以北的长城已经损毁了一段，据说是前朝时期的事。 大周立国之后，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又有各大世家掣肘，根本无力调集大量民夫修复长城。 这段缺失的长城，也导致了后来的迁都之祸。 段云袖弱弱地提醒道：“萧哥哥，那里很危险的……” “臣想为父报仇。”梁萧斩钉截铁道。 段云衣叹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吧，朕看得出来，国仇家恨并不是主因。” 梁萧这才点头道：“此地一旦失守，北胡必将长驱直入，威胁京城乃至大周全境。若每个人都望而却步，只图安稳，不敢陷阵杀敌，国家又谈何兴盛呢？当年丞相派出自己的长子去戍守此地，不正是为了以身作则。” 姐妹俩默默注视着梁萧，心中五味杂陈。 她们是希望梁萧一直待在京城，身居幕后，控局天下，未尝不可。 现在，她们有些理解诸葛晖的话了。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所好，反自为祸。 擅长游泳的人更喜欢下水，骑术精湛的人更喜欢纵马奔腾。 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不擅长的人，至少不会随便接触这些风险。 梁萧就算真的勇武过人，一旦上了战场，就是世事难料，敌人当然会首先针对他。 若是敌人还知道他可能是未来的大周驸马…… 段云衣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道：“梁爱卿，朕许你适时奔赴前线，但朕希望你能明白，你将来是帅才，冲锋陷阵的事，尽可能交给麾下众将，比如雷洪。” 梁萧一口答应，心中期待。 他之所以选择燕州，还有一个考虑。 燕州地处北境，民风彪悍，而且平原众多，适合训练骑兵。 大周军队想要真正平定天下，一支精锐铁骑必不可少。 以燕云十八骑为核心，上万精锐，数万骑兵，方有横扫诸国之可能！ 姐妹俩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诸葛晖下午又提了一遍，要早日考虑皇室香火延续之事，让她们很不淡定。 林端又道：“兰陵侯，这场交流会的与会人数，突破两千人，超出了陛下的预估。两国交好，有利有弊，比如，人才流向邻国也是常有之事。这场交流会，也关乎国家形象。而且，关陇各家也派出子弟参加此会，兰陵侯可以借此机会，跟他们交流一下，兴许你们也能惺惺相惜呢。” 梁萧一口答应，又道：“陛下，臣听玄卫说，北境那边又发现了白龙影的消息？” 段云衣道：“是定国侯出猎时意外发现，而且看得真切。那匹白龙影体型巨大，与史书记载描述相符，而且身边还跟着一批同样通体雪白、双眼赤红的幼马，看来是已经产子。可惜，就连定国侯的名马和利箭都追不上它们。但白龙影的传说，也已经得到了定国侯亲眼证实，确实存在。” “幼马？”梁萧顿时双眼放光。 段云袖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没有几个军人不喜爱名马，这家伙第一次见到沐琴雪，还有她和皇姐的女装时，都没有这样的眼神！ 想到这里，段云袖心里莫名酸溜溜的。 难道自己不如一匹远在天边的白龙影有吸引力？ 她发现，自己居然像是在吃一匹马的醋…… “萧哥哥，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燕州，好不好呀~”段云袖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你不能去！” 梁萧一口回绝，让段云袖失落不已。 “为什么不能去……” 梁萧严肃道：“且不说燕州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女孩子不能总是往返两地，舟车劳顿，应该待在你皇姐身边，多陪陪你皇姐。我又不是一辈子都待在燕州，安排好诸事之后，会经常回京城的。” 段云衣心中一暖。 他果然很懂事啊…… “这还差不多……”段云袖总算好受一点。 梁萧又道：“不过，你可以随时来兰陵侯府陪雪儿玩。” 段云袖美眸一亮：“好啊~” 梁萧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吐露真言。 “其实，无论平时有多烦闷，只要一见到你，我心情就好得很……”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飞云等玄卫和林端，一脸震惊和敬佩，准备吃瓜。 段云袖羞红了脸，低下螓首。 只有女帝心情复杂，目光幽怨。 第146章：可恶的爱卿 身为一国之君，段云衣当然为自己妹妹能找到如意郎君感到开心。 可是，丝毫没有曾经所期待的那种如释重负…… 只有梁萧一脸淡定。 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通情达理的姑娘，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体贴。 有时又古灵精怪的。 只要自己一见到她，心情就好得很。 “朕去休息了！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 段云衣霍然起身，遣散林端等人，连贴身保护段云袖的飞云都被她带走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孤男寡女。 段云袖鼓起勇气，搬了张椅子，坐在梁萧身边。 “萧、萧哥哥刚才算是表白嘛……”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算吗？”梁萧反问。 段云袖芳心大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靠近梁萧的怀抱，正准备偎依在他怀里，却不料被他一把抱进怀中，小鹿受惊般一声惊呼。 “哎呀……” 软玉温香入怀，令梁萧看着她红彤彤的娇颜，也不禁心神一荡。 肤如凝脂，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看她，这份温柔恬静带着几分娇羞，原来是如此的勾他心魄，真怕自己现在一个把持不住，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从她在马车里问知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辜负这个姑娘，也不能伤害，唯有温柔呵护。 她似乎一直因为把自己带进官场而愧疚不已，总想着弥补自己。 而且，她对江拂雪很好，江拂雪很喜欢她，以后他不必担心姑嫂矛盾。 段云袖满心甜蜜，抬起螓首，含情脉脉望着梁萧，再度鼓起勇气，一吻定情，只觉得自己差点化在梁萧怀里。 想起沐琴雪，段云袖嗫嚅道：“以后萧哥哥如果还喜欢其他姑娘，并嫡也可以哦……” 梁萧只是紧紧抱着她，目光坚定。 最难消受美人恩。 既然她心怀大周，那就为她打造一个太平盛世的大周！ 段云袖就这么偎依在梁萧怀里，握着他的手，满心欢喜。 “和琴雪姐姐的皮鞭养成计划，又近了一步呢~” 送走梁萧后，段云袖一路赶往女帝寝宫。 “姐姐~睡了没？” 正缩在被窝里的段云衣，心有不忍，终究还是应了一声：“睡不着……” 段云袖急问道：“姐姐有没有跟萧哥哥提过并嫡的事？” 段云衣道：“才没有！” 段云袖一脸自豪道：“那你妹妹好厉害呀，凭自己的本事赢得了萧哥哥的心~” “嗯，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和你成亲……” 段云袖一脸感动到：“萧哥哥说，只要我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他希望娶我的那一天能得到大周万民的祝福，而不是质疑。” 被窝里的段云衣一愣。 梁萧的意思很明显了：建功立业！ 大周就这么一个公主，而他才崭露头角不到半年，堵不住悠悠众口。 “他好像提过天花的预防手段，姐姐会尽快安排，若是有效，甚至让天花绝迹的话，那就真如丞相所言，是万世功德。” 段云袖欣喜道：“姐姐的婚约对象，到底是谁呢？” 段云衣心虚道：“那婚约，是父皇让姐姐自行选择履行与否，已经被姐姐烧了，不作数的……” “哦，那丞相老爷爷之前说的大周帝君……” 段云衣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永远不会和你抢男人的，不要瞎想！” “好叭~我去睡了，姐姐好梦~” 乖巧的段云袖走远后，段云衣心情复杂。 许久，段云衣才敢下床，赶紧去给藏了婚书的柜子上了三重锁：“就让它从此不见天日吧……” 言语间，段云衣忍不住看了一眼墙上，目光幽怨万分：“可恶的爱卿……” 那里挂着她临摹的《洛神赋》，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如此令她心动。 深夜，客栈二楼。 关陇贵族的代表们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在下独孤辰，乃前任丞相独孤平长孙，这位仁兄是拓跋俊，你们之前也碰过面了，我二人特代表京城世家，希望能与关陇贵族一谈。” 林式与常破浪等人对视一眼后，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来访二人。 “怎么？你们改邪归正，打算与北胡决一死战了？” 拓跋俊沉住气，微笑道：“听说你们关陇贵族对待北胡的方针，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而且丝毫不避讳此事？” “不错，有何指教？？”常破浪沉声道。 “那你们谁是保守派，谁是激进派？”拓跋俊问道。 常破浪指了指林式：“在场除了这小子，其他人都是激进派！” 林式微微颔首，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在下关陇保守派。” “原来是林公子，可否一谈？” 一个时辰后，独孤辰和拓跋俊脸色铁青，坐在端木家的密室里。 “你们脸色不善，是谈崩了么？”公羊敬面露疑惑。 独孤辰咬牙道：“林式这个竖子，明明说话不带脏字，却句句都在戳咱们脊梁骨，动不动就说咱们是软骨头，投降派。什么‘抗胡不绝对，就是绝对不抗胡’，‘留马不留人，杀光北胡人’，‘江北有独孤，怒献膝盖骨’，‘京城有拓跋，跪降吹喇叭’……” 说到最后，独孤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娘的！” “有这么夸张么？”端木操眉头一皱。 拓跋俊同样铁青着脸，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狗贼根本不是关陇贵族里的什么保守派，就是个激进派中的激进派！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年轻人当面不带脏字骂出火气来！” 公羊敬冷笑道：“所以，关陇那边算是吹了，没有合作的可能。那就继续想方设法，激起他们和昏君的矛盾，在关陇一带散播流言，营造昏君不想与北胡一战的假象。在京城一带也散播流言，关陇军阀对朝廷日渐不满，有心反叛！” 拓跋俊提醒道：“那梁萧可是主战的，不过以大周目前的情况，也满足不了关陇贵族的决战要求。目前梁萧似乎还没有接触他们，要想方设法挑起双方矛盾，他们都受邀参加交流会，该怎么做，需要我提醒么？” 众人目光锐利，心照不宣。 两国交流会，受邀人数超过八百，加上随行人员，已突破两千。 京城一带，热闹非凡，即使是夜间，也灯火通明，有意欢迎大楚来客。 两千多人，辗转难眠。 只有梁萧，睡得香甜。 第147章：武君之后！ 深夜，京城西城门缓缓开启。 一支商队入城之后，士兵们借着火光，看清了他们的面貌。 原来是一群深目高鼻的西方人。 “是从大秦国那边来的贵客！” 负责领队的朝廷向导向士兵们解释。 马车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李先生，我们的国家名为罗马帝国。” 向导失笑道：“抱歉，我们这边是称呼你们为大秦国，因为大家都认为两国一样强大！” 马车里的人陷入沉默，车外随从们则是神情失落。 片刻之后，车内走出一道倩影，体态婀娜，步履轻盈。 守城卫兵们借着火光一看，几乎窒息。 少女年轻的脸，披着薄纱，隐约可见白皙动人的容颜，黑发黑眼，同样是深目高鼻，五官标致，星眸似能勾魂夺魄。 一身大周服饰也掩盖不住高挑火爆的身材，她就站在那里，如一道微光照耀这漆黑失落的夜。 京城将士鲜少见到这样的异域美人，现场响起众人的小声惊呼。 车队一路走进鸿胪寺，被安置在西园歇息。 房间里，少女望着桌上的报纸入神。 随行的老者进来汇报：“狄安娜殿下，他们说，明早您就可以面圣！” 狄安娜的眼里透着担忧：“维斯爷爷，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大周现状，大周似乎已经没有武朝那样的威势了……” 老者维斯道：“罗马同样不复当年，只要双方能互利互惠，有助于对抗那个蛮族，您就不虚此行！说不定，双方正是需要抱团取暖的时候呢？” 狄安娜从行囊里取出了一本古旧的《武朝通史》，翻开第二页，落在《武帝本纪》标题上，幽幽叹息。 “那个狡诈凶残的蛮族，如今无可匹敌。可是，我和哥哥偶然得知了他们的历史。原来，他们也曾两度入侵这片东方的土地。” “一次是在两千年前的商王武丁时期，被名为‘妇好’的武丁妃子大量俘虏活埋，余者仓皇逃窜。” “另一次，则是在武朝，他们卷土重来，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生灵涂炭时，却有一位少年登基的皇者御驾亲征，亲手阵斩了他们之中最勇猛的‘神之子’。最终，二十万蛮族只有寥寥几人逃回圣地，其余俘虏被尽数凌迟、活埋。那位皇者给这个蛮族带来了永不磨灭的梦魇。” “后来，这位皇者统御全国，开疆拓土，奠定了今天囊括大周与大楚的疆域，得后世敬称‘武帝’，而那个蛮族与我们罗马人敬称他为‘武君’。” 狄安娜叹息之后，合上通史，轻声呢喃：“啊呀，这片东方的曙光之地，是能诞生力挽狂澜的英雄之地，罗马就需要武君这样的英雄，大周会有么……” 维斯苦笑道：“四十年前倒是有一位大周武圣，天下无敌，不过他已经仙逝了。而且，大周似乎在十几年前刚经历迁都之祸，从此一蹶不振，根本没有能够开疆拓土的人物，只怕要让您失望了。” 狄安娜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那位武君姓梁，也许咱们能在这里找到他的后裔呢？我肩负重任，既然已经来到这片土地，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哥哥的本意，是让我来这里联姻，加深两国关系，谁能想到，大周天子居然是个女孩子，我总不能嫁给她吧……” 维斯知道她信念坚定，也不再劝，目光落在报纸上。 “听说最近京城出现了这种报纸，每次发行，能同时卖出几万份内容一模一样的，简直不可思议。难道这位兰陵侯同时雇了几万人抄写么？就算是抄写，这字迹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狄安娜好奇地拿起报纸，看了一眼上面的《洛神赋》，惊叹道：“哥哥为了送我来这里，让我学了这片土地的文化和语言，这篇《洛神赋》，我看得出来，通篇绝妙。” “咱们带来了不少奇珍异宝，或许可以跟这位兰陵侯合作。听说此人是大周天子身边的红人，眼里只有钱和生意，咱们不妨从这方面入手！”维斯提醒道。 狄安娜看了一眼名字，一愣：“梁萧？他也姓梁？可惜他是个诗人、商人……” 第二天一大早，段云衣才刚洗漱完毕，就收到通报。 “陛下，大秦国公主狄安娜求见！丞相密奏！” “大秦国的使团到了？请他们到御书房一会！”段云衣看完诸葛晖的紧急密信，立即赶往御书房。 与此同时，由邢风主持，鸿胪寺出资一半支持的两国交流会，也在鸿胪寺内盛大开幕。 梁萧坐在家中，静静思考。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老头子选择假死，还不让他透露自己是他的弟子，应该还有更复杂的原因，但他又说不上来。 片刻之后，白勤送来的财报，梁萧看完之后，心中越发期待。 有报纸协助宣传，他可以坐在家中数钱，总有客户上门求购沧海月明和白糖。 不过白糖已经交给定国侯府和公孙家代售了，前前后后给他创收了十五万两，这还是他只取六成利润之后的收获。 京城一带的甘蔗，每次收获，都被他消耗干净了，以后他必须将目光转向南方各地的甘蔗。 那里甘蔗更多。 雷洪等人护送的商队，就是他安排的组建糖坊人员，其中核心人员是段云衣委派的玄卫。 上万玄卫各司其职，如白勤，就能做做生意管管账簿。 他现在还没有培养好亲信，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的，但赚钱之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浪费明年的甘蔗！ 如果商队行动顺利，说不定还能赶在甘蔗出货期再赚一笔。 这时候，藏在商队里的燕云十八骑，可以随时应付各种突发状况，还有机会让雷洪等人练练兵，恢复恢复战场感觉。 考虑到自己以后是大周驸马，让段云衣的玄卫相助，倒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沧海月明，光是预购的定金，都超过了四十万两。 扣除两成酒税是三十二万两，他再取其中七成，超过二十二万两，放在大周已经属于巨富了。 白勤收好账本之后，问道：“侯爷的酒坊只卖沧海月明的话，实在有些可惜了。” 梁萧微笑道：“当然可惜！我和酒圣交流过了，过几天定国侯府会提供平民酒的配方，到时候，这种酒价格亲民，再配合报纸宣传，才能真正冲击公羊氏的酒业！” 白勤欣喜道：“看来侯爷是准备去安抚司那边，招募流民为工人！” 梁萧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最近京城本地的工人都来上门求活，我以此为借口，摆出工人充足的姿态，还在报纸宣传自己暂时没有招募工人的打算。这些奸细就算有这个耐心天天待在安抚司，人数也多不了，总有人会脱离。我招募这些工人，也只能包吃包住，给不了高薪。” 白勤恍然大悟：“真正的核心工人已经齐全，新来的工人不需要保密，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奸细混进来也接触不到机密，侯爷这招实在是高！” 梁萧当即起身：“走，先去招工！” 白勤提醒道：“可是，侯爷不去参加交流会么……” 第148章：兰陵侯在做什么 梁萧疑惑道：“这交流会，没说必须准时到场吧？不都是随缘参加么？” 白勤惊叹道：“不愧是侯爷，眼里只有事业……” 梁萧赶往难民营的同时，鸿胪寺里，交流会才刚开幕，便已是热火朝天。 现场礼乐齐鸣，还有专人各种跑腿，上果品上菜。 “承蒙大周天子鼎力支持，本次交流会人数众多，诸位随意游览交流，但请务必遵守礼法。” 邢风只是简单致辞之后，便回到主位，接待来访宾客。 这场交流会只是规定了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到场与否，全看与会众人心情。 即便如此，一大早这里就集结了接近两千人，几乎所有人都是提前到场。 交流会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两国青年可以在这里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机会在此寻觅良缘佳偶。 深秋时节，天气偏冷，却阻挡不了与会众人的热情。 沐琴雪领着琳儿等侍女，与来自天南海北的才女们相谈甚欢，心中却有些失落。 她的心上人，是不是睡过头了？ 她是多么希望，交流会上所有人都能知道，他给自己写了一首《清平调》，然后她就可以尽情享受现场女子们羡慕嫉妒恨的注视…… 邢风应付来客的同时，目光扫向全场，面露失望。 “小侯爷何故不悦？”邢海问道。 邢风不假思索道：“他似乎没来，此会只怕比我预想的逊色一半。” 坐在一旁的李心文，剑眉一皱，打量着邢风，目光古怪。 自从报纸出现，邢风就时常提及梁萧，还一直努力想要改变她对梁萧的看法。 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有一腿了。 “毕竟，他和梁萧那牲口确实有几分姿色……”李心文越想越是不对劲，开始脑补画面，瞳孔猛缩，“难道，他就是因为邢风抛弃的小月？？” 单纯的邢公子，丝毫不知道被李心文脑补了一系列的故事情节，只是一脸无奈。 拓跋俊等人自然也受邀参加，与来自大楚的才子佳人们交谈，气氛融洽。 但众人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扫过全场。 拓跋俊提醒道：“派人盯一下梁萧，别让他太出风头。” “那梁萧根本就没来，估计是和以前一样酗酒误事了！”端木云城冷笑道。 端木云青环顾左右，确认没有外人，才哈哈大笑道：“说不定是昨晚太过激动，一宿没睡，这会儿补觉呢！”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看着彼此的黑眼圈：“……” 端木云青也闭嘴了。 他昨晚也因为过于激动，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次的交流会，不是诸葛晖主持，长辈都不会掺和此事，前提是别闹出什么打架之类的丑事。 邢风也不可能像诸葛晖那样批评他们。 超过两成的与会者，不是他们这些大世家的人，就是与他们有密切的联系，比如世家门生。 这场交流会，还不是得由着他们风光？ 而且，这一次与会的佳人，太多太多了，令人目不暇接。 浣花楼楼主花惜月，也是才貌双绝，因为年过三十，都没能收到邀请。 即便如此，这里还有秦淮五绝，恒江四艳，以及辽东、关陇、巴蜀……大江南北各地的才女美人，大半都在这里。 在大周和大楚文坛有一个共同的潜规则，一个女子，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必须是同时才貌出众，才有资格被称为“才女”或“佳人”。 现在，南宫宁就在远处和秦淮五绝闲聊，打算给端木云城牵线搭桥。 秦淮五绝里有四位年过二八却还未婚配……他端木云青也不是没有机会。 只有恒江四艳，凭他的才貌也不是没有机会留下一两个！ 比如秦淮五绝里的那个才女张瞳，就生得明艳动人，如娇花照水，让他怦然心动。 不过，她的目光一直落在…… 端木云青好奇地顺着张瞳目光看去，顿时拉下脸来。 原来她正在看远处喝酒的关陇贵族那一桌…… “那儿怎么还有个面具人，面具蛮不错嘛~”张瞳一手指着远处的常破浪，捂嘴偷笑。 南宫宁也注意到了对面众人，冷笑道：“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群粗鄙武夫罢了，和我们世家这些青年才俊相比，微不足道~” 自从嫁到端木家，南宫宁就把自己当成了大世家的一份子，引以为傲。 张瞳悻悻然道：“是么？话说，京城有三大才女吧？与你齐名的沐琴雪和诸葛芸，人呢？” 南宫宁压低了声音，道：“沐琴雪空有才女之名，却一门心思只会经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诸葛芸是诸葛丞相的孙女，倒是有些才华，只是不在京城，可惜了。” 张瞳与秦淮五绝其他姐妹面面相觑，同时陷入沉默。 南宫宁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生怕秦淮五绝去找沐琴雪，补充道：“我倒是觉得，那恒江四艳分别代表琴棋书画，有真本事，咱们去和她们聊聊，增进两国情谊？” “她们与我们本就相识，这会儿不是正在交谈么，先不要打扰。”张瞳摇头道，目光却有意无意移向常破浪，满眼好奇。 南宫宁看在眼里，心中莫名嫌恶：“若是她们看上关陇贵族的人，可就……” 担心至于，南宫宁频频朝远处的端木云城等人使眼色。 拓跋俊冷笑道：“我刚才听说了，关陇贵族果然在留意梁萧动向，此子不来也好，省得此会横生枝节！” 公羊敬和独孤辰连连点头。 他们来京城之后，都在操心梁萧的事，难得享受如此惬意的时光，还有众星拱月的感觉。 常破浪正在和林式等人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林式特地叮嘱手下，关注兰陵侯梁萧的动向。 他们都想看看，兰陵侯的后人怎么就变成经商的诗仙呢？ 诗仙与商人结合在一起，莫名的有些讽刺。 不过林式对梁萧的评价倒是不错，所以他也对梁萧充满了好奇。 他们作为关陇贵族出身的子弟，都是未来家族的骨干，甚至是家主，在军界都有一定的话语权，颇为自信。 结果，这小子居然没来？？ 扫兴！ 林式皱眉道：“我猜兰陵侯在忙生意。” 常破浪一愣：“如此盛会，他去做生意？” 同一时间，梁萧已经带上手下，找安抚使谈过之后，来到上万流民面前，朗声道：“诸位想不想吃饱饭？” 交流会，现场热火朝天的当口，恒江四艳里终于有一位佳人开口询问。 “小女子听闻兰陵侯才华横溢，不知他现在何处，希望能认识一下？” 有了第一人带头，很快才女们的呼声此起彼伏。 “我猜，兰陵侯这会儿一定还在写诗吧？” “对呀对呀，他是如此的惊才绝艳，一定又在准备绝世好诗，准备惊艳众人~” 第149章： 话题中心 “现在我需要招募一千名工人，一家最多五口人包吃包住，出入自由，每月工钱五百文，有意向的，现场报名！” 另一边，面对梁萧的招工，现场流民争先恐后报名。 女帝下诏，准备以工代赈，给他们安排活计，他们当然感恩。 但梁萧这个大善人平时给他们加餐，如今给出的条件还接近京城普通工人的水平！ 京城作为全国中心，本地工钱当然比外地略高，但普通工人最多只有一个人包吃包住，每月工钱超过一两，雇佣方根本不包工人家属的吃住。 “侯爷果然是思虑深远！”随行的白勤，对梁萧越发叹服。 最近有人在煽动京城本地工人指责梁萧，厚此薄彼，光给以前的流民好差事，待遇还比本地人高，只是还没有报纸那么容易传播开来而已。 还有人鼓动酒坊和糖坊工人脱离梁萧，结果却被梁萧的工人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如今这一对比，京城工人的待遇其实是比流民略高一点的。 通过报纸宣传，人们也知道了，最开始的那些工人是以牺牲人身自由为代价，才换取了比本地工人好一点的待遇。 再者，他的主上决定以工代赈，但要安排着超过两千户人的活计，还是有那么一点麻烦的，梁萧今天招工，又帮了她一把。 今天梁萧既给自己招工，博取这些新工人的好感，又安抚了心里不平衡的本地工人，还给朝廷减少了一点压力，一举三得！ “只是，挑在交流会开始的今天干这种事……不愧是你啊侯爷！” “老白，其实我是特地挑了今天交流会开始的日子。”梁萧意味深长道。 白勤一脸茫然：“居然还有更深的考虑？” 梁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去看看！” 交流会上，众人交头接耳，对梁萧议论不休。 “我说得没错吧，他不在，此会免不了逊色一半，我多希望能在此时看到他。”邢风无奈一笑。 一旁的李心文，看邢风的眼神越发古怪了，甚至在考虑回国之后，该不该提醒自己的闺蜜注意一下。 她的公主闺蜜，对邢风可是一片痴心。 她的结义姐妹，还被梁萧始乱终弃呢？ “难道断袖之癖是会互相吸引的，天呐……” 邢海忍不住问道：“侯爷，难道没有他，这交流会就没意义了么？” “果然，连他的亲信都开始怀疑了……”李心文微眯着眼，心中开始了碎碎念。 邢风叹道：“那当然不是，只不过，有些话若是由他说出来，这交流会才具备真正的价值，否则就只是一场谁都能办的即兴交友而已。大周和大楚向来不缺才子佳人，缺的是他这样心怀天下、能为民请命的脊梁，我想让大楚的文人都能领会这一点，但这些话由我来说，只是大而无用。” “原来如此！小侯爷知道有些话不是自己该说的，唯有借势兰陵侯。” 李心文眼神一变。 她好像真的误会了。 但是，他凭什么如此笃定，梁萧心怀天下、为民请命呢？ 就凭他善待流民？ 一想到梁萧和邢风居然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李心文心中惭愧之余，突然又生出那么一丝丝期待落空的惋惜…… “邢公子，兰陵侯现在何处？能写出《洛神赋》《清平调》这种传世名篇的人，难道没有资格受邀？” 带头发问的少女，正是大楚恒江四艳之首，叶鸿雪。 越来越多的才女出声附和：“我们都想见见兰陵侯~” 原本还意气风发的拓跋俊等人，眼珠子都快充血了！ 此子不在现场，居然还是话题中心？？ 沐琴雪看在眼里，心中既高兴又担忧。 她还是比较了解她的单向未婚夫的。 这会儿，他肯定在办事！ 只是，他可是邢风重点邀请的人物…… 端木云城笑道：“邢公子，兰陵侯无故缺席此会，明显很不给你面子啊？摆架子么？” 全场目光聚焦在邢风身上。 邢风不假思索道：“此会早已明言，随意交流，只要遵守礼法，便不必过于拘束，不存在迟到缺席的说法。相反，若是人人拘谨，小心翼翼，邢某只会深感愧疚。” 邢风得体的回应，让端木云城也没话说了。 人群中，剑沧浪独坐一桌饮酒，公孙月就靠在隔壁桌。 兄妹两人同样面露疑惑。 邢风已经很给梁萧面子了。 但梁萧如今声名鹊起，那么多的才子佳人慕名而来，缺席，实在不合适。 很快，公孙月的目光就被角落里的沐琴雪吸引了。 沐琴雪若有所感，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她们刚才都注意到了对方，只是没有接触。 “这沐琴雪，妨碍我诱惑梁萧？” “这公孙月，敢抢老娘的男人？” 两位奇女子目光接触间，莫名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仅仅只是一次对视，敌意满满，危机感满满。 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这是她们给彼此的评价。 端木云城怨恨地扫了邢风一眼，不复多言。 他看出来了，这邢风似乎真的有心维护梁萧，说明拓跋俊他们分析得不错，邢风与梁萧可能已经暗中交易。 搞不好，邢风和段云衣、诸葛晖也达成了某种共识。 “沉住气，不要因为一个梁萧自乱阵脚，我安排的人马上就动了。”拓跋俊微笑道。 端木云城默默点头。 端木家已经和这几家谈妥了，他们带头对付梁萧，其他几家鼎力支持，以后如果能吃到梁萧的人血馒头，端木家占大头。 现场真正为梁萧感到担心的，只有默默待在角落里喝茶的诸葛成和秦百里等人。 诸葛家家风甚严，他也清楚，梁萧这么缺席多少是有点不合时宜的，毕竟他如今还是给事中，官位不低，能起到表率作用。 如果连梁萧都没有出席此会…… 秦百里等人，抱有同样的担忧。 就在此时，现场响起一声嗤笑。 “刚才我收到消息，兰陵侯梁萧，刚才跑去难民营那边，招募流民当工人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梁萧不参加交流会，跑去那种地方招募工人？” “梁萧可是给事中，怎可如此失礼？给事中在你们大周是几品官来着？给事中都不来参加，其他人有必要来么？” 端木云城等人向拓跋俊投去钦佩的目光。 他安排的人终于开始带起舆论风向了，还有大楚那边的人帮腔，直指重点。 邢风正要开口，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引爆现场。 “诸位都在找我？是想谈生意么？” “谈生意？？” 第150章：试问天下几人 “如此交流盛会，谈什么生意，是何人口出狂言！” 现场有不少人纷纷出言声讨。 林式和常破浪等人对视一眼，眼神玩味：“交流会里谈生意，真是个人才！” 来者身份，呼之欲出！ “你就是梁萧？”终于有人惊呼。 梁萧环顾全场，点头道：“正是在下。” 端木云青冷笑道：“你堂堂大周给事中，缺席交流会跑去招工就算了，还准备在这种盛会谈生意，就算你真是一品皇商，如此肆无忌惮扫人雅兴，也太不分场合了吧？礼义廉耻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么？” 梁萧皱眉道：“在其位谋其职，我是一品皇商，谈生意有什么问题么？” 端木云青正要接话，却被拓跋俊按住了。 “没有问题。”拓跋俊带头鼓掌，公羊敬等人纷纷附和。 刹那间，哄堂大笑！ 原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才女们，也不禁朝梁萧投去失望的注视。 就连最先发言询问梁萧去处的叶鸿雪，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梁萧，这里！”诸葛成、秦百里等人向他招手。 拓跋俊立即朝一旁的一名太学生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当即起身指责。 “诸葛兄，你身为丞相长孙，怎么能与这种人沆瀣一气呢？” 诸葛成正色道：“我相信兰陵侯，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唯利是图的想法？诸葛丞相的后人，居然连礼法都学不明白？”端木云城见诸葛成出面，不禁冷笑。 秦百里朗声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端木云城一见秦百里声援诸葛成和梁萧，当场火冒三丈，正要呛声，邢风终于开口了。 “诸位可否给个薄面，听某问兰陵侯一言。” 端木云青起身道：“邢公子，刚才可是你说的，畅所欲言，我们遵守礼法，为维护本国颜面，斥责梁萧，没什么不对吧。” 邢风一脸平静，道：“那是阁下的权利，但我主持此会，又代表大楚众人，难道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就只有你们，你一言我一语，垄断现场话语权？” 大楚众人见邢风发话，也纷纷附和：“听邢公子的！” 端木云青没话说了，只能坐回原位，夫妻俩生着闷气。 邢风这才看向梁萧，问道：“兰陵侯，你刚才真去招募工人了？” 梁萧微笑道：“是，但不完全是！” 邢风又问：“那你真准备在这里谈生意么？” 拓跋俊等人见邢风似乎没有偏袒一方，总算稍稍看他顺眼了一点。 梁萧道：“若真有人想与我谈生意，自然是来者不拒。既然这交流会提前声明畅所欲言，谈生意也没什么不好。” 大楚众人眉头一皱，看向梁萧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悦。 他难道听不出来，邢风本来是准备打个圆场，这事就过了？ 邢风又道：“兰陵侯，你应该清楚，这交流会承蒙贵国天子支持，规模空前盛大，你认为自己这么做合适么？” “不合适么？”梁萧反问。 沐琴雪终于按捺不住，起身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认为梁公子做得对，他在办实事！” 南宫宁看在眼里，怒极反笑，也起身道：“沐琴雪，他不就是给你写了首诗而已，你也太维护他了吧？” 说完，南宫宁故作恍然道：“哦对了，他经商，你也经商，你们是一路人……” 闻言，现场众人交头接耳。 邢风也陷入了沉默。 拓跋俊等人终于笑了。 “可笑，梁萧之狂妄，连邢风都看不下去了！”公羊敬冷笑道。 端木云青当即起身，双手举杯，一脸歉意：“原来邢公子在主持公道，刚才是在下误会邢公子了，自罚三杯！” 邢风摆手道：“端木公子，请你坐好，不要给自己加戏。” 端木云青当场石化了。 拓跋俊等人也是一愣：这人居然一点不给端木家面子？ “不要触他眉头，他似乎很生气。”南宫宁小声提醒。 端木云青悻悻然坐回原位，盯着邢风，目光怨恨，胜过先前十倍。 除了梁萧，从来没有第二人，让他如此当众丢脸。 沐琴雪怒视着南宫宁，正要回击，却发现梁萧走到自己旁边坐了下来，顿时芳心大乱。 “不错，我与琴雪就是志同道合，南宫小姐，有什么意见请冲我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南宫宁怒火中烧，又被邢风出声制止。 “请诸位坐好。” 邢风示意众人安静之后，注视着梁萧，语重心长道：“兰陵侯才华横溢，我想，但凡有人看过报纸，了解诗作，也不会否定。如此文采，天下文人也望尘莫及。而你又是兰陵侯之后，兰陵侯府满门忠烈……按理，此会的主角本该是你。” 现场众人纷纷点头，看向梁萧，多数人面露失望之色。 “我想，大家原本对兰陵侯的期望，是你能在此会再出佳作，毕竟你如今承袭爵位，官至给事中，作出表率，理所当然。” “邢公子说得在理！”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现场酝酿着不满。 “这邢公子什么意思？准备挤兑梁萧？”常破浪皱眉道。 林式小声道：“静观其变，我看这两人都不简单。” 邢风环顾全场，又看向气定神闲的梁萧，道：“但我相信，你兰陵侯绝非唯利是图之辈，必有自己的高见，试请一言。” 梁萧不假思索道：“很简单，诗词歌赋，高谈阔论，远不如缴税护国来得实在！” “缴税护国？”全场一片惊异之声。 梁萧道：“我梁萧并不在乎什么才名，但我经商所得，合法缴税之后，上交吾皇一部分，充盈国库，难道不比写一堆诗词歌赋来得实在？诗词歌赋不能上阵杀敌，但我所缴的每一分税，都有可能成为射向北胡骑兵的利箭！” 全场哗然。 梁萧又道：“不过这只是重点之一！” 全场众人越发惊疑：“还有什么重点？？” 梁萧起身环顾全场，观察众人反应的同时，慷慨陈词。 “当年北胡入侵，先父与无数将士饮恨沙场。两代帝王夙兴夜寐，只求振兴大周。我为臣子，受吾皇知遇之恩，自当呕心沥血，埋头苦干，为国分忧！” “最近我酿酒制糖小赚一笔，便迫不及待去难民营招募工人，只为了给他们一口饭吃，生怕去迟了于心有愧。抛开事实不谈，单论给流民找工作，这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算得不到诸位肯定，至少也情有可原吧？” “我原以为诸位都与我一样，以忧国忧民为本分，却没想到，仅仅只是招募流民为工人，居然遭到嘲笑。试问天下俊杰万千，究竟有几人能把百姓福祉放在心上？” 第151章：又是生意 梁萧的灵魂拷问，使得现场鸦雀无声。 有些学子面有愧色，连连点头。 梁萧的目光又移向刚才道德绑架的端木家众人，反手一个道德绑架，振聋发聩。 “我梁萧为国分忧，兢兢业业，不过只是晚来一两个时辰而已，却要受你端木家如此诬蔑羞辱，你们于心无愧么？你端木云青和端木云城，号称端木家的‘双龙’，却成天只知道党同伐异，流连风月场所，可曾去接济过贫苦百姓？” “自我大周立国至今，端木家三代皆是礼部和吏部要员，难道你们的长辈没有告诉你们，平日里应该注重德行？你们还敢在这交流会上大放厥词，带起节奏，鄙视流民。他们可都是我大周百姓，不过是一时穷困而已！你端木家有何面目出现在这交流会，真为吾皇感到心寒！” 端木云城语塞片刻，恼羞成怒：“梁萧，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么！！” 梁萧皱眉道：“你们大义凛然指责我的时候，怎么就觉得有意思呢？” 端木云城哑口无言。 拓跋俊等人对视一眼，眼神古怪。 从前朝开始，士族和官场都有一套自己的规则，所有人都在默契地遵守这种规则。 打人不打脸，做人留一线。 毕竟谁也不确定，今天的政敌会不会是明天的伙伴。 如果一定要往死里针对一个人，那也要名正言顺。 梁萧这种不走套路当众打脸的行为，一时让他们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他说的话居然在理，谁让端木家垄断了礼部和吏部要职呢，尤其是礼部…… 关陇贵族那一桌，五个人里，靠门的年轻人终于笑了：“这梁萧倒是有点意思，尤其是那一句，他所缴的每一分税，都有可能成为射向北胡骑兵的利箭，我很喜欢。咱们找他买点酒吧。” 林式和常破浪齐齐看向他：“能入你法眼，看来他当真不简单。” 出声之人，乃是关陇王家年轻一辈第一人，军界新星，王破军。 关陇贵族，曾经是以胡人为主，如今却由本地豪族占据主体。 王家乃是将门世家，多出统帅，此人统兵之才不逊色于征北将军沐凌霄，却婉拒了定国侯的邀请，回归关陇，最近代表王家，低调出席此会。 南宫宁不敢吱声，只是怨恨地注视着坐在一起的梁萧和沐琴雪，眼圈通红。 一个是曾经被她视为累赘的未婚夫，一个是总能抢她风头的闺蜜。 她这辈子最恨的男女，还走到了一起？ 此时沐琴雪正襟危坐，一脸平静，心中却紧张不已。 他刚才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和自己志同道合。 本来他应该坐在诸葛大哥那一桌的，却跑来自己这里，无疑是在向南宫宁释放一个信号。 以她最近对梁萧的了解…… “他的心里真的有老娘~哎呀真讨厌~要被大家误会了呢~” 想明白之后，沐琴雪开心得险些原地螺旋升天，压下激动的心情，神色庄重道：“梁公子说得在理，君子论迹不论心，有些人习惯了高高在上，眼里早就没有了百姓。” 端木云城看在眼里，目眦欲裂。 独孤辰巴巴地望着沐琴雪，见她看梁萧的眼神满含柔情，顿时妒火中烧，握紧颤抖的拳头，连指甲都插进了肉里。 秦淮五绝里的张瞳终于开口了：“小女子算是明白了，为何兰陵侯说他与沐小姐志同道合，沐小姐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张瞳一发声，其余四女纷纷附和。 现场众多才女向沐琴雪投去羡慕的目光，心中感慨。 诗词歌赋对女子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尤其是这些饱读诗书的才女。 最近她们都看了梁萧的诗词，心向往之。 如今她们一看，也明白了，似乎只有沐琴雪这样的女子与那位兰陵侯登对。 “张瞳！”南宫宁怒视着张瞳，愤恨无比。 张瞳没有理会她，只是朝远处的沐琴雪眨了眨左眼，仿佛在说“你懂的”。 沐琴雪看在眼里，默默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这张瞳，可是最疼她的嫂子的远房表妹，最近家族正在给她安排一门和关陇贵族的亲事，但迟迟拿不定主意。 沐琴雪作为定国侯的孙女，手里就有一部分关陇贵族子弟的信息，之前已经送给张瞳了。 这姑娘真是礼尚往来，知恩图报啊！ 看着满眼羡慕的才女们，沐琴雪只觉得飘飘然的。 就不能让误会来得更猛烈些嘛！ 邢风终于发话了：“兰陵侯，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真是给邢公子添麻烦了。”梁萧歉意一笑坐了下来。 拓跋俊等人冷冷注视着两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发现了，这邢风本质上还是在维护梁萧，两个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简直像提前通过气一样！ 但他们心里也很清楚，邢风肯定不屑于玩这种伎俩。 所以……邢风就是敬重、维护梁萧。 这一刻，公羊敬最后的一丝幻想被打破了。 “与会诸位，听某一言。两国交流会的深义，本是促进和谐。吾皇与大周天子出资支持此会，虽然对与会众人不做强求，只是希望两国展示彼此风貌，互相学习。然我辈读书人向来应以天下为己任，为国为民，自然是格局最大。” “但说尽千言万语，远不如干一件实事来得实在。相比兰陵侯的诗词歌赋，我认为，他能善待贫苦百姓，才是最令人钦佩之处。愿我大楚读书人，将来皆能以百姓为念！” 邢风的由衷赞叹，让大楚众人心悦诚服：“兰陵侯无愧诗仙之名！” 拓跋俊环顾全场，顿时心如死灰。 他和公羊敬精心安排了那么多人，终究还是比不上梁萧和邢风的寥寥数语。 在来之前，他们就听说，这位邢公子在大楚文坛地位超然。 今日一见，大楚的读书人对邢风的敬重，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们千算万算，没能算到邢风的想法。 “他身为大楚定国侯之子，难道不应该以大楚利益为重，为何一定要支持梁萧！”独孤辰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 今天的主角，本来就不是他们。 “我提议，今日由兰陵侯主持此会，诸位意下如何？” 邢风一言既出，全场哗然。 片刻之后，关陇贵族们纷纷拍手叫好，全场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梁萧一再谦虚推辞。 邢风道：“兰陵侯既然感念皇恩，何必在乎区区小节？” 梁萧一想也对，朗声道：“那我便当仁不让了，正好，其实我之所以来得晚，也不全是因为招工之事。我来之前紧急上奏吾皇，愿为此会提供沧海酒和月明酒，各一千坛，诸位免费畅饮，不必拘束！” 话音刚落，全场掌声如雷！ “真是让兰陵侯破费了！” 最近一直在操心酒业的公羊敬回过神来，颤声道：“畜牲啊！！” 世家众人眉头一颤，竟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他是早就算计好了，要在这里进一步扩散沧海月明的影响力？！ 又是放长线钓大鱼的生意啊！ 第152章：这女人是怪物么 公羊氏众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梁萧摆了一道。 与会两千人，至少一半是在本国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人要是品尝到沧海月明，对比一下梦江南，回去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早知如此，咱们也应该提前安排，送一两千坛梦江南过来！” 公羊敬后悔莫及，只能眼巴巴望着梁萧的人拉着几车的沧海月明，送入会场。 精心封装的两种酒，被一一端上来，开盖之后，月明酒的清香混合沧海酒的酱香，让众人喉头滚动。 就连不怎么喝酒的才女们，也不禁好奇打量着月明酒。 “诸位只管畅饮，现场所有沧海月明由我梁萧买单！” 梁萧豪气十足的声音，让世家众人狂翻白眼。 那本来就是你的酒，你买个锤子！真不要脸！ 但眼下梁萧已经正式接受邢风邀请，主持此会，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跑去触他霉头。 要知道，现场起码有四分之一的人，会喝酒，十分之一的人爱酒。 尤其是关陇贵族那一桌五个人，已经喝掉好几坛酒了。 他们已经领教了林式的嘴皮子功力，可不想再无故引火烧身，再被他当众羞辱一顿。 李心文见梁萧走向邢风，连忙起身让出位置，借故去了公孙月那边坐下。 公孙月全程注视着梁萧，面带微笑，心情却幽怨无比。 梁萧当众维护沐琴雪，让她的危机感越来越深。 她可不指望挑拨沐琴雪和公主甚至女帝的关系，毕竟沐琴雪可是定国侯府的人。 举世皆知，大周皇室如今最信任的大臣就是诸葛丞相和老定国侯，这两个可是实实在在的托孤重臣。 听说老定国侯镇守边境，常年坚持要求上百名玄卫随军监督，以求避嫌，让朝中大臣无话可说，此事还传为一时美谈。 李心文更是心情复杂，默默打量着远处与邢风闲聊的梁萧。 梁萧只办实事的做法，她心里是认同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什么脸面，居然敢在这种场合提生意。 不过梁萧作为一品皇商，做生意赚的钱需要上交一部分给大周天子，他在交流会上推广沧海月明，也无可厚非。 关键是，那位定国侯府的沐小姐，似乎也被他吸引了……又是一个失陷的好女子啊？ “小月，去认识认识那位沐小姐么？”李心文提醒道。 公孙月一愣，目光移向沐琴雪，咬了咬牙，点点头，带着李心文过去，面露微笑。 “久闻京城第一才女大名，幸会幸会~” 沐琴雪当即起身，笑脸相迎：“巴蜀第一美人，大楚巾帼，名不虚传，公孙三小姐，李将军，别来无恙！” 言语间，沐琴雪已经走向了公孙月，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 两女竟然同时默契地双手发力！ “呃~” 公孙月一声闷哼，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对面的沐琴雪，力气居然比她还要大，把她都给捏疼了……这个女人是怪物么？ 沐琴雪一脸关切道：“三小姐身体不适么？” 公孙月强忍着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抽回了手，微笑道：“无妨，只是想不到沐小姐如此热情，有些意外呢。” 单纯的李心文浑然不觉，两女正在首度交锋，邀请她们坐下来闲聊。 两女目光接触，迸出了无形的电火花。 “沐小姐认为，兰陵侯怎么样？”李心文小声问道。 沐琴雪闻言，目光有些迷离，道：“是英雄，也是大才子呢。” 看在眼里，李心文心里有了底。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实在不忍心在沐琴雪面前说梁萧不好。 经过这几天的考察，她想通了，首先应该让梁萧找她的小月忏悔，乞求原谅，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 剩下的，就是关注这些失陷的少女，如有必要，随时出手保护！ “哎呀，我也有这种感觉呢？”公孙月故作温柔道。 “是么~”沐琴雪似笑非笑看了公孙月一眼，心中越发警惕。 “雪儿没有冤枉，这狐狸精果然想和老娘抢男人！” 这一刻，沐琴雪只是庆幸，自己提前提醒段云袖存点皮鞭。 这公孙月的确是美艳绝伦……值得几条皮鞭？ 邢风和梁萧闲聊片刻之后，就跑去和大楚众人交谈了。 梁萧坐在主位上，喝着闷酒。 他原以为今天是个搞钱的良辰吉日，没想到这帮人还是太保守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谈生意。 果然，此地只有他一个人足够不要脸…… 梁萧的目光又移向了那群正对着自己暗送秋波的才女。 不得不承认，大周和大楚的女子肤色很好，多数人都不需要浓妆艳抹，简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些姑娘可都是才貌兼备，而且家境殷实……可以考虑发展成特殊客户。 当然，是正经的特殊客户，其他的万万不可以鸭。 就在梁萧思考如何搞钱的时候，关陇五人朝他走了过来。 梁萧当即起身，心情激动。 他从对面几个人的眼里看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凭借最近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是想和他做生意的眼神。 五人自报家门之后，常破浪迫不及待问道：“在下冒昧一问，兰陵侯对于大周与北胡关系的看法。” 梁萧看着目光灼灼的五人，心中失望。 自己居然判断错误？ “此事，应该找个更合适的场合细谈，诸位可否等等？”梁萧说着，又见五人面露疑惑，补充道，“至少，我可以保证不让诸位失望。” 常破浪这才满意，举杯道：“一言为定！常某敬你一杯！” 众人推杯换盏之后，王破军终于开口：“这沧海月明，不愧是酒中圣品！刚才兰陵侯也说了，欢迎谈生意，我关陇王家，希望能从兰陵侯这里再进货两种酒各五百坛！” 梁萧瞬间精神百倍，小声道：“好说好说！” 远处的世家众人，冷冷注视着正在交谈的梁萧和关陇贵族们，焦躁难安。 “他们果然走到一块了，看起来谈得还不错？梁萧是不是给他们什么承诺了？”端木云城一脸担忧。 “谁知道呢。”公羊敬喝着沧海酒，表情复杂。 这酒，的确让人回味无穷，大有一种唇齿留香的感觉。 相比之下，梦江南与淡水何异？ 就在交流会热火朝天时，外面突然传来黄门吆喝。 “西方大秦国公主，狄安娜，受吾皇之邀，参与此会！！” “大秦国？” 现场众人面面相觑，大楚众人更是不明所以。 这是一个许多人闻所未闻的地方。 就连邢风也有些好奇。 直到一道倩影在侍女们的陪同下走进会场，犹如一粒火星丢进火药桶，引爆全场。 惊呼声，惊叹声，惊疑声……还夹杂着些许尖叫和狼嚎。 第153章：狄安娜 绝色少女，穿的是淡蓝色大周裙子，却掩藏不了异域风情，瞬间引来万众瞩目！ 梁萧见到来人，也不禁暗暗称奇。 罗马人的长相有多种，黑发黑眼、深目高鼻只是其一。 这位狄安娜绝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异域少女，没有之一！ 此女兼具东西方的美艳，有几分东方人的神韵，可能还是个混血儿。 那双棕色瞳仁的美眸，仿佛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令人忍不住想亲近她，一窥神秘。 她并没有浓妆艳抹，那一身吹弹可破的雪肌，就是她最好的妆容，任谁见了都免不了惊为天人。 其实在场绝色女子众多，沐琴雪和公孙月就不比她逊色，至于李心文，据说也是国色天香，但戴着面罩，他不清楚。 现场这些绝色女子，大部分都是用现代ps和绘画技术都画不出来的那种美，真真正正的“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也难怪两国交流会如此令人神往。 单就求偶一项，都能让无数才子疯狂加入！ 狄安娜来自西方异域，更是自带光环，就好比一盆牡丹放在莲花池里，自然免不了更吸引眼球。 公羊敬和端木云城的目光，更是被狄安娜的美貌牢牢吸引，根本无法挣脱！ “世间竟有如此美艳的异域女子？” 尤其是刚刚因为沐琴雪而伤心欲绝的端木云城，心跳加速，转移目标。 大秦国公主？不可能嫁给女帝和公主吧？ 那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大大的有机会！ 这一刻，他连自己和狄安娜的孩子名字都取好了！ 但很快，狄安娜一开口就击碎了他的梦幻。 “其实我的祖国叫罗马，大秦国只是贵国对我们的雅称而已。听说这里有位兰陵侯，才华横溢，是哪位呢？” 狄安娜说着，环顾全场，一脸急切。 “如此美人，居然也是慕名而来，找兰陵侯？？” 拓跋俊等人微眯着眼，郁闷无比。 如果段云衣真的看重梁萧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他安排个大周驸马没什么问题，怎么可以让罗马公主亲近他？？ 就连一向心机深沉的拓跋俊，也看不懂了。 他看得出来，这狄安娜的确不认识梁萧，绝对不是逢场作戏。 “那位就是兰陵侯！”一名才女忍不住为狄安娜指路。 狄安娜远远望着台上的梁萧，莲步轻移，登上高台。 沐琴雪微微撇嘴，心中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回想起江拂雪的话，重新抖擞精神。 这位异国公主，也许对他而言还没有搞钱重要！ 正在梁萧身边的关陇贵族们回过神来，识趣地走回原位，不去打扰二人。 梁萧上前作揖行礼之后，邀请狄安娜上台一叙。 对方是异国公主，他就算再不要脸，也不能失了礼数，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搞钱的事可以暂时往后稍稍，先打好关系要紧。 她从罗马远道而来，一定带了不少奇珍异宝。 潜力股！绝对的潜力股！ 狄安娜向梁萧微微鞠了一躬之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梁萧。 “我们罗马人一向敬重英雄，听说大周曾经有一位武圣？” “大周武圣！”全场众人惊疑不定。 沐琴雪心头一紧。 这是一个被朝廷刻意淡化的名号。 她的爷爷奶奶一直叮嘱她，在外面少提与大周武圣相关的东西。 她不懂这些门道，只知道爷爷奶奶一定是为她好。 那些对北胡奴颜婢膝的世家，也同样不喜欢提及大周武圣，毕竟这是一个能够鼓舞士气的人物。 所以，少提这个名号几乎成了整个大周朝廷的默契。 这位异域公主，显然不了解这些门道。 “不错，四十年前大周武圣随高祖南征北战，所向无敌，乃是吾辈楷模！” 台下的关陇贵族众人率先出声，引起了梁萧的注意。 果然，大周武圣在那些将门世家子弟的心中地位超然。 梁萧似乎明白了，老头子的名号相当于被朝廷冷处理，似乎也是关陇贵族对朝廷不满的原因之一？ 狄安娜显然不够满意，只是注视着梁萧，一字一顿道：“我希望能听听兰陵侯对他的看法？” “如那几位仁兄所言。”梁萧答道。 狄安娜想起《武帝本纪》，追问道：“那位大周武圣姓梁，兰陵侯也姓梁，你们二位可有什么关系？” 台下一片哗然。 梁萧心下一沉。 这是他下山至今，第一次被人问到和老头子的关系，而且是在如此意外的场合。 这狄安娜是段云衣邀请过来的，显然没有恶意，甚至有几分急切？ 梁萧想明白之后，微笑道：“大周武圣与我爷爷，是同族兄弟。” “同族兄弟？” 狄安娜先是美眸一亮，继而心中开始生出一阵莫名的失望。 她觐见大周天子之后，特地问及武圣的事，得知武圣姓梁之后，心中大喜。 得知武圣无儿无女，她又不禁感慨。 但考虑到这片土地已经改朝换代，她没敢提前朝的事。 段云衣让她来找梁萧，多帮衬一下，她也抱着几分希望，又见梁萧生得魁梧，才忍不住询问。 梁萧果然和武圣有一定的亲缘联系！ 莫非，他们都是那位神话传奇般的武君的后裔？ 可是，眼前少年却只是个诗人、商人…… “母亲一直教导我，每个人的人生选择都值得尊重，我怎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要求这么多呢……” 狄安娜在心中对自己生出的失望感到自责之后，又向梁萧深深鞠了一躬。 “失敬失敬！我们罗马人一向敬重英雄，请兰陵侯原谅我的冒昧。” 梁萧一脸从容的微笑：“无妨。” 台下众人尤其是那些世家核心子弟，见此情景，更加确信，狄安娜的确与梁萧是初次相见。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一直针对梁萧的原因很简单。 单凭兰陵侯的后人这一条，就足够玩死他一万次了。 兰陵侯还和武圣是同族兄弟，若是以后大周女帝和诸葛晖商议一下，再以此为借口，让梁萧去继承武王的王位……这种事是世家绝对不愿见的。 一旦梁萧成为大周武王，那成为驸马甚至大周帝君，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只不过，梁萧出现在京城之后，第一个想按死他的是南宫宁，他们这些世家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了第一个出头的镇远侯府一把而已。 所有人都认为，梁萧以前只是时运不济，当然也可能是被镇远侯府打压了，包括那些流言蜚语。 实际上，他们几家功不可没！ 现在，端木云城等人只希望能博取这位异国美人的好感，绝对不能便宜了该死的梁萧！ 第154章：大周文化 狄安娜的出现，无疑将交流会的热度推向了最高峰。 只是，这位罗马公主对梁萧异常的敬重，异常的热情，也无疑让现场众多男子心碎。 狄安娜与梁萧寒暄之后，便走下台阶，在宫人的安排下，挑了最显眼的一张桌子坐好。 转眼间，两国才女朝她蜂拥而来，热情满满。 沐琴雪看在眼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异国少女太美了，连她看了都喜欢得很。 有狄安娜吸引全场，她倒也乐得清静。 梁萧只是简单致辞之后，也走下台。 拓跋俊见状，立即朝端木家众人使了个眼色。 端木家垄断吏部和礼部官职，势力最大，当仁不让，成了对抗梁萧的先锋。 端木云城早已按捺不住，率先赶往狄安娜那桌，却见梁萧走向了沐琴雪。 沐琴雪缓缓起身，温柔地注视着梁萧。 “琴雪，你介不介意和我们一桌？” 梁萧的询问，让沐琴雪乐开了花，不假思索点头：“好呀。” 在端木云青夫妇恼怒的注视下，二人来到诸葛成那一桌。 秦百里等人纷纷以茶代酒，敬了梁萧一杯之后，又去邻桌找林修等人，给梁萧和诸葛成腾出了谈话空间。 梁萧小声询问诸葛成：“百里他们在此会表现如何？” 诸葛成答道：“不卑不亢，很是不错。” “他们刚才与我交谈，没有往日的那种自在了。”梁萧无奈道。 诸葛成解释道：“你如今可是兰陵侯，又是天子红人，还官居给事中，他们只是想避嫌，其实心里还是一如既往敬重你的，言语间都是对你的推崇，只是不会当着你的面夸你罢了。” 梁萧不禁哑然失笑，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诸葛成也在太学深造过，与这些寒门子弟关系不错，对他们多有了解。 这几位，尤其是秦百里，大多是讷于言而敏于行，既然诸葛晖都看好他们，他也放心。 梁萧又问道：“诸葛兄，我将来很有可能成为郡守或者一州太守，让他们协助治理州郡，你觉得意下如何？” 诸葛成称赞道：“那就是人尽其才了，不过端木家一定会反对的！” 梁萧看向远处的端木云城等人，笑而不语。 这端木家，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扳倒的。 至于其他几家，目前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似乎只是与他不和，理念之争而已。 但他太清楚这些世家的手段和心计了，斩草除根，不能只是敌人的专利。 自从与诸葛晖一谈之后，梁萧也深刻明白了老头子让他效忠大周的用心良苦。 梁萧和狄安娜，成了整个交流会的焦点，就连邢风都没有这么大的风头。 “邢公子，这本来是您主持的交流会，怎能让大周人抢风头呢……” 大楚这边有人表达了不满。 邢风不假思索道：“兰陵侯之才学与格局，胜你我十倍，此会主持，自然是有能者居之。我大楚文人，应有宽广的胸怀，岂能像某些人一样党同伐异，动辄妒火中烧，尸位素餐。” 连邢风都自叹不如，其他大楚才子也没话说了，众人的目光瞥向远处的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 邢风嘴上不说，其实就差指名道姓点出来了。 没有邢风的首肯，他们也不敢去拱火大周人。 这一次，李心文没有对邢风表示不满，只是陪在公孙月身边，心情沉重。 邢风说得很对，论迹不论心，至少梁萧是真的在善待流民。 别说大周这些世家了，就是她的大楚李家、邢风的定国侯府，平时的接济流民，还是政治作秀的成分居多，而梁萧两年前就能散尽家财善待流民，她没话说了。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确实格局宏大，还送出那么多美酒，名利双收。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梁萧会在交流会现场吟诗作对，再出佳作，毕竟他可是最近公认的未来的大周诗仙。 尤其是《洛神赋》，堪称惊才绝艳。 其他诗词，都有资格名列大周诗词前五十。 然而梁萧却丝毫没有吟诗作对的打算，反而慷慨陈词，点醒众人，做实事更有意义。 此人虽然不要脸，但也颠覆了她对大周文人的刻板印象。 现场只有一个人，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西川剑宗，剑沧浪。 作为巴蜀名剑客，刚才他接受邢风的邀请，已经露过脸了。 剑沧浪目光如炬，打量着梁萧，神色平静。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在邢风的提醒下，大楚这边也陆续有人去问候梁萧，混个脸熟。 拓跋俊等人见狄安娜抢了梁萧的风头，也松了口气，众人开始分散四周，高谈阔论。 至少，不能让他占尽风头！ 才女们得知端木云城过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狄安娜公主，在下端木云城，敬你一杯！” 端木云城走了进来，举起酒杯，一脸和煦的微笑。 狄安娜的随从维斯提醒道：“端木家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大世家。” 狄安娜刚来大周，人生地不熟的，唯有一脸歉意，道：“抱歉，恕我以茶代酒吧。” “公主请便！” 端木云城心花怒放，一饮而尽之后，问道：“狄安娜公主来自罗马，为何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周语言，而且优雅得体？” 狄安娜答道：“我相当喜欢大周文化，而且我的祖父就是燕州人士，我算是四分之一个大周人。”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端木云城心情大好，越发热情，道：“家父是现任礼部侍郎，在下从小耳濡目染，饱读诗书，不知狄安娜公主喜欢最喜欢大周文化的哪一部分？” 狄安娜一愣。 沐琴雪连忙提醒梁萧：“你应该多和这位公主交流交流，别让她被端木家拐跑了！” 不等梁萧回答，远处就传来狄安娜的娇笑声。 “自然是诗词歌赋，这是大周文化的瑰宝。而且，我喜欢英雄的史诗，尤其是那种心怀家国天下的英雄。‘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兰陵侯这一首，深得我心！” 端木云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狄安娜公主很有眼光！只是兰陵侯今天没能再出佳作，委实可惜哦……”才女们纷纷称赞，又不禁面露惋惜之色，眼巴巴望着远处的梁萧。 狄安娜微笑道：“诸位难道没看到今天发行的新一期报纸么？兰陵侯的诗，就在今天的报纸上呀。也正是因此，我才迫不及待想看看大周兰陵侯何许人也，如此潇洒豪放。”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今天有报纸？兰陵侯写的是什么？” 狄安娜接过维斯递来的报纸，嗓门清亮，如天籁之音。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第155章：为兄的信念坚定得很 狄安娜念出第一句时，全场众人纷纷停下，侧耳倾听。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话音刚落，全场掌声如雷！ 拓跋俊等人也不禁瞳孔一缩。 字字珠玑，立意深远，他们根本挑不出毛病…… 狄安娜念完之后，看向梁萧，恳求道：“兰陵侯，我一介女子，实在念不出这《将进酒》的大气，可否请一位豪气干云的男子代念？” “将进酒？！”全场哗然。 “又是酒？？”公羊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在交流会送酒，今天的报纸又写酒……梁萧的用意，他太懂了。 直觉告诉他：梁萧准备扩张酒业，开售亲民酒了！ 梁萧只是微笑点头。 沐琴雪则是满心幽怨。 难道不该让梁萧来念么？ 这说明，狄安娜不认为她的单向未婚夫豪气干云！ “现场可有侠客，或者酒豪？”狄安娜问道。 全场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西川剑宗身上。 本来也在细细品味《将进酒》开头两句的剑沧浪，顿时一脸懵逼。 “论现场侠客，自然首推西川剑宗，而且剑兄确实也是个酒豪！”林式笑眯眯道。 剑沧浪叹了口气，扭头朝公孙月投去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自己不是自愿的。 “念念诗而已，至于这么不情不愿的……” 公孙月默默注视着剑沧浪过去接过报纸，低头一看。 “妙绝！容在下诵念一回！” 剑沧浪突如其来的惊叹，让公孙月眯起了眼：男人啊，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剑沧浪慷慨一念，顿时全场沸腾。 “的确妙绝！” 就连公孙月夜不禁美眸一亮，看向远处的梁萧。 “烹羊宰牛且为乐……” 剑沧浪念完整首之后，掌声与喝彩声经久不息。 “不愧是我大周诗仙！我看这《将进酒》挺符合兰陵侯的经历，失望与自信、悲愤与抗争！” “这岑夫子和丹丘生是谁？是兰陵侯发迹之前的好友么？武朝倒是有一位陈王，只是他好不好酒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开始现场评议，赞不绝口。 邢风抚掌称赞，叹息道：“千古风流，莫过于此！” “千古风流！”全场附和！ 沐琴雪早已满面绯红，一时情不自禁，挽住了梁萧的胳膊，对狄安娜的一点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了。 回过神来之后，沐琴雪芳心大乱，连忙回到原位，正襟危坐。 公羊氏众人面如死灰，心情沉重。 这《将进酒》，足以奠定梁萧在大周文坛的地位。 而梁萧名下的酒，配合报纸，和这些饮酒诗……前途无量！ 端木云城满面羞惭，哪敢再去纠缠狄安娜，灰溜溜回到原位。 “云青……”南宫宁急得泪如雨下，向端木云青投去恨铁不成钢的注视。 端木云青咬紧牙关，小声道：“我写不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逼我啊！” 南宫宁看在眼里，越发失望。 曾经被她视为枷锁的梁萧，如今俨然成了大周文坛最耀眼的新星，名满天下是早晚的事。 种种迹象表明，一个镇远侯府，根本限制不住他的发展！ 而梁萧还在京城，这些大世家也不敢在女帝面前过分为难梁萧。 换成以前，这些世家直接安排个死士当街杀人，再去认罪处理就好了！ 剑沧浪把报纸还给狄安娜之后，回到原位，久久无法平静。 邻桌的公孙月小声道：“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呢？” 剑沧浪老脸一红，叹道：“抱歉，诗太美了，我忍不住。” 公孙月和李心文秀眉一蹙，看向剑沧浪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了。 男人啊。 但很快她们就冷静了下来，细细品味，目光一时迷离。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确实太美了，单凭这一句，即便是女子也忍不住称赞…… 公孙月平复心情之后，语气诚恳：“梁公子惊才绝艳，小女子心悦诚服，希望改天梁公子也能指点一二~” “三小姐过誉了，随时欢迎公孙家找我谈生意。”梁萧微笑道。 公孙月心中幽怨，表面上只是含笑答应，依然顾盼生辉。 反正一般人也不知道这个牲口眼里只有生意，让别人误会也好！ 果不其然，现场终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说是谈生意，只怕是谈情咯，郎才女貌咯……” 公孙月听到远处的窃窃私语，终于心满意足。 制造误会，利用误会，早晚要拿下这牲口，把他拐到巴蜀！ “公孙家的三小姐，果然对他很有好感？”端木云青等人又气又急。 公孙月此举，与当众示爱有何区别？ 沐琴雪微微撇嘴，一言不发，心中同样又气又急：“哼~老娘早晚要好好调教这只狐狸精~” 她的人设是京城第一才女，大方得体，这种当众示爱的事，不是她该做的。 她已经落后公孙月一筹了，得想办法找回场子！ 就在沐琴雪胡思乱想的时候，公孙月又开始了撒娇攻势。 “不过，梁公子把这首诗写在报纸上，委实有些可惜了。还有哦，梁公子一心办实事的理念，小女子也很佩服。只是，这场交流会若没有梁公子现场题字或者赋诗一首，实在遗憾……” 言讫，公孙月楚楚可怜地望着梁萧，一副极度乖巧的模样。 她已经豁出去了！ “哦~”现场一群吃瓜群众齐声惊呼、起哄。 沐琴雪看在眼里，恨不得当场用皮鞭，给她来一场调教。 狐狸精，狐狸精啊！ 梁萧只是惊讶地看着公孙月。 她这楚楚可怜又乖巧的注视，居然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如沐琴雪那样，怎么回事…… 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她们？ 这一刻，梁萧心中一软，叹道：“三小姐说得对，我突然想起一事，我曾对我的知己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以此为题吧。” 公孙月将梁萧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惊又喜。 他被自己打动了！ 只是，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她的心里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悲伤呢？ 全场为之期待，人人正襟危坐。 公孙月摒弃杂念，坐回原位之后，对邻桌的剑沧浪小声道：“学着点，什么叫不忘初心，再看看你们！” 剑沧浪斩钉截铁道：“放心，为兄信念坚定得很！” 公孙月这才眉开眼笑，远远看着梁萧挥毫泼墨，突然神色一变。 “侠客行？？” 现场众人情不自禁跟着梁萧的笔划念了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一首《侠客行》，技惊四座！ “不可思议呢，如此侠气，莫非，其实他是文武双全……” 狄安娜默默看着梁萧把《将进酒》也一并写好，心潮澎湃。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又有酒！！”公羊敬目眦欲裂，险些吐血！ 一首《侠客行》，一首《将进酒》，还有《月下独酌》……关键梁萧还有报纸协助宣传！ 公羊敬知道，今后垄断酒业的公羊氏可能如芒在背了！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剑沧浪一边拍掌，一边念着，念到这一句，双眼放光。 公孙月回过神来，看剑沧浪如此失态，顿时急了：“你你你……” 剑沧浪喃喃自语道：“放心，为兄信念坚定得很……坚定得很……” 李心文也回过神来，和公孙月一起，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呵，男人…… 梁萧写好《侠客行》和《将进酒》之后，当众宣布。 “论侠客，西川剑宗，无出其右者！燕云十八豪杰之首，雷洪，如今是我兰陵侯府的护卫长，西川剑宗曾对他一家有救命之恩！今日厚颜献丑，这首《侠客行》，我替雷洪赠予剑宗，还望阁下不弃！” 剑沧浪瞳孔一缩，酒杯从指尖滑落。 公孙月差点窒息！ 糟了，她好像隐约听到了什么被击碎的声音？ 是西川剑宗坚定的信念么？ 第156章：三成 “理所应当！” 现场众人纷纷鼓掌，不乏羡慕之情。 单凭巴蜀剑族的剑宗这个名号，足以让无数人心驰神往。 自武朝以来，剑族就以侠义名闻天下。 这个隐世家族，常有侠客出世，专门惩奸除恶。 剑宗，更是族中剑术精绝、思想最敏捷的高手。 剑沧浪出现在会场之后，就吸引了不少少男少女，只不过他为人低调，缩在角落里，一般人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公孙月将剑沧浪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急，看向远处的梁萧。 这牲口，莫非要把四堂哥拐走？ 剑沧浪回过神来之后，当即起身抱拳，面带微笑。 “多谢兰陵侯抬爱，但如兰陵侯所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辈行侠仗义。全凭一腔热血和一股侠气。这首诗我已铭记于心，他日更应该竭尽全力，除暴安良。至于兰陵侯的墨宝，依在下愚见，应该赠予兰陵侯所说的那位朋友，他才最有资格。” 纵使梁萧再三坚持，剑沧浪始终固辞不受。 梁萧只好作罢，道：“希望改日能与阁下畅饮一回！” 剑沧浪欣然应允，又坐回原位喝酒。 公孙月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他只是一时惊艳，没有忘记初心。 现场又有人忍不住询问。 “听说兰陵侯把两首月下独酌，分别送给酒圣和公孙三小姐，这首《将进酒》，兰陵侯可有想好……” 梁萧不假思索道：“便在此赠予千里迢迢赶赴此会的大楚众人，由邢公子送回国内，望邢公子不弃。” 众人一阵惊呼：“众望所归！” 邢风起身道：“多谢兰陵侯美意，待我回国，此墨宝当由吾皇保管，如何？” 梁萧欣然点头。 众人不禁惊叹邢风有先见之明，反而对让出主持位置的邢风越发敬服。 这场交流会，梁萧展现的才气与豪气、格局，冠绝群英，连那些世家子弟都无话可说，只能在一旁羡慕嫉妒恨。 邢风自觉让贤的做法，也为大楚赢得了一份传世墨宝，必然成为一时美谈，更加深了两国的友谊！ 狄安娜望着侠客行入神，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兰陵侯会武功么？” “粗通拳脚。”梁萧随口道。 随梁萧过来的顾平休等玄卫，眼皮子一颤。 他管自己叫粗通拳脚？ 真不要脸啊侯爷…… 一篇《将进酒》，一篇《侠客行》，正式奠定了梁萧在交流会乃至两国文坛的地位。 无数单身才女上前问候，向梁萧暗送秋波。 梁萧只是保持礼貌性的微笑，应对自如。 这些才女也不敢多加打扰，各回原位，只是目光时不时移向梁萧这里，偶尔指指点点，娇羞一笑。 沐琴雪看在眼里，声如蚊蚋。 “梁公子艳福不浅哦~” 酸溜溜的语气，让梁萧转过身来，注视着沐琴雪，似笑非笑。 沐琴雪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耳根子一红，不敢吱声了。 “琴雪，你喝酒么？”梁萧问道。 沐琴雪哼哼道：“不喝了！” 梁萧取来一对茶杯，用热水冲洗了一番，轻声道：“那咱们喝茶。” 沐琴雪心中万分甜蜜，娇羞点头：“嗯~” 端木家两兄弟与南宫宁、独孤辰，远远看着对饮的两人，更是火冒三丈。 沐琴雪作为京城第一才女，其实一点都不张扬。 平时举办诗会，也只是因为城中众多才子佳人仰慕其名，联合上门请求，偶尔她父母也会提议举办诗会。 即便如此，定国侯府的诗会依然高朋满座。 反观南宫宁，就算举办诗会，也不见得能凑齐两桌。 原本端木家在这场交流会下足了本钱，希望能让兄弟俩和南宫宁在此声名大噪，超越梁萧和沐琴雪。 现在，梁萧一枝独秀不说，随着梁萧与沐琴雪对饮，连沐琴雪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了。 “真羡慕沐小姐呀，和兰陵侯郎才女貌……” 现场到处都是才女们类似的窃窃私语，不少才女的目光甚至有些幽怨，仿佛是在遗憾，与梁萧对饮的不是自己。 “我要回去了！！”南宫宁含泪转身，想逃离现场，却被端木云青拉住。 “这交流会可是难得的盛事，他们风光是他们的事，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咱们结识，岂能主动退出！” 南宫宁一想也对，平复心情，乖乖跟在兄弟俩身后，但怨毒的目光时不时投向梁萧和沐琴雪。 原本郁闷至极的拓跋俊、独孤辰，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相视一笑。 仇恨，是最好的武器。 大楚这边终于有人陆续要和梁萧谈生意了。 第一个出面的，正是恒江四艳之首叶鸿雪。 “虽说在这里谈钱有些免俗，不过，我们叶家希望能从兰陵侯这里订购沧海月明，每种二百坛。” 有了第一个，其他大楚子弟也纷纷上前，陆续与梁萧洽谈。 “真是无利不起早啊！”公羊敬咬牙切齿道。 拓跋俊与独孤辰只是苦笑，一脸无奈。 几千几万两的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些大楚的年轻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资格替自己的家族拍板。 这就说明，他们本就是有备而来。 就算没有这场交流会，他们也会考虑私下找梁萧预购！ 有了交流会，还借谈生意的机会混个脸熟，兴许能博取梁萧的好感。 按照预定的日期，交流会将连办三日。 “如果明天梁萧也免费提供沧海月明……”公羊敬额上冒汗。 第一天的交流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段云衣在御书房内了解情况之后，心情愉悦。 除了那些与梁萧不对付的世家子弟，其余众人收获颇丰。 至少每个人都在这里结识了不少好友，甚至能邂逅红颜知己。 人脉，也是一种资源。 “先不要告诉皇妹，让可恶的梁爱卿给她个惊喜吧！” 玄卫们一脸懵逼，不敢询问。 为何，最近他们的主上提到梁萧的时候，偶尔还要加个“可恶的”前缀…… 梁萧回到家中，清点银票，赶往皇宫，亲手向段云衣递交了三成利润。 段云衣望着桌上的银票，心潮澎湃。 她本来封梁萧为一品皇商，既是弥补对他的亏欠，也是回报他的治国六策，根本没指望他能上交什么正经利润。 而现在，梁萧上交的三成利润，足有十八万两银子！ 这也侧面说明，两国富人隐藏的财富，也大大超出她这个大周女帝的预估！ 第157章：姐妹心思 段云衣听梁萧讲述他的商业宏图，一时听得入神，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林端展示的《侠客行》。 “梁爱卿，你应该去见见皇妹，她最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梁萧领命，转身告辞，在段云衣幽怨的注视下，离开了御书房。 西宫别苑。 “《侠客行》，也要送给我？” 段云袖眼如秋水，呼吸有些局促。 梁萧叹道：“我只觉得惭愧，剑宗说得很对，最值得收下的人是你。” 段云袖心如撞鹿。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沐琴雪。 她的琴雪姐姐，才是真正配得上这首诗的女子啊！ 只是，现在她有点担心暴露沐琴雪。 “谢谢萧哥哥~” 段云袖当场钻进梁萧怀里，一脸幸福。 怀中少女柔若无骨，淡淡的体香，让梁萧也不禁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了她的书桌上。 那里放着幽州地图和燕州郡地图，和一本花名册。 “小家伙，最近在做些什么呢？”梁萧微笑道。 小家伙？ 感受到梁萧的宠溺，段云袖心里甜蜜蜜，柔声解释。 “萧哥哥可是未来的大周驸马，人家作为公主，当然也要对你的事业上心！” “这份花名册里，大部分都是忠于皇姐的文臣武将，以后就从这里面挑一部分，协助萧哥哥治理州郡，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帮人使坏~” 梁萧感动不已，忍不住亲了段云袖的脸蛋一下。 得此佳偶，夫复何求！ 段云袖红着脸，呼吸越发局促了。 自从她与梁萧定情之后，就时常在思考以后的事。 她当然希望能和梁萧办一场举世艳羡的婚礼。 不过目前梁萧并没有考取功名，也没有太显眼的功劳。 晒盐法是大功，但梁萧让她皇姐居功为主，以提升帝王威信，效果极好。 外人并不知道梁萧到底立了多少功劳。 而且梁萧还是一品皇商，商人一向是讨人嫌的，即使他已经慢慢稳住了诗仙的地位。 现在就招他为大周驸马，那些世家一定会激烈反对，不计代价给梁萧和兰陵侯府使绊子，甚至找她姐姐闹起来。 她可不希望自己爱郎和姐姐像以前一样举步维艰，她愿意等。 可是，皇室香火的延续迫在眉睫，诸葛晖说得对…… 昨天，段云衣问过她，万一梁萧在外地水土不服，不幸英年早逝，她要怎么办。 她的回答是：“不作他想了。” “那就要尽快延续皇室香火咯！”姐姐的话，和复杂的神情，回荡在段云袖的脑海里，令她既担忧又害羞。 难道，真的要在他离京之前，和他延续皇室香火么…… 段云袖心乱如麻，忍不住抬起螓首，迎上了梁萧的注视，吐气如兰。 梁萧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她抓住了！ 他能经受住公孙月的诱惑，是因为公孙月在他心里只是外人。 段云袖是他认定的恋人。 这么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投怀送抱，他已经努力坐怀不乱了。 她居然还敢这么挑逗自己…… 段云袖对上了梁萧的目光，俏脸红得仿佛能滴血。 “萧哥哥……” 羞涩的呼唤，让梁萧心神一荡，看她温柔娇羞的模样，情不自禁，轻轻一吻。 少女柔情似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段云衣的咳嗽声。 段云袖心慌意乱，连忙从梁萧怀里逃离，正襟危坐，眼神却是游移不定。 看着迎面走来的段云衣，梁萧就算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 “姐姐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了……”段云袖颤声道。 段云衣自顾自地坐在妹妹旁边，哼哼道：“姐姐以前都是一声不吭进来的，你有了爱郎之后，是不是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姐姐。” “才没有~姐姐最好了~”段云袖连忙发动撒娇攻势，转而投入段云衣的怀抱。 段云衣怀抱妹妹，看着故作矜持的梁萧，心情复杂无比。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大周皇室，仅存两姐妹了。 她的夫君，大周帝君，需要的是能匡扶社稷或者镇得住群臣的人物，否则只会导致国家大乱。 两年前，梁萧来到京城，她先给兰陵侯平反，然后观察梁萧会做什么。 他去经商了，投入几千两银子，赔得血本无归，唯一可圈可点的事情，就是接济流民。 经商一败涂地之后，他就一蹶不振，终日借酒浇愁。 她慎重考虑之后，终于决定隐瞒婚约，放弃大周帝君之事，只让段云袖以其他名义探访他，视情况，慢慢送他五千到上万两银子的抚恤金，让他能过上富足生活，也别去经商了。 按照她的设想，以后把妹妹的孩子立为皇储，自己不婚不育，也可以全心全意忙碌国事。 为此，她甚至时常感慨，自己的父皇很有先见之明呢…… 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他居然是深藏不露，胸怀天下，自己的皇妹还为之倾倒！ 段云衣将胡思乱想抛诸脑后，罕见地柔声道：“梁爱卿，务必呵护朕的皇妹……” “臣安敢辜负！”梁萧郑重点头。 段云袖这才离开她的怀抱，坐在两人中间。 现场气氛一度尴尬。 良久，梁萧突然问道：“陛下的言外之意是，臣已经确定是未来的大周驸马了？” “那是自然！大周驸马非你莫属，皇妹她的心也只在你身上。只是，你不可因此飞扬跋扈，忘了初心，朕才会尽力维护你们……” 不等段云衣说完，梁萧猛地将段云袖搂在怀里：“谢主隆恩！” 段云袖小鹿受惊般惊叫一声，面红耳赤，不敢去看自己的姐姐，心里却直呼刺激。 段云衣就这么看着梁萧，突然有种被人往心里的伤口撒了把盐的感觉，不禁鼻子一酸。 朕都来了，他居然还敢当着朕的面秀恩爱…… “朕要去睡了！” 段云衣平复心情之后霍然起身，突然又想起什么，哼哼道：“不对，朕还有事要和皇妹说，梁爱卿，夜深了，你快回去吧~” 段云袖依依不舍送走梁萧之后，回来一看，飞云抱着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银票。 第158章：我来得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段云袖一脸茫然，看向段云衣。 段云衣郑重道：“这些钱，给你。” 段云袖呼吸一滞，迅速脑补了一出旷世绝恋，情感大戏…… “姐姐是不是让我带着这些钱，和萧哥哥远走高飞？” 飞云和段云衣差点栽倒。 “你、你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些是他作为一品皇商上缴的三成利润，姐姐现在给你保管。” 段云袖恍然大悟，俏脸一红，弱弱地道：“现在国库还不算充盈，这些钱能办很多事的。” 段云衣语重心长道：“国库的钱足够用度。他是越来越优秀了，将来免不了还有莺莺燕燕的围绕在他身边，你可不能落后失宠。这些钱你留着，万一他哪天办大事缺钱，你再雪中送炭！” “可是……” 段云衣见她仍有些犹豫，灵机一动，小声道：“为了咱们的皮鞭计划~” 段云袖美眸一亮，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一旁的飞云额上冒汗。 完了……连主上都被殿下的皮鞭计划带坏了么？ 最终，姐妹俩约好了，这些钱由段云袖保管，以后段云衣或者梁萧有急需用钱的时候，她再拿出来解燃眉之急。 鸿胪寺里，邢风与众人回顾今天的交流会，都觉得收获颇丰。 李心文道：“邢公子，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很赞成，也觉得你这么做无可厚非，目光长远。但我仍有一事不解：站在大楚咱们的角度，你可曾考虑过，梁萧壮大对大楚未必就是好事？” 邢风点头道：“自然。但你可曾想过，大楚并没有任何限制他壮大的可能，与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与他好好做生意，好过交恶？” 李心文哑然。 这里是大周，大楚能做的的确有限。 但如果换成她爹大楚骠骑，或者邢风他爹定国侯，一定会不择手段，暗中留下棋子。 可邢风什么阴招都没用过，只说公道话，实际上等于支持梁萧。 邢风又补充道：“还有一点，我认为他的发展壮大对两国百姓其实是重大利好，李将军认为呢？” 李心文一愣，注视着邢风。 她总算明白了，这才是邢风的真正想法！ 而她，无言以对。 现在，她更担心公孙月。 公孙家商会里，公孙月和剑沧浪同样心情沉重。 “我似乎能明白，为何雪妹会死心塌地追随此人了。”剑沧浪愁容满面。 “最不济，也要让梁萧加入剑族，归顺巴蜀！”公孙月焦急道。 剑沧浪无奈一笑。 “他口中的朋友，我看，不是女帝就是公主，其中原因，你我也应该能猜到个大概。” 公孙月撇嘴道：“两年前，大周女帝给兰陵侯平反，最近突然又重用他，应该是和那位公主有关系。听说那位公主殿下也是国色天香，贤良淑德，知书达理……” 剑沧浪皱眉道：“月妹，你想方设法，再去找一回雪妹，如此这般……” 兰陵侯府。 在沐琴雪欣喜的注视下，酒圣将一份古卷交给梁萧，满怀希冀。 “《将进酒》这等神作，就不必再送给老夫了，应该交给陛下，保存在皇家宝库之中，作为镇国之宝也不为过。这份酿酒要诀，记录了各种普通酒的酿造细节，从现在起就交给你了，老夫看好你的酒业。” 梁萧接过古卷，再三道谢。 作为酒圣，他依然不忘忠君报国，毕竟自己的兄长还是定国侯，车骑将军。 定国侯府也曾进军酒业，与公羊氏竞争，可惜最后赔得血本无归。 世家数百年的底蕴，和对舆论的掌控，不是定国侯府可比的。 而他的报纸在京城舆论阵地异军突起，倒是让酒圣看见了希望。 首先要让百姓知道谁在卖酒，谁的酒物美价廉，适合百姓！ “不必如此客气……”酒圣只是含笑拍了拍梁萧的肩膀，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面露微笑的沐琴雪。 这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给他酿酒要诀，其实是一种弥补啊？ 酒圣不禁想起了沐琴雪刚满十三岁的时候。 这丫头明明是窈窕淑女，也没有什么大力士的体格，可是，却能一手拉着一头牛犊往回走，脸不红气不喘的，像极了那个一度支配他大哥的女人…… 按常理，梁萧这么优秀，自己应该极力撮合梁萧跟自己的侄孙女，再不行就对梁萧连哄带骗。 “这丫头的套路，跟四十年前的那群奇女子一样深啊……” 酒圣不禁回想起四十年前，那几位奇女子。 一个才女，力拔山兮气盖世。 一个才女，明明国色天香，却装成丑女，让她老爹忽悠诸葛丞相。 还有一个才女做得更绝，干脆灌醉兰陵侯，让兰陵侯以为自己酒后和她发生了什么，只能对她负责，等到婚后才发现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就是梁萧的奶奶。 梁萧并没有发现酒圣的心思，只是郑重道：“公羊氏也好，端木家也罢，这些大世家若是不识抬举，我会一一清算！” 酒圣只是欣慰一笑，又拍了拍梁萧的肩膀，满怀同情告辞：“琴雪，你留下来和他学学诗词歌赋什么的。” 沐琴雪被酒圣丢在兰陵侯府，娇嗔道：“哎呀我叔公真是的~” 江拂雪恳求道：“大姐姐留下来陪陪雪儿嘛~” 沐琴雪心花怒放，表面上依然矜持道：“今天不能过夜哦，不过可以晚点再回去。” 梁萧顺理成章，邀请沐琴雪坐在院子里，忍不住询问。 “琴雪，你小时候去过巴蜀么？” 沐琴雪摇头道：“没有。” 梁萧陷入沉默。 沐琴雪和公孙月，都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孙月是巴蜀公孙家三小姐，自己小时候倒有可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沐琴雪和自己，小时候也没见过？ 就在此时，一名护卫急报：“侯爷，公孙三小姐来访！” 公孙月走进院子里，发现沐琴雪坐在梁萧身边，故作失落道：“抱歉，梁公子，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沐琴雪注视着公孙月，把自己的椅子往梁萧的方向又挪了挪，一脸胜利的微笑。 公孙月看在眼里，心中无名火起。 这个女人，是在向自己宣战么？ 第159章：钓嫂之计 出身公孙家的公孙月，考虑到自己相对定国侯府的天然劣势，决定以退为进，楚楚可怜地注视着梁萧，略带醋意道：“真是羡慕沐小姐和梁公子呢，不像我，至今还没能找到如意郎君~” 言讫，公孙月又是一脸的黯然神伤。 “三小姐不要误会，目前我和梁公子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沐琴雪一边说着，椅子又悄悄往梁萧这边靠。 公孙月心下一沉，忍住一脚把沐琴雪踹到月亮上的冲动，失笑道：“是嘛……” 江拂雪终于发话了：“三小姐快请坐呀~快快快~” 梁萧也顺水推舟，请她上座。 “还是我小妹好！” 公孙月坐在江拂雪身边，满心感动。 “今天交流会之后，我才明白，梁公子向来胸有成竹。公孙家希望，能与梁公子长期合作，尤其是报纸定制和白糖方面。” 公孙月说着，又柔声道：“此外，我希望能和梁公子成为朋友。” 沐琴雪闻言，微眯着眼，盯着公孙月。 “哎呀，沐小姐不要误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公孙月娇声道。 沐琴雪顿时火冒三丈，心中暗骂狐狸精。 梁萧略加思索，点头道：“可以，三小姐已经用金钱赢得了我的好感。” 公孙月又故作娇嗔道：“梁公子可真是坦诚呢……” 梁萧只是微笑。 二人又详细谈了一些合作细节，公孙月发现，今天的梁萧异常的好说话。 饮茶时间，江拂雪见公孙月总是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当即起身道：“三小姐，雪儿最近默写了哥哥的《西游记》，琴雪姐姐看过了，你要不要也看看~” 公孙月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好呀~” 姐妹俩离开后，沐琴雪心不在焉地陪梁萧喝茶。 梁萧对公孙月的态度，有点像与自己初见时的模样。 “如果她不是公孙家的人，就好了……”沐琴雪心中惆怅。 房间里，公孙月看完江拂雪默写的《西游记》章节，惊叹不已：“我居然有幸预览还没刊登的内容！” 江拂雪一脸乖巧道：“三姐也很喜欢么？” “喜欢！”公孙月连连点头。 “三姐会努力帮雪儿，让哥哥多讲几十章节的吧！”江拂雪又道。 “姐姐要怎么帮你？”公孙月一脸好奇。 “嫁给我哥哥~”江拂雪一脸认真道。 公孙月陷入沉默。 这丫头，对梁萧的感情确实很深。 “三姐不肯和雪儿亲上加亲，嘤嘤嘤~”江拂雪已经酝酿好眼泪了。 公孙月连忙道：“你哥哥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大周驸马，或者大周帝君，我一个人只怕独木难支，以后他就算喜欢我，也不见得肯跟着咱们回归巴蜀。小妹，你要帮帮姐姐！” 江拂雪擦了眼泪，道：“雪儿只希望哥哥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就像哥哥对雪儿的期盼那样！” 公孙月犹豫片刻，终于抛出了重磅条件。 “只要他肯和你一起回到巴蜀，大不了，等雪儿长大了，让爷爷他们做主，把你许配给他，他就是公孙家的女婿！” 原本还在思考该不该继续嘤嘤嘤的江拂雪，如遭雷击，怔怔地注视着公孙月。 公孙月看得真切，她的瞳孔都在微微震颤，显然内心受到了极大冲击。 “居然真的被四哥说中了！她才十岁啊……”公孙月满心震撼。 自己十岁的时候，哪懂这些。 江拂雪回过神来，嗫嚅道：“那三姐更应该配合雪儿，你先嫁给哥哥！毕竟雪儿才十岁，等雪儿长大了，哥哥都二十几岁了，怎么能没有婚配呢……” “三姐会努力的……” 姐妹俩一拍即合。 江拂雪跟在公孙月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幽怨。 “哼！你早就是和我同父同母的陌生女人了，竟敢和我谈条件？” 单纯的三小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中了小魔头的钓嫂之计 公孙月回到院子里，对《西游记》赞不绝口，对梁萧也越发热情、主动。 沐琴雪看在眼里，醋意大发：“雪儿，姐姐还想再看一遍！” 江拂雪又带着沐琴雪去了自己房间里。 “雪儿，她分明是想勾引你哥哥，你怎么能帮她呢？”沐琴雪担忧道。 江拂雪一脸淡定，道：“大姐姐放心，凭我哥的魅力，她注定有来无回，不可能带着我哥回归巴蜀！” “是么？”沐琴雪松了口气。 “大姐姐介不介意我哥哥有妾室呢？”江拂雪问道。 “若德才兼备的女子，倒也无妨，只要别想害他就好。”沐琴雪答道。 江拂雪循循善诱道：“那大姐姐更要努力，在她之前和我哥哥成亲，到时候，她就算真的和我哥哥走到一起，也只是小妾了，大姐姐可以放心调教她~” 沐琴雪想起了段云袖储存的皮鞭，美眸一亮：“妙哉~姐姐会努力的~” 院子里，梁萧没能顶住江拂雪的撒娇攻势，给三个女孩子讲了《西游记》后续的故事。 公孙月一直待到深夜，才和沐琴雪同时告别兄妹俩。 两女一路有说有笑的，离开兰陵侯府之后，仿佛磁石相斥，默契地保持一丈的距离，还不忘回头互瞪一眼，返回各自的马车。 心照不宣。 她们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棋逢对手。 沐琴雪一心想要调教这个未来的“小妾”，公孙月则一心想捷足先登，把梁萧带回巴蜀。 院子里，梁萧忍不住问道：“雪儿，你都分别跟她们说了什么？” “雪儿在给自己找嫂子呀~” 梁萧呼吸一滞：“她可是公孙家的人……” “哥哥讨厌三小姐么？”江拂雪一脸委屈道。 “不讨厌。”梁萧摇头道。 “不讨厌！那就是特别喜欢咯！耶~” 江拂雪连忙小跑回自己房间，留下满脸省略号的梁萧，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深夜，端木云青正在客栈里，与一名黑衣人交谈。 “兰陵侯府守卫森严，周围还有官兵巡逻，不能下手，需要骗他出城。”黑衣人道。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梁萧尽快从这世上消失！” 端木云青恨恨地抛下几句，迅速离开了客栈。 定国侯府的马车路过客栈，沐琴雪透过车窗，正巧看见了远处的端木云青。 “他来这里干嘛？不管了，正好，先打一顿再说！” 第160章：梁萧哥哥 马车里，沐琴雪取出随车携带的只露出一对眼睛的黑色头套，又操起旁边的一截铁棍。 马车两旁的护卫和丫环，纷纷从怀里取出黑衣，披在身上，只留下一名车夫。 一群人摸黑跟进了巷子里。 “啪！” 端木云青和随从分别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倒，牢牢制服在地，五花大绑，嘴里塞布，紧接着便是一顿闷棍。 主仆二人一顿闷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沐琴雪就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众人回到定国侯府深院之后，沐琴雪老气横秋地对众人说道：“既然我奶奶让你们跟着我，以后，谁要是敢当众诋毁我男人，你们就想办法给我找机会揍一顿，听到没有？” “遵命！小姐！” “什么小姐，没有外人的时候要叫我大王~山大王~” “遵命！大王！” 端木家里，端木操眉头紧锁，看着鼻青脸肿的端木云青：“一群黑衣人？你连是谁下手的都不知道？” 端木云青咬牙道：“一定是梁萧！爹，孩儿要梁萧死无葬身之地！” “现场可有贼人踪迹？”端木操问道。 端木云青哭丧着脸道：“孩儿找了附近巡逻的羽林军，毫无头绪，一看就是惯犯！” 端木家众人惊怒不已：“难道就是去年打了你大哥的那帮人？” 公孙月坐上马车，回味今天之事，心中疑惑。 “那牲口今天看我的眼神，怎么感觉怪怪的？既惆怅，又悲伤的感觉……我见过他么？” “对了，大哥最近来信，说他可能和爷爷最敬畏的那个人有关系……啊？” 猛然间，儿时模糊回忆涌上公孙月的脑海。 深山，竹林里，两个孩子第一次相遇。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呀？”男孩子奶声奶气道。 年幼的公孙月看向自己的爷爷，见他点头，才怯生生地看向对方，奶声奶气道：“我叫剑月怜，今年四岁啦！” “我叫梁萧，今年五岁啦！快叫我梁萧哥哥~”男孩子一脸神气，仿佛大了一岁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小公孙月又看向自己的爷爷，爷爷捋须笑道：“叫呗。” “梁萧哥哥~” 小梁萧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拉着小公孙月的手，往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月怜妹妹真乖~你梁萧哥哥我甚是喜欢，以后一定娶你~” 小公孙月懵懂点头道：“好呀~” “来，月怜妹妹，梁萧哥哥先教你尿尿~” “臭小子！”小梁萧还没神气完，屁股就挨了气急败坏的糟老头子轻轻一巴掌。 回过神来，公孙月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原来是他呀？果然，从小就不要脸呢！莫非，他就是因为想起了此事，才会那么看我？” 但很快，公孙月便是欣喜万分：“这么说来，他小时候说要娶我，后来跑了，也勉强算是始乱终弃？而且，他还亲过我，我除了没有失身于他，也算是被他轻薄过的，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算欺骗心文姐姐？” 这一刻，公孙月对自己结义姐妹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只有如释重负，险些喜极而泣。 “牲口，你等着，就算用强，你也得回归剑族！” “毕竟，你爷爷和收养你的人可都是剑族女婿……” 商会密室。 “心文姐姐要为我做主呀，他毁了我的名节，还说要娶我，结果自己丢下我跑了！” 李心文怀里抱着哭成泪人的公孙月，悲愤不已：“姐姐就知道，你之前只是对他旧情复燃，还想替他辩解。今天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没关系，就算赌上姐姐的一生，也一定会让他找你忏悔认错的！” “姐姐千万不要阉了他哦？人家只是想带他回公孙家，交给我爷爷发落……”公孙月哽咽道。 李心文摇头道：“若是阉了他，兰陵侯府无后，我便是千古罪人了，但总要给他一点皮肉教训，比如用你们巴蜀那边传过来的‘容滑富跪’……” 公孙月险些窒息。 现在，她倒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不敢想了…… 交流会第二天，肿成猪头的的端木云青一时成为焦点。 身为主持的梁萧也例行关心道：“端木云青，你这是什么情况？伤成这样还要来参加交流会，佩服佩服。” “关你屁事！”端木云青愤恨地瞪了梁萧一眼。 拓跋俊眉头一皱，拍了拍端木云青，提醒道：“这里可是交流会，到处都是两国青年才俊。” 端木云青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赔笑：“不劳兰陵侯费心，昨夜外出不慎遭遇恶霸调戏良家妇女，在下一时见义勇为，怎奈寡不敌众……” 沐琴雪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那些恶霸人呢？可有送官？” 端木云青笑道：“没有，已经私了了……” 远处的林式笑道：“我看不是私了，而是你端木云青得罪了谁挨揍了吧！凭你端木家的作风，要么将对方大张旗鼓送官，不送官就免不了对人家动用私刑！” “林式，别以为你出自关陇林家，就能血口喷人！”端木云城怒道。 端木云青也怒视着林式，心中疑惑：难道是他干的？ 可现在自己才说了见义勇为，不可能再去构陷关陇贵族。 梁萧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此事与交流会不相干，诸位尽情交流，莫受影响。” 看着莫名其妙变成好人的梁萧，端木云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梁萧依然是全场焦点。 狄安娜独自坐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心中疑惑。 昨夜，她恶补了关于梁萧的各种信息，了解了梁萧和这些大世家的恩怨。 他来交流会，也是想多认识认识大周权贵，如此对她的祖国有利。 “他是兰陵侯之后，听说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他真的只是粗通拳脚么……” 狄安娜胡思乱想着。 从她踏入这片东方土地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两国联姻的心理准备。 大周天子是女帝，她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只是希望能找个可靠的夫君，若是个能抗击异族的英雄，就再好不过了。 梁萧是她目前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还是天子红人。 “我是不是太势利了？而且，既然向往这片土地，我就该像热爱我的祖国一样热爱它，而不是总想着自己的婚姻。大周天子对我不错，我应该按她的意思，多多支持兰陵侯。” 狄安娜心中自责之后，放下了胡思乱想，拿起茶杯，起身走向梁萧，突然神色一变。 原来是台前那块写着“交流会”的巨型牌匾，经一阵秋风吹过，随着支撑它的两根木柱倒了下来。 一旦落地，距离最近的那几桌人可能会被砸伤！ “当心！” 梁萧一声怒喝，奋力一脚踢飞了自己旁边的椅子。 “轰！” 一声巨响过后，现场又响起少女们的尖叫声。 狄安娜一脸错愕。 被飞去的椅子砸中的牌匾，向着反方向倒在高台上，总算没有砸中人。 “那两根木柱子高两丈，加起来至少有上百斤，牌匾几十斤……需要怎样的力道才能用踢飞的椅子反震回去……” “他……他真的只是粗通拳脚么？” 狄安娜默默注视冷着脸上台检查的梁萧，一时难以平静。 第161章：来世给他为奴为婢 梁萧检查过柱子之后，脸色极其难看。 柱子被人动了手脚，西北风一刮，正好就能往台下的方向落下。 “查一下，是谁负责会场布置？” 顾平休收到梁萧的命令，当即去查。 梁萧又命令鸿胪寺众人检查各处设施，以防再有意外。 拓跋俊的脸色同样极其难看。 最不希望两国交流会圆满结束的，就是拓跋氏了，更何况目前主持交流会的人还是梁萧。 世家子弟们，没有一个不震惊的：“这梁萧这一脚……他练过武吧？” 台下关陇贵族一桌，常破浪称赞道：“这兰陵侯腿脚不错，练过的！我还纳闷，雷洪怎么可能投靠一个商人。” 王破军点头道：“但愿他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另一边，邢海对邢风竖起大拇指，惊叹道：“还是小侯爷眼光毒辣，他果然是文武双全。” 邢风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本可以韬光养晦，却在深藏不露与救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李心文只是注视着梁萧，不敢回应。 她当然清楚，邢风其实是在提醒她。 角落里的公孙月和剑沧浪同样陷入沉默。 他们已经确认了，公孙无极信里对梁萧的所有描述，都是诋毁，梁萧并没有那么不堪。 恰恰相反，梁萧颇有侠客之风。 剑沧浪有些不安，小声道：“月妹，咱们费尽心思去对付这样的人，真的好么？要不，非常手段就别用了，你把玄明散还我？” “不还！使命为重！”公孙月斩钉截铁回应着，又哼哼道，“大不了，来世我再给他为奴为婢，不离不弃，弥补他咯~” “来世？” 剑沧浪微眯起眼，无言以对，心中佩服：呵，女人…… 巴蜀，公孙家大院里。 公孙无极跪在狼牙棒上，面对群情激愤的长辈们，一脸郁闷。 “你在京城吃喝嫖赌就算了，怎么把月儿雪儿都赔给梁萧了！二百万两？你到底在和梁萧赌什么？” 公孙无极听着长辈们的控诉，欲哭无泪。 就在此时，远处房间里传来一声长叹：“够了。” 面容温和的白衣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爹！”“爷爷！” 众人纷纷向来人行礼。 公孙家家主，公孙寻风！ “无极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应该是惹恼了月儿。” 公孙无极兴奋起身：“还是爷爷懂我！” “你给老子跪好！”公孙寻风突然暴怒。 公孙无极又老老实实跪在了狼牙棒上。 公孙寻风这才恢复儒雅，一脸淡定道：“其实那梁萧的来历也不简单……” 公孙无极和一旁的卓明峰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他们猜得没错，梁萧果然和那个公孙家找不到的人有关系。 也难怪，作为家主的公孙寻风在得知江拂雪的下落和决心之后，没有安排太激烈的行动计划，而是让公孙令等人先讨好江拂雪。 只是老爷子一直觉得被那个人震慑很丢人，并不想提及对方。 “他的祖母当年也是剑族圣女，写信告诉月儿和老四，在老子找到那个人之前，想方设法让梁萧回归剑族吧。大不了，公孙家可以再等几十年！” 公孙寻风叹息片刻，赌气返回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那个人”，大周武圣，是公孙家和剑族最敬畏的存在…… 十几年前，大周面临迁都之祸，公孙家又等了几年，隐隐有自立的信心，第一步就是放弃向大周朝廷上贡。 结果，他突然诈尸，派人召见公孙寻风。 在巴蜀一手遮天的公孙寻风，巴蜀大元帅，又老实上贡了十几年…… 公孙无极悄悄询问身旁的卓明峰：“明峰，咱们怎么办？” 卓明峰陷入了沉默，公孙无极很快迎上了二妹公孙凝雨的死亡凝视，也陷入了沉默。 交流会上，梁萧被迫一脚，技惊四座。 沐琴雪看在眼里，更是满目柔情。 她的男人，果然文武双全？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梁萧一无是处，她可以保护他一生一世。 如果梁萧有能力，她就是贤内助，若梁萧武艺不凡，她也可以保护他的家眷。 怎样都完美！ “谢谢兰陵侯相救~” 前台的恒江四艳，和两位秦淮五绝成员纷纷上前道谢，目光迷离。 沐琴雪看在眼里，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忍不住心生醋意，狠狠咬断了手里的蜜饯。 “客气了，分内之事。” 梁萧只是微笑回应，又坐回沐琴雪旁边。 沐琴雪又不禁心生惭愧，一脸乖巧，给他沏茶，远处的才子们看在眼里，羡慕得眼睛泛红。 李心文犹豫片刻，带着一杯酒过来。 “兰陵侯以茶代酒即可，我敬你一杯！” 等梁萧起身干了一杯之后，李心文忍不住小声问道：“兰陵侯以前不是住在京城的吧，听外界传闻，你是在巴蜀长大的？” “不错。”梁萧点点头，毫不避讳。 “原来如此……” 得到梁萧本人肯定，李心文心情复杂，回归原位。 狄安娜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注视着梁萧，不敢上前打扰，只是暗暗自责。 她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对梁萧寄予厚望，希望他是个英雄。 毕竟，武圣是梁萧爷爷的族兄，梁萧一家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武君的后人。 端木家众人依然在四处结识两国的才子佳人。 至于侠客之流，不在他们的目标范围之内。 牌匾小插曲之后，交流会恢复如初。 梁萧等牌匾重新安置好之后，才登上高台，朗声宣布。 “如邢公子所言，两国交流会本就是为了展示两国风貌，以交流促进进步。大楚能有如此格局，我等佩服佩服！” 台下的端木云城冷笑道：“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周难道就不如大楚么？” 梁萧微笑道：“两国友好交流，何来威风可言？大楚格局宏大，我大周也应当有所表态。我受吾皇知遇之恩，担任一品皇商，自当回馈君王百姓。若无意外，今日午时，我的书坊就会开业。” “书坊？” 拓跋俊等人相视一笑。 大楚众人也不禁来了兴趣。 那可是大周那些大小十几个世家合力垄断的行业！ 梁萧的目光扫过拓跋俊等人，微笑道：“大周皇朝，会让越来越多的百姓也读得起书！开业当天，我的书坊会出售四书五经，和一部分基础的启蒙识字读本。每一本，仅售二百文！” 梁萧的最后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震撼全场！ “什么？一本上千文的书只卖二百文？！” 第162章：宏愿 “梁萧，你在开玩笑么？一本二百文，有种你卖我啊！”端木云城咆哮道。 书业，算是端木家的支柱产业，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和其他世家一起垄断的地位。 正是因为书业，他们这些世家才会抱团，因为有足够的共同利益。 大楚众人同样是一脸不信：“兰陵侯说笑了，一本书几十上百页，光是人工和文房四宝的费用，都不止二百文了吧？” 梁萧斩钉截铁道：“我说只卖二百文，就是二百文，永不涨价！” 全场哗然！ 永不涨价的二百文？ 不提人工，他就不考虑物价飞涨的情况？ “当然，偶尔还可以适当降价！”梁萧突然笑了。 众人傻眼了。 还有可能降价？？ 邢风、拓跋俊等人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死死盯着梁萧。 一定和报社的事有关联！ 但眼下能够猜到个中缘由的人里，只有邢风、林式、公孙月等人，一点都不着急。 他们几家，并不经营书业，书业一直是由文人世家把持，即使在巴蜀，公孙家也将书业作为让利，赢取那些世家的支持。 “我梁萧亏本赚吆喝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我大周越来越多的百姓读得起书，将来有越来越多的读书人为国效力，仅此而已！” 亏本赚吆喝？ 全场议论纷纷。 拓跋俊等人眉头紧锁，盯着梁萧，心中当然不信。 在他们看来，梁萧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精明，绝对不会轻易亏本。 “二百文的书，要做到有利可图，那就唯有大大减少人工成本，提高出书效率，可能么……” 独孤辰喃喃自语着，拳头紧握着，指节啪啪作响。 独孤家也在书业投入了不少，还大量囤积书籍。 一旦梁萧的书长期只卖二百文，他们这些书坊可以乖乖倒闭了。 没有了私盐，再没有了书业，他们断了最大的财路和权路。 “二百文的书？让更多人读得起书，更有机会出人头地？”狄安娜望着梁萧，怦然心动。 这不也是一种英雄举动么？ 罗马人崇尚的，并不只是开疆拓土的英雄。 能让国富民强的人，也一样是英雄。 相比之下，梁萧会不会武功，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沐琴雪满目柔情，望着梁萧，心中自豪。 梁萧提前告诉过她了，自己的书坊不会亏本，她不需要担心。 诸葛晖是她的授业恩师。 大周高祖和世祖，还有以诸葛晖为首的忠臣们，一直希望，底层百姓都能读得起书，更有机会参加科举、为国效力，打破世家垄断，遏制门阀现象。 如此，大周每一代帝王就能招揽更多贤才辅佐自己。 如果梁萧能成，那也是完成了他们的宏愿！ “哎呀！这下不嫁给他都不行了~”沐琴雪满心欢喜，不禁犯起了花痴。 只有李心文，满眼震惊，望着台上口若悬河应付众人质疑的梁萧。 他要让更多百姓读得起书？ 这得得罪多少世家啊…… 这一刻，李心文似乎能理解，为何邢风认为他是英雄豪杰了。 只是，二百文的书，他真能卖么？ 经过梁萧的一番讲解，众人终于相信了。 梁萧的书坊，每本书最多只卖二百文，长期出售！ 首发数量…… 每种十万册！！ 京城中央城区，“兰陵书坊”的牌匾高高挂起。 嘴巴利索的一名玄卫充当的掌柜，当众宣布：“书业开张！预售四书五经和识字读本《仓颉篇》、《史籀篇》，四书五经只卖二百文，识字读本只卖一百六十文！” 现场围观百姓看着几车的书籍，双眼放光，纷纷请求验货。 掌柜的随机取来各种书籍，当众翻阅展示。 “我们兰陵侯向大家保证，错别字远少于以前市面上的书籍，而且字迹工整，读起来更方便！” 百姓们推出识字的代表，纷纷上前翻阅之后，激动得失声咆哮：“确实物美价廉！放在以前，这种质量的书起码能卖一千二百文！！” 话音刚落，全场沸腾！ 所有百姓纷纷掏腰包，想买几本回家。 “莫急莫急，每种十万册，人人有份……娘嘞，求求你们不要挤啊！” 掌柜和护卫们不停吆喝，痛并快乐着。 远处高楼上，诸葛晖在诸葛成和白勤的陪同下，死死盯着兰陵书坊门口闹哄哄的场面。 “一本二百文，他，真的能盈利么？” 白勤听到诸葛晖略带颤音的询问，连忙解释。 “丞相放心！成本几乎全在材料上了，侯爷他提前布局，几乎收购了全城的纸坊，纸价和油墨再怎么涨也涨不了多少。目前四书五经每本大约能赚一百文，识字读本每本能赚接近五十文！以后行情稳定了，侯爷还打算降价！” “侯爷是打算以京城为中心，用廉价书籍摧垮京城周边州郡的书坊之后，便可顺理成章收购他们无用的纸坊，然后又在那里开设书坊，由此不断扩散布局，逐步摧垮那些世家布局全国各地的书业！” “侯爷还说了，等他财力足够支持之后，书坊按成本价或者小亏一点卖书，都不成问题！” “好，好啊！让他办下去，让全国百姓都有机会，读书！朝堂有什么事，老夫替他顶着……”诸葛晖欣慰点头，转身下楼。 白勤望着离去的爷孙背影，心中激动。 这是他头一回，看见这位丞相眼角隐有泪光。 让天下百姓都读得起书，可是大周高祖和世祖都未能完成的遗愿！ “萧哥哥一定会越来越受万民敬仰~” 西宫别苑，女帝段云衣双手托腮，望着蝴蝶般欢呼起舞的段云袖，姐妹俩许久无法平静。 他的书坊，在实现她们皇爷爷和父皇的遗愿呢？ 他是自己未来的妹夫…… 段云衣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交流会因为梁萧卖书的事，大有风起云涌之势。 震惊的众人恢复平静之后，看向梁萧，各怀心事。 一部分人并不确定，梁萧这么卖书到底对他们有益还是有害。 但至少有三分之一来自各大世家的子弟，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从前朝开始，书业，就是许多大世家的底线。 只有垄断知识，才能垄断舆论和官场，进而垄断权力。 架空皇权，指日可待！ 只要保持现状，就算国内出现一代明君、贤臣，等他们百年之后，新君一样任凭世家拿捏。 比如诸葛晖和定国侯，若他们早死几年，大周女帝就算军权在手，没有军饷支持，以后还不是得任他们世家摆布？ 武朝时期，就有君王被世家随意废立、公主和女帝被迫与世家联姻的情况！ 而现在，站在高台上侃侃而谈的那个人，未及弱冠，便想打破他们维持了数百年的现状！ 第163章：贸易保护 今天诸葛成陪诸葛晖去看兰陵书坊，没能参加交流会，秦百里、林修等寒门学子聚在一桌，纷纷起身，向梁萧作揖行礼。 他们本不喜欢攀附权贵，自从知道梁萧恢复爵位之后，便不好意思再与他接触过多。 但如今这点别扭，相比对梁萧的敬意，根本微不足道。 梁萧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面带微笑。 这回，就连大楚那边的一部分世家子弟，都对他表露了明显的敌意。 二百文的书籍，一旦推广开来，无异于挖了端木家这些书坊巨头的祖坟，大楚书业也免不了受到波及。 寒门，目前并不是指普通平民，而是与大世家相对的落魄贵族和士族，这些人的家中多少都有些藏书。 书籍推广，其实对寒门子弟的冲击同样巨大，毕竟他们还指望这点知识，地位在平民百姓之上，以后也有望平步青云。 然而秦百里之流依然激动万分，对他报以敬意，可见他们是真的以天下为己任。 寒门子弟也好，世家子弟也罢，若有真才实学，又何惧平民百姓跟他们内卷读书呢？ 这才是他邀请秦百里等人与会的原因，他想亲眼印证诸葛晖的眼光。 结果，让他很欣慰。 拓跋俊、公羊敬、独孤辰三人，同样难以平静。 他们自诩胸怀韬略，思虑深远，凡事谋定而后动，以免轻易失手。 但梁萧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一时间竟让他们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梁萧的书籍只是卖个七八百文，他们还有办法打打价格战。 二百文，他们打价格战纯属找死！ 毛笔只能用墨水来写字，大周的油墨，平时一般是往墨水里稍微加点油水，提升墨水的持久性，确保写出来的字不容易变色。 本质上，手抄书用的材料依然是笔墨纸砚，这里面最便宜的纸也需要很多张，因为一旦写错一张，这张纸就作废了，需要重新抄写。 几十上百张抄写好的纸装订成册，算上书匠的工钱，起码要五六百文钱。 “二百文，一定和他的报社有关系，他是掌握了某种不需要人工的技巧，或许是借助工具，沾上油墨来印字？但即使他用油墨，成本应该也很高才对……” 拓跋俊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问题的关键，可能在油墨上！ 但他们派人研究过报纸的字，根本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萧的报纸之所以每期畅销，原因就在于内容和报纸本身的质量。 报纸上的字很难掉色，持久力强！ 有人算过一笔账，梁萧的每期报纸至少有两大张，相当于四小张，整合二十五期，就是二百五十文钱，完全可以当成一本杂书来卖！ 这也是各大世家日夜难安的关键原因，报纸的价格低得可怜。 如此，梁萧的四书五经只卖二百文，他们倒也不意外了。 梁萧坐在高台上饮酒，面带微笑，从容迎视两国世家子弟仇视的眼神。 幸好他了解一点油墨的制作，稍微调和一下就搞出能印刷的油墨了。 他的油墨属于印刷用墨，和这个世界的“油墨”根本不是一回事。 常用的墨水，实在没有办法配合印刷术来印刷。 而且，墨的价格很高。 上等墨条，一条百两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手抄书所用的墨，最次也必须是好墨，一条二两起步。 磨墨专用的砚台，好一点的一块也要五两起步！ 耐用的毛笔，一根几百文到二两不等！ 纸还要吸墨的好纸，不像他印刷用的那种能印下油墨就行。 就算这些对手真能派奸细探听到雕版和活字的做法，也必须再过油墨这一关。 廉价书籍，对帝王招揽人才、维持统治极其有利，段云衣特地派遣了上百名玄卫，专门协助他加强对印刷技术的保密！ 如段云衣所言，她作为帝王，的确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和信任。 现场众人情绪各异，起伏极大。 一个时辰后，端木云城派出去的书童跑回来汇报。 “少爷！价格不超过二百文的书，每种十万册，确有其事！” 书童的话，如晴天霹雳，阵阵作响。 拓跋俊等人执杯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这是比报纸和沧海月明问世更大的危机！ 就在此时，天下起了小雪。 “下雪了？” 众人抬头望天，大楚的众人激动万分。 梁萧立即安排，把提前备好的大批手炉、脚炉和暖炉送进会场。 众人的目光落在台上。 细雪飞舞，雪中那谈笑风生的白衣少年身影略显朦胧。 沐琴雪和诸多才女一时看得痴了。 白衣白袍，从容优雅。 何等浊世佳公子！ 拓跋俊等人越看越恨，干脆以天冷为由，提前离场。 现在没有人敢当众指责梁萧把书卖得太便宜了，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邢风也察觉大楚众人气氛不对，上前对梁萧提议道：“兰陵侯，今日天寒雨雪，可否提早一个时辰散会？” 梁萧毫不犹豫答应。 第二天的交流会提前一小时结束。 鸿胪寺里，一群来自大楚的世家子弟拜访邢风。 邢风的院子里，群情激愤。 “邢公子，他把书卖出那种价格，成何体统啊！以后那些书流到大楚这边，咱们大楚的书业肯定要崩盘！我爹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要不是看在你和李将军的面子上，我们早就怼他了！” 李心文剑眉一皱，不悦的目光扫过众人。 邢风微笑道：“诸位稍安勿躁。” 所有人怨恨难平，只是注视着邢风，紧张无比。 “兰陵侯如今的资产远不及国内世家，不太可能去做亏本生意。所以，兰陵书坊的书应该是可以盈利的。如诸位所言，一旦这些书流入我国，必将横扫大楚书业。诸位义愤填膺，我能理解。但诸位应该明白，兰陵书坊势不可挡，为今之计，我唯有代表大楚和大周天子商议，建立贸易保护。” “贸易保护？”众人眼前一亮。 邢风解释道：“即，这些书籍不能随意流入大楚，可以由大楚的书商收购，运到国内转售。当然，吾皇圣明，应该也能想出其他途径，解决此事。不过，首先必须取得大周天子和兰陵侯的支持。” “多谢邢公子！” 众人总算眉开眼笑。 按邢风的意思，如果此事能成，他们各家的书业只有垄断进货渠道，从梁萧这边直接进货，运回国内转售，利润可能还比手抄书要高！ 邢风突然严肃道：“若是得罪兰陵侯，只怕会给此事徒增困难，诸位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表态而已嘛！明天我们一定全力表态支持兰陵侯，谁敢说兰陵侯的不是，我们一定斥责！” 邢风总算松了口气，送走众人之后，对李心文叹道：“李将军，为大楚利益，咱们必须找个时间，和兰陵侯好好长谈一回。” 李心文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反对，眼里却是同样期待。 她也想再看一看，梁萧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又是什么样的人。 第164章：很重要 兰陵书坊最高价只要二百文的书，半日之间，轰动全城！ 每家每户，争先恐后赶往京城东西南北中五个城区抢购书籍。 好在兰陵书坊首次发行规定，每人限购一套，并提醒众人：二百文不到的书长期发售，恶意囤书一定会亏本。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拖家带口，每人去购买一整套书，每套十一本，生怕买少了。 有些人买完一套，去家中存好之后，又坐马车去另一个城区排队。 目前市面上的书，千文起步，旧书也能卖个大几百文。 这些人是准备外出的，都想趁着消息还没传开，拿这些书去外地转卖，一定能赚一笔！ 考虑到目前的印刷压力，梁萧并没有把《西游记》印刷出来。 否则，《西游记》足够分几卷，印出好几册来。 正经书籍的推广，才是当务之急。 端木家密室之中，各家代表齐聚一堂，连拓跋烈、端木节和端木操这样的朝廷重臣都在现场。 “这梁萧简直罪无可赦！”端木操终于忍无可忍，几乎咬碎银牙。 独孤辰沉声道：“各位世伯息怒！眼下应该稳住梁萧，然后立即派人研究技术，争取早日降低人工成本！” 拓跋俊神情凝重道：“我已经有了构想，或许问题出在油墨和刻板上，用更好的材料雕刻铁板、铜板或者木板，然后配上重新调制的墨水，可以试试。” 众人这才放心，拓跋烈问道：“谁去和梁萧谈？” 独孤辰自告奋勇，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也是时候去会会此子，看他几斤几两！” 兰陵侯府，梁萧的院子里，段云袖偎依在梁萧怀里，一脸幸福。 江拂雪看在眼里，又惊又喜。 要是每个未来嫂子都有她的大姐姐和二姐姐这么省心，就好啦！ “萧哥哥的书坊开业，我皇姐和丞相他们别提多开心了！萧哥哥最厉害了~” “有件事，我要向萧哥哥坦白……其实，当初第一次给你的那些银票，是我皇姐让我给你的抚恤金！” “哦？”梁萧似笑非笑，望着怀里小猫般温顺的少女。 “我皇姐的预算，是让我陆续交给萧哥哥五千两到两万两银子的抚恤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然后，我就以出钱让你写诗的名义，先给你一千两，等你缺钱再继续给。所以，其实是我骗了萧哥哥，就算你没有写诗，那些钱本来就是归你的……” 言语间，少女惭愧不已，不敢直视梁萧。 “原来如此。”梁萧叹道。 “萧哥哥要是生气的话，可以惩罚人家嘛……”段云袖弱弱地嗫嚅着。 梁萧轻抚着她的青丝，微笑道：“我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呢？那些诗本来也应该无偿送你。” 段云袖心中一喜，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 “不过，现在你得说点让你萧哥哥开心的话。” 段云袖闻言，抬起螓首，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的脸庞，见他盯着自己，顿时芳心大乱，鼓起勇气，在他颈间“啵唧”亲了一口，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片刻之后，梁萧怀里传来少女娇滴滴的声音。 “夫~君~我~好~喜~欢~你~~~” 江拂雪和守在段云袖身后的飞云目瞪口呆，只觉得牙齿都快酸掉了。 这是谁家的公主，竟然如此勇猛？ 梁萧浑身骨头差点都化了，一脸大义凛然道：“雪儿，这妖精竟敢坏为兄道心，你们回避一下，贫僧必须略施小惩！！” 飞云识趣地转过身去，江拂雪起身跑回自己房间，偷偷开窗观看。 月光照耀雪夜，也照亮了院子里温柔的情侣。 直到段云袖快要喘不过气来，梁萧才依依不舍放开她的唇。 段云袖满脸通红，目光游移不定，哪敢和梁萧对视。 刚才她一时脑热，忘了还有江拂雪和飞云在场，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耳鬓厮磨间，段云袖听到了梁萧的小声呢喃。 “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开心得很，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 少女满心感动，正想继续献吻，外面传来顾平休的呼唤。 “侯爷，独孤辰求见！” 这个玄卫队长怎么这么讨厌！ 段云袖压下心中的幽怨，柔声道：“萧哥哥，我去陪雪儿~” 梁萧会意，这才放开段云袖，让飞云带她去江拂雪房间藏起来，才对外面的顾平休呼唤道：“带他来这里见我。” 段云袖和江拂雪一时好奇，躲在窗口偷偷观察。 院子里，独孤辰与梁萧对视，二人神色平静。 良久，独孤辰终于受不了沉默的气氛，微笑道：“兰陵侯，二百文的书籍，未免也太便宜了？” 梁萧似笑非笑道：“便宜有问题么？” “问题很大！你怎么能和钱过不去呢？”独孤辰沉声道。 梁萧一脸诚恳道：“那我可要好好听听江北少儒的高见了。” 独孤辰痛心疾首道：“市面上的手抄书，每本千文起步！你的书坊出版的这些书，质量上佳，一看就是能长久保存的好书，二者差价超过八百文，其中有多少可以盈利的空间，你卖得太仓促了！” “大周的书业，一直以来是我们几家联合掌控的，我们很清楚国内那些读书人和富户的分布，只要你我合作，你的书三百文卖给我们，我们五百文起步出售，何愁不能畅销全国！” “三百文卖给你们？”梁萧微眯着眼，盯着独孤辰。 顾平休则是暗暗咬牙。 他下午可是目睹自己主上和公主强忍着没有喜极而泣，但眼眶已经红了。 推广教育，是高祖立国之初就留下来的宏愿！ 这群大世家的人，终究还是坐不住啊。 “不错！你额外赚一百文不说，还省了多少事，而我们只赚二百文的辛苦钱，大家互利互惠，以后就是朋友！不过，前提是咱们需要签订契约，只需我们几家代售，包括兰陵书坊在内的其他商家都不能再卖你的书。”独孤辰点头道。 “不行。”梁萧摇头。 独孤辰早有所料，连忙道：“三百文你若不满意，咱们可以再谈！你也可以提出一些实质性的条件，我们几家可以尽可能满足你，包括但不限于朝堂支持！” “我说了，不行。”梁萧一脸淡定。 独孤辰语重心长道：“兰陵侯，这可是你和各家冰释前嫌、化敌为友的好机会，从此以后咱们合作无间，一起发财，不好么？” 梁萧又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的书能赚多少钱，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与世家和解，一起发财什么的，压根就不重要。” 独孤辰也一脸诚恳道：“那请兰陵侯指教，什么重要？” 梁萧微笑注视着独孤辰，一字一顿道：“没有你们世家的书业，对我很重要。” 独孤辰呼吸一滞，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 这一刻，他迎视梁萧的目光，莫名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第165章：如此厚颜无耻 作为独孤家年轻一辈最耀眼的新星，独孤辰平日里的云淡风轻，来源于对自己能力和家世的自信。 但这一刻，独孤辰发现，面前的梁萧远比他冷静从容，是真正的笑里藏刀。 梁萧看他的眼神，与看蝼蚁何异？ 独孤辰总算明白了，为何拓跋俊一定要他和公羊敬在交流会开始之前，加速来京城相助。 压下心头的怒火与妒火，独孤辰微笑道：“兰陵侯，我还是再提醒你一遍，报纸能为你掌控京城的民间舆论，但在士林，始终还是我们这些世家说了算，只不过大家并不想和钱过不去，你可千万别被一时的风光蒙蔽了双眼。” 梁萧一脸从容，道：“趁早退出酒业和书业，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忠告。” 独孤辰终于怒了：“只要我们世家反对，你的书坊根本运营不起来，别忘了户部和礼部在谁的手里！而且，我们同样可以研究技术，降低成本，将你取而代之！” 梁萧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对顾平休道：“送客。” 独孤辰带着满腔怒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这梁萧，甚至是在嫌我浪费他的时间？岂有此理！” 端木家密室里，众人得知梁萧的回应之后，也勃然大怒。 端木操拍案而起，喝道：“竖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明天开始，户部和礼部一起出手，我看他书坊能运营到几时！” 送走独孤辰之后，梁萧也在寻思，如何对付他和拓跋俊、公羊敬。 这几个人，的确不简单，懂得维持体面，不像端木家两兄弟冲动易怒，而且也不会轻易留下破绽。 他只能自己制造对方的破绽。 段云袖见识了梁萧如何气走独孤辰，给世家下战书，不由得又偎依在梁萧怀里，满眼直冒小星星。 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变成花痴了，而且自己还有事要办，只好依依不舍辞别梁萧，前往定国侯府。 闺房里，沐琴雪和段云袖花痴对花痴，讨论梁萧今天白天和晚上的壮举。 没有什么比推广教育更令她们崇拜了。 “他已经跟你表白了？” 得知段云袖和梁萧确定关系，沐琴雪羡慕不已。 “我和萧哥哥承诺过可以并嫡的事，琴雪姐姐……” 不等段云袖说完，沐琴雪连忙制止，一脸兴奋：“好妹妹，先让我自己争取嘛！你要相信，他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段云袖掩嘴轻笑，点了点头。 她的琴雪姐姐向来要强。 这一夜，是两千名与会者都不平静的夜。 世家子弟，关陇贵族，寒门子弟，各地豪侠……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很可能在见证一段历史。 二百文的书籍，重塑了他们对书业的认知。 凌晨，今天早朝。 寝宫里，等待早朝的段云衣一手托腮，望着自己临摹的《洛神赋》，念到优美处，不禁低头傻笑，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又抿着红唇，目光幽怨。 从梁萧献上治国六策的那一刻起，她和妹妹越来越有安全感，也不像以前那般郁郁不乐。 就像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突然闪耀的一阵光，为她照亮前路。 一个时辰后，大臣依次入殿，朝会开始。 段云衣与群臣商讨了近期政策之后，诸葛晖出列启奏。 “昨日，给事中、兰陵侯梁萧的兰陵书坊出售四书五经与识字读本，最高价仅二百文，此乃利国利民之事，朝廷应当大力支持兰陵书坊长期经营，免其售书之税，望吾皇定夺。” 段云衣心中欢喜，微微颔首，正要答应，拓跋烈迅速出列。 “臣就此事启奏，丞相此言差矣！那梁萧分明是扰乱市场，摧毁国内书坊生意，进而导致朝廷在书业方面的税收大减，岂能免税！相反，此等扰乱市场、恶意竞争之举，应当予以惩处，没收书坊及相关工具，严重警告一回！” 拓跋烈声色俱厉，身后的端木操等人同样激愤难平。 他们本来想好，暗中干扰，给梁萧使绊子就是了。 诸葛晖居然还特地在朝会上提及此事，其用心可想而知。 分明就是料到了他们一定会暗中打压，干脆把此事挑明，让天子下场保护兰陵书坊！ 段云衣早有所料，冷眼盯着拓跋烈：“拓跋卿家，你的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诸葛晖眉头一皱，据理力争。 “拓跋尚书此言大谬！兰陵书坊可以薄利多销，越来越多的百姓买得起书，其市场潜力远超过往，何来扰乱市场之说。而过往书业的书匠，可以空闲出来，支持其他行业，乃一举两得之美事。拓跋尚书，你身为户部尚书，岂能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还是说，你在故意装糊涂？” 拓跋烈怒道：“《商君书》有云：愚农不知，不好学问，则务疾农。只有让百姓保持愚昧无知，听不到真正的信息，他们才会为国家专心务农。若百姓都能得到知识，假以时日，必将威胁朝廷统治！” 诸葛晖抚须大笑，转身盯着拓跋烈。 “此一时彼一时也，《商君书》固然有其可取之处，但若生搬硬套，不过是祸国殃民而已。我朝三代天子勤政爱民，百姓若能看懂诏令、通告，自当拥护吾皇，好过受别有用心的人引导，盲目造反。老夫再问你，你们几家昌盛了几十几百年，垄断知识，难道你们也在威胁朝廷统治？还是说，你们只是在以己度人？” 拓跋烈语塞。 端木节出列道：“丞相，一旦这些百姓掌握知识，就免不了和朝廷官员争夺官位，今后的大周官员只怕是良莠不齐！” 诸葛晖冷眼扫过端木节。 “端木尚书，民间有多少百姓抱着朴实的爱国之心，只要天子贤明，他们自当尽心尽力，忠君报国。恰恰相反，自武朝开始，由诸多世家垄断书业，掌控知识和舆论，不乏兴风作浪。汝等若是忠君爱国，又岂会不明白，贤才，就应该是多多益善！” 世家众大臣纷纷出言反对，你一言我一语，试图胡搅蛮缠。 “其余卿家一律肃静，严禁干扰丞相发言！” 段云衣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令他们心头一震，不敢吱声了。 诸葛晖的目光扫过极力反对的拓跋烈等人，慷慨陈词。 “推广教育，让百姓都读得起书，让越来越多有天赋的贤才为国效力，方能实现真正的国富民强，国君有了足够的贤才辅佐，方可大展宏图。这是高祖与世祖一直未能完成的遗愿，多见于二位先帝手书。也只有乱臣贼子，才会畏惧百姓读书。” “汝等身为朝中大臣，更应该深明大义，为君王、社稷、百姓谋福，如今却只为一己之私，反对此等义举！反对也就罢了，更借此妄言惩处，偏偏又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虚伪姿态。” 说到最后，诸葛晖难掩悲愤，盯着拓跋烈等人，一字一顿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诸葛晖劈头盖脸一顿斥责，振聋发聩。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拓跋烈等人敢怒而不敢言。 这是他们与这位丞相共事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激愤，正面硬怼。 这位老丞相可是掌握军政大权。 他背后的支持者，除了皇座上的那道绝世倩影，还有远在边疆的老定国侯，拥护帝王的绝对精锐，玄卫。 以及，无数敬仰他的大周百姓。 第166章：我辈修文习武所为何事？ 段云衣也注视着诸葛晖的背影，心中感慨。 从她记事起，这个丞相老爷爷就鲜少动怒，一直是和颜悦色的。 即使他总是面对这些世家的为难。 这一次，足见他们触及诸葛晖的底线了。 他在努力保护那个才刚刚崭露头角的后生。 工部尚书杨陵这才出来打圆场。 “丞相息怒，息怒！诸位大人都少说两句，要论为国为民，咱们谁配和丞相比呢？听他的就是呗……” 拓跋烈等人看着一脸老好人样的杨陵，恨不得一鞋拔子甩他脸上。 杨陵是什么人？能不拼爹就坐在尚书这个位子上的，就不简单。 很显然，今天诸葛晖唱的是黑脸，这老狐狸唱的是白脸，现在是拉偏架呢。 “一定是诸葛村夫和这条老狐狸提前通过气了……” 众人血压暴涨，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毕竟，现在还真需要一个人缓和气氛，给他们个台阶下。 段云衣这才发话。 “丞相肺腑之言，朕深有同感。众卿家若真是忠君爱国，就给朕好好做出榜样，一起支持兰陵书坊合法经营。兰陵书坊，承载的是朕与两位先帝的夙愿！从今日起，免除兰陵书坊售书之税，由朝廷通告全国，予以嘉勉，为书籍流通提供便利！” “今后，若有人刻意阻挠兰陵书坊运营和书籍流通，一律严惩！” 世家众人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段云衣又盯着拓跋烈等人，一字一顿道：“众卿家当以丞相为榜样，事事为国为民，若不能，朕会让德才兼备者取而代之。各家后辈也该向梁爱卿看齐，忧国忧民，若连这点品德都不具备，以后也不必录用。” 拓跋烈等人心头狂震，纷纷表态：“吾皇教诲，铭记于心！” 御书房内，段云衣一脸关切道：“丞相辛苦了，今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诸葛晖谢过之后，段云衣又道：“谢谢丞相！” 诸葛晖苦笑道：“臣实在有些担心，等臣百年之后，陛下该如何应付这些世家。” 段云衣道：“丞相应该放宽心，以后还有梁爱卿在。”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诸葛晖摇头道。 “那是？”段云衣不解。 “臣的意思是，陛下是女帝，咱们大周真的不能没有帝君，人选也只有一位。” 诸葛晖的话，让段云衣直接凌乱了。 这才是丞相一直想说的吧？ “朕会慎重考虑的！”段云衣心虚道。 诸葛晖满脸悲戚，叹道：“臣蒙先帝托孤，如今却已是一把老骨头了，若不能看着陛下觅得如意郎君，延续皇室香火，九泉之下，实在无颜面对两位先帝……” 段云衣连忙打断了诸葛晖的话。 “好了丞相！朕会尽快的……” 诸葛晖的眉头满意地舒展开来。 “吾皇圣明！” 临走前，诸葛晖还不忘回头，一脸认真提醒段云衣：“陛下年纪不小了，要尽快哦。” 段云衣只是点头答应，不敢多说半个字。 确认诸葛晖离开后，段云衣才望着墙上梁萧送他的《洛神赋》，又羞又恼。 “丞相老爷爷可真是的……” 但段云衣也清楚，诸葛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他已经年逾古稀了，很难预料身后之事。 现在的段云衣只是懊悔，自己这两年来没有百忙之中抽出足够的时间，去照顾自己的未婚夫。 现在，梁萧已经是她钦点的大周驸马了…… 而且自己的妹妹也越来越调皮了，每次自己拿她和梁萧调侃她，她就拿诸葛晖提过的“大周帝君”反击，然后笑眯眯看着自己羞恼脸红的样子…… 今天是交流会的第三天。 中午，天色朦胧，细雪飞舞，众人却是热情不减。 原大楚的才子佳人们，几乎全都在拥戴梁萧。 拓跋俊等人阴沉着脸，喝着闷酒。 诸葛晖在朝会上挑明兰陵书坊的事，提议给兰陵书坊提供足够的便利，还免税了。 这意味着，兰陵书坊的盈利情况会比原先预想的更好，朝臣也不敢为难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皇宫已经在各个城区发布通告，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天子下场支持兰陵书坊。 他们几家垄断的书业，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而他们这些天之骄子，唯有等待自家书坊研究出新技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更多的应对之策了。 梁萧正在台下应付热情的众人，心中同样感慨良多。 段云衣和诸葛晖对自己够意思了，自己也不能辜负他们，辜负段云袖。 大楚众人对梁萧的拥戴，甚至超过了大周一方。 这让众人有些惊讶。 端木云青小声提醒道：“我刚刚听说了，大楚这边对梁萧态度会有如此变化，那邢风小儿功不可没！” 公羊敬冷眼看向远处正在与剑沧浪把酒言欢的邢风，心中恨意冲天。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周这么多的世家向邢风释放善意，邢风为何一定要支持梁萧？ 拓跋俊提醒道：“这就说明，他可能已经向梁萧透露了咱们的意图。” 公羊敬不以为然道：“无妨，都是空口无凭的事，我行事向来谨慎，岂会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意识不到？” 众人总算放下心来。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得罪邢风。 大楚众人对邢风的拥戴，不是他们可以揣度的。 大楚定国侯府和骠骑将军府，在大楚都是擎天柱石的存在。 这两家还是世交，李心文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表态反对邢风，也就相当于支持了。 远处高楼上，段云衣和段云袖凭栏远望，姐妹俩注视着雪中谈笑风生的白衣少年，各怀心事。 早朝结束，段云衣难得清闲一回，便以视察交流会为由，带着妹妹过来了。 至于到底是来看谁，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恒江四艳之首叶鸿雪上前，对梁萧道个万福，一脸诚恳道：“兰陵侯，今日之后，众人不知何年何月还有机会相聚一叙。兰陵侯何不留点结语，我等也好铭记于心。” “不错不错，这交流会有了兰陵侯，才显得格外有意义！”大楚的才子们纷纷出声。 “应该让邢公子来。”梁萧谦虚推辞。 邢风摇头道：“我不过是萤烛之火，怎能与日月争辉。” 最后，梁萧拗不过众人的热情，略加思索，登上高台，目光扫过全场，语重心长道： “与会众人，文武兼备，或才华横溢，或侠肝义胆。我辈修文习武，所为何事？自然不是为了以武犯禁，以文乱法。往小了说，要出人头地，往大了说，要建功立业。除暴安良、保家卫国也好，治国安邦也罢，都是以天下为己任，实现我辈价值。” “今日我有一言，为诸君壮行，与诸君共勉！” 望着台下若有所思的众人，梁萧转身挥毫泼墨，留下一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第167章：悄悄来访 梁萧以楷书写好的十四个字，方方正正。 现场众人肃然起敬，掌声不绝。 “不愧是大周诗仙！这一句，足以和他的诗词一起名留青史……” 才女们目光迷离，由衷赞叹。 才子们注视着梁萧，心生憧憬。 意气风发，万众瞩目，哪个少年不憧憬这样的待遇。 以端木云城为首的世家子弟们，此刻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憎恶梁萧，但也清楚梁萧这句话的分量。 公孙月看着梁萧，失神片刻，微微撇嘴，心中怨念越来越深。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必须加入剑族！” 楼上的姐妹俩，望着台上一脸严肃的梁萧，眼里满是喜悦。 他平时是有点厚颜无耻，可认真起来的时候，很吸引人呢…… 段云衣嗫嚅道：“妹妹，要不咱们晚上带上琴雪，去他家看看，能不能把他写的这一句留在宫中……” “好呀好呀~”段云袖瞬间精神抖擞。 台下，关陇贵族众人微微颔首，看向梁萧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意。 常破浪叹道：“连我这种粗人都能领会这句话，咱们再等等吧？” 林式、王破军等人纷纷点头，没有反对。 他们代表关陇贵族，名义上是参加这场交流会，其实是来探一探大周朝廷的态度。 如果朝廷再令他们失望，他们就有别的打算。 梁萧将现场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也不禁期待。 与会众人里，不乏未来的两国栋梁。 这场交流会没有被世家把持，还算成功，他也借此结识了不少有志之士，算是收获颇丰。 过了今日，将来还能否同时见到这么多的青年才俊，都是未知数了。 邢风称赞道：“此句，乃此会点睛之笔！我大楚之众也理当践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大楚众人纷纷叹服。 大周各大世家子弟，无不垂头丧气，提前离场。 他们已然明白，此会已然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除了他们，现场无论男女都对梁萧推崇备至。 就连向来孤傲的恒江四艳之首叶鸿雪，也频频向梁萧暗送秋波，毫不掩饰自己对梁萧的仰慕之情。 恒江四艳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才女。 如邢风所言，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现在根本就是萤烛之火，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以端木云城为首的数百人离场，丝毫没有影响到现场众人的热情。 相反，没有了他们的干扰和阴阳怪气，现场的气氛异常融洽。 军阀出身的关陇贵族们，甚至主动和其他读书人交谈，丝毫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盛气凌人，众人也只能猜测他们是给梁萧和邢风面子。 而在交流会之外，兰陵书坊的事在京城各地传得沸沸扬扬。 得知兰陵书坊出版的书字迹清晰，价格却只有不到友商的五分之一，百姓们风卷残云般跑去抢购。 每种书籍十万册，两日之内，全部售罄！ 京城人口超过百万，按理，是消化不了这么多书籍的。 但有许多书商和个人都抱着去外地售书的想法，额外收购书籍。 再加上京城百姓家里或多或少都有点积蓄，终于形成了两日售罄的现象。 即便如此，兰陵书坊总计一百一十万本书两日售罄，依然出乎朝廷的意料，诸葛晖等人听闻消息，不禁抚掌庆祝。 白勤作为梁萧的总掌柜，数钱数到手软。 兰陵侯府的每本书，包含人工在内，总成本不足百文。 就算按每本百文成本来算，四书五经每本能盈利一百文，两种识字读本每本五十文，加起来也能盈利是一百文。 这就相当于，每卖出一整套的十一本书就能赚至少一千文钱，约合一两银子。 朝廷免了梁萧售书的税收，段云衣也特地派人来通知，售书的利润不必上交。 单单这一次发行的书，让梁萧至少赚了十万两！ “书业在侯爷手里，居然有这么暴利的时候……”白勤激动不已。 十万册，足够普及京城和周边一带，给那些世家的书业带来致命打击。 精通商业的白勤自然明白了，为何那些世家会急得跳脚。 换谁不急呢？ 按白勤的初步估算，世家书坊的手抄书成本起码要五百文，而且质量还不如兰陵书坊印刷出来的，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纸用的是吸墨的好纸。 能买得起价值千文的书的百姓，当然懂得货比三家。 最后这些世家书坊的书，卖价很难超过二百文一本！ 仅仅是首次发行的十万册书，就可能让这些世家书坊损失超过三十万两！ 而且，梁萧还有很多种书还没印刷，比如《大周史册》《大周诗词》《西游记》…… 尤其是西游记，能分卷印刷好几册！ 江拂雪在家里得知书坊盈利情况，也喜不自胜，但很快又面露忧色。 “只怕现在那些世家恨不得把哥哥敲骨吸髓吧？” 阿婆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朝廷也在支持少爷！” 江拂雪皱眉道：“我的意思是，必须帮我哥哥早点拿下女帝姐姐，才能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 阿婆从江拂雪的眼里看出了纯粹的欲望，差点窒息。 原来大周女帝才是她的最终“钓嫂”目标。 端木节和端木操得知兰陵书坊的书两日售罄，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 “快派人去全国各地通知，暂停誊抄书籍！！” 管家听到端木节带着颤音的咆哮，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仓促离开，安排上百人携带信件，快马加鞭前往全国各地通报。 “这昏君毁了我家盐业就算了，还要让梁萧毁了我家书业！” “真是一对狗男女啊！” 各大世家无不恼怒，可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跑去触女帝和丞相的霉头。 他们也是需要名声和权势的。 一旦脱离朝廷，又不能加入大楚，他们就彻底退出了大周的权力阶层，只会损失更多。 如今，他们只能等待书坊研究出能与梁萧匹敌的技术，大大降低成本。 交流会圆满结束，与会众人依依惜别，一些才女临行前回望梁萧，黯然神伤，拂袖擦泪。 她们就要回归大楚，只怕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位兰陵侯了。 沐琴雪和楼上的女帝姐妹看在眼里，眼神复杂。 夜幕降临，姐妹俩带着沐琴雪来到兰陵侯府，却被玄卫告知：“侯爷正在书坊，还未回家！” 段云衣早就听说梁萧每晚会在院子里办事，突然心血来潮，小声叮嘱。 “先别告诉他，我们来过。” 玄卫一脸懵逼答应。 段云衣领着妹妹去找江拂雪。 发现自己内定的两个嫂子居然送上门来，江拂雪心花怒放，正开始酝酿嘤嘤神功，却听段云袖小声道：“好雪儿，先让我们呆在你房间里，我们也很好奇，平时萧哥哥都在干嘛呢？” 江拂雪心领神会，连声答应：“那咱们把门关上~” 四个姑娘就在江拂雪的房间里，看江拂雪写的《西游记》新章。 江拂雪的房间离梁萧办事的院子中心很近，她们随时可以偷听偷看。 片刻之后，梁萧带着顾平休回到院子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有护卫跑来送上名刺。 “侯爷！大楚邢公子和李将军求见！” 第168章：竟是如此的刺激！ 四个女孩子听到外面梁萧的声音，在段云衣的带领下来到窗边。 “姐姐作为一国之君，关心一下未来的国之柱石，很合理吧？”段云衣小声地自言自语，心里还是有点虚。 前两年，她只是派人关注梁萧，自己只远远观察过他一两次。 这一次，她想亲眼看看，这家伙人前人后有何区别，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闻言，江拂雪、沐琴雪面面相觑。 堂堂女帝，堂堂公主，居然带头“窥私”？ 江拂雪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耶！” 她似乎感觉到了，这位女帝姐姐对梁萧也有好感，未来可妻！ 但很快江拂雪又不禁为梁萧捏了把汗。 现在来访的人可是大楚使臣！ 梁萧平日里潇洒不羁，有许多话说出来是不合礼法的。 她必须盯着，万一情况不妙，就冲出去打断梁萧发言！ 院子里细雪飞舞，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梁萧微笑道：“天冷，去大堂坐坐？” 邢风道：“无妨，此地风景独好，大楚不曾有过雪夜。” 梁萧这才邀请邢风与李心文入座。 李心文坐在另一张石桌旁，心情复杂，道：“我坐在这里就好了，你家雪儿呢？” 梁萧转身呼唤：“雪儿？” 江拂雪只好硬着头皮推门出来，乖巧地叫了一声“心文姐姐”，坐在李心文对面。 梁萧当即派人准备两桌果脯蜜饯，给自己和邢风准备了沧海月明各一坛。 有江拂雪在场，李心文感到轻松了不少，问道：“兰陵侯，你把书卖得这么便宜，就不怕那些世家和你翻脸么？” 梁萧不假思索道：“此举能让我小赚一笔，也能让我大周更多的百姓读得起书，一举两得，我还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不成？我与他们早就注定势同水火。” 李心文点头道：“邢公子能全权代表我们大楚众人。” 梁萧会意，开了一坛月明酒，倒入酒壶，开始温酒。 邢风道：“酒不必急着喝。兰陵书坊的书，质量上佳，有目共睹。不过，两国密切通商，这些书免不了要流入我们大楚。大楚的书业，同样由诸多世家把持，他们委托我来与你一谈，希望能与你商量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梁萧微笑道：“我明白你们的善意，兰陵书坊属于我个人，但书业关乎国运，此事最好是先问过我家陛下，她若同意，作为臣子的我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反对。” 我家陛下？ 正在偷听的段云衣红唇微抿。 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点细节，心里生出那么一点小小的窃喜，段云衣又是接着便是俏脸一红。 不过梁萧的处理方式很妥当，段云衣还是相当感动。 邢风代表大楚和她这个大周女帝谈判的话，就一定会适度让利，对大周也有好处，最起码也能卖给这些大楚世家一个人情。 段云袖和沐琴雪接着院子里的烛光，望着梁萧朦胧的身影，满眼直冒小星星。 她们突然意识到了段云衣的先见之明。 躲在房间里偷听他聊天，竟是如此的刺激！ 可惜现在是夜间，她们不容易看清梁萧的表情，只能听一听声音，颇有些遗憾。 邢风点了点头：“明天我会拜访大周天子，详谈此事。此外，他们几家也希望能找你定制报纸，出价每份九文钱，我是否也要先和大周天子谈谈。” 梁萧郑重道：“定制报纸的事，其实你和丞相府谈即可，只要内容经过丞相府认可，我也不介意为任何人定制。” 邢风这才谢过，注视着梁萧，半晌无言。 李心文有意无意地瞥了二人一眼，心中莫名古怪。 邢风这种眼神，她从来没见过。 即使面对大楚公主，作为未来驸马的邢风也没有过这么认真的眼神。 而且，梁萧也在看邢风，眼神相当认真！ “难道他们真的……” 李心文微眯着眼，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的大楚公主好闺蜜的幸福了。 良久，邢风才请求道：“李将军，你能否回避一下？” 难道他们……是真的！！ 李心文险些窒息，急中生智，道：“雪儿，我去你房间里，咱们好好聊聊嘛。” 江拂雪险些窒息：“啊？去我房间？” “嗯，我想看看你写的字，和你默写的《西游记》新章，行么？”戴着面罩的李心文，此刻满眼诚恳。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 江拂雪的房间离这里挺近的。 她应该可以偷听！ 万一梁萧和邢风真的是……她还可以见机行事，及时制止二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 房间里的三个女孩子也险些窒息，暗中祈祷江拂雪赶紧拒绝！ 江拂雪为难道：“有点不太方便哦……” 李心文急道：“我是真的很想快人一步，看看《西游记》。大不了，以后我也答应雪儿一件事！” 闻言，江拂雪一脸认真道：“心文姐姐里边请里边请~” “？？？”房间里的三个女孩子差点当场裂开！ 三人无奈，只得蹑手蹑脚回到桌边坐好。 李心文这才眉开眼笑，跟在江拂雪身后。 二人走到门前，江拂雪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心文姐姐，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以声张哦。” 李心文不假思索答应。 进门瞬间，江拂雪眼疾手快关好房门。 李心文抬眼一看，瞳孔一缩。 房间里坐着三个绝色少女，沐琴雪一脸微笑跟她打无声的招呼。 “大周女帝？？” 李心文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堂堂大周女帝，为何深夜出现在梁萧家里。 旁边那个红衣少女，与女帝有几分相似，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房间里，五双眼睛沉默对视，无一例外，心里慌得要死。 尤其是见利忘义的江拂雪，她知道自己出卖了三个姐姐。 “女帝，你怎么也在……”李心文压低了声音问道。 段云衣迅速恢复了帝王风范，一脸淡定，声音压低：“朕来探望雪儿，刚才在房间里看《西游记》看得入神，也不忍心去打扰梁爱卿。” 李心文心虚道：“我也是来看《西游记》的……” “哦？不如一起看吧？”段云衣提议的同时，还不忘介绍段云袖。 四个女孩子假意观看《西游记》新章，实则心不在焉。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梁萧的声音。 “邢公子，我看得出来，你有很多心里话想对我说，我很乐意倾听。” “还是瞒不过你呢。”很快又传来了邢风清朗的笑声。 闻言，李心文眼神一变，二话不说，蹑手蹑脚跑到开缝的窗口。 江拂雪、段云袖、沐琴雪紧随其后，留下故作矜持的段云衣。 第169章：真正的英雄豪杰 段云衣也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若无其事道：“你们在听什么，不妨让朕也听听？” 结义的三姐妹不得不暗自叹服。 不愧是一国之君，如此演技，信手拈来！ 李心文心急如焚。 院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邢风道：“我在大周能认识你，不枉此行。你能善待万民，打破世家对知识的垄断，可见你是心怀天下的志士。” 梁萧道：“其实我不过只是明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至于那些世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邢风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至少我一直坚信，你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邢公子也一样。”梁萧郑重道。 邢风微笑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心里真正的英雄豪杰是怎样的？” 梁萧略加思索，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 房间里，五个女孩子美眸一亮。 梁萧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们原以为，梁萧会说些类似“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话。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是怎样的英雄才配拥有的心境啊？ 李心文越发心虚了。 她知道，自己似乎误会梁萧和邢风了。 原来这是一场英雄豪杰之间的促膝长谈。 良久，邢风叹道：“纵然经历世事沉浮、阅尽人间沧桑，看到草木生发之时，依然会心生怜惜。你的境界远在我之上。” 梁萧一脸凝重。 “兰陵侯，你介不介意听一听我的故事？”邢风又道。 梁萧郑重点头：“我想，没有人会拒绝倾听大楚第一奇才的肺腑之言。” 段云衣透过窗口，望着院子里的二人，心中欣慰。 二人可算知音。 如今，她的国家终于有了能让邢风叹服的“英雄豪杰”……他是自己的未来妹夫。 邢风哑然失笑，望着天边残月，俊朗的面庞再也藏不住此生沧桑。 “对我而言，所谓的大楚第一奇才，大楚定国侯府的小侯爷邢风，早已死了，留在人间的，不过只是一个意外存活的孩子而已。” 梁萧一怔，若有所悟，静待下文。 “我娘其实只是大楚定国侯府的奴婢，当时我爹酒后临幸了她，后来她有了身孕，受正妻迫害，便逃离定国侯府。从我记事起，她便拿出自己的积蓄，全力支持我读书，一户人家没有男人支持怎么行，但她怕我受继父虐待，不肯嫁人。” “我们相依为命，过得清贫，我娘却时常接济过得更苦的邻居，教育我要常怀善心，这话一直到她病死之前还念念不忘。我娘走后，那年我八岁，我便遵照她的遗愿，去京城找我爹。可惜，路上我遇到了马匪，盘缠被抢得干干净净，于是也成了流民的一员。” “但我孤身一人，就算抢吃的也抢不过大人，当年还赶上了战乱和饥荒。你也知道，每逢荒年，易子而食都是很正常的事。八岁的孤儿，本该是别人口中的食粮，但有一户人家声称我是他们的孩子，保护了我。那户人家，只剩下一个爷爷和三个姐姐。” “后来我和他们实在抢不到干粮，饿得奄奄一息，爷爷他把自己的最后一块葱饼分成四份，看着我们吃完，叮嘱三个姐姐好好照顾我，便在昏睡中永远合上了眼。他是饿死的，但他本可以不死，就因为怜悯我孤苦无依，把口粮让给了我这么个累赘。” “我哭得撕心裂肺，一如我娘长眠的那天。那三个姐姐却不许我自责，她们一再告诉我，害死爷爷的是这个世道，不是我。她们带着我去挖野菜，找树根，甚至吃土，要带我去京城。可是，我们又遇上了马匪，这一次的马匪也饿得慌，到处杀人吃肉。” “三个姐姐希望能出卖自己换取生机和粮食，因为姿色入不了马匪的法眼，还被马匪取笑，但她们挡在我的面前，恳求马匪：至少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孩子。马匪举起屠刀，她们用自己的身躯保护我，一个一个倒下，再也没有醒来。” “马匪把我也当成食粮，准备下手的时候，有一群人骑马赶来将他们射杀，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救我的人，正是当今吾皇。” 梁萧默默倾听，和房间里的五个女孩子一样心情沉重。 谁能想到，举世闻名的大楚第一奇才，定国侯府的小侯爷，会有如此落魄的过往。 邢风神色平静，仿佛在述说与他不相干的事。 “吾皇赏识我的胆识和天赋，将我带回京城重点培养，后来得知我的身世，便让我与我爹相认，还决定将他的爱女许配于我，等我此行回国，便可完婚。” “我娘一直叮嘱我要常怀善心，也不要恨我爹。后来我就成了定国侯府的小侯爷，世人眼中的大楚第一奇才，融入了大楚权贵的圈子，受尽敬仰。那位爷爷和三个姐姐，却已不能复生。我时常想，如果没有我，也许命运改变，他们就能活下来呢？” “后来我时常去救济流民，但因为开销太大，到最后连我爹都看不下去，断了这方面的供给。许我纸醉金迷，但不许再掏钱施粥。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思考，爷爷和三个姐姐为什么要救我，要保护我，当时的我明明毫无价值可言。” “直到有一天我独自站在难民营外，看着他们互相扶持，终于明白：被权贵们视为‘贱民’的他们之中，总有人怀着朴素的善心。爷爷他们之所以救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纯粹是因为不忍心而已。于是我开始用审视的目光，重新看待我所处的一切。” “为什么有的人一辈子善良无辜，却只能在底层挣扎，用血汗供养权贵？为什么有的人大富大贵，却还肆无忌惮压迫他们？即使他们备受压迫，只要他们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想着造反，如果这口饭是别人给的，他们还感恩戴德，甚至做牛做马。他们只想生存，把卑微当成了习惯。” “我阅尽史书，历朝历代，不外如是，即使分了大周大楚，两国也是大同小异。” 邢风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积郁已久的肺腑之言。 “兰陵侯，这片土地的百姓，活得太苦了。” 房间里，段云衣等人无不惊讶。 邢风的言语看似平静，其中悲哀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身在权贵，这些言论对于权贵而言，是何等大逆不道。 很快，段云衣等人的目光又聚焦在邢风对面的那道身影。 是因为有他在，邢风才会吐露真言。 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邢风如此信任呢？ 第170章：他的浪漫 梁萧叹道：“你说得对，这是个吃人的世道，无论再过多少年，它依然免不了吃人。” “没有办法么？”邢风面露苦涩，感慨道，“理智告诉我，应该和百姓站在一起，对抗所有的剥削。但吾皇于我有再造之恩，没有他便没有现在的我……我能做的，便是努力寻找一种平衡，至少不能再看到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梁萧注视着邢风，也不免惆怅。 这位邢公子只是生错了时代，难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惆怅过后，梁萧又不免多了点儿欣慰。 至少，邢风给了自己一点故乡的感觉。 梁萧微笑道：“咱们何不畅想一下千百年后的世界。” 邢风眼前一亮，点头道：“这倒是个角度，试请一言。” 梁萧缓缓起身，望着天边残月，回忆故乡。 “没有真正永恒的王朝，这片土地终究会迎来一次又一次的王朝更替，剥削和压迫百姓的人只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某个阶段，会有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开天辟地般推翻王朝，清算地主，把土地分配给所有百姓，百姓再也不必担心有皇帝和地主作威作福，掌握对他们的生杀大权。” 梁萧的话，让所有旁听者为之一震。 推翻王朝，清算地主，分配土地？ 这回就连李心文都为梁萧捏了把汗。 大周女帝，可就在这房间里呢…… 江拂雪心中一慌，便要去开门，却被段云衣按住了。 段云衣呢喃道：“无妨，听听他们的肺腑之言，也可参考，姐姐不会怪罪。” 江拂雪默默点头，心中仍有些担忧。 段云衣默默注视着梁萧，心情复杂。 他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偷听呢…… 邢风点头道：“我认为，你的判断合情合理。毕竟，几千年前人们还在茹毛饮血，只有部落，没有国家，那时的人们又怎会想到后来会出现人口几千万的国家呢？” 梁萧这才继续道：“人类的思想和技术也随着时代发展，越来越成熟，远胜前人。到那时候，甚至只需要一台机械，就能够完成今天需要几十上百人甚至上千人才能完成的工作。” “哦？”邢风顿时来了兴趣。 房间里的女孩子们也不禁被挑起了好奇心。 这是她们从未设想过的事情。 “何止如此，天上地下都会有更快更安全的机械，取代现在的驮兽和车船，万里之遥，一夕可达，人们甚至利用机械能上天入地。相隔万里的人，也能像面对面一样畅聊，甚至能看到万里之外对方的笑容。医者可以借助机械给病人治病，开膛破肚而不死，我们现在的不治之症，以后可能都只是小病而已，人们平均能活七八十岁，而不像今天这样，‘人过七十古来稀’。” “你所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只是，也许要等几千年后才可能会有吧。”邢风满脸憧憬，显然也被梁萧所说的后世吸引了。 梁萧又道：“不光如此，到了那个时代，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很难再有人饿死。人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娱乐，很多现在只有帝王才能吃到的美食，他们都能放开了吃。冬天冷了，可以用机器取暖，夏天热了，还能用机器降温。几百尺高的楼阁随处可见，动辄洪涝的江河也会成为推动机器的力量来源，天堑也能变通途。” 众人越听越是神往。 邢风惊叹道：“我们与子孙后代不断努力，也许真能实现这样的未来。到了那时候，百姓就不必再担心受人压迫，被人剥削了吧？” 梁萧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即使到了那时候，依然会有人过得苦，过得累，用血汗供养他人，还要被他们嘲笑不够努力。就算自己做好了，万里之外，还有无数异族虎视眈眈。世道一直是吃人的世道，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 邢风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还会这样……” 梁萧语重心长道：“因为人性！历史就像一盘棋，人性就是里面的棋谱，无论是什么走法，终究还是那些路数。归根结底，历史不过就是人性周而复始的演绎罢了，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会有剥削和压迫，不过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邢风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望着满天飞雪，凄然一笑：“这雪，越下越大了。” 段云衣等人也不禁失落。 梁萧所说的太过离奇，但不知为何，她们总觉得几千年后真的会有这样的世界。 毕竟，几千年前的人们还只会刀耕火种呢，人们的工具从石器发展到青铜器，再出现铁器。 几千年前的人们，也会觉得现在的铁器很离奇吧？ 她们原以为，邢风在给他们描述一幅未来美景。 结果，终究还是吃人的世道？ 身为帝王的段云衣，更是心情沉重。 她的父皇一直告诫姐妹俩，以百姓为念。 其实她也清楚百姓困苦，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善待百姓，减少剥削而已。 这似乎是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猎猎悲风，万古作响，诉不尽人世凄凉。 梁萧看着雪花落在自己的酒杯里，眼神坚定。 片刻之后，邢风颤声道：“我曾以为，只要有越来越多的人以百姓为念，就算有生之年我无法实现自己所希冀的愿景，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实现。若是如你所言，那我们现在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梁萧道：“你阅尽史书，应该知道齐国太史简的故事。” 邢风点了点头。 “春秋齐国大夫崔杼弑杀国君，齐国太史秉笔直书，如实记录，被恼羞成怒的崔杼杀死。太史的两个弟弟继承这位兄长的职位，依然秉笔直书，也都被崔杼杀了。然而，太史的第三个弟弟还是如此秉笔直书，最后崔杼也只能认了。另一位南史公以为他也被崔杼杀了，还抱着竹简过来，准备继续记录崔杼弑君之事。五人皆可为古之良史也！” 邢风说完，更是好奇，问道：“此事，有什么关联么？” 梁萧微笑点头。 “每个时代有自己的精彩和无奈，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们只要尽力而为，推动时代发展，不断提高生产力，改善生活，就算后世百姓依然过得苦，至少也要过得比前人要好一点，轻松一点，不必总是只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就如后世史官，面对君王改史压迫，便以齐国太史之事为榜样，秉笔直书者多矣。百年之后，你我皆不过是一抔黄土，那又如何？后世子孙翻书的时候看到你我，至少还能知道：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人为民请命，也有人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前人的精神和事迹会一直在鼓舞和指引他们前进，他们才能相信，自己并不孤独。” “所以不必难过，人之一世，无外乎生离死别，权衡取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我们无法左右身后之事，但可以成为后人口中的往圣先贤，永垂不朽的丰碑，让他们在迷茫或者需要指导的时候，不至于只能找到一片空白。这，便是你我存在的意义。” 邢风怔怔地望着梁萧，原本无神的双眼也恢复了些许神采。 房间里的女孩子们，也不禁激动万分。 她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能被邢风如此尊敬。 无论前路有多艰难，他一往无前，始终保持坚定！ 这就是他的信念，也是他的智慧。 “酒热好了，邢公子，咱们干一杯吧。” 梁萧说着，用温酒给邢风清洗了落雪的酒杯，为他和自己满上一杯。 邢风又不禁失落道：“为了什么干一杯？我看似前途无量，实则一无所有，真正能为百姓做的事情太少，根本没有资格与你对饮。” 梁萧郑重道：“就为‘至少比现在更好的未来’干一杯，如何？” 邢风惭愧道：“你在说什么？” 梁萧略加思索，一脸认真道：“似乎太宏大遥远了。那就，敬你我十年之后初心不改，如何？” 邢风终于心领神会，举起酒杯：“也好，我也敬你一杯，就敬你我再见之时无愧苍生。” “说得好，我喜欢！”梁萧爽朗一笑，举杯。 二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敬十年后初心不改，敬‘至少比现在更好的未来’……”房间里，段云衣等人深深地望着与邢风对饮的梁萧，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一眨眼，两滴晶莹在地上绽放。 这是男人的浪漫，也是英雄的浪漫！ 他的浪漫！ 温酒入喉，邢风的心也随之一暖，郑重道：“此行无憾，今后若面临两难抉择，我会尽可能保护更多的百姓。” 梁萧会意，和邢风对饮数杯之后，才呼唤江拂雪。 李心文低着头，跟着眼圈微红的江拂雪出来了，全程一言不发。 邢风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向梁萧辞行。 走到门口，李心文才忍不住回望一眼，见梁萧还在目送，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快步离去。 送走邢风之后，梁萧轻轻拍了拍江拂雪的小脑袋，轻声道：“天冷了，快回去休息。” 江拂雪正满脸崇拜注视着梁萧，乖巧点头，却待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雪儿？” 梁萧正疑惑间，听到远处房门打开的声音，扭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三个姑娘从哪冒出来的？ “陛下，你怎么也在？！” 第171章：故事 三个女孩子面对梁萧的询问，一个比一个心虚。 段云衣急中生智，哼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还不能来你家么？” 闻言，段云袖和沐琴雪向她投去钦佩的目光。 “好有道理，臣无言以对……”梁萧笑了笑，心里轻松了些。 他与邢风刚才的交谈，若是被敌人知道了，完全可以大做文章。 段云衣一直有从谏如流的美名，再考虑到段云袖，自然不会为难他，但他也不喜欢让尊重自己的人为难。 她回应自己的语气，没有冰冷和质疑，只有些许“霸道蛮横”，可见她心情还不错。 段云衣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所说的万里之遥一夕可达的‘未来’，能实现么？” 梁萧一愣，点头道：“应该可以，不过那可能是几百几千年后的事了。” “朕相信你的判断，毕竟你能研究出报纸和印刷术，还有白糖，晒盐法，你一定能比世人看得更远……”段云衣只是点头称赞，没有继续再问。 梁萧微笑不语。 邢风之所以相信会有这样的未来，自然也有这个因素在内。 毕竟，他现在用活字印刷和雕版印刷，已经完成曾经需要几千上万人手抄才能完成的事。 外界都清楚，他雇佣的书匠不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利用了某种技术。 “见利忘义”的江拂雪，一心想要“将功补过”，趁着气氛暧昧，连忙说道：“哥哥，三位姐姐来了，你也不请人家坐坐！” 梁萧道：“外面冷，去大堂里？” 段云衣和身后的段云袖、沐琴雪对视一眼，才道：“就在这里吧，朕只觉得今夜的雪景格外美好……” 梁萧见她们都穿得暖和，也没有反对。 众人坐定之后，江拂雪又给姐姐们沏茶，极度乖巧。 三个姐姐看在眼里，心里总算好受了点。 这妮子，因为李心文许诺为她做一件事，居然把她们出卖了！ 梁萧喝着酒，她们喝着茶，气氛一度尴尬。 另一个院子里，以飞云为首的玄卫们收到命令，终于松了口气，回到梁萧院子里守护。 先前段云衣心血来潮，想看看梁萧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她们也只能去别处躲起来，心里还是万分担忧的，毕竟玄卫应该形影不离。 段云衣轻声道：“明天没有朝会，朕可以晚点回去。你，能不能再给大家讲讲故事？” 面对四个女孩子渴望的目光，梁萧也不忍心拒绝，举杯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梁山伯与祝英台，霸王别姬，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唐玄宗和杨贵妃……这些故事他都讲过了，还应她们的要求刊载在报纸上，脍炙人口。 她们似乎都很享受这种感觉，能比大众早一步了解故事。 望着月亮，梁萧灵机一动。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众人听到开头，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听着楚留香的故事，望着雪月下的身影入神。 残月之下，看他独立于雪中，侃侃而谈。 满足！ 路上，李心文的马车转道去了公孙家商会。 商会密室。 李心文低头道：“小月，姐姐今晚和邢公子又去拜访了兰陵侯……” “兰陵侯？怎么啦？” 公孙月发现李心文私下对梁萧的称呼都变了，心中一惊。 “要不，咱们跟他，就这么算了吧……”李心文叹道。 公孙月急道：“怎么能算了！他、他信誓旦旦要娶我，后来却离开巴蜀，跑京城来了！” “那就……努力让他回心转意，娶你，如何？”李心文试探性地问道。 公孙月一脸委屈：“他应该是大周驸马或者大周帝君了，而我是公孙家的人，和他应该是没有可能了，姐姐你要帮我，至少要让他回一趟巴蜀，好好和我爷爷他们解释清楚……” 李心文犹豫了：“能换种方式么？比如只是让他向你道歉？” 巴蜀大元帅，可是杀伐果断的人物……她突然有些担心了。 “那，心文姐姐能不能安排你们李家在京城的商会，多多支持我的行动？”公孙月弱弱地问道。 李心文点头道：“我家在这里的商会不大，不过让他们支持你没问题，前提是不能伤害两国情谊。而且，过几天姐姐就该回国了，等卸任之后，姐姐一定会再来大周京城……” “我就知道，心文姐姐放不下我！”公孙月开心得忍不住钻进她怀里撒娇。 李心文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脸慈爱，喃喃自语：“放不下……” 第二天一大早，公孙月就向剑沧浪说明情况，满脸担忧：“我感觉心文姐姐也有心事，她该不会也被那牲口的才华折服了吧？” 剑沧浪悻悻道：“你们女人就这么善变么？先前你要她放弃，她不答应。现在她要你放弃，你又不答应……” 公孙月白了剑沧浪一眼，怨念十足：“你怎么好意思说，你自己不也一样，还想讨回给我的玄明散呢！” 剑沧浪闭嘴了。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自己好像真没资格笑话她们。 现在兄妹俩更担心，与巴蜀合作密切的关陇贵族，是否会因为梁萧而大有转变。 清晨，新一期的报纸，头条宣布重磅消息。 兰陵酒坊将在京城各个城区指定地点建立酒肆，出售沧海月明以外的酒，由酒圣提供部分配方，酒价亲民！ “最便宜的酒，一斗只要五十文？？” 好奇的酒客涌向就近的酒肆，试着买来品尝，赞不绝口。 “居然比公羊氏卖的那些每斗二百文的酒醇美得多，绝对物美价廉！” 梁萧的低端酒最先得到了酒客们的认可，还有酒圣秘方这个噱头，最后加上报纸的广告效应…… 一个时辰之内，酒肆门口的酒客排起了长队！ 公羊敬坐在豪宅里，品尝了一口兰陵酒肆的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报纸，书籍，沧海月明……梁萧的新产业层出不穷，已经让各大世家忙得焦头烂额。 如今，梁萧连低端酒都不放过，也来虎口夺食！ 还有酒圣这样的人支持梁萧的酒业！ 但真正让公羊氏如芒在背的是，他发现自己喝的这些兰陵酒肆的酒，口味醇正，甚至不下于他家平日里售价每斗五百文的酒…… 这样的酒，一斗售价只有五十文！ 第172章：还是太保守了 兰陵酒肆出售的几种酒，涵盖各个价位。 与公羊氏的酒相比，同品质的酒价格只有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 “一旦报纸推广到全国各地，到那时候，梁萧根本不需要仰赖什么出货渠道，自己就是最大的渠道……” 公羊敬的额上冷汗直冒，写好一封密信，转身吩咐亲信：“立即通知本家调整酒价，全国各地调整酒价，能卖多少是多少！” 大堂内，梁萧听完白勤等人的汇报，还算满意。 最便宜的酒最受欢迎，现在是薄利多销的阶段，扣除成本，交完两成酒税，余下利润再交给段云衣三成之后，每斗他能赚取的利润大概是酒价的十分之一。 酒之所以是暴利行业，在于很难亏本。 粮食和人工涨价，酒跟着涨价，总有人得买。 聪明的酒商会在粮价便宜的时候大量进货，提前酿制，遇上物价飞涨的时期，酒价随之飞涨，还能血赚一笔。 全国酒业，公羊氏一家独大。 定国侯府也有酒圣的支持，但他们的酒业不好扩张。 这些世家在全国各地经营几十几百年，一个新兴四十年的定国侯府还无法撼动他们。 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一品皇商，还有报纸协助宣传，扩张不难。 这种酒的酿制，不需要太严格的保密，可以放心开遍全国各地。 兰陵酒坊酿出来的这些酒，本质上是梁萧根据现代工艺略作优化。 因为之前没有出现完整的蒸馏酒工艺，大周原有的美酒放在现代，差不多也就十几二十度的水平。 其他掌柜离开后，只有白勤留下来议事。 梁萧微笑道：“酒业还在起步阶段，就算是小亏，也得开下去，否则无法击败公羊氏。” 白勤笑道：“这些世家的酒业倒闭，指日可待！书业，酒业，这些都是他们的命门，一旦被侯爷取代，他们就只能做些小本生意，甚至无利可图！” 梁萧摇了摇头：“老白，你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 “保守？”白勤不解。 都要摧毁对手的支柱产业了，还保守？ 梁萧道：“这些大世家从武朝时期就已经存在，至今已有几百年，一直在吸血，可想而知他们的家里藏了多少财富。我要的不是看他们坐吃山空，而是把这些全部吐出来！” 白勤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兴奋：“侯爷说得好！只是，这些大世家一向谨慎，不会随便干赔本生意。” 梁萧情不自禁笑了起来：“那就慢慢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等到时机成熟，早晚给他们致命一击，这些大世家加起来没个几千万两，我是死也不信的。到那时候，必须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白勤看着梁萧胸有成竹的模样，更兴奋了：“抄他！” 跟着梁萧混久了，他越来越明白，这位侯爷向来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 扳倒这些大世家不是没有可能，当年世祖迫于形势，只是把左丞相独孤平革职而已。 若是换成前朝那些皇帝，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关键在于这些世家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士林，能不能堵上悠悠众口。 报纸对全国舆论阵地的蚕食，便是其一，等到这些士林的人都心向朝廷，这些大世家就只能任凭他的主上和侯爷拿捏了。 就算现在这些士林的人依然坚定支持大世家，也没关系！ 等到书籍推广，会有更多的平民百姓成为读书人，丰富大周学术界和士林。 这些人感念主上和侯爷的恩情，也有打破大世家垄断的需求，自然是向着帝王的。 梁萧的布局相当于阳谋，却让敌人近乎束手无策。 作为玄卫的一员，白勤当然也知道京城士族的情况。 最近士族对梁萧的敌意越来越深，但还无人敢出头，顶多就是端木家和梁萧有点私人恩怨，比如南宫宁、端木云城什么的。 天子和丞相下场支持书籍，他们万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指责梁萧的廉价书籍。 梁萧把财报叠好，交给白勤之后，望着朝阳，仿佛在自言自语。 “现在我的人手还不够，等产业扩大，招揽越来越多的贤才相助，到那时候，咱们就可以摧毁他们其他的暴利产业！” 御书房内，邢风单独入见，准备与段云衣、诸葛晖谈判。 “仰赖大周天子支持，两国青年于本场交流会受益匪浅，回去在下会禀报吾皇，大楚随时支持贵国使臣在我国举办交流会。” 段云衣一口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 梁萧肯定是在大楚举办交流会的不二人选，可惜路途遥远，风险难测。 她妹妹舍不得，诸葛晖舍不得……她也舍不得。 “此外，听闻近期大周这边官营食盐，产量与质量今非昔比……在下代表大楚，希望能与大周商谈，我国以一定的价格进购贵国食盐，运回国内专售。” 段云衣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能谈，但大楚方面首先必须保证，低价进购的食盐不得进入我大周国内。为此，大周大周方面需要派出足够的官员，监督进购食盐的去向。大周方面可以保障食盐的稳定供应。” 邢风郑重点头：“理所应当！也多谢大周天子考虑周到，希望贵国能派出代表，随在下前往大楚，与吾皇详谈合作之事。” 段云衣心中暗喜，也郑重答应。 大楚的情况，其实和巴蜀大同小异，但大楚的人口更多，领土更大。 大周只要做得好，完全可以从大楚方面赚取至少三百万两的银子。 大楚这边的盐政，却可能因为食盐官营和供应量增加、价格降低，反而比以前收入略多一点。 关键还在于，大楚的盐政会因此仰人鼻息，以后更不敢随便得罪大周。 不管怎样，大周都是赢家。 段云衣知道，邢风今天才来找她谈判此事，与他和梁萧昨夜一会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大周如今也很需要维持和大楚的友好关系，不能得寸进尺。 邢风又提了书籍的事，道：“希望大周天子能体谅吾皇难处，若能答应，这些世家以后也可全力支持两国交好。” 段云衣早有准备，提议道：“兰陵书坊的书，你们可以按市价定制，送往国内加价，由大楚天子安排专售。” 邢风又提到大楚各家定制报纸之事，果然如梁萧所言，段云衣声称，只需要丞相府方面审核通过，梁萧就可以为他们定制。 邢风终于松了口气，再三致谢之后，郑重道：“想必大周天子和诸葛丞相也都清楚，我国朝臣有一半以上，并不支持两国交好。大周有兰陵侯这等英雄豪杰，大楚若有人胆敢进犯，无异于自取灭亡……望贵国注意南方各地，那里随时有防备疏忽的风险。” 段云衣与诸葛晖的眼里多了几分惊讶。 邢风的话出乎意料，而且很明显是在给他们提醒。 但他是大楚臣子。 惊讶过后，段云衣心中又有些感慨。 是那个可恶的梁爱卿，让邢风信守诺言，不允许生灵涂炭…… 第173章：主次矛盾 “朕已明白大楚的诚意，期待后续两国加深合作。”段云衣点头道。 等邢风离开后，段云衣忍不住询问诸葛晖：“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大楚天子野心勃勃，也不是没有图谋大周的可能。邢风此举，倒是让臣深感意外。他与大楚天子情同父子，又是钦定的大楚驸马，没有理由卖主求荣。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发自内心认为，大楚不该在有梁萧存在的情况下，挥师北上，否则只会招致我国反噬，百害而无一利。” 段云衣默默点头，心中了然。 大楚的国力是不如大周，但大周经历迁都之祸，威严扫地，若是国内大乱，大楚也不是没有机会。 “陛下的确应该加强防范，这些大世家在江南影响巨大，尤其是公羊氏。朝廷必须提前布局，在江南一带安排可靠的守军，不容有失。”诸葛晖提醒道。 段云衣当即安排江南一带的人员调动。 诸葛晖离开后，段云衣又望着壁上的《洛神赋》入神。 幸亏今天没有朝会，昨天姐妹俩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子时，都怪他讲的故事太吸引人了，听得她心痒痒，莫名想拿条皮鞭赶他一次讲完…… 现在她倒是觉得，江拂雪才是最令人羡慕的，毕竟这孩子有更多的机会听他讲故事。 中午，大楚二十几个大小世家的代表结伴拜访梁萧，商谈生意。 梁萧已经收到皇宫的通知，让他便宜行事，但售价不能低于原价。 这些世家都在本国经营书业，好不容易形成了各家和睦的垄断格局，梁萧的横空出世，几乎让他们乱了套。 经过邢风的提点，众人派出口才最好的叶家小姐叶鸿雪，恒江四艳之首，与梁萧商谈。 “兰陵侯，我们希望你为我们定制的书籍，封面出版方能印我们各家，而不是兰陵侯府……” 梁萧了解了各家需求之后，提醒道：“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并且往后兰陵书坊不会在大楚卖书。但你们几家必须保证，转售的价格不得高于四百文。” 众人一口答应。 平时各家的手抄书，每本利润也就四五百文。 算上运费，转售梁萧书籍的利润不到二百文，看似比以前赚得少了许多，实际上这种物美价廉的书可以薄利多销，最后的总利润可能比原先还要多一点！ 最关键的是，梁萧的承诺代表兰陵书坊不会摧毁本国书业，让他们高枕无忧。 梁萧同样有自己的考虑。 他必须分清主次矛盾，大楚的这些世家暂时与他没有直接恩怨，就算不能拉拢利用，起码也能限制他们支持大周这些大世家。 对付国内这些大世家才是当务之急。 书业能让这些大楚世家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得罪他和大周，他也能大赚一笔，一举两得。 一整套书，在大周也就两千一百文，平民百姓攒点钱就能买下来，家里的孩子也有望依靠读书出人头地。 放在大楚，价格最多翻倍，但总好过原来的一本千文，自然会有更多人购买。 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邢风找他谈，他也只是顺水推舟，段云衣和诸葛晖当然深知此事对大周的好处。 大楚众人考虑到和他的商业合作关系，以后也会考虑支持他的其他产业在大楚开花。 等到各家找他商议订购，报上预购的数量之后，梁萧也不免暗暗吃惊。 二十六个大楚世家，总共预购了超过五十万套，总款超过一百万两，光是占了总款五分之一的定金，都有二十万两…… 大楚这些世家的富庶，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 还有报纸的订购，每家都订购了一套介绍自家奋斗史的报纸，按每份九文钱算，总计三百万份，就是两万七千两银子。 叶鸿雪仍不放心，微笑道：“现有这一套书籍，我们几家很有可能继续订购。此外，兰陵侯的书坊以后肯定还会出版其他书籍，我们几家也可以再来和你谈。” 众人纷纷附和，心中赞叹。 叶鸿雪并不负责经商，只是拗不过大家恳求，才代表叶家来找梁萧谈判。 她这一句话，既表达了对梁萧的支持，也给了梁萧继续合作的甜头。 梁萧欣然应允，便与众人拟好契约。 京城当然没有那么多材料，去印刷五十万套的书，因此各家和梁萧定好，每轮交货五分之一，收到货之后，再收一份定金，继续印刷。 这几家只希望梁萧别把自己的触角伸到大楚，摧毁他们的书业，因此允许半年交货一次，以此博取梁萧的好感。 当然，他们也相信梁萧不会放着大钱不赚，一定会加急赶工。 各家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总算心满意足离开了兰陵侯府。 得知此事的大周众多世家，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端木家密室里，独孤辰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此子思虑深远，心机深沉，着实不好对付！” 他们各家都在书业和酒业、盐引方面收获颇丰，如今梁萧和段云衣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尤其是官盐和廉价书籍。 这意味着，他们每年躺在金山银山上笑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而他们也没有办法去反对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 造反？稍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独孤辰咬牙道：“为今之计，应当暗中加大对北胡、高丽、倭国和冀北游骑的支持，让他们同时动手，早日拿下大周！尤其是东海一带，只要能破坏盐场，盐引回归是早晚的事！” 拓跋俊皱眉道：“冀北游骑兵数千，态度不明，其首领龙无双不可信任，当心他来个投名状，反手出卖。” 独孤辰不以为然：“不可信任是一回事，只要注意别留下证据即可，如今必须让所有势力行动起来，即使是收钱办事！只要能破坏燕云之地，北胡骑兵便可长驱直入，届时你我各家才有真正的话语权！可别忘了，你们拓跋氏也是从北方草原来的，更没有理由拒绝北胡南下。” 众人若有所思，随后纷纷点头：“养寇方能自重，就这么定了！” 京城各大世家分别派出马车，沿官道赶往幽州以南。 第174章：联姻？ 中午，梁萧和江拂雪在定国侯府做客。 席间，梁萧语气诚恳：“世伯，伯母，过一阵子我得去兰陵视察一下封地，约了琴雪一起。” 沐平一愣。 沐琴雪补充道：“我是想去兰陵看看，咱们家在那里有没有生意可以做的~” 夫妻俩齐齐点头。 她这拙劣的借口，当然不是说给对她了如指掌的爹娘听的。 “我会照顾好琴雪，不欺负她。”梁萧保证道。 夫妻俩又点了点头。 沐琴雪怨念的目光扫过父母。 他们的表情仿佛写满了语言：她不欺负你就不错了…… 不过，梁萧能来见她的家长，提出这种要求，她还是很开心的。 接下来，就是她最喜欢的，被兰陵百姓误认为兰陵侯夫人的环节！ 不方便出远门的段云袖，因为这件事，羡慕她羡慕了好几天。 “终究还是赢了公孙月那狐狸精一筹~” 沐平提醒道：“再过一两个月，你奶奶也回京养老了，那会儿你们应该也从兰陵回来了吧。” 沐琴雪美眸一亮：“奶奶要回来了？” “瞧把你给高兴的。”沐夫人打趣道。 “毕竟全家最疼小雪的就是她奶奶了。”沐平叹道。 沐琴雪一时高兴，得意道：“那是当然~奶奶可是我的信仰，我的人生导师~” 信仰？导师？ 正在饮酒的梁萧，喉结停止了滚动，目光移向了一脸兴奋的沐琴雪。 她的奶奶，就是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沐老太君吧？ 这姑娘，真了不得啊…… 沐琴雪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补充道：“我的诗词歌赋都是跟我奶奶学的！” 梁萧放下酒碗，注视着沐琴雪，似笑非笑：“只有诗词歌赋么？” “还有待人接物，光是这些就够我学一辈子了~”沐琴雪一脸认真道。 沐平夫妇埋头吃饭，干脆不看她了。 最重要的学习内容，她是只字不提啊…… 鸿胪寺里，罗马公主狄安娜看着最新一期的报纸入神。 这一期报纸刊载了交流会那天的《侠客行》，梁萧开始出售廉价书籍和低价酒的事也广而告之。 老者维斯提醒道：“狄安娜殿下，那位邢公子快要回国了。他似乎是大楚未来的中流砥柱，您还是应该代表罗马，和他代表的大楚随意谈一谈，不过最好是有鸿胪寺的人在场，免得大周天子不悦。” 狄安娜心不在焉答应着，去请求鸿胪寺派人陪同。 院子里，邢风与狄安娜在主位对坐，李心文、维斯等人列坐两侧。 远在西方的“大秦国”，从武朝时代起就被视为强大的存在。 双方象征性地询问两国的风土人情，各怀心事。 尤其是狄安娜，心不在焉。 维斯看在眼里，也不免焦急。 对面可是两国公认的大楚第一奇才，未来的大楚驸马，国之栋梁，怎能如此失礼呢！ “邢公子，你觉得兰陵侯这人，怎么样？”狄安娜突然发问。 维斯满心郁闷，却也不敢出声制止。 邢风不假思索道：“当世第一豪杰。” 狄安娜顿时来了兴趣：“当世第一豪杰？连你这样的大楚人都这么认为？” 邢风郑重道：“那是自然，兰陵侯之才，也就胜我十倍吧。” 院子里落针可闻。 邢风的回答，让李心文都吃了一惊。 回想梁萧与邢风的雪夜一会，李心文不禁发呆。 昨晚她做梦还梦见了梁萧所说的“未来”，天上全是日行万里的马车，拉车的马背上长了好几对翅膀，美轮美奂。 狄安娜注视着邢风的眼睛，确认他是严肃的，心中暗暗称奇。 交流会上邢风盛赞梁萧，可能只是出于客套。 可现在算是私人会谈，他还这么说…… 双方会谈结束之后，狄安娜迫不及待请求面圣。 御花园里，段云袖陪同在侧，打量着狄安娜，暗自惊叹。 这位罗马公主穿的是大周服饰，身材火爆，但举止端庄，显然努力学习过大周礼仪。 “其实，我原本是肩负帝国使命前来大周，希望促成两国联姻，嫁给大周天子。但到了大周我才知道，您是女帝……”狄安娜越说越是紧张。 “狄安娜，直说无妨，朕不会怪罪。”段云衣柔声道。 狄安娜支支吾吾道：“我还是要促成两国联姻的。” 段云衣惊道：“朕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狄安娜连忙补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么我应该嫁给大周的宗室……” “可是我也没有那方面的爱好。”段云袖一脸紧张。 狄安娜赶紧解释：“抱歉，我毕竟不够精通大周语言，我的意思是，我必须促成联姻，既然大周的宗室只有您二位，那我似乎应该嫁给大周的官员？您是不是会安排其他官员，和我成婚……” “原来如此。”姐妹俩松了口气。 段云衣道：“朕听得出来，你似乎对此事有点勉强。” 狄安娜支支吾吾道：“倒也不算勉强，只是我希望能够自己择偶……” 段云衣点头道：“你是外宾，不算大周臣子，这点小小的要求，朕当然同意。你若看上哪位卿家……” 说到一半，段云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只要情况合理，朕不介意会为你赐婚。” “您真是一位明君！！”狄安娜如释重负，感激不尽。 狄安娜离开后，段云袖好奇道：“姐姐刚才好像突然很担心的样子？” 段云衣叹道：“听说她在交流会上对你家萧哥哥很有好感。” 闻言，段云袖抿着红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目光幽怨。 其实她的身材也不比狄安娜差多少，只是平时束胸以求保持仪态…… 可是，狄安娜来自异国他乡，放眼大周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美的异域美人。 而在大周，光是他知道的姿色不逊色于她的美人，有她的亲姐，沐琴雪，公孙月。 那个大楚巾帼出于礼节，也曾在她姐姐面前揭下面罩，她姐姐的评价是：不逊色于她和自己。 段云袖悻悻道：“若真是这样，人家必须好好了解了解这位罗马公主咯，至少以后琴雪姐姐不能受委屈、失宠……” 客栈里，关陇贵族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豪情万丈。 桌上摆着沧海酒和月明酒各一坛，还有几坛兰陵酒肆今天开售的每升一两的新品。 席间，常破浪憋不住了，问道：“林式，咱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吧？为何不让我们先去拜访拜访兰陵侯？” 第175章：燕云 林式解释道：“交流会之后，此人风头一时无两，自然会有许多人登门造访，只怕他应付不过来。” “倒也不无道理，剑宗也还不打算回巴蜀，多看看京城繁华也好。”王破军道。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常破浪疑惑道。 林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今天老家那边来信，你结义的大哥龙无双也希望能得到咱们关陇几家的支持。” 常破浪吃了一惊：“他还不愿意放弃复国？” “不错，只是他也不想连累你。在咱们长辈答应与他合作之前，他不会与你相见，毕竟他如今也算是‘燕赵余党’。” “大哥……”常破浪无奈感叹。 王破军等人默然不语。 大周立国之前，武朝崩溃，群雄并起。 有龙氏一族雄踞辽东、燕云之地，率先称帝，建号“燕赵”，雄心勃勃。 大周高祖以大周武圣为元帅，定国侯为副，诸葛晖为军师，三年攻克燕赵全境，燕赵皇室也不知所踪…… 因为与燕赵决战，大周错过了收降大楚的绝佳时机，从此天下两分。 关陇诸镇，地势关键，直面巴蜀、北胡、西域，东面的各处险关又由大周忠臣驻守，为了避免被群起而攻之，不得不选择纵横捭阖，名义上忠于大周，以求自保，总算成了各方争相拉拢的香饽饽，但仍有风险。 单凭关陇贵族自身战力，远不是北胡世仇的对手，所以他们也在寻求外援，大周朝廷是第一个。 只不过，近几年来大周朝廷的表现让关陇贵族很失望。 “我们看似八面玲珑，实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林式叮嘱道。 众人没有反驳。 林式又问常破浪：“你确定这位兰陵侯是武人么？” 常破浪点头道：“必须确定，而且还是高手！当时连我都没能反应过来，他随便给椅子一脚都能踢得恰到好处，没有足够的经验是做不到的。后来我仔细观察，此人龙骧虎步，脚步又极其沉稳，绝对是高手！” 林式确认之后，解释道：“原本我料想，大周若没有太大的变数，待诸葛丞相百年之后，天子独木难支，注定国家大乱。这位声名鹊起的兰陵侯就是变数，他本人的选择，一定会影响大周未来的攻守形势。” “什么选择？”众人异口同声道。 林式严肃道：“他是兰陵侯之后，与北胡有血海深仇，自身又武艺非凡，我断定，经商不过只是他筹措钱财实现目标的手段，其最终目标一定在官场和军界。若连他这样的人都选择一直龟缩在京城享乐，却让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从此大周便没有什么希望可言。” “明白了，我们只需要在双方都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试探他对北胡的看法即可，不需要敦促他和大周朝廷。你们读书人真是，成天就玩这些门门道道的。”王破军不耐烦道。 林式撇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说了你们也不懂。我打算先派人去幽州各地收购几家纸坊，做做生意。” “去幽州作甚？”常破浪皱眉道。 林式的目光穿过阳台，落在兰陵书坊的牌匾上。 “等他。” 狄安娜回到鸿胪寺之后，便开始闭门谢客，专心读书。 段云袖了解情况之后，也颇为惊讶。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世家子弟们争相拜访狄安娜，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一亲芳泽，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也好，我得不到，梁萧也得不到！”端木云城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狄安娜房间紧闭的门窗，勉强给自己找到了心理安慰。 太学，简陋的书房里，书生秦百里、林修、秦勋三人面对来访的梁萧和诸葛成，颇有些惭愧。 二人没有派人招他们去兰陵侯府或丞相府，而是屈尊降贵，自己来太学拜访他们。 面对梁萧的豪爽，三人很快也不再拘谨，与梁萧相谈甚欢。 梁萧微笑道：“有些话我便不再藏着掖着了，如果让你们几位担任别驾、郡丞什么的，你们可有信心？” 三人吃了一惊，纷纷表态。 “兰陵侯不必为我们走后门，我们还是白身，也还没有考取功名，难以服众！” 梁萧严肃道：“服众与否，不是关键，会有人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关键在于你们有没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去做好。” 三人陷入沉思。 梁萧和诸葛成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坐在一旁等待。 诸葛成和他们接触比较多，也考察过他们对于治国理政的理解，相当详细。 总之，对三人评价极高，尤其是秦百里。 相识这两个月，梁萧也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忧国忧民的人才，名不见经传，但为人刚直敦厚，事亲至孝，可以委以重任。 在古代，“孝”是极其重要的美德。 一个孝敬父母长辈的人才，更容易得到君主重用。 往好了说，孝顺的人往往比不孝顺的人更容易忠心事主。 往坏了说，孝顺就意味着他有了软肋，不会轻易去干可能牵连亲友的事。 但他们终究没有脱离时代的局限性，需要自己多加关注，慢慢引导，至少要懂得变通。 他可不想看到，自己奉旨招募个军队都被他们误会。 三人深思熟虑之后，郑重点头：“倒是可以一试！” 梁萧将他们的言行看在眼里，心中欣慰。 面对高官厚禄的诱惑，他们并不兴奋，只有严肃和凝重。 送走梁萧和诸葛成之后，三人又回到自己的书房，闭门研究州郡去了。 三人只是梁萧结识的这群寒门子弟之中最为突出者，还有其他人才，诸葛成已经许诺为梁萧探、安排。 梁萧回到家中，打开地图，抚摸着上面幽州与冀州的版图，脸色严峻。 燕赵之地一向富庶，但这里的长城有了缺口，面临北胡长驱直入的威胁。 一旦此地失守，就算大周有再多的钱也无力回天。 好在诸葛晖一直注重北方沿线的布防，还有老定国侯亲自领兵戍守，倒也无忧无虑。 “幽州以南、冀州以北，在定国侯眼皮子底下，居然会出现一支数量过千的骑兵部队，动向不明？这又是何方高手？关陇贵族么？” 想起诸葛成提供的情报，梁萧若有所思，随即哑然失笑。 第176章：应该兑现承诺 “哥哥什么时候去兰陵，带上雪儿好不好？” 得知梁萧准备去视察自己的食邑，江拂雪赶紧跑来找梁萧，展开猛烈的撒娇攻势，抱着梁萧的胳膊，楚楚可怜。 梁萧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严肃道：“正在采购过冬的衣物和粮食，准备送过去，到兰陵的时候应该正好是冬季，一路都是舟车劳顿，雪儿不能跟过去。” 江拂雪泫然欲泣，嗫嚅到：“那哥哥以后去外地任职，也不想带上雪儿了，哥哥嫌弃雪儿！” 梁萧一愣：“北境天寒……” “哥哥不要雪儿了……”没有洋葱的江拂雪，好不容易真的哭了一回，又开始施展屡试不爽的“嘤嘤嘤”神功。 梁萧败下阵来，任由她钻进自己怀里，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呢，兰陵不一样，只是去去就回，来回要走两遍，担任太守就不必来回折腾了，一定会带上雪儿。” “一言为定哦~”江拂雪委屈道。 “一言为定！”梁萧点头道。 “不愧是你啊小姐……”一旁的阿婆看在眼里，波澜不惊。 最近她已经习惯了。 她家小姐不过是以退为进，以兰陵之行换取外地追随自己的哥哥。 没有人能抵挡这个小祖宗的眼泪攻势。 鸿胪寺里，邢风完成了作为大楚使者的所有使命，也在安排回国事宜。 李心文坐在角落里，看着忙碌的众人，一言不发。 邢风瞥了一眼李心文，见她眼神失落，暗暗松了口气。 比他预料的情况要好一点，起码这姑娘没怀着梁萧的骨肉回去…… “是她自己要偷听的，不能怪我，我不怪她就不错了。”邢风在心里自言自语。 雪夜一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心文为什么要跑去江拂雪的房间偷听，而不是离开院子，回避一下。 此女平日里嫉恶如仇，此举真的有点太不要脸了。 此时的李心文心乱如麻。 那晚，她一时心急，许诺为江拂雪办一件事。 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亏大了。 至少，自己看见了雪夜下那道绝世独立的身影，在以另一种视角去看待这个曾经让她绝望的世界。 时代的洪流没能淹没他的言语，他的浪漫，横绝古今未来万千年。 现在，他报社发行的每期报纸，就在干着曾经需要成千上万人抄写才能完成的事。 “李将军，公孙家的三小姐也在京城，要不你再留下来一阵子吧？” 耳边传来邢风的话，让李心文一愣。 回过神来，李心文斩钉截铁道：“我必须回去！” 邢风若有所思。 李心文心中郁闷。 不回去，自己怎么申请辞官？ “那还真是可惜，万里之遥，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还能与兰陵侯相见。真是可惜，可惜诶。” 邢风起身离开，临行前意味深长的感慨，令李心文剑眉一颤。 刚才有这么一刻，她想提剑砍翻邢风。 她知道，邢风已经发现她的心思了。 而且邢风和梁萧的感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还无力反击！ 谁让自己想不开跑去偷听呢？ “他这样的人，应该兑现对小月的承诺，迎娶小月才对！而且，我自己还欠雪儿一个承诺……” 蓦然，李心文想到了这一点，心念通达。 自己终于找到了必须再来大周的理由。 莫名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喜悦呢！ 房间里，梁萧看着自己拟好的商业宏图，面带微笑。 接近三个月的挑选和培养，最初的一批工人及其家庭，有超过九百名年龄大于十岁的少男少女，得到了他的认可，以后可以用心培养。 还有一部分办事麻利的工人，忠心耿耿，也可以委以重任。 以后他只需要规划大局，剩下的就交给自己的亲信去做了。 当然，兰陵侯府还必须有一位女主人。 段云袖是公主，当然不适合管这些事…… 梁萧的脑海里浮现沐琴雪的一颦一笑，不由得憨憨一笑。 “了不得的姑娘啊……” 沐琴雪平时出行的车队，那些随行护卫和丫环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这群人平日里笑容满面，有时连丫环都是脚步沉稳，目光锐利。 以前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最近总算有点眉目了：他们有点像彬彬有礼的黑社会。 一看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沐老太君的安排…… 邢风要回国的消息传遍京城，以诸葛晖为首的京官，凡是手头没有要事，都出来送行。 梁萧作为给事中，也在其中，还被诸葛晖拉到身后。 公孙月是巴蜀大元帅的孙女，也有资格参加送行。 沐琴雪也跟在老爹沐平的身后。 反观各大世家，因为怨恨邢风一再支持梁萧，凡家中成员五品官以上，不是称病就是忙碌。 大楚上千人的车队停在城外，官道两侧万千百姓和官兵，隆重欢送。 看着白发苍苍的诸葛晖，邢风低头道：“劳丞相相送，惭愧不已。” “只愿两国修好。”诸葛晖道。 “明白，这也是吾皇所愿。”邢风郑重点头。 诸葛晖不复多言。 目前两国各有难处，交好是当务之急。 远处，李心文与公孙月执手相看泪眼，依依不舍。 片刻之后，李心文的目光又移向正在和邢风交谈的梁萧。 一定要让这个牲口兑现承诺，娶她的小月！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此行得见兰陵侯，此生无憾。” 邢风握紧了梁萧的双手，肺腑之言，让全场众人感慨万分。 沐琴雪、公孙月注视着握手的两人，眼神古怪。 莫非，喜欢他的男人比喜欢他的女人还要多…… 梁萧望着漫天黄云，大雁飞过，正想说点什么，邢风似有所悟，小声叮嘱道：“回去之后，你我便不过只是君子之交，只要信念坚定，不必信三人成虎之事。” 梁萧心领神会，点头道：“今后各为其主，利国利民。” 他知道，邢风已经看出来，自己是想给他准备一首送别诗词。 但他是未来的大楚驸马，自己是未来的大周驸马，二人身份敏感，没有必要表现很深的交情，以免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有时赠礼会变成“证据”。 毕竟，双方在本国都有自己的政敌，恨不得给自己安上一个通敌的名头。 而且，免不了有人会在自己面前说对方的坏话。 有时候，问心无愧解决不了任何矛盾。 距离最近的诸葛晖听到二人交谈，也不禁抚须微笑，满眼欣慰：“两国之幸！” 李心文正失落时，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人在向自己招手。 是江拂雪站在马车上，朝着她伸出右手食指，不停展示，代表数字“一”…… 李心文眼神一变。 第177章：男人公敌 李心文悄悄来到江拂雪面前，紧张道：“雪儿……” “心文姐姐，雪儿要你留下来~”江拂雪巴巴地注视着李心文。 李心文为难道：“姐姐不能不回去……” 江拂雪一愣，心中郁闷。 自己岂不是亏炸了？ 李心文补充道：“不过，姐姐最快一年之内就能回来，然后再为雪儿办一件事！” 江拂雪这才眉开眼笑：“雪儿等你哦~” 车队里，来自大楚的世家才女们纷纷向梁萧道别。 尚未许人的恒江四艳，以叶鸿雪为首，眼波流转，目光一刻不离梁萧，齐声道：“兰陵侯后会有期~” 诸葛晖身后的世家官员们看在眼里，气得胡子乱颤，咬牙切齿。 以前欢送大楚使臣的时候，他们族中子弟都没有如此待遇。 这么多大楚才女，都对梁萧暗送秋波。 这梁萧，属实是男人公敌！！ 公孙月与李心文含泪道别之后，目送车队远去。 现在，她的帮手只有一个四堂哥了。 剑族在江湖上地位超凡，作为剑宗的剑沧浪，手下也有大量侠客追随，能听她差遣。 但面对梁萧，以剑沧浪为首的侠客们作用有限。 梁萧目送邢风远去，心中惆怅。 诸葛晖是前辈，段云袖是红颜知己。 至于诸葛成等年轻一辈，属于规规矩矩的古代读书人。 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只有邢风这么一位真正的知音了，可惜二人各为其主。 若形势有变，说不定还会兵戎相见。 邢风离开后，各大世家弹冠相庆。 京城对梁萧有利的人少了一个。 没有邢风的支持，京城里的大楚人想要支持梁萧，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御书房里，梁萧与诸葛晖一起坐在段云衣对面，手里拿着一份军器监的官员名单，了解情况。 “军器监的人正在陆续撤换，等你从兰陵回来，便可完成彻底的大换血，再由玄卫专门看护，不必担心泄密。”段云衣解释道。 起初，梁萧就极力主张军器监换血。 但这种专门生产和保存军器的机构，人员结构复杂，撤换起来难度不小，段云衣只能尽力安排。 直到诸葛晖拿出连弩的设计图，段云衣才意识到，换血迫在眉睫。 她隐约明白了，梁萧和诸葛晖一样，有意改进军器。 梁萧郑重道：“陛下，臣希望军器监能够分出一部分可靠的匠人，将来能够随臣前往燕云之地，随时研究新技术。” 姐妹俩和诸葛晖同时一愣。 梁萧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但一个州郡拥有军器监的特权，已经有割据的味道了。 “朕倒是支持此事，但朝中大臣只怕……”段云衣有些为难。 诸葛晖沉思片刻，提议道：“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梁萧的潜力，待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再名利双收，不难。他既然有心抗击北胡，朝廷更应该给他足够的支持。毕竟，他是兰陵侯之孙，严格来说也算是武圣后人。” 有诸葛晖出声支持，段云衣心领神会，立即顺水推舟道：“准奏。等你将来赴任，朕许你统管治下一切人事任免、军事调动，甚至生杀大权。” 但在心里，段云衣仍是有些好奇。 换作其他人提这种要求，这位老丞相是不可能答应的，就算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行，因为必须避嫌。 梁萧心中感动，当即谢恩。 古代之所以落后，关键之一就是通信手段。 从京城到燕州，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三天左右时间，往返时间还要加倍，很容易贻误战机。 飞鸽传书的话，容易走丢或者被人猎杀的信鸽也不适合用来传送机密信件。 他必须有足够的权力自决、自研，才能应付一切情况。 诸葛晖当然也清楚，他已经完全没有造反的必要，毕竟他其实是大周宗室。 老头子世祖的相貌像极了父子，佐证了诸葛晖告诉他的秘密。 段云衣似乎还不知道此事，但她甚至打算从他和段云袖的子嗣里挑选继位，话也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这个未来大周驸马更没有造反的必要。 梁萧打开自己放在桌上的几份图纸，解释道：“在此之前，陛下可以安排可靠的人员，尝试制作全新弓箭。” 段云衣和诸葛晖的目光同时落在图纸上。 是两种形态与材料各异的弓，但长度都接近人的身高。 “新弓？” 梁萧解释道：“这是臣根据原理研究改进的‘长弓’和‘大弓’，若能正常生产，威力非凡！长弓有效射程应该能超过二百步，大弓有效射程超过一百五十步，但近距离杀伤力更在长弓之上。” 二人目光灼灼，颇有些期待。 “丞相精通机巧，您怎么看？”段云衣急问道。 诸葛晖观察两份图纸，也难掩激动之情：“臣认为必须尝试，就算失败也只是付出一点成本，但若双弓能如梁萧所言这般，我国军力必将大幅提升！臣有预感，这些新工艺可行！” 段云衣满怀期待，又忍不住好奇道：“梁爱卿对大周军器很了解？” “肩负国仇家恨，不敢不了解。”梁萧不假思索道。 他提供的“长弓”和“大弓”，其实就是英国长弓和满洲弓。 这两种弓箭，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取材各不相同。 大周国境里也有不少紫杉木，他检测过了，其硬度和韧性适合用于制弓。 至于满洲弓的材料，比紫杉木的获取还要容易得多。 弓箭的威力，很大程度上影响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诸葛晖又看了看其他几份大型军器和铠甲的图纸，微微颔首：“实乃天纵奇才！陛下，臣先回丞相府等候，希望梁萧稍后能来丞相府一叙！” 段云衣芳心大乱。 刚才她就和诸葛晖说过，自己有些话想和梁萧谈谈。 目送诸葛晖离开之后，段云衣心中颇有些紧张。 御书房里的气氛相当尴尬。 “陛下有话要说？” 段云衣语重心长道：“那一夜，你和邢公子说过的那些话，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以免横生枝节。朕与皇妹相信你，不代表其他朝臣信得过你……” “臣晓得。”梁萧郑重点头。 段云衣犹豫片刻，又带着几分颤音，补充道：“朕知道知己难求，邢公子回国之后，你免不了惋惜，甚至难过。往后，你有什么心里话可以告诉朕与皇妹，朕也愿意做你的知己……嗯，只是像邢公子那样的知己。” 第178章：世祖 梁萧一愣。 段云衣故作镇定，注视着梁萧，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臣何其有幸。”梁萧叹道。 “其实，是朕何其有幸……”段云衣悻悻道。 梁萧略加思索，点头道：“好！陛下一定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朕很期待。”段云衣罕有的柔声回应。 梁萧的言外之意，是全力支持她。 梁萧离开后，段云衣一路去了西宫别苑，找到了段云袖。 “妹妹，在做什么呢？今天居然没来御书房……” 段云衣远远看到段云袖在刺绣，心生好奇，凑近一看。 段云袖红着脸道：“姐姐，我在练习刺绣呢，我要亲手为萧哥哥做一件衣服，然后，再给我们以后的孩子准备一套……” “真好，他一定会很开心……”段云衣默默点头，温柔的目光里还多了几分羡慕。 段云袖偷瞄了她一眼，冷不防道：“一直以来姐姐受的委屈太多太多了，不如听丞相老爷爷的话，让萧哥哥做大周帝君，咱们一起嫁给他吧？” “啊？？” 始料未及的话语，让段云衣一时凌乱。 “不不不，他是你的男人，未来的大周驸马！都都都、都说几回了，以后你不许再提，也千万别跟他提起，姐姐真的会生气的……” 段云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乖巧点头：“好叭~” 她姐姐所谓的“生气”，就是抓住她挠痒痒挠到她求饶而已。 丞相府内，诸葛晖与梁萧谈论天下大势，心情舒畅。 眼前的年轻人，未及弱冠，心性沉稳，不骄不躁。 大周的未来，终于不再晦暗。 诸葛晖终于把话挑明，问道：“梁萧，其实老夫和陛下早已猜到，收养你的人是大周武圣，陛下只是没有点破。” 梁萧默默点头。 “梁萧，其实陛下只知道武圣还活着，但还不知道世祖的身世。就连世祖，也是在成年之后才知道，其实自己是武圣独子，被过继给高祖，代替高祖夭折的独子。你爷爷和武圣二人，与高祖情同手足，这江山大半是你梁家二位打下的，高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武圣曾经折箭为誓，忠于高祖，天子仍然姓段，这天下也只能属于段家。并且，随着世祖日渐长大，武圣和兰陵侯发现他越来越像儿时的武圣。等世祖长大成人，此事瞒不过那些世家大臣，还可能影响到陈皇后的声誉。所以，武圣选择假死，化明为暗，一直在幕后支持大周。” 梁萧越听越是疑惑，好奇道：“难怪我师父没有告诉我世祖的身世……” 诸葛晖叹道：“那他肯定也没有告诉你，其实他和你爷爷乃是前朝皇室后裔？” 梁萧神色一变：“当真？？” 诸葛晖严肃道：“老夫当年看过你家从武朝时期留存下来的族谱，绝不会错！武圣所用的武器，乃是一杆构造特殊的方天画戟，此戟最初之主，正是武朝震古烁今之武帝。” 梁萧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真有这种能传承几百年还能削铁如泥的武器？ “所以，世祖的身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公诸于世的。否则，就相当于武朝复辟，当年随高祖征战的将士，都是为了反抗武朝暴政，其中多数人无法接受此事，比如当年的关陇贵族。若国家动乱，那些世家大族又怎么可能放过大好机会？” “所幸，世祖成年后和武圣只有几分相似，远远谈不上一模一样，那些大臣就算疑惑，武圣已薨逝多年，死无对证，此事总算有惊无险。陛下和公主殿下德才兼备，和你也算沾亲带故，老夫相信你不会辜负她们，更不可能让她们受委屈。” 梁萧心领神会，感动不已。 难怪老头子反复叮嘱自己，南宫宁只要有丝毫不贤惠，镇远侯府但凡对他有丝毫不敬，就果断退婚。 只怕老头子巴不得他赶紧退了镇远侯府这门婚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糟老头子跟自己一样，真是不要脸啊…… 这位老丞相，简直为大周操碎了心，自己不能再让他继续担心了。 梁萧想明白之后，信誓旦旦道：“丞相只管放心，今后的大周只会越来越强盛，谁都别想让她们受委屈！” “包括你？” “包括我！” “任何委屈？” “任何！”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诸葛晖倍感欣慰，又与梁萧讨论设计图细节。 等梁萧离开后，诸葛晖将图纸交给丞相府里的玄卫队长，让他护送诸葛成去安排制作，自己又入宫面圣。 诸葛晖去而复返的情况很少，正在西宫别苑和妹妹嬉闹的段云衣收到玄卫通报，连忙返回御书房。 御书房内，诸葛晖提交自己的奏折之后，郑重提议：“大周未来，皆系于陛下与梁萧之手，臣愿以全家担保，往后请陛下对此子保持充分信任。” 段云衣阅览之后，郑重点头：“朕已经许诺招梁爱卿为大周驸马，自当信任、支持！” 诸葛晖道：“臣的意思是，陛下应该像对待未来的大周帝君一样信任他。” “丞相老爷爷……”段云衣目光幽怨。 诸葛晖陷入了沉默。 “凡是利国利民的举措，朕绝对信任他便是！”段云衣红着脸道。 “吾皇英明！” 诸葛晖离开后，段云衣看着奏折，心中感慨。 大周立国至今，这位老丞相是第一次向帝王提议，允许一位臣子招募军队。 在此之前，能有此殊荣的也只有诸葛晖自己而已，三代帝王都主动为他配备宫廷卫队。 “吾皇圣谕：兰陵侯府世代忠烈，兰陵侯梁萧继承父志，特许其招募勇士，组建梁家军，上限一万人，由兰陵侯全权指挥调度，京城驻防梁家军上限两千人！” 通告传开，全城震动！ 兵部尚书南宫雷缩在家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兵部突然接到段云衣的圣旨，还有诸葛晖支持，他这个随时面临撤换的兵部尚书也不敢反对，现在只能祈祷户部和礼部那边能带头阻止。 “岂有此理！此事难道不应该先拿到朝会上与百官商议？昏君！昏君啊！” 拓跋烈、端木节等人在家中暴跳如雷，结伴入宫面圣。 公孙月正在商会查看财报，得知消息，也大吃一惊，急问公孙令：“允许他招募部队？是谁出资？梁萧自己么？” 公孙令干笑道：“国库出资……” 公孙月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 第179章：选拔标准 回到自己闺房后，公孙月有些失魂落魄。 作为剑族与公孙家的天之骄女，公孙月十四岁时便已名动巴蜀，任谁见了她一面，都不会怀疑，这一定是巴蜀第一美人。 她是比不上小妹江拂雪过目不忘的天赋，但也博闻强记，精于算计，还有一手在同辈中仅次于剑沧浪的精妙剑术。 她的爱慕者，能从家门口排到城门口，每天都有世家子弟上门提亲。 美貌，才华，武艺，一直以来是公孙月自信的资本。 在此之前，她对男人都是不屑一顾，又岂会主动接近。 现在，公孙月突然开始想家了。 “他才发迹不到几个月，女帝居然允许他招募私兵，那就意味着，女帝已经确定，将来他不是大周帝君就是大周驸马。为什么他会发展得这么快……” 想起江拂雪，公孙月不禁沮丧。 “难道他才是天命所归，我剑族又一次为别人做了嫁衣……” 公孙月越想越是觉得头皮发麻。 绝色倾城的女帝与公主，至少有一人肯定要和他喜结连理。 定国侯府的千金沐琴雪，也对他爱慕有加。 那个从罗马来的公主，看起来也对他很有好感…… 就算自己是巴蜀第一美人，面对这么多劲敌，也只觉得力不从心。 公孙月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着脸上十几年前被梁萧亲过的位置，抿着红唇，暗自赌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这是公孙月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难过的感觉，比小时候丢失了心爱的布娃娃还要难过。 小时候，最好的布娃娃都是属于她的，因为姐姐妹妹们都会主动让给她。 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就算不为小妹，我也要不择手段把他拖回剑族圣地，我公孙月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女人！！” 闺房里的少女，轻声呢喃，隐约开始黑化。 梁萧在家中接到圣旨的时候，也略感惊讶。 按照圣旨内容，他最多可以招募一万名梁家军，由国库出资，平时费用只需要向丞相府或者天子申报即可，直接绕过了兵部和户部。 林端小声道：“兰陵侯如果招不到心仪的士卒，陛下会考虑直接分配一支朝廷军队给你。望兰陵侯尽心尽力，莫要辜负吾皇圣恩。因为这道圣旨，那群世家老臣结伴跑去死谏，陛下和丞相废了很大的劲才解决此事。” 面对林端的例行勉励，梁萧郑重表示：“定当竭忠尽智！” 他当然也清楚，京城周边州郡陆续往京城运来了官盐收入。 最近运到京城本地的几批官盐，也被百姓抢购一空。 任何时代，都免不了有百姓囤盐的情况。 毕竟，不吃白糖没关系，但不吃盐是真的会死人的。 盐分摄入不足，危害巨大。 现在国库里就有至少四百万两官盐额外收入，放在以前，天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合理筹集这么多钱。 四百万两对整个大周国库收入而言，看起来不算多，实则雪中送炭。 首先为段云衣解决了各地军饷的问题，能确保天子牢牢掌控军权，避免将士哗变。 军权在手，就算皇权不下县，那些乡绅地主也不敢胡作非为。 王朝的崩溃，往往最先开始于财政崩溃。 但凡有钱，国家都能解决许多矛盾。 养一万士兵，只要不是养重骑兵，就没什么问题。 按照大周目前的物价，如果是一万精锐步兵，算上军饷、军粮、衣物、犒赏，一年军费总开支约有二十万两银子，加上一套军备，军费在三十万两左右。 当然，如果是精锐骑兵，其军费就要翻四五倍了，目前朝廷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之前留下来的财政问题，尤其是军饷发放，短期内还没那么多银钱支持他招募骑兵。 现在兵部尚书是镇远侯南宫雷，兵部侍郎则是公羊云，二人与他注定势同水火。 兵部的职权已经被天子和丞相府收回大半，但还是有一定权力可以限制他。 真正的麻烦还是户部，要是在关键时期来个吃拿卡要，就算段云衣和诸葛晖出面，也不一定来得及补救。 这也是他决定经商的原因，偶尔自己可以先垫付军费，购买军马军粮什么的，回去再报销也行，还有段云衣的三成利润也可以直接抵消。 如果事事都得上报户部和兵部，等朝廷好不容易拨款下来，马商和米商可能都跑没影了。 大周能否横扫异族，关键就在于能不能组建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依靠其机动性和战斗力，转战各地。 随林端过来的，还有几名玄卫和丞相府的文武官员，共计二百人。 这些人负责协助梁萧征募士兵。 “兰陵侯可有想好招募标准？” 带头询问的武官是诸葛晖的侄子，诸葛定。 作为武官，诸葛定对这位兰陵侯之子既有期待也有怀疑。 他不是最近声名鹊起，被视为大周诗仙么？ 作为军人，最担心的事，莫过于上级是个外行，好大喜功不说，关键时刻还要夺权，胡乱指挥一通。 梁萧不假思索道：“报名者，必须能披三层重甲，执长戟，腰悬铁剑，持大型盾橹、五十枚弩矢和强弩，加带三天军粮，半天内急行军一百里，方可录用！”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诸葛定提醒道：“兰陵侯知不知道，自己定的可是春秋魏武卒的选拔标准……” 梁萧将一叠提前印好的通告交给诸葛定，道：“又不是马上招募万人，先帮我把标准放出去，以后听我安排便是。” 诸葛定想起叔父诸葛晖的叮嘱，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发布征兵令。 西宫别苑里，段云衣坐在妹妹的房间里，看她刺绣，心事重重。 那些世家老臣收到消息，跑到宫里来死谏，声色俱厉，让她怒火中烧。 所幸的是，诸葛晖早有所料，拉上了其他拥护皇权的朝臣，据理力争，总算通过了允许梁萧征兵的诏书。 这些世家大族，习惯了作威作福，即使面对皇权，骨子里仍有一股傲慢。 尤其是端木节和端木操，言语刻薄，阴阳怪气。 她发誓，终有一天要成为前朝武帝那样的权威，让这些官员老老实实听命，不听命就滚蛋，敢造反就抄家。 梁萧的存在，让她慢慢有了这个期待。 “主上，兰陵侯他发布征兵通告了，选拔标准相当严苛……” 一名玄卫给段云衣送来梁萧的通告，段云衣看了一眼，也不禁吃了一惊。 这比平时大周选拔精锐的标准还要严苛一点，就意味着军费的开支还要增加…… 那些世家，肯定又要闹了。 第180章：今时不同往日 京城九个城区，都张贴了梁萧的征兵公告。 一些青壮年最近受报纸影响颇深，对梁萧这个横空出世的兰陵侯相当神往，一听梁萧奉旨征兵，纷纷赶往公告栏。 “什么？必须能披三层重甲，执长戟，腰悬铁剑，持大型盾橹、五十枚弩矢和强弩，加带三天军粮，半天内急行军一百里……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看到公告，今天特地赶来报名的汉子们相当不悦。 就算是他们这些长期做苦力活的工人，也不敢保证一定达标！ “大人，您确定公告没有写错？” 众人反复询问，负责征兵的武官硬着头皮道：“不会错的，这可是兰陵侯亲自准备的公告！” 现场怨声四起，直到武官提醒：“你们能不能别光看标准，看看月俸，每月三两银子，以后还有机会奖励田亩！参加选拔的，免费提供一天饭菜！” “我草，每月三两？这有禁军的水准了吧？” 众人瞬间打起精神，飞也似地奔向中央城区。 此时梁萧正坐在高台中心，气定神闲，看着台下人头攒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也有心提前选拔一部分精锐。 报名者络绎不绝，人人都希望能拿三两月俸。 三两月俸，目前只有大周禁军、玄卫和一部分精锐骑兵才有这个待遇。 这就意味着，入选者即可成为精锐，以后衣食住行都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工人干一个月的苦力活，也就不到二两银子，而且不包吃住。 上战场有阵亡的风险，但朝廷会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这是常识。 精锐士兵的抚恤制度，同样优厚。 诸葛晖如此信任他的能力，还委托诸葛成把自己和同僚们几十年的治军心得转交给他，他又怎能辜负信任。 “兰陵侯有言在先：一旦入选梁家军，登记军籍，将来便是战场上令行禁止的精锐之师，没有觉悟的，请自觉退出，以免到时候触犯军法！明天清晨开始，会连续安排几天测试，入选者，每人赏三两纹银！” 因为多数报名者识字不多，梁萧安排的大嗓门部下，在现场反复解释他的通告。 众人激动万分！ 入选就能赏银三两？ 现场报名者不计其数。 丞相府内，诸葛定向诸葛晖汇报情况之后，一脸担忧道：“叔父，兰陵侯的步子会不会跨得太大了？按常理，应该先试训正规军，能练出成果证明自己，再选拔精锐也不迟……” 诸葛晖摇头道：“此子不可以常理度之，我们和陛下看过他的训练之法，别出心裁，而且有理有据，是能练出精锐之师的。” 诸葛定语塞。 身为丞相的诸葛晖，早年也会领兵打仗，武圣等将帅能够战无不胜，诸葛晖训练出来的部队功不可没。 作为侄子，诸葛定也在诸葛晖身边学了不少练兵之法，大受震撼。 连他都认可梁萧的练兵之法，诸葛定也无话可说了。 “你是担心那些世家因为军费闹起来吧？”诸葛晖道。 诸葛定这才点头：“还是瞒不过叔父。” 诸葛晖解释道：“他既然开始投身军界，就免不了面对朝臣刁难，与其如此，何必藏着掖着。国家疲敝，也是因为近期盐政增收才得以缓解。对他而言，时不我待，他一直在为国家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明天咱们这边就从边境收到北胡南下的急报呢？” 诸葛定不禁肃然起敬：“原来如此！侄儿一定全力相助！” “陛下怎可空耗军费，任他胡作非为！让梁萧掌握老弱残兵便是，若是掌握精锐，指不定哪天京城就变天了！” 御书房里，段云衣冷眼注视着台下群臣，气不打一处来。 梁萧之前考虑过这种情况，请求当面与他们对峙，她考虑到梁萧没什么官场经验，没有答应。 现在这些老臣一副要撞死在柱子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为国家痛心疾首呢。 他们不过只是怨恨，享有如此待遇的人是梁萧，而不是他们！ 这些世家大臣已经在御书房聒噪了半天，就是想逼迫她收回成命，或者让梁萧招募些老弱残兵就完事了。 尤其是户部尚书拓跋烈，以各种财政困难为由，拒绝支持梁萧选拔精锐。 “众卿家说了这么多，朕倒想问问你们，我大周不支持强军，难道还要把本该用在军费的钱粮拿去讨好北胡，充当‘岁币’？” 端木节连忙道：“这几十万两银子，交好北胡，可保边境安稳，两国修好，以后若有战事，可以驱使他们……” “放肆！” 段云衣终于忍无可忍，随手一砚台砸在桌上，吓了群臣一跳。 “你们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不妨交给大周日报刊登一下，让大周军民好好了解了解？” 拓跋烈等人心头一凛，不敢回嘴。 段云衣冷冷盯着这群大臣，只感到心灰意冷。 “过去，尔等掌控士林舆论，百姓也不懂朝堂之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尔等一言一行，只需要一份报纸传播，一日之间，人尽皆知。当年北胡南下，致使我朝蒙羞，生灵涂炭，此仇不共戴天，我泱泱大周子民数千万，岂有奴颜婢膝之理？” “兰陵侯府满门忠烈，梁爱卿子承父志，征兵一万试训，那些新兵入籍，成为我大周将士，听朕调度，有什么问题？尔等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罔顾朕的决心，主张与北胡议和修好？难道真如梁爱卿所言，其实你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主子是谁？” 众人惶恐表态：“臣等只是一心为陛下和社稷考虑！” 段云衣冷然道：“论资历，能力，忠心，你们比丞相如何？” 众人无奈，齐声道：“自愧不如！” “既然丞相全力支持，尔等自称忠臣，便应该忠心事主，各司其职，莫再攻讦忠良。否则，朕不介意撤换一部分无能官员，若无人可用，朕也不介意从寒门选取德才兼备之士。” “此外，朕还准备挑选国内有志之士，他日与北胡一战，一雪前耻，告慰先皇！” 端木节等人听出段云衣的言外之意，额头冒汗。 以前财政紧张，朝廷也不可能总是接受定国侯府捐款。 他们这些世家富得流油，可以偶尔捐点小钱，居功自傲，段云衣和诸葛晖也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即便如此，段云衣也一直如此冷若冰霜，不会任他们拿捏。 他们担心鱼死网破，被段云衣抄家灭族，也不敢做得太过。 而今，国库多了数百万两银子的净收入，眼前的女帝显然底气更足了。 第181章：风情 段云衣抢占了道德制高点，大义凛然训了端木节等人一顿，最终成功驳回了众大臣的抗议。 兵部也不得不领旨，暂时为梁萧提供那些选拔用的军器。 关陇贵族们得知此事，面露欣慰之色。 王破军道：“看来，这兰陵侯是真的有心领兵北上。不过他一来就挑选这种级别的精锐，林式，你怎么看？” 林式道：“派人去了解一下，若诸葛丞相表态支持，便说明看好这位兰陵侯的统帅才能。若诸葛丞相态度暧昧，说明兰陵侯只是深受天子恩宠而已。不管怎样，准备准备，等他忙碌完，咱们便可登门造访，无论结果如何，大肆宣传，反正咱们不亏！” 剑沧浪今天不在商会，公孙月只觉得孤立无援。 “他居然有资格用如此标准挑选精锐，不行，我必须有所觉悟！” 公孙月坐不住了，派人通知梁萧，自己准备带点礼物，登门造访。 半个时辰后，护卫火急火燎跑来汇报：“兰陵侯还在城中心征兵呢！” 公孙月无奈，只能坐在家中苦等。 城中心，梁萧正坐在高台上阅览名单。 一日之间，报名者超过五千人，每个报名者都报上了籍贯和简短的个人经历，比如有没有学过骑马、练过武艺。 春秋战国时期，魏国人口数百万，才有五万魏武卒，从京城直接招募万人并不现实。 按照他的预估，能招个两千人就好，也恰巧达到入京的梁家军人数上限。 玄卫很快送来了段云衣的手书，梁萧看过之后，也不禁感动。 段云衣和诸葛晖都支持他选拔精锐，还安排城外一处军营作为梁家军的校场。 兵部已经在着手提供军器，他就必须尽快选定人员。 梁家军的招募如火如荼，镇远侯南宫雷却如坐针毡。 今天他和世家大臣们近乎“逼宫”的死谏，反而招致女帝的怒火，败下阵来。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兵部尚书的位置可能保不住了。 除非他一反常态，全力支持国家与北胡一战，与世家划清界限，那是不可能的。 为了加入这些世家的圈子，他努力了二十年！ “凭什么梁萧一个皇商文官一来就能征募上万精锐！” 南宫田暴跳如雷，正在房间里怒摔花瓶。 他身为兵部尚书的儿子，到现在还只是个羽林军校尉，而且没有任何实权。 镇远侯府好不容易和端木家联姻，他就等着世家支持，在军界步步高升。 结果，梁萧突然进入大周军界，一来就有高等将帅的待遇。 只要女帝不去夺取指挥权，梁家军就相当于梁萧的私军。 南宫雷冷笑道：“无妨，到时候提供给梁家军的军器，就用最次的一批！” 拓跋氏密室之中，拓跋烈与爱子拓跋俊同样心急如焚。 “梁萧这狗贼，应该能从京城招募至少两千精锐……如此一来，我儿，你我暗中豢养的三千死士只怕无用武之地。”拓跋烈苦笑道。 拓跋俊同样愁眉紧锁。 拓跋氏暗中准备了三千死士，这些死士平时就是普通农民、工人。 此事只有家族核心成员知道，就连端木家这些盟友都不清楚。 如此不惜代价豢养死士，为的就等诸葛晖死后伺机夺权。 诸葛晖一向清廉，家无余财，诸葛家当然没有私军。 定国侯又在边疆抵抗北胡，京城真正能构成威胁的只有玄卫和羽林军，和定国侯府的护卫、镖师。 羽林军可以被他们迷惑，在京城的玄卫也只有不到一半。 再配合京城这些世家和拓跋亭等外地守将支持，大事可成！ 如果梁萧在京城留下两千精锐梁家军，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们就算以梁萧谋反为由，起兵攻打，只会打草惊蛇，逼迫女帝出兵支持梁萧，得不偿失。 拓跋俊咬了咬牙，叹道：“那狗贼刚继承爵位，总得去看看自己的封地吧？召集其他几家商议，再一起凑十万两银子，雇佣冀北游骑伏击此獠，借刀杀人！” 深夜，梁萧坐在家中小酌，心情舒畅。 手上没有自己的军队，他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安全感。 而且，自己的梁家军还算是名正言顺的军队。 就在梁萧惬意饮酒时，外面传来玄卫通报，公孙月来访。 梁萧心中警惕。 现在是亥时前一刻，相当于接近晚上九点，这姑娘黑灯瞎火的跑过来…… 江拂雪已经睡了。 院子里，公孙月与梁萧对坐，清茶入喉之后，柔声道：“恭喜梁公子获准招募梁家军。”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梁萧微笑道。 “当然不只是为了此事。” 公孙月依然微笑，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抬头看了一眼天边月亮，心中却在计较。 “这牲口表面上只讲生意，实则重情重义，否则也不会折服邢风、雷洪和我小妹。等下我就跟他说：‘梁公子，今晚的月色好美’，此言很符合风花雪月的情调，又温柔委婉，他不可能不懂。” “若他回答‘风也很温柔’什么的，就说明他心里其实对我是有好感的，我就顺势说：‘就如梁公子一样’，他若只是回答‘嗯’，我就再补上一句，‘风也好温柔哦，就如梁公子一样’。然后我再坐到他身边，吴侬软语，再趁他不注意，亲他！” “他若是回答‘美么’，或者故意沉默，我就假装娇嗔：‘梁公子明明才华横溢，却是半点也不解风情~’，然后坐到他身边，扮成楚楚可怜的模样，问他：‘月色不美，那，我美么？’，然后趁他不注意，亲他，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无论他如何回答，只要他认为我已被他迷住，而且事实上他也亲过了我，以后我便不愁没有机会缠着他和小妹！虽然有所牺牲，至少感情更进了一步……” 公孙月在心里反复设想好无数种场景和应对方式，望着正在喝茶的梁萧的双眼，却颇有些紧张。 自己养尊处优，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为了自己的小妹，拼了！ 压下心头的紧张，公孙月又抬头望月，一手托腮，目光迷离。 月下美人，巧笑倩兮。 “梁公子，今晚的月色好美~”公孙月柔声道。 梁萧头也不抬，道：“嗯，适合刺猹。” 第182章：月怜妹妹？ “啊？？为什么刺猹？” 意料之外的回应，把公孙月给整不会了。 “因为猹会偷瓜。” 公孙月抿着嘴，莫名有种想把他踹到月亮上的冲动。 本该情趣十足的气氛，居然让这头牲口寥寥数语越带越偏。 “你……” 看着梁萧淡定的脸，公孙月终于忍不住赌气道：“你就说我美不美吧！” 梁萧不假思索道：“美，你美得就像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有这么形容女孩子的么？百两银票？”公孙月惊道。 “唔，那就百两金票吧。”梁萧撇嘴道。 公孙月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幽怨道：“梁公子，你还真会夸人呢。” 梁萧这才盯着她。 公孙月又开始紧张了。 这是她头一次被他这么认真盯着。 “三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梁萧满脸失望，喟然长叹。 公孙月想起自己和梁萧相识的场景，忍不住心中暗喜，又恢复刚才的温柔，问道：“我以前怎样？很乖对不对？” 梁萧笑眯眯道：“你以前可是一点就通，只要我稍作暗示，就会和我谈一笔生意，奔赴双赢。这样的三小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金钱的光芒，神圣而不可侵犯。是什么，让三小姐变成了现在这样？” 公孙月默默注视着他。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油盐不进呢。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快被人气哭的感觉。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良久，公孙月哼哼道：“我当然会和你谈生意，不过……你的眼里难道就只有生意么？” 梁萧皱眉道：“你是巴蜀豪族的千金，当然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不做生意，没有了钱，我拿什么应付突发状况，犒赏我的梁家军？北胡随时可能南下，一旦北境失守，我还有闲情逸致，坐在家里饮酒赏月么？” 公孙月注视着梁萧，一时无言以对。 这就是兰陵侯府的家风？ 她似乎明白了，梁萧希望保障北境绝对的安全，是真正心怀家国百姓的。 公孙月想了想，微笑道：“那，我家希望能效仿那些大楚世家，找你进货书籍，每种先定个十万册吧……” 梁萧点头道：“关于此事，丞相早有所料。卖到巴蜀的书籍，每一页都会印上特殊的商标，分别代表你们巴蜀那些书坊。如果有一天哪种商标的书籍大量回流其他地区，我就会永远取消与巴蜀书业的一切合作。” 公孙月心中暗喜。 如此一来，巴蜀本地垄断书业的豪族多多少少要看公孙家的眼色行事。 她也清楚，这是大周朝廷在向公孙家示好，公孙家也必须有所回报。 “《西游记》这样的故事，你不打算整合起来，印制成册么？”公孙月又问道。 “快了，先卖几批正经书再说吧。”梁萧答道。 “等《西游记》这些杂书出版，我家也希望能与梁公子合作，但《西游记》由我公孙家独家转售。” “看情况吧。”梁萧道。 公孙月总算好受了些，以茶代酒，敬梁萧一杯。 看着一饮而尽的梁萧，公孙月的心思越来越复杂。 面对外人，他就这么油盐不进，只想着事业？ 那自己就得为了小妹努力，改变外人的身份…… 公孙月想通了之后，豁出去了，又问道：“梁公子那天何故用一种很心痛的眼神看我？” 梁萧含糊道：“是三小姐眼花了！” “我才没有眼花~梁公子是不是想起来了，咱们见过面的~”公孙月娇笑道。 “哦？什么时候？”梁萧罕见的有些急切。 这也是他想知道的问题。 为什么她一脸极度乖巧温柔的时候，会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孙月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梁萧会意，料想她也不敢胡来，立即屏退了所有玄卫。 院子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公孙月这才哼哼道：“梁萧哥哥，你可还记得你的月怜妹妹？” 梁萧瞳孔一缩：“剑月怜？” 公孙月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心情舒畅，道：“没想到吧？你肯定知道，我公孙家的人都有另一个名字！” 梁萧一脸惊讶，打量着她。 公孙月见他震惊，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梁萧是武圣的传人，肯定也知道剑族与公孙家的关系，她没必要瞒着。 因为，她发现梁萧的软肋了！ “我也是最近才回想起来呢！梁萧哥哥，我是你的月怜妹妹呀~你小时候还说要娶我呢~”公孙月又开始假装乖巧。 “童言无忌，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你也当真。”梁萧不以为然道。 公孙月趁机坐到梁萧身边，哼哼道：“可是你还亲过我呢！从小到大，我就只被你一个男的亲过，你说怎么办吧！” “那是四五岁时候的事，你能不能成熟点。”梁萧眉头一皱。 这公孙月可是公孙家的女人！ “我不管~”公孙月终于开始了撒娇攻势，抱住梁萧的胳膊。 “三小姐，请你自重。” 公孙月瞄了梁萧一眼，仿佛自言自语：“梁萧哥哥，你也不希望你家武圣假死的事被人知道吧？” 闻言，梁萧浑身一震！ 公孙月对上了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得意道：“梁萧哥哥才不会拒绝他的月怜妹妹经常来探望他吧~哎呀，好心疼梁萧哥哥忙里忙外的~以后，只准月怜妹妹一个人叫你梁萧哥哥哦~” 梁萧只觉得头皮发麻。 大周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危险…… 搞不好，现在抱着自己胳膊的公孙月还是个潜在的病娇。 按理，能被他家老头子召见的人，都不敢透露他还活着的秘密。 可这公孙月当时还小，老头子没当回事…… 在老头子决定摊牌之前，他这个弟子是肯定不能泄露秘密的。 “那么，以后月怜妹妹来你家不需要通报的事就拜托了~” 梁萧静静地看着还在撒娇的公孙月，眉头一颤。 她撒娇的姿态，足以杀死全天下九成九的男人。 连他都有些于心不忍。 “以后，你想来就来吧，但不许搞事。”梁萧叹道。 公孙月暗暗松了口气，满心怨念。 “这牲口，害我如此牺牲，先回去准备几条皮鞭，早晚抽他！” 深夜客栈，地下室。 微弱的烛光，映出几张世家子弟冷峻的脸。 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戴着面罩的壮士。 主位上的蒙面青年，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他们的心思。 “阁下便是龙无双？加送十万两银票，再加一个条件，请阁下统领冀北游骑，袭杀梁萧！” 第183章：买凶 六名世家子弟注视着坐在主位的黑袍蒙面人。 冀北游骑少帅龙无双，燕赵皇室遗孤，神出鬼没！ “杀兰陵侯梁萧？端木洪平，他可是朝廷命官，而且今天他还在招募精锐吧？十万两怎么够呢？” 蒙面人开口了，声音阴沉。 带头的端木洪平道：“只需要在梁萧从视察封地回来的路上伏击即可，到时候我们会想方设法替你们引开官兵！” 蒙面人沉声道：“此事风险不可估量，十五万两，否则免谈！” 端木洪平神情严肃道：“我会回去告诉家主，让他们定夺！” 蒙面人的眼里浮现几分喜色，热切地与端木洪平交谈起来。 世家子弟们离开后，蒙面人才通知左右：“立即回去通知少帅：这些世家竟然肯出资十万两。” “龙无双要十五万两？冀北游骑不过只是叛军，他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端木家密室里，众人无不鄙夷。 端木操沉声道：“长痛不如短痛，咱们四家和镇远侯府分别再出五分之一，满足他便是！若能杀死梁萧，咱们可以止损多少？” 有人牵头，其余四家代表才勉强同意。 拓跋俊又问端木洪平：“你观龙无双此人如何？” 端木洪平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何等英雄豪杰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确定他就是龙无双？”拓跋俊疑惑道。 “确定！他虽然蒙着脸，但左眼下面有一颗泪痣，绝对错不了！我与他交谈许久，发现他不过是见钱眼开，目光短浅之辈！”端木洪平斩钉截铁道。 拓跋俊目光灼灼，点头道：“既然如此，冀北游骑早晚任咱们拿捏，吞并之！” 第二天一大早，城南的一处军营外人山人海。 数千名百姓守在外面，观看五千报名者参加梁萧的选拔。 这么严格的选拔标准，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所有报名者身披三层重甲，执长戟，腰悬铁剑，大型盾橹，五十枚弩矢和强弩，以及相当于三天军粮重量的水袋。 朝廷特地安排了五千名羽林军，沿途监视，防止有人暴起杀人或者冲出梁萧规定的范围。 “提醒大家，沿着官道两侧路程最近，终点在城南五十里之外的万人军营，到达军营之后，会有人给你们一块号码牌，写上领取者的名字，带着这块牌子和军备，原路折返，半日之内回归出发点即可入选！你们所领取的号码，将影响以后你们在军中的地位，越靠前越有机会立功！” “沿途禁止推搡、拥挤、斗殴，违者法办并取消资格！” 军官们反复讲解之后，五千多名身强力壮的报名者一脸狂热。 他们就算不识字，也明白号码意味着什么。 梁萧站在城墙上，手执镔铁枪，看着参选的五千多人，满怀期待。 这将是他亲自训练的第一支军队，意义非凡。 随着军官吹响号角，五千人顺着城南官道两侧蜂拥而去。 与此同时，客栈里的蒙面人也收到了世家提供的十五万两银票。 端木洪平叮嘱道：“这是对你们冀北游骑的信任，事成之后，还能再加赠五万两。若事不成，后果自负！” 蒙面人让人清点箱子里的银票，点头道：“我志在复国，你们清楚得很，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端木洪平微笑道：“阁下若真有能力复国，我们世家也不会吝啬支持的，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成为燕赵臣子呢。” “拭目以待！”蒙面人眼里满是喜悦，连连点头。 端木洪平离开客栈之后，眼里满是戏谑：“不过是一群有勇无谋的饿狼罢了。” 十五万两银票，每家出资三万两，对几家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平时他们与冀北游骑接触只靠信物，不留任何证据。 就算冀北游骑被招安，只要他们抵死不认，朝廷也查不出什么。 现在，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军营外，五千人慢慢脱离了观众的视线，梁萧就在城楼上静候佳音。 昨晚公孙月跑来“认亲”，着实震撼了他一把，他差点没抵挡住此女诱惑。 目前大周最重要的是提升军力，稳定国内局势，收服公孙家和关陇贵族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等雷洪回来，正好让他们负责操练这些新兵，两全其美。” 想起雷洪，梁萧也不禁暗爽。 自己能把燕云十八豪杰收入麾下，如获至宝。 他的目标，经商，练兵，治国，三位一体。 商业收入可以在关键时刻应急，支持其他两项。 军饷及时发放，军备及时更新，军粮及时供应，都能影响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当然，要想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趁早收回六部权力。 段云衣可以凭借强权做到，但眼下代价太大，毕竟这些世家在国内根深蒂固，不到非常时期，段云衣不会随便下手。 等到这些世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小，六部权力过渡会容易得多。 这些世家固然可憎，但他们的人员还在国内各个岗位效力，胡乱对他们下手，很可能引起整个国家机器崩溃，到时候连替补的官员都找不到。 这才是世家敢对天子傲慢的底气。 梁萧推广廉价书籍的直接意义，就在于此。 只有从寒门和平民百姓里选拔更多的人才，才能彻底改变这种官位垄断的现象。 半天过去了，如梁萧所料，只有两千五百人达到标准，回来的时候军备齐全，号码牌也写着对应的名字。 这是为了避免有人顶替和造假。 这两千五百人被安排在一旁休息，供应饭菜，包括猪肉和羊肉，当场发放三两纹银。 “谢兰陵侯！” 入选者们欣喜若狂。 只是跑一天就能得到三两银子，还入选精锐部队，待遇优厚，月俸喜人。 这不比干苦力活来得实在？ 大周也有句俗语：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大部分大周将士都是被迫参军，因为能成为精锐的人不多，当兵一直被视为低贱的职业，还有战死沙场的风险。 梁萧给出的待遇，就是精锐，显然打动了无数人！ 另外两千五百人陆续返回，得知自己落选，沮丧不已。 “兰陵侯有令，未能入选者，提供今日饭菜，赏纹银一两五钱！！” 消息传开，全场轰动。 一两五钱银子，已经是京城一些工人一个月的工钱。 第184章：担忧 未入选者得一半赏银，梁萧的做法很快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这些未入选者，将来依然有参军的可能，做个正规军不成问题。 毕竟梁萧是奉诏征兵，百姓对自己的体能没点自信的话，不会随便来参加这种地狱式的选拔。 两千五百入选者陆续登记了名字和籍贯，无人中途退出。 三两月俸，精锐待遇，对于这些习惯了干苦力活的百姓而言，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梁萧将他们安置在这个军营里，就让诸葛定先带着。 他没有选择讲大道理。 大周军队的精神风貌，不是寥寥数语就能建设起来的，尤其是大周经历迁都之祸以后。 十万人战死沙场，对一个国家的信心打击是致命的。 如果没有世祖勤政爱民，诸葛晖稳定朝政，定国侯及时回防，大周早已分崩离析。 诸葛定也倍感压力。 这是他头一回带这种标准的新兵，协助梁萧训练出精锐。 但梁萧还没有给出具体的训练方法，甚至没有让他先照着诸葛晖的练兵之法正常训练。 诸葛定真正担心的，是梁萧是否会像赵括一样，纸上谈兵。 选拔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间。 段云衣得知梁萧招到两千五百人，也颇为喜悦。 剩下的七千五百人，可能要等梁萧去了北境才能招到人。 这支军队可能比较烧钱，但她隐隐有种预感。 也许真如诸葛晖所言，这将是大周开创太平盛世的第一步。 梁萧对燕云十八骑的训练，得到了诸葛晖的认可，诸葛晖认为梁萧是懂训练骑兵的。 如果不是大周缺乏军马，骑兵部队还在戍守边疆，段云衣甚至有意让他组建骑兵。 毕竟，诸葛晖已经确认了，梁萧是大周武圣的传人！ 现在段云衣的想法是矛盾的。 如诸葛晖所言，梁萧会上战场，可是战场凶险万分。 不上战场，又很难立下大功，顺理成章成为驸马，让那些垂涎段云袖依旧的世家子弟也无话可说。 “通知兵部给他的两千五百人安排最好的铠甲，朕会派人检阅，但凡偷工减料或者以次充好，兵部立刻换人！” “陛下，这是兰陵侯提交的额外军器清单……”林端递上清单。 段云衣看了一眼，颇为好奇：“战车也要？也让兵部安排吧，一定要最好的战车。再告诉梁爱卿，由他亲自验收所需军器。” 林端已经了解到，梁萧会是未来驸马，带上段云衣的手书，火急火燎赶去兵部通知。 段云衣的命令传开，兵部尚书南宫雷面对玄卫的监督，也不敢在梁家军的军器上做手脚了。 儿子南宫田看到段云衣的命令内容，又气又急：“我要外调？？” 段云衣准备升他为安南将军，再把他调到江南。 如此升迁，让他很不自在。 按理，他是兵部尚书的爱子，很快就能得到各大世家支持，升个羽林中郎将什么的京城将军，不在话下。 难得回一趟娘家的南宫宁冷笑不已：“这昏君是准备向羽林军下手吧？或许以后羽林军也要从诸葛晖手中过渡给梁萧？看来他已经是大周驸马或者帝君的内定人选……我原以为只有沐琴雪看上梁萧，想不到啊，到头来她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咎由自取！” 南宫雷脸色阴沉，郁闷不已。 兰陵侯府确实比镇远侯府更值得皇室信赖，毕竟武圣还是兰陵侯的族兄。 段云衣隐约有事必躬亲的意思，连兵部交付的军器都要亲自关注，可见对梁萧的重视。 南宫田安慰道：“爹，不管怎样，反正孩儿是升迁了！不必担心，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罢了，咱们攀上的可是这么多世家大树！” 南宫雷只是苦笑点头，心中越发担忧。 他总觉得，女帝如此安排应该还有别的打算。 定国侯府内，沐平夫妇和沐琴雪同样为梁萧高兴。 高兴之余，夫妻俩又不禁担忧了。 北境凶险，梁萧的老爹就是战死沙场，幸好留下了梁萧这么个遗腹子，否则兰陵侯府就绝后了。 要是梁萧也像他爹一样，他们的宝贝女儿搞不好会殉情…… 最初，夫妻俩对梁萧经商颇为失望，如今倒是觉得，一直经商也不错，起码不用上战场。 “爹，娘，我也可以陪他一起上战场，就像我奶奶那样！” 沐琴雪的一脸认真，让夫妻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奶奶和她爷爷，可是大周的一段传奇眷侣。 也许，梁萧这孩子真的需要她来默默守护？ 同样担心梁萧与北胡一战的，还有在商会休息的公孙月。 “要是他和他爹一样战死沙场，小妹只怕……” 公孙月越想越是担忧，心里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算排除江拂雪的原因，她还是不希望梁萧投身军界…… “这个牲口虽然有点气人，但还算重情重义，还送了我一首诗呢……北胡凶残，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个兰陵侯之子，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上战场！” 鸿胪寺里，罗马公主狄安娜正在研究大周典籍，得知梁萧征兵之后，美眸一亮：“他真想继承父志？” 维斯提醒道：“狄安娜殿下，他或许就是您要寻找的真正的英雄，您不去……” 狄安娜连连摇头，看着手里的典籍，叹道：“我必须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而不是顶着异国公主的头衔，实则一无是处，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去接近英雄！” 维斯陷入沉默。 没有人能改变这位公主的想法，即使是罗马皇帝也不行。 “不过，维斯爷爷，我在鸿胪寺，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护卫。大周天子是个明君，不如向她申请，把咱们使团里最强大的战士交给兰陵侯调遣，怎么样？”狄安娜突然问道。 维斯称赞道：“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代表两国并肩作战，算是表明了咱们的立场。这些勇士学了一两年大周语言，日常交流不成问题。” 夜间，梁萧正在自家后院射箭。 借着月光和灯火，梁萧拈弓搭箭，箭无虚发，次次中靶。 “这种弓的质量，不适合我，箭也不行。” 梁萧眉头一皱。 他还需要一把好弓，才能保障足够的安全。 从武朝时期就流传一条童谣。 天下名弓出剑族。 第185章：所谓精锐 梁萧手里的弓有效距离超过一百二十步，已经是军队里最好的弓了。 北胡的精锐也多配备这种弓箭。 但他作为将帅，这种弓箭难堪大用。 梁萧又想起了公孙月。 这姑娘也是剑族的人，倒是可以试着跟她做做交易。 梁萧知道，她之所以带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心痛感觉，其实并不是因为二人打小认识。 不过，梁萧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关陇贵族。 交流会结束之后，他们还待在京城，并没有来找自己，自己派人去预约，想要亲自登门造访，对方又闭门谢客，只说“我等一定择日登门造访，不劳兰陵侯大驾”。 这些人代表各家面圣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越礼之举。 考虑到关陇贵族在交流会上和自己相谈甚欢，梁萧也没有急于求成。 关陇之地，也是大周抵抗异族的屏障之一。 一旦关陇贵族反叛，首先就断了西域通商的道路，大周人进巴蜀就只能从水路溯江而上了。 大周不得不增派兵马防守各处险关，相当不利。 这群军事贵族和自己一样思虑深远，情况可能会比预想的更难处理，但至少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表现出对朝廷的恶意，段云衣和诸葛晖决心与北胡势不两立，才是主因。 就在梁萧思考的时候，顾平休给他带来了段云衣送的一把名弓。 “这雷霆弓共有两把，皆是宫廷匠师精心制作，一把在定国侯手里，如今传给其长孙征北将军沐凌霄，另一把由玄卫统领保管，能射杀二百三十步之内的猛兽。” 梁萧接过雷霆弓端详一番。 此弓通体蜡黄，应该是用了上等木材，费心驯弓多年，才勉强制成。 二百三十步有效杀伤距离，放在这个时代的确堪称名弓，至少自己能用得上。 “咻！” 梁萧拿起落日弓，对着三十步之外的箭靶试射了十几箭，找好准头之后，便开始箭无虚发，每箭皆正中靶心，顾平休看得眼睛都直了。 如果不是自小弓马娴熟，很难有如此精准的射术，何况是在夜间。 两刻钟后，沐琴雪来兰陵侯府探望梁萧兄妹，教江拂雪下起了围棋。 等江拂雪去睡了之后，沐琴雪才和梁萧坐在屋檐下，望着月亮，心中满足。 她终究是个少女，能和情郎花前月下是人生一大幸事。 梁萧的嗅觉灵敏，身边少女淡雅的体香随风而来，令他忍不住看向沐琴雪。 月光下的青衣少女，娇羞，温柔，绝世而独立。 就是有那么亿点点危险的感觉。 “琴雪，三天后咱们出发去兰陵吧。”梁萧开口了。 “好呀~”沐琴雪不假思索答应之后，又问道，“可是，你最近不需要操练士兵么？” “明天开始，我会给他们安排训练项目，有诸葛大叔帮忙操练，有他在，基础的训练不成问题。” 沐琴雪这才放心，又想起什么，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你以后想上战场，可你是梁家唯一的后人，没有子嗣就上战场的话……” 梁萧叹道：“京城一派盛世景象，都有大量流民，外面的世界不可想象。若武将惜死怯战，这个国家就真的没什么希望可言了。” 沐琴雪脉脉注视着梁萧，芳心暗许。 她明白梁萧的意思，作为兰陵侯之后，未来的大周驸马，他就算不去冲锋陷阵，一旦领兵，起码也要上前线指挥作战。 现在的大周还有诸葛晖和她爷爷稳定局势，可他们都年逾古稀了，等他们百年之后，那些世家将是何等猖獗？ 自己眼前的未婚夫，原来是自己今后最引以为傲的男人！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可不会冲动莽撞，而且，我身上有我师父送的软甲，刀剑难伤。至于结婚生子嘛，我争取争取。”梁萧说着说着，不禁失笑。 “嗷，那云袖妹妹也不必担心了……”沐琴雪喃喃道。 梁萧道：“其实就是云袖提议，让我带你去视察封地的。” “哎呀？”沐琴雪一愣，心中感动。 不愧是自己的好姐妹啊！！ 段云袖还没有和梁萧成婚，的确不适合陪他视察封地，兰陵离京城还是比较远的。 夜深人静，二人就在院子里讨论起最近的诗词。 第二天一大早，公羊氏的酒肆迟迟没有开业，但也无人关注此事。 公羊氏的掌柜们坐在酒肆里，垂头丧气。 自从兰陵酒肆开始卖酒，客人几乎都被吸引过去了。 就连一些十几年的老顾客，也慢慢“叛变”。 毕竟兰陵酒肆的酒物美价廉，风靡全城。 其余大世家对此也无可奈何。 昨天公羊氏酒肆的酒已经降到成本价，依然卖不出几坛，最后只能亏本甩卖，清空库存。 京城的酒业受到梁萧酒业沉重打击，让这些世家深切感受到了报纸传播的效力。 一份小小的报纸，不光传播迅速，还能长期保存，远胜平常的口口相传和手抄。 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梁萧正在加印每一期的报纸，委托定国侯府的车队运往全国各地，小赚一笔的同时，还能扩大舆论影响力。 这些世家大族，长年垄断官场，嗅觉敏锐。 梁萧带给他们的危机感，已经不下于诸葛晖和女帝了，但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做不到除之而后快。 除非京城陷落，或者梁萧死在外地…… 当天清晨，两千五百名新兵聚集在军营校场。 所有人满怀期待，望着高台上的梁萧。 今后，他们便要入了兰陵侯府，成为梁萧的家臣。 军籍，则代表他们是大周将士。 “恭喜诸位通过选拔，成为梁家军一员。” 梁萧话音刚落，台下两千五百人纷纷单膝下跪。 “参见侯爷！” 梁萧让众人起身之后，高声道：“今后，梁家军会以大周精锐部队的规格，供应所有人衣食住行，并给你们提供最好的一批军器。” 众人大喜，正要道谢，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语气严肃。 “不过，一旦成为梁家军一员，接受这些待遇，从今往后，就必须严格遵守一切军令，以服从为第一要务。并且，将来我们势必要面临比其他军团更加恶劣的战局，直面一切强敌，比如北胡狼骑！” “北胡狼骑？” 原本兴高采烈的两千五百人，无不神色一变。 那是北胡最强大的骑兵部队，由北胡大元帅统领，无往不利。 十七年前的迁都之祸，就是北胡大元帅统领这支部队，击碎了大周防线，给大周带来了无尽的梦魇！ 梁萧神色平静道：“现在由诸位自行决定，当场退出，可以赠纹银三两，以后还可以正常参军、服役，但今后永久丧失成为大周任何精锐军团的资格。” 众人一愣：“退出还送纹银三两？” 第186章：兰陵兵 梁萧提出的条件，无疑是一种诱惑。 昨天梁萧发放的三两赏银，每个入选者当场验收。 仅仅只是参加一次选拔，就算退出，前后也能拿到总计六两纹银？ 诸葛定眼里满是担忧。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向来是兵家大忌。 他当然看得出来，梁萧想遴选忠勇之士。 但忠勇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并不需要直接用近乎恐吓的手段，让他们知难而退。 终于有人忍不住询问：“侯爷此言当真？” “当真，而且可以当场发放！” 梁萧说完，拍了拍手。 护卫们抬着一个宝箱过来，倒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众人看在眼里，目光热切。 钱，永远是最实在的。 “及时退出，赏银三两！入了军籍，今后便要对得起自己到手的俸禄，和接受的待遇！首先，梁家军会接受异常严格的训练，其次，随时可能成为先登部队！” 众人心头一凛。 先登部队，与敢死队何异？ 至于封赏什么的，都是画大饼，谁知道自己有没有命享受呢。 梁萧一再提示梁家军的风险，让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沉思。 很快就有十几个人举手退出。 梁萧立即让人给他们发放赏银。 底下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又有几十个人看着离开的十几人现场归还军籍，离开军营，也忍不住报名退出。 甚至有人急得面红耳赤。 前前后后，共有一百二十人选择退出。 “嗯？还有两千四百人留下来？” 清点人数之后，梁萧都有些意外。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最后只留下一个人，甚至一个不留，也在所不惜。 按他的预估，应该会有一半人留下来，毕竟梁家军的待遇也是实打实的好，光是三两银子的月俸已经远超国内绝大部分的士兵。 战争时期，国家还有可能强制征兵，服兵役几乎没有月俸。 但面临死亡的威胁和残酷的训练，多数人会望而却步。 现在，却只有一百多人退出，留下来的人刚刚好凑足两千四百之数。 现场众人纷纷振臂高呼，人人激动。 “侯爷高义，照顾流民、低价售书，我敬佩万分！鞍前马后，任凭驱驰！” “令尊高义，壮烈殉国，侯爷如今大富大贵，依然子承父志，我等焉能退缩？” “我老家就是兰陵，侯爷免了我们兰陵百姓的食税，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原本诸葛定同样惊讶，居然能有两千人留下来，直到两千四百人表态之后，才恍然大悟。 这些人并不只是追求高官厚禄，本身也敬服梁萧已久。 诸葛定这才想起，昨天登记官和自己提到的话。 “诸葛大人，这两千五百人里，居然有两百多人祖籍兰陵，进京务工！” 当时诸葛定没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如今才明白，这算是意外之喜。 这两百多人并没有抱团，因为昨天根据成绩选定号码牌的关系，散布在两千五百人里，带动的气氛极大影响了所有人。 “真想不到，想不到啊……”诸葛定不禁惊叹。 梁萧同样也发现军队里有不少兰陵人，心中感慨。 他原本只是恢复祖辈的税制，都还没去兰陵安排修桥补路呢，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兰陵壮汉进入梁家军。 报纸宣传固然重要，但关键还是托了自己爷爷和老爹的福。 如果兰陵只是自己的新封地，而不是兰陵侯府世代减税的封地，也不太可能有今天的效果。 这是他兰陵侯府三代人结下的善果！ 古代人普遍更加知恩图报，为知己而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梁萧对诸葛定小声道：“我原本只是想排除目光短浅、贪生怕死之辈，由此塑造并定调梁家军的军魂，再宣传一番。想不到，还会这么多人留下来。” “军魂？”诸葛定一愣，惊讶地注视着梁萧。 眼前的少年，才十七岁而已，居然能想得这么远？ 颇有些像千金市马骨，宣传到位之后，吸引更多忠勇之士。 台下两千四百双眼睛，热切望着梁萧。 激动过后，众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们就算目不识丁也能明白，没有人会随便让自己的嫡系部队送死，尤其是高待遇养起来的嫡系部队。 梁萧朗声道：“我再提醒一遍，一旦入了军籍，必须遵守军法，绝对服从，违者严惩，你们不后悔？” “绝不后悔！”众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道。 梁萧罕见的欣喜若狂。 “好！欢迎每一位梁家军成员，从今往后我梁萧便与诸位荣辱与共！” “作为梁家军首批成员，每月除了固定的三两月俸，作为兰陵侯，每月我会额外安排二两银子的肉食，作为津贴！” 众人又惊又喜：“额外的二两银子肉食？？” 就算是京城百姓，也普遍没有实现吃肉自由！ 诸葛定没有反对。 这种安排，当然是梁萧作为家主自掏腰包。 如果不是考虑到私军避嫌，梁萧甚至可以把这二两银子作为额外的月俸，给钱永远是最实在的。 梁萧今天的表现，也让诸葛定心服口服。 且不说这位侯爷领兵打仗行不行，单论处事和格局，已有名将之风。 “不光如此！等到梁家军正式参战戍守，我会上报朝廷，除了例行封赏，再额外授予田地！” 话音刚落，全场欢声雷动，众人再度单膝下跪。 “拜谢侯爷！！” 在古代，金银是硬通货，尤其是黄金。 而田宅，也是另一种特殊的硬通货。 梁萧的许诺，让这些留下来追随的首批梁家军心悦诚服，当天便要求投入训练。 梁萧只让他们休息一天，顺便安排军营布置，比如床位，行伍，队长。 两千四百名梁家军选择留下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城南一带。 正在翻阅奏折的段云衣了解情况，也不禁欣喜。 玄卫送来的消息，是连诸葛晖都对梁萧今天的表现赞不绝口。 两百多名兰陵新兵的誓死效忠，也算是梁萧的福报。 欣喜过后，段云衣又想起诸葛晖对梁萧人身安全的担忧，自己也不禁担心了起来。 “再为他加派一百名玄卫好了……” 拓跋俊正在家中欣赏美姬的歌舞，听到手下汇报城南军营的情况之后，面如土色，酒杯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我还是低估此人了……” 第187章：不能白来 拓跋俊找到了拓跋烈，告知梁家军情况之后，急道：“爹，只怕京城非久留之地，咱们家应该早作打算。” 拓跋烈咬牙道：“此子固然可憎，但咱们几家几代经营，也不至于畏之如虎吧？” “那几家当然无惧，可咱们原本就是归降的北胡……”拓跋俊提醒道。 拓跋烈咬牙道：“先等等吧，看龙无双表现如何。此人有复国之志，自然要极力讨好咱们这些世家，否则他的复国大梦不过只是泡影！” 面对梁萧层出不穷的新事物，拓跋俊一时也束手无策，唯有答应。 反观端木家，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让梁萧使劲犒赏，使劲优待！我倒要看看，昏君能支持他支持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这会儿昏君已经在怀疑，他是不是图谋不轨！”端木云城怒极反笑。 少年掌兵，封侯拜相，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遍观古今，能有如此殊荣者，寥寥无几。 他和弟弟端木云青，甚至还在苦等肥差。 南宫田升任安南将军，择日离京，去江南报到。 但端木家和镇远侯府都很清楚，这等于是明升暗降。 在京城，他早晚能混到高位，说不定还能早日继承南宫雷的兵部尚书。 去了江南，就只能被诸葛晖拿捏了。 北境定国侯，南境诸葛家，可算是大周擎天双柱。 两百名兰陵新兵的到来，让梁萧欣喜万分。 他原本只是需要敢打仗的新兵，建设军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这些兰陵兵，有一部分人的体能其实在军中是垫底的，梁萧可以肯定，他们之中起码有一半人，可能是咬牙坚持通过选拔的。 体能是一个参考指标，但这种坚韧的精神，比选拔第一名更加宝贵！ 段云衣已经在着手安排，把这些梁家军的亲属迁到京城来厚待，防止他们被敌人挟持，也能大大减少他们造反哗变的概率。 按照他的预想，等梁家军展现其军事价值之后，就算段云衣不提，诸葛晖也会建议优待他们的家属，赐予田宅，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在此之前，额外提供的每月二两肉食也能大大提升梁家军的士气和忠诚度。 当然，这是首批梁家军才有的待遇。 这两千四百人，面对北胡威胁和未来可能极其残酷的训练，依然选择留下来，是梁家军从无到有的突破，意义非凡。 以后还会有无数新兵慕名而来，但论整体的战斗意志，肯定比不上首批部队。 交流会结束之后短短数日，梁萧的酒肆就几乎占领整个京城全品类酒的市场。 酒肆开售之初势头正盛，白勤帮他估算过了，等行情稳定之后，单单京城一地的中低端酒市场，每天都能给梁萧自己带来接近一千两的净利润。 这是扣除酒税在给段云衣三成之后的利润。 酒终究是暴利行业，但容易浪费粮食，梁萧反而更急于扩张酒业。 只要打败公羊氏，垄断全国酒业，以后粮食消耗多少就由他说了算，不必像公羊氏那样，在闹饥荒的地区还肆无忌惮酿酒提价，就为了节省一点点运输成本。 以后他可以在丰收地区酿酒，和粮食一起运到饥荒地区正常销售。 当然，建立如此庞大的商业网，遍及各项行业，单独让兰陵侯府一家来做是不现实的，必须适度让利。 这时候，定国侯府这些靠得住的生意伙伴也可以分一杯羹，甚至诸葛家的一部分族人也可以参与产业。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诸葛晖是高风亮节没错，其族人也深受影响，为人请检，且不置产业，但凡家里有点余钱，就拿去接济百姓，或者修桥补路。 梁萧并不赞成好人就必须毁家纾难。 好人更应该过得富足，而不是一直家无余财，死后连白事都办不起，家人还得饿肚子，子孙后代慢慢销声匿迹。 反观那些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却能给后代留下几辈子花不完的财富，完成财富的原始积累，几十几百年后，人们依旧嫌贫爱富，又有几人知晓他们祖辈干过什么龌龊事。 在对待清官方面，大周三代帝王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廉洁奉公的官员生前身后全家都能得到朝廷供给，子女可以予以安排读书，至少优待到该官员的子女成年。 梁家军两千四百人，由诸葛定负责向兵部和丞相府报备。 在段云衣和丞相府监督下，南宫雷也不敢偷奸耍滑，只能乖乖送上两千四百套军器。 不过梁萧依旧保留了留存一百套私人铠甲的资格，可以随意武装在籍军人以外的部下。 雷洪被梁萧送去江南办事了，燕云十八骑因为得罪兵部侍郎公羊云，身家性命是保住了，但暂时被革除军籍，责令不得恢复，得等他到了燕州才有法可解。 当然，如果雷洪他们此行立功，比如击溃一定数量的土匪流寇，恢复军籍也就顺理成章了。 夜间，兰陵侯府，梁萧的房间里。 段云袖偎依在梁萧怀里，不敢抬头，生怕梁萧发现自己还在犯花痴。 她就算身在西宫别苑，也一直关注着梁萧的发展。 现在段云袖只是遗憾，自己没能陪梁萧去巡视兰陵。 “兰陵百姓一定很喜欢萧哥哥吧？毕竟有两百位兰陵的壮士特地加入了梁家军。”段云袖轻声呢喃，满心自豪。 江拂雪坐在一旁，看着腻歪的两人，心情大好。 原本她很郁闷，《西游记》似乎都快讲完了，梁萧还没拿下她的三姐。 那自己的三姐不是白来了么？ 但梁萧还有“楚留香”、“封神榜”什么的，内容丰富……应该能坚持到他拿下公孙月。 这可是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巴蜀第一美人，若不能拿去换个二三十章，江拂雪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的。 月黑风高夜。 京城通往南方的官道旁边，定国侯府的车队因为下一站城镇太远，就地扎营休息。 远方的山林里，一支规模超过千人的部队，人人披坚执锐，正在迅速接近定国侯府的营帐。 第188章：十八骑 时至秋冬交替，以雷洪为首的燕云十八骑，正在营帐之中枕戈待旦。 营帐外还有十几名专门负责守夜和巡逻的骑兵，发现远方状况，迅速赶回来汇报。 “雷先生，有一支千人部队正在逼近咱们的营地，装束和官兵不一样，已经到了十里之外！” 雷洪立即带着兄弟们提刀出营，了解情况。 “千人部队？官兵不可能在大半夜安排千人巡逻官道，洒家听说此地有天日教悍匪作乱，全体戒备！” 五十名玄卫，三百名镖师，迅速集结，在前方结成半圆阵，严阵以待。 雷洪骑马来到高地上，放目远眺，眉头紧锁。 玄卫的装备精良，盔甲齐全，若只是遭遇寻常乱军，以一当十轻而易举。 那些镖师虽是退伍老兵，面对千人乱军也可以从容迎敌，且战且退。 但现在这支车队里还有工人及其家属超过千人，一旦敌军携带弓弩…… 他按照梁萧的叮嘱，每到一地都要了解当地治安状况，以防万一。 这一带有一支悍匪，信奉名为天日教的不知名邪教，四处扩张，凡有不入教者，即遭灭门。 这支悍匪数量不明，战斗力接近正规官兵，神出鬼没，朝廷讨伐多次，难有成果。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靠近营地！ 情况危急，雷洪反而异常冷静，开始在心中盘算。 “能躲过本地官兵视线，精准奇袭车队，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要他们趁夜奇袭，在官兵赶来支援之前速战速决。再走十里，敌势已疲，嗯……” 车队众人陆续被叫醒，惊慌失措：“外面有乱军？” 这些人员大多是梁萧从难民营里招来的第一批白糖工人，经历过兵荒马乱，对梁萧忠心耿耿。 梁萧想往江南扩张糖业，便有超过二百户工人自告奋勇，举家随车队前往江南落户，布局糖业。 听闻乱军出现，往日兵荒马乱的恐惧涌上工人们的心头。 好在玄卫训练有素，出声安抚众人，承诺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才放下心来，躲在营帐之中。 玄卫们看着逐渐收拢的营帐，颇感担忧。 这些工人不容有失，但要一边保护他们，一边和敌军作战，很容易被敌军找到突破口。 一旦己方被包围，全军覆没不说，这些被他们主上视为宫廷机密的工人再落到敌人手里，技术外流，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他们能守到官兵支援，免不了损失惨重 恐惧的阴霾笼罩工人们的心头，就连镖师们也紧张不已。 天日教的战斗力非寻常的乱军可比，一对一他们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毕竟他们只有简易的皮甲木盾，敌军可能有各种铠甲和弓弩！ “这里可是官道，敌军不可能在此久战，咱们拖到官兵来援不成问题！” 玄卫们自信的声音，让众人稍感心安。 以雷洪为首的燕云十八骑，就在高地上等候。 直到黎明将至，他们终于发现西边有一支部队接近。 不到二里了！ 雷洪当即拨马回营，找到玄卫队长：“老李，这里交给你安排，洒家与兄弟们去擒贼擒王！” 李队长一愣，看着十八骑冲向西边，大吃一惊：“雷先生？！” “雷洪他们跑了？” 消息很快在车队里传开，众人不禁失望，交头接耳。 雷洪是兰陵侯府的护卫长，平时在京城震慑地痞无赖颇有成果，威严雄壮。 碰见正规军居然跑了？ 李队长连忙高声喝道：“雷先生只是带兄弟们主动出击而已，稍后便能回来！” “什么？主动出击？这这这、这是疯了不成？” 众人一脸不信，但眼下他们拖家带口的，车队里还有老人孩子，跑也跑不了，只能选择相信。 西边部队，接近一半士兵穿戴皮甲皮盔，手持弓箭，一脸疲惫。 两名首领咧嘴一笑，高个首领振臂呼唤：“教主有令，拿下这支车队，每活捉一人赏银五两，杀敌一人赏银三两！给老子冲！” 话音刚落，全军振奋，一扫疲惫，冲向东边车队。 远处的车队众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敌人似乎士气大振！ 就在此时，军队的东北侧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雷洪领兵袭来，以逸待劳。 乌涂木提供的西域好马，质量超过了大周骑兵常用的重型战马。 燕云十八骑连人带马又只穿精制的皮质盔甲，携带弓箭和刀盾、铁剑，对这些战马负重毫无压力，因此全力奔走速度极快。 “果真是天日邪教！” 听到敌军在欢呼“教主万岁”，燕云十八骑惊怒交加，就在马上拉弓，抛射一轮，随后收弓持盾，防备弓箭。 天日教军队显然没料到有人敢主动出击，前排十八人当场中箭身亡，周围队友失声大叫。 “十几个骑兵而已，射杀他们！” 首领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射箭。 怎料燕云十八骑已经呼啸而至，接近阵前。 雷洪当先一刀横扫而来，首领焦急接战，迎上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当场被雷洪拍落马下，又被反手补了一刀，身首异处！ 贼军越发惊骇。 他们的首领可是教内有名的猛将……一回合就被敌人斩落马下？ 另一名首领肝胆俱裂，连忙纵马逃进乱军之中。 十八人突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手起刀落间，肆意斩杀乱成一锅粥的敌军步卒。 整支军队只有十名队长和两名首领乘马，面对雷洪的突袭，一时竟束手无策。 燕云十八骑本就以逸待劳，此刻杀红了眼，现场鲜血四溅，转眼间被砍倒三百多人。 “他们只有十八人，快、快杀了他们！” 躲到中军的首领气急败坏，却无论如何也约束不住。 越来越多的士兵抱头鼠窜，生怕遇上这十几尊杀神，也因此意外给雷洪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雷洪纵马狂奔，杀到阵前，一刀斩断第二位首领的战马马头，等他跌落在地，环顾全场，一声怒吼。 声如炸雷，惊退全场！ 天日教千人溃不成军，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队长们也拨马就走，哪还顾得上这名首领。 千人部队，竟被以逸待劳的燕云十八骑突袭冲散！ 黎明已至，等到雷洪把那名首领像提小鸡一样提回来的时候，全场为之一震！ 雷洪等人长舒了一口气，颇感遗憾，叹道：“速速派人报官，先离开此地，以免再有敌军突袭！” 敌军有一千人，四散奔逃的情况下，他们杀到手软也杀不完，有几百人逃进了山林，刀都快砍钝了。 但能取得如此战果，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至少工人的安全得到保障。 李队长走到浑身是血的燕云十八骑面前，拱手称赞：“先、先生真乃神人也，天下无敌……” 闻言，原本疲惫但颇为开心的雷洪老脸一红，摆手道：“洒家最近在读书，有句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还有一人，洒家在他手里也只能勉强走过十个回合，是真的……” “您谦虚了！”众人纷纷表示不信，满脸崇敬。 雷洪撇嘴道：“洒家可没有谦虚！” “那您说说，谁这么厉害？”众人忍不住八卦。 雷洪陷入沉默。 不能暴露自己侯爷…… “您看，我就说您是谦虚了吧！太谦虚了！”李队长哈哈大笑。 雷洪已经懒得解释了，下马休息，通知车队趁着黎明赶紧去南方城镇报官。 汝南一带，以雷洪为首的十八骑击溃天日教叛军千人，斩首数百，消息正在慢慢传开。 消息越传越玄乎，最后传成了十八骑个个都是一骑当千。 兰陵侯府，梁萧却迎来了两名异域客人。 英武不凡，目光锐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将士。 打量着眼前两名人高马大的罗马士兵，梁萧疑惑道：“顾队长，他们是那位罗马公主的部下吧？” 第189章：闻人氏 顾平休解释道：“那位罗马公主向主上请求，让她队伍里最强的两位勇士加入梁家军，听侯爷调遣。” 梁萧若有所思。 他的梁家军必须是绝对服从自己命令，没有其他主子，这两人显然不符合条件。 而且，就算他们加入梁家军，他也不好把人家安排在最危险的岗位。 不过，狄安娜有这份心意，也表明了她支持大周的立场。 “陛下怎么说？”梁萧问道。 “主上让侯爷随心随意。”顾平休答道。 梁萧这才放心，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十七号！”“十八号！” 二人蹩脚的大周话，让梁萧郁闷不已：“啊？” 搁这儿人造人呢？ “你们没有自己的名字？” 其中一人解释道：“我们从小就加入帝国的敢死队，在退役之前只留军号，忠于职守！” 梁萧好奇道：“你们的号码，是不是代表你们前面还有十六个更强的勇士？” “那十六名战友已经先后战死，杀死他们的，是北方名为天日族的蛮族勇士，被天日族誉为‘神之子’。”十七号答道。 梁萧微微颔首，道：“你们以后跟着梁家军干吧，随我建功立业。” 二人当场折箭为誓，宣誓代表罗马效忠大周，永不背叛。 梁萧当然不相信誓言这种东西，不过古代人相当重视誓言。 狄安娜人在大周，他倒也不必担心这两人通敌或者倒戈。 顾平休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道：“最近江南一带有一支叛军，以天日教为信仰，莫非与天日族也有关系？” 十七号一愣，咬牙切齿道：“天日族的圣教，就是天日教！如果以后大周征讨他们，请务必让我打头阵！！” 梁萧立即安排顾平休，带两人去登记军籍，顺便试试他们的军事水平和个人武力，自己去拜访狄安娜。 鸿胪寺。 别馆里，狄安娜注视着对坐的梁萧，面带微笑。 维斯侍立在一旁，默不作声，但也好奇观察着梁萧。 “兰陵侯真是客气了，我承蒙贵国礼遇，自然应该为贵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们二位都是我们帝国知名的勇者，之所以追随我来，也是因为相信这里是诞生英雄的土地。” 狄安娜言语间还不忘观察梁萧的反应，又问道：“兰陵侯，你以后真的打算领兵作战么？” “我们大周提倡孝道，家父战死沙场，尸体受尽北胡羞辱，所以我与北胡终有一战！”梁萧斩钉截铁道。 狄安娜的微笑转为严肃，微微点头，目光仍不离梁萧。 她已经了解过兰陵侯府和大周武圣的渊源，如今再看他，越发敬佩。 按她的理解，梁萧就算一辈子都在京城享福，一样能功成名就，名垂青史。 但他选择投身军界。 “兰陵侯，我有必要提醒你，北胡远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狄安娜郑重道。 “你似乎了解北胡？”梁萧总算来了兴趣。 狄安娜摇了摇头。 “我并不了解北胡，但了解我们帝国的敌人——盘踞在我们北方的天日族，这是一支神秘且古老的族群，与雅利安人似乎也有关系，他们的一部分国境毗邻北胡，二者通商。北胡之所以强大，离不开他们提供的铁器和粮食。” “北胡用从你们这里掠夺的金银，和他们交易，然后他们又用金银购买我们各国的资源，还能收买各国官员，借此发展壮大，再找准时机入侵各国，等各国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为时已晚……”狄安娜说到最后，惭愧不已。 梁萧神情凝重。 他和诸葛晖都判断过，北胡之所以能迅速发展壮大，国内这些投降派和通敌的商人功不可没，暗中为他们提供了不少军需，包括铠甲。 原来北胡还有其他外援？ “天日族还有一位无敌的‘神之子’，这是他们族中最强者代代传承的荣耀，统领天日族的骑兵，无人能挡。”狄安娜说着，还不忘悄悄观察梁萧的反应。 “无敌？”梁萧面带微笑。 “若有一天他们联合北胡入侵大周，请您务必不要轻敌！”狄安娜叮嘱道。 梁萧只是点头，没有反驳，但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 狄安娜看在眼里，心中有喜有忧。 她可以肯定，梁萧一定也会武艺。 但越是对武艺自信的人，越容易战死沙场。 罗马帝国面对天日族，已经折损了太多这样的勇士。 狄安娜又小心翼翼问道：“兰陵侯有没有听说过燕州曾经的望族，闻人氏。” 梁萧点头道：“当年闻人氏可是前朝望族，富可敌国，据说后来是被前朝昏君抄家灭族了。” “能否找到他们的祖宅？”狄安娜又问道。 “我还没去过燕州，此事得问问吾皇。”梁萧不假思索道。 狄安娜犹豫道：“和大周天子提及前朝，不太礼貌吧？” “只要对国家无害，提也无妨。”梁萧解释之后，也问道，“不过，你怎么会对闻人氏感兴趣？” “我的祖父，就是闻人氏的后裔，稍后我会去找大周天子坦承。”狄安娜答道。 梁萧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姑娘看起来像是混血美人。 梁萧又和狄安娜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维斯小声叮嘱道：“狄安娜殿下，那可是您祖父一家的财富，您难道打算就这么送给大周？” 狄安娜解释道：“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大周，就算有再多的财富也带不回去。如果大周对我们足够的好，并且有心北上进兵大漠，也算是为帝国分担压力，理应支持。能找到这些财宝的话，一定能为大周军队锦上添花，也能体现咱们的重要性。” 维斯无奈道：“十七年前北胡南下，大周被斩首十万将士，如此打击，足以让大周人肝胆俱裂，不是用钱就能轻易改变的，我们可能要失望了……” 狄安娜道：“我会见机行事的，再说了，这是能诞生英雄的曙光之地，不是么？” 维斯只能沉默点头。 他见证了帝国的衰落，早已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现在他们和狄安娜身处的，可能是一片风雨飘摇的土地，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只是，他实在不忍心再打击这位殿下。 汝南以南，深山老林，一处营寨。 主位上的大当家听完残兵败将的汇报，脸都绿了。 “一千人被十几个人击溃？？” “拓跋杰还被定国侯府的商队生擒了？你让老子怎么跟拓跋氏交代！！” 第190章：精锐 逃兵们灰头土脸，跪地哀嚎道：“我们也想不到，对方居然敢主动出击，杀了二当家，又擒了拓跋大人……” “一千个人，被十几个人冲散？！” 此时天寒，大当家依然满头大汗，喃喃自语。 “糟了，得赶快通知他们，截留这支车队……” 御书房里，狄安娜向段云衣讲述了自己祖父的身世，并提交了信物。 一枚前朝的尚书印绶，和闻人氏特制的黄金族徽。 段云衣道：“闻人氏的祖宅，燕州本地应该有不少人知道。” 狄安娜请求道：“我请求您派人打听，尽快确定位置，这是我祖父的遗愿……” 段云衣郑重点头：“如果这座祖宅已经有主，朝廷可以回购，赏赐给你。” 狄安娜感激不尽，承诺道：“罗马帝国愿与大周缔结永远的友谊！” 林端送走狄安娜之后，回来提醒段云衣：“陛下，她急于找回祖宅，会不会是因为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段云衣道：“朕也是这么想的，若她能找到什么财富，只要不是拿去资助北胡，考虑到两国情谊，大周也不会据为己有。不过，闻人氏抄家灭族之事距今已超过五十年，想必祖宅早已被人挖地三尺搜寻宝贝。朕看得出来，她只是在乎祖宅的位置，并不热衷于收回祖宅。” 林端恍然大悟：“陛下的意思是，闻人氏可能在逃离燕州之前，以祖宅为起点，把财富按某个方位存了起来！” “不错，此事应该告诉丞相，让他参谋参谋。”段云衣这才点头。 军营里，梁家军新兵聚集在校场，听梁萧安排每日训练项目。 “辰时四刻跑步八里，申时四刻跑步十二里！” 梁萧念完之后，观察底下反应，相当满意。 一个个看起来毫无压力的样子。 梁家军训练强度会比现代军人还要大一点，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现代武器训练项目。 目前的跑步强度相当于早上八点跑四公里，下午再跑六公里。 至于其他训练，大多是正规训练。 此外，还多了一样…… “他真的让将士们踢正步？” 回到西宫别苑陪妹妹刺绣的段云衣，听玄卫汇报梁家军的训练项目之后，也不禁好奇。 作为国君，她或多或少都要了解各方军队的训练细节。 踢正步，她是第一次在梁萧的治国六策里看的，没想到梁萧还真付诸实践。 踢正步当然不只是为了好看而已。 军人的形象整齐划一，正步体现军队威仪和士气，能简单高效地提高士兵的纪律观念，有助于磨炼意志，培养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也是对士兵忠诚、意志和耐力的考验。 军队以走正步的方式前进，能够有效控制队伍阵列保持一致。人与人团结一致，能明显降低恐惧心理，并且也有利于军官的指挥。 诸葛晖对练兵颇有研究，也是头一回接触正步这么具体的形式，但没有反对，还认为这应该是一种相当实用的练兵理念，一试便知。 毕竟，军队练习正步又不需要花什么钱，只是可能费点时间。 用兵之道，不能死板。 如果正步有效，可让全国各地军队效仿。 “萧哥哥总是有奇思妙想~”正在刺绣的段云袖，一脸自豪。 段云衣也不禁面露微笑，道：“前几天他在御书房和丞相论兵的时候，让丞相感到很开心。” 她还保存着梁萧的那份治国六策，甚至让林端借着练习瘦金体的机会誊抄一遍。 这些国策，陆续被证明切实有效！ “呀？萧哥哥说了什么？” 段云袖忍不住停下手里的针线，满眼急切地看着姐姐。 能让这位老丞相很开心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征兵之前，丞相特地问了他，最精锐的部队应该是什么样的。他说，战场上一支正规军队阵亡超过两成，往往就溃败了。若是乌合之众，阵亡半成或者一成就已经溃败。” “古往今来，能奋战至全军覆没的军队寥寥无几，就算有，也只是几百几十人的部队。这些军队要么都是有信仰的，要么被迫选择血战到底，比如，自己的身后就是家园。” “而他所训练的部队，最高的追求一定是绝对服从上级命令，并有坚定的信仰，让将士们明白自己是受百姓尊敬的，自己是为国为百姓而战，以当兵为荣。军令如山，对国家忠心耿耿，对百姓秋毫无犯。” “但要让他们成为这样的精锐，不能只靠一纸空谈，应该重视他们待遇和地位，以及心理建设、军器改革。此外，还要借助报纸宣传，让百姓明白大周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保护他们，而不是镇压、剥削……” 段云衣说到最后，姐妹俩的目光不禁有些迷离。 她们知道，梁萧正在践行自己的理念，也许他真的可以改变大周军队现状。 最初，她们惴惴不安。 段云衣虽是女帝，但大周女子的地位远不如男子，若不是有这些忠臣和军队在，她们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 即便如此，大周还有一部分地方军阀割据，只等天下大乱，便可逐鹿中原。 “踢正步？什么东西？” 端木家众人也收到梁家军的情报，嗤笑不已。 “如此流于表面，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放着诸葛晖这么个奇才不学，偏要发明创造，想来他是把经商的老毛病用在了军队！” 各大世家了解情况之后，也哂笑不已。 只有拓跋俊看着桌上的情报，愁眉紧锁：“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梁家军开始了日常训练，当天第一顿饭就有牛肉羊肉。 当然，耕牛是不能随便宰杀的，梁萧选用的是市面上残废牛和已经耕不动地的老牛。 两天后，梁萧的人员安排妥当，前往兰陵的车队也准备好了。 兰陵作为他的封地，面积广大，他已经提前派人在那里安排各项事宜。 此行除了安抚百姓，还有寻找资源的目的，比如矿产。 沐琴雪也带来了定国侯府的车队，两家的马车各装了几十个大箱子。 加上段云衣安排给梁萧的五十名玄卫骑兵，车队人数超过五百。 第191章：难以置信的事实 京城各大世家知道梁萧的车队前往兰陵之后，立即派人催促冀北游骑袭杀梁萧。 “什么？他去了兰陵？” 公孙月得知消息，立即赶去兰陵侯府，想见江拂雪，却被门卫拦住。 “抱歉，我家侯爷出远门，三小姐请回吧！” 公孙月不敢无理取闹，打道回府，坐在密室里，心有不甘：“这牲口一声不吭就跑了，不知道小妹跟过去没有……” 她现在也见不到江拂雪了。 片刻之后，丫环来报：“三小姐，定国侯府的车队和兰陵侯一起去了。” 公孙月霍然起身：“一定是沐琴雪那个男人婆！” 自从上次握手，在沐琴雪手里狠狠吃了个闷亏，前阵子又针锋相对，公孙月私下就这么称呼起了沐琴雪。 梁萧不在场的时候，双方对视的视线仿佛能够毁天灭地。 公孙月是无论如何不愿输给她的。 情急之下，公孙月立即派人紧急备货，组建商队，前往兰陵。 梁萧坐在马车里，观看外面的景象，心中期待。 他发现，大周和自己故乡的地理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别，不过整体的矿产分布相似。 比如，燕州就有几个大铁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铁矿，不好炼铁炼钢，自然也不好研制军器，武装部队。 这也是他挑选燕州的重要原因。 后排另一辆马车里，沐琴雪乖巧独坐，两手贴在膝盖上，心情激动。 一路上，梁萧都让玄卫在远处巡逻放风。 段云衣送给梁萧的宝马鸿鹄，也被他用马甲全副武装，带了出来，由玄卫看护。 他们走的是官道，平时安全得很。 但梁萧如此谨慎，她很喜欢！ 种种迹象表明，以后梁萧上了战场会更加谨慎。 说不定，他会像自己的老师诸葛晖一样，坐镇中军，指挥若定！ 两家车队，人人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平均每日能行八十里，沿途还有城镇可供休息。 不过兰陵距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来回一趟就要一个月。 这让梁萧颇为难受。 某些历史小说角色，满世界跑来跑去，甚至从邻国来回跑几十趟，年龄还是永远不变，活脱脱像个柯南，何等离谱。 他亲身体验了古代交通才知道，最好的马车日行一百五十里左右。 车队日行八十里，已经是极其恐怖的效率了，他们的车队特地租用了最好的马车，而且是几匹马一起拉一辆车，沿途到了城镇能换马就换马，出门在外效率为上。 再快的话，那就不是马车，而是几百里加急了。 如果不走平坦的官道，可能行进还要更慢一点。 等他从兰陵回京，可能恰好过了这个冬天，就十八岁了。 交通不便，意味着他每次制定策略必须慎之又慎，考虑各种效率和意外，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才不会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赶路上，因此在马车里也准备了纸和笔，书写画图，以备不时之需。 梁萧的车队行至半途，京城以南的官道上，八百里加急进入京城，带来一个重磅消息，轰动全城！ “拓跋氏的拓跋杰与天日教叛军勾结，袭击商队，现已落网！！” 整个京城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无人敢信。 拓跋氏众人恐惧万分，尤其是拓跋烈父子，召集族中长老紧急商议。 “我二弟怎么可能被擒？到底发生了何事？”拓跋俊脸色苍白，生平头一回惶恐不安。 勾结邪教叛匪，往大了判，抄家灭族都是常事！！ 拓跋杰人躲得好好的，还是天日教重点保护的对象，怎么可能被擒呢？ “据说是玄卫送来的急报，错不了了！”拓跋烈颤声道。 拓跋杰，是他的次子，自小拜天日教的高手为师，苦练武艺，弓马娴熟。 原本他们只等诸葛晖和定国侯一死，便要趁势而起，现在……完蛋了！ 拓跋俊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颤声道：“宏图霸业，化为泡影！以防万一，我必须马上离开京城！！” “不错！拓跋氏就算不能躲过此劫，也不可无后！”拓跋烈咬牙道。 拓跋俊带上几名亲卫，趁夜从地道里逃出了祖宅。 段云衣和诸葛晖收到消息，也大吃一惊，立即派兵包围拓跋氏，同时紧急召开朝会。 “汝南传来急报，反贼拓跋杰勾结天日教袭击兰陵侯府与定国侯府商队，被兰陵侯护卫长雷洪领兵击溃，擒获拓跋杰！” 大殿里回荡着黄门的高音，百官莫不惊骇。 “怎么可能？那拓跋杰不是拓跋尚书家的公子吧？”吏部尚书端木节急道。 段云衣冷声道：“已经确认了身份，就是拓跋尚书的次子，拓跋杰！” 此刻，段云衣也不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先用愤怒掩饰一下。 她万万想不到，几大世家里最低调的拓跋氏，竟是如此胆大包天！ 但此事发生之后，她又有机会敲打拓跋氏了…… 喜怒参半！ 是可恶的梁爱卿，精心教导的燕云十八骑，立下如此意外的大功！ 听说那雷洪因为他家侯爷几句话，就开始读书识字，学起了兵法！ 诸葛晖声色俱厉，罕见的怒发冲冠，道：“拓跋尚书！你拓跋氏该如何给吾皇一个交代，给大周万民一个交代？！” 其实，现在诸葛晖也一样，一时不敢相信，只能先用愤怒掩饰自己的心情。 那可是拓跋烈的次子，居然会成为被俘虏的叛军。 诸葛晖当然知道拓跋氏有异志，也一直在提防。 可是，就算他们有心造反，也该知道保障子嗣的安全才对！ 为什么拓跋杰会被擒获，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莫非是自己一直以来太高估拓跋氏了？ “陛下息怒，丞相息怒！拓跋尚书一家忠君报国，此中必有误会……”礼部尚书端木操也连忙出列。 段云衣冷声道：“是朕的五十名玄卫亲身经历，拓跋杰已经被送往汝南法办，确认了身份。” “不是，陛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端木操也急了。 守在一旁的林端叹道：“端木尚书，那拓跋杰领着一千名天日教叛军，妄图袭击商队，是兰陵侯府的护卫长雷洪，带领自己的兄弟，以十八轻骑突入敌阵，击溃敌军，擒获了拓跋杰。” “雷洪？！”台下的中年人瞳孔一缩。 此人，正是兵部侍郎公羊云！ 当年，正是他激怒雷洪，挨了雷洪一顿好打，最后雷洪被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第192章：开心了 公羊云仅仅只是通过林端的寥寥数语，就猜出了大概。 拓跋杰好大喜功，轻敌躁进了！ 他们这种级别的大世家，想在官道袭杀一支车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自家官员想方设法引开官道上的官兵，再让友军轻装行进，速战速决，一击得手，即可逃脱。 汝南那一带的天日教，没有太多的马匹，必须急行军才能完成任务。 但想要急行军接近车队，是相当耗费体力的。 如果还是夜间作战，面对上百骑兵突袭，是有可能吃亏的。 燕云豪杰只有十八人，但每个都是一等一的马战好手…… 那拓跋杰，算是踢到铁板了。 曾经被他毁掉前途的雷洪，如今居然立下如此大功一件！ 公羊云又气又急，但也不敢出声包庇。 兵部和户部，现在可是段云衣“重点关注”的机构，一旦她抓到什么把柄，就可能撤换主官。 现在他们几家只能庆幸，自己的子弟没有暴露。 为了与各家“友军”合作，他们其实都有派遣子嗣加入其中，作为维系彼此关系的纽带。 拓跋杰就是典型的“纽带”，在天日教里还颇受尊敬，平日里就在汝南一带露脸，当个花花公子，替家族迷惑外界。 现在迷惑出问题了…… 段云衣压下心头的狂喜，努力装出一副出离愤怒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你们问朕干什么？朕现在还要拓跋氏好好解释解释，到底怎么个回事？！” 工部尚书杨陵一看有机可乘，也跳了出来，义正词严道：“陛下息怒，万万不可因此动怒伤身！既然铁证如山，拓跋尚书也应该想想，自己全族是否辜负皇恩，还总想着与北胡议和！毕竟，你们以前就是北胡来的啊。哎哟，你们拓跋氏该不会一直都在通敌吧……” 台下战战兢兢的拓跋氏群臣瞥了杨陵一眼，在心里把杨陵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这杨陵每次都恰到好处跳出来，不是煽风点火，就是给诸葛晖拉偏架。 这节骨眼上，居然还把他们来自北胡这种事也摆上台面，完美提醒。 典型的“好人做尽，坏事做绝”！ 拓跋烈急中生智，哀嚎道：“陛下，臣等一片赤胆忠心，属实冤枉啊！兴许是有人嫁祸，犬子是在汝南一带生活，但平时也只流连风月场所，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享尽荣华富贵，怎么可能与叛匪为伍，也没有必要！！” 此时此刻，拓跋烈也顾不得什么口碑了。 要么李代桃僵，要么壮士断腕！ 只要自己拖延时间，再让人暗中操作，找个面貌相似的替罪羊，把拓跋杰换出来，便有回天之机！ 就算不能让替罪羊混进去，那也得毒死拓跋杰，再找个面貌相似之人，冒充自己的儿子，一样可以回天！ 段云衣秀眉一蹙：“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误会，只是雷洪抓了个面貌与拓跋杰相似的叛军首领？” “一定是！说不定还是有心人故意嫁祸我们拓跋氏！！”拓跋烈以头抢地，早已汗流浃背。 拓跋氏众臣一个个涕泗横流，表示自己忠于大周，更有甚者磕得满头是血。 段云衣冷然一笑。 “行！玄卫已在此贼身上留了几处刺字，正押赴京城。朕现在要你立即召回你的次子拓跋杰，让他写字，对一对他平时的笔迹，顺便认一认亲友！从此刻起，拓跋氏上报资产，所有人员接受玄卫和羽林军监护，不得离京，不得隐瞒，否则后果自负！”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户部暂时由丞相府人员代理，并予以监管，不容有失！” 闻言，拓跋烈差点窒息。 拓跋俊才刚刚逃离京城，只怕是不会回来了。 而且，他要上哪找一个面貌笔迹相似的人，还要对方认得出其他亲友？ 如此与等死何异？ 而且，拓跋杰身上被玄卫刺字，肯定是洗不掉的，首先断了拓跋氏劫囚这条路，就算他们把拓跋杰救出来，只要玄卫去检查他身上刺过字的几处地方，不可能瞒得过…… 等到拓跋杰被押回京城，或者自己找不到替代者，结局是一样的，还可能因为他们拖延时间，罪加一等，到时候拓跋氏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危险…… 段云衣再让大周日报宣传此事，引导全城舆论…… 搞不好，拓跋氏会被抄家灭族！ 拓跋烈朝端木节等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此时端木节等人也是头皮发麻，只能在心里痛骂拓跋杰坏事。 他们几家就算通敌，也向来做得滴水不漏。 拓跋氏更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得很，居然是第一个落网的！ 朝会解散之后，京城拓跋氏全员都被羽林军控制起来，由玄卫监督，无处可逃。 朝会解散之后，段云衣立即派遣玄卫去兰陵告知梁萧此事，又回到西宫别苑，把这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告诉段云袖。 房间里响起了姐妹俩窃喜的笑声。 颠簸的马车里，梁萧正在写字。 这里没有压芯机，他用的是自制硬笔，以石墨和黏土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加热干燥和高温焙烧，使其具有一定硬度，最后经油浸处理，制成一条条长方体，用纸或者布包着，勉强能拿来书写。 彩色笔最难做，需要将黏土、滑石粉、胶粘剂、色料、油脂和蜡等材料混合均匀后，经过成型、干燥，制成一条条长方体，再用布包裹着写，一般情况下他也用不上，只是随便准备几根。 大周文化的主流依然是毛笔，速写的话，有石炭和木炭，或者直接用石墨兑水研磨一下。因此铅笔不是很有推广的必要，毕竟这里也造不出橡皮擦。 这一路上梁萧有沐琴雪陪同，每晚和她花前月下，给她讲讲故事，听她弹琴，倒也开心。 沐琴雪更开心。 她来之前就先看完了江拂雪默写的《西游记》。 这一路上，每天晚上她都缠着梁萧讲讲后续的故事，并承诺回去再帮梁萧讲给江拂雪听，梁萧简直是有求必应。 现在，她比江拂雪还早一步了解故事情节！ 有时候，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梁萧到了鲁郡之后，在此等候已久的玄卫立即告诉梁萧关于拓跋杰的事。 梁萧与沐琴雪大喜过望！ 那名玄卫说完之后，又小声提醒道：“侯爷，我们在赶路的途中发现，公孙家的商队就在你们后面，大概差了一两天的路程。” 闻言，沐琴雪撇起了嘴，瞬间不开心了。 她准备了这么久，和梁萧的车队都跑这么快了，公孙月居然还追得上来，可见对方也费了不少心思。 但她决不允许，公孙月也被兰陵百姓误认为“兰陵侯夫人”！ 只有自己可以！！ 第193章：曲子 “梁公子，咱们加快赶路好不好嘛~” 危机逼近，沐琴雪试着对梁萧展开了撒娇攻势。 梁萧微笑道：“再快点，人马都得跑死了。不过咱们一到兰陵，马上会见百姓，就可以在家里休息，安排事务。” 沐琴雪这才笑靥如花，乖巧点头。 大周的军马有限，但军事以外用途的普通马匹数量还是充足的。 不过，一天跑一百里太勉强了。 不过，还有四天就能到兰陵了，只要中途不休息太久，沐琴雪相信，公孙月那只小狐狸精追不上来，只要梁萧尽快巡视封地，到时候被误认为兰陵侯夫人的就只有她一个！ 梁萧当然猜不到沐琴雪的小心思，此时他的心情极好。 雷洪的表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估。 原本，他是想让燕云十八骑震慑沿途草寇之类的小角色，毕竟走官道遇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只是考虑了此行最坏的结果而已，毕竟敌人肯定会发现他的白糖工人也在队伍里，可能会不计代价截击。 段云衣是军权在手没错，但这些世家官员遍布全国各地，给军队来个调虎离山什么的，一点都不难。 燕云十八骑立功，众人恢复军籍自然是顺理成章，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 欣喜之余，梁萧找来报信的玄卫，叮嘱道：“提醒陛下，找找拓跋烈的亲信，看哪个适合收买，我有大用！” 玄卫领命，趁夜离去。 沐琴雪就在梁萧背后，一手托腮，满眼崇拜看着他。 她与梁萧从相识到现在，随着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明白：其实他只是一时困顿，终究可以一鸣惊人，根本不需要定国侯府的扶持。梁萧能报效国家，承袭爵位，不是梁萧的幸运，而是女帝的幸运。 聪慧如她，如今又岂能看不出来，其实自己的心上人有枭雄之姿，而且行事沉稳，从来不骄不躁，只怕还在大周高祖之上。 她本想拿自己爷爷震慑自己老爹，让定国侯府扶持梁萧，谁承想，定国侯府因为和梁萧做生意反而赚得盆满钵满。 光是糕点店和饭店，都准备开遍全国各地，端木家没有那么多白糖调味，甜品种类单一，拿什么跟定国侯府竞争？ “原来是我高攀了……” 沐琴雪微微撇嘴，心中感慨，莫名有些自卑。 就在此时，梁萧转身走来坐下，轻声道：“琴雪，你琵琶弹得也不错吧，能不能教我一点音律？” “啊？”沐琴雪一愣，嗫嚅道，“学音乐是很占用时间的，你这么忙，我怎么能……” 梁萧摇头道：“我只是想起了一首曲子，想试着把他写成谱子，再配以鼓声，以后你弹给我听。以你的天赋，说不定能将它完善，流传后世。当然，你也可以用琴和古筝来试试。” 沐琴雪顿时来了兴趣，道：“那我倒是可以试试，那首曲子叫什么？” 梁萧道：“姑且先叫……《兰陵入阵曲》。” “兰陵入阵曲……好呀！”沐琴雪一口答应，眼波流转。 幽州以南小镇。 拓跋俊逃进豪宅里，擦去满头风雪，目光阴寒。 “真是世事难料啊，我拓跋氏居然会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段云衣，我本想与你姐妹喜结连理，共坐江山，你们尚有一线生机。现在，只能怪你不识抬举！” 言语间，拓跋俊又不禁庆幸，自己一直拒绝五品官以上的任免，否则自己也会被玄卫监视，无路可逃。 苦酒入喉，拓跋俊拍了拍掌，两名亲信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立即派人去通知燕州一带的米商，随时准备行动。抽走燕州米粮，让燕州粮价飞涨，民不聊生！燕州乃大周门户重镇，釜底抽薪，煽动暴乱。再驱使冀北游骑四处劫掠，让北境官军疲于奔命。如此，北胡南下指日可待！” “我要这天下，洪水滔滔！” 幽州以南，山中营寨。 主位上的黑袍男子蒙着面罩，目光深邃，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跪在台下的部下，是与他装束相同的替身，左眼下也有一颗泪痣，正在汇报情况。 “少帅，京城那些世家又送来消息，梁萧的车队已经前往兰陵，这会儿应该在半路上，他们要求少帅派遣骑兵，截击车队，伏杀梁萧！” 台上男子，正是冀北游骑之少帅，龙无双！ 龙无双的身侧，坐着一名神态温和的中年人，一身道袍，正在品茶，若有所思。 龙无双点头道：“影，就在刚才，那些世家派人快马加鞭，又送来消息，拓跋氏出大事了。现在，他们又在十五万两银子的基础上，加价五万两，一定要我军伏杀梁萧。” 作为替身的“影”又惊又喜：“这是好事，主动权在少帅手里！” 龙无双嗤笑道：“他们还要求我军袭扰各地官兵，每斩首一人，可赠银十两。好一个借刀杀人，驱虎吞狼。” 影看向品茶的中年人：“十方道长怎么看？” 道袍中年十方道长不紧不慢道：“这些世家的目的，自然是搅乱燕云之地，方便北胡南下突袭，重燃战火。其实，我军只需要韬光养晦，此地大乱未尝不是好事。” “不让北胡南下，是冀北军的底线！”龙无双当即摇头。 十方道长道：“机不可失。” 龙无双不以为然道：“如此，最后吃苦的不还是我燕赵子民，让此地满目疮痍，就算燕赵复国也毫无意义！而且……” 龙无双犹豫片刻，又道：“这么做的话，便是与关陇贵族决裂，破浪也一定会与我割袍断义。” 十方道长眉头一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择手段，你作为君主不该有妇人之仁。大不了，这些脏话让我们来做。” 龙无双严肃道：“情况不明，我军若真的听从世家安排，四处为战，稍有不慎，只会被大周朝廷、关陇贵族、北胡联合攻灭。” 十方道长这才微微颔首：“你的担心倒有几分道理。” 龙无双这才起身，提起桌上的长枪，厉声道：“不过，拿钱办事，杀一个兰陵侯倒不是不可接受。众兄弟随我出征！” 第194章：兰陵侯夫人 十方道长起身道：“那些世家做得隐秘，平时不留证据，咱们也不能吃亏，该收的钱一分一厘都不能少。不如告诉关陇贵族，冀北游骑假意答应世家，袭扰各地，实则韬光养晦。如此好处占尽，两方皆不得罪。” “善！” 龙无双满意点头，将山寨留给十方道长把守，自己带上一千冀北游骑，一路杀往兰陵。 四天后，梁萧的车队终于到了兰陵，就在兰陵的侯府稍作歇息。 兰陵的官员提前一个月收到消息，已经通知封地百姓。 邻近的各家各户都派出代表，来参拜这位给他们减免食税的侯爷。 沐琴雪的车队就住在梁萧府上，心如撞鹿。 梁萧直接让她住在他兰陵的家，而且，公孙月的车队想追到这里，起码需要两天时间！ 等沐琴雪洗浴之后，梁萧就来邀请她一起会见兰陵百姓。 二人同乘露天马车，沐琴雪正襟危坐，满怀期待。 兰陵县令裴洪，领一众官吏和衙役紧随其后，神色恭敬。 下午，广场上聚集了两千多名兰陵百姓，以成年人居多，人人满怀崇敬。 梁萧恢复爵位之前，他们这些兰陵百姓还要向官府缴纳各种税。 如今，梁萧只收他们十五分之一的田税，与大善人无异。 听说，这位侯爷这回来视察封地，还将致力于改善兰陵百姓的生活。 “兰陵侯来了！” 前方衙役吆喝之后，众人放眼望去，梁萧的车队不断接近。 为首的露天马车上坐着梁萧与沐琴雪。 “咦？你们快看！侯爷身边有一位绝色少女，难道是侯爷的夫人？” 沐琴雪隐约听到了百姓议论，满心甜蜜。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请让误会来得更猛烈些吧……” 等梁萧和沐琴雪下车走上高台后，众百姓纷纷下跪，神色恭敬。 “拜见兰陵侯！拜见兰陵侯夫人！” “啊？”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沐琴雪真正面对这么多百姓呼唤的时候，还是如受惊的小鹿，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俏脸绯红。 “哎呀，我、我……” 沐琴雪羞得连提前准备好的发言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梁萧牵住了她的手，朗声道：“诸位免礼！我与诸位皆是大周臣民，往后鞠躬即可。” 众人纷纷起身谢过，只道梁萧是客套话，唯唯诺诺。 沐琴雪内心的欢喜无以复加。 他没有否认“兰陵侯夫人”，也没有解释！ 看着台下一张张疲惫又满是崇敬的面庞，梁萧又不禁想起了邢风。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侯爷这一次来兰陵，并不只是例行视察，他还与定国侯府携手，在这一带投资至少三万两银子，修桥补路，顺便开设酒坊、饭店，给兰陵百姓带来更多的活计。并且侯爷承诺，无偿为封地百姓每人发放五百钱！” “侯爷身边这位，就是定国侯府的千金，沐小姐！” 底下百姓听完玄卫解释，纷纷鞠躬或下跪，感激涕零。 “谢谢侯爷！谢谢定国侯府！谢谢兰陵侯夫人！！” 沐琴雪心花怒放，朝那名玄卫投去感激的目光。 只因为，他没有特地解释，自己不是兰陵侯夫人！ “公孙月那只小狐狸精，岂是老娘的对手~”沐琴雪心中得意万分。 目前的大周，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钱。 梁萧的食邑八千户，百姓超过四万人，光是无偿发钱的花费就超过两万两银子。 不过梁萧是打算在兰陵置办各种产业，这两万两银子属于抛砖引玉，放长线钓大鱼，也是对兰陵百姓的肯定，梁家军里有两百名兰陵兵，对组建梁家军首批部队功不可没。 在自己的封地办事，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限制。 而且，梁萧还希望兰陵这边能找找矿产，比如铁矿，以后可以运往燕州或者京城。 兰陵的民心就很关键了。 县令裴洪守在一旁，毕恭毕敬。 大周的诸侯在封地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只是享有封地税收而已，百姓仍然需要接受朝廷委派的官员管理。 不过兰陵丞相府那边特地派人来交代，全力支持梁萧修桥补路、置办产业。 兰陵富庶，也算是自己的政绩，裴洪自然尽心尽力，巴不得梁萧赶紧投资此地。 梁萧来兰陵发钱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县，人人欢悦，为梁萧歌功颂德。 梁萧安排好登记和发钱的人员之后，带着沐琴雪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此时已是黄昏，沐琴雪坐在梁萧对面，看他饮酒，又羞又喜。 梁萧还是没有让她去住客栈，就住这里。 “琴雪，我试试谱曲，然后你用琵琶或者古筝，试着弹一弹，如何？”梁萧提议道。 沐琴雪欣然应允，就在一旁守候，看梁萧谱曲，幸福又甜蜜，心道：“那小狐狸精一定还在路上灰头土脸的吧？” 一想到公孙月，沐琴雪就不禁来气。 她要维持大家闺秀和才女的人设，不能像公孙月那么大胆，相比公孙月，就显得有些被动了。 夜深人静，梁萧的院子里时而传来古筝声，时而响起琵琶声。 梁萧根据自己的记忆，慢慢调整曲谱，聪慧的沐琴雪很快便能为他弹奏出来。 “你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梁萧称赞道。 “是我奶奶教得好~”沐琴雪柔声道。 梁萧陷入了沉默。 她的奶奶…… 第二天下午，沐琴雪陪梁萧视察封地回来，又到了饭点。 想起梁萧中午只是吃了粗茶淡饭，沐琴雪又鼓起勇气道：“这里不比京城，没有多少美味佳肴，我给你做一顿饭吧，琳儿她们会帮忙的！” “哦？你还会做饭？”梁萧眼前一亮。 “我奶奶教得好~”沐琴雪开心道。 梁萧嘴角一抽，含笑点头。 黄昏时分，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不禁食指大动，赞不绝口。 “真不愧是奇女子。” 沐琴雪刚才特地让他看自己做饭，证明其他人只是给自己打打下手。 “林公公，你尝尝嘛~”沐琴雪催促道。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这就是她奶奶拿下她爷爷的秘籍。 梁萧一口答应，和沐琴雪一起拿起筷子，正要开动，远处又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 “梁萧哥哥~” 沐琴雪瞳孔一缩，目光移向门口那道倩影，瞬间杀气腾腾。 现在可是自己拿下梁萧的关键时刻。 她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195章：女人的战争 “梁萧哥哥？？” 沐琴雪微眯着眼盯着门口的公孙月，心道：这小狐狸精真不要脸啊！ 发现沐琴雪和梁萧正在吃饭，公孙月心中无名火起。 她才一到兰陵，就听说梁萧带了个“兰陵侯夫人”去视察封地，因此她一到客栈洗浴之后就飞也似地赶来拜访梁萧。 女帝和公主她不好摆平也就算了，凭什么这个男人婆也要插一脚？ “这男人婆果然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必须在她得手之前，捷足先登！” 信念坚定的公孙月，连忙装出一脸乖巧，莲步轻移，走到二人面前，柔声道：“哎呀，琴雪姐姐也在呢？妹妹来找梁萧哥哥，琴雪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沐琴雪只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道：“别叫我琴雪姐姐，咱俩又不是很熟！” “琴雪姐姐好凶好凶哦~” 公孙月一脸委屈，小碎步走到梁萧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嗫嚅道：“梁萧哥哥，琴雪姐姐她、她平时就这么凶的嘛？好可怕呀~不像妹妹，妹妹只会心疼梁萧哥哥~” 梁萧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公孙月，哭笑不得，看向沐琴雪。 沐琴雪也委屈道：“既然来了，干脆让她一起吃呗，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真是盛情难却呢，谢谢琴雪姐姐~虽然这是在梁萧哥哥家里~” 公孙月取来桌上多余的碗筷，坐在一旁，三人的座位隐约形成了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 两个女孩子怒目相视，同时往嘴里送了一口饭。 公孙月怨她捷足先登，沐琴雪怨她一口一个“梁萧哥哥”，女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早前我就听雪儿说了，梁萧哥哥还会下厨，这一桌子山珍海味，真的很美味哦~”公孙月率先确定战场。 “过奖过奖，菜是我做的呢！” 沐琴雪看着愣住的公孙月，一脸心疼道：“三小姐很惊讶的样子，难道你不会做菜？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还有姑娘活到十六岁都不会做菜吧？” 梁萧吃着饭，看着两女切磋茶艺，心中惊骇。 大周的女子，还真是了不得呢…… 被戳中痛处的公孙月心下一沉，笑吟吟道：“我忙于家族产业，当然没时间去做这种下人负责的事咯~” 沐琴雪揶揄道：“借口罢了~我还帮我爹娘打点产业呢~我随梁公子来兰陵，还准备给兰陵百姓带来至少一千份工作，顺便支持一万两银子，修桥补路~” 公孙月不甘示弱，道：“是嘛？我们公孙家也对梁萧哥哥敬佩得很，也准备在兰陵花一万两银子修桥补路，再给梁萧哥哥封地百姓每家送一件冬衣，然后在这里开办私塾，让更多平民百姓有机会读书~” 沐琴雪道：“我们定国侯府是和梁公子长期合作，这一次算是回馈梁公子的厚爱。你呢？可千万别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 公孙月一脸认真道：“我家能得陛下恩宠，梁萧哥哥功不可没，妹妹就算以身相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沐琴雪心中暗骂小狐狸精真不要脸，表面上得意道：“梁公子救了我一命，我也应该以身相许呢~顺便告诉你，兰陵的老百姓今天都叫我兰陵侯夫人呢~一口一个兰陵侯夫人，哎呀~真是怪不好意思呢~” 公孙月瞳孔一缩。 她一路追过来，也是准备找个机会，当着百姓的面表演和梁萧亲密，增进感情。 结果被沐琴雪捷足先登，现在兰陵百姓都念着沐琴雪的好。 沐琴雪见她无言以对，越发得意，一脸娇羞道：“哎呀，你不要误会，其实我这个兰陵侯夫人还没过门呢！不过，明年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兰陵侯夫人了~女孩子在自己的大好年华遇上值得托付一生的如意郎君，我真该为自己庆幸呢~” 说完，沐琴雪还紧张地看了梁萧一眼，见他一脸微笑，心中越发欢喜，冲着公孙月展开了进一步攻势。 “对了，我这里还缺一个通房丫头，三小姐可有兴趣？” 公孙月压下心头的妒火，笑眯眯道：“那梁萧哥哥亲过你没有？” 沐琴雪悻悻道：“没有，怎么啦？” 公孙月又笑眯眯祭出杀手锏。 “看来琴雪姐姐不知道，梁萧哥哥他，亲过我呢~难道梁萧哥哥没亲过你么？不会吧不会吧？” “什么？你亲过她？”沐琴雪立即看向梁萧，泫然欲泣。 “琴雪，那年我才五岁……” 不等梁萧解释，公孙月连忙打断他。 “哎呀~我和梁萧哥哥其实打小就认识了，他还说要娶我呢~他没说要娶你么？不会吧不会吧~” 沐琴雪差点窒息，看向梁萧。 梁萧轻咳了两声，道：“其实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小朋友都会犯的错误。” 公孙月娇滴滴地呼唤道：“梁萧哥哥，可是妹妹当真了哦，你现在名满天下，不可以对女孩子失信呐~” “三小姐，你适可……” 梁萧还没说完，沐琴雪就撇着嘴，给他碗里夹来一块干鲍鱼：“梁公子，吃菜！” 公孙月又不甘示弱，连忙给梁萧倒酒：“梁萧哥哥，喝酒！” “他凭什么喝你的酒？”沐琴雪来气了。 “这酒……”公孙月急中生智，秀眉一挑，“壮阳！” 沐琴雪又往梁萧碗里夹菜：“好啊！梁公子吃菜！这菜壮阳！” “梁萧哥哥，这酒壮阳！” “梁公子，这菜壮阳！” …… 梁萧看着自己面前的十杯酒，和碗里垒到半尺高的饭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我都还没娶妻呢，你们让我壮阳是想干嘛？” 两个女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同时俏脸一红，对哼一声，埋头吃饭，不再理会彼此。 饭后，公孙月返回自己的客栈，临行前还回望梁萧一眼，楚楚可怜。 梁萧更是哭笑不得。 她好像知道自己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如今惹人怜爱的乖巧简直是信手拈来。 沐琴雪坐在一旁，惴惴不安。 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维持淑女人设，居然因为这个小狐狸精的出现，而原形毕露！ “梁公子，我……” 沐琴雪不敢去看梁萧。 梁萧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微笑道：“琴雪，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心疾，而且你像是练过武的。” 沐琴雪默默点头。 梁萧叹道：“琴雪，其实你不必这样努力的。” 沐琴雪心头一颤，欲哭无泪：“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瞒着你，可我是真的想做一个贤妻良母……” 梁萧一愣，微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琴雪眼里浮现泪光，颤声道：“是不是我太过分了，让你好失望……” 梁萧摇了摇头，将她的一双柔荑握在手里，轻声道：“就算你不做这些，我一样喜欢你，喜欢得很。” 第196章：争风吃醋 闻言，沐琴雪只感到眼前的世界万花绽放般美丽。 “真的嘛？” 沐琴雪忸怩不安地望着梁萧，见他点头，立即扑进他怀里。 梁萧将她搂在怀里，满目柔情。 这姑娘的肌肤吹弹可破，像个养尊处优的千金，骨骼却是相当的坚固有力。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的……”沐琴雪急问道。 梁萧不假思索道：“闻到药瓶里蜂蜜的甜味，发现你装晕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姑娘真有意思。” 沐琴雪羞得满面绯红，嗫嚅道：“这么早？那你怎么不早点揭穿人家嘛……” 梁萧一脸淡定。 “我喜欢被动！” 沐琴雪一愣，抬起螓首，注视着他，目光幽怨，红唇随即印在他的唇上。 “好好好，你喜欢被动是吧？” 看着一脸满足的梁萧，沐琴雪又哼哼道：“你的初吻，是不是已经给那个小狐狸精了~” “是给云袖了。”梁萧如实汇报。 沐琴雪这才秀眉一挑，得意道：“那你今天的初吻，归我了~” “今天的初吻？”梁萧含笑看着她重新躲进自己怀里，越看越是喜欢，又往她额上亲了一口。 院子里，梁萧怀抱着沐琴雪，应她的要求，为她吟诗作对。 良久，沐琴雪又道：“公孙月那小狐狸精，一看就没安好心，她若是不危害咱们大周，我倒是勉强能接受她做你的小妾！” 梁萧叮嘱道：“其实她是冲雪儿来的。” 沐琴雪将信将疑，郑重道：“我会保护好雪儿！” 公孙月回到客栈，眼圈微红，气得直跺脚。 “本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居然要在这里逢场作戏，假装和别人争风吃醋……” 公孙月越想越气，但很快心里又莫名失落。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看到有姑娘对他眉目传情，她就觉得不开心。 “我就要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就要证明我比那个男人婆强！” 八千户兰陵百姓，每家每户平均下来分到了两千五百文钱。 兰陵相对京城比较贫穷，产业不多，普通工人每月收入也就八百文钱左右。 兰陵侯府和定国侯府、公孙家商会到来之后，首先在兰陵一带修桥补路，直通官道。 再加上纸业、饭店、酒坊及其附带的各种产业，还有他提议的官方开矿、勘探，足够为兰陵和周边一带的百姓提供就业机会。 因为大部分百姓还是以务农为主。 梁萧本人不能长期待在兰陵，自然无法复制糖坊和沧海月明的高薪保密模式，但兰陵的前途一片光明，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梁萧在兰陵布局的同时，京城已是风起云涌。 拓跋杰本人已经被押到京城刑部定罪，而拓跋氏也找不出能冒名顶替的人来。 “拓跋俊还没有回来？这倒是印证了拓跋氏蓄谋已久，只是一种在等待机会。” 诸葛晖看完刑部提供的名册，神情复杂。 拓跋俊是整个拓跋氏最让他忌惮的后生，此人比其他世家子弟更懂得韬光养晦。 曾经，诸葛晖日夜忧虑，等自己和定国侯百年之后，此子会趁虚而入。 以前他巴不得拓跋俊通敌叛国，好过将来夺取国家权柄。 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太大，他甚至考虑留下遗计，将来处死拓跋俊，永绝后患。 但如今有梁萧在，让拓跋俊一辈子待在京城利大于弊，诸葛晖相信梁萧有办法处置此人。 刑部侍郎无奈道：“丞相，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拓跋俊，毕竟此人在事发之前的几天就没有露面，事发之后，拓跋烈只说他去外地游历，体察民情，理由正当。我们已经敦促拓跋氏召他回京，不过按照丞相的判断，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除非此事雷声大雨点小，让拓跋氏安稳逃过此劫。” 诸葛晖也只好作罢：“就这样吧，顺便派人留意北境一带，此子可能已经在北境潜伏，为北胡擘画，不得不防！” 皇宫大殿，以拓跋烈为首的一众拓跋氏大臣跪在台下，负荆请罪。 “臣管教无方，致使犬子行差踏错，愿受责罚！” 段云衣看着台下十几名拓跋氏大臣，正要发话，端木节率先出列。 “陛下，拓跋氏世受皇恩，忠于职守，岂能以一人之错而让整个忠臣之家连坐？此事罪在拓跋杰一人，不该连累整个拓跋氏！” “臣等附议！” 端木操等人纷纷出列，占了满朝文武接近一半。 “事到如今，众卿家还认为此事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周日报已经揭露此事，百姓震怒！朕若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如何堵上悠悠众口？” 端木操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上两期的大周日报，一反常态印了几十万份，通告整个京城不说，还运往周边城镇，扩散此事的同时，还补充说明：拓跋氏平日里主张与北胡议和。 拓跋氏的祖宅都被愤怒的百姓团团围住，若不是羽林军出面，指不定会被冲成什么样。 段云衣这架势，摆明了是冲着抄家灭族来的，只不过暂时还不好把罪责往大了定。 燕云十八骑太过勇猛，仅凭十八人击溃一千名叛军，所以车队无人伤亡。 此刻，他们这些世家居然庆幸梁萧的车队无人伤亡！ 若真有人死于邪教叛军之手，大周日报再适当煽情一下，百姓会怎样，他们不敢想象。 诸葛晖朝工部尚书杨陵使了个眼色。 杨陵会意，立即出列，道：“陛下，臣认为拓跋氏倒也不至于抄家灭族，只要懂得负责即可。” “杨尚书所言极是！”众人纷纷附和。 拓跋烈看向杨陵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感激。 杨陵补充道：“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拓跋氏如果拿不出足够的诚意证明自己，吾皇就算有心宽宥，也实在无法平息民愤。拓跋尚书啊，眼下国库空虚，是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 说完，杨陵还不忘长叹一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汗流浃背的拓跋烈，早有所料，点头道：“臣等愿捐赠一部分家产，充作库银，请求吾皇减刑！” 段云衣这才开口：“拓跋烈，这可是犯上作乱的大罪，区区小钱根本解决不了。” 拓跋烈欲哭无泪，叹道：“请陛下，报个数吧！” 段云衣一脸淡定，道：“那就小捐个四百万两银子吧。” 第197章：四百万两 拓跋烈差点昏厥，颤声道：“陛下，这要得也太多了吧……” 诸葛晖皱眉道：“拓跋尚书，难道非得等你拓跋氏被清算，甚至抄家灭族，让朝廷清点你们的家资，你才满意？不说门生故吏，单论你的宗族，在全国各地还有上百人担任要员吧？陛下她现在可是在给你拓跋氏全族一线生机。” 拓跋烈险些当场窒息。 端木节等人也不禁心惊胆战。 他们这几家里，拓跋氏的资产是垫底的。 四百万两银子，足够拓跋氏伤筋动骨了！ “若不是感念你拓跋氏从开国至今效力于朝廷，朕只需要公事公办，一样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世人皆知你拓跋氏出自北胡，即使朕有心信任尔等，大周的军民信得过么？”段云衣罕见地厉声斥责。 拓跋烈语塞。 拓跋氏出自北胡这种事，寻常百姓当然不知道。 多亏了大周日报近期大肆宣传！ 而且，是梁萧的部下擒获了拓跋杰！ 眼下大祸临头，拓跋氏就算恨透了梁萧，也只能寻求自保。 “一个月之内上交四百万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朕只问你拓跋氏能不能做到！” 段云衣的质问，掷地有声，世家群臣战战兢兢，不敢回应。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拓跋氏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再讨价还价，说不定段云衣一怒之下，直接抬到五百万两银子。 毕竟以前段云衣就没少这么做过。 如今国库因为官盐大幅增收，段云衣更是底气十足。 拓跋烈等人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认栽，纷纷叩首：“臣等回去一定筹措钱财，谢吾皇宽宥！！” “朕已经给你拓跋氏一次机会，决不容许再有下回！即刻起，拓跋氏宗族在全国各地的官员，全员接受朝廷特派官员监督，不得擅离职守，未经允许不得外出！京城拓跋氏众人若想离京，必须征得丞相府同意！” “至于拓跋杰本人，定罪之后，斩首弃市！拓跋氏其余族人，须向朝廷上报所有资产，不可随意转移，若敢隐瞒和转移，处以重罚！上交的四百万两银子，将用于各地赈灾、发放军饷、改善民生。今后户部由丞相府代行一切职责，人员安排交予诸葛丞相负责。” 随着段云衣判决落下，拓跋烈在文武百官的“吾皇圣明”声中昏死过去。 端木节等人满心不甘，也只能跟着群臣山呼圣明。 投靠邪教叛军，这是无可置疑的重罪，他们再多说几句就得考虑吏部、礼部、兵部会不会被段云衣回收了。 算上拓跋氏的四百万两，现在国库账面上的盈余都有八百万两银子。 诏书传开，全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根据诏书内容，拓跋氏上交的四百万两银子，有一部分会用来修建各种设施，招募更多工匠，给京城百姓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 司礼监秉笔林端负责为段云衣起草诏书，重点强调拓跋氏是“上交”国库，而不是“捐赠”国库，又把拓跋氏众人气得七窍生烟。 两个词的性质，堪称天壤之别！ 这四百万两捐了，相当于白给。 段云衣回到西宫别苑，姐妹俩欢喜庆祝，感慨万分。 果然还是定罪抄家来钱最快！ 当然，不是军权在手就能随便抄家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抄家只会造成天下大乱。 但这一次，真的很爽！ 拓跋氏的官员会有人取而代之，就算是转移给其他大世家，也只是左手倒右手而已，区别不大。当然，段云衣已经在努力安排人事调动。 没有这些世家大族的话，大周还是太缺人才了。 “萧哥哥还真是慧眼识珠！”段云袖因为过于开心，涨红了脸。 段云衣微笑道：“有他在，真好……” 闻言，段云袖偷瞄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雷洪作为梁萧的部下，原本十八人已被革除军籍，永不录用。 这一次燕云十八骑立下大功，即使吏部阻挠，诸葛晖还是上表天子，请求重赏。 段云衣立即批示，赏雷洪白银五千两，其余十七人赏白银三千两，并恢复十八人军籍，调入梁家军，继续接受梁萧统领。 雷洪受封校尉，其余十七人受封都尉，方便日后为梁萧代管梁家军。 十八人并赐精锐甲胄，也能让蒲元转去打造兵器。 梁萧作为雷洪的家主，也获赏白银万两，并准许参议军器监诸事，再赐将军盔甲。 如此封赏合情合理，甚至还有封赏不足的味道，端木节等人也无话可说。 但也只有段云衣明白，参议军器监诸事对梁萧的意义。 这是为梁萧以后在燕州研制军器提前铺路。 拓跋氏当天就上交了银票和金银合计五十万两，以表诚意。 消息传开后，京城军人无不羡慕燕云十八骑。 绝大部分将校干一辈子也没有三千两银子，雷洪等人相当于一夜暴富。 当然，燕云十八骑的勇猛经过报纸宣传广为人知。 光是后来官兵去现场缴获的贼军盔甲，都超过两百副，说明至少一半的叛军有正规军的战斗力！ 没有几个人敢保证，自己带着十七名骑兵就能击溃千人。 这一夜，心情大好的诸葛晖梦中笑醒。 四百万两银子，能干的事也太多了，首先丞相府也有底气改善民生。 拓跋氏抵押的资产，都要按最低价来算，那么实价至少能有四百五十万两银子。 当然，这种好事可能只有一次。 次日。 梁萧与沐琴雪视察兰陵各地之后，着手安排各种产业的布局。 按照他们的预估，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商贾慕名而来兰陵，促进兰陵的经济发展。 当年梁萧的老爹战死，替世祖和其他战死的将校背了一口大锅，兰陵作为食邑也被回收。 世家大臣们对兰陵百姓感念兰陵侯之事颇为厌恶，也暗中撺掇当地官吏层层盘剥，还削减过朝廷发放的补贴和救济粮。 等灾年一到，许多百姓被迫卖掉田宅和耕牛，去各地谋生。 比起大周战乱地区，兰陵还不算民不聊生，但百姓过日子也只能是得过且过，拓跋氏安居乐业。 梁萧对兰陵的减税和投资，相当于及时雨。 至于公孙月，则因为和沐琴雪争风吃醋，也加大了对兰陵的投资，以求博取梁萧和江拂雪的好感。 但梁萧此行最在乎的，还是铁矿的勘探。 兰陵原先就有一座铁矿，但已经被开采得差不多了，如今急需新矿，支持冶炼。 第198章：诸葛晖的担忧 冬雪纷飞，本是一年最艰难时期。 兰陵全县百姓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其中几百户特别贫困的百姓，都分到了一套冬衣。 全县百姓连同周边几百户食邑，都收到了梁萧许诺的过冬钱。 百姓们感激之余，趁着冬闲，也踊跃加入梁萧安排的各种产业和官方建设，尤其是修桥补路。 早在梁萧动身之前，兰陵就接受中央紧急开矿通知，等梁萧来的时候，官府确实发现了几个小铁矿。 但只有这点铁矿无法满足梁萧的需求。 上千名工人响应梁萧号召，拿着官府提供的工具，随官吏寻矿。 梁萧观察了兰陵地势之后，决定在兰陵以西靠近官道的地方开设两间纸厂，方便往燕州运送油墨和纸张。 京城有周边州郡运送印书材料，勉强自足。 公孙月忙完一天，回到客栈，累得秀眉紧蹙，一言不发。 她一向养尊处优，亲自出马开设产业、救济百姓还是头一回。 以前在巴蜀，家里人倒也有让她出面接济百姓，但其实只是政治作秀，给她积攒一点名声而已。 原本她只想坐在客栈里，让部下出去安排即可，但当她在二楼看到沐琴雪带领定国侯府的车队，在兰陵到处跑，她也来劲了。 输给谁，都不能输给这个男人婆！ 因为和沐琴雪赌气，她在兰陵的投资超过原来的两倍，也没指望能够收回这点本钱。 马车里，梁萧抱着沐琴雪，道：“琴雪，其实你大可直接告诉她，咱们已经定情了。” 沐琴雪摇头道：“不行！我只是占了主场优势，还有云袖妹妹帮我，她肯定不服的！你先不要告诉她，我要和她公平较量！她一个公孙家的三小姐都能在这里奔波，我岂能输给她？” 感受到沐琴雪爆棚的胜负欲，梁萧哑然失笑，也只有听之任之。 沐琴雪偎依在梁萧怀里，一脸胜券在握的微笑。 她没有告诉梁萧，自己和江拂雪密谋过：要把这个小狐狸精拐过来给梁萧做妾，调教她，驯服她，让她乖乖做小！ 单纯的三小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两个大小魔头盯上，此时还在自己房中写字。 京城，蒲元收到白勤的通知之后，交付自己临时打造的十五套铁甲，转而投向武器的锻造。 打造武器，才是他的主业。 得知燕云十八骑的壮举之后，蒲元更是坚定信念，要给梁萧和燕云十八骑打造足够好的长短兵器。 京城的拓跋氏已被陆续革职，时刻接受监督，不得离京。 刑部以最快的速度下达对拓跋杰的判决，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拓跋烈强忍丧子之痛，含泪变卖家产，心灰意冷。 因为急于筹钱，拓跋氏的那些田宅和产业都被拿到市场上挂牌销售。 买家们吃定了拓跋氏的急切，往日炙手可热的地产几乎无人问津。 拓跋烈只能向段云衣申请，那些田宅以平时最低价抵押给国库。 段云衣让群臣商议之后，同意了拓跋烈的请求。 尤其是燕州的部分田宅，按照诸葛晖的提议，以后可以适当降价，转让给梁萧，方便他开办工厂。 至于那些田地，梁萧也有大用。 此时的拓跋氏在京城俨然成了落水狗，就连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也坐不住了，低价收购他们的一部分产业。 诸葛晖了解情况之后，也不禁冷笑。 这些世家抱团取暖，但终究还是以自家利益为上。 也正是因此，他和高祖、世祖才有办法制衡各方，避免一家独大。 世祖驾崩之后，这些世家越发团结，诸葛晖隐约感觉到，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或许会推出一家代表，谋朝篡位，共享天下。 而拓跋氏来自北胡，若能取代大周，最符合他们与北胡的利益。 苦于没有铁证，诸葛晖也没有点破此事，暗暗提防。 “世事难料，燕云十八骑真是意外之喜。” 诸葛晖坐在院子里，抚须长叹。 原本，他听说梁萧将雷洪等人收入麾下，也只是赞赏梁萧慧眼识珠，有人格魅力，能折服雷洪这种刚直壮烈的猛士。 但燕云十八骑这一次的表现，连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丞相都感到意外。 若没有梁萧，他们现在可能还坐在家里借酒浇愁，郁郁而终…… 诸葛晖的面前，还摆着两架构造特殊的连弩。 一架是他原先设计的，一架则是经过梁萧细节改进。 两架连弩的构造看起来相差无几，但梁萧改进的这架，威力略强那么一点。 “这孩子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会懂得如此细致的机械原理？还是说，无师自通？” 诸葛晖看着那一架连弩，喃喃自语。 不管怎样，连弩可以正式投产，率先武装北境一带，诸葛晖立即让军器监安排此事。 国库突然增收数百万两银子，段云衣也放心招募各地工匠，送往军器监。 北境一带的工匠，暂时往燕州聚集，平时可以打造一些普通的军器。 “爷爷，其实他不必亲自视察封地的，让白先生他们去做也可以……”诸葛成无奈道。 “兰陵封地对他梁家意义非凡，而且他也想亲自勘察铁矿，扩大收获。”诸葛晖解释之后，看着愁容满面的诸葛成，微笑道，“你是不是也担心他英年早逝？” 诸葛成点了点头，一脸严肃：“有多少天纵奇才，终究是天不假年，咱们大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唉……” 诸葛晖陷入沉思。 这也是他眼下最担心的。 梁萧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按照他对段云衣和段云袖的了解，要是梁萧真的英年早逝…… 自己是该学定国侯不要脸一回了。 随着周边郡县的材料大量运往京城，梁萧的书坊和报社继续开工。 往期的报纸售往全国各地，其他几家定制的报纸也陆续完工。 公孙家和大楚各家代表看到一份份报纸，心花怒放。 尤其是大楚各家，纷纷派人回国，提议厚谢邢风。 兰陵，梁萧府上，一名玄卫兴奋跑回来报信。 “如侯爷所料，矿工在西北边的山中发现一处铁矿，规模不小，矿质上等！” 第199章：铁矿 山脚下，一辆辆装满铁矿的推车停靠在梁萧面前。 这是品质相当不错的赤铁矿！ 在古代，这种铁矿被称为“赭土”、“赭石”，是炼铁的主要材料，部分可用作颜料。 梁萧和沐琴雪看着远处越开越大的矿山，欣喜不已。 公孙月对兰陵投资不少，也被梁萧邀请观看。 这么大的铁矿是瞒不住的，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梁萧对身边玄卫道：“尽快通知朝廷，应该派遣兵马保护，在此地安排工人炼铁，此地出炉的铁可以外运。” 玄卫领命离去，梁萧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公孙月看着一旁的梁萧和沐琴雪，莫名心酸。 她是公孙家的人，天然立场不同，哪能像沐琴雪这样，出身定国侯府，没有那么多顾忌。 带头的工部官员兴奋道：“托兰陵侯和两位夫人的福，这个铁矿可能比往期发现的最大的矿还要大十倍不止！” 旁边的矿工和衙役们也纷纷附和：“兰陵侯和两位夫人真是福星！” “两位夫人？”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公孙月美眸一亮，悄悄飘到了梁萧身侧，看向沐琴雪，面带微笑，娇滴滴道：“恭喜梁萧哥哥~” 沐琴雪看在眼里，瞬间无名火起。 她就喜欢被兰陵百姓误认为“兰陵侯夫人”的美妙感觉。 当然她也知道，公孙月这几天亲自带着手下探访兰陵的父老乡亲们，送出了不少冬衣和米粮，深受兰陵百姓爱戴，更有甚者还以为公孙月就是她。 自己占据主场优势，居然还能被她趁虚而入！ 不过，公孙月即使另有所图，对兰陵百姓是实打实的利好，沐琴雪也挑不出毛病来。 与此同时，兰陵西北小路，一支千人的骑兵部队正艰难路过。 冀北游骑少帅龙无双亲自领兵，杀往兰陵。 “这一路上官兵越来越多，那些世家就算能从中作梗，也无法引开所有官兵。众兄弟听令，兵分十路，小心为上！” 一千冀北游骑就此分为十队，规模减小，行动更为迅速，隐藏更为方便。 大型铁矿的发现，也让兰陵有了成为重镇的可能，更有修桥补路的必要。 梁萧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通知京城，准备大量开采。 “侯爷，刚才官府那边送来消息，最近西北边有一群流寇，都是骑兵，目的不明！” 正在和沐琴雪喝茶的梁萧，收到护卫通报，眉头一皱：“应该是最近在幽州以南出现的乱军，但能组建千人规模的骑兵，说明来头不小，必定有国内巨富暗中支持，小心为妙。” 沐琴雪担忧道：“他们能从我爷爷眼皮子底下溜走，可见实力不凡。你来兰陵，他们又往兰陵这里跑，说不定是冲你来的，要小心哦……” 梁萧神情凝重，道：“我得立即通知京城和周边各地，敌军若是能绕过官兵，劫掠兰陵，就说明有人与他们暗中勾结。” 沐琴雪仍不放心，道：“咱们快回去了吧？鲁郡和琅琊都有驻军，我用定国侯府的信物，可以调一支过来。” 梁萧摇了摇头：“咱们也快回京了，不能如此劳师动众，万一郡城防守空虚，让他们给拿下，大肆劫掠，免不了又是生灵涂炭。” 沐琴雪提醒道：“必须通知那只小狐狸精，让她跟咱们一起走，毕竟她是公孙家的人，不能在这里出事。” 梁萧当即去了公孙月的客栈。 公孙月听说梁萧到来，悻悻出门，见沐琴雪不在他身边，这才眉开眼笑。 “梁萧哥哥，总算想起你的月怜妹妹了~” 看着公孙月又摆出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梁萧一脸郁闷，道：“三小姐，这一次你的车队跟我们一起回京。” “妹妹才不跟那个男人婆一起~”公孙月委屈道。 梁萧道：“最近有一支叛军骑兵正在周边一带游击，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若是发现你这个公孙家的三小姐也在这里……” 公孙月趁机挽住了梁萧的胳膊，撒娇道：“那妹妹要跟你坐一辆车~” “不太好吧。”梁萧撇嘴道。 “那妹妹自己只能走咯~”公孙月满脸委屈，努力憋出眼泪。 梁萧一个头两个大，叹道：“琴雪也坐同一辆车。” “坐就坐，谁怕谁呀！”公孙月哼哼道。 院子里，沐琴雪知道公孙月的要求之后，悻悻道：“让她坐呗！” 梁萧又去通知官府，继续勘探其他矿产，多多益善。 兰陵侯府和定国侯府车队里的大半人员，都留下来组建并管理梁萧的工坊，安排修桥补路。 一切布置妥当，梁萧总算放心启程 兰陵百姓得知梁萧三人即将离开，纷纷前来送行，却被梁萧安排的人员制止。 “侯爷说了，不必送行，大家安居乐业，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百姓们只好各回各家，商量着为梁萧的老爹建庙，再给梁萧建一座生祠。 三家车队合并，终于启程。 马车里，公孙月铁青着脸，眼角余光落在左边。 沐琴雪坐在她和梁萧之间，一脸得意。 “三小姐怎么不开心呀？” “梁萧哥哥，你坐中间来呀……”公孙月委屈道。 “你不是叫我琴雪姐姐嘛？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呢~” 沐琴雪笑眯眯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公孙月回忆起沐琴雪的握力，敢怒而不敢言。 梁萧坐在一旁，似笑非笑。 他实在是受不了公孙月的撒娇攻势，让沐琴雪陪她聊聊天也好，可以“增进感情”，这公孙月似乎很怕沐琴雪跟她来硬的。 这位巴蜀第一美人，似乎碰见克星了呢。 “好漂亮的一双手，是个女人都会嫉妒呢。” 沐琴雪轻轻揉捏着公孙月的一双纤手，一脸反派的邪笑。 “梁萧哥哥，她欺负人家……”公孙月委屈得快哭了。 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调戏，还是一个女孩子调戏她。 她原以为，大不了让梁萧左拥右抱，就不信他吃得下自己的撒娇攻势。 谁知道，这个男人婆坐到中间来了！ “哪有，姐姐爱护你都来不及呢~”沐琴雪笑眯眯道。 梁萧正要说点什么，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玄卫急切的声音。 “侯爷，前方哨兵来报，有一支骑兵正在接近，装束不像大周军队！” 第200章：横枪跃马 “敌军距离此地大概还有多远？”梁萧当即下车询问情况。 正在“调戏”公孙月的沐琴雪，也吃了一惊，放开她的手，跟着下车。 一脸茫然的公孙月，也跟了出去。 “六里不到，在西北边！”玄卫答道。 梁萧当即戴上铁盔，提起镔铁枪，骑上武装到牙齿的鸿鹄宝马，登上高处，观察西北，心中惊讶。 官道一带常有官兵巡逻，有人能绕过官兵的视线，只有三种可能。 要么有人通敌，要么首领统兵能力优秀并且对这一带相当熟悉，或者两种情况兼而有之。 好在他已经考虑到这种最坏的情况，提前派出十名玄卫和骑兵护卫，去各处放哨开路。 骑兵可以骑射骚扰，就算他的队伍里有五十名玄卫和超过两百名护卫，也是被动防御，若发现不及时，车队面对敌军骑兵的袭扰，免不了会有伤亡。 但真正让他好奇的是，这支在幽州以南的骑兵为何能在北境守军眼皮子底下诞生。 据说他们的骑兵数量超过一千，算上备用战马，就意味着要养至少两千匹战马，全军需要上万步兵级别的后勤！ 车队放慢了行进速度，周围架起一排轻型木盾。 玄卫与骑兵护卫们分布四周，严阵以待。 公孙月看着远处登高远眺的梁萧，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她发现，自己赌气跟来兰陵，现在似乎拖累梁萧了。 刚才梁萧的从容淡定，让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爷爷的影子。 片刻之后，梁萧远远望见远处一名玄卫纵马赶回，后方则是一支骑兵小队紧追不舍。 “侯爷！我等发现冀北游骑正在逼近，人数足有百骑！” 那名玄卫立即归队，汇报情况。 “冀北的游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众人面面相觑。 梁萧问道：“敌军没有其他援兵？” “暂时还未发现！”玄卫答道。 “尔等在此守备，我去去就来！”梁萧眼神一凛，横枪跃马，走下高地，径直奔向远方百骑。 “不要！” 沐琴雪和公孙月几乎是同时惊叫，满脸担忧。 怎奈梁萧已经走远。 沐琴雪当即拾起马车上的铁枪，呼唤身后护卫：“备马！！” 男女护卫们纷纷劝阻：“小姐，冀北游骑可是正规军，您不能去冒险！” 玄卫们见状，连忙上马，道：“我等随侯爷出战，诸位守好车队！” 沐琴雪这才松了口气，悻悻下马，也无心与公孙月斗嘴了。 公孙月看在眼里，莫名生出一股挫败感。 她只会剑术，这男人婆显然武艺不凡，兵器也很全面。 与此同时，龙无双统领百骑不断逼近，远远望见一人一马朝这里赶来，顿觉索然无味。 “少帅，三里之外有一人正朝我军杀来，正在马上拉弓！” 龙无双目光一寒：“单枪匹马？敢视我冀北无人乎！迎战！” 上百骑兵正要出击，后方又突然传来斥候急报：“少帅！有一支黑甲骑兵正朝这里逼近，人数超过五百！！” “这又是哪来的五百玄卫？”上百骑兵无不惊疑。 他们上千人兵分十路，好不容易摸进此地，居然还有这么多玄卫黄雀在后！ 龙无双同样吃了一惊，当机立断：“即刻往西北撤退！” 上百人拨马就走，头也不回，冲进山林小道之中。 梁萧杀到现场，看着远处山林，正疑惑间，又听到远方战马嘶鸣，警惕回头，又松了口气。 是五百名黑甲玄卫骑马赶来。 “我等受丞相之托，特来护送兰陵侯车队！” 五百玄卫与车队会合之后，众人安全感十足。 沐琴雪趁机扑进梁萧怀里，隐约带几分哭腔：“吓死人家了，以后不许这样……” 梁萧微笑道：“区区百骑不足为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接近车队。” 公孙月看着亲密的两人，更感失落。 她看得出来，梁萧对自己信心十足。 换成她大哥，面对这种情况一定是结阵防御，哪能随便主动出击的。 “梁萧哥哥以后不可以以身犯险哦……” 为了不输给沐琴雪，公孙月还是壮起胆子，过去抱住梁萧的胳膊撒娇。 公孙家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这真是他们家高不可攀的三小姐？ 梁萧只是微笑答应，没有多说什么。 车队再度启程，公孙月也不敢和梁萧、沐琴雪同乘马车了。 龙无双领兵回到山林，与另一支小队会合之后，一脸不解：“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五百玄卫，沿官道赶来……不管怎样，这回只怪那些世家情报不足，我军已经尽力。召集众兄弟，撤回本部！” 摄于玄卫骑兵的威势，冀北游骑被迫撤兵。 梁萧的车队到附近城镇休息之后，也收到拓跋氏被惩处的消息。 客栈的另一处院子里，公孙月也收到全部消息，震惊失色：“什么？是燕云十八骑做的……” 当初沐凌霄和卓明峰一起拜访燕云豪杰，表明招揽之意，被燕云豪杰拒绝。 如今他们投靠梁萧才多久，就立下如此大功？ 而且，拓跋氏还要上交四百万两银子，充盈国库。 这些，对公孙家而言都不算什么好事。 大周朝廷一旦渡过难关，巴蜀公孙家的地位降低都只是小事，说不定朝廷还会腾出手来，收服公孙家！ 到那时候，如果关陇贵族不能明确和巴蜀一条心，甚至归顺朝廷的话，公孙家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剑族也爱莫能助。 而大楚那边，因为定制报纸和廉价书籍的关系，一定会全力支持两国修好，更不可能轻易北上。 “都是因为这牲口！” 公孙月坐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心里不是滋味。 她本来应该恨梁萧才对，可是不知为何，恨不起来…… 她为了自己小妹，看似代表公孙家与他打好关系，实际上公孙家也因此获益颇多。 白糖、酒业、报纸……就连官盐也多半是托他的福，才得到女帝恩准。 除了她自己受点委屈，公孙家根本就是稳赚不赔…… 车队只是简单休息了一天，便立即启程。 玄卫也赶回京城汇报情况。 御书房里，女帝姐妹和诸葛晖、杨陵等大臣得知兰陵发现大型铁矿之后，无不欣喜。 “陛下，臣怎么感觉，兰陵侯提前一个月申请工部派人去勘探铁矿，就仿佛未卜先知一样，知道兰陵一带会有高品质的大型铁矿？”杨陵好奇道。 “说明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呀~”段云袖眉飞色舞。 “丞相何故不悦？”段云衣疑惑地看向诸葛晖。 第201章：臣恐惧 诸葛晖叹道：“刚才玄卫的话，陛下也听到了，梁萧他试图单枪匹马迎战敌军百骑……” “兰陵侯确实有些鲁莽了！”杨陵等人叹道。 段云衣和段云袖无言以对，姐妹俩面露担忧之色。 相比之下，发现一座大铁矿都没能让诸葛晖高兴起来。 “先、先等他回京吧……”段云袖支支吾吾道。 巴蜀，公孙家府邸。 公孙无极跪在狼牙棒上翻阅兵书。 卓明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喜悦。 “无极，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猜猜看！” 公孙无极放下兵书，兴奋道：“我三妹带我小妹回巴蜀了？？” 卓明峰眉头一皱：“让你猜，没让你许愿。再猜，猜不到我和雨妹正月初一订婚就继续猜！” “订婚而已，又不是成亲拜堂，瞧把你高兴的。”公孙无极奚落道。 “但我和雨妹可以行夫妻之事。等你三妹和小妹回来，我们再补办婚礼不迟。”卓明峰一脸淡定。 公孙无极一脸郁闷：“那么问题来了，我要怎样做，我三妹才能带我小妹回来？” 卓明峰撇嘴道：“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垫高点。” 公孙无极强忍着一脚踹飞卓明峰的冲动，咬牙道：“订婚的消息，得早点通知她们俩，兴许还有机会把小妹骗过来！” 接连几封家书，从巴蜀出发，送往京城。 兰陵书坊，海量的书籍陆续出版，交付给订购的大楚世家。 多余的书籍被运往全国各地，专门冲击世家书业。 端木家众人聚集在家中，郁闷无比。 他们操控的盐商相当于被大周律法灭绝了，贩卖私盐是重罪。 糕点店被定国侯府抢占市场，无力反击。 端木家在京城支持公羊氏的酒业，也慢慢遭到梁萧的致命打压，利润接近零。 现在，女帝特地发布诏令，昭告天下，梁萧的书籍售价不超过二百文，利国利民，予以免税。 这诏令，表面上是通告免税，实则是告诉大周万民，以后的书籍只需要二百文。 这是妥妥的拆他们世家书业的台，保证梁萧的书籍到来之前，不让他们继续出售高价书籍，方便梁萧获利。 “咱们是不是得考虑另起炉灶了。”端木云城狞笑道。 端木家众人微微颔首，却是一筹莫展。 拓跋氏突然获罪，还被迫捐款四百万两银子，目前其他几家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只要梁萧这狗贼还在京城，咱们就没有除掉他的可能！”端木云青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脸不忿。 梁萧曾经被他抢走了未婚妻，是最大的输家。 如今，梁萧平步青云，在京城呼风唤雨，何等威风！ 反观他们兄弟俩，颇有身败名裂的感觉，还是拜梁萧所赐。 京城的才子佳人们，哪里还稀罕他们这端木家的“双龙”。 有些百姓私底下管他们叫“双虫”，他和南宫宁这对夫妻，俨然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曾几何时，他甚至有过幻想，将来能成为大周驸马，甚至大周帝君，名留青史。 现在一切都是泡影了。 “冀北游骑已经在截击梁萧的路上，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送来他的人头！”端木操从始至终沉着脸，目光阴狠。 因为梁萧和段云衣，端木家几乎断绝了所有暴利产业，尤其是是盐业。 从京城出发，历时一个半月，梁萧的车队终于有惊无险回到京城，打破了端木家的幻想。 沐浴更衣后，梁萧换上给事中的官服，入宫面圣。 “萧哥哥~” 御书房里，段云袖红着脸，挽着梁萧的胳膊，和他坐在一起。 段云衣看着二人，一脸欣慰。 只有诸葛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等梁萧汇报结束，诸葛晖才忍不住道：“梁萧，听说你当时单枪匹马，想去迎战敌军至少一百名骑兵？” 梁萧微笑点头，道：“丞相别紧张，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就算他们个个都有燕云十八骑的水平，也留不住我。” 诸葛晖没好气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熟读兵书，又精通武艺，岂会不明白战场凶险。而且，你可是答应过老夫，绝对不会让陛下和殿下受委屈的！” “啊？”姐妹俩齐齐看向这一老一少。 梁萧一脸淡定道：“这回我实在是担心他们接近车队，伤害琴雪和公孙家的三小姐，否则可以原地防御。我只是先去观察观察情况，我眼睛好，看得远。” 诸葛晖更加不悦了：“你要是英年早逝了，殿下她们怎么办？” 她们？ 段云衣闻言，芳心大乱。 诸葛晖所指的还有谁，她再清楚不过了。 “我下次一定注意，丞相别生气了。”梁萧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老夫也不好一直聒噪，只最后提醒你一次，你是大周未来所系，不能轻易以身犯险。”诸葛晖正色道。 梁萧连连点头，不停重复着“一定注意”，心中感慨。 这老丞相，对自己孙子都没这么关心的。 诸葛晖这才点头，但依然闷闷不乐。 姐妹俩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等梁萧回去之后，诸葛晖才叹道：“陛下！他一时听劝，也难保以后不会领兵冲锋陷阵，老臣现在可不是担心而已，简直是恐惧。可是臣又不忍心总是打击他的一腔热血，以免他因此上了战场瞻前顾后，适得其反！” “那丞相认为应该怎么办……”段云衣叹道。 诸葛晖语重心长道：“也许臣的想法有些功利，但延续皇室香火，迫在眉睫，梁家也不能无后。要知道，梁萧他爹当年就是英年战死，幸亏还有梁萧这么个遗腹子！趁着拓跋氏获罪，梁萧和燕云十八骑立功，陛下应该和殿下好好聊聊。臣告退……” 姐妹俩目送诸葛晖离开之后，相顾无言。 看着早已羞得满面绯红的妹妹，段云衣满目慈爱，心中一软。 自己现在只有她这么一个骨肉至亲了！ 良久，段云衣幽幽道：“丞相老爷说得对，皇室和兰陵侯府万万不能绝后。姐姐下诏，为你和琴雪赐婚，你们一起嫁给他吧……今后，他便是大周绝无仅有的驸马。” 段云袖又羞又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道：“姐姐，你怎么办呐？” 段云衣一愣：“这、这关姐姐什么事啊！” “姐姐的婚书呢？”段云袖问道。 “烧了！”段云衣心虚道。 “那婚约的男方，有婚书嘛？”段云袖试探性地又问。 段云衣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没有！此事是父皇让姐姐自行决定，你不必操心，婚约已经作废了……” 段云袖仿佛下定决心，道：“那太好了~姐姐不如下诏，招萧哥哥为大周帝君，咱们姐妹俩，加上琴雪姐姐和小芸，一起嫁给他吧！”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就连飞云这个玄卫统领，都原地石化了。 第202章：姐妹 段云衣慌乱片刻，惊诧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 段云袖点头道：“我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了，更不能看着你孤独终老！连丞相老爷爷都这么看重萧哥哥，萧哥哥一定是值得姐姐托付终身的人……” 闻言，段云衣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眼圈微红。 “傻妮子！姐姐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若不是琴雪和你情同姐妹，姐姐连并嫡都不会考虑。姐姐只想看着你嫁给自己中意的郎君，幸福美满，才能放心……” “如今拓跋氏势弱，他又立了大功一件，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只要以支持你萧哥哥成为驸马为代价，承诺适当给他们‘松绑’，拓跋氏一定会作出让步。” 段云袖撒娇道：“可我就是不想姐姐孤独终老，难道姐姐看不上萧哥哥，看上其他人咯？” “你、你不要乱讲！”段云衣越发心虚了。 段云袖柔声道：“能看到姐姐幸福，我就不委屈~” 段云衣心中一动，抱紧妹妹，叹道：“傻孩子……姐姐可以什么都没有，没有江山，没有婚姻，唯独不能没有你。那些世家在全国的影响力，不是只靠京城的报纸就能轻易改变的，还需要时间。他若是成了帝君，姐姐也不敢保证，那些世家会干出什么事来，也许到最后苦的还是大周百姓……” 段云袖半晌无言。 让痛恨这些大世家的梁萧成为帝君，就无异于表态，朝廷早晚会清算他们……那些大世家藏龙卧虎，到底会有怎样的应对之策，连诸葛晖都心里没底！ 说不定还会直接在各地发动起义和政变。 段云衣捧着她的俏脸，越看越是心疼：“姐姐只希望你能为自己活一次，不要总是挂念姐姐，好不好？” 段云袖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如果他做了大周驸马，就意味着，他应该再也没有可能成为大周帝君了…… 唯一的办法，也许是她的姐姐禅位于自己，但自己绝对不能染指这帝位。 没有人知道，姐妹俩先后失去母后与父皇之后，是何等绝望。 大周拥护皇权的人才已有大量断层的迹象，诸葛晖等人又垂垂老矣，都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沥血。 她们都很清楚，若没有这些忠臣帮她们苦苦支撑这个国家，天下早已分崩离析。 若她们只是孤独一人，最后大可用三尺白绫自我了断。 但她们还有姐妹，要么相约殉国，要么最后只能为了保全姐妹，甘愿沦为他人的玩物。 这便是她们的悲哀。 是梁萧，让她们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 段云袖注视着同样泪眼蒙眬的段云衣，突然想起什么，一字一顿道：“我会去找萧哥哥的，只是，先不要成婚……” 段云衣若有所悟，急道：“这怎么行？” 段云袖嗫嚅道：“姐姐你知道的，萧哥哥若是做了大周驸马，不也同样是一种表态，那些大世家肯定不会服气的。只有萧哥哥立了大功，万民敬仰，他们才无话可说。而且，咱们好不容易打击拓跋氏，又怎么能给他们松绑呢~” “而且……”段云袖又握紧了姐姐的手，柔声道，“我只是希望，将来我和萧哥哥的婚礼能得到大周万民衷心的祝福，到了那时候，我才是最幸福的！” “可是……” 不等段云衣开口，段云袖又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就这么说定了！你要么和我一起嫁给萧哥哥，要么就等着将来给我筹办最好的婚礼！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声，琴雪姐姐也会理解我的~” 段云衣有些不知所措。 段云袖又趁机扑到她怀里撒娇。 良久，段云衣幽幽叹息，点头道：“你去找他吧。” 飞云等玄卫全程看在眼里，也不禁悲从中来，暗暗叹息。 丞相府内，诸葛晖通过飞云了解了段云袖的打算，也不禁吃惊。 “殿下她说，权当是她任性一回……”飞云硬着头皮道。 诸葛晖沉默片刻，点头道：“殿下的想法，老夫自然能明白。这是皇家之事，我等作为臣子自然是希望尽善尽美……” 言讫，诸葛晖又不禁叹息。 飞云离开后，诸葛晖望着窗外的雪花失神：“只怕，我未必看得见那一天呢。” “爷爷，您找我？” 外面传来诸葛成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诸葛成进屋之后，诸葛晖从柜子下面的地板暗格里取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当着诸葛成的面打开。 诸葛成定睛一看，原来盒子里放着一块玉石，从上到下刻着“十日卜”三个字。 “爷爷，这是？”诸葛成一脸疑惑。 诸葛晖将玉石交给诸葛成之后，道：“我已老了，得考虑身后之事。这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石是彼此的信物，另一块玉石之主，正在巴蜀公孙家。若有朝一日他带着同样的玉石来找你，你大可听他安排。同样的，你也可以去找他，只是要隐秘……” 诸葛成接过玉石，注视着上面的文字。 “十日卜，卜日十。在公孙家，难道是，卓、卓……”诸葛成瞳孔一缩。 诸葛晖点头道：“他在努力安抚公孙家和剑族，构建两家与朝廷的稳定关系，只是，若有朝一日他被迫做出选择，你也不必为难他，他已无愧于大周……” 诸葛成颤抖的手放好玉石，叹道：“也对，只有他能让公孙家看得上眼，真想不到。” 诸葛晖苦笑道：“他之前提醒我，公孙家也在京城安插了几枚暗棋，但这些暗棋的身份和真正目的，也只有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知晓，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头绪。今后多加小心，除了梁萧与诸葛家、定国侯府的嫡系子弟，其他人你不能毫无保留信任。公孙寻风野心勃勃，只是人到暮年可能昏聩固执，我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孤注一掷。” 诸葛成郑重点头，道：“相信梁萧，他会接过爷爷你们的担子，改变大周的！” 梁萧回到家中，阅览了近期京城的情报，满意一笑。 “现在，必须确保收买拓跋烈的亲信，才能完成对拓跋氏的最后一击！这个白河，真是让人意外呢。” 白勤闻言，双眼放光。 拓跋氏上交四百万两，震惊全国。 但玄卫推测，拓跋氏至少还有六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银子的资产！ 如果能把他们扳倒，名正言顺抄家，也能敲山震虎，让其他世家不敢轻举妄动！ 四百万两银子，满足不了他们主上的需求！ 第203章：流苏璎珞金步摇 梁萧与白勤正交谈之际，突然护卫来报，秦百里来访。 外面天寒，梁萧立即邀请秦百里进屋一叙。 秦百里将手里的纸卷交给梁萧，道：“这是我们几个近期研究的关于治理州县方面的看法，你不妨先看看是否实用。我们私下讨论过，宁可让你另请高明，也不能到了治所之后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只会纸上谈兵。” 梁萧会意，当即翻开细看了一番，赞不绝口：“相当细致，也很实用！林修他们怎么看？” “这就是我们共同完成的。”秦百里郑重道。 “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你们的表现。”梁萧看向秦百里，面带微笑。 他大概也能猜到，其实这里面的内容绝大部分是出自秦百里之手。 秦百里却不居功，实属难得。 “我们也期待得很，毕竟这是为民谋福的机会。”秦百里微笑道。 梁萧又留秦百里吃饭，秦百里婉拒，又回太学读书去了。 定国侯府。 闺房内，沐琴雪一脸心疼地抱紧段云袖。 “好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傻呀……” 段云袖道：“以后，琴雪姐姐要和我一起嫁给萧哥哥，那时候，他一定比现在还要成熟稳重~” 听出段云袖有意转移话题，沐琴雪只是幽幽叹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目光温柔。 “姐姐都听你的好不好~” 冀州以北，幽州以南，山中林寨。 龙无双高坐主位，面对暴怒的访客，端木洪平。 “我们几家给了你这么多好处，只是让你杀一个梁萧而已，你怎可空手而归呢！” 看着气喘如牛的端木洪平，龙无双眼里多了几分微笑，道：“你不妨解释一下，那五百名玄卫是从何处杀来的？玄卫是什么级别的精锐，需要我来告诉你？我一千骑兵冒着风险，杀去兰陵，险些交代在那里。你当时可是口口声声向我保证，这一路不会有超过二百人的部队。” 端木洪平语塞片刻，咬牙道：“不管怎样，冀北游骑总归是失败了！看在我们几家给你安排了这么多马商，你们不打算再做点什么？” 龙无双沉声道：“冀北军向来收钱办事，全力以赴，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我军接受安排，已经成功深入腹地，对方会有意料之外的援军，是你们几家安排不当，怨不得我。你要知道长途奔袭千里意味着什么，若不是考虑到你们诚意满满，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和梁萧玉石俱焚。” “你多虑了！”端木洪平怒了。 龙无双无视了端木洪平怨念的注视，又道：“不过，我已对那兰陵侯梁萧有所了解，你应该也知道，今后此人必定是我军必杀之目标。没有生意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端木洪平闻言，转怒为喜。 “只要他敢去外地，我便派人来通知你！” 一旁的十方道长提醒道：“此人若想去外地，那目标也一定是兰陵或者北境，不作他想。大周推崇孝道，兰陵侯当年可是被北胡枭首示众。你们关注这两地即可。” 端木洪平总算满意，抱拳离去。 “啪！” 龙无双这才拍案而起，怒道：“这群世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我机灵，一千人早已全军覆没！” 十方道长叹道：“五百玄卫从京城不辞而别，能有如此权力者，除了大周皇室，也就只有诸葛丞相了。不管怎样，此子深受朝廷重视，急切下不得手。冀北军应该将目光放在大战略上，贸然伏杀此人只能是飞蛾扑火。” “我也正有此意，只不过，咱们还仰赖那些世家私售军粮，不能轻易得罪。” 龙无双微微颔首，目光深邃：“真正让我好奇的，是当日有人单枪匹马便敢冲向我冀北军阵，何人竟有如此之胆……” 十方道长道：“我替你安插在京城的线人正在太学读书，已经与梁萧结交，会适时提供必要帮助，只怕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闷哼。 龙无双与十方道长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军士手臂绑好渗血的药布，手里握着一把短剑。 剑柄上绑着一张血色信纸。 “少帅，刚才有一人骑马来到寨门口，朝我射来一柄短剑，把小的手臂扎穿了！” 龙无双取来血色信纸，与十方道长一看内容，眼神一变。 【再敢袭击兰陵侯，定取汝首——兰陵赤血剑。】 “赤血剑……”龙无双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此人神出鬼没，剑术精绝，但他又是如何找到咱们山寨？”十方道长眉头一拧。 “真想不到，我冀北军中竟然也有奸细！”龙无双冷笑道。 但很快，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兰陵”二字上，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此人，原来是兰陵人，真有意思……” 夜间，段云袖也来到梁萧府上。 “哥哥，二姐姐来找你啦！！” 听到江拂雪的呼唤，梁萧立即出门，只觉得眼前一亮。 雪中立着段云袖的倩影，一身红衣，披着棉袄，正深情凝望着他。 颈间的璎珞，衣上的流苏，头上的金步摇，恰到好处，点缀二八少女的美貌，摇曳生姿。 她平时不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今天只是着了些淡妆，便更显柔媚动人，何等赏心悦目。 好似偶然跌入人间的精灵。 梁萧总算明白，原来这姑娘平时只是不喜打扮而已。 以前她还敢往自己脸上画两条胡子，装成大老爷们儿。 段云袖的身后，飞云正在为她打伞。 “萧哥哥~” 少女深情的呼唤，差点让梁萧的骨头都酥了。 梁萧上前牵着她的手，轻声道：“外面雪太大，进来坐！” 段云袖瞄了梁萧一眼，见他换了一身衣服，浑身清净，知道他是回家洗浴过了，不由得俏脸一红，顺手拉上江拂雪一起进屋。 梁萧的房间布置简单，连壁画和盆栽都没有，除了桌椅床铺，只有几个书柜。 段云袖环顾四周，一颗心扑扑直跳。 这是她未来的夫家，安全感满满。 她以前也进过梁萧的房间，只是今夜心境截然不同，只觉得心慌意乱。 “天气不好的时候，你若是想我，派人通知我，我去探望你便是。”梁萧替她扫去了肩膀上的雪片，心疼不已。 段云袖心中感动，乖巧答应，欲言又止。 江拂雪道：“二姐姐，让哥哥再给咱们讲讲西游记后面的故事嘛~” 段云袖如蒙大赦，又点了点头：“好呀~” 梁萧深情望着段云袖，越看越是喜欢，干脆将她抱在怀里。 明明只有十岁的江拂雪看着腻歪的两人，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姨母笑。 两刻钟后，姐妹俩心满意足听完《西游记》新章。 段云袖以略带恳求的口吻，对江拂雪说道：“雪儿，今天，你，你早点儿去休息好不好？” 江拂雪欣然答应，在门外飞云的目送下，回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里，少女偎依在梁萧怀中，大气也不敢出。 梁萧只是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满眼皆是怜爱。 片刻之后，怀抱里传来少女的呼唤，声音明显颤抖。 “萧哥哥，咱们，咱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啊？？？” 第204章：天底下最完美的姑娘 梁萧看着怀中少女，认真道：“好，明天我就去找你皇姐求亲，咱们不等了。” 段云袖的勇气，让他很吃惊。 不过，古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深入人心。 大周女子往往十四岁便要出嫁，否则会按照壮丁的标准收取人头税。 早一点的，甚至十二岁就已出嫁。 眼下皇室只剩下这两姐妹，延续香火的迫切，让段云袖主动提出此事，还是在他家里，而不是在西宫别苑，梁萧只觉得心疼。 她似乎事事都不为自己考虑，从来如此。 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产妇死亡率远高于现代，也是因为许多女子生育太早，生育的时候盆骨都还没定型，对她们伤害不小。 “等我以后做好准备，萧哥哥再娶我，好不好？”段云袖声如蚊蚋。 “嗯？”梁萧不解。 段云袖嗫嚅道：“萧哥哥，咱们先要个孩子，等以后我和琴雪姐姐她们并嫡，你一起迎娶我们嘛……” “你是公主，还这么年轻，若是奉子成婚，对你不好！”梁萧叹道。 段云袖柔声道：“为了萧哥哥，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为了姐姐，我不在乎……” 梁萧轻轻捧着她脸，注视着她。 此刻的段云袖，娇俏的脸庞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认真。 这些话，用尽了她一生的勇气。 梁萧轻轻亲了她额头一口，神情坚定：“但我就是不想让你受委屈，咱们成亲吧，最快一个月之内就能完婚！” “我希望，萧哥哥娶我的那一天，大周万民都能祝福你我，那时的萧哥哥一定功成名就了。而且，兰陵侯府也只剩萧哥哥一个独苗，我姐姐常说，我家对不起兰陵侯府……” 段云袖还没说完，眼泪已夺眶而出，扑进梁萧怀里，不能自已。 “萧哥哥会不会不喜欢人家了……” 梁萧连忙道：“怎么可能不喜欢，太喜欢，太喜欢了！” 段云袖的情绪这才有所恢复。 “那就这一次，萧哥哥答应人家，好不好……” 梁萧一愣，似有所悟，只感到莫名悲哀，将她抱得更紧了：“傻姑娘！” “萧哥哥~” 听到少女委屈的呼唤，梁萧心中一软，叹道：“好。” 怀中的少女娇躯颤抖。 房门紧闭，房中二人深情对视。 前所未有的深情。 听到梁萧一声“娘子”，段云袖又羞又喜，回应道：“夫君~~~” 看到梁萧一脸的紧张，手忙脚乱，同样紧张的段云袖不由得抿着红唇，娇羞一笑。 月色朦胧。 房间里，少女含泪娇啼，宣告身份的转变。 西宫别苑。 这一夜，女帝段云衣坐在段云袖的床边，心情沉重。 刚才她辗转难眠，便来这里看看，睹物思人，越觉得心疼。 “姐姐，你也说了，咱们家亏欠萧哥哥太多，相比之下，我这点付出算什么呢？” 段云袖的话萦绕在段云衣的脑海里，让段云衣倍感愧疚。 这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 好在，她把自己托付给了那个可恶的梁爱卿…… 夜深人静，被窝里，段云袖偎依在梁萧怀里，满面绯红，哪敢迎视梁萧的目光。 梁萧满目柔情，为她梳理凌乱的头发。 “痛……” 少女一声低吟，让梁萧手忙脚乱：“还很疼么？” “好些了……” 段云袖的声音低得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眼角余光落在床边的红盒子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萧替她剪下了被子的她落红的地方，给她保存起来。 梁萧闻言，老脸一红，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越看越是喜欢。 他已经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她，她见自己这么小心，反而开始主动。 他想道，她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姑娘，最完美，令他心动。 一定要说不完美的话……那就是，她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为她的皇姐，为这个国家，为他，为他们以后的孩子…… 梁萧越想越是心疼，又忍不住亲了她的脸蛋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信誓旦旦道：“以后，只要是你不认可的姑娘，我绝不多看一眼！” 段云袖轻轻摇头。 “只要能得到雪儿和琴雪姐姐认可，我就认可，毕竟我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萧哥哥身边。而且，我也不想萧哥哥总是为我委屈自己，就像萧哥哥不想我委屈自己一样……” 梁萧更心疼了：“你怎么只为别人着想呢。” “都是一家人嘛~”段云袖娇声说着，又悄悄钻进梁萧怀中，不敢再去看他。 “傻姑娘啊，可是你……” 梁萧正想再说点什么，被窝里却传来段云袖娇羞的请求。 “萧哥哥还要么……” 梁萧吃了一惊，低头望着段云袖：“你是认真的？” “嗯……” 梁萧食指一动，大义凛然道：“贫道今夜定要降服你这妖精！” …… 这一夜，沐琴雪同样辗转难眠。 她从未想过，段云袖会有如此勇气。 敬佩之余，沐琴雪心里又有些小小的羡慕。 第二天清晨，梁萧为熟睡的段云袖盖好被子，又在她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目不转睛注视着她。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历史上有那么多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 有那么一刻，他也恨不得永远沉浸在温柔乡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是他今生今世绝对不能辜负的姑娘啊！ 现在，梁萧只想好好看着她，保护她。 不知过了多久，段云袖悠悠转醒，发现梁萧坐在床边，深情凝望着自己，一声惊叫，赶紧躲进被窝里，不敢出来。 昨夜和今天半夜的她，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她这一辈子，从没有过那么大胆的时候。 良久，段云袖悄悄探出被子，想要暗中观察，发现梁萧还盯着自己，连忙又躲了进去。 “你干嘛呢，一直盯着人家……” “因为好喜欢。”梁萧笑道。 被窝里传来她的娇嗔。 “你笑，让你笑~” 梁萧笑得更开心了，被窝里的段云袖更是羞得想拿块豆腐砸死自己。 “好了，亲爱的娘子，你是不是该起来吃点早餐了？”梁萧小声道。 段云袖这才慢慢探出被子，乖巧答应。 就在此时，已经起床的江拂雪走出房门，发现飞云和几名女玄卫还守在梁萧门外两丈的台阶下，惊讶不已。 “飞云婆婆，你们怎么还在？” 飞云一脸淡定道：“因为殿下还在休息。” “啊？！！” 江拂雪怨言看着紧闭的房门，瞬间石化！ 小小的心灵，大大的震撼。 第205章：托付 江拂雪之前也曾想过，让梁萧和沐琴雪生米煮成熟饭，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沐琴雪可是定国侯府的千金，名节很重要。 结果，现在贵为一国公主的段云袖居然会…… 这真是她印象里的那个二姐姐？ 江拂雪一脸懵逼，茫然无措。 她终究只是个十岁孩子。 但很快江拂雪就回过神来，狂喜不已。 她有真正的嫂子了！ 房间里，段云袖任由梁萧搀扶着自己，走了几步，又坐回床上，满脸通红。 昨夜她有些疯狂了，现在才发现，还在疼着呢，实在是走不动了。 而且，外面有她的玄卫，还有江拂雪，她实在是不敢见人。 梁萧也坐了下来，将她拥入怀中，陪她说话。 耳鬓厮磨，二人似乎有诉不尽的情话。 梁萧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一刻，他心里的责任感越发坚定，更多了几分成家立业的成熟。 半夜，小两口在被窝里都讨论好了，以后孩子的取名。 最好，还是让诸葛晖为孩子取个名，这位老丞相在这对姐妹心里其实与祖父无异。 “萧哥哥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哦……”段云袖弱弱地道。 梁萧一口答应。 段云袖又有些不舍，哼哼道：“不过，也不能一直冷落人家嘛~” “好的娘子大人。”梁萧一脸认真道。 段云袖心中甜蜜，梨涡浅笑。 梁萧轻轻点了一下她脸上的酒窝，心动不已。 人世间所有与美相关的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似乎都是对她的亵渎。 这是他的女人，已经把自己的身心都托付给他了。 江拂雪坐在院子里，从始至终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梁萧的房间，乐不可支。 没有人比她更担心，她的哥哥不能成家立业。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她哥哥是不是其实只喜欢男人。 毕竟，大周男子十六岁就娶妻生子的情况太普遍了。 尤其是梁萧这种情况，换成其他人，早就迫不及待要给自己留个子嗣，生怕绝后。 直到梁萧从里面出来，江拂雪才开心迎了上去。 “哥哥最棒了~” 飞云和几名玄卫原本还有点困，听到江拂雪的话，险些栽倒。 就连梁萧也是老脸一红，战术性咳嗽几声，道：“你嫂子在里面休息呢。” 房间里的段云袖闻言，面红耳赤。 “雪儿能不能进去看看？”江拂雪恳求道。 段云袖险些窒息。 “去吧，我想去给她准备热水。” 梁萧离开后，江拂雪走进房间，发现段云袖躲在被窝里，不敢看她。 “嫂子~” “嗯……”段云袖羞涩回应一句。 江拂雪心花怒放，来到段云袖床边坐下。 “以后只有咱们和萧哥哥的时候，雪儿就叫你嫂子~” 段云袖欣喜道：“好呀，不过，嫂子跟你哥哥的事，雪儿暂时不可以外传哦……” “那是当然咯，雪儿可不傻~”江拂雪得意道。 段云袖这才眉开眼笑。 早上，梁萧亲自为段云袖准备了热水，送来房间清洗。 等段云袖搀着梁萧的手走出房间的时候，已换了一套玄卫提前准备的衣服，满脸潮红。 “坏胚~” 听到段云袖的娇嗔，某人依然保持着道貌岸然，道：“要不，今天你就住在这里，明天咱们再去找你皇姐？” 段云袖瞬间涨红了脸，道：“那我会被你欺负死的~” “小声不敢。”梁萧笑眯眯道。 段云袖幽怨地瞄了梁萧一眼，搂紧他的胳膊，跟着他去祭拜梁萧的祖祠。 下午，段云衣结束朝会，坐在段云袖的寝宫里，看着满墙梁萧的诗词，一言不发。 这些都是段云袖临摹的，用瘦金体和行草，学的都是梁萧的笔风。 曾经，她的妹妹即使敬佩古人，也不存在崇拜可言。 只有他，突然而又热烈地闯进了段云袖的心。 “主上，公主殿下回来了……” 玄卫的通报，让段云衣慌乱了片刻，才正襟危坐。 梁萧领着段云袖进来后，段云衣制止了他的参拜，语重心长道：“朕希望你不会辜负皇妹的一片痴心，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梁萧郑重答应。 段云袖挽着梁萧的胳膊，羞怯地与自己姐姐对视。 段云衣看在眼里，越发心疼。 皇室亏欠兰陵侯府太多太多，却要她妹妹来弥补…… 当然，延续皇室香火也迫在眉睫。 “明天开始，你就时常住在兰陵侯府，不必总是挂念姐姐。”段云衣柔声道。 段云袖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子，乖巧答应。 段云衣又看向梁萧，道：“梁爱卿，朕希望能和皇妹单独说几句。” 梁萧会意，去了外面等候。 段云衣把段云袖的双手握紧，又语重心长道：“以后，你不能只为姐姐而活了，不许再为姐姐作出任何牺牲了，好不好？” 段云袖默默点头，只觉得如鲠在喉。 长姐如母，更何况她的姐姐其实一直只为她而活。 姐妹俩又窃窃私语了几句，等梁萧收到通知回来后，段云衣又打量着他。 他的目光坚定，但在看向段云袖的时候，又满是温柔与怜爱。 段云衣如释重负，心里却有那么几分莫名的滋味。 但现在的段云衣面对梁萧，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心虚了。 即使他是让自己倍感愧疚的未婚夫。 这一夜，段云袖留在西宫别苑陪伴女帝，顺便休养。 梁萧回到家中，着手策划北境之事。 第二天，梁萧又去拜访了诸葛晖。 诸葛晖已经通过飞云了解，梁萧与段云袖有了夫妻之实，并没有点破此事，只觉得惭愧不已。 站在先皇托孤的立场，他并不后悔自己催促姐妹延续皇室香火。 但他还是被这对姐妹当成爷爷一样爱戴的长辈。 原本他的想法是，就算梁萧还是不能成为大周帝君，退而求其次，先让梁萧成为大周驸马，无论如何，皇室绝对不能绝后，兰陵侯府也不能。 段云袖的做法，让诸葛晖大吃一惊，但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诸葛晖能做的，就是看破不说破。 诸葛成进来了，带着诸葛晖交付的那块玉石，向梁萧讲述玉石之事。 第206章：雷洪回归 梁萧端详着手里的玉石，若有所思。 公孙家还派了几个卧底，待在京城？ 公孙月属于公孙家的小姐，公开出现，自然不是。 当然，倘若他没发现阿婆和江拂雪的来历不简单，可不一定防得住公孙月。 那么剩下的公孙家卧底…… “此外，关陇贵族与巴蜀公孙家交往甚密，若是能让关陇归心，公孙家少了一大外援，自然更不会轻举妄动。但要他们归心，谈何容易！”诸葛成无奈感叹。 诸葛晖道：“梁萧，关陇这些军事贵族人才辈出，若能安抚关陇，使其归心，大周面对内忧外患会轻松不少。” 梁萧问道：“丞相可有见过他们？” 诸葛晖细细分析。 “其中不乏人杰，老夫多有了解，最近他们又来过府上。王破军，胆力绝众，才略出奇，是谓骁雄；常破浪，雄烈过人，一世之杰；林式，经达权变，运筹神算。你可重点关注这三位，其余人等，亦有可取之处，皆可称英雄也。” “老夫年事已高，你虽比他们年轻些，但与他们也可意气相投。他们也向老夫表达了希望能与你多多交流的意愿，关陇贵族归心的关键，皆系于你一人了，凌霄他时常戍守北境，难有时间与他们接触。” “若不是看在武圣的份上，其实当年迁都之祸爆发之后不久，他们便会出兵，以清君侧为名，屠戮这些大世家，以关陇军权掌控朝堂，最后的结果，与你出现之前的朝堂相比，无非是换汤不换药，以武代文而已。” 梁萧已有定见。 关陇贵族似乎是一群优势互补的军事贵族，培养的子弟囊括统兵、冲阵、谋划，各司其职。 但因为与北胡世仇的关系，这群人一个比一个激进。 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和关陇贵族的关系，他们脱离大周是早晚的事。 诸葛晖道：“关陇大元帅，管武圣叫师父，但不是你师兄。” “嗯？丞相话里有话？”梁萧眉头一颤。 诸葛晖失笑道：“当年有三人与武圣对赌，皆败在你师父之手，信守诺言，人前一如往常，但私底下必须以师礼对待武圣。其中分别是，关陇大元帅，巴蜀大元帅。第三人，连老夫也不知道，武圣只说，那人要面子，死也不能外传此事。” 梁萧顿时满头黑线，无言以对。 他总算明白，为何大周还维持着表面的安定。 其实，老头子在剑族同样地位崇高，就算没有这层“特殊关系”，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也不敢轻举妄动。 剑族，才是公孙家的本家。 当然，也许古人重视什么师徒关系，所以给武圣面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老头子已经老了，颇有些力不从心，而且早已假死多年，影响力远不及立国之初。 梁萧道：“若他们再不找我，我便登门造访。眼下关键，还是早些解决拓跋氏亲信的事，那白河是个不错的目标。” 诸葛晖这才放心。 等诸葛成离开后，诸葛晖轻轻拍了拍梁萧的肩膀，眉宇间尽是伤感，终究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道：“梁萧，要照顾好公主啊……” 梁萧心中惭愧，郑重答应。 他曾经答应诸葛晖，不让姐妹俩受委屈。 可是，他还没给段云袖一场举世祝福的婚礼。 如今他能做的，便是不辜负她一片痴心，一片苦心。 回到家中，梁萧便找来顾平休，了解近期情报。 “白河那边，可有什么罪证？” “回侯爷，我们正在收集，想必不难！” 现在的顾平休，对梁萧的命令越发上心，看梁萧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无论是雷洪立功，还是梁萧与段云袖的关系，都已经证明了，梁萧是未来大周的希望，而不是取而代之。 梁萧提醒道：“我希望在我去燕州之前，能搞定此事，方便扳倒拓跋氏。” 顾平休连连点头，心中期待。 当日，梁萧向他们主上提出自己的毒计，作为玄卫的顾平休和飞云等人也在现场，无不额头冒汗。 此计，一旦满足条件，根本无解！ 他们的侯爷，精通武艺、练兵，才华横溢，会经商，已经让他们惊为天人。 没想到，还会想出这种毒计…… 拓跋氏最杰出的拓跋俊，就是梁萧的目标，就算不能置于死地，也要他永远背负反贼之名！ 只要让此人永远丧失回归大周的可能，大周便少了一大隐患！ “侯爷，殿下来了……” 听到门口玄卫的汇报，梁萧心中一暖，立刻走出院子，眼前一亮。 段云袖蒙着面纱，在女扮男装的飞云等人护卫下，罕见地以女装进入兰陵侯府。 “萧哥哥~” 柔情的呼唤，让梁萧温馨一笑，将她迎进屋子里。 房中，段云袖俏脸微红，偎依在梁萧怀里，望着门口火盆跳动的火焰入神。 二人已经感受到彼此深厚的情意。 “萧哥哥，不可以冷落琴雪姐姐哦。你既然和她定情了，该拜访人家的父母呢……”段云袖以略带恳求的口吻，叮嘱道。 闻言，梁萧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凝望她娇羞的眼，感慨道：“都依你，好不好？” 段云袖甜甜一笑，又躲在梁萧怀里。 二人轻声细语交谈间，外面飞云来报：“侯爷，殿下，燕云十八骑回来了。” 段云袖连忙催促梁萧去迎接，自己去陪江拂雪。 “侯爷！我等幸不辱命！！” 雷洪等人一见到梁萧出门，当即上前拜倒，激动不已。 “十八骑能敌千军万马，不错不错！”梁萧一脸欣慰，和顾平休等人一起扶起众人，又道，“你们能捉到拓跋杰，简直不可思议，是盖世奇功！” “定是那厮轻敌了，毕竟，谁也想不到俺们十八人的马能这么快！”雷洪摸着自己的光头，嘿嘿傻笑。 但众人脸上的自豪是藏不住的。 除了雷洪，其他十七个兄弟放在军队里也算是一员猛将！ 但若是以前的他们，不见得能有如此功绩。 是梁萧亲自教授他们战法，如何战场冲杀、斩将夺旗，如何出其不意，如何游击……都是一门学问！ 梁萧当即为众人接风洗尘，席间问道：“江南那边，如何？” 第207章：寒门学子 雷洪答道：“这会儿应该已经乘船到庐州一带了，那里还有不少甘蔗在采摘期。不过，只靠他们几个还是有些吃力！按侯爷说的，榨汁和熬糖的任务交给一般工人即可！” 梁萧不禁豪情万丈。 大周本来就有榨汁的工具，他的工具也只是稍微增加点效率而已，就算泄密也不碍事。 关键工序在于煎熬和除杂，只要这两道工序不泄密，他就能保证白糖的垄断。 古今中外有太多智力超群的人，但发明创造不是只靠智力就能完成，除了努力，还需要灵感和机遇。 白糖的工序其实并不算难，难点就在于发现其中原理，打破常规。 晒盐法同样如此。 大周的人当然也会从盐湖里取盐晒制，或者直接煮盐。 梁萧只是根据宋朝以后的晒盐工艺改进一番，能保证海水里面的氯化钠最先大规模析出，是当世百姓的工艺见所未见的效果。 活字印刷术、雕版印刷术、油墨……也是如此。 看着兴奋的雷洪等人，梁萧信心十足。 “将来就算这些工艺泄露，大局已定，他们也翻不起大浪！” 言讫，梁萧开怀大笑。 燕云豪杰们第一次见梁萧这么开心的时候，还是他们宣誓效忠时，如今再见，不禁好奇：“侯爷在高兴什么？” 梁萧解释道：“你们立的功劳，如果只是按军功来算，看似不大，实则是泼天之功，毕竟你们抓的可是拓跋氏的人！” 雷洪道：“那厮就算轻敌，若是以前的俺们，也万万拿他没辙。归根结底侯爷教导有方，还让洒家多读书，洒家牢记侯爷‘以逸待劳’的教导，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是你自己有名将之风，不必总是将功劳归于我！”梁萧严肃道。 “俺们只是希望侯爷一直升官发财，官职高过公羊云那些败类，以后就没人敢打压俺们！”燕云豪杰们纷纷出声。 梁萧哑然失笑，众人大快朵颐，其乐融融。 饭后，燕云十八骑迫不及待跑去城南军营，会见梁家军。 梁萧要他们担任大队长和分队长，作为榜样，协助他练兵。 带兵打仗，男儿梦想！ 段云袖藏在江拂雪房里，羞得不敢见梁萧，只是催促他去定国侯府提亲。 定国侯府大堂内，沐平夫妇一脸慈祥，打量着眼前的梁萧。 “去了一趟兰陵，想不到你是越发成熟稳重了。”沐平称赞道。 梁萧只是微笑，乖乖坐在一旁的沐琴雪早已红着脸，不敢吱声。 她当然猜到梁萧两天之内有如此变化的原因。 就像她大哥沐凌霄和她嫂子洞房花烛夜之后，也差不多变成了这样。 梁萧如实向二老讲述了段云袖关于并嫡的提议。 二老对视一眼，一脸凝重。 沐琴雪紧张不已。 她的爹娘更担心的是定国侯府僭越了。 女帝直接封她为公主，还和段云袖一并许配给梁萧，必然会让那些世家更加不满。 沐平小心翼翼问道：“梁萧，你是认真的么？” “认真的。”梁萧严肃点头。 “不会后悔么？”沐平叹道。 “啊？”梁萧一愣。 闻言，沐琴雪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忍住了一脚把老爹踹到天上的冲动。 她还以为自己老爹是担心她高攀。 这分明是担心她祸害梁萧！ 梁萧只知道她练过武而已，富家千金练武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但天生蛮力的富家千金，就不一样了…… “不后悔！能娶琴雪和云袖，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梁萧满脸诚挚。 沐平道：“那就好了，至于你和小雪的婚期，得问过她爷爷奶奶，等他们和凌霄回来，如何？” 梁萧欣然应允。 “既然今天是你来提亲，你俩好好聊聊吧。”沐夫人说完，便拉着沐平的手离开现场，连周围的仆人和护卫都带走了。 沐琴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剧烈颤抖，努力保持镇定。 但脸上的酡红已然出卖她此刻的心境。 她敬服段云袖的勇气和决心。 但她现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他…… 沐琴雪越想越是紧张，羞怯地偷瞄了走过来坐下的梁萧一眼，任由他牵住自己的双手。 “琴雪。” 梁萧深深注视着沐琴雪，看她柔声回应，也不禁一笑，将她抱在怀里。 沐琴雪静静感受着梁萧的心跳，感受他抚摸自己的青丝，情意绵绵，心中暗喜。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不许任何人伤害你们，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梁萧就这么抱着她，轻声细语，令她在这严寒的冬季里仍感如沐春风。 满心喜悦，让沐琴雪紧紧抱住梁萧，为他唱歌。 城南军营，梁家军全军将士望着高台上的燕云十八骑，人人振奋！ 燕云十八骑的事迹，他们已经如雷贯耳。 一夜暴富，扬名立万，加官进爵，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洒家雷洪，奉侯爷之命，从今天起担任梁家军的军团长！侯爷不在的时候，由洒家带练，这十七位兄弟协助！” 众人看着燕云十八骑，恍惚间，看见十八座矗立的铁塔，任凭寒风怒号，他自巍然不动。 “参见雷团长！！” 梁家军众人纷纷行了军礼，当天要求加练。 雷洪又惊又喜，称赞道：“好样的！” 燕云十八骑紧急加练，搁置了回家报喜的事。 朝廷的赏银已经发放到他们家中，有梁萧护着，外人也不敢惦记他们的家人。 与此同时，太学深处，秦百里在大门口等候。 片刻之后，寒门学子陆续出门，与秦百里会合。 秦百里邀请林修、秦勋等七人去了自己房中密谈。 “兰陵侯对诸位的提议赞不绝口，逐条指导，我受益匪浅……” 众人听着秦百里讲解，纷纷表态：“其实是你的提议，我们也不过是沾光而已！” “各位都参与了细节的精修，难点不就在细节么！”秦百里微笑道。 秦勋微笑道：“相比之下，我们更好奇的是，兰陵侯打算把咱们安排在何地？” 秦百里略加思索，道：“幽州北部重镇，燕州。” 众人恍然，不禁钦佩：“兰陵侯果然有心抗击北胡！” …… 八人的会议结束之后，秦勋最先走出太学，游览街道，慢慢走进一处小巷子里。 片刻之后，小巷子里走出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接过秦勋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一个时辰后，端木家众人齐聚密室。 “太学那边拓跋氏的人送来消息，梁萧准备布局江南！” “江南？？” “是江南！白纸黑字写明白的！” 第208章：北胡大元帅 端木云城等人看着桌上的字条，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会派出那支车队，护送白糖工人去江南，原来他早就看上江南富庶……” “拓跋俊还认为他会看上幽州，没想到是江南……他是不是要破坏咱们在江南的酒业？”端木云青担忧不已。 早在先前，他们就从安插在太学寒门学子的人那里得知消息，梁萧有意推举这些寒门学子治理州郡。 这种推荐，首先吏部这关就过不去。 那就只有让梁萧或者梁萧的人担任州郡的太守，才方便任免。 端木操叹道：“那不是迟早的事么？咱们必须想方设法，把人手从幽州转移到江南区！” 端木家立即派人安排，抽调幽州的人马。 公孙家商会，刚回来的剑沧浪一脸疑惑。 公孙月正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 “月妹，怎么闷闷不乐的？” 公孙月瞥了剑沧浪一眼，哼道：“让你为了小妹成天去投怀送抱，你也会闷闷不乐的。我为了接近他和小妹，还要装乖，装可怜，还要撒娇，哼！！” 剑沧浪哑然失笑。 这公孙月在巴蜀可是小祖宗，谁都不敢得罪。 唯独梁萧，对这么个大美人儿不冷不热。 江拂雪是他们必须带回巴蜀的目标。 但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梁萧他已经是天子的人了，对雪妹又这么好，咱们只怕没有机会了……” 公孙月道：“我有的是办法！” “如果他成了驸马呢？你怎么办？”剑沧浪好奇道。 公孙月一怔，沉默片刻，眼里的神采又暗淡了几分。 “那我就回去了……” 剑沧浪惊讶地望着公孙月。 公孙月言语间，是令人不禁心生怜惜的失落。 她对梁萧不都是逢场作戏么？ 就在此时，公孙令带着一封密信走了进来，一脸兴奋。 “三小姐，那边送来消息了！” 公孙月接过密信，看着紧急离开的公孙令，心中疑惑。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的一个红色十字标记，美眸一亮。 “是我爷爷的人！我爷爷说过，凡有血十字标记的信封，都是剑族的另一批核心子弟，人在巴蜀之外！” 信封拆开后，兄妹俩看着上面的内容，越发吃惊。 “这牲口，竟然真的打算带这群寒门学子去燕州……” 剑沧浪提醒道：“这位先生提醒咱们去燕州做米商生意，按他说的做吧，原本在燕州的米商就不必离开了，再从其他州郡抽调一部分米商过去。” 公孙月只是点头，看着信件，心情沉重。 “他竟然要放弃京城的安逸生活，去镇守燕州……” 剑沧浪道：“至少说明，他不会那么快成为大周驸马，你还有机会，不对么？” 公孙月悻悻道：“你最近去了哪里，这才回来？” “去寻一位故人。” “又是故人，谁这么大面子，让西川剑宗主动寻访？” “赤血剑。” “赤血剑？？”公孙月暗暗吃惊。 此时，梁萧已经从定国侯府回到家中，观看玄卫送来的情报。 “这白河，之前卖过一批私盐？” 顾平休答道： “他的人还在卖，不过数量不大，我们还在盯着。原本主上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揪出他背后更大的私盐贩子！后来我们发现，他名义上是攀附端木家，实际攀附的是拓跋氏。不得不说，这白河利欲熏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拓跋氏利用，早晚做人家的替死鬼！” “私盐，哪有那么好做的！” 梁萧道：“想方设法，收集他的罪证，但不要马上给他定罪，悄悄将他控制起来，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世家发现此事。能做到么？” 顾平休略加思索，点头道：“应该万无一失！” “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他，能否彻底清算拓跋氏，关键就在此人！”梁萧微笑道。 顾平休离开后，梁萧回到院子里，远远看着江拂雪房间里的灯火，温馨一笑。 段云袖正在陪江拂雪写字，江拂雪一口一个“嫂子”，还有段云袖欢快的笑声，他大老远都能听到。 江拂雪看见门外的梁萧，连忙推了推段云袖。 “嫂子，我哥哥来了~” 段云袖俏脸一红，悄悄瞄了一眼梁萧，柔声道：“雪儿，你自己休息哦……” 江拂雪乖巧答应，关好房门之后，自觉熄灯。 段云袖挽着梁萧的胳膊，随他回到房间里，坐在一旁，看他绘图。 看着图上各种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段云袖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柔声道：“萧哥哥平时都在画这些东西呀？” 梁萧知她好奇，解释道：“这是设计图，上面的一些文字就是‘数字’。” “数字？不是一二三四五这样的？” 梁萧道：“意思是一样的，但书写和计算更加方便。” “那这些符号呢？”段云袖又指了指梁萧草稿纸上的加减乘除符号。 “加减乘除，我来教你。”梁萧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微笑道，“明天再教你？” 段云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俏脸酡红，乖巧点头，随梁萧去休息…… 北境之北，大漠深处。 漫天狂沙，席卷天日。 狂沙尽头，一大片绿洲，数千个营帐，漫山遍野的牛羊。 数以千计的北胡骑兵正在操练。 中央营帐，黑甲黑袍的北胡大元帅看着大周的北境地图，下巴浓密的胡须动了动，左边臂甲孤零零地飘荡着。 “这北境守备森严，更胜以往。诸葛晖那老狐狸，还怂恿大周女帝撤换了不少北境官员，咱们想要像十几年前那样趁虚而入，是没有可能了。” “当年大周兰陵侯身负重伤，仍能杀入万军丛中，取下本帅这条左臂，此仇不共戴天！本帅最近听说，原来他还有个遗腹子梁萧，最近京城声名鹊起，那些大世家深受其害呢？” “也好，待我军筹备完毕，一旦大周有变，便可挥师南下。那大周女帝和大周公主，就该给本帅侍寝！至于那梁萧，一并枭首示众！” 底下数十名北胡战将纷纷起立，声音雄壮。 “愿随大元帅开疆拓土！！” 第209章：白河 营帐外回响凛凛寒风，吹不灭北胡将士的热情。 万千北胡将士，人人面带狂热之色，望着北面高台上独臂身影。 北胡大元帅，呼延彻！ 就是他统领北胡将士，铁蹄南下，给大周带来迁都之祸，让他们纵情烧杀掳掠了一回。 呼延彻冷厉的目光扫过众将士，最终移向南方的漫天沙尘。 “北胡的勇士们！你们还想不想像十七年前那样，去大周劫掠钱和女人！” 底下的回应，震天动地，激荡黄沙。 “想！！” 呼延彻这才仰天狂笑，瞥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厉声下令。 “随时备战！下一次北胡南进，大周将不复存在！” 回到军帐，呼延彻皱紧眉头，看着将士送来的密信。 “元帅，拓跋氏已经在悄悄抽调燕州的粮食，说是想让燕州发生饥荒。北境一直在严防死守，物资已经运不过来了。天日国也只能满足漠北的日常需求，从漠北运送物资到这里，更不现实！”白发白眉的北胡军师，一脸担忧。 呼延彻怒道：“那就绕道，从辽东那边运送到漠南，让拓跋亭去想办法！无论物资匮乏与否，我军至少必须保障北胡狼骑的供应！若不能维持一支精锐骑兵，何来所向披靡！” 大量的北胡斥候迅速离开军营，赶往辽东、关陇、幽州…… 此时已是正午，段云袖正在宫中，向段云衣讲解“数字”和“数学”。 “姐姐，我感觉这种算法相当便利！” “你看，和咱们平时用的加减乘除算法相比，不必总是借助算盘。萧哥哥说我聪明得很，学了之后居然可以心算几千几万的加减乘除~我相信，姐姐一定比我更聪明，能算得更多！毕竟，姐姐以前算术就特别厉害~” 段云袖越说越是兴奋，自豪不已。 “心算？” 段云衣有些不信，随口说了几个数，让段云袖心算。 段云袖毫不犹豫，一一写在纸上。 段云衣亲自取来算盘，速算了一番，娇美容颜写满了惊讶。 段云袖给出来的结果，完全正确。 “你偶尔也教教姐姐，好不好？”段云衣一脸的虚心求学。 段云袖欣然应允，道：“其实不难，和咱们平时学的算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形式不同！萧哥哥说了，他会视情况推广这种算术……” 段云衣郑重点头，道：“姐姐答应过你，只要他的做法对大周百姓有利，姐姐会全力支持的……” 看着笑靥如花的妹妹，段云衣欣慰之余，又略有些羡慕。 她不明白，为什么段云袖宁可如此委屈自己也，不急着和梁萧成亲。 所幸的是，梁萧没有辜负这妮子一片深情，对这妮子越来越好，越来越上心，完全是个宠妻狂魔。 梁萧坐在家中，手里拿着一份财报，心情格外的愉悦。 沧海月明陆续出货，供应各家的预订。 报纸定制，白糖和书籍也陆续出货，还有酒肆中低端酒薄利多销。 目前，属于他自己的净资产超过了一百万两银子！ 不过，能让他如此愉悦的并不是财报，财报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正让他高兴的是，他发现段云袖的确是个罕见的天才，心算能力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以前缺乏正确的引导。 可惜，段云袖目前也不适合在后方为他主持兰陵侯府，毕竟他不是正式的大周驸马。 这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理所应当和他一起拥有一切。 现在，他更担心的是段云袖的健康状况。 作为长辈，糟老头子和诸葛晖是最担心皇室和兰陵侯府绝后的。 姐妹俩当然也担心得很。 在古代，英年早逝是很常见的情况，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明天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 在如此条件和前提下，他更没有可能改变古代人传宗接代的想法，自然也能明白段云袖的苦衷，也看出了她拖延婚事的真正心思。 他只是愧疚，自己没能先给她一场婚礼。 这丫头，一直在为她姐姐而活…… 不过，现在他能感受得到，段云袖每天都比以前开心，只要一见到自己，她就不由自主露出幸福和羞涩的笑容，对自己百依百顺。 他能做的，就是不辜负段云袖。 顾平休很快送来了玄卫的密报。 “按照侯爷的意思，我们已经让白河束手就擒，在惊扰其他几家的情况下。现在白河表面上还是风风光光的，实际上身边的人都被我们换成了玄卫，就连丫环也是女玄卫伪装的！” 梁萧急问道：“拓跋氏那边知不知道？太医的药丸准备好了没有？” “拓跋氏还不知道！准备好了！那些药丸，从几个月前侯爷提出此策之后，主上就一直安排太医调试，百试百灵！”顾平休道。 他口中的太医，乃是诸葛晖妻子黄氏的侄女，黄盈，医术高超，感念皇室对黄家的恩遇，专门入宫照顾女帝姐妹。 梁萧笑道：“晚上咱们去见白河。” 夜深人静时，白河正在家中，寝食难安。 往日的侍女和狗腿子，都被他以各种理由遣散了。 当然，他是被逼的。 现在守在他左右的两个侍女，颇有几分姿色，几个家丁看起来也是贼眉鼠眼。 这些，其实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们都是传闻中的玄卫。 所谓玄卫，乃是天子的死忠机构，有权逮捕大臣。 统领级别的玄卫，手提天子御赐之剑，面对官阶不到三品的朝廷大员，若对方拒捕，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他突然被玄卫盯上了。 原因就在于，玄卫发现了他背后真正的大树其实是拓跋氏。 表面上，他继承家业，和端木家关系匪浅。 他爹能在北境意外死于北胡人之手，其实就是他和拓跋氏联手安排的，以效忠拓跋氏为代价。 他对拓跋氏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忠顺，只要能赚得盆满钵满，他并不介意当一条好狗。 此后，他在拓跋氏的暗中支持下做起了私盐和铁器生意，专门卖给盐铁匮乏的北胡。 原本他很清楚，以拓跋氏作为大世家的影响力，就算他被刑部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拓跋氏也能保他无忧，女帝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就是大世家的力量。 结果，他的盐铁生意还没开始获利，就被玄卫找上门来了。 碰巧，拓跋氏还因为拓跋杰勾结天日教，被女帝抓了辫子…… 此时的白河只能自求多福了。 玄卫告诉他，一会儿要见他的人，能保他一命！ 门开了，映入白河眼中的，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窝草，怎么是你？？” 第210章：阴影 梁萧依然是一脸微笑，道：“除了我，谁能救你一命？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连拓跋氏都倒下了，那些世家，还敢保你么？” 白河打了个激灵，颤声道：“你要怎么保我？” “那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 梁萧说着，从顾平休手上接过密报，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还真是低估你的能耐了，白河，你居然能暗中勾结拓跋氏，谋害自己的老爹，还向北胡输出盐铁。如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若是公诸于世，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还懂得狡兔三窟。表面上和端木家关系密切，有他们支持，实际上，又和公羊氏、独孤家眉来眼去。所有人都以为你背靠这三棵大树，你却是暗中投靠拓跋氏，还成了人家的亲信。” 白河欲哭无泪。 眼下的京城天寒地冻，他却已是满头大汗。 他已经领略到玄卫的手段了，现在他就是任人宰割的一方。 曾几何时，梁萧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商业废物…… “对了！”白河想起什么，急道，“梁萧……” “叫侯爷！”顾平休怒瞪了他一眼。 白河感激点头，道：“侯爷，其实当初我之所以能让您亏得血本无归，都是因为那几个大世家联合镇远侯府做局……” “我已经知道了。”梁萧一脸淡定，盯着白河。 大周的玄卫，简直是“锦衣卫”的加强版，前身乃是大周高祖的近卫军，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几十年来立下无数功劳。 这白河平日里嚣张跋扈，办事的头脑还是相当灵活的，若没有玄卫盯住，他还真能瞒天过海。 白河瞬间哑火。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筹码，居然没用？ 白河转念一想……似乎真的没什么卵用。 就算梁萧知道，也不可能因为此事给他们定罪，毕竟这只是明面上的商业竞争，又不犯法。 半刻钟的沉默之后，白河终于憋不住了：“侯爷，那您还有什么必要保我一命？？” “那你可知道自己向北胡贩卖盐铁是什么罪？”梁萧反问道。 白河颤声道：“抄家灭族，我现在还有娇妻跟几个儿女……” “你连自己老爹都可以谋害，妻儿又算什么？若不是玄卫及时控制你，只怕你收到风声就已经逃之夭夭！”梁萧沉声道。 白河满面羞惭，无言以对。 “我听说，你能向贩卖盐铁，辽东那边的安北将军拓跋亭功不可没？”梁萧问道。 白河连连点头：“是……” “你跟他见过面没有？”梁萧又问。 白河解释道：“当初就是他帮我设计，害死我爹的，我和他关系极好，所以我才能加入拓跋氏，得到拓跋氏的暗中支持，有户部大开方便之门，我明面上的正经生意越做越大……” 梁萧这才说道：“我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我梁萧，如果我要你亲自跑去辽东向拓跋亭告密，你能不能做到？” “跑去辽东告密？”白河顿时双眼放光，难掩激动。 “你以为侯爷只是简单地让你告密，给你脱身的机会？”顾平休两兄弟。 白河笑眯眯道：“不敢不敢，肯定会有玄卫陪同嘛。” “啪！” 顾平休一巴掌扇在白河后脑勺上，喝道：“都杀机临身了，还敢和我家侯爷嬉皮笑脸？给老子严肃点！” 白河顿时面如土色，连忙道：“不敢不敢……” 梁萧道：“这就是你唯一免除死罪的机会！我现在只问你，让你带着拓跋氏的信物，你能不能去辽东找拓跋亭告密？” 白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能！只要侯爷能保住奴才的小命，这点小事不难办到！” 梁萧又道：“若你能完成任务，你所犯的死罪可以免除，但朝廷会罚没你的财产，只给你留下一万两银子，再给你安排新的户籍和身份，从此你就隐姓埋名，带着你的妻儿远走高飞。” “一万两……” 白河一脸郁闷，但迎上梁萧冷酷的眼神，又不寒而栗，连连点头：“一万两够滋润了，侯爷仁至义尽……” “这个任务可不简单，你先别急着答应。”顾平休提醒道。 “这位军爷！我的小命都要没了，还不能急着答应？”白河急了。 顾平休微微眯眼，无言以对。 梁萧道：“玄卫会伪装成你的亲信，护送你去辽东找拓跋亭。但为了保证你不会逃脱，我得给你喂一枚‘七虫七花丹’。” “七虫七花丹？？”白河一脸懵逼。 顾平休取出三个药瓶，道：“我家侯爷出身巴蜀苗疆，这是苗疆最阴狠的。天底下毒虫与毒花数以万计，取其中七种毒虫和七种毒花炼制而成。一旦吞服，若不知道这十四种毒物是哪十四种，盲目配药的话，必死无疑！” 白河神色一变：“要给我吃这东西？” 顾平休冷声道：“这三个瓶子里，一瓶七虫七花丹，一瓶是一次性彻底解毒的解药，另一瓶放的是缓解毒物的药。你吞服之后，玄卫一路陪伴，会定期向你提供缓解之药。至于一次性解药，由我家侯爷保管。” “那我吞服这东西，不会当场死亡么？”白河惊恐道。 顾平休解释道：“那倒不会，你吞服之后，会出现短暂的全身麻痒，恶心干呕。侯爷用的原料都是慢性毒物，七种毒虫会以毒花为滋养，寄生在你体内，必须定期压制，或者直接以解药杀灭七虫。” 白河脸色苍白，哀声道：“侯爷，饶了我吧……” 梁萧和顾平休看着白河椅子上流下来的尿液，陷入沉思。 哪有所谓的七虫七花丹…… 梁萧只是让太医黄盈调配一种药，对身体伤害不大，但吞服之后会有短暂的明显症状，再随便给白河胡诌个七虫七花丹而已。 就好比让一个人吃屎，一时恶心，又吃不死人，但对方会一辈子活在吃屎的阴影之中。 比如这些药丸里面，包括所谓的解药，都放了一点“人中黄”，也就是便便…… 在医疗卫生水平低下的古代，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211章：拓跋烈 白河看着顾平休手里的药瓶，艰难地咽了口气，冷汗直冒。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抄家灭族。 一条，疑似死路，但有机会逃出生天。 而且，梁萧目前在京城的民间口碑极好，至少比那些大世家更重视信誉。 作为商人，他当然很清楚自己该作何选择。 白河咬了咬牙，哀求道：“我爹一向跟我不和，但我的妻儿不一样！我愿意配合侯爷的一切行动，但如果最后侯爷还是不肯放过我，求侯爷至少放过我的妻儿！” 梁萧点头道：“放心，只要你配合好，玄卫会护送你平安归来，然后，再加一万两银子，给你留两万两。等事成之后，我私下再给你一万两。三万两，够你全家滋润一辈子。往后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你一家安全。” “成交！”白河欣喜若狂。 顾平休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梁萧的机智和无耻。 如果一开始就许诺给白河的家产留三万两银子，白河肯定不会满足，可能还要再加三万两。 但一开始梁萧承诺只给一万两，现在再加一万两，还有一万两的画饼，白河都快喜极而泣了…… 朝三暮四啊！ 白河出乎意料的干脆，倒是让梁萧省心了不少。 顾平休取出一枚丹药，直接送入白河口中，灌了温水吞服。 白河只觉得喉咙间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当场吐了一地。 见顾平休眉头紧锁，白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七虫七花丹，我、我重新吃……还有吧？” 顾平休这才神色稍霁，重新喂了他一颗。 白河这回很干脆地一口入腹，片刻之后，开始恶心干呕，抓耳挠腮之后，四处瘙痒，只觉得五脏六腑焦灼隐痛，又怕梁萧不悦，唯有咬牙忍受。 顾平休又给他喂了一枚“缓解药丸”，白河吃下之后，果然舒服了不少。 梁萧看在眼里，总算放心，道：“解药由我保管，从现在开始，玄卫会贴身保护，定期给你提供缓解之药，直到你完成任务为止。” 除了玄卫和假七虫七花丹，白河的妻儿也被玄卫控制，三重保险。 白河问道：“侯爷，拓跋氏的信物不好找吧？” 梁萧道：“此事吾皇自有安排，你只管奉命行事。在此期间，好好练练胆量，别到了辽东又像今晚一样。” 白河拍着胸脯保证道：“侯爷放心！那拓跋亭与我关系匪浅，不会随便加害于我。我只是怕死，又不是不会逢场作戏！侯爷也是商人，自然懂的！” 梁萧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顾平休随梁萧回去之后，激动道：“侯爷，那拓跋亭能中计么？” 梁萧叮嘱道：“莫说拓跋亭，就是拓跋俊，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逃之夭夭。这一次，我们打的是信息差。可惜拓跋俊已经离京，否则咱们可以将拓跋氏斩草除根！” “信息差？”顾平休一头雾水。 但顾平休想到了诸葛晖，也不禁期待。 这位老丞相一向神机妙算，听完梁萧安排之后，都不免惊叹“此计甚毒”。 月黑风高夜。 拓跋烈正在自家祖宅内，愁眉不展。 “拓跋氏难道要就此一蹶不振么？但如今京城的族人都受昏君的人密切监视，寸步难行……” 言讫，拓跋烈无奈叹了口气。 他比诸葛晖年轻了十几岁，本想着熬死诸葛晖这些老臣，自己和拓跋氏就一定能出头。 拓跋杰被擒，过于意外，还由此牵扯出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天日教。 那可是拓跋氏好不容易找到的强援，为此拓跋烈甚至不惜让拓跋杰加入。 而现在，长子拓跋俊又不在家中，帮不上什么忙。 “不行，绝对不能束手待毙！但如今府内都有玄卫看守，如何是好……” 就在刚才，段云衣让玄卫转告他，只要拓跋氏足够识相，她作为一国之君为大周万民考虑，也不是不能重新启用拓跋氏。 但不知为何，拓跋烈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担心女帝驱虎吞狼，拉拢拓跋氏对付其他大世家，瓦解几家关系。 就在拓跋烈踌躇之际，亲卫跑来汇报：“主上，端木云城求见！” 拓跋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密室里，拓跋烈向端木云城跪了下来。 端木云城受宠若惊道：“伯父何故如此？？” 拓跋烈叹道：“眼下我拓跋氏危如累卵，不敢轻举妄动，希望你们几家能够体谅我们的难处！” “那是理所当然，伯父不必如此……”端木云城笑着回应，却没有扶他起来。 拓跋烈解释道：“贤侄！我与族人最近商量，需要假意宣誓效忠，为此，就免不了公开得罪你们几家，唉……” 说完，拓跋烈憋出酝酿的眼泪，转眼间，老泪纵横。 “唔，我本来是受我爹所托，来和伯父商议如何协助你们东山再起的。只要有我们几家支持，昏君也不敢一直为难你们吧？”端木云城郁闷不已。 拓跋烈惊出一身冷汗：“万万不可！昏君还盯着我家，目前你们千万不要表现得与我家过于亲密，否则只怕她又要找茬……” 端木云城撇嘴道：“那咱们几家的生意……” 拓跋烈拿出地上那一箱准备好的地契，交给端木云城：“这三十万两的产业，全部赠予贤侄，将来就仰仗你们了……” 端木云城笑眯眯接过箱子，点头道：“伯父放心，我们家绝对配合伯父，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唇亡齿寒嘛！” 两家一拍即合。 拓跋烈送走端木云城之后，阴沉着脸，拂袖回屋。 “小不忍则乱大谋，终有一日，我拓跋氏必将君临天下！” 端木家赚了一堆地契，也喜不自胜。 三十万两价值的地契，对于如今的拓跋氏而言，确实是一笔大支出了，足够表明对端木家的诚意。 第二天，拓跋烈向监视自己的玄卫请求入宫面圣。 御书房内，段云衣凝视着台下的拓跋烈，神情比往常缓和不少。 “陛下，草民管教无方，自知罪孽深重……痛定思痛之后，草民希望能再为国效力，捐赠一百万两银子！” 段云衣面不改色，道：“拓跋卿家总算想通了？” 听到段云衣对自己称呼有变，拓跋烈大喜，道：“臣等心系大周，日月可鉴！陛下能不让臣等连坐，臣等日夜感激涕零……” 段云衣看着突然涕泗横流的拓跋烈，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老贼，情绪总是信手拈来，处理这种人，需要格外谨慎。 “拓跋卿家，梁爱卿一表人才，赤胆忠心，又年纪轻轻的……朕如此重用，难道你还不明白朕的深意？” 说完，段云衣罕见的俏脸一红，表情有些娇羞。 她原本只是想暗示拓跋烈，自己有意招梁萧为大周驸马。 她妹妹和诸葛晖都觉得不够，应该加一把火，建议她暗示拓跋烈，自己有意招梁萧为大周帝君…… 第212章：赴宴 拓跋烈抬头看向段云衣。 他毫不怀疑，这是天底下最令人心动的女人。 世间固然有万般绝美的女子，但能具备这般天子威仪的，仅此一人而已。 而现在，她略显娇羞的模样，连他这把老骨头都不禁心动。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梁萧会是她的“爱卿”，而其他臣子只是“卿家”。 “她果然对梁萧……” 在求生欲面前，拓跋烈保持着冷静，连连点头。 “臣明白！大周未来帝君已有人选！” 段云衣没有否认。 是段云袖强烈建议她“演”给这条老狐狸看，让拓跋烈明白梁萧的分量，更不敢得罪梁萧。 天子一言九鼎，她当然必须谨言慎行，以免落人口实。 让拓跋烈自己去脑补即可。 拓跋烈见段云衣不否认，心中一沉，连忙道：“臣愿意全力支持兰陵侯，毕竟兰陵侯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段云衣道：“除了你承诺捐献的一百万两银子，朕希望你能拿出诚意对待梁爱卿，如此，双方才有机会冰释前嫌，不是么？” “陛下英明！”拓跋烈连连点头，激动不已。 现在的拓跋氏，若不能重新得到天子重用，只会越来越衰败。 跑路？家族这些贵重的不动产和府库的金银已经被朝廷盯上，不允许随便买卖。 眼下，他只能去寻求梁萧的支持了。 拓跋烈回到家中，忧虑万分。 “梁萧此子，不是省油的灯，不知会如何对我，只希望别是得寸进尺……” 一阵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让拓跋烈坐立不安。 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诗仙，比诸葛晖更让他们父子忌惮。 尤其是梁萧的部下雷洪擒获拓跋杰之后，与其说他是忌惮，倒不如说是肝胆俱裂。 这梁萧，分明是自己的命中克星！ 梁萧正在家中等候。 段云袖坐在梁萧腿上，看他写诗，眼波流转，绯红的脸蛋浮现一对酒窝。 梁萧最近已经给她写了好几首以后要刊登的诗，都给她和沐琴雪保管。 此外，梁萧偶尔还会画一些图谱给她，让她转交给她姐姐。 都是军器方面的改革内容。 段云袖只觉得，跟梁萧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惬意。 梁萧对自己呵护有加，颇有一种“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 段云袖知道，这就是爱的感觉。 他似乎很愧疚，没能先给她一场婚礼。 段云袖柔声道：“萧哥哥，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那姑娘可愿与小生白头偕老？”梁萧一脸诚恳。 段云袖抿嘴一笑，往他脸上亲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嗯~” 梁萧这才心满意足，哈哈一笑。 江拂雪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卿卿我我，也喜上眉梢。 这个嫂子对她可好了，比亲姐都好。 要是每个嫂子都有她这么省心就好了。 一刻钟后，玄卫又送来紧急情报，告知拓跋烈的情况。 “侯爷，拓跋烈那边派了家族子弟来赔罪，希望侯爷以后能多多海涵！” 梁萧立即将一封请帖交给玄卫。 “务必把请帖送到拓跋烈手里，不是拓跋烈不给，以免他找机会托人代替。” 玄卫离开后，梁萧让段云袖陪着江拂雪，自己亲自去准备宴席。 拓跋氏豪宅内。 如梁萧所料，玄卫送来请帖时，拓跋烈的一名侄子过来代接，只说是拓跋烈今日身体不适，让他代替参加。 玄卫严肃道：“我家侯爷说了，必须是你们家主拓跋烈亲自接收，这是他诚意满满的请帖！” 拓跋烈得知消息，也不得不出面接下请帖，看了一眼，拱手赔笑。 “原来是兰陵侯盛情邀请，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玄卫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拓跋烈一脸感激道：“请回报兰陵侯，老夫一定准时赴宴！” 下午，拓跋烈的豪华马车停在梁府，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客栈里的关陇贵族，几乎人人面露不悦，心中警惕。 “他怎么邀请拓跋烈参加宴会？”王破军皱眉道。 常破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早已收到情报，他的结义大哥龙无双先前带人长途奔袭，要杀梁萧，但最后无功而返。 此事，让他们相当为难。 毕竟，龙无双目前是大周朝廷定义的前朝余孽。 关陇贵族，对大周朝廷还是抱有幻想的。 而现在，梁萧却邀请大世家的家主赴宴…… “林式，你说说看，这兰陵侯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准备和这些世家和解，然后同流合污么？”常破浪也坐不住了。 正在欣赏窗外飞雪的林式，淡然回应：“你们最近的报纸也看过了吧，《楚汉争霸》里的鸿门宴，知道吧？” 王破军道：“知道！这秦朝之后，是楚汉争霸……为什么我看着像是真的一样。” “这兰陵侯是大才，但是跟楚汉争霸有什么关系？”常破浪道。 林式略加思索，道：“依我看，兰陵侯邀请拓跋烈赴宴，也只是一场鸿门宴而已。” 众人若有所悟。 “那请他赴宴的意义何在？”在座关陇贵族又有一人好奇道。 林式哑然失笑。 “我也不知道！” 众人一阵白眼。 “这小子肯定知道，只是藏着掖着！”王破军笑骂道。 林式撇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为了分化世家，还是另有所图？” 众人若有所思。 “分化世家，这倒是不错的手段！” 兰陵侯府，大堂内，一桌酒席，觥筹交错。 正在给梁萧敬酒的拓跋烈，却是满心忐忑。 与会者除了他和梁萧，还有沐平，工部尚书杨陵，诸葛成，以及一名段云衣委派的玄卫统领，司马陵。 这几位，都是作为和事佬，被梁萧邀请过来。 作为玄卫统领，司马陵平日里鲜少出现在人前。 只有飞云这一类女玄卫，需要贴身保护女帝姐妹。 “拓跋大人，来一杯！” 杨陵笑得合不拢嘴，也在给拓跋烈敬酒。 拓跋烈笑眯眯回敬了一杯月明酒，一饮而尽，心中疑惑。 这些人和梁萧一样，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 他一进门就向梁萧赔罪，梁萧却只是轻描淡写揭过往日之事，请他上座。 现在拓跋烈也摸不清，梁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213章：礼尚往来？ 拓跋烈看着梁萧把酒言欢，却只字不提两家之事，终于坐不住，起身继续敬酒。 “兰陵侯，我们拓跋氏诚心诚意，希望能冰释前嫌！” “拓跋大人……” 不等梁萧说完，拓跋烈连忙摆手，一副惶恐模样。 “如今老夫已是白身，兰陵侯真是折煞老夫了，若不嫌弃，你只叫一声世伯便是……” 梁萧毫不犹豫，微笑着叫了一声“世伯”。 拓跋烈欣喜道：“那老夫便厚颜叫你一声贤侄了！” “诶，拓跋世伯和杨世伯在国内德高望重，高居尚书之位，你们能看得起我这个晚辈，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梁萧一脸诚恳，起身给拓跋烈和司马陵分别倒了一杯。 拓跋烈看在眼里，眉头舒展开来。 杨陵、诸葛成、司马陵只是会心一笑，没有点破。 杨陵作为世祖挑选的工部尚书，和诸葛晖也是多年老朋友，是坚定拥护天子的忠臣，叫梁萧一声贤侄没什么问题。 至于拓跋烈……居然好意思对梁萧自称世伯？ 不过，拓跋烈如此殷勤备至，倒是正中梁萧的下怀。 拓跋烈见梁萧如此客气，也暗暗松了口气，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脱口而出。 “贤侄，当年老夫等人与令尊他们只是理念不合，但不管怎样，令尊壮烈殉国令人动容，我等当年没能奏请先皇追谥，老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言语间，拓跋烈潸然泪下，俨然愧悔万分。 梁萧叹道：“世伯若是早些与我坦诚相待，当初我也该为令郎美言几句……” 想起自己的次子拓跋杰，拓跋烈眉头一颤，强忍心头的恨意，苦笑道：“我儿大逆不道，合该问斩，此事与贤侄无关，不必自责！我家得以不受牵连，想必贤侄也出力不少……” 杨陵等人忍着没有笑出声。 和梁萧无关？谁的部下擒获了拓跋俊？ 梁萧一脸遗憾，又道：“至于生意场的事，那是各凭本事，其实也怨不得人。想当年我刚来京城还是个愣头青，还要屡败屡战呢。” 拓跋烈正要开口，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 “不过，世伯啊，其实咱们两家在产业方面的竞争，并不像跟其他几家那么激烈呢。个别产业，以后咱们甚至还有合作的机会。” 拓跋烈连连点头：“贤侄说得在理！我们家已经在努力收缩产业，给贤侄让道！至于官场方面，贤侄能不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梁萧微笑道：“这倒不难，只要世伯你们以后能如诸葛丞相和杨尚书这般，全心全意支持陛下，自觉配合陛下，丞相带头，我再为你们说几句，陛下当然可以网开一面嘛！” 拓跋烈大喜。 “不过，我说世伯，重点还在于您的自觉性！眼下拓跋氏还处于敏感阶段，就算陛下有心宽赦，她要如何堵上悠悠众口呢？”梁萧一脸关切。 拓跋烈虚心道：“还请贤侄赐教……” 梁萧分析道： “目前拓跋氏应该做出样子，主动待在家中，别给玄卫和羽林军添乱，然后召集族中子弟，多为陛下写写溢美之词，并表述自己有心支持陛下的一切决断……反正，世伯久居官场，如何挽回拓跋氏的声誉和地位，世伯比我更懂吧？” “至于其他几个大世家，若世伯能让他们以后收敛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拓跋烈如释重负，一个劲地点头道谢，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里已有万般计较。 梁萧特地提及其他世家，在他看来，证明梁萧也有意改善和拓跋氏的关系。 借助今日之宴，只要拓跋氏能挺过这一劫，以后再和梁萧翻脸不迟！ 拓跋烈又想起什么，恳求道：“对了，贤侄，你的报纸相当好用，可否也帮我们拓跋氏准备个声明……” 梁萧不假思索，点头道：“此事不难，但眼下对拓跋氏而言，最重要的是取得陛下的信任，想重获陛下恩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毕竟世伯也知道的，报纸名义上是我的，实际上么……懂的都懂！” “晓得！贤侄大可放心！” 拓跋烈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沉默寡言的玄卫统领司马陵。 司马陵会意，严肃道：“咱家都来参加兰陵侯的宴会，拓跋大人还不明白主上的用心么？” “吾皇圣明！”拓跋烈心情大好。 梁萧又开始劝酒。 拓跋烈想要以茶代酒，杨陵故作不悦道：“拓跋大人，咱们可是前辈，以后子孙可都要仰仗兰陵侯照顾呢，你这……” 拓跋烈不得已，又给自己添了几杯月明酒。 梁萧借着拓跋烈饮酒的机会，目光落在拓跋烈腰间玉佩上。 根据情报，这是一枚罕见的蓝田玉，价值万两，跟了拓跋烈有十几年了。 酒过三巡，拓跋烈已是眼花耳热，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宴会现场，一派其乐融融之象。 就连诸葛成都主动给拓跋烈敬酒。 拓跋烈总算放心。 毕竟，诸葛家的家风甚严，诸葛晖能派这个长孙来，一定程度上已经相当于诸葛晖本人表态。 诸葛晖自己向来是不喜欢这些应酬的。 看着开怀大笑的拓跋烈，梁萧一脸豪气，拍了拍酒坛子。 “世伯觉得我家的酒如何？” 拓跋烈放下酒杯，道：“当世美酒，也莫过于此啊！” 梁萧满意一笑，道：“今日我与世伯冰释前嫌，希望以后世伯重回官场，能多多提携则个。” “贤侄放心！老夫一向知恩图报！”拓跋烈拍着胸脯，一口应承，心情更加愉悦。 梁萧从腰间解下自己刚从定国侯府找来的玉佩，交给拓跋烈，道：“此玉价值千金，便作为礼物，赠予世伯。” 拓跋烈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啊！” 梁萧一再坚持，拓跋烈摆出一脸感动，接过玉佩，感慨道：“真是有心了。” 闻言，梁萧陷入沉默，眉头微皱。 拓跋烈会意，道：“回头老夫也给贤侄准备一个。” 司马陵则是拧紧了眉头，语气严肃。 “拓跋大人！兰陵侯如此诚心诚意，赠送美玉，你作为长辈，又仰赖人家支持，怎可贵物贱人……” 拓跋烈见司马陵不悦，又急于讨好梁萧，以求缓和双方关系，略加思索，也只好解下腰间玉佩，交给梁萧。 “礼尚往来！确实是老夫失礼了，这蓝田玉乃是老夫十几年的贴身宝贝，礼轻情意重，望贤侄莫要嫌弃！” 第214章：拓跋宝玉 “不不不，哪有晚辈收前辈厚礼的道理！”梁萧假意推辞。 司马陵又皱紧眉头，拍着梁萧的肩膀，严肃道：“兰陵侯，你这像什么话！拓跋大人以后就仰仗你呢，你若不收下，拓跋大人如何能够放心？” 拓跋烈连声附和。 玄卫，大周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只听命于天子。 作为玄卫统领，司马陵是有这个资格训导梁萧的。 梁萧这才收下，叮嘱道：“眼下我和其他几家势同水火，为拓跋氏考虑，世伯可千万别急着向他们透露咱们交好，尤其是互赠美玉之事。” 拓跋烈开怀大笑：“贤侄多虑了！老夫还担心他们猜疑，影响老夫给你们和谈牵线呢！” 梁萧抱拳道：“期待世伯与拓跋氏的浴火重生，一年之内！” 拓跋烈又惊又喜。 他原以为，拓跋氏没个三年五载的，不可能改变现状。 梁萧承诺一年之内，大大超出他的预估。 送走微醺的拓跋烈之后，梁萧叫来顾平休，将拓跋烈的蓝田玉放在他手心里。 “去找白河，如此这般……” 端木家密室里，端木节紧急召集独孤家和公羊氏在京城的代表探讨。 “拓跋烈这是什么意思？参加梁萧的宴会？” “我估计他是不得已而赴这场‘鸿门宴’，但咱们以后都得谨言慎行，提防被他出卖！” “可不是么，现在拓跋氏形势不妙，说不定真的想卖友求荣！” …… 拓跋烈回到家中，立即收好梁萧的玉佩，喝了醒酒汤之后，脸色铁青。 “等拓跋氏脱困，立即收拾产业，归顺北胡，我要北胡铁蹄南下，让昏君跪在拓跋氏的脚下颤抖，为奴为婢，再拿梁萧和诸葛晖这帮狗贼敲骨吸髓！！” 夜深人静，白河在家中苦等。 现在，他只觉得度日如年。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月光投射在白河脸上，让白河紧张万分。 来人正是顾平休。 顾平休将拓跋烈的蓝田玉交给白河之后，神情凝重，反复叮嘱。 “明天朝廷会以你通敌叛国、向北胡倒卖盐铁为由，查封白家，全国通缉白河。你马上带着这枚蓝田玉去辽东，玄卫会保你一路安全，帮你解决麻烦。切记，一路不可暴露身份！玄卫会沿途准备最好的马车，越快越好，一定要早日到达辽东！” “到了辽东之后，你就以此玉为信物，告诉拓跋亭，就说是拓跋烈转告他：朝廷找到借口对家族下手，我带走部分族民，现在已经在逃亡路上了，你不走更待何时？事起仓促，根本来不及写信，特派白河传口信，以此玉为证！” 白河接过蓝田玉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玉上赫然刻着“拓跋宗族”四字。 这不就是拓跋烈的贴身宝贝，蓝田玉中的极品？？ 这是伪造不了的信物，连他这个拓跋氏的亲信都见过这块玉，更遑论曾经与拓跋烈朝夕相处几十年的拓跋亭。 “不愧是侯爷，居然能拿到如此信物，那拓跋亭绝对没有怀疑的可能！” 顾平休又反复让白河演练了几十遍，确认无误，才放心安排。 两名玄卫队长和八名玄卫护送白河，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离开了白家老宅…… 御书房内，梁萧与诸葛晖坐在姐妹俩对面，等候消息。 顾平休回来之后，详细汇报。 “一切安排妥当，白河已经离开京城！” 段云衣和自己妹妹对视一眼，难掩喜悦。 “陛下，如今拓跋氏不敢离开京城，辽东的拓跋亭也不可能先咱们一步，知道我已经私下拿到拓跋烈的贴身宝玉。再加上白河这层关系，他为了自己的安危，不可能坐以待毙，唯有马上逃去北胡才有一线生机。届时，朝廷再以拓跋亭逃亡投靠北胡为由，彻底铲除拓跋氏，名正言顺！” “近期派人封锁通往辽东的官道，只放行八百里加急与白河的马车，其余情况一律审查盘问，严禁其他快马前往辽东。白河叛国之事，以八百里加急通知辽东，先让拓跋亭疑神疑鬼。” 众人听着梁萧分析，只觉得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 就连诸葛晖也不禁点头，叹道：“此计甚妙，可成无解之局，陛下只需要静候佳音即可……” 段云衣欣喜点头，内心的激动无以复加。 她利用拓跋氏被迫捐献的四百万两银子，办了不少事。 食髓知味，她已经看上拓跋氏登记在案的所有资产。 估值至少八百万两银子！ 果然还是抄这些大世家的家来钱快啊…… 但天子是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抄家的，必须有明确的罪名。 尤其是对这种大世家。 拓跋氏因为拓跋杰投靠天日教叛军，已然尽失人心，靠着家大业大，外加捐出巨款，勉强逃过一劫。 这一次，如果拓跋亭再通敌叛国…… 到那时候，不需要天子下诏，只需要大周日报宣传此事和当年拓跋氏攻讦兰陵侯、请求与北胡何谈之事……愤怒的京城百姓都能把拓跋氏给冲烂了。 那拓跋氏的财产，她就可以放心笑纳了。 也许，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抄家搞钱的机会了。 和平年代，其他几个大世家不好抄家，除非他们也被查出谋反。 财政凭空“增收”超过一千万两，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改良军器，让梁萧放手去研究…… “可惜，拓跋俊这厮已经逃亡，否则可以连他一起办了……”此刻，老丞相诸葛晖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惊喜？期待？欣慰？ 也许都有。 诸葛晖看向梁萧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父般的喜爱。 段云袖没有所托非人。 这孩子，可真是延续皇室香火的不二人选…… “萧哥哥怎么会这么厉害呀，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段云袖满眼直冒小星星。 若不是姐姐和丞相老爷爷在场，她现在已经扑进梁萧怀里了。 这条毒计，早在当初段云衣和诸葛晖提及忌惮拓跋氏的时候，梁萧就提出来了。 当初梁萧就不赞成把拓跋亭调回京城，甚至建议段云衣传檄辽东，安排辽东各地据城死守，严加防范。 拓跋亭在辽东没有实权，自然翻不起大浪。 当时姐妹俩和诸葛晖都吃了一惊，不敢相信梁萧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只要狠狠抓住拓跋氏的辫子一次，此计便可实施，利用信息优势，强逼拓跋亭造反。 诸葛晖离开后，段云衣见天色已晚，便让梁萧和段云袖去西宫别苑休息，自己又翻阅奏折，满心急切。 铲除这些大世家！ 这是她皇爷爷和父皇都没能实现的理想。 这些世家经营百年以上，自武朝开始便已流毒甚广。 如今，终于有人能帮她做到。 她的爱卿。 第215章：帝目前犯 西宫别苑，宫殿里。 段云袖再也按捺不住，扑进梁萧怀里，乖巧得像只小猫。 “你怎么这么厉害~” 柔情似水的呼唤，让梁萧喉头一动。 他今晚是要留在西宫别苑休息的。 突然，梁萧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柜子。 柜子旁边放着一条崭新的皮鞭，和几支红蜡烛…… “小家伙，你，你收集这些东西干嘛……” “(⊙o⊙)…”段云袖呼吸一滞。 糟了！ “这你也会玩？”梁萧一脸惊讶。 段云袖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就是看你初次见面就欺负人家，人家想着哪天给你一点难忘的回忆……” 梁萧微笑道：“那你是从哪学来的？” 段云袖当然不敢出卖沐琴雪，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有一次晚上换蜡烛的时候，被蜡泪滴到手背上，我就想着，哪天你不听话就给你一点难忘的回忆……” “好啊，你来，来来来！为夫就在这里，你倒是来点难忘的回忆啊！” 梁萧一脸从容赴死的神情。 “人家舍不得了……”段云袖赶紧钻进梁萧怀抱，展开撒娇攻势。 梁萧这才摆出常用的道貌岸然姿态。 “好哇娘子，你居然想收拾为夫？今天贫道定要降服你这女妖精！女施主，是你让老衲破戒的！臣一定要给公主殿下难忘的回忆！” “人家，人家知错了……啊！错了……” 段云袖还没说完，梁萧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西宫别苑，段云衣独自走在种满寒梅的花园小径，心情大好。 那些大世家，就像压在皇室头顶的几座大山，一度让她感到窒息，生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妹妹落入他们手中。 而现在，拓跋氏居然成了瓮中之鳖！ 前所未有的好心情，让段云衣忍不住哼起了妹妹时常唱的童谣。 “饶了我~饶了我嘛~有坏蛋~” 直到她走到段云袖的寝宫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段云袖娇滴滴的求饶声，才神色一变。 门口的玄卫正在回避，都站到门外来了，段云衣更加疑惑。 “发生了什么？为何无人护驾？梁爱卿人呢？” 与生俱来的警惕，以及对妹妹的日常关心，驱使段云衣疾步冲进宫殿，推开里面的房门，窒息了一瞬间。 房间里，小两口正在打情骂俏，场面混乱，不便描述…… 段云衣怔怔地望着两人，脸红心跳。 梁萧和段云袖停了下来，惊诧回头。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段云衣回过神来，连忙别过头去，关好房门，转身就走，却不料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哎呀！” 听到段云衣的娇呼，段云袖情急之下，连忙穿好衣裳，便要出去查看。 “不碍事，不碍事的，不打扰你们了，姐姐来得不是时候，以后姐姐一定先敲门……” 段云衣的声音越来越远，留下一脸懵逼的梁萧和段云袖。 寝宫里，太医黄盈给段云衣搽好了药之后，默默离开。 刚才段云衣崴了脚。 段云衣轻轻按着略有些肿的右脚，目光幽怨，面红耳赤。 “可恶的梁爱卿，居然又让朕如此失态……” 作为帝王，姐妹俩博学多才，她甚至还从段云袖那里学会了梁萧传授的算术。 但她同样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以前甚至以为拉一拉手就会怀孕…… 她原以为自己面对梁萧不至于那么心虚了。 可现在，自己又看到了他“坏”的一面。 突然又有些紧张了…… “好可恶啊……” 这一夜，女帝辗转难眠，脑海里都是自己刚才见到的尴尬场景。 第二天一大早，段云衣黑着眼圈，坐在御书房里，默不作声，批阅奏折。 林端和周围的玄卫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怨气，大气也不敢出。 “白家商会会长白河，走私盐铁，转售北胡，通敌叛国，即刻批捕！” 一纸公文，轰动全城！ 白家商会在京城还是小有名气的。 居然向北胡走私盐铁？？ 这一次朝廷出动的部队，除了刑部，还有羽林军。 半天之内，白家商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吾皇有令，挖地三尺，也得找出白河本人！白家商会其余人等接受调查，不得擅离原位！” 这一次，是刑部侍郎亲自带队缉捕，白家商会人人心惊胆战。 前有拓跋杰，后有白河…… “这白河，怎么就被查出来了呢？不对！这白河怎么会给北胡走私盐铁？” 端木家众人得知消息，一脸茫然。 白河的底细，他们应该是清楚的。 一个白家商会，能有这么大能量？ 走私盐铁，也是需要人脉和庇护的！ 没有端木家的庇护，白河靠的是谁？ “一定又是玄卫查出来的……”端木云城喃喃自语。 大周的世家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走私盐铁，平日里做得滴水不漏，也是因为玄卫的存在。 这是一支在大周立国之前就传承下来的部队，除了皇室，没有人能窥见他们的全貌。 如果不能做得滴水不漏，一定会被玄卫查清底细。 倘若没有玄卫存在，就算段云衣收回盐引，他们一样可以派人贩卖私盐。 有了玄卫，哪个地区疑似出现私盐，他们一查一个准…… 段云衣收回盐引的时候，他们会极力反对，便是因为各大世家不敢贩卖私盐，只能靠盐引政策发财。 “这白河算是给天下的私盐贩子作了示范……”端木云青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之前端木家就在商议，要不要铤而走险，悄悄安排私盐，被谨慎的端木节否决了。 “还是大哥谨慎，这玄卫当真危险，究竟是谁训练出来的……”端木操心有余悸。 “我也不知道……”端木节苦笑道。 白家一夕覆灭，令所有觊觎私盐的世家大族战战兢兢，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拓跋烈坐在家中，越发不安。 一旦白河招供，他拓跋氏就算能撇清关系，也要惹一身腥！ 毕竟，如今的拓跋氏处境相当敏感，最怕被扣上谋反和通敌之罪。 “幸亏我儿有先见之明，只让白河这蠢货去做替罪羊，没有与他捆绑……” 拓跋烈越发想念自己的长子拓跋俊了。 有他在，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 “回禀老爷！白河好像提前收到风声，跑了！” 管家的回报，让拓跋烈松了口气。 “跑了好，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回京城了！” 同一时间，几经辗转的拓跋俊终于到达辽东，与自己的堂兄拓跋亭会面。 第216章：拓跋双雄 深冬的辽东，雪漫千里。 拓跋双雄，今日相聚！ 拓跋氏的大堂内，拓跋俊正与一名中年将军对饮温好的月明酒。 二人眼神阴鸷，容貌也有三分相似。 不同的是，拓跋亭多几分冷厉，拓跋俊多几分随和。 拓跋亭，大周安北将军，奉命协助辽东守将，戍守边疆。 “这酒确实不错，也难怪公羊氏比不过兰陵酒坊。”拓跋亭叹道。 “啪！” 拓跋俊放下酒杯，一拳砸在木桌上，终于歇斯底里。 “不除梁萧，咱们拓跋氏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拓跋亭叹道：“那诸葛村夫谨慎得很，特地褫夺我的兵权，也不许我擅离职守，着实难办呐。” 拓跋俊冷笑道：“这不是意料之中么？大周立国至今，鲜少让咱们世家掌握兵权。但那又如何？等到北境和西境狼烟四起，北胡神兵天降辽东，这群软脚虾六神无主，配合咱们家在辽东的官吏，自然会推举你上位。如此，大事可成！” 拓跋亭一脸郁闷。 “辽东各郡城都有坚壁清野、据城死守的能力，北胡想要拿下，单凭双方目前的储备，没有个三年五载只怕不行，除非关陇贵族和冀北游骑愿意配合，同时发难。但关陇那群杂碎是没有可能与咱们合作的，他们宁可自立为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若没有梁萧横空出世，没有那些盐场，现在的大周已是百孔千疮，等诸葛晖一死，咱们要控制昏君倒也不难，如今必须从长计议……”拓跋俊一脸惋惜。 兄弟二人同时叹息一声，淡定饮酒。 拓跋氏因为拓跋杰意外失势，让他们更加被动，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若不是昏君挟持京城的族人，咱们投靠北胡，有你出谋划策，为兄冲锋陷阵，何愁北境不克？”拓跋亭更是惋惜，又闷了一碗沧海酒。 在这深寒的北地，烈酒暖身，是极致的享受。 “你可别醉酒误事，说不定京城再有什么变故，你一觉醒来就人头落地了。”拓跋俊颇有些担心，叮嘱道。 拓跋亭只是点头，道：“想个办法破局！” 拓跋俊皱眉道：“别说破局了，赶紧想办法通知白河，停止走私盐铁，否则早晚出事！你怎么会帮那种蠢材走私？” “北胡那边一定要咱们家增加盐铁供应，总得找个替死鬼嘛！就算他被抓了，朝廷也找不出和咱们有关的任何证据，不足为虑！”拓跋亭撇嘴道。 拓跋俊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过几天我打算去一趟燕州，暗中策划粮荒。你一个人在此地，千万小心，别让玄卫发现那些东西。” “放心！都藏在地窖里呢，全是起事的好宝贝！”拓跋亭笑道。 京城以北的官道上，已经乔装易容的白河坐上马车，由玄卫陪同，赶往辽东。 “白河走私盐铁？？” 公孙家商会众人收到消息，震惊失色。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私盐贩子的。 公孙家都不敢在巴蜀之外贩卖私盐！ 只有公孙月坐在主位上，听着众人议论，漫不经心。 她的目光只在手里的家书上。 巴蜀那边飞鸽传书通知她，二姐公孙凝雨已经和卓明峰订婚，只等她和剑沧浪带江拂雪回家，便要举办婚礼。 但她和剑沧浪不敢放着江拂雪不管，自己回家。 江拂雪并不想回到巴蜀。 “转告我二姐，对不起，我可能……” 公孙月悲伤不已，正和丫环交代，外面传来护卫急报：“兰陵侯府的江拂雪江小姐求见！” 闻言，公孙月美眸焕发神采，遣散众人，欣喜出迎。 “三姐~” 江拂雪一见面就扑进公孙月怀里。 “小妹！”公孙月心中一暖，紧紧抱着江拂雪，叹道，“咱们回家，好不好？三姐好累好累……” “三姐要放弃了么？”江拂雪失望不已。 她自小就被寄养，深知剑族的目的。 逐鹿中原，解救苍生！ 她的身体里流的剑族人的血，终究不能无视亲缘关系。 剑族是一支历史悠久的隐世家族，千百年来目睹王朝更替，已经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政权彻底失望，有心自立政权，改天换地。 唯有让公孙月这种地位的族民成为梁萧的女人，剑族和公孙家才会投鼠忌器，不会随便谋反。 这样，她就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哥哥跟巴蜀兵戎相见，至少还能给巴蜀留一条活路。 直觉告诉她，未来的巴蜀绝对不是梁萧的对手…… 经过仔细分析，江拂雪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再者，公孙月的确美艳绝伦，还精明强干，配得上她的哥哥！ 为此，她私下征求过沐琴雪和段云袖的意见，能不能让公孙家的三小姐当自己的嫂子。 二人表态一致，只要公孙月别想着谋害梁萧和大周，她们可以接受公孙月。 公孙月黯然垂首，叹道：“我已经找到他的弱点了，他似乎不忍心拒绝我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我每次看他这么心软，又觉得好愧疚，我不该打扰他的……” 犹豫片刻，公孙月终于吐露心声，道：“我挺心疼他的，实在不想看他为难的样子……” “三姐要做和雪儿同父同母的亲嫂子~”江拂雪恳求道。 “同父同母的亲嫂子？？” 公孙月一脸的郁闷，笑道：“傻丫头，哪有这种说法，我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三姐！” 江拂雪哼哼道：“我哥哥和公主姐姐可喜欢三姐了！哥哥他只是嘴硬心软！只要三姐能把他追到手，不愁他不加入剑族！” 公孙月美眸一亮：“真哒？” 但很快公孙月又俏脸一红。 自己在高兴什么呢？ “真哒！” 江拂雪一脸认真，心里默念着：“三妻四妾、三妻四妾，是哥哥的师父要他发毒誓的……” 公孙月忸怩片刻之后，嗫嚅道：“那我再努努力……对！他是我的！” 单纯的三小姐，又中了小魔头的钓嫂之计。 送走江拂雪之后，公孙月又在心中计较。 大周公主是不可能给梁萧做妾的。 难道要她来做？ “罢了，反正他还没有成为驸马，我还有机会把他拐到巴蜀去，再试试看！” 梁萧坐在院子里，焦躁不安。 他刚从宫中回来，就听说江拂雪去拜访公孙月了。 “我的雪儿，干什么去，难道想回巴蜀么……”梁萧喃喃自语。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无论什么事，都不忍心勉强她。 如果她真的想回家呢？ 他肩负着光耀家族的使命，师命难违，糟老头子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的亲人。 段云袖把自己的身心都托付给他了，他也无论如何不能辜负。 还有沐琴雪，还有国仇家恨…… 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哥哥~” 江拂雪的呼唤，将梁萧的思绪拉了回来。 梁萧微笑道：“以后想见三小姐的时候，你叫她来兰陵侯府吧。” 江拂雪仿佛看穿了梁萧的心思，双手叉腰，一脸神气道：“哥哥是不是怕雪儿被人拐走？绝无可能，谁都别想抢走哥哥的雪儿哦~” 梁萧哑然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如释重负。 “不过，等哪天哥哥想回巴蜀看看了，可不可以带上雪儿……”江拂雪弱弱地问道。 梁萧一愣，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回家看看师父，毕竟是他把我一手带大，只是他让我立下毒誓，不完成他安排的任务，便不许回去见他……” 言讫，梁萧不禁苦笑。 老头子已经年过八十。 等他回巴蜀弹琴的时候，只怕早已天人永隔。 老头子从让他出山的那一天起，师徒二人就有如此觉悟了。 江拂雪“哦”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外面又传来玄卫的急报。 “侯爷！关陇贵族常破浪、王破军、林式来访！” 闻言，梁萧霍然起身。 他们总算坐不住了。 第217章：犁庭扫穴 御书房内，段云衣翻阅奏折，陷入沉思。 巴蜀和大楚的第一批盐已经沿着河道运出去了，这是朝廷与两家第一次合作。 巴蜀公孙家目前还是大周无力收降的势力，只能先拉拢。 因为寝宫的事，段云袖今天都不敢来见她，只是让飞云转述。 沐琴雪发现，这公孙月正在色诱梁萧，似有所图。 公孙月作为巴蜀元帅最疼爱的孙女，主动接近梁萧，已经代表了巴蜀对梁萧的态度。 兹事体大，段云衣便召集群臣商议。 沐平代表老定国侯，和诸葛晖、玄卫统领们一起参议此事，最后一致认为，应该稳住巴蜀。 既然公孙月这么接近梁萧，如有必要，以后段云衣可册封公孙月为郡主，让公孙月勉强可以和段云袖并嫡，或者让梁萧将公孙月立为平妻。 按大周目前皇室成员仅存二人的情况，册封军阀的孙女为公主，并不合适。 让其他人迎娶公孙月，也不合适，公孙寻风和公孙月都不可能答应。 但这么一来，她的妹妹就委屈了。 沐琴雪和诸葛芸跟段云袖义结金兰，段云衣倒还可以接受自己的妹妹和她们并嫡。 公孙月的话……以后梁萧能顶得住这个女人的枕边风？ 沐琴雪一个人在梁萧身边，只怕对付不了此女。 “去通知丞相，让诸葛芸早些回京吧……” 此时，梁萧正在家中设宴款待林式、常破浪、王破军三人，与会者还有顾平休和白勤，二人是梁萧名义上的左膀右臂。 席间，常破浪与王破军注视正在与林式相谈甚欢的梁萧，心中颇有些担忧。 关陇贵族也有自己的想法。 梁萧的横空出世，是出乎意料的变数。 林式敬了梁萧一杯之后，终于直奔主题。 “兰陵侯，你对朝廷与北胡的关系，怎么看？” 众人纷纷停箸，看向二人。 关陇贵族拜访梁萧的目的，所有人心知肚明。 梁萧道：“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王破军微笑道：“兰陵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行动才能代表一切。当年迁都之祸，北胡满载而归，朝廷也只能忍辱，被动防守，不思北上复仇，寒了多少将士的心！” 白勤与顾平休一言不发，看向王破军。 换作一般人，如此言论早被那些大世家弹劾妄议。 常破浪附和道：“当年我们几家也有不少子弟饮恨沙场，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令尊甚至因为败军之罪而被查封了兰陵侯府，值得么！” 梁萧道：“那时大周新败，国库捉襟见肘，防守也是不得已为之。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有心与北胡一战，只不过碍于军备不全，尚需一些时日。” 林式失笑道：“当年诸葛丞相也是这么跟我们几家说的，但后来，大周防守了十几年，只能任凭北胡时常南下劫掠。那些大世家甚至有意与北胡媾和，何其可笑！遥想当年，大周有高祖，武圣，兰陵侯，所向披靡，何等威风。谁能想到，几十年后的大周会是如此奴颜婢膝！” 常破浪咬牙道：“我常家有千名武士随令尊战死沙场，自武朝时期，关陇一带饱受北胡肆虐，最黑暗的时期，十室九空！我常家一定要杀尽北胡将士，将北胡永远逐出漠南！” 林式皱眉道：“你们再这么保守，我林家可要提桶跑路了。” 常破浪道：“怎么就保守了？你想怎地？” “当年北胡入侵关陇，扬言把身高超过一个车轮的人尽数斩杀，现在我们复仇，把他们灭族，把他们的人头做成漆器，不过分吧？” 常破浪语塞。 王破军道：“兰陵侯，我们都是粗人，只知道有仇必报。关陇军团有心与朝廷一起北上讨伐北胡，报仇雪恨，奈何朝廷一直偏安一隅……” 顾平休皱眉道：“偏安一隅？王少，请注意言辞！” 王破军咧嘴一笑，道：“不是么？南有大楚，北有北胡，东边海域还有倭国海贼，东北又有高丽。大周执掌中原，却不能进取，与偏安一隅何异？兰陵侯，令尊与我们的长辈当年壮烈殉国，还被北胡枭首示众，这你能忍？？” 面对事实，顾平休无言以对。 梁萧微微一笑，侃侃而谈。 “国仇家恨，自然要报。但诸位可曾想过，如果大周现在就举倾国之兵北上，与北胡决战，最后能得到什么？这些大世家可是蠢蠢欲动，恨不得国内空虚。即使不考虑这些，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与北胡决战，如何能保证必胜？” “唯有军备齐全，军制改革，后勤完备，一战而定，方可永绝后患。否则，每一次北胡南下被击退，依然可以卷土重来，大周将士却要来回讨伐，疲于奔命，你们关陇难道没有体会过这种困境么？” 众人若有所思。 “家父被北胡戳尸枭首，举世皆知，我梁萧若不能复仇，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但古人尚且明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朝廷若是轻敌躁进，就算能赢北胡，也只能留下民生凋敝、饿殍遍野的国家。” “到那时候，国内兵戈四起，反贼不断，国家四分五裂，若是北胡反过来南下，东北、东海，南方，西南，边境祸患不断，一样生灵涂炭，只会死更多人。如今陛下改革盐政，国库增收，正在改善大周将士的待遇。唯有准备齐全，方可全力一战，不被人趁虚而入。” “那兰陵侯为何邀请拓跋烈赴宴？”林式微笑道。 梁萧道：“自然是希望他能痛改前非，安分守己，不得再与北胡眉来眼去，否则拓跋氏必有灭顶之灾！今后的大周，会肃清一切反贼。大周臣子若不能忠心事主，支持吾皇决议，就换一批人。如你们所言，行动证明一切。难道我与这些大世家还不算势同水火？” 现场沉默了片刻。 梁萧梁萧的话，当然也是说给关陇贵族们听的。 “陛下不顾世家大族的反对，起用我梁萧，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因为，我一定会与北胡决一死战，将来杀入北胡腹地，犂其庭，扫其闾。”梁萧说着，又看向三人，“届时，不知你们关陇贵族有何打算？” 第218章：多多努力 常破浪三人有些惊讶。 他们原本只是想来试探梁萧的态度。 结果梁萧居然有希望他们支持大周北上讨伐北胡的意思。 “兰陵侯希望能将北胡犁庭扫穴？”林式来了兴趣。 梁萧点头道：“然后置郡县，从此纳入大周版图。” “时间？”林式疑惑道。 “五年之内！”梁萧不假思索道。 林式又问：“那兰陵侯如何证明朝廷一定会北上讨虏，而不只是走走形式？” 常破浪和王破军也盯着梁萧，希望能得到满意的回复。 梁萧反问道：“那你们认为，我作为天子红人，兰陵侯府的独苗，明年冬季之前去外地任职，为大周镇守边疆，还奉旨选拔梁家军，能不能证明？” 二人一愣，看向林式，心中惊骇。 真让这小子说中了？ 如今皇室仅存女帝和一位公主，所有人都相信，梁萧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周驸马，甚至大周帝君！ 这样的天子红人，何必去外地任职？ 林式道：“若是如此，我等期待将来能与兰陵侯并肩作战！” 梁萧欣然应允，众人觥筹交错。 宴会结束，林式三人离开后，顾平休不悦道：“侯爷，关陇这群人已成气候……” 梁萧笑着安慰。 “要分清主次矛盾，眼下朝廷需要打压世家夺回权力，还要抗击北胡。关陇有可用之兵。若他们识时务，待日后大周强盛，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归顺朝廷，交还兵权。若他们不识相，我也有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总之，先安抚关陇，但要避免养虎为患。” “其实他们想要的，无非是能在朝堂上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但一个稳定的国家，既不能是军政一体，也不能是崇文抑武，需要一定的平衡。打铁必须自身硬，大周必须足够强盛。” 顾平休总算安心，梁萧又派他回宫禀报。 关陇三人回到客栈之后，心情颇为复杂。 王破军叹道：“原本，咱们受长辈之托，再来朝廷探探朝廷态度，若朝廷一成不变，咱们也可断了念想……这兰陵侯，真的会去燕州么？” “燕州民风彪悍，又是直面北胡的军事重镇，他若对自己有自信，就必须是燕州一带，否则便是草包！”林式斩钉截铁道。 常破浪叹道：“此间事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关陇贵族驻留京城数月，终于动身离开。 诸葛晖了解情况之后，也暗暗松了口气。 “眼下的确应该安抚关陇各地，集中精力巩固国防，训练军队。这些世家但凡能忠心一点，陛下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言语间，诸葛晖也不禁暗恨。 这些大世家，给大周带来太多太多的压力和麻烦了。 关陇会形成今天的局势，也离不开世家排挤。 关陇贵族若是造反，大周也有能力调兵歼灭，但也会因此元气大伤，牵一发而动全身，北胡一定会趁机南下。 而且，这些关陇贵族是比较激进，不过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谋反之举，是没有必要逼反他们。 御书房内。 段云衣听完顾平休的汇报，面露忧色。 “梁爱卿，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去燕州了么……” 顾平休道：“主上，侯爷说了，燕州不容有失，他希望自己在卸任之前，能给燕州留下一支无敌之师！” 段云衣默默点头，不复多言。 现在她担心的，是段云袖。 西宫别苑，女太医黄盈给段云袖把脉之后，道：“暂时还没有生育的迹象……” 段云袖撇着嘴，一脸失落。 几名女太医先后为她诊断过了，她有轻微宫寒的症状，不易怀孕，需要慢慢调理。 “症状倒也不算严重，殿下和兰陵侯多多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行。” 黄盈的话，让段云袖有些凌乱。 多多努力…… 但很快，段云袖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诸葛晖的担忧不无道理。 倘若她或者梁萧其中一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至少还能给彼此留下个子嗣，留下个念想。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她也多了一岁。 兰陵侯府内，段云袖偎依在梁萧怀里，陪他看财报。 这几天她哪里还敢见自己皇姐！ 当然，这几天她皇姐也都不好意思来找自己，以前她经常会来哄自己睡觉。 现在，有梁萧哄她睡了…… 不过，她当时主动向梁萧招供之后，总算保住了柜子里存放的上百条皮鞭。 那些皮鞭，可是她和两个姐姐的心血啊！ “萧哥哥，太医说，我有轻微的宫寒，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怀上……” 段云袖想起什么，红着脸开口了。 梁萧神色一变，抱紧了她：“怎么了？” “没，就是，太医建议咱们多多努力……”段云袖声如蚊蚋。 梁萧哑然失笑。 “那咱们就多多努力，遵医嘱啊！” 段云袖羞得螓首埋在梁萧怀里，不敢吱声了。 “小家伙？” 直到听到梁萧的呼唤，段云袖才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回应。 “嗯~” “以后我会主动点，总之，我什么都答应你。” 听到梁萧的誓言，段云袖心中一喜，柔声答应。 “正月初一，还是咱们俩的生日呢？”梁萧开心道。 段云袖“嗯”了一声，心中越发甜蜜。 她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刚刚好只差了梁萧一岁，生日都是正月初一，连时辰都相近。 可一想到梁萧一生下来便没有了父亲，后来又失去了母亲，段云袖又不免心中一痛，抬头看他。 见他还在翻阅财报，面带微笑，段云袖看得入神。 自己也要保护好他呢，至少不能给他添乱…… “小家伙，今年的新年，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梁萧的话，让段云袖感动不已，道：“萧哥哥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好哇你，竟然物化为夫！气抖冷！今夜为夫定要降服你这妖精！”梁萧终于找到了借口。 “啊？” 等段云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红着脸被梁萧抱走…… 客栈深处，冀北游骑的“影”，龙无双的替身，正在密室之中等待消息。 片刻之后，木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叹道：“林公子说了，目前关陇恐怕无法支持咱们……” 影拍案而起，怒道：“这种软弱无能的朝廷，有什么好，哪怕他们不愿意支持我军，为何就是不愿意自立门户，群雄逐鹿！” “难道，非要把我军推给那些世家，甚至推给北胡不成？” 第219章：迫不及待 “林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关陇并不是一家做主，而是几家共事，群策群力，而且直面大周军队，凡事不能轻举妄动……” 不等来人解释，影怒道：“不过是托词罢了！他们仅仅只是面圣一次，分别拜访了诸葛晖和梁萧一回，便选择离京，一定与梁萧脱不了关系！眼下拓跋氏自身难保，说不定还想出卖我等，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撤退！” 冀北游骑的卧底也随之离开京城。 关陇贵族并没有大张旗鼓离京，但还是瞒不过消息灵通的大世家。 关陇一带因为曾经受过北胡荼毒，如今全民皆兵，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和政治力量。 端木操立即召集公羊氏与独孤家商议。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归顺朝廷，一旦让他们入主京师，掌控全局，咱们几家必死无疑……” “眼下拓跋氏选择明哲保身，是指望不上了，不过他们寄存了五十万两银子在咱们这里，以表诚意，咱们可以拿去，暗中支持天日教豢养部队，适当支持龙无双……” “这梁萧不死，我等皆寝食难安！” “通知各地族民，全力以赴，禁止梁萧的报纸和廉价书籍流入本地！再以重金笼络各地守将，务必夺取守军的军权！” 清晨。 被窝里，梁萧轻轻为段云袖梳理凌乱的青丝，眼里尽是温柔。 他早已深刻认识到，不能以现代人的目光去对待这个世界。 就如段云袖，她比谁都在乎皇室香火的延续，但又不想给他压力，只能偶尔暗示。 但她并不明白，他更担心她的健康问题。 段云袖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梁萧正深情望着自己，回忆昨夜的疯狂，不禁俏脸一红：“看什么呐……”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我要多看看。”梁萧一脸认真。 “就你贫嘴~”段云袖娇嗔着，小猫般往梁萧怀里蹭着。 最近无论梁萧多忙，都会亲自为她做饭，以弥补哪天自己去外地任职，不能久伴。 “萧哥哥到了燕州之后，一定要掌控好军权，提防当地的豪族作乱……”段云袖叮嘱道。 梁萧道：“我不在的时候，顾队长和燕云十八骑可委以重任，还有几位玄卫队长随时候命，万无一失。当然，大周还得发掘更多的将才和策士。” 段云袖放心了，又道：“我我姐姐说，萧哥哥去了燕州，要从那些土豪手里买地嘛？” 梁萧道：“目前土地掌握在那些土豪手里，我不放心，我必须瞅准降价潮，早点回收。我和丞相也讨论过了，想要土地降价，其实不难。” 得到梁萧肯定的答复之后，段云袖神气道：“我姐姐把你给她的三成利润，都给我了，你拿去多买点地吧~” 梁萧一愣，道：“你先留着。” 托大楚那些世家的福，他的书坊开张至今，已经赚取了超过六十万两的净利润。 至于糖酒这些，截至昨天，他光是交给段云衣的利润三成，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四十五万两，也就是说他在这方面的个人利润达到了一百零五万两。 如今他的流动资金都超过一百五十万两！ 这只是不到半年的收获，以后还能再涨。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已经是巨富了。 但梁萧知道，他的资产可能还不到那几个大世家的十分之一。 毕竟，那些世家因为盐引的关系，几十年来赚得盆满钵满。 如此财富，支持着这些世家布局全国，垄断各地产业。 他想靠这点银子打破现有格局，不太现实。 在交通不便的古代，越是远离中央的地方，越难管控。 这就意味着，目前梁萧产业的活动范围，只能在京城和江南一带，想要持续扩张，就需要关陇和辽东各地的支持。 辽东地区的军阀，实际上忠于皇权，只是因为远离京城，平时有自决权而已。 辽东太守的掌上明珠，辽东第一才女阿齐，就是沐琴雪的嫂子，与沐凌霄两情相悦，两家联姻算是天作之合，铸成北境坚固防线。 段云袖道：“这些钱留着也只能发霉，我姐姐的本意，是让我在萧哥哥急需银钱的时候拿出来支持，但我相信萧哥哥一定会妥善安排，亏了便亏了，说不定能用来钱生钱呢？” 梁萧思索片刻，道：“那让你皇姐再派个白勤那样的玄卫过来帮忙，到时候我来安排这些银子的用处，玄卫那边负责经营和收钱。” 段云袖亲昵地亲了梁萧一口。 梁萧看她喜悦的模样，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本想说，用这些钱赚取的收益都归她们姐妹俩，但以她的性子必然要说，她的钱就是他的钱。 还是默默赚钱，不辜负她这点投资！ 段云袖又想起什么，提醒道：“萧哥哥，我现在还没有办法为你打点家业，琴雪姐姐她可以……” “正好，你的这些银子可以让她来打点。”梁萧一口答应，段云袖才满足一笑。 为大周和梁家考虑，她最终还是选择接受公孙月的存在，只要公孙月别危害梁萧和大周就好。 但沐琴雪与公孙月不和，她那女汉子一样的琴雪姐姐，很可能争不过这个柔媚入骨的公孙月。 应段云袖的要求，梁萧一大早便去了一趟定国侯府，说明来意。 坐在一旁的沐琴雪俏脸绯红，听自己老爹和情郎交谈，一时不敢吱声。 “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还要把她接过去给你主持家业。”沐平故作不悦，选择性忽略了长子沐凌霄。 梁萧诚恳道：“是公主的要求。” 沐平惊讶过后，叹道：“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小雪，去了燕州以后，把兰陵侯府当成你的夫家，定国侯府这边你不用操心了。” “爹，娘，孩儿怎么忍心抛下你们……”沐琴雪泫然欲泣，搂紧了梁萧的胳膊，又很快乐得笑靥如花。 夫妇俩齐齐翻了个白眼：“你早就迫不及待了吧！” 他们根本没看出她有什么留念的。 京城第一才女，成功把自己拐到兰陵侯府。 “谁迫不及待啊？” 外面传来了一阵苍老的笑声。 “娘？”“婆婆？”“奶奶！” 第220章：沐老太君 梁萧迅速回头，看到门口来人，略感惊讶。 精神矍铄的老媪，偏瘦，一身朴素缁衣，没有任何头饰，眉宇间硬气不输年轻人，一脸核霭可氢的微笑。 传说中的沐老太君，四十年前大周第一奇女子，竟是如此的朴实无华且慈祥，慈祥得令人害怕。 她手上的那根拐杖，据说是镔铁制品 “奶奶~” 久别重逢，沐琴雪含泪奔向沐老太君，扑进对方怀里撒起娇来。 “诶，奶奶的乖小雪儿！” 沐老太君满脸宠溺，抱着自己孙女安慰的同时，目光转向梁萧。 “你是？” “娘，他就是梁萧……”沐平干笑道。 “哦？”沐老太君一脸惊喜，“这孩子看着就很抗造。” “抗造？”梁萧略感惊讶。 “娘……” “奶奶！！” 父女俩心虚不已，纷纷出言提醒。 沐老太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笑眯眯道：“老身只是一时欣喜，不要介意。” 梁萧：…… 一家四口与梁萧熟络地交谈了起来。 得知梁萧和沐琴雪已经定情，沐琴雪会和段云袖并嫡，沐老太君并不意外。 “不愧是老身的孙女！” 沐琴雪紧张地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梁萧，拉了拉沐老太君的袖子。 沐老太君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你过阵子要去燕州担任太守？” 梁萧点头。 沐老太君笑眯眯道：“正好，孩子她爷爷也在北境，到时候你们可以去找他，他望眼欲穿呢。” “望眼欲穿？”梁萧又是一惊。 怎么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沐琴雪嗫嚅道：“毕竟我爷爷最疼我了，他就希望我嫁个如意郎君呢……” 梁萧“噢”了一声，不复多言。 沐老太君又与梁萧闲聊了一番，见梁萧谈吐不凡，对答如流，气度沉稳，越看越是欣慰，忍不住摸了摸梁萧的头，称赞道：“真栋梁之材，以后雪儿就负责照顾你了。” 梁萧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沐琴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奶奶，年纪大了，不如以前那么谨慎了？ 送走梁萧之后，一家四口聚在一起，沐平夫妇一脸郁闷。 “乖小雪儿，你说，这孩子能扛住你几个巴掌？”沐老太君问道。 夫妇俩差点栽倒。 沐琴雪终于忍不住嗔道：“奶奶！我，我才舍不得打他……” “那可不成！以后你为了他做个贤妻良母是理所应当的，但你平日里还要注意，他若是祸国殃民，或者在外面饥不择食，狎妓什么的，总得教训一顿，再导他向善。他若是变心变节了，辜负的可不只是你，还有公主呢！”沐老太君正色道。 “连老师都对他青睐有加，他才不是那种人~”沐琴雪一脸花痴，又道，“不过，他若是辜负云袖妹妹，我就拿皮鞭抽他~啪~” 沐老太君这才放心，和沐琴雪默契地眉来眼去之后，微笑道：“既然连诸葛丞相都看好他，那便再好不过了！等你们去了燕州，带他去见你爷爷，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到时候，京城定国侯府这边就准备价值一百万两的嫁妆，怎么样？” “那要看爹娘的意思~”沐琴雪美滋滋的。 沐平夫妇只是点头，齐声道：“这是作为对梁萧的补偿。” “补偿？”沐琴雪顿时拉下脸来。 她爹娘一直认为，梁萧娶她是羊入虎口…… 毕竟她爷爷的妻管严往事历历在目，这个统御万军的定国侯，在自己妻子面前怂得跟孙子一样。 因为沐老太君回家的关系，沐琴雪没有马上住进兰陵侯府，而是在家陪自己奶奶。 不过沐琴雪每日还会阅览梁萧派人送来的账本和财报、产业明细。 京城公羊氏酒业已经被兰陵酒肆彻底击垮，被迫撤出。 定国侯府在梁萧的支持下，进购绝大部分的白糖，转售全国各地，公孙家能进购的白糖大约只占十分之一，依然赚得盆满钵满。 梁萧在定国侯府的协助下，把酒肆扩张到京城周边一带的城镇，报纸也定时护送。 若不是考虑泄密的风险，梁萧甚至想把报社开到外地，就地取材，方便快捷。 报纸问世几个月，京城百姓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平均三到七天一期，每期报纸的内容质量堪比书籍，装订在一起，当成一本书来看也没问题，堪称物美价廉。 各大世家只能雕刻木板，终究还是没能研究出活字印刷术和雕版印刷术。 端木家的工坊里，端木云青铁青着脸，看着桌上一堆字迹模糊的纸。 “问题是出在油墨吧？我们就算不知道梁萧用的是哪种材料，但根据探子情报可以断定，版面用的是铜板和普通木头。把油墨调制一下，我就不信做不出来！” 此时的端木云青几乎崩溃。 他们在京城的书业已经被梁萧摧垮，只剩下工坊，与空壳无异。 手抄的书，就算降到成本价，也卖不出几本了。 没有人喜欢动辄卖六百文甚至一千文以上的书。 兰陵书坊的书，只需要一两百文。 梁萧，这个曾经被自己抢走未婚妻的败犬，不到半年就咸鱼翻身，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周诗仙，还成了巨富！ 相比之下，他这个被家族捧起来的京城大才子，早已无人问津，甚至成了全城百姓的笑料。 他的妻子南宫宁，如今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因为他作不出哪怕一篇能与梁萧媲美的诗词歌赋。 端木云青越想越恨，对着身后的管家歇斯底里地咆哮。 “京城不方便下手，梁萧又去江南布局报社和糖坊……派人去江南，不管用什么手段，半年之内，我要得到完整的制糖技术和报纸技术！” 下午，朝会。 段云衣当众宣布，暂时恢复几名拓跋氏九品到七品之间的京官。 端木节等大臣兴致缺缺，不露声色。 段云衣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秀眉一蹙。 自从拓跋氏被打压之后，这些世家看似噤若寒蝉，实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向她抗议。 消极配合。 朝堂上决定的事，让他们去执行，他们也互相推诿，借口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 段云袖压下心头的怒意，当众宣布。 “朕有一事，需要与众卿家商议。兰陵侯梁爱卿可堪大用，朕有意让他历练，担任州郡太守，众卿家意下如何？” 百官一愣。 “外调？？” 第221章：多方猜疑 惊讶之后，百官反应不一。 以梁萧如今的身份和才貌，以后当个驸马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那些世家肯定会出言反对。 只要让梁萧一直立功，或者混一混官场资历，当驸马就是时间问题。 但如今有拓跋氏之事在先，段云衣册封梁萧为驸马，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这时候还有必要外调么…… 端木节、公羊云等人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女帝会把梁萧安排在哪里任职呢？ 段云衣注视着台下百官，众人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众卿家认为，梁爱卿去哪里任职好呢？” 话音刚落，端木节等人纷纷出言。 “关陇！”“西域！”“巴蜀！” 段云衣秀眉一蹙，一脸无语。 他们甚至不屑于掩饰一下对梁萧的恶意。 这些地区，哪个不是龙潭虎穴？ 巴蜀和关陇的太守向来是本地军阀势力推举的，如今的朝廷管控无力，鞭长莫及。 除非将来挥师西进，把这些地区完全收入囊中，牢牢掌控。 诸葛晖率先出列，道：“陛下，臣认为，江南人杰地灵，各地安稳且富庶，正适合梁萧大展才华。” 果然是想安排梁萧去江南！ 世家大臣们心头一凛。 一旦梁萧去了江南，大力发展他名下的产业，还得了？ 到时候江南的酒业、糖业、报社，全都要被他垄断。 而且，女帝在江南安插梁萧这么个心腹臣子，以后若是让梁萧掌控江南，与京城遥相呼应…… 公羊云第一个出列反对。 “丞相此言差矣，江南各地太守管理得好好的，怎可让其他人画蛇添足？依我看，送梁萧去辽东或者燕州就不错！” “燕州苦寒之地，他是兰陵侯府的独苗，万一有个闪失，朝廷如何对得起兰陵侯当年壮烈殉国？”诸葛晖不以为然道。 端木节等人也纷纷出列，据理力争。 他们即使提前收到梁萧要去江南的消息，就算此事板上钉钉，他们至少也不希望梁萧那么顺利。 段云衣不耐烦了。 “丞相府和吏部那边，讨论一下吧，朕希望尽快安排此事，毕竟大周眼下急需人才。” 散朝之后，端木节带领吏部众人去了丞相府，双方争执不休。 段云衣回到寝宫，神情罕有的严峻。 这一次的试探，让她明白了，江南的形势也不太妙。 军权在手并不意味着掌控一切，这些世家完全有可能煽动当地的豪绅和贫民，四处起义。 只不过，如今大周朝堂还有他们一席之地，官位带来无形且巨大的便利，足以让他们容忍梁萧的挑战和帝王的脾气。 接下来，就交给梁萧和丞相府了。 梁萧了解朝会情况之后，只是一如往常，并无任何变化。 此事急不来，毕竟段云袖还没有怀上，梁家军的旧部也需要训练。 倒是诸葛晖动员了丞相府众人，与吏部众人争论一下午，互不相让。 公孙家商会第一时间了解了情况。 “女帝要将他外调江南？那位‘族民’不是说，他要去燕州么？？” 公孙月一脸茫然。 她联系不上那个神秘的族民，也不敢去联系，以免暴露。 但公孙寻风明确告诉她，要相信此人判断。 “就算这牲口有意去燕州，女帝也不可能同意的吧？万一他死在燕州……”公孙月犯难了。 公孙家的商会正在往燕州运米，这也是那位神秘族民的意思。 “小姐，那咱们到底该怎么布局？”公孙令一脸纳闷。 公孙月深思熟虑之后，咬牙道：“就往燕州大量布置产业，不改了！” “为何是燕州呢？”公孙令罕见地追问。 公孙月犹豫片刻，哼哼道：“因为他心怀天下咯……” 公孙令无言以对。 在公孙家众人看来，梁萧去江南不过是锦上添花。 但去燕州这种地方，若是能改善民生，加强防备，那就是雪中送炭！ 公孙令再三确认了公孙月的命令之后，开始动员公孙家商会的车队，带上人员和资金前往燕州。 公孙令离开后，公孙月独自坐在院子里，忸怩不安。 随她二姐送来的家书里，还有她爷爷的书信。 按照卓明峰的意思，公孙家既然没有把握限制梁萧的发展，便应该与梁萧有一定的利益捆绑，甚至联姻，以博取江拂雪的好感。 毕竟，他们不与梁萧合作，定国侯府等势力也会找他合作，等于把利润拱手相让。 也就是说，她爷爷不反对把她嫁给梁萧，换江拂雪回家探亲，只是让她便宜行事…… 此事，她的爹娘还不清楚。 现在公孙月的心情极其复杂。 换作以前，她一定火冒三丈，回到家里要哭闹一回，让她爷爷收回成命。 这一次，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甚至有些期待，梁萧是不是真的如那位族民所言，会去燕州…… “我才不做妾呢……”公孙月喃喃自语，眼里满是委屈。 妾是没有地位的，悲惨一点的，甚至会被送人。 梁萧即将外调的消息，很快也传遍全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议论此事的声音。 “兰陵侯不在京城当驸马么？”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定国侯府，沐老太君正与沐琴雪闲聊。 得知梁萧的志向之后，沐老太君也不禁欣慰，道：“跟他爷爷和武圣颇有些相似，沉稳，又以天下为己任。” 沐琴雪忧喜参半。 喜的是，她的爱郎能被自己奶奶这样的人认可。 担忧的，自然是梁萧的安危。 京城是最安全的，但梁萧告诉他，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为了段云袖，他更不能坐在京城享福，必须走出去，亲手训练一支军队，改善北境的国防，为将来大周的强盛发展做足准备。 他既为报仇雪恨，也为那个把自己身心托付给他的姑娘。 第二天清晨，城南军营外面守着一支规模超过五百人的羽林军，专门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只是练个兵而已，至于让咱们看门？” 羽林军众人面露不悦。 他们是奉命来给梁萧看门的，以防梁家军训练的消息泄露。 阅兵台上，梁萧望着底下两千四百梁家军，声色俱厉。 “诸位入伍至今一月有余，每日苦训，任劳任怨，很好！” “从今天起，练习战阵！” 第222章：巨弩 台下梁家军将士们无不振臂欢呼：“战阵！”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除了踢正步、负重跑步，就是按照诸葛定的严格指示操练兵器和行伍。 经过诸葛定的严厉指导，不到两个月，他们就感觉自己似乎脱胎换骨了。 无论是精气神还是身体素质，都算得上精锐，至少能保证令行禁止，行动同步，不会一团乱。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以顶尖精锐的标准入选。 但他们缺少经验，也缺少对军阵的掌握。 而现在摆在他们周围的：战马，战车，大盾，长枪，强弓劲弩，重甲…… 种种配置，无一不是在证明，他们即将成为大周真正的精锐之师。 梁萧摊开自己手上的阵图，神情严峻，威严豪放的声音传遍四方。 “从此刻起，诸位必须明白，一旦上了战场，必须绝对服从命令，不容置疑，以旗号为准，各队长领兵作战！大周皇朝第一支新式军队，将从这里诞生！各队听令！” 顷刻之间，军营里鼓角连天，尘土飞扬，惊得外面的羽林军纷纷靠近观看，却被门内的玄卫挡下。 “吾皇有令，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尔等各司其职！” 面对高一级的玄卫严厉呵斥，羽林军也不敢得罪，只能继续守备。 …… “他练起来了？？” 端木家众人收到消息，如芒在背。 “快让吏部阻止梁萧去江南！” 一旦梁萧掌握一支精锐军队，无论去哪里都是无往不利！ 但眼下中央的形势利好梁萧，对世家是不利的。 他们并不反对梁萧外调，甚至乐见其成，反对的只是梁萧去江南。 江南富庶，远离中央，对世家而言无异于乐园。 那里聚集了他们几代人的财富和产业！ 吏部和丞相府争论到第二天，也没能争出个所以然来。 反而是当事人梁萧，该吃吃该喝喝，该陪老婆暖被窝，和段云袖小两口的如胶似漆。 这段时间，公孙月居然都没有登门造访，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实在顶不住这个姑娘乖巧又楚楚可怜的模样，总觉得似曾相识，所以心有不忍，生怕看见她流泪，即使明知道她另有所图。 段云袖告诉他，她可以接受公孙月，只是公孙月一定不能有异心。 对他而言，公孙月是剑族的人，既然立场不同，剑族与公孙家割据巴蜀，他断然不能让段云袖和沐琴雪受委屈。 江拂雪还要跟他一起离京。 目前，他只在京城具备天时地利，一旦出了京城，便是危机四伏，公孙家趁虚而入，予取予求，甚至图谋掳走江拂雪，都不是没有可能。 保护亲人，是他绝不退让的底线。 现在，梁萧正抱着段云袖，听她讲解燕州的风土人情。 小两口一直在珍惜离别前的时光。 外面传来了顾平休的通报，诸葛晖在军器监等待梁萧。 梁萧一到军器监，诸葛晖就带着工部尚书杨陵、玄卫统领杨陵等人迎了出来。 “梁萧，按照你之前提供的床弩设计图，现在床弩已经做出来了，一起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改造的地方？” “如此迅速？”梁萧又惊又喜。 诸葛晖解释道：“有些床弩的材料，原本就已经备着了，就算不用来制作你这种床弩，也会做传统床弩的。” 梁萧恍然。 杨陵等人眼里满是期待。 他们忠于皇权，于公于私，都是希望大周强盛起来，方能保全子孙。 比如杨陵，只是寒门出身，曾经就不受这些大世家待见，全靠世祖和诸葛晖保全，才能施展抱负。 大周现在很需要守城利器，威慑北胡的骑兵和其他蠢蠢欲动的反贼。 诸葛晖的连弩可以密集攒射，但射程太短，适合击杀登城部队。 为了梁萧提供的这种床弩，女帝特地安排玄卫看护，诸葛晖和杨陵亲自督造，杜绝一切泄密的可能。 众人跟在司马陵身后，来到一处空旷的校场。 校场中央宽阔的指挥台上摆放着三架巨型的床弩。 梁萧凑近一看，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起来不错！” 每架床弩都是用三只巨型大弓合并而成，弩弦厚度超过成年人的食指，利用绞轴的转动才能拉动。 这种大弓，一般人是无法单独拉动的。 众人上台之后，观察巨弩，颇有些惊骇。 这是前所未有的新式军器，体型是传统床弩的两倍以上！ “真的拉得动么？”杨陵问道。 一名玄卫解释道：“杨尚书，我们刚才派玄卫测试了，如兰陵侯所言，起码要三十个人一起合作，才能拉动！” 杨陵郁闷道：“那岂不是太耗费人力了？” 玄卫嘿嘿一笑，指了指远处：“您看看！” 众人顺着玄卫的手指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杆长枪一样的弩矢，深深钉入远处的墙壁！ “是从这里发射出来的？”诸葛晖惊喜道。 司马陵见诸葛晖都难掩激动，立即安排三十名玄卫一起拉弓。 众人这才发现，这种床弩所用的弩矢与长枪何异？ 箭头就相当于锋利的枪头，箭身则是常用的硬木。 “咯咯咯……” 三十个人平均分布在两侧绞轴，合力转动，发出沉闷且规律的声响。 “射！” 随着玄卫一声令下，离弦之箭迅速射向远方墙壁，几乎嵌入整个箭身！ 诸葛晖等人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竟有如此威能？？” 能把一杆长枪一样的弩矢射进坚固的城墙，这……得是什么样的杀伤力？ “能射多远？”司马陵作为玄卫统领，平日里阴鸷沉稳，令人望而生畏，这一次罕见地有些急切。 杨陵道：“如此威能，以老夫保守估计，射程恐怕超过五百丈！” 司马陵呼吸一滞，迫切道：“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 梁萧和诸葛晖也赞成司马陵的提议。 床弩被玄卫们推到校场以北的演武场，此地是外军专用的营地，目前正好没人，适合测试。 “咯咯咯——” 巨弩绞盘一松，又一杆箭矢朝着四里之外的城墙激射而去，带出一阵破空之声！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这支巨箭落在了城墙前方不远处，射穿一根圆柱。 “居然能射得这么远？？” 第223章：军器 众人望着被射穿的圆柱，震撼良久。 就连梁萧都有些惊喜。 他提供的新式军器，其实就相当于宋朝时期的三弓床弩，只是他结合现代力学原理还原出来，与原型有些出入。 设计图没什么问题，能把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重点在于弩弦的材料。 按照大周和大楚的度量衡，一丈约为2.4米，一里约为500米。 大周的弩弦，质量极佳，制作出来的普通床弩也有二百五十丈的有效杀伤射程。 用来制作这种杀器，简直是天作之合！ 玄卫测出距离之后，骑马赶回来汇报：“射程超过三里加三十丈！” 1572米？？ 梁萧大喜。 “有如此利器，何愁守城不利？？” 众人惊叹不已。 诸葛晖捋着长须，微微颔首，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甚好，甚好啊！梁萧，你不妨给这武器取个名字？” 梁萧略加思索，道：“丞相给它取个雅号，如何？” “诶！老夫可不能居功！” 不等诸葛晖说完，众人一一附和梁萧，梁萧又坚持让诸葛晖取名。 诸葛晖推辞不过，沉吟片刻，道：“此弩需要三十个人转动绞盘才能拉动，其威力有如八牛之力，就叫‘八牛弩’，如何？” “妙哉！”众人交口称赞。 八牛弩的出现，超出了大周对于现有军器的认知。 玄卫又送来几张新式大弩，众人细细端详，有些不解。 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似弓非弓，弩身三尺二寸，弦长二尺五寸，箭木羽长数寸。 就连箭矢都是特制的。 “这也是兰陵侯新制的？”司马陵越发期待。 他作为玄卫统领，只是负责安排玄卫督造，本身当然不如梁萧他们那么懂军器设计。 梁萧看向诸葛晖。 诸葛晖若有所感，连忙道：“这回可别让老夫取名了，老夫会觉得羞耻，羞耻啊！” 梁萧微笑道：“那就叫神臂弩吧。” “好名字！咱们赶紧测试一下！” 见识了八牛弩的威力，这回众人只是随口称赞，便迫不及待要测试神臂弩，希望能有更多惊喜。 这一次由梁萧亲自示范，取来神臂弩，拉满弦。 “咻！” 弩箭闪电般射向远方，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定在三百步之外的箭靶上！ “这……这是弩箭？”众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周现有的弩，近程威力更在弓箭之上，但射程有限。 神臂弩的出现，再一次突破他们对弩的认知。 “兰陵侯居然正中靶心，难道您以前用过神臂弩？”司马陵惊讶道。 对于这位未来驸马爷，私底下他是心甘情愿使用敬语。 “凑巧射中。”梁萧摇了摇头，又试射五箭，只有第五箭射中靶心，其余几箭接近箭靶。 “不得了啊！如此射程还能有如此命中率……”杨陵惊叹不已。 三百步之外的箭靶，他们这些老人甚至看不清楚，只是听玄卫描述才知道。 梁萧同样喜出望外。 大周的一步相当于1.5米。 战场上的弓弩当然不可能保证百发百中，但必须尽可能保证不瞄准不发射，因为战机稍纵即逝，自己重新拉弦备箭的时候，敌军的骑兵可能就已经杀来了，或者敌军的箭雨已经后发而至。 三百步之外还能保证准头，意义非凡！ 当然，他仿造的神臂弩比宋朝记载的神臂弩射程略少一点。 玄卫们跃跃欲试，一个个吃力拉弦，几十把神臂弩陆续开射，破空之声连绵不绝。 几百步之外的箭靶已经倒了一地。 “丞相，杨尚书，兰陵侯，这神臂弩一般人拉不动啊……”玄卫们惊喜之余，又不免有些焦急。 如果在战场上用这种神臂弩，会影响射击效率。 诸葛晖不假思索道：“以后分派两人，一人上箭，一人上弦射箭，组合起来。如此神物，一把神臂弩可抵十把传统弩！” “不错，单人操作的确不太合适，毕竟战场上的弩手还要穿戴装备，携带箭囊，多有不便。”梁萧点头道。 众人恍然。 这神臂弩，的确配得上双人组合！ 两种新式军器的问世，让忠于皇权的老臣们万分喜悦，诸葛晖从始至终都是笑容满面，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有八牛弩和神臂弩威慑远敌，连弩射杀登城部队，今后守城效率定然事半功倍！” 诸葛晖与司马陵等人看着玄卫操作，越看越是喜欢，情不自禁，开怀大笑。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段云衣听说之后，也不禁惊喜失态。 “能在三里之外射穿圆柱？是，是他设计出来的么？” “是呀！陛下，兰陵侯真乃神人也！” 林端激动得面红耳赤，那表情，仿佛八牛弩是他设计出来的。 “真厉害哦，他是上天送来拯救大周的么……”段云衣喃喃自语。 段云衣经过短暂的喜悦与叹息之后，毫不犹豫下达命令，由玄卫督造，利用府库现有材料，先增设两百架八牛弩，三千架连弩，五千把神臂弩，同时收集材料，以待日后增产。 三种新式军器，秘而不宣，外界并不知晓。 梁萧并没有沾沾自喜。 仅凭这些武器，或许守成有余，进取必定不足。 尤其是八牛弩和连弩，不适合带进大漠。 要保障大周部队的野战战斗力，还得看单人军器。 长弓和大弓，正在批量制造，只是需要时间才能成型。 光驯弓一项，都不是什么轻松活。 等他外出赴任，或许长弓和大弓也已批量生产。 目前京城的铁产量有限，需要再等外地运来，方能大规模制作铠甲，按梁萧的那种思路。 梁萧从军器监回到家中，告诉段云袖这些好消息。 段云袖开心得无以复加，扑进梁萧怀里。 “哎呀，我们的兰陵侯真乃神人也~” 梁萧听着段云袖娇声撒娇，也不禁失笑，宠溺得将她抱在怀里，却不料段云袖突然转身脱离他的怀抱，以手掩嘴，呕吐起来。 梁萧神色一变，连忙上前。 “难道……” 第224章：你的希冀 西宫别苑，梁萧和段云衣坐在一旁，神色焦急。 算算时间，从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开始，距今已有两个月了，段云袖的月事也迟迟没有来。 太医黄盈正在给段云袖把脉。 段云袖还不时掩嘴作呕。 片刻之后、 “陛下，兰陵侯，公主殿下她，有喜！！” 寝宫里回荡着黄盈激动的笑声。 段云袖瞬间霞飞双颊，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羞怯地望着远处的爱郎和皇姐，目光游移不定。 梁萧愣神片刻，立即上前抱紧段云袖，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紧张。 段云衣看着恩爱的两人，眼圈微红。 她的妹妹，为她，为他，付出和承担太多太多了。 这些本是她应尽的责任…… 现在段云袖有了，但她还年轻，能承受生育之苦么…… 段云衣立即派飞云去通报诸葛晖，不过半个时辰，诸葛晖便赶到了西宫别苑，一脸欣慰。 “殿下一身所系，乃皇室香火之延续，请务必安心养胎，万万不能动了胎气……” 这一刻，诸葛晖俨然成了个老妈子，喋喋不休，千叮咛万嘱咐小两口。 小两口全程只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感动不已。 老丞相如此失态，相当罕见。 诸葛晖和飞云等人随段云衣去了御书房等候梁萧，留给小两口独处的空间。 房间里只剩下小两口了。 段云袖被梁萧抱在怀里，始终红着脸，不敢吱声。 “娘子？” 听到梁萧的呼唤，段云袖才用仿佛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回应：“嗯……” “这是咱们的孩子，爱情的结晶。”梁萧仿佛在自言自语，随即咧嘴一笑，笑声拉得老长老长。 段云袖段云袖眼里多了几分爱意，点点头，掩嘴一笑。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傻愣愣的样子。 这是他们的孩子！ “你对咱们的孩子有什么希冀么？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梁萧问道。 段云袖柔声道：“只要孩子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都好~” 说完，段云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如果孩子都像你一样聪慧，俊美，那就更好了~” 梁萧心中一动，又一脸认真，问道：“那你对为夫有什么希冀么？为夫一定为你做到，即使前路有千难万险！” 段云袖一怔，注视着梁萧，见他认真又温柔的样子，越看越是喜爱，靠在他怀中，吴侬软语。 “往后你也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天底下的好姑娘有的是，只要不危害你和我皇姐，你喜欢就好，只是……你不许逛窑子~” 梁萧闻言，哑然失笑，越发心疼，往她额上猛亲了几口。 “遵命！娘子大人！” 这一刻，段云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相比之下，生子带来的恐惧与担忧已是微不足道了。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正好给你惊喜！”梁萧笑道。 “什么呐？”段云袖好奇。 “到时候再告诉你！”梁萧笑道。 段云袖努了努嘴，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好奇，乖巧答应。 御书房里，段云衣注视着面带喜色的梁萧，心中五味杂陈。 即使要当爹了，他还是如此，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成熟。 他是未来大周的国之柱石。 自己能做的，就是立他和自己皇妹的孩子为储君。 诸葛晖沉思许久，忍不住道：“梁萧……” 不等诸葛晖说完，梁萧就拍着胸脯保证道：“丞相，我懂的！以后上了战场我小心谨慎，绝不冒进！” 诸葛晖想起自己以前说过不会再提此事，老脸一红，悻悻道：“连老夫的心思都瞒不过你呢……” 段云衣看在眼里，抿嘴一笑。 他分明是在照顾这个老丞相的面子呢！ 诸葛晖回去忙碌了，飞云等人也奉命退出御书房。 房间里只剩下梁萧和段云衣。 段云衣道：“爱卿，朕会信守诺言，以后你们的孩子就是储君……” 梁萧道：“陛下，她们娘俩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段云衣道：“你这就准备离京了？” 梁萧道：“要尽快。” 段云衣为难道：“不能先陪她和孩子，等孩子出生么……” 作为公主，又是孕妇，段云袖肯定不能跟去燕州，尤其是眼下燕州还天寒地冻的。 梁萧摇了摇头。 “眼下只有京城是安定的，北胡一日不除，北境一日不得安宁。正因为要对她和孩子负责，臣更不能坐视北境饱受北胡袭扰之苦。唯有国家安定，臣才能放心陪伴妻儿。” 段云衣默默注视着梁萧，一时失神，思绪仿佛来到了北境战场。 他运筹帷幄，安定四方。 他指挥若定，统御千军。 他横枪跃马，斩将夺旗。 有朝一日，他是否能靖平四海，功成名就，回来时万民夹道？ …… 回过神来，段云衣见梁萧正看着自己，俏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 “话虽如此，朕还是希望，至少你能偶尔回来看她，至少她临盆的时候若有你陪伴会更好……” 梁萧点头道：“臣尽量！” 第一印象看着梁萧离去的背影入神，直到房门关上，段云衣才回过神来。 心里莫名的有点小小的酸楚…… 江拂雪和沐琴雪得知段云袖有了身孕，又惊又喜，结伴入宫陪伴段云袖。 房间里，段云袖对沐琴雪道：“琴雪姐姐，要不，你先嫁给萧哥哥，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皇姐再封你为公主，招他为驸马，然后我也嫁给他？” 沐琴雪瞬间俏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当然开心，只是我不想你再委屈，何况你已经有了身孕……” 段云袖心领神会，感动之余，也不再坚持，点头道：“等你们见过你爷爷，他会想办法的。” 沐琴雪罕见的忸怩，连声答应，看着段云袖轻抚着的肚子，羡慕不已。 自己和梁萧同岁，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完婚，也生一个呢…… 江拂雪看着段云袖的肚子，陷入沉思。 从段云袖与梁萧发生关系开始，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现在，她只能为公孙月和公孙家祈祷了。 委屈自己的哥哥，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也决不允许！ 幽州以南，冀北游骑山寨。 龙无双与十方道长望着满天飞雪，心生惆怅。 “度日如年呢。”龙无双神色平静。 十方道长微微颔首，没有点破。 复国大业，何其艰难！ 这是他们两人的执念。 “老师，拓跋俊正在悄悄抽调幽州以北各地的米商，咱们也有米商在里面，该如何行动？” 第225章：赤血 十方道长不假思索道：“咱们也撤走米商，等待指示！” “那我燕赵子民岂不是有饿殍遍野的可能……”龙无双罕见的犹豫了。 只有单独面对眼前长者，他才不是那个冷酷铁血、笑看风云变的少帅。 “米商撤离，是向拓跋氏表态配合，但不会撤出幽州，留待指示，大有可为！这也许是个机会！” 龙无双若有所悟：“听你的，不会错！” 冀北游骑控制的米商，也陆续撤离幽州以北。 回家的路上，江拂雪和沐琴雪同乘一辆马车。 “大姐姐，雪儿求你件事~” “好啊~”沐琴雪不假思索答应。 江拂雪恳求道：“二姐姐有喜的事，能不能不告诉公孙家三小姐？” 沐琴雪笑道：“此事当然不能外传，刚才你二姐姐也千叮咛万嘱咐呢。你是不是担心大姐姐跟那个小狐狸精怄气，拿这事逼她知难而退？” 江拂雪撒娇道：“还是瞒不过嫂子~” 一听到“嫂子”，沐琴雪顿时心花怒放，美滋滋道：“放心，大姐姐会跟她公平较量，让她乖乖做小！毕竟，我奶奶也是祖籍巴蜀呢~巴蜀女人的手段，这小狐狸精会，我就不会么~” 可怜的三小姐，正在公孙家商会画圈圈诅咒梁萧晚上睡不着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梁萧家的大小两魔头盯上。 今天梁萧没有回家，只是让江拂雪去定国侯府做客几天，陪陪沐琴雪。 深夜，西宫别苑。 段云袖笑醒之后，扭头一看，梁萧正坐在桌旁捣鼓着什么。 “萧哥哥，在干嘛呢？”段云袖好奇道。 “你快睡，不许看，春节惊喜！” 段云袖被梁萧罕见的孩子气逗乐了：“好好好，都依你，早点休息嘛~” 清晨，段云袖醒来才发现，梁萧一直坐在床边，桌子也被挪过来，上面摆放着一些图文。 “萧哥哥没睡么？”段云袖撇起了嘴。 梁萧陷入沉默。 “怎么啦？”段云袖有些担忧。 梁萧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我怕睡觉的时候踹到孩子。” 段云袖噗嗤一笑，感动不已。 孕妇是需要人照看的，所以他就一直守在床边，等自己醒来，他就能放心去睡了…… “萧哥哥不能这么劳累，让例行守夜的玄卫婆婆们照顾我不就好了？” 梁萧叉腰道：“第一个晚上当然需要为夫亲自照顾。” 段云袖无言以对，深深地望着梁萧，情到深处，又忍不住吻了他一下，展开撒娇攻势，赶他去睡了。 清晨的燕州，一支商队从南方官道走出二十里后，又调转方向，朝着东北边疾驰而去。 为首的精瘦汉子正在挥舞马鞭，指挥十几辆马车。 “这批好货无论如何都必须送到大元帅那边，沿途会有北胡部队提供补给，不必担心！回去之后，人人重赏！” 车队里的北胡车夫们纷纷欢呼：“谢大元帅！谢队长！” 就在此时，车队停了下来。 队长怒然咆哮：“不是都说了，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 话音刚落，队长微眯着眼，眺望远方。 原来是一群人骑马朝这里赶来，马匹还配备皮质的马甲，人人蒙面。 队长察觉来者不善，当即下令：“戒备，绕道！” 车队众人纷纷取出手弩。 那支骑兵部队逐渐接近，队长远远看见了首领。 穿着棉袄，戴着面罩，腰悬长剑。 最吸引人的，是对方的那双眼，灿若星辰，细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令人惊叹。 他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眼睛。 仅仅只是一双眼，就足以让他惊艳到窒息，面罩下的容颜好不好看，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 猛然间，队长想起了什么，呼吸一滞。 不等他扣动弩机，马上的首领身影已经一跃而起，借着战马极速冲锋的势头，与自己的一跃之力，瞬间落在队长面前。 等这名北胡队长回过神来时，已被一剑穿心，血流如注！ 他活了半辈子，从未领教过如此恐怖的速度，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 恐惧和剧痛侵蚀着队长的理智，让他下意识低头一看。 将自己一剑穿心的这柄剑，通身赤红如血，表面映射如血残阳之余晖。 “你是赤血……” 队长回光返照般剧烈挣扎了两下，瞳孔迅速涣散，失去生机。 上百骑兵，一击得手，刺杀整支车队，牵住受惊的马匹。 众人翻箱倒柜之后，震惊失色。 “头儿，发现两箱银票和几车铁甲、金银，这价值得有三十万两起步！” 首领只是点头，就在马背上取出纸和一支自制的炭笔，奋笔疾书。 片刻之后，首领亮出自己写的字。 【财物救济百姓，铁甲送去京城丞相府，不许公孙家和剑宗收购。】 众人似乎见怪不怪，齐声欢呼： “遵命！” 队伍搜索完毕之后，首领又以那名北胡队长的鲜血为墨，就在马车上留下两行字。 【北胡奸细已受天诛。】 【赤血剑。】 犹豫了片刻，首领又在署名前面添了“兰陵”二字，重新看一遍，又随手用鲜血将这两字涂掉。 众人带着截获的赃物一路赶回东边的山寨。 这山寨里有数百青年男女，皆蒙面持剑，为五湖四海之侠客。 见首领带队回来，众人纷纷鞠躬。 “首领辛苦！” 首领只是点了个头，便径直返回自己的帐篷。 桌上摆放着一叠报纸。 放在最上面的一期，被翻到了诗词栏目。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在诗的下面，讲述的是当初交流会上梁萧的致辞内容。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首领只是翻阅报纸，一言不发。 又有一份报纸提到了兰陵侯在兰陵修桥补路，增设工坊，促进当地发展，给兰陵百姓安排了更多活计。 直到目光落在“兰陵侯夫人”的字眼上，首领眼帘微垂，睫毛轻动。 就在此时，一名秀丽女侠带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满脸激动。 “首领，兰陵侯又有新作了！” 首领接过报纸，翻到第二页，饶有兴致看了起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真是少有的咏梅佳作，也许是他曾经郁郁不得志时写的，首领觉得呢？”女侠笑道。 首领只是点头，又取来毛笔，在纸上留下一行清秀的楷书。 【这里你的声音最好听，能不能帮我念一遍洛神赋？】 女侠见字一愣，心疼地看了首领一眼，连声答应。 三天后，回到燕州的拓跋俊坐在密室里，生平罕见的暴跳如雷。 “那批货，又让赤血剑劫夺了？！” 新春已至。 第226章：礼物 大年三十，万家灯火，欢乐成海。 京城之夜有如白昼。 公孙月坐在商会大堂，看着一桌年饭，心情惆怅。 以前她都是在巴蜀和家人过年的，这一次只有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 剑沧浪最近还离京了，过节对他而言微不足道。 她的小妹还在兰陵侯府，她刚才去拜年了，还撞上沐琴雪也来拜年。 考虑到过年不宜动气，她和沐琴雪默契地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争风吃醋，都是规规矩矩的，很正式。 碍于身份，两人也都没有留下来吃饭，各自回家，路上也默契地没有互相白眼。 然后，没了…… 段云衣遣散集体贺年的百官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西宫别苑。 梁萧和江拂雪去定国侯府拜年之后，都在这里陪段云袖，沐琴雪也在。 看到温馨的众人，段云衣只觉得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与坚定。 要保护好这份难得的温馨！ 姐妹俩相依为命，这几年每逢过年都只能两个人一桌吃年夜饭，不管她们怎么招呼，玄卫们都不肯一起上桌。 这一次，饭桌上多了梁萧他们三个。 一桌山珍海味，众人其乐融融。 姑娘们轮流以茶代酒，只有梁萧放开了喝月明酒。 段云袖有喜之前，他只在拓跋烈、关陇贵族的那两次应酬放开喝酒，其余时间鲜少再喝。 沐琴雪已经下定决心为梁萧戒酒，尽可能不喝。 饭后，众人跟着梁萧来到广阔的后院。 “哥哥说他给二姐姐准备了新年礼物！” 江拂雪一脸兴奋。 姐姐们也不禁期待，看着院子中心的一排纸箱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姑娘们面带疑惑。 梁萧让她们站在原地，自己过去拆封，点燃引线之后，回到众人面前，观察情况。 引线燃尽，纸箱猛地一震！ “嘭~” 一声闷响，纸箱上方飞出一物，直冲云霄。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天空中不停绽放绚烂的烟花。 “这是？” 玄卫们一脸惊骇。 段云衣已经提前通知他们，不必大惊小怪。 但是，他们的主上和公主殿下，这会儿也是一脸茫然呢？ 姑娘们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纷纷惊叹：“好美~” “这是我最近准备的烟花。”梁萧这才解释道。 最近他费了不少工夫，悄悄准备了这几箱烟花。 这里还没有诞生烟花爆竹，起初梁萧也有些意外，直到他了解了硫磺价格。 这个世界，有“一两硫磺一两金”的说法。 似乎是因为这里地理分布与他的故乡略有不同，硫磺相当少见，产量也低得可怜。 所以，烟花爆竹只怕是没有机会推广了，过年放一次还行。 “烟花嘛？” 段云袖看着天上，眼眸里映出烟花绚烂的绽放。 “那这烟花可有名字？”段云袖道。 梁萧见她目光迷离，略加思索，道：“就叫三生烟火吧！” “三生烟火？蛮好的名字，有什么含义么~”段云袖连连点头。 梁萧道：“就是，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段云袖俏脸一红，娇羞回眸，看了梁萧一眼，低下螓首。 “嗯~” 旁边的三个女孩子看在眼里，快要酸掉牙了。 江拂雪一脸欣慰，自己猪一样的哥哥原来是会拱白菜的。 沐琴雪一脸羡慕，恨不得早点过门。 段云衣一脸复杂，欲言又止。 烟花燃尽，良久，段云袖才平复心情，柔声道：“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其实真正的新年礼物也不止这个。”梁萧笑道。 “还有？”众人一脸期待。 梁萧走向烟花旁边的箱子，取出几个木盒，抱回来放在桌上打开。 众人凑近一看，原来是几个陶制的圆球。 圆球的，居然还有一枚可以转动的圆球！ 再往里面，还有一枚能转动的…… 整整五层！ “怎么做到的？”段云袖惊喜道。 就连见惯生死的飞云等玄卫，远远看到梁萧拨弄圆球，也不禁好奇，朝梁萧投去惊讶的注视。 梁萧道：“这是鬼工球，我亲手烧制的。” 说着，梁萧将三枚鬼工球推到段云袖面前，道：“也是给你和咱们的孩子准备的礼物。” 段云袖把玩着鬼工球，欣喜不已：“萧哥哥总是能想出这些鬼斧神工的东西~” 梁萧微微一笑，又给江拂雪和沐琴雪一个：“这是给你们的。” 江拂雪和沐琴雪一人接过一个把玩，满眼惊艳。 梁萧又拿着最后一个鬼工球，交给段云衣，道：“陛下，这……” “朕不用的……”段云衣道。 “臣还给丞相和小芸，已经琴雪的家人也分别准备了一个。”梁萧道。 “姐姐，都是一家人了！”段云袖故作不悦。 见妹妹不开心了，段云衣连忙接过鬼工球，也把玩了起来，越看越是喜欢。 这是他亲手烧制的…… “鬼工球，能在大周推广么？”段云衣道。 梁萧点了点头，解释道：“其实臣只是取巧，在几层材料之间放了几层纸隔开，烧好之后，再让里面的纸化为灰烬，工艺简单。不过，明年再推广吧？” “哥哥是希望咱们能先人一步，享玩一年的鬼工球！” 江拂雪一语道破。 众人莞尔。 段云衣的目光又落在远处的大箱子上。 还有？ 梁萧走了过去，从箱子里取出三个走马灯，放在桌上，点燃灯内的蜡烛。 轮轴随之转动，剪纸的剪影借由烛光投射在屏上，上面的人马循环走动。 “这是走马灯！借助灯烛产生的热力驱动轮轴。”梁萧微笑道。 段云袖，江拂雪，沐琴雪，三人满眼直冒小星星。 “爱卿什么都会呢……”段云衣称赞道。 “陛下过奖了。”梁萧道。 段云衣只是悻悻看着陪段云袖玩走马灯的梁萧。 他是文武全才。 和鬼工球一样，梁萧又给众人各准备了一套走马灯。 段云袖收到了三个，象征一家三口。 梁萧陪伴家人，过了一个格外开心的新年。 “可惜，糟老头子不在这里……”梁萧心中仍有些遗憾。 这对姐妹，可是他的亲孙女啊。 新年夜，公孙月的不眠夜。 直到第二天，江拂雪才带着阿婆来公孙家商会拜年。 第227章：外调 公孙月看着一脸乖巧的江拂雪，心中一动，道：“小妹，二姐她已经订婚了，等着咱们回去之后就正式成婚呢。” 江拂雪故作不悦道：“三姐，大过年的，就不要提回家的事了，晦气。” 公孙月默默点头，但越想越不对劲。 晦气？？ 江拂雪又道：“三姐，你答应嫁给我哥哥，我陪你吃年饭，好不好？” 公孙月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难道我就值一顿饭么？？” “三姐你搞错因果关系了。”江拂雪一脸委屈。 “何出此言？”公孙月不解。 “你之前就答应嫁给我哥哥了，所以我才陪你吃年饭，这是回馈。”江拂雪解释道。 但在心里，江拂雪却自言自语着：“你不要不识好歹！” 公孙月眉头一颤，居然无言以对。 她只是答应江拂雪，自己努力一下，怎么就成了要嫁给梁萧？ 但考虑到“家里的安排”，公孙月也没有反驳她什么。 江拂雪又从阿婆手里拿来盒子，从里面取出走马灯，点好灯烛，道：“三姐，这是我哥哥送给你的礼物，他亲手画的~” “给我的？” 公孙月看着转动的剪影，美眸之中尽是惊奇。 点灯就能走马？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得到江拂雪肯定的答复之后，公孙月这才伸手去接：“那我就不客气啦！” 见江拂雪一脸不舍，公孙月又道：“这该不会……是你哥哥送给你的吧？” 江拂雪道：“当然不是！不过，三姐，你接了走马灯，可要努力一点，早日嫁给我哥哥哦，毕竟你年纪不小了~”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三姐嫁给你哥哥呀……”公孙月哼道。 “因为我哥哥需要好多好多的贤内助！”江拂雪眉头一挑。 “好多是多少？”公孙月眼神疑惑。 “三五十个吧~” 江拂雪淡定的回应，让公孙月当场石化。 阿婆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江拂雪这才笑道：“开玩笑啦~三姐不要泄气~三姐其实心地善良，我哥哥不会讨厌你的~” “我才没有泄气……”公孙月哼哼道。 江拂雪解释道：“我哥哥说了，等他功成名就，他要回去他师父，到时候我们兄妹俩就能回巴蜀去啦~” 公孙月美眸一亮，险些泪奔：“真哒？” 江拂雪点了点头。 “我发誓，我哥哥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三姐要支持他功成名就！”江拂雪提醒道。 公孙月微微点头，心安理得玩起了走马灯。 “三姐会为了亲爱的小妹努力一下的……” 闻言，江拂雪心中暗自得意。 收了她的走马灯，还想跑？ 送走江拂雪后，公孙月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唏嘘：“这小丫头心思还挺多……” 江拂雪回到家中，如实告诉梁萧，自己把走马灯转赠给公孙月了。 看着愣住的梁萧，江拂雪低着头，乖乖认错。 “雪儿怕她一个人在京城孤单，就送了她……” 梁萧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无妨，等有时间，哥哥再给你亲手做一个。” 江拂雪心中感动，连连摇头：“哥哥有这份心意就好了，要忙正事~” 梁萧只是微笑，记在心里。 院子里，梁萧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岁。 “算算时间，一个多月，白河这小子也快到辽东了吧？” 梁萧看尽飞雪，自信一笑。 正月初二，百官入宫参加新年的第一次朝会。 梁萧也以给事中之职，获得临时参会资格。 “梁爱卿的去处，众卿家可有讨论出个结果来？” 吏部众人纷纷道：“臣等认为，梁萧应该前往西境，或巴蜀，尽展其才！江南行政稳定，各地太守政绩斐然，无须画蛇添足！但丞相府一意孤行，非要推荐梁萧去江南！” 诸葛晖朗声道：“梁萧未及弱冠，便如此惊才绝艳，假以时日，必是国之柱石，自然不能轻身涉险！诸位大人，居心叵测啊……” 端木节等人依然据理力争，不肯退让。 段云衣终于开口：“丞相所言极是。” 世家大臣们知道段云衣偏向诸葛晖和梁萧，仍不肯罢休。 “众卿家不必争论了，朕想听听梁爱卿的意见。” 段云衣罕见的威严，群臣肃然。 每当到了这时候，鲜少有人敢触她霉头，出列便是挨一顿斥责。 梁萧朗声道：“江南人杰地灵，臣理应为陛下延揽人才。” 端木操等人咬牙切齿，又不敢出声反对。 他们早已预料到梁萧会如此选择，但还是希望能堂而皇之阻止。 不能任由梁萧南下江南！ 世家在那里的影响力本就不比京城。 若是梁萧去了江南，又有大楚的才子佳人鼎力支持…… 以后江南的人才只怕不会想起公羊氏和独孤家了。 “不过，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臣身为大周臣子，理应为吾皇分忧！” “更何况，臣尚有国仇家恨，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臣请北上燕州历练，望吾皇批准！” 大殿内一片哗然。 主动去燕州？ 端木操等人松了口气，纷纷点头：“燕州也好啊！” 段云衣道：“朕能理解梁爱卿忠孝之心，但朕如何忍心将你送去严寒之地……” 公羊云连忙出列道：“陛下，梁萧他人高马大，身子硬朗着呢！” 诸葛晖皱眉道：“诸位大人不妨讨论一下，如何保障梁萧的安全。” 公羊云等人恨不得梁萧赶紧去燕州，纷纷道：“自然是听陛下安排，丞相意下如何！” 诸葛晖没话说了。 段云衣道：“既然梁爱卿有心为国分忧，又是忠烈之后，朕岂能辜负你拳拳报国之心？” “便即刻下诏，任命梁爱卿为燕州太守，北境参军，燕州一地军政大权，以及人事任免，咸决于梁爱卿！” “这怎么行呢！陛下！”端木操等人纷纷反对。 “那就让他去江南吧，那里安全，朕也无须担忧。”段云衣道。 群臣顿时哑火了。 他们现在最希望的，是梁萧赶紧离京！ 梁萧不管去哪里，都比赖在京城好！ “吾皇庇佑之恩，臣感念于心，但臣与北胡有不共戴天之仇，请求北上燕州。”梁萧语气恳切，就差声泪俱下了。 段云衣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诏书传开，八百里加急率先传去燕州。 第228章：神驹，神戟 经过报纸的宣传，京城百姓无不感慨。 “兰陵侯放着安逸的京城日子不过，跑去燕州，可见陛下和诸葛丞相都没有看走眼，他当得起诸葛丞相的赞誉！” 街头巷尾尽是百姓称赞。 不过女帝给他军政大权一应处理的特权，相当于让他掌握燕州一地的生杀大权。 当天，秦百里、林修、秦勋等人，以及段云衣为梁萧安排的一部分文官，聚在梁萧院子里，细谈燕州之行，以及众人的官职任免。 他们都决定跟着梁萧去燕州好好干一场，就算不能名留青史，至少不能愧对百姓。 得知消息的公孙月，也心情复杂。 “他真的要去燕州？” 燕州相比京城，实在是太贫瘠了，还要面对北胡的侵扰。 如那位族民所言，他真的去了…… 一旁的剑沧浪叹道：“燕州那边传来侠客的消息，以后铁甲不卖咱们了……” 公孙月道：“为什么？” “最近此事被她发现了，她本就不赞成此事。”剑沧浪叹道。 “她不是和剑族关系匪浅么？”公孙月秀眉一蹙。 铁甲，是好东西。 “这是她托人转告的字条……” 剑沧浪将一张字条递到桌上，公孙月定睛一看。 【我看了报纸和书籍，想来，大周也不是没有希望。】 字迹清秀。 兄妹俩陷入沉默。 三天后，燕州的通告震惊全城。 兰陵侯梁萧，天子红人，要来燕州担任太守！ 密室里，拓跋俊冷笑道：“果然如我所料，他一定会来燕州，也只能来燕州！米商应该已经撤干净了！我要这燕州民不聊生！” 燕州以北，深山之中，侠客营寨。 侠客首领正在帐篷里，翻阅兰陵书坊出版的书籍。 这灿若繁星的眼眸，带着几分求知欲，是何等勾魂夺魄。 “首领，兰陵侯居然要来燕州担任太守，协助定国侯抗击北胡！” 平时为她念诗词歌赋的女侠，欣喜地冲进帐篷，手里拿着一张通告。 她惊诧抬头，眼里满是不信。 直到看完通告，她的眼帘微垂，若有所思。 “据说兰陵侯是想报国仇家恨，也想给燕州带来安定，就像对咱们兰陵一样！”女侠仍是难掩激动。 她只是点点头，眼里多了几分喜悦。 “咱们以后也有机会见见这位兰陵侯呢！”女侠又道。 闻言，她先是一愣，又摇了摇头，拾起桌上的琴箫，黯然离开帐篷，带着那女侠去了空荡荡的马厩。 这马厩后面挨着山林，山林的北边是广阔的草原。 她一手探入面罩，口哨声响起，山谷之中传来一阵炸雷般的嘶鸣。 片刻之后，一大一小两道白影闪电般掠到她面前。 是一大一小，两匹通身雪白的野马，肌肉紧实。 赤红的双眼，直勾勾注视着她，威风凛凛。 小马已有大周常见的战马那般体型，大马更是马过她们的下巴。 “托首领的福，白龙影已经摆脱了生育之后的狂躁，不可思议呢！”女侠感慨不已。 从武朝时期就存在一个传说。 草原上的马王，白龙影，奇迹般地代代相传，但刚烈暴躁！ 谁能想到，这对马王母女会对一个女子百依百顺，俨然把她当成了主人！ 她只是走上前，轻轻抚了抚两匹马的鬃毛。 两匹马享受般眯起了眼，咧着嘴，似乎开心得很。 片刻之后，山谷里响起箫声，婉转悠扬，空谷传响。 女侠看着远处吹箫的背影，也不禁入神，只觉得心疼。 她已经无法说话了。 吹口哨和吹箫，是她仅有的倾听自己声音的方式。 吹箫一结束，两匹马便回到马厩里面吃草去了。 女侠由衷称赞：“连性子如此刚烈的马王都能毫无保留信任您，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您更好的女子了！” 她只是取来一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留下一行清秀字迹。 【那两位兰陵侯夫人，就很好。】 女侠正要回应，却见她已远去。 夜间，梁萧正在西宫别苑陪伴怀孕的段云袖，听说段云衣召见，便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段云衣和诸葛晖以及玄卫统领们等候多时，众人一脸肃然。 感受到气氛与往常不同，梁萧心中疑惑。 “梁爱卿，丞相，随朕去一趟太庙。” 众人一路护送段云衣来到太庙，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借着烛光，梁萧的目光落在正中央的兵器上。 巨大的石台上横放着一杆形似方天画戟的武器。 通身银白，全长超过一丈，头部的所有部位都锋利无比，就连连接两侧戟刃的支架，都如刀口般锋利。 梁萧可以肯定，若是挥舞此戟，无论是挥砍、横扫、刺击，还是收势，都能像割草一样杀人。 这件武器，是罕见的神兵利器！ 梁萧不曾见过此戟，却再清楚不过了。 这就是他们梁家的传家之宝，老头子曾经专用的杀器。 天龙破城戟！ 传闻，此戟大开大合挥舞之时，犹如一条银白天龙冲破危城，由此得名。 “你应该清楚他的来历。”段云衣看了梁萧一眼，低声道。 梁萧点头道：“此戟，不是早就已经陪葬皇陵？” 诸葛晖解释道：“如此神物，又是绝世凶器，一来，高祖与世祖皆不忍心埋没了它；二来，它也不是合理的陪葬品。二位先皇的意思，是等有朝一日将此戟交到心怀天下的人手中。” “不过……”诸葛晖说着，突然笑了笑，“它有点重，啊哈哈哈！” “此戟重达五十斤，不是一般人能够挥舞的。”梁萧点头道。 “那，你可以么……”段云衣突然问道。 “臣一试便知！”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梁萧来到石台边，神情肃穆，一手提起天龙破城戟。 很沉。 演义评书里动辄几百斤的人用武器，当然是不现实的。 上百斤的武器，也只是用来练力气和武举考核的。 战场上真正的武器，依据大小和形制不同，其重量少则一斤出头，多的也鲜少能超过二十斤。 因此战场杀伐不是往往一招半式就能分出结果，再加上有铠甲护身，有时甚至会鏖战几个时辰，持久力更为关键。 五十斤的武器，一般人挥舞几下就精疲力尽了，更别提把它带到战场上去。 对梁萧而言，非常趁手。 第229章：神像 “呼呼~” 众人看着梁萧肆意抡动，毫不费力，暗暗称奇。 武圣的传奇，也只有诸葛晖和几位老臣历历在目。 开国兰陵侯与武圣，二位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力大无穷。 如今的梁萧，有武圣风范。 “不愧是兰陵侯之后，武圣亲传！” 不过，梁萧这武圣弟子的身份也已经向段云衣坦白，段云衣倒没有过于惊奇。 梁萧向玄卫要了一根铁棍，架在石台上。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梁萧高举神戟，全力一击—— 声如裂帛！ 那根手臂粗的铁棍就这么被神戟轻松斩成两段！ 众人再看神戟，刃口处依然锋利无比，没有任何缺损！ 梁萧如获至宝，心中狂喜。 一般的铠甲绝对顶不住这一戟！ 这是他有生以来用过的最趁手的武器。 这世上果然存在着一些超出他认知的材料。 段云衣终于也看呆了。 这家伙……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 “如此神戟，会不会太重了？对战马会不会也有负担？”司马陵和飞云表达了担忧。 他们作为玄卫统领，自然了解马战。 一般的重武器也就十斤左右，战马当然可以负重。 五十斤，相当于增加了一件铁甲的负重。 梁萧和诸葛晖只是神秘一笑，异口同声：“不必担忧！” 只见梁萧一手旋动戟头，将戟头取了下来。 天龙破城戟没有了戟头，就变成了一杆枪头锐利无比的银枪。 “什么？” 连玄卫统领们都吃了一惊。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银枪靠近枪头的地方有一些螺旋，这戟头里面还暗藏玄机。 梁萧的心里也同样是惊讶的。 戟头与戟身既像榫卯，又像螺丝。 他也只是听老头子提起过这传家之宝。 但是天龙破城戟这种内部结构，在这个时代还是罕见的。 如此强度的金属，又需要什么样的材料才能将它熔化、塑形？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心仪的武器！ “梁萧，神器也算是物归原主，但你要清楚，这本来是陪葬品。陛下之所以将它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冲锋陷阵，而是为了确保你在战场上更加安全……” “还有，此戟从前朝开始便已存在，你要领会止戈为武的道理，不可脸上无光……” 段云衣看着突然喋喋不休教导梁萧的诸葛晖，似笑非笑。 这个老丞相，总是担心他因为轻敌躁进，战死沙场！ 天龙破城戟归还梁家，诸葛晖也算是了却了她父皇和皇爷爷的心愿。 梁萧回到西宫别苑，继续陪伴段云袖。 等他去了燕州之后，小两口聚少离多，他只觉得愧疚。 家与国，又是不能兼顾。 好在段云袖有一个拿命宠她的皇姐，能无微不至照顾她。 第二天，梁萧亲自监督梁家军的训练。 诸葛定也接受诸葛晖的建议，准备随他前往燕州。 “去了燕州之后，诸位时刻备战，一如既往令行禁止，决不容许骚扰百姓！” 梁萧话音刚落，底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 “悉听尊命！” 梁萧欣慰地扫过众将士。 就连狄安娜送过来的十七号和十八号，也融入了梁家军这个集体，任劳任怨。 狄安娜得知他前往燕州赴任的时候，特地来给他拜了个晚年，满怀敬意。 鸿胪寺里，维斯提醒狄安娜：“兰陵侯随时会去燕州，您要怎么办？难道还要跟去燕州？” 狄安娜合上书本，道：“维斯爷爷，我最近看完这么多大周典籍，还有报纸，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肤浅了！” “肤浅？”维斯一愣。 狄安娜一脸崇敬，道：“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嫁给英雄，兰陵侯也的确是最佳的选择……但我在了解了他与武圣、武君的事迹之后，我才明白了，一直以来我只是在供奉神像。” 维斯苦笑道：“您是说，兰陵侯在您心中可能是神像，而不是对象？那您打算和谁联姻？” 狄安娜道：“联姻只是政治手段，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只要我们为大周作出足够的贡献，一样能加深两国友谊。更何况，如今大周也注意到了天日族的存在，比如天日教……大周也愿意与北胡一战，相当于为我们牵制了天日族的盟友。” 维斯明白这位公主殿下一向特立独行，也没有反对。 与此同时，玄卫保护着白河，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终于来到辽东。 一行人灰头土脸，为了让自己更加逼真一点，都是一路风餐露宿，甚至没有洗澡。 如今的白河相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脸上还有几分恐惧。 “大人，那个拓跋亭也不是简单角色，你们一定要装得像模像样的……”白河担忧道。 “我们现在是拓跋烈的死士，有问题吗？”玄卫队长道。 “没问题！上吧，按兰陵侯说的，越狼狈越好……” 拓跋亭正在家中热着一壶沧海酒，惬意享受。 自从沧海月明在辽东打开销路，富人们争相购买，供不应求。 梁萧的沧海月明出货量迟迟不提上来，让这些爱酒的辽东人士寂寞不堪。 沧海月明在辽东市面上，已是一酒难求。 “这梁萧也是个蠢材，明明可以趁着这股热潮，在别人仿制之前加大出货……不对，按照堂弟对他的评价，此人可能是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不担心技术外传，就如报纸和廉价书籍……”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亲卫急报。 “主人！白河求见，说是有生死攸关的急事必须禀报！” 拓跋亭一惊，当即出去迎接。 门口的白河等人灰头土脸，邋遢不堪，满脸恐惧。 拓跋亭皱眉道：“白河，你在搞什么鬼，先去给老子洗个澡！” “来不及了！拓跋大人，出大事了！昏君找了个借口，说是刑部发现大少爷他也参与了二少爷谋反作乱之事，让老爷他招来大少爷，彻查此事，但大少爷迟迟没有回家，拓跋氏被抄了！！” 说着，白河从袖中取出拓跋烈的宝玉，哀嚎道：“老爷连夜带上几名核心子弟逃离京城，还让我带着信物来原话转告您！” “朝廷找到借口对家族下手，我带走部分族民，现在已经在逃亡路上了，你不走更待何时？事起仓促，根本来不及写信，特派白河传口信，以此玉为证！” 第230章：叛逃 看到拓跋烈的宝玉，拓跋亭神色大变，接过来细细端详之后，瞳孔猛缩！ “确实是我叔叔的宝玉，假不了……” 拓跋亭震惊过后，不顾白河浑身臭烘烘的，抓着他棉袄的领子，愤怒咆哮。 “现在拓跋氏到底怎么样了？！” 白河哀声道：“只怕大部分来不及逃跑的族民已经被抄家灭族了……” “真的假的……我拓跋氏韬光养晦至今，怎么会沦落至此！”拓跋亭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外面又有亲卫送来急报。 “主人！朝廷那边送来公文，已经送到辽东的衙门，白河贩卖私盐，已被定罪通缉！” 拓跋亭大吃一惊，接过公文一看，又看了白河一眼，叹道：“这的确是京城刑部的公文！难怪叔父急急忙忙叫你来找我，你平日里爱干净，如今却是这般狼狈，也的确苦了你了……” 白河哭丧着脸道：“大人，老爷让咱们赶紧跑，再不跑，咱们命都要没了！！” 拓跋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咬牙道：“我在辽东好不容易经营这么多年，如今却要因为两个堂弟，功亏一篑……罢了！跑吧！你怎么办？” “您平安了，奴才得马上回去通知老爷他们啊！！”白河哀嚎之后，又好像想起什么，摸了摸袖子，一脸尴尬。 “大人，奴才身上的银票已经……” 拓跋亭会意，随手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丢给他。 “我立即去北胡，你回去通知我叔父，早点过来，共谋覆灭大周！！” 情况危急，拓跋亭不得不连夜收拾细软，带着家人逃离了辽东。 白河也装作行色匆匆，离开辽东。 官道上，玄卫们确认四周无人，才调转马头，回到辽东。 第二天，辽东太守府就发布通告。 “安北将军拓跋亭通敌叛国，畏罪潜逃，即刻缉捕党羽！” 被拓跋亭抛弃的府上众人不明所以，尽数落网。 辽东方面又八百里加急通知京城。 玄卫完成任务，也带着白河离开了辽东。 众人终于可以在辽东痛快搓一回澡。 路上，白河恳求道：“军爷！我表现得还可以吧？那解药可不可以……” 玄卫队长笑眯眯道：“根本没有解药。” 白河瞬间面如土色。 马车里响起了玄卫队长的笑声。 “其实你根本没有中毒，兰陵侯他给你吃的是假的七虫七花丹，每次我给你的解药，都只是换了颜色的同一种药丸而已！” 白河欲哭无泪：“原来如此……” 玄卫队长提醒道：“就算你没有中毒，如今木已成舟，没有朝廷保护，拓跋氏和那些世家能放过你么？” “晓得晓得，请送小的回去复命吧，只希望兰陵侯能信守诺言，给我和妻儿留一条活路……”白河叹道。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毕竟你这辈子只要安安分分的，对兰陵侯已经没有危害可言！”玄卫队长道。 “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吧？”白河苦笑不已。 玄卫队长只是笑而不语。 这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 他既是朝廷要犯，又遵照梁萧的安排坑死了拓跋氏，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没有梁萧庇护他的话，光是世家的追杀都够他投胎千百回了。 两天后，拓跋亭叛变的消息率先传到燕州，震惊全城。 “定国侯有令，控制本地所有拓跋氏宗亲！” 正躲在民宅里的拓跋俊收到消息，震惊失色。 “我堂兄叛逃？怎么可能？！” 亲卫紧张道：“千真万确！燕州已经下发公文，正在城里缉捕拓跋氏宗亲，少爷，咱们快逃吧！” “为何他会叛逃，难道辽东那边事发了？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城再说！” 拓跋俊百思不得其解，趁夜收拾藏在民宅里的细软，带着亲信逃离燕州。 才逃出一天，拓跋俊就确认了此事，只觉得气血上涌，险些昏过去。 “你一向行事谨慎，为何要叛逃呢！为何啊！你难道不知道咱们的亲人都还在京城么！！” “先去投奔北胡，我要见他，让他解释清楚！” 消息经由燕州中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同时传向四面八方，提醒各地官员控制本地的拓跋氏族人。 梁萧正在家中，面带疑惑。 眼下北方仍是天寒地冻的，信鸽的效率要差不少，飞鸽传书未必好过八百里加急。 而且信鸽不适合携带重要公文，以免出现意外，打草惊蛇。 他在等辽东的消息。 如果能在离京之前看到拓跋氏彻底倒台，那就再好不过了。 拓跋氏的剩余资产，按最低价估值，超过七百万两银子。 “辽东还没消息？难道是因为天寒地冻，白河跟玄卫他们跑慢了？还是说，中途出事了？” 梁萧颇有些失望。 白河断然不敢泄露消息，毕竟他的性命还捏在那些随行的玄卫手上。 就算中途出现任何意外，也只是打草惊蛇，不能立即扳倒拓跋氏而已，反正拓跋烈已经被段云衣控制在京城。 但如果成功…… “梁萧，我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出发~” 耳畔传来沐琴雪天籁般的呼唤，梁萧回过头一看，面带微笑。 这妮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琴雪，等朝廷的正式公文下发，燕州那边做好整顿，我就可以动身了。” 沐琴雪一脸乖巧道：“我奶奶让我提醒你，燕州本地的望族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你在燕州根基未稳的时候，可不能轻易得罪他们，尤其不能得罪他们的家主，此人在燕州德高望重，对燕州百姓而言，其名望只亚于我老师！” “丞相他也提醒我了，我会便宜行事。” 梁萧点了点头，不待说完，外面就有玄卫急报。 “主上召见侯爷，说是辽东那边有消息了！” 梁萧当即动身前往皇宫面圣。 “吾皇有令：辽东守将拓跋亭叛逃北胡，全国通缉！！”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京城仿佛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段云衣紧急召开朝会。 “陛下！拓跋亭在辽东安安逸逸的，怎么可能叛逃？！” 端木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怀疑。 公羊云等人也纷纷附和：“绝无可能！拓跋氏可是有这么多人待在京城，拓跋亭不可能叛逃北胡！” 此时以诸葛晖为首的众大臣也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连诸葛晖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梁萧这一番布局，居然真把拓跋亭骗得叛逃了…… 第231章：绝策 “铁证如山！辽东太守疑似发现北胡入侵，派人紧急召见时，但已遍寻不得拓跋亭踪影！”刑部尚书眉头紧锁。 “陛下！拓跋亭镇守边疆多年，而拓跋氏还有这么多族民在京城，其中更有他父母兄弟，他怎么可能叛逃呢！”端木节忍不住出言反对。 段云衣冷声道：“众卿家何故一直偏袒拓跋氏？莫非，你们与他们同气连枝，做了一样的勾当？” 现在段云衣别提多开心、多激动了。 辽东那边传来的消息，比梁萧预想的更让她震惊！ 辽东太守，是玄卫能直接带天子信物指挥的。 只是，她还是需要维持表面上的“龙颜大怒”。 “朕为了给拓跋氏机会，只让他们捐点小钱，还让梁爱卿与拓跋烈冰释前嫌。想不到，他们终究还是背叛了朕！” “朕一而再再而三，宽赦拓跋氏，为何拓跋氏却一而再再而三，图谋不轨！” “陛下，可能拓跋亭只是临时有事外出而已吧？”公羊云急道。 他是兵部侍郎，与拓跋亭交情最深，最了解此人。 此人行事沉稳得很，断然不会干出这种足够株连九族的事。 段云衣立即让林端带着一份公文下台，出示众人。 “诸位大人，你们可要看清楚了，辽东的将士搜查拓跋亭名下豪宅，在一个地下室里搜出了两百具私藏的甲胄，兵器无数！”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只有诸葛晖和段云衣默不作声。 这种结果，只是意料之中。 拓跋氏本就图谋不轨，私藏甲胄是板上钉钉的事。 尤其是在远离京城的辽东，藏甲不要太简单。 段云衣只是叮嘱玄卫，要安排辽东将士，把拓跋亭家里和所有可疑的据点统统搜查一遍，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拓跋亭可不像梁萧，有资格拥有私人甲胄。 这份辽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让所有大臣都改口了。 “原来如此，那看来拓跋亭是乱臣贼子了，臣等愚昧……”端木操等人憋红了脸，纷纷磕头谢罪。 段云衣罕见的声色俱厉。 “即刻缉捕全国范围内所有拓跋氏人员，撤换各地官吏！朕要亲自质问拓跋烈，到底是何用心！” 散朝之后，大世家人人自危。 端木操等人面如土色，纷纷回家，希望能尽快与拓跋氏撇清关系。 拓跋氏已然成了灾星，辽东那边如果证据确凿，他们再为拓跋氏辩解，势必连坐！ “妹妹，梁爱卿，情况比你预想的还要好……” 御书房里，段云衣因为兴奋，亲自向小两口讲解情况，眉飞色舞。 段云袖搂紧梁萧的胳膊，自豪道：“我萧哥哥算无遗策~” 梁萧只是谦虚一笑：“成功的关键，其实是拓跋氏本身就图谋不轨。他们若是问心无愧，那拓跋亭就应该主动出面为拓跋氏辩护，来京城说明情况。” 诸葛晖抚须大笑：“所言极是！但若没有你想出如此绝策，朝廷就只能放任他们包藏祸心。梁萧，这一次你居功至伟，就不必谦虚了。” 众人心情愉悦，相谈甚欢。 这一次拓跋亭叛逃，足以将拓跋氏连根拔起。 拓跋氏的官员可以让寒门出身的小官顶替，也可以适当安排一些其他世家的人，最多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如今段云衣杀鸡儆猴，其他世家自然要安分一阵子，不会乱来。 光是拓跋氏的资产，都是一笔巨款。 合理抄家，致富之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把拓跋氏的这笔钱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梁爱卿，你去了燕州之后，朕会支持你组建军器监，生产军器，犒赏士卒，朕相信你的能力。” 诸葛晖也没有反对。 段云衣甚至许诺，会把段云袖的孩子立为太子。 拓跋氏是梁萧出谋扳倒的，现在，段云衣对梁萧的能力更是深信不疑。 梁萧谢过之后，连忙提醒道：“如何处置拓跋氏，陛下应该记得当时的讨论……” 一日之间，京城风云再起！ 拓跋亭叛逃，拓跋氏全族收监！ 祖宅里，昔日的户部尚书拓跋烈惶惶不得自安。 “怎么可能？他为何会叛逃？以他的能力，就算藏着甲胄，也不可能轻易让辽东军队发现才对！” 拓跋烈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双眼无神。 那些甲胄，可是拓跋氏好不容易弄来的，就指望哪天借北胡之力，在辽东起兵！ 现在，拓跋亭功亏一篑不说，还连累了全族！ 一切都完了！ 拓跋俊，拓跋亭，罪行一个比一个严重！ “我拓跋氏隐忍至今，一向滴水不漏，为何一朝失势！” “难道是天要亡我拓跋氏？” 拓跋烈惊惶之际，猛然想起自己和梁萧互换宝玉。 一瞬间，拓跋烈呆若木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一定是梁萧派人用信物去找他，骗他叛逃！！” “但是，就算有信物，也得有亲信带着去找他才对啊……谁能让他信任呢？白河？不，白河已经获罪了！还有谁能被他收买……” 拓跋烈百思不得其解，片刻之后，仰天狂笑。 “不管怎样，拓跋氏完了！砸了！全砸了！！” 拓跋烈就在家中漫无目的地傻笑、行走，蓬头垢面，浑然没有了往日拓跋尚书的气度。 “老爷，咱们在东窗商量的事，看来已经事发了！咱们被包围了，玄卫也过来了……” 拓跋烈的妻子跑来，一脸惶恐与绝望。 “跑不掉了，玄卫就在门外，密道离这里还远……” 拓跋烈嘿嘿傻笑，继续漫无目的行走，突然想起什么，灵机一动，去洗了一把脸。 玄卫统领司马陵亲自带着玄卫和刑部众人进了院子里。 拓跋烈正襟危坐，泪如雨下。 “老臣管教不力，致使拓跋氏连出逆贼，罪无可赦！只是，大周立国以德，陛下宅心仁厚，相信也不会赶尽杀绝……拓跋氏愿意上交所有财产，接受监禁，只求陛下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言讫，拓跋烈伏地痛哭，不能自已。 司马陵一手按着腰间刀柄，冷眼注视拓跋烈。 “拓跋烈，主上有令，羁押拓跋氏全族，抄没资产，不得宽赦！” “陛下真的放过我们了？”拓跋烈一愣。 司马陵冷笑道：“尔等确实是死罪难免，不过，兰陵侯出面说情，主上也觉得言之有理，才决定网开一面。” 拓跋烈喜极而泣，再拜叩首。 “谢吾皇！谢兰陵侯！” 第232章：北境参军 这一刻，拓跋烈心中栗然。 他隐约想明白了，梁萧为什么要留他一命。 御书房里，段云衣喜上眉梢，罕有地笑得很开心。 拓跋氏服罪，相当老实。 拓跋烈知道自己的资产是保不住了，还把资产全部上交，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段云袖连忙拉了拉梁萧的胳膊。 梁萧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皇座上眉眼带笑的美人，与平日的冷漠平静判若两人，惊为天人。 段云衣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芳心大乱，急忙转移话题。 “梁爱卿，如你所言，有拓跋氏这帮人作为阶下囚，那拓跋俊和拓跋亭投鼠忌器。等你到了燕州，若是发现他们在北胡效力，还能以拓跋氏恩人的身份劝降一举两得。” “若他们投降，大周便少了几个心腹大患。若他们不降，朝廷又能名正言顺铲除拓跋氏。甚妙！” 梁萧只是含笑点头。 拓跋俊和拓跋亭当然会发现，拓跋亭中计。 “拓跋氏恩人”这种头衔，不是给这两兄弟看的。 是给天下百姓看的。 一者，做做样子给其他大小世家看，尤其是那些小世家，有招安之意。 二者，大周确实是以德治国的，真把拓跋氏灭族，影响深远，查抄囚禁，段云衣就不必担心招致天下文人不满。 一举两得！ 但不管怎样，拓跋氏的资产归属国库，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些世家大臣，也该老实一阵子了。 拓跋氏的倒台，一夜之间，让各大世家肝胆俱裂。 以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为首的各个世家，纷纷弹劾拓跋氏，以求自保。 他们与拓跋氏之间是有交易，但不会蠢到随便给对方留下把柄。 现在拓跋氏倒台，正应了“墙倒众人推”，何止“树倒猢狲散”而已。 谋反，自古以来就是重罪，没有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反贼说话。 这一天，拓跋烈病倒在家中，茶饭不思。 拓跋氏的祖宅马上也要被查封了，他和族人会被玄卫送进指定的宅院看管，插翅难逃！ 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了，这是给叛逃的拓跋亭留下软肋，让他有所顾忌。 但他更清楚，梁萧很可能不只是忌惮拓跋亭而已，更忌惮他的爱子。 拓跋俊不在京城！ 他更相信，互赠宝玉是梁萧做的一个局。 至于梁萧收买了谁，他也想不通。 能带着宝玉让拓跋亭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第二天朝会，段云衣当众宣布。 “拓跋氏谋反之事，令朕彻夜难眠！如今天下还有多少反贼？朕无从得知！” “梁爱卿乃国之栋梁，丞相百年之后，朕的股肱之臣非他莫属。但京城以外凶险万分，京城与燕州又相隔千里，来回不便。”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有意授予梁爱卿北境参军一职，赐天子令剑，幽州境内，凡五品以下官员犯法违令者，可先斩后奏。五品以上官员犯法违令者，可先擒后奏。” 言讫，段云衣目光扫过震惊的群臣，道：“众卿家意下如何？” 端木节第一个出列反对。 “陛下！如此一来，梁萧在自己辖区不就是土皇帝？若是他滥杀无辜，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北境参军做得好好的，怎可随意撤换……” 公羊云也出声附和。 “陛下，如此只能纵容梁萧成为一地军阀，流毒深远！” 段云衣冷冷注视着二人，一字一顿道：“尔等认为，能为天下万民普及书籍，救济百姓，立誓抗击北胡的梁爱卿，会滥杀无辜？” 端木节硬着头皮道：“陛下！关陇那些家族何尝不是立誓抗击北胡，朝廷管得住他们么？” 段云衣微眯起眼，质问道：“梁爱卿和他们能相提并论么？拓跋氏还有多少余党，尚未可知，你们极力阻止朕保护梁爱卿，居心何在？？” 世家大臣们呼吸一滞，惶恐磕头。 “臣等不敢！” 诸葛晖这才出列，道：“吾皇圣明！梁萧乃兰陵侯之后，满门忠烈，北境又有定国侯照看，是该让他历练历练！” 段云衣语气平静，道：“那就这么定了，众卿家还有什么意见，不妨再提出来。” 端木操等人噤若寒蝉，其他大臣纷纷高呼“吾皇圣明”。 眼下，女帝携清算拓跋氏之威，借此支持梁萧的特权，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毕竟，梁萧也确实是忠烈之后，而不再是罪臣之后了，是“良家子”中的良家子。 梁萧很快被招进大殿。 诏书一下，梁萧也收到了段云衣御赐的宝剑，龙泉剑，作为天子令剑，五品以下，先斩后奏。 如此，梁萧名义上是燕州太守，实际上是钦差大臣。 燕州太守之事，尘埃落定。 京城又有诸葛晖和玄卫统领坐镇，辅佐段云衣掌控大局，至少军权稳定，无须梁萧担心。 夜间，诸葛晖亲自带着诸葛成来拜访梁萧。 “梁萧，你去了燕州注意安全，若是水土不服，就尽快回来，不要逞强。” “还有，老夫已经年逾古稀，若是有个意外，你也务必尽快回京，协助陛下稳定朝堂……” 闻言，梁萧连忙安慰道：“丞相一定长命百岁！” 诸葛晖只是微笑，又道：“东野氏家主为人清正，你到了那里可以和他多多交流，他一定会赏识你，配合你的。” 梁萧郑重答应。 东野氏，曾经是武朝第一大豪族，直到大周立国之初，依然是燕州本地最大的望族。 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姓氏。 春秋时期便有“东野败驾”的典故。 后来东野氏因为朝堂之争，被端木家排挤出权力中心，在京为官的东野氏族人屈指可数。 东野氏在燕州的地位，相当于端木家在京城的地位。 但公羊氏与独孤家、拓跋氏，这三个大世家和东野氏没有明确的利益纠纷，关系尚可。 所以，能不能处理好和东野氏的关系，关乎燕州稳定。 诸葛晖眼里透着几分忧虑。 他固然相信梁萧的能力，但对梁萧的性格没有底。 此子不可以常理度之，一般人若不能理解，势必误会。 比如东野氏的家主。 因为梁萧要去燕州赴任，拓跋氏被清算、梁萧受封北境参军的消息，被八百里加急送到燕州。 第233章：梁萧，你真该死啊 山寨里，侠客们齐聚一堂，讨论最近的大事。 “拓跋氏居然倒台了，不可思议！” “听说兰陵侯马上就要动身来燕州了！好像是因为兰陵侯求情，陛下就网开一面，没有把拓跋氏株连九族！” “兰陵侯不是跟那些大世家势如水火么？为什么他要为拓跋氏求情呢？” “莫非，兰陵侯也会变成下一个大世家？他会因为权势越来越大而忘了初心么？” 正在看书的首领，听到众人的讨论，抬眼看了过来，星眸之中也多了几分不悦。 她身边的女侠哼道：“我觉得兰陵侯有他自己的深意，只要他的所作所为，是为国为民的，咱们就应该鼎力支持！首领，你说对么？” 她一愣，点了点头。 众人若有所思，看向柱子上挂着的一块木牌。 木牌上的诗，赫然是梁萧当日在交流会技惊四座的《侠客行》。 “对呀对呀！” 周围的女侠纷纷附和，一脸仰慕。 她的眼里也多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兰陵侯之名，已经随着诗词和报纸宣传从京城传到燕州，传闻其人风流英俊，还深得诸葛丞相的赏识。 更重要的是，他在未发迹之前就散尽家财救济难民。 后来他更是从自己经商的利润里抽出一成，专用于继续支持救济难民的事业。 那首《侠客行》，更是深得侠客们喜爱。 现在，山谷里的女侠们都是他的拥趸。 “头儿，等兰陵侯来燕州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人群里响起了一名女侠的尖叫。 “我也要去，我也要~” “我也去~” 她陷入了沉思。 去看他？ 合适么？ 京城，军营里。 蒲元和儿子们站在梁萧面前，一脸兴奋。 在梁萧的面前摆放着一百把长刀、一百把佩剑，都是他精心打造的。 燕云十八骑已经有朝廷专门配备的最好的铁甲和皮甲，可以充当重骑兵，也可以转为轻骑兵。 他们的刀也是从玄卫那里匀出来的镔铁刀，但用起来还是不那么得劲。 蒲元这一百把长刀，在阳光下闪烁寒芒。 梁萧指着前面石台的竹筒，微笑道：“试试。” 雷洪一脸期待举起长刀，对着竹筒狠狠一刀落下。 “咔嚓！” 竹筒被劈成两段，里面的铁球滚落一地。 “好刀！！” 底下的将士们纷纷喝彩。 梁萧当众给燕云十八骑各分配一刀一剑，十七号和十八号作为异国客将，武艺高强，又是奉命投效，待遇等同于燕云十八骑，两个人还分别分到了两匹西域好马，一匹备用。 “蒲大师也需要休息休息，目前还有八十套刀剑，还有四百匹陛下赏赐的西域好马。到了燕州之后，行军主簿负责记录表现优秀者，每人分配一套刀剑、两匹好马！” 梁萧话音刚落，底下将士们双眼放光！ 作为军人，谁忍心拒绝一把好兵器和一匹好马？ 蒲元造出来的刀剑，连装满铁球的竹筒都能轻易砍断，到了战场上，敌人如果没有铁甲护身的话…… 梁家军开始兴奋了。 梁萧和诸葛定相视一笑。 当初西域马商乌涂木卖给大周的五百匹宝马，梁萧获得几十匹，剩下的都由玄卫使用。 如今国库充裕，梁家军又去燕州前线，段云衣把余下的战马全部大方送给梁萧，任他分配。 现在诸葛定担任梁萧军团的团长，负责指挥，雷洪担任梁家军大队长，负责带练。 “诸葛团长，你是上过战场的，估算一下，咱们这支部队战斗力如何？”梁萧问道。 诸葛定如实答道：“毫无疑问是一支顶级的精锐，但究竟有多精锐，只有上了战场才能知道！” 吏部的文书正式批下来了，确认梁萧担任北境参军、燕州太守。 拓跋氏倒台带来的连锁反应，让这些世家成了惊弓之鸟，暂时不敢有过激的政见，只能放任梁萧掌握燕州的生杀大权。 “不能任他统管燕州，必须想方设法离间他与东野氏！” 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众人在密室里讨论。 “老爷，江北少儒独孤辰来访！” 端木操等人又惊又喜，立即请独孤辰入内商议。 独孤辰一脸疲惫，叹道：“我听闻拓跋氏之事，又从江北赶来京城，真想不到，还没进城就听说了拓跋氏倒台之事。真不可思议，拓跋氏一向行事沉稳，更有拓跋俊和拓跋亭这对兄弟，如虎添翼，居然会轻易倒台……” “一定和梁萧脱不了关系！”端木云城满含切齿之恨。 曾经毫不起眼的废物梁萧，几乎让他兄弟俩身败名裂，如今更是即将掌一州权柄，与军阀无异，却深得女帝信任。 女帝和公主，曾经是无数世家子弟梦寐以求的配偶。 几个世家都相信，这对姐妹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要考虑的只是花落谁家的问题而已。 但梁萧的出现，改变了这一格局。 明眼人一看就懂，梁萧将来不是帝君就是女帝。 这也是他们恨不得梁萧外调的原因。 让梁萧待在京城，这对姐妹早晚有一人被他拿下！ 独孤辰恳求道：“我独孤家与东野氏关系不错，还请世伯安排一下，让吏部给我任免官职，最好是能去燕州的。” 端木节欣喜若狂：“有你去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公羊敬也在，何愁大事不成！” 独孤辰只是微笑不语，心中苦涩。 他和公羊敬、拓跋俊都在京城的时候，尚且拿梁萧无计可施。 如今拓跋俊逃亡，公羊敬还在江南，他唯有放手一搏。 想起沐琴雪对梁萧含情脉脉的注视，独孤辰就妒火中烧。 “她一定也会跟去燕州的……梁萧，你可真该死啊！” 南阳郡，来访的公羊敬看着诸葛家紧闭的大门，也在咬牙切齿。 他刚刚听南阳这一带的文人雅士说了，诸葛芸似乎也很仰慕梁萧。 这个天仙一样的少女，本是他爱慕两年的对象…… “梁萧，你真该死啊！”公羊敬恨声道。 燕州以北，沙漠深处。 拓跋俊灰头土脸，气喘吁吁。 “我是头一回如此狼狈！梁萧，你可真该死啊！” “去见北胡大元帅！” 第234章：离京 正月十八，京城略有转暖。 京城，北城区。 梁家军和一众寒门学子、小官，已经集结在城外，随时出发。 城楼上，众人正在为梁萧送行。 段云袖与梁萧执手，千叮万嘱。 “你到了那里，注意休养，不可过于劳累，如果水土不服，早些回来……” 梁萧道：“更辛苦你照顾好咱们的孩子，娘子大人。” 段云袖甜甜一笑，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偎依在梁萧怀里，嗫嚅道：“万一你实在忍不住想逛窑子，你……” 梁萧咧嘴一笑，斩钉截铁道：“我就不逛，就不逛！” 段云衣站在她身后，忍俊不禁。 他好像只有面对自己皇妹的时候，偶尔才像个孩子。 沐老太君含泪为沐琴雪整理发辫，叮嘱道：“你已尽得奶奶真传，不要让你爷爷失望……” 远处听力过人的梁萧神色一变，扭头看向这对祖孙，若有所思。 沐琴雪心虚点头，不敢去看梁萧。 段云袖离开梁萧怀抱之后，又看着和家人道别后走来的沐琴雪。 “琴雪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咱们的未婚夫~不要忘了咱们的梦想~” 沐琴雪俏脸一红，连连点头。 段云袖柜子里的上百条皮鞭、红蜡烛，承载的可是她和女帝姐妹的梦想啊！ 现在，他已经不是自己单向未婚夫了，两个人已经订了婚约，只等着以后她和段云袖并嫡，一起嫁给梁萧。 诸葛晖也带着诸葛家众人，给诸葛定送行。 “到了燕州，他若是身体不适，要叮嘱他及时看病，千万不可讳疾忌医，因小失大。如果他逞强又操劳过度，你须及时向京城报信……” 诸葛定听着诸葛晖反复叨念，不停点头，心中感慨。 诸葛晖对后生这般的关心，连诸葛芸都不曾有过。 段云衣道：“梁爱卿，算好时间，你偶尔要回一趟京城，看看她们娘俩……” 梁萧会意，郑重道：“臣尽量！” 姐妹俩只是注视着梁萧，心领神会。 如果北境局势紧张，他是不会回京的。 江拂雪跟在梁萧身后，回头望向城楼下焦急的身影。 马车里的公孙月，透过车窗，正在与她对视，眼里含泪。 这一刻，江拂雪心里终于生出了些许愧疚。 她看得出来，公孙月是担心自己去了燕州遭逢各种意外。 燕州的冬天，比京城更冷。 可是，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啊！ 江拂雪心中的愧疚烟消云散，努力憋出眼泪，与她相望，咬紧下唇，仿佛依依不舍。 公孙月看在眼里，眼神坚定，朝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三姐会来陪你的！ 临行前，梁萧又在段云袖额上亲了一口，看她满面绯红，心中越发怜爱。 “等我。” 段云袖乖巧答应，目送他带江拂雪、沐琴雪下楼。 出了城门，梁萧三人仍不忘回头向众人挥手道别。 直到梁萧三人进了马车，段云袖和段云衣的眼泪才夺眶而出。 段云袖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目光坚定。 原来，思念是如此的令人难过。 段云衣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全感。 她发现了，自己似乎已经不适应他不在的日子。 有他在的时候，她才会觉得，一切都是小事而已，不过如此！ 姐妹两人相拥而泣，突然发现，诸葛晖早已老泪纵横。 “丞相老爷爷……”姐妹俩有些担忧。 诸葛晖仿佛在自言自语：“无妨，臣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姐妹俩擦了眼泪，相顾无言。 沐平夫妇和沐老太君含泪远眺，目送自己的女儿离去。 车辚辚，马萧萧。 朝阳辉耀官道，映出通往燕州的曙光之路。 两千四百梁家军，上百文官，护送上百辆马车，绝尘而去。 城墙上以女帝为首的众人满怀希冀。 兰陵书坊，大周日报，将开到燕州，扩大在北境的影响力。 舆论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拓跋氏能如此迅速倒台，报纸同样功不可没。 至少民众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拓跋氏的罪孽。 诸葛晖远远望着梁萧的马车，心中期待。 梁萧针对拓跋氏的毒计，早在献出治国六策不久之后就定好了。 原先的计划，是段云衣先打压拓跋氏，先把拓跋氏的官场利益分给其他大世家，然后再让梁萧与拓跋氏逢场作戏，骗取信物，送到辽东。 即使没有拓跋杰的事，此计依然是防不胜防，除非拓跋氏是彻彻底底的问心无愧。 但凡他们勾结北胡，或者有心叛变，此计都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因为八百里加急掌控在段云衣手里，中间的时间差，足以让拓跋氏来不及反应。 玄卫的手里掌握着大量的“证据”，即使没有白河，玄卫也能为梁萧选定其他拓跋氏的亲信，一一收买。 白河只是最好收买的一个。 梁萧的谋略与行事，已经让诸葛晖为之叹服。 此子杀伐果断，不会因为妇人之仁而错失良机。 大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国之柱石，方能避免崩溃。 他作为丞相，只能勉强维持时局。 好在段云衣也日渐成长，能独当一面，就算没有这些老臣，只要掌控好军权，有梁萧辅佐，大周复兴指日可待。 “夫君……” “爱卿……” “（孙）女婿啊……” “梁萧……” “兰陵侯……” “一定要平安归来！” 梁萧离开京城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百姓们懊悔不已。 “兰陵侯甚至没有通知咱们老百姓，一定是怕影响咱们的生活！” 世家大臣们确认梁萧离开后，弹冠相庆。 端木节和端木操回到家中，激动不已。 “是时候给你们哥俩安排职位了！没有梁萧针对，你们一定能平步青云！” 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喜出望外，一旁的南宫宁也总算松了口气。 梁萧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梁萧的车队顺着官道，一路赶往燕州，人人骑马乘车，日行七十里。 冀北军营寨里，龙无双看着桌上的密信，脸色一沉。 “真想不到，拓跋氏会如此轻易倒台……” 台下的影沉声道：“少帅，世家那边出资，希望咱们截击梁萧的车队！” 第235章：人中龙凤 龙无双眉头一拧。 “这可是送羊入虎口，无论给多少都不能答应！” 影叹道：“不错！少帅当然没有可能接这种死差事，我们之前在京城努力打探梁家军的消息，没有头绪。但听说梁家军的训练极其严格，而且从不扰民。” 一旁的十方道长眼神一变。 “加上梁家军的选拔极其严格，梁萧凭这三点，足以缔造一支令行禁止精锐，实为冀北心腹大患！” 蒙面的龙无双，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你可是经历了无数次刀山火海的人，如此评价，我还是头一回听到。” 十方道长脸色有些难看。 “拓跋氏倒台，过于蹊跷。那雷洪能投靠梁萧，也是蹊跷。燕云十八骑能擒获拓跋杰，一战成名，更是蹊跷！拓跋亭的叛逃，蹊跷中的蹊跷。” 龙无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可能都和梁萧其人有关。” 大厅内鸦雀无声。 十方道长只是点头，闭目养神。 其余众人见状，更是噤若寒蝉。 连这位谋士都这么说了，他们又如何敢轻视梁萧呢。 这是冀北军的救世主。 龙无双沉默良久，霍然起身，道：“我决定去一趟燕州。” 群臣震惊失色：“这怎么可以！” “无妨，外人也不曾见过我。” 龙无双一声轻笑，撕下眼睛下面的泪痣。 众人哑然。 与冀北军接触过的人，如端木洪平，自以为见过龙无双，也因此自以为知道龙无双的样貌特征。 眼下有一颗泪痣。 实际上，只有作为替身的影才有泪痣。 身为主子的龙无双，反而是在模仿影的这颗泪痣，才去接触端木洪平这些人…… 谨慎如斯！ 他们是燕赵后裔，全靠龙无双与十方道长才能苟延残喘。 即便如此，冀北军依然是如履薄冰。 但现在，他们最谨慎的少帅竟然想去燕州。 见那个声名鹊起的兰陵侯？ “你确定要去么？”十方道长冷声道。 龙无双道：“我可以肯定，见了此人，我便能清楚冀北军今后该走什么路线。” “你想去也无妨，但你可知道你唯一的弱点是什么？”十方道长依然冷厉。 龙无双一愣：“你说！” 十方道长慢悠悠品着清茶，自言自语。 “你的心不够黑。” 众人一愣。 死在龙无双手里的人究竟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冀北军的亲卫都坚信，他们的少帅心狠手辣…… 龙无双会意，遣散众将，只留下十方道长。 “老师，” “你的妻儿，你所谓的燕赵子民，和整个冀北军，都是你的软肋。一旦到了要拿他们取舍的时候，你便优柔寡断。那梁萧若真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你是没有可能战胜他的！” 龙无双看着脸色一沉的十方道长，道：“老师，这不是软肋，而是底线。就像你的底线，是咱们的复国大业。我若没有了这些底线，复国有何意义？” 十方道长叹道：“你去吧！别辜负落曦。” 龙无双会意，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温柔绝色的女子正在看襁褓里的孩子睡觉，眼里满是母性的光辉。 龙无双只是小心翼翼坐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落曦，我得去一趟燕州，可能需要一个月，也可能需要一年半载。” 落曦一愣，眼里满是担忧。 “大哥，咱们真不能放弃复国大业，找个世外桃源隐居么？” 龙无双摇了摇头：“这些将士和他们的先辈，都曾经为燕赵抛头颅洒热血，老师他更是为了我龙氏一族屡屡重伤濒死……我不能负了他们！” 见落曦失落，龙无双又道：“但我答应你，尽量避免滥杀无辜！” “我能一起去么……”落曦一脸急切。 龙无双心下一惊，摇了摇头：“那里太危险了！咱们的孩子还需要你照顾，你在这里等我，我必须去见一个人。” 落曦看着开始乔装打扮的龙无双，黯然神伤。 “罢了，等你去燕州，记得看看我爹娘，怎么说你也算是东野氏的女婿……” 关陇地区。 回到本地的关陇贵族们，也收到了拓跋氏倒台的消息，无不震惊！ 林式叹道：“幸好，这一次我们没有仓促下结论，看来大周是真的有意整顿。” 王破军、常破浪等人默默点头，各自震撼。 他们前脚离开京城，后脚拓跋氏就倒台了？ 常破浪斩钉截铁道：“不管怎样，依照约定，我等也应该先去协助公孙家平乱！” 一行人又辞别家人，向巴蜀启程了。 常破浪骑马走在山道上，想起龙无双，回望东北，目光所及，重峦叠嶂。 “大哥，千万不可与兰陵侯为敌啊……” 官道上，马车里。 江拂雪坐在正中央，左边坐着梁萧，右边坐着沐琴雪。 小姑娘正在和沐琴雪腻歪呢。 她内定的嫂子们，一个比一个疼她！ 姐妹俩满怀憧憬。 她们对梁萧最大的期望，是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可是…… 既然梁萧决定镇守燕州，她们自然也希望，梁萧能得偿所愿，建功立业，报仇雪恨。 也许，有朝一日他归来之时，万民夹道欢迎，高颂兰陵侯之名。 期待！ “你俩在想什么呢？” 梁萧的笑声，打断了她们的憧憬。 江拂雪哼哼道：“哥哥，沿途无聊，再给我们讲讲故事嘛~~” 梁萧略加思索，道：“我给你们讲个改版《山村老尸》的故事。” “山村里的老师，有什么故事？”姐妹俩来了兴趣。 一刻钟后，马车里响起了江拂雪的尖叫声。 沐琴雪听完鬼故事，心中兴奋异常，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过于镇定了，连忙学江拂雪惊声尖叫。 姐妹俩这一路舟车劳顿，梁萧每到一地，都亲自做菜，慰劳慰劳她们，顺便给江拂雪传授厨艺。 江拂雪一直希望，自己做出的菜和他做的一样。 他也知道，到了燕州之后，他未必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了。 正月初二，春风拂面，燕州的街道依然有些沉闷，不见应有的春意盎然。 就在此时，一骑飞马冲进城内，沿途吆喝。 “兰陵侯就任益州太守，队伍已在城外！” 第236章：燕州太守 燕州百姓，人人好奇。 梁萧的每期报纸，都被大量重印，送往全国各地。 燕州自然是重点宣传区域。 人们都想见见兰陵侯其人。 “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豪宅成群的区域，富人们面露担忧之色。 他们在燕州过得很好，不需要改变现状。 梁萧的到来可能是个极大的变数。 东野氏祖宅。 典雅的书房里，黑衣老者脸色一沉，心情郁闷。 “兰陵侯，梁萧？” 东野氏家主，东野玄机！ “爹~” 白衣少女推门而入，一脸急切。 “宁宁说的那个梁萧，他、他真要来咱们燕州，取而代之！燕州太守不是咱们家二叔么？” 东野玄机见到爱女，神色有所缓和，点了点头。 “谁做太守，那是天子的旨意。为父担心的是，燕州疲敝，百废待兴，不是撤换官员就能解决的。那梁萧似乎今年才刚过十八岁，如此少年，总有通天彻地之才，如何能治理这样的燕州……” 白衣少女哼道：“如宁宁所言，他不过只是个天子红人，谁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呢……” “那倒也未必，你不可先入为主，带有如此偏见。为父担心的是燕州百姓何去何从。”东野玄机叮嘱道。 “知道啦~反正他不是个好人，只是借助报纸宣传，文过饰非罢了~” 看着女儿自言自语走远，东野玄机又郁闷了。 东野落月，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燕州知名的美人。 她和镇远侯府的南宫宁关系极好，那南宫宁和梁萧的事如今人尽皆知…… 燕州南城门人山人海。 前任燕州太守，东野玄机的三弟，东野鸿机，领着一众燕州官吏在城头等候梁萧，准备交接。 人群之中，一群女侠簇拥着赤血剑，众人蒙面，放目远眺。 “兰陵侯呢？兰陵侯呢？” 她回过头，向她们投去不悦的目光。 平时与她形影不离的女侠柔声道：“我们知道的，只是来瞻仰瞻仰他的风采，不喧哗！” 她总算满意点头，抬眼南望，藏在袖袍里的双手指节，因为握得太紧，隐隐发白。 兰陵老百姓交口称赞的兰陵侯，居然真的要来燕州？ 她蓦然想起什么，目光扫过现场百姓。 面黄肌瘦者居多，很难在他们的脸上看到无忧无虑的快乐。 最近燕州的米价节节攀升，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苦了。 他会来改变这里么？ 百姓的日子，会因为他的到来变好么？ 就像兰陵那样？ 众人各怀心事时，远方传来一阵吆喝。 “益州太守，给事中，兰陵侯梁萧！入城——就任！” 卫兵开道，全场肃然。 众人纷纷踮起脚尖，看向远方车队，一片哗然！ 在车队的两侧，梁家军神情严肃，行伍整齐。 燕州是饱经战乱之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整齐的行伍！ 这些将士的精神风貌，甚至还在北境精锐之上！ “不可思议，这就是精挑细选梁家军么……” 旧太守东野鸿机看清梁家军，喃喃自语。 女侠们又惊又喜。 “难怪兰陵侯来镇守燕州，看来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文弱书生而已！” 被女侠们前呼后拥的她，也不禁星眸一亮。 “梁家军个个都是顶尖的体魄，练不成精锐才丢人吧？” 人群中响起的一阵冷笑，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燕州书院的那群书生，各大世家的门生…… 人群后方客栈二楼，一名商人带着三名随从凭栏而坐，观看人群。 看这商人，面容俊朗，温润如玉，目光深邃，颇有浊世佳公子的气质。 “阁下也是商人？不知尊姓大名？” 身后传来掌柜殷勤的询问，商人微笑回应：“秦霜。” “原来是秦先生，不知先生是来做什么生意的？”掌柜笑眯眯的，手里还攥着秦霜给他的银锭。 “米商。”秦霜依然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好嘞！我这里有人脉，回头给您推荐推荐！您忙！” 掌柜的离开后，秦霜的随从们面露厌恶。 就在此时，远方鼓乐齐鸣，秦霜一行人循声望去，眼神一变。 入城的车队前方，通身雪白的宝马鸿鹄正被玄卫马夫牵着，双眼锐利。 随从们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才小声道：“当初有人单枪匹马朝咱们杀来，骑的，莫非就是这匹马……” 秦霜霍然起身，死死盯着队伍前方的战马。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人群前方露天马车上的高大身影上。 “看来，咱们是来对地方了。” 梁萧的露天马车在车队最前方，沐琴雪和江拂雪的在第二辆。 因为沐琴雪还没过门，江拂雪和他也不是血亲，在这种场合必须避嫌，不便与他同乘一车。 此时梁萧一身白衣，丰神俊朗，引无数人侧目。 “兰陵侯！诗仙兰陵侯！” 底下响起了少男少女们的尖叫，不少人手举着一本最新版的大周诗词。 被女侠簇拥的她，远远望着马车上的身影，眼里多了几分惊讶与好奇。 她们看了报纸，还以为描述他相貌的内容只是奉承而已。 兰陵百姓对他容貌的赞誉，也可能是因为出于爱戴。 如今一看……原来报纸和兰陵百姓描述得有些保守了。 东野鸿机带着一众燕州官吏，上前向梁萧问候之后，检阅朝廷公文，并当众宣布。 “东野鸿机卸任燕州太守，回京述职！兰陵侯梁萧，继任燕州太守！陛下有令，赐兰陵侯天子令剑，五品及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五品以上官员可先擒后奏……” 负责宣布的小厮，也声音有些颤抖。 先斩后奏！ 现场众人栗然，敬畏地望着梁萧。 “请新任太守致辞！” 小厮话音刚落，现场响起热烈掌声。 梁萧立即下了马车，当众致辞。 “鄙人奉吾皇之命，就任燕州太守，今后当与燕州军民勠力同心，改善民生，抗击来犯，诛灭叛匪！” 象征性的致辞，引来一阵掌声之后，梁萧又继续宣布。 “诸位父老乡亲特来相迎，鄙人感激之至。请诸位各回各家，不可为我一人劳师动众，劳民伤财。以后燕州上下一律不讲排场！” 全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第237章：大丈夫生于今世 东野鸿机眉头一皱，上前提醒道：“梁大人，这些燕州老百姓可都是仰慕你的大名，今天才特地夹道欢迎，而且大家来都来了……” 周围的属官们纷纷附和。 梁萧郑重道：“诸位父老乡亲的赏识，鄙人铭记于心，今后自当为燕州尽心尽力。但是，东野大人，燕州疲敝，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春耕将近，应该让他们回家休养准备，而不是站在这里吹风。遣散百姓吧，也不必送礼。” 东野鸿机朝梁萧投去敬佩的目光，点了点头，当即安排疏散。 梁萧才刚进燕州，这里的事务和人员还是东野鸿机更熟。 按照段云衣的旨意，东野鸿机会暂时留下来，“指导”梁萧一番，然后去京城升官。 燕州太守的交接相当顺利，正是因为朝廷给了东野氏重回权利中央的承诺。 “太守有令，诸位父老乡亲特来迎接，他铭记于心，今后定当为燕州尽心尽力。春耕将至，请诸位父老乡亲回家休息，不必送礼！” 命令传开，百姓们颇有些忐忑。 以往新官上任，燕州都要动员大量百姓迎接的。 他们甚至准备了果品和礼物。 “兰陵侯一定能是个好官啊！” 百姓们交头接耳，陆续离开，临行前还不忘向他鞠躬、下跪。 现场人员太多，梁萧并没有再说什么不必跪，倒不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时代洪流之下，他不能总是无视客观条件，贸然逆流而上。 平等自由的观念，还不适合这个时代，至少不能公开宣扬。 他能做的就是不辜负自己的亲朋好友，尽可能让大周百姓日子过得好一点，日后百姓们感念他们的恩德，也能善待他们的后人。 书院人群之中，燕州的才子佳人们表情有些难看。 梁萧此举，关照百姓，毋庸置疑。 “他只是收买人心而已！” 一名端木家的书生冷笑道。 书院里又有几名书生皱眉，出声批评。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不管兰陵侯在书院风评如何，这一点，是值得称道的！” 一群书生立即围了过来，与这几人争论。 东野落月远远打量着梁萧，眼里满是嫌恶。 “英俊，有才……所以如宁宁所言，他最初就是为了藏拙，让镇远侯府嫌弃他，给他找到退婚的借口，他好攀龙附凤，成为定国侯府上门女婿，或者成为驸马，甚至是帝君？” 不知不觉间，南宫宁已经提前安排好燕州的流言，亲自现身说法。 镇远侯府曾经嫌弃梁萧，想找梁萧退婚，却被梁萧当众退婚。 如今此事反而被端木家文过饰非了一番，成了梁萧藏拙，引诱镇远侯府退婚，好去攀龙附凤！ “小姐，兰陵侯可能不是这样的人呀，兰陵百姓是真的减免了好多赋税。” 一名东野氏的书童提醒完，又有几人附和提醒，就挨了东野落月一记白眼。 书童们顿时不敢吱声，心中却在怀念曾经平易近人的大小姐。 东野落曦…… 大小姐生死未卜…… 一众女侠听说了梁萧的命令，纷纷竖起大拇指。 “兰陵侯一定会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女侠中间的她眼里多了几分欣慰，抬眼看向远处正在高台上的白衣身影。 他正在观察周围百姓。 突然，梁萧的目光移向她这里。 她心中一惊，一个闪身缩到女侠们身后。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哭声和疾呼声，让她眼神一变，多了几分焦急。 “获儿！快回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老汉远远追赶自己的孙子。 “太守大人~” 那孩子也不过四五岁年纪，抹着眼泪跑向梁萧所在的高台，险些撞到一名梁家军的刀口。 那名士兵连忙收刀，雷洪眼疾手快冲了过来将他按住，以免他再往里面跑。 “我要给我爹娘报仇，我要从军~” 孩子哭着闹着，手脚并用，却无论如何也踢不开按住他的雷洪。 老汉瞬间吓得面如土色，冲过来不停磕头求饶。 “太守大人，我孙儿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求放他一马吧！” 已经开始疏散的百姓，纷纷转身看过来。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梁萧立即走下高台，看着这孩子，又将他抱起，面带微笑。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奶声奶气道：“我叫展获~我爹娘让北胡人害死了，我没有爹娘了~” 众人闻言，心生悲戚。 燕州是北胡重点侵扰的地区，即使建成了军事重镇，百姓生活依然困苦。 迁都之祸，燕州也没能独善其身，险些沦陷。 梁萧哑然失笑，摸了摸展获的小脑袋。 老汉连忙解释道：“太守大人恕罪！童言无忌，获儿他还小，他爹娘前不久让北胡人杀害了。多亏赤血剑大侠出手相救，才保住我们爷孙俩……” 远处的她听清老汉的话，眼神有些闪躲。 好似小女孩子听到长辈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 梁萧微微颔首，道：“赐他们爷孙一两黄金。” 众人满脸的疑惑。 梁萧抱着展获登上高台，慷慨陈词。 “燕州民风彪悍，三尺小童尚思从军报国，我燕州男儿又岂能坐视北胡祸乱？” “大丈夫生于今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鄙人奉命镇守燕州，统管军政大权，三日之后，放榜征兵，组建梁家军，保卫家国，望燕州男儿踊跃参与！我梁家军当与燕州共存亡，誓扫北胡！”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叫好。 “好一个‘大丈夫生于今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东野鸿机带头鼓掌。 书院众人眼里多了几分敬畏。 东野落月面有难色。 此刻，高台上的梁萧抱着平民小童，并不存在有损威严，反而显得格外高大。 连她的叔叔都情不自禁为之喝彩…… 台下的秦百里等人鼓掌微笑，满怀敬意。 这才是他们跟梁萧来燕州的原因。 女侠中间的她，默默注视着高台上正在和展获说话的梁萧。 他的声音很小，她听不到。 但她懂唇语。 “好孩子，我当为你报仇雪恨。” 第238章：玄卫义子 “大丈夫生于今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底下无数青年振臂高呼，纷纷表示愿意参军。 早在梁萧来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报纸。 任命文书一到燕州，报纸立即扩散，首先向民众讲述梁家军的选拔标准。 如此，他便无须等渴而穿井，一气呵成！ 梁家军的选拔，自然是由诸葛定和雷洪负责。 沐琴雪和江拂雪就在身后的马车，注视着梁萧的背影，满脸自豪。 这是她江拂雪的哥哥！ 这是她沐琴雪的未婚夫！ 人群中，作为赤血剑的她默默注视着对展获和颜悦色的梁萧。 但很快，她的目光穿过梁萧身后的人群，看到了站起来的沐琴雪。 原来还有这么美的姑娘…… 一定是那位定国侯府的千金，是兰陵侯夫人吧？ 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继而浮现几分欣慰。 也许，他们才是英雄美人的传奇吧。 蓦然，她想起了还在山中休养的白龙影，和它的幼马。 临行前，她又忍不住回望一眼高台上的身影。 片刻，她领着女侠们离开了现场。 “获儿，大哥哥打算给你找个家，你喜欢么？” 这个勇敢的小朋友，和自己一样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老爷子抚养他成人。 他好像在故乡的自己啊。 同病相怜，往往更容易带给人好感。 直觉告诉他，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是大周的将星。 他会亲自培养。 大周若想一直繁荣昌盛，就离不开至少两代人的努力。 展获看向自己的爷爷，展老爷子。 展老爷子受宠若惊，当即磕头谢恩，被顾平休扶起。 “顾队长，你觉得呢？” 梁萧看向一直满怀敬意看着自己的顾平休。 顾平休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当即点头：“侯爷，我想认他为义子，敬请成全！” 展获打量着眼前面容阴鸷的大伯，一脸害怕。 顾平休解下腰间宝剑，走向展获，罕见地露出和煦笑容。 “今后，我会保护你和你爷爷，陪这位太守大人一起，为你父母报仇！” 展老爷子急道：“快叫义父！” 年幼懵懂的孩子，向顾平休张开怀抱，奶声奶气。 “义父！” 顾平休从梁萧怀中接过孩子，眼里尽是欣慰。 梁萧和玄卫们也不禁面露喜色。 玄卫，都是从太监里面挑选的精锐。 有许多玄卫是因为家庭贫困，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们送进宫里做小太监。 这是武朝留下来的传统。 但大周与武朝不同的是，帝王家会抚养这些孩子，等他们十六岁之后，找来他们的父母，再和他们好好商量一回，并且让孩子自行选择，是留在宫里还是带着一年口粮回家。 大部分孩子感念帝王之恩，会选择净身加入玄卫。 确认之后，负责净身的太监再以武朝时期流传下来的“麻沸散”麻醉他们，为他们正式净身。 当然，这是对男玄卫。 玄卫部队，女子占了四分之三，这些女子和男玄卫的经历差不多，但不需要净身，自然也不需要再问他们的父母，多数有资质成为玄卫的女子，都会毅然决然加入玄卫，以报国恩。 大周之所以有别于武朝，乃是因为大周高祖和诸葛晖等人讨论之后，觉得此法太过残忍，但组建玄卫保卫皇家又迫在眉睫，只能尽可能仁慈一点。 大周以德立国。 顾平休不能人道，自然不会有子女，面容阴鸷也与经年累月的训练和缺陷脱不了关系。 玄卫经过训练和思想熏陶，只忠于皇家。 梁萧是未来的大周驸马，他为顾平休和展获牵线，顾平休也没有负担。 有梁萧这样的人帮忙指导，他也不担心展获误入歧途。 跟了梁萧之后，他也不自称“咱家”了。 一大一小当场拜了义父子，得到众人的祝福。 展老爷子请求展获改顾姓，顾平休摇了摇头。 “名姓这种事，我等并不在乎。”顾平休摇了摇头，又补充道，“这孩子是独苗，若一定要改姓的话，等他以后有了子嗣，第二个孩子姓顾好了。” 展老爷子有些惶恐，一再坚持。 顾平休又一再推辞。 一旁的旧太守东野鸿机表情平静，但眼里的惊讶出卖了他的心情。 从佩戴兵器他就看得出来，眼前的顾平休是一名玄卫队长。 玄卫跟着这位兰陵侯，都变得和蔼可亲了么？ 一场新任太守的欢迎会，就这么被梁萧改成了征兵通知会。 燕州终于迎来了新的太守。 在梁家军的护卫下，梁萧的车队入主太守府。 东野鸿机毕恭毕敬，向梁萧讲解燕州情况，以及官吏安排。 段云衣给足了东野氏好处，现在东野鸿机只想完美交接，不能出幺蛾子。 他的侄女对梁萧有偏见，他都不敢带出来，生怕坏了好事。 “梁大人，近期燕州的米商陆续撤离，米价一直在涨，不涨的话，其他米商也要跑光了……” 梁萧听到东野鸿机的汇报，若有所思。 “东野大人，燕州最近不是才刚经历过秋收么？” 东野鸿机解释道：“目前情况不知，但撤走的米商几乎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名下的……” 说完，东野鸿机想起什么，补充道：“正是因为百姓秋收，手头还有余粮，我们才没有关注此事。此事是我们近期才发现的，本来燕州的米商，拓跋氏占了四分之一，其他几个大世家加起来也占了四分之一，他们一撤走，其他米商也纷纷效仿……” 闻言，梁萧眼神一凛。 这些大世家的下限，还是突破了他的想象。 “不用说我也知道，此事一定是拓跋俊或者拓跋烈主导。毕竟，其他世家顾及名声，还不敢如此突破下限。我会立即派人通知京城，尽快调集物资，再和那些米商沟通一番。” “若他们不配合呢？”东野鸿机面带疑惑。 梁萧微笑道：“他们必须配合。” 东野鸿机注视着梁萧，心中一惊。 直觉告诉他，梁萧准备报复这些恶意抬价的米商。 大周的米价，是由官府决定的。 但米商可以利用手头的粮食，让官府妥协，议价！ 第239章：梁萧其人 东野鸿机急忙提醒道：“大人，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您初来燕州，根基未稳，万万不能得罪那些米商，更不能轻易杀戮……” 梁萧笑道：“东野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 东野鸿机一愣：“还请梁大人赐教！” 梁萧道：“我说他们必须配合的原因，并不是准备以强权逼迫他们降价，而是说，他们若敢恶意抬价，把粮食撤离燕州，那我会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 东野鸿机默然，眼里尽是不以为然。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高看这个兰陵侯了。 “他是在京城呆久了，受陛下和丞相照顾已久，所以不懂柴米油盐，也不懂官场黑暗么？” 东野鸿机想起梁萧发迹前救济难民，恢复爵位之后又大减兰陵食税，东野鸿机对梁萧有了初步印象。 “这兰陵侯，可能是一个带着满腔热血蛮干的青年……” 心中冒出这个判断，东野鸿机也不禁暗自自嘲。 曾经，自己不也是么？ 等自己处处碰壁，甚至被排挤出京城之后，他才看清官场黑暗，学会了圆滑处世。 能像诸葛丞相那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时间屈指可数，梁萧还年轻，挡得住潮流？ 东野鸿机重新打量起梁萧，心中已有定见。 多帮帮这个热血的年轻人吧！ 就当……是敬曾经满腔热血的自己。 东野鸿机又讲起了燕州近期的治安。 “燕州一地因为地处幽州以北，直面北胡，城内奸细颇多，防不胜防。而且时有恶霸扰民，多半也是北胡人挑起……” 梁萧皱眉道：“东野大人，不管是何人挑起，凡有恶霸扰民，便应该从严处置。你们处置了没有？” 东野鸿机答道：“自然要处置，但有时恶性事件实在是太多了，可能抓不过来，只能慢慢……” 梁萧心领神会，点头道：“无妨，既然我就任燕州太守，此事自当由我负责。待我安排好随行众文官的差事，便会亲自巡视燕州各地。” 东野鸿机心中莫名担忧，只是点头。 这是不祥的预感。 交付太守印绶和文书之后，东野鸿机辞别梁萧，赶回家中。 “落月人呢？” 东野鸿机遍寻不得，急问丫环。 丫环道：“小姐她应端木小姐的邀请，去书院看了看。” “端木艳？”东野鸿机眉头紧锁。 端木节的爱女，端木云城的堂妹，燕州闻名的大才女。 当然，这大才女的名头他并不认可。 但架不住端木家势大啊！ 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子端木云城，就是那些大世家吹捧起来的。 对那些大世家而言，只要后台够硬，当帝君都不是没有可能。 东野玄机闻讯赶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胞弟。 “鸿机，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找她？” 东野鸿机道：“我担心她跟着那些书院的文人，诋毁梁萧啊……” “噢？那你觉得梁萧其人如何？”东野玄机疑惑。 东野鸿机道：“我还不敢确定，但能被诸葛丞相盛赞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堪，也会是个俊杰吧？” 东野玄机不以为然。 “丞相若是独具慧眼，就该提携更多可靠的人才支持自己，怎么可能让那些世家猖獗呢？” 东野鸿机知道兄长的怨气，撇嘴道：“总之你看好落月，别让她葬送了东野氏，梁萧可是天子红人，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你已经是白身，而我也不过是刚卸任的四品而已。” “他就算想杀人，也得讲个理吧？”东野玄机皱眉道。 东野鸿机不耐烦道：“总之你们注意点，至少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的道德上！当初咱们是怎么被排挤出京城的，你忘了么？能不能别让咱们爹再为东野氏操碎了心！” 看着郁闷离去的胞弟，东野玄机若有所思。 “我今天应该跟去迎接，看看他是何许人也……” 片刻之后，嬷嬷过来汇报：“老爷，小姐回来了。” 东野落月回到家里，一脸扫兴，还带了个俏丽的少女回来。 “爹，那梁萧还真如宁宁和艳艳所言，善于收买人心，终究是个伪善之辈！” 闻言，东野玄机心中大惊，看向东野落月身边的少女。 端木艳！ “端木小姐，我与我儿有急事要谈……” 端木艳一脸羞涩的微笑，点头道：“那我不打扰二位了！” “艳艳你吃个饭再走~” “不必啦，你有这个心意我就满足了~” 端木艳仓促辞别，转身之后，眼里透着几分寒意。 “爹，你干嘛总是赶艳艳走！”东野落月埋怨道。 东野玄机沉声道：“以后和端木家的人保持距离，东野氏跟他们有过节！” “那也只是政见不同，艳艳他们人很好的……”东野落月不服。 东野玄机道：“总之，你要听你叔叔的，不可去诋毁梁萧！” “知道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东野落月生起了闷气。 大周的燕州相当于一个郡城，隶属幽州。 梁萧接管太守府之后，给随行的文官们分配职位。 郡丞秦百里，长史林修，主簿秦勋，其余少府等重要文职由诸葛晖为他挑选的人员担任。 雷洪、顾平休等人担任都尉等武职。 分配之后，梁萧立即派人张贴通告，宣布自己正式就任。 展老爷子和展获也被安置在太守府内，做了顾平休的邻居。 老人家坐在梁萧对面，受宠若惊，一时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做梦，掐了掐自己的腿肚子，疼得直咬牙。 顾平休抱着展获，去了别处忙碌。 “展老爷子，你们也是经历过迁都之祸，跑到燕州来的？” 展老爷子连连点头，叹道：“迁都之祸的时候，获儿他父亲为了掩护草民和他们母子，死在北胡人刀下。这一阵子我们在燕州北境又遭到北胡劫掠，孩子他娘有伤在身，怕拖累我们，当场自尽，好在都有官兵替他们收尸……” 说着，展老爷子满脸崇敬，叹道：“我们逃到半路，险些又落入北胡之手，幸亏当时有一群侠客出手，是一位名为赤血剑的女侠带队……” 第240章：东野沧海 梁萧眼里透着几分疑惑。 “女侠？赤血剑我有所耳闻，他不是男的大侠么？” 展老爷子满怀感激之情，道：“我们以前也以为她是一位男大侠，直到她救了我们爷孙俩，我们才发现原来她是一位蒙面女侠，眼睛很美，救了我们之后，她也不说话，都是她手下几位大侠安顿我们的！” 梁萧当即让展老爷子去休息，翻阅燕州情报，神情凝重。 迁都之祸，十七年前开启的战祸，绵延至今，这是一段时期，而不只是一次事件。 即使到了今天，北胡人依然四处劫掠，给边境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 大周朝廷能做的，就是把边境百姓迁到安全之地。 但仍然会有不少百姓迫于生计，出城去北边从事生产活动，如砍柴、割草，冒险种点粮食。 这是无法避免的侥幸心理，除非这些百姓生活永远富足。 通过展老爷子的描述，梁萧隐约明白了。 东野鸿机给他的情报有所保留，隐瞒了对东野氏不利的信息。 燕州的治安，很可能是靠这一带的侠客帮忙维护的，但一个太守让侠客帮忙维护治安，说出来多少有些丢人。 不过，这东野鸿机已经算是非常配合了，这点小心思还在他可以原谅的程度。 郡丞秦百里，作为梁萧的副手，一上任就招来了燕州太守府原班人马的怀疑。 “他不过二十五岁，怎可担任郡丞这种大官……” “那有什么，这个兰陵侯也才十八岁吧，都做太守了，玩呗！” 这些原班人马里面，有不少是大世家的成员，直接卸任。 朝廷那边也没有给他们安排去处的文书。 这意味着，他们只能回家继续拼爹了。 但拓跋氏的倒台，让这些大世家一时成了惊弓之鸟。 端木节作为吏部尚书，最近行事也不敢明目张胆。 燕州的郡丞也有一个印绶。 秦百里看着梁萧递来的印绶，苦笑道：“兰陵侯，这么晾着那些原职人员真的好么？” 梁萧道：“朝廷无人可用，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如今我带来这么多人才，怎可让他们尸位素餐呢？我看了玄卫提供的情报，这帮人德不配位。” 秦百里提醒道：“但他们有经验……” 梁萧不假思索道：“可他们心里并没有百姓。” 秦百里与众人不禁失笑。 “兰陵侯真是一语中的！” 梁萧语重心长道：“燕州百废待兴，可不能指望这帮人给你提供经验，东野氏能如实提供这些清单，都算仁至义尽了。诸位，跟着我大胆去干，一切以朝廷和百姓利益为重，若朝廷与百姓利益冲突，在其中努力寻找平衡，便是我等职责所在。” 众人纷纷点头，心情沉重。 他们之所以答应随梁萧来燕州，当然也是抱着改变燕州的想法。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沉疴下猛药，等人员确定，了解燕州情况之后，我便颁布法令，不容奸邪祸乱燕州，违者严惩不贷。” 东野鸿机回到自己房中，向妻子述说了自己的担忧。 夫妻俩心情惆怅。 东野落月和他大哥对梁萧的态度，让他很不放心。 而他又有些担心另一件事。 东野氏如果和梁萧走得太近，真的好么？ “陛下只是女子，皇室也没有其他男丁，诸葛丞相与定国侯等老臣又垂垂老矣，一旦他们走了……兰陵侯真能辅佐天子，镇住这些大世家么？” 东野鸿机愁眉不展。 他当然清楚，当年东野氏被排挤出京城，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不赞成与北胡媾和。 至于什么权钱之争，大家都是世家，只要原则上合得来，没什么不能谈的。 东野氏可不希望自己的燕州老家涌入一群北胡人。 但是，梁萧和那些大世家势同水火，站错队的下场是东野氏无法承受的。 “看来只能请教公公了。”妻子提醒道。 东野鸿机沉默片刻，单独去了深院，询问门口两个亲卫。 “老太爷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精神矍铄！”亲卫答道。 东野鸿机这才走到房门前，轻轻扣响房门。 “爹，孩儿有事请教……” 里面传来了苍老的回音。 “进来吧。若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去跪祖庙。” 东野鸿机心头一凛，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望着屏风。 屏风的对面，佝偻的身影披头散发，正在翻阅书籍。 这是他的父亲，东野氏的老太爷，东野沧海。 东野氏几次面临危机，皆是东野沧海力挽狂澜，才保住东野氏根基不倒。 “爹，孩儿已经卸任燕州太守，新来的是个……” 屏风对面的身影听完东野鸿机的讲解，只是微微颔首。 “是个有干劲的年轻人，和你以前一样，老二。” 东野鸿机满面羞惭，道：“孩儿也是为东野氏着想，而且坚守底线，没有向北胡人妥协……” “那你在担心什么？池鱼之殃？”东野沧海道。 东野鸿机这才笑道：“知子莫若父！孩儿就是担心，丞相他们百年之后，朝堂形势丕变，咱们东野氏本就已经得罪了端木家，若是再得罪其他几个世家……” “庸人自扰之！” 东野沧海突然严肃的斥责，让东野鸿机不明所以。 “孩儿诚心领教！” “你接了朝廷文书，是天子和丞相府要你全力协助他，难道你是主动向他献媚？” 东野鸿机恍然大悟，松了口气：“孩儿正有此意！只要让外人知道，孩儿是履行职责，君命难违，咱们东野氏可以放心观望，未必就要站队！” “那也未必！”东野沧海的话，让东野鸿机再次迷惑。 “爹何出此言？” “世事难料，说不定你将来会主动向此人靠拢。” 东野鸿机一愣，失笑道：“孩儿承认自己不及爹的万分之一，但审时度势还是懂的。” 东野沧海沉默片刻，才道：“你奉公守法，便不会错，盯着落月，别让她捣乱，你大哥对她过于纵容了。” 东野鸿机答应之后，便要辞别，身后却传来老爷子的呢喃。 “有空，为父会亲自见见他的。” 东野鸿机大喜！ 这十多年来，他这老爹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要他出行，必有收获。 这一次，能收获什么呢？ 夜间的太守府，梁萧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端木节的掌上明珠，端木家的大小姐，端木艳。 第241章：法令 大堂内，端木艳细细打量着梁萧。 此人未及弱冠，已有名满天下的势头，未来说不定会权倾朝野…… “兰陵侯为何要来燕州呢？”端木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梁萧反问道：“难道令尊没告诉端木小姐，我是来与北胡一战的？” “北胡如此强势，与他们一战有什么好呢？为何不能握手言和？”端木艳秀眉一蹙。 梁萧瞥了她一眼。 “你只是没有家人死在北胡人手里而已。” 端木艳语塞。 梁萧又道：“看来端木小姐还不清楚，我梁萧在丞相府是如何崭露头角，步入官场。我建议你找你们家的人问问，或者去看看大周日报的第八期。” 端木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实梁萧在丞相府的表现，她已经一清二楚了。 “兰陵侯，建功立业不一定要好大喜功呀。”端木艳冷笑着，无视了梁萧一行人冷漠的注视，继续道，“而且，如果你诚心诚意和端木家冰释前嫌的话，凭借端木家在这里的影响力，再有东野氏相助，你可以如鱼得水，为所欲为。” 大堂内响起了梁萧清朗的笑声。 秦百里等人用看白痴的目光打量着端木艳。 世家的傲慢，何至于此！ 他们高高在上习惯了，即使是帝王，想动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即使拓跋氏倒台，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他们依然还有大世家的傲慢…… 毕竟这里远离天子脚下。 可惜，端木艳遇上的人是…… “端木小姐，那你可知道我这燕州太守是干什么的？”梁萧一脸微笑。 端木艳也笑道：“不就是混一下资历么？” “你误会了。”梁萧微笑之后，盯着端木艳，一字一顿道，“我这燕州太守，就是来惩治想在燕州为所欲为的人。” “你！”端木艳如鲠在喉。 迎视梁萧，她莫名感到如芒在背。 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毛骨悚然。 他才只有十八岁，比自己还小呢！ “你最好再考虑一下，没有我们端木家的支持，你在燕州一定寸步难行！”端木艳硬着头皮道。 梁萧只是坐下来品茶，不紧不慢。 “送客。” 梁萧从容的声音，让端木艳拉下脸来。 “你可不要后悔！天子令剑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端木艳离开后，雷洪最先义愤填膺。 “侯爷！这女人怎么敢这么高高在上的！” 梁萧摆手道：“无视之，她不够格。” 雷洪这才嘿嘿一笑：“这么一说，好像也对。毕竟拓跋烈都不敢拒绝侯爷的邀请！” 梁萧又道：“雷洪，如今城内虽有驻军，但不可轻动。燕州治安的事，这几天就需要你和梁家军的兄弟们担待一下了。” 雷洪一口答应，按照梁萧的要求，带人出去巡视街道。 林修提醒道：“兰陵侯，此女虽不入你的法眼，但终究是端木家的人，端木家在燕州的影响力并不小，何况还有独孤家和公羊氏帮衬。” 梁萧这才起身道：“先了解燕州情况，不必担忧。燕州不是京城，但也是军事重地，既然我在，岂容世家猖獗？我自有手段应付！即刻颁布法令，严惩恶霸！” 秦百里等人见梁萧大步流星走出太守府，也纷纷跟上，罕有地激动。 他真的要大干一场了！ 沐琴雪和江拂雪正在家中，安排布置她们和梁萧的房间。 姐妹俩分两个房间，但决定平时睡在一起，说些悄悄话，讨论梁萧的光荣事迹。 当天，太守府立即在全城张贴法令。 “新任太守敬告燕州百姓：即日起，严禁寻衅滋事，及一切恶意扰民行为，违者，杖责四十大板起步，极刑封顶！” 简短的法令一出，全城肃然。 “真的假的？” 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讨论这条法令。 “爹，您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是耀武扬威，随心所欲嘛！叔叔他当太守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乱来！” 东野落月得知消息，气不打一处来，向东野玄机告状。 东野玄机皱眉道：“你安静！” 东野落月头一回见自己父亲发脾气，也不敢吱声了。 东野玄机叹道：“此子有天子令剑，也掌握了燕州一地的生杀大权。你要想清楚，如果他真的只是天子宠臣，他能有这个权力么？诸葛丞相为何不制止这种事呢？” “爹的意思是，诸葛丞相其实就是支持他的特权……”东野落月弱弱地道。 东野玄机道：“兴许，此人真有些手段，就如他以孩童之事抛砖引玉，开始招兵买马……好一个大丈夫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东野落月只是不以为然。 这一刻，诸葛丞相在她心中的形象也不是那么伟岸了。 下诏赐予一个太守掌握辖区的生杀大权，这是武朝和大周从未有过的先例！ 与东野落月截然不同的是…… 客栈里，正在休息的侠客们也收到消息，欣喜不已。 “头儿！兰陵侯以来就重视惩治恶霸么？” 女侠们满眼小星星。 坐在主位上的她，眼里却多了几分担忧。 她作为侠客首领，自然清楚燕州本地的治安状况。 这些恶霸里面，很多其实只是本地豪绅，或者官家的公子哥。 他们当街调戏民女、殴打无辜百姓的时候，东野鸿机碍于本地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州当然也有驻军。 但随处可见的恶霸和流氓，不可能一直让军队出面惩治，相当于杀鸡用牛刀。 恶霸横行，加上直面北胡威胁，燕州也因此难以吸引客商。 而他们作为侠客，也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但…… 律法，有时候恰恰用来保护了坏人。 侠客不可能因为一点恶霸行为，就快意恩仇，当街杀人。 担忧之余，她起身留下一行字，转身离去。 【我出去走走，你们在这等等。】 那名声音甜美的女侠立即跟上，留下众侠客不明所以。 她离开了客栈，走的方向……太守府。 “首领心情不好么？” 女侠一开口，她便回头，微微点头。 却不料远处一名被十几名跟班众星拱月般簇拥的华服青年，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好美的眼睛啊……” 第242章：何罪 那华服青年被她宝石的眼睛吸引，领着跟班们迅速上前，挡在她的面前。 “在下公羊雷，不知两位姑娘芳名？” 笑眯眯的一张脸，映入她们的眼帘。 她只是扫了公羊雷一眼，拉着同伴的手便要转身离去。 那十几个跟班见此情景，纷纷上前拦路，一个个面带坏笑，搓着手，打量着她。 “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这面罩下，一定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你们别光看她呀！她身边这位，也是个大美人儿！” …… 跟班们的议论，令她们心生嫌恶。 但她们已经被围起来了。 那女侠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难道要公认违反兰陵侯新设的法令？恶霸可是要严惩的！四十大板起步哦~” 公羊雷又走到二人面前，笑道：“刑不上大夫，我公羊氏世代为官，那法令能算什么？” “刑不上大夫可不是你这么解读的，而是说不会在量刑上优待士大夫！”女侠哼哼道。 公羊雷一愣，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二位还是出自书香门第？失敬失敬！可否赏脸陪在下喝一杯……” 她头也不回，径直走向街道。 女侠跟了上去，临行前白了公羊雷一眼，没好气道：“无聊！” 公羊雷终于拉下脸来，朝跟班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又将她们围住。 “你们还带佩剑？哎哟？这又是哪家贵胄？” 公羊雷贪欲的目光落在她们腰间，又惊又喜。 “让开！” 那女侠一手按在腰间剑柄，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了。 公羊雷无视了她愤怒的目光，一脸得意。 “别说那个没有家世的梁萧了，就算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东野鸿机，也得给我公羊氏几分薄面！梁萧，他算什么东西？他一时兴起颁布的法令，你们也当真了？” 她闻言，眼里多了几分冷意，盯着公羊雷。 兰陵，是她的家乡。 他是兰陵百姓心中的救世主，大家为他立了生祠的！ 越来越多的行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又是哪家的姑娘不长眼，让公羊少爷盯上了……” 女侠秀眉一蹙。 怎么说得好像她们有罪一样？ “没有王法了吗！”女侠怒了。 街道上响起了公羊雷的狂笑声。 “王法？在燕州这种地方，你们居然相信这种东西！” 围观者们一片缄默。 公羊氏，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她和女侠也在发作的边缘。 但现在他是这里的太守，公然拔剑伤人似乎不太好？ 她们犹豫了。 “大胆！放肆” 远处传来一声吆喝。 一支车队走了过来。 她睫毛一颤，悄悄躲在了女侠身后。 是新任太守梁萧的车队，浩浩荡荡。 梁萧下了马车，雷洪等人紧随其后。 “参见太守！” 在城门口见过梁萧的人纷纷下跪，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便要跪下。 “诸位不必多礼！” 梁萧连忙出声制止，询问情况。 藏在人群中负责收集情报的玄卫走了出来。 “侯爷！经确认！是公羊氏的公子，公羊雷当街调戏女子！” 梁萧当即下令：“带他来。” 客栈二楼，独孤辰冷眼注视着马车上的梁萧，目光又落在后方马车上。 他已经知道了，那是沐琴雪的马车。 这姑娘真的跟到燕州来了…… “公羊氏，法令，哈哈！” 独孤辰吃着糕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这公羊雷，可是燕州一带出了名的二世祖。 东野氏不想和公羊氏交恶，平时对公羊雷就只是“规劝”而已。 所谓规劝，其实就是抓过来放了，调戏民女、当街打人之类的罪责，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世家大族之间的潜规则，“做人留一线”。 而现在，梁萧来了。 “闹吧，燕州不是军权在手就能解决事情的。”独孤辰冷笑不已。 公羊雷似乎是因为心仪的女子在侧，听说梁萧召见，当即昂起头，鼻孔朝天。 “让梁萧来见我！” “你他妈的！”雷洪大步走了过来，推开公羊雷的跟班，一把将他提起。 “侯爷可是太守，他叫你，你凭什么违抗？？” 炸雷般的咆哮，凶神恶煞的脸，令公羊雷浑身一震，气势也弱了几分，色厉内荏。 “好！我见梁萧！” 公羊雷被雷洪提到了梁萧马车前，盯着马车上正襟危坐的梁萧，眼里多了几分嘲讽。 “好大的官威啊！” 她和女侠立即打起了精神。 公羊氏，在全国各地，尤其是江北一带，势力庞大，其影响力不下于公孙家。 梁萧问道：“你当街调戏民女，证据确凿，本官也是亲眼所见，你作何解释。” “调戏民女？这也算么？我只是请她们吃个饭而已！”公羊雷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梁萧目光一寒，沉声道：“功曹史！” 功曹史杨平当即出列候命。 他与秦百里等人都是寒门出身，也敬佩梁萧，随行燕州。 “当街调戏民女，如何处罚？”梁萧问道。 “依太守法令，重责四十大板！”杨平不假思索道。 “放屁！”公羊雷当场咆哮，脑壳又挨了雷洪一巴掌，一脸懵逼。 “当街顶撞太守，如何？”梁萧又问道。 杨平道：“再杖责四十大板！” “你敢！我爹可是公羊特，幽州别驾，你上司的副手！你梁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燕州太守，萤烛之火，也配与我公羊氏相提并论？这里可不是京城！”公羊雷怒道。 梁萧又问道：“当街羞辱太守呢？” 杨平沉声道：“杖责五十大板，打入大牢！”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 她俩也来了兴趣。 一百三十大板？ 公羊雷终于按捺不住，咆哮道：“梁萧！我警告你，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包括你的属官，都吃不了兜着走！” 梁萧又道：“当街威胁太守，该当何罪？” “杖责一百大板……”杨平也有些头皮发麻了。 “数罪并罚，又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呢？”梁萧眼神一凛。 “这……就得太守大人斟酌了，实在是太严重了！”杨平认真道。 梁萧当即下了马车，朗声道：“极刑！” 话音刚落，梁萧利刃出鞘。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公羊雷的身首分离，滚落在地，双眼瞪大，鲜血四溅。 现场一阵惊呼和尖叫。 她和女侠也是瞳孔一缩。 梁萧一脸从容，转身上了马车，下达命令。 “收尸，派人护送被调戏的姑娘回家，不得有失。” 第243章：不久的将来 幽州别驾公羊特的爱子，花花公子公羊雷！ 当街死了？ 死在……新任燕州太守梁萧的手里！ 现场所有人无不震惊。 沐琴雪在梁萧出手的那一刻，就紧紧把江拂雪抱在怀里，不让她看。 耳畔的尖叫声，让江拂雪忍不住扭头偷瞄一眼，心里毫无波澜。 遇见梁萧的那年，她的养父母就是惨死在奸人手里，而他为了救她大杀四方。 与他无关的外人的生死，难以令自己动容了。 远处客栈，独孤辰也罕有地震惊失色！ “他竟敢杀了公羊雷？？” 震惊过后，独孤辰怒极反笑。 “梁萧啊梁萧，杀他立威，你有这个能耐么？难道是我高看你了！” 被女玄卫“保护”起来的她和女侠，也回过神来，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兰陵侯，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如今是公认的少年诗仙，修桥补路的大善人…… 在她们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带几分文弱的少年。 毕竟，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嘛…… 但现在，她们亲眼所见，梁萧一剑就把公羊雷这样的二世祖斩首，毫不拖泥带水！ 拔剑的同时斩首，与直接挥砍斩首相比，难度要大得多。 能如此干脆利落拔剑斩首，只有两种可能。 那把剑是削铁如泥的神剑。 或者，他武艺不凡，至少力量惊人…… 梁萧回到马车上，一脸淡定，发号施令。 “太守大人敬告全城百姓：公羊雷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却当街调戏民女，羞辱、威胁太守，数罪并罚，当街斩首！恶人已除，望全城百姓引以为戒，万万不可恃强凌弱！” 话音刚落，太守府的人上前给公羊雷收尸。 梁萧的车队重新启程，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什么。 她默默望着马车上的身影，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不管怎样，他是因为自己被公羊雷调戏，杀了公羊雷的。 不过……他根本没有看到躲起来的自己！ 四名伪装成女兵的女玄卫走了过来，向她们抱拳。 “二位姑娘，侯爷有令，我们负责护送你们回家。” “护送回家？”女侠一愣。 她陷入沉默，摇了摇头。 女侠会意，连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不能让兰陵侯为我们操心……” 为首的女玄卫解释道：“毕竟对方可是公羊雷，兰陵侯担心你们受到牵连，特地叮嘱我们护送，无论如何必须确保民众安全。” 周围百姓闻言，纷纷竖起大拇指。 “兰陵侯一定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她美眸一亮。 爱民如子…… 她们没有再拒绝了，四名女玄卫两前两后护送她们，一路回到客栈，目不斜视。 送到客栈门口，女玄卫安慰道：“二位也不必担心后续有人报复，从今天开始，我们暂时住在客栈附近，直到确认你们安全为止。在此期间，包括以后，如果还有恶人骚扰，可以随时呼救。兰陵侯向全城百姓保证，一定会给燕州一个朗朗乾坤！” “啊？还要一直保护我们？”女侠有些吃惊了。 女玄卫点了点头：“毕竟对方是公羊雷，兰陵侯公事公办，但不希望无辜者受池鱼之殃。总之，兰陵侯希望以后每一位燕州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必提心吊胆，就在不远的将来！” 女侠忍不住问道：“对每一位百姓都会这样么？不只是我们？” “那是当然！”女玄卫道。 她连连点头，眼里尽是欢喜。 女侠也激动道：“我叫流鸢，这位是我妹妹……青衣，请代我们向兰陵侯致谢！” 说着，流鸢解下腰间一枚玉佩，交给女玄卫：“无以为报，这……” 女玄卫连忙道：“兰陵侯有言在先，绝对不能收百姓一针一线！” 她和流鸢一愣，眼里尽是感动。 “这位青衣姑娘为何一言不发……”女玄卫又问道。 “她……说不了！”流鸢叹道。 女玄卫会意，立即道歉。 流鸢连忙道：“总之，请向兰陵侯转告我们的谢意和敬意！” 女玄卫一口答应，立即回去报信，留下三名同伴，就在客栈附近的官方宅院居住。 二人回到客栈。 房间里，流鸢称赞道：“这几位女兵，刚才护送咱们的时候，目不斜视，相当敬业！” 她立即在桌上留下两字。 【玄卫。】 流鸢恍然大悟：“的确，也只有玄卫能有如此训练有素的女兵！不过，当今陛下连女玄卫都分配给他，难道他以后……” 她微微点头，心里还在回想刚才看到的场景。 那位定国侯府的千金，刚才就在他身后的马车，含情脉脉看着他呢。 这是金童玉女吧…… 梁萧领着梁家军里面的骑兵，巡视全城各处，又接连惩治了几名当街打人、调戏妇女的恶霸。 一趟下来，等到梁萧返回太守府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 “公羊雷被梁萧杀了！！” 消息迅速扩散全城，燕州书院犹如遭遇一场大地震。 “怎么可能？？” 正在书院弹琴的东野落月收到消息，一脸震惊。 “小姐，确认消息了，公羊雷因为调戏民女，当街被新任太守梁萧杀了！” 端木艳似乎出离愤怒：“他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东野落月当即起身。 “这回，我倒要看看我叔叔还有什么话说！” 端木艳看着东野落月的离去背影，脸上的愤怒转为莫名的笑意。 梁萧招惹了公羊氏！ 那可是兵部侍郎公羊云的堂弟，幽州别驾公羊特的爱子！ 东野氏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东野玄机和东野鸿机面面相觑，同样不敢置信。 “他、他怎么敢啊！”东野玄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燕州算是东野氏的根基，但其他几个大世家在这里同样具备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公羊氏和端木家，因为本身就是大世家的关系，加上与北胡人关系不错，在这燕州的话语权甚至不下于东野氏！ 东野鸿机喃喃自语。 “他为什么要杀公羊雷呢？只是调戏民女而已么？” 第244章：形势严峻 梁萧的胆量，超出了东野鸿机的预估。 “现在东野氏得好好掂量掂量，他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公羊氏的少爷，当街斩首？” 东野鸿机额头冒汗，一脸郁闷。 当年的自己也是个愣头青，但哪像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东野鸿机不得不再去找自己老爹了。 房间内，东野沧海听完东野鸿机的讲述，也沉默良久。 “再等等消息吧，此子言行，出人意表，不可轻易揣度也。” 东野鸿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连他老爹都不敢乱下结论，那真的说明……事情比想象得更严重。 一日之间，满城风雨。 书院的书生才女们纷纷去院长家门口抗议。 “那梁萧胡作非为，滥杀世家公子、书院成员，成何体统！我等请愿，希望院长能代表燕州书院，声讨梁萧！” 燕州书院的院长，东野鸿机的堂弟，东野颂，此时同样焦头烂额。 这里的学生，大半出自各大世家。 剩下的不是东野氏的子弟和门生，就是寒门学子。 那公羊雷也是书院的一员，却被梁萧杀了，他这个院长不能不表态。 但他能表态什么？ 东野颂道：“各位稍安毋躁！我听说了，那公羊雷当街调戏民女只是罪责之一，其实他还羞辱、威胁太守，所以被处以极刑……” “只是被羞辱威胁而已，至于杀人么！”端木艳义愤填膺的样子。 东野颂苦笑不已：“太守他新颁布法令，总得立威吧，公羊雷就是……” “院长！他可是您的学生，您怎可为如此独夫辩解！”端木艳一脸失望。 底下群情激愤。 东野颂道：“先等等消息吧，难道你们也想上太守府威胁太守，吃他一剑？那可以随我去找他抗议！” 话音刚落，现场众人噤若寒蝉。 那些寒门学子和东野氏的大部分学生，则全程沉默。 东野颂看在眼里，不禁摇头。 读书人的风骨，这些世家子弟有么？ 他们总想着让别人去出头，自己坐享贤名，一旦对自己不利，则裹足不前。 这里面，当然少不了那几个大世家的煽动。 但在东野颂的心里，梁萧当街斩杀公羊雷，属实是过分了。 客栈里，米商秦霜得知此事之后，也不禁愕然。 “我算是明白了，此子的确精通武艺，如此胆魄，只怕当日便是他单枪匹马来冲我冀北军阵。” “少帅，此人手段残忍，咱们怎么应付？”手下紧张道。 米商秦霜……冀北军少帅，龙无双！ 龙无双道：“静观其变，近日燕州必将风起云涌。” 梁萧坐在太守府内，翻阅花名册。 燕州的守军，是定国侯的直属部队，接受段云衣的命令，可以任他这个燕州太守调遣。 但燕州守军不能轻动。 这支军队必须防备从长城缺口那边来的北胡部队。 北胡军队以骑兵为主，但从武朝开始发展至今，也有自己的攻城器械。 现在，城里可用的维护治安人员，就只有他的梁家军和一些太守府的官兵。 “雷洪，最近可要辛苦你们了。”梁萧叹道。 雷洪拍着胸脯保证：“洒家铭记侯爷教导，绝不容许恶霸扰民！” 梁萧考虑到雷洪性格刚烈，又安排秦勋与他同行。 一文一武带着部队，负责近日城内的巡逻。 秦百里道：“兰陵侯，杀公羊雷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消息传到幽州首府和京城的话，公羊氏只怕会闹起来……” 梁萧一脸从容道：“我秉公执法，有何不可？你看着，近日燕州治安必有变化。” 秦百里微微点头，又与梁萧讨论起近日的米价。 “现在米价已经升到了六十文一石，照这个势头，不出半年，米价就要超过一百五十文一石！毕竟秋收尚早呢……”秦百里的言语之间尽是担忧之色。 梁萧点头道：“此事我已通知京城，陛下一定会安排运粮，但我们必须避免意外。毕竟，从京城运那么多粮到这里，少说也需要两个月。咱们先联系附近的米商，看看是哪些人选择配合，又是哪些人哄抬物价。” 秦百里松了口气，又下去办事了。 燕州疲敝，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东野鸿机担任燕州太守，没有搜刮民脂民膏，已实属难得，不能指望东野氏为燕州毁家纾难。 “闻人氏的祖宅……” 梁萧翻阅燕州旧地图，目光锁定在燕州城中心的地段。 他来之前，段云衣也叮嘱他，关注闻人氏祖宅的下落。 罗马公主狄安娜的祖父，就是闻人氏的后裔。 段云衣承诺，为她回购闻人氏祖宅，再赠予她。 不过此事眼下不是当务之急，梁萧也只是趁着休息间隙看看。 沐琴雪为他披上了一件狐裘。 “初春，北境天寒，你不能着凉了。” 沐琴雪还未说完，便被梁萧握住了手。 感受到梁萧手心传来的热度，沐琴雪的心扑扑直跳。 段云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照顾好梁萧呢。 与梁萧相处久了，她也知道，让梁萧照顾她还差不多。 他明明今年刚满十八，就如此老成。 只是，杀了公羊雷，确实影响深远。 “要不，写信通知我爷爷，让他再安排一支部队，进驻燕州？”沐琴雪柔声道。 梁萧摇了摇头。 “如今燕州缺的不是兵员，而是补给和急需改善的民生。寻衅滋事什么的，梁家军应付足矣。只要此事办好，向外界表态，燕州极力惩治恶徒，各地的商人才有勇气来燕州做生意。” 沐琴雪恍然。 梁萧又道：“比起此事，我更担心那两个姑娘的安全，毕竟我杀的是公羊雷，若是公羊氏迁怒她们……” 沐琴雪会意。 “我挑个时间去看看她们？如果有必要的话，暂时把她们安置在太守府如何？” 片刻之后，女玄卫回来转述流鸢和青衣的谢意。 “侯爷，那两个姑娘看起来也不简单，不是普通平民女子。” 梁萧略有些疑惑。 “燕州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当时有人群阻挡，我又急于惩治公羊雷，没时间看清她们的模样。惩治公羊雷之后，我更不方便接近她们，以免殃及无辜。不管她们简单与否，来了燕州，便应该得到燕州的庇护，但你们注意，不要让保护变成监视，让她们感到不安。” 女玄卫奉命离去。 公羊雷被杀的事，持续发酵到第二天，全城震撼。 所有人都想知道，此事会给梁萧和燕州带来何种影响，结局如何。 第245章：见效 客栈里，了解了情况的冀北军骨干们也纷纷讨论。 “少帅觉得，此事会往何种方向发展？” 伪装成米商秦霜的龙无双，正在淡定品茶，闻言，放下手中茶杯。 “世人不过乌合之众尔尔，燕州众人没有经过凝聚组织，不外如是。我今天沿着街道一路观察……不出意外，过一阵子燕州会安定不少。” “怎么可能呢？”众人一脸不信。 龙无双又道：“杀鸡儆猴，固然风险巨大，但成效也难以估量。公羊雷之事，好就好在他死了！” “好在他死了？少帅何出此言？”座位上一人不解。 “公羊雷若只是被重责一两百大板，或者打入天牢，那梁萧此举便是适得其反。但公羊雷死了，就不一样了。法不严，不足以震宵小。此人如道长所言，心够狠，心狠方能成事。”龙无双道。 冀北军众人若有所思。 龙无双又道：“你们不必多虑，按我计划行事即可。他若真是治国之才，过一阵子，就该找米商合作了，自然也会找我这个米商。” 燕州城内。 “公羊雷当街调戏女子，被兰陵侯依法斩首了！” 类似的消息，已经传遍燕州大街小巷，就连一些偏僻居民区的人都知道了。 雷洪又在秦勋的协助下，四处巡视燕州，回去向梁萧复命。 “侯爷，今天恶霸比昨天还要少了，基本见不到！” 雷洪一脸兴奋。 秦百里微笑道：“那些恶霸里面消息灵通的，都住在靠近太守府的一带，自然知道规矩，消息不灵通的，只道是公羊雷因为调戏民女被兰陵侯杀了，必然更加恐惧，不敢乱来。是这样吧？” 梁萧微微颔首：“宵小横行，若执法不严，不足以平民愤，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试探法令，反复横跳。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区区公羊雷？” 众人自然明白梁萧的深意，纷纷支持。 梁萧对林修等人的工作相当满意。 他们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即使初来乍到，也干得熟练，显然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不管怎样，燕州的文官队伍安排得当，不必担心出什么岔子。 翌日。 东野氏豪宅内，东野玄机正与其弟东野鸿机谈论近日形势。 东野落月就在一旁，百无聊赖，干脆写起了声讨梁萧的文章，以备不时之需。 亲卫带着一份请报，赶回来急报。 “家主！二家主！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何事大呼小叫？”东野玄机眉头一皱，接过情报。 兄弟两人看完，面露惊讶。 东野落月发现二人神色不对，停下笔，也凑过来，一看，震惊失声。 “昨日城内的恶性事件较之往日，减少了九成以上？！” “怎么可能！” 东野落月满脸不信。 如果这事是真的，就说明，这是梁萧的政绩！ 东野鸿机道：“这情报，可是太守府那边咱们的人送来的，他们专门负责为太守府记录这些日常，不可能作假。” “杀鸡儆猴，难道是因为公羊雷之死，震慑了城内这些恶霸流氓？”东野玄机罕有地惊叹。 东野落月哼道：“就算真能起到震慑作用，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就不能是叔叔他卸任前留下来的政绩，刚好让最近赴任的梁萧给占了？” “不可胡说八道！我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卸任之前燕州能不出大乱子，我已深得丞相赏识！”东野鸿机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斥责起了自己的侄女，“就算你对梁萧成见太深，起码也要有承认别人优秀的胸襟。往后，都听你爹的安排，不可去得罪梁萧！” 东野落月满眼含泪。 自己明明是在吹捧叔叔，他为何还要斥责自己呢。 东野鸿机看着东野落月委屈离开后，对东野玄机道：“大哥，东野氏万万不可因为落月，而触怒梁萧！” 东野玄机道：“这几日满城风雨，我会安排她禁足，再不给她一点教育，早晚让她捅出篓子。想不到，公羊雷之死竟有如此作用……” 东野鸿机见兄长没有反对，才松了口气，道：“就是不知道，他这番整顿的作用能持续多久了。” 燕州，独孤家豪宅内。 “怎么可能！” 独孤辰拍案而起，一脸震惊，瞪着眼前的亲兵。 “你说城内的恶性事件，减少了至少九成？？” 亲兵点头道：“少爷，这是东野氏那边咱们的人送来的情报，假不了！” 独孤辰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他发现，自己似乎大大低估梁萧了。 一旦百姓知道此事，对太守府乃至女帝的民心势必大涨！ 燕州治安一旦得到改善，便能吸引更多的工商来此，大力发展燕州…… 一个富强的燕州，是他们这些大世家绝对不想看到的。 而且，梁萧也将为此出尽风头，让沐琴雪更加倾心，抱得美人归是迟早的事。 “梁萧，你真该死啊！” 独孤辰愤然离席，前往书院。 客栈里，女侠们也在讨论。 “今天大家上街看了一下，好像那些坏人安分了许多，治安情况比以前大有改善呢！” 流鸢一脸兴奋。 “这肯定离不开兰陵侯的努力，他可是冒着得罪公羊氏的风险，当众杀了公羊雷，以儆效尤！” “此事对百姓有利，不管兰陵侯手段如何，至少他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吧？” 女侠们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崇敬。 只有她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流鸢抄写的梁萧法令。 她的眼里有光。 只是，自己和流鸢的名字，女玄卫会转告给他么？ 一想到此事，她的指节捏得发白。 就在此时，外面一名女侠来报：“头儿，那位护送你们的女兵求见！” 流鸢连忙遣散其他女侠，二人正襟危坐。 女玄卫进来后，一脸诚恳道：“两位，定国侯府的千金沐小姐，人在外面，希望能拜访你们，不知你们方便与否？” 她们同时一愣。 “诶？她是定国侯府的千金，来拜访我们干什么……” 女玄卫解释道：“其实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位沐小姐将来肯定会是兰陵侯夫人，所以，她也在为兰陵侯的事业努力着呢。二位……” 她眼帘微垂，默默点头。 流鸢会意，道：“受宠若惊！” 沐琴雪被流鸢请进来了。 第246章：喜欢 沐琴雪进来后，与流鸢互相作了自我介绍之后，心中好奇。 这流鸢容貌姣好，言语间尽是对梁萧的钦佩，不像爱慕。 至于这位叫青衣的蒙面姑娘……她的眼睛真的很美很美。 美到让人好奇，这面罩下是怎样的容颜。 美到让自己光顾着看她的眼睛了，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这世间，可能只有段云袖和段云衣的美眸能与她这双眼睛相提并论。 而且，女玄卫告诉自己，她是哑女。 这就更令人心疼了。 沐琴雪发现，她似乎也在打量着自己。 她的眼神，温柔，但很复杂。 “二位不是本地人吧？”沐琴雪问道。 二人齐齐点头。 流鸢忍不住道：“其实，我们是兰陵人哦~” 沐琴雪美眸一亮：“真的？” 流鸢道：“所以，一再承蒙兰陵侯照顾，我们心怀感激已久！” 沐琴雪似笑非笑：“那你们准备回兰陵么？” “这个嘛，看情况……”流鸢有些犹豫。 沐琴雪解释道：“请你们谅解，我们不是想探查你们的行程。而是，他作为新任太守，杀了公羊雷，担心你们受到牵连。公羊氏在燕州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他认为自己必须安排好，直到确认你们不会再受那些奸人威胁。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让她们转告我。” “兰陵侯的意思是，他会派遣女兵，一直保护我们、照顾我们？”流鸢惊讶道。 见沐琴雪点头，流鸢好奇道：“他当时只是听到公羊雷调戏我们，似乎没见过我们吧？” “当然没见过，怎么啦？”沐琴雪不假思索道。 流鸢与青衣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梁萧没见过颇有姿色的流鸢，那……就真的只是因为爱护百姓而已了。 “总之，我们很感激兰陵侯，不过护送就不必啦，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流鸢一脸满意的微笑。 “不麻烦！” 沐琴雪说着，看向青衣：“这样吧，什么时候如果二位确认自己足够安全了，可以通知我们。不过，首先是得确保自己足够安全哦……” 流鸢再三致谢，青衣不能言语，也向沐琴雪鞠了一躬。 这些女玄卫没有干涉她们的生活，即使为沐琴雪引见，也事先通报，给足了她俩自由。 她俩明白，这是梁萧在保护她们的同时，给予她们的一种尊重。 沐琴雪看着青衣取来桌上的纸笔，写下“感谢”二字，心中一惊。 这姑娘，一双纤手如白玉无暇，但和自己一样，握笔有力，连笔锋都和自己差不多…… 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她力气可能也不小？ 但沐琴雪记住梁萧的叮嘱，不复多言。 临行前，沐琴雪又给她俩送了一些小礼物，她俩婉拒不受。 青衣目送沐琴雪离去之后，低头看着桌上梁萧的法令。 直到女玄卫走远，她才写下一行字。 【你怎么会想到，把我真名给报出去？】 流鸢打趣道：“反正只是你的名字，又不是侠名，你这么喜欢兰陵侯，总得让人家记住你嘛！” 她呼吸一滞，手忙脚乱，取来纸笔，又写了一句。 【你不要乱讲！】 “好好好，我不乱讲，是仰慕，可能不是喜欢~反正咱们过几天要回去了！”流鸢笑嘻嘻说着，又提议道，“首领，你要不要再找个时间去和兰陵侯道别呢？” 她犹豫良久，又写了这三个字。 【看情况。】 沐琴雪回到兰陵侯府，向梁萧讲述了二人的情况，又说出自己的猜想。 “我感觉，她们可能是哪个武术世家的女子，而且地位不低。” 梁萧一愣，笑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护人家的安全。在外人看来，我杀公羊雷可是捅出大篓子了。咱们不能高估那些世家的底线，尤其是她们还是两个女子。在这些世家眼里，百姓命贱，可以随意发泄、报复。” 沐琴雪点点头，又忍不住道：“那两个姑娘，有一个，眼睛特别特别好看，炯炯有神~我奶奶手上那枚宝石戒指，上面的宝石会闪光，都没有她的眼睛好看~啊~好勾魂~” “是么？，能有我家云袖好看？”想起段云袖，梁萧又是满眼柔情。 “唔，平分秋色吧！”沐琴雪道。 梁萧只是笑而不语，又给了她新版的报纸。 “以后，燕州就是新一期报纸的发行地，京城都得往后稍稍了。” 沐琴雪自豪道：“毕竟，我们的大才子兰陵侯人在燕州嘛！” 梁萧哑然失笑，与沐琴雪和江拂雪闲聊片刻，便去安排公务。 沐琴雪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尽是笑意。 他甚至不问问，那个眼睛好看的姑娘长得怎么样？ 看着桌上梁萧给她的新诗，沐琴雪秀眉一挑。 “雪儿，你二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江拂雪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大姐姐，那个叫青衣的姐姐，眼睛好看，长得有多好看？” “哎呀，她蒙着面纱，你嫂子我也不好意思让她揭下~” 江拂雪一脸遗憾。 她对梁萧一向言听计从。 梁萧只是希望能给那两个女子周全的保护，而不是去打扰她们。 那她就不该去看了。 梁萧来到太守府大厅，召集林修等人，询问情况。 “目前停留在燕州的米商，还有多少？” “不及以前的十分之一，有几个米商还是最近才来燕州的！”林修答道。 梁萧看着简短的米商名册，眉头一拧。 民以食为天。 大周有自己的一套米商体系。 燕州本地的米商已经被那些大世家撤走大半，只剩下东野氏等几家米商还在做生意。 外地倒是偶然来了几个米商，合法合规。 撤走的那些米商，带走了从燕州百姓那里收购的巨量粮食，足以制造一场粮荒。 这里面，还有曾经为拓跋氏效力的米商！ 拓跋氏倒台，但这些米商的财产属于米商自己，朝廷也不能没收他们的财产。 秦百里提醒道：“兰陵侯，如果今年歉收，又不能吸引外地的米商来燕州，或者让那些从本地撤走的米商回归，只怕燕州要面临一场更大的饥荒。朝廷再想从其他地区调动粮食，也免不了劳民伤财。燕州本就人心浮动，若再经历饥荒，或许会民变四起。” 第247章：幽州 大周的农民，往往只给自家保留一定的余粮，多余的用于交税，或者低价出让给米商。 至于农民以外的民众，则仰赖市面上米商出售的粮食。 官方一般是不卖粮食的，但有些州郡会储存一部分粮食，应付各种情况。 在大周这种米商模式下，一旦米商联合起来抬价，或者哪一地遇上饥荒，粮食价格就会飞涨。 除了朝廷，当地官员当然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如此会大大影响自己的政绩，因此会注重吸引更多米商进入本地，互相制约，以免一家独大或者几家抱团。 但……米贱伤农，米贵伤民。 粮价被压得太低又会打击农民种田的积极性，因此官方只能把粮价维持在某个平衡区间，这也给了米商抬价的机会。 燕州本地，官田太少，因此储粮有限。 加上燕州本身疲敝，没有太多的银钱用于购米储粮，府库里的粮食，供给吃官饭的人员绰绰有余，但供给百姓远远不够。 可以说，东野鸿机担任燕州太守这段时间，只能算中规中矩，不搜刮民脂民膏就算合格了，梁萧当然不要求他做得更好。 毕竟东野鸿机在燕州还受到各大世家人员掣肘。 梁萧当然明白这些道理，眼下他需要解决的就是潜在的粮食危机。 春耕将至，百姓就已经发现粮食涨价。 再不解决粮荒，会引发越来越严重的恐慌。 “百里，你们最近注意一下那些留在燕州的米商，到时候我会统一召集他们，一次谈判。”梁萧叮嘱道。 秦百里应允之后，又提醒道：“兰陵侯，此事需要尽快处理，不能拖太久，以免这些米商又受那些大世家影响，疯狂抬价。” 梁萧微笑道：“你就派人告诉他们，太守要他们暂时维持粮价，以后有更多合作空间。” 秦百里担忧道：“他们应该没理由相信这种承诺，毕竟兰陵侯新官上任，他们也需要观望……” 梁萧道：“信不信由他们，咱们只做好咱们的事。我既然来了燕州，自然对燕州的情况了然于胸，更不可能坐视民不聊生。只不过，眼下还不到解决此事的时机。” 林修也来了兴趣：“那合适的时机是？” 梁萧道：“等我亲自下令，把米价抬到百姓难以承受的价位！”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米价都已经在上涨了，他还要亲自抬价？ 抬到百姓都接受不了的价位？ 但考虑到梁萧一向出人意表，众人也只能选择信任。 他们可都是受梁萧为国为民的精神感染，才来燕州的，梁萧没理由对不起燕州百姓。 客栈里，龙无双正在喝着沧海酒。 烈酒入喉，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 他的父亲弥留之际，托孤于十方道长。 在十方道长极其严厉的培养和保护下，他终于一路成长为冀北军少帅。 有太多太多的兄弟，在他成长的道路上先走一步。 后来，他又在这里救了落魄的少女落曦，与她喜结连理。 “复国，何其艰难……”龙无双心中自言自语，百般惆怅。 就在此时，手下的汇报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少帅！那梁萧派人通知咱们，暂时维持粮价，不能抬价！” “凭什么？他还不明白，现在粮价的主动权在米商手里么？” 龙无双放下酒杯，不紧不慢道：“先按他的意思去做。” “什么？燕州粮价飞涨，不是对咱们有利么？咱们可是好不容易弄来了这么多余粮！”手下不解。 “按他的意思去做，这是我们结交此人的契机，若是为了交恶，我也不必来一趟燕州。”龙无双道。 手下无奈，只好答应。 幽州治所，蓟县。 幽州太守诸葛齐的车队正在街道上巡视。 幽州别驾公羊特，自乘一车，紧随其后。 百姓伏地，不敢仰视。 诸葛齐环顾全场，心情复杂。 自从朝廷盐政改革，幽州府库终于能存些库银，以备不时之需。 但幽州作为直面北胡的大州，常有北胡骑兵出没，百姓不胜其扰。 关键是，还有公羊特这帮人掣肘，他的许多政策不能得以实施。 诸葛晖是他的族叔，但也没有办法给他更多的支持，毕竟幽州的治理也离不开这些大世家官吏的支持。 在诸葛晖的来信里，这位族叔对梁萧称赞有加。 现在他很期待，这位新任的燕州太守会干些什么事？ 能不能帮他制约公羊特这帮人呢？ 如果可以，让这兰陵侯担任幽州太守，他也好回老家任职，心里也舒坦。 诸葛一氏因为诸葛晖的存在，族人皆以他为榜样，无人敢作奸犯科。 诸葛族人走到外面，都要被人问一问诸葛丞相的事。 压力很大。 只做清官，自然知道个中滋味。 难！ 诸葛齐转身瞥了一眼身后马车上面有得色的公羊特。 可惜，自己还不到告老还乡的时候，幽州需要自己，否则幽州太守就要换成公羊特了，那幽州…… “报！” 就在车队走到城东时，一匹飞马赶到车队前方，语速极快。 “新任太守梁萧，当街斩首公羊别驾之子，公羊雷！” 话音刚落，全场炸锅！ “斩首我儿公羊雷？” 露天马车上的公羊特霍然起身，失声道：“不可能！给他十个胆子，他敢么？？” 诸葛齐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这消息是哪来的？可靠？” “绝对可靠！这是燕州太守的文书，刚送到幽州来！”传信人员立即递上文书。 诸葛齐接过一看，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公羊别驾，令郎……确实被梁太守斩了！” “什么？！”公羊特一脸不信，“给本官看看文书！” 诸葛齐心中忐忑，派人把文书送到公羊特面前。 片刻之后，看完文书的公羊特，当场向后仰倒。 身边亲卫赶紧将他扶起。 苏醒的公羊特，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梁萧！你罪无可赦！！诸葛太守，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令郎知法犯法，还数罪并罚，实在是……本太守也无能为力啊。”诸葛齐一脸无奈。 公羊特白了诸葛齐一眼，咬牙切齿道：“本官要参他一本！告御状！还有王法么！” 第248章：间谍 这一次，公羊特干脆不守作为别驾的礼法，直接调转车头，返回自己的府邸。 诸葛齐没有阻拦，一脸懵逼，内心同样震撼莫名。 “就算有天子令剑在身，当街斩杀公羊雷，这孩子，有点胆大包天了……” “不过，好像治安确实变好了，真不可思议呢。” 幽州各大世家子弟得知此事，也纷纷集合，来诸葛齐的太守府请愿，声讨梁萧。 诸葛齐以等待天子诏令为由，压下此事。 与此同时，京城。 段云衣正在西宫别苑陪自己的妹妹段云袖。 段云袖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母性光辉。 看着段云袖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段云衣满目柔情。 这是段家的血脉。 他和自己妹妹的孩子…… 每念及此，段云衣就觉得心里有些古怪。 现在，她只有陪在妹妹身边，才感到开心。 离开西宫别苑，发现没有他在京城，段云衣就觉得不怎么开心了！ 幸好，那些大世家最近还算安分。 “萧哥哥应该已经到燕州了吧？真期待他能在燕州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段云袖呢喃道。 段云衣柔声道：“要相信他的能力。” 姐妹俩心情愉悦，思念的人是一样的。 姐妹俩欢声笑语之际，玄卫统领飞云紧急来报。 “主上！殿下！兰陵侯在燕州杀了幽州别驾公羊特的爱子公羊雷！” “啊？？”姐妹俩同时一愣。 杀公羊雷？？ “怎么一回事？”段云袖急问道。 段云衣连忙按住她的双肩，安慰道：“你安心养胎，天大的事姐姐也给你们处理好。” 段云袖这才乖巧答应。 姐妹俩看完飞云送来的公文，异口同声：“这不是罪有应得么？” “不过，那些大臣又要闹了，姐姐去处理一下咯。”段云衣故作轻松道。 朝会上，公羊云声泪俱下，控诉梁萧斩杀公羊雷之事。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啊陛下！这梁萧何其飞扬跋扈，竟敢擅杀大臣之子，世家要员！可怜臣弟啊！” 底下端木操等人趁机弹劾，要求段云衣将梁萧革职查办。 诸葛晖等人同样震惊，正在讨论此事。 段云衣冷声道：“公羊卿家，有个前提你要搞清楚，梁爱卿他是擅杀大臣之子么？” 诸葛晖这才出列，道：“陛下说得在理，哪有当街羞辱、威胁太守的，公羊雷还调戏民女，无视法令。正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大臣之子呢？依老臣之见，还需要查办幽州别驾公羊特教子无方，毕竟，其子知法犯法，影响恶劣。” “丞相，你此言过分了！！”公羊云和几名同族大臣急了。 “朕觉得，丞相说得在理。”段云衣道。 工部尚书杨陵等人纷纷出列。 “臣等也认为丞相说得在理，兰陵侯持天子令剑，在燕州，见天子令剑如见陛下，怎可顶撞呢？公羊雷罪有应得，陛下还需要追究公羊特教子无方之责。” “你们这是在颠倒黑白！！”端木节怒了。 段云衣眼神一凛。 “端木卿家，你说什么？朕颠倒黑白？” “不敢不敢……”端木节惶恐，磕头谢罪。 段云衣这才厉声训斥。 “燕州疲敝，恶徒横行，非严刑峻法不足以平民愤，朕赐予梁爱卿天子令剑，便是出于此意。有拓跋氏教训在前，尔等各家更应该约束子弟，怎可放任他们胡作非为？朕会传诏全国，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一律移交京城法办，牵连父母！” 群臣栗然。 拓跋氏倒台带来的冲击太大，各家人人自危。 段云衣以此为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他们也无话可说。 就算梁萧不杀公羊雷，公羊雷数罪并罚，也是重罪，必须打入大牢，若公羊氏不拿出一些诚意来，就注定终身监禁了。 梁萧又以大臣之子为由，将他处决，也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在大周立国之初，各大世家就要求大周高祖重视文官的地位，打压武将。 燕州太守，本身不就是文官？ 只能说，公羊雷倒了八辈子霉，踢到铁板，被梁萧拿去杀鸡儆猴了…… 一场聚众弹劾，硬生生被段云衣联合诸葛晖等大臣，转变为一场礼法教育。 群臣听着诸葛晖滔滔不绝讲解礼法，不敢吱声。 礼部尚书端木操更是羞愧难当。 梁萧的事，算是被压下来了。 公羊云等人走出皇宫之后，气得胡子乱颤，回到家中，召集端木云城等人议事。 “竖子，昏君，欺人太甚！！” “加大对北胡的资助，等燕州因为饥荒崩溃，即可南下！！” 如今，他们只后悔听信“间谍”的话，提前把幽州一带安排的人员迁往江南。 “那秦勋是拓跋氏从小培养的死士吧？他不是和梁萧关系不错么？为何他拿到的是梁萧要去江南的情报！” 公羊云怒不可遏。 “也许是因为梁萧临时改变主意吧？而且，他是在拓跋氏倒台之前给咱们放的消息，没理由糊弄咱们。”端木云城为难道。 公羊云百思不得其解。 燕州，太守府内，新任的主簿秦勋正在和梁萧闲聊。 梁萧已经安排给众人任务，他也清闲了些。 “兰陵侯敢杀公羊雷，着实令我们震惊，直到现在，我仍有些震撼。”秦勋叹道。 梁萧不假思索道：“杀他，既是为国分忧，也是为民请命。” 秦勋称赞道：“诸葛丞相一定会理解兰陵侯的做法，更会欣慰，他后继有人了。” 梁萧笑道：“你每次与我们私下交谈，三句不离诸葛丞相，可见他在你心里的地位。” 秦勋点头道：“是，诸葛丞相是我的榜样，不过我自知才疏学浅，成不了他那样的人，但能看到他后继有人，也无憾了。” 见梁萧微笑，秦勋又补充道：“不过，兰陵侯，如果一个人的过往不堪回首，甚至罪孽深重，该如何补救呢？” 梁萧略加思索，道：“那就为国效力，至少大节不亏，不至于身后只留骂名。” 秦勋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说得是。” 二人闲聊之际，长史林修又带着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兰陵侯！有一支西域的马商团队求见，据说是听了乌涂木推荐来的，他们手上也有很多好马！” 梁萧闻言大喜。 乌涂木，当初卖给他五百匹西域好马。 那五百匹西域好马，大部分都在他的手上，那是目前大周最好的重型战马。 第249章：抛砖引玉 太守府，大厅内，坐在梁萧对面的马商领袖扎里，一脸络腮胡，双眼炯炯有神。 秦百里等人与扎里的商队同伴，则分坐两侧。 “兰陵侯，久仰大名！” 扎里似乎有些激动，憋在心中已久的话，一股脑抛了出来。 “以前，我们西域人来大周卖马，只能赚点卖命钱，因为总难免有各种豪强和官吏给我们使绊子，吃拿卡要，打压马价，所以，我们的马一般都拿到民间去卖。” “我在路上遇见了乌涂木，他前所未有的愉悦，还给我们尝了白糖，并向我们极力推荐兰陵侯，说，兰陵侯出价痛快，诚意满满，跟您做生意最舒服。关键是，还有白糖这种罕贵的宝贝……” “我们受乌涂木的邀请，品尝了白糖，它也许不如蜂蜜，但在价格方面具备远超蜂蜜的优势。所以，原本我们还在西境，就马不停蹄赶来北境。幸运的是，我们还没到燕州，就听说兰陵侯又来燕州上任，真是老天眷顾我们！” 秦百里等人听着扎里滔滔不绝的倾诉，也不禁感叹梁萧的高瞻远瞩。 乌涂木的事，其实是梁萧抛砖引玉，吸引了更多的西域马商过来与他交易。 但扎里的到来，让众人心生警惕。 大周每年有不少马商过来，贩卖好马。 朝廷却没买过多少这样的好马。 每年这么多的好马，到底流入何处？ 除了大周朝廷，如果还有其他买家的话…… 冀北游骑？天日教？关陇军阀？ …… 如果是前二者，这绝对是一个危机信号！ 难怪幽冀两州之间会出现一支冀北游骑！ “扎里先生，以前你们西域的马匹都是卖给哪些人，你可有了解？”梁萧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扎里干笑道：“我在这十年间只来过大周两趟，毕竟您也知道的，远道而来，一路都是艰难险阻，一趟可能就要一年，大家只是想发点小财，不是想冒险……至于雇主，只要不是大周官方购买，我们这些马商之间很少互相透露情报的，否则会影响我们的声誉，以后生意难做。” 梁萧会意，道：“那这一次你们有多少可供出售的马？” 扎里道：“普通战马四千匹！重型战马三千匹！” 秦百里等人大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梁萧压下心头的喜悦，神色依然平静：“能否让我们观赏观赏，这些战马不出意外的话，朝廷都要了，只是价格方面咱们可以磋商。” 马商们显然也急于出售这些战马，热情邀请梁萧巡视马厩。 燕州西南马场里，梁萧带着梁家军来回巡视，还带来专业的马夫和兽医。 梁萧放眼望去，心中满意。 这一望无际的马场里，共有几千匹重型战马，每一匹质量都和乌涂木卖给自己的好马相差无几。 西域人到大周做生意，往往追求十倍以上利润，毕竟高风险高收益，两地来回一趟可能要一两年。 这些马匹，吃的是西域的水草，由西域人精心饲养，对他们而言这方面成本不高。 最大的成本是在进了大周之后，沿途需要打通关系，还要安置和喂养马匹，随行人员的衣食住行条件也必须好。 一匹马卖给大周，动辄百两银子起步，依然暴利。 眼下，还有白糖这种新商品出现，乌涂木已经吃到了第一波白糖的红利，其他西域马商自然眼红。 除了四千匹普通战马和三千匹重型战马需要出售，西域马商们仍有自己的车队，车队是不卖的。 因为车队专门用于沿途装载、运送储备的应急粮草，每到一地都需要重新补给。 卖了这些战马，车队里腾出来的粮草空间就可以用来运送白糖。 乌涂木就是这么干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暴富的路上了。 眼下的大周和梁家军，急需补充战马，尤其是这种上好的重型战马。 而西域商队渴求白糖。 双方都有自己的需求，一拍即合。 扎里见梁萧半天没有表态，连忙询问。 “兰陵侯，您觉得怎么样？” 梁萧道：“这些战马，等我们的人检查之后，只要合格，便可收购。不知诸位如何开价？” 扎里解释道：“来找您之前，我们就讨论过了。乌涂木他提过，他的好马，您出价每匹一百五十两。我们当然不能奢求以超越他的价格出售……上等战马一百四十两一匹，普通战马九十两一匹，您看怎样？” 随行的秦勋一脸惊讶。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这几乎是天下人的共识。 他们倒是爽快，想必也是接受了乌涂木的建议。 和梁萧做生意，越真诚，越爽快，就越省心，越痛快！ “那倒不行！”梁萧摇了摇头。 众人一愣。 扎里干笑道：“兰陵侯如果想大量进购，量大从优，我们可以再适当降价……” 梁萧道：“普通战马，可以按你们的价格来。这种上等重型战马，目前朝廷还是以一百五十两一匹进购！” 全场哗然。 竟有主动提价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就一百四十两吧！剩下的十两，就当是对兰陵侯的回馈……”扎里受宠若惊，朝梁萧眨了眨左眼。 梁萧摆手道：“不必，我只要你们回去告诉国人，大周欢迎西域马商，出价实在且痛快，以后咱们还做生意，西域好马多多益善。” 扎里和身后同伴用西域语言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同伴们纷纷振臂欢呼，操着蹩脚的大周语言欢呼。 “谢谢兰陵侯！” 秦百里等人也相视一笑。 这倒不是梁萧有意大方，或者慷朝廷之慨。 大周现在真的很需要战马，一百五十两，重型战马这个价格也是物有所值。 换作以前，这种级别的战马卖二百两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些西域马商显然也是想和梁萧长期合作，给足了面子，没有讨价还价，甚至还主动压价。 梁萧理想中的骑兵，最好都能配备这种好马。 当然，这不现实。 这三千匹重型战马，可能是今年所有的西域马商收到什么消息，跑来大周搏一搏，最后因为乌涂木的推荐才汇聚到燕州。 至于消息……可能就是各地军阀或者野心家正在暗中招兵买马。 而且，那些买家收购的量，给出的价格，承诺的保障，都不如梁萧。 明年可不一定还有这种机遇，一次性聚集三千匹上等重型战马。 随行的顾平休更是满怀感激。 他也听秦百里等人分析过形势。 不得不说，他的侯爷崭露头角，改变了大周窘迫的现状，有扭转乾坤之功！ 梁萧与西域马商洽谈的同时，燕州书院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江北少儒独孤辰来了！” 第250章：一盘大棋 院长东野颂看着笑如春风的独孤辰，只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江北少儒独孤辰，当年名号响彻长江以北。 其中固然有世家的宣传，但其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从其谈吐和作风可窥一斑。 此人，在外喜怒不形于色，心思缜密。 燕州本地的许多米商就曾在他手里吃过米商的亏，一度被独孤家下场侵吞了燕州三成的粮食市场。 “院长，梁萧当众杀死公羊雷，此事影响恶劣，你怎么看？” 面对独孤辰的微笑，东野颂心头一凛，正色道：“自然是等朝廷通知，毕竟兰陵侯确实有天子令剑在身，掌握燕州军政。” “那与军阀割据何异？难道你畏惧梁萧的威势，不肯去说几句？”独孤辰终于拉下脸来。 “我说了，等朝廷通知。”东野颂一脸无奈。 独孤辰沉声道：“既然你退缩，那便由我去发动燕州书院的学子吧。你身为院长，本该以身作则，如今却要我一个晚辈帮忙……” 言讫，独孤辰还不忘长叹一口气。 东野颂看着独孤辰的背影，陷入沉默。 东野氏并不想招惹独孤家。 广场上，独孤辰面带微笑，向台下满脸崇敬的才子佳人们挥手致意，心中欣慰。 此地非江北，却仍是他的主场！ 梁萧与西域马商们相谈甚欢，简短的议价也圆满结束。 等朝廷专员检测好这些战马之后，如果没有意外，大概需要支出七十一万两白银。 当然，西域人真正在乎的并不是白银，而是西方人在乎的大周的商品。 比如波斯人绝对会喜欢的白糖。 扎里向梁萧请求，其中四十万两银子换成白糖，价格就定在三百九十文一斤。 一百多万斤白糖的运输，他们的车队完全承受得住。 这个价格，就是梁萧之前给乌涂木定的白糖价。 京城一带和南方稍远一点的甘蔗，都已经被送到京城，用于制糖。 一百万斤会大大减少库存，不过梁萧还是供应得起。 此外，扎里还向梁萧申请，再有十万两银子用于收购沧海月明两种酒。 无论哪个国家，都不缺穷人和富人，大周，波斯，罗马，天日国……不外如是。 扎里喝过沧海月明，赞不绝口。 经过报纸的宣传，他也知道大周的富人们钟爱这两种酒。 十万两银子，就当是一种尝试。 双方签订契约后，扎里等人当场向梁萧单膝下跪，感激涕零。 如乌涂木所言，和梁萧做生意的确省心。 他们从西域来到大周，一路都是提心吊胆，沿途免不了被各种克扣、盘剥，还有各种压价，不胜其扰。 命途多舛的话，西域商人可能永远回不了家呢…… 梁萧代表官方，做生意干脆利落不说，还许诺为他们争取沿途的通关文书。 比如关陇贵族，算是军阀，但也不能不给朝廷面子。 剩下的银子，足够用于打通关系，申请沿途军队护送。 如果此行圆满，这些白糖和美酒能运到西域，在西域还有来往的西方商人…… 这群西域马商不敢想象暴富的日子！ 这一趟他们付出的时间，可能只有预估的三分之一！ 简直不要太爽！ 太守府，房间里。 沐琴雪坐在梁萧腿上，任他抱着，有些犹豫。 定国侯府负责代销梁萧的白糖。 卖给扎里他们这么多白糖，一下子去了海量库存，定国侯府也能大赚一笔。 “我爹说了，在外面做的生意，你不必让利，白糖你直接卖就好啦~”沐琴雪柔声道。 梁萧轻声一笑：“那可是我未来的老丈人家，不一样么？” 沐琴雪俏脸绯红，往梁萧怀里靠了靠。 此生之幸，与他山盟海誓。 自己可是当世女侠，唯独在他面前，像个小女孩子！ 面对梁萧时才有的羞涩，让她根本不需要伪装成淑女！ “咦？” 沐琴雪胡思乱想之际，目光落在梁萧桌上的图纸。 “这是什么东西？农具么？” 梁萧解释道：“是曲辕犁，我前阵子观察咱们大周农具，发现可以改进一番。成品出来之后，深得丞相的赞赏。这曲辕犁，能显著提高耕作的效率。” “那肯定能推广全国~”沐琴雪一脸自豪，忍不住往梁萧下巴亲了一口。 她的爱郎，又为民谋福了！ “陛下这会儿应该正在传诏全国各地，督造各种部件，等她收到我燕州这边的消息，即可以飞鸽传书，教授全国各地官府拼接，再推广给百姓。到那时候，部件应该刚好做出来了。” “哥哥，为何这一次曲辕犁的推广需要如此繁琐的步骤？”江拂雪一脸好奇。 梁萧道：“因为，哥哥正在和陛下下一盘大棋。我们之前就已经发现燕州有大量米商陆续撤离，可能造成饥荒。既然如此，曲辕犁的事也不必急于传开，毕竟，就算陛下昭告天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曲辕犁没有部件也做不出来，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你是担心，田价会因此上涨？”沐琴雪恍然大悟，分析道，“毕竟，耕田效率高了，一个农民能提供的产量自然也会随之提高，农田也会变得炙手可热。” 江拂雪补充道：“然后？那些农民本身也买不起太多的地，最后又让这些大地主囤积居奇了……” “你们真是冰雪聪明！” 梁萧含笑称赞之后，语重心长道：“自古以来，百姓永远都是弱势的，地主豪强平日里强买强卖是正常的，燕州就有海量土地，在那几个大世家的手里，其中大半都是他们以各种手段强取豪夺。这一次，我要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 姐妹俩默默点头，也同样心生愤慨。 如果不是这些大世家作祟，梁萧治理燕州会轻松得多。 这些大世家都是投降派，对北胡人奴颜婢膝，只想给大周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燕州。 乃至整个北境、西境。 甚至……整个大周！ 沐琴雪突然想起什么，疑惑道：“我记得拓跋氏最近被抄没资产，燕州就有超过百万亩农田，这些土地，朝廷要怎么办？” 第251章：回眸 梁萧解释道：“这些农田原本就有佃农为拓跋氏耕田，但需要缴纳的‘租金’超过收获的四成。陛下采纳了我们的建议，继续雇佣这些农民，但将收租比例将至三成以内。同时承诺，在农田收获之前，可以先为他们提供口粮，这些口粮等收获之后再视情况抵扣一部分他们的收入。” 姐妹俩眼眸一亮：“这就不算佃农了吧？” 梁萧点头道：“这是‘民屯’，以后还会有‘军屯’，国内安全地区的军队里，选出一部分驻屯，平时负责耕作和垦荒，战时可以打仗。如此，军队不需要从外地大量运粮，也可以减少国家财政的压力。” “原来如此！”沐琴雪恍然大悟，注视着梁萧，目光迷离，“这是你想出来的吧？” 她博览群书，当然也了解一些军事内容。 粮草的运输，极其费力。 《孙子兵法》有“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说法，意即从出发点运输到前线的粮食可能只剩下二十分之一。 其中大部分被运输队的人和牲畜消耗掉了。 大周的交通便利，车辆和驮兽也多，但粮食从出发点运输到前线的时候，也不足十分之一了。 如果靠近前线的军队能实行军屯和民屯，以后就不必从外地大量调集粮食了。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当世用兵，能与昔日的大周武圣齐名者，唯诸葛晖而已。 除了练兵，诸葛晖也相当重视后勤，没有他居中调度，高祖南征北战就不那么轻松了。 梁萧把曲辕犁图纸交给沐琴雪藏好之后，起身道：“该准备征兵了，燕云之地多豪杰，正了风气，便该让他们安居乐业，或者，建功立业了。” 客栈里，侠客首领赤血剑正在看新一期的报纸。 流鸢从外面跑进来，兴奋道：“首领，兰陵侯他又开始征兵了！征兵的宣言就是：大丈夫生于今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青衣的美眸一亮，忍不住起身。 二人在女玄卫的保护下，前往西边的校场。 燕州西城外的校场，此刻人山人海。 大周日报提前在各地做了宣传。 数以万计从幽州各地赶来的报名者，汇聚于此，人人面露渴望。 此外，还有数千名跑来看热闹的闲散人员，少男少女居多。 梁家军的选拔标准，就是携带指定规模的军器和军粮，半天之内急行军一百里。 当然，如果每天都这么急行军，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可一旦通过选拔，就有每月三两银子的俸禄。 寻常百姓家，每个月能有八百文收入，就足够正常过日子了，偶尔还能买点酒肉。 报纸上还明确记载了，第一批梁家军两千四百人，长期提供好酒好肉！ 后续加入梁家军的成员，想要有同等待遇，就必须有突出表现了。 比如训练效果突出，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或者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而且，梁家军的骑兵还可以优先提供西域好马。 这是军人梦寐以求的待遇！ 数万人挤破了头，从幽州各地提前赶来，养精蓄锐。 连冀州和辽东那边来幽州的汉子，听说此事之后，也留在燕州，等待选拔。 就算没能入选，也管一天的饭菜，饭菜规格与正常士兵相等，好过寻常百姓。 同时，落选者只要是拼尽全力，半天内能跑个七八十里的话，视情况，也能拿到至少三百文钱的辛苦钱，这是大周日报明确记载的承诺。 三百文钱，补贴来回的马车路费和餐费，绰绰有余。 高台上的梁萧正在发话。 “燕州民风彪悍，过去治安不好，恶霸与流氓横行，我已极力整顿！” “望诸位明白，尔等是为国而战，为家而战，当然，也为自己的前程！入选梁家军之后，当严格遵守军令，不得将往日陋习带入军中，否则军法处置！” “梁家军预计扩充到上万人，但是……宁缺毋滥！” 底下的报名者们肃然起敬。 梁萧的言外之意，他们当然听出来了。 首先，身家必须清白，没有太严重的犯罪前科。 其次，哪怕曾经是流氓恶霸也好，安分守己也罢，成了梁家军之后，便一视同仁，将接受梁家军这个集体的塑造，成为真正的精锐。 公羊雷的死，让无数想要偷奸耍滑、欺男霸女的人肝胆俱裂。 他们在燕州，已经能够直观感受到梁萧整顿的成果。 街头巷尾，甚至一些偏僻地带，都很少见到恶霸流氓了。 毕竟，谁都担心哪天梁萧的天子令剑会砍在自己脖子上。 按他们的认知，幽州别驾之子，大世家的核心子弟，梁萧都没有放过，还有什么理由放过其他罪犯呢？ 为期七天的选拔，如火如荼开始了。 接近三万人，被分成三波测试。 一万名梁家军，还需要两千名预备役，随时转正补充人员，这是朝廷允许的。 而段云衣给梁萧的特许预备役名额，是五千名！ 这就意味着，梁家军其实有一万五千人，不过正规军只有一万人。 另外五千预备役，梁萧可以随意调用，也可以暂时安排到梁家军以外的燕州守军里面，听他差遣。 诸葛定作为梁萧名义上的副官，诸葛晖对他寄予厚望。 这个侄子办事可靠，谨小慎微，只是一直缺一个立功升职的契机，以前只能在丞相府协助处理军务。 梁萧的出现，倒是给了诸葛定人尽其才的机会。 人群中，青衣和流鸢远远望着高台上梁萧的身影，满怀希冀。 两千四百梁家军已经向民众展示了他们的风貌。 这只是几个月训练的成果。 燕州一定会因他的到来而改变！ 她们无言离去。 临行前，她又忍不住回望一眼，看得入神。 梁萧所在的高台离百姓这边不远，她的视力也极好，远远能看清他的动作和神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微微低头，带着流鸢离开。 梁萧回到太守府的时候，女玄卫在此等候多时了。 “侯爷，这是那两位姑娘给您的留言。她们托我们转告，不必担心她们的安全。” 梁萧接过字条一看，上面两行字，字迹清秀。 【夏侯青衣，夏侯流鸢，敬谢兰陵侯关照。】 【后会有期。】 第252章：中计 一旁的沐琴雪，一脸惋惜道：“她们没有其他要转告的么？” 流鸢，举止得体，为人谦和。 青衣，则给人一种神秘感和怜惜感。 她们也许不是出身权贵，但比南宫宁、东野落月之流要好太多。 东野落月其人，沐琴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南宫宁没有深入介绍她们。 如今她也清楚，南宫宁是怕她抢了自己的社交圈子。 女玄卫道：“她们还说，以后她们还会来燕州看望兰陵侯，因为她们的家离这里不远。” “探望我哥哥？”江拂雪眸子一亮。 梁萧只是看着字条，若有所思。 夏侯氏，也是比较少见的姓氏。 兰陵有夏侯氏么？ 不过，非必要情况他也不可能去窥探兰陵百姓的隐私。 女玄卫犹豫片刻，道：“侯爷，卑职有些看法，不知当不当讲。” 梁萧会意，道：“直说无妨，不必拘谨。” 女玄卫解释道：“卑职认为，她们很可能就是在燕州这一带出没的侠客。” “何以见得？”梁萧终于来了兴趣。 他已经了解过了，若没有侠客这个群体除暴安良，燕州乃至整个幽州可能更乱。 仗剑走天涯，也曾是多少好男儿心中的梦想。 所以，他对侠客颇有好感。 当初他也义无反顾救下了江拂雪。 女玄卫道：“卑职发现她们平时相当从容淡定，而且那位流鸢姑娘颇有侠气，很可能是这一带了不得的侠客……” 沐琴雪欣喜道：“听说赤血剑是个女侠，该不会就是她们吧？如果是的话，可以和她们好好谈谈~” 梁萧微笑道：“她们既然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那便不能勉强，有缘再见吧。” 沐琴雪没有反对。 她也知道，梁萧新官上任免不了一阵子的忙碌。 而现在，米价飞涨是梁萧亟待解决的问题。 当然，梁萧也收到了独孤辰去燕州书院的消息。 来者不善啊！ 但梁萧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甚至不去燕州书院。 燕州城外，官道上几辆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里，流鸢偷偷观察青衣的反应。 她的眼神，罕见的复杂。 失落么？ “首领，咱们又不是永远离开燕州了，就在这附近而已，随时可以来看兰陵侯~” 青衣只是取出纸笔，写下一行字。 【我只是在思考，如何报答人家。】 “以身相许么？”流鸢的双眼都快笑成月牙了，直到大腿挨了她轻轻一掌，才假装平静，又道，“其实，有兰陵侯在，燕州可能不需要靠咱们除暴安良了……” 闻言，青衣低下头。 流鸢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道：“咱们只是不需要除暴安良，抓北胡人还是应该的嘛！而且，咱们也不能总是住在山里，多闷呀，你说对不对~” 青衣总算眉开眼笑，点点头。 流鸢这才放下心来。 作为她的追随者，流鸢当然懂手语，但有时手语不如她写字来得快，表达得准确。 流鸢默默注视着她，心生惋惜，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首领的容貌，其实并不逊色于那位沐小姐，而且首领也非常非常优秀呢……” 流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流鸢看了她速写的字，秀眉一挑，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她的心思果然是藏不住的。 “首领，那咱们什么时候再回来燕州？” 【我去看看白龙影乖不乖再说……】 漠南，北胡王庭。 拓跋氏阔别数月的堂兄弟，终于在此重逢。 “大哥！咱们家被昏君抄了！此仇不报，你我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拓跋俊和拓跋亭一见面，就忍不住相拥而泣，控诉。 北胡大元帅呼延彻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观察拓跋俊。 此子备受好评，凡是与他合作过的北胡人和大世家子弟，都对他赞不绝口。 而今，他被大周逼反了！ 北胡，或许能如虎添翼！ 毕竟，拓跋亭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能被拓跋亭这样的人物大加称赞“胜我十倍”的俊杰，能差到哪去？ 兄弟俩冷静下来之后，拓跋俊问道：“大哥，你是如何被发现谋反的？” 拓跋亭一愣：“不是你爹派白河通知我的么？” “什么？？”拓跋俊一脸惊疑。 拓跋亭当即讲述了白河来访之事。 拓跋俊的瞳孔逐渐缩小，直到最后，仰天哀嚎一声，嘴角溢血，不省人事！ 拓跋亭瞬间慌了神，呼延彻连忙叫来军医，紧急救治。 苏醒之后，拓跋俊咬牙切齿道：“你中计了啊！！” “中计？” 拓跋亭与呼延彻对视一眼，疑惑片刻，猛然惊醒：“你是说，白河送来的消息是假的？？” “废话！”拓跋俊捶胸顿足，满脸痛苦，分析了起来。 “原本我爹和整个拓跋氏都在京城，被人软禁呢。我也是收到京城那边的急报，才知道，拓跋氏因为你叛逃北胡才被查抄，全族监禁啊！！” 言讫，拓跋俊又捂住胸口，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拓跋亭连忙取出拓跋烈的宝玉，道：“这是白河带来的，叔叔的贴身玉佩，不可能是假的吧？” 拓跋俊哀叹道：“这种东西，难道昏君他不能没收么？难道别人就不能从我爹那里强要过来么？” 拓跋亭皱眉道：“可是，白河他不是已经被通缉了么？” 拓跋俊快被气晕了。 “他就不能是被人收买，将功赎罪么？” “这……”拓跋亭一脸的难以置信。 呼延彻全程听着二人交谈，似有所悟。 “拓跋俊小友，你所说的，有些匪夷所思。就算本帅见惯了大场面，也实在难以置信啊……” “是啊！一环扣一环，如此连环陷害，属实不可能！”北胡众将纷纷附和。 拓跋俊陷入沉默片刻，突然仰天狂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可问题是，我堂兄叛逃在先，拓跋氏因此才倒台在后，这是事实！大元帅！我拓跋氏除了被人设计陷害，不作他想！！” 呼延彻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笑道：“拓跋氏能人辈出，而且办事一向滴水不漏，谨小慎微，真有人能陷害你们？你觉得是谁呢？诸葛晖？” 拓跋俊这才冷静下来，声音颤抖。 “诸葛晖想不出这样的毒计……我想明白了！” “梁萧！你真该死啊！！” 第253章：议价 拓跋俊急怒攻心，又险些昏迷，被拓跋亭扶住。 “梁萧？”北胡众人一脸不信。 北胡大元帅呼延彻道：“北胡这边收到的消息，确实是拓跋氏因为拓跋亭的叛逃而倒台。但你说此计是梁萧所谋……此子年不过十八，真能布下如此毒计？” 拓跋俊咬牙道：“元帅不可小觑此子！此子作为兰陵侯之后，能在半年之间壮大至此，又心狠手辣，将来必是北胡劲敌！” 呼延彻眼神一凛，拍案而起。 “正好，当年若不是你们几家暗中协助，本帅也不见得能胜兰陵侯。如今，其子又想来报仇雪恨，本帅必定让他父子一起饮恨，也为你拓跋氏报仇！” 拓跋亭惨笑道：“我拓跋氏为此人所害，此仇不共戴天！元帅，拓跋氏尚有人员潜伏在大周各处，还有其他几个大世家相助，要拿下燕州不难。” 拓跋俊这才神色稍霁，道：“我提前布局，制造燕州粮荒。等粮荒严重之后，再让那些米商回燕州高价卖粮，摧垮燕州经济。届时，燕州民不聊生，北胡铁蹄南下，大事可成！” 呼延彻皱眉道：“有件事，本帅很郁闷。那些世家给我们北胡放出消息，梁萧会去江南，所以他们把安插在燕州的那些奸细和相关产业、工具都转移到了江南，想要回返燕州重新布置，只怕需要一年半载。” “我不是提醒过，梁萧必来幽州？他们何故撤离人员？”拓跋俊惊道。 一名北胡军师道：“据说是你的死士放出消息，梁萧找那些寒门学子交谈过，有意前往江南发展，给自己准备点政绩，以后也好平步青云。所以，他们就迅速通知那些人员去了江南……” “是秦勋？？”拓跋俊眉头一拧，咬牙道，“白河尚且可以背叛，秦勋也没什么不可能！” “他事亲至孝，老母还在咱们手里呢，他敢么！”拓跋亭仍是不信。 “大哥，我不想再听这种话。一切皆有可能，对梁萧，要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应对，一切往最坏的考虑！”拓跋俊埋怨道。 拓跋亭无言以对。 北胡军师安慰道：“好了好了，你这会儿急怒攻心，等冷静下来再谈不迟。元帅今天还想给你接风洗尘呢，开心一点！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拿梁萧敲骨吸髓！” 拓跋俊这才向呼延彻拜谢。 呼延彻当即命人安排宴会，请最好的姑娘伺候拓跋俊。 拓跋氏兄弟离开后，呼延彻召集众军师讨论梁萧之事。 “元帅，我认为梁萧确实不容小觑！”一名军师严肃道。 呼延彻当即命令：“派人关注燕州梁萧，搜寻赤血剑，将那群侠客一网打尽！” 安排之后，呼延彻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前不久燕州那边探子来报，说是在草原上发现了传世名马白龙影的踪迹，派人再去找找！” 众将纷纷奉承。 “也只有元帅这样的英雄，配得上白龙影！” 呼延彻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狞笑道：“大周兰陵侯，这断臂之仇，就由你儿子梁萧来偿！” 燕州太守府，梁萧正与众人商议应付粮荒之事。 “此事，真的不必通知陛下运粮过来么？”林修有些担忧。 梁萧摇了摇头：“非但不必通知，我们还要放出消息，最好是能让那些撤离的米商都知道，燕州米价即将飞涨，有利可图。” “那米价，到底涨不涨呢？”秦百里问道。 “涨！不涨如何解决此事？”梁萧笑道。 众人一愣，但发现梁萧还不打算解释，也不复多问。 夜间的太守府，秦勋在家中与书生秦立鸿交谈。 此人是太学里面的寒门书生，他的同乡，也是秦百里等人的朋友，如今担任秦勋的助手，仍算是白身。 “刚才梁萧召集我等，提到米价之事。太守府是控制不住了，但梁萧还想向那些米商施压，让他们降价。同时，又派人通知女帝，从各地往燕州调集粮食，应付粮荒。” 此时的秦勋面色冰冷，与平日的谦和相比，判若两人。 秦立鸿道：“这么说来，短期内米价会涨，但有朝廷支持，米价一年内就会回落？” 秦勋点头道：“不错！你尽快去通知主上，那些米商应该提前准备好，随时搅乱燕州经济，让朝廷白忙一场！” “怎么说？”秦立鸿有些犹豫。 秦勋提议道：“咱们可别忘了主上的目的！先制造粮荒，再高价卖粮，摧垮燕州经济和民心，届时民变四起，大事可图！” “主上也是这么想的！”秦立鸿激动道。 秦勋这才道：“那你速去通知，燕州的粮价很快就飞涨了，米商要准备好，别让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秦立鸿趁夜离去，来到一处小巷子。 在此等候多时的打更人接过秦立鸿的字条，趁夜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十几个大小米商被梁萧邀请到太守府做客。 龙无双伪装的米商秦霜，赫然在列，还是其中的大头。 “兰陵侯召集我等，有何要事？”靠近主位坐着的米商龚平笑眯眯的，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自然是商议米价之事。” 众人米商相视一笑。 燕州的粮仓看来要扛不住了！ “现在米价是六十文一石，太过便宜了，怎么也得一百五十文一石吧？”一名米商提议道。 梁萧摇头一笑。 “我召集诸位过来，是希望诸位能与我合作，换取在此地长期卖粮的便利。” “那兰陵侯希望米价定在多少？秦霜，你认为呢？”龚平试探性地问道。 龙无双全程品茶，面带微笑，这才道：“先听听太守高见，不急。” 众米商倒是迫不及待，催促梁萧定价。 “我的定价是多少不重要，我要的是，诸位与太守府签订契约，米价维持不变，全部卖给官府。”梁萧道。 “定价不重要？那兰陵侯你打算以什么价格买我们的粮食？”龚平沉住气，微笑道。 梁萧神色平静：“六十文一石，官府全要了。” “兰陵侯，你是在愚弄我们么？？” 第254章：一百万石的米商 梁萧微笑道：“我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各位若有心配合，便是对燕州百姓有利，以后你们在燕州卖粮可以有更多优先的便利，比如太守府的公文。” “燕州本地的米商大半都离开了！按这个势头，米价一百五十文一石是迟早的事，赚一次够我们辛苦几年，我们却要卖六十文一石……”龚平越发不满，又看向龙无双，“秦霜，你意下如何？” 龙无双却看向东野氏的米商东野南：“东野氏这边的米商意下如何？” 东野南道：“我们东野氏可是燕州本地人，自然听太守的安排，民以食为天嘛……” 言语间，东野南尽是失落。 这是多好的提价机会！ 奈何，家主东野玄机接受了胞弟东野鸿机的意见，决定听梁萧安排，以免得罪梁萧和民众。 东野氏不肯抬价，其他米商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得罪太守府。 不过，东野氏这里的粮食也不足以支持整个燕州一个月。 需要更多米商的支持。 “那就好办了，秦某手里还有二十万石粮食，也愿意听兰陵侯的安排，兰陵侯可以派人清点！”龙无双依然微笑。 梁萧眼前一亮：“二十万石？那足够四十万燕州百姓支持半个月左右。其他人呢？” 其余众人报数，都是三到五万石。 “除了东野氏和秦先生，还有谁愿意支持我的安排？”梁萧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兰陵侯的意思是，等我们把米全部卖给你之后，燕州的米价还会正常上涨？”龚平不满道。 “不错，我现在就是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收购诸位的，诸位自己考虑清楚。”梁萧点头。 “那不就是中饱私囊，准备自己趁机抬价赚钱？”龚平等人越发不满。 “你误会了。”梁萧摇了摇头。 “兰陵侯有何高见？”龚平开口，这一次带着重重的鼻音。 梁萧道：“这些粮食，不卖！” “不卖？那你收来干什么？供养军队么？”龚平皱眉。 龙无双提醒道：“龚先生，言多必失。” 龚平撇了撇嘴，不悦地扫了龙无双一眼。 秦百里等人又不悦地扫了龚平一眼。 根据可靠消息，这龚平是端木家的人，专门来干扰米价，逼迫梁萧疯狂抬价。 梁萧道：“太守府收购的这些粮食，我自有用处，反正不卖。” 龙无双与东野南眼神一变。 不卖？ 龚平哼道：“反正我手上有十万石，不抬价坚决不卖，兰陵侯自便！” 言讫，龚平拂袖离去。 有五名米商犹豫片刻，也向梁萧告辞。 留下来的米商，手上总共可以提供四十万石粮食，都愿意配合梁萧。 梁萧当即命人一一登记，去请检粮食，准备收购。 龙无双被梁萧留下来做客。 “听秦先生的口音，是本地人？”梁萧问道。 龙无双道：“家在幽州以南，也算本地人吧，这一次，我也是替家父做点生意。” 梁萧若有所思，又与龙无双闲谈一番，让雷洪送他离开。 临行前，梁萧承诺道：“以后秦先生来燕州可通知我一番，我会为你提供适当的便利。” 龙无双离开后，秦百里道：“这位秦先生，看起来不简单。” “你也这么认为？”梁萧来了兴趣。 “我早就看出来了，兰陵侯是有意借此机会结交此人。”秦百里点头。 梁萧解释道：“此人表面温润如玉，但作为陌生人，他总给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兰陵侯认为此人如何？”秦百里问道。 “与邢公子相差无几吧，不过邢公子立场分明。”梁萧说着，又不禁叹息，“这样的人，若是在太平盛世，会韬光养晦。一旦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他便是群雄之一。若不能为大周所用，为吾皇考虑，应该杀之以绝后患。” 秦百里一愣。 能得到梁萧如此评价，证明此人绝不简单。 梁萧又道：“不过，杀之不祥，不如以结交笼络为主，关注其动向。” 秦百里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梁萧不是好杀之人。 “百里，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梁萧突然问道。 秦百里一愣，苦笑道：“还是瞒不过兰陵侯呢，我与兰陵侯看法如出一辙。不用，则该杀，但不能杀。” 梁萧微笑不语，二人回去办事了。 林修等人面露忧色。 “兰陵侯，四十万石粮食，不算农民余粮的话，顶多只能支持燕州用度一个月啊！农民余粮算上，恐怕也只能支持两个半月！” 梁萧一脸淡定：“无妨，其实我之所以说不必通知陛下，是因为早在前日就有京城的飞马来报信。会有一支更大的米商商队，携带巨量的粮食，专门来燕州。” 言讫，梁萧的目光扫过众人。 只有秦百里一脸淡定，其余众人面有忧色。 梁萧心领神会，没有点破。 “京城与燕州有千里之遥，还有哪家大米商能支持燕州呢？”秦勋好奇道。 “对方说他们的主子要我单独接见，到时候诸位回避一下吧。”梁萧苦笑道。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去办公了。 梁萧坐在原位，看着手里的信，一脸郁闷。 这是段云袖给他的“家书”。 家书抵万金啊！ 但除了思念的几句，其他内容写的却是…… “侯爷，大米商到了！” 对方进屋之后，梁萧看着来人，道：“公孙先生，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京城公孙家商会的头目，公孙令！ 公孙令微笑道：“兰陵侯别来无恙！” 梁萧笑道：“你们公孙家怎么会想到运这么多粮食来幽州一带呢？一百万石，真不可思议！” “是我们家三小姐提前安排的，她也担心燕州乃至整个幽州的百姓饿肚子呢。”公孙令笑眯眯道。 梁萧陷入了沉默。 公孙月！ 段云袖信里的内容，就是公孙家在幽州和幽州邻近的冀州各地筹集了一百万石粮食，运往燕州。 这一百万石粮食，因为比较分散，外人也不知道具体数量。 关键是……这个消息还是段云袖告诉他的。 公孙令向梁萧抱拳道：“兰陵侯，看在一百万石粮食的份上，我家三小姐请你一见。” 第255章：终于拿捏他了！ 燕州，豪宅内，公孙月正坐在家中，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 “本姑娘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公孙月喃喃自语着，回忆涌上心头。 梁萧的车队人多，从京城出发，到达燕州的效率当然比不上最好的马车。 她原本是可以提前乘坐马车，去燕州等江拂雪的。 至于收购粮食，可以交给手下处理。 大周允许米商筹集粮食，但如果到了战时，必须优先让朝廷军队购买。 公孙家有合法的筹集渠道，这些粮食也不可能被运到巴蜀，那样只能得不偿失，所以朝廷放心。 但在她准备动身的前夜，她见了一个人。 公主段云袖请她入宫一叙…… 西宫别苑里，段云袖与公孙月寒暄之后，开门见山。 “三小姐，你和萧哥哥的事，萧哥哥都已经告诉我了。” 公孙月有些紧张。 她一直很清楚，沐琴雪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因为，女帝和公主不是她能竞争的对象。 这对姐妹花，无论才华，美貌，都不逊色于她。 权倾一国，更不是她能比的。 “实不相瞒，我和萧哥哥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段云袖直白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震得公孙月呆若木鸡。 片刻之后，公孙月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才收到家书，爷爷公孙寻风接受卓明峰的建议，要她先与梁萧联姻，先稳住梁萧和朝廷。 经过她的一番“努力”，京城到处都是她和梁萧、梁萧和沐琴雪的绯闻，她也不是没有机会征服梁萧。 自己处心积虑，想着如何上位，至少地位不能低于沐琴雪。 如果可以，趁梁萧还没有成为驸马……拿下他！ 结果，段云袖现在告诉她，已经和梁萧有了夫妻之实？ 但联想到皇室的现状，她也恍然大悟。 就算梁萧立刻成为驸马，甚至帝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就算是联姻，我也必须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才对！！” 公孙月的心中怨念深重，咬紧下唇，良久，才蹦出一句话。 “祝福你们！我会知难而退……” “为什么要退呢？”段云袖一脸认真询问。 “没有为什么！”公孙月擦了眼泪，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段云袖道：“他做了驸马，我便是他的嫡妻。而你是公孙家的千金，不希望自己做妾，低人一等，对么？” 公孙月别过头去，没有回答，但也默认了。 段云袖观察公孙月的反应，问道：“如果，你和我都能做他的嫡妻呢？” “啊？”公孙月惊诧回头，脱口而出，“并嫡么？” 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公孙月又连忙别过头去。 段云袖道：“你也已经知道了，萧哥哥还是武圣传人。我家亏欠他们梁家太多太多，若我不是大周公主，我便是给他做妾也是应该的。” 公孙月又回过头来，惊讶地打量着段云袖。 眼前的公主，温柔，美艳……还有几分母性光辉？ 段云袖又道：“萧哥哥是梁家独苗，我家断然不能让他梁家无后。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只要不危害他和大周，他若喜欢，娶来便是。你是公孙家三小姐，其实你们家的心思是瞒不过我皇姐和诸葛丞相的。” 公孙月陷入沉默。 现在沉默是最好的回应，辩解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云袖眉头一挑，道：“我和琴雪姐姐情同姐妹，但公平起见，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争战。你若对萧哥哥无意，便离他远点，他不是美人计能诱惑的，但若你真的对他有意，你就自己去争取吧，以后让我皇姐封你为公主，咱们并嫡便是。” “这……”公孙月有些迟疑。 段云袖转身走向墙角，打开最里面的柜子。 公孙月定睛一看，原来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皮鞭。 “萧哥哥这人，有时候调皮得很。其实我有一个梦想，将来要和姐妹们好好调教他一回！”段云袖说着，看向逐渐震惊的公孙月，“你也没有这个想法？” 公孙月的目光从那些皮鞭处挪开，落在微笑的段云袖脸上。 良久，她终于兴奋点头。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公孙月恨恨地跺了跺脚。 “话虽如此，多亏有那位‘族民’提前通风报信，本小姐可是费尽心思筹集了一百万石粮食运到燕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一次，我要好好拿捏拿捏你！” 想起自己的一百万石粮食，公孙月不禁沾沾自喜，几乎得意忘形。 他还是有软肋的。 现在的燕州百姓，不就是他的软肋？ “三小姐，兰陵侯已经在门外了。” 公孙令的呼唤，让公孙月回过神来，起身相迎。 梁萧一脸郁闷走进大堂，看着迎面走来的美人儿，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百文石粮食，居然是她筹集的呢？ 不管怎样，就冲她这份救济燕州的心思，自己就不能不给她好脸色。 前提是，她别漫天要价。 “梁萧哥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呢~” 公孙月柔媚入骨的声音，让梁萧一个头两个大。 “三小姐，咱们可以单独谈谈么？” 公孙月会意，遣散公孙令与丫环。 二人对坐，公孙月注视着他，似笑非笑。 看到他一脸郁闷的模样，她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枉自己辛苦收集粮食！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胜利！ 现在，他可是羊入虎口。 而自己，就是那头猛虎！ 公孙月险些控制不住，想要仰天狂笑。 梁萧想了想，一脸认真道：“三小姐，在谈判之前，我有话要说……其实，我已经有家室了。” 公孙月哼哼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想表达什么？” 梁萧微眯起眼。 段云袖真的已经告诉她了？ 眼前的姑娘，只有一装出乖巧或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莫名的心有不忍，总觉得似曾相识，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让他狠不下心来。 公孙月见他不说话，又道：“你是不是想说：三小姐，我已经是有家室的男人了，你要知难而退哦？” 梁萧撇了撇嘴，点头，正要开口，却不料公孙月话锋一转。 “可是，我来燕州是跟你谈生意的！现在我手上有一百万石粮食，能大大延缓燕州饥荒的发生。” 公孙月说着，双手又把对坐梁萧的胳膊抬起，将他一只手捏在手里，像是在把玩，笑吟吟道：“梁萧哥哥，你也不希望你的燕州百姓饿肚子吧？” 第256章：条件 梁萧眉头一颤，打量着眼前笑眯眯的公孙月。 她很美，也很危险。 “三小姐，你总是一言不合就威胁我，良心不会痛么？” 公孙月闻言，越发得意，一脸的无所谓。 “大不了，月怜妹妹下辈子给你为奴为婢，就算你被千夫所指，我也伺候你一辈子，对你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咯~” 梁萧突然若有所思。 月怜…… 似乎这个名字才是让自己不忍心的原因所在。 自己能把拓跋氏这般老奸巨猾的大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唯独这一次，必须找公孙月谈判，适当妥协。 这是段云袖的提议。 他没有反对，毕竟这么多的粮食确实有利于他的计划。 “三小姐，你会有报应的。” 梁萧撇了撇嘴，象征性地丢出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 “有报应也是下辈子的事咯~”公孙月神采飞扬，又道，“现在，我手上可是有一百万石粮食，从幽州和周边一带收集的，这意味着什么呢？” 看着沉默的梁萧，公孙月只觉得满心舒畅，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她才不信有什么下辈子！ “意味着，除非我的梁萧哥哥向朝廷求援，否则你几乎不可能再从幽州民间筹措粮食了！” 沉默的梁萧，没有出声否认。 幽州一带的粮食，确实是被公孙家和那些米商收购得差不多了。 按常理，公孙家的米商很难筹集这么多粮食。 但这一次，公孙月得到了朝廷支持，也就是段云衣的支持…… 原本他就提醒段云衣和诸葛晖，在幽州一带安排米商，筹集粮食。 看了段云袖的家书，他才明白，公孙月居然就是被段云衣安排的米商！ “梁萧哥哥呀，人家可是仰慕你为国为民的胸怀，才不辞辛劳筹集粮草的，你要犒劳人家哦？” 梁萧打量着有说有笑的公孙月，心中无奈。 “你打算卖多少？”梁萧撇嘴道。 “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咱们再谈！”公孙月突然一脸神气。 梁萧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要我抛妻弃子，是没有可能的！” 公孙月一愣，盯着梁萧，目光幽怨，一字一顿道：“以后，我要住在你家！” 梁萧险些一头栽倒。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江拂雪跟自己来了燕州，她没理由不来。 公孙家的女人，极度危险！ “我听说，那个男人婆已经住在你家了，我要陪她玩玩！”公孙月心虚道。 “换个条件好么？”梁萧眉头一皱。 公孙月一脸惋惜。 “那就只能让我的粮食烂在仓库里咯？哎呀，一百万石，其实也就几万两银子而已嘛~” 梁萧沉默不语。 公孙月见他不高兴，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真的很在乎燕州百姓…… “我筹集这些粮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真的是因为钦佩你敢来燕州的决心……” 公孙月说着，又用幽怨的目光注视着梁萧。 这一次，她没有说谎。 梁萧终于表态：“你得答应我，不能因为和琴雪争斗，影响到其他人。” 公孙月美眸一亮，点头道：“我和她是私人恩怨，当然不会殃及无辜！那……你是答应了？” 梁萧点头道：“咱们可以谈那一百石粮食了么？” 闻言，公孙月险些跳起来给梁萧一脚。 自己果然没有那一百万石粮食重要？ “这些粮食，你认为我们应该出价多少？”公孙月道。 “官府会以七十文一石收购。”梁萧答道。 公孙月心中一暖。 她其实已经知道了，梁萧打算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从那些大小米商手里收购粮食。 这么一看，他还是照顾自己的。 “为什么我的粮食是七十文？”公孙月忍不住问道。 “七十文难道还少么？其他米商我只给六十文。”梁萧反问道。 “我是说，为什么我的粮食你可以每斤提价十文钱？”公孙月哼哼道。 梁萧不假思索道：“你不辞辛劳筹集这么多粮食送来燕州，就冲你这份心意，加价十文钱也是应该的。” 公孙月先是一愣，继而掩嘴轻笑。 “那就成交吧~” 二人在粮食议价方面出奇的干脆利落。 临行前，梁萧转身道：“希望你能和琴雪一起，保护好雪儿。” 公孙月只是默默点头，心情复杂。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长辈的心里没有江拂雪重要。 反而是这个混账梁萧，总是照顾她的情面，对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没有呵斥。 虽然自己可能没有一百万石粮食重要。 太守府内。 沐琴雪得知公孙月要来，一脸乖巧，对梁萧道：“你忙你的~” 等梁萧离开后，沐琴雪哼哼道：“正好，棋逢对手呢？看姐姐如何把她调教成通房丫头~” 江拂雪则是窃喜。 公孙月主动送上门来，实在出乎意料。 公孙月当天就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太守府，在江拂雪的要求下，住在江拂雪隔壁。 江拂雪的房间在中间，公孙月和沐琴雪在她房间的两侧，对称。 与此同时，东野氏的米商东野南业回去复命。 家主东野玄机眉头紧锁。 “他只出六十文收购粮食，这合适么？若不是考虑本地影响，一百文一石也是应该的。” 东野鸿机道：“就算一石四十文，咱们也是能赚钱的，六十文，已经是当前市价了，该知足了。” 东野玄机苦笑道：“我担心的是，他自己借此中饱私囊，收了咱们的粮食，再去抬价转售！到时候，民怨沸腾，咱们也成了帮凶了！” “这就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看他后续行动。总之，按照爹的意思去做，不要得罪此人，也不必得罪其他世家。” “这梁萧来燕州当太守，真是个大麻烦！”东野玄机无奈，只得安排米商，把粮食交给太守府清点。 龙无双回到客栈之后，向部下们叙述过程。 “六十文一石？少帅！咱们可是三十五文进货的，算上运费，就需要四十文一石，哪有他这么坑人的！” 龙无双严肃道：“先卖给他，然后，赶紧离开燕州！” 第257章：放长线钓大鱼 “为何又要离开燕州？是担心那些世家报复么？少帅，咱们筹集这么多粮食，最后却给梁萧做了嫁衣，还得罪了那些世家，这合理么？”部下们不解。 作为米商，配合燕州太守梁萧，此事若是被那些大世家知道了，被对方盯上甚至派人刺杀也是难免的。 与世家合作过的他们，深知世家的龌龊。 龙无双解释道：“放长线钓大鱼，认识梁萧就是一个好的开始。那梁萧和他身边的几名文官一直在观察我，似乎已经注意到我了。趁他们立足未稳，无暇细查，我必须离开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米商秦霜，粮食卖完，能不离开？” 众人恍然，只好答应。 却不料龙无双又道：“回山寨，咱们再收拾收拾，去幽州首府，蓟县！” “为何又要去那里？”众人不解。 “煽风点火！”龙无双沉声道。 众人眼前一亮，当即收拾行李，只等粮食卖完，即刻动身离去。 龙无双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太守府的方向，目光灼灼，下意识握紧拳头。 “此人果然是文武双全，劲敌也。” 他见了梁萧之后，更加确认，梁萧绝对是武艺高强。 当日单枪匹马往他冀北游骑阵前跑的那人，除了梁萧，不作他想了。 毕竟燕云十八骑当时还在江北一带。 能随手拔剑斩首公羊雷，已经证明了梁萧的力道。 “此人必定能安抚燕州百姓，我燕赵复兴，注定是困难重重了……” 其他米商提供总计四十万石粮食，太守府派人悉数清点，质量可靠，正式收购。 公孙月的一百万石还在陆续运来燕州，此事受段云衣指示，因此密不外传。 燕州的米商们只知道太守府收购了四十万石粮食而已。 梁萧来燕州就任，带来的除了自己的钱财，还有段云衣支持的二百万两银票和库银。 当然，库银运送不便，还是占少数。 段云衣提供的资金由玄卫象征性代管，足够他在燕州安设兵工厂，收购各种资源。 太守府内，梁萧确认收购四十万石粮食成功之后，当即批示：“给粮价先提价吧。” 太守府当天就发布通告。 【太守有令：燕州每石米价格升至八十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前与梁萧交易的米商，看着米价提升，心中不是滋味，但考虑到梁萧允许他们在燕州长期立足，就当是让利了。 梁萧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米，他们依然有利可图。 但对商人而言，少赚即亏。 东野氏祖宅里，得知消息的东野鸿机陷入沉默。 东野玄机也颇为不悦，白了东野鸿机一眼。 “小弟，他还真涨价了？咱们卖粮食给他，是支持他改善民生，不是让他鱼肉百姓的吧？” “收购粮食和涨价的是太守府，又不是他，他必有深意，这是爹他老人家说的。”东野鸿机无奈道。 东野玄机默然。 他是家主。 但在东野氏绝对的权威是他爹东野沧海。 现在，他只能祈祷梁萧不要把燕州搞得一团乱，否则东野氏的根基也可能因此受损。 毕竟，百姓一旦揭竿而起，率先冲击的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家。 除非他们本身就是揭竿而起的带头人…… 燕州书院一片沸腾。 “那梁萧，从米商那里进价六十文一石粮食，转卖给百姓却要八十文，疯了不成！” 到处都是议论之声。 就连先前出声支持梁萧的寒门学子们，也不禁陷入沉默。 其中有不少人面露失望。 “最近燕州似乎真的很缺粮，八十文一石，不贵吧？”也有寒门书生试图为梁萧辩解，引来一阵嘲笑。 “这就是你们支持的燕州太守，什么为民请命，立不世之功，终究不过是鱼肉百姓，中饱私囊而已！” 这些先前支持梁萧的学子，也不禁惭愧。 独孤辰在冷眼旁观，面带微笑，心中暗叹。 “不愧是拓跋俊，临走之前还能给燕州埋下如此隐患，逼着梁萧原形毕露……” 先前被禁足的东野落月，更是义愤填膺：“我爹就不该支持这种人入主燕州！” 现在东野落月别提多窝火了。 她因为对梁萧有成见，被父亲禁足。 后来东野玄机又于心不忍，让她保证自己不在外面说梁萧坏话，便允许她出门。 “独孤大哥，你说呢？”东野落月走到独孤辰面前，一脸乖巧。 还是他让自己看得舒服！ 群情激愤，独孤辰知道该轮到自己出手了，起身一脸从容。 “大家不妨听我一言……” 梁萧坐在太守府里，了解民间舆论之后，并没有过多反应，更没有恢复粮价。 “维持在八十文一石不变，这是必经之路。” 正在亲自收拾房间的公孙月，得知粮价上涨，也不禁疑惑。 “涨价干嘛？” “嗷，不管了，他有他的想法，我盯着小妹就好！” 山中营寨。 夏侯青衣回到马厩，吹响口哨。 一道白影一掠而至，迅如雷电！ 白龙影带着自己的小马过来了。 夏侯流鸢随后赶来，看着亲昵的一人两马，松了口气。 “白龙影似乎已经认定首领为主人了，真不错！” 夏侯青衣的眼神，若有所思，缓缓坐上马背。 白龙影只是驮着她，在马厩里走动，生怕颠簸伤到了她。 她看着白龙影，眼里有些担忧。 白龙影只认自己为主？ 但很快，她也释然了。 它们属于草原，本不属于任何人。 也不属于自己，自己似乎不该决定它们的未来？ 就在此时，外面又有一名男侠客赶来汇报。 “首领，我们最近又发现，有一群北胡奸细正在燕州作乱，收集物资！” 她星眸一亮，当即下马。 夏侯流鸢笑吟吟道：“哎呀~这么快又得去一趟燕州了？这次，咱们也是去办正事的呢~” 她眼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瞄了夏侯流鸢一眼，安抚白龙影之后，离开马厩。 白龙影看着她离去，低下马首，马眼眼帘微微垂下，似乎有些失落，转身进入山中。 山林深处，白龙影环顾周围阴暗的树林，越发烦闷，仰天嘶鸣，声如雷霆。 片刻之后，白龙影留下小马，一跃而起，竟跨过一丈高护栏，冲向北方草原。 第258章：歌与承诺 白龙影！ 武朝时期就留下来的传说，草原的马王！ 有详实历史记载，第一任白龙影的主人…… 正是武朝那位震古烁今的武帝！ 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想不明白，为何几百年后依然会有白龙影出没，只道这是活了数百年神驹，或许武帝的龙魂也在人间徘徊…… 而今，神驹离开了它的救命恩人赤血剑，留下子嗣给她照顾，独自奔向属于自己的草原。 苍茫天地间掠过一道白影，留下一片马蹄印。 春风一过，马蹄印也随之消散。 太守府。 梁萧和三个女孩子一起吃饭。 梁萧和江拂雪对坐，公孙月和沐琴雪对坐。 两个奇女子边吃边对视，敌意逐渐升温。 沐琴雪碗里的荷包蛋，公孙月碗里的鸡肉，成了她们用筷子发泄的对象。 兄妹俩的目光落在二人碗中，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荷包蛋和鸡肉，陷入沉默。 “大姐姐？月姐姐？”江拂雪有些紧张了。 两人的敌意远超她的预估，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梁萧为了调解她们的竞争，耗费太多精力。 毕竟，他还要治理百废待兴的燕州。 他最近甚至没有时间去吟诗作对。 沐琴雪和公孙月异口同声道：“无妨！” 江拂雪吃了一惊。 这像是“无妨”么？ 梁萧看在眼里，哑然失笑。 沐琴雪对他的好，自不必说，在他刚来京城做生意赔本那会儿，定国侯府就尽量照顾他生意。 这是后来段云袖告诉他的，还说诸葛丞相也提醒他必须稳住公孙月。 至于公孙月这姑娘，虽然心机太多，可他看完段云袖的家书之后，仔细想想…… 一直以来，公孙月似乎总是给自己雪中送炭般的支持，并没有坏了自己什么好事。 沧海月明发布当天的酒会，交流会的鼎力支持，一起发展兰陵经济，支援燕州粮食…… 即使是李心文看他不顺眼，也保持克制，没有乱来。 这姑娘虽别有用心，可的确没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的，相反，很够意思。 当然，她对自己的支持可能只是因为江拂雪。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而且，她似乎也收敛了，明知自己顶不住她的楚楚可怜攻势，后来也没有再对他使用了。 可是，他想起了糟老头子的话。 “公孙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一定要当心当心再当心。” 他可以谁都不信，唯独不能不信糟老头子，那是毫无保留对自己好的恩师，地位相当于自己没见过的爷爷。 他依稀记得，糟老头子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夺眶而出的眼泪，述说着它隐藏的故事。 梁萧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以后咱们分开吃饭吧？” “不要！”两女异口同声拒绝。 梁萧眼皮一跳。 他可能不懂女人的心思。 公孙月和沐琴雪都冷静了下来。 “亲爱的你放心，以后我吃饭不看她便是~”沐琴雪笑眯眯道。 “嘁~瞅你一眼都反胃~”公孙月不甘示弱，埋头吃饭。 梁萧正想说点什么，发现江拂雪朝他摇头，心中疑惑，便不复多言。 这是江拂雪告诉他，让她处理的意思。 梁萧吃饭完就走了。 江拂雪邀请两个姐姐去了院子里。 春风拂面，江拂雪目光扫过此刻正在背对背的两个姐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二位姐姐，我哥哥平日里很忙，他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二人同时转身看向江拂雪：“也对……” 江拂雪故作神秘道：“雪儿和二姐姐之前缠着哥哥，想把他的诗词改为歌曲，练好了，唱给他听。” “雪儿真懂事~”沐琴雪和公孙月称赞之余，面有愧色。 “然后，哥哥他就给二姐姐写了一首歌词，二姐姐唱得可好听了，哥哥他可喜欢了！本来这首歌不适合雪儿唱的，雪儿也偷偷练起来了……”江拂雪微笑道。 “快教给姐姐呀~”二人一时急切，异口同声请求。 她们知道段云袖在梁萧心里的地位，也希望至少自己也能让梁萧开心一点。 “歌名就叫《不负相思不负君》。”江拂雪说完，经不住两个姐姐的催促，终于开腔。 “落花一次倾心，夜半珠泪沾襟。” 江拂雪一开口，银铃般的嗓音令二人美眸一亮，满眼渴望。 “映潭双影悄无语，流苏向晚晴……” 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了两个姑娘急切的声音。 “好听！雪儿继续唱呀！” “你们答应雪儿，最近和睦一点，就教给你们~” “好呀！” “果然，还得用二姐姐拿捏你们~”江拂雪心中得意，这才开始传授。 “曾梦渡红尘，情落英缤纷。过眼云烟，等你相允，凝露望月痕……” …… 京城，西宫别苑，段云袖看着桌上梁萧的诗词，百无聊赖，也不禁唱了起来。 “不负相思不负君，无悔任听天地殒。冷眼千寻三世间，携看今朝雨雪尽。不负相思不负君，无情纵使花落去。流苏月光向晚晴，我愿飘零化春泥……” 唱罢，段云袖不禁垂泪。 他去镇守燕州了，也许以后都来不及看孩子出生。 燕州的情况，她很清楚。 门口段云衣循声而来，轻轻抱着她安慰。 “等他凯旋的时候，就是大周驸马了。” 段云袖默默点头，姐妹俩心照不宣。 沙场凯旋何其难！ 迁都之祸绵延十八年，后来的大周面对北胡，一直是败多胜少。 定国侯当年可是武圣的部将，经验老到，诸葛晖也深谙用兵之道。 可惜，他们已经老了。 而且，大周一度军费紧张，导致军备方面也没能领先于北胡，仰赖诸葛晖设计严防死守，才不至于出大乱子。 梁萧改变大周现状，也只是最近半年的事。 国库因为盐政，比以前富裕了许多。 但如果这些库银不能转化为富国强兵的有效力量，面对北胡一碰就碎……只怕从今往后大周军民谈胡色变了。 梁萧临行前的承诺，仍回荡在姐妹俩的脑海里。 “我在，终有一日，大周与北胡势必攻守易型！” “十年之后，吾国兵锋所过之处皆为国境，寸土不让！” 承诺，意味着对等的责任，和对等的付出。 第259章：圈地？ 想起梁萧临走时坚定的神情，姐妹俩也不禁失神。 如此雄心壮志，只用十年谈何容易？ 但，是他的话，她们愿意相信。 就如报纸，白糖，晒盐法，和那些军器，以及脱胎换骨的两千四百梁家军……他总能带来惊喜。 段云衣想起什么，柔声道：“妹妹，你刚才唱的歌儿真好听，教一下姐姐，好不好？” 段云袖回过神来，看着她，微笑答应。 她的相思……唱给谁呢？ 经过丞相府和兵部的磋商，大周朝廷又向全国各地发布征兵令，总计二十万。 经过数月的盐政改革，各地府库总计增收超过八百万两白银。 拓跋氏“捐献”和被查抄所得的超过一千万二百万两白银。 如此，国库已经实际比往年增收了两千万两白银，有余力办很多事了。 诸葛连弩、神臂弩、八牛弩…… 军器监已被段云衣收归权力，由玄卫看护，正在大量生产新式军器。 燕州，梁家军专属的北侧军营。 台上梁萧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豪情万丈。 梁家军的参选者多如过江之鲫，很多来应试的人生怕名额提前满了，争先恐后请求测试。 原本为期七天的选拔，三天就结束了。 应征的人太多…… 梁家军的待遇完全就是精兵的标准，而且这其实是名义上忠于朝廷的梁萧的私兵，有女帝支持的特权，肯定比一般的精兵过得更好。 但梁萧从负责选拔的军士那里得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这两千四百多名首批梁家军的风貌，让他们很是敬服。 这些人经过短短数月的训练，就有了精兵的风貌，让他们更愿意入伍。 “兰陵侯，要当心这里面可能有敌人混进来的奸细。”林修提醒道。 梁萧一脸从容，道：“不必担心，意料之中。但只要入了我梁家军，还想当奸细的话，自然无所遁形！” 自古以来，军中细作是常有的事，但要在军队里当间谍，也不总是那么容易的。 梁萧深谙“用兵五间”不说，还有现代人的防范意识，若还是被细作轻易得逞，自己也该回炉重造了。 林修见他信心满满，这才放心，提醒道：“兰陵侯，跟将士们说点什么？” 梁萧会意，走到台前，亲自诵念自己定下的军法。 底下将士们见他气势威严豪放，也不禁心头一凛，不敢喧哗。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若胆敢拿百姓哪怕一针一线，严惩不贷！” “轻则二十军棍，重则有如此木！” 梁萧话音刚落，随手抽出腰间龙泉，一剑砍断旁边武器架上的一根横木。 “我在，当场处决！不在，军刀处决！” 全场肃然。 梁萧当众斩杀公羊雷，影响深远。 除了激怒公羊氏和燕州书院的学子，当然还有民间影响。 再也没有人敢不信梁萧的法令！ 他们可是亲眼见证，最近燕州的治安一天比一天好。 街上的官兵和捕快比以前少了一半，依然没有人敢在街头巷尾欺男霸女！ 可以说，他们现在是慕名而来，要加入梁家军的。 一万梁家军已经选好，由诸葛定担任团长，雷洪担任副团长兼两千四百原班人马大队长。 “今日提供肉食！开训！” 梁萧一声令下，诸葛定当即安排训练。 军营里的训练，热火朝天。 梁萧终于放心打道回府。 有诸葛定和雷洪一文一武，平日里更有林修相助，出不了乱子。 相比之下，梁家军的伙食供应也是重中之重。 太守府里，秦百里向梁萧呈上清单。 “燕州一带的大小屠户，都愿意向梁家军提供禽畜，包括一部分不能耕作的牛，但他们也表达了希望能得到太守府庇护的意愿。” 梁萧不假思索道：“告诉他们，正常供应即可，有太守府在，便有他们的一口饭吃。” 秦百里立即去通知。 梁萧又问主簿秦勋：“城内农田市场，那些世家的地多不多？” 秦勋也呈上近期的观察记录。 “兰陵侯，世家出让的土地占了一大半，我们怀疑可能是一些拓跋氏扶持的人暗中转让给其他世家……” “你的意思是，他们担心受到牵连，打算卖地走人？”梁萧笑道。 秦勋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些情报？”梁萧问道。 秦勋道：“我去看了，他们的行迹可疑，而且面貌更接近北胡人。” 梁萧恍然。 迁都之祸以后，大周对北胡处于守势，威严一落千丈。 在以端木家为首的那些大世家的干涉下，大周被迫放行北境各地。 大量的北胡人从那时进入北境，端木家美其名曰通商。 当时的处境，让世祖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妥协，算是采取了折中的方案，避免了进一步的丧权辱国。 后来北境各地在定国侯的安排下，慢慢开始限制北胡人入境。 各大世家找世祖弹劾定国侯，世祖也派人去北境“规劝”。 定国侯却是罕见的强硬，拒绝让步。 面对定国侯“只进不出”的军令，北胡人才有所收敛。 直到最近梁萧才知道，定国侯如此强硬，其实就是诸葛晖提议，世祖授意。 黑脸白脸，与这些世家周旋。 大周高祖的托孤重臣，又是武圣亲自选定的接班人，老定国侯在国内尤其是军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些世家没有军权能与之抗衡，也不敢得罪太过，转而拉拢。 端木云城一心追求沐琴雪，除了他本身爱慕之外，也有端木家长辈的意思。 就如镇远侯南宫雷，终于上了世家这条大船。 “立即放出消息，太守府还准备继续抬价，同时，我会以个人名义，收购田地。” 梁萧的话，让秦勋也百思不得其解。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梁萧的做法相当于给粮食抬价，又趁机圈地。 毕竟如今粮荒，那些田地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收获，饥荒会导致人口流失。 没有佃农耕田，田地的价格自然一落千丈。 等燕州秋收的时候，可能朝廷已经往这里送粮食了，到时候秋收的粮食又可能不值钱了…… 梁萧此举，势必会引起众怒，尤其是燕州书院那群书生，少不了一番口诛笔伐。 秦勋向梁萧述说了自己的担忧。 梁萧微笑道：“只管去做。” 太守府又贴出相应的通告。 果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260章：交涉 “趁着现在离秋收还早，他给粮食涨价，然后圈地？？” “他梁萧还是人么！对得起燕州百姓的期待么！” 最先反应激烈的，正是燕州书院的书生们。 这一次群情激愤，还在梁萧杀公羊雷之上。 他们已经找到了攻击梁萧的最佳理由。 侵害百姓！ 东野玄机在家中越发犯难了。 “他给粮食抬价，我可以理解为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他又趁此机会放出消息，宣布自己准备收购田地，这用心……已经是明显的徇私了吧？” 东野鸿机面对兄长连珠炮一样的质问，也哑口无言。 “总之咱们别管，相信爹的判断！” 一旁的东野落月冷笑道：“爷爷他已经年过八十了，总会有糊涂的时候！你凡事都听爷爷的，以后如何与我爹支撑起这个家！” 不等东野鸿机开口，东野玄机就一顿怒斥。 “怎么跟你叔叔说话的！” 东野落月哼哼道：“谁让叔叔一直帮梁萧辩解，我这个侄女，还是梁萧跟他亲呢？” 东野玄机也无语了。 现在他面临两难的处境。 梁萧抬价圈地的做法，已经有失公允了。 “为父亲自找他谈谈！” 东野鸿机见状，起身道：“我一起去吧。” 东野落月呛声道：“你们去了也只是受气，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糊弄你们！” 正在太守府的梁萧，听说东野氏双雄来访，也放下手头的公文，安排大厅接见。 “兰陵侯，我们家族钦佩你来燕州办事的决心，已经相当配合你了，粮食也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出让给官府。” “但你收了粮食之后又是抬价又是圈地，如此做法，是否有失偏颇了？” 大厅内，东野玄机终于向梁萧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同时打量着梁萧，眼里尽是失望。 眼前的后生，终究只有十八岁啊！ 燕州是东野氏的老家，这里若是大乱，东野氏也就成了无根浮萍。 真不能任他胡来！ 梁萧只是不紧不慢，反问道：“那东野家主说说看，我若是不来燕州，燕州依然由东野先生治理，会发展城什么样？涨到四百文一石很难么？现在，我只抬到八十文一石，距离四百文一石还早得很呢。” 东野鸿机一愣，干笑道：“这……” 东野玄机不满地瞥了梁萧一眼：“舍弟已经尽力了，而且，他是整个东野氏最支持你的人，你也不必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吧？如此，岂不是令舍弟乃至整个东野氏寒心？” “东野先生尽心尽力，我当然清楚，只是就事论事。”梁萧一脸认真。 东野鸿机会意，道：“兄长，梁太守只是对事不对人，他的意思是，燕州维持原先的治理，会发展成什么样？” 东野玄机陷入沉默。 “就算把东野先生换成其他人来，若不做出一定的改变，燕州难道就能避免粮价飞涨，人口流失，土地荒芜么？”梁萧沉声道。 “就算如此，你也犯不着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吧？”东野玄机皱眉道。 一旁的胞弟朝他频频摇头使眼色，他已视而不见。 他家可是东野氏，曾经的大望族，甚至还在端木家之上。 凭什么向一个准备鱼肉百姓的后生低头？ 梁萧道： “我来燕州不久，便发布法令，雷厉风行，斩公羊雷，惩治恶霸，改善燕州的治安。难道我梁萧心里没有百姓么？” “去年又不是歉收，饥荒分明是那些米商撤离导致的。几百万石的粮食，说撤就撤！东野家主，你指责了那些米商没有？” 东野玄机一愣，道：“没有！” “那你不去指责源头，何故来指责我呢？”梁萧质问道。 东野玄机哑口无言。 梁萧说得好像也对。 东野鸿机连忙打圆场，道：“兄长，梁太守的意思是，现在缺粮只是因为米在那些米商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朝廷下场。毕竟咱们当过官管过粮食的也都懂，粮食从外地甚至南方运过来，其消耗和运费不可估量！” 梁萧这才点头称赞：“东野先生看得通透。” “可是，你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呢？”东野玄机硬着头皮问道。 “为什么要堵上悠悠众口？”梁萧反问。 东野玄机又懵了。 “兰陵侯，你就这么不爱惜名声？” 梁萧微笑道：“我只看燕州民生能否有所改善，一时的声誉好坏，有那么重要么？” 东野玄机神色稍霁，拱手道：“那还请兰陵侯赐教！” 梁萧道：“东野家主，我梁萧的计划必须保密，实在不便透露。” 兄弟俩一脸郁闷。 他们一黑一白，给足了梁萧台阶下。 梁萧却这么不给面子？ 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补充道：“但我向你们保证，半年之内，一定解决这场人为制造的粮荒。” 兄弟俩皆是一脸不信。 主动权在那些撤走的大米商手里，连东野氏今年都被他们的抢购打了个措手不及！ 梁萧能做些什么？ 郡丞秦百里从始至终旁观，终于开口了：“二位大人担心的，无非就是燕州百姓会不会受苦而已。兰陵侯若只是想给自己捞取政治资历，又何必跑到北境来呢？大家的心里，都是在乎百姓的！” 兄弟俩心里舒服了不少。 “原来兰陵侯别有深意，是我等浅薄了！该配合你的，东野氏也都配合了，期待燕州百姓能渡过难关！我等告辞！” 东野玄机起身告辞的同时，把“百姓”二字咬得极重。 梁萧连忙道：“二位配合，我感激不尽，但请你们回去之后，对外只宣称与我交涉无果，粮价该涨还得涨，土地该买还得买，你们该生气还得生气。” 兄弟俩又懵逼了。 但考虑到自己如今已经不在燕州管理层，兄弟俩也只好答应。 回到家中，就连东野鸿机都忍不住问道：“兄长，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东野玄机无奈道：“去问问爹的意见！” 半天之后，东野落月看着一脸怒容的东野玄机，不禁得意。 “早和你们说了！你们去找他也不过只是自取其辱！他才多大，乳臭未干，心里怎么可能装着燕州百姓？” “到头来，他还不是跟叔叔口中的那帮人一样，鱼肉百姓，强取豪夺！” 东野玄机考虑到对梁萧的承诺，没有反驳，只是不耐烦道：“最近你继续禁足。” 东野落月气哭了。 东野氏双雄与梁萧交涉无果的事，也传开了。 一时间，燕州百姓怨声载道。 第261章：压价 大街上，赤血剑夏侯青衣作为首领，带领乔装打扮的侠客们进入了燕州，也听到了周围百姓的议论。 “兰陵侯，给粮食涨价，自己圈地么……”女侠们最为震惊。 就连一向敬佩梁萧的夏侯流鸢也不禁惊疑。 只有夏侯青衣一言不发，朝流鸢使了个眼色。 流鸢会意，立即去了一处面摊，找摊主求证。 “老先生，听说这两天兰陵侯给粮食涨价，然后，大肆收购土地？” 摊主头也不抬道：“客官可以自己看旁边的墙壁，上面就有兰陵侯的通告！” 夏侯青衣快步走到通告前，众人紧随其后，定睛一看。 “兰陵侯，还真把粮食涨到八十文一石了……”女侠们叹道。 夏侯流鸢连忙安慰道：“可能是因为粮食确实不够了，兰陵侯不抬价也不行吧。” “可是，他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从那些米商手里收购了几十万石粮食，足够全城百姓撑一段时间吧？”一名女侠郁闷不已。 夏侯流鸢也无话可说了。 事实胜于雄辩，她想为梁萧辩解都没有办法。 夏侯青衣思索片刻，取出纸笔速写。 【要怪，也是怪那些收粮之后撤离燕州的米商才对。】 众人这才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噢！说得也是，前阵子有好多米商挨家挨户收购粮食，而且价格很低，然后直接运出燕州了！怪他们！” 夏侯流鸢连忙补充道：“对对！而且收购的力度前所未有，燕州的百姓也不懂这么多，给钱就出了诶，到底是谁干的……” “可是，兰陵侯也不应该这么涨价吧，至少也是应该只卖六十文一石才对……”一名男侠客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夏侯流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作为侠客，一向为民除害。 如果这位兰陵侯以后也发展成鱼肉百姓的狗官…… 夏侯青衣注视着众人，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她看出他们的想法了。 也许，他们认为梁萧对兰陵百姓好，或许只是因为兰陵是他的食邑而已。 夏侯流鸢似乎明白了她的担忧，安慰道：“大家稍安勿躁，不管怎样，兰陵侯来燕州之后，燕州比以前安定了许多，不是么？” 侠客们多是通情达理之人，都默默点头，不复多言，但仍是疑惑。 梁萧的行为，超出了他们对太守的固有理解。 与此同时，梁萧正在召集燕州众多土地商人。 太守府大院内，底下人头攒动。 大小地主共计上百号人，聚集在此，皱紧眉头，看向梁萧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怨恨梁萧，还是该感谢他。 粮价飞涨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此事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最终还是会导致燕州人口流失，地广人稀。 到时候，他们想找佃农都没人了，田地只能留在那里慢慢荒废。 所以，他们收到风声之后纷纷卖地。 但眼前的燕州太守，似乎还要压土地的价格。 此时梁萧正在主位上喝茶，气定神闲。 “一亩田一两，而且还不是良田，都是些不上不下的薄田，你们认为燕州的土地值这个价？这里面有很多土地，是你们用三四百文一亩的价格从百姓手里圈过来的吧？” 众人听到梁萧质问，心生不悦。 梁萧说得不错，他们当初确实圈地了。 他们的土地当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从其他地主手里收购的土地更是少之又少。 大家都是人精，当然知道从对方那里买地赚不了几个钱。 要从穷苦百姓手里强取豪夺！ “兰陵侯，幽州一带的土地，都是这个价！你若是买不起，便不必一次召集我们这么多人！”代表端木家卖地的地主端木献冷笑道。 底下一片附和，地主们纷纷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粮价飞涨也就是一时的，熬过今年，土地价格也会回落！” “再说了，太守大人，改善民生不是你的职责么？你也不能坐视燕州人口流失吧？” 梁萧点头道：“当然不能。” 目光扫过面带戏谑的众人，梁萧又道：“我手头现在有一百万两银子，这是我的个人财产。另外，我还向陛下提议，官方收购燕州土地。” “官方收购？”众人眼前一亮，激动不已。 放在以前，他们可以从官府手里买卖土地，价格永远有利于自己。 原因就在于各地的世家官吏会给他们行个方便。 比如提前放出风声，或者代表官府接受他们的议价。 而他们只需要给这些官吏一些“孝敬钱”。 如果是朝廷准备大肆收购…… “不过，有件事要提醒诸位，燕州的官吏已经被我换了一遍，能为你们通融的官吏，是不存在了。” 梁萧语惊四座，全场哗然。 “你好好地撤换什么？”端木献最先表达不满。 他就是被梁萧撤换的燕州官吏，之前还是主簿，这是个肥差。 毕竟，东野鸿机不敢与端木家继续撕破脸。 梁萧一到燕州，他就成了白身。 “此外，我个人出的收购价自然是比官府要高一点，否则，大家都卖给官府不就得了？” 众人看着笑眯眯的梁萧，恨不得一鞋拔子甩他脸上。 梁萧的话已经挑明了。 走后门没用！ 官府也不可能比他更实惠，只会更黑，毕竟他就代表了燕州官府！ “可是，你一亩良田只出八百文，薄田只出四百文，也低得离谱了吧？？”端木献咬牙道。 秦百里等人坐在梁萧身后，只是冷冷注视着这群地主。 端木家在燕州的米商势力庞大，也参与收粮，然后撤离燕州。 所以，他们当然明白，燕州土地价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会跌不会涨，所以最近急于出售。 燕州一郡，光是他们手里的农田就有五十万亩，何等惊人！ 梁萧斩钉截铁道：“我最多只出这个价格，诸位自己考虑考虑吧，不卖也罢。或许再过个一月两月的，粮价再涨，我的收购价只会更低！” 众多米商纷纷表示：“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请便。”梁萧一脸微笑送客。 米商离开太守府之后，发现外面人山人海。 百姓聚集在最新通告前，议论纷纷，哀声不绝： “米价怎么又要涨了！九十文一石！！” 第262章：抗议？ 其中四名地主看完通告之后，马上回去找梁萧卖地。 再不卖，地价可能会越来越低！ 不到三天时间，米价从六十文连续抬价到九十文！ 太守府的通告，引起越来越多的争议。 越来越多的百姓不明所以，埋怨不已。 太守府内，梁萧了解情况之后，道：“继续向外界放出消息。” 秦百里问道：“重点是要让那些撤走的米商知道么？” 梁萧称赞道：“还是你一点就透！那些米商都在燕州附近百里范围内，他们一直在等粮价飞涨。” 一旁的林修若有所悟，只觉得眼前一亮：“此举看似无情，实则思虑深远！不愧是兰陵侯！” “此外，那些不肯六十文出让粮食的米商，也想囤积居奇，不可能在此时出售粮食。到时候百姓就会发现，全城只有太守府在出售。” 梁萧说完，又取出一摞纸，道：“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东西了。” “东西？”秦百里和林修同时疑惑。 梁萧从桌上取来一张写满消息的纸。 二人定睛一看，上面写的正是梁萧准备持续给燕州粮食提价的消息。 “这，不是报纸，只是用于流言的内容吧？” 梁萧点头道：“传单而已，可以安排人去周边一带到处发，扩散消息更快，也比口口相传的传言来得更真实。我会安排人手，坐最好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刚回到客栈的侠客们也收到涨价的消息。 “九十文？” 侠客们有些忧愁了。 夏侯流鸢私下对夏侯青衣道：“首领，再这样下去，百姓一定会怨恨兰陵侯的……他最近为民除害的功劳，相比让他们直接感受到粮价飞涨，微不足道呀！” 夏侯青衣眼里同样透着几分担忧。 这粮食涨价的速度，有些离谱了。 【他有自己的考量吧？】 夏侯流鸢看着她写下的字，也不禁苦涩。 她们只是游侠，哪懂这些门道。 作为游侠，她们已经通情达理了。 百姓只会记住谁对他们好或者不好，可不管什么门道！ 燕州书院，群情激愤！ “粮食又涨价了！这梁萧是想摧毁燕州民生么！” 一众书生义愤填膺，纷纷去找东野颂告状，希望东野颂能出面主持公道。 东野颂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暗自无奈：“此子意欲何为？？” 东野颂不想得罪任何势力，但梁萧的做法已经超出了燕州书院的承受能力。 一直以来，大周的读书人掌握着几乎所有话语权。 大周女子也有资格向学，只要付得起学费。 燕州书院的院长只是个小官，但影响力不下于太守，正是因为其手下聚集了燕州近乎所有的才子佳人。 他若是不出面，只怕这院长位置也保不住了。 但东野鸿机一再叮嘱他，安抚学生，不得与梁萧冲突。 两难！ 无奈之下，东野颂只能说些场面话。 “兰陵侯应该也是不得已为之吧，相信他很快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东野颂此言并非自大。 书院有这个资格，要求太守给个交代。 至于太守交不交代，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 独孤辰挤出人群，微笑道：“院长，但愿你是有心主持公道，若是与梁萧同流合污，只怕这八百学子不会答应。” 东野颂眉头一拧。 这分明是公然要他准备下台的意思！ 急中生智，东野颂道：“是我们家老太爷的意思，不可急于一时！若兰陵侯真的鱼肉百姓，东野颂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原来是东野老太爷，难怪沉得住气……”学子们恍然大悟。 独孤辰一愣。 东野沧海！ 当年东野氏能得以保全，全靠此人在幕后运作。 否则，今天拓跋氏的下场，就是当年东野氏的结局！ 此人早年名满天下，声望直逼诸葛晖，信奉黄老之道。 燕州一带，更是无人不服。 “等梁萧垮台，诸葛晖一死，下一个清算的，便是你东野氏！” 独孤辰压下心中的怒火，面带微笑，抱拳道：“那我等就静候佳音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响起一声娇呼。 “我要绝食抗议！” 众人循声望去，东野颂一看，更是头痛欲裂。 是东野落月。 端木艳在一旁也附议：“我也绝食！你们男人作为上位者不作为，那便由我们女子挺起读书人的脊梁！” “落月，你什么时候来的！”东野颂无奈道。 东野落月昂首道：“我爹要我禁足，但我听说粮价涨到九十文，我忍不了的！我和艳艳，会用绝食抗议梁萧鱼肉百姓，加大宣传！” 东野颂一头雾水。 东野玄机对此女过于宠溺，已然把她惯坏了。 他也不可能当众斥责东野落月。 独孤辰顺水推舟道：“燕州数十万人，竟需要女子出头，悲哀！落月，绝食大可不必，怎可因为他人过错，折磨自己呢？” “不！我就要绝食抗议！” 东野落月一脸骄傲，不管不顾，转身跑回家中吃饱喝足，开始“绝食”。 东野玄机实在劝不住她，只得派人私下找梁萧致歉。 “我们家主说了，小姐她生性骄纵，但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兰陵侯……” 梁萧看着一脸惭愧的东野氏护卫，微笑道：“无妨，我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她和端木艳做什么，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护卫松了口气，回去禀报东野玄机。 东野玄机怒道：“给我看好她！再让她出门，你们统统卷铺盖走人！！” 护卫唯唯诺诺，回去哀求东野落月。 “小姐，求您别再独自跑出去了，否则我们也不好办……” 面对这个大小姐，他们不敢得罪，因此一再放行。 东野落月哼哼道：“我爹让你们去替我道歉？那梁萧好大的脸！他可有说什么？” 护卫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他无视我？对不对？”东野落月冷笑道。 护卫不敢回应。 梁萧的话，是万万不能告诉她的。 但假话也瞒不住他。 东野落月哼道：“我会给他来一场更大的！” 粮价上涨，燕州百姓争相抢购粮食。 第263章：血十字标记 “老板说了，暂时没粮了！” 米店门前，伙计看着面前一大早就排成长龙的百姓，嘿嘿一笑，宣布无粮可卖。 “怎么可能！你们昨天还在卖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就没有了！” 伙计无视了众人的怨言，迅速关门，回到仓库里。 看着满仓库粮食，伙计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等粮价涨到一百五十文一石，每卖出一石，老板就奖励我一文钱！” 同样的情况，在燕州各地上演。 这些不肯卖出粮食的米商，正是之前拒绝以六十文价格卖给梁萧的那一批。 而那些已经把粮食全部卖给梁萧的米商，肠子都悔青了。 “真不该听信太守的鬼话！” 但考虑到梁萧是燕州太守，一时半会儿不太可能卸任，他们也不敢得罪。 毕竟梁萧真的给了他们一些通商的特权。 比如以后减免一部分税收。 “哪里还有粮食卖啊！” 百姓四处打探消息，苦求无果。 太守府内，主簿秦勋向梁萧汇报：“如兰陵侯所料，城内剩下的那些米商只想等粮价继续涨，目前不肯卖粮食。” 梁萧微笑道：“所以，如今只有太守府能卖粮食，也在我意料之中。这是人性，他们不肯以六十文卖我，又怎么舍得在粮食持续涨价的当口，九十文卖出去呢？” 众人纷纷点头，不复多言。 他们已经明白了梁萧的意图。 京城方面，通过飞鸽传书也收到了粮食涨价的消息。 “陛下，梁萧如此无视百姓疾苦，肆意抬价，贱买贵卖，燕州不出半年，必定十室九空！！” 礼部尚书端木操带头上疏弹劾。 “朕已经派人规劝，众卿家不必激动。” 面对和稀泥的段云衣，群臣也无可奈何。 御书房里，段云衣看着雪片般密集的奏折，也不禁担忧。 “丞相，梁爱卿这粮价……” “他临行前便已向陛下述说计划，陛下只管静候佳音。”诸葛晖微笑道。 见诸葛晖一脸淡定，段云衣也安稳了不少。 毕竟，她博览群书，直到历史上从未有过梁萧这样的手段。 能否成功，全看梁萧如何操作了。 幽州别驾公羊特也收到了燕州涨价的消息，怒极反笑。 “诸葛大人，你也看到了？此子不过是来燕州胡作非为，你我是不是该介入！！” 幽州太守诸葛齐安慰道：“公羊别驾痛失爱子，我深感悲痛，但梁太守是陛下钦定，有生杀大权在手。我也不过只是四品官，明面上是燕州太守的上司，实则是他来管束你我。你明白么？” “你就任由他胡作非为，无视燕州百姓疾苦？？”公羊特当众斥责。 诸葛齐悻悻道：“公羊别驾还是头一回，站在百姓的立场与本官说话呢？若是以前都能如此，本官何愁幽州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公羊特语塞。 以前，都是诸葛齐劝他以百姓为念，他嗤之以鼻，称之为“贱民”、“刁民”。 如今，百姓却成了他攻击梁萧的借口！ 燕州太守府。 粮价的上涨，已经让一部分打算出让土地的地主寝食难安，纷纷找梁萧卖地。 良田八百文一亩，薄田四百文一亩，价格前所未有的低廉，堪称全国之最…… 但现在他们只想卖地走人，离开燕州。 直觉告诉他们，燕州马上就要民不聊生。 届时，北胡铁蹄南下，如何阻挡？ 走为上计！ 梁萧笑眯眯迎接众地主，凡以此价出让土地，照单全收。 一日之间，梁萧就收购了五万亩良田，二十万亩薄田。 相应的，那些原本负责这些土地耕作的佃农，也归梁萧所有。 卖完土地的地主们，签了契约，交割田契之后，收好银票，大步迈出太守府，嗤笑不已。 “这蠢材，要是再等一阵子，粮价再涨，田地的价格还会再降，他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燕州有这种蠢材统治，注定是烂泥扶不上墙！” 梁萧送走地主们之后，派出提前顾好的人员，去接管农田和佃农。 公孙月的粮食，有一大半被梁萧以私人名义收购。 粮价也是七十文一石，比外界多出来的十文钱，是嘉奖公孙月苦心收集粮食。 若没有公孙家提前收购粮食，这一次燕州想要渡过难关，需要的时间更长。 “他这么涨价，真能治好燕州么……” 院子里，公孙月向江拂雪表达了担忧。 “你要相信我哥哥！”江拂雪自信道。 公孙月看着正在为梁萧默写《西游记》新章的江拂雪，一言不发，离开了院子。 在她看来，这妮子对梁萧盲目信任，自己是劝不动的。 她最近还在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器械，说是希望能帮到梁萧。 而且，江拂雪是她的小妹，也不该去操心这些事。 公孙月走出院子，迎面走来秦百里。 “秦先生，我想见见你们兰陵侯！”公孙月严肃道。 秦百里道：“三小姐，最近兰陵侯忙碌，还请莫要打扰。” 公孙月秀眉一皱：“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说着，公孙月便要绕过秦百里，前往太守府大厅。 秦百里环顾左右，见没有外人，便撸起左袖。 公孙月目光扫过，瞳孔一缩！ 他的左袖上，黑线绑着一枚……血色的十字标记！ 这一刻，公孙月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爷爷所信任的人，特意安排在京城的“暗棋”…… 秦百里只是淡定拉下衣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公孙月无奈，只好转身回府，陪江拂雪研究器械。 现在她明白了，梁萧的私事，不需要她操心，她只需要操心江拂雪的事…… 秦百里回到太守府，继续向梁萧汇报今日政务。 “兰陵侯，燕州这些米商果然如你所料，还在等你给粮食提价……” 梁萧不假思索道：“很好，提到一百文吧，看看行情。” “看行情？”秦百里、林修等人一愣。 “没什么问题的话，再把粮价提到一百五十文一石。” 众人呼吸一滞，又去照办。 太守府又发布通告。 “太守有令：明日粮价升至一百文一石！” 一日之间，全城怨声载道！ 第264章：再涨！ 这一次，侠客们也伤心了。 一百文一石，放在粮食紧缺的年份，倒也不算太高。 但燕州百姓已经习惯了四十文一石的日子。 毕竟，原本这里物价全国最低。 京城买每期报纸的百姓，占了京城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燕州买报纸的百姓，不足四十分之一！ 一百文一石，负担太重了。 而且，这每石粮价还是在几天的时间里从四十文飙升到一百文。 如此频繁提价的人，却是他们尊敬的兰陵侯梁萧。 “兰陵侯他这么做，不就是给米商一个信号么？这样米商更不可能卖了吧？”侠客们不禁气馁。 作为侠客，他们除暴安良，有一定的社会贡献。 但这点贡献，在粮价飞涨的危害面前，微不足道。 夏侯青衣只是看着通告，眼神有些失落。 他……会变成鱼肉百姓的那种人么？ 就在夏侯青衣难过时，外面有侠客赶来急报。 “首领，太守府突然开始卖粮食了！” 众人霍然起身：“难道兰陵侯真的如传闻所说，准备中饱私囊……” “不不不！”那名侠客摇了摇头，连忙解释，“太守府的粮食，还卖六十文一石，但每家每户每天只限购一斗，粮食已经分发到各处城区了！这些都是从米商那里原价收购来的！” 众人又惊又喜：“原来我们错怪兰陵侯了！” 夏侯青衣长长松了口气，目光变得温柔。 但很快众人又开始担心了。 “太守府最多只有四十万石粮食吧？能坚持多久呢？” 众人讨论之际，又有一名侠客冲入客栈，神色焦急。 “首领！白龙影不见了！” 夏侯青衣眼神一变，连忙上前。 夏侯流鸢急问情况。 “我们到处都找不到白龙影的踪迹，只能在山里的护栏外面看到些许马蹄印！” 闻言，夏侯青衣立即动身，赶回自家山寨。 粮食涨价，令燕州书院众人越发激愤。 越来越多的学子公开表示，绝食抗议梁萧提价。 至于是否真的在绝食，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就如端木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依然是红光满面。 “你还真绝食了？” 东野氏祖宅里，东野玄机气得胡子乱颤。 他原以为，东野落月去饱餐一顿之后才开始绝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结果，她真的一整天滴水未进。 东野落月一脸憔悴，咬牙道：“孩儿说到做到嘛！” “他梁萧与你有何关系，需要如此对待？就因为南宫宁？”东野鸿机没好气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实胜于雄辩，燕州百姓将因他而民不聊生！”东野落月怒道。 “但是太守府开始卖六十文一石的粮食，至少说明他并没有中饱私囊，你就别给他和咱们家添乱了。”东野玄机道。 东野落月委屈道：“他现在是燕州太守，你们这么护着他，以后是不是还要把我许配给他！” 东野玄机一愣。 东野鸿机撇嘴道：“多虑了，人家看不上你的。” “叔叔！”东野落月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东野鸿机拂袖离去，临行前，转身对东野玄机道：“爹已经说了，静观其变，不要节外生枝。不管梁萧做什么，只要没有直接损害东野氏的利益，便不必管。” 东野玄机无奈，终于还是把负责看管东野落月的护卫全部解雇，换了一批人看管。 直觉告诉他，再让这丫头胡闹下去，东野氏也要卷入旋涡了。 但他又没有理由限制爱女的社交活动，毕竟燕州文学圈子开放，一有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了。 “端木家，端木艳，真是害人不浅！” 一百文一石的粮食，激起民怨的同时，梁萧又让太守府原价卖粮，总算平息了众怒。 又有一批地主来找梁萧卖地了。 他们实在受不了粮价飞涨带来的连锁反应。 现在土地降价还不明显，等粮食长期维持在一百五十文一石……百姓出逃是迟早的事。 五口之家，一个月的收入可能还不够买粮食，长此以往，谁顶得住！ 梁萧了解情况之后，笑眯眯道：“三天之后，粮价提到一百五十文！” 但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燕州以外的四面八方。 幽州别驾公羊特看完消息，忍不住讥笑。 “此子，自取灭亡！幽州也将因为燕州崩溃，而受到连累！” 燕州郡城外的周边城镇，聚集了大量米商。 每家的手里，至少有五十万石粮食！ 这一次，他们特地出了三十文一石的高价，从那些农民手里收购粮食。 农民们如何受得了这种诱惑，留下余粮，能卖的全卖出去了。 算上把粮食运出燕州的运费等成本，他们收购粮食的总成本在每石五十文左右！ 如果再把粮食运到燕州，那就是每石七十文左右！ 拉车的牛马消耗的粮草，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他们接受家族的命令，都在等粮食涨价。 而现在，粮价已经涨到一百文了。 “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然有如此影响力，能引发燕州粮荒！” “听说是拓跋氏的公子，拓跋俊！你可别外传……” “不愧是拓跋氏双雄，竟能如此拿捏燕州……” 这些米商从世家那里了解情况之后，依然没有急着出售粮食。 “拓跋俊说了，米价不到一百二十文，坚决不卖！” “等到米价超过一百二十文之后，咱们再陆续运粮进去，抱团合作，逼迫太守府签订合约，维持米价在一百二十文以上，至少半年！” “没有了粮食的太守府，崩溃只是时间问题！燕州已经没有足够供给百姓的粮食了！” 米商们凑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所有人都看到了美好未来。 一百二十文一石，利润翻了一倍。 如此，燕州民生凋敝，崩溃和民变是迟早的事！ 太守府安排在各个城区限量出售的粮食，已被民众抢购一空。 所有人都想囤粮，开始省吃俭用。 太守府最近只卖这么一次，还不够三天消耗。 第二天清晨，梁萧乘坐马车，来到街头了解民情之后，当众宣布。 “这粮价还是太低了，再涨一涨！” “一百五十文一石！” 周围官兵和百姓都大吃一惊：“一百五十文？！” 远处终于有燕州书院的学子怒声咆哮：“今天就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我也要问你梁萧：你对得起百姓么！！” 梁萧没有理会惊怒的众人，只是打道回府。 “太守有令，米价提升至一百五十文一石！” 梁萧回到太守府，还未落座，雷洪就火急火燎跑来汇报。 “侯爷！有斥候来报，城北三十里外发现数百北胡骑兵，目的未知！” 第265章：传奇神驹 闻言，梁萧眼神一凛，当即领雷洪等人去了马厩，牵来宝马鸿鹄。 考虑到此战可能持久，梁萧又取下天龙破城戟的戟头，改戟为枪，随后提枪上马，带雷霆弓，领百骑出城。 随行百骑，除了十八燕云豪杰，还有八十二名梁家军骑兵，包括来自罗马帝国的十七号与十八号。 这些勇士都有丰富的骑乘经验，且训练刻苦，因此最先分配到西域好马。 人马穿的都是大周最好的硬皮甲，便于追杀和撤退。 城北二十里外，恰巧遇上负责探查的斥候，神情激动。 “兰陵侯，我们刚才看见敌军在追击一匹野马，那匹野马体型巨大，通身雪白……” “什么？”梁萧神色一变，问清路径，当即领兵北上。 “侯爷，那匹马该不会就是之前定国侯那边传闻的……”雷洪也不禁激动。 一直以来，他都坚定地认为，自家侯爷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神驹！ 百骑行不到五里，果然发现远处尘土飞扬，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嘶鸣。 众人借着高地放目远眺，无不震惊：“世间竟有如此神驹？” 远处，数百北胡骑兵正在追击一匹体型远大于鸿鹄的白马，白马臀部中箭，血流不止，哀嚎之声如雷霆，响彻草原。 “真是……” 梁萧视力极好，远远看清战马赤红的马眼，瞳孔一缩。 自武朝时便已存在的传奇，因武朝之武帝而封神的神驹。 传世白龙影！ “众将士，随我破敌！” 梁萧怒喝之后，一马当先，直冲敌阵。 “生死相随！” 雷洪等人齐声回应，紧随其后。 那白龙影发现前方有人，马眼一瞪，扭头又向西边逃跑。 两军相距二百步时，梁萧拈弓搭箭，雷霆弓起手。 箭如流星，一名北胡骑兵应声落马。 为首北胡将军吃了一惊，立即持盾护住要害，直冲梁萧，迎面怒吼。 “来将留名，贯罗不斩无名之辈！” 梁萧没有理会，握紧神枪，纵马扬鞭，直取敌将。 贯罗恼羞成怒，立即持刀相迎。 双方接近瞬间，梁萧一枪刺出，迅如雷电！ 那敌将贯罗甚至来不及提刀，便看见一枚银色的光点朝自己刺来，在眼前不断放大。 这是他生平未见之神速！ 二人错身而过的瞬间，神枪刺穿贯罗铁甲，将之挑落马下！ “什么？” 后方的北胡骑兵无不震惊失色。 梁萧余势未衰，趁着鸿鹄冲击之势，随手一枪又刺死一名北胡副将。 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北胡骑兵队主将与副将接连惨死在梁萧枪下！ 雷洪随后而来，一刀斩首一名北胡骑兵，声如洪钟：“杀胡！！” “杀胡！！” 百骑齐声怒吼，冲入敌阵，完全无惧人数差距，战成一团。 梁萧身先士卒，右手神枪，左手龙泉，枪挑剑砍之间，接连杀死数十名北胡骑兵！ “这是何方怪物？！” 余者见梁萧如此凶猛，杀人于瞬息之间，无不肝胆俱裂，转身便逃。 一场遭遇战，迅速演变成梁萧百骑对北胡数百骑的追斩。 北胡骑兵群龙无首，又士气崩溃，只恨战马少生了四条腿。 梁萧凭借鸿鹄马快，一路追杀，又以雷霆弓射敌，箭无虚发。 转眼间，北胡骑兵队只剩下后方未战先逃的两名骑兵，仓皇逃回茫茫沙漠。 “侯爷，白龙影要跑了！” 正准备追杀北胡骑兵的梁萧听到将士提醒，转身一看。 果然白龙影已经跑出一里之外。 “燕云十八骑随我查看白龙影，不得射箭，其余将士收拾战场！” 言讫，梁萧领着燕云十八骑直冲西方。 白龙影夺路狂奔，梁萧紧随其后。 由于臀部中箭流血，一刻钟后，梁萧的鸿鹄逐渐接近白龙影半里。 雷洪等人跟在身后，暗暗称奇。 即使中箭受伤，还能跑得比西域好马都快得多！ 鸿鹄这种级别的千里马，居然也只能勉强超速！ 梁萧眉头紧锁，颇有些担忧。 再这么追下去，白龙影可能因为失血而亡。 但不追的话，可能白龙影更是生死难料…… 无奈之下，梁萧只能纵马扬鞭，加速追赶。 又过了一刻钟，梁萧追到一处山中，远远望见远处马厩的护栏，心生疑惑。 白龙影似乎也因为受伤而难以支撑，停在护栏外面，尝试跳起，却撞在护栏的横杆上。 “我擦嘞？”雷洪等人看到白龙影一跃而起，险些翻过高过一丈的护栏，眼珠子都瞪直了，“侯爷，它都受伤了，还它妈能跳这么高？” 梁萧也吃了一惊。 他原以为这匹白龙影可能是他认知中的“夏尔马”什么的马种。 但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认错了…… 此马，神驹之名当之无愧！ 难道白龙影基因强大，代代相传？ 他也发现了，白龙影还在努力“跨栏”。 它没有受伤的时候，可以轻易翻越护栏，所以毫不犹豫起跳！ 激动之余，梁萧看着站在原地焦躁的白龙影仰天嘶鸣，立即下马。 “侯爷小心！” 雷洪连忙提醒，也下马跟上。 “无妨，它似乎精疲力尽了，应该是被北胡骑兵包围伏击，然后一路逃了几十上百里。” 看着白龙影后面一片血迹，梁萧也不禁心疼。 这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神驹！ 白龙影发现梁萧接近，当即调转马头，龇牙咧嘴，似乎是在警告梁萧不要接近。 梁萧颇感头疼。 自己和燕云十八骑都没有带制服这种烈马的工具！ 给它上药，它不一定能理解。 梁萧思索对策之际，远方又传来一道闷雷般的嘶鸣，惊动梁萧一行人。 众人循声望去，呼吸一滞！ “又是一匹白龙影？！” 远处疾冲而来的马驹，体型比白龙影要小得多，但外貌相似。 “可能是白龙影的子嗣……”梁萧生平头一回双眼放光。 母马和小马都在？？ “但是这护栏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远方传来口哨声。 两匹神驹同时仰天嘶鸣，以作回应。 梁萧心下一沉。 这两匹马……有主了？？ 随着远处几道人影不断接近，双方也看清了彼此。 第266章：我叫夏侯青衣 在梁萧对面的，是三名女子。 燕州最近依然天寒，她们都穿着棉袄。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子，一个戴了面罩披着头巾，另一个容貌艳丽，落落大方。 蒙面女子的一双眼眸，仿佛藏了千言万语，足以勾魂夺魄。 梁萧承认，此女眼眸之美足以和段云衣、段云袖两姐妹相提并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念头，想看看面罩下又是怎样的一张脸。 但一想到段云袖，他又很快掐灭了这个念头。 二人身后的姑娘，一身农妇装扮，梁萧判断，她是专门负责养这两匹马。 三名女子发现白龙影中箭流血，也不禁有些焦急，立即打开护栏的锁。 白龙影如释重负，来到蒙面女子身前，低声呜咽。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轻抚着白龙影的马鬃。 身后的女子当场烧了烧刀子，立即为它挖出箭头，然后上药。 “你们是偷马贼？”艳丽女子哼哼道。 “三位别误会，我们是……” 不等梁萧说完，雷洪惊道：“这两位姑娘，似乎是那天被公羊雷当街调戏的两位？” “嗯？”梁萧回头看了看雷洪等人，见他们一脸肯定，也放下心来。 听沐琴雪和女玄卫说，这两个姑娘为人不错，如此，倒也不必担心起冲突了。 艳丽女子正是夏侯流鸢，这才掩嘴轻笑。 “兰陵侯，别来无恙！” 梁萧哑然失笑。 夏侯流鸢才想起什么，也补充道：“噢不对，兰陵侯没见过我们，不能说别来无恙呢。” “抱歉，当日公务繁忙，没能亲自接触两位。”梁萧一脸歉意。 “我们能理解的！就像你追着白龙影过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偷马贼，因为你们的身上有血……” 夏侯流鸢叹道。 雷洪急忙为梁萧辩解。 “不错！我家侯爷听说城北出现了北胡骑兵，便带着我们一百号人，歼灭敌骑！去了才发现，北胡人正在追赶这匹神驹！” 一旁正在关心白龙影的夏侯青衣吃了一惊，看向梁萧，眼里满是好奇。 她们是了解北胡骑兵的。 那种骑兵队，少则三百，多则数千…… 他就带着一百号人，歼灭敌骑？ “兰陵侯，你们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损失也太惨重了吧！”夏侯流鸢一脸悲痛。 凡能驱逐北胡者，即为她们的战友。 这片土地屡遭北胡劫掠，没有人比她们更懂北胡人有多可恨。 “不不不，我们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其他人被侯爷留下来打扫战场！就是可惜，跑了一个敌人，应该是回去报信了！” 雷洪的解释，让三个姑娘更加惊讶。 “只跑了一个，剩下的呢？”夏侯流鸢惊疑道。 “全部阵斩，应该有几百骑敌人吧！”雷洪一脸骄傲。 三个姑娘越发惊骇。 无损斩杀？？ “怎么可能呢！”夏侯流鸢一脸不信。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家侯爷神勇，一人便击杀过百，敌人根本不敢迎战！”雷洪身后的一名燕云豪杰激动道。 三人呼吸一滞，目光落在梁萧的神枪上。 他手里的神枪，上面还滴着血呢…… “兰陵侯不是……大周诗仙么？”夏侯流鸢呆若木鸡。 “我家侯爷文武双全，冠绝文武两道！”雷洪读了半年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迫不及待秀起辞藻。 负责上药的姑娘一个愣神，手头一歪，药直接涂在了马腿上，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感叹，一边上药。 “不可思议呀……” 只有夏侯青衣始终注视着梁萧，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以为，远远看着他就不错了。 现在她的心跳很快，呼吸也有些紊乱，正在绞尽脑汁，思考一会儿要写点什么。 毕竟，自己不能说话了。 梁萧也注意到了夏侯青衣，突然想起女玄卫的汇报。 这姑娘，是个哑女…… 而且，女玄卫认为她们俩可能是侠客。 他如今一看，女玄卫所料不差。 梁萧收起白龙影的遗憾，当即抱拳行礼：“鄙人梁萧，幸会幸会！” 夏侯流鸢激动地拉了拉夏侯青衣的袖子。 夏侯青衣回过神来，迅速冷静下来，用纸笔速写了一句。 【我叫夏侯青衣，不过我不喜欢穿青衣。】 梁萧一看，微微一笑。 夏侯青衣的眼里多了几分失落。 好笑吗？ “我叫夏侯流鸢，是我家首领的副手！”夏侯流鸢自我介绍之后，又道，“兰陵侯是不是觉得，我家首领写的内容很有趣！” 梁萧含笑点头。 夏侯青衣眼里的失落转为欣喜。 原来他不是在嘲笑自己！ 可一想到梁萧身边的沐琴雪，夏侯青衣又是心下一沉，黯然低头。 夏侯流鸢连忙解释道：“我家首领不能言语，兰陵侯……” “无妨。”梁萧不假思索道。 夏侯流鸢又邀请梁萧一行人进山寨做客。 梁萧安排一人回去燕州通报，另一人去通知驻留在外的十七号等人，这才跟进山寨。 山寨之中有侠客数百，内部设施简陋，与民房无异。 不过有专门负责打猎的人员，送来刚捕杀的野鹿。 简陋的大堂内，夏侯青衣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与夏侯流鸢等十几名男女侠客一起坐在梁萧等人对面。 “吃饭的事先不急。”梁萧提议道。 夏侯青衣点点头，写道： 【您能否详细说说白龙影当时的情况？】 梁萧欣然应允。 听完叙述之后，侠客们无不愤怒。 “这可是我大周的马王，岂容北胡人偷盗！” 梁萧也请求道：“我想听听白龙影的故事。” 夏侯青衣看向夏侯流鸢。 夏侯流鸢会意，一五一十介绍了起来。 原来，白龙影是在燕州北方草原和西边山林一带的马王，曾经走出草原寻找公马交配，之后被北胡人袭击，后来又被夏侯青衣所救，竟为了报恩，留在这山寨里陪伴夏侯青衣。 前年白龙影怀孕，生下小马，一度焦躁不安，时常出行。 考虑到北胡人对白龙影的威胁，夏侯青衣不得已，先为它做了马厩和护栏。 但白龙影越过护栏，还是出乎意料。 【兰陵侯救了白龙影，这是谢礼。】 夏侯青衣写下一行字之后，解下腰间宝剑，放在桌上，递给梁萧，却被梁萧推回。 “不必如此客气。”梁萧微笑。 夏侯青衣没有说话，只是抽出宝剑。 梁萧定睛一看，剑刃如血。 在梁萧等人疑惑的注视下，夏侯青衣走向门外的一条铁杆，一剑挥下。 成年人拇指粗的铁杆，被切豆腐一样斩成两段。 雷洪恍然大悟：“此剑，剑身赤红如血……阁下就是名扬北境的赤血剑？！” 第267章：侠客迁移 一名女侠自豪道：“除了我们头儿，北境难道还有其他人能聚集这么多侠客？” 众人看向夏侯青衣，不禁肃然起敬。 但很快他们的目光又落在那把剑上。 削铁如泥？ 梁萧发现，此剑的表面成色其实是银色，似乎与天龙破城戟相似。 只是，这份银色里面又掺了些血色。 梁萧摇头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领兵驱逐胡虏而已。况且，如此神器还是应该留在侠客手中，物尽其用。” 见到这把剑的那一刻，他已经猜到了。 赤血剑！ 这位女侠是因为此剑而得名。 传说，这是前朝就已存在的宝剑，历经数百年不锈不蚀。 死在这把剑下的人，不可胜计！ 也有人猜测，正是因为此剑杀生无数，剑身才会逐渐被侵染成血色。 夏侯青衣只是将宝剑推到梁萧面前，眼里满是诚恳。 夏侯流鸢解释道：“兰陵侯，我俩老家都在兰陵，从祖父辈起就承蒙你家关照，减免了食税。我们首领知道兰陵侯有心杀胡，便以此剑相赠。” 梁萧微笑道：“这份心意我心领了，赤血剑不敢收受。侠客出门在外，有此神器相助，更容易应付各种状况。” 夏侯青衣见梁萧眼神坚定，默默收回赤血剑，心情复杂。 夏侯流鸢灵机一动，道：“我家首领的意思是，等兰陵侯治理好燕州，使这一带不再需要我们这些侠客除暴安良的时刻，她再将此剑赠你，如何？” 夏侯青衣向她投去欣慰的目光，默默点头，算是认可。 梁萧点头道：“届时再说。” 夏侯流鸢又道：“我们相信兰陵侯会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不过我们仍有些疑问：燕州的米价何故三日两涨呢？” 梁萧不假思索道：“过几天就涨到一百五十文一石了。” 众侠客大吃一惊。 “再过几天，还要涨到二百文一石。” 梁萧语惊四座。 就连雷洪等人都是一脸懵逼。 好在他们都清楚自家侯爷人品，作为军人，唯有服从。 上阵杀敌以外的事，还得他们侯爷来做！ “为什么呢？”侠客们越发惊疑。 梁萧语重心长道：“我不会让燕州百姓受苦的，但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就好比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我看重的是结果，至于过程……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若连背负骂名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能为千千万万百姓办成事。” 众侠客似懂非懂，也只能苦笑点头。 他们只会游侠，也不懂这些。 夏侯青衣只是望着梁萧，点了点头。 夏侯流鸢心领神会，郑重道：“我们相信兰陵侯！！” 梁萧突然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事，北胡骑兵逃走了一人，等他回去报信，必然带来大部队扫荡此地。安全起见，诸位必须趁早离开此地，以免受池鱼之殃。” 言语间，梁萧又不禁面有愧色。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两个姑娘被自己连累？ 这一次他连累的，还是整个燕州侠客团队。 众侠客交头接耳，议论去处，莫衷一是。 “我们只有这一个根据地……”夏侯流鸢有些为难。 梁萧道：“那就暂时去燕州吧，太守府会为你们安排舒适的住所。” 众人纷纷看向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略加思索，写道： 【对我们侠客而言，舒适不重要，但兰陵侯有如此心意，我等愿意接受安排，暂居燕州……】 梁萧终于松了口气，起身道：“那我等先回燕州，我刚才就已经先安排将士在外面放哨，有情况便来这里通知你们。” 闻言，夏侯青衣眼神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夏侯流鸢见她如此，连忙道：“兰陵侯救了白龙影，不想去看看它么？白龙影可是通人性的，兴许……以后它就知道你是它的救命恩人了！” “侯爷！！”雷洪情不自禁，几乎是低声咆哮。 梁萧的目光扫过眼神殷切的众侠客，点了点头。 马厩里，白龙影已经上好了药，裹好伤口。 经过夏侯流鸢的介绍，梁萧也知道了，这位负责照顾白龙影的姑娘叫夏侯小兰，坚持自称是夏侯青衣的马童。 可以说，她是夏侯青衣以外最受白龙影信任的人。 正在养伤的白龙影，发现梁萧和雷洪接近，微微眯起马眼，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梁萧，发出一声低鸣，好似闷雷。 夏侯青衣连忙上前，轻抚着它的马鬃，又向梁萧招手。 “首领的意思是，可以试试学她这样做。” 梁萧二话不说，上前照做。 白龙影见三个姑娘都没有抗拒梁萧的意思，这才盯着梁萧。 直到梁萧抚摸自己的马鬃，白龙影才重重喘了口气。 夏侯流鸢被惊退一步，但见白龙影没有后续动作，任凭梁萧抚摸，也放下心来，解释道：“相信白龙影很快就能明白，兰陵侯其实是它的救命恩人，毕竟射伤它的不是你们，而你们还为它拦住了那群北胡骑兵！” 梁萧只是微笑点头，心里将信将疑。 这白龙影如此巨大，还有如此智商？ 在夏侯小兰的提醒下，梁萧又试着去安抚白龙影身边的小马。 这匹小马体型已经接近那些西域好马，但比起它的母亲，还是小了一大圈。 夏侯流鸢又看向夏侯青衣，见她冲自己点头示意，这才问道：“兰陵侯是不是有过心思，要招白龙影为坐骑，上阵杀敌？” 梁萧直言不讳，一脸凝重：“不错，我想没有一个武人能拒绝白龙影的诱惑，即使它可能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不过，既然它已认青衣姑娘为主，我也不必横刀夺爱了。毕竟，若是做了我的坐骑，它便要戴上马鞍和马辔，必要时，或许我还得用马鞭抽它，从此它便失去了自由。” 夏侯青衣一愣，看向梁萧，好感大增。 夏侯流鸢解释道：“其实，白龙影并不拒绝马鞍和马辔什么的，先前它曾经有意让我们首领骑到马背上，小兰她就提议尝试一下。除了马鞭，其它的战马专用工具都是特别打造的。” 夏侯小兰立即去了马厩里的一间房内，推来一辆小车。 上面装满了专属于白龙影的各种工具。 第268章：何许人也 梁萧若有所思。 他原本是不好意思再染指白龙影的。 对方似乎有意把这马王送给他？ 不过，和这种马王培养感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上来就骑马风险很大。 果不其然，夏侯小兰又请求梁萧试着给白龙影投喂鸡蛋和苜蓿。 梁萧当然明白，这是与白龙影增进感情的途径，也亲自投喂。 毕竟今天机会难得，自己不可能每天都有时间亲自喂它。 既然白龙影的智商很高，若自己能驯服此马，以后在战场上可能更加得心应手。 按夏侯流鸢的说法，此马无惧虎豹豺狼，曾经一蹄子踢死过袭击它的山中猛虎，夏侯青衣座位上披的虎皮就是这么来的。 面对北胡骑兵的追击，它也没有惊慌失措，慌不择路。 而且，它的耐力和速度远超其他千里马，从它被北胡骑兵追击时的表现可窥一斑。 如此胆气，只要稍加训练，再给它配一副合身的马甲，带上战场毫无问题。 “兰陵侯，我家首领以前就想好了，我们也是大周百姓，而兰陵侯是个好官，又有心上阵杀敌，白龙影能追随兰陵侯，也不枉这一世，我们作为百姓也乐见其成！”夏侯流鸢解释道。 夏侯小兰也补充道：“如今兰陵侯又救了白龙影一命，等白龙影和您熟悉之后，一定是兰陵侯战场上的绝佳助力。不过，请爱护白龙影……” 梁萧郑重答应。 夏侯青衣如释重负，注视着正在观察梁萧的白龙影。 也许，他正是它的命定之主，而自己不过只是它的过客…… 恍惚间，夏侯青衣仿佛看见了那个传奇的时代。 武朝之武帝，提戟上马，御驾亲征，阵斩西方“神之子”，收复失地，此后开疆拓土！ 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史家为他大书特书。 整个武朝历史，他独自一人占了一半的篇幅。 唯独……没有留下名字，只有一个梁姓。 何等匪夷所思。 广为流传的其中一个说法，是武朝有避讳之说，而这位武帝之名乃是一个常见字，既不想违背祖制，也不希望有人因他而避讳，便让史官隐去本名，以免给后世造成麻烦。 否则，以他的贡献和地位来说，与他名字相关的常见字会被永远禁用，哪怕只是日常使用也不行。 这个说法广受认可，非但没有影响武帝之英名，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人格魅力。 她眼前的兰陵侯，用的是枪…… 就算燕云十八骑夸大了他的战绩，他的神勇是毋庸置疑的。 身为文官，亲自提枪上阵，阵斩数百北胡骑兵，已经脱离了文人的范畴，证明两代兰陵侯后继有人！ 过客…… 夏侯青衣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只是长叹一口气，眼帘微垂。 自己是北境侠客们推举的首领，不可能久居燕州…… 梁萧喂完白龙影之后，抱拳叮嘱道：“我该回去了，诸位不必送行，要尽快迁居燕州，不能耽搁！” 夏侯青衣只是点头，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直到梁萧走远，夏侯青衣怅然若失。 她也清楚，自己和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且，他最近是个大忙人。 “首领，兰陵侯邀请你迁居燕州耶！理由相当合理！” 夏侯流鸢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的眼神罕见的慌乱，只是一个劲点头。 不管怎样，先住进燕州再说？ 梁萧的百骑赶着北胡骑兵的战马回到了燕州。 马背上驮着北胡骑兵的尸体。 “兰陵侯亲自领兵出阵，斩首北胡骑兵五百零三！” 沿途燕州百姓拍手叫好。 可一想到梁萧提起的粮价，百姓们又不禁面露失望。 粮价马上就要涨到一百五十文一石了！ 周边城镇，撤离燕州的那群米商也收到消息，激动不已。 “一百五十文一石，这小子终于坚持不住了！” “要不要抬进去卖？少爷他们不是吩咐过，只要超过一百二十文一石，便可以陆续带米进城，观望一番，利用米价煽动民乱！” 大量的粮车终于向燕州行进。 第二天，燕州以北，军营之中。 “将军！我们遭遇了一支大周骑兵，贯罗将军和副将被一无名小将一个照面刺死了！” 北胡大将听完唯一逃兵的汇报，震惊失色，一脚踢飞逃兵。 “怎么可能？我二弟天下无敌！” 这名逃兵灰头土脸，跪地磕头哀嚎。 “千真万确！卑职站在高地观察，看得真真切切，那人身先士卒，武艺惊人，所过之处根本无一合之敌，转眼间就挑杀了几十上百个兄弟！然后，我们就溃败了！只有我因为登上高地的需要，离他们比较远，逃了出来！” 北胡大将咆哮道：“他们是有多少人？几千？” “人数最多过百……”逃兵战战兢兢，报出了他不敢相信的数字。 北胡大将咬牙切齿，怒声下令： “惑乱军心！给我推下去斩了！派人打探消息，同时通知大元帅！” “本将军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许人也，胆敢迎战我北胡勇士，杀我二弟！” 燕州书院的学子们得知梁萧领兵击杀北胡数百骑，多数人惊怒交加。 “如此激化与北胡的矛盾，只能加速我大周亡国啊！！” “一派胡言！兰陵侯杀北胡人有什么错？难道只准北胡人屠杀我大周百姓！”那些先前对梁萧提价失望的书生，还是忍不住出声支持了。 独孤辰闻言，盯着那几人，冷声道：“迂腐！” 端木艳微笑道：“无故杀胡，取祸之道！粮价飞涨，罔顾民生！我要告诉我爹，让我爹弹劾他！” 现场越来越多的世家学子带起节奏，声讨梁萧。 东野颂冷眼旁观，无可奈何。 再插手此事，他可能真要被独孤辰拉下院长的宝座。 到那时候，燕州书院只能成为这些世家与梁萧争斗的牺牲品。 与燕州书院不同的是，梁家军众人得知梁萧此行战果，无不振奋！ “你们根本无法想象侯爷是怎么出手的，我滴个亲娘诶！防不住！根本防不住！跟闪电一样，一枪一个透心凉……” 随战的骑兵们都得到嘉奖，每人赏银二十两，供给一个月好酒好肉，借着酒劲开始吹嘘当时场景。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心驰神往。 骑兵们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叮嘱羡慕得眼珠子充血的同袍们。 “哎对了，军令如山，不可外传！” 众人纷纷点头，一脸兴奋。 百骑破五百，此战意义非凡！ 迁都之祸带来的影响，最重要的之一，便是对大周军民信心的打击。 此后北胡骑兵屡屡进取，大周能守不能攻，苦不堪言。 只要报纸大肆宣传此事，一定能提振北境军民的信心！ 梁萧带来的北胡战马和北胡将士首级，可是当街展示的，首先排除了杀良冒功。 毕竟北胡人与大周人长相有一定区别。 完成如此壮举的梁萧，回到家中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坐在院子里，给江拂雪她们讲起了新的故事。 江拂雪和沐琴雪知道梁萧的捷报，激动得无以复加。 公孙月则是惊喜之余不禁担忧。 他敢亲自领兵作战，说明……他真的尽得武圣真传。 也许，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真是文武双全…… 《西游记》已经让他讲完了，以后可以装订成册。 “现在，讲讲《封神榜》吧。” 五百多名侠客带上行装，进入燕州。 梁萧的人在此等候多时，立即带他们去了提前备好的住所。 就在离太守府不到百丈的城区。 夏侯流鸢特地叮嘱，此事密不外传，因此负责安排的人员只道是贵客来访，不敢怠慢。 夏侯青衣望着豪华的新房，心潮澎湃。 自己曾经想过，远远看他便好。 如今，竟然因为白龙影与他相识…… 侠客们住进燕州的当天，燕州的米价如约上涨。 一百五十文一石，全城百姓苦不堪言！ “太守有令：鉴于近期米价过高，开仓放粮！赈济全城百姓！” 第269章：连本带利吐出来 这一次，侠客们没有质疑，选择了相信梁萧的说法。 结果最重要。 梁萧下令开仓放粮的消息，从太守府最先传出。 侠客的住所距离最近，也是第一时间了解情况，无不震惊。 “开仓放粮？是免费供给的意思么？” 考虑到夏侯青衣的情况，梁萧安排的负责与侠客们沟通的人员，正是当初护送夏侯青衣二人的女玄卫，陈灵。 侠客们纷纷向陈灵询问情况。 陈灵解释道：“粮食会分发到所有城区，每家每户，每天都能去指定的地方领取粮食，暂时不必购买……” 说到最后，陈灵也不禁叹气。 侠客们惊喜之余也不禁为梁萧担心起来。 “兰陵侯好像只有四十万石粮食吧，就算开仓放粮，也坚持不了多久呀……”夏侯流鸢急道。 陈灵苦笑道：“我们是兵，一切以服从为主，侯爷自有安排。” 夏侯青衣立即拉着夏侯流鸢回去密谈。 片刻之后，夏侯流鸢来找陈灵通报：“首领说了，我们这边可以进献十万两银票，支持太守府。兰陵侯能不能利用这些银票，缓和一下米价？比如，让那些米商按原来的米价卖米，私下补贴他们……” 陈灵一愣，旋即摇头。 “侯爷提前叮嘱过我们，你们为民除害很不容易，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们破费。特别是青衣姑娘。” 夏侯青衣坐在一旁，闻言，心中感动。 他好像早就料到了…… “对了，侯爷还要我们转告你们，只管安心居住，燕州粮价最迟半三个月之内就会恢复！” 侠客们无不感动。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老家就在燕州，为燕州除暴安良，也是他们的志向。 粮价飞涨，百姓原本震怒异常。 一听说太守府准备开仓放粮，全城欢悦。 “我等敬谢兰陵侯！” 不管怎样，现在的粮食是免费供应，先熬过去再说！ “什么？梁萧开仓放粮？！” 书院里，已经成为意见领袖的独孤辰收到消息，冷笑不已。 “四十万？他就算有八十万石存粮又能坚持多久？” 一旁的端木艳偎依在独孤辰怀里，也不禁嗤笑。 “就算他有二百万石也没用！秋收还早得很呢，燕州不坚持不住的！如果是向昏君求助，动员各地运粮支援燕州，到时候付出的运费之多，超过一石米三百文！” “毕竟，幽州一带自给自足，又被咱们抢购了那么多粮食，已经没有足够的余粮可以支援燕州！” 独孤辰挑起端木艳的下巴，一脸欣慰：“一年不见，你越发聪明伶俐了。” 端木艳娇笑一声，俏脸绯红。 独孤辰看在眼里，心中感叹。 可惜，她的美貌、气质与才华，都不及沐琴雪…… 初见时的那惊鸿一瞥，让他此生难忘。 一定要把她从梁萧手里抢回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梁萧必须死了！ “只要燕州民变，北胡轻装行进，强行突破，燕州便是唾手可得，梁萧必死无疑！” “若是冀北军也肯出动，做北胡人的马前卒、替死鬼，就再好不过了……” 冀北军营寨里。 龙无双回归多日，也收到了粮食不停涨价的消息。 “道长怎么看？”龙无双问道。 “此子心狠，必能解决粮荒。你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留下此人之人脉，他日必有大用，好过与他交恶。”一旁的十方道长称赞道。 龙无双总算安心。 他带去的那点粮食，并不能左右燕州局势，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好在十方道长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现在咱们要做的，便是如何利用这层关系，等燕州局势稳定，再做打算。” “拓跋氏双雄逃出生天，绝不会善罢甘休，燕州必有危机。” 二人商议既定，决定让冀北军暂时蛰伏，伺机而动。 梁萧把米价提到五百文的消息，迅速传到幽州首府蓟县。 这一次连太守诸葛齐都震惊失色。 “此子意欲何为……” 公羊特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他已经预见了燕州崩溃，梁萧戴罪的结局。 如果梁萧能死在趁机入侵燕州的北胡人手里，或者死在暴民手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燕州周围城镇囤粮的米商，确认消息，燕州粮价被梁萧抬到一百五十文一石！ “机会来了！” 越来越多的米商开始出动。 但仍有一部分世家米商原地观望。 “听说梁萧开仓放粮了，万一有诈……” 梁萧正在太守府审阅众人的公文，玄卫送来急报。 “周边一带有大量粮车往燕州行进，大概三天内就到！” 梁萧放下公文，急问道：“按你们先前的探查情况来看，这些行动的粮车大概占了多少比例？” “可以肯定，不到一半！” 梁萧眉头一皱，道：“好！三天后再把粮价抬到二百五十文一石！” 夏侯青衣住在燕州新家，迅速了解了燕州近期的情况。 一百五十文一石，如此粮价已经维持三天了，全城百姓都靠着太守府开仓放粮，才勉强渡过难关。 和平时期，燕州只有饥荒严重的时候才有这个米价。 几十万燕州百姓，总不可能一直开仓放粮…… “兰陵侯有令！粮价涨到二百五十文一石！” 太守府派出的公差四处吆喝，张贴公告，惊醒了沉思的夏侯青衣。 “二百五十文？昨天还只有一百五十文呢……”侠客们一脸惊骇。 “是因为那些米商还不肯卖么？”夏侯流鸢疑惑之后，猛的摇头，“也不对！现在百姓靠太守府救济，不可能买这么贵的粮食……” 书院里的独孤辰收到消息，眉头一皱：“他这是什么意思？吸引更多米商回来？” 端木艳嗤笑道：“二百五十文一石，还不够战时米价呢~他带来的梁家军，精选了一万人，需要的粮草不可胜计，秦霜那帮目光短浅的废物卖他的四十万石，又能坚持多久呢？” 独孤辰若有所思，皱眉道：“此人狡诈，还是提防一番，咱们几家米商不要急着回燕州……” “粮价提到了二百五十文一石？！” 燕州发出的公文，甚至被人送到米商面前。 “确认消息，燕州的粮价确实定在了二百五十文一石！” 一日之间，燕州周边所有米商陆续收到消息，带着他们从燕州撤离的粮食，争先恐后赶往燕州。 粮价维持在二百五十文一石，已经超过三天了。 除了客栈的饭更贵一点，燕州百姓并没有感受到生活不便。 三天时间，所有被玄卫记录的撤走的燕州米商，尽数回归。 梁萧看完手里的米商花名册之后，拍案而起。 “立即发布通告：燕州一带遭受北胡骑兵大部队侵袭，即日封城，任何进出燕州的人员，必须得到太守府同意！再把粮价下调到二十文一石，三天后再去幽州各郡宣布此事！” 在秦百里等人敬畏的注视下，梁萧冷然一笑。 “这些胆敢制造粮荒的世家米商，从今天起，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 第270章：买地 这一刻，太守府众人算是彻底明白了梁萧的套路。 他这是准备玩死所有撤离燕州的米商啊！ 这群恶意制造粮荒、逼迫太守府哄抬米价的米商，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他们来回运粮，去周边城镇囤积，运粮的人和拉车的牲畜所消耗的食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他们又回到燕州，再算上收购价，想必总成本已经超过八十文一石了……”秦勋惊叹之后，疑惑道，“此举会不会影响兰陵侯在米商界的信誉，导致以后没有米商敢来？” 梁萧只是似笑非笑，资本家名言脱口而出。 “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不出意外的话，幽州乃至幽州周边的米商也会闻风而至，争相卖米。但我已查清这群米商的背景……凡是参与制造粮荒的米商，一律只许进不许出！” 众人不禁失笑，拍手鼓掌。 米商，自古以来就是个暴利行业，没有一定的背景还不一定能干。 燕云之地的米商，大部分都是大世家的人。 梁萧可是燕州太守，总揽军政大权，想要把这些米商卡在燕州出不去……冠冕堂皇的理由信手拈来。 秦百里称赞道：“非但有的是人干，外地的米商收到消息之后陆续赶来，燕州粮食一多，粮价自然会回落，不卖就只能烂在仓库里。到那时候他们自会明白，自己当初做下此局是何等愚蠢！” 梁萧神秘一笑：“你们去发布通告，我去陪那些地主玩玩，最近他们可是焦躁不安了。” 言讫，在众人敬服的目光中，梁萧转身去了大院，接见众地主。 此刻，大院里聚集了上百名大小地主，人人神色焦急。 他们坚信，燕州一定会出现粮荒。 因为，市场上的粮食几乎都被那些大米商抽走了，梁萧和东野鸿机两任燕州太守，起初都没有妥协。 现在梁萧主动提价，在他们看来就是因为撑不住才妥协。 他们与梁萧的议价，已经持续多日。 燕州的米价真的涨到飞起，那些逼迫太守府抬价的米商得逞了！ 现在他们只想赶紧卖地走人，逃离燕州。 毕竟，一旦发生民变，他们这些地主往往首当其冲。 他们手里的土地已然是烫手山芋，带不走！ 就算他们侥幸逃过一劫，等燕州民不聊生，十室九空，没人给他们种地了，这些土地将与荒地何异？ 燕州土地市场，卖地的地主越来越多。 尤其是那几个大世家，准备转卖所有的燕州农田。 只有东野氏留下三十万亩农田不卖。 “兰陵侯！我们卖地，全卖！” 这些地主一个赛一个焦急，与往日倨傲大相径庭。 梁萧环顾全场，皮笑肉不笑道：“诸位既然主意已定……我征得陛下同意，先以个人名义买地，良田一亩六百文，薄田三百文，现在我手头有一百万两，可以马上交易。朝廷方面，出价与我个人相同，但朝廷的钱可能需要至少一个月时间才能到账，诸位卖不卖随意。” “什么？薄田三百文就算了！良田也只有六百文？过分了！”众地主急了。 梁萧沉声道：“第一，这些良田也只是名义上的良田，产量可不比薄田高多少。第二，燕州直面北胡，买地风险极高。我出八百文和四百文的时候，你们不卖，已然错过最佳出让时机，怨不得我！” 众人肠子都悔青了。 梁萧的分析不无道理，他们心里也有数。 粮价飞涨往往是民不聊生的前兆，饥荒还会导致人吃人的现象，如易子而食。 更有甚者，刚埋进坟墓的死者会被人挖坟盗尸，充作肉食。 人少了，地当然也不值钱了。 众地主看着坐在桌边气定神闲的梁萧，恨不得给他一鞋拔子。 他们平日里强取豪夺，从农民手里圈来了不少的地……如今，居然要亏本出让给他！ 不让？那就只能亏得血本无归！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燕州会出现粮荒，毕竟米商的动向不会骗人。 何况北方还有北胡人虎视眈眈。 梁萧之所以淡定，是已经摸清了这群地主的处境和想法。 他估算了一下，大周的一亩大约等于现代的0.9市亩。 燕州作为大周上百郡城之一，本地共有六百五十万亩耕地，算是耕地较多的郡城。 幽州十郡，占有耕地超过五千万亩。 但这里的土地产量不稳定，平均亩产不足一石，又直面北胡威胁，所以土地价格不高。 而且，其中的五百五十万亩地都掌握在这些地主手里…… 这些商人眼瞅着燕州即将崩溃，恨不得赶紧提桶跑路，又怎么可能留恋不动产。 米价提到一百文一石的当天，就有地主干脆把自家豪宅也卖给他了。 那些豪宅，就是以夏侯青衣为首的侠客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燕州的土地贫瘠，只是相对而言。 梁萧可以肯定，只要好好治理，改进农艺和农具，兴修水利，他日燕州必是沃野千里！ 毕竟，这一带有黄河，还未改道！ 只要再驱逐北胡，保障燕州安定，田地的价格……至少能翻个三倍！ “卖！！” 终于有地主按捺不住，率先表态。 “兰陵侯！那么你打算今天就把一百万两银子花完？” 梁萧取出朝廷公文，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错！剩下的就由朝廷收购，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诸位自行考虑。等我花完一百二十万两，其他人就只能找我签订与朝廷的契约。” 众人心里开始打起算盘。 梁萧可以马上付钱！ 朝廷付的钱可能需要经过层层审查，旷日费时，自己不一定能拿到全款。 “兰陵侯，咱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田契！” 众人争先恐后冲向梁萧，被雷洪等人拦下。 “侯爷说了！物美价廉优先！” “物美价廉？”众人一愣，随即领会其意。 梁萧也有经商，自然要考虑农田位置安全与否，质量够不够好，价格够不够低…… “我家良田在城中央，一亩六百二十文，城南薄田，一亩三百五十！” “我家良田在城东，那里也安全，还靠近官道，一亩六百文，外围的薄田一亩三百！” …… 两刻钟时间，原本这些团结而来找梁萧议价的地主，开始卷起了价格。 直到最后，众人垂头丧气，报出了自己的底价。 他们名下的农田，都有官府登记，农田的质量和产量，梁萧自然一清二楚，他们想吹嘘都无处开口，生怕弄巧成拙，被梁萧抓住小辫子压价。 梁萧与众人议定最终价格之后，让手下一一登记。 良田价格在六百到七百文不等，薄田在三百到四百文之间不等。 最终，梁萧的一百万两白银，盘下了薄田和良田各一百万亩，合计二百万亩。 梁萧又代表朝廷，与他们交易，由朝廷出资一百零八万两白银，盘下良田和薄田各一百二十万亩，合计二百四十万亩。 众地主依序和梁萧立了契约，签字画押之后，当场清点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终于卖出去了！” 众地主见梁萧依然面带微笑，心中暗暗嘲笑。 一旦燕州崩溃或者在北胡人铁蹄下失守，梁萧的一百万两银子就完全打水漂了！ 第271章：收网 这些地主兴高采烈回到家中，准备收拾钱财，随时跑路，却在两个时辰内陆续收到消息。 “燕州官府又发布通告：近期有北胡骑兵突袭燕州，燕州实行封城和宵禁，然后……粮价下调到二十文一石！” “不可能！” 最先回到家的端木献，屁股还没坐热，便惊得原地跳起。 他代表端木家，前脚才把五十万亩良田全卖给梁萧，后脚米价就要下调？ “燕州没有多少粮食了，他凭什么把米价降到二十文？？” 太守府之外，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价格。 尤其是正准备大赚一笔的米商龚平等人。 他们前阵子囤积居奇，拒绝了梁萧六十文的收购价，只等粮价飞涨，便可赚取几倍的利润。 粮价一百五十文一石的时候，全城百姓靠官府分配口粮，暂时无人买他们的米。 但他们相信，除非朝廷运粮过来，否则整个燕州就算省吃俭用，也是绝对坚持不住三个月的。 四十万石原粮而已。 一户五口之家，一个月就要消耗至少一石半的原粮。 燕州大约有十万户。 而梁萧名下还有一万名梁家军和五千名候补，也是个吃粮大户。 粮食有限，就意味着其他地区的军队如果想要往这里调兵，就需要自带更多的粮草，要么就干脆不调兵。 梁萧手头的粮食绝对无法支持燕州三个月，甚至两个月都坚持不了！ 这是连东野氏都不否认的事实。 “等等！他说要封城？？” 端木献的目光落在通告上面，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混过官场的，当然深谙其中门道。 梁萧执掌燕州，一旦封城，他们想要出去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带米出去了…… 正在书院煽动书生抗议的独孤辰得知消息，同样震惊失色。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把所有米商留在燕州里面？” 有生以来，独孤辰第一次感到头皮发麻。 他瞬间明白了梁萧的意图。 “此子竟如此歹毒……” 独孤家的米商，在这每石米上面支出的成本已经超过了八十文，就等着燕州粮价飞涨，趁虚而入，彻底击垮燕州经济，制造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惨剧。 此后北胡南下，北境告急，甚至以燕州为起点，全境失守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他们几家才能向女帝施压，打击梁萧和诸葛晖，重新上台。 毕竟他们收购粮食合法合理，段云衣也拿他们没办法。 一个年逾古稀的诸葛晖，没有那么多心力能对付他们。 而现在，梁萧却用起了在他们看来极其无赖的手段。 同样可以合法合理，冠冕堂皇…… 独孤辰怀里的端木艳也开始急了：“独孤大哥，咱们怎么办？能陪他耗着么？” 闻言，独孤辰阴沉着脸道：“自然是要陪他耗着，看他能坚持到几时！我就不信，朝廷会不惜代价从京城各地千里送粮，那成本已经超过二百五十文一石了！” 端木艳咬牙道：“那就必须召集所有米商，一起坚持，绝不降价出售，粮价至少也要一百五十文一石，我爹才会满意！” 独孤辰连夜召集众多入城的米商，商议此事。 “二十文一石？梁萧此子骗咱们带粮食回燕州，欺人太甚！” 这些米商暴跳如雷，选择性忽略了，是自己恶意扫空燕州余粮。 燕州驻军收到梁萧的指令，守将固然疑惑，但还是遵守军令，封锁全郡。 连首批梁家军都派出了一千人四处巡逻，严禁米商撤离。 但没有米商撤离…… 太守府院子里，梁萧正在给江拂雪、沐琴雪、公孙月讲《封神榜》的故事，收到雷洪汇报的不禁失笑。 “我似乎高估了这群米商的定力，他们再撤离燕州，来回运费又是一笔支出，成本岂不是要涨到一百文一石去了！” 公孙月连忙提醒道：“我家的粮食卖给你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暴露我家……” 梁萧严肃点头。 他已经知道了，公孙月筹集粮食在先，段云衣安排在后。 如果没有段云衣的安排，公孙月最多去筹集个二三十万石就收手了。 公孙月以一百万石粮食支持太守府，若是那些大世家知道了，足以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沐琴雪见梁萧开心又轻松，也不禁心情大好。 他布局这么久，似乎到了收网的时刻？ 那些世家米商纯属活该！ “他们之所以把粮食撤出燕州，就是不想让燕州百姓都知道燕州还有很多粮食，其心可诛呀。可惜他们机关算尽，没有想到哥哥比他们想得更远。”江拂雪一语道破。 公孙月的心里唯有庆幸。 幸好，那位“族民”早早提醒她，以粮食布局燕州。 否则，她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的。 七十文一石的粮食，真的不贵，也就幽州一带物价比较低而已。 碰上歉收的年份，粮价一石一百文以上都不稀奇。 这些粮食，将被梁萧投入与这群米商的拉锯战中，看谁先坚持不住。 就算米商先崩溃，她卖给梁萧的这些粮食也可以储作军粮，万无一失。 但商人无利不起早。 “燕州以外地区的米商最近了解到燕州米价飞涨，肯定也在运粮来燕州的路上。到时候甚至不用你去压价，他们为了能赶紧卖掉粮食，自己就会争相降价……”公孙月默默注视着正在讲故事的梁萧，眼神复杂。 梁萧还趁机兼并了燕州大小地主的数百万亩农田…… 那些米商、地主和书院书生，大部分都是那几个大世家的人。 一旦这些世家发现，每家被梁萧坑掉了几十万两银子…… “最近独孤辰那帮人在书院一直诋毁你呢，你不管管么？” 梁萧这才停下来，微笑道：“你不知道什么叫‘一网打尽’么？” 三个姑娘一愣：这家伙，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梁萧继续道：“在我梁萧治下，笔杆子主导话语权这套，要玩也是由我来玩，他们那一套对我不顶用！至于那些地主，本就是大周蛀虫，对大周几乎百害而无一利，我便是坑死他们又如何？” 沐琴雪秀眉一挑。 “你可以发报纸，而他们只能靠手抄一些内容，四处传播，效率远不及你。” “而哥哥为百姓解决了饥荒和治安问题，百姓自然更相信哥哥~”江拂雪也不禁自豪。 梁萧神秘一笑：“可不止是饥荒和治安问题而已，陛下与我收购这几百万亩农田，才是我来燕州的关键。数月之后，那些大世家在燕州将丧失所有的影响力！” 第272章：某愿为第一人！ 世家在燕州的影响力，荡然无存？ 沐琴雪眼前一亮。 这些大世家的影响力，不只局限于京城而已。 大周幅员辽阔，县城以下的治理往往需要本地家族的配合，甚至本地就是由家族执行管理，朝廷很难面面俱到。 这些大世家底蕴深厚，借职务之便，常年在士林宣传自家，就在于全国各地的大部分家族都对他们抱有好感，甚至本身就与他们合作。 燕州是郡，但下辖诸多县镇，再往下就是各种村落。 梁萧若真能做到消除这些世家在燕州的影响力，便可成为今后的表率。 以后朝廷要如何对付世家，就有范本！ 买完了土地之后，梁萧心情大好。 他已经看上燕州这些地主的地很久了。 那些普通农民想卖地，他一概不收。 “过一阵子，田价必定成倍成倍地涨。等以后燕州足够安全了，这里的地，质量不下于江南。毕竟，这里本就处于平原地带！” 公孙月和沐琴雪深有同感。 燕州的土质其实并不差，差的是人力和技术改革。 而现在梁萧手里有二百万亩，是明面上的大周掌握土地最多的地主。 毕竟他是一品皇商，买地比私盐更合法合理。 现在他要解决的，是二百万亩地的春耕问题。 梁萧带来燕州的人员里，相当一部分是管理人员。 沐琴雪也早有准备，带来了大量定国侯府的管理人员。 二百万亩的田地，安排管理绰绰有余。 至于朝廷的地，完全可以招募官吏去管理，也给那些跟来燕州的寒门学子机会。 “佃农的事交给我了~” 沐琴雪一脸自信，朝一旁的公孙月投去得意的眼神。 公孙月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 她虽然住进来了，可梁萧也没理由让她管理兰陵侯府的事务。 但她也有杀手锏！ 段云袖的家书…… 可是梁萧明明看完家书了，却没有让她一起负责。 再这样下去，她以后的地位只能被沐琴雪稳压一筹！ 看着沐琴雪潇洒离去，公孙月才埋怨道：“你偏心！” 梁萧一愣，解释道：“二百万亩农田的管理，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迎上公孙月幽怨的目光，梁萧无奈，道：“那就有劳三小姐，和琴雪一人管理一半吧。” 公孙月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无视了一旁的江拂雪震惊的目光，随梁萧去了大堂。 沐琴雪似乎早有所料，并没有反对公孙月插手此事。 梁萧购买二百万亩农田的消息，也传到了燕州书院。 “米价是他抬到二百五十文的，地也是他趁机兼并的，现在他还想把米价下调到二十文一石，痴人说梦！” 书院里的书生们义愤填膺，口诛笔伐不绝。 只有独孤辰和端木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几家的米商，还真被梁萧堵在燕州了。 那么多的米，也不可能瞒天过海运出去。 但真正让他们如坐针毡的，是来自外面的消息。 幽州各地，乃至幽州之外郡县的米商，都在往这里运米！ “一旦燕州的粮食存量大增，米价下跌也是迟早的事，搞不好咱们真的会亏本！”独孤辰罕见声音颤抖。 这一次，梁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摆了所有大世家的米商一道！ 不……不止摆了一道！ “这个畜牲，还买了咱们这么多地，就指望地价上涨吧！”端木艳快急哭了。 他们几家卖地跑路，没什么问题，毕竟燕州确实缺粮，而且还有北胡人随时南下的威胁。 但梁萧硬生生用如此手段，诱骗他们的米商回到燕州…… 独孤辰咬牙道：“这些粮食，就是烧了也不能给他！” “烧了？那些米加起来可是几十万两的银子……”一旁的端木献苦笑。 独孤辰陷入沉默。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段云衣收回盐引、梁萧进军酒业和书业之后，各大世家赚钱的门路越来越少。 但他们的生活奢靡只是变本加厉。 一而再再而三亏本的话，迟早坐吃山空。 各大世家出资雇佣冀北军袭杀梁萧，分别花了几万两银子，现在独孤辰甚至觉得肉痛。 “那就陪他耗着吧，燕州坚持不到秋收的！” 独孤辰说完，灵机一动，走向远处激愤的书生们。 “诸位听某一言！” 书生们向来敬服独孤辰，纷纷安静下来。 独孤辰当即走上台阶，慷慨陈词。 “梁萧自入主燕州以来，残忍好杀，害死公羊雷不说，还执意出兵激怒北胡，如今更是胡乱操纵粮价，疯狂圈地……种种迹象表明，此子居心叵测！” 书生们为难道：“但是他根本没来过书院，也无视咱们书院众人的诉求，如何是好！” 独孤辰笑眯眯道：“诸位担心的，自然是步公羊雷的后尘，去找梁萧理论，可能被他一剑斩首，再抹黑你们一番。” 众人面如土色，纷纷点头，没有否认。 独孤辰微笑道：“这个简单！我辈读书人，本就是为民请命嘛！” 看着一脸茫然的众人，独孤辰微笑道：“向整个燕州的百姓放出消息，三天之后，咱们书院所有书生在太守府外面的广场集合，质问到底！法不责众，有能耐他就当众把咱们全杀了！” 言讫，独孤辰走下台阶，一脸正气凛然。 “此行，某愿为第一人！” “好！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气节！”众人一阵喝彩。 院长东野颂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让人通知东野玄机。 此时东野玄机正与胞弟坐在家中，满眼震惊。 米价飞涨，从地主手里兼并土地，然后封城，狂压米价…… 梁萧最近的一系列操作，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似乎是诱骗米商回城，但是，二十文一石，他是做梦不成？”东野玄机喃喃自语。 东野鸿机也有些不知所措。 梁萧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但东野氏没有承受任何损失。 东野氏把六十文一石的米卖给了梁萧，梁萧也没有专门去收购他们的田地。 如果米价真的能降到二三十文一石，后续田价肯定会回升……那东野氏岂不是反而赚了一笔？ 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老爹对梁萧的评价。 “此子不可以常理度之。” 兄弟两人回过神来之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燕州，真要变天了。” 就在此时，外面的护卫也送来了东野颂的消息。 “二位老爷！书院众人在独孤辰的带领下，准备在三日之后集结太守府外，声讨梁萧！” 第273章：主动谈判 东野玄机神色一变，当即跑去找爱女东野落月，迎面遇上护卫急报。 “老爷，小姐刚才突然从后墙翻走，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东野玄机差点心肌梗死！ “给我找回来！去端木家找！” 东野鸿机连忙又派人提前向梁萧请罪。 东野玄机忐忑不安，道：“老弟，梁萧的手段，其实有些歹毒了……但他这算是以毒攻毒吧？” 东野鸿机点头道：“燕州现状，非强人不能改变，听爹的建议，万万不可得罪此人，否则东野氏必有灭顶之灾！” 太守府。 “兰陵侯，我家老爷担心小姐她又加入声讨您的行列，但她的立场不代表东野氏……” 梁萧看着欲哭无泪的东野氏家丁，微笑道：“无妨，东野氏的诚意我已了然，不会迁怒。” 燕州，端木家豪宅内。 端木艳握紧了东野落月的手，满眼含泪。 “这几天你就住在我家吧，公道自在人心，咱们虽是女子，却也有读书人的骨气！” 东野落月正色道：“我就是要证明，我比东野落曦那个贱种更有气节，更有能力！” 端木艳心头一凛，想起了曾经的燕州第一美人，东野氏大小姐。 东野落曦的才貌稳压她俩一头。 不过，她的生母却犯了大罪，她也受到连累，不知所踪…… “提她多扫兴！想必，她现在已经成了哪个农家的小妾，或者哪家豪绅肆意玩弄的贱婢。”端木艳撇嘴道。 冀北军营寨里，龙无双正在陪伴妻儿，外面突然有死士急报。 “少帅！道长他们有急事找您！” 回到大厅，龙无双看完燕州情报，陷入沉默。 “还是少帅看得远！道长说了，过一阵子米价绝对低于六十文一石，这么算来，咱们是正常盈利……”部将们心有余悸。 冀北军全靠龙无双的家当养着，所以当时他们才激烈反对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卖粮给梁萧。 十方道长沉声道：“燕州粮荒必解，但独孤辰此人歹毒，必有毒计，静观其变。” 燕州城内，又有外地的米商陆续进城。 这些米商听说燕州粮价涨到了一百文一石的时候，就已经动身了。 “什么？米价二十文一石？！” 原本满怀期待的米商，无不震惊。 二十文一石，他们能亏个底朝天！ 但在这些米商之中，有一名大米商求见梁萧。 “关陇林家林平，奉我家公子林式之命，求见兰陵侯！” 梁萧立即接见米商林平，对方开门见山。 “兰陵侯，我家公子预料到燕州可能会有粮荒，因此提前安排在下收购粮食，共计十万石，再代表关陇各族，以五十文一石出让给兰陵侯……” 梁萧看着一脸为难的林平，心中暗惊。 那林式从京城回到关陇，还能安排燕州之事，岂不是至少要提前两个月布局？ 他似乎料到自己会来燕州。 好在林式也没有放出消息，林平此来也算示好。 现在让林平难受的，是他们带着善意来燕州，梁萧却把粮价压到二十文一石，那他们必定亏本。 “林公子有心了，这些粮食我们会以六十文一石的价格收购，也请先生回去之后替我转达谢意。” 梁萧说着，送了林平一张百两银票。 林平总算松了口气，反复道谢。 秦勋送走林平之后，回来向梁萧称赞道：“这位林公子的确不简单，若他日能全心全意忠于朝廷，必是辅弼之臣。” 梁萧道：“关陇贵族的事，以后再说，时机成熟，只要给足他们诚意，他们自然会归顺朝廷，但不能再让他们世代执掌关陇军事。” “几时才算时机成熟？”秦百里道。 梁萧道：“待我首破北胡南下大军，向天下人证明大周军力今非昔比之时。” 众人期待之余，又不禁担忧。 那恐怕要很久很久…… 林家代表关陇贵族，神不知鬼不觉又支援梁萧十万石粮食。 燕州百姓每日就在指定地点领取官府配给的粮食。 平均下来，每户每日大概能领取三到四斤。 百姓因此对梁萧感恩戴德，即使官府一再强调配给只是暂时的，等粮价回到正常范围，配给结束。 梁萧没有明确向百姓说明，何时粮价回落。 他手头的粮食，已经足够让燕州支持到秋收！ 但他更希望这些粮食能多保存一部分，用于军粮供应，以备不时之需。 米商林平卖粮的事不胫而走。 其他米商发现林平向太守府交割粮食并有意离开燕州，纷纷来打探消息。 林平严肃道：“兰陵侯他手头还有很多余粮，绝对不止五十万石，林某先卖为敬，告辞！” 说完，林平无视了身后骂不绝口的世家米商们，在护卫的保护下，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下午，太守府再一次发布通告的同时，街道上摆满了大量的粮车。 “敬告全城百姓：府库余粮一百五十万石，支持燕州秋收绰绰有余，众人不必高价购粮，每日领取配给粮食即可！” 消息通过当天的报纸迅速扩散全城，全城一片赞美之声。 “一百五十万石？官府配给？怎么可能！！” 独孤辰收到消息，第一个表示不信。 端木艳皱眉道：“他该不会是用一堆沙子填充，在表面盖上一层粮食，或者干脆以次充好？” 端木献颤声道：“我们的人去看了粮车，上面的粮食都是真的……太守府的人怕百姓不信，还特地拿工具把每辆车翻了一遍，就为了证明粮车上面的粮食都是真的！！” “总共有多少粮草？”独孤辰急道。 “估算之后，至少有一百三十万石的量！”端木献哀声道。 独孤辰只觉得眼前一黑，目光一寒：“我仍有一计！” 其他几家外地米商了解太守府囤粮之后，彻底坐不住了，纷纷跑来找梁萧谈判。 再不谈判，他们的粮食只能留在燕州，人畜的消耗也是一笔巨大支出。 耗两个月他们就受不了了，更别提耗到秋收。 朝廷经历这一次人为制造的粮荒之后，一定会派人在幽州各地收购存粮，就算今年燕州歉收，朝廷也可以从其他州郡调集粮食。 可是，二十文一石的粮价，他们也无法承受！ 梁萧召见这群非世家米商之后，也给出自己的报价。 “诸位手头共计有一百一十万石粮食，我给你们算过成本，二十文一石血本无归，但五十文一石有利可图，毕竟你们的粮食是从外地运来的。五十文一石，太守府应收尽收！诸位只有一次机会考虑，若是和那帮世家米商一样执迷不悟，后果自负！” 看着满脸不甘的米商们，梁萧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一但这群米商的粮食流入燕州府库，燕州彻底高枕无忧！ “再提醒各位，还有更多外地的米商正在往燕州运粮，届时，你们争相压价，只怕米价会降到二十文以下。毕竟，燕州百姓和官府吃不下这么多粮食，你们要么花钱把粮食运到别处去卖，要么就让它烂在燕州城内。” “如何取舍，诸位心里有数。” 第274章：骇人的余粮 众米商面面相觑，已然满头大汗。 梁萧恢复一脸认真，从容喝茶。 五十文一石的粮食，充作军粮，真的不贵。 大周其他产粮较少的地区，一石粮食六十文起步都是常态。 如果从其他地区运粮到前线，一石粮食的运费更是高得吓人。 根据《平定准格尔方略》的说法，清朝时期能抵达前线的每石军粮的运费大约三十两，甚至更高，考虑到物价水平不同，依然是相当骇人的数字。 打仗打的正是后勤，所以军队能取用本地粮的支出最低，从江浙一带取粮运往西北，路线之长，运费之多，可想而知。 他安排太守府开仓放粮，固然有安抚民心的需要，但也有自己的考量。 有舍才有得。 这些百姓每日有了口粮，才不会蠢到去买每石一百五十文以上的粮食！ 如此，才能继续施压。 相比之下，不给百姓口粮，而是把太守府的粮食拿出来正常贩卖的话，百姓还可能因为恐慌而大量囤粮，这一百多万石用不了多久就被抢购一空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些商人想赚钱，更不想做亏本买卖，面对如此处境，会作出理性的选择。 此时秦百里等人坐在梁萧身边等待，看着梁萧，神情越发敬佩。 放眼大周，能如此拿捏米商的太守，梁萧绝对是第一个！ 这群米商窃窃私语，一个比一个焦躁。 太守府展示的粮车，击垮了他们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 五十文，好歹有利可图，他们来自不同地区，每石粮食利润在五文钱到十文钱不等。 放在平时，这点利润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但现在不接受就必定面临亏本。 米商，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团体之一。 外地还有越来越多的米商往燕州这边钻，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梁萧说得没错，五十文的出价已经是太守府格外照顾他们了。 米商能用来威胁太守的工具，只有手头的米和背后的权势。 想靠什么“以后不来做生意”威胁太守，简直可笑，因为米商和昔日的盐商一样，是许多人挤破了头都想做的。 现场经过嘈杂的议论之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之后，终于有米商熬不住了，率先举手，一脸急切：“多谢太守好意！我卖！” “我也卖！” 第一个出声的米商好似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引得后面的米商争先恐后出声出粮。 现在他们只想早日卖掉手里的粮食！ 梁萧二话不说，照单全收。 所有合格的粮食按五十文一石收购，不合格的就拿去当禽畜饲料。 一百一十万石粮食，折合银两五万五千两，只等验收之后便可付钱。 众人与太守府签订契约之后，纷纷回去等待消息。 梁萧微笑送走他们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来燕州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若出现更多意外，最坏的结果便是高价购粮，低价卖给百姓，无论如何燕州必须保障稳定。 北境与西境不够安定，是大周税收相对较少的区域，五万五千两对燕州府库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 “今日燕州之事，来日各郡之表，相信全国各地的米商也不敢再恶意抬价，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太守会不会学兰陵侯！” 太守府众人里，林修笑得最开心最放肆。 众人也不禁开怀大笑。 痛快！ 太守府余粮超过二百五十万石，足以掐死所有世家米商，让他们乖乖就范！ 就算他们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把粮食全烧了，也改变不了燕州粮荒解除的事实。 “燕州百姓已经不需要那些世家手里的粮食了，但咱们的军队需要。”梁萧笑眯眯道。 众人心头一凛。 他，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啊…… 当天下午，又有几家米商陆续入城，了解情况之后，惊慌失措，直奔太守府，请求谈判。 梁萧又以每石五十文的价格照单全收，拿下这总计二十万石粮食。 如此，燕州府库余粮超过二百七十万石，高居燕州在和平时期的府库存粮榜首！ “那些米商，全卖了？？” 独孤辰收到消息的时候，瞳孔猛缩，瘫坐下来，喃喃自语。 “我几大世家处心积虑，如此周密安排，竟被他以如此狠毒的手段化解……” 对他们而言，梁萧的手段堪称狠毒。 这是梁萧利用强权和存粮，笼络了其他米商，进而孤立他们这些世家米商。 从来只有他们这些世家孤立其他人，何曾吃过这种亏？ 梁萧手头的余粮，足够支持整个燕州度过秋收了，也就是不需要他们世家的粮食…… 而现在他们若想把手里的粮食运到北胡，更不现实了。 原本这些粮食就是专门用来摧垮燕州民生，制造混乱的。 而北胡骑兵南下，往往是选择突袭，围城的情况几乎没有。 也就是说，燕州府库这些粮食够用，再多出多少，对北胡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 “少爷，不如咱们卖了吧？这些粮食多余了，存到燕州府库里，等北胡那边南下，拿下燕州，也可以作为北胡人的补给？” 耳畔响起了无奈的感叹，独孤辰循声望去，是自家的米商独孤言。 这一刻，独孤辰只是欲哭无泪。 端木艳那边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 他们也怕粮食烂在手里，烧了又可惜。 关键是，烧了也无法再给燕州造成任何困扰了…… 良久，独孤辰仰天长叹：“去吧！通知其他几家米商，大势已去，不如及时止损……” 当夜，这些大世家的米商一起造访梁萧，向梁萧表达以每石五十文的价格出让粮食的意愿。 梁萧的目光扫过他们，道：“你们手头总共有多少粮食，要合格的，以次充好的一律不算。” 独孤言咬牙道：“我们几家手头的粮食，总计二百万石……” 现场响起了太守府众人猛然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二百万石！！ 公孙月有女帝支持，也才只在周边的州郡筹集到一百万石粮食！ 而他们在燕州本地，就以三十文的价格收购了二百万石，光有钱也做不到！ 现在他们总算明白，燕州的粮荒是如何被这群世家制造出来的了。 蓄谋已久！ 第275章：被孤立的世家米商 “兰陵侯，八十文一石，我们愿意全卖了！”独孤言叹道。 梁萧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微笑注视着独孤言。 “诸位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 众米商闻言，纷纷道：“我们这些粮食光是成本都超过一百文了……” “一百文？”秦百里等人神色一变。 按他们的估算，收购价三十文创新高，如果每石成本还多七十文……就说明他们已经来回运了几次，甚至可能运了一部分去北胡？ 梁萧道：“那是你们的事，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若只是进行正常的商业行为，本侯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应付你们。” 这些米商业自知理亏，更清楚梁萧不吃自己背后的世家权势这一套，交头接耳片刻，终于妥协。 “五十文一石，是我们的底线了！” 梁萧陷入了沉默。 众米商的心在滴血。 这么一算，他们只能收回一半的成本！ 如果再算上高额的商税……那就只能收回三四成！ 但形势比人强，燕州已经不缺粮食了。 北胡人入侵大周的手段，几乎都是依靠骑兵强袭，强袭不成便退了。 毕竟那么多的战马也需要草料，若拿不下城池，便不能一直久留。 所以燕州存粮只要够用就行。 他们手里这二百万石粮食，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们已经算了一笔账，就算梁萧把这些粮食运到其他战区，也要付出更多的运费，北境其他地区今年并不缺粮。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梁萧在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呢。 “难道太守府的通告你们没看？那不是写得明明白白么？二十文一石！” 梁萧突然严厉的语气，震得这群米商一愣。 “二十文一石，有点欺人太甚了吧？”独孤言怒道。 梁萧当即拉下脸来。 “公道自在人心，欺人太甚的究竟是谁，你们心里有数。胆敢高价扫空市场余粮二百万石，本侯不治你们一个包藏祸心之罪，算你们福大命大。” “现在，太守府只出二十文的价格，你们爱卖不卖，不卖拿去烧了也不碍事！” 梁萧一脸无所谓，看得米商们银牙紧咬。 他们原以为，自己运粮进来出售，就算不能卖出每石二百五十文的价格，卖个一百五十文也不成问题，只要他们这些米商联合起来。 但他们还是忽略了梁萧的情报扩散能力，直接招来外地的米商。 当然，关键还是梁萧手里“凭空”多出来的一百万石粮食。 每石二十文，这价格，何止是腰斩，直接砍到只剩膝盖了！ 秦百里也笑眯眯道：“诸位也别指望把手头的粮食交给其他米商，让他们代卖，因为太守府已经收够了，不会再收一粒米！” 独孤言等人被秦百里猜到心思，险些窒息！ 连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一天之后，我会让你们见识百姓的怒火。” 梁萧的提醒，令众米商神色大变。 “你又要用报纸诬蔑我们？” “尔等心术不正，我只陈述事实，何来诬蔑之说？”梁萧撇嘴道。 独孤言浑身颤抖。 他们高价收购，天价卖米，本就是顶着百姓的怨气，只等卖完跑路，任他燕州崩溃。 但报纸的出现，让百姓更容易了解到事情原委，这就…… 一旁的林修咧嘴一笑：“到时候太守府结束配给粮食，正常出售，百姓也只买官府的粮食，明白？” “对了！”秦勋也忍不住补充，“太守府赈济百姓，也是陛下的安排，兰陵侯负责实施。毕竟燕州百姓这些年来过得困苦，陛下早就有心以工代赈一整年了。” 众米商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梁萧乃至整个太守府的智囊团，似乎都算计好了一切！ 女帝因为今年国库富余，更是不计代价支持梁萧！ 他们的粮食不卖给梁萧，就只能砸在手里，等着烂掉…… “明日此时，太守府彻底关闭收购粮食的大门，诸位也不必再来了，一概不要！” 梁萧斩钉截铁的话语，响彻众米商耳畔。 他们直到回家，脑海里还在回荡这句话。 “二十文一石，太他娘的少了！这畜生是要断子绝孙的！”独孤辰罕见地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少爷，这些粮食对太守府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对咱们而言只是累赘……”独孤言欲哭无泪，又补充道，“朝廷最近库银充足，梁萧赈济百姓似乎也是提前备好的方案，既能收买人心，也能打压米价……” 他们从去年开始做局，原以为能大获全胜。 如今却是一败涂地，还倒亏了几万两。 几个大世家的米商合计亏损超过二十万两白银！ 独孤辰铁青着脸，颤声道：“容我再作思量！” 太守府内，梁萧举办了庆功宴，犒劳一众文臣武将。 自进入燕州以来，众人头一回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粮荒已经得到解决。 梁萧语气坚定：“他们一定会卖！” “侯爷为何如此肯定？二十文一石实在是太低了吧？这些世家不差这点钱吧？”雷洪摸着光头，一脸不解。 梁萧解释道：“这些世家是富得流油，但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日里他们挥金如土，那是他们的个人享受。而想要让他们亏本，简直比刨了他们祖坟还要难受。二十文，正好是他们的心理底线！” 秦百里点头道：“这些世家向来作风如此，服软是早晚的事，他们也想及时止损。” 众人满怀期待。 二十文一石的粮食，二百万石…… 若能拿下，燕州就真的不愁粮草了。 同时，太守府垄断了本地粮食市场，可以正常售卖粮食，也借此机会反吸一回世家的血！ 简直天衣无缝！ “兰陵侯解决如此大患，将来必定青史留名！恭喜兰陵侯！” 众人纷纷举杯，向梁萧表达敬意。 梁萧回敬之后，道：“此事也不过只是解燃眉之急，而咱们要做的，是解千秋百世之困！” 众人不解其意，只觉得梁萧所说的过于宏大。 “请兰陵侯赐教！” 第276章：应付之策，水落石出 梁萧自信一笑：“等宴席结束，那玩意也应该拼装完成了，然后，再辅以屯田之策，兴修水利，百姓必然深受其益。” 众人越发期待。 屯田政策，他们已经有所了解，至少比以前地主压榨佃农要好得多。 毕竟，朝廷突然收入了二百多万亩的农田…… 至于兴修水利，那是秦百里等人正在负责的事。 就在此时，护卫来报：“侯爷！最初卖粮食的那批米商，结伴过来致谢！” 梁萧与众人对视一眼，道：“让他们一起来参加宴席吧，毕竟他们也算是以后的合作对象。” 十几个米商进门之后，翻身便拜。 “谢兰陵侯提携我等！！” 更有甚者感激涕零。 他们一开始就是以六十文把粮食全卖给梁萧了。 之所以这么做，各有想法。 有人因为世代居住燕州，对燕州有感情，不敢昧着良心赚哄抬米价这种黑心钱。 有人是想尝试押宝梁萧，不想得罪。 也有人是看上梁萧许诺的便利。 梁萧买了粮食之后，也没有去收购他们准备出让的农田，包括东野氏在内。 现在他们才明白，原来梁萧早就在照顾他们了，而且没有圈走他们手里的地！ 后来的米商，一石米最多只能卖个五十文，世家米商那边，梁萧只给价二十文…… 而且，因为太守府配给粮食的关系，百姓是免费得粮的。 就算这些世家米商不卖米给太守府，转而拿去以二十文价格卖给百姓，讨好百姓，都不可能有百姓想买！ 公孙月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看着近期报纸，心潮澎湃。 梁萧又从外地米商那里盘下了一百多万石粮食…… 现在公孙月有些庆幸，自己接受女帝的安排，去筹集了那么多粮食。 如果她不接受……那负责此事的一定是沐琴雪了。 到那时候，自己在梁萧和江拂雪心里的地位，远不及沐琴雪！ 而且，公孙家在此次事件中获取的利润接近一倍，相当于又赚了三万五千两银子…… 所以如卓明峰所言，公孙家结交梁萧的选择，是有益无害的，而且总能赚到梁萧带来的新事物的第一桶金。 但现在她住进梁萧家里，并不只是为了剑族利益了…… “他收购这么多农田，只是为了等涨价再卖出去么？”公孙月不解。 她还在等消息。 “头儿！我们终于知道前因后果了！” 客栈里，侠客们激动得语无伦次。 “原来，兰陵侯刚来燕州的时候，先是以强硬的姿态与那些米商谈判，以六十文一石收购他们的粮食，收了四十万石，但这点粮食根本不足以让燕州百姓支撑到秋收！” “等兰陵侯收购粮食之后又开始一次次提价，然后向周边的州郡放出消息，一百文一石的米价足以吸引外地米商运粮过来！” “然后，兰陵侯再把米价提到一百五十文，开始吸引那些世家米商，同时又惊动外地观望的米商！等米价提到二百五十文的时候，所有米商都疯了一样往燕州运粮！” “等海量的粮食入城之后，燕州恰好封城，这时候兰陵侯又向这些外地米商示好，给他们一条活路，按五十文的价格收了他们的粮食，让他们至少有利可图，也能及时抽身！只剩下那些世家的粮食烂在手里呢！！” “兰陵侯似乎从头到尾就已经布局好了，专门对付这些哄抬米价的世家米商！陛下实在是英明啊，提前安排人在燕州一带筹集粮食，让兰陵侯对付起这帮人来更加得心应手！” 夏侯青衣静静倾听，看着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的侠客们，一双星眸里满是喜悦。 她突然想明白了，如果梁萧一开始就直接提价，那些米商是不会信的。 循序渐进地提价，代表太守府在一步步妥协，百姓怨声载道也让那些米商越发确信：燕州的窘境属实。 而今，就算没有那些世家米商，燕州也完全可以坚持到明年！ 哪怕今年秋季歉收，这些粮食加上秋收的粮食，坚持到后年秋收也没问题？ 夏侯流鸢也罕见的语无伦次：“首领，兰陵侯看得长远呐！而且，他损害的顶多是这些投机倒把的米商利益，他们不做米商，别人巴不得取而代之呢！” 夏侯青衣重重点头，眼波流转。 白龙影，得其主，得其时！ 但很快夏侯青衣又黯然垂首。 她一直牵挂白龙影的去处。 放它回归草原，早晚被北胡人偷猎。 跟着自己，又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等白龙影足够熟悉之后，过一阵子，她就该离开了。 “头儿，兰陵侯邀请咱们去农田看看！” 就在此时，外面冲进来的侠客激动报信。 众侠客先是一愣。 他们不是很懂农业呢。 但这些侠客都是爽快之人，没有反对，在夏侯青衣的带领下，赶去梁萧指定的地点。 幽州，蓟县。 了解燕州情况的幽州太守诸葛齐失声惊叹：“梁太守竟能想出如此厚颜无耻……唔，绝妙之策！” 两侧的幽州官吏们反应各异。 以别驾公羊特为首的世家官吏，人人仿佛吃了苍蝇屎。 非世家官吏则是赞不绝口：“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此子竟如此损害朝廷信誉！！”公羊特怒道。 诸葛齐眉头一皱：“公羊别驾此言差矣，梁太守一心为百姓考量，真正有错的，是那些恶意收粮跑路的米商吧？” 公羊特没有理会诸葛齐，一言不发赶回家中。 “独孤辰在燕州么？立刻飞鸽传书，幽州各地的书生都去幽州支援，声讨梁萧！这天下，还是我世家读书人说了算！” 下令之后，公羊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来回踱步。 “不行！独孤辰一人只怕无法应付此子！备好马车，老夫亲自会会他梁萧！” 燕州东郊，大片曾经农田曾经属于大世家，如今已经归属梁萧。 负责耕田的佃农们，紧张地望着自己的新主人。 原先的主子虽然克扣了他们不少粮食，只要他们认真耕田，至少全家勉强能管饱，偶尔挨饿也能接受…… 第277章：佃租与曲辕犁 现场除了梁萧及其手下，还有沐琴雪、公孙月、江拂雪以及随行的丫环。 侠客们也都到场了。 二百万亩农田，数以万计的佃农，分布在燕州四野…… 光是这东郊归属梁萧本人的农田，就超过六十万亩，佃农的户数超过一万。 古代精耕细作的农田很少，人均耕田多是正常现象。 “侯爷宣布：即日起，名下所有佃农佃租只交收成的三成，并允许租用侯爷的农具！” 现场家丁传开梁萧命令之后，所有佃农又惊又喜！ 公孙月与侠客们则是吃了一惊。 只交三成佃租？ 大周的田税，是十五税一，实际征收的比例约为二十税一。 有些佃农拥有自己的农具。 这就意味着，如果佃农种的是梁萧的地，向国家缴纳大约二十分之一的田税之后，剩下来的粮食自取七成！ 大周从来没有这么慷慨的地主！ 就算是定国侯府，也只给佃农六成，已经让佃农们感恩戴德了。 至于诸葛晖，名下只有一千五百亩丞相专属的农田，由朝廷安排专人为他耕种。开国至今诸葛晖所得的其他农田，都被诸葛晖变卖，用于支持国库了。 七成的比例，震撼全场！ 在此之前，这些佃农要向他们的地主交付至少一半的佃租，不管丰收歉收。 “谢谢侯爷！！” 众佃农生怕梁萧反悔，纷纷以头抢地，已有不少人喜极而泣。 随行的秦勋看在眼里，也不禁唏嘘。 燕州疲敝，百姓能有一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何曾有过被人如此大方对待的时候。 只是……不考虑以后卖地的话，梁萧的农田收益也不高。 二百万亩的农田，收租可能还不如别的地主一百万亩。 那些大世家能卖给梁萧这么多地，在其他地区是拿得出一百万亩农田的。 侠客们望着前方高台上梁萧微笑的脸，也不禁肃然起敬。 梁萧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能善待百姓，无论他们是不是兰陵食邑！ 夏侯青衣眼眸清澈，始终望着梁萧，不经意间看到了梁萧身后的沐琴雪和公孙月。 公孙家的三小姐也在…… 夏侯青衣瞳孔一缩，颇有些担忧。 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落在江拂雪身上。 这个小姑娘一直在看着她，眼神清澈，惹人怜爱。 “展示农具！” 此时梁萧一声令下，手下们推着几辆车入场。 每辆车上都有一批全新的耕犁。 “这就是曲辕犁？” 等待已久的秦百里等人，满脸期待。 “看起来和直辕犁确实不一样，直辕和长辕改为曲辕，短辕，还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使犁架更加轻便。就是不知道耕地效率如何？” 读书人是重视农桑的，自然也重视相关工艺的改进。 “这是侯爷提供的农具？难怪侯爷买了那么多农田，就是没买农具，原来早有准备！” 佃农们不解其意。 那些大世家的地主卖地给梁萧，但没有把农具也卖给他，这是给梁萧挖了个坑。 好在他们这些佃农手头就有一部分自家的耕犁，刚才出于感恩之心，正要提醒。 梁萧解释道：“这曲辕犁效率远高于传统的直辕犁，一人一牛即可操作！示范一下！” 早已准备好的家丁，迫不及待为耕牛装配好曲辕犁，开始耕地。 在众人惊喜的注视下，曲辕犁起土轻松，回转也比传统耕犁容易得多。 经过梁萧的指导，众人大概也了解了曲辕犁的显著优点。 “如此，今后大周每户的耕作效率还能更上一层楼！！” 一向淡定的秦百里，激动失声。 公孙月见这位“族民”如此失态，瞬间领会。 曲辕犁的出现，一定会在大周掀起一场农业革新！ 巴蜀可是天府之国，也必须推广曲辕犁！ 曲辕犁的出现，相当于一场及时雨，给疲敝的燕州百姓带来了更高的耕作效率，意味着百姓的劳动力更值钱，农田的产出效率更高。 对农民而言，一亩田但凡能多产出一斤粮食，都是老天爷赏饭吃！ 收入提高，耕作的积极性自然也能提高，形成良性循环。 现在公孙月明白，为什么梁萧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些世家地主手里圈地了。 这些世家地主，绝对不能再占有这么多农田，享受曲辕犁带来的好处，至少在燕州不可以！ 她也明白了，那些燕州百姓和东野氏打算出售的农田，为何梁萧没有去兼并。 等曲辕犁推广，百姓明显感受到效率提升之后，一定会感激梁萧和朝廷！ 公孙月立即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如此一来，等燕州局势稳定之后，每亩薄田价格或许能涨到一两，良田二两以上，甚至更多……这何止翻了三倍？” 内心暗自惊叹，公孙月又不禁失落。 这样的人，为什么当年要离开巴蜀呢…… 看着满眼小星星的江拂雪，公孙月又释然了。 当年他不离开巴蜀，谁能救江拂雪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这么一看，卓明峰的建议似乎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联姻，公孙月只觉得脸有些烫。 梁萧看到百姓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喜悦的笑容，心中满意。 古代生产力低下，通讯条件不好，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百姓习惯了大世家的剥削，以后自然明白谁对他们更好。 燕州的第一要务就是发展和稳定，然后才有底气抗击北胡，最终领兵北上！ 当天，梁萧又去了东郊的其他几处最新官田，宣布消息。 “吾皇有令：即日起，燕州所有官田的佃租只交收成的四成，并允许租用官府农具，免交田税！” 消息传开后，百姓同样感恩戴德，喜极而泣！ 朝廷收得比以前的地主要少，免交田税的话，优惠不下于于梁萧名下的佃租了。 毕竟有朝廷背书，可靠性也是一大优点。 同一时间，梁萧提前安排好的人员也去了燕州其他农田，宣布这些消息。 一时间，燕州大街小巷尽是欢声与颂歌。 “皇恩浩荡，臣等铭记于心！” “兰陵侯长命百岁！” 坐在燕州书院的独孤辰收到消息，彻底坐不住了，跑去找部下独孤言。 第278章：害羞 “梁萧哥哥~巴蜀那边可以推广曲辕犁么？” 院子里，公孙月罕见的一脸温顺，征求梁萧的意见。 “小狐狸精……”一旁的沐琴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她骨子里是个女汉子，如此撒娇，实在学不来。 梁萧道：“你只管推广，这种东西就算想藏也藏不住吧。” 公孙月这才放心。 梁萧又道：“往后你对我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把这里当自己家便是。” 公孙月“噢”了一声，心不在焉。 等梁萧和沐琴雪离开后，江拂雪才解释道：“哥哥的意思是，只要你没有辜负大周百姓和女帝姐姐就行，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公孙月心中暗喜，哼哼道：“我当然听明白了……” 喜悦之后，公孙月又莫名有了危机感。 刚才她在现场看到了那个“赤血剑”，夏侯青衣。 如剑沧浪所言，眼睛很美，但娇美的容颜被面罩遮挡。 这个姑娘，和剑族关系匪浅，但如今似乎…… 凭借女人的直觉，她认为，对方可能对梁萧很有好感。 自己必须努力去争取，不能输给段云袖以外的任何人！ 公孙月信念坚定之后，也立即动身，去处理二百万亩农田之事。 马厩里，梁萧正在喂食白龙影。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白龙影和他越发熟络，至少没有任何敌意了。 他通过观察，感觉得出来。 白龙影的智商，确实很高，有时好像能听懂人话，给出相应的回应！ 就是不确定，这样的马王能接受马鞍和辔头、马甲么？ 鸿鹄是名副其实的千里马，速度和耐力远胜西域好马。 白龙影的速度和耐力，远胜鸿鹄…… 至于负重，更不必说，体型摆在那儿，两匹马都是膘肥体壮的，但白龙影体型也远大于鸿鹄。 当年糟老头子提戟上马驰骋天下的时候，座下宝马也就是鸿鹄这个等级。 就连白龙影生下的这匹小马驹，体型也快接近鸿鹄了。 这匹小马驹，现在也蛮亲近他的，以后应该也可以发展为坐骑。 草原已经不安全了，与其让敌人偷猎，不如自己用！ “兰陵侯也是养马专家呢？”夏侯小兰称赞道。 “习武练兵，怎敢不通马性。”梁萧笑道。 夏侯青衣坐在旁边，注视着梁萧，心中有欢喜也有担忧。 喜的是白龙影或许很快就能接受梁萧这个新主人。 忧的……则是她作为侠客，以后只怕帮不上梁萧什么忙了，也该走了。 她们都坚信，梁萧一定能让燕州安定下来，不需要侠客来除暴安良，震慑宵小了。 现在燕州的治安，出乎意料的好，甚至不下于京城。 梁家军平日里是直接分批跑步，跑步的路线就是燕州那些街道。 看着一群铁塔般的军人路过，哪还有宵小敢犯事？ 当然，公羊雷的死对燕州影响巨大，也算是另一种“死得其所”了。 “青衣姑娘。” 梁萧的呼唤，将夏侯青衣的思绪拉了回来。 夏侯青衣盯着他，静待下文。 梁萧道：“你们一直以来都在城外对抗北胡奸细，很危险，以后这种事交给梁家军就好。” 夏侯青衣一怔，眼里多了几分失落，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了…… “城里应该还有北胡奸细，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就在城里将他们揪出来，官府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梁萧的话，让她又随之一喜，连连点头，看向梁萧，眼里更添了几分神采。 梁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头去。 夏侯青衣一愣，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 他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兰陵侯，除暴安良，是我们的理想，不需要报酬！”夏侯流鸢自豪道。 梁萧连连摇头。 “无私奉献是可贵的精神，但不能让每个人都无私奉献，适当的嘉奖是必要的。你们如此辛苦，自然不能让你们吃亏。你们可听过子贡赎人的故事？” 夏侯青衣三人点了点头。 春秋时期，鲁国有法，鲁国人只要在外面赎回沦为奴隶的鲁国同胞，可以在鲁国领取补偿和奖励，子贡赎人之后，拒绝了补偿和奖励，孔子却批评他：“这是错的，领取补偿和奖励不会有损美德，但不领取的话，今后鲁国不会有人赎人了。” “兰陵侯的教诲，我们记住了~”夏侯流鸢笑道。 夏侯青衣和夏侯小兰也连连点头。 梁萧离开后，夏侯流鸢称赞道：“首领，你看兰陵侯是这么的明事理，咱们多待一阵子吧？” 夏侯青衣默默点头，随即愣神。 他明事理，和她们多待一阵子，有什么关联么？ 独孤家豪宅内，米商独孤言一脸憔悴，坐在独孤辰对面。 这些天他们度日如年。 几万两银子的损失，放在他个人身上，那可是天大的责任。 独孤家再怎么富有，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损失。 “独孤言，梁萧他一口咬定，只出价二十文收购粮食，你怎么看？” 独孤言颤声道：“少爷，咱们只怕顶不住了……最近可能还有越来越多的外地米商进入燕州，到时候，咱们的米二十文都卖不出去！” “你知道就好。这一次拓跋俊的布局没有问题，只是我们也没想到梁萧会如此心黑，以强权下场……”独孤辰的脸色有些苍白。 损失几万两银子，顶多让独孤家肉痛一阵子。 但梁萧的手段，让他们不寒而栗。 从今往后，大周境内哪家米商还敢胡乱哄抬米价，搞不好当地的太守就会效仿梁萧…… 这意味着，今后大周的世家米商都只能任由朝廷拿捏了。 卖米这种暴利的事，他们不干，有的是人争着去干。 “那咱们怎么办呢？少爷？”独孤言苦笑道。 独孤辰眼神一狠，突然笑了。 “我已经发动燕州书院的学生，准备当着万千百姓的面声讨梁萧，幽州其他地方也有书生过来支持我的行动。” 说完，独孤辰话锋一转，叹道：“不过，我觉得造势不够，必须有人献身。” 独孤言一愣。 独孤辰这才解释道：“梁萧以二十文的价格威逼米商出让粮食，致使米商家破人亡，你觉得此事若是传开，能不能给这次行动火上浇油？” 独孤言激动道：“如此，少爷倒是师出有名，到时候梁萧一定会……” 独孤辰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所以，得委屈你一下了。” 第279章：奉献 闻言，正在喝茶的独孤言瞬间面如土色，目光落在自己茶杯里，瞳孔一缩，当即转身。 “呕！” 吐出口中的茶水之后，独孤言颤声道：“少爷，我……” “你放心，茶里没有下毒。” 独孤辰瞥了独孤言一眼，将对方的茶杯取来，喝了一口。 独孤言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干笑，一边扇自己耳光。 “是我错怪少爷了！” 独孤辰放下茶杯之后，不紧不慢道：“我是要你在太守府门口自尽。” 独孤言刚刚缓和的神色又是一变，惊恐道：“少爷，我对咱们家忠心耿耿啊……” “正是因为忠心耿耿，如今才需要你为独孤家效死。”独孤辰不假思索，又认真解释，“我发动了那群书院书生，他们是义愤填膺没错，但如今民众接受梁萧恩惠，自然不可能跟着声讨。书生们的底气不足，这时候需要加把火。比如，梁萧逼死了你这个乐善好施的米商。” 独孤言如鲠在喉，一时惶恐，不知所措。 “独孤言，这一次生意惨败，亏损几万两银子，你作为负责人，提前往燕州运粮，中了梁萧的圈套，该负首要责任，我也保不了你。你若不能给家族一个交代，以后只怕你的妻儿也会受到牵连。” “平日里，家族待你不薄，你看上哪家民女和人妇，私底下也给你弄来，就算把对方搞得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现在你还有妻儿在咱们家接受供养，衣食无忧。” “不必担心身后之事，等你儿子长大了，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平步青云，仍是独孤家的核心成员，也不必像你这样为家族奉献了……” 听着独孤辰一通解释，身为商人的独孤言自然明白了独孤辰的言外之意。 他必须死在梁萧门口，不死，妻儿也不会有好下场。 独孤言实在想不通，平日里对他和颜悦色的少爷，这一刻为何将他弃如敝屣。 “我不勉强你，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若不想‘奉献’，回去便自己向我爹交代。”独孤辰叹道。 独孤言脸色苍白，沉默良久，才颤声道：“少爷，我生是独孤家的人，死是独孤家的鬼！” 独孤辰这才笑道：“你放心，家族一定厚待你的妻儿，还会给他们留下一万两银子，够他们锦衣玉食几辈子！” 独孤言浑身颤抖离开了。 屏风后面走出一道人影，道：“他靠得住么？” “他不想体面的话，会有人帮他体面的。”独孤辰漫不经心说着，又道，“秦勋，那梁萧当真无从下手？” 人影道：“他戒心很强，不能暴露。” “当初家族安排你继续潜伏在拓跋氏，本是一步好棋，可惜拓跋氏却率先倒台……”独孤辰不禁叹息。 人影安慰道：“少爷不必担心，我依然与拓跋俊保持联系，在梁萧与拓跋氏两头吃。” 独孤辰称赞道：“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在梁萧面前就是一个迷途知返的原拓跋氏间谍。太守府寒门官吏，你的同僚之中，还有咱们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等时机成熟，再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眼下最关键的任务，便是了解报社的运作，和其中技术根底。”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梁萧每期报纸能印几万份甚至几十万份一样的？” 秦勋道：“这些核心技术都有玄卫看管，我们若是主动去探查，非但查不出来，还可能引起梁萧警惕。” 独孤辰点头道：“我晓得，等梁萧主动找上你们再说。” 夜间，太守府内，众官吏难得清闲，出门散心，借着月色闲聊，吟诗作赋。 秦勋的目光扫过众人，眼里透着几分疑惑。 片刻之后，秦勋的目光停留在秦百里和林修的脸上，若有所思。 “兰陵侯来了！” 一名书生激动提醒，众人纷纷起身迎接。 “那些米商应该撑不住了，这会儿都来登门拜访，我让他们先在门外等候。”梁萧微笑道。 众人抚掌大笑。 “他们祸害燕州的时候，也该明白自己有此下场！”秦百里道。 梁萧胸有成竹道：“明天那群书院书生便要来太守府外声讨我，届时我会应对，诸位不必为我出头。” 众人异口同声答应之后，林修提醒道：“兰陵侯，相比之下，燕州人多眼杂，最重要的还是保护最关键技术，报纸、书坊和军器监。” 梁萧略加思索，目光扫过众人，试探性地问道：“缺个可靠的负责人，谁有意去办？” 林修连忙道：“如此关键技术，还是应该由玄卫负责，可保稳妥！” 闻言，秦勋的目光又回到秦百里脸上。 秦百里点头道：“唯有玄卫可靠，不可再假手于人。” 秦勋心中疑惑，但还是与众人一同出声附和。 梁萧只是含笑点头，回去应付米商。 大堂里，三十几名世家米商悉数到齐。 独孤言依旧脸色苍白，苦笑道：“兰陵侯，价格不能再高点么？” 梁萧斩钉截铁道：“二十文一石，多一文钱都不行！诸位若是不满意，可以试试以更高的价格出售，比如三十文、四十文？今天我便把话撂在这儿：太守府奉天子之命赈济百姓，赈济到秋收也没有问题！燕州百姓吃苦耐劳多年，如此，权当给他们减免几年赋税。” 说着，梁萧的目光扫过众米商，又笑道：“毕竟，陛下去年才改革盐政，又抄了拓跋氏的财产，区区十万两左右的支出，根本不在话下！” 众米商哭丧着脸，更有甚者磕头恳求。 “兰陵侯，米价再给抬高一点吧！！” “四十文！” “不……三十文就行！” 梁萧一字一顿道：“我说二十文，就是二十文！” 一旁的秦百里等人冷眼旁观，米商们的反应令人唏嘘。 盐商，米商，酒商，茶商，可以说是最有钱的一帮人。 米商之暴利，不下于酒商，影响力更是远在酒商之上。 百姓可以不喝酒，不能不吃饭！ 梁萧依然坐在主位上，喝着月明酒，气定神闲。 第280章：死 当初首批拒绝卖米给太守府的龚平等人，也在其中。 现在他们只想捶死当时的自己！ 众米商的心态，随着时间流逝越显焦躁。 梁萧已经是铁了心只出每石二十文的价格，他们也明白其中利害。 卖给他，还能有所止损。 不卖给他？他也完全不缺这点粮食。 现在把粮食运往大漠，更是比登天还难。 首先燕州封城，就只有他们这群米商出不去！ 良久，独孤言上前一步，哀声道：“兰陵侯，当真不能网开一面么？” 梁萧瞥了独孤言一眼，道：“尔等联手制造粮荒、逼迫太守府涨价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为燕州百姓网开一面呢？” 独孤言顿时万念俱灰，瘫坐在地，嗫嚅道：“独孤能，我的粮食，就交给你负责了……” 随行的独孤能连连点头，又明知故问：“言叔此言何意？” 独孤言绝望地看了梁萧一眼，泪如雨下：“燕州太守，不给活路啊！” 话音刚落，瘫坐的独孤言猛然从地上跳起！ 梁萧眼神一凛，一手按住腰间剑柄。 却不料独孤言起身就往一旁的石柱子撞去。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独孤言的脑浆混着血水，从柱子上流下，独孤言的身体也随之坠落在地。 “独孤言自尽了！！” 众米商惊恐莫名。 以独孤能为首的独孤家众人更是惊声哀号，悲痛万分。 梁萧当即叫人为独孤言收尸，清理现场。 “兰陵侯，网开一面吧？”龚平趁机恳求道。 梁萧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二十文！” 众米商呼吸一滞，看向梁萧的目光满含怨恨。 独孤言都自尽了，他还是如此铁石心肠！ “诸位若是不卖，便请回吧。” 梁萧冰冷无情的逐客令，让众人只感到如坠冰窟。 片刻之后，龚平苦着脸举手：“我卖……” 一瞬间，龚平成了所有米商怨恨的对象。 “龚平！你的粮食一直留在本地，亏本最少，当然舍得卖了！！”独孤能佯怒道。 龚平无奈道：“不卖能怎样呢？燕州百姓有免费的配给，怎么可能买咱们的？” 众米商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又有几名先前拒绝六十文价格的米商表示，愿以每石二十文的价格卖米给太守府。 米商联盟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众人争相请求与太守府签订契约，以每石二十文价格卖米。 梁萧只是阴沉着脸，与众人签订协议，约定明天安排人去验收之后，便能付钱。 二百万石粮食，即将被太守府悉数纳入府库。 这些本就是燕州出产的粮食，只不过被世家米商们运来运去，如今回归燕州而已。 送走众米商后，秦百里担忧道：“兰陵侯，那独孤言死在大堂，只怕燕州书院那边独孤辰又要大做文章了……” 梁萧冷笑道：“无妨，诸位淡定，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众人默默点头。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梁萧当初和诸葛晖提过的这句话，后来也通过诸葛晖的叙述，由诸葛晖身边的记录官记录下来，从丞相府传开了。 他还是无名小卒时，在丞相府尚且能直面世家学子们的刁难，如今没有理由退缩。 与梁萧淡定截然不同，江拂雪、沐琴雪、公孙月三人听说独孤言撞死在太守府大堂，越发担忧。 梁萧叮嘱她们，届时不可为他出头，他自有分寸。 但这里是燕州，不是京城。 没有女帝，没有丞相。 独孤言的遗体被送到燕州书院，盖上的白布已被染红。 燕州书院的书生们都被惊动，纷纷出来观看。 独孤辰伏尸痛哭，哀声不绝，几度咳嗽。 “听说是因为梁萧死咬着二十文的米价，不答应抬价，独孤言实在无法接受，以死明志……”端木艳含泪道。 众人见独孤辰悲痛欲绝，也不禁眼圈微红。 “一介米商，尚且能用自己的生命对抗强权，我辈读书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东野落月听着独孤辰的哀嚎，也不禁泪如雨下：“这梁萧怎可如此残忍无情！二十文一石，这是打算逼死所有米商么！他们收集粮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一刻，书院众人的愤怒彻底爆发。 独孤辰挥袖擦了眼泪，咬牙切齿道：“明早咱们就去太守府外声讨梁萧！我就不信，他还能杀尽我燕州学子不成！！” 众人纷纷振臂高呼：“声讨！！” 消息灵通的侠客们也听说了独孤言之事，紧张不安。 “兰陵侯没有因为独孤言的死而提价，依然坚持二十文的收购价，只怕独孤家会以此为由，加大力度，煽动燕州学子啊……” 夏侯流鸢喃喃自语。 夏侯青衣同样满眼担忧。 梁萧的绝情，她们当然能够理解。 若没有他解决此事，燕州早晚饿殍遍野。 到那时候，死的可就是千千万万人了。 燕州是大周北面屏障，若是北胡人趁机南下，导致燕州沦陷……那注定是生灵涂炭了。 可是，燕州这群的世家学子总能找到道德制高点。 “首领，明天咱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咱们能帮上忙！”夏侯流鸢提议道。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此言正合她意。 报信的侠客尴尬道：“兰陵侯特地派人叮嘱，届时不必声援，他已想好如何应对。” 众人一愣，只是无奈。 他可能低估了燕州这群读书人的影响力了。 敌人愤怒，亲友担忧，此刻梁萧却在夜访军器监。 蒲元随梁萧来到燕州，如今是军器监名义上的工匠总头目。 军器监的总负责人，则是玄卫队长董远。 军器监一处工坊内，炉火正旺，工匠们仍在锻打武器。 另一边炉子里，还有工人负责炼铁。 这些随行的人员，有一部分是京城军器监的人员，来到燕州，段云衣许诺给他们双倍的俸禄，并免除全家人头税和五十亩以内的田税。 现在他们换班赶工，除了报答皇恩和梁萧的提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根据军器的价值、规格，每生产一定数量的军器，作为奖励，他们这些工人和守卫都能得到一定的“提成”。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没办法，兰陵侯给得太多了。 第281章：让利 “诸位夜间记得休息，不必如此劳累啊。” 梁萧关切的叮嘱，也只是让众人暂时停下手头方便停下的活。 “我们想报答侯爷，顺便给家里多攒点钱！” 工人们的回应，让梁萧哭笑不得：“但如此劳作实在伤身，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就像砍柴，你先把刀磨锋利了去砍，效率远胜过直接用钝刀。” 他们还是实诚的，没有否认是为了多赚点钱。 提成这种制度，古代也不是不可能没有。 但在现代运营理念的加持下，无疑能大大提升工人们的工作热情。 新式军器，也的确需要加快赶工，不能只靠京城军器监。 而且有些新式军器和工艺需要反复研究、改进。 重点在于，夜间的炉火和燃料都可以提供照明，给了工人们“上夜班”的便利。 好在这些工人数量不少，轮班完全没有问题。 梁萧看着工人倒出一锅锅炉渣，若有所思。 他在琢磨自己所认知的炼钢法。 比如灌钢法、高炉炼铁。 但这些工艺要么受限于古代条件，要么……他其实也不完全精通。 如此，便需要慢慢改进。 蒲元负责打造武器，但这是人家祖传的工艺，不是必要的情况下，朝廷不会要求他贡献出来。 当然，就算他们贡献出来，别人也不见得能学会，锻造也讲究各种细节。 梁萧又去见了蒲元。 此时蒲元正在与长子休息，见梁萧到来，霍然起身，激动不已。 “侯爷提供的锻钢工艺，与卑职祖传的工艺颇为相似……” 梁萧眼前一亮：“当真？” 蒲元取来自己铸好的兵器，放在桌上。 梁萧仔细观察，发现上面有花纹。 “花纹钢？”梁萧惊叹道。 “这只是其中一种工艺，侯爷提供的那种，卑职也在尝试，或许可以受益匪浅！” 梁萧一脸期待：“北胡威胁近在咫尺，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打好一把？” 蒲元掐指一算，道：“快的话一个半月，慢的话三个月。但这是批量生产，如果是精锻，还需要更久呢，毕竟侯爷应该也知道‘百炼钢’这种活……” 梁萧欣然点头：“军器监那边会先送来一批，配合弓弩，守城不成问题！蒲先生要加把劲，燕州几时高枕无忧，仰赖你们了。” 蒲元受宠若惊，拍着胸脯保证：“定当竭忠尽智！” 梁萧又道：“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能操劳过度，否则一样影响后续的效率，相信蒲先生比我更明白其中道理。” 蒲元点点头，也道：“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侯爷！” 梁萧一愣：“何故担心我呢？” “我们都听说了，侯爷因为之前米价飞涨的事激怒了燕州书院的那些学子，然后……今天有米商在侯爷家里自裁了。”蒲元苦笑道。 梁萧微笑道：“无妨，他们翻不起大浪。” 蒲元这才放心，回去赶工。 梁萧欣慰之余，也不禁暗叹。 连身在军器监深处的工匠都知道此事了，可见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但这就是他所需要的效果！ 与梁萧的悠闲截然不同，燕州书院的学子们已经义愤填膺一晚上。 “独孤言先生平日里也没少给咱们书院捐款吧？而且，他还力所能及为咱们书院的一些学子供给衣食，这样的大好人，却被梁萧逼死了！！” “更何况人死为大，独孤言先生也没干过草菅人命的事吧！梁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独孤辰坐在一旁，捂着眼睛，哽咽的同时，心中暗喜。 效果达到了！ 门口站着的寒门学子们则是一脸郁闷。 那独孤言平日里是给书院送了些钱，也的确供给个别书院学子衣食。 可问题是，那些接受供给的学子，本来就是锦衣玉食。 真正家境贫寒的他们，独孤言根本不看一眼。 而现在他们却被书生们挟裹着要给独孤言出头。 “兰陵侯也的确有些狠心了……”寒门学子们郁闷不已。 不管情况如何，独孤言的确是撞死在了太守府，此事影响恶劣。 更何况，这些世家士族长期掌控舆论，只要稍加引导，便能煽动民意。 燕州，是世家的天下！ 东野氏选择沉默，都已经是对梁萧最好的支持！ 不过，东野氏的那位大小姐，现在最为激愤…… 东野颂闻讯赶来，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收到消息，东野落月出现在书院，结果这会儿人又不在了。 而独孤言的死，的确让整个燕州书院震动。 这些年来，独孤言给书院总共提供了价值两千两白银的物资支持。 作为院长，他实在不能不处理此事了。 “独孤辰……” 恼怒的东野颂，瞥了正在抹眼泪的独孤言一眼，心中愤恨。 他隐约感觉得出来，独孤言只是在猫哭耗子。 独孤言一向贪生怕死，而且家资丰厚，怎么可能轻易自尽？ 但东野颂也只能猜疑，这种话说出来只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正在气头上的书生们只怕会当场联合起来，逼他下台。 “东野氏也不能独善其身了……”东野颂欲哭无泪。 那几个大世家，已经不是东野氏得罪得起的。 梁萧，他们也不想得罪。 而且，最近梁萧私下给了他们一点特别的“好处”。 曲辕犁！ 原本，梁萧有二百万亩农田，将农田收成的七成让利给佃农，此事同样震惊燕州。 东野氏的佃农，自收五成半，剩下的都是上交给东野氏了。 就是这样的比例，都让佃农们满足得不得了，毕竟其他大世家都是收五六成租的。 梁萧一下子给七成，无疑也会打击东野氏的利益。 但梁萧向东野氏推举了曲辕犁，着实好用，也大大提高了耕牛和人力的效率！ 东野氏今天粗略算了一笔账，让利七成，配合曲辕犁和梁萧以后兴修水利的承诺，东野氏还是能赚得比原来多。 此外，博取佃农的好感，东野氏也能赢得美名，这是长远之计。 所以，东野氏对梁萧让利佃农这种事，没有太大的抵触，甚至打算跟着让利七成。 这不，书院的书生又开始拿此事做文章了。 “听说那梁萧低价圈走地主土地不说，还恶意收买佃农，打击其他地主的利益，妄图圈走整个燕州的土地！” “给农民七成，那些粮食都能换算成钱！白花花的银子都给这些牛马，造孽啊！” 第282章：该站队了 听到世家学子们的言论，东野颂差点一头栽倒。 这就是我燕州的读书人？ 若是他的子女说这种话，指定要挨他几天的板子。 但这些人是世家的。 作为院长，自己甚至不能托病不出，否则一旦书生们在太守府闹出大乱子，燕州书院就完了，他也要受到牵连。 这一刻，东野颂突然有些敬佩梁萧，能以二百文不到的价格出售书籍了。 “此事过后，我便辞职，这院长我便是饿死，从顶楼跳下去，也绝对不要做了！” 打定主意之后，东野颂黯然离去。 燕州书院，已经被独孤辰实际控制了。 这些书生年轻气盛，免不了冲动，更别提他们的利益与世家捆绑了。 夜间，大漠深处军营内。 等待已久的拓跋氏双雄和北胡将帅们，终于收到了燕州方面的消息。 “少爷！那梁萧把粮价抬到二百五十文一石了！” 细作话音刚落，营帐里一片欢呼！ “燕州崩溃指日可待！” “他为何提价到二百五十文一石？”唯有拓跋俊眉头一拧。 “顶不住了呗！”一名北胡将军眉飞色舞。 呼延彻拍案而起：“本帅就等这一天了！燕州虽然疲敝，有重兵把守，仍是固若金汤，靠骑兵无法南下破城！” 拓跋俊算了算时间，惊道：“那梁萧必有阴谋，可有通知各地粮车观望，莫要进城？” “粮车在米价提到一百五十文一石的时候就往燕州去了。”细作道。 拓跋俊握紧拳头，咬牙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狗贼提价也太快了，才一个月不到吧？？” 拓跋亭也惊道：“按你的预估，不应该是两三个月之内提价到一百五十文么？” “所以，梁萧有诈？”呼延彻道。 “我所能想到的，便是梁萧从哪里弄来了粮食，至少八十万石！否则，仅凭原有的四十万石粮食，还要养梁家军，绝对坚持不到两个月。”拓跋俊担忧道。 就在此时，又有飞马来报：“燕州细作回报！” 呼延彻看向第一名细作：“怎么还有一名？” 那名细作惶恐道：“是奴才沿途遭遇沙尘拦路，因为绕路来得晚了……” 呼延彻恍然，不再追究。 “糟了！第二批细作回报，那……” 拓跋俊急急冲出营帐，接见来人。 “元帅！少爷！大事不好了！各大世家米商的粮车进入燕州之后，燕州突然封城，然后米价被梁萧下调到二十文一石！” 闻言，拓跋俊眼前一黑，向后仰倒。 “休矣！” “怎么回事？梁萧何故封城降价？二百五十文降到二十文？！”呼延彻怒声质问。 来人解释道：“理由是近期有北胡骑兵南下入侵，为保障粮食不被敌人攫夺，米商暂时不得离开燕州……” 呼延彻瞳孔一缩：“前段时间，贯罗被一无名小将阵斩，其余五百北胡骑兵全军覆没，斥候仅以身免！此事，恐怕被梁萧拿去做了文章……” 拓跋俊回过神来，哀叹道：“那梁萧封城堵死米商退路，又降价到二十文，定是从哪里弄来了余粮。那群米商恐怕坚持不住……” “你不是说此计万无一失么？”呼延彻不悦道。 拓跋俊苦笑道：“卑职若是在北境主持大局，自然是万无一失，可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但如今身在大漠，交通不便，其他人只怕不是梁萧的对手……” 呼延彻陷入沉默。 这倒不能怪拓跋俊了，毕竟拓跋俊的确是尽心尽力。 “那梁萧，看来是有高人指点！粮荒的困局，恐怕要被他轻易破局！”呼延彻目光灼灼，突然笑了，“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兰陵侯之子，若是一块烂泥，本帅也没兴趣！” 拓跋俊咬牙切齿道：“元帅！若是燕州解决粮荒，北胡只靠骑兵是没有可能破城了！” 呼延彻意味深长道：“你自幼熟读兵法，之前也提到打算研究不少攻城器械吧？” 拓跋俊郑重点头：“必须加速赶制，一旦梁萧在燕州站稳脚跟，军民一心，再破燕州便是痴人说梦！” 呼延彻含笑点头：“你只管安排赶制，关陇和辽东那边，都有本帅安插的人，材料通行无阻，很快就送到北胡来。” 双方一拍即合。 拓跋亭狞笑道：“咱们拓跋氏的家，始终是大漠！我要这大周，生灵涂炭，白骨遍地！” 夜深人静，太守府也迎来了东野玄机。 “落月她少不经事，她……” 此刻东野玄机满面羞惭，如鲠在喉。 梁萧安慰道：“她只要别触犯律法，看在东野家主的面子上，我可以既往不咎。只是，明日过后，她必须诚心悔改。” 东野玄机默默点头，心中越发担忧。 她怎么可能诚心悔改呢？ 这一刻，东野玄机只恨自己平日溺爱纵容，养成了爱女如此性格。 猛然间，他想起了东野落曦。 这孩子比东野落月更优秀，可惜……她们娘俩太让东野氏失望了！ 秦百里提醒道：“东野家主，令嫒总是如此受人蒙蔽利用也不是个办法，东野氏也应该清楚那几个大世家的用心，一味地明哲保身不是上策。” 东野玄机惭愧道：“自然清楚！但我们东野氏经过当年……当年党争之后，便一蹶不振，实在不敢得罪那些大世家了。而落月她又是燕州书院的学生，不接触他们是不可能的。” “东野家主没有明白百里的意思。”梁萧叹道。 东野玄机也自知理亏，态度诚恳。 “还请兰陵侯指教！” 梁萧一字一顿道：“明日之后，东野氏也该决定站队了。” 东野玄机一愣，心中打鼓。 “对那几家而言，沉默，便是反对，东野氏难道还不明白么？”梁萧提醒道。 “这……”东野玄机越发为难。 “难道，东野氏还准备站队那几家不成？”梁萧突然笑了。 “不不不，我们无意站队！”东野玄机连忙表态。 梁萧盯着东野玄机，严肃道：“眼下，东野氏有东山再起、重回京城的机会，你们想不想争取？” “什么机会？”东野玄机来了兴趣。 “只要你东野氏坚定拥护皇权，配合我梁萧这个太守，等吾皇把这些大世家一个一个扳倒，他们留缺的那些东野氏能够胜任的官职，还少么？” 第283章：抉择 东野玄机有些意外。 梁萧的提议，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消息灵通的势力都知道，他这个燕州太守只是暂时的，将来必是天子的左膀右臂，诸葛晖的接班人。 但一直以来那些大世家给人的压迫感太强。 即使倒下一个拓跋氏，世家依然气焰滔天。 无他，拓跋氏终究是草原来的氏族，倒了也就倒了。 今天扳倒一个拓跋氏，明天扳倒一个端木家，又如何？ 总会有新的大世家诞生，因为皇帝总需要任命人员。 科举是一种新制度，但目前并没有打破大世家的垄断，反而让这些大世家利用，形成“学阀”，比如燕州书院。 东野氏，一样可以成为大世家，这点东野玄机毫不怀疑，毕竟东野氏是有底蕴的。 而且，东野落月的任性给梁萧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东野氏急需修复与他的关系。 但他也难保，梁萧不是想利用东野氏，让自己家充当肉盾。 过一阵子，东野鸿机就能赴京，接受京官任命，这是东野氏重回京城的第一步。 “兰陵侯如何肯定，我们东野氏能取代那些世家？” 东野玄机试探性地询问，但这一次语气显得恭敬无比。 梁萧答道：“拓跋氏的那些门生故吏，有一部分曾经就是东野氏的吧？” 东野玄机呼吸一滞，顿时苦笑，点头：“兰陵侯一语道破！” “所谓门生故吏，往往不过是为了沾亲带故而已，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这帮读书人相比普通百姓，鬼精得很，树倒猢狲散，谁赢投靠谁罢了。一家倒台，人员和权势自然要被其他几家吸收。” “只要天子一声令下，你东野氏有人上台，往日的门生故吏和没有靠山的读书人，自然趋之若鹜。至于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这些……不过是如法炮制。” 东野玄机听着梁萧的分析，只觉悲凉。 东野氏被端木家赶出权力中心后，往日的门生故吏几乎都被那些大世家吸收了，与东野氏减少了往来，铁杆则被端木家一并狠狠打压，能保住一命就不错了。 这是党争失败的后果，现实向来是残酷的。 拓跋氏倒台不久，的确有很多往日依附他们的读书人和各地官吏，那几个大世家不可能在短期内全部吸收。 这是东野氏的机会。 但如果梁萧斗不过那些大世家…… 东野玄机想起了自己的老爹和老弟，连忙道：“兰陵侯，能否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梁萧郑重道：“最佳机会，只在今晚。” 东野玄机不解：“兰陵侯此言何意？” “今晚，是雪中送炭。明天等我搞定那群腐儒之后，便只是锦上添花了。” 东野玄机呼吸一滞。 他如何搞定那群书院学子？ 难道要像杀公羊雷那样，杀一儆百？ “东野家主可以回去与家人商量一番，最好今晚就回来找我，这是绝佳时机。”梁萧叮嘱道。 东野玄机郑重答应，趁夜离开。 一旁的秦百里问道：“兰陵侯觉得他会答应么？” “我不确定。”梁萧坦言。 众人不解：“那兰陵侯如此急切让他下决定……” “正是因为我不确定，才需要这么做！”梁萧斩钉截铁道。 “试请一言？”秦勋一脸的虚心受教。 梁萧微笑解释。 “此夜，正是检验东野氏能力的关键时刻，东野氏若有能人，自然看得清形势，下定决心。若是看不清形势，那便让他中立吧，就算以后他们见风使舵，也不会有太多的政治资源倾斜给他们。” “其实有没有我梁萧存在，并不是关键。就算丞相和定国侯已老，就算我梁萧英年早逝，那又如何？吾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与北胡一战，这便是底线。皇室仅存两女子，却有玄卫这等绝对效忠皇权的力量保护。万不得已之时，那些世家……” 梁萧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众人心头一震。 鱼死网破的主动权，确实是在女帝手中。 这也是那些世家维持着表面臣服的原因，没有人敢拿自家基业去试探。 玄卫的存在，至少可保京师安全，随时可以拿不长眼的世家开刀！ 女帝今年二十岁，仍未选定夫君。 以前，全国的读书人都认为，大周帝君会出自那些大世家，联姻是笼络的手段。 但是，并没有。 “等吧，我得找个时间会会那位东野老太爷。”梁萧一脸从容，邀请众人喝茶。 东野玄机回到家中，紧急找来东野鸿机，一起去了东野沧海房中，说明情况。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但兄弟俩能听见东野沧海的深呼吸。 “爹，一旦选择站队，咱们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否则他是不会相信的。但咱们也将因此与那几个大世家划清界限，相当于和梁萧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 东野玄机的分析，并没有得到东野沧海的回应。 东野鸿机拉了拉兄长的衣袖，东野玄机会意，不敢再说。 直到旁边火盆里的炭烧完，屏风对面才传来东野沧海严肃的声音。 “向他表态，东野氏誓死拥护皇权。” 兄弟俩差点窒息。 “爹，这是未知的前途，一旦失败，咱们东野氏可就是万劫不复了！”这次就连东野鸿机都有些担忧了。 “大周未来，皆系于此子。其实东野氏别无选择，唯有攀附此子与天子，方能自保。燕州若能守住，便可证明此子之才。若燕州失守，东野氏有皇权庇护，也不至于无路可退。” 东野沧海无奈叹息，却让兄弟俩豁然开朗。 东野玄机激动道：“还是爹英明！而且，咱们还能借此壮大，回归京城。” “只有一点，表态之后，便尽心尽责，让他感受到东野氏的诚意。尽快找回落月，今后不可让她诋毁梁萧。若她执迷不悟，便将她逐出家门吧。” 闻言，东野玄机满脸不舍：“爹，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那便连你一起逐出家门。” 东野沧海罕见凌厉的回应，让东野玄机战战兢兢，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这一次，孩儿哪怕将她一辈子关在家里，也一定会看住她！” 第284章：绑定 “兰陵侯，东野氏会全力支持你对抗世家！至于拥护皇权，为吾皇赴汤蹈火，那本就是臣民分内之事！” 太守府大堂内，东野玄机坚定诚恳的表态，让梁萧很满意。 同行而来的东野鸿机补充道：“明日那些书生集会，兰陵侯需要我们东野氏做些什么，只管开口！” 梁萧微笑道：“届时，东野氏看好自家人员，莫要犯法即可。” 东野玄机会意，承诺道：“我一定及时拉回落月，不让她给你添麻烦！” 梁萧摆手道：“不必了，她因为南宫宁之事对我成见太深，我也不介意听听她的质问。无论结局如何，她的存在都不会影响我对东野氏的态度。” 兄弟两人唯唯诺诺，与梁萧身边的秦百里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那是听听东野落月的质问。 分明是准备好好教育她一回！ 现在，东野玄机甚至希望梁萧能好好教训她一回，给她几耳光都没关系。 自己管教无方，就只能让能管教她的人代劳了。 梁萧又道：“等燕州局势稳定，东野大人便可带人赴京，多带几个德才兼备、为国为民的核心子弟，一起接受任免。” 东野鸿机连声答应，又忍不住问道：“陛下打算给我什么样的任命，兰陵侯可否透露一下？” 梁萧道：“至少得是个侍郎。” 东野鸿机心花怒放。 一旁的东野玄机更是羡慕不已。 梁萧又补充道：“等东野氏在京城站稳脚跟，就可以从燕州搬去京城，届时会有更多的官职留给你们。东野家主的才能只要能得到陛下的认可，自然也会是朝廷命官。” 东野玄机内心期待，离席拜谢。 秦百里等人若有所思。 这算是大手笔了，可见梁萧和女帝的确有心扶持东野氏。 当然，东野氏一向循规蹈矩，又知进退，也是梁萧看重的原因。 双方谈妥之后，梁萧又让秦百里等人回避，与东野氏兄弟连夜商谈些合作细节。 曲辕犁优先介绍给东野氏使用。 那些大世家的农田都被梁萧和朝廷盘下，只要这些地还在他和段云衣手里，以后敌人也制造不了粮荒了。 燕州这群世家米商如此轻易制造粮食危机，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些燕州农田大部分在世家手里，世家能收一半的佃租，容易拿捏粮价。 东野氏也承诺派出一部分子弟，全心全意协助梁萧治理燕州。 兄弟俩从太守府离开后，满面春风，回到家中，拜谢老爹东野沧海。 这一次，双方给足了彼此诚意，算是初步绑定利益。 明天的结果，难以预料。 也许梁萧会在这场风波中被迫下台，但对东野氏而言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更好地支持皇权，从端木家手上夺回失去的权势。 第二天清晨，准备已久的燕州书院学子们集结在大门口，声势浩大。 “还有其他地区的学子过来？” 众人很快就发现远处有几支队伍朝这里走来，队伍众人都是学子打扮。 这几支队伍来到独孤辰面前，作揖行礼之后，也陆续表态。 “梁萧肆意操纵粮价，欺诈圈地，又逼死米商，天理难容！我等蓟县学子愿与燕州学子一道，为民请命！” “原来是首府的学子，怪不得有如此风貌，佩服佩服！”燕州学子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底气十足。 独孤辰作为领袖，此时精神抖擞，朗声道：“诸位，那梁萧可是当街杀过公羊雷的，你们怕不怕！” 众人压下心头的恐惧，异口同声道：“不怕！” “我大周文人自有风骨，某愿为第一人！走！” 独孤辰一声令下，队伍往太守府的方向赶去。 街道两侧的百姓指着书生队伍，议论纷纷。 “这得有一两千人吧？连女学生都在？独孤公子身边那位美人，似乎是咱们燕州的大才女端木艳吧？” “兰陵侯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人群后方，院长东野颂的心扑扑直跳。 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这支部队了。 但东野氏已经决定与梁萧通力合作，今日之事，他注定难辞其咎了…… “人群中没有发现落月？” 东野玄机听完家丁汇报，脸色阴沉。 “造孽啊！她肯定藏在目的地的其他地方！” 梁萧承诺不会计较东野落月的过失，只要东野落月步犯法就行。 但东野氏丢不起这个人！ 若不是自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 书生队伍行至半途，前方突然送来消息。 “太守梁萧传话：他在广场等待诸位！” 众人心头一惊。 “独孤公子，他是什么意思？”众人急问。 独孤辰冷笑道：“他有这个胆量直面我等，不是意料之中么？毕竟，他都敢当街杀死幽州别驾的公子！” 队伍众人内心稍安，继续跟着独孤辰行进。 长龙般的队伍，吸引越来越多的行人跟随，想看看热闹。 靠近太守府广场的客栈，二楼。 几道身影正凭栏而坐，目光怨毒。 南宫宁与丈夫端木云青赫然在列！ “这里可不是京城，没有天子和丞相府庇护，一千二百名书生，其声势舆论足以让梁萧下台！”端木云青冷笑道。 南宫宁感动点头：“落月和艳艳都在为我出头。” 端木云青冷笑道：“早上这边收到消息，东野氏已经决定倒向梁萧了。东野落月，能用则用吧，她就是咱们摧毁东野氏的棋子……” 南宫宁默默点头，没有反对。 比起闺蜜情，她更希望看到梁萧万劫不复。 就是可惜，不能株连九族。 书生们来到广场之后，发现周围已经站满了梁家军。 而在中央高台上，梁萧正从容喝茶，目光扫过他们。 “梁萧就在那里！” “他还安排这么多官兵，是想杀尽我等么！” 有些胆小的书生恐惧失声，交头接耳。 独孤辰眼神一凛，喝道：“我等又没有犯法，他没这个胆量杀人！随我前进！” 书生们见独孤辰身先士卒，也纷纷赶上，冲击梁家军，互相推搡。 第285章：你来 面对全副武装且训练有素的两千四百首批梁家军，这群书生无论如何推搡，都难以冲上高台。 首当其冲的雷洪阴沉着脸，随手用盾牌推开一名书生。 后方也有燕州百姓跟来，篮子里装着泥球，朝梁家军扔来。 梆梆…… 泥球冲击盔甲，并没有对梁家军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但梁家军众人都忍着火气，没有出手，只以盾牌格挡。 这些百姓多半是书生们的家属，小部分则是受了蛊惑，跟来声讨。 但军令如山，梁萧已经明令禁止他们主动伤害百姓。 “太守有令，维持现场秩序，扰乱秩序者，当众法办！” 直到几名传令官传开命令，梁家军终于拉下脸来，盯着这群冲过来的书生，煞气逼人。 书生们紧张退后，独孤辰咬牙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梁萧，你想伤害着千千万万的燕州百姓和学子不成！” 书院众人愤怒异常，正要发作，雷洪终于出手，当众将独孤辰提起。 “这几个扰乱秩序，统统拿下！” 林修当众清点，梁家军二话不说，便将闹得最凶的几名书生当场控制。 “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你梁萧怎敢欺压我燕州学子！！” 东野落月终于从远处的才女团队里赶了过来，厉声呵斥。 梁家军后方，沐琴雪、江拂雪冷冷盯着东野落月，心中愤恨。 她们想不明白，梁萧和她有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对抗，不顾东野氏的颜面和立场。 就因为南宫宁？ “落月！！” 东野氏众人守在后方，家主东野玄机发现东野落月出头，顿时眼前一黑，继而目眦欲裂。 “你给我回家！！” 东野玄机不顾一切挤开人群，便要拉东野落月回去，却被东野落月随手推开。 “今天你便是与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也绝不屈服于梁萧！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着呢，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众怒！” 东野玄机勃然大怒，抬手便要给她一耳光。 独孤辰当即挡在东野落月的面前。 “东野家主，今日之事，泾渭分明，你一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东野氏颜面扫地不成？” 东野玄机正要呵斥，却被东野鸿机拦住。 东野鸿机怒极反笑：“那我倒要看看你独孤辰怎么个泾渭分明！” 独孤辰白了东野鸿机一眼，心中了然。 东野氏已经表明了立场。 “你为何阻止我？”被胞弟拉回去的东野玄机郁闷不已。 “此时不要给兰陵侯添乱了！”东野鸿机无奈道。 东野玄机这才冷静下来。 教训女儿，或许只能平添燕州学子们的怒火。 但现在东野氏急于维护与梁萧的友好关系…… “相信兰陵侯。”东野鸿机沉声道。 东野玄机只得点头，望向高台上的身影，一愣。 梁萧正坐在上面……泡茶！ 梁萧的淡定，让这些燕州学子越发恼怒。 底下骂声一片。 “独夫！酷吏！你有何面目当这燕州太守！” 众书生秉着法不责众的原则，肆意指责，不绝于耳。 人群中，侠客们一脸担忧。 夏侯青衣只是远远望着梁萧，懊恼不已。 这一刻她深有体会，不能言语是何等的煎熬。 如果自己能说话，一定能帮上忙。 “兰陵侯他一直在善待百姓，对待燕州百姓，就如对待他兰陵封地的百姓！” 夏侯流鸢等侠客出声为梁萧辩解，奈何现场书生太多，他们的声音很快被骂声淹没。 “你凭什么肆意操纵粮价！” “凭什么低价圈地，毁坏市场，祸害农民！” “凭什么杀公羊雷，他可是士族子弟！！” “你逼死独孤言先生，良心一点都不痛么？” “激化大周与北胡的矛盾，燕州只会招来灭顶之灾，而你却可全身而退！” …… 书院众人的怒气积攒已久，一朝爆发，质问声此起彼伏，惊动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观。 公孙月看在眼里，秀眉紧蹙。 她所看到的，明明是梁萧为燕州百姓解危机、谋福利，为了一百万石粮食，甚至可以向她妥协。 为何到了这群书生的嘴里，就能捏造出这么多罪名？ 难道这天下真是这群人说了算？ 报纸没用了么？ 公孙月想了想，不禁苦笑。 燕州百姓穷困，不是每家每户都能长期购买报纸的。 大部分燕州百姓一直在忍饥挨饿的边缘，艰难谋生…… 侠客们越发担心梁萧的处境，但等到他们的目光落在梁萧桌上，也怔住了。 桌上摆着茶具，茶壶底下的木炭烧得正旺，附近的人肉眼可见。 他还在悠哉泡茶？ 众人不解。 独孤辰盯着梁萧，也不禁感到疑惑。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他怎么还有心情闲坐？ 就算是诸葛晖，面对如此激愤的民众，也应该出来为自己辩解几句吧？ “梁萧！就算你充耳不闻，也只是掩耳盗铃，你的恶行将被燕州百姓永远铭记！二百五十文的粮价，你怎么敢啊！” 书生们激愤难平，但面对铁塔般的梁家军，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已经有十几个人被当众控制，绑住双手了。 成千上万双眼睛都看得真切，这群书生妄图攻击梁家军将士，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 至少现在他们不能辩解，要等今日之后，才能酝酿舆论，让梁萧背负欺压学子的罪名。 泡茶的梁萧，已然成了全场焦点。 梁萧家里的几个姑娘，梁家军众人，以及秦百里等人，额上已经开始冒汗。 这些书生在燕州的影响力，足以制造民变…… 不知过了多久，梁萧喝下一杯茶之后，才缓缓起身，走到台前，声音清朗，不失威严豪放。 “尔等自诩书生学子，如今言行，为何却像泼妇骂街？” 全场比之先前安静了许多。 独孤辰朗声道：“还不是你梁萧一再逃避，不敢回应？” 梁萧不假思索道：“尔等一千二百张嘴，每个人一句话，像一千二百只鸭子，没完没了，我回应，那岂不是与尔等相类？” 鸭子？ 周围一片哄笑，众书生义愤填膺，正准备发作，梁萧又开口了。 “让能代表你们意见的人，上来说话吧。” 梁萧说着，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朝着独孤辰招了招手。 “你来，如何？” 第286章：一对一 全场众人又是一愣。 “这梁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独孤辰见梁萧面带微笑，心里也莫名忐忑。 他只想看到梁萧气急败坏，或者惊慌失措。 但他现在如此淡定，还邀请自己上台一谈。 自己就算公开抗议，也不至于被梁萧定罪，更不至于被当众斩杀。 但他总觉得梁萧有什么阴谋。 “我为何要与你谈，你想谈，便应该坦然直面万千学子和百姓的质问，何必盯我一人？” 独孤辰傲然回应，令远处的沐琴雪等人倍感恶心。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几时才能问完？最后无非是发展成肢体冲突而已，难道这就是你独孤辰所期望的？” 梁萧的朗声质问，令独孤辰眉头一皱。 他也在占据道德绑架自己？ “独孤公子，代表我们好好质问他一回，看他能狡辩什么！” 底下的书生们已经忍不住了，出声提议。 紧接着附和声不绝于耳，人人都赞同独孤辰代表书生质问梁萧。 独孤辰回望众人，看到他们脸上的恐惧，瞬间了然于胸。 这群书生，终究还是怕死啊！ 梁家军临危不乱，巍然不动，这群书生便先乱了。 现在的广场，就是一处无形的战场。 他要的是现场越乱越好，梁萧就百口莫辩。 谁能想到，梁萧打算当着千千万万人的面和他谈！ 现在他若是拒绝，反而落了下风。 而且，他已经注意到沐琴雪厌恶的眼神了。 远处人群中，有个眼睛很好看的蒙面姑娘，也在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可以肯定，她们都是在看他，而不是看梁萧。 那种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眼神，令他妒火中烧。 “那我便斗胆代表这燕州万千学子和百姓，好好质问你一回。” 独孤辰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得公孙月也开始心生厌恶了。 但梁萧天塌不惊的从容，也让她心生疑惑。 他就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利么？ 民众有了代表，安静了许多，这些学子也有了消停的理由。 万众瞩目，独孤辰走上高台，与梁萧对坐。 梁萧只是淡定为他和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独孤辰看他举止从容，也不禁心生怯意。 眼前的梁萧才十七岁，但他的言行，自己永远都捉摸不清。 每一次事件的结局，也总是令人意外的。 这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对手。 “不可以常理度之，但也不能示弱！至少他接受质问，我已占了上风才对！” 独孤辰打定主意之后，率先起身，抬高音量质问：“我问你，你为何肆意操纵粮价，罔顾民生？” 底下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将独孤辰的第一句话传遍全场。 这是所有燕州百姓的疑问。 “不正是因为你们几个世家，占着燕州大半的土地，非但不肯卖粮，还从其他农民手里高价收购余粮，然后运出燕州，囤积居奇，导致市面上无粮可卖，由此引发粮荒，等着哄抬粮价。” 梁萧义正词严的回应，令独孤辰冷笑不已。 “那你又为何主动给粮食涨价？” 梁萧答道：“不正是为了吸引你们这帮世家米商？” 底下民众若有所思。 燕州最大的势力，明面上是本土的东野氏，实际上是其他几个抱团联合的大世家，此事家喻户晓。 那几家都是大地主，粮食的主要产出都在他们和他们名下的佃农手里。 但他们越想越不对味。 按那些书生的说法，是梁萧罔顾民生，然后米商紧急运粮回来支援燕州。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这不就是米商等着物价上涨，所以才被梁萧骗回来么？ “自古粮食买卖你情我愿，我们几家米商最后不还是运粮来，结果却被你恶意压价，押到二十文，如此欺诈！”独孤辰佯怒道。 梁萧笑道：“太守府收购了不少粮食，压价对太守府不利，但对百姓有利，所以我不正是照顾百姓的利益，才压价么？” 独孤辰又佯怒道：“你如此对待米商，今后又有几家米商敢与你们合作？？” 梁萧不假思索道：“这就不劳尔等费心了，只要米商不是你们几家，这燕州便不会再出现人为制造的饥荒，重蹈覆辙。” 独孤辰神色一变。 梁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就是要对大世家米商赶尽杀绝，让自己和其他人取而代之！ “可你又趁机打压地价，兼并海量土地，万千农民因为地价暴跌，苦不堪言！” 面对独孤辰咄咄逼人的姿态，梁萧依旧从容回应：“你们这些大地主平日里强取豪夺，兼并农民的土地，你只字不提。而我只从你们这些大地主手里买地，农民的地我一概不收，如今地价回涨，真正承受损失的不过是你们的利益罢了。” 不等独孤辰回话，梁萧又反问道：“那么，你们几个大世家当时又为何要出让土地给我呢？” 独孤辰硬着头皮道：“商业买卖，你情我愿，要我强调几回？” 梁萧冷眼盯着独孤辰，道：“你们不过是瞅准燕州粮荒，粮价飞涨，早晚民不聊生，所以一门心思只要卖地走人，及时撤出燕州！只不过你们没能想到，我太守府手里其实仍有粮食维持民生，维持到你们这群大世家米商坚持不住为止！”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就连书院的书生们也犯迷糊了。 他们接受的说法，与梁萧截然不同。 “不是说太守府肆意涨价，打压地价，然后圈走大片土地么？” 独孤辰心中有些焦急。 他突然明白梁萧找他这个代表谈话的意图了。 人多嘴杂，可以搅混水。 但一对一当面对质，有些事情只能越辩越明。 梁萧的目光扫过人群，朗声道：“朝廷，以及我个人，并没有从真正的农民手里圈走哪怕一亩地，所有买卖契约都保存在太守府，足以证明是这些世家大地主愿意出让土地。如独孤辰所言，商业买卖你情我愿。” “此外，针对太守府罔顾民生的谣言，我便在这里当众宣布消息。” “从今日起，至秋收之前，米价维持在三十五文一石！” “三十五文一石？！” 全场哗然。 这是燕州历史米价最低点。 这一刻，台下万民欢呼雀跃。 他们都很清楚，官府配给免费的粮食只是一时的，重要的是以后的米价如何。 二十文一石，当然是不现实的，这只是梁萧打压那些米商的出价。 现在太守府掌握所有的粮食，三十五文一石……相当便宜！ 底下的端木艳，客栈阳台上的南宫宁、端木云青等人，越发焦急了。 第287章：反问 南宫宁等人赶来燕州，本想看梁萧黯然下台，如今却发现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梁萧反复擘画，最后以低价圈地、买粮。 如今，三十五文钱一石的米价并没有给太守府造成多大的损失。 相反，梁萧是最终赢家，这些抬价的米商输得一败涂地。 昨天端木家估算了一笔账，如果是征调军粮，一百文一石也不算贵。 只要梁萧征调军粮的价格不高于一百文，他就是稳赚不赔的。 因为从外地调集粮食的成本反而更大。 这还不算那些世家米商出让的二百万石粮食。 现在算上这些粮食，梁萧就算以一百三十文的米价征调一百万石军粮，也不亏。 “除此之外，这些百姓必然会因为米价回跌而欢呼雀跃。那些佃农和自耕农去年秋收的粮食……都被咱们高价收购了，所以梁萧也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 端木云青看着底下欢声一片的百姓，咬牙切齿，声音颤抖，满怀不甘。 “我早说过了，不该稀罕这点银子，哪怕把粮食烧了，也不该卖给他！”南宫宁急道。 端木云青苦笑不已：“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见南宫宁疑惑，端木云青叹道：“因为梁萧手里还有接近二百万石的粮食，足够支持燕州到秋收。哪怕没有收购咱们的粮食，他一样可以这么做，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想要打压咱们而已……” 南宫宁只能独自生着闷气。 她也知道这个道理，镇远侯府也加入了此次制造粮荒的队伍中，损失了几万两！ 镇远侯府不比端木家这些大家，几万两银子还是有点伤筋动骨的。 而眼下，梁萧将受万民感恩戴德，在燕州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相比之下，独孤辰就…… 台上的独孤辰额上冒汗。 他当然料到梁萧有这么一出，但原本他的计划是发动书生起哄，混淆视听。 就算有太守府通告，这些来自十里八乡的书生也能给不识字的百姓“解释”，曲解不成问题。 比如，宣传梁萧以二十文价格打压米商和农民，再以高价转卖。 但现在太守府的米只卖三十五文钱，而且是在与他这个书生代表对质的过程中宣布。 混淆视听，是没有可能了！ 独孤辰越发后悔。 自己为何要上台呢？ 有那么一刻，他想到了公羊雷，生怕梁萧找个借口，像杀死公羊雷一样杀死自己。 他没能正视心中的这份恐惧，也对自己的辩才过于自信。 台下万民称颂，山呼天子圣明，祝梁萧长命百岁，其声音在他听来越显得刺耳。 “独孤辰，你何故一言不发？” 梁萧宣布之后，平静注视着独孤辰。 独孤辰只感到如坠冰窟。 梁萧其人看似平静，眼里却尽是难以言喻的杀意。 他在琢磨如何杀了自己？ 独孤辰心中越是焦急，就越是想不出合适的言辞。 既要防着梁萧暴起杀人，又要保证直击要害……这一刻他才发现，如此的难！ “三言两语便是语塞，你怎敢妄言代表万千学子和百姓呢？” 梁萧微笑之后，走到台前，朗声道：“还有谁，想代表书生质问我梁萧，大可上台！” 台下一片哗然。 向来气势如虹的独孤辰都在原地干着急，他们…… “我！” 人群中走出一道身影，一声娇喝，莲步轻移，走到台上，引来书生们一阵鼓掌喝彩。 看到东野落月上台，东野玄机眼前一黑，向后瘫倒，险些不省人事。 东野鸿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只能安慰：“不必担心！” 东野落月上台之后，怒视梁萧。 就是这个人，让她的好闺蜜夫妻俩身败名裂。 也是他，让自己和父亲、叔叔的隔阂越来越深。 藏在心中依旧的愤懑此刻爆发，东野落月义正词严道：“你打压粮价也就算了，何苦逼死米商独孤言！你的良心一点都不痛么？那独孤言平日里乐善好施，你就不能放他一马？” 台上响起了梁萧的轻笑声。 “残忍无情！” “铁石心肠！” “独孤言不也是燕州百姓么！” 梁萧环顾全场，脸色一沉，盯着东野落月，一字一顿道：“若我说他活该呢！” 话音刚落，底下群情激愤。 “你怎可如此恶毒！！” 东野落月满眼震惊：“你果然是个伪君子，道貌岸然！” 梁萧瞥了东野落月一眼，不紧不慢道：“我是伪君子，道貌岸然，你们呢？” “至少我们可以为民请命，无惧你的强权！”东野落月昂首道。 梁萧又是一声轻笑，随即慷慨陈词。 “这些米商扫空余粮，撤出燕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谴责？” “你们可曾想过，一旦发生粮荒，定价权就不在太守府手里了，市场上的米价少则三百文，多则三千文一石，百姓消费得起么？” “自古以来，但凡经受粮荒的州郡，哪个不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梁萧说着，回头盯着东野落月，眼里尽是鄙夷。 “真正铁石心肠的这些哄抬物价、唯利是图投机分子！你们不怜悯百姓困苦，倒是同情起他们来了？东野落月，你同情过历朝历代饿死的百姓没有？只说燕州，你同情过燕州饿死的百姓没有？” 东野落月眉头一拧：“无利不起早，那些米商也要承担成本的，他们只是进行正常的商业活动，没有违法！独孤言难道违法了么？何必逼死他呢？” “那我太守府为民生考虑，调低粮价，难道还违法不成？独孤言之流敢囤积居奇，哄抬米价，自然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他因为商业失败而自尽，你便义愤填膺，那燕州因为他们的商业行动而饿死的时候，怎么不见尔等为民请命呢？” “难道在尔等心里，燕州百姓就不是人？我梁萧调低粮价，造福百姓，回击这些投机分子，有何不可？在你眼里，万千百姓的生存不如一个米商的一条命重要。究竟谁是伪善，谁是道貌岸然？” 东野落月听着梁萧连珠炮一般的反问，一时有些茫然。 第288章：读书人 梁萧的话，让东野落月一时无所适从。 按照她的认知，此人应该是道貌岸然、偷奸耍滑之辈。 毕竟梁萧是商人出身。 但今日一辩，梁萧慷慨陈词，鞭辟入里，令她难以回击。 难道是一直以来自己的认知出现问题了？ 东野落月的心里冒出了如此疑问，但很快就甩甩脑袋，将这个疑问抛诸脑后。 南宫宁已经到燕州了，心心念念等着她与梁萧对质呢。 而且她想改变东野氏的现状，不能再与世家交恶了。 梁萧与独孤辰、东野落月交谈时的声音不小，靠近高台的书生们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禁交头接耳。 “太守府做得没错么……” 梁萧注视着台下一脸懵逼的燕州学子们，心中只觉得悲哀。 他是看不起这群腐儒的，但想要另起炉灶重新招人，非短期可成之事。 燕州的学术圈还是离不开这帮人，这就是燕州的悲哀之处。 燕州乃至周边州郡上前学子齐聚于此，梁萧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东野落月，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事：我从这些大地主手中买下农田之后，依然租给这些原属的佃农，只收取他们三成佃租，他们可以拿七成！至于朝廷回购的官田，召集屯民，官四民六，官府只要收取四成，余者皆归于屯民！” 话音刚落，消息传开，全场哗然！ “兰陵侯让自己的佃农拿七成收获？官府让屯民拿四成？” 周围百姓欣喜若狂。 如果梁萧只收名下佃农三成佃租……就算是自耕农，也有兴趣加入其中！ 至于官田，看似比梁萧多拿了一成，但官田是不需要交租的，而且有朝廷背书，比私人地主更加可靠！ 东野落月脸色惨白，呼吸局促。 这梁萧，似乎真的与她印象里的梁萧截然不同。 但是…… “落月，问他滥杀北胡骑兵之事！” 台下端木艳的提醒，让东野落月回过神来，厉声道：“好！你既然口口声声宣称自己为燕州百姓考虑，燕州面对北胡，急需稳定，但如今敌强我弱，你何必滥杀北胡骑兵，激化两国矛盾？难道与北胡和睦相处，换取燕州乃至整个大周的稳定，不好么？” “议和才是上策！”台下书生们一片附和。 “放屁！” 梁萧终于忍无可忍，白了东野落月一眼。 “你骂我？” 东野落月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台下的东野氏两兄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东野玄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东野氏现在也不敢当众说她的发言不代表东野氏立场，否则东野落月颜面扫地，一定会当众闹起来。 “北胡残毒我大周百姓，尔等却对北胡唯唯诺诺。我梁萧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尔等对我梁萧倒是重拳出击！” “自大周立国以来，北胡屡屡犯境，袭扰边民。正因为你们这群软骨头一而再再而三力主求和，妨碍我军布防，致使迁都之祸爆发。” “家父与十万将士战死沙场，故都崩溃，生灵涂炭，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尔等丝毫不念国仇家恨，却对北胡人奴颜婢膝，你有何面目自诩燕州才女，根本就是忝列门墙！” “你你……”东野落月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向独孤辰投去求助的目光。 独孤辰怒道：“梁萧！你怎可为难一介女子！” 梁萧冷声道：“她刚才居高临下质问我，恨不得让我身败名裂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是一介女子？” 后方的秦百里皱眉道：“独孤辰，眼下应谈大事，你何必在这里纠结小节，这不是胡搅蛮缠么？” 独孤辰向秦百里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却是冷眼相对。 “秦大人说得在理！独孤辰，眼下太守与诸位谈论大义，你何必以小节胡搅蛮缠。我管教无方，只觉得惭愧，小女本不该上台，奈何受人蛊惑。”台下的东野玄机也出声支持。 “我没有受人蛊惑！！” 东野落月歇斯底里的尖叫，让东野玄机险些心脏骤停！ 台下的书生们也陆续了解了台上双方辩论的内容，议论纷纷。 已有部分书生面露疑惑，甚至面露难色。 燕州追求稳定，就必须与北胡和睦相处，这是他们一直以来接受的共识。 梁萧却打破了这个共识，痛斥了他们一顿。 东野落月哽咽道：“一直以来，你不过只是在针对与你有仇的这些世家罢了！就如你杀公羊雷，难道不是因为私愤？” 很快她便迎上了梁萧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越发委屈。 “公羊雷罪不至死啊！你是为了泄愤杀他！”台下也有大批书生附和。 梁萧一声冷笑，威严之声响彻全场。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区区公羊雷？当时现场万千民众有目共睹，他是如何知法犯法，又羞辱威胁我这个太守，我奉吾皇之命治理燕州，整顿风气，自当从严处置！” “倒是你们，对公羊雷的罪行视而不见，却对我秉公执法指指点点，妄加苛责，与公羊雷之流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人道尔等皆是俊杰，我看尔等尽是虫豸！” 被梁萧当众输出，底下书生才女们面红耳赤，怒目相视，纷纷出言声讨。 “你怎可人身攻击呢！” “你不过是武夫的后代，一身铜臭味的商人而已，有什么资格轻视我们读书人？！” 一直旁观的沐琴雪，顾不得梁萧的叮嘱了，冷笑道：“他可是出口成章的大周诗仙，随便一篇诗作都是传世名诗，还忧国忧民。相比之下，你们只会党同伐异，对异族奴颜婢膝，在他面前也配自称读书人！” 东野落月看见这个好闺蜜的仇敌发言，积攒的怨念彻底爆发，歇斯底里尖叫道：“我们凭什么不配！你和他就配么？凭什么！！” “叛逆啊！！” 东野玄机目眦欲裂便要冲上台，却被梁萧伸手示意阻止。 面对台下恼羞成怒的书生才女们，梁萧凛然回应。 “所谓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尔等自诩读书人，又做到了哪一点？” 寥寥数语，却似平地惊雷，震得底下众人一片安静。 第289章：揭露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梁萧慷慨陈词，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震撼莫名。 无数学子瞳孔微微颤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低下头，满面羞惭。 他们向学多年，时而迷茫，时而颓废，总觉得自己始终没有想明白读书的意义。 沐琴雪、公孙月、江拂雪眼眸清亮，欣喜若狂。 相比独孤辰、东野落月之流的蝇营狗苟、党同伐异…… 高下立判！ 人群中，原本心急如焚的夏侯青衣，深深望着高台上孤傲的身影，失神之余，下意识握紧了夏侯流鸢的手。 独孤辰则是神色大变！ 毫无疑问，梁萧这是在总结！ 东野落月则是彻底的茫然无措，呆若木鸡。 梁萧只是自顾自取来桌上的茶杯，为自己重新烧了一壶茶，无视了东野落月。 她的无知与傲慢、蛮横，让自己打从心底厌恶。 没有继续刺激她，纯粹是因为他给东野氏留点颜面。 客栈阳台上的端木云城、南宫宁等人，则是铁青着脸。 他们醒悟过来了。 梁萧似乎早有准备，一场千人抗议和质问，本该引发后续的民变……却被梁萧活生生演绎成了一场对燕州学子们的训教！ 而这群盲目的学子，已经不敢出头了。 片刻之后，人群中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 沐琴雪高声道：“字字珠玑，字字诛心！你们不配自称读书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东野鸿机回过神来，失声惊叹！ “如此四句，言简意赅，是读书人毕生的学术追求和社会使命感，展现了兰陵侯的大境界、大抱负、大担当，简直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东野玄机也连忙附和，高声道：“兰陵侯自赴任以来，所行之事无一不是在践行这四句。相比之下，一些读书人蝇营狗苟，排斥异己，实为可耻！鄙人教女无方，还请兰陵侯恕罪！” 言语间，东野玄机已经疾步上台，走向东野落月。 东野落月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爹，我……” 东野玄机带着恨意的目光落在东野落月脸上，忍住暴走的冲动，声音发颤，却像是在低吼：“回家去！！” 东野落月臊红了脸，老老实实点头之后，朝着梁萧深鞠一躬，便任由父亲拉着下台，消失在人群中。 台上的独孤辰只觉得如芒在背，同样不知所措。 如何展现大义凛然的姿态，如何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本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他实在想不到，梁萧比他更大义凛然，相比之下，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质问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梁萧确实是在办实事的。 而他们好不容易瞅准机会，燕州百姓最近敢花钱买报纸的人不多，可以运作一番，混淆视听。 少顷，梁萧终于起身。 “自我大周立国以来，以德治国，但并不意味着要向北胡人卑躬屈膝。大周子民数千万，怎可任由北胡豺狼一味索取，致使我神州陆沉，有迁都之祸？我等读书习武所为何事，自当是治国安邦，保境安民！” “我治理燕州，所作所为皆为百姓，反观独孤辰之流，却煽动书生，恶意制造与太守府的对立，以其独孤家为首，各大世家米商把控粮食，哄抬燕州粮价，却倒打一耙，巧言令色，其用意不言自明！” “独孤辰、端木艳等人，更为豺狼辩护，居心叵测，望天下人看清他们的嘴脸！巧言令色在我这里无用，事实胜于雄辩，行动证明一切！” 梁萧的一番慷慨陈词，顿时引爆全场舆论。 “说得有道理啊，咱们大周地大物博，又与北胡有血海深仇，凭什么与北胡媾和？” “这些米商囤积居奇，杀人于无形，才是真正的罪该万死，但独孤辰他们却颠倒黑白，一再蒙蔽我等！” “我们只看行动，兰陵侯确实是在办实事，也没有让百姓吃亏，恰恰相反，他稳定粮价，还配给粮食，这些也体现了太守府对百姓尽职尽责，对吾皇竭忠尽智！独孤辰为何一再诬蔑他呢？” 底下越来越多的书生交头接耳。 他们固然是偏向世家的，但当梁萧一番解释之后，结合近期情况判断，他们发现……似乎一直是独孤辰等人在带队诬蔑他们，制造谣言。 “独孤辰该不会是勾结北胡了吧？燕州有好多北胡奸细，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以赤血剑为首的北境侠客就为朝廷解决了不少北胡奸细！” 人群中，正在望着梁萧的夏侯青衣回过神来，眼里罕见地露出几分羞怯。 自己也算是终于报答他对兰陵百姓的恩情了…… 书生团队中，原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院长东野颂终于出面，厉声呵斥。 “我只是惭愧，没能制止书生暴动！独孤辰！你凭借你独孤家影响力，一而再再而三诋毁兰陵侯，煽动燕州百姓，其罪难赎！兰陵侯高义，相比之下，你却是狼子野心！我东野颂今天便是不做这院长，也要与你当面对质！” “你以你口中的道德颠倒黑白，绑架书院书生与你一同抗议兰陵侯……” “你罔顾四十万燕州百姓死活，诋毁太守府打压哄抬物价的米商，自私自利……” 东野颂作为书院的院长，说话仍有分量，如今瞅准时机，当众揭露。 独孤辰脸色苍白，怒道：“一派胡言！公道自在人心！” 沐琴雪终于怒了：“公道自在人心，你也配说这种话！” 面对心心念念的女子斥责，独孤辰一怔，无言以对，也自知此地容不下他，灰溜溜下台。 一只大手却将他拦住了。 “你想干什么？？” 独孤辰盯着面前一脸怒容的雷洪，声音发颤。 这个大汉能一手将他提起，就像提小鸡一样，而且凶神恶煞的…… “我让你走了？” 梁萧沉着脸，当众下令：“逮捕独孤辰，严查其与北胡关系，并向京城报信！” 恐惧袭上心头，独孤辰终于歇斯底里咆哮。 “我爷爷可是独孤平，曾任左丞相，你敢？！” 闻言，梁萧抽出腰间龙泉剑，冷声道：“你想当下一个公羊雷不成？” 梁萧话音刚落，独孤辰已是面如土色，瘫坐在地。 第290章：做个朋友 底下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舆情在往独孤辰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 “独孤辰是罪魁祸首么？一切都是他从中作梗？” “这么一说，兰陵侯还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燕州百姓的事，反而利好大家，我们为什么要反对他呢！” “都是独孤辰妖言惑众！他罪该万死！杀了他！” 群情激愤，有愈演愈烈之事，令独孤辰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他罪不至死，但有些担心梁萧以平民愤为借口，拿他祭天！ 台下的端木艳心急如焚，但也不敢再出头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几个世家掌控的书生群体会轻易被梁萧说动。 放在以前，他们只要找好借口，便可如今日这般，随意发动舆论攻势，当街抗议，逼迫本地太守就范。 东野鸿机就曾经被迫妥协过，让一部分北胡人进来通商。 梁萧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似乎和她一样有备而来？ “快去帮他呀！” 客栈里的南宫宁急得直跺脚，但端木云青等人也只是摇头苦笑。 “独孤辰都拿他没办法，咱们才来燕州，能帮什么忙？” 闻言，南宫宁越发失望。 “为什么，他本该千夫所指，现在又变成了万民敬仰！” 众人愤恨无比。 端木云青带来的这帮人里面，有一部分是拓跋氏的人，对梁萧更是恨之入骨。 他们原以为独孤辰能在燕州把梁萧拉下马。 结果，现在是独孤辰面临千夫所指的处境…… 台上的独孤辰脸色惨白，恐惧袭上心头，让他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想怎样？” 梁萧瞥了他一眼，走到台前，当众宣布。 “今日之事足以证明，世家把控舆论之恶劣！独孤辰妖言惑众，疑似有通敌之行，收监查办！” “即日起，严查燕州书院，若有私通北胡者，一律收监！凡不以家国百姓为念者，不得入燕州书院深造！” “粮价维持三十五文一石，由太守府专卖！” 传令官迅速将梁萧的话传遍四面八方，引来一阵喝彩，无数人振臂高呼。 “支持太守！！” 东野玄机这才走到台下，向梁萧深鞠一躬，道：“太守大人所言所行，正应了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公道自在人心！我们东野氏愿全力配合太守，为治理燕州贡献绵薄之力！” “我们杨氏支持太守！” “我们秦氏也支持太守！” …… 陆续有几家本地望族也紧跟东野氏的步伐，争相表态。 梁萧微笑点头回应，命人收监独孤辰。 看着底下激动的百姓，梁萧终于放下心来。 公道自在人心？谣言止于智者？他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都是些自我安慰的说辞而已。 该出手的时候就不能有任何犹豫，该一网打尽就一网打尽。 秦百里、秦勋等人望着梁萧的身影，只觉得他越发高大伟岸。 他们忍住了没有为梁萧辩解太多。 他果然有自己的应付之策。 这些被书生吸引、携裹过来的百姓，也作为观众，让这些书生里面尚有羞耻心的人及时醒悟。 除了独孤辰等个别人物，梁萧没有再指名道姓斥责其他人，也算是给了这些书生一个台阶下：以后只要以家国百姓为念，别向北胡人卑躬屈膝，便可高枕无忧。 当然，梁家军就是他的倚仗。 若没有梁家军的威慑，这群书生一时脑热，只怕真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梁家军的存在，才给了梁萧制造一对一、一对多对质的机会。 “看似简单，实则高明，以不变应万变！”公孙月眼里多了几分异彩，自言自语。 比一肚子坏水的卓明峰和她大哥，好多了。 虽然他也一肚子坏水，但他就是和那两个极度不要脸的人不一样…… 这一刻，公孙月终于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自己住在他家里呢，不怕受人欺负，也不必看谁的脸色！ 人群慢慢被梁家军遣散了，百姓临行前还不忘向梁萧鞠躬致谢。 夏侯青衣喜悦之余，突然发现公孙月和沐琴雪走向梁萧，一左一右，见她们顾盼生辉，眉开眼笑，只是暗暗叹息，黯然转身离去。 侠客们回到宅院里，仍兴高采烈讨论今日之事。 “咱们这位兰陵侯很有想法，也很有手腕，那些乱七八糟的下作手段，顶多只能给他造成一时麻烦，他行得正坐得端，终究对他无用！” 夏侯青衣听着侠客们的赞颂，只是默默点头，仍在回想梁萧身边一左一右两道倩影。 “头儿！沐小姐她们来访……” 部下突如其来的汇报，令夏侯青衣有些茫然无措。 沐琴雪和公孙月领着江拂雪来访。 夏侯青衣疑惑地注视着三人。 她其实已经了解情报，这两位“兰陵侯夫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融洽。 至于这位兰陵侯的妹妹，看起来知书达理，人畜无害的。 江拂雪见到夏侯青衣的第一眼，便感到惊艳。 这双眼，确实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但很快江拂雪就回过神来。 自从得知段云袖怀孕，她便放弃了再为自己哥哥找妻妾的想法，只是顺其自然，梁萧能有什么姻缘，看他自己的缘分了。 当然，原先被她盯上的姑娘，一个都别想跑！ 现在，她是兰陵侯府的大小姐，不给自己哥哥丢人足矣。 夏侯青衣面对兰陵侯府三个姑娘，表面上礼貌行礼，心里却莫名有些紧张。 一如与他初见时。 “赤血剑大侠，别来无恙！”公孙月看着夏侯青衣，心里颇有些唏嘘。 她本来与剑族有密切关系，最近却…… 夏侯青衣只是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你们见过面？”江拂雪惊疑道。 夏侯青衣没有隐瞒，只是写下几个字。 【我曾在巴蜀学剑。】 公孙月松了口气。 幸好，此女没有透露太多，看来还是在乎与剑族的情谊。 沐琴雪被公孙月捷足先登，也不甘示弱，注视着夏侯青衣，语气诚恳。 “咱们能做个朋友么？” …… 大牢里，独孤辰已经上了桎梏，动弹不得。 看着牢头送来的牢饭，独孤辰终于遏制不住满腔怒火，怒声咆哮。 “滚！！”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威严训斥。 “独孤辰，你还想罪加一等不成？” 独孤辰瞳孔一缩。 那是他今生今世最恨的人，最恨的声音。 梁萧！ 第291章：利用价值 梁萧带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独孤辰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尤其是那只姿态“妖娆”的烤鸡，心中疑惑。 梁萧叹道：“先给他松一松。” 独孤辰身上的枷锁被解了下来。 “你饿了半天了吧？”梁萧一脸关切。 独孤辰厉声道：“你是来给我送断头饭的？还是说，你想毒死我，再给我安个畏罪自杀的名头？” “你误会了。”梁萧说着，随手掰下鸡腿，分给一旁的雷洪等人，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我是让你看着我们吃。” 独孤辰看着梁萧等人大快朵颐，目眦欲裂。 “安敢辱我？！” 雷洪情不自禁，发出了不厚道的笑声。 独孤辰喝道：“梁萧！我劝你最好识相点！我若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我爷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梁萧只是边吃边看着独孤辰，道：“少来这套，公羊雷该死，一样让我杀了。” 独孤辰呼吸一滞，迅速冷静下来。 他可以肯定，梁萧是个武人，不会错了。 武人向来热血，倘若一个不顺眼把他砍了，他找谁说理去？ “梁萧，手段颇多啊。你才十八岁，怎么好像没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梁萧只是答非所问：“独孤辰，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独孤辰微眯着眼，打量着梁萧。 功曹史杨平提醒道：“独孤辰，你当众诬蔑燕州太守，又妖言惑众，煽动万千学子和百姓，仅凭这几条，兰陵侯也可以治你重罪。” 独孤辰瞳孔一缩，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雷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应该侯爷来说，你怎么敢诬蔑侯爷！” 独孤辰冷笑道：“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梁萧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招供，把你和北胡人的勾当，以及你如何惑乱人心的过程，一五一十招供。” 大牢里响起了独孤辰放肆的笑声。 “梁萧，你是白痴么！真以为我是吓大的？” “我就不信，你与公羊氏撕破脸，还敢与我独孤家撕破脸，你太低估我们这些世家的影响力！” 梁萧微笑道：“不，我从来不曾低估，相反，我还尽可能高估了。” 独孤辰不解：“那你如何敢辱我、囚我？” 梁萧道：“因为你真该死啊。” 独孤辰怒极反笑：“你也真该死啊！我中意的沐琴雪，为何一心一意跟着你！” 闻言，梁萧眼神一凛。 这厮居然还惦记他的女人？ 梁萧突然笑了，扔掉手里的鸡骨头。 “独孤辰，你还有利用价值。” 独孤辰越发得意，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量杀我！” 梁萧回头一笑，道：“你没有听清楚么？你还有利用价值。” 独孤辰迎上他的目光，不寒而栗。 这一刻，他有种被阎王盯上的感觉。 “兰陵侯？”杨平有些疑惑，看着梁萧。 梁萧只是摆了摆手：“打道回府。” 独孤辰看着梁萧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不可能像杀公羊雷那样，当街杀我，他也应该明白，在狱中杀我或者毒死我只会彻底激怒我家……” 独孤辰已经看不懂了。 “梁萧这畜生，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狱卒又过来给独孤辰上枷锁。 “放肆！信不信我出狱之后灭你满门！” 独孤辰一声怒斥，狱卒艰难地咽了口气，左右为难。 独孤辰傲然坐下，朗声道：“就这样吧！” 狱卒拿着桎梏的手剧烈颤抖，不敢乱动，满脸不安。 月黑风高。 独孤辰饿着肚子，不肯吃饭。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他吃惯了山珍海味，这牢饭太过粗糙。 “待我出狱之后，今生今世，必屠你梁萧满门，再糟蹋你的妻女和小妹！！” 切齿之恨，饥饿之苦，让独孤辰对梁萧的恨意剧增。 夜深人静…… 独孤辰在狱中思索对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屡试不爽的那些门道对梁萧一点用都没有？他不是才十八岁么，好似经历了许多？” “他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辰苦思冥想之际，外面传来牢头的呼唤。 “独孤公子，你家人申请探视！” “家人？”独孤辰一脸茫然。 他家在江北，这里只有他独孤家的部下。 外面来了几道人影，正在与牢头和狱卒们交谈。 “谁？” 独孤辰看那几道身影不熟，越发疑惑，出声询问。 对方没有理他，只是取出酒食和几张银票，对牢头说道：“多谢通融，不成敬意！” 独孤辰看着他们从菜篮子里拿出好酒好菜，忍不住咽着口水，肚子咕咕直叫。 “有吃的先给我啊！！” 那群人依然没有理他，只是和狱卒把酒言欢。 独孤辰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片刻之后，所有狱卒烂醉如泥。 领头的人这才从牢头腰间取下钥匙，呼唤手下一起蒙面。 “你们干什么？劫狱？？” 独孤辰震惊不已，环顾四周。 自己是这个牢房里唯一的囚犯，牢头和狱卒也就只有五个！ 来“探亲”的人也是五个，立即给独孤辰打开牢门。 “你们是谁？跑来劫狱干嘛？” “别说话，是拓跋少爷的意思！”来人一声低吼，又取出了一串北胡骑兵常见的骨项链，震住了独孤辰。 “拓跋俊还在燕州？”独孤辰大惊。 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当即带着有些犹豫的独孤辰，一脚踹碎了独孤辰牢房里的墙壁。 “这……” 独孤辰越发犹豫，却被五人架着带出牢房，一路摸出就近的城墙。 燕州城墙外，独孤辰望着天边明月，一脸茫然。 拓跋俊一向行事稳重，断然不可能害他，毕竟拓跋氏还有不少核心子弟寄居在他们家。 但此行实在是…… “上马！” 蒙面人一声呼唤，将他提上马背。 独孤辰一看战马，果然是北胡战马，也不再疑虑，任他控制。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一阵咆哮： “有人劫狱！！” “那是北胡战马，是北胡人！快追！！” 独孤辰肝胆俱裂，心慌意乱。 “这下完了，此举或许反而坐实了我与北胡人私通的罪名，我若不回去，我家必然受到牵连！拓跋俊，你鲁莽啊！！” 但他已经被控制在马背上，眼下也饿得双眼发昏，只能任由这几个北胡人带走。 “一定要向元帅申请回去，投靠北胡时机未到……” 独孤辰心中计较时，五人已经骑马甩开了追兵，来到一处小树林里。 “侯爷，人带到了！” 为首之人高声呼唤，树林里走出了几个人。 原本还想询问的独孤辰，神色一变：“侯爷？你们是什么人？？” 直到树林里走出来十几人，独孤辰看清来人身影，瞳孔猛缩。 “梁、梁萧……” 第292章：死无对证 眼前，是独孤辰日夜痛恨的面孔。 梁萧正带着顾平休等玄卫朝他走来，众人面带戏谑的微笑。 “亲爱的，咱们又见面了。” 梁萧的话，让独孤辰瞬间破防。 “我又中了你的圈套！不，我根本没有中计，是你设局害我！！” 梁萧道：“我说了，你还有利用价值，自然是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独孤辰眼中几欲喷火，已然顾不得自己被梁萧物化，急问道，“你哪来的北胡骑兵饰品和北胡战马！” 顾平休冷声道：“你倒是忘了，之前侯爷剿灭了一支北胡骑兵部队，也缴获不少战利品？” 独孤辰呼吸一滞，险些昏过去。 当真是物尽其用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梁萧会来一套北胡人劫狱的把戏。 “你们跟着梁萧胡作非为，趁早悬崖勒马，我还能替你们美言几句……” 不等独孤辰说完，顾平休便上前甩了他一巴掌。 独孤辰很快就感受到周围满怀恨意的目光。 “在场的，都是玄卫，你作为独孤家的少爷，应该很清楚玄卫是从何而来。” “自我大周立国以来，女玄卫，便是从被你们几个大世家压迫、残害的家庭里挑选的孩子。男玄卫，大半也是。这天底下只怕没有比玄卫更憎恨你们几家的群体！” “比如，在场的兄弟便有人出身燕州佃农家庭，父母都被你们活活逼死，所以主动加入玄卫！” 顾平休冷厉的话语，让独孤辰不寒而栗。 现场，全是他家的仇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梁萧！！” 独孤辰连忙瞪着梁萧。 这一刻，梁萧在他眼里反而成了现场最温柔的人。 “你还看不出来么？”梁萧坐在木桩上，盯着独孤辰，依然微笑。 “很简单，你一而再再而三煽动燕州书院的学生，宣传与北胡交好，被我以妖言惑众、煽动百姓、且可能私通北胡的罪名打入大牢。” “然后，我再让玄卫冒充你的亲属，以探亲为由，将你劫走，又在途中故意暴露北胡人的身份。如此，外界得知北胡人劫狱，会怎么看你呢？” 独孤辰瞳孔猛缩，颤声道：“你在栽赃嫁祸我？！” 荒野上响起了梁萧清朗的笑声。 “牢头、狱卒，都是我提前撤换的人，追兵自然也是，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了，而你被北胡人‘救’走，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就算你独孤家想找我麻烦，也得先解决一件事……” “就是，你独孤辰若没有私通北胡，北胡人何必救你呢？就算你家能搪塞过去，你从此失踪，死无对证，此事只会成为一桩悬案。但你要清楚，不管北胡人如何辩解，大周军民都不会相信的。谁会相信仇敌的话呢？” 独孤辰浑身战栗，只觉得眼前的梁萧如同一尊活阎罗。 “你竟如此恶毒……” 梁萧一脸淡定：“不妨再告诉你，拓跋氏也是我设计整垮的。” 独孤辰叹道：“果然，我说怎么拓跋亭无缘无故就叛逃了，你在利用辽东与京城信息不对等，制造时间差，诱导他叛逃……” “不愧是江北少儒。” 梁萧的称赞，独孤辰听起来只觉得更像讽刺。 独孤辰冷笑道：“你总是出人意料，我棋差一着，愿赌服输！” 梁萧又道：“纵使你们千算万算，可惜，你们输在了自己居心叵测。倘若你们没有这些阴谋奸宄，也不至于被我撂倒，正应了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对我，是从何时开始设计的？”独孤辰惊恐不已。 “从我知道你在书院带节奏的那一刻起，我就安排好了，以你为引子，重新整顿燕州学术圈的风气。”梁萧不假思索道。 “你竟敢利用我！！”恐惧到极点，独孤辰又歇斯底里咆哮，宣泄怒火。 这一刻他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狮子，却被玄卫牢牢控制，不得动弹。 梁萧微笑道：“你独孤家在燕州经营造势多年，其影响力根深蒂固，你在燕州也算大名鼎鼎，自然是物尽其用。若我所料不差，独孤言也是被你逼迫，来我太守府撞墙？” 独孤辰没有回应，只是咬牙切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我这么一失踪，我家势必又要面临史无前例的风波，若处理不好……” 梁萧安慰道：“别担心，你只是失踪，又不是明确叛逃，毕竟死无对证。” 良久，独孤辰才沉声道：“梁萧！你已经如愿以偿了，打算囚禁我多久？一辈子么？？” 梁萧终于拉下脸来，盯着独孤辰，一字一顿道：“你没听明白么？死无对证。” 独孤辰呼吸一滞，心脏猛地一抽。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梁萧的眼神。 那是要杀死一个人的眼神，带着几分恨意。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梁萧要向他透露这些信息。 死人，又何妨多知道点什么？ “你要杀我？难道一个活的独孤辰不比死了有用？？”独孤辰说着，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梁萧，留我一命，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两银子，从此独孤家绝不会与你为敌！” 梁萧只是盯着独孤辰，道：“你还是不了解我梁萧，我不允许自己身边存在任何隐患，所以你必须死。” “为何、为何要想着杀我……”独孤辰浑身剧烈颤抖，竟委屈哀嚎。 “独孤辰，你也不该惦记与我相许一生的琴雪。” 梁萧的回答，让独孤辰六神无主，恳求道：“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就这一次，我做你的阶下囚都行，你可以用我这个筹码去和我家谈判！！” 梁萧只是摇摇头，叹道：“你可曾记得第一次找我时，我告诉你什么？” “没有我们世家，对你很重要？”独孤辰越发惊恐。 直到梁萧点头，独孤辰才明白。 自己低估了梁萧的心狠手辣。 他要的是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受人非议…… 而自己确实与北胡交情匪浅，死有余辜…… 自己死了，只要梁萧的报纸稍加宣传，“独孤辰疑似隐姓埋名，畏罪潜逃”、“独孤辰隐姓埋名，投靠北胡”…… 第293章：魂断 独孤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囚服，深刻明白。 自己已经跌入了深渊，万劫不复！ 梁萧将他收监之后，他浑身上下只有囚服，没有携带任何其他东西。 这意味着……只要梁萧毁尸灭迹，外界就不可能找到有关他的任何线索！ 天衣无缝！ 如此谨小慎微的人，又怎么能留自己一命，夜长梦多？ “梁萧！我认输，放我一条生路吧！” 独孤辰跪地哀求，回应他的只有一声闷响。 一把带鞘的短剑被顾平休丢在了地上。 “你要自己体面，还是侯爷帮你体面？” 顾平休无情的喝问，粉碎了独孤辰最后的希望。 独孤辰拿起短剑的手颤抖不停，死死盯着梁萧，咬牙切齿。 “梁萧，我便是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独孤辰猛地一个突进，便要将短剑刺向梁萧。 “咔嚓！” 梁萧随手抽出腰间龙泉宝剑，一个闪身，便将他一剑斩首。 独孤辰的身体重重倒下，人头也随之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双眼之中满是震惊。 这一剑，快到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梁萧的出手，便已命丧九泉。 等候多时的玄卫立即挥铲，将沾了独孤辰鲜血的泥土连同独孤辰的尸首一并送入推车，来到准备好的火堆旁。 周围放满了各种油和柴火，管够。 梁萧亲自监督焚烧独孤辰的尸首，直到独孤辰只留下骨灰，被玄卫铲起来，连同所有灰烬一起撒向河岸，随风消散。 别说骨灰了，现场连梁萧一行人的脚印和马蹄印都没有留下。 “侯爷，这差不多是挫骨扬灰了，应该没可能留下蛛丝马迹了吧。”顾平休罕见地开怀大笑。 曾经的大周世家，以公羊氏、独孤家、拓跋氏、端木家四家为最，四家抱团，放在前朝俨然足以颠覆皇权。 公羊敬，独孤辰，拓跋俊，则是世家公认的新生代“三杰”。 如今，三人一死一逃，仍有一个公羊雷在江南快活。 “这独孤辰无所不用其极，若不早日铲除，假以时日，定是大周劲敌。我是无惧此人，但其他同僚未必对付得了。”梁萧神情凝重。 “我们晓得，侯爷深谋远虑，干得漂亮！”玄卫们纷纷称赞。 梁萧心中感慨：干这种事，还得玄卫啊…… 这一次的设局，多少有点黑暗。 燕云十八骑对他忠心耿耿，但这一次他也没有带，以免污染了那十八个孩子纯洁的心灵。 江北少儒，被独孤家视为百年来最为杰出的人才，魂断梁萧之手，含恨谢幕。 玄卫们跟在梁萧身后，隐约听到了梁萧的低语。 “下一个是谁？” 卧槽？ 就连习惯了黑暗的玄卫，也不禁心头一跳。 是哪个倒霉蛋呢？ 客栈二楼，端木云青与妻子南宫宁急不可耐。 “北胡人劫狱？” 收到消息的众人，一脸茫然。 南宫宁弱弱地道：“难道是那边有意接收辰公子……” “也许是北胡人担心他供出什么重要情报吧？”端木云青郁闷不已。 端木艳来回踱步，脸色苍白，看向堂兄端木云青。 “二哥，如此一来，独孤家岂不是……” 独孤辰这一次来燕州，与她情投意合，他们甚至有了肌肤之亲。 她向独孤辰证明，自己并不逊色于沐琴雪。 结果，独孤辰被北胡人救走？ 现在端木艳有些茫然无措。 愤怒，担忧，恐惧，惊慌…… “现在外面都是对你不利的流言，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端木云青无奈苦笑。 端木艳默然不语，只是欲哭无泪。 这一次，书院的书生们回去之后意见不一。 大半书生已经幡然醒悟，转而声讨她与独孤辰、东野落月。 东野落月有老爹罩着，梁萧又给东野氏面子，算是逃过一劫。 她和独孤辰面临当众反转，与身败名裂何异？ “为什么，以前那些书生都听咱们的话呀！”端木艳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书生，不都是他们世家的门生么？ “我哪知道……”端木云青铁青着脸，呼吸紊乱。 南宫宁皱眉道：“要不咱们回京吧，艳艳你也回去！” 说完，南宫宁又有些不放心，颤声道：“不……他早晚还会回京的，咱们要做好准备，他回京城的话，咱们就去江南……” 端木云青和端木艳相视苦笑。 以前的南宫宁对梁萧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如今，只有惧怕，只想逃避。 但梁萧操纵舆论和应付危机的手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燕州人心向背已然不同以往。 留在这里，危机重重！ 端木艳咬牙道：“可是我不甘心啊！！” 端木云青连忙安慰：“会有其他人来收拾梁萧的，毕竟梁萧杀了公羊雷，公羊氏八龙怎么可能放过他？或许公羊敬已经在来燕州的路上了！” 二人又惊又喜：“若公羊氏八龙一齐出马，何惧梁萧？” 大周，南阳郡。 公羊敬守在诸葛家门外，急不可耐。 片刻之后，诸葛家大门开启，家丁不耐烦地白了公羊敬一眼，抛下一串话。 “公羊公子，我家小姐已经随老夫人回京了，她还要我们转告你：她已心有所属，求你别再骚扰她了。” “诸葛芸心有所属？？”公羊敬神色一变，看着重重关上的大门，妒火中烧，“是梁萧？她表面知书达理，实则很有边界感，从不与外人多说半句话……” 公羊敬想起坊间传闻，梁萧为诸葛芸写了那首诗，歌颂她的美貌。 “可惜，诗词歌赋不是我所擅长，但唯有收服诸葛一氏，他日方能真正掌控朝堂……” “去京城看看！” 打定主意之后，公羊敬连夜安排马车，驶出南阳郡，追去京城。 东野氏大堂，东野落月跪在东野玄机面前，泪如雨下，脸上火辣辣的痛。 东野玄机回家之后，给了她一巴掌，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老爹的耳光，却不敢叫屈，默默受着。 “兰陵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你偏要信了端木艳那一套，险些陷东野氏于不义！” 东野玄机怒气难平，正要继续训斥，外面传来急报。 “家主！官府那边通报，独孤辰越狱了！！” 第294章：四句 “什么？北胡人劫狱？！” 父女俩面面相觑，东野玄机甚至忘了训斥女儿。 劫狱，劫的还是独孤辰！ “爹，这是……”东野落月弱弱地望着自己的老爹。 她回家之后一直在思过反省，颇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自己最喜爱的端木艳，造谣生事，似乎在利用自己对抗梁萧。 而自己最厌恶的梁萧，却一直在为干实事，燕州百姓谋福。 他那慷慨陈词，寥寥四句，让她震撼到现在。 “大哥，何事震惊？” 走进大堂的东野鸿机，见父女俩神色有异，急忙询问。 了解情况之后，东野鸿机呼吸一滞：“劫狱，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东野玄机向胞弟使了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不复多言。 他们都是在燕州待过的，东野鸿机还是上任太守，隐约想明白了其中猫腻。 独孤辰这样的犯人，梁萧若是一定要看住他，没有任何人能够劫狱。 问题就在于，独孤辰是世家少爷，身份敏感，梁萧不安排重兵把守，甚至不给他上枷锁，也说得过去，权当照顾世家面子。 但北胡人劫狱，还成功了，此事就更有意思了…… “明天少不了又是满城风雨，此事咱们不可掺和……”东野玄机说着，又朝他使了个眼色。 东野鸿机会意，默默点头。 现在，“不可掺和”就是兄弟俩的暗号，代表“支持到底”，为梁萧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 “此事本就与咱们无关，倒是爹那边……他听我叙述兰陵侯之事，罕见地念叨起来。” “念叨什么？”东野玄机疑惑道。 “就是那几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爹说，放眼古今，格局能与这四句相媲美者，寥寥而已。” 东野鸿机说着，又感叹道：“我看到爹的眼睛湿润了。” 东野玄机一愣。 一旁的东野落月更是满脸震惊。 她的爷爷，东野沧海，当世著名的大儒，即使退隐多年，仍是燕州学界的标杆。 就是这样的人物，也被梁萧深深打动？ “爹行动不便，否则他想去看看兰陵侯，他有些东西要交给对方。”东野鸿机无奈道。 父女俩一愣。 “明白了，我会尽力邀请兰陵侯做客。”东野玄机说着，又白了东野落月一眼，“你若再丢人现眼，为父便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东野落月连连点头，不敢吱声。 深夜，北胡人劫狱之事，闹得鸡飞狗跳。 牢头和狱卒都被燕云十八豪杰亲自控制起来。 梁萧从后门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 看着鸡飞狗跳的太守府，梁萧心情舒畅。 忍了这么久，终于干掉独孤辰了！ 危机，就应该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独孤辰，年不过三十，便如此不择手段，且学识渊博，必须除掉！ 这一次独孤辰的目标但凡不是他梁萧，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场面混乱，甚至引发民变，最后太守贬官都算是个好下场。 古往今来，掌控舆论的成本不高，收益却是没有上限的。 更有甚者，可易江山。 篝火狐鸣，鱼腹藏书，石人一只眼…… “报纸固然实用，但必须掌控各地军队，改善民生，让更多百姓能读得起书，买得起报纸，才不至于被世家牵着鼻子走。” 梁萧坐在大堂内，喃喃自语，又想起什么，笑了。 “独孤家免不了一番鸡飞狗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剩端木家和公羊氏依然风光，如此，推行摊丁入亩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阻力会小很多。” 梁萧的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如今时代生产力低下，推广现代制度是绝对不现实的，只能矮子里面挑高个，先稳定政权再说。 “侯爷，我们算是完成任务了么……” 牢头和狱卒被顾平休带了过来，一脸激动。 这是外界并不知道的秘密。 他们几个，其实是梁萧的第一批工人，随梁萧来了燕州，提前安排了另一份户籍，用于伪装身份，然后再充当牢头狱卒。 他们不懂这些门道，只一门心思报答这位侯爷，哪怕是死也值了，只要这位侯爷能善待他们的亲人。 被人劫狱，作为牢房的看守自然是要负责的。 梁萧郑重道：“你们放心，风波过后，消了户籍，你们还是原来的糖坊工人，敌人也找不到。” 顾平休取出五张银票，分给五人。 “明天要挨六十大板，你们要配合惨叫，别露馅了。” 众人连连点头，激动不已。 每人一百两赏银，是梁萧先前承诺的。 他们固然怕死，但面对梁萧的恩情和许诺，也愿意冒死一试。 没有梁萧，他们一家老小可能已经是路边枯骨。 等判罚之后，他们便可改头换面，接受梁萧庇护，过上富足的日子。 梁萧看着千恩万谢离开的五人，心中感慨。 这五人是平日里最忠诚老实的工人，他们在接受任务之前就有了被处死的觉悟，只是反复恳求自己善待他们的家人。 这是小人物的悲哀，生存如蝼蚁，卑微如尘埃。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给足回报。 秦百里等人陆续过来通报北胡人劫狱之事，梁萧一一表示，白天严肃处理。 送走众人后，梁萧走回自己院子里，却发现院子里坐着一道身影。 “青衣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夏侯青衣的背影，梁萧心中疑惑，上前问候。 正在等候的夏侯青衣惊诧回头，眼里有几分紧张，亮出自己提前写好的字。 【是沐小姐邀请我来做客。】 梁萧一看，哑然失笑，走了过去。 夏侯青衣的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梁萧看到了桌上的横渠四句，一愣：“你在练字？” 【我觉得兰陵侯这些话说得很好，只是这四句我写不好。】 看着夏侯青衣匆匆写下的字，梁萧二话不说，取来桌上的纸笔，挥毫泼墨。 “为天地立心……” 夏侯青衣听着梁萧边念边写，一时看得入神。 不同于她所了解的梁萧的瘦金体和行草，这一次梁萧用的是正楷，方方正正。 梁萧写好之后，起身道：“你为燕州做了许多好事，这幅字聊表谢意，如何？” 第295章：秦勋 夏侯青衣回过神来，退后一步，连连摇头，又把目光移向一旁，不敢直视梁萧。 梁萧解释道：“钱财你不收，名望你也不在乎，更将白龙影托付给我，这是我唯一能回报的了，恳请收下。” 夏侯青衣这才重新注视梁萧，心中一动。 这幅字，她很喜欢，但受之有愧。 但在她看来，这应该是送给当今女帝，或者丞相，亦或是哪位大儒。 “只是一幅字，你收下吧。” 夏侯青衣看梁萧一脸认真，迟疑片刻，才点点头，又向他鞠了一躬。 梁萧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她似乎是把自己当成偶像看待，有些拘谨。 “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不必如此拘束，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不要脸，哈哈哈……” 夏侯青衣怔怔地看着突然开怀大笑的梁萧。 自称不要脸，这是什么引以为傲的事么？ 很快，她便想明白了。 这算是平易近人？ 梁萧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嘴脸，战术性咳嗽几声，提醒道：“快去休息吧。” 夏侯青衣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又向他微微行了一礼，带上那幅字回自己房间。 这间房挨着公孙月，清新典雅，是梁萧家的姑娘们精心为她布置的。 房间里，她看着梁萧的字入神，心潮澎湃。 他那一番慷慨陈词，振聋发聩，令无数书生自惭形秽，仿佛能将他们打醒。 燕州学界，本不该被那些大世家把持。 片刻之后，她心念一动，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一看。 梁萧果然还在院子里坐着。 他的桌上多了一壶冒着热气的月明酒，远远能闻到酒香。 他左手执杯，右手写字，神情严肃，却异常平静，与刚才突然暴露的嘴脸判若两人。 她昨天听沐琴雪她们说了梁萧的太多好话，即使是公孙月，言语间也流露出几分崇拜。 但他自称不要脸，让她很意外……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的心里冒出一个疑问，这个疑问，让她有一种冲动。 如他所言，去熟悉他的冲动。 清晨，燕州太守府已经挤满了世家人员，斥责太守府看管不力，让北胡人劫走了独孤辰。 梁萧沉声道：“此事，我自会处置失职人员。但诸位不妨想想，北胡人为何专门要劫走独孤辰呢？” 这些世家人员，尤其是独孤家的人，本就心怀鬼胎，极力争辩。 秦百里终于开口，提醒道：“兴许是北胡人想离间太守和独孤家，进一步激化双方矛盾吧？再说了，独孤辰入狱当天，可是你们上太守府，提醒太守应该善待独孤辰的吧？” 众人一愣，无言以对。 独孤辰被梁萧打入大牢，独孤家的人最急，确实“警告”过梁萧，不得虐待独孤辰。 梁萧选定的牢房，也只是轻罪牢房。 如此说来，梁萧似乎是优待独孤辰。 “可是他被人劫走了，别是太守栽赃陷害吧！” 面对独孤家众人的质问，梁萧拉下脸来：“你们是什么意思？” 众人见梁萧罕见地恼怒，也纷纷闭嘴了。 独孤辰就是因为造谣中伤他这个太守，入狱的。 “我已命人追查独孤辰下落，传令下去：将那几个牢头和狱卒查办，每人重责大板，流放辽东！” 杨平领命去办。 世家众人面对这种常规的处理方式，也只能等待结果。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是此事真相。 是梁萧陷害独孤辰，还是独孤辰真让北胡人给救走了。 若是前者，他们拿不出证据来指证，按常理，梁萧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毕竟这么做只会让他面临更多麻烦。 若是后者……一旦梁萧查清独孤辰投靠北胡，那独孤家就麻烦了！ 而且，独孤家一直以来主张大周与北胡交好，如今也成了梁萧拿捏他们的理由。 但眼下独孤辰下落不明，梁萧必然面临独孤家的责难！ “他在燕州已经站稳，咱们对付不了，只能将此事传报京城！” 回到家中的独孤家众人怒不可遏，立即派人飞鸽传书，通知京城的人员。 客栈里，秦勋坐在房中，看着密信，眉头微皱。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平平无奇的老叟，眼神却有些焦急。 “秦勋，当初你向少帅投诚，提供的独孤家和拓跋氏情报，让冀北军总计受益十万两白银。现在你在梁萧身边，可有收获？” 秦勋只是摇头，感叹：“此人行事沉稳，我必须谨小慎微，以免露馅，你们暂时不要打他的主意。” 老叟沉声道：“少帅只缺一个天下大乱的机会，你也是燕赵遗民，理当为复国大业贡献心力。” 秦勋郑重点头，道：“但我不曾见过少帅与道长真容。” “时机成熟，二位自然会接见你。”老叟道。 秦勋略加思索，道：“你回去通知少帅，这梁萧已经是女帝内定的大周帝君，看少帅如何应对。” “什么？！”老叟震惊失色，霍然起身，“此事有几分保真？” “十分。”秦勋斩钉截铁道。 “我这便回去！”老叟不敢久留，仓促离去。 秦勋走出客栈，又去了一处民宅。 民宅里，一名精瘦的青年等候多时，见秦勋到来，一脸热切迎进屋内。 “独孤辰之事，梁萧可有向你透露信息？” 秦勋环顾左右，发现还有两名侍卫，向青年投去疑惑的眼神。 “这里都是陛下的心腹，忠于北胡，你不必担心消息外传！” 秦勋仍是压低了声音，道：“告诉陛下，是冀北军少帅龙无双所为。” “他这么做，是准备陷害让梁萧和独孤家死斗，再嫁祸北胡，好坐收渔翁之利？你又是如何得知？”青年大惊。 秦勋当即出示了冀北军送来的密信：“对照一下笔迹。” 青年也取出自己的一封密信，对照之后，点头道：“确实是冀北军与我们联系专用的笔迹，至于是不是龙无双本人，尚不确定！” 秦勋这才沉声道：“他这一招，一石三鸟，梁萧、独孤家、北胡，皆卷入纷争，唯独冀北军可以从中取利，送信那人还要我继续搅乱时局。但他却想不到，我只忠于北胡。” 第296章：问心无愧即可 “那我们该怎么办？”青年皱眉道。 秦勋叮嘱道：“不可打草惊蛇，毕竟眼下我也只从冀北军的人那里得到口信，没有任何实证，现在还不是咱们与冀北军翻脸的时候。” “明白，拿下燕州再说。”青年点头。 秦勋这才长舒一口气，道：“总之，独孤辰被劫，梁萧也讨不了好，咱们静观其变！” 青年称赞道：“当年我在拓跋氏密室一见到你，便知道你前途无量。这一次陛下听说你混到燕州主簿，让我带来承诺，只要拿下燕州，他便将爱女许配于你，从此你便是北胡的驸马。这是信物。” 言语间，青年取出一枚金印展示。 秦勋见印，狂喜：“告诉陛下，等我的好消息！” 青年目送秦勋离去，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才取出那枚金印端详，眼里满是贪婪，杀机毕露。 “北胡驸马，你也配？” “一旦攻克燕州，我便是北胡驸马，而你，有死无生！” 秦勋回到太守府，穿过走廊，正要回房休息，身后传来呼唤。 “秦勋？你今天去了哪里？” 秦勋回头一看是林修，微笑道：“例行访查集市和民宅，了解百姓需求。” 林修提醒道：“独孤辰之事必然闹得满城风雨，最近你要出行务必带上护卫。” 秦勋点头，回房。 林修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难道是我多心了？” 如梁萧所承诺，牢头和狱卒总计五人，被打了大板之后，安排流放。 但很快他们便被带回太守府，由玄卫秘密保护起来，原来的京城户籍也已备好。 只等风波稍息，他们换换服饰，剃胡修眉，便无大碍。 反正他们回到京城之后也是做塘坊工人，不随便外出。 糖坊工人工钱很高，代价则是暂时失去自由。 按照梁萧的构想，最迟六年之后，制糖工艺已无所谓泄露与否，该赚足的钱梁萧也赚够了。 到时候这些塘坊工人便可选择自己的去处，手里也攒了几十上百两银子，即使不在梁萧这里工作，也可丰衣足食。 燕州消费得起报纸的百姓比例不如京城，即便如此，报纸的宣传和舆论掌控力仍然远胜那些世家。 “本期报纸专栏：农民、农业与屯田！” 报纸上醒目的标题，引起广泛关注。 “锄禾日当午……”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两首悯农，引起无数人的共鸣。 “兰陵侯果真是心怀百姓，他名下的燕州农田超过二百万亩，只收三成到三成半租金，还提供最新的曲辕犁，听说曲辕犁比以前的耕犁好用得多……兰陵侯当真不是活菩萨么？” “何止，你没看文章里写的？东野氏和其他几家也以兰陵侯为榜样，和他租金一样！当然，他们收租要是比兰陵侯多，只怕也招不到佃农咯！” 大街小巷，尽是赞美之声。 梁萧和朝廷几乎拿下了燕州泰半的农田。 对负责耕作这些农田的佃农而言，七成的收入吸引力巨大，也让他们看到了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以前那些世家地主至少收取五成，佃农们累死累活耕作，到头来也不见得能攒多少。 太守府院子里，女孩子们也看到了最新一期的报纸。 “那些世家以前之所以占了这么多地，一是因为燕州直面北胡，有战乱风险，田价不高，二是因为巧取豪夺，很多农民被迫出让农田给他们……” 夏侯青衣听着沐琴雪的讲解，默默点头，深有同感。 一到灾年，或者家里有些变故，农民家无余财，只能卖田卖房甚至卖妻儿…… 梁萧和朝廷从地主手里回收这么多农田，以如此优惠的比例租借，大大提高佃农的积极性，再以曲辕犁为辅，或许三成租金的最终收入不会比那些习惯了压榨的地主少。 这是典型的互利互惠，胜过涸辙而鱼，也有助于治理燕州。 那两首悯农诗广受好评，她也很喜欢。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 “那四句，哥哥应该不会再写了，青衣姐姐可要好好保存起来哟~”江拂雪想起什么，连声叮嘱。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心中欢喜。 她收下梁萧给的四句之后，没敢隐瞒，向她们坦白了，也用文字表示了自己受之有愧。 沐琴雪他们出乎意料地一致，认为她作为赤血剑大侠，当得起这份谢礼。 一旁的公孙月悻悻然看着夏侯青衣。 她已经确信了夏侯青衣不再向公孙家出售甲胄的原因。 夏侯青衣信中所写，大周的希望，也不言自明了…… 梁萧则在大厅里听众官吏汇报今日情况。 “如兰陵侯所料，报纸消息的冲击力远胜北胡人劫狱，劫狱之事只是小规模传播，独孤家似乎也有意压下此事。” 林修汇报之后，又解释道：“或许是因为独孤家心里有鬼，也担心此事闹大，到时候若是真被兰陵侯查出来什么……” 梁萧笑道：“那独孤家不就完了？” 这也是梁萧的考量。 北胡人劫走独孤辰这种事，他这个燕州太守怎么说都算是失察的，但也没到失职的地步。 牢头和狱卒也重罚了，都流放了。 如今燕州民间又都知道独孤家对北胡人奴颜婢膝，更愿意相信，真的是北胡人劫走了独孤辰…… 最关键的一点，是独孤辰已经尸骨无存了。 光是民间舆论，都够独孤家喝一壶的，要担心也是独孤家担心，轮不到他来。 “但愿兰陵侯真能查到些实证，拓跋氏已经倒台了，独孤家也应该倒台！”林修忍不住咧嘴一笑，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兰陵侯，不管怎样，独孤辰失踪之事早晚传遍燕州乃至全国。最近人多眼杂，外面也不安全，我建议太守府的人员，尤其是官员，暂时减少外出。” 一旁的秦勋和秦百里，见林修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自己，心头一震，与众人齐声道：“附议！” 梁萧微笑道：“不必，诸位出入自由。不过我有一言，望诸位谨记。” 众人纷纷洗耳恭听。 梁萧语重心长道：“我等所行之事，只求问心无愧，对国家百姓有利即可。”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细细品味。 第297章：正确的选择 梁萧又道：“最近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因为二百万亩官田的屯民管理也是一项累活。” 众人纷纷答应。 这些官田是那些世家地主出让的，原先的佃农如今都被划分为“屯民”。 屯民，还有开垦荒地的职责，但梁萧并不打算在燕州大规模垦荒。 燕州农田不少，人却不是那么多，眼下还是以稳定局势为主。 与此同时，秦勋所接触的民宅一如既往地安静。 而在距离民宅十丈之外的另一座宅院里，几名玄卫躲在二楼，时刻关注。 梁萧返回院子，还未进门，远远就听到江拂雪在讲《西游记》的最后几章。 似乎是讲给夏侯青衣她们听的，毕竟沐琴雪和公孙月已经当面听他讲过了。 院子里，夏侯青衣听得津津有味。 但警觉的她很快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是梁萧，连忙起身，向他欠身行礼。 梁萧抱拳道：“青衣姑娘，真不必如此拘谨。” 沐琴雪也道：“他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 一旁的公孙月心情复杂无比。 她收到了秦百里这个“族民”的提示：撮合赤血剑与梁萧，届时可以利用赤血剑与剑族的关系…… 她隐约明白了秦百里的用意，但是，她总觉得不爽！ 自己都还没拿下梁萧呢，为什么要撮合他和别的姑娘？ 夏侯青衣微微点头，只是注视着梁萧，心中欢喜。 他确实平易近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高高在上，或者正儿八经。 刚才沐琴雪和公孙月就在讲述梁萧几次不要脸的场景。 他也很有趣，令人忍俊不禁。 “二百万亩农田管理，有劳琴雪和三小姐费心了。”梁萧道。 沐琴雪欣然应允。 公孙月哼哼道：“你就不能叫人家小月么？” “好的小月。”梁萧没有反对。 公孙月这才眉开眼笑。 夏侯青衣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吃惊。 这真是巴蜀第一美人，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公孙家三小姐？ “最近燕州事多，我正在加强治安，但你们尽量少出门。青衣姑娘，你们作为侠客，也是北胡人重点报复的对象，也请注意一下。”梁萧叮嘱道。 夏侯青衣点点头，向梁萧抱拳，似乎是要告辞。 沐琴雪和公孙月同时起身，异口同声道：“就住在这里嘛！” 夏侯青衣一怔，紧张地摇了摇头。 江拂雪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三姐。 这位青衣姐姐，她们都很喜欢，是个姑娘都免不了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尤其是得知她是哑女，这份喜欢又夹杂了几分心疼。 沐琴雪已经和梁萧有了婚约，尽地主之谊留客，没有问题，毕竟对方是北境大侠，哪怕是站在为梁萧考虑的角度，也应该与她打好关系。 公孙月的占有欲很强，江拂雪很清楚这一点，否则公孙月不会和沐琴雪如此较劲。 她可不认为，自己的三姐会因为对夏侯青衣有好感，就留她作客，那相当于给自己平添了一个潜在的情敌。 江拂雪的目光又落在夏侯青衣身上。 这姑娘也不可能会因为巴蜀的关系，对梁萧不利。 江拂雪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复杂。 梁萧略加思索，道：“青衣姑娘，你若与她们相谈甚欢，住在这里，她们也不必每天串门，我会叮嘱其他人少来叨扰。” 夏侯青衣闻言，犹豫片刻，看着梁萧，点了点头。 沐琴雪笑道：“那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夏侯青衣又连连摇头，匆匆写下几个字。 【我一个人吃……】 江拂雪若有所悟，道：“青衣姐姐是不是担心，吃饭的时候让我们看到你的真容？” 【我又不好看……】 公孙月微眯着眼，看着夏侯青衣的字，顿时无语。 剑沧浪对赤血剑真容的评价，是“花容月貌，不下于月妹”，也就是不逊色于她。 原来大侠也如此过分谦虚。 梁萧安慰道：“能留下来作客已是不易，不可勉强她。” 沐琴雪这才作罢。 少顷，一名玄卫过来通报：“侯爷，有情况……” 梁萧会意，随玄卫离开。 夏侯青衣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失落：她想起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 梁萧随玄卫们来到民宅二楼阳台，远远望着那间民宅。 只见院子中央坐着一名麻衣青年，头戴青色箬笠，正在准备春耕。 “此人便是宅院主人，名叫元乘风，但我们看他样貌，判断应该是北胡人。秦勋先前就来过这里，呆的时间比在其他民宅要长一刻钟。” 梁萧听着玄卫的解释，若有所思。 “你们继续关注，我在等秦勋主动向我坦白。” 玄卫们一口答应，眼神却是有些不信。 做奸细的哪有主动坦白的？ 大楚，定国侯府。 已经归国的邢风正在院中听琴。 琴曲高潮处，邢风突然睁眼，对远处琴女道：“第三弦断了。” 那琴女俏脸绯红，起身致歉。 “无妨。”邢风只是让他继续弹琴。 琴曲结束后，邢海等邢风遣散众人，才称赞道：“小侯爷精通音律，竟到了如此境界！” 邢风只是微笑，突然有些担忧。 “我离开京城，留下秦勋，叮嘱他务必忠于兰陵侯，不知他能否信守诺言。” “他是半路投诚，其心难料，小侯爷不能太相信他。”邢海提醒道。 邢风只是点头，喃喃自语。 “他手头掌握了不少情报，但其人并非心术不正，只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临走之前告诉他，兰陵侯只要对百姓有益，你侍奉他胜过投靠我。” 邢海撇嘴道：“小侯爷何必将他推给兰陵侯呢，如此人才，又乱天下之力，不如据为己有……” 邢风只是微笑：“你不明白秦勋的想法，也不明白我与兰陵侯的志向。” 邢海不复多言，只是感叹。 “自从小侯爷离京之后，不同以往了。” 邢风道：“若我所料不差，这会儿兰陵侯应该是在幽州一带任职，以他的胸怀，必是奔赴抗击北胡的前线。燕州疲敝，或许他会觉得那里最需要他。若是如此……” “我相信，秦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298章：惬意时光 第二天，燕州书院的中央广场里坐满了学生。 现场异常的安静，众人面有愧色。 作为院长的东野颂，表情复杂。 他此刻的心情一言难尽。 人一旦进入了群体，就容易变得盲从，即使读了再多书也免不了。 这群学子被独孤辰等人纠集抗议，公开反对梁萧。 按照以往的认知，面对成百上千张嘴，梁萧是百口莫辩的。 最后无论是书生被军士大量杀伤，还是太守府闭门不见，对太守府都是极其不利的。 好在梁萧稳住局面，没有落入圈套，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程度，而是以找代表对质的方式澄清一切，关键还是在于，他行得正，底气十足。 现在这些学子，大半已经醒悟了，或者老实了，即使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世家的门生，或者他们的长辈是世家故吏。 至于那些没有羞耻心的，还在“负隅顽抗”的，多半都是那几个大世家的子弟，尤其是独孤家，也不敢再来搅混水。 “兰陵侯来了！” 外面的吆喝，让众人打起精神。 学子们又低下头颅，羞愧难当。 尤其是才女们，面红耳赤，根本不敢抬头。 面对知行合一、利国利民的梁萧，她们已然自惭形秽。 那四句，振聋发聩，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仿佛时刻都在打她们的耳光。 东野落月已经被其父赶回家，直接不来读书了。 梁萧进入院子之后，发现学子们低头一片，便看向东野颂。 东野颂会意，朗声道：“这一期报纸刊载了两首《悯农》，兰陵侯忧国忧民之胸怀，众所周知！相比之下，你们应该每日三省自身。” “是是……”众学子唯唯诺诺，越发羞惭。 “兰陵侯只管教训，他们也是知廉耻的，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不应该了。”东野颂向梁萧拱手道。 梁萧谦虚道：“教训就不必了，读书人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当明事理，通晓仁义。诸位大半年长于我，往后还请将心思用在为国尽忠、为民谋福上面。” 众学子依旧唯唯诺诺，表示：“铭记于心！” 梁萧看在眼里，也不复多言。 他当然不指望自己寥寥数语就能点醒这群人。 他们之所以认错，是因为真相水落石出，的确理亏。 梁萧又看向东野颂：“今后有劳院长继续教导，这职位非你莫属。” 东野颂一愣，把想要辞职的话憋了回去，连连点头，兴奋道：“这一次也是卑职失职，自当将功赎罪，保障今后学院风气清明！也请兰陵侯多多指教！” 一旁东野颂的子女们眉头一颤。 他们老爹在家里可是一口一个“就算饿死，从顶楼跳下去，也不会再做院长”。 但家里的老太爷东野沧海今天称赞：梁萧有圣人之资。 跟着圣人做事，不说名垂青史，至少能学点东西，总归是好事。 众人原以为梁萧会再来训斥一通，结果却是安抚，不禁肃然起敬。 “我等诚心诚意，向兰陵侯认错，今后定当明事理，支持兰陵侯的政策！！” 学子们解了心结，纷纷向梁萧深鞠躬行礼，并作出表态。 他们看了两首《悯农》，用词简单，但他们就是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甘拜下风。 尤其是得知梁萧让利于佃农、屯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燕州书院的事平稳结束，梁萧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消息传开，广受好评。 梁萧回家之后，又收到了燕州侠客们送来的情报。 北胡人在燕州安插的细作太多，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揪出一部分来。 这些侠客本就是大周百姓，身在民间，比朝廷人员更容易发现他们。 梁萧命人一一查办之后，回到院子里，见沐琴雪她们与夏侯青衣正坐在阳台看着春景，也不去打扰，去屋里取来月明酒，坐回院子里小酌。 燕州局势暂时是稳定下来了，他也难得休息。 现在只等消息传到朝廷了。 不管怎样，独孤辰的失踪必然引起京城风波。 夏侯青衣别过头，发现梁萧，也不禁看得入神。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即使这种感觉只是短暂的。 而且，沐琴雪给她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温和，平静，没有半点大小姐的架子。 江拂雪也给她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 至于公孙月，至少暂时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找夏侯流鸢，说明自己在兰陵侯府继续做客的事，侠客们非但没有失落，居然还“祝福”她？ 院子里饮酒的身影，惬意，从容，让她在听沐琴雪讲话的同时总是忍不住看一眼。 这是梁萧家里难得的惬意时光。 数日之后…… 燕州以北，大漠王庭。 北胡的王者，单于，正左拥右抱，观看胡姬歌舞。 拓跋氏双雄坐在一旁，心不在焉。 歌舞结束之后，单于当即表态：“这些舞姬，你们兄弟俩一人一半。” 拓跋亭和拓跋俊当场跪谢。 这些北胡美姬，他们并不在乎，但这是单于表达的一种重视。 “就在刚才，燕州那边的人鸿雁传书，告知近日燕州情况。” “梁萧已经解决了燕州学子的暴动，并且将独孤辰打入天牢。” 拓跋俊一脸淡定道：“独孤辰小觑梁萧了，他梁萧能如此天衣无缝陷害我家，又岂是一个独孤辰能够对抗的？” 单于叹道：“结果当夜有人劫狱，独孤辰还被北胡人劫走了！”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拓跋俊一脸不信。 拓跋俊也是震惊道：“单于英明，怎会派人劫狱，这不是让独孤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么？” 单于点头道：“不可能是我北胡人做的，可问题是，北胡确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定又是梁萧的阴谋诡计！！”拓跋亭咬牙切齿道。 单于摇了摇头：“那边送来的回报，是冀北军干的。” “什么？？”拓跋氏双雄齐声震惊。 “是秦勋所言，你们认为可信几分？”单于问道。 拓跋俊道：“他事亲至孝，父母都在我拓跋氏手上，倒也不至于背叛拓跋氏。” 第299章：断言 单于点头道：“冀北军中有能人，如此家伙，制造梁萧、世家、北胡三家矛盾，他们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 拓跋亭怒道：“亏我拓跋氏先前还以重金支持他们！” 单于微笑道：“无妨，其实他们也没少吃我北胡的亏，互相利用罢了。” “还请陛下明言！”兄弟俩齐声道。 单于望向烛火，目光灼灼，杀机毕露。 “四十多年前，燕赵为大周所破，其后裔藏匿于冀北一带，与我北胡交往甚密。而在二十多年前，燕赵遗民之主龙庭病危，托孤于其麾下猛士什邡。我北胡趁他病要他命，一举围歼其遗孤。” “那个什邡终究还是带着燕赵幼主脱身，不知所踪。不过朕早有所料，提前从你们几家那里要来上千套大周军服，假冒了大周将士，因此他们也只恨上大周。若朕所料不差，龙无双身边那个十方道长，应该便是什邡本人。” 兄弟俩相视一笑。 “不愧是单于，行事一如既往，滴水不漏！” 单于霍然起身。 “众将士，随朕出营，看大漠风光！” 众人随单于登上高山，放目远眺，大漠狂沙尽收眼底。 单于豪情万丈，朗声道：“朕统合北胡各部，又有大元帅等人辅佐，已有并吞大周之势，更为大周带来迁都之祸，阵斩兰陵侯！此狼居胥山乃是我族圣山，朕有意通知各部，北胡从此恢复匈奴之名，朕效仿中原礼法，于此地封禅，登基称帝，你们意下如何？” 北胡众将士早有准备，纷纷下跪行礼。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单于抚须大笑，又道：“但我匈奴如今强盛，前所未有，亦当与中原礼法有别。朕称帝之后，在世之时，便应有帝号！” “我大漠雄风，便以狼居胥山为起点，誓要席卷大周，气吞天下，匈奴之名必将随风响彻天下！” “朕由此定帝号：风帝！” 当日，北胡恢复匈奴之名，单于自号风帝，传告大漠各部。 此时，燕州迎来前所未有的安定。 梁萧的农田与段云衣的官田，超过四百万亩，以较低的佃租租借给佃农和屯民，大大缓解了生产矛盾。 东野氏终于下定决心倒向梁萧，也游说本地其余地主支持梁萧的政策，减免佃租。 燕州百姓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适逢春耕，以曲辕犁等新农具为辅，耕作的热情空前高涨。 太守府内，梁萧并没有单独去找秦勋，更没有将之罢免，而是每日例行听众官吏汇报情况。 倒是顾平休，越发担心了。 “侯爷，这秦勋还没有向您坦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倒向哪边，让他做主簿，会不会太……” 梁萧摆手道：“众人所掌握的信息，即使泄露，敌人也利用不得。真正关键的信息，都掌握在你我手里，不影响燕州大局即可。秦勋必有苦衷，你适当注意一下，等丞相处理即可。因为是丞相专门叮嘱我，予以关照。” “丞相……” 有诸葛晖担保，顾平休也打消了疑虑。 梁萧放下手头的公文，起身道：“顾队长，咱们该去看看军器了，过一阵子，老定国侯也该到燕州了。” 幽州蓟县，独孤辰之事已经通过报纸和公文传遍全郡。 公羊特颤抖的双手，一手拿公文，一手拿报纸，气得胡子乱颤。 “独孤辰竟然被打入天牢，还被劫狱了？” “立即将此事通知独孤家，就说是梁萧陷害！” 冀北军总部，收到燕州消息的少帅龙无双，不禁握紧拳头。 “独孤辰也陷进去了？” 一旁的十方道长依然怡然自得品茶，但眼里的惊骇已然掩饰不住。 梁萧近期的操作，足以震惊天下。 尤其是屯田之策。 冀北军擅长征战与谋略，对农业了解较少。 几百万亩农田，只收三成佃租，能拿多少？ 但梁萧实实在在做了。 十方道长此刻内心颇为担忧。 梁萧，代表的是大周朝廷，即使他有二百万亩私人农田，他仍是对大周朝廷有利的。 龙无双心心念念的燕赵子民，此刻正受到大周朝廷的优待。 而龙无双想要的，其实也只是给燕赵子民带来繁荣昌盛而已，复国执念，也是依托于此。 燕州还只是开始。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蔓延到幽冀两州，乃至整个大周天下…… 燕州本就离冀州较远，如今民心归附，更不是冀北军可以图谋的。 但按照他的路线，燕州作为直面北胡的前线，恰恰是冀北军最容易趁虚而入的州郡。 龙无双环顾左右，只有十方道长在场。 “老师，东野落月也向梁萧认错了，但我仍要为落曦讨一个公道。” 十方道长这才看向龙无双，见他目光坚定，喟然长叹：“自古能成事者，无一例外，要面临太多的权衡取舍。大周本该灭亡，此子与女帝却是变数。” 言讫，十方道长不禁悲从中来。 为了复国大业，他们努力至今，原本已经看到了曙光。 大周因为迁都之祸与世家掣肘，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偏偏有诸葛晖与定国侯稳住局面，在他们离世之前，又出现了这对年轻的君臣组合。 “那秦勋说梁萧已经被女帝内定为未来帝君，几分可信？”龙无双问道。 十方道长道：“重点不在于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而在于形势发展。” 龙无双若有所悟：“老师的意思是，即使秦勋不提此事，以当前局面来看，那女帝总需要婚配，除了梁萧，不作他想？” 十方道长点头道：“你也应该明白人性之复杂，女帝，公主，梁萧……这些人之间会有何情感纠葛，你我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断言，此子必是大周帝君！冀北军必须有应对之策：将此消息同时送往北胡和其他世家，就说是秦勋所言，我们正好试探，了解秦勋此子究竟是在帮谁。” 京城，皇宫。 因为京城与燕州距离较远，部分消息略有些滞后。 段云衣坐在御书房内，看着燕州方面的情报，欣慰不已。 “他果然是利用涨价吸引米商，再打压米价。” 诸葛晖微笑道：“此事过后，大周再无米商敢与他作对，利大于弊。只要将个中缘由晓谕天下百姓，让所有人知道是那些米商囤积居奇，被梁萧制裁而已，以后燕州也不必担心吓走商人。” 一旁的工部尚书杨陵也佩服万分，正要称赞，外面玄卫送来燕州急报。 “陛下！燕州又有情况！！” 第300章：不了了之 玄卫鲜少有如此焦急的神态，段云衣见状，连忙取来燕州公文，细看一番，眼里满是震惊，又将公文递给台下一众老臣。 “这这这……” 杨陵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就连诸葛晖都愣在座位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州最近发生的事也太多了。 梁萧给粮食涨价，已经让那些老臣参了一本。 后来梁萧给梁萧降价到二十文，又被弹劾了一遍。 至于杀公羊雷之事，已然激怒公羊氏。 只不过，公羊雷死有余辜，公羊氏又被段云衣敲打了一番，才隐忍不发而已。 现在，更是发展到独孤辰被打入大牢，之后又被北胡人劫走了？ 诸葛晖洞若观火，隐约猜到其中猫腻，揣摩梁萧的用意。 段云衣恢复平静之后，长舒一口气，道：“开朝会！” 朝会上，百官已经吵成一片。 礼部尚书端木操的副官，新任礼部侍郎独孤泉，与几名独孤家的官员，以头抢地，声泪俱下。 “陛下！臣家辰儿被北胡人劫走，凶多吉少！此事是梁萧失职，必须严惩不贷！！” 端木家与公羊氏新仇旧恨一起算，此刻纷纷进谏，弹劾梁萧。 “擅自囚禁大臣亲属，还玩忽职守致使北胡人劫狱，陛下这一次无论如何不可包庇梁萧！！” 诸葛晖道：“各位大人冷静，燕州公文已经写得明明白白，独孤辰被梁萧当众宣判打入大牢的时候，是你独孤家要求善待，因此梁萧才没有多设重兵把守。” 群臣一愣，独孤泉怒不可遏：“诸葛丞相！！我敬你年事已高，又曾与我爹平起平坐，但你怎可如此颠倒黑白！就算梁萧善待，也不至于让北胡人劫走辰儿吧！” 诸葛晖皱眉道：“此事才是真正需要讨论的地方，你独孤家平日里和北胡人关系不错，交往甚密，一向主张国家与北胡媾和，独孤辰妖言惑众，又有私通北胡叛国之嫌疑，被梁萧打入大牢，而劫狱的正是北胡人，这里面可大有玄机啊……” 群臣一愣。 诸葛晖给出了不一样的说法，倒是有些……可能！ “一派胡言！我家只是与北胡人做过生意，两国修好也符合朝廷利益，是为千秋万世之安定考虑！你怎么不说，是梁萧自己假扮北胡人劫狱，或者动员北胡人……” 不等独孤泉说完，段云衣秀眉紧蹙，打断了他的话。 “梁爱卿与北胡有国仇家恨，你们都信誓旦旦表示不会与北胡私通，与他又怎么可能与北胡私通？而且劫狱之事对他本身也有不利之处，独孤辰罪不至死，他又何必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劫一个囚犯？” 段云衣说完，心里同样疑惑。 此事扑朔迷离。 虽说，就算真的是梁萧自己干的，她也能明白梁萧的考量，可梁萧这么做还是出乎意料。 再者……说不定真是北胡人干的呢？ “陛下，独孤辰因为通敌卖国嫌疑落网，北胡人就来劫狱，要说他们没有关系，臣是万万不信的！” 工部尚书杨陵出列，寥寥数语，险些让独孤泉当场吐血。 世家群臣怒视着杨陵，争相驳斥。 “杨尚书，你就算要诬蔑独孤辰，也好歹拿出证据！” 杨陵一脸无辜道：“你们要诬蔑兰陵侯，也应该拿出证据吧？” “辰儿可是臣家族百年一遇的奇才，未来的国之栋梁！难道梁萧对此事一点责任都没有？”独孤泉咬牙道。 段云衣道：“劫狱之事，梁爱卿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职了，朕会派人斥责。眼下重点，是早日找回独孤辰，不是么？” 端木操等人差点窒息。 多多少少失职了？说明此事在段云衣看来不过是小事。 派人斥责？确定不是罚酒三杯？ “朕再提醒众卿家一遍，此事若是传开，你们认为，相信独孤辰与北胡私通的人会有多少？” 闻言，独孤泉等人呼吸一滞，只觉得头皮发麻。 报纸已经普及京城半年有余，若是报纸刊载此事，到时候事态如何发展，谁也无法预料。 “朕的看法，是报纸也不必急于刊载此事，应该责令梁爱卿严惩失职牢头和捕快，并向你独孤家道个歉。燕州乃至幽州一带的捕快加快搜索，早日找回独孤辰。”段云衣终于给出了折中的方案。 “吾皇圣明……” 独孤泉等人纵有千万般不甘，也只能先接受此事。 独孤泉等人回到宅院，目眦欲裂。 “若辰儿有失，这大周也该易主了！！” 这一次的朝会不了了之，独孤家没能如愿以偿弹劾梁萧。 段云袖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段云衣回到西宫别苑照顾段云袖，如实述说此事。 正在养胎的段云袖若有所思：“这一次的风波，对萧哥哥多少是不利的。” 段云衣担忧道：“他固然有通天彻地的才能，终究只有十八岁……姐姐有心再安排个稳重的长者去燕州，必要时或许能给他一点建议，或提醒他冷静，但如此又显得不够信任。” “萧哥哥向来不拘小节，姐姐不必想这么多，只要是对他有益的，他自然能理解。”段云袖安慰道。 连段云袖都这么说了，段云衣总算放心，着手安排人员，去燕州支持梁萧。 京城的报社发行了新一期报纸，屯田与米价之事震惊全城。 酒馆角落里，蒙着面纱的黑袍女子，侧耳倾听。 酒馆里全是百姓对梁萧的议论，以赞美居多。 黑袍女子剑眉倒竖，眼神凌厉，喃喃自语。 “我这外甥会写诗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如此手段？” “妹夫，你生了个好儿子哇！”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似怨恨，又似不甘。 “就是不知道，比我徒儿如何？” 言语间，黑袍女子已愤然起身，身后跟着一群剑客。 “去燕州，看看青衣，看看梁萧！” 燕州形势逐步稳定，恶霸、奸商尽皆收敛，遵纪守法。 经过梁萧一个多月的治理，越来越多的百姓切身感受到他带来的安定和机遇。 单就佃租一事，足以让燕州所有农民感恩戴德。 此时，梁萧正在燕州军器监。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把锋利长刀，寒芒尽显。 第301章：刀 石台上的长刀，其锋刃像一把双刃剑。 光是这锋刃的长度，占整个刀身长度二分之一。 这是梁萧依照自己的认知，向蒲元提供建议，由蒲元还原的陌刀，经过几个版本的更新，才有如今的外形。 雷洪等人观看陌刀，心中激动。 这位蒲先生给燕云十八骑打造的宝刀，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刀。 但直觉和经验告诉他们，这种陌刀的威力或许不下于他们现有的宝刀。 梁萧随手拿起陌刀，一掂量，满意一笑。 整把陌刀重二十斤左右。 “侯爷说这陌刀有人马俱碎的威力，当真么……”顾平休有些期待。 他们不是不信梁萧。 这种陌刀终究是钢铁制品，再好，能好过蒲元打造的那些武器？ 蒲元的武器，能轻松砍断装满铁珠子的竹筒，放在战场上已经是杀敌利器。 “此刀构造不同，两面开刃，当然，造价也不菲，你们试试。” 梁萧微笑着解释，又让人取来两段带骨头的猪肉。 雷洪自告奋勇，上前拿起陌刀，高举刀刃。 “咔嚓！”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两块猪肉连肉带骨头被雷洪斩成两段！ 现场响起一阵惊呼声。 “若是砍在人和马头上，岂不是轻松斩首？？” 顾平休佩服得五体投地。 早已测试过陌刀的蒲元笑道：“想不到侯爷在兵器锻造方面也颇有研究！” 众人看向梁萧，敬佩之余，又不禁疑惑。 他还未及弱冠，怎会懂这么多？ “其实，若能掌握一些原理，很多令人费解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以后时机成熟，我可以讲讲心得。”梁萧神秘一笑。 世家依旧猖獗，如今可不是推广基础科学原理的时候。 拓跋氏倒台，对世家震撼不小，但终究还是这些世家把拓跋氏的政治遗产吃得满嘴流油。 目前他和段云衣、诸葛晖都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扶植东野氏这种愿意拥护皇权的世家，属于权宜之计。 诸葛家、杨家……这些老臣的家族又过于耿直，也不希望家族步世家后尘。 梁萧同样不希望有屠龙少年变成恶龙这种事发生。 唯有打破世家垄断。 众人并不明白梁萧的顾虑，纷纷表示：“期待侯爷指教！” 能文能武，又能在工艺方面为国尽忠，梁萧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越显得高大伟岸。 “就按照这个样式打造陌刀，我希望梁家军的步军和前锋都能尽快装配这种陌刀。” 蒲元拍着胸脯保证道：“三个月之内一定完成任务！” 众将士更是激动莫名。 这种陌刀，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刀剑军器更好。 梁家军已经配备了大周最好的军器，如果再有这种陌刀，对抗北胡胜算还能再添几分。 相比之下，旁边放着的新式“横刀”，只是用于弓箭手和一部分其他兵种近战配备，倒没有陌刀这般关键。 梁萧又领众人去了梁家军的校场，正式宣布。 “从今日起，由诸葛定负责教导军阵，北胡之人，狼子野心，随时可能南下，侵蚀我大周国土，燕州不得不防！梁家军，乃是击破北胡骑兵之关键！” 经过一个多月的教导，新一批的梁家军固然经验不足，但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梁家军的军制和军令，已经有精锐的风范，又适用于当前环境，最大化改善将士的战斗力。 校场内尘土飞扬，梁家军每日士气高昂，恨不得早日投身战场，击杀北胡。 上一次随梁萧歼灭北胡骑兵的众将士，已经发了一笔大财，极大激励梁家军将士们努力训练。 即使抛开家国情怀，能跟着梁萧打胜仗，有前途，对这些新兵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 首批梁家军跟随梁萧的时间更长，在京城就接受了一部分军阵训练。 院子里，夏侯流鸢等侠客过来探望夏侯青衣。 “兰陵侯真了不得，来燕州才不到两个月，就” 夏侯青衣听着他们讲述自己的感受，眼里满是喜悦。 他们固然尊敬梁萧，但对燕州治理一向是公正看待的。 习惯出门的侠客们，可能是民间最了解当地风貌的群体。 连他们都认为梁萧对燕州的治理很好，那就是真的很好了。 这几天她与沐琴雪等人朝夕相处，也大概了解了兰陵侯府众人。 沐琴雪心地善良，很照顾佃农。 公孙月也为梁萧管理一半农田，不甘示弱，也放下了在巴蜀盛气凌人的姿态。 还有江拂雪，过目不忘，将来必是大才女…… 这三位姑娘，给她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尤其是江拂雪和沐琴雪。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喜欢这两位。 燕州是产粮之地。 梁萧也在燕州开设酒坊，壮大酒业的同时，也给当地百姓带来不少活计。 夏侯青衣隐约看懂了梁萧的布局。 燕州没有米商，甚至没有商人赶来，怎么办？ 梁萧自己就可以发展燕州的商业！ 更何况还有定国侯府鼎力相助，公孙家也有意与梁萧交好。 侠客们离开后，公孙月私下找到夏侯青衣，请求单独一谈。 夏侯青衣的房间里。 公孙月打量着夏侯青衣，良久，才问道：“你当日来信向我四哥表态，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你认为，他可以改变行将就木的大周。” 夏侯青衣一怔，只是点头。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公孙月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听剑沧浪提过，夏侯青衣的师父曾经有意将夏侯青衣许配给他，不过对方没看上他，只说他是个好人，彼此不合适。 剑沧浪仪表堂堂，又是剑族最年轻的一代剑宗，她居然看不上。 现在公孙月隐约看出来了，这位女侠对梁萧有一丝情愫。 沐琴雪和江拂雪对夏侯青衣了解不多，自然没看出来。 “你也应该清楚我们的理念……若他真能善待百姓，支持他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 公孙月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保守秘密。 她本想告诉夏侯青衣，梁萧是没有做皇帝的野心的，而且段云袖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第302章：办学 夏侯青衣只是淡定地看了公孙月一眼，没有过多表态。 公孙月也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夏侯青衣是接触过剑族的，如今又与梁萧走这么近，自然清楚谁的格局更大。 只是，梁萧还太年轻，想要得到剑族的信任和支持，难如登天。 如果剑族不支持他，至少大周没有能力搞定巴蜀这个地方。 剑族是以苍生为念的族群，但其中也不乏野心家，比如在外统治巴蜀的公孙家。 而且，夏侯青衣的恩师也归属剑族。 剑族的那位“族民”，因此还要她撮合梁萧和夏侯青衣，以绑定双方利益…… 【你对他是什么看法？】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青衣才缓缓写下几个字。 公孙月看完，失神片刻，道：“是个英雄……吧？” 英雄？ 夏侯青衣眼里又多了几分惊讶。 眼前的公孙月，与她所听说的巴蜀第一美人截然不同。 但有一点她已经放心了，公孙月至少不会谋害梁萧。 看着眼神逐渐变得幽怨的公孙月，夏侯青衣心中了然，烧掉了自己所写的内容。 公孙月识趣地告辞。 此时梁萧正在自己房中，小酌月明酒，看着桌上的情报。 上面记载了燕州的风土人情，还有城墙修建情况。 当初是哪家包办的城墙施工，记载得清清楚楚。 凡是那些大世家的施工，一律以不可靠为前提，严加彻查，能加固最好。 燕州没有护城河，不过在北方有黄河及其支流，可用于防备北胡人。 一旦北胡人渡河或者绕河而来，燕州便要直面北胡骑兵，凶险万分。 如果是一味地坚壁清野，据城死守，对燕州也有一定的不利影响，首先相当于让出了北方草原，北胡人的战马就有了充足的新鲜草料。 守在一旁的顾平休笑道：“侯爷，独孤辰一消失，燕州学术圈非但没有闹乱，反而一天比一天端正。还是侯爷有远见，此人必须除之而后快！” 梁萧只是微笑点头，心中满意。 他设计弄死独孤辰，是给自己造成了一时的麻烦，但也拔除未来的一个心腹大患。 这独孤辰过于自信，认为自己再不济也可以全身而退，却想不到他的行事更加果决，坚决铲除隐患。 “我们收到消息，前几天端木云青和南宫宁来过燕州，而最近……端木艳也消失了。”顾平休道。 “是么？有点可惜了。” 顾平休听到梁萧自言自语般的回应，不禁咧了咧嘴。 这位侯爷，比他想象得更加腹黑，没有妇人之仁。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养成了他如此谨小慎微、杀伐果断的作风？ “顾队长，咱们上楼看看吧。” 听到梁萧的呼唤，顾平休欣然应允。 太守府里就有自己的瞭望楼，高度超过二十五丈。 梁萧带着玄卫们登楼之后，放眼望去，周边景象尽收眼底。 大街小巷，百姓安居乐业，人来人往。 相比之下，他刚来燕州时，随处可见纠纷，当天就有恶霸当街闹事。 顾平休称赞道：“侯爷可不止是一州之才。” “燕州只是一郡，大周还需要更多能够利国利民的人才，这也是我不拘一格选用这些寒门学子的原因。相比那些大世家，他们至少能为民谋福。”梁萧道。 “我等晓得！”玄卫们异口同声。 大周的寒门，并不是普通百姓，有家道中落的贵族，也有失势罢免的官员后代。 有些寒门学子之所以叫寒门，只是家族中无人在朝中为官而已。 “燕州还缺点什么。”梁萧叹道。 “缺什么？”众玄卫不解。 “学校太少了，连私塾都不多，这里不能只有书院！”梁萧斩钉截铁道。 众人恍然大悟，由衷称赞：“侯爷看得远！” 当天下午，太守府发布公文，决定招募先生百名，专门用于教导儿童读书识字。 “太守府决定在各大城区开设学校十间？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皆可免费入学，每日在学校听课？” “出资方……是兰陵侯以个人名义向官府捐赠！” 消息传开，燕州全郡又免不了一番震动。 以前，平民百姓想要上学，需要缴纳昂贵的学费，还要购买书本。 一般的老百姓只是粗略地识一些字，足够日常使用即可，目不识丁也是常事。 如今梁萧开办学校，学生可以入学，在学校里专心读书，回家之后该为家里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度较高。 太守府内，众官吏了解情况之后，无不表示关切。 秦百里首先提醒道：“兰陵侯，燕州学童最多可达四万，如果最大限度招收进来，每人一套教材，再加上学校占地、先生的工钱和饭钱，恐怕一次性要支出至少四万两，后续每月都要支出五百两！” 秦勋也点头道：“单是燕州一郡就需要如此支出，就算是朝廷，目前只怕也无力承担这么大的消耗，兰陵侯何必破费！这种事可是吃力不讨好，兰陵侯应该清楚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提醒梁萧三思而行。 梁萧示意众人安静之后，才语重心长道：“你们可知道为何有人会憎恨富人，为何有人为富不仁？” 众人面露疑惑。 梁萧这才给出自己的解释。 “因为有些富人掌握了太多资源，获取了太多财富，明明已经足够富有，却还想着榨干底层百姓的最后一滴血汗，无非就是贪得无厌。” “我与你们的考量不同，如今我名下产业如日中天，每月可盈利至少百万两银子。倘若我连四万两银子都舍不得掏出来，如何吸引更多富人支持此事？同样的，尊师教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为长远考虑，造福百姓，对我的产业，甚至对我的子孙后代都是有利的。” 众人若有所思。 梁萧赚的都是大周富人的钱，可想而知，大周这些富人是何等的富有。 梁萧没有跟他们讲得太深，即使不考虑回馈社会这一环，他也还有别的考虑。 报纸的出现，提高了信息传播的效率，有些收益属于隐性收益。 比如人心，名望，都有益于他的产业稳定和发展。 但梁萧的做法，在这些人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第303章：学剑 “话虽如此，再怎么说那也是几万两银子，兰陵侯高义！” 众人肃然起敬。 梁萧又道：“国中郡城上百，朝廷改革盐政，收入增加，也不是没有余力支持办学。我开了这个头，以后也可看看哪些富人有这个心回馈百姓，这些人也是可用之材，团结一切可以对抗世家的力量，方为上策。” 林修笑道：“我等年长于兰陵侯，但远不如兰陵侯思虑深远！相比之下，我等只需要认真执行你定好的政策即可。” 这一次，梁萧没有谦虚，只是含笑点头。 古今中外那些耳熟能详的为政举措和理念，都能给他启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前人踩过的坑，也尽可能让他避免重蹈覆辙。 他手头最需要的是踏实办事的人才，如林修、秦百里、秦勋、杨平…… 至于他们的出身如何，梁萧一点也不在乎。 当然，如果他们全心全意效忠或归顺国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我们最应该操心的，是多少百姓家里的孩子有这个余力上学。” 梁萧的话，又点醒了众人。 “兰陵侯是准备减免劳役和赋税？”秦百里问道。 梁萧摇了摇头：“这种事应该由陛下决定，我可不能自作主张。而且，就算减免劳役和赋税，百姓家里的孩子不来上学的，依然不会来。” “因为他们骨子里就有观念，人力应该多用于耕织，哪有余力读书呢……”秦勋一语道破。 梁萧点头道：“所以要从根源上解决，那便是发展燕州经济，让百姓手头都有余钱，以后我们再宣传教育和读书的重要性，让那些父母也为了一个下一代出人头地的念头，自行决定是否供孩子上学。” 梁萧说到最后，也不忍再说下去了。 有太多父母砸锅卖铁供子女读书，就为了子女能出人头地。 大周一定也免不了会有很多父母这么做，而放在这个时代，孩子上学对平民百姓家庭的负担更重。 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策略了，至少能给更多平民百姓阶级跃升的机会，如此也可改善世家门阀的现象。 梁萧私人出资支持太守府的事传开后，好评如潮。 尤其是那些本就出资或者正考虑出资让孩子上学的家庭，更是对梁萧感激涕零。 梁萧此举，给不少原本供不起孩子读书的家庭带来了希望，让他们有勇气尝试。 夏侯青衣回到客栈，找到夏侯流鸢等人，出示自己写好的字条。 【以后，诸位以流鸢为首领，一切听她安排。】 众侠客一愣：“头儿这是怎么了，不带我们了？” 夏侯青衣只是满心不舍。 夏侯流鸢若有所思，突然灵光一闪，道：“难道，首领也要成为兰陵侯夫人了？？” 全场一片欢呼和祝福。 夏侯青衣顿时忸怩不安，连忙写字。 【不要乱讲！我与家师有个约定，她今年会来找我。】 众人恍然大悟。 夏侯青衣能成为赤血剑，其恩师功不可没。 即使是夏侯青衣也不曾提及她的名号，只说对方是令她和西川剑宗剑沧浪都为之仰望的存在。 夏侯流鸢道：“如果首领真的要走，我们跟着你去，不就好了？这里有兰陵侯，已经用不上我们这帮侠客了！” 【你们留下来协助兰陵侯。】 夏侯流鸢摇头道：“没有首领，我们就是一盘散沙，而我也只能是路边一具枯骨。” 夏侯青衣心中感动，也不再拒绝，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她的恩师和梁萧立场不同，又会如何看待梁萧呢？ 夏侯青衣回到梁萧府上，来到院子里，见江拂雪和公孙月正在写字，看她们一手瘦金体，也不禁看得入神。 她很想学，可惜写不好这种字。 今天她和侠客们知道梁萧出资办学的事，对梁萧满怀敬意。 “你哥哥那混球一定会名留青史的。” 听到公孙月的话，门口的夏侯青衣心生不悦。 混球？ 但很快夏侯青衣又眉开眼笑。 之前她是私底下叫梁萧“牲口”来着。 公孙月察觉夏侯青衣到来，也收敛了些，但目光依然幽怨。 两个姑娘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衣姐姐，你剑法精湛，能教教雪儿么？” 江拂雪诚恳的询问，让夏侯青衣一愣，有些犹豫。 “雪儿就只跟你学几招，基本功有哥哥教我，可以拜师哦。” 夏侯青衣眼里满是好奇，立即写字。 【你哥哥会剑术？】 “我哥哥剑术也是当世一绝！什么西川剑宗，剑族圣女，统统靠边站！”江拂雪一脸神气，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攻击范围波及了眼前的剑术名家赤血剑，连忙补充道，“不过，青衣姐姐实战经验可能更丰富。” 公孙月忍不住瞥了江拂雪一眼。 这丫头越来越精了，她还专门用了“可能”二字，滴水不漏。 梁萧的剑术精绝到何种程度，她已经从江拂雪那里了解到了。 一戟一剑，能斩百敌的狠人！ 当年截杀江拂雪的那一百多人，还都是公孙家的仇家专门安排的精锐杀手。 即使是剑沧浪，在那种情况下身陷重围，也必死无疑。 梁萧生生全歼敌人，按照她正常的认知来看，很不合理。 可惜江拂雪当时昏过去了，没能看清梁萧是如何全歼敌人的，否则，敌人就算不敌梁萧，也可以跑。 夏侯青衣看着一脸诚恳的江拂雪，实在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江拂雪喜出望外，道：“那雪儿拜你为师？” 夏侯青衣连连摇头。 江拂雪也没有勉强，二人就在后院学剑。 下午，梁萧回到家中，才刚接近后院，就听到沐琴雪、公孙月和琳儿惊呼声。 “发生何事？” 梁萧吃了一惊，连忙推门进去，急切询问。 院子里的姑娘们这才回过神来，除了江拂雪，人人惊骇。 梁萧的目光落在江拂雪的手上。 江拂雪的手里，握着夏侯青衣的那柄赤血剑。 而在江拂雪的身前，则是两块断石。 梁萧看得真切，那两块石头之前是一整块的，足有六寸直径，被一剑劈开了？ 第304章：述剑 梁萧愣神片刻，盯着江拂雪：“雪儿，这石头……是你劈开的？” 赤血剑固然削铁如泥，但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想要如此劈开这么大一块石头，正常情况下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赤血剑的重量超过十五斤。 梁萧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的阿婆身上。 这个老婆婆，可是一巴掌拍飞地痞流氓呢。 “啊？” 江拂雪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公孙月看在眼里，忍住笑意。 只有阿婆，满心忐忑。 “哥哥不是说忙到晚上才回来嘛？”江拂雪弱弱地转移话题。 梁萧解释道：“因为今天比较顺利，所以我提早休息。如今大局已定，以后我也有更多时间，到时候咱们可以去春游什么的。” 春游？ 沐琴雪等人美眸一亮，颇有些期待。 夏侯青衣脉脉注视着梁萧。 她是见过梁萧当街斩首公羊雷的。 若是她来，手持赤血剑也可以轻松将公羊雷斩首。 但梁萧手里的那把剑只是普通宝剑…… 他的剑术，能与自己的恩师媲美么？ 梁萧又坐下来与众人闲聊。 “梁萧哥哥，我和青衣大侠很好奇，你的剑术是哪一道的。”公孙月试探性地问道。 武圣，精于长兵器作战，当年的剑术顶多也就是一流水准，而且多半是因为出手够快。 梁萧的剑术，在江拂雪口中却是可以笑傲天下的存在。 梁萧不假思索道：“生杀之道！战场凶险，一切以高效杀敌为核心，不讲套路，只求一个快准狠。” 夏侯青衣和公孙月若有所思。 沐琴雪眼波流转。 他谈及自己剑术，没有流露出任何自负与自信，仿佛习以为常。 夏侯青衣走回自己的房间，取来装有梁萧送给自己的那四句的盒子，连同自己写的字条一起放在桌上。 【受之有愧，希望兰陵侯把这四句献给圣上，或者诸葛丞相。】 众人看了纸条一愣。 梁萧道：“你当得起，毕竟连陛下和诸葛丞相都对你赞不绝口！” 夏侯青衣一惊，越感愧疚。 朝廷确实给了她一定的特权，比如自取北胡的钱财和辎重。 但她曾卖给公孙家一部分甲胄。 其他姑娘也纷纷劝夏侯青衣收好。 夏侯青衣只是一个劲摇头，将四句推回梁萧面前，怎么也不肯收下。 “好吧。”梁萧无奈一笑，收好盒子，走向旁边石桌，动手磨墨。 公孙月幽怨地看了梁萧一眼。 这可是留下夏侯青衣的大好机会，就算夏侯青衣真的受之有愧，硬送给她不就好了？ 夏侯青衣终于松了口气，目光注视着装了四句的盒子，有些不舍。 但她明白，这本不该属于自己。 “哥哥在写字！” 江拂雪的欢呼，吸引众人跟了过去。 在众人惊艳的注视下，梁萧笔走龙蛇，以行草写下一诗。 诗名：《述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梁萧看向夏侯青衣，道：“那便请你收下这首。” “以剑客的视角，述说自己的豪情抱负，倒也贴合青衣这位赤血剑大侠！”沐琴雪情不自禁，拍手称赞。 寥寥四句，苍劲有力，每个字的笔锋都神似剑锋，深深吸引夏侯青衣的目光。 夏侯青衣回过神来，又有些惶恐，连连摇头。 “再不收下，该轮到我愧疚了。”梁萧微笑道。 江拂雪等人也纷纷催促。 夏侯青衣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向梁萧深鞠一躬。 收好新诗之后，夏侯青衣的心扑扑直跳。 这首诗，写到她心坎里了。 她学剑十年有余，后来也曾想把赤血剑赠予梁萧，只是梁萧没有收下。 众人坐在院子里，梁萧也借着闲情逸致，说起了《封神榜》，姑娘们只觉得耳目一新，听得如痴如醉。 东野氏豪宅内，身为家主的东野玄机也收到了梁萧出资办学的消息。 “大哥怎么看？”东野鸿机问道。 正在一旁乖乖奉茶的东野落月，更是羞愧万分。 梁萧肯出资支持太守府办学，而那些世家包括他们东野氏，以前都是垄断知识的，为平民百姓办学，仅限于教他们认几个字。 东野玄机沉吟片刻，道：“不必事事都劳烦爹他老人家了，咱们也出资四千两，支持兰陵侯办学，如何？我隐约感觉兰陵侯在下一盘大棋，这可是咱们进一步表态的机会。” 东野鸿机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大哥能有如此觉悟，我也可以放心去京城任职了！” 东野玄机面带微笑，心中感慨。 东野氏的财产远比不上那几个大世家，但出资四千两还不至于肉痛。 出资办学，是他们表态的绝佳机会，从钱财到态度，都到位了。 东野鸿机同样满心期待。 自己代表东野氏，即将去京城，接受升迁。 就是不知道能升什么官了。 当天下午，京城糖坊往燕州运来了新一批的白糖，凑足了梁萧许诺提供给西域马商们的量。 以扎里为首的西域马商清点最后一批白糖之后，热泪盈眶，朝太守府的方向跪下，亲吻膝盖下的草地，以示感激。 在关陇一带就有波斯商人，品尝过白糖之后，赞不绝口。 蜂蜜在波斯是天价，可遇而不可求，这种白糖价格远低于蜂蜜，在波斯乃至更遥远的罗马帝国必定能打开销路！ 扎里去了太守府，向梁萧保证：“我们向天宣誓：回西域之后，一定向沿途所有人述说大周天子与兰陵侯的恩德！而且，我们也亲眼见证兰陵侯是如何在燕州拨乱反正，燕州百姓的生活因为兰陵侯的努力而蒸蒸日上！” 作为回报，扎里又代表西域马商，向大周朝廷捐赠一万两白银。 礼尚往来，梁萧也承诺安排将士沿途护送他们到关陇一带。 到了关陇之后，凭借大周朝廷的文书，如何与关陇贵族打好关系，就是扎里的事了。 是夜，东野鸿机亲自带上一箱银票，去了太守府。 梁萧提前收到通知，坐在大堂内等候。 东野鸿机述说来意之后，大方献上四千两银票。 “我谨代表燕州百姓，多谢东野氏慷慨解囊！”梁萧作揖道。 “我等只是惭愧，早该有兰陵侯这般觉悟！”东野鸿机谦虚之后，又忍不住问道，“兰陵侯，我即将赴京任职，但朝廷还没有明确的任职通知……兰陵侯若是了解，可否为我透露一二？” 梁萧微笑注视着东野鸿机，道：“不出意外，是户部侍郎。” “正三品，户部侍郎？？”东野鸿机震惊失声。 第305章：娇颜 梁萧从袖中取出自己提前写好的信，递给东野鸿机。 “我如实向陛下叙述东野氏的支持，陛下圣明，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东野氏，就从东野先生的职位开始。” 现场除了自己和梁萧就是玄卫，东野鸿机哪里还顾得上面子，当场千恩万谢。 “定当为吾皇，为我大周皇朝竭忠尽智，利国利民！” 东野鸿机当然明白，梁萧有天子令剑在手，掌握燕州一境军政大权和生杀大权，从名义上已经代表了天子，相当于天子代言人。 既然梁萧说自己会是户部侍郎，那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京城与燕州相距千里，来往通信可没有那么快。 很显然，在梁萧来燕州之前，女帝就已经和梁萧等人商谈好了，就看东野氏表现如何。 此刻东野鸿机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远见卓识的老爹。 这一次，东野氏如果站队再晚一点，只怕他没有可能升到正三品官。 身为燕州豪族，曾经的武朝大世家，东野氏当然明白为官的好处。 他们效仿梁萧，给佃农七成，一来是为了保障自家佃农不被梁萧全部抢走，二来也是表态对梁萧的支持。 结果最近田间的汇报显示，这些佃农借助新农具之后，耕种的效率显著提升。 说不定，以后东野氏收上来的租比以前只多不少。 这一次梁萧来燕州，梁萧是最大的赢家。 而他东野氏是最实在的赢家，面子里子都赢足了！ 梁萧叮嘱道：“东野氏的忠心，吾皇已然清楚，往后只需要戒骄戒躁，一心为民即可，不能再效仿那几个大世家的作风。” 东野鸿机心领神会，当即保证：“家父也反复叮嘱，如兰陵侯所言！我们东野氏已经无意做什么大世家，只是希望家族兴盛。” “令尊不愧是东野氏第一贤人，我会找个时间登门造访。”梁萧称赞道。 东野鸿机大喜。 老爷子行动不便，又想见梁萧一面，他和东野玄机正考虑如何才能邀请梁萧入府，梁萧却主动提出，算是瞌睡遇上枕头。 这一次梁萧与代表东野氏的东野鸿机相谈甚欢，双方又聊了些许后续合作的细节，由东野鸿机回去转告东野玄机。 “你要做户部侍郎？” 东野氏大堂内，东野玄机震惊不已。 户部尚书拓跋烈已被软禁，女帝回收了整个户部的权力，将户部的一部分职权分配给丞相府。 如果东野鸿机担任户部侍郎，相当于户部最高长官！ 眼下东野氏决定拥护皇权，自然不可能学拓跋氏，明里暗里搜刮油水。 但东野氏依然会沾东野鸿机的光，好处多多！ 就如诸葛晖，身为丞相高风亮节，但已经成了诸葛一氏的招牌，朝廷和百姓都会尽可能为诸葛晖的族人提供一定的便利。 东野鸿机提醒道：“大哥也要好好支持兰陵侯，兰陵侯私下和我说了，将来时机成熟，你也必然可以入朝为官，因为朝廷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取代那些大世家的留缺！” 闻言，东野玄机双眼放光：“如今家族兴盛的希望，系于你我之手，这一次的一定看住落月！” 平步青云，名留青史，是大周多数读书人的梦想，否则读书便失去了意义。 房间里，夏侯青衣借着烛光，细细端详梁萧送给自己的《述剑》。 下午触碰这幅字的时刻，是她这一生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时刻。 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学剑十多年，到底是为谁而学。 她的眼角余光落在桌边的镜子上，将镜子取来，放在桌前。 犹豫了不知多久，她颤抖的手取下了自己的面罩。 镜子里，少女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冰肌玉骨，吹弹可破。 沉稳之中，又不失几分羞怯。 灿若繁星的眼，令人见之难忘。 她不能言语，但眼里的光，代她述尽千言万语。 任谁见了她，也不免心生怜爱。 看着桌上的《述剑》入神，脑海里浮现梁萧自称不要脸时开怀大笑的模样，她情不自禁抿嘴一笑。 可一想起自己的师门，夏侯青衣又黯然垂首。 师恩如海，自不必说。 上一次，她的师父就给她和剑沧浪说媒，被她婉拒了。 下一次，师父又会给谁说媒呢？ 而且，他已有了喜欢的姑娘，自己是万万不能横刀夺爱的…… 夏侯青衣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沉思许久，眼里多了几分坚定。 不管师父给谁说媒……不嫁！ 回报师恩的途径有很多种，之前自己便因此卖给公孙家一些甲胄。 “青衣姑娘，吃夜宵么？” 外面梁萧的声音，将夏侯青衣的思绪拉了回来。 夏侯青衣芳心大乱，有些不知所措。 他请自己吃夜宵？？ 回过神来，夏侯青衣重新戴好面罩，跑去开门，原来门口站着梁萧和江拂雪等人。 江拂雪的手里拿着几碟糕点，一脸开心。 “青衣姐姐，我们看你的房间还亮着，你要不要吃点儿？就当是回报你教雪儿剑法~” 夏侯青衣幽幽地看了梁萧一眼，点点头，接过糕点，向众人微微鞠躬，眼里仍有些惊慌。 沐琴雪和公孙月盯着夏侯青衣，若有所感。 这姑娘，果然仰慕他…… 众人没有打扰夏侯青衣，回到院子里继续闲聊。 有梁萧在的时候，沐琴雪和公孙月自然不敢斗嘴，只是听他剧透下一期报纸要刊载的故事。 夏侯青衣坐在窗边，揭下面罩吃着糕点，时不时偷瞄一眼窗外。 即使身为侠客，这种提前了解至少两期报纸内容，先人一步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翌日，太守府来了一群新面孔。 西域马商扎里带着三十几名新的商客拜访梁萧。 “我们在路上听乌涂木提过兰陵侯的恩德，如今再听扎里先生说起您，更让我们坚信，您和大周一定是我们最好的生意伙伴！”为首的西域商人雅布，向梁萧单膝跪下，表达敬意。 梁萧让他起身之后，看向客座上的一名波斯商人，伊扎德。 “阁下从波斯远道而来，欢迎之至。” 见梁萧微笑，伊扎德激动起身，操着蹩脚的大周语言道：“我，我介里有一副……圣甲，兰陵侯一定稀饭，一定识货！” 雅布连忙解释道：“兰陵侯，伊扎德先生的意思是，他手里有一副天底下最好的铠甲，只要兰陵侯有意，价格可以详谈。” 第306章：圣祖 “天底下最好的铠甲？这种东西哪有第一第二之分！” 坐在一旁的雷洪等人一脸不信。 就连梁萧也是面露疑惑。 他手里就有一件软甲，是糟老头子专门为他准备的传家宝，以最好的天蚕丝为主体，少量精金覆盖外层，足以抵挡各种利器。 后来他才知道，这层所谓的“精金”就是极度稀有的白龙金。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这件软甲，当初他出手救江拂雪的时候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这里没有真气、灵气之类的玄乎东西，侠客之所以会成为侠客，凭借的是经验、武术和名望。 但梁萧从伊扎德的表情里看出来了：这位见多识广的波斯商人，无比自信，自己手里的铠甲就是“圣甲”。 “兰陵侯系过好银，所以我乐意出售……” 伊扎德蹩脚的大周语言，让身为同伴的雅布听不下去了，连忙解释。 “兰陵侯，伊扎德先生认为您就是好人，因为您对西域马商和燕州百姓都很公平，我们来燕州之后更加确信了这一点，所以他希望优先给您看看圣甲。” 梁萧当即离席，向伊扎德微微鞠了一躬。 伊扎德受宠若惊，连忙打开脚下的木箱。 一件白金色的铠甲映入眼帘。 梁萧神色一变！ 这不就是自己软甲上面那层白龙金的颜色？ 眼前的这件铠甲，是一套全身甲，连裤甲都是完整的。 连接这些铠甲部件的，是金色丝线，疑似天蚕丝。 梁萧立即派人通知蒲元。 蒲元来到现场，看到铠甲，一眼惊奇：“白龙金？！” 伊扎德捻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自豪，道：“按照天日国那边的说法，这种金属叫圣金！” “天日国？难道与天日教有联系？” 陌生的名字，令秦百里等人一愣。 大周境内有一个天日教，于长江南北异常猖獗。 雷洪去年击溃一支天日教叛军，因此擒获了拓跋杰，开启拓跋氏覆灭的序章。 伊扎德道：“天日教系他们的国教！不过，兰陵侯，现在……” 梁萧会意，道：“先看看铠甲。” 蒲元把梁萧拉到一边，小声道：“侯爷，卑职可以确认，这件铠甲通身都是白龙金材质，简直不可思议！赏赐剑族找我们打造的宝甲，也就只够打上半身的铠甲……” 梁萧问道：“银龙金制作的武器，有没有可能破甲？” 蒲元解释道：“银龙金武器乃天下武器之首，但想要击穿白龙金，难度很大，至少我们打造过的银龙金武器都无法破甲……” “明白了，稍后我再问来历。”梁萧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微微点头。 二人回到现场，梁萧当即命人取来大斧。 雷洪亲自持斧，看向伊扎德，尴尬道：“伊扎德先生，破甲就需要大斧，万一这铠甲真让洒家给……” 一旁的秦百里等人不禁莞尔。 雷洪神力惊人，整个梁家军都知道，这一斧头下去，牛骨头都不见得扛得住。 很显然，他是怕被人讹上。 伊扎德依然自信道：“你要系能破它，我给你一万两银几！” “要是，银子。”雅布连忙帮雷洪翻译。 雷洪这才放心，当众高举大斧。 “等等！” 梁萧突然叫停，让众人远离铠甲三丈之后，叮嘱道：“雷洪，注意安全。” 雷洪一愣：“侯爷是担心崩到洒家？” “还是你聪明……”梁萧苦笑点头，似乎已经预见了结果。 雷洪一脸感动，转身重新举斧。 排山倒海般的一斧头，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狠狠砸在这套铠甲的背甲上。 “铿——” 平地里响起一阵金属震颤的声音，几乎让众人的头皮和牙龈一齐发麻。 断裂的斧头在低空转了几圈之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雷洪拿着斧头柄，看着未损分毫的铠甲，陷入沉思：“侯爷……” 梁萧早有所料，让雷洪去一旁休息，自己又去取来天龙破城戟，以戟刃猛击铠甲。 无论梁萧如何使劲，甚至以枪头猛刺，始终无法破甲。 梁萧大概了解了两种材质的强度。 银龙金厚重，适合做武器，做铠甲就太重了。 白龙金轻便，适合做铠甲，做武器则无法保证锋利和杀伤力。 银龙金武器想要破这种白龙金铠甲，可能需要借助极强的冲击力，否则就只能通过重击来给披这种铠甲的敌人造成伤害，就如战锤打击重甲。 现在梁萧终于明白，为何银龙金必须是武器，白龙金只能是铠甲，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兰陵侯，肿么样捏？” 伊扎德蹩脚的语言，让梁萧忍俊不禁。 “伊扎德先生诚不欺我。”梁萧称赞道。 伊扎德大喜，道：“那兰陵侯认为，介副铠甲能值多少？” 梁萧道：“在我们大周，最好的铠甲一副百两。” 伊扎德才刚愣神，梁萧又话锋一转，道：“但那是普通的军用铠甲，如此圣甲，应属无价之宝。” 伊扎德连连点头，道：“您认为它值不值两万两白银？？” “两万两？！这这这……”雷洪神色大变。 若不是对方抱着善意而来，雷洪已经忍不住要说：“你还不如去抢！” 梁萧眉头一皱。 伊扎德连忙道：“您别急，咱们还可以谈！” 梁萧拿起铠甲，向伊扎德伸出了三个指头。 一旁的雅布实在看不下去了，干笑道：“兰陵侯出价，该不是三百两吧？三千两也有点少了……” 梁萧摇摇头，严肃道：“我给你三万两，怎么样？” “三万两！”全场一阵惊呼。 只有蒲元微笑不语。 梁萧识货，在他意料之中！ “真能给三万两？？”伊扎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询问。 “三万两白银，你也可以换成等价的白糖，不过需要等京城那边把白糖运来。”梁萧道。 “要白糖！成交！！” 伊扎德当场跪向梁萧，学着西域马商们亲吻脚下的土地，梁萧连忙将他扶起。 梁萧与他签订了契约之后，压下心头的喜悦，接过铠甲，端详了一番，目光落在腰甲的三行小字，瞳孔一缩！ 这是武朝时期的字体。 【武帝甲】 【本朝圣祖万世天圣武帝】 【梁萧】 第307章：武帝后裔 “武帝甲？？？” 看到小字的一瞬间，梁萧便用手将它遮住，心中思绪飞转。 这是武朝那位武帝专用的宝甲？ 前两行字和第三行字，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能是铠甲的初代主人过世之后，由后人加上去的。 他的名字，是糟老头子收养他之后专门给他取的。 后来他从诸葛晖那里获悉，他和老头子的梁家这么个家族，是武朝武帝的后裔。 这糟老头子，一如既往坏得很啊！ 搞不好，这糟老头子都知道自家族谱上溯到谁，祖宗是谁。 毕竟，段云衣其实是老头子的孙女。 难怪老头子一门心思要他和南宫宁退婚，分明是要他去拿下大周皇族。 “不愧是你……真是超乎想象的不要脸啊，看在你老人家如此用心良苦的份上，萧儿姑且不与你计较了！” 梁萧如此无耻地想着，重新装好武帝甲。 这种事不能外传，搞不好又要被政敌拿来大做文章。 现在梁萧突然有些庆幸，那位武帝专门让史官隐去了自己的名字。 就算哪天武帝之名公诸于世，不知者无罪，毕竟整个大周和他同名甚至同名同姓的人还有不少呢。 主动和被动，是有区别的。 现在梁萧只有两个想法。 先存好武帝甲，如有必要上阵杀敌，再穿起来。 等回到京城，稳妥起见，还是应该避嫌，如实告知诸葛晖和段云衣此事，即使他知道段云衣和诸葛晖巴不得他能有这么一件护身宝甲。 不能只以今人的观念去看待古人。 今天，梁萧专门设宴招待这群商人，相谈甚欢。 雅布还带来了不少西域好马，等着他去验收。 席间，梁萧才开口问道：“伊扎德先生可否说说这件圣甲的来历？” 伊扎德赚了三万两银子，其中两万两是双方约定，由梁萧供应等价白糖，现在的他心情大好，也不隐瞒，一股脑吐露来历。 伊扎德在波斯启程来西域的途中，遇到了一伙熟人。 对方是一群“义贼”，从“天日国”的部队里盗来一件铠甲。 根据义贼的情报，这件铠甲是天日国剿灭了一支在边境游击的大周部族，铠甲正是族长的遗物，后来成了天日国的战利品，却被义贼们中途盗走。 义贼们偷听天日国士兵交谈，得知铠甲的主人生前凭借此甲斩敌过百，最后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介系我能提供的所有情报，兰陵侯……”伊扎德一脸诚恳。 梁萧微笑着向他敬了一杯月明酒，心中揣度。 伊扎德的话也不一定完全可信，但如果按他这个说法…… 一支流落到西方的武朝人在那里扎根，这件铠甲可能就是镇族之宝。 能拥有武帝甲这样的圣甲，这个族群和武帝的血缘关系可能比他们梁家更近。 毕竟他们家只有一杆天龙破城戟，还是糟老头子那一系负责保存的。 按照古人的观念，甲胄是比武器更重要的。 扎里也向梁萧敬了一杯酒，笑道：“兰陵侯，过阵子我们就回西域了，到时候您有什么生意和雅布他们谈就好了！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西域商人和波斯商人来往燕州！” 梁萧笑着回敬一杯。 大周之行，免不了艰难险阻，这些商人算是伙伴。 但因为白糖的关系，他们现在也算是友商了。 扎里只想赶紧倒卖掉白糖，接在乌涂木之后，赚西方人的第二桶金。 他给扎里的白糖是专门密封好的，理论上其实可以保存五年甚至更久。 一两年的保质期，只是基于现代健康标准。 扎里行动足够快的话，半年内就能回到西域，再用半年时间，足够到达波斯任何一个城市。 白糖这种新奇的东西，能得伊扎德这种波斯商人垂青，足以证明，其珍贵程度可能不下于西方权贵最爱的丝绸。 至少，最近几年白糖会保持这种珍稀的地位。 看着眼睛都快笑没了的伊扎德，梁萧的思路逐渐打开。 何不先专注白糖的外销？ 外销会消耗大量的白糖，国内白糖少了，就能保持珍稀程度，进而维持高价。 白糖和盐不同，并不是大周百姓必不可少的东西，梁萧还能继续拿来赚赚富人的钱，过几年再降价不迟。 梁萧想通了之后，表面上依然谈笑风生。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不主动出售白糖。 这些西边的商人会主动要求以白糖代替其他货品。 等到他们不再那么渴求白糖了，就是外销乏力的时候，白糖才有必要开始降价。 “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乌涂木先生。”梁萧由衷感叹。 这位西域马商，给他开启了新版丝绸之路……白糖之路？ 看着扎里满怀期待的神情，雅布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敬酒，还不忘再次询问：“兰陵侯，我们能否也用我们的西域马，换取一部分等价的白糖？” 梁萧欣然点头：“诸位也算是为我宣传白糖，我都可以给你们一点优惠，就如对扎里先生和乌涂木先生。” 众商人狂喜，纷纷起身致谢。 陪同出席宴会的秦百里等人看向梁萧，越发敬重。 根据雅布的说法，他们本来还在关陇做生意，听乌涂木称赞梁萧，又品尝过白糖之后，认为奇货可居，纷纷启程向东，就是为了来找梁萧谈生意。 听说梁萧爱马，他们专门带了好马，普通的马都留在关陇本地。 这新一批的西域马商，手里足有六千匹西域好马！ 算上之前收购的马匹，加上大周原有的战马作为备用，朝廷足以支持梁萧打造一支五千人左右的精锐骑兵部队。 这一场宴会皆大欢喜，各方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各回各家。 扎里已经坐不住了，回到住所就开始安排行程，准备早日回归西域。 梁萧带着武帝甲回到太守府，向顾平休坦承其来历。 顾平休震惊过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严肃回应。 “侯爷多虑了！主上临行前一再叮嘱我等，务必信任侯爷，若连侯爷都不能信任，大周便没有希望可言！诸葛丞相该告诉侯爷的事也都透露了，侯爷也应该清楚，未来的大周储君，只能是，也必须是侯爷的孩子！区区武帝甲，又算什么？” 梁萧心领神会，道：“但人言可畏，稳妥起见，我先将这三行字遮掩一番，糊起来。” 顾平休见梁萧行事如此谨慎，也不忧反喜。 至少诸葛丞相不必担心他们侯爷的安全问题了。 哪怕他真的一时兴起，领兵冲锋，有这么一副武帝甲，安全性也大大提升。 同一时间，燕州方面的详细情报终于送达京城御书房。 第308章：鼎力支持 这一次的汇报不算机密，因此利用飞鸽传书，迅速传达京城。 御书房里，段云衣看完燕州方面的详细汇报，眉头舒展开来。 梁萧竟然真的找到了上万匹战马！ 其中九千五百匹还是上等的西域好马，可以专门用于重型战马。 当然，算上普通战马，总花费大概在一百五十万两。 再加上燕州回购地主农田和收购粮食的投入，朝廷需要在燕州投入至少三百万两银子！ 如果再算上梁萧军器监的安排……今年可能需要投入五百万两！ 但这些投入是完全值得的，并非只是因为燕州太守是梁萧。 即使梁萧不在燕州，依然有必要如此投入，尤其是那些战马。 “陛下，若我国有一支精锐骑兵，可以更好地震慑北胡精锐骑兵。” 看完汇报的诸葛晖等老臣，也纷纷建言。 “兰陵侯做得很好，这种级别的战马一匹只卖一百五十两，而且还都是刚成年，可以服役很久，物有所值！普通战马更是只卖九十两一匹，也好过我国本土养殖的那些军马。” 工部尚书杨陵当场算起了账。 “陛下，燕州购田花费百万两银子，看似投入巨大，但若是将这些农田转卖，反而能再赚至少百万两！若是燕州能击破北胡，长治久安，那田价必然还得再翻两倍！当然，前提是兰陵侯能击破北胡！” 这一次不光是杨陵，就连诸葛晖也颇有些期待 段云衣欣慰点头。 幸好还有这些老臣支持，他们是明白利害关系的。 盐政改革半年左右，全国财政增收一千万两。 再算上拓跋氏的资产，这半年来国库额外多出了至少两千万二百万两！ 但端木操等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一直在弹劾梁萧滥用职权，亏空国库。 大周高祖立下祖训，帝王必须从谏如流。 即使这些弹劾牵强，她也不能充耳不闻，只能一一批复，为梁萧辩解。 若没有诸葛晖他们的支持，以及对梁萧能力的信任，她实在独木难支。 “不过老臣认为，兰陵侯在燕州的投入还是需要适当注意一下，毕竟短短两个月花费数百万两银子，和端木尚书他们交代起来都如此困难，再花个几百万两，只怕其他州郡要有怨言了……” 段云衣听出杨陵的委婉建议，微微点头：“梁爱卿已详细讲解各项投入的必要性，财政掌握在朕的手里，朕自然会斟酌。” 一旁的诸葛晖突然道：“陛下，臣认为应当最大限度支持梁萧。” 段云衣和众老臣一惊。 诸葛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在财政不崩溃的前提下全力支持梁萧。 一向沉稳的诸葛晖，很少如此果断且坚决。 “梁萧他去燕州之前便已向陛下建言，西域好马最多可收集万匹，普通战马百两价值以内，可收集万匹。目前的收购量甚至还未过万，他又为朝廷低价回购了燕州农田，其售出价值都足以支持他收购军马。” “再者，眼下边患众多，国内也有军阀和叛军猖獗，北境决不能再有闪失，臣相信梁萧能够为陛下击破北胡，提振全国军民的士气，扬我国威！至于其他大臣劝谏，臣愿意与他们理论。” “陛下也看到了，他收购这些军马之后，并不是让梁家军独享，而是请示陛下，准备与定国侯商议用处，可见此子行事稳重，不骄不躁，更不僭越。” 杨陵等人见诸葛晖分析得头头是道，也连声附和：“我等愿为陛下分忧！” 段云衣会意，眼里多了几分喜悦。 大周确实需要一场对北胡人的胜利，挽回因为迁都之祸丢失的颜面和信心，也可因此打压那些主张媾和的世家大臣。 诸葛晖又提醒道：“陛下，应该提醒定国侯，尽可能支持梁萧。能破北胡者，非此子莫属！” 段云衣心领神会，当即写下手谕，交由玄卫送往北境，通知定国侯。 会议解散，段云衣才返回西宫别苑，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段云袖轻柔的呢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以后你要你爹爹为榜样哦……” 段云衣的眼里多了几分慈爱。 她的皇妹在和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呢。 段云衣进门之后，向段云袖讲述了梁萧在燕州的表现。 段云袖一脸自豪，又想起什么，道：“姐姐……” 段云衣已然猜到她的忧虑，连忙道：“他说身体健康，一如既往。” 段云袖这才眉开眼笑。 “姐姐，燕州有太多北胡奸细，要再委派一队玄卫协助萧哥哥么？” 段云衣欣然应允：“必须的，再委派三百人！” “姐姐最好了~” 段云衣看着钻进自己怀里的皇妹，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目光慈爱，又多了几分失落。 家国难两全，他在燕州，来往京城多有不便，或许来不及陪伴段云袖生产。 同一时间，正在燕州的梁萧也收到了北境送来的情报，眉头紧锁。 “侯爷，北胡各部恢复匈奴之名，其单于自称天子，定号风帝，但元帅并不打算承认对方是匈奴，更不承认其帝号！” 梁萧点头道：“北胡狼子野心，自武朝时期便向这片土地称臣纳贡，其单于甚至入住京城，朝夕朝拜武帝。我朝延承大统，自然不能承认，双方必有一战！” 话虽如此，梁萧当然也明白，不能光靠官方一番说辞。 唯有彻底击垮北胡，才能重振大周国威！ “元帅他过一阵子就会来燕州巡视，届时会通知侯爷。”负责报信的玄卫提醒道。 “我爷爷要来？”陪在一旁的沐琴雪美眸一亮。 她的爷爷奶奶，就是她倒追梁萧的底气。 “老定国侯保境安民，我神往已久。”梁萧微笑道。 对这位老定国侯，梁萧按照自己的认知评价，对方在大周的地位大概相当于郭子仪。 竭忠尽智，又能得君王信任，懂得避嫌，难能可贵。 如巴蜀大元帅，拥兵自重，已有异心。 第309章：主动示好 玄卫离开后，沐琴雪弱弱地道：“我爷爷在军事上是正儿八经的，但军事之外，唔……要是有什么比较出人意料的言行，你要包涵一下哦？” 梁萧一愣：“具体怎么个出人意料法？” “反正就是……很出人意料啦~” 梁萧似笑非笑，看着沐琴雪扭扭捏捏的模样。 这姑娘难道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就挺出人意料的么？ 沐琴雪迎上梁萧的目光，也不禁俏脸一红，不复多言。 不过，那位老定国侯确实值得他敬重。 幽州别驾公羊特之所以不敢太过猖獗，乃是因为定国侯亲自领兵镇守幽州首府蓟县。 否则，自己杀了公羊特的爱子公羊雷，对方不可能不来燕州闹事。 幽州，蓟县，北境军营以南宅院内。 沐凌霄看着手头的公文，一脸兴奋。 坐在对面的女子，温柔又不失几分妩媚，眉眼带笑，含情脉脉注视着沐凌霄，好一个绝色柔美。 辽东第一才女阿齐。 “夫人！咱们这未来妹夫有两下子啊，燕州这么乱，都让他拨乱反正了！”沐凌霄一拍桌子，激动得面红耳赤。 “噢，我已听说了，那位兰陵侯年纪轻轻已是公认的大周诗仙呢。”阿齐说着客套的话，实则是一脸的不关心。 “不过，小雪嫁给这样的男子，也是天作之合吧。”提起沐琴雪，阿齐瞬间打起精神，满目柔情，像个慈母。 反观沐凌霄，原本兴高采烈，此刻双眼已然转为死鱼眼：“是梁萧的不幸吧，我妹完美传承我奶奶，力大无穷，还有暴力倾向，只是平时隐藏得好而已……” 但很快，他就迎上了爱妻的凝视。 她的目光温柔，却让沐凌霄如坐针毡。 “小雪那叫可爱~”阿齐一脸认真道。 “可爱么？”沐凌霄眉头一拧。 “不可爱么？”阿齐反问的同时，微微凑近。 沐凌霄神色一变，小鸡啄米般点头：“可爱！我妹最可爱了……” 阿齐总算眉开眼笑，万花争艳，胜不过她的娇颜。 中午，一支关陇商队也来造访太守府。 秦百里得知对方是关陇贵族委派，立即派人通知梁萧。 梁萧正在院子里，和姑娘们一起听沐琴雪弹琴，惬意无比，突然收到通知，也只能遗憾停下，赶往大堂。 大堂内，商队的代表常丰等人颇有些急切。 直到梁萧进门，常丰立即起身，急道：“兰陵侯，在下代表关陇常家、林家、王家，特来造访，希望能与您谈谈燕州生意这方面的事。” 梁萧邀请对方入座之后，问清详细情况。 关陇贵族，以这最强的三家为代表，这一次由常家的常丰为代表，全权负责通商之事。 关陇贵族们希望能在燕州扩充商业，合法经营，但不涉及米盐铁，同时愿意向燕州出售一部分普通军马。 关陇以西也是养马场，盛产军马，但不轻易外售，甚至还会从西域马商那里购买好马。 梁萧从西域马商那里先后弄来了上万匹军马，但这并不代表大周就不缺军马了。 相反，还需要一倍的军马，最好是重型战马。 大周朝廷和巴蜀军队的军马，有不少就是从关陇地区采购的。 可以说，关陇贵族愿意出售军马算是很给面子。 主动找上门出售军马，可能还是头一回，意义非凡。 因为，买家可不只有大周朝廷和巴蜀，军马数量有限，卖给燕州，意味着其他买家收购量就少了…… “常先生在此稍待片刻，我须与同僚们商讨此事。” 梁萧留下常丰之后，召集众人去偏厅询问。 “诸位认为，关陇方面何故主动出售军马？是军马数量溢出，还是……” 林修率先发言：“关陇的军马从来就不曾溢出，毕竟朝廷这边每年的需求量就不小，若没有西域马商，只让关陇贵族供应朝廷，可能不够。” “我也认为，这是关陇贵族主动示好，对方似乎预料到兰陵侯想要组建骑兵，毕竟你收购了不少西域好马，这种事是瞒不住的。”秦勋附和之后，又揣测道，“相信兰陵侯也在怀疑，冀北那支叛军游骑兵的军马，可能就是关陇贵族和西域马商提供的。” 秦百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勋一眼，道：“不无可能！总之，关陇贵族主动售马，对兰陵侯有益无害，毕竟主动权在兰陵侯的手里。” “但我最近为朝廷采购了不少军马，回购农田，花费不少，再采购这些军马，对朝廷的压力不小。” 秦勋提醒道：“若是定国侯也支持此事，就没有问题。抗击北胡刻不容缓，毕竟北胡单于称帝，必然要南下侵袭我国以求立威北胡各部。” 众人向秦勋投去赞许的目光，无不表示赞同。 梁萧看了秦勋一眼，微笑道：“说得在理。” 众人回来之后，梁萧对常丰道：“这些军马有多少，可否为燕州留着？” “四千匹，骑兵可用，但还有三千五百匹还留在关陇马场，可以为兰陵侯留着！”常丰回答的同时，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极重，以示强调。 梁萧点头道：“那五百匹，若是没有问题的话，燕州方面要了。另外三千五百匹，等上级批准。此外，燕州欢迎你们几家投入产业，振兴经济，互利互惠。” 常丰终于松了口气。 梁萧又问道：“不知是关陇何人提议与我燕州交易？” 常丰直言不讳：“林家公子林式！” 众人恍然。 关陇林家，是关陇贵族之中的主要智囊团。 送走常丰之后，林修欣喜道：“恭喜兰陵侯！关陇主动通商，与咱们燕州利益绑定，是极好的信号。要么是关陇本地出现状况，要么就是北胡对关陇一带的压力骤增！” 梁萧含笑点头，若有所思。 关陇离燕州挺远，他也无法实时了解当地情况。 对方经商的项目，都不涉及民生命脉，显然是给足了诚意。 眼下还是需要交好关陇贵族，集中精力应付北胡与国内叛军。 巴蜀之地。 关陇贵族派遣支援公孙家的年轻俊杰，已入蜀多日。 第310章：猛士 巴蜀西北，西羌战场。 往日草长莺飞的宝地，此刻已成尸山骨海。 满地羌兵的尸体，宣告此地经历过一场血战。 不多时，一支部队踏出尸山骨海。 正是关陇军阀常破浪，领公孙家精锐，强攻西羌叛党，一日连下七处城寨。 此刻常破浪与身后亲兵已然被鲜血染成了血人，目光却异常坚定。 公孙家的将士上前清点战场，回望常破浪，由衷敬畏： “不愧是关陇第一猛士，这西羌叛党的城寨我等久攻不下，将军一日七破……” 常破浪只是淡定摆了摆手，道：“西羌叛党已处，余者自当归心公孙家，若有不服，我便不再留情。” 留情？ 众将士心头一凛。 这满地尸体，至少数千，西羌叛党几乎全军覆没。 这还是留情过了？ “这天底下可还有将军畏惧之人？”公孙家的副将惊叹不已。 常破浪不紧不慢道：“为人子，自当孝敬父母长辈。” 众人眉头一颤，无言以对。 “回去吧！” 随着常破浪一声令下，公孙家留下清理人员，余者随常破浪回归军营。 军营内，中年统帅已经摆好宴席，亲自为常破浪、王破军、林式三人温酒。 公孙寻风长子，公孙无极之父，巴蜀副元帅，公孙荣！ “我巴蜀得阁下三人相助，如虎添翼。这月明酒，敬三位一杯！” 关陇三人举杯回敬，谈笑风生。 冲锋陷阵的常破浪，毫无疑问是今日宴席的主角。 “一日连下西羌七处城寨，便是我儿无极也做不到。”公孙荣叹道。 “世伯谦虚了，无极兄武力不下于我，统帅才能不下于破军，乃是全才，眼下他只是在巴南作战，若他在此，何愁西羌不服？”常破浪一脸真诚。 “是你们谦虚了。” 公孙荣开怀大笑，心情大好，突然想起什么，又问。 “我听说阁下之前去过京城，接触过兰陵侯梁萧？” “不错！”常破浪直言不讳，又道，“世伯还是唤我破浪即可，不必如此见外！” “那破浪你认为，梁萧其人如何？”公孙荣冷不防问道。 一旁的林式心下一惊，看向常破浪，正要插话。 常破浪严肃道：“别的不谈，单论为人处世，兰陵侯是条英雄好汉！” 林式总算松了口气。 “此人横空出世，作为兰陵侯之后，深得女帝喜爱……”公孙荣一脸郁闷。 林式连忙道：“其人年纪尚浅，要看他未来成就如何，我等难料矣。” 公孙荣会意，只是微笑敬酒，道：“希望有朝一日能会会此人。” 三人心头一凛，只是敬酒，不复多言。 回到军营之后，林式叮嘱道：“公孙家有异志，往后咱们要注意言行，避免在公孙家这边提及兰陵侯与大周朝廷，更不能有任何立场。” 常破浪与王破军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那你说，咱们关陇到底要支持哪一边？”王破军问道。 “我说了不算，没意义。”林式不假思索道。 “关陇各族都对你林家言听计从，将来的林家你说了算！”王破军严肃道。 林式无奈，撇嘴道：“我认为咱们和巴蜀将来都回归朝廷会好一点，风险最小。” “因为兰陵侯和诸葛丞相么？”常破浪好奇道。 “我收到燕州送来的急报，兰陵侯在燕州手段惊人，如今燕州之稳定前所未有，其人确实可以安邦定国。” “那咱们以后不得劝公孙家一起归顺朝廷？”常破浪疑惑不已。 林式摇了摇头。 “别说公孙家了，就是咱们几家，想要归顺朝廷都没那么容易！破浪，等你以后掌权了，自然就懂了。权势，会让人上瘾。失去权势，意味着将身家性命寄托于人。” 林式的一语道破，让常破浪无言以对。 “所以，就看今后女帝和兰陵侯如何照顾好咱们各家的‘瘾’了？”王破军皱眉道。 “还要看他们能否安抚各家，那是朝廷要考虑的事，咱们只要别做出格的事就好。”林式微笑道。 二人心领神会，不复多言。 身为关陇贵族，他们当然也清楚，自己这个集团也是军阀，只是没有事实割据而已。 公孙家，不外如是。 林式望着窗外残月，喃喃自语：“但愿，兰陵侯别让咱们失望。毕竟，咱们几家都曾是开国元勋，只是要一个公平而已。同室操戈，只能便宜了北胡豺狼。” 三日之后，飞鸽传书送到巴蜀。 “北胡单于统合各部，建号匈奴，自称风帝！” 消息传到作为客将的关陇贵族这边，人人震怒！ “放肆！北胡豺狼安敢妄自称帝！！” “副元帅，待此间事了，我等便回家领兵，与北胡一较高下！” 众人来找公孙荣请命，就连一向淡定的林式，此刻也是脸色铁青。 公孙荣了解北胡与关陇矛盾，无奈点头：“巴蜀能得诸位相助，已是幸事，届时诸位若是要走，巴蜀也当赞助三千兵马……” 众人称谢。 燕州安定之后，秦百里等人各司其职，处理任内政务。 沐琴雪与公孙月又暗自较劲，安排手下能人打点梁家产业和农田，井井有条。 梁萧只需要审批众人的文件即可，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闲。 沐琴雪和公孙月，也只需要审批部下提交的文件，同样清闲。 闲下来的两个概念，自然免不了每日找机会斗嘴。 今天，她俩就因为“《封神榜》里的孔宣是不是圣人之下第一人”这个话题，争论不休。 夏侯青衣和江拂雪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心中惊骇。 这也能吵起来么？ 直到外面传来了梁萧的战术性咳嗽，沐琴雪和公孙月才正襟危坐，互相白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梁萧的暗号。 很显然，他已经听到争论了。 梁萧尽量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她俩单纯只是为了较劲。 “梁家军现在就算直接上战场，战斗力也不下于正规精锐。” 梁萧一脸欣慰，果断转移话题。 “燕州军营的这些守军，素质也不差，就是不知道其他军营如何了。” 第311章：可怜无定河边骨 沐琴雪安慰道：“我爷爷带的兵，就算比不了武圣和诸葛丞相，至少也无愧军人之名！你放心休闲，往后可以经常写写诗，喝喝酒。” 梁萧微笑道：“有时间自然可以吟诗喝酒，但若是让前线的将士浴血奋战，而我等只在后方休闲，免不了要寒了将士的心。” 公孙月哼哼道：“每一个职位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你若是冲锋陷阵意外身亡，那大周损失不可估量咯。” 江拂雪和夏侯青衣微微惊讶，看着公孙月。 她这一次是真的为梁萧担忧，似乎她也明白，梁萧有心亲自领兵冲锋。 梁萧点头道：“你说得在理，我会看情况，不轻身犯险。” 沐琴雪也道：“等你击破北胡之后，大周一定会招到越来越多想从军的人，以后你就坐镇后方，不必总是恶战。” 梁萧语重心长道：“那就必须一劳永逸解决北胡之患，让大周子民今后不必总是恶战，而不只是我们这些统帅。” 沐琴雪乖巧点头，眼里却仍有些不舍。 她身为定国侯府的千金，自然能理解这种家国天下、图国忘死的情怀，可梁萧是她的未婚夫，再怎么通晓大义，总归是有些不舍。 梁萧将沐琴雪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也不禁一软，笑道：“琴雪这般挂念我。” 沐琴雪俏脸一红。 公孙月双眼几欲喷火：“我也挂念梁萧哥哥~” 夏侯青衣平静地看着公孙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喜悦。 在这里，她可有幸看到巴蜀第一美人争风吃醋呢。 “其实朝廷对关陇贵族有所亏欠。” 梁萧突然的叹息，让姑娘们摸不着头脑。 “哥哥何出此言？难道不是关陇集团拥兵自重么……”江拂雪好奇道。 公孙月不满地瞥了江拂雪一眼。 关陇贵族，本质上和公孙家是接近的，只是公孙家与朝廷更离心离德。 梁萧解释道：“当年迁都之祸，我爹与十万将士战死沙场，这十万将士里，就有五千人是关陇将士主动支援。当年确实是朝廷负了他们，而今我需要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归顺朝廷。” 众人恍然。 关陇贵族对朝廷有怨念和仇视世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梁萧所言，也是朝廷对关陇贵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之一。 “那五千人，本可以回家陪伴妻儿，最终却成了被他们枭首示众的十万将士。北胡也因此志得意满，日益猖獗，恢复匈奴之名。” 梁萧神情凝重，仿佛在自言自语，随手取来纸笔。 公孙月立即抢先一步为他磨墨，一旁的沐琴雪离得远，只能看着她磨墨而干瞪眼。 众人看着梁萧以沉重的笔锋写下一幅楷书。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众人看着沉重的文字，也不禁心生悲悯。 恍惚间，她们仿佛看见了五千将士放弃安定的生活，奋不顾身驰援旧都，最终饮恨沙场。那无定河边埋葬的多少尸骨，是春闺中的女子梦里都思念的人儿…… “我奔赴燕州，愿与北胡一战。国家在改进军器，改善军人待遇。各地也开始扩军备战。” “这一切的意义，正是为了今后尽可能减少悲剧的发生。我击破北胡的使命，已不只是开疆拓土。所以，不战则已，战，则力求一战而定，再不济也要换取几代人的边境安宁。” 沐琴雪和江拂雪满眼小星星，凝望着梁萧，心中喜悦。 公孙月和夏侯青衣则是怔怔地注视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自古以来，士兵往往只是统帅功勋簿上的一串数字。 即使是光荣战死的将士，魂归故里，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有人为他们大书特书一番。 他们的家人，往往也不过只是升斗小民。 鲜少有人，如梁萧这边给出另一种角度，在乎的这一个个家庭。 她们都是读过书的，似乎明白，梁萧颇有些推己及人的胸怀。 “他是真的把大周百姓当人看……” 在场众人无不感慨。 夏侯青衣只是默默注视着梁萧的字，不敢乱动。 自己是北境闻名的“赤血剑”，但他其实是自己应该仰望的存在。 她只觉得，自己和梁萧哪怕多一点打扰都是冒犯。 但不知为何，她又突然有些舍不得离他太远。 公孙月微微抬眼，幽怨地注视着梁萧。 她突然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的剑族似乎有那么一点虚伪…… 至少，梁萧有这样的认知，难能可贵。 在此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 每一个士兵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啊！ “我准备将它送给关陇的林公子林式，他是读书人，最近关陇林家又频频建议关陇贵族们向朝廷示好，此诗送他，自有深意。” 梁萧的话，终于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此刻沐琴雪又对公孙月怨念满满了。 这小狐狸精若是不在，自己早就对梁萧投怀送抱，情话绵绵了。 可惜这小狐狸精在场，为了公平起见，她不会这么做。 同样的，公孙月也对沐琴雪怨念满满。 这是多好的投怀送抱机会，以感动为由，扑进他怀里哭一回，增进感情，水到渠成。 偏偏这个男人婆在场，可恶啊！ “哥哥永远都是那么的思虑周全，相信关陇贵族早晚会受哥哥感召，回归朝廷，做真正的忠臣！”江拂雪一脸自豪。 众人品评这首诗不过一刻钟，外面就传来汇报。 “侯爷，流鸢姑娘送来消息，说是有贵客来找青衣姑娘，这会儿流鸢姑娘在帮她招待。” 夏侯青衣连忙起身向梁萧深鞠一躬，匆匆写字。 【我回去看看，不打扰兰陵侯……】 沐琴雪莫名有些担忧，起身道：“我随你去看看？” 夏侯青衣点点头，便与沐琴雪一起回到客栈。 夏侯流鸢听说夏侯青衣回来，连忙走出房间，见到沐琴雪，一愣，有些为难。 “沐小姐，那个，对方说要单独见我家首领……” “女侠？”沐琴雪试探性地问道。 “嗯，是一位女侠，沐小姐就与我在这里喝喝茶，我跟你讲……”夏侯流鸢点头道。 沐琴雪会意，便任由夏侯青衣独自上楼见客。 夏侯青衣似有所悟，推门进去，眼里满是喜悦。 一道青衣人影坐在桌旁，剑眉倒竖，目光锐利。 “好徒儿，别来无恙。” 第312章：青衣名 房间里的青衣客，脸上已有明显皱纹。 但任谁见了她也不可否认，其人年轻时必是一方绝色。 她原本冷厉的面容，在见了夏侯青衣之后难得浮现几分柔情。 夏侯青衣眼圈微红，连忙上前跪下，却被她扶起。 “你还是一如既往，这般乖巧懂事。” 温柔至极的呢喃，只对自己才有的慈母般的微笑，让夏侯青衣心中一暖。 这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父！ 剑族长老，巴蜀剑界的泰斗，剑无媸！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让为师看看，你瘦了没有？” 夏侯青衣闻言，轻轻揭下面罩。 剑无媸越看越是喜爱，忍不住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脸蛋。 “我宝贝徒儿生得越来越好看！” 夏侯青衣羞涩一笑，低下螓首。 剑无媸突然问道：“为师刚才听到，还有其他人随你回来？” 夏侯青衣点点头，正要到桌上写字，却被剑无媸拉住了手。 “你不必写字，一会儿也不必有所行动，陪为师去打发一下即可。”言语间，剑无媸已经重新蒙面。 夏侯青衣不敢违命，只是戴好面罩，跟在剑无媸身后。 正与夏侯流鸢交谈不过几句的沐琴雪，发现楼上房门又开了，连忙起身。 “出来了？” 师徒二人下楼之后，夏侯青衣只是向沐琴雪投去温柔的目光。 “定国侯府沐老太君孙女，见过前辈！” 沐琴雪当即抱拳行礼。 “好聪明的女娃儿。”剑无媸称赞道。 其余众人不解其意，唯有夏侯青衣心领神会。 沐老太君，大周最传奇的奇女子，可以说已经是一座丰碑。 自沐老太君之后，有许多“奇女子”便是以她为榜样，尤其是江湖上的女侠。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唤老身剑长老便是。”剑无媸道。 沐琴雪听出剑无媸语气冷淡，默默点头，没有追根究底。 夏侯青衣的人品，她信得过，对方的师父多半是剑族高人。 剑族是一支隐世族群，能人辈出。 但她从爷爷奶奶那里了解到，剑族并不单纯…… 比如，公孙家可能就是出自剑族。 “今日老身与爱徒久别重逢，师徒叙旧，需要清净，众人勿扰。” 剑无媸言语依旧冷漠。 夏侯青衣立即向沐琴雪微微欠身，眼里带着歉意。 沐琴雪会意，微笑道：“晚辈与梁萧随时恭候前辈光临兰陵侯府。” 剑无媸已从报纸上了解梁萧与沐琴雪的关系，只是淡然回应：“再说吧。” 闻言，沐琴雪只是微笑辞别，回去通知梁萧。 梁萧道：“高人有高人的行事风格，不必勉强。能教出青衣姑娘这等大侠的人，必然也是一代大侠。” 一旁的公孙月心中忐忑。 剑无媸生平最恨的人，可是……梁萧的亲爹啊。 房间里，夏侯青衣安静地偎依在剑无媸怀里。 师父的怀抱，曾是她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在她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喜欢这样抱着她，哄她入睡，有时她还会看到师父泪流满面。 师父没有子嗣，对她，自然是视如己出，传授她毕生所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下午。 小哑巴的父母带着她，跟上车队，从燕州返回兰陵老家。 可惜，车队遇上了十几名绕道奔袭的北胡骑兵。 商队众人陆续倒在了北胡人的屠刀下。 “放过我家孩子，求求你们！！” 面对高举的屠刀，小哑巴的父母磕头哀求。 马刀随着北胡人的狞笑落下，两朵血花在空中飘洒。 “哎！哎！” 小哑巴竭力张嘴，却只能发出短促的声音，泪水模糊了双眼。 北胡骑兵缓缓走近绝望的小哑巴，发出更加古怪的狞笑，仿佛看见了一头无助的小羔羊。 危机一刻，远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北胡骑兵还未回过神来，每人脖子上便已多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倒下。 “恶贼安敢！！” 小哑巴擦了擦眼泪，看清远处一道倩影，身影腾挪间，北胡骑兵一个一个倒下。 彼时的剑无媸，还是绝色倾城的美妇人，蒙着面纱，只身歼灭北胡骑兵。 “往那里走三里，有个小镇，你就去那里报官。” 剑无媸目光冷漠，从尸体上取回一支支飞剑之后，指着东边，看着小哑巴。 “小丫头，你听懂了没有？” 小哑巴怔怔点头，看着剑无媸走远，才跪在父母尸体边，无声落泪，几乎泣血。 第二天，朝阳初升。 剑无媸回到原先的战场了解情况，来到现场，放眼望去，大吃一惊。 眼前除了马车和行李，只有一个个坟头，尸体都不见了。 每一个坟头都有一快细长的石头，充作墓碑。 而小哑巴正在两座并拢的墓碑前跪拜，泪如雨下。 她的身后是燃着的火堆，远方还有野狗的叫声。 “你没有去报官？”剑无媸惊声道。 小哑巴才回过头来：“哎！哎！” 剑无媸数了数坟头，剑眉一皱：“数量不对！你把那些北胡贼人也埋了？” “哎！哎！” 见她点头，剑无媸眉头皱得更紧了。 “原来是个哑巴……你为何连仇人也埋葬呢？” “哎！哎！” 见小哑巴手忙脚乱比划，剑无媸按住了她，听着远方的野狗叫声，若有所思。 “你认为，他们无论生前如何，死后无非就只是一具尸体，该立坟就立坟？” “哎！哎！” 见她点头，剑无媸心头一凛，颤声道：“傻孩子！你就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一个一个为他们做坟？” “哎！哎！” 见她点头，剑无媸瞳孔一缩，也不禁悲从中来，满脸惭愧，蹲下来，轻抚着她的小脸蛋，眼泪夺眶而出。 三里的地，对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太远了。 这里都是松软的泥地，但一个孩子要拿着铲子挖二十几个能放得进尸体的坟，得挖多久…… 她就这样点着火堆，威慑偶然过来的野狗，一个一个为他们挖坟…… 这孩子，明明弱小，却是何等勇敢，何等努力！ 而自己…… “是我思虑不周，过于冷漠了。本该是由我带你去报官，让他人来收拾遗体。对不起！” “哎！哎！” 小哑巴只是努力微笑，为剑无媸擦去脸上的眼泪。 “你还有亲人么？”剑无媸询问道。 小哑巴摇了摇头。 剑无媸仿佛下定决心，一脸诚恳道：“我叫剑无媸，这就带你去报官，好好安葬你父母，然后收你为徒。从今往后，你便是剑无媸的徒儿。我会教你天底下最好的剑术，今后咱们一起惩恶扬善！” “哎！哎！”小哑巴激动点头。 剑无媸欣慰一笑，问道：“父母还没有给你取名么？” 见小哑巴摇头，剑无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翻开她的小手看了看，失声惊叹。 “怪不得能挖这么多坟……你这骨相，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为师的结义姐姐和你一样善良，曾经以青衣为号，后来却因为一个臭男人封存了这个名号……今后，你便叫青衣，带你自家的姓！” “你太善良了，今后为师不许你对恶人善良，因为恶人不配！” 第313章：兰陵侯梁询 “如今你已是大周人人敬仰的赤血剑大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引以为傲。” 师徒二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剑无媸一脸欣慰，轻轻拍了拍夏侯青衣的肩膀，一如当年初次收徒。 夏侯青衣只是微微点头。 “你还是这么乖巧，知道为师不忍心再听你那短促的‘哎！哎！’发声，还迁就为师……”剑无媸喟然长叹，面有愧色，又道，“不过，你也因此唤醒了冷酷无情的剑无媸，又是功德一件。” 言讫，剑无媸开怀一笑，看着自己的徒儿，越看越是喜欢。 夏侯青衣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的师父，还是那个师父，没有变化。 “不过，听说你最近在梁萧府上做客？” 面对剑无媸突然的询问，夏侯青衣不敢隐瞒，只是点头。 “你堂堂北境侠客，向来淡泊名利，怎会与官场的人走这么近？”剑无媸又问。 夏侯青衣一愣，便离开剑无媸的怀抱，去取纸笔写字。 “你对梁萧其人，有何看法？” 闻言，夏侯青衣二话不说，在纸上留字。 【他很好很好很好。】 看着一脸三个很好，剑无媸眼神一变。 “他比剑沧浪如何？” 【天壤之别。】 剑无媸看到她的字，哭笑不得。 “堂堂西川剑宗，在你眼里却成了泥地。得亏老四不在这里，否则免不了欲哭无泪。” 夏侯青衣眼神平静，又将梁萧今日所写的诗默写了一遍。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剑无媸念叨着这一行字，瞳孔隐隐颤抖着，“这是梁萧写的？” 见夏侯青衣点头，剑无媸平复心情之后，语重心长一番教育。 “当年你若是看得上老四，那便是佳偶天成，将来必是江湖上人人羡慕的侠侣。可惜，你就是看不上剑族的青年俊杰。” “但为师还是希望，你不要步为师义姐的后尘，被官场中人蒙蔽了双眼！当年她也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青衣女侠，就因为一个男人，退隐江湖，夫妻二人与我分道扬镳。结果呢，她为他生了孩子之后，便香消玉殒……” “他只顾领兵打仗，承诺我姐姐的事，一件都没有兑现，我姐姐弥留之际还呼唤着他的名字！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为师也因为这对夫妻，终身不嫁。” 夏侯青衣安静注视着自己的师父，心中悲痛。 她的师父，从来不提，那位青衣女侠后来到底嫁给了谁。 但她突然联想到迁都之祸之后的事…… 当年的兰陵侯夫人，生下梁萧之后，便撒手人寰，所以梁萧才会因为父母双亡被人带走收养？ “在你回巴蜀之前，为师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你在兰陵侯府做客，记得回来这里看看。” 闻言，夏侯青衣眼里透着几分不舍，终究还是提笔。 【我会向兰陵侯辞别，回来陪师父。】 剑无媸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松了口气，心情复杂。 这是自己带大的徒儿，她有什么心思，自己能不清楚？ 【师父要不要见见兰陵侯？】 剑无媸连连摇头：“连诸葛丞相这样的人物，为师都只见了一面，何况是一个后生太守。为师身上有伤，需要静养，不容外人打扰。” 夏侯青衣连忙握住她的手，满眼担忧。 剑无媸心虚道：“只是需要静养而已，不是什么致命伤……等时机成熟，为师自然会见他。” “再说了，为师也想看看，梁询的儿子，到底继承了他先人几分本事。” 夏侯青衣只是点头。 兰陵侯梁询，正是梁萧之父。 “为师更想看看，是谁给他的胆气，用武君之名。” 闻言，夏侯青衣眼里满是疑惑。 武朝之武帝，痛击异族，开疆拓土，名垂青史。 武君，乃是当年边境闻风丧胆的敌人对他的敬称，因此民间常有沿用。 武君之名？萧？ 武朝武帝，还是梁姓…… “当年长城之巅，武君剑指匈奴，当众下诏：‘未领朕命而敢越长城者，诛其族！’” “匈奴由此三百年内不敢南下而牧马，更舍弃匈奴之名。谁承想，大周立国之后不到二十年，就对北胡人和世家卑躬屈膝，更招来迁都之祸，何等屈辱！这梁萧敢来镇守燕州，倒是有乃父之风，就是不知他有几斤几两，敢直面北胡。” 夏侯青衣听出剑无媸满腔怨念，也不禁低头，不敢回应。 她的师父，说的都是事实。 剑无媸回头看了看夏侯青衣，眼里罕见地透着失望。 这孩子，前阵子突然不卖甲胄给公孙家了。 联系自己所了解的种种，剑无媸明白，这孩子看到大周的希望了。 剑无媸叹息之后，摆了摆手，柔声道：“多说无益，为师赶路，今日有些疲惫，先休息了。” 夏侯青衣请安之后，乖巧地带上房门，回去向梁萧辞别。 听着夏侯青衣的脚步声远去，剑无媸才重新拾起她默写的诗。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剑无媸反复念着这一句，俄而泪如雨下，掩面悲戚。 “是你负我！是你负我！！！” 来兰陵侯府的路上，夏侯青衣思绪飞转。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北胡人威胁大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巴蜀公孙家是有利的。 但为何，她的师父如此痛恨北胡，曾经还一度跑到燕州一带专门猎杀北胡骑兵和北胡奸细？ 现在，夏侯青衣隐约明白了。 和师父口中的“义姐”有关系？还是…… 大堂内，秦百里等人品读新诗，赞不绝口。 “相信关陇贵族读了此诗，会有共鸣的。他们应该也会因此明白，兰陵侯能体谅他们的苦痛。” 秦勋称赞之后，忍不住问道：“但仅仅只是一首诗，要让他们归心，只怕没有可能。兰陵侯，咱们应该如何看待关陇贵族才好？” 梁萧饶有深意地看了秦勋一眼，答道：“我已胸有成竹，不管怎样，君臣有别，他们终究是臣子，只要不去僭越，一切都有得商量。” 众人交谈之际，顾平休返回汇报：“侯爷，赤血剑大侠回来了。” 梁萧离开之后，众官吏也各司其职。 秦勋也去了那间约定的民宅。 第314章：秦勋的情报 秦勋敲了敲民宅的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咆哮：“找他娘的谁啊！” “青箬笠。”秦勋淡定回应。 大门随之打开，秦勋被请进了民宅内部。 民宅主人，青年元乘风打量着秦勋，笑道：“又有可靠情报？” 秦勋点了点头，小声道：“太守府这边有情报，关陇豪杰带兵去巴蜀支援公孙家平叛，每个三年五载不见得能拿下。梁萧有意麻痹关陇商人，准备等时机成熟，挥师西进，吞并关陇！” “竟有此事？他燕州面对我匈奴威胁，怎敢西进关陇？”元乘风一脸不信，但言语间难以掩饰对恢复匈奴荣光的自豪。 秦勋沉声道：“只要燕州据城死守，匈奴也无可奈何！” “这倒也是！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匈奴方面可以趁关陇空虚，挥师南下？或者等梁萧出兵西进，我军趁燕州空虚，备好攻城器械，燕州之役可以一战而定？” “燕州虽无护城河，却有城墙和北面的黄河天险，要拿下此城，只靠三五十件攻城器械远远不足。”秦勋提醒道。 “这是我和元帅、陛下头疼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这就去回报元帅！”元乘风胸有成竹道。 秦勋抱拳道：“拿下燕州之后，我尚有其他机密相告。” “你是个聪明人。”元乘风点头称赞。 送走秦勋之后，底下人提醒道：“老大，他似乎也担心自己失去价值？” “等拿下燕州，我匈奴骑兵何处去不得？有我出谋划策，他便没有价值了！”元乘风冷笑道。 秦勋回到自己家中，关陇常丰在此等候多时。 “先生去年通知我军提前预防，北胡骑兵确实深入河套，我军从容退之，感激不尽！如今可有指教？” 秦勋神情严肃，反复叮嘱道：“拓跋俊此人博览群书，精通军事，对攻城器械更有深入了解。一旦匈奴器械齐备，燕州与关陇必有其一，直面锋芒，不得不防！” 常丰试探性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加派人手，多多储备反制的器械？比如礌石、金汁、箭矢……” 见秦勋点头，常丰疑惑道：“先生之前不是说过，北胡人正打算集中对付梁萧？” “今时不同往日，燕州多了一支梁家军，急切难以下手，北胡人自然会转移目标。关陇不可轻敌，必须尽快召回入蜀的部队回防！”秦勋解释道。 “明白了！正好，北胡单于称帝，足以激怒我们关陇贵族，双方必有一战！”常丰恍然大悟，又想到什么，问道，“兰陵侯这边有何打算？” “兰陵侯行事谨慎，手下能人辈出，那秦百里和林修也非等闲之辈，不需要你我来提醒。”秦勋不假思索道。 常丰抱拳道：“多谢先生提醒，来日若是北胡犯境，必有先生预警之功，我关陇定当奉上白银万两！” 秦勋微笑目送常丰离去，才关好房门，在房中秘密书写。 院子里，梁萧看着夏侯青衣提前备好的字，一言不发。 【家师来燕州探亲，我须回去陪她，这一阵子多谢兰陵侯和诸位小姐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 沐琴雪一脸惋惜地看着夏侯青衣。 和这个姑娘相处很舒服，单是看着她这双美眸都令人赏心悦目。 而且，她吹的箫声与诸葛芸水准不分伯仲，听她的箫声，姐妹俩就想起了诸葛芸。 夏侯青衣只是低头，等待梁萧回应。 片刻之后，梁萧叹道：“燕州人多眼杂，客栈也比较喧闹，把尊师接到你们的宅院里会好一点吧。” 夏侯青衣点点头，松了口气。 梁萧一脸诚恳，道：“青衣姑娘，你们安心居住，从今往后，燕州会一天比一天安定。至于北胡骑兵，有我和众将士负责应付，你们也不可再冒着风险与他们交战了。” 夏侯青衣深深地看了梁萧一眼，又点点头，眼里有几分不舍。 “兰陵侯府随时欢迎你和尊师来做客。” 直到梁萧补充一句，夏侯青衣美眸一亮，又点点头，向梁萧鞠躬致谢，放心离开。 “哥哥多说几句，青衣姐姐会留下的。”江拂雪嗫嚅道。 梁萧摇头道：“来的是她的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可勉强呢？” “可是青衣姐姐不在，大姐姐也忙，没有人教雪儿剑术了。”江拂雪一脸的意犹未尽。 梁萧哈哈大笑：“哥哥最近不正有空么？拂雪大侠！” 江拂雪喜出望外。 她也知道，自己力气大的事已经瞒不过梁萧了。 公孙家的孩子，力气都不小。 夏侯青衣回去之后，以文字向剑无媸转达了梁萧的建议。 剑无媸剑眉一皱：“为师才刚包下这间客栈。” 【那咱们便住在这儿……】 看了夏侯青衣的字，剑无媸欣慰一笑：“好徒儿！” 太守府大厅里，秦百里、林修、秦勋等官吏正在议事。 “兰陵侯之前提过，燕州有些城墙之前是由独孤家和拓跋氏的人主持修筑的，我认为不安全，应该在这些城墙的基础上增筑。毕竟，咱们也不可能把城墙推倒重筑。” 林修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环顾众人，目光落在秦勋身上，道：“各位意下如何？” “未雨绸缪，自是应该，此事请示过兰陵侯之后，由你主持最好。”秦勋不假思索道。 林修又看向秦百里。 秦百里道：“我附议。” 众人这才纷纷道：“附议！” 院子里，梁萧收到众人的联合公文之后，当即批示：“在这些地段增筑之后，还需要连接这些城墙，再筑一圈，权当内城！” “内城？”林修一愣。 梁萧点头道：“不错！除了增筑内城，城外的那些关键地形，该修路的修路，该设置路障便设置路障，要尽快。毕竟北胡人立国称帝，势必南下打一场立国之战。燕州与关陇必有其一，两年之内，免不了要直面他们的锋芒。” 林修称赞道：“兰陵侯确实思虑周全！” 梁萧微笑道：“这是秦勋所言，我觉得正合我意。” “秦勋？”林修一愣，欲言又止。 第315章：我要活得精彩 梁萧道：“林修，我一向是择其善者而从之，只要是切实利国利民的建议，自然应该采纳，就如我唯才是举，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利国利民。” 林修闻言，会心一笑：“原来兰陵侯早有准备，往后也请留意。” 林修离开后，秦勋又来汇报自己的日常工作。 梁萧称赞道：“初次相识，我便知道你和百里、林修都有能臣之资，燕州政务繁重，你们三人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你，游刃有余，却只做一州主簿，屈才了。” 秦勋道：“兰陵侯，官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听取建议，能踏实办事。易地而处，我们若是在独孤家太守的手下办事，不见得能有这般顺心。” 梁萧微笑问道：“你对大周有何看法？” 秦勋直言不讳：“曾经有将死之兆，兰陵侯的出现，究竟是短暂的回光返照，还是长久的力挽狂澜，需要时间来证明，毕竟世事难料，人，也可能会变的。但兰陵侯的行为，让我更愿意相信结局是后者。” 梁萧微微颔首，看向秦勋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讶。 “不过，兰陵侯可不能掉以轻心，你眼下的这些政敌本就难缠，北胡之强大也难以估量。”秦勋叮嘱道。 “我明白，我从不轻敌。”梁萧郑重点头。 秦勋摇头道：“问题是，北胡也只是大周的敌人之一，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盘踞在南方。” “你说的，是天日教吧？”梁萧道。 “兰陵侯已经注意到了？是因为雷洪么？”秦勋好奇道。 梁萧摇了摇头：“雷洪击溃天日教那支叛军之前，我便已经去了解这天日教的来历。因为我从不轻敌，我也更清楚宗教的力量，尤其是这种擅长蛊惑人心的宗教。” 秦勋默然一笑。 梁萧突然眼神一凛，道：“但天日教注定只能猖獗一时，即使没有我梁萧，它终究也会被这片土地的人们肃清。” 在秦勋敬畏的注视下，梁萧霍然起身，远望长天，眼神坚定。 “上古时代，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因其功业伟大，而得后世敬称‘五帝’。颛顼为黄帝之孙，更有‘绝地天通’之功业，改革宗教，禁绝民间以占卜通人神的活动，使社会恢复正常秩序。” “自绝地天通之后，这片土地的神权便再也无力凌驾于君权之上。后世的统治者，最多也不过只是将神权据为己有。凡是不利于统治，不利于百姓的宗教，最后无一例外，要么经过本土化改革，顺从统治者，要么就此销声匿迹。” “龙王庙祈雨不下，便拆了龙王庙！送子观音不能送子，便砸了送子观音！这片土地的百姓敬神但不会真的信神，若神明对自己无益，何须敬畏？相比神明，他们更相信先人的经验。天日教纵然能蛊惑一方百姓，其教义却是满天邪神，无一例外，既无益于统治，也无益于百姓，焉能不败？” “我等要做的，便是以实际行动善待百姓，他日百姓对比我等与天日教，高下立判，自然明白如何选择。至于执迷不悟者，自当杀之以儆效尤！国库增收，可惠及全国各地，再往各地增兵。不出三年，天日教少了信仰基础，又有军队盯防，便是剿灭的最佳时机。” 秦勋称赞道：“兰陵侯一语道破其本质，不过仍要小心，国内官员已有不少人信教。” 梁萧会意，重新坐回原位，称赞道：“你所了解的，比我预估的更多。” 秦勋哑然失笑，抿了一口梁萧倒好的茶之后，才道：“人生在世，终究逃不过一死。我秦勋从小便不怕死，但希望能活得精彩一点。” “家庭美满，青史留名，够不够精彩？”梁萧问道。 “还要忠孝两全！”秦勋不假思索道。 梁萧点头道：“若有需要，随时找我或者诸葛丞相，定当全力相助。” 秦勋抱拳道：“只要二位不忘初心，让这世间少几个秦勋足矣！” 二人干了一杯，心照不宣，各自离去。 院子里，公孙月微眯着眼，看着江拂雪练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聊。 她以前练剑，也经常觉得无聊。 但梁萧今天教给江拂雪的剑术，就是反复练习抽剑、挥剑……没有任何套路可言。 按梁萧的说法，他从小着重练的就是基本功，光是利刃出鞘这一项，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练个几千次。 朴实无华，不讲章法，纯粹以速度和基本功取胜。 可就是这样的剑法，才让她们感到莫名的敬畏。 梁萧当初救了江拂雪，后来还跟江拂雪提过，在她昏迷的时候，十几人抽刀一拥而上，无一例外，都死在他的剑下。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 江拂雪对梁萧深信不疑，因此始终坚信梁萧的剑术天下无敌。 沐琴雪和公孙月也通晓剑术，没有否认。 尤其是沐琴雪，可是和江拂雪亲眼目睹梁萧是如何抽剑斩首公羊雷的。 毕竟，最能杀人的剑客才是最高明的剑客。 即使是夏侯青衣这样的大侠，也明确表示，自己做不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应付十几把乱刀，若不抽身急退，难免会死于乱刀之下。 大巧不工！ “他的剑术，颇有族中长老所言的‘返璞归真’的样子，恰恰适合小妹这种资质？” 公孙月若有所悟，颇有些惋惜。 她已经错过了苦练基本功的最佳时机，现在能有时间重温剑术就不错了。 “剑长老也擅长飞剑，不知和这个混球比起来如何？” 公孙月看着走进院子里的梁萧，心中越发好奇。 梁萧能杀死上百精锐杀手，一手飞剑功不可没。 她是公孙家的人，不敢去试探梁萧的底细。 沐琴雪更不可能让梁萧在公孙家的人面前表演。 “雪儿觉得如何？太累的话就别练了，以后当个才女就不错。”梁萧笑眯眯道。 “哥哥传授的剑术，怎么能不练呢！”江拂雪越练越是兴奋。 “那你好好练练，琴雪你们帮忙照看，注意雪儿的安全，我去一趟东野氏，拜访一下他们家的老爷子。” 第316章：像，象 沐琴雪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 江拂雪打起精神道：“雪儿也想陪哥哥去见见那位东野氏的高人~” 公孙月更是不甘示弱：“那我也去~” “听说东野氏的老爷子精于相面，你们都想去看看？”梁萧微笑道。 三个姑娘被他道破心思，异口同声心虚道：“才没有！” “其实我根本不信这些东西，不过听听也无伤大雅，咱们走吧。” 三人闻言，欣喜跟上起身的梁萧。 客栈二楼阳台，夏侯青衣正陪剑无媸看街景。 剑无媸看着人来人往的燕州街道异常热闹，眼里满是惊疑。 “我族中能人精于计算，若出断言，未曾有失！” “他们曾经精算过一回，大周已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燕州今年会爆发粮荒，即使是诸葛丞相也无力阻止。燕州粮荒，也将因此引发民变，北胡南下，便开启大周灭亡的序章！” “今年，燕州也确实爆发了粮荒，可为何如今百姓安居乐业不说，还隐隐有繁荣的迹象……” 夏侯青衣听着剑无媸的自言自语，美眸一亮，满心喜悦。 或许，他能折服自己的师父！ “梁萧此子，据族中长老所言，是被一位世外高人领养。但天下高人，又有何人能比得上诸葛丞相、燕州大儒、江南儒圣？” 【其实兰陵侯自己就是高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剑无媸看着夏侯青衣写的字，眉头一颤。 “十八岁的后生，阅历摆在那儿，再高能有多高！” “不过……”剑无媸突然又道，“说起燕州大儒，为师与东野老先生也算是老朋友，你不妨随为师去拜访一番。” 夏侯青衣乖巧点头，师徒二人立即备好礼物，领着夏侯流鸢等人造访东野氏。 剑无媸取出一枚金色小剑，递给东野氏的管家：“交给你们家主，他自然领会。” 管家带着金剑离开，不过半刻钟时间便快步跑回，朝剑无媸深鞠一躬：“贵客贵客，请随小的来！” 片刻之后，梁萧的车队也来到东野氏门前。 东野玄机和东野鸿机一齐出迎，作揖行礼。 “兰陵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我想拜访一下令尊。”梁萧直言不讳。 东野玄机笑道：“兰陵侯请进，家父今天刚好在接见一位贵客，正好可以介绍给兰陵侯认识一下……” 梁萧抱拳谢过，带着沐琴雪等人进府，玄卫随行。 房间里，剑无媸和夏侯青衣面注视着屏风对面佝偻的身影，一齐抱拳行礼。 “东野前辈别来无恙！” 东野沧海叹道：“自迁都之祸之后，燕州动乱，当年若无你们这群大侠除暴安良，不敢想象会怎样。” “行侠仗义，应为之事！前辈近来可好？”剑无媸道。 “行将就木，半副死相，哪敢见人。” 听到东野沧海的自嘲，剑无媸安慰道：“前辈言重了！” 二人交谈之际，外面传来东野鸿机的声音。 “爹，兰陵侯来访！” “什么？！”剑无媸眼神一变。 夏侯青衣睫毛轻动，颇有些期待，看向自己的师父。 “剑长老，你看方便么？”东野沧海问道。 剑无媸内心经历天人交战之后，点头道：“正好，看看梁询的儿子如何！” “唔……”透过屏风，隐约可见东野沧海在捋着胡须，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题。 梁萧已经带着姑娘们随东野鸿机进门了。 房间很大，却相当安静。 姑娘们看到夏侯青衣，又惊又喜，但彼此只是点头示意。 老爷子年纪大了，此地不适合喧哗。 梁萧对着屏风对面的身影抱拳道：“晚辈梁萧，见过东野老爷子！当年家父也曾受老爷子提点之恩，感激不尽！” 剑无媸注视着又朝自己抱拳行礼的梁萧，瞪大双眼，满是不敢相信：“真像……” 夏侯青衣弱弱地看了师父一眼。 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那梁萧面对自己的师父，岂不是…… “兰陵侯一家满门忠烈，如今传承到你这一代，足以告慰令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很好！” 剑无媸震惊过后，听着东野沧海的称赞，眼神逐渐恢复凌厉，一言不发。 “老先生过奖。”梁萧微笑回应之后，看向剑无媸，“前辈便是青衣姑娘的恩师？”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眼里的喜悦转为担忧。 剑无媸只是冷漠回应：“不错。” 梁萧微笑点头，又看向屏风。 今天他是来拜访东野沧海的，遇见这位前辈属于意外，不能喧宾夺主。 东野沧海缓缓起身，言语颇有些急切：“让老夫看看，能说出这四句圣言的年轻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剑无媸皱眉道：“前辈刚才不是说不便见人么……” “可老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想见一见他！”东野沧海不假思索回应，挣扎起身。 东野鸿机连忙进去，扶着他走出屏风。 众人终于看清东野沧海的模样。 他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双眼清澈，慈眉善目。 仙风道骨，说的便是此人。 东野沧海一见众人，也不禁惊奇：“怪哉！！” “老爷子？”梁萧连忙上前。 东野沧海摆手道：“无妨，老夫还死不了。你，跟你爹真像，真让人怀念，当年那个满腔热血的青年……” 梁萧道：“今后燕州会长治久安，我也定当报这国仇家恨！” 东野沧海只是默默点头，打量着梁萧，又看向梁萧身后的沐琴雪等人，一脸惊骇。 东野鸿机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连忙道：“诸位请先入座。” 众人坐在两侧，东野沧海的目光从始至终不曾离开过梁萧，眼里仍是惊骇。 公孙月迎上剑无媸的目光，心里也不禁发怵。 她从剑无媸的眼里看到了不悦。 很显然，让对方不悦的人是梁萧。 她听说过这位长老的过往，似乎和梁萧的老爹有关系。 沐琴雪忍不住笑道：“听说老爷子精于相面，莫非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 东野沧海微微颔首，叹道：“不错，所以老夫觉得怪异！” 梁萧道：“我不信这些算命之事，但老爷子颇有经验，直说无妨。” “注意礼节！”剑无媸冷漠叮嘱。 公孙月和夏侯青衣眼神一变。 果然！ 梁萧看向剑无媸，微笑不语。 东野沧海盯着梁萧，道：“信不信什么的，无妨，兰陵侯……” “老爷子唤我梁萧即可。”梁萧轻声道。 东野沧海也不客气，道：“梁萧，随你过来的三个姑娘，简直是一个赛一个的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 “前辈说得在理，未来这三个姑娘的确是贵不可言。”剑无媸附和道。 梁萧道：“她们将来说不定都是能够名留青史的奇女子，我了解她们！” 闻言，三个姑娘同时脸一红。 梁萧说了解自己？ 所以…… 三个姑娘的心声： 沐琴雪：“我力气大，酒量大，喜欢打恶霸，他都知道了？” 江拂雪：“哥哥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我在剑族的真实身份？” 公孙月：“他难道已经知道我家和他联姻的意图？？” “只是……”东野沧海欲言又止。 梁萧道：“老爷子不必担心失言，晚辈洗耳恭听。” 一旁的剑无媸突然冷笑，引起江拂雪的不悦。 “注意礼节！”江拂雪噘嘴道。 剑无媸眼神一变，重新打量着江拂雪，心中郁闷。 这孩子是剑族的…… 东野沧海犹豫片刻，哀叹道：“她们贵不可言，就连随你进来的玄卫顾平休，老夫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他也有善终之象。可唯独你，梁萧啊……” 第317章：人定胜天，再也不信 梁萧微笑道：“老爷子是说我面相不好？” 东野沧海微微点头，一脸不忍，看向剑无媸。 剑无媸沉声道：“你与你爹那么像，你爹战死沙场，不可谓不惨，你的面相能有多好？” 沐琴雪和江拂雪忍着不悦，看向剑无媸，眼里满是失望。 她们还一度以为，夏侯青衣的脾气是受其师影响。 目前看来，这位前辈异常冷漠，辞色不善。 梁萧微笑不语。 他老爹确实是战死沙场，还被北胡人枭首示众。 他不相信这种玄学的东西，但现在还有一个精通相面的东野沧海在场，自己总是说不相信这种话，就有点不给面子了。 “前辈你也不必不忍心了，就让晚辈来说吧！” 剑无媸冷眼盯着梁萧，严肃解释。 “你身边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有贵气，甚至有凤仪之姿。就连你的手下，也和当年不同，当年他那面相和心性，就不是能善终的，而现在，却是必能善终。只有你，一脸死气，这面相也不是能大富大贵的面相。这张脸除了俊美，就不存在对你任何有利的因素！” “你这面相，本就是英年早逝的相，再怎么滋补，再怎么趋吉避凶，也无济于事！” 夏侯青衣满眼震惊，连连摇头，拉了拉剑无媸的衣袖，剑无媸却没有反应，自顾自地补充。 “如你的经历，曾经经商破产，又得罪世家，还是兰陵侯之后，都是败相与死相的体现。” 对面三个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侯青衣快要崩溃了，连忙起身要鞠躬致歉，却被剑无媸拉回座位。 “他若只听好话，也不配做燕州太守了，不是么？” 梁萧微笑道：“看得出来，阁下怨念颇深。是对我，还是对我兰陵侯府一脉？” 东野沧海连忙出声道：“可否容老夫说几句？” 众人这才收声。 东野沧海步履蹒跚，走到梁萧身边，重新坐下，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是你梁萧的出现，让老夫从此再也不相信什么天命了。” 剑无媸眼神一变。 她的相术，大部分是东野沧海当年出于恩情提点的，受益匪浅…… 公孙月也颇为惊讶。 剑族内部有一支精英，名为“相师”。 他们不是普通的相师，而是算尽天下事，向来料事如神。 就是这些剑族相师，也认可东野沧海的识人能力。 “也许，这才是老夫与诸葛丞相的差距所在，诸葛丞相一定对你赞不绝口。”东野沧海苦笑片刻，说道，“梁萧，老夫想说的是，正因为你不信这些东西，才是真正让老夫惊喜的事啊！” 梁萧郑重点头道：“我与丞相都只相信人定胜天，不能什么都由天命来定。” “人定胜天，说得好！也只有你们二位这样的人，才能济世救民！”东野沧海连连点头。 东野鸿机连忙解释道：“兰陵侯，刚才家父只是试探，还请见谅！” 梁萧道：“无妨，他们二位的话倒也提醒了我，平时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战场上。” 剑无媸只是悻悻坐在原位，剑眉微皱。 夏侯青衣则是开心地看着梁萧，眼波流转，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只有十八岁而已，却能让精通相面的东野沧海就此放弃玄学？ 这本身不就是玄学么？ 果然，自己师父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就是梁萧的老爹…… 想通了之后，夏侯青衣又不禁忧愁。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师父和梁萧只怕没有和睦相处的可能了？ 剑无媸起身道：“晚辈改个时间来访！” 东野沧海立即让东野鸿机送客。 夏侯青衣深深地看了梁萧等人一眼，欠身行礼一番权当为剑无媸道歉，才随剑无媸离去。 沐琴雪看出了夏侯青衣的难处，也颇为担忧，连忙起身道：“我随前辈去一趟客栈，咱们好好聊聊吧。” “我陪大姐姐去！”江拂雪同样担忧，连忙起身。 公孙月见势不妙，生怕双方一言不合，也起身表示要跟随，以便随时打圆场。 “随意！” 剑无媸拂袖离去，夏侯青衣回望了三个姑娘一眼，眼里满是无奈。 沐琴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她总算心安了一些，也不禁自卑。 这位沐小姐，的确有兰陵侯夫人的风范，和他更般配。 梁萧没有反对，只是让顾平休把随行的女玄卫分配去保护三人，这才与东野沧海继续交谈。 “梁萧，其实老夫等你很久了。鸿机，你先退出去吧。”东野沧海叹道。 东野鸿机识趣离开，顾平休接过了他的任务，负责随时搀扶老爷子。 “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就如老夫，其实心里是认可诸葛丞相，拥护皇权的。但东野氏几经打击，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东野沧海眼里满是失落。 梁萧道：“我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关陇贵族不也曾是一群忠臣。朝廷需要重新建立信任，让他们放心归顺，归还军权，任重道远。” “你是变数。”东野沧海叹息之后，认真叮嘱道，“诸葛丞相其实也精于相面，但他的确又不信这些东西，他学习这些，只是涉猎。不过，老夫所料不差的话，他一定时常叮嘱你注意安全。” 梁萧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诸葛晖会这么担心他的安全。 段云袖会如此急着要孩子，可能也有受诸葛晖的言论影响。 按照梁萧的看法，哪怕自己必须去信这些东西……他在故乡已经死过一次了，应劫了，余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自己从来不服输，只相信人定胜天！ 东野沧海一脸神秘道：“你爹作为兰陵侯，当年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你可曾听说过，他有一副特制的护手，刀剑难伤，又能用来拉弓。” “家父的事，那必须是如数家珍！老爷子说的是兰陵护手吧。”梁萧点头道。 东野沧海像个孩子一样哈哈一笑，随手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副白色护手，放在梁萧面前。 梁萧拿起来一看，这哪里是护手而已，分明是护手+手套，能保护整只手！ 手套的指头上面还有专门用于拉弓的扳指，手套的手心处异常的粗糙。 若是手心出汗，或者脱力，就很容易握不住武器，手套异常粗糙的地方，正是为此考虑。 梁萧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种多功能护手，而且材质不一般。 手套的表层是……白龙金？ 第318章：三百年之传承 “这不就是兰陵护手，怎么在您的手里……”顾平休惊讶道。 东野沧海语重心长道：“因为，当年便是老夫把这件传家宝送给梁询。迁都之祸之后不久，便有玄卫将这副手套送回老夫手里，转告了梁询的话：晚辈断后有死无生，此宝不可落入豺狼之手，敬谢前辈相赠之恩。” 闻言，梁萧心中一痛，下意识握紧拳头。 这蠢蛋老爹，即使面临绝境，还担心这种细枝末节。 东野氏已经和他形成了深度合作，老爷子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糊弄他，也没有必要。 “现在，也归你了。戴着它，就好似梁询与你同在，将来要为他报仇啊。”东野沧海一脸神圣，将兰陵护手交给梁萧。 “这是……” “这是老夫的传家宝没错，但东野氏早就已经没有猛将了，物尽其用，就当是你照顾东野氏的谢礼，和落月对你不敬的赔礼！”东野沧海一脸认真道。 梁萧这才郑重收下，千恩万谢。 他老爹生前确实用过一套特殊的护手。 他可以肯定，这兰陵护手的表层材质就是白龙金，所以才有刀剑难伤的传闻，还能被东野氏当城传家宝留下来。 至于手套的布料，若有破损，可以随意更换，那层白龙金才是重点。 “此外，你还要当心一点，你与前朝那位武帝同名同姓了……” 梁萧默默点头。 顾平休好奇道：“前朝武帝之名，就连皇家典籍都没有记载，老先生怎会知道，又为何没有上报？” 东野沧海解释道：“因为实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那位武帝也不希望自己后世留名，妨碍百姓，毕竟‘萧’字太常见了。单是‘萧’姓，只怕都要全员改名。毕竟你们也知道的，大周立国之初，高祖唯一祭祀的便是那位武帝。” 顾平休抱拳道：“是晚辈多嘴了。” “你跟着梁萧，心性比起当年大有变化，不过依然是如此忠心耿耿，很好。”东野沧海称赞道。 顾平休嘿嘿一笑，心情舒畅。 在梁萧出现之前，他其实是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的。 按照刚才老爷子的话来说，他跟着梁萧，气运都改善了！ 可惜，他们对梁萧的面相评价不好，太危言耸听了，他只能一并不信。 现在顾平休只能在心里碎碎念。 “刚才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没准我家侯爷就信了！” 梁萧连连点头：“晚辈能理解，也慎重对待此事！” 这也是梁萧对秦勋说那一番话的底气。 这片土地的人们，更敬畏先祖的影响。 单论民间对那位武帝的信仰，随便抬出来，就不是天日教神祗能比的。 一个有姓无名的帝王，死后封神便是至高无上，已不是天日教那帮邪神信仰可以相提并论的。 还有各种上古帝王、本土信仰…… 东野沧海又指了指另一个柜子，把手里的钥匙交给顾平休。 顾平休会意，上前开锁，取来一张地图。 梁萧一看，默默点头。 这地图，和他所认知的地理地图差不多。 不过，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些危险地带和长年水草丰富的地带。 “这是大漠地图，当年武帝亲临长城，还未出兵，匈奴单于便率众来降，献上此图。后来武帝专门派人利用临摹的地图深入大漠十二年，了解那些环境，证实地图内容为真。武帝又在国内大肆宣传此事，使得匈奴震恐，称臣纳贡三百年。” “毕竟，谁也不希望武朝兵锋直指大漠，实现武帝当年在长城的誓言：未领朕命而敢越长城者，诛其族！” “如今，这幅地图可以放心交给你，由你转交给陛下。因为老夫相信，你会照顾东野氏的利益，将来也必定能领兵北上，直取北胡王庭。听闻北胡单于自号风帝，或许便是有意比肩那位武帝，不能任他猖獗。” 梁萧接过地图，再次谢过。 对此，顾平休倒没有什么表态。 毕竟当年都是主和的声音，而且也没有深入大漠的打算。 东野氏本来就饱受端木家打击，再献上此图，若是保密工作没做好，此事泄露出去，只怕又要被大世家清算。 如今献上此图，足以说明，即使消息泄露，东野氏也不再担心政敌清算。 段云衣和梁萧、诸葛晖，会保护好他们。 “你可有看过武帝的兵书？”东野沧海又问。 “皇家典籍里有，晚辈看过了，诸葛丞相的心得也看了，受益匪浅。”梁萧如实答道。 东野沧海欣慰称赞：“这一次，老夫想活到你击破北胡，凯旋报捷，否则实在是死不瞑目。那十万将士里，就有我东野氏三百子弟。” 梁萧郑重道：“那您可得答应，不能看完了就走，还要长命百岁的。否则，晚辈就得掂量掂量，是不是应该推迟几年再去击破北胡。” 东野沧海抚须大笑：“梁家三代人都是如此有趣！” 梁萧和东野沧海聊得很开心，特地将那横渠四句的真迹送给了东野沧海。 东野沧海固辞不受，只是委托梁萧送回京城，交给诸葛晖。 “陛下乃是君王，自然不算。所以，除了你，也就只有诸葛丞相才当得起这四句。” 梁萧也不再勉强，当场让一名玄卫收好四句，送回京城。 客栈二楼阳台，沐琴雪、公孙月、江拂雪都在现场，就当拜访剑无媸。 “前辈是不是对我哥哥有什么不满？”江拂雪一脸天真道。 面对身份特殊的江拂雪，剑无媸谨记剑族族规，不敢不回应，只得硬着头皮道：“老身与他素昧平生，何来不满？你年纪小，让你这位姐姐说。” 江拂雪瞥了剑无媸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沐琴雪抱拳道：“前辈，若我们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晚辈先给您赔个不是……” “没有得罪，你们只是听不得实话而已。” 剑无媸说着，突然计上心来，注视着沐琴雪，笑道：“你和梁萧有婚约在身？” “这个，恕晚辈不便透露。”沐琴雪红着脸道。 考虑到段云袖，沐琴雪并没有刻意公开她与梁萧已有婚约的消息，但已有相关的坊间传闻。 剑无媸冷笑道：“就算他不信天命，天命也在那里，不会变的。你若与他有什么婚约，趁早解除，换个人订婚，免得年纪轻轻就守寡。” 话音刚落，剑无媸已经迎上了姐妹俩愤怒的目光。 就连公孙月和夏侯青衣都大吃一惊。 这是自己认识的长老？ 这是自己德高望重的师父？ 第319章：决心 沐琴雪难掩失望，道：“你身为一代大侠，德高望重，连东野老爷子都敬你三分，如今说这种话合适么？” 剑无媸只是眼神凌厉，盯着眼前的姑娘。 夏侯青衣回过神来，更是急得坐立不安，想要起身写字，却被剑无媸按住了。 公孙月硬着头皮道：“您这么说，确实有失身份。” 迎上剑无媸的目光，公孙月只觉得如芒在背。 对方是剑族里面举足轻重的前辈。 江拂雪盯着剑无媸，眼里燃着怒火。 “我哥哥不相信你们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相信我哥哥，所以我也不相信你们这群神棍！莫说我们兄妹俩不信，就算这世间真有如你所言的天命，天命到来那一刻，我便代他一死又如何？” 闻言，剑无媸终于眼神一变，盯着江拂雪，眼里满是震惊。 有关江拂雪和梁萧的情报，她早已从公孙家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 江拂雪看似坚决的表态里，隐约还有另一层意思。 “雪儿之言，正是我的心声，说得好！”沐琴雪昂首道。 夏侯青衣眼里已经浮现泪光。 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自己那一向深明大义的恩师，面对利国利民的梁萧，怎能一再恶语伤人呢…… 可是，她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父，等同于父母…… “因为你们所谓的天命，我失去了我的爹娘，我绝不会允许你们再以天命为由去伤害我哥哥！他比你们更真诚，你们满口为苍生福祉，到头来不还是满腹利益，如你这等人，连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我对你们，对巴蜀，只有失望！” 江拂雪声泪俱下，剑无媸看在眼里，唯有心惊。 她早就知道，江拂雪坚决不肯回归剑族。 这孩子，是她剑族的“天命女”，能力非凡，本该通晓世态人情，俯瞰众生。 为何，却一门心思在他身上…… 这一刻，剑无媸也有些看不懂“天命”了。 但剑无媸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就如刚才的言语试探。 靠寻常手段的话，这位“天命女”是绝无可能回去巴蜀的。 守在门外的阿婆听到江拂雪的哭声，火急火燎赶来，正要发作，见到剑无媸的打扮，顿时面如土色。 “小、小姐……” “阿婆，我们走，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江拂雪抹着眼泪，拉着阿婆便要离开。 “雪儿，姐姐陪你！”沐琴雪毫不犹豫起身，向夏侯青衣抱拳之后，姐妹俩匆匆离去。 只有公孙月一脸茫然，盯着剑无媸。 这会儿夏侯青衣在场，否则她真想问问，剑无媸是怎么个意思。 回过神来，公孙月向剑无媸师徒抱拳之后，连忙道：“告辞！” 夏侯青衣注视着三个姑娘的背影，失魂落魄。 剑无媸回过头来，目光扫过她的双眼，心中了然。 “为师承认，刚才确实是失言了。” 夏侯青衣注视着她，眼里满是疑问。 “如你这般聪明伶俐，你也应该猜得到，当年骗走我那位义姐的男子，正是梁萧的父亲，梁询。” “我那位义姐，便是梁萧的生母，她夫妻俩后来与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就因为那个男人，我怎能不恨？” 夏侯青衣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边的姑娘，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又得你这般敬重，倒也说明他为人不差。” 闻言，夏侯青衣有些紧张，不敢乱动。 “为师想通了，在你回巴蜀之前，为师就住在你家里，不在这客栈了。至于你，便宜行事，不管你做什么，为师都不会怪你的。” 夏侯青衣一愣，连忙写字询问。 【我去道个歉，好么？】 “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为师发誓，绝不怪你。哪怕你继续住在人家府上，也没有问题。”剑无媸道。 夏侯青衣面罩下的嘴唇微微抿着，低下头，不敢回应。 “去吧，那几个姑娘都是好姑娘。”剑无媸叹道。 夏侯青衣这才离开。 剑无媸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只是一声轻叹：“傻姑娘，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却也最是醉人。” 言讫，剑无媸目光灼灼。 她已有了计划。 房间里，老少二人聊尽天下之事。 东野沧海听梁萧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看法，全程不停点头。 “妙人妙语！诸葛丞相后继有人，足慰平生。”东野沧海称赞之后，又话锋一转，“梁萧，你与往圣先贤仍有不同。” “老爷子只管指教。”梁萧一脸诚恳。 “老夫从你的言语间能听得出来，大周百姓在你眼里，都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东野沧海喟然长叹，眼里有光。 梁萧看得真切，这位老者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流不得眼泪。 老者眼里的悲哀，是真真切切的。 “你倒是启发了老夫，老夫自幼博览群书，尤其通晓儒家经典，一度被奉为当世大儒。但世人并不知道，老夫为儒家担忧。” “自前朝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俨然将成帝王之术。时代总是在不断发展的，儒家既然已成帝王之术，为君王所用，历代君王为了维护统治，免不了改进儒家，创造更加严格的礼教。” “假以时日，民间思想禁锢在所难免。倘若这世间只有我大周便也算了，但你也清楚，北有北胡，南有大楚，东北甚至有高丽与化外岛国，西方更有罗马、波斯等地……” 梁萧微笑道：“老先生担心的是，儒家他日会为后世统治者所驯化，用以禁锢百姓思想，致使这片土地落后于人，最终挨打？” “正是。”东野沧海无奈点头。 梁萧眼里满是震惊。 这个时代就有如此清醒、如此高瞻远瞩的人？ 即使是邢风，也不曾有过这种担忧。 “梁萧，你让老夫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老夫已经老了，也只有这一家之言。未来大周，皆系于你一身，但愿你能警醒后世。” 梁萧离席拜谢，道：“多谢老先生提点，晚辈铭记于心，已有计划！” 二人的交谈，以梁萧的承诺结束。 梁萧心情大好，回到了自己府上。 第320章：公孙月的主意 院子里，公孙月看着赔礼道歉的夏侯青衣，有些犹豫。 就在刚才，族民秦百里提醒她：必须把夏侯青衣留在兰陵侯府。 让她犯难的是，江拂雪才刚和剑无媸闹过矛盾…… 夏侯青衣不能言语，写完道歉的字之后，唯有一个劲鞠躬，表达歉意。 沐琴雪连忙拉着她坐下，安慰道：“无妨，你师父心直口快，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对他有成见，我也能理解。” 公孙月心中一惊：“难道她也知道长老的身份？” 却听沐琴雪幽幽叹息：“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是情有可原。” 公孙月和夏侯青衣差点栽倒。 江拂雪则是一脸茫然。 沐琴雪见公孙月和夏侯青衣满眼震惊，便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 “你们在聊什么？” “青衣姑娘，你也在呢。” 门口的呼唤，让姑娘们循声望去，正是梁萧打道回府。 夏侯青衣拿着来时写好的道歉字条，正要起身，被沐琴雪制止。 “就是，刚才青衣的师父说了些难听的话，让我们很不开心，现在青衣替她师父道歉。” 梁萧微笑道：“青衣姑娘不必道歉，多大点事。” 江拂雪欲言又止。 沐琴雪是担心梁萧生气。 但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应该向自己的哥哥坦白交代。 梁萧把江拂雪的反应看在眼里，微笑道：“雪儿，人生在世总免不了有人会误解、轻视自己的，对你哥哥而言，只要我的亲人能理解我便好，外界的看法只要不伤及我的亲人，都不重要。” 江拂雪感动点头，心中感慨。 还得是他！ 自己哪怕只有一个眼神，他都能心领神会。 夏侯青衣又深深向梁萧鞠了一躬，眼里仍有愧疚。 沐琴雪道：“青衣一定是想说：他固然宽宏大量，可你还是应该道个歉嘛。”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向沐琴雪投去感激的目光，仿佛在说：不愧是善解人意的沐小姐。 以前，只有夏侯流鸢跟她有这个默契。 梁萧哑然失笑，与众人一起坐下，语重心长道：“陛下和大周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和能人异士相助，只靠我一个人显然不行。就如你们，不在庙堂而处江湖之远，依然可以除暴安良。尊师作为侠客，当年对北境的贡献巨大。” 闻言，夏侯青衣的内心只感到越发惭愧。 公孙月看在眼里，突然灵机一动，笑吟吟道：“青衣大侠，若你真的于心有愧，应该付诸行动去弥补哦~” 梁萧连忙制止道：“不可为难青衣姑娘。” 沐琴雪哼哼道：“市侩~” 公孙月没有理会沐琴雪，只是盯着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与公孙月对视，眼里满是认真，点点头。 “作为补偿，今年你就住在兰陵侯府，做我梁萧哥哥的贴身护卫嘛！” 公孙月语惊四座。 正在喝茶的梁萧当场呛得咳嗽不止。 “哎呀，好主意……”连沐琴雪都拍案而起，失声赞叹。 江拂雪目光灼灼，盯着公孙月，心中了然。 这个和她同父同母的陌生女人，分明是又有了什么算计！ 可是……这该死的建议真的很诱人！ 如果赤血剑都为梁萧效力，北境那些敬重她的侠客还不得蜂拥而至？ 除了朝廷的情报机构，民间还有一些群体掌握大量情报。 走南闯北的除了商人，还有侠客…… 这些侠客见识广博，交游广阔，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为梁萧提供关于人才的情报。 夏侯青衣呆若木鸡，怔怔地望着公孙月。 回过神来之后，她便忸怩不安。 她突然想起剑无媸的叮嘱和发誓。 就算住在梁萧府上，师父也绝对不会怪她的。 这个建议，的确很诱人。 可是…… 梁萧剧烈咳嗽完之后，摆手道：“都说了，不要为难青衣姑娘，更不能让她随我抛头露面。” “这种事本该由我负责，可我还想为你打点产业……”沐琴雪可怜巴巴地望着梁萧。 梁萧撇嘴道：“普天之下，有能耐袭杀我的人应该还不存在。” 但很快，梁萧就发现沐琴雪拼命朝他眨眼睛。 梁萧当然明白此事好处，只是退一步道：“青衣姑娘，贴身护卫就不必了，在这里作为上宾，偶尔指点指点雪儿剑术，如何？” 夏侯青衣暗暗松了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丝失落感，连忙写字。 【我须请示一下师父。】 房间里，剑无媸看着手上的半截断剑和一块破布，回忆涌上心头。 当年，江湖上有一对侠女姐妹，剑无媸，萧永妍。 姐妹俩剑术非凡，带领剑族侠客除暴安良。 百姓感念其恩情，亲切地称呼她们为“青衣双侠”。 直到那年，江南游春时。 画舫里的姐妹俩，被街上一脚踢翻调戏姑娘的二世祖的青年深深吸引了，主动上前询问。 “在下梁询，幸会！” 抱拳行礼的青年，从容淡定，刚正不阿。 命运是如此的奇妙。 这场邂逅彻底改变了她们。 剑无媸和她的义姐，在与此人长久的相处中，皆倾心此人。 梁询被邀请到剑族做客数月…… 须发皆白的族长与梁询交谈，神情冷峻，终于摊牌。 “自商周至今已近两千年，放眼天下，苍生困苦，世家自武朝猖獗至今。天下将乱，我剑族以苍生为念，有心改变时局，不知阁下愿意相助否？” 梁询片刻沉默之后，抱拳道：“我为大周臣子，世受皇恩，恕难从命。既然阁下以苍生为念，如今国家安定，何必重燃战火，带起兵荒马乱？望阁下三思。” 族长冷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梁询被迫离开剑族，作为姐姐的萧永妍，毅然放弃剑族贵宾的身份，随他离开。 剑无媸仍不甘心，找到梁询夫妇劝阻。 “抱歉，无媸，剑族有异志，恕我划清界限。”梁询叹道。 剑无媸只是失望地看着他。 萧永妍道：“妹妹，你若是随我们走，咱们仍是姐妹，一起嫁给他……” 剑无媸只是含泪摇头：“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大周只是这片土地的一个失败轮回，从立国之初便已是千疮百孔，未曾改变！你们就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第321章：通情达理剑无媸 梁询语重心长道：“无媸，你我皆认为彼此执迷不悟，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梁谋只想忠孝两全！如你剑族族长所言，道不同不相谋，我们就此别过。” 言讫，梁询当场取出怀中短剑折断，放在桌上。 “断剑为誓，我与剑族各为其主，不相为谋，将来你我若是兵戎相见，你也不必留情。” 萧永妍含泪割下自己的衣袍一角，放在断剑旁。 “妹妹，若剑族不能忠于大周，你不能回心转意，你我便永不相见，不再以姐妹相称。” 剑无媸含泪瞥了二人一眼，随手拾起断剑和断袍离去。 “我恨你们！！” 一别经年，久居巴蜀的剑无媸再次得到消息时，便是夫妻俩的噩耗。 “兰陵侯梁询与十万将士战死沙场，被北胡人枭首示众！兰陵侯夫人萧永妍诞下一子之后不久，撒手人寰！” “无媸，你现在明白了吧？梁询本就是早逝之相，萧永妍本可独善其身，却要迎难而上，陪他匡扶大周，自然劫数难逃。无人能保大周存活五十年，便是诸葛丞相与武圣也不能。这，便是天命！” 剑无媸听着族中长辈的议论，悲从中来。 “那孩子呢？” “不知所踪，兴许已经夭折！” 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剑无媸满心怨念，藏不住眼里的怨恨。 “他叫梁萧，其实是因为生母的姓么……” “毕竟，无论男孩女孩，都可以取这么个名字，多好啊……你们倒是恩爱！” 剑无媸自言自语之后，苦涩一笑。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平日里其他人敲门会有通报，剑无媸知道来的是夏侯青衣，立即起身，将她迎进屋里。 夏侯青衣将提前写好的字条放在桌上，惴惴不安，望着自己的师父。 “公孙月提议让你做他的贴身护卫？那你自己有何打算？” 【我听师父的……】 看着夏侯青衣取出的第二张字条，剑无媸哭笑不得：“傻妮子，你还早有所料呢……” 夏侯青衣目光游移不定，不敢与恩师对视。 此刻的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是什么想法…… “你去吧，剑族以苍生为念，只要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于苍生有利，跟谁不是一样。”剑无媸道。 夏侯青衣心中惊喜，小心翼翼地看着剑无媸。 剑无媸道：“你对为师有过承诺，明年便随为师回剑族修养，所以今年为师才来找你。咱们就住在燕州一阵子，过了今年再做商议，如何？” 见夏侯青衣有些不信，剑无媸又道：“你的剑术已臻化境，其实倒也不必刻意在哪里修行。为师今天反省了一番，为师与梁询的私人恩怨，确实不该迁怒人家的子嗣，毕竟那梁萧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嘛。” 夏侯青衣美眸一亮。 这才是自己通情达理的师父！ 她先前一度疑惑，自己的师父是不是心性大变…… 剑无媸将她的一双纤手放在手心，柔声道：“只要行事无愧于心，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为师永远支持你，不会再勉强你。还有，该争取的，你都要努力争取，包括姻缘。” 闻言，夏侯青衣瞬间忸怩不安，呼吸也有些局促了。 “你若是谁也看不上，为师就只能帮你说媒咯。”剑无媸眼里满是关切。 夏侯青衣连连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那就顺从你自己的内心，喜欢上谁，就大胆去争取吧。”剑无媸笑着，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去吧，为师就去你的宅院住一阵子，你偶尔回来看看为师就好。为师的名讳，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去告诉他便是，毕竟他也没什么对不起为师的。” 夏侯青衣又连连点头，美眸之中尽是喜悦和感动。 剑无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灼灼：“情之一字，最是缠人，既然如此，莫怪为师……” 兰陵侯府，院子里。 “你师父都答应了？”梁萧一脸疑惑。 江拂雪之前的反应，他看得出来，剑无媸多半是说了极其难听的话，让她难以忍受。 他只是给夏侯青衣面子，考虑到其恩师对北境的贡献，没有计较。 【我师父其实一直是通情达理的，只是之前对兰陵侯有些成见，请见谅。】 梁萧看了夏侯青衣速写的字，微笑道：“我已不放在心上，你不必自责，最近就住在这里吧，有你和阿婆陪着雪儿，我也放心。” 夏侯青衣乖巧点头，脉脉注视着微笑的梁萧，心中欢喜。 梁萧沉吟片刻，道：“琴雪，此事我得尽快告知云袖。” 沐琴雪连忙道：“我告诉她便是，你不必操心此事！” 夏侯青衣看着梁萧离开，心情复杂。 她和江拂雪闲聊时已经知道了，那位云袖公主也倾心于他…… “首领又要常住兰陵侯府了？” 宅院里，侠客们了解情况之后，一脸懵逼。 “往后你们也多去看望看望青衣。”剑无媸叮嘱道。 侠客们异口同声答应，神色恭敬。 夏侯青衣又住回兰陵侯府。 考虑到对方本就是无心仕途的侠客，梁萧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差事，只是以上宾之礼对待。 “剑族，剑无媸……” 房间里，梁萧默念着名字，若有所思。 东野沧海一诺千金，没有向他透露剑无媸的名讳。 今天，夏侯青衣向他坦承，说是剑无媸的意思，只是让他不可外传，毕竟她是剑族之人。 这个名字，他听糟老头子提起过，和自己的爹娘有关…… “她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还想对我用美人计？” 梁萧眉头一皱。 可一想起夏侯青衣，梁萧又撇了撇嘴。 这个姑娘心性纯良，为了养育之恩去谋害他，也不可能，剑无媸想这么玩，只能逼死她。 思来想去，梁萧还是决定，让玄卫适当关注一下剑无媸的动向。 夏侯青衣在梁萧府上弄好房间之后，回到客栈，向侠客们表明了自己暂时为梁萧效力的打算。 “兰陵侯是个好人，我们会支持首领的，支持兰陵侯的工作！” 第322章：留住她 夏侯青衣看着兴高采烈的侠客们，心中喜悦。 现在，她只希望能弥补自己师父先前的失言。 如果自己的师父都愿意全力支持梁萧……剑族或许也会有所改变。 高楼阳台，剑无媸放目远眺。 楼下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安居乐业么？”剑无媸轻声呢喃，眼里满是惊讶。 曾经，她每年都会来燕州待一阵子，也正是因此救了夏侯青衣。 就算不在燕州，她也借助公孙家的情报网，关注这里的一切。 燕州的民生，她很清楚。 这一次她所见的燕州，比巴蜀最繁华的锦城都要安宁。 没有恶霸，没有闹事。 而且，燕州隐约有大力发展工商业和农业并行的迹象，这是相当好的迹象，只要梁萧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她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燕州有太多的北胡奸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今天的燕州一定会有如此安定的场景。 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为何夏侯青衣对梁萧推崇备至。 此人，的确是在为百姓办实事的。 “燕州太守梁询，你倒是和她生了个好儿子！”剑无媸眼里满是不甘。 剑无媸回到房中，心绪复杂。 “她是我族的天命女，出生之时我剑族高人便有断言，她将来必是文武双全，冠绝当世，可为新朝女皇。这孩子长大之后，也的确过目不忘，力气也远大于同龄男童……谁承想，后来她却跑了！” “是因为她的气运一直在庇护梁萧么？不对，明明是梁萧救她于死地……” 剑无媸百思不得其解。 “若天命不可信，为何我族高人所料不差？若天命可信，为何会有他的存在？” 剑无媸思考之时，透过窗户，见夏侯青衣走进自己楼下，便正襟危坐。 夏侯青衣每日都会回来给她请安，这让她很是欣慰。 看着恭敬的夏侯青衣，剑无媸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青衣，你以前也相信天命的，不是么？” 夏侯青衣一愣，只是点头，眼神复杂。 “那现在呢？你已经不信了？”剑无媸问道。 夏侯青衣略加思索，鼓起勇气，提笔写了自己的心里话。 【也许是上天垂怜苍生皆苦，让兰陵侯来挽救这片土地呢。】 剑无媸盯着这一行字，心潮澎湃。 苍生皆苦，一直是她剑族的口号…… 寥寥数语，让她无力反驳。 真是老天垂怜么？ 这一刻，剑无媸已彻底明白了夏侯青衣的心思。 心思一定，剑无媸握着她的双手，语重心长道：“遵从你的内心，不管你作何选择，为师都会支持你。”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满眼欢喜。 数日之后，远在京城的段云衣也收到了玄卫传送的密信，带给段云袖。 “赤血剑这位女侠的师父来了，还和萧哥哥闹过不愉快？” 段云袖看完沐琴雪的信，眼里满是好奇。 段云衣解释道：“刚才姐姐问过丞相老爷爷，他的推测是，赤血剑的师父可能是剑族长老剑无媸，这位长老年轻时和你萧哥哥的父母似乎有过不愉快，不过看信里的内容，她的恩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剑族长老？我倒是有些担忧，她会不会算计萧哥哥？”段云袖眼里的好奇转为担忧。 “那，提醒他和赤血剑保持距离，少接触？”段云衣问道。 段云袖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应该留住这位女侠！既然琴雪姐姐和雪儿都喜欢她，萧哥哥若是与她情投意合，我倒也能接受，只是她未必能接受并嫡。” 段云衣看着认真的段云袖，心里感慨。 她们当然明白，梁萧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背叛大周。 “姐姐，我是不是多虑了？”段云袖惭愧道。 段云衣安慰道：“怎会多虑呢？他为大周背负了太多，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算计他。你的建议很好，他也有自己的分寸。只是……你不会吃醋么？” “他本就不该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倘若我走得早，至少还有其他姐妹能照顾他。”段云袖嗫嚅道。 段云衣看着她，越感愧疚。 这妮子，从来只为她这个皇姐和梁萧的幸福考虑，不曾想过自己。 她的皇妹生育太早，承受的风险极大，这原本是她应尽的责任，却因为多方面原因不能…… “姐姐都听你的！”段云衣斩钉截铁道。 现在她的皇妹还在孕期，各种风险难料。 否则，便是禅位给她又何妨！ 诸葛晖回到家中，颇有些惆怅。 “若是剑族中人，再加上东野老兄，嗯……只怕琴雪所提的矛盾是面相之事。” 沐琴雪的信，他也看过了。 他看得出来，沐琴雪可能是担心段云袖一个不高兴动了胎气，没有明说梁萧和那位前辈的矛盾，只说那位前辈言辞不善。 但以他对剑族的了解，以及在相面这方面的知识，能猜出个大概。 其实，让梁萧凭借其人格魅力留住赤血剑，是极好的盘算，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向段云衣提议。 段云袖对他而言，与亲孙女无异，他实在不希望这孩子总是委屈自己。 她明明是地位崇高的一国公主，现存唯二的皇室成员。 “那人会是剑无媸么？若真是她的话，得想个万全之策。” 诸葛晖开始了新的思考。 此时，梁萧正在军营，亲自监督战阵。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支顶级精锐对北境防线的意义。 为了提振士气，他甚至准备在将士们的盔甲和武器上做文章。 根据历史经验，盔甲武器的美观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相反，适当的美观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士气，提供情绪价值，甚至让士兵舍不得脱下来。 只要能最大限度提升梁家军的战斗力，多花一成的军费也能接受。 段云衣给他的军费支持，其实远超他的预算。 一万梁家军，即使是日常训练，也是人人奋勇争先，生怕被换到替补军团去。 五千人的替补军团，也会参加日常训练，同时也负责城内警备，只求早日转正，拿更多的月俸，享受更好的待遇。 “哪天侯爷立功，陛下就允许梁家军扩军呢？” 即使只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足以让他们抓紧训练。 梁萧正在高台观看士兵训练时，一名传令兵紧急登台汇报。 “侯爷，巴蜀方面送来飞鸽传书！” 第323章：护卫 “关陇贵族支援巴蜀的部队和豪杰，尽数返回关陇？” 看完情报的梁萧有些意外。 关陇贵族想要生存，就不能与朝廷和公孙家任何一方为敌，除非朝廷和公孙家翻脸。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其实也算是开国元勋一员，与同为开国元勋的关陇将帅们还是世交好友。 军营现场，只有林修随行，也有资格接触情报。 “公孙家似乎一直在试探关陇方面的态度，只要关陇贵族不支持他们自立，他们便没有底气。但朝廷也不能因此想着分化他们，应该一碗水端平，都不得罪，集中精力应付北胡和国内叛军。”林修分析道。 梁萧点头道：“兴许，是北胡单于称帝激怒了关陇贵族，他们也考虑到北胡可能南下再打一场立国之战，目标不是北境就是关陇。你认为，该不该与关陇方面深度合作，同仇敌忾？” 林修道：“合作是必须的，但那些关键军器和朝廷机密不能外传，毕竟兰陵侯也懂的，关陇方面可不是完全听命于朝廷，他们也能轻松找到反叛的口号。更何况，北境这边自家的新式军器都不够用，除非关陇彻底归顺，否则没有理由养虎为患，他日尾大不掉，便是新的威胁。” 说完，林修觉得仍有不妥，继续补充。 “但兰陵侯还是应该释出善意，给关陇贵族一定的利益，并提醒他们严加防范，若无意外，北胡应该在关陇一带也安插了不少细作，收买不少内应。” “关陇各族，以林家为智囊，这个家族能人辈出，也擅长理政，但与侯爷仍是相差甚远，不能小觑，但也不能高估。” 梁萧向林修投去赞许的眼神。 林修是靠得住的，此人闲暇时都是深居简出，带了一家老小，只待在太守府自己的家里，一门心思处理政务，从不主动与外界打交道，也没有带什么书童，显然是为了避嫌和安全。 “最近，就有劳你打理梁家军的琐细。”梁萧叮嘱道。 林修郑重答应，称赞道：“自迁都之祸以来，世家猖獗，国内军势一蹶不振。若将来梁家军上了战场，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北境的其他军队才有足够的信心与北胡一战。” “英雄所见略同，梁家军必须建功立业。” 梁萧看着台下的将士们，也不禁期待。 他可以肯定，就算是他本人，骑乘白龙影，着武帝甲，持天龙破城戟，杀进梁家军的军阵里也是有死无生。 梁萧回到府上，又去探望白龙影。 夏侯小兰作为马童，尽心饲养，白龙影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如今膘肥体壮。 夏侯青衣也在马厩里，凝望着白龙影，和正在投喂白龙影的梁萧，一时入神。 白龙影最近已经套上了马具，居然没有丝毫抗拒。 夏侯青衣有种直觉，这匹神驹似乎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 它在草原上的生活习性，就和其他野马不同，更像是放野的家马。 而且，白龙影和梁萧越来越亲近，似乎梁萧在它心里的地位与她无异了。 现在夏侯青衣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它跟着自己，实在是委屈了。 跟着他，或许能名垂青史。 历史上的不少名将，就有关于各种麾下千里马的记载。 梁萧看着白龙影一身马具，尝试骑乘。 按照夏侯小兰的说法，白龙影可以接受马鞭的训导，因为它皮糙肉厚，而且对疼痛的忍受能力远超寻常马匹，那一鞭子下去和挠痒痒一样。 但其实驾驭白龙影也不需要马鞭，只需要适当的操控，便能人马一体，它好像真的有灵性。 果不其然，没有马鞭的梁萧驾驭白龙影，在宽阔的马场肆意驰骋，随心所欲。 “确实比鸿鹄更快，耐力也更足，而且更好操控。”梁萧欣喜不已。 战场上骑兵和骑将往往不会只带一匹马，以后鸿鹄正好可以作为备用马。 这一日，灵性十足的白龙影终于认定了它真正的主人。 以防万一，梁萧还是给白龙影准备了马鞭，避免它关键时刻掉链子。 安抚好白龙影之后，梁萧心情大好，带夏侯青衣返回院子里。 夏侯青衣腰悬赤血剑，一路跟着梁萧。 她答应了沐琴雪的请求，偶尔还是要跟着梁萧…… 回到院子里，梁萧转身看着她，苦笑道：“青衣姑娘，你以后应该减少随我外出。” 夏侯青衣点了点头，心中失落。 自己不会说话，在外面像个闷油瓶，而且还是个女性，或许会让他脸上无光？ 梁萧见她似乎难过，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腰间挂着赤血剑这么重的一把剑，十几斤的，平时外出很不方便，应该还束了专用的腰带吧。” 夏侯青衣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捧起赤血剑，看着梁萧。 梁萧摇头道：“受之有愧，这可是你的标志，不必总想着送我，平时出行，你可以换一把好剑，我府上就有蒲先生打造的宝剑，你带着吧。” 夏侯青衣又惊又喜。 他没有反对自己随行。 梁萧目送夏侯青衣离去，也颇为无奈。 沐琴雪软磨硬泡，要他多带带夏侯青衣出门。 毕竟男女玄卫也时常蒙面的，多她一个不多。 他了解段云袖，大概也能猜到，这是段云袖的意思，否则沐琴雪心疼段云袖，肯定不会这么做。 夏侯青衣带着赤血剑回去，找到剑无媸，便要交给她保管。 “这是你自己的宝剑，不必交给为师，你可以交给他或者他府上那几位千金保管。兴许，哪天他上了战场还需要这把剑护身，不是么？”剑无媸郑重道。 夏侯青衣有些惊讶。 这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剑，堪比剑族的镇族之剑。 剑无媸居然也允许她送给梁萧？ “往后只要你多顾念苍生，为师还是那句话，永远支持你。”剑无媸温和一笑。 夏侯青衣这才放心，回到兰陵侯府，把赤血剑交给江拂雪保管。 剑无媸倒是点醒了她。 梁萧不好接受她的当面馈赠，但是可以通过江拂雪她们转交。 上了战场，为了安全考虑，也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总得带上。 第324章：骑兵 燕州，中央城区，偏南的居民区，一座座豪宅矗立于此，但观察古宅表面的木石，显然年代久远。 梁萧站在最大的豪宅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问身边的玄卫：“这里，确定是闻人氏的祖宅？” 玄卫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错！即使时过境迁，燕州太守府的位置不变，以此为依据，我们总算找到了确切的方位。根据豪宅主人所言，前朝时期，这里的确是闻人氏的住宅区。” 梁萧转身向南一看。 这座豪宅的大门口，就是燕州城中央向南的官道，一直延伸到城门口，畅通无阻。 豪宅的主人是燕州李家的族长，听说女帝有意收购此宅，赠予罗马公主，二话不说，便主动上交房契，梁萧也给足了钱。 这一片豪宅，整整卖出了一万两银子。 片刻之后，梁家军的数百将士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侯爷，确认里面安全！” 梁萧这才放心，安排军士看护豪宅区之后，才召唤玄卫。 “陛下特意叮嘱，此事不得外传，一旦确定位置，回购豪宅之后立即派人通报狄安娜公主。” 玄卫领命，当天离开燕州，马不停蹄赶回京城。 梁萧凝视着豪宅，若有所思。 “回购一片豪宅区，何必如此隐秘？难道里面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考虑到狄安娜对大周的友好态度，梁萧自然不可能派人来这一带挖地三尺。 只能先等狄安娜过来验收，这是她作为闻人氏后裔的权利。 闻人氏祖宅之事安排妥当之后，梁萧又回到军营，选拔一部分骑兵。 梁家军里面的合格骑兵有两千，都是些北方汉子，有骑乘经验，加以训练，即可投入战场。 马场之中，黄沙飞舞。 上千骑兵在此训练马术和马战。 诸葛定陪同梁萧观看众人训练，心中惊骇。 这些骑兵在梁萧的指导下，训练得井井有条，已然有精锐骑兵的资质。 雷洪等人又有梁萧指导，时常带练骑兵，假以时日梁家军的骑兵必是天下精锐。 他早就听诸葛晖透露，梁萧是武圣的高徒。 武圣是谁？ 一人一戟，天下莫敌，大周神话！ 正是因为有了武圣，大周的骑兵才能击溃燕赵铁骑，赶走趁虚而入的北胡狼骑。 诸葛定认为，梁萧的骑兵作战经验应该是尽得武圣真传。 “兰陵侯的能力，深不可测！”诸葛晖由衷赞叹。 梁萧谦虚一笑，道：“我无法时刻带练和指挥，大周还是比较缺少骑将。老定国侯那边倒是有不少骑将，但都只能冲锋陷阵，能练兵的人才还是少了。而且，大周自有的骑兵，数量远远不足以击破北胡。” 诸葛定问道：“兰陵侯莫非有意招安冀北游骑？” 梁萧微微颔首。 “这支军队比较隐秘，除了袭击我这一次，也没有明确的袭杀商队的记录，倒是可以考虑。只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拉起如此一支骑兵，即使只有上千人，其首领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我来燕州之后，遇见一个叫秦霜的米商，此人有枭雄之姿，我有些怀疑，他可能与冀北军有关。毕竟，他就在幽冀一带，还有成为米商的途径。” 诸葛定神色一变：“那必须尽快调查此人，若是他收购的粮食用于供养冀北游骑，以后贼势壮大，难以收拾！” 梁萧摇头道：“玄卫已经在调查了，但一无所获，他的粮食来源和去处都很正规。按我的推测，或许是那些世家在冀北军提供粮草，毕竟他们依旧掌握着大片土地。” “按最坏的情况去想，说不定国内那些叛军，如天日教，也是那些大世家支持的，毕竟这些叛军又没有根据地！”诸葛定严肃道。 “朝廷会一一处理，眼下你我还是要操心骑兵。没有骑兵的话，就无法追斩北胡败军，便不存在胜利可言。毕竟北胡人也不是没有能人，有战国李牧围歼匈奴的先例，更有拓跋氏双龙加入，如虎添翼，敌军定然不会贸然冲进我军的包围圈。” 诸葛定连连点头，深有同感。 梁萧这样的统帅思虑深远，让他相当敬服。 换成其他统帅，或许只能效仿李牧诱敌深入，再聚而歼之。 比如老定国侯就尝试过，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北胡骑兵远比想象的更狡猾。 梁萧找来雷洪，将一份手册交付之后，反复叮嘱：“北胡骑兵随时犯境，不可松懈，但也不可过于紧张，劳逸结合。” 雷洪拍着胸脯保证。 “洒家跟随侯爷有些时日了，受益匪浅，都晓得！更何况，还有诸葛将军相助！那些骑兵兄弟也说了，朝廷如此厚待，若不能建功立业，还不如自裁谢罪！” 梁萧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壮烈，梁家军有自己的思想教育，依此训练即可。” 雷洪想起梁萧的军令和军法，肃然起敬，连连点头。 梁萧结束训练指导，回到家中。 沐琴雪和公孙月正在账房里“竞争”。 夏侯青衣则在教导江拂雪练剑，包括姿势、项目和演练等。 “哥哥又要出门呢？” 江拂雪注意到梁萧换了一套便服，忍不住询问。 梁萧点头道：“我去探望一下东野老爷子。” 江拂雪连忙道：“青衣姐姐，这可是你的职责所在哦。” 夏侯青衣点了点头，抱着梁萧给她的镔铁宝剑，默默注视着他。 梁萧略加思索，道：“正好，青衣姑娘一起去。” 夏侯青衣心中一喜，立即跟上。 江拂雪望着二人的背影，坐下来休息，百无聊赖。 段云袖的意思，已经通过沐琴雪传达给她了，她只觉得心疼。 好在，这位青衣姐姐的确是极好的姑娘。 东野氏宅院里，东野落月正为老爹东野玄机沏茶。 父女俩听说梁萧来访，又惊又喜。 “兰陵侯已经对你既往不咎了，往后洗心革面，不可再有忤逆和诋毁。” 东野玄机反复叮嘱，直到女儿乖巧答应，才去迎梁萧进门，打算带他探望东野沧海。 “又是她？” 夏侯青衣一进门，美得足以令人失神的眼眸便引起了东野落月的注意。 东野落月忍不住跟了过去。 第325章：人间第一流 众人一路来到东野沧海院子里，梁萧走到门口之后，夏侯青衣停了下来，巴巴地望着他。 梁萧知道她不愿打扰老少二人交谈，道：“你先等我片刻。” 等梁萧进去之后，尾随而来的东野落月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 “这位姑娘，你贵姓芳名？” 夏侯青衣一愣，回头看向这位东野氏的大小姐。 是她，一度给她的兰陵侯造成困扰，险些导致他名声败坏…… 再加上自己不能言语，夏侯青衣有些犹豫。 她随身带了可以速写的纸笔，但如果让外人发现，兰陵侯的护卫是个哑巴，免不了要给梁萧丢人了…… 夏侯青衣思考再三，只是冲东野落月点了点头。 东野落月心中不悦，道：“你是兰陵侯的护卫吧？我们不能交个朋友么？” 夏侯青衣愣住了。 东野玄机小声呵斥：“不要为难人家姑娘，你给兰陵侯带来的麻烦还少么！” 东野落月委屈地退到老爹身后，不敢吱声。 片刻之后，梁萧推门出来，对夏侯青衣道：“老爷子说无妨，你也进来吧。” 夏侯青衣如释重负，立即跟着梁萧进门。 东野落月看在眼里，心中羞愧难忍，终于恼羞成怒，心道：“我如此谦卑认错了，为什么还要如此轻视我，连一个护卫都不肯搭理我！！” “那么多姑娘，莺莺燕燕的，跟在他身边，他唯独对我爱答不理，说明他根本就不曾原谅我，只是给我爹他们的面子而已！” 怨恨的种子在心中发芽，东野落月默默离开院子，回自己的闺房去了。 房间里，夏侯青衣坐在梁萧身后，努力让自己不引人注意。 东野沧海的气色还不错，又有东野鸿机照料，见到梁萧，笑得合不拢嘴。 “老夫何等荣幸，能让你挂念！” 听到老爷子由衷的称赞，夏侯青衣美眸一亮。 当世大儒，他连这样的长者，都能折服么？ 东野沧海的神态，她看得真真切切。 那是见到自己特别在乎、特别期待的人才会有的反应，装是装不出来的。 “老爷子初见时的提点，对我大有裨益，我作为晚辈自然希望能多得长者教导，只是有些叨扰。”梁萧诚恳道。 “梁萧，你太谦虚。是你让老夫受益匪浅，耳目一新，此生难得有如此共鸣！至于叨扰，不存在的，你何时来访，老夫何时款待。”东野沧海叹道。 梁萧只是微笑不语。 他还真没有谦虚。 接触儒生万万千千，有时还不如接触这样该领域的集大成者来得实在。 他很想多了解了解这个时代的儒者，毕竟儒家已经融入大周，是绕不开的内容。 “若不是你太忙，若不是老夫身体不便，其实，老夫恨不得多拜访拜访你呢。因为你总是能有真知灼见，在此之前，不曾有过这种惊喜的感觉。” 夏侯青衣满眼好奇。 他们初见时都谈了些什么？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东野玄机的敲门声。 “爹，那位青衣大侠来访。” 夏侯青衣吃了一惊。 梁萧和东野沧海、东野鸿机皆是一愣。 剑无媸进门之后，看到梁萧和夏侯青衣，也愣了一下。 这么巧的么？ 尴尬的现场，让剑无媸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前辈不必担心，晚辈与兰陵侯没什么深仇大恨，以后也谨言慎行便是，本名也告诉他了。” 东野沧海这才放心，微笑道：“等你了解他之后，便会忍不住感叹，这世间怎有如此妙人？” 剑无媸笑道：“有多妙？” 东野沧海不假思索道：“人间第一流。”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东野氏两兄弟即使已经对梁萧心服口服，此刻仍是不免震惊。 夏侯青衣则是喜悦。 东野沧海对他人的评价，是绝对有分量的，哪怕是剑族中人也不会不当回事。 剑无媸则是满心不甘。 东野沧海将剑无媸的反应看在眼里，心生感慨。 这位大侠出身剑族。 剑族么…… 只有梁萧谦虚道：“老爷子过誉了！” 东野沧海灵机一动，突然笑道：“正巧，前日你我交谈，老夫意犹未尽，有些事还不曾向你请教。” 请教？ 东野氏两兄弟差点窒息。 这可是兄弟俩奉若神明的老爹啊！ 以他们对亲爹的了解，东野沧海绝对不是奉承。 是真的想讨教啊！ “正好，晚辈洗耳恭听。”剑无媸盯着梁萧，努力保持平静。 梁询的儿子，越是优秀，越是让她意难平！ 事已至此，梁萧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谦虚了，道：“讨教二字愧不敢当，老爷子尽管问。” 东野沧海指了指房间里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梁萧，你对诸子百家可有了解？” 梁萧点头道：“略知一二。” 东野沧海笑道：“诸子百家之中，较具代表性的，儒家，法家，墨家，兵家，纵横家，道家，世人称老夫为儒者，其实老夫更喜欢的是道家，却是鲜为人知。” 剑无媸若有所悟。 她所在的剑族，同样支持百家争鸣，但以道家最受欢迎…… 东野沧海见梁萧微笑，似胸有成竹，这才问道：“你如何看待这几家？” 房间里的众人洗耳恭听。 即使是剑无媸这样的剑族长老，也不敢造次。 这可是当世大儒在论道，能现场聆听已是莫大荣幸。 梁萧略加思索，神情严肃，侃侃而谈。 “儒家的视角，是一位贵族在看这个世界。作为贵族要合乎礼仪，举止优雅，学习贵族应有‘六艺’。至圣孔子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从现象看清本质：所谓贵族，想要让自己过好日子，便需要‘仁’。故而儒家所讨论的，乃是身为统治阶级的贵族应该如何治国理政，如何自我提高。这便是儒家。” “法家的视角，是一位君主在看这个世界。法、儒有别，在于法家最初的服务对象便是君主。它追求皇权至上，臣民、敌国、友邦……君主必须想尽办法从一切目标那里攫取权力，不计代价。此‘法’非律法，实为奖惩制度，以奖惩贯彻君主之意志。这便是法家。” 众人眼前一亮，齐齐注视着梁萧，满眼的惊艳。 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读过经典，对诸子百家略有了解。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角度。 第326章：不恨君不见古人 剑无媸道：“所以，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国家就一直是外儒内法？” “你说得对，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梁萧不假思索道。 剑无媸道：“还请指教其他几家！” 剑无媸罕见的语气诚恳，令夏侯青衣和东野沧海都满怀期待。 梁萧能以寥寥数语道破两家精髓，或许也能道破道家之精髓。 梁萧这才继续讲解。 “墨家的，是一位匠师在看这个世界。墨子祖上是贵族，是出身平民的匠师。在墨家眼里，国家好似一台最大的机器，机器运作需要各部件紧密合作，因此要兼爱非攻。对机器而言，优先考虑的是性能，其次才是美观，因此，天下大乱，人命都难以保全的时候，礼乐丧事应该从简。机器的好坏，由其部件的规格和机械设计决定，因此国家需要‘尚贤’，让贤人去做合适的事。” “兵家的视角，是一个将军在看这个世界。国家得到强盛，需要不断吞并领土和敌国，占据更多资源，故而必须让国家形成一个军事机构，以求最大限度动员臣民。同时必须万众一心，才能确保战必胜，攻必克。” “纵横家的视角，则是一个说客在看这个世界，世界需要平衡，而纵横家存在的意义，便是维系整个世界的平衡，利用人性中的私欲，纵横捭阖，制衡各国，纵横家才能从中取利。” 梁萧寥寥数语，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东野沧海见梁萧有所停顿，才称赞道：“非博览群书，不能有如此灼见！” 剑无媸忍不住问道：“那道家呢？又是什么视角？道士？” 梁萧摇了摇头。 “侠客？” “隐士？” 剑无媸接连询问，梁萧只是摇头，目光却逐渐变得深邃。 “道家看似最简单，实则最为复杂。” 众人一愣，看向梁萧的目光多了几分急切。 梁萧对各家的归纳，确实让他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现在，就连剑无媸都不否认东野沧海的眼光。 此子确实非凡，放眼天下，说是人间第一流，真不为过。 写诗，经商，为官，领兵，研究…… “道家有何视角呢？要知道，道家的创始人乃是一位守藏室之史。老子其人博览群书，看遍国家典籍，了解了太多太多的兴衰与悲欢，于是以道家思想总结自己的所见所闻。其实有太多不可说的机密，太多不可谈论的事，尽藏于道家思想之中。道家思想之所以比其他各家高明，乃是因为其具备独一无二的超越性。” 闻言，剑无媸下意识握紧双手，夏侯青衣则是欣喜不已。 梁萧所言，也是剑族自诩优越的地方。 “周朝档案，有西周部分，甚至可能还有许多关于前朝的记录，其跨度何止五百年？在这段岁月里，许多当时被奉为真理的事情被人嫌弃，许多曾被不耻的东西却备受推崇。是非不断被颠覆，真假越来越神秘莫测。” “但是，纵使时过境迁，总有那么一类人存在，他可以劫后余生，笑到最后。这一类人都有相似的特质，或功成身退，或清心寡欲，或与人为善。因此，道家以最丰富的历史资料和经验为基础，总结了一套人在乱世生存的法则。这套法则横贯古今，所以它在意的并非一时一世的兴衰悲哀，而是一些亘古不变的道理。” 夏侯青衣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师父。 他的理念，为何与剑族的行事如此契合？ 剑族，正是一个以道家思想为主的隐世族群，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 不管朝代如何更替，这个族群始终存在，总有剑族之人在必要时刻挺身而出，救亡图存。 夏侯青衣的目光又落在主位上的东野沧海脸上。 这位长者的眼里也满是惊艳，如获至宝。 “道家探索这些亘古不变的道理时，视角又有两个。” 梁萧的话，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两个？” 梁萧点了点头。 “第一个，便是以宇宙的视角来看待人与世界。以此为视角的时候，道家便具备了其他诸子百家所不具备的超越性，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这是一个俯视的视角。” “比如，《庄子·则阳》里就讲了一个故事，两只蜗牛的触角上有两个国家，左边触角上的叫触式，右边触角的国家叫蛮式，两国征战不休，浮尸数以万计。这是宇宙的视角，就如同日月星辰在俯视人类，人间的征战就显得渺小。” “这种宇宙视角，有一种独特的剥离感，将人从凡俗之中剥离出来，让人能够轻而易举发现自身之外无比珍重的事物。当一个人深陷人世的繁杂，以这种视角自我审视，思考一番，那些繁杂之事放到更广阔之中，是否已不再那么重要，此时更容易跳出思维的局限性。” 众人若有所思，暗暗称奇。 这是他们从未体验的宇宙视角，或者说，他们从未表达出来。 放眼古今兴衰，确实如梁萧所言。 “另一个视角呢？”剑无媸颤声道。 梁萧娓娓道来。 “另一个视角，是从生命自身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生命是一种奇迹，其本身自有存在意义，但这个意义未必如每个生命个体所认知的那般。如食色性也，对人类个体而言，这种属性或许只是出于自身的欲望，但从生命本身来看，这种属性存在的意义是让人类得以繁衍，这也是生命的意义。” “因此，道家从不讨论活着有何意义。活着自然有意义，也许有人不知道，或者一时找不到，但不必因此纠结。所以，道家提倡珍爱生命，珍惜自己。我们所重视的意义如果损害了我们的生命，那必然是这些意义有了问题。” “世界应该让人更好的生存，让生命更加蓬勃而非相反，若相反，自然是世界出现了问题。不过，也不必急着与世界为敌，它会自己慢慢回到正轨，当然，人要尽可能活到这一天到来……” 梁萧看着恍然大悟的众人，道：“所以，道家相比其他各家，看得更远，更宏大。如《道德经》所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总是寥寥数语，便可道尽人类矛盾的本质。” 剑无媸盯着梁萧，眼里满是惊骇。 道家，才是剑族隐世而不衰的根本。 但剑族理念与此人所言相近，却无人如他看得这般透彻…… 良久，房间里响起了东野沧海欣慰的笑声。 “梁萧，说得好啊！只说你是人间第一流，未免有些小觑你了，老夫如今才有感慨……” “不恨君不见古人，唯恨古人不见君！” 第327章：你会让我失望么 剑无媸与夏侯青衣心中震惊。 梁萧在东野沧海的心中，已经能与古人相媲美，甚至有所超越？ 梁萧谦虚道：“老爷子过誉了！” 东野沧海又不禁感叹。 “在这种宇宙视角和生命视角下，人世间一切的兴衰存亡，就如阴晴圆缺，日升日落，四季更替一般。正是因此，道家人士总能比一般人活得更从容淡定，但也因此容易避世，因为他们骨子里对世俗的荣华富贵是不屑的。” “当然，人各有志，各有所需，道家之人也有所区别，但只要能做到宠辱不惊，便已经算是一个道家人了。” 梁萧称赞道：“老爷子总结得好。” 东野氏两兄弟连连点头，齐声附和：“父亲称赞得是！” 东野沧海的总结和称赞，让剑无媸倍感失落。 剑族中人，只怕找不出一个比他看得更通透的。 可惜，这是梁询的儿子。 夏侯青衣眼波流转，偷偷瞄了梁萧和剑无媸一眼，心中暗喜。 至少她的师父也能明白，这位兰陵侯的能力与胸怀不下于剑族高人。 众人又闲谈一番，梁萧便准备打道回府。 “徒儿，你随兰陵侯回府，为师还有些话想与前辈说说。”剑无媸道。 夏侯青衣乖巧点头，跟着梁萧离开。 “前辈……”剑无媸为难地看了一眼两兄弟。 兄弟俩会意，找了个借口先出去候着了。 “前辈认为，大周有他便有希望？”剑无媸眼里满是不甘。 东野沧海点头道：“剑长老，或许，他刚才一番言论也有警醒你们剑族中人的意思。毕竟，剑族固然是超然物外的族群，但里面的人终究是活生生的人。是人，自然会有私欲。依老夫之见，不要看一个人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梁萧他是真的在做实事，也做得很好。” 剑无媸默然。 东野沧海叹道：“老夫不了解你们剑族的情况，只有一言相告。此子能力深不见底，喜怒不形于色，剑族万万不可与之为敌，否则只怕会万劫不复。剑族子弟如众星熠熠，不如此子一日之明。” 闻言，剑无媸只是点头，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东野沧海已经垂垂老矣，很少如此严肃提醒。 即使东野氏倒向梁萧，他也没有理由得罪剑族。 只有一个解释。 他是打从心底认为，剑族终究不是梁萧的对手。 剑无媸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让东野氏支持公孙家了，当即告辞。 院子里，梁萧看着夏侯青衣的文字。 【刚才东野氏的大小姐找我，我担心给兰陵侯丢人，没敢回应。】 “无妨，但你不必担心丢人，可以大方写字回应。”梁萧安慰道。 夏侯青衣只是点点头，眼里仍有愧疚。 刚才一路上，她仍在回味梁萧刚才那一番真知灼见。 更让她好奇的，是梁萧属于诸子百家的哪一家？ 梁萧见她眼神难过，也大概猜出原因。 面对自己，她似乎有些自卑，又不忍心拒绝沐琴雪她们的请求？ “青衣姑娘，不如你教我一点简单的手语，如何？” 梁萧的请求，让夏侯青衣一愣。 “大周没有统一的手语教学，我也不知道你学的是哪一种。有些比较紧急的情况，你可以打手语跟我沟通，若时间允许，我询问意思，是与不是，你点头摇头便好。你也不必担心学手语浪费时间，我只是学点必要的内容，比如‘有人来访’。” 夏侯青衣美眸一亮，连连点头。 梁萧这才道：“多余的，你就不必担心。你身为赤血剑，却成了我的护卫，应该是我于心有愧才对，怎么可能给我丢人呢。” 夏侯青衣又是点头，心中一暖。 二人就在院子里，梁萧提出内容，夏侯青衣打手势教学。 江拂雪三人也陆续来到院子里，跟着梁萧一起学习。 她们是和夏侯青衣学过一点手语的。 “听青衣姐姐说，哥哥在东野氏老爷子那里一番高论，折服了所有人？” 江拂雪了解情况之后，趁着晚上众人听梁萧讲故事的机会，缠着梁萧讲解。 梁萧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姑娘们听得入神，随后掌声不断。 江拂雪更是逐字逐句默写出来，送给了公孙月。 公孙月看着江拂雪清秀的字迹，抿着红唇，心绪复杂。 他的见识，他的胸怀，真不是族中子民可比的…… 而且，他还依然奔赴燕州，保境安民。 迁都之祸以后，在那些大世家的极力支持下，燕州有越来越多的北胡人进来做生意、干活，甚至定居。 北胡又是一直以数百个部落的形式存在，大周朝廷实在不好处理这些北胡人，将来顶多只能驱逐，或者监视，不可能杀光他们。 以前在燕州闹事的恶霸，就有不少北胡人，以及对北胡人奴颜婢膝的本地人。 但如今的燕州简直是脱胎换骨，北胡之人安敢猖獗！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利国利民。 即使是巴蜀最繁华的锦城，都没有燕州这般安定，这还是在燕州存在许多北胡人的情况下。 公孙月把江拂雪的字捏在手里，若有所思。 她隐约感觉到，江拂雪别有用心。 深夜的郡丞府内，秦百里于二楼阳台凭栏远望，手里拿着一幅字。 这是公孙月派人誊抄的江拂雪的字，专门派侍女转交给他。 内容正是梁萧关于诸子百家的见解。 “宇宙？生命？” 秦百里目光灼灼，良久，便是一番叹息。 “兰陵侯，你的出现让我对‘天命’越来越怀疑。但你还太年轻，将来会让人失望么？或者，会英年早逝么？” “何谓天命？看燕州百姓安居乐业，天命真的那么重要么……” 这一夜，秦百里辗转难眠。 京城鸿胪寺。 深夜，罗马公主狄安娜正在虔诚祈祷，为梁萧和段云衣。 “我将有幸见证这片土地诞生真正的英雄，愿上天能庇佑二位……” 这一阵子，她陆续了解燕州方面的情况。 从梁萧当街斩杀公羊雷，到独孤辰被北胡人劫走。 这梁萧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最近熟读大周史册的狄安娜的认知。 祈祷结束，狄安娜走出自己的房间，等候多时的维斯激动汇报。 “狄安娜殿下！大周天子刚才派人通知，燕州那边，闻人氏祖宅已经找到了！” 维斯的激动不是没有理由的。 闻人氏在逃离这片土地之前，确实留下了一些带不走的财宝。 第328章：坦白 狄安娜看着维斯递过来的城区地图，沉思许久，道：“维斯爷爷，大周有这位天子，当政大臣有诸葛丞相，未来有兰陵侯，这是一个有希望的国度，英雄的国度……” 维斯为难道：“殿下的意思是，打算把财宝赠予大周？” 狄安娜道：“我想，至少应该向女帝坦白。” “明白了，您将代表罗马，认定大周是这片土地的唯一政权。那些财宝，本是您的祖父家族财物，您有分配权。”维斯郑重点头，心中忐忑。 他作为罗马使臣，带狄安娜历尽艰辛来到这片土地，所期待的，是这片土地能在新王朝建立之后重拾武朝之荣光，以求两国合作，应对天日国的威胁。 但来大周之后，他们才发现，大周似乎有些疲软，还经历过迁都之祸，一度让他感到后悔…… 狄安娜崇拜英雄，但他作为臣子是理智的，而眼下他们必须彻底站队了。 第二天一早，狄安娜就去了御书房，向段云衣坦白。 段云衣了解情况之后，立即派人召来诸葛晖。 “我的先祖，他们逃离这片土地的时候，有许多带不走的财物，以祖宅为中心，按照一定的距离，藏在燕州城外的深山中。我代表罗马来访大周，若无意外，此生不再回国，只希望大周未来不会与天日国合作，那天日国与我国有血海深仇。”狄安娜神情凝重，语气诚恳。 段云衣道：“国内天日教多半与天日国有关，罗马帝国的诚意，大周已经深切感受。若玄卫能找到那些财宝，你自取数量，全取无妨。但里面若是有对大周有利之物，比如古籍、印绶之物，希望你能归还我国，我国会提供金银补偿。” 狄安娜郑重感谢之后，恳求道：“女帝，我能否去燕州看看？” 段云衣欣然应允。 狄安娜离开后，诸葛晖才道：“陛下高瞻远瞩，闻人氏曾是大周望族，富可敌国，或许其中真存放了一些对国家有利的典籍，对国家而言，这些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段云衣颇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换成以前国库空虚的时候，她考虑到财政原因，还未必能“高瞻远瞩”。 说到底，还是梁萧的出现让她有了底气。 他离京三个月，对姐妹俩而言，已经太久了。 大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燕州军营内，梁萧也收到了元帅定国侯的“批复”。 “元帅称赞了侯爷行事稳重，也表示了，这些西域好马不能浪费，若侯爷的骑兵人选和马匹不够，他会送来一部分军队。此外，元帅还私人传话侯爷和沐小姐，希望侯爷能带她去蓟县见他，沐小姐也能探亲，毕竟沐小姐的长兄和嫂子也都在蓟县了。” 梁萧听完汇报，当即表示：“陛下近期派遣一位老臣，来燕州助我一臂之力，待先生到来，我再带琴雪启程。” 一旁的沐琴雪开心得魂儿都要飞了。 梁萧已经和她见过家长了。 但定国侯府名义上的一家之主还是她爷爷，老定国侯。 沐定国，开国元勋，曾是武圣麾下副将，战功卓著，忠君爱国，高祖特地以他的名字赐爵定国侯，以期世人铭记其定国之名，仅此一例。 至于公孙月出自公孙家，公孙家与定国侯府关系较为复杂，谈不上坏，也算不上好。 她自然是不好意思陪同梁萧去的。 沐琴雪终于又有机会远离情敌，和梁萧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了。 考虑到段云袖的叮嘱，沐琴雪又提醒梁萧：“不如把青衣也带去？” “得看她乐不乐意。”梁萧道。 沐琴雪默默点头，心中自有计较。 她总觉得剑无媸别有用心，只是到底是什么用心，她也说不上来。 那就只能让梁萧好好留住夏侯青衣，能不能取得剑无媸乃至整个剑族的支持，尽力而为便是。 一天后，段云衣委派到燕州的文官终于到场了。 太守府内，梁萧与秦百里等人纷纷向来人作揖。 眼前长者诸葛瑜，乃是诸葛晖的族兄。 诸葛晖作为丞相，向来大公无私，深得天下人尊敬。 诸葛成是段云衣特地任命的丞相府官员，否则诸葛晖是准备避嫌的。 丞相府内，丞相府长史诸葛瑜是诸葛晖唯一任命的诸葛家成员。 能让大公无私的诸葛晖举贤不避亲，其人德才兼备，自不必说。 “有诸葛大人协助治理，燕州无忧！”梁萧称赞道。 他在丞相府与诸葛瑜打过交道，此人行事颇有诸葛晖的风范。 段云衣特地安排这么个前辈来协助他，丞相府少了一份中坚力量，可见她对自己和燕州的重视。 当然，段云袖的家书里也提过了，独孤辰之事让段云衣担心自己年轻气盛难免有鲁莽的时候，需要有一位长者时刻提醒，希望他能体谅。 诸葛瑜的到来也意味着，段云衣有意让他这个燕州太守将来执掌整个幽州，诸葛瑜就是最好的幽州别驾人选。 毕竟林修资历和经验有限，其余官吏又各司其职，且不能尽信。 他曾经向诸葛晖反映过这个问题，诸葛晖也表示会慎重安排人手。 若他以后成了幽州太守，凡事都必须慎之又慎了，毕竟他分身乏术。 诸葛瑜微笑道：“老夫在途中已有了解，兰陵侯治理燕州之功，令人肃然起敬，不愧是丞相最看重的后生！” 秦百里当场表示：“兰陵侯，下官请让郡丞一职，由诸葛大人接手。如何？” 梁萧连忙摆手道：“不必，诸葛大人有给事中的官职在身，又是丞相府长史，奉陛下之命来燕州辅佐，与我平级，任何军政都可以参议。我不在时，他也可代行太守职位。” 诸葛瑜阚泽梁萧，心中暗赞。 其实他还是梁萧的下级，也没有资格去改变梁萧的决定。 梁萧这个说法，在他看来既给足了他面子，又不矜功自伐，是行事稳重的体现。 他才十八岁，治理燕州有功，也没有飘飘然，甚是难得。 有了诸葛瑜的加入，梁萧终于可以放心放权，准备去蓟县拜访老定国侯。 第329章：好姑娘 今天，院子里只有梁萧，沐琴雪，江拂雪，公孙月，夏侯青衣。 其余人等都在院子外面，没来打扰。 “你要去拜访定国侯？雪儿也要去么？”公孙月微微撇嘴，颇有些失落。 她的主场在巴蜀，这里是沐琴雪的主场，她不想输给这个“男人婆”。 “雪儿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江拂雪一脸乖巧。 公孙月这才眉开眼笑，总算有些安慰。 夏侯青衣安静坐在一旁，眼神复杂。 梁萧这一次算是出远门。 沐琴雪又道：“青衣，陪我们一起去吧？” 夏侯青衣一愣，有些期待。 剑无媸时常强调，支持她的一切选择。 梁萧见沐琴雪一脸诚恳，想着她最近辛苦打点产业，也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道：“青衣姑娘，一起么。” 夏侯青衣一喜，连连点头。 梁萧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段云袖的想法，他一清二楚。 她总是担心她走得太早，无人照顾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在这个时代，女子，尤其是早育的女子，对自己早逝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这里没有现代那么好的医疗条件。 他能做的，只有不辜负她一片痴心，尽可能让她宽心、开心，并且重视她的健康问题。 夏侯青衣确实是个好姑娘。 但段云袖要他去争取，还有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拉拢剑无媸和剑族。 梁萧觉得，这样对夏侯青衣多少有点不公平。 他之前也无法确定，夏侯青衣对自己只是崇拜还是倾慕，只是想着顺其自然，至少不能伤害她。 公孙月将夏侯青衣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自己都还没拿下梁萧呢，“族民”和“长老”就…… 不行！不能白白吃这个亏！ 公孙月信念坚定之后，哼哼道：“这一去，起码要十天半个月吧？” 梁萧点头道：“我除了带琴雪去探亲，还要和老定国侯商议骑兵的组建，这是大周与北胡决战至关重要的一环。” 公孙月这才道：“我有些舍不得青衣。” 夏侯青衣一愣。 【那我留下来陪你。】 沐琴雪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狐狸精，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公孙月看了她的字，摇头道：“倒也不必留下来，就是……我好想看一眼你的芳容，这样，就算你不在了，我也能记着你！” “对呀对呀！”江拂雪和沐琴雪异口同声。 夏侯青衣差点窒息。 梁萧在一旁坐着呢。 这场面，比迎战北胡骑兵还要紧张！ “若是以后有人和青衣姐姐眼睛一样，假扮你的话，我们也好辨认呀~”江拂雪催促道。 梁萧嘴角一抽。 她这双美眸，还能找到一样的？ 这妮子，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不可否认，夏侯青衣的真容的确让人很感兴趣。 夏侯青衣巴巴地望着梁萧，心跳加速。 梁萧哑然失笑，缓缓起身。 “我回避一下？” 不等梁萧移步，夏侯青衣颤抖的手已经揭下了面罩。 院子里响起了姑娘们的惊叹声。 “好好看~~~” 梁萧注视着夏侯青衣的娇颜，也不禁心神一荡。 大周不乏美人。 即使是让他厌恶的南宫宁、端木艳，他也不否认，人家的颜值放在现代也是顶流。 而南宫宁放在大周，最多只能算是第二等，尤其是气质方面。 段云衣，段云袖，沐琴雪，公孙月，诸葛芸，还有那位罗马公主狄安娜……都是足以倾倒众生的美人。 眼前的夏侯青衣，与沐琴雪她们相比，各有千秋，远不是南宫宁之流可以媲美的。 此刻的夏侯青衣，霞飞双颊，眼神羞怯，让他想起了读书时班上最乖的那个女孩子。 诸葛芸也是如此，但诸葛芸多几分知性，夏侯青衣多几分文静。 这也是一位奇女子，单单看着她和诸葛芸的脸，就很容易激起人内心的保护欲。 她还是个哑女，更难免让人心疼。 但也不能因此小觑了她。 她的手上可是有数以百计的北胡奸细、暴徒的人命，对待恶人可是从不留情。 夏侯青衣本就不能言语，见梁萧盯着自己失神，更是芳心大乱，檀口微张。 “难道哥哥觉得不好看么？”江拂雪明知故问。 梁萧回过神来，称赞道：“好看得很。” 闻言，夏侯青衣眼神游移不定，檀口微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沐琴雪和江拂雪心中暗喜。 公孙月则是满心复杂，微微抿嘴。 这姑娘对梁萧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还用得着她来撮合？ 可是这个姑娘好到……连她这么要强的人都不忍心视之为情敌。 公孙月只能把怨气算在沐琴雪头上了。 “至少要赢过这个男人婆！可这里不是巴蜀，我如何才能胜她一筹呢……” 梁萧见夏侯青衣茫然无措，微笑道：“青衣姑娘，在这里不必拘谨，大家都是你的朋友。我去找诸葛大人讨论一下近期政务，听说关陇那边又有人来访。” 夏侯青衣看着他离开，满心感激。 她哪能看不出来，梁萧是找个借口离开，以免她一直这么窘迫。 戴回面罩，夏侯青衣总算安心了一点。 至少，面罩可以遮住自己的窘迫。 大厅里，诸葛瑜正襟危坐，眼里的惊讶久久不散。 他拜访过东野沧海了。 对方对梁萧赞不绝口，称赞梁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能让东野沧海如此折服，至少梁萧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尤其是他看到燕州风景，更是震惊不已。 以前，地方官或者负责监察地方的玄卫向朝廷汇报本地情况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美化和粉饰。 他看了玄卫关于燕州的汇报，发现玄卫把梁萧的政绩说得天花乱坠，也觉得可能有夸大的成分，毕竟梁萧深得天子宠信。 但来了燕州之后，诸葛瑜才发现，玄卫的汇报毫无夸张成分，甚至有些保守了。 燕州，不是北境最穷、最不稳定的地方么？ 他亲眼所见的燕州，何止安定，还给他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诸葛瑜突然觉得，自己来燕州可能有些多余了。 第330章：北胡官职 见梁萧回来，正在沉思的诸葛瑜立即起身相迎。 “诸葛大人上座，我是晚辈，怎可让你多礼呢。”梁萧笑道。 “论对国家贡献，一百个老夫也比不上兰陵侯一个人，便是让老夫以师礼待你也无妨。”诸葛瑜一脸敬意。 “过誉了。”梁萧谦虚道。 二人入座之后，诸葛瑜道：“你献给陛下的治国六策，老夫已有了解，惊为天人！” 梁萧含笑点头。 诸葛瑜略年长于诸葛晖，是相当可靠的大臣，坚定拥护皇权。 只是世家猖獗，因此诸葛家也不好增设重臣，诸葛晖才让他屈就丞相府长史。 若是诸葛晖先走一步，诸葛成又太年轻的话，丞相之位便由诸葛瑜暂代，这是诸葛晖告诉梁萧的话。 “只是老夫有一事不解，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摊丁入亩，陛下与丞相最近也有心尝试这些良策，应挑在几时推行？”诸葛瑜询问的同时，出示诸葛晖给他的手书。 梁萧看了一眼，答道：“待我击破北胡之后，君王立威，军民同心，便可放心推广。眼下时局未稳，仍不是最佳时机。” 诸葛瑜叹了口气，只觉遗憾。 梁萧治理燕州卓有成效，让女帝和丞相都对他信心倍增。 治国六策里的这些还未推行的政策，也因此准备提上日程。 他和诸葛晖年事已高，只怕是没有机会等到这些政策推广了？ 梁萧似乎明白了诸葛瑜的心思，道：“大人不必担心，半年以后，两年之内，我必破北胡！” 诸葛瑜欣慰一笑，心中仍是不信。 北胡骑兵与寻常军队不同，骑兵对步兵有天然优势，往往能牢牢占据战场主动权。 只要边境不宁，大周便需要在边境投入大量的军费，也不敢大力发展边境的经济。 燕州就是最好的例子。 “眼下最重要的事，在我去拜访定国侯期间，还是请诸葛大人代行太守一职，顺便……留意一下太守府众人的行为，若有疑虑，等我回来再告知我便是，不必打草惊蛇。” 诸葛瑜若有所悟，一口答应。 梁萧便召集太守府众人，宣布诸葛瑜代行职权，由众人辅佐。 这一天，东野鸿机来向梁萧辞行，带着梁萧的推荐信，前往京城。 对于东野鸿机离开燕州之事，最开心的当数东野落月。 这位严厉的叔叔，总是在东野玄机面前指责她。 送走东野玄机后，东野鸿机叮嘱东野落月。 “你叔叔走了，为父也要操心家业，你还不是当家的料，往后当以沐小姐为榜样。” 东野落月本就于心有愧，又屡受父辈指责，终于忍无可忍，灵机一动，道：“爹，我想去江南求学，顺便探望三叔！” “你大老远跑去江南干什么？”东野玄机皱眉道。 “兰陵侯看似原谅我了，其实我仍是碍眼，不如离开燕州，也省得给家里添麻烦。”东野落月含糊道。 东野玄机略加思索，道：“燕州天冷，去江南也好，我再写一封信，你带去给你三叔，往后你便跟着他专心做学问，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郎君，与独孤家、端木家、公羊氏保持距离。” 东野落月满口答应，看着东野玄机现场写信，眼里的怨恨之色越来越浓。 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真的不介意自己走？ 这一刻，东野落月只感到绝望。 东野玄机特地安排了府上亲卫专程护送，反复叮嘱，不容有失。 马车队启程后，马车里的东野落月撕碎了东野玄机的家书，自言自语。 “我都已经这么谦卑了，你们还要怎样！” “所有轻视我的人，都将追悔莫及！” 言讫，东野落月的脑海里浮现了梁萧和夏侯青衣的身影，越加怨恨。 蓟县，定国侯府。 沐琴雪的兄长沐凌霄也收到了沐琴雪的家书，心中期待。 “我这未来妹夫确实是安邦定国的奇才，想必我爷爷要高兴坏了！明天，他们就应该启程了！” 正在剪烛的妻子阿齐揶揄道：“你就半点不关心小雪。” 沐凌霄悻悻然道：“当然关心……”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梁萧的未来幸福。 作为征北将军，他名扬天下。 但世人并不知道，从小到大比武切磋，他就不是他小妹的对手。 这丫头力量惊人，反应比他都快，都快被爷爷奶奶宠坏了。 第二天，太守府梁萧的车队，出发前往蓟县。 沐琴雪和夏侯青衣同乘一车。 夏侯青衣正在马车里听沐琴雪窃窃私语。 “不得了哦，自从你来了定国侯府，他收敛了不少呢。” 夏侯青衣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沐琴雪捂嘴偷笑，道：“以前他可是自称厚颜无耻，知行合一，我们姐妹几个都知道的，他在家里跟在外面截然不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还引以为荣~” 闻言，夏侯青衣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她听得出来，沐琴雪字里行间满是对梁萧的爱意。 梁萧的确跟她说过，其实他相当的厚颜无耻。 但……自己的存在，是不是让他变得不自在了？ 夏侯青衣突然有些自责。 沐琴雪叮嘱道：“以后他欺负我们的时候，就指望你出头呢。” 夏侯青衣一愣，眼里有些惊慌。 北胡王庭。 自北胡单于自号风帝之后，各部厉兵秣马，只求能打一场足以为匈奴立威的立国之战。 没有人比他们更在乎南下进攻大周。 当年北胡攻陷大周旧都，烧杀掳掠，无数人因此大发横财，扬名立万，从此享尽荣华富贵。 宫殿之中，风帝召集群臣商议。 “朕有意效仿武朝，设立文武大臣，以此入主中原，他日必成中原正统！众爱卿意下如何？” 底下群臣纷纷跪拜，称颂：“吾皇英明！” “北胡各部，以军事最为关键。兵部尚书，便由拓跋俊担任。再封拓跋亭为征南大将军！” 风帝当众封官，算是认可了兄弟俩的能力。 兄弟俩谢恩之后，风帝又问：“拓跋爱卿，朕委派你督造的云梯、冲车、投石等攻城器械，还差多少？能不能摧垮燕州城防？” 第332章：探亲 对自己的爷爷，沐琴雪是满怀感激的。 就是她的爷爷，以“报恩”为由，坚持要她嫁给兰陵侯之后，才有她和梁萧的故事。 没有爷爷的坚持，她或许会错过梁萧，甚至已经被父母安排嫁给他人了。 不过梁萧最先会见的是诸葛齐，毕竟燕州也是幽州治下一郡。 听闻梁萧来访，诸葛齐又惊又喜，立即带领府上一众官吏出迎。 “兰陵侯治理燕州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我等佩服！” 已经须发皆白的诸葛齐，面对这位后生，礼数周到，言语之间尽是钦佩之情。 诸葛齐身后的官员，也敬畏地打量着梁萧，赞不绝口。 十八岁能治理好一郡之地，其人未来大有可为。 于公于私，他们都希望能和梁萧多打交道。 梁萧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皆是面带善意，好奇道：“诸葛太守，公羊特不在么？” 诸葛齐点了点头，凑近梁萧，小声解释。 “称病在家，毕竟这里是定国侯驻守之地，他也不敢造次，更不想吃亏。” 担心梁萧大意，诸葛齐又补充道：“但公羊氏对你恨之入骨，即使这里是幽州，他们也恨不得见缝下蛆，不可掉以轻心。” 梁萧会意，道：“我此行便是拜访定国侯，顺便与他商讨一番军事，便不打扰诸葛太守。” “无妨，兰陵侯若有需要，可以随时通知太守府，尽力支持！” 二人简单寒暄之后，梁萧婉拒了诸葛齐的设宴邀请，随沐琴雪去了这里的定国侯府。 定国侯府大门外，提前收到消息的沐凌霄和阿齐在此等候多时。 梁萧的车队才刚接近街道，阿齐便迫不及待牵着沐凌霄的手，上前急问。 “我家小雪呢？” “嫂子~” 沐琴雪连忙下了马车，投入阿齐的怀抱，二人久别重逢，泫然欲泣，名为姑嫂，情同姐妹。 “兰陵侯，别来无恙！快进府一叙！” 沐凌霄无视了二人，上前迎接梁萧，一脸猴急。 不等梁萧答应，沐凌霄的目光又落在夏侯青衣身上，颇感惊讶：“这位莫非是，赤血剑大侠？” 夏侯青衣连忙抱拳行礼。 沐凌霄心中疑惑，但考虑到她与沐琴雪同乘一车，便豪爽一笑：“看来妹……兰陵侯深得民心，连北境侠客都愿意助力！” 夏侯青衣心中忐忑，和众人一起进了定国侯府。 为了给沐琴雪接风洗尘，阿齐亲自下厨，沐琴雪开心地跑去帮忙。 夏侯青衣见梁萧与沐凌霄聊天，也不敢闲着，跟着沐琴雪去了厨房。 大堂内只剩下梁萧和沐凌霄。 “我爷爷听说你主动请缨镇守燕州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既欣慰，又担心，还很期待。” “燕州经过你这几个月的治理，算是拨乱反正，爷爷他高兴坏了！” 梁萧道：“沐大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私底下叫我大哥便是，加个沐字就见外了！”沐凌霄故作不悦。 “好！大哥，我这一次带琴雪来，除了探亲，还有军事方面需要和定国侯……”梁萧说到一半，见沐凌霄又面露不悦，果断改口，“和爷爷他老人家商议骑兵之事。” 沐凌霄这才笑眯眯道：“你放心，爷爷已经安排我给你挑好兵马了！这会儿咱们是在家里，就闲话家常什么的，至于军事这方面的事，等他老人家来了，或者咱们去了军营再谈不迟。” 梁萧微笑点头。 沐凌霄见梁萧如此通情达理，顿时心有不忍，一脸同情道：“妹夫，婚后若有什么委屈，你可以来找为兄。为兄或许不能帮你出头，但和你一起挨打是没问题的。” 梁萧神色一变：“大哥何出此言？” “呃……”意识到自己失言，沐凌霄赶紧改口，“毕竟我小妹有我奶奶宠着，我奶奶是什么人，你也懂的。” 梁萧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二人又闲聊了近期之事。 老定国侯还在军营办公，今天是来不了了。 沐凌霄安排好众人的房间之后，阿齐也做好了丰盛的晚餐，考虑到夏侯青衣的特殊性，便单独为她准备一份，让夏侯青衣很是感激。 饭桌上，沐琴雪才问阿齐：“嫂子，辽东那边情况如何？” 阿齐道：“自从拓跋亭叛逃之后，辽东由重兵把守，量北胡骑兵也不敢贸然入侵。倒是燕州那边直面北胡威胁，需要格外警惕。” 沐凌霄安慰道：“此事由我们大老爷们儿操心即可，你们只管安心。” 阿齐责备道：“傻瓜，你只是小雪的兄长，哪懂小雪的心思，她是为自己情郎问的。” “嗯嗯，还是嫂子懂我~”沐琴雪俏脸一红。 梁萧看在眼里，似笑非笑。 沐凌霄这才反应过来，一脸郁闷：“这丫头跟自己大哥还要拐弯抹角的，妹夫，你只管问，知无不答！” 梁萧一口答应，问了些简单的情报之后，众人便闲话家常。 饭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聊了些家常。 夏侯青衣静静地坐在梁萧身边，任由沐琴雪牵着手，听众人欢声笑语，颇有些羡慕。 沐凌霄得知身为赤血剑的夏侯青衣竟然不能言语，也颇为惊讶。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姑娘的目光几乎一刻不离梁萧，而且，沐琴雪与她关系融洽。 沐凌霄似有所悟，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也好，至少我这妹夫不必担心受我妹家暴了。” 但很快，沐凌霄又想到什么：“万一她俩混合双打呢？” 正在与沐琴雪交谈的梁萧，丝毫没有注意到沐凌霄眼里的怜悯之色越来越浓。 夜间，夏侯青衣与沐琴雪睡在一起，听她讲梁萧的故事，听得入神。 随梁萧离开燕州之后，夏侯青衣越来越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不管去了哪里，只要他在，自己总觉得安全感满满，可以依赖。 这是以前作为侠客的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与定国侯府内欢声笑语截然不同，幽州别驾公羊特此刻在家中气得胡子乱颤。 “这厮竟然会来蓟县？不知他准备居住多久，能否趁此机会，在燕州破坏一番……” 第333章：定国侯 公羊特身边一名手下提醒道：“老爷，不管梁萧待多久，几时来的，何时走了，至少要让北胡人知道，北胡人会见机行事。” 当天，公羊特专门安排亲信，去了城南偏僻的居民区，释放信鸽。 信鸽向着大漠飞去，沿途停留在居民区。 正在定国侯府二楼闲聊的众人，远远望见鸽子北飞，落在远处的屋檐上，颇为好奇。 “难道还有其他人训练飞鸽传书？”沐凌霄和梁萧同时警惕。 梁萧的目光落在鸽子脚上，眼神一凛：“有信件！” “你看得到吗？”众人大惊。 那只鸽子距离这里超过一百步，众人之所以能注意到它，还是因为先前它从南向北飞了一段，落在那里。 梁萧能看到信件，可见其视力惊人。 众人惊讶的同时，梁萧已经去楼下取来段云衣送的雷霆弓。 “鸽子还在？” 众人听到梁萧询问，只来得及回应一声“是”，梁萧已经拈弓搭箭，目标直指信鸽。 离弦之箭破空而至！ 正在屋檐上歇息的信鸽，只来得及张开翅膀，当场中箭，扑腾几下之后，直挺挺倒在屋檐上。 现场三个女子和琳儿等丫环齐声惊叹。 沐凌霄立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吩咐家将：“北边一百二十步外，去那间民宅屋檐上，搜查信鸽！” 家将领命，带人离去之后，沐凌霄才赞不绝口。 “如此神射，百步穿杨！” 夏侯青衣更是眼睛都瞪直了。 文武双全的他，到底像文臣多一点，还是像武将多一点呢？ 家将取来信鸽之后，众人定睛一看，信鸽脚上果然绑着一小卷纸条。 沐凌霄立即将染血的纸条交给梁萧。 梁萧也不客气，拆开一看： 【三月廿三，梁萧来幽州拜访沐定国。】 一旁的沐凌霄看到内容，眉头一拧：“又是城内奸细！” 梁萧提醒道：“看来是给北胡人的，应该立即通知诸葛太守，根据刚才信鸽的轨迹，搜查信鸽来源。” 沐凌霄二话不说，立即安排。 信鸽的插曲结束，梁萧洗了洗手，坐回原位才发现，沐琴雪和夏侯青衣都含情脉脉注视着自己。 两个姑娘的眼神几乎是一样的。 “我从小听力和视力就比常人好不少，啊哈哈……” 看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梁萧，沐琴雪娇媚一笑。 “哎呀，我们的兰陵侯也会不好意思呢~” 梁萧只是战术性咳嗽几声，便与沐凌霄谈论信鸽之事。 夏侯青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不安，心里却有些欢喜。 沐琴雪时常这样看他，他可不曾这般不好意思。 夏侯青衣想起了路上的事，车队在来幽州的途中，去镇上一处客栈休息，沐琴雪和她睡在一起，跟她提过。 “他是厚颜无耻习惯了，但你这么认真的姑娘认真地看他，他是受不了的。” 现在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看来，以后自己只能偷偷看他了。 众人恢复闲聊，片刻之后，楼下又有护卫来报。 “少爷、小姐，老太爷回来了，已经去沐浴更衣！” 众人立即前往大堂等候。 梁萧望着门口，心中颇为期待。 他早就听段云袖说过，这位老定国侯当初听说自己来了京城，就授意定国侯府，必须暗中照顾自己的生意，还执意将沐琴雪许配给自己。 当年迁都之祸，他老爹梁询为了保全所有将帅，将败军之罪归于一身。 否则，身为大元帅的老定国侯必须负主要责任，就不是事后象征性贬官三级那么简单了。 后来他通过沐琴雪得知，他爷爷和定国侯以前也是同袍，似乎关系不错？ 但是，几十年前的定国侯府和兰陵侯府没有什么密切往来，交情似乎仅限于同袍。 外界的猜测，是两位武官选择避嫌，以免落人口实，被那些大世家弹劾。 但梁萧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梁萧思考之际，外面传来了一声苍老却雄浑的呼唤。 “小雪呀。” “爷爷！！” 熟悉的声音，让沐琴雪热泪盈眶，众人连忙起身出迎。 一出门，梁萧便看到了一位灰袍老者，大步流星走来。 他满头银丝，却精神矍铄，干干净净，明明年逾古稀，看起来却只是年过半百，不比儿子沐平苍老多少。 此刻的他，慈眉善目，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位领兵戍边数十年的元帅。 定国侯，沐定国，大周绝无仅有以本名为爵的开国元勋！ 其人镇守边疆，几十年如一日，毫无怨言，更主动向朝廷申请，接受玄卫监督。 自古以来，权势最令人着迷，能做到如他这般忠君报国且克己明理的大臣，少之又少。 根据沐琴雪的说法，沐定国能有如此觉悟，是因为曾经向诸葛晖求教安身立命之法。 但能接受诸葛晖的建议，也能说明其人本身赤胆忠心。 按梁萧的认知，沐定国颇有唐朝中兴名将郭子仪的风范，能力略有欠缺，但品德方面不逊色于后者，实属难得。 这位老定国侯的存在，分担了大周三代帝王和诸葛晖的压力。 否则迁都之祸之后，诸葛晖只怕要累死在任上。 这位老者，从梁萧出门的那一刻起，目光就一刻不离他和沐琴雪。 “这祖孙三代，真像……” 沐定国叹息之后，脑海里闪过梁萧爷爷的狂笑，下意识咬了咬牙。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几十年前他的婚礼仿佛是在昨天举办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见过车骑将军定国侯！” 梁萧和夏侯青衣满怀敬意，向沐定国行了一礼。 “爷爷~”沐琴雪更是扑进沐定国怀里，泣不成声。 “哎哟哟，我的宝贝孙女。”沐定国眼圈微红，心中却是欣慰无比，盯着梁萧。 这好孙女，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暴露女汉子的本性。 好！ 很好！！ 相比之下，沐凌霄跟随沐定国戍边多年，时常挨骂，只是和妻子阿齐恭恭敬敬地给爷爷请安。 沐定国见梁萧谦逊有礼，按下心中的激动之情，轻声细语道：“咱们进屋说吧，都是好事……” 第334章：你就说娶不娶吧！ 考虑到自己师父是剑族中人，夏侯青衣向梁萧请求回到自己房间等候，以免影响梁萧和沐定国交谈。 大堂内，沐定国并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与梁萧坐在两侧，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脸喜悦。 “你的事迹和政绩，老夫都已了解，真不愧是兰陵侯之后，武圣高徒！” 沐凌霄夫妇看向梁萧的目光，更添几分敬意。 武圣之名，如雷贯耳！ 那位武圣，居然还活着…… 即使是远离京城的辽东军民，对大周武圣的敬爱，可不逊色于对诸葛晖。 “当初令堂生下你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我们这些老臣也只知道你是被令堂托付给亲人。那时老夫与诸葛丞相料想，应该是托付给武圣，但不知为何，关于此事，武圣迟迟没有通知我们……” 沐定国说到最后，表情有些不淡定了。 梁萧解释道：“家师有言，当时还不确定我能否存活，更不确定自己还能养老几年，倘若他先走一步，自会有人带我回京……” 沐定国微微颔首，没有就此事深入讨论。 梁萧同样没有透露过多。 随着他声名鹊起，接触到当今女帝，他越来越感觉到，家里那糟老头子的想法坚决不能外传。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证明了他的看法。 老头子的所作所为，还真是为他和梁家好，相当谨慎。 毕竟他是梁家独苗。 当然，到现在为止梁萧还认为，老头子可能还有别的想法，亦或是苦衷，只是没有告诉他。 或许，自己知道太多的秘密对自己不利，会影响自己的行事。 只要他作为徒弟能守住武圣弟子这个秘密，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 比如，为何老头子能自由进出剑族圣地，随意召见剑族的任何成员，包括公孙寻风这个巴蜀大元帅也不敢不应召？ 剑族作为隐世大族，明明有自己的族长，其族长甚至与他老爹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 “元帅……” 梁萧才刚开口，就被沐定国打断了。 “这里没有外人，和小雪一起叫爷爷便是。” 梁萧点头道：“爷爷。” 一旁的沐琴雪心中暗喜，满面绯红，一双美眸时刻不离梁萧。 沐凌霄微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不敢置信。 倒是阿齐，似笑非笑看着她，满目柔情。 沐定国这才满意道：“军事方面的事，等咱们去了军营再谈不迟。这会儿爷爷在家，咱们就谈谈家事。” “家事？”梁萧见沐定国神秘一笑，不禁好奇。 沐定国先开始了情绪酝酿，目光深邃。 “想必，陛下和丞相已经告诉你，关于迁都之祸的前因后果了。当年北胡趁我国北境防备不足，悍然毁约南下，兵临旧都，打了我国一个措手不及。正是令尊挺身而出，领兵把守各处要害，为世祖与军民撤退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最大化减小损失。” “北胡逐渐逼近，令尊也主动带领残兵断后，并恳请老夫掩护撤退，同时又向世祖请求，将败军之罪独揽一身，以保全各部将帅，尤其是老夫……” 梁萧只是叹气，眼里难掩悲伤。 沐琴雪则是抿着嘴，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爷爷。 她爷爷说这些，是…… 沐定国一脸认真道：“所以，老夫乃至整个定国侯府，欠你兰陵侯府一个天大的恩情！后来得知你来京城，老夫二话不说，立即派人通知犬子，必须将小雪许配与你。我这孙女才貌双绝，又能打理家业，将来是绝对的贤内助。” 梁萧点头道：“琴雪的确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姑娘，能与她订立婚约，是我三生有幸。” 沐琴雪更羞涩了，根本不敢吱声。 沐定国大喜：“所以，你今天就在这里，和我家小雪成亲，如何？” “啪啪啪！” 沐凌霄和阿齐同时鼓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沐琴雪呼吸一滞。 梁萧一愣，道：“爷爷，我和云袖公主也有婚约，为了不让琴雪受委屈，以后她们姐妹并嫡，一起嫁给我，您应该知道的。” “知道！”沐定国笑眯眯摆了摆手，又道，“但是，你无法体会爷爷迫不及待想看你和小雪成亲的心情，毕竟，你们订婚的时候，爷爷我又不见得能够参加……” “这倒也是……”梁萧点头赞同。 “那……” 不等沐定国说完，梁萧又道：“倘若爷爷您真的没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以后我再带着琴雪来找您，当着您的面，再办一场便是。我想同时明媒正娶云袖公主和琴雪，而不让她们谁先谁后，免得以后她们受人非议。” 沐定国若有所悟，称赞道：“你是不希望她们之中有人受委屈，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们。无妨，你和琴雪就在这里举办婚礼，只有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以后她们还是要一起嫁给你的。” 梁萧一脸狐疑，看着沐定国：“这也行？” 沐定国点头道：“然后，你们再入洞房，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爷爷我也从此安心！” 闻言，沐琴雪满面绯红，只觉得脸烫得厉害：“爷爷……” “这是人生大喜之事，但对琴雪不太好吧，毕竟她需要时常接触外界的……”梁萧有些为难。 “她若是怀上了，让她休息便是！你梁家不就正好有后了？你有了姓梁的子嗣，陛下和公主也不必担忧了嘛！” 沐定国朝着梁萧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梁萧有些纳闷。 云袖公主有喜的事，沐定国当然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但梁萧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是决定委婉拒绝。 “爷爷，我估算今年北胡会南下，应该先专心应付北胡，成家之事明年再议不迟……” 沐琴雪连忙补充道：“爷爷，他只是担心人家的安全。” 沐定国愣神片刻之后，突然走向梁萧，握住他的手，含泪望着他。 “梁萧，爷爷已经一把年纪了，明天和意外也不知道谁会先来，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女和恩人之子终成眷属，就这么难么……” 梁萧看在眼里，愧疚不已，连忙安慰：“爷爷您别难过，琴雪怎么看？” 沐琴雪嗫嚅道：“你们商量好，我听话……” “你看，小雪都没意见……”沐定国哽咽着。 “可是……” 不等梁萧说完，沐定国一抹眼泪，揪住梁萧的衣领，慈眉善目荡然无存，一脸蛮横。 “当年你爷爷还给老夫介绍了那么好的姑娘，老夫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个宝贝孙女，就想看着你和她成婚，很合理吧？你就说娶不娶吧！” 第335章：大仇得报？ 沐凌霄和阿齐微眯起眼，无语至极。 终究还是憋不住，图穷匕见了么…… 沐琴雪则是悬起了一颗心，有些紧张。 却不料梁萧开怀大笑。 “原来如此！娶！必须娶！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么？” 沐定国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当然是今天，你们来之前，爷爷就已经让你大哥大嫂布置好婚房和婚服了！” 梁萧：“……” 沐琴雪：“……” 夏侯青衣从沐琴雪那里得知消息之后，也震惊不已。 成婚？ 经过沐琴雪再三解释，夏侯青衣也哭笑不得。 她是读过书的，包括史册，以前可没发生过这种事。 老定国侯，也是如此出人意料么？ 看着三分娇羞七分欢喜的沐琴雪，夏侯青衣祝福之余，心里也莫名羡慕。 这位“准新娘”待嫁的模样就很美艳动人了，自己居然有幸一睹。 由于此事密不外传，身为嫂子的阿齐亲自为沐琴雪梳妆打扮。 夏侯青衣坐在沐琴雪身后的椅子上，默默注视着镜子里的新娘。 一身嫁衣，头戴凤冠，珠帘藏不住绝色倾城的娇颜。 天底下也诸多美人，但这一刻，作为待嫁新娘的她无疑是最美好的。 夏侯青衣忍不住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青衣，也觉得好看嘛？”阿齐自豪一笑。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立即速写。 【美艳绝伦，如画中仙。】 被如此绝美的少女称赞，沐琴雪含羞一笑，灵光一闪，问道：“青衣，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夏侯青衣险些栽倒，手忙脚乱，连连摇头。 “机会难得哟~” 不管沐琴雪如何诱惑，夏侯青衣就是不敢答应，不停摇头。 沐琴雪知道她脸皮薄，只好放弃，幽幽叹了口气。 夏侯青衣不敢再直视她镜子里的双眼，只是低下头，心事重重。 戴好盖头的沐琴雪，由阿齐和夏侯青衣扶着，前往沐定国提前筹备的洞房边，途中也遇到了由沐凌霄陪同而来的新郎梁萧。 见梁萧一身新郎装，丰神俊朗，夏侯青衣看痴了一瞬间，回过神来，连忙低头，不敢再看一眼。 这一眼，对她而言足矣。 梁萧从阿齐手中接过沐琴雪的纤手，感受到新娘手上传来的颤抖，心中一暖。 沐定国已经穿好了一身红袍，大大方方高坐主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现在，他是唯一的家长，独享这种孙女嫁给那谁的孙子的快感！ 连她奶奶都没机会享受！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沐凌霄三声吆喝，小两口接连拜完天地、沐定国，再对拜一番。 “送入洞房！” 沐凌霄最后吆喝，梁萧毫不犹豫牵着沐琴雪的手，进了洞房。 守在一旁的夏侯青衣，心中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原来，看他成婚是如此的难过，明明自己已经想好了，只要远远看着他足矣…… “爷爷，小妹出嫁，您应该高兴才对。” 沐凌霄安慰的声音，让夏侯青衣回过神来，抹去眼边的泪痕，看向沐定国。 刚才还开怀大笑的老定国侯，已经哭得像个七十几岁的孩子。 “爷爷是喜极而泣吧？”阿齐微笑道。 沐定国连连点头，哽咽道：“必须是喜极而泣啊，你们不懂那种隐忍四十几年，大仇得报的快感……一想到他的孙子娶了这么个姑娘，爷爷就开心得哪怕明天就溘然长逝也知足了……” 沐凌霄：“……” 阿齐：“！” 夏侯青衣：？？？ 婚房里，沐琴雪坐在婚床上，大气也不敢出。 梁萧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就这么看着娇躯微微颤抖的新娘，只觉得恍如隔世。 怀着激动的心情，梁萧缓缓揭下盖头，看着艳绝尘寰的沐琴雪，心神一荡。 回过神来，梁萧轻声呼唤：“娘子？” 沐琴雪低下螓首，声如蚊蚋。 “嗯~” 梁萧心中一喜，握紧她一双柔荑，感受彼此手心的温暖。 “你不开心么？”梁萧见沐琴雪神色有异，关切询问。 “开心~~” 沐琴雪娇滴滴回应之后，突然眼圈微红，强忍眼泪，吐露心声。 “我愧疚……” 梁萧干脆坐在婚床上，抱着她，问道：“愧疚什么？因为云袖么？” 沐琴雪微微点头：“其实，我若能料到爷爷会这么做，早在你离京之前，就应该要你们俩也这么举办一场密不外传的婚礼……” 梁萧安慰道：“她和你，其实都不在乎这些的，咱们是为了让爷爷高兴。待我击破北胡，便是明媒正娶迎娶你们姐妹之时。那时，大周军民皆为咱们祝福祈祷。我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没有嫁错人。” 沐琴雪越发愧疚，再也不忍心隐瞒，道：“我爷爷之所以这么急着看咱俩成亲，是因为他有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梁萧一愣。 “当年，我奶奶看上了我爷爷，但我爷爷是块木头。最后，是你爷爷撮合他俩。我爷爷等成亲后才发现，我奶奶这个才女原来是个武艺绝伦的女侠，一巴掌能拍碎核桃……此后数十年，我爷爷奶奶一直相敬如宾，我奶奶让我爷爷纳妾，他都不敢呢……” 听到沐琴雪解释，梁萧哑然失笑。 “他是恨上我爷爷了，然后要把你嫁给我，让我也变成妻管严，权当报复我爷爷，是么？” “嗯……”沐琴雪心生惭愧，默默点头。 “琴雪，我早就知道你会武功，而且力气不小的，我跟我师父学艺多年，也会看点骨相。” 梁萧的话，让沐琴雪眼神一变：“你都知道了？那你肯定也知道，我和我奶奶……” “你尽得真传，能文能武，还能倒拔垂杨柳，是么？”梁萧笑道。 沐琴雪涨红了脸，点头道：“我奶奶还给我安排了一群亲卫，我从十四岁起就带着他们暗地里揍了好多坏人，比如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 梁萧哈哈大笑。 沐琴雪连忙解释道：“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变成什么妻管严，我和我奶奶其实不完全一样的……” 梁萧的笑声戛然而止，注视着沐琴雪，轻声道：“就算一样又如何？” 第336章：情定终身 “我奶奶是我的信仰，可我做不到她那么强势威严。我对天发誓，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会像云袖妹妹一样，对你百依百顺，努力保护你和家人，绝对不会让你害怕……” 沐琴雪仍在解释，甚至开始发誓。 梁萧却是轻声一笑：“这是重点么？” “难道不是么？”沐琴雪弱弱地反问。 梁萧又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沐小姐相当可爱？” “可爱？”沐琴雪俏脸一红，疑惑地盯着梁萧。 莫非他有受虐倾向？？ 梁萧将她的手握紧，深情道：“如此文武双全，通情达理的姑娘，一门心思只为我着想，甚至总想着要保护我，其实是我三生有幸。” 沐琴雪嗫嚅道：“后来我才发现，你根本用不着我来保护，不过，我可以保护雪儿她们呀……” 梁萧看着她认真又忸怩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再勾起她的下巴。 再看时，伊人娇颜如火，目光迷离，甚是醉人。 “琴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已是做不到了。往后，只要是你们看不顺眼的姑娘，我绝不会多看一眼，你也不必想着给我纳妾什么的。为你们，我会避免酗酒，哪怕有实在避不开的应酬，倘若我酒后家暴，你大可出手教训制止。敢于纠正夫君错误，才是贤妻。” 沐琴雪怔怔地注视着梁萧，心中感动。 因为段云衣这位女帝的存在，大周女子相对以前而言更受重视。 但在女多男少的情况下，普通百姓的观念不比前朝开明多少，即使是富贵人家的女子，也未必能有地位。 她原以为，因为自己奶奶的关系，梁萧知道自己的女侠本性之后，也会望而却步。 看着一脸真诚的梁萧，沐琴雪再也按捺不住，往他唇上啵了一下。 “你酒品好得很，才不会家暴呢！” “好不好不是重点，娘子，你得先答应我。” “嗯~答应~” “那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应该叫为夫什么？” “夫君~相公~~” 寥寥数语，二人算是情定终身。 沐琴雪偎依在梁萧怀里，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只觉此生无憾。 直到夜深人静，沐琴雪看梁萧拉下床帘，才想起什么，俏脸红到了耳根子。 该休息了…… 被窝里，沐琴雪红着脸，枕着梁萧的胳膊，任由梁萧一手搭在自己香肩上，大气也不敢出。 梁萧强忍着没有拿下她。 她也清楚，大周女子未婚先孕影响是相当恶劣的，这也是梁萧一直觉得亏欠段云袖的原因，段云袖即使久居深宫，也为此担下了极大风险。 而她作为定国侯府的千金，经常要出入公共场合，或者接见各种人，若婚前怀孕，必然是藏不住的。 她和梁萧的这场婚礼，可不是明媒正娶，纯粹是她爷爷的“复仇计划”。 想到梁萧能如此克制，沐琴雪越发感动，小猫般往他怀里蹭了蹭。 “等真正成亲之后，为夫定要好好收拾你这妖精！” 梁萧开口之后，沐琴雪便赶紧亲了他一下，不敢再动了。 “相公，人家知错了……” 此时梁萧气血上涌，险些流鼻血：“你！等！着！” 跟这么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同床共枕，是何等的煎熬，他差点忍不住想把她就地正法了。 不过，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沐琴雪，在这时候却是云娇雨怯，比段云袖还放不开，反差实在太大。 二人情意绵绵，未有夫妻之实，已有夫妻之情。 梁萧听着沐琴雪讲述她是如何暗中关注自己，也不禁温柔一笑。 多好的姑娘！ 是夜，夏侯青衣趴在自己窗边，仰望天边的圆月，眼如秋水，却不免黯然神伤。 他看新娘时那满含柔情的眼神，令她难以忘怀。 那一刻，她多希望梁萧也能这样看一眼自己，但她从来不敢打扰。 第二天一大早，梁萧和沐琴雪去给沐定国请安。 见沐琴雪行走如常，丝毫没有已为人妇的气质，也不需要梁萧搀扶，沐定国瞬间了然。 即使是他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妻子，和他洞房花烛夜之后，也连着两天行走不便。 失望之余，沐定国看向梁萧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 毕竟梁萧能让段云袖怀上，肯定是正常男人。 自己早就应该满足了，似乎不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因为他爷爷迁怒于他！ 更何况，那个死鬼给自己介绍的妻子，确实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和自己情投意合呢。 沐定国想通了之后，也不禁心生惭愧。 现在，他必须想方设法，支持这孩子建功立业，早日明媒正娶。 “稍后咱们去军营，商量商量组建精骑之事。”沐定国说着，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怎么没带雷洪他们来？” 梁萧答道：“燕州不容有失，我不在，他们可以协助诸葛大人稳定局面，震慑宵小。” 沐定国与沐凌霄不禁遗憾，但更多的是欣慰。 此子行事谨慎，没有恃宠而骄，是好事。 “梁萧稍后不在，赤血剑大侠，你和小雪是女子，就留在府上做客。”沐定国又看向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点头，心情依旧低落。 她还没有从昨夜的感伤中恢复过来。 沐定国见她眼圈比昨天黑了一点，似有所悟。 这位北境知名的侠客，能将白龙影这种神驹赠予梁萧，还留在梁萧府上作客，委托侠客们替他办事…… 即使他是局外人，也能猜出几分。 若没有爱慕，那便是效忠了。 后辈的事，他不想过多干涉。 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剑无媸。 沐定国和沐凌霄带梁萧去了蓟县军营，由阿齐照顾沐琴雪和夏侯青衣。 后花园里，阿齐问道：“小雪，你们没有圆房么？” 沐琴雪忸怩道：“睡了，但没完全睡……” 阿齐顿时哭笑不得。 “他怕对我影响不好~”沐琴雪补充道。 夏侯青衣惊讶地注视着沐琴雪，随即恍然。 沐琴雪对梁萧的感情毋庸置疑，断然不会拒绝什么的。 那就是他为沐琴雪着想。 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呢…… 夏侯青衣越想越是失落，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托病在家的公羊特也收到了亲卫的消息。 “老爷！您让人放出去的信鸽，被梁萧射杀了，这会儿诸葛齐已经找人摸到放鸽子的地方了！！” 第337章：但凭本心 “梁萧射杀？？”公羊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放鸽子的地方已经被端了！所幸暂无人员被擒，北胡人提前收到消息，逃亡了……” 公羊特听着亲卫的汇报，咬牙切齿：“这畜生一来便坏老夫好事，毁了我家联系北胡的关键！暂时蛰伏，派人暗地里通知城内其他北胡人，先看他搞什么名堂！” 亲卫正要离去，公羊特又叫住他。 “对了，夏侯群那边可有情况？” 亲卫答道：“吴王那边暂无消息！” 公羊特从袖中取出密信，交给亲卫，叮嘱道：“密切关注，公羊氏需要他大楚吴王的支持！老夫最近派人翻阅户籍，发现大周这边曾经也有过两支夏侯氏的族群，曾经分别居住在燕州和蓟县，兴许是大楚宗族。迁都之祸以后，这几户夏侯氏皆不知所踪。” 亲卫大惊，连声答应，紧急离去。 同一时间，大楚皇宫，御花园内。 邢风与李心文接受大楚皇帝召见。 两鬓斑白的皇者，气势沉稳，神态平和，双眼却如雄鹰般锐利，令人不敢仰视。 邢风与李心文分坐两边。 楚皇身边，大楚公主长发及腰，一身紫衣，正含情脉脉望着对座的邢风。 “心文，你当真要卸下一切职位，从此白身？” 楚皇终于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李心文离席而跪，恳求道：“臣只求吾皇成全！” “你卸任之后，有何打算？”楚皇问道。 李心文答道：“臣只是一女子，沾了父辈的光，实则能力平庸，愧对吾皇栽培，怎敢尸位素餐。卸任之后，但凭本心行事，不负天下百姓。无论何时何地，臣永远都是大楚臣子……” “很牵强，心文，你有心事。”公主叹息之后，又看向邢风，“邢郎，你怎么看？” 邢风略加思索，道：“臣之愚见，李将军已无心官场，身为女子，是该功成身退。” 楚皇微笑：“爱卿，你是担心她今后抢了你的风头？” 邢风道：“臣只忠君报国，名望与权势，皆是身外之物。” 楚皇这才满意，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女，又惋惜道：“朕曾经征得嫣儿同意，心文若是不介意，朕可收她为义女，赐封公主，她们成了姐妹，便可并嫡，一并许配与你，以示荣宠。” 邢风一怔，李心文则是心头一紧。 “臣感念陛下圣恩，但与李将军观念不合，要让陛下失望了！”迅速回过神来的邢风，委婉拒绝。 “也罢。”楚皇无奈感叹。 李心文暗暗松了口气。 “心文，你只管遵从本心。但这大楚巾帼非你莫属，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愿意回归，朕便许你官复原职。朕给你最后一个任务：你若是游历到大周，带上公文和信物，顺便为朕探访一番，大周可有其他夏侯氏族群……最近吴王不甚安分。” 楚皇的决断，让李心文感激不尽。 “臣领命！” 楚皇离开后，大楚公主屏退左右，只留下邢风和李心文。 “心文，你要去大周么？” 听到公主殷切的询问，李心文点头道：“我必须赴约！而且，回国之后我时常反省自身，只觉得曾经的自己何其可笑，何其幼稚，我只希望归来之时能心如明镜，放下对往事的执念……” 公主沉默片刻，无奈一笑：“我在这里等你，无论你几时归来，你我仍是姐妹，我会继续请求父皇，册封你为公主。” 李心文惭愧谢过，不敢再看邢风与公主。 公主看向邢风，后者却只是神色如常。 李心文离开后，公主才问道：“邢郎，她是心有所属了么？为何要向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许诺呢？” 邢风一愣，道：“也许吧，但她有侠肝义胆，注定要离开这里的……” 当下，邢风也不再隐瞒，向公主讲述了二人在大周的经历。 公主越听越是难过，无奈摇头。 “随她去吧，只要平安归来便好。” 定国侯府的马车驶向军营。 梁萧与沐定国同乘一车。 老少二人就在车里相谈甚欢。 “实不相瞒，当年你爷爷为了追求你奶奶，居然以老夫为交换，求小雪她奶奶助他一臂之力。老夫把他当兄弟，他让这么个……唔，奇女子拿下老夫，你说，谁能不气！！” “不过，你对小雪是真心的，又通情达理，老夫也心满意足了，她会是个贤妻良母。” 梁萧听着沐定国发牢骚，乖得像个真孙子。 他爷爷和定国侯这事，糟老头子和他讲过。 据说，沐老太君中意沐定国，主动接近，却不慎被老兰陵侯发现了自己暴力的一面，二人经过谈判，一拍即合，达成沐定国口中的交易。 那时的沐定国一心建功立业，颇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决心。 为了逼沐定国就范，老兰陵侯甚至想出了歪主意，把沐定国灌醉，再让沐老太君以生米煮成熟饭为由，逼他成亲。 可怜的老定国侯，洞房花烛夜才知道自己的妻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多年后才发现此女力拔山兮气盖世…… 所以，梁萧当时发现沐定国如此恶作剧，居然是为了报复自己的爷爷，态度才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果断答应。 反正不亏！ 再不答应，搞不好气急败坏的老定国侯会有生命危险呢。 沐定国发完牢骚之后，神清气爽，才问道：“白龙影驯服得如何了？” “已经可以上战场了，它的胆量比一般的战马更大，无惧嘈杂，也无惧人多。听青衣姑娘她们说，它还踢死过成年猛虎。”梁萧答道。 沐定国不禁一脸羡慕：“当初亲眼见到白龙影，老夫便知道，这是一匹有灵性的神驹，而且是烈马中的烈马。你有了如此神驹，想必丞相也更放心了。你不知道，丞相给老夫的信里，三句不离你这后生。” 梁萧心中感动，连连点头，道：“丞相厚爱，我当忠君报国，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沐定国欣慰一笑，又眉头一拧，提醒道：“你可知道你爹娘与剑无媸的事？此人，可是剑族上任族长的掌上明珠，如今却成了赤血剑的恩师……” 第338章：质疑 老少二人在车内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 梁萧问道：“爷爷您认为，朝廷有没有可能让剑族归心？” 沐定国道：“那得看你的努力了，这个族群的观念难以揣度，而且他们分了几个不同的派系，每个派系能人辈出。你师父应该也告诉过你公孙家的来历，兴许你比老夫都了解剑族呢。” 梁萧会意，也不再问。 剑族自有一套与人打交道的独特方式。 武朝时代就出现过诡异的一幕，起义军领袖和负责平叛的元帅，皆出身剑族。 几辆马车停在了军营外，并没有驶入军营，爷孙俩带着梁萧进门之后，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安安静静乘坐军营内专用的战车，去了中军大帐。 这让梁萧颇为喜悦。 这说明沐定国治军确实严谨。 中军大帐里，沐定国坐在主位，对面坐的是梁萧，沐凌霄与众将分坐两侧。 在沐凌霄的介绍下，众将一一向梁萧抱拳问候。 梁萧也抱拳回应，但看得真切。 这群将领眼里更多的是疑惑和担忧。 众人坐定之后，沐定国发话了。 “梁萧身为兰陵侯之后，受封燕州太守，持天子令剑，掌燕州军政，也有意为朝廷巩固国防。” “眼下，他得陛下分配上万好马，认为组建骑兵迫在眉睫……梁萧，你认为，要多少骑兵才够你调度？” 梁萧道：“元帅，算上已有的梁家军，至少还需要五千骑兵，当然，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众将一愣，开始交头接耳。 “给他五千人太多了吧？” “他不是文官么，大周总共才多少骑兵，一下给他这么多……” 梁萧听着众将的议论，并无不悦。 这群老将几乎都是从底层一路晋升上来的，有如此担忧也合情合理。 沐定国解释道：“燕州现在军粮充足，分配一部分骑兵过去，也能减少蓟县这边的军粮压力。直接让燕州运粮过来，后勤队在途中总归要消耗的。” “元帅，这点粮草蓟县也不是供应不上，不能因小失大！”一名将军义正词严道。 沐定国道：“梁萧他深得诸葛丞相赏识，包括练兵之道。梁家军训练有素，如今已经是国内顶尖的精锐，给他分配一支骑兵倒也不是不行。” “元帅，梁家军本就是朝廷以精锐标准供养的，不成精兵才是问题……”一名将军一脸郁闷。 沐定国终于面露不悦，道：“现在分配给他骑兵是当务之急，本帅召集你们来讨论，是讨论骑兵数量问题，而不是讨论他能不能行！再说了，那些西域好马整体质量远胜军中战马，如今都归他分配，本帅也希望老兵们可以占占先！” 众将仍不放心，纷纷询问。 “兰陵侯，你作为文官，真有信心指挥调度这么多骑兵么？骑兵可不是简单的步兵！” “兰陵侯，一名骑兵的价值，已经超过五名步兵，若是贸然出击，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后果不堪设想啊！”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怎么也不肯相信，十八岁的梁萧能带好几千骑兵。 沐凌霄看不下去了，安慰道：“梁萧，将军们没有恶意，只是……” “无妨，若诸位将军毫不犹豫答应，我才需要怀疑他们作为将领的水平。”梁萧微笑道。 众将一愣。 他们就差指着梁萧的鼻子说他不行了，他怎么还能报以理解。 梁萧起身道：“诸位应该也知晓大周武圣与开国兰陵侯、定国侯之事。” “如雷贯耳！更何况，元帅他老人家就在这现场呢！但我等不能因为尊祖父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能拿来当你能带好几千名骑兵的理由吧？”一名将军起身道。 “自然不能！”梁萧点了点头，又话锋一转，“我想问诸位将军，为何这几位能名垂青史，大周武圣更是勇冠三军，麾下骑兵更是驰名天下？” 众将疑惑地打量着梁萧，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道：“请兰陵侯赐教！我等都是粗人，兰陵侯直说无妨！” 梁萧昂首道：“那是因为，大周武圣每站必亲自上阵，甚至身先士卒，故而将士用命！鄙人不才，倒也粗通武艺。大周武圣能做的事，我亦可以！”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尴尬。 又一名将军忍不住起身道：“兰陵侯，我是个粗人，就不拐弯抹角了！大周武圣是你爷爷的族兄，血缘虽不如堂兄弟亲近，论资排辈，怎么也算是你大爷。大周武圣乃我国军人信仰，你今天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讲，我指定要狠狠斥责一番！” 梁萧看向出声之人。 讨虏将军，董联，正是北境军营的骑将之一。 大周其他将军在各处镇守，董联已经是这里的军中高层，地位仅次于车骑将军沐定国和征北将军沐凌霄。 此人三十五岁，战功赫赫，勇武过人。 另一名将军连忙起身道：“兰陵侯不要介意，董将军向来有话直说，武圣也是支持他参军的信念。有一说一，咱们元帅和征北将军可都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连他们二位都不敢与武圣相提并论。兰陵侯，你刚才多少有些自大了……” 梁萧微笑道：“看来诸位是把我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沐凌霄连忙提醒道：“梁萧他可是亲自领兵出击，领百骑击破北胡五百骑，麾下无人阵亡！” 众将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们一直无法理解的事。 此事是经过京城玄卫认证的，按理说不会有假。 但梁萧作为天子红人…… 梁萧将众将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笑道：“诸位是不是还认为，此事也许是因为我得陛下重用，所以玄卫给我走了后门，虚报功勋？” 被梁萧一语道破心思，不少将军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他们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沐定国一看，顿时拉下脸来：“你们如此为难一个忠君报国的后生，本帅都看不下去！” 众将正要辩解了，梁萧却开口了。 “多谢元帅维护，不过诸位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愚以为，多说无益，不如让我讨教讨教诸位将军或者他们麾下好手的武艺，以后大家心里也有个数。” 梁萧话音刚落，现场瞬间沸腾！ 第339章：切磋？ 这些老将久经沙场，哪能不懂梁萧的意思？ 他想找他们比武切磋，教训教训他们这群质疑者。 “兰陵侯怎么个讨教法？该不会是直接马战吧？”董联第一个询问。 “那太危险了！刀枪不长眼，要是兰陵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兰陵侯想证明自己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如此证明，太危险了！”众将纷纷摇头。 梁萧看着突然喧闹的众将，问道：“讨教的方式不愁没有，马战步战皆可，诸位就说自己能不能接受吧。” 董联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为难梁萧了，安慰道：“兰陵侯不必担心，大不了，让元帅先给你分配个千儿八百的骑兵，看看你能不能带好，能，再给你分配个八千一万的，我们也没意见了，元帅意下如何？” 沐定国道：“看梁萧怎么说。” 梁萧斩钉截铁道：“这一次，我要七千骑兵。” “怎么还加量了？刚才不是只要五千么？” “北胡人随时可能南下，组建精锐骑兵迫在眉睫，我等不得了。倘若我能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统领骑兵，希望诸位将军今后好好配合。”梁萧不假思索道。 沐凌霄道：“如何挑战，梁萧你说说看，不可勉强……” 梁萧答道：“如我刚才所言，诸位将军对自己武艺有自信的话，可以一个接一个与我切磋，若是没有自信，找手下亲兵来挑战我，也不成问题。” “挑战你？”众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梁萧。 梁萧的言外之意，仿佛他们才是挑战者。 沐定国也来了兴趣，道：“不如这样：军中有不少军棍，包括铁棍！你们就以棍棒为兵器，习惯用刀的，就在铁棍的一端抹上颜料，习惯用枪槊的，就在铁棍顶端抹上颜料。然后你们穿好盔甲，放开了打！” 众将恍然：“就用元帅那一套！谁中枪、中刀了，颜料自然会留在盔甲，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兰陵侯意下如何？” 梁萧笑眯眯道：“都行，都好。” “那赶紧去试试！我等也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兰陵侯是否有先人之风！” 沐凌霄看着众将簇拥梁萧除了大帐，担忧道：“爷爷，直接想方设法给他分配五千骑兵不就好了，何必……” 沐定国道：“你忘了雷洪和武圣么？” 沐凌霄神色一变：“哦对！他可是武圣高徒！我这妹夫去找雷洪的时候，还只是个皇商，雷洪向来厌恶商人，却心悦诚服投入他麾下……” 沐定国也颇为期待，起身出营。 校场上，众将领着亲兵们将比武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中间的比武场直径超过十五丈，足够比武双方大开大合比试一场。 梁萧就在比武场中央，穿了一身硬皮甲，不戴头盔。 沐定国看他一脸平静，越发期待，朗声道：“梁萧说他略懂武艺，可有人自告奋勇，和兰陵侯切磋一番？” 现场众人交头接耳，就是无人上前一步。 梁萧哭笑不得了。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将士都不想得罪自己这个“天子红人”。 但是让他们放水奉承自己，他们又做不到。 副词，起码说明这群将士还比较耿直、要面子。 可问题是，他必须证明自己！ “诸位不必手下留情，我身材高大，挨几下也死不了。”梁萧笑道。 可惜还是无人迎战。 “梁萧，你干脆直接挑人吧！”沐凌霄催促道。 梁萧点点头，看向董联。 “董将军勇武过人，将士们心服口服，可否与我尽情切磋一番？” 董联一愣，只感到头皮发麻：“元帅……” 沐定国不耐烦道：“梁萧为人豁达，不会记仇的，你放心上！” 董联撇了撇嘴，跟梁萧抱拳，“得……” “得罪”二字还没出口，沐定国就冷不防道：“你还未必是梁萧的对手，别大意。” 闻言，董联瞬间来劲了，走出人群，提起铁棍。 他用的是长刀，因此拿的棍子另一端半面涂了红色颜料，当作刀刃。 “兰陵侯莫要大意，我会全力一战，绝不放水！” 在场将士听出董联语气严肃，表情认真，也纷纷看起了好戏。 整个北境，除了征北将军沐凌霄和已经退役的雷洪，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的武艺能稳压董联一头，包括雷洪的十七名燕云兄弟！ 说他是北境第二猛将，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是真的敢打敢拼，单凭这份勇气，已是熊虎猛将。 “兰陵侯挑了个最不好对付的对手，哎哟……” “不过，兰陵侯专门挑董将军，说明他为人正直啊！” 沐凌霄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脸扫兴。 北境有不少将士也听说了梁萧和沐琴雪的传闻，这会儿都认为他可能会给梁萧放水。 梁萧拿的铁棍只有头部抹了红色颜料，视为枪头。 “老规矩，切磋结束，根据彼此身上沾染的颜料情况，判定输赢。开打吧！” 沐定国一声令下，后方擂鼓，众人齐声呐喊助威。 梁萧右手的铁棍拄在地上，不动如山。 董联深吸了一口气，持棍走向梁萧，死死盯着他，心生警惕。 他看得出来，梁萧气势沉稳，面不改色，绝对是练家子。 “兰陵侯！得罪了！” 平地里响起董联的一声暴喝，众将士全神贯注，看着他冲向梁萧。 双方相距十丈，但董联顷刻间已经疾跑杀到梁萧身前，挥舞铁棍，从左侧朝着梁萧面门横扫而来！ 见梁萧不为所动，众人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铁棍已袭至梁萧面门不足一尺。 千钧一发，梁萧只是右手挪动铁棍，挡下董联这全力一击。 “好！” 梁萧的应付在意料之中，董联大喜，便要调转棍头，发动狂风暴雨般的猛击。 却不料梁萧眼神一凛，迅速抽棍，长棍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然落下，犹如巨斧直劈！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现场就响起了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随之而来的便是董联一声闷哼。 众人看得真切，他被真一棍子击中左肩头，随即梁萧又是猛地一棍朝他腰间横扫而去。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董联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左侧飞出了数丈，滚落在地…… “什么？！” 第340章：他回来了！ 就连沐定国和沐凌霄也瞪大眼睛，惊讶地注视着董联。 刚才董联那一招中规中矩，后招必是连绵不绝，肯定没有放水。 梁萧随手便将他…… “我操？董将军被兰陵侯击飞了！” 击飞了！ 众人一脸懵逼，失声惊呼。 双方用的铁棍也就十来斤，而梁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棍子扫飞董联，这得多大的力道…… 董联立即从地上腾起，一脸不敢置信，看向梁萧的眼神也变了，再没有任何轻视。 就是沐凌霄来，也做不到一招把他扫飞这么远！ “董将军放水了么？”众将士无不怀疑。 “元帅！末将没有放水！” “兰陵侯，我……” 不等董联解释，梁萧举棍道：“董将军不妨再来一次，务必全神贯注。” 董联老脸一红，连连点头：“好！” 刚才阴沟里翻船，让他很是丢脸，必须找回场子！ 现场重新擂鼓呐喊。 这一次董联老实了，没有贸然进攻，而是缓步走近梁萧。 却不料梁萧脚下一动，迅速冲向了董联，依照董联的初战手法，一棍子横扫面门而来。 董联眼神一凛，当即举棍格挡。 “铿！” 金属撞击声过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梁萧的铁棍已然变势回收，一棍子捅在董联胸口的护心镜上。 在全场惊恐的注视下，董联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飞出三丈，跌坐在地！！ 现场陷入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沐定国和沐凌霄面面相觑，眼里满是喜悦。 梁萧收回铁棍，一脸淡定。 “刚才差点被董将军一套连招撂倒，还好我技高一筹。” 全场哗然！ 董联他有连招么？？ 人家根本没机会出招啊！！ 跌坐在地的董联，想死的心都有了，起身道：“元帅，末将认输……” “诶，吃一堑长一智，再来一次吧，这回小心点。”沐定国摆了摆手。 董联感激地看了沐定国一眼。 这两次交锋，他输得过于难看了，确实需要好好找回场子。 但当董联的目光落在梁萧身上，他还是羞愧无地，低头道：“元帅，末将根本不是兰陵侯的对手，招架不住他一招，还是认输吧……” “董将军！不可能吧？你跟征北将军切磋，也能走个几十招呢！”众将一脸不信。 董联哭丧着脸道：“我若是给兰陵侯放水，天打五雷轰！求你们别说了，我想静静……” 众人看着董联坐回角落里怀疑人生，也愣住了。 沐定国开怀大笑：“梁萧的实力，想必大家也看到了，分配骑兵的事……” 梁萧突然摆手道：“元帅，此事不急。诸位若是对董将军的表现有什么疑惑，可以挨个与我切磋，我就当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正抱持怀疑的众将士，瞬间火气上来了。 “我来！请兰陵侯赐教！”又一名将军忍不住起身报名。 偏将军，洪城！ “是洪将军，他的军衔比董将军低点，但武艺与董将军不分伯仲！” 董联听着众将士惊呼，郁闷不已。 很显然，洪城也想借助和梁萧切磋，证明他比自己更能打。 洪城但凡多坚持几个回合，他这个讨虏将军也没脸见人…… “我操！” 董联正胡思乱想之际，洪城已经飞到他面前，跌坐在地了！ “什么情况？” 董联先是一愣，随即面带微笑。 这不还是和自己一个水平么？ “兰陵侯，再来！” 洪城仍不服气，起身上前，主动出击。 却不料梁萧又是欺身上前，一棍子扫中他左肋，再次击飞！！ 再一次，全场哗然！ “元帅！末将服了……”洪城也哭丧着脸，坐回董联身侧，也开始了怀疑人生。 “看出来了，此子出手迅如雷电，重如山崩。是他，他回来了！”沐定国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沐凌霄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大周武圣！ 自从被梁萧的爷爷出卖之后，唯一能让沐定国打从心底敬服的，只有大周武圣了。 他的爷爷，从梁萧身上看到了武圣的影子…… 沐凌霄的心思活络了，突然有些跃跃欲试。 全场将士目瞪口呆。 如果说董联被一招撂倒只是意外，或者被梁萧克制，那洪城怎么也…… “不愧是兰陵侯之后！”沐定国忍不住拍手称赞。 将士们回过神来，纷纷称赞，这才想起来。 他是兰陵侯的儿子啊！ 当年迁都之祸，兰陵侯绝境之下，仍能只身杀到北胡大元帅呼延彻身前，斩他一臂，何等骁勇！ 梁萧一脸平静，环顾全场，道：“诸位谬赞了，还有谁想要试试，都站起来吧。” 抱着挑战强者不亏的心思，将军和校尉共计二十人，站了起来。 梁萧指着地上的铁棍，道：“诸位一起上吧。” “啥？！”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起上，不要一个一个来，太费时。”梁萧一脸严肃。 站起来的二十人，脸色有些难看。 以多打少就有点…… 沐定国道：“老夫也很好奇，那就一起上吧，你们不见得能拿下他。” 众人瞬间来劲了，纷纷取来抹了颜料的铁棍，随即一拥而上。 比武场尘土飞扬，惨叫和闷哼连绵不绝。 全场将士包括沐定国，怔怔地看着梁萧游走在二十名将校之间，一个一个将他们扫飞、捅飞。 不足半刻钟的时间，二十名将校全部倒地认输！！ 梁萧就站在比武场中央，依然是铁棍拄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诸位可对我统领骑兵的资格还有疑问？” 梁萧平静的话语，此刻却是振聋发聩，令众将士激动莫名。 沐定国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大周武圣！ 那个无敌的男人，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兰陵侯统领千军万马，我等心服口服！” 包括董联在内，现场将士纷纷向梁萧鞠躬，表达自己的敬意。 沐凌霄再也按捺不住，激动道：“兰陵侯休息休息，稍后我也想和你切磋切磋！” 话音刚落，全场喝彩：“龙争虎斗！” 晚上，沐琴雪正和夏侯青衣一起，听阿齐讲解蓟县情况。 “小姐！军营那边传来消息，大少爷他在跟兰陵侯切磋！” “啊？他俩切磋？” 沐琴雪一愣。 片刻之后，沐凌霄带着梁萧回来了，一脸激动。 “小妹！我、我十几回合败给妹夫了！爷爷他老人家决定给他分配一万骑兵！” 沐琴雪和夏侯青衣美眸一亮。 第341章：两难 作为北境第一猛将，沐凌霄的武力毋庸置疑。 即使是北胡最强的勇士，沙场遭遇，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 如果考虑到朝廷对巴蜀和关陇的控制不足，排除关陇常破浪、巴蜀公孙无极等猛士，说沐凌霄是大周第一猛将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的猛将……他说自己十几回合败给梁萧了？ 沐琴雪和夏侯青衣打量着沐凌霄。 丢失第一猛士的头衔，为什么他看起来还很开心？ “你们不在场，感受不到那种震撼！我们比武切磋的规定，用铁棍头部抹上颜料，当作刀头和枪头。他一个人面对军中几十个将校一拥而上，逐个击破之后，身上都没留下半点颜料！” “然后我也忍不住了，出面挑战，而且我真没放水！但是他那个铁棍神出鬼没，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快的速度，根本遮拦不住啊！这要是放在战场上，搞不好他几回合就能把我砍死戳死……” 沐凌霄滔滔不绝，讲述着当时的战况，面红耳赤。 即使妻子在场，他也没有丝毫觉得丢份，那表情……仿佛发现了神迹。 梁萧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外人，才道：“大舅哥过奖了。” 沐琴雪瞄了梁萧一眼，心中甜蜜。 一万骑兵！ 他来时的目标，似乎只需要五千左右。 她爷爷当然不会徇私枉法，如此超额为他分配骑兵，只能有一个原因。 他是统领骑兵的绝佳人选！ 夏侯青衣脉脉注视着一脸淡定的梁萧，心中的喜悦无以复加。 他竟然文武双全，似乎在武道方面有着与文道一样的相对水准…… 身为文人，他惊才绝艳，即使是诸葛丞相和东野沧海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对他青睐有加。 而现在，他似乎有武圣遗风…… “哪里过奖了！我看你明显还手下留情了！而且你不是说你更喜欢枪剑和画戟么？” 画戟？？ 夏侯青衣眼神一变，惊讶地看着梁萧。 “对呀，他最精通这三样武器，我和雪儿看他练过~”沐琴雪一脸自豪。 她可是有幸目睹梁萧在院子里练武。 阿齐称赞道：“真期待你们俩携手击破北胡大楚那一天！” 夏侯青衣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来了。 白龙影，画戟……不正是那位武帝的传说么？ 她看得出来，梁萧没有任何沾沾自喜，像是习以为常。 武人和文人一样，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多少是有点傲气和自信的。 能让沐凌霄这样的猛将心悦诚服，可见……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 那云袖公主和沐琴雪是什么意思…… 夏侯青衣只觉得脸烫得厉害。 “今天休息休息，明早我俩再去军营，爷爷他老人家说了，让他亲自点选骑兵！”沐凌霄一脸兴奋。 这一夜，沐琴雪主厨，为众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庆功宴。 当夜的巴蜀，堪比宫殿的公孙家豪宅内。 卓明峰正与妻子公孙凝雨品评梁萧近期的诗词，赞不绝口。 公孙无极和妻子坐在一旁，看着小两口腻歪。 “三妹还是有福的。”公孙凝雨一脸欣慰。 巴蜀方面已经收到关于梁萧和燕州的情报，反应不一。 身为大元帅的公孙寻风，对梁萧没有任何表态，也丝毫不制止部下和族人的争论。 公孙无极想起什么，担忧道：“我爹已经有些担心了，明峰，让我三妹和梁萧联姻，真的靠谱么？我三妹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卓明峰道：“她向来养尊处优，性格刚烈，若是不喜欢，自然会抗争。既然她回信同意了，你还担忧什么？” 公孙无极可怜巴巴道：“我怕她再也不肯回家了……” 闻言，公孙凝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把三妹骗过去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 公孙无极瞬间语塞。 卓明峰道：“此事对公孙家利远大于弊，也是能避免公孙家遭遇灭顶之灾的绝妙之策。倘若将来梁萧得势，大周复兴，你便能明白，为何你爷爷没有反对此事。” “相信明峰哥哥~”公孙凝雨一脸花痴看着爱郎。 卓明峰哑然失笑，与她对视。 公孙无极眉头一颤，看不下去了：“二妹，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你要相信你大哥！” 公孙凝雨恍若未闻，含情脉脉望着卓明峰，目光迷离：“他笑起来好好看~” 公孙无极一个闪身，闪到卓明峰身后，龇牙道：“那你大哥我笑起来呢？” 公孙凝雨一字一顿道：“你看起来好好笑。” 公孙无极：“……”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现在他有些思念被自己骗去京城的三妹了。 这可能是唯一还牵挂自己的妹妹了。 此时，公孙月正在燕州兰陵侯府自己的房间里碎碎念，眼里闪着泪光。 “那男人婆现在一定很开心吧？我又落后于她了……” “可恶的大哥，自从被你骗到京城，我就一直在吃亏，甚至没能参加姐姐的订婚宴！等我回到巴蜀，定要招募二十个精壮大汉，先把你灌醉，再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荣滑富跪’！” 房间里，卓明峰默默注视着已经熟睡的公孙凝雨。 伊人恬静优雅，美丽动人。 卓明峰只感到满心惆怅，自腰间取出玉佩，抚摸着上面“十日卜”的字样，叹了口气。 巴蜀公孙家有异志。 但这里也是他的家。 有全身心去爱他的妻子，也有情同手足的大舅哥，更有赏识他的岳父和岳祖父…… “要巴蜀归心，难如登天……” “只愿烽火靖平，不动干戈，否则唯有一死谢罪……” 第二天一大早，蓟县军营中央校场。 各部骑兵将士已经列好队形，等候点选。 士兵们神情严肃，内心却有些不安。 他们昨晚收到沐定国的消息，分配军中一万骑兵给梁萧，随他去燕州，从此听他调度。 昨日之事，也只有一些将校和亲兵知道。 亲兵，一时保守秘密不难，守口如瓶更是基本的素质。 得知这位燕州太守只有十八岁，这些士兵都在心中祈祷，自己别被选上。 高台上，梁萧和沐定国一起观察各部骑兵。 队伍的前方，讨虏将军董联见梁萧迟迟不开口，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出列。 “兰陵侯！请点选我部！我部可是骑兵精锐……” “兰陵侯，我部也是精锐，敢打敢拼……” 偏将军洪城也忍不住出列，开始喋喋不休推销。 “卧槽，兰陵侯冷静点，我部也可以的！” “好兄弟能不能别抢，让我部来！” 骑将们一个接一个出列哀求，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单膝下跪。 后方的骑兵们一脸懵逼。 第342章：你们这群老六！ 什么情况？为什么将军们都争着要跟兰陵侯？ 原本还在祈祷自己别被选上的骑兵们，看到将军们争得面红耳赤，有些转不过弯来。 待在这里难道不好么？ 难道他们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信念，想跟这位兰陵侯混日子享乐？ “多说无益！元帅！兰陵侯！就按昨天的比武规矩，我们各部带上亲兵打一架吧！” 骑将们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董联率先发言。 “打一架好！”洪城等人纷纷附和。 沐定国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一群将军，跟小孩子抢东西一样，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沐定国叹道：“董将军，你是讨虏将军，他是燕州太守，官阶接近，名义上是不适合做他麾下骑将的。更何况，雷洪也在梁萧手下，他是梁萧骑兵团的最佳副将人选……” “什么？雷将军也在梁萧麾下？”有些士兵浑身一震，若有所思！ 即使雷洪获罪退役，北境军营的将士们仍是敬服他的。 毕竟，当时放眼整个北境，能在马战上与沐凌霄战过一百回合而不落败的，就只有雷洪了。 发现自己第一个要被淘汰，董联瞳孔一缩，“噗通”跪下，声音发颤。 “恳请元帅为末将上奏朝廷，把末将降职为偏将军，送到兰陵侯麾下效力！” 全场哗然！ “董将军疯了？这讨虏将军可是他战功彪炳的标志啊！”骑兵们大吃一惊，纷纷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无数次奋勇争先，才先洪城等人一步，晋升到讨虏将军。 居然还自请降职？ 就为了跟这位兰陵侯？ 骑兵们越来越感觉此事不简单，纷纷看向梁萧。 梁萧也愣了一下：“董将军冷静点。” 洪城也连忙附和安慰：“就是，董将军，讨虏将军可是你在战场上好不容易杀出来的官职，怎可因小失大呢？” “对对对，洪将军说得对！”骑将们一个接一个附和，满脸诚挚的关切。 董联实在是绷不住了，咆哮道：“同袍多年，你们这群老六有什么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不就是怕我部抢先加入兰陵侯的骑兵团么？” 被董联一语道破心思，骑将们纷纷老脸一红，桀桀怪笑：“董将军还是聪明人啊……” 后方的骑兵们大为震撼！ 他们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该明白了。 这些是将军挤破了头要跟梁萧？ 现场除了梁萧，只有沐定国和沐凌霄没有因为董联的突然举动感到意外。 原因无他。 沐定国作为开国元勋，受封定国侯，名扬天下。 而他，最初就是武圣麾下骑兵团的一员校尉，在偏将军之下，一路升到武圣的副将，大周立国之后，成了开国元勋！ 除了他，还有一大批开国元勋，都起于武圣的行伍。 比如，关陇那位元帅和那几家的家主，不是武圣的部将，就是武圣的军师…… 梁萧昨天的表现，让他们有了武圣再世的希望。 按理，梁萧如果是正常击飞众人，他们多少要受点震荡的伤，不可能安然无恙。 昨晚沐定国才知道，原来梁萧在得手的瞬间收势了。 与其说是将他们击飞，不如说是以蛮力“推飞”！ 这些武将几乎个个人高马大的，膀大腰圆，披坚执锐，全身重量两百斤起步。 这得用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把人家推飞？ 即使是力气惊人的沐凌霄和曾经在这里服役的雷洪，也不能轻松做到。 沐凌霄感叹道：“我若官职不高，定然也要争取一回！” 沐定国微微颔首。 武圣传人，兰陵侯之后。 这两个身份加在一起，梁萧还和武圣是一个祖宗，能有什么样的武力，沐定国都不意外了。 他年轻时也是个大力士，但比武圣和梁萧的爷爷差点意思。 尤其是武圣，一杆神戟鬼哭神惊，改成银枪也是神出鬼没，那时的他也招架不住二十回合。 只有老兰陵侯能和武圣过五六十招，六十招之后也绝对招架不住。 梁萧的父亲梁询，也颇有武圣的风采，但仍是差点意思。 而现在，眼光毒辣的沐定国对比梁萧和武圣的武力，心里多少有底了。 或许是……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内心的激动，使得沐定国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此子文武兼修，似乎文道也是大周一绝！ 他们作为武人，一生多数时间都是练武，读书的主要目的还是识字和学习兵法，太清楚其中难度了。 后方脑子聪明一点的骑兵，已经开始为本部的将军帮腔，一个个化身推销员，把本部吹得天花乱坠。 董联急得眼珠子都快充血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为了军人的尊严，他更不能轻易落泪。 否则，今天他指定得哭给梁萧和沐定国看！ “元帅……” 看着突然沧桑的董联，沐定国眉头一颤，无奈道：“只是原则上不适合而已，又不是绝对不能！梁萧，就让董将军率部加入吧。” 董联当场激动失声：“谢元帅成全！当不当兰陵侯副将什么的，末将是无所谓，主要是想跟兰陵侯一起并肩作战，主打一个陪伴！” 洪城等人倒吸了一口气，朝他投来鄙视的眼神。 这禽兽，仗着官职高一点走后门啊！ “洪城本部有四千人，确实都是好手，梁萧，剩下的六千人你看……” 不等沐定国说完，其他骑将纷纷单膝下跪。 “兰陵侯能不能带带我部！求求了！！！” 梁萧连忙道：“诸位将军，骑兵乃是大周复兴之根本，大周骑兵无论在哪服役，都能受到重用。” 众将面露苦笑。 作为老将，他们太清楚梁萧的潜力意味着什么。 沐定国已经老了，沐凌霄需要协助他稳定大局，几乎是没有可能主动出击的。 如此神勇的兰陵侯，若是统领骑兵…… 完全有可能击破北胡，再现武圣之神威！ 以至于，董联自请降职只为加入梁萧的军团时，没有人认为他的选择是愚蠢的。 相反，如此决心和远见只让他们由衷佩服。 所以梁萧这些客套话，他们是不信的。 加入梁萧的骑兵团，就算没有机会建功立业，也绝对会成为大周骑兵精锐。 沐定国见众将依然是满脸紧张，略加思索，道：“众将士不必担心！以后，本帅打算把北境骑兵统统交给梁萧指挥！” 第343章：武校 台下将士无不激动欢呼。 上任兰陵侯之事，在北境家喻户晓。 梁萧有心报仇雪恨之事，也通过报纸传遍全国。 按理，沐凌霄作为征北将军才有资格统领所有骑兵。 沐定国的发言，却是让梁萧统领骑兵，意味着大周将会考虑主动出击！ 相比开疆拓土，防守是很难建功立业的。 将士们总算冷静了下来，开始接受沐定国的选拔。 董联其实并不算是走后门，作为讨虏将军，他手里的骑兵确实是最能打的一批。 其他校尉和偏将军最多只能带一千人。 梁萧经过和沐定国的商议，接受他的意见，挑选了偏将军洪城和五名校尉，一起并入燕州骑兵团。 沐定国建议梁萧收下洪城，也是为了让此人和董联互相鞭策。 其实二人能力不分伯仲，董联官职在洪城之上，除了敢打敢拼，还沾了些许运气。 敢申请自降官职，也证明董联很有远见。 这些都是昨天被梁萧打服的部将，加上梁萧对梁家军一向治军有方，沐定国相当放心。 一万名骑兵被选定之后，划归燕州驻军，也一并交给梁萧统领。 沐定国又挑了下午梁萧点兵的时间，让沐凌霄讲解梁萧治理梁家军之事。 “原来兰陵侯文武双全，有名将之风！” 众将心悦诚服，没能入选的将士们也颇为遗憾。 梁萧这一次当仁不让，当众致辞，讲解军令。 “以后军中会有主簿、司马和各队的队长，反复向大家强调军法，北胡建号匈奴，随时可能南下侵袭我国，时不我待！” “此外，陛下派遣我等与元帅讨论，在国内征召英勇之士，能着重甲，充当重骑兵，诸位皆有机会入选！” 重骑兵！ 台下又是一阵沸腾。 重骑兵的造价之高举世皆知，其待遇更在其他骑兵之上。 一般的骑兵多用于侦察、游击、骚扰，只有重骑兵适合正面冲阵。 董联望着台上梁萧的身影，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一天，军中将士终于想起了，梁萧是兰陵侯之后，与武圣同族。 “武圣再世！” 这是众将被梁萧击败之后的评价，在梁萧十几招击败沐凌霄之后，他们更是坚信不疑。 梁萧点选一万骑兵相当顺利，下午甚至有大把时间在军营里和沐定国等人讨论。 “兴办武校？” 听完梁萧的构想，沐定国老眼一亮。 “纸上得来终觉浅，在蓟县等地直接兴办军事学校，培养将帅，好过在京城里培养。如此，也能避免军事人才断代。”梁萧解释道。 众将纷纷看向沐定国与沐凌霄。 军事贵族，是绕不开的话题。 沐凌霄其实也算是军事贵族，作为老定国侯之后，就深得世祖喜爱，一再提拔。 当然，沐凌霄本身确实有真才实学。 如果沐定国都同意此事，其他将门世家自然也不敢有意见了。 沐定国沉思片刻，点头道：“如此甚好！高祖立国之初就有过担忧，将门世家与其他文臣世家一样尾大不掉。若能在这一带兴办武校，学子们也有直接参军实践的机会，两全其美，也能堵住那些世家的嘴！” 沐凌霄称赞道：“兰陵侯思虑周全，如此，对文臣武将都很公平。以后大周的参谋和将帅，会有更多选择。” 豁达的老定国侯，让众将无不拜服。 兴办武校的事也确定下来。 燕州和蓟县两地，同时兴办武校，由沐定国担任总院长，梁萧目前负责燕州武校。 北境众将也可以随时去旁听，相当于给他们深造的机会。 至于蓟县的书院，由于沐定国领兵驻扎此地，公羊特也不敢太过猖獗。 阿齐作为辽东第一才女，就在书院里负责给院里的女学生带读，卓有成效。 夜幕降临，梁萧和沐凌霄一起回到定国侯府，将这些好消息告诉众人。 “大哥，过阵子我们就得回燕州咯。”沐琴雪看着嫂子阿齐，依依不舍。 “我们偶尔会去燕州看望你们的。”阿齐安慰道。 沐琴雪这才笑靥如花。 兄嫂离开后，沐琴雪和夏侯青衣随梁萧坐在院子里赏月。 时至初夏，目前蓟县还算凉爽。 梁萧道：“等我领这些骑兵回燕州之后，还得回一趟京城，正好也可以探望云袖。” 沐琴雪激动道：“我也随你去！” 梁萧一口应承。 沐琴雪又想起什么，对夏侯青衣道：“青衣也一起去吧？云袖公主也想见见你。” 夏侯青衣的眼神有些慌乱。 为何云袖公主想见她？ 自己是否想太多，自作多情了…… 看着点头的夏侯青衣，沐琴雪也不禁松了口气。 虽说段云袖和女帝叮嘱她要把夏侯青衣视同姐妹，多少有点功利的因素在内，但她知道，侠骨柔情的夏侯青衣一定能得到段云袖的认可。 至于剑族能否归顺，就看剑族的觉悟了。 至少不能让这位北境大侠投入剑族的怀抱。 梁萧点选一万骑兵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公羊特家中。 “给他一万骑兵？此子与赵括何异！” 公羊特冷笑不已。 “可惜，最近不能释放信鸽了……” 公羊特叹息之后，奋笔疾书，将一封信交给亲卫。 “送到北方燕州，青箬笠为号！” 亲卫心领神会，当即带着密信离开，星夜兼程赶往燕州。 夜深人静，院子里赏月的梁萧三人仍在交谈。 这里没有外人，夏侯青衣已经摘下面罩，和沐琴雪一起，边喝茶边听梁萧讲自己父辈和祖父之事。 两个姑娘听得入神，月光照耀她们倾城的面庞，令人着迷。 见梁萧突然盯着自己，夏侯青衣俏脸一红，低下螓首。 沐琴雪认真道：“青衣，我也好想听听你的故事。” 闻言，梁萧也来了兴致，随即苦笑：“她言语不便，写字也太累了。” 夏侯青衣微微摇头，立即开始了速写，讲述自己如何与剑无媸相遇，又是如何与夏侯流鸢她们相识，尽可能言简意赅。 梁萧和沐琴雪不停点头，不由肃然起敬。 这是个善良又坚强的姑娘。 第344章：瞒不过 夏侯流鸢与夏侯小兰，是后来冠上了夏侯青衣的姓。 夏侯小兰与白龙影关系不错，也承诺为梁萧照看白龙影。 考虑到白龙影的习性，夏侯小兰又乐在其中，梁萧暂时也放弃了找个玄卫替换这个姑娘的想法。 夏侯青衣注视着陷入沉思的梁萧，芳心暗许。 这段时日，她只觉得安全感满满，有一种当年刚拜入剑无媸门下，被照顾的感觉。 北境侠客们以她为首，一直以来都是她关照众人。 沐琴雪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和青衣聊过你的武艺，她很好奇，你还会使戟。” 梁萧会意，点了点头，去自己房间里取来天龙破城戟，就在月下挥舞，虎虎生风。 二人看得入神，惊叹不止。 沐琴雪更是满面绯红，回忆起自己以前的“狂妄”，娇羞一笑。 武校之事是段云衣提议的，幽州别驾公羊特也不敢反对。 “老夫必须尽快调离此地，去其他地方担任太守，省得总是受这鸟气！” 梁萧的到来，让公羊特每日气急败坏。 但梁萧在这里有沐定国罩着，诸葛齐也鼎力支持，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身边的亲卫提醒道：“公羊大人，您这一走，岂不是等于把蓟县乃至整个幽州白白让出去？” “当年老夫调任此地，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北胡里应外合，但近年来那大周昏君开始巩固此地防御，老夫越发不敢下手。”公羊特郁闷道。 “你再等等，我国今年就可以南下了！”亲卫恳求道。 公羊特眼前一亮：“当真？” “关陇与幽州，必破一处！”亲卫答道。 公羊特目光灼灼，当即取出一张地图递给他。 “这是幽州全地形图，以及燕州全境城防图，转告陛下和元帅，老夫恭候天兵！” 梁萧又在定国侯府呆了数日，期间每日前往军营，了解一万骑兵状况。 数日之后，梁萧终于启程，返回燕州。 一万骑兵带上少量辎重随行，正好护送梁萧的车队。 沐定国分配给梁萧的兵力比梁萧预想的多了一倍，当然不全是因为信任梁萧的能力。 燕州在蓟县的北边，储存了巨量的粮草，送去一万骑兵，可以显著分担蓟县这边的压力。 作为幽州乃至整个大周抵抗北胡的门户，燕州不容有失，增兵迫在眉睫。 而蓟县作为幽州的首府，调集重兵在此，可以随时驰援北境和西境等地，以保万全。 听说梁萧手里还有上万的西域马，其中重型战马接近一万，骑兵将士满怀希冀。 夏侯青衣每日与沐琴雪同榻而眠，在马车里也听她说话，对这位沐小姐好感倍增。 沐琴雪的声音，甚至比夏侯流鸢还要好听，有时还会唱起梁萧的歌来给她解闷。 夏侯青衣听得如痴如醉，每次回过神来，发现沐琴雪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时候，又不禁有些紧张。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过沐琴雪。 那就……更瞒不过他了？ 数日之后，梁萧领兵返回燕州。 诸葛瑜与同僚们在南城门等候多时，人人喜悦。 梁萧超额达成目标，一万骑兵足以震慑燕州以北的北胡骑兵！ 以前沐定国可不会随便分兵，除非他亲自换防到燕州去。 一万骑兵，若是跟着庸才全军覆没，北境势必元气大伤。 沐定国放心分配给梁萧调度，可见梁萧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林修等人看着骑将们随梁萧下马，如影随形，神态恭敬，也不禁啧啧称奇。 尤其是见多识广的诸葛瑜，更是暗自惊叹。 在军营里，骑兵是地位最高的兵种之一。 这群骑将，居然没有往日的傲气，对梁萧的尊敬，几乎不下于梁家军了！ “兰陵侯好手段。”秦百里赞不绝口，眼神却有几分复杂。 秦勋微笑注视着梁萧及其身后众将，眼里隐隐有精光。 “雷将军！” 趁着众人寒暄的工夫，眼尖的董联一眼认出了雷洪，忍不住呼唤。 “董将军别来无恙！”雷洪抱拳微笑，也不禁豪情万丈。 见雷洪对梁萧恭敬异常，梁萧身后就近的骑兵骑将们越发敬服。 梁萧委托雷洪带领骑兵前往燕州军营，自己带其他人返回太守府。 因为梁萧要和同僚们讨论政务，沐琴雪带着夏侯青衣先回了兰陵侯府。 江拂雪正在练剑，听说梁萧回来，激动得小脸通红。 “哥哥呢~” “在听诸葛大人他们汇报，一会儿就回来了。”沐琴雪说着，环顾大院，“那小狐狸精呢？” 江拂雪一脸紧张道：“正在帮忙打点哥哥的产业，她最近心情不好哦，大姐姐小心点儿~” 沐琴雪欣慰一笑：“还算识相~” 江拂雪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最近公孙月就差没有暴跳如雷了。 为了转移公孙月的注意力，她好不容易提醒对方，通过打点梁萧的产业来证明自己比沐琴雪强，对方才勉为其难接受。 等公孙月回来，看到沐琴雪，要是再知道对方和梁萧入了洞房…… 公孙家的三小姐，占有欲极强…… “你说什么？她是不是把我的任务也抢了？”沐琴雪突然想起什么，急问江拂雪。 见江拂雪点头，沐琴雪也不禁无名火起：“岂有此理！” 江拂雪和夏侯青衣面面相觑。 公孙月俨然有兰陵侯府女主人的架势，相当于悄悄把沐琴雪的那一半权力架空了。 一场女人的战争在所难免。 太守府打听里，梁萧听完众人汇报，心满意足。 让经验丰富的诸葛瑜代理燕州太守，多少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秦百里等人各司其职，也做得相当好。 “燕州已然欣欣向荣，有成为北境中心的潜力，兰陵侯……”诸葛瑜眼里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 梁萧道：“为时尚早，眼下北胡随时可能犯境，需要早做防范。军事我会负责，政务之事，已然有劳诸位了。” “我等定当勠力同心，不负兰陵侯所托！”众人纷纷应承。 众人继续探讨之际，外面玄卫赶来急报。 “那位狄安娜公主的车队已到燕州城内，她希望能见见兰陵侯！” 第345章：闻人氏藏宝 闻人氏祖宅内，狄安娜在院子里莲步轻移，环顾四周，心中喜悦。 这是她爷爷的祖宅，如今段云衣将这片住宅区赏赐于她。 “维斯爷爷，回购这宅院，得花费几万两银子吧？” 维斯听到询问，连连点头：“如果燕州有武朝时期那般兴盛，这豪宅这地段，起码要十万两银子呢！” 狄安娜一脸感动，登上高楼，放目远眺。 一派国安民乐的气象。 “咱们先前派人来过燕州，那时的燕州已经处于动乱边缘了吧？”狄安娜惊叹不已。 维斯附和道：“不得不承认，兰陵侯的确是国之栋梁！听说最近他又去了北境军营，找老定国侯要到了一万骑兵，看来他真的有意与北胡一战！” 狄安娜凭栏而坐，一手搭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是一片能诞生无数英雄的希望之地。 起初，她抱着联姻的目的而来，但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嫁给英雄。 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周天子就是英雄。 得知大周天子是女帝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要嫁给英雄的想法。 直到她遇见梁萧，才发现自己肤浅了。 自己的美貌相比他的才能和胸怀，一文不值，他也有红颜知己。 所以她收起了自己私心，一直将梁萧视为神像，敬仰有加。 但在后来，她越来越频繁接触到有关梁萧和燕州的消息。 梁萧做得很好，也善待燕州百姓，更让利于民。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又有了另一种朦胧的情愫。 那是倾慕的感觉，即使抛开自己曾经的想法不论，自己依然会有这种感觉。 维斯见她眼神有些迷茫，道：“兰陵侯如此优秀，又忧国忧民，是个还未许人的少女都可能仰慕他吧？” 被维斯道破心思，狄安娜俏脸一红，默默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殿下，兰陵侯到了！十七号和十八号也随行而来！” 部下的同胞，让狄安娜有些手忙脚乱，起身出迎。 双方寒暄之后，梁萧随她登上高楼。 狄安娜看着梁萧身后的顾平休和两位罗马勇士，忍不住问道：“他们两位表现如何？” “相当优秀，以后会是个猛将！”梁萧称赞之后，又道，“不过为了方便调度，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大周的名字，狄十七，狄十八，这是他们商量之后的名字。” 狄安娜微微一笑：“大周是有狄姓的，兰陵侯便宜行事，他们已是大周臣民。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是……” 言讫，狄安娜有些忸怩，不敢迎视梁萧的目光，只是看着桌上的茶杯。 她经过两个月的深思熟虑……如果一定要联姻的话，还是希望对象能是梁萧，而不是其他人。 但梁萧与沐琴雪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云袖公主又倾心于他，自己该怎么办呢？ 梁萧接过顾平休递来的木箱，推到狄安娜桌前。 “这些祖宅对应的地契都在里面了，今后你便是宅院的主人。” 狄安娜摇了摇头：“兰陵侯，其实我并不是真的需要祖宅……” 梁萧疑惑道：“我们这边讲究落叶归根，这里可是你爷爷的故居。” 狄安娜这才抬眼注视着梁萧，一字一顿道：“我爷爷也不是真的需要祖宅，他只是要我确认祖宅的方位，尤其是正大门……” 梁萧和顾平休的眼里都有了一丝疑惑。 狄安娜遣散众人，只留下梁萧和顾平休，以及自己的随从维斯，这才吐露实情。 “实不相瞒，我爷爷他所在的闻人氏，曾是武朝望族，富可敌国，从武君那一任开始，便为皇家管理典籍。” “武朝末期，群雄并起，国家崩溃，闻人氏不愿屈服于乱臣贼子，为了避祸，被迫举家西迁。在西迁之前，先人就考虑到可能需要长期逃亡，因此把许多重要的典籍和沉重的宝贝藏在某个方位，比如金银。这个方位，是以祖宅正大门为标准计算的。” “再后来，北境和西境接连割据自立，正在西境等候消息的闻人氏被仇人设计，几乎全族覆灭，只有我爷爷带着少数人一路西逃，来到了能接纳他的帝国，那时的帝国对这片土地颇有好感，听说他是大臣之后，更是优待。我奶奶作为皇室公主，后来也与他相爱。” “此后，天日国在我国内部制造动乱，等动乱结束的时候，皇室人员所剩无几，我奶奶在大臣的支持下，成为罗马女皇。但天日国仍不死心，不断侵犯我国，我国不胜其扰，又听说天日国与北胡交情匪浅，我们便将目光转向了东方……” 梁萧听着狄安娜叙述往事，也打起精神。 前朝典籍？ 刘邦入关中，萧何第一时间保存咸阳典籍，广受后世好评。 由此薪火不灭，官推汉隶，普及文化，影响深远。 武朝之后的大周，正是因为缺少前朝典籍和档案，文化几乎断层和倒退。 有太多典籍和档案，遗失在那段群雄逐鹿的岁月。 狄安娜取出了段云衣为她写的手谕，交给梁萧。 梁萧和顾平休一看，原来段云衣许诺，只要典籍和一些与文化有关的藏品，金银等财物由狄安娜自取，不作干涉。 狄安娜凝视着梁萧，有些紧张，道：“北胡言语天日国狼狈为奸，兰陵侯有心对抗北胡，就相当于为我们帝国分担天日国的压力，如果找到宝藏，我愿意尽可能将它赠予女帝。” 梁萧严肃道：“陛下有言在先，你只管自取，大周乃是礼仪之邦，断然不会胁迫友邦缴纳财物。但如果是有用的典籍，请务必赠予我国，朝廷可以出资补贴。” 狄安娜由衷敬服。 他明明经商，应该明白钱财的好处，如今在乎的却是典籍。 “兰陵侯，按照我爷爷的意思，大门口有一棵百年古树，从树干的位置出发，顺着官道笔直向南，整整四十里外，会有一座形如牛羊的小山，东西就埋在那一带。我会亲自协助兰陵侯，前往探查。” 梁萧当即点起二百玄卫，护送狄安娜寻宝。 第346章：一较高下 负责护送狄安娜的玄卫里，就有女玄卫队长陈灵。 先前梁萧和沐琴雪的家书，也是由陈灵负责护送往返，这是段云袖指定的，专门安排她保护狄安娜。 当天天色已晚，狄安娜没有立即出发，梁萧只是让一百名玄卫先行一步。 狄安娜目送梁萧离去，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梁萧治理燕州有功，又歼灭五百北胡骑兵，京城方面正在探讨关于他的封赏。 过几天，梁萧会回京复命，接受封赏，她也正好顺路回京…… 不过，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祖父叮嘱的藏宝。 那些财物藏得隐秘，而且已经过了几十年了，能不被人盗走就是万幸。 兰陵侯府，院子里。 两双美眸正怒目相视，眼里透着怒意。 正是沐琴雪和公孙月。 江拂雪和夏侯青衣坐在一旁，不敢乱动。 公孙月恼恨沐琴雪又陪梁萧去北境探亲，偷偷入了洞房，这是对三小姐的宣战。 沐琴雪也恼恨公孙月趁机架空她的职权，独自打理梁萧的产业，这是对她的挑衅。 “你、你才是小狐狸精，真不要脸！死狐狸精，坏狐狸精，臭男人婆！”公孙月委屈已经气得浑身颤抖。 段云袖已经成了梁萧的第一个女人，她怎么也不能接受沐琴雪成为第二个！ “好哇！你这不要脸的小狐狸精敢骂我，还敢架空我！”沐琴雪也不禁恼羞成怒。 她可是承载着云袖妹妹的希望，一定要帮梁萧打点好产业，让他放心治国安邦，没有后顾之忧。 这是段云袖对她千叮万嘱，苦苦恳求的。 “雪儿，你评评理！” 针锋相对的二人看向江拂雪，异口同声。 江拂雪一脸无辜道：“雪儿什么都不懂哦……” 但在心里，江拂雪已经乐开了花。 公孙月越是争风吃醋，就越证明她在乎梁萧，至少不会轻易离开。 只要她和夏侯青衣能心甘情愿留下来，公孙家和剑族的态度极有可能会改变。 公孙月在剑族的地位不低。 夏侯青衣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姑娘，心中惊骇。 她从未想过，如此绝色的两位美人，此刻居然因为梁萧，有泼妇骂街的趋势了。 可惜她不能言语，没机会去劝了。 二人争吵到白热阶段，公孙月实在不耐烦了，怒道：“今天这事儿没完了，你说怎么办吧！” “那就用女人的方式来解决咯。”沐琴雪此刻剑眉倒竖。 公孙月一口答应。 女人的方式？ 江拂雪和夏侯青衣面面相觑。 直到沐琴雪和公孙月各自取来一柄宝剑，相对而立，二人才回过神来。 “二位姐姐冷静呀！” 江拂雪见事态越来越严重，连忙挡在二人之间。 “雪儿放心，点到为止，不会出人命的！”沐琴雪一脸自信。 公孙月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早就知道你这男人婆能文能武，藏得很深，今日便与你一较高下！” “你又何尝不是！”沐琴雪白了她一眼，道，“我若是赢了，你就乖乖做小！” “我若是赢了，你乖乖做小！”公孙月冷哼道。 江拂雪仍不放心，提醒道：“不可以见血哦……” 二人一口答应，江拂雪才放心回去坐好。 沐琴雪对夏侯青衣道：“青衣，你精通剑术，待会儿你就是裁判，看谁胜谁负，输的以后管赢的叫姐姐，还要听话~” 夏侯青衣只是点头，哭笑不得。 沐琴雪比公孙月大了一岁，若是她输了，岂不滑稽…… 二人约定条件之后，便在江拂雪的“一二三”数数声中大步向前。 双方一交手，公孙月就察觉沐琴雪的剑势大力沉，将双剑逼向自己面门，心中暗惊。 她是剑族出身，力气比同龄男子大得多，但与沐琴雪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小心割花你的脸哦~” 沐琴雪的笑声，令公孙月恼羞成怒，一剑格开，改为疾步游走，意图凭自己的速度取胜。 沐琴雪环顾四周，面对公孙月神出鬼没的剑刃，也沉着应对。 夏侯青衣看得真切，心中越发惊骇。 沐琴雪的剑术，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反观公孙月，同样剑术精绝，但和沐琴雪相比，似乎缺点力道？ “云袖姐姐和雪儿说过，大姐姐她可是有实战经验，杀过人的，对手还是精锐刺客……” 沐琴雪的碎碎念，让夏侯青衣越发敬服。 但公孙月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筹，让沐琴雪招架起来颇为吃力。 院子里剑影横飞，好在江拂雪与夏侯青衣也非等闲之人，能看得清二人动作，暗暗称奇。 二人战至酣处，沐琴雪卖个破绽，引诱公孙月一剑往咽喉刺来。 “你输了！” 公孙月一声轻笑，以为自己得手，却不料沐琴雪鬼魅般侧身躲开一剑，欺身上前，一拳打在她持剑的臂弯。 公孙月吃痛，宝剑脱手而出，左手握拳朝沐琴雪面门轰去。 沐琴雪也丢了宝剑，将她左拳握住，随后一个环抱，将公孙月牢牢控制！ “你玩赖的，我不服！！” 公孙月挣脱不得，又气又急。 “兵不厌诈，愿赌服输~快叫姐姐~”沐琴雪一脸得胜的笑容。 “我不叫！重新比试！！”公孙月依然气急败坏，却又挣脱不得。 夏侯青衣和江拂雪陷入了沉思。 “青衣，说好的你是裁判，她输了哦，快来按住她~” 听到沐琴雪的呼唤，夏侯青衣犹豫片刻，也上前帮忙按住公孙月。 沐琴雪腾出手来，盯着公孙月，道：“我承认你剑技高超，但仍不是我的对手，刚才我是手下留情了，青衣也看得真切，你乖乖叫姐姐！” 公孙月见夏侯青衣不停点头，更是恼怒：“她已经被你收买了，我不服，再来一场！” 沐琴雪双手合握，指节啪啪作响。 “不服是吧？看来需要一点非常手段~小狐狸精，身材不错呀~” 看着突然笑眯眯的沐琴雪把自己拖进房间，公孙月警惕了起来，颤声道：“你要干什么，不要呀~” 片刻之后，房间里响起了公孙月委屈的尖叫声，和沐琴雪放肆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 正巧回到院子里的梁萧眼神一变，急忙冲向沐琴雪的房间。 第347章：燕云铁骑 梁萧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梁萧呆若木鸡！ 房间里，公孙月衣衫不整，满脸酡红，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泪眼蒙眬，我见犹怜。 而沐琴雪正挑着公孙月的下巴，一脸得胜的微笑。 夏侯青衣和江拂雪就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她俩。 “琴雪？三小姐？” 沐琴雪瞬间恢复大家闺秀的气质，起身去抱住梁萧的胳膊，柔声道：“亲爱的，以后她会老老实实做小了呢~” 公孙月望着梁萧，抿着红唇，委屈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她甚至在犹豫该不该向梁萧告状。 “发生了什么？”梁萧一脸震惊。 “就是小小惩罚了她一下~” 沐琴雪眉头一挑，指着公孙月，道：“叫我什么？” “姐姐……”公孙月哽咽道。 “叫他什么呐？”沐琴雪又看向梁萧。 “兰陵侯大人，梁萧大人……” 闻言，梁萧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看向江拂雪和夏侯青衣。 两个姑娘同样满眼震惊，但没有透露什么。 “他轻薄我，还挠我……”公孙月鼓起勇气回应。 “嗯？” 沐琴雪的目光移了过来：“那是姐妹之间的关爱，对吗妹妹。” “嗯……”公孙月低下螓首。 梁萧陷入了沉思。 他的琴雪，该不会男女通吃吧？ 但很快梁萧就抛弃了这个念头。 沐琴雪平日里没有异样，应该是用了某种类似刑讯逼供的手段，让公孙月就范。 有些事，男人对女人做了是流氓轻薄，但在女孩子之间就习以为常了。 否则，江拂雪和夏侯青衣看沐琴雪的眼神就应该是充满恐惧了。 想明白之后，梁萧语重心长道：“小月，你远道而来，还专门为我打理产业，我很感激，也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 沐琴雪连忙一个闪身蹲在公孙月身边，勾着她的肩膀，笑道：“姐妹和睦是理所当然的嘛~” “嗯……”公孙月乖巧点头，泪如雨下。 但下一刻，公孙月又听出了什么，愣了一下。 他叫自己小月？？ 这一刻，公孙月心中五味杂陈，感到了些许温暖。 “女子报仇，百年不晚！” 公孙月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柔声道：“以后我会听姐姐和梁萧哥哥的话，绝不无理取闹，梁萧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听姐姐的话……” 听着公孙月连珠炮一样的保证，梁萧若有所思。 沐琴雪则是一脸满意。 “女子可教也~” 两个奇女子之间的战争，以沐琴雪的武力压制而宣告结束。 院子里，公孙月正在为梁萧和沐琴雪沏茶。 此时的沐琴雪，颇有反派正妻的气质。 梁萧越看越是忍俊不禁。 那个在巴蜀无人敢惹的公孙家千金，在这里碰见天敌了么？ 他也知道，沐琴雪是有心为他处理家事，让他专心对外。 女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就让她们自己处理。 “狄安娜公主来燕州了？” 听了梁萧的讲述，众人颇有些惊讶。 前几天梁萧才收到这方面消息，这会儿她就来了，可见她是星夜兼程赶来，迫不及待。 作为朋友和梁萧的家属，众人约定去拜访一番。 公孙月回到自己房间，奋笔疾书，将一封密信交给侍女。 “尽快送到巴蜀，让我大哥知道，我受欺负了！” 狄安娜的闻人氏祖宅离太守府不算远，很快就迎来了沐琴雪，江拂雪，公孙月和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注视着眼前的异国公主，惊为天人。 她的美，三分大气七分温婉，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足以倾倒众生。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位异国公主言语间尽是对梁萧的推崇。 当然，狄安娜对段云衣的推崇被夏侯青衣自动忽略了。 狄安娜也被这个眼睛迷人的蒙面姑娘吸引住了，好感倍增。 “青衣姑娘，我们能做个朋友？” 夏侯青衣点点头，狄安娜欣喜一笑，如沐春风。 狄安娜又看向公孙月：“公孙小姐，如今你也住在兰陵侯府上？” 公孙月乖巧点头，站在沐琴雪身后，不敢吱声。 狄安娜眼里的失落，被沐琴雪等人看在眼里。 她也仰慕他么？ 这一早上，沐琴雪等人陪着狄安娜，梁萧则在军营里阅兵。 一万骑兵的到来，让燕州军营如虎添翼。 梁家军内部的骑兵两千名，每人两匹西域好马。 这些蓟县的骑兵每人自带三匹战马，梁萧打算将余下的西域马合理分配一番。 见识了梁家军的军容，董联等将士对梁萧越发敬服。 早在被梁萧击败的当天，他们就听沐定国提及梁萧治军有方，如今亲眼所见，更是死心塌地。 跟着梁萧，至少是最有可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 阅兵台上的梁萧发话了。 “今后诸位皆是燕州军营一员，但仍属元帅统管，我相当于燕州地区军团长。” “燕州军营原有守军共有四万，加上梁家军及其预备役一万五千，更添一万骑兵，如今共计六万五千将士！望诸位严守军规，若有违法违令者，依法惩处！” “此外，我奉陛下之命组建骑兵团，麾下骑兵团将来还会扩招，选取国中精锐勇士。如今诸位便是第一个军团，根据元帅的意见，应有命名。” 台下三军肃然，人人面露期待。 在大周，当一个军团有了名字，往往就意味着他将长期归属于某位统帅。 这也意味着，以后他们要长期听命于梁萧，北征匈奴！ “燕云之地多豪杰，我梁萧麾下骑兵团，便以‘燕云铁骑’为名！” 梁萧话音刚落，底下传来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燕云铁骑！！” 董联等人振奋莫名。 燕云十八骑的威名，已经随着雷洪等人传遍全国。 那时，世人只道是梁萧运气好，招募到十八位猛士而已。 而他们到了燕州才深刻明白。 燕云十八骑固然有本来就是老兵的因素在内，但真正所向披靡的原因，离不开梁萧教导有方！ 即使是莽夫一样的雷洪，也开始读书，甚至向梁萧学习骑兵战术。 这一日，燕云铁骑之名定于燕州。 第348章：心思 燕州百姓得知消息，无不振奋！ 燕云铁骑的组建，标志着梁萧和燕州有了自己的骑兵团，将用于对抗北胡。 但只有梁萧知道，想要对付北胡，一万多名骑兵还远远不够。 朝廷已经在北境各地征募重骑兵，需要有熟练骑乘经验的将士，能穿铁甲，负重冲锋。 雷洪作为燕云铁骑的总先锋，负责协助梁萧带兵操练。 董联作为讨虏将军，和洪城等人加入了梁萧的燕云铁骑，但还是老老实实担任雷洪的副手。 他们心知肚明，雷洪今非昔比，缺的只是时机，否则无论能力还是心性，都是碾压自己的存在。 当然，这不意味着来自蓟县的将士们服输了。 他们在努力争取剩余的西域好马，以及将来西域马商运来的马。 即便只是普通的西域马，负重和耐力都不弱于大周本土马，在大周已经勉强可以充作重型战马。 燕云十八骑，以雷洪为首，余下十七人都是武力不下于董联的好手，而且人高马大，视觉冲击力极强，担任各部的大队长，骑兵们心服口服。 燕云铁骑开始了第一天的集训。 与此同时，狄安娜的车队也向南出发，赶往闻人氏标记的藏宝地点。 马车里的狄安娜胡思乱想着。 来燕州不过两天，见了沿途风土人情，她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以前只是把梁萧当成神像一样敬重，那么如今……还有崇拜和仰慕。 “这些藏宝，到底还在不在，遗失了多少，是个问题呢。但愿，至少那些典籍不会被盗墓贼毁坏吧？这是一片总是能诞生英雄的土地，不能像我们那里一样，文明倒退……” 大周给了她归属感。 梁萧的存在，段云衣的开明，诸葛晖的鞠躬尽瘁，让她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梁萧给了她足够的权利，让她自行寻宝，必要时可以通知他，加派人手帮忙。 由于这一带有冀北游骑出没，随行的还有两千名负责护送的梁家军，每到一处城镇，便在附近安营扎寨，就地练兵。 “他们连出行办事，都不忘训练么？” 狄安娜看着有条不紊安营扎寨的梁家军将士，眼里满是敬意。 “这是一支贯彻了兰陵侯意志的军队，其军事素养不下于咱们帝国的任何一支军队。如果一定要说差距的话，就只有军备质量和实战可以讨论了。”维斯当场评价，惊叹不已。 狄安娜微微点头，眼里透着喜悦：“我早就听说，这片土地的许多读书人也能领兵作战，没有什么是他们不会的。” 但很快，狄安娜又微微摇头，暗自苦笑。 还有一群对北胡人卑躬屈膝的大世家，也是读书人！ “殿下，明天中午就能到目的地了。”维斯兴奋不已。 只有狄安娜知道闻人氏藏宝的具体内容，包括方位。 狄安娜默默注视着南方，心跳得厉害。 她的祖母叮嘱她：倘若找到宝藏，可以选取一部分作为自己的嫁妆…… 中午，公孙月趁着梁萧外出监督燕云铁骑训练，又去挑战了沐琴雪。 结果毫无疑问，她又落败了，被沐琴雪拖进自己的房间。 沐琴雪的房间里传来了公孙月委屈的哭声，偶尔夹杂着“咯咯”的笑声。 “不要挠我……” 一个时辰之后，公孙月又乖乖地管沐琴雪叫“姐姐”，再也不敢起挑战的心思。 下午，冀北军也收到了昨日梁萧组建燕云铁骑的消息，如坐针毡。 十方道长提醒道：“燕云之地有此人镇守，只怕你已没有机会趁势而起，不如转道辽东，关陇，或者江南。” 龙无双无奈摇头：“故土难离，恢复燕赵是我与这帮兄弟的信念，若是离开，免不了人心离散。” 十方道长默然。 站在理性的角度，这群燕赵遗民，曾是龙无双的财富，但如今形势有变，已然成了龙无双的累赘。 “现在我更在乎的，是东野落月死了没有。”龙无双的眼里透着几分阴狠。 南方官道，东野氏的车队一路向南。 后方一里之外，则有几辆马车缓缓行进。 “自从梁萧在兰陵遇袭，朝廷就加强了官道附近的巡视……该死！难道我们真的要跟着她一路到大楚？” 车里负责刺杀的冀北精锐郁闷不已。 “这娘们总是福大命大，老天不长眼啊！” “少帅说了，以前燕州人多眼杂，她又有大量护卫随行，还有端木家的人照顾，才下不了手。如今就算跟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下手机会！” 前方马车里，东野落月的腿上放着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银票。 “小姐，真的要改道往东南方走么？那里可不是三当家所在……” 正在数银票的东野落月听到护卫询问，眉头一皱，道：“废什么话！就往东南方，走金陵，我爹有事要办！” 护卫们不明所以，唯唯诺诺，车队改道东南。 东野落月推开窗帘，满眼愤恨，愤恨之后又是期待。 “走水路，去了金陵，再往南，便可抵达大楚。” “大周容不下我，凭我的才貌和家世，不愁没有一片新的天地！” “听说，大楚天子丧了皇后，这几年还在选美……” 与此同时，大楚京城，另一支车队也向北出发。 坐在马车里的李心文，满心惆怅。 她即将离开故土，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对公孙月的，对江拂雪的。 是否有其他原因，她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马车里的李心文，身侧放着一叠大周的报纸。 默默念完“为万世开太平”之后，她眼里的迷茫一扫而空。 “小月是有什么瞒着我，还是有难言之隐？总之，是我误会他了么？所以，我欠他的呢。” “他看似厚颜无耻，实则有着天下豪杰所不具备的胸怀。” 她就这么碎碎念着，掀开帘子，看向北方。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大楚李家的千金了。 大楚巾帼，也是过去了。 此时的梁萧，正在审阅军务方面的公文。 第349章：武君 这一次协助梁萧审阅的是诸葛瑜。 整个燕州最紧张的人，便是诸葛瑜了。 他作为老臣，当然明白，一万多名骑兵和一万五千梁家军的开销有多大。 只考虑经济方面的话，这两支军队的花费，相当于至少八万常规步兵…… 如果考虑民心和粮草等因素，两支军队的消耗相当于六万常规步兵。 此前的大周，还没有少年掌兵的情况。 即使是沐凌霄这样的人才，弱冠之前也只能作为部将，不能成为梁萧这种级别的名义上的一郡太守，实际上的军区统帅。 诸葛瑜可以想见，京城那群世家大臣免不了又是一番弹劾，极力反对。 段云衣要给梁萧如此军权，必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比如，端木云城和端木云青也封官了，官至五品，其实算是双方互相妥协的结果。 朝廷不怕世家大臣闹事，就怕他们不配合，消极怠工，互相推诿。 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合适人员可以取代他们。 现场只剩下梁萧、诸葛瑜、顾平休。 诸葛瑜担忧道：“兰陵侯认为，北胡几时可能南下？” “今年入冬之前，他们必须南下！” “何以见得？”诸葛瑜来了兴趣，那点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北胡定号匈奴，风帝好大喜功，急于立威，又有拓跋氏双雄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辽东死守，又有长城防护，不利骑兵久战，可保无虞。只有燕州北面存在长城缺口，关陇北面则是草原，这两地最易进攻。” “但不论他们作何选择，我都必须让北胡人往燕州来，我国必有一胜！” 梁萧的严肃分析，让诸葛瑜和顾平休陷入沉思。 若是北胡选择侵袭关陇，他也要引战么？ 让关陇救急，朝廷出兵相助，合力打击北胡，趁机收服关陇贵族，或许才是上上之策。 但梁萧可能不打算这么做。 但考虑到梁萧行事一向稳重，并无轻浮，文武二人只能选择支持。 “再不济，燕州也能据城死守吧……”这是诸葛瑜的心声。 “与北胡一战，必须是野战。” 梁萧的下一句话，让诸葛瑜心头一惊，还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北胡骑兵众多，野战不利啊。”诸葛瑜叹道。 梁萧解释道：“兵无常势，为将者自当习用天时地利人和，因势利导。我已通知京城方面，多造战船，以防敌军渡河来袭。” 诸葛瑜先是一愣，继而抚须一笑：“剩下的，便是搜查城内奸细，赤血剑麾下的侠客功不可没。” 他明白了，梁萧已经有明确而周密的规划，不是自己需要担心的。 狄安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她来燕州的第四天了。 清晨，狄安娜伫立在一座小山前，望着山口。 这座小山，形状的确有那么一点儿像牛羊，但不起眼。 “此山可有名字？”狄安娜问道。 女玄卫陈灵摇头道：“没有，据说此地风水不好，人迹罕至！” 狄安娜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确认这里只有玄卫，才放心道：“山口以前有一块人形巨石，以巨石的为出发点，向正南一里，即可挖掘。” 陈灵立即去通知其他玄卫。 众人护送狄安娜与维斯去了山口，果然看见一块两丈高的巨石，像一个人在站立招手，巨石上面已经遍布青苔。 玄卫们丈量一里之后，终于找到一处草地。 “就在这里，往下开挖吧，有劳诸位。”狄安娜满怀期待。 为了保密，梁萧甚至禁止梁家军随意接近目的地。 二百名玄卫带好各种挖掘工具和猎犬，连掘墓专用的铲子都有。 草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松软，众人挖地三尺之后，发现底下还有一层硬土。 “确实像是人为填充的。”维斯激动得无以复加。 闻人氏的宝藏是真实存在的！ 即使有女玄卫为狄安娜撑伞，她的额上仍旧沁出汗水。 这宝藏，关乎两国关系，还可能决定她的未来幸福…… 下午，众人挖地一丈，坑里突然坍塌，两名玄卫被眼疾手快的同伴一把抓住了手，没有坠落。 “挖开了！” 陈灵立即赶来汇报。 狄安娜想凑近一观，陈灵提醒道：“时间长久，里面可能有滋生的毒气。” 闻言，维斯有些郁闷。 出于最恶意的揣测，他担心大周侵吞闻人氏的宝藏。 毕竟大周的玄卫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而且其中多有太监出身。 “洞穴长久密封，里面确实可能滋生一些不好的东西，诸位的担心是正确的。”狄安娜柔声道。 玄卫立即带着蜡烛和猎犬，进洞探查，一刻钟后赶来汇报。 “蜡烛全部熄灭了！贸然进入可能会昏迷甚至窒息而亡！” 维斯知道，自己错怪了更专业的玄卫，惭愧不已。 “先通风！” 一名玄卫队长一声令下，众玄卫挖开了更多地洞。 按照狄安娜的说法，里面只藏了些正常的财宝和典籍，没有机关，那他们只要注意适当的通风即可。 通风完毕，地道也挖开了一个大缺口，漏出里面的空间。 “狄安娜公主，如您所言，里面铺设了地板，墙壁周围抹了石灰等物，还算坚固！” 众人又深挖三丈，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挖开了整个地洞，看清了里面的藏物。 数百个已经锈迹斑斑的铁箱子，直挺挺躺在那里。 “大小箱子共计七百个铁箱，其中至少五百个相当沉重，可能藏了金银！” 狄安娜欣喜道：“都在！五百个箱子，有四百个装满了白银，一百个装满黄金……” 玄卫们吃了一惊：“那不得有数百万两银子，几十万两黄金？？” 狄安娜点了点头，走向正中央的铁箱子。 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武帝”二字。 “我想先看看这个，里面都是典籍，请小心点……” 玄卫小心翼翼撬开那个铁箱，定睛一看。 果然，里面摆放着大量典籍，还有一半空间放的是玉石，玉石上面也刻字。 每块玉石上的文字都少不了“武帝”二字。 而在玉石与典籍中间，是一卷纸。 众人自觉回避。 “这是武君画像，那位无名的武君，名字记载在这些隐秘的典籍里呢，而这些典籍记载了武朝与天日国、北胡的战争细节……” 狄安娜喃喃自语，颤抖的手取来那卷纸摊开，定睛一看。 这是一幅彩画，边缘的三列文字用的是武朝字体。 【本朝圣祖万世天圣武帝】 【梁】 【萧】 画中男子，骑一匹通体雪白的巨马，手提长戟，腰悬赤色神剑，威风凛凛。 再看他的面容…… 与兰陵侯梁萧极为相似。 第350章：杂乱的思绪 一瞬间，狄安娜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画像险些从手中跌落。 武帝之名，梁萧？ 震惊与不敢置信之后，狄安娜紧张地卷起画像，心中已然翻起惊涛骇浪！ “这幅画作了密封防腐处理，可能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 “这些典籍，也都是我爷爷他们家族在逃难之前挑选的最新典籍。” “天呐，为何这么像兰陵侯？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转世？亦或是，他就是那位武君的后裔……” “可是，这片土地一向是皇权至上，若是让世人知道此事，少不了臆测、攻讦……” 狄安娜越想越是后怕，庆幸只有自己看到了这幅画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依照她的理解，君王不会容许有人的声望和民间地位凌驾于自己之上。 那梁萧的下场，岂不是唯有一死…… “这位女帝是开明的，宠信他的，她若是看到这画像，又会作何感想呢……” 杂乱的思绪，让狄安娜泪如雨下。 受祖父的影响，她对武君崇敬有加。 而他，可能是武君仅存的苗裔，正和他的先祖一样，为这片能够诞生英雄的土地而努力着。 也许他无法重现自己先祖的神威，但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庇佑大周的军民。 “殿下，怎么了？” 一旁的维斯关切询问。 狄安娜只是小声啜泣。 “维斯爷爷，我只怕要放弃自己往日的想法了。” 维斯不明所以，但见狄安娜一脸紧张，又感觉事态可能有些严重，便绝口不提了。 毕竟玄卫就在一旁，而且这些还是前朝典籍。 狄安娜当即向玄卫请求：“请暂时保证这些典籍密封，尽快通知兰陵侯……” 几十里的路程，玄卫快马加鞭，迅速赶到燕州。 第二天清晨，梁萧收到藏宝消息，立即指示：“根据陛下的手谕，听从狄安娜公主的意见，先把所有藏宝运回燕州，我与她一谈。” 玄卫紧急离开，梁萧又增派军队，前往藏宝地运送宝藏。 据玄卫说，里面的金银有数百万两，而且还都是大块的金砖。 那座小山，曾经也是闻人氏的郊外宅院。 身为武朝的望族，闻人氏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可以保护这片宅院。 后来群雄并起，情况紧急，闻人氏已经来不及熔化黄金，只能将之藏在地下密室，随藏的还有大片重要典籍。 包括大周各地的山川地形图、资源勘探。 维斯被狄安娜留在了藏宝地。 狄安娜先行一步，以玄卫马车护送到燕州。 马车里的狄安娜紧紧握着画像，第一次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当然，不是回帝国老家，而是回燕州，他在地方。 回到自己的宅院，随行燕州的宫女们侍奉狄安娜洗浴。 木桶里，花瓣香气氤氲，后面的宫女们看着她白玉般的脖颈，暗暗惊叹。 何等完美的异国美人！ 只有狄安娜心不在焉。 “该不该告诉他呢？若是因此让他和君王生了嫌隙，可怎么办……” “瞒着他，心里又好煎熬，好愧疚。” 狄安娜想着想着，不由得满面绯红。 她的爷爷，对那位武君推崇备至，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倘若武君在世，天下岂会分崩离析？区区北胡又怎敢越过长城！” “倘若武君在世，依旧与罗马保持友好，那北胡岂敢与天日国狼狈为奸！” “狄安娜，去了大周之后，如果不必嫁给大周天子，你便优先嫁给武君的后人！” …… 每每听到爷爷的碎碎念，狄安娜就不禁对那片英雄之地心驰神往。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爷爷知道梁萧是武君后人……一定会铁了心要把她嫁给他的，哪怕威逼利诱。 当然，其实并不需要威逼利诱，她想遵从爷爷的意见…… 这一次，狄安娜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曾经因为内心的功利，对梁萧抱有好感，此后自责，便只是敬重，以供奉神像的态度去仰视他。 而现在，什么神像不神像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爱上的是他，而不是那位武君，否则，既是亵渎他，也是亵渎他的先祖……” 狄安娜内心的信念坚定。 来燕州之后，她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 这幅画一度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总是担心，自己见到梁萧，就联想到那位地位超然的前朝武帝。 相比转世之说，她更愿意相信，梁萧是武君的后人。 等到狄安娜出浴走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梁萧已经坐在院子里等候。 狄安娜芳心大乱，原本有所恢复的脸颊又是一阵绯红。 “兰、兰陵侯……” 梁萧起身微笑道：“恭喜！” 狄安娜小心翼翼走到梁萧对面坐下，默默注视着他。 梁萧心中疑惑，急问道：“狄安娜公主，那些典籍是否保存完整？” 狄安娜看他神色焦急，问的不是金银而是典籍，心中的喜爱无以复加，点头道：“都保存完整呢！还有，兰陵侯，请直呼我名字，不必如此拘谨，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梁萧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狄安娜看在眼里，越是喜欢，越是能明白那位青衣姑娘的心思了。 “他真好~” “如陛下所言，希望这些典籍能够回归大周，然后由陛下派人审阅，挑选适合传世的一部分，由我的书坊负责增印。”梁萧语气诚恳。 狄安娜柔声道：“兰陵侯，过几天你不是要回京城复命么？我和财宝、典籍，也随你回京……” 梁萧一口答应。 狄安娜又有些忐忑：“在此之前，请务必保护好那些典籍，也希望兰陵侯能恩准，典籍只许我一个人先行翻阅……” 梁萧微笑道：“恩准那是陛下的事，我等作为臣子不敢僭越，更无权窥伺闻人氏的宝藏，你大可放心。” 狄安娜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心中惆怅。 早晚有一天，自己必须告诉他真相，这是瞒不住的。 那时的他，该如何面对自己武帝后裔的身份呢？ 她看到段云衣勤政爱民，自然也不忍心这对君臣从此离心离德。 “兰陵侯……” 第351章：天命轮回？ 梁萧见狄安娜突然忸怩，郑重道：“狄安娜，你我是朋友，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能力范围内我尽力而为。” 狄安娜低头道：“外面太危险了，回京城之前，我能不能在兰陵侯府做客几天……” “什么大不了的事，没问题！”梁萧哈哈一笑。 经过狄安娜的同意，玄卫开始清点那些铁箱子里的金银。 二人交谈之间，玄卫就飞马来报。 “兰陵侯！狄安娜公主！根据箱子数量和每箱重量，经过初步的计算，闻人氏储存的白银大概有五百万两，黄金有五十万两！” 梁萧有些惊讶。 但考虑到闻人氏还有心保护武朝典籍，想来也算是武朝忠臣之家，与端木家之流应该不同，梁萧也释然了。 这么多黄金白银，以后如何流入市场，也是个问题。 狄安娜解释道：“我爷爷说，那时闻人氏也是皇商起家，因此富可敌国，财富都是经营酒业所得，也上交大半收入给国库，后来得武帝知遇之恩，才逐渐有更多子弟入朝为官……” 梁萧恍然，微笑点头。 狄安娜知道他厌恶那几个大世家，特意解释。 至于可信度有多少，其实不重要，哪怕闻人氏真的为富不仁，祸害的也不是大周，大周朝廷管不着。 而且周高祖的本纪里有只言片语记载，闻人氏是极力反对北胡南下的，也算是大节不亏。 狄安娜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开始了计较。 按照如今金银一比十的兑换比例，闻人氏的财富接近一千万两，运回罗马是肯定不现实的…… “兰陵侯，我的祖父特地叮嘱我，这些财宝若是还在，将留在大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闻言，梁萧惊叹道：“尊祖父高义！不过，如何处理这些财富，你和陛下谈好了即可，其他人是无权干涉的。” 狄安娜鼓起勇气道：“我想尽快回京，兰陵侯……” “实不相瞒，我也想尽快。”梁萧咧嘴一笑。 他离京许久，想念段云袖了。 看着一脸从容，举止谦和的梁萧，狄安娜极力克制内心的喜悦，与他交谈片刻，便带着典籍，随他去了兰陵侯府。 得知狄安娜来做客，沐琴雪等人极力欢迎。 “咦？公孙三小姐？” 看着一脸乖巧守在梁萧身后的公孙月，狄安娜有些惊讶。 这还是先前盛气凌人的公孙家三小姐？ “叫我小月就好。”公孙月依然是一脸乖巧。 狄安娜有些不敢置信，心中自生一股醋意，低声道：“兰陵侯魅力无穷呢……” 梁萧选择了沉默。 公孙月和沐琴雪争斗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在他看来，就是女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颇有种正妻调教小妾的味道。 当然，不算虐待。 但在公孙月看来，沐琴雪可是个女变态啊！ 数百万两金银出现在燕州，如何保存和保密，都是个问题，梁萧匆匆交代几句，便去安排此事，留下狄安娜与女孩子们交谈。 沐琴雪立即去安排狄安娜的住所。 狄安娜与江拂雪闲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也是越看越喜欢。 听说梁萧特别宠这个妹妹？ “等我和女帝商量好财产分配，我也要好好宠她……” 夏侯青衣不能言语，只是坐在一旁倾听众人交谈，偶尔看一眼狄安娜，心中了然。 这位异国公主，看兰陵侯的眼神有所变化呢…… 和她有点像？ 狄安娜就在兰陵侯府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脑海里尽是梁萧在两国交流会谈笑风生的场景。 “我曾经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对英雄向往而产生的功利心，才仰慕兰陵侯。” “但如今我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因为他是英雄而仰慕呢？往后，即使他不再是英雄，泯然众人，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倘若他以后不幸变节，给这片土地和我的祖国带来灾难，我便努力规劝，规劝无果，我便自寻短见。这才是我应有的信念。” 回想梁萧温和的神态，狄安娜心念通达，终于睡得安详。 第二天清晨，狄安娜坐在院子里，阅览新一期的报纸。 考虑到沐琴雪等人也在，她暂时没有翻阅闻人氏储存的典籍。 毕竟，不让她们一起看会显得有些见外。 那些典籍里，可能还有关于武帝之名与武帝画像的记载。 目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拂雪一大早也起来，就在院子里练剑。 狄安娜看着江拂雪有些熟练的剑舞，失声惊叹：“雪儿，你才十一岁呀？” “我哥哥五岁就开始练基本功了~”江拂雪一脸失落。 狄安娜一惊：“练武？” “对呀！我哥哥天下无敌~”江拂雪一脸自豪。 狄安娜愣住了，突然回想起，梁萧在两国交流会一脚踢飞椅子救人的那一幕。 只有一旁指导江拂雪的夏侯青衣满眼失落。 她目前充当梁萧的护卫。 其实，她很想一直跟在梁萧身边。 有安全感！ 沐琴雪和公孙月去忙公事了。 狄安娜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江拂雪关于梁萧练武的情况。 “狄安娜姐姐不知道么？我哥哥前不久才斩杀了五百北胡骑兵，而且，他只带了一百骑，随行百骑无人阵亡哦~” 看着眉飞色舞的江拂雪，狄安娜的心扑扑直跳。 以一敌五？？ 因为在京城的关系，那些大世家依然有影响力，到处宣传，燕州太守梁萧可能是夸大战绩。 她没有亲眼所见，也不敢尽信，毕竟以一敌五而无损是有些不可思议。 江拂雪描述之际，梁萧突然走进院子里，直奔自己的房间。 “哥哥？”“兰陵侯？” 面对两个姑娘的询问，梁萧一脸凝重。 “有北胡骑兵犯境，就徘徊在青衣姑娘的山寨，我须领众将士驱逐。” 片刻之后，梁萧穿好武帝甲，外披白袍，手持天龙破城戟，走出房间。 狄安娜怔怔地望着他的战甲和神戟，不知所措。 江拂雪也提前跑去房间里，取来了赤血剑。 “哥哥，稳妥起见，把赤血剑也带上吧，就当是帮青衣姐姐杀北胡人~” “有道理，多谢青衣姑娘！”梁萧这才借了赤血剑，转身便走。 再狄安娜如遭雷击！ 人，戟，剑，甲…… 与那幅画像，何异？ “难道这是天命的轮回？” 第352章：贼势 梁萧刚才正脸的形象，在狄安娜脑海里挥之不去。 和画像极其相似！ 那战甲，宝剑，神戟，更是一模一样！ 难道他正在重现祖先的神威？ 回想起帝国边境遭受天日国侵袭，留下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大地，狄安娜又联系到了大周的迁都之祸。 “他也还年轻，也许，他会开创比那位武帝更加伟大的功业。” “他需要有一个贤内助，不对，至少一个，我可以的！至少……现在我有钱！” 自我攻略的狄安娜，目送梁萧离去，越想越是激动，顷刻间面红耳赤。 梁萧早已走远。 狄安娜不由自主，效仿僧侣，双手合十，开始为梁萧默默祈祷。 江拂雪和夏侯青衣惊讶之余，干脆也学着一起祈祷。 军营内，一片冷厉肃杀。 北胡骑兵犯境，足以让所有人如临大敌。 迁都之祸以来，大周从未在与北胡的战争中取得大规模胜利，都是互有小规模胜负。 “元帅给兰陵侯分配一万骑兵才过几天，北胡人就犯境了。林大人怎么看？”雷洪看向林修。 林修严肃道：“应该是有细作在兰陵侯前往蓟县的时候通风报信，北胡人想趁机杀杀兰陵侯的威风！毕竟这一万骑兵才来燕州，兰陵侯还不能熟练调度。但真正让人担忧的，是对方能够绕过长城监视，突入燕州……” “燕州有太多北胡细作，必须尽快清除！”众将纷纷表态。 林修若有所思。 北边的长城有个巨大的缺口，给了北胡南下的空间。 但即使南下，北胡骑兵也不敢掉以轻心，随意分兵，毕竟两侧长城还有一道道防线。 所以，距离缺口最近的燕州是最容易侵袭的，但也必须有充足的准备。 是谁通风报信呢？ “侯爷来了！” 梁萧的到来，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军营迅速安静下来。 “敌军现在何处？”梁萧急问道。 雷洪道：“根据探马回报，眼下他们应该在城北五十里到一百里范围内，数量数千！侯爷，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绕过燕州北城，因为后方还有不少的郊外农田，坚壁清野的话，就……” 梁萧点头道：“燕云铁骑第一大队随我出征，了解敌情，其余大队由董将军统领随后接应！” 梁家军两千精骑，并一万新加入的骑兵，被梁萧分为六个大队。 第一大队，自然是梁家军本部骑兵。 这两千骑兵，用的是西域好马，机动性极高，适合担任先锋部队和追击部队。 余下的西域好马还需要精细地分配给军中精锐，因此那一万新加入的骑兵机动性略差一点。 两千铁骑并燕云十八骑，随梁萧出了军营，一路杀往北方。 董联领一万骑兵紧随其后。 北方草原上，数以千计的北胡骑兵正在巡逻，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马背上的北胡骑将们开始了讨论。 “听燕州那边军师来报，梁萧去蓟县走了后门，弄来了一万骑兵，那一万骑兵多有不服，目前人心离散。” “不错！是梁萧身边之人送来的情报，必须趁这群骑兵尚未被梁萧好酒好肉收买，尽快出击，打击他们的士气，争取多斩首，为陛下南下之行提振士气！” “敌人军备松弛，区区一万骑兵，我北胡只需五千骑即可破之！” “最好，是能在这一带找到那群北境侠客，将他们一网打尽！最近听说，那赤血剑居然还是个娘们，若是抓到她，定要永世囚禁凌辱！” 众将越说越是激愤，已经在幻想取胜之后的场景。 就在此时，南边斥候飞马来报：“南方十里！有一支敌军出现在我方视野！” 北胡骑将纷纷挑选较高的地带，登高眺望。 片刻之后，两千梁家军骑兵随梁萧杀到敌军南方五里外。 “估算一番，敌军一人二马，数量在两千以上，三千以内！” 北胡骑将们相互讨论之后，两眼放光。 “敌军果然离心离德，不服从梁萧调遣，可以趁势破之！” 一名骑将提醒道：“我军也才刚到此地，还需要休整一番。贸然出击，会不会太……” “敌军远道而来，同样疲惫不堪，急需休整，我军可以马上打乱他们的阵形！若是等它们发现寡不敌众，早就逃之夭夭了！”为首的骑将急不可耐，当场下令出击。 另一头，梁萧的军队一路缓行，且行且休整，此刻也选定一处地势较高的地带，严阵以待。 正在高地观察的梁萧，发现敌军大举来袭，心中颇有些疑惑。 对方区区数千人，竟然敢主动出击，是有意以逸待劳，还是…… “敌军数千来袭！众将随我牵制！” 听闻敌军有数千人，两千骑兵打起精神，神情凝重。 先前梁萧可是实打实地领兵百人，斩首五百。 但眼下是数千人规模的战斗，难度更高。 好在梁家军已经习惯了令行禁止，更有雷洪日夜教导，梁萧隔三差五就来视察，如今作战素质完全合格。 随着梁萧一声令下，两千骑兵倾巢而出，迎向北胡骑兵。 为了避免战马乏力，双方并没有马上疾驰冲锋，而是不断接近彼此。 几里远的距离，并不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具体人马和装备。 直到双方已经接近五十丈，才隐约能看清对方人马。 “对方装备精良，但还是梁家军的新兵，经验不足！情报诚不欺我，梁萧只能调动本部！” 为首骑将激动莫名，在马背上高举长刀，怒喝：“为我二弟贯罗与五百勇士报仇，杀！” 话音刚落，这骑将取出行囊里的号角，迅速吹响。 五千北胡骑兵倾巢而出，意图将梁萧的部队撕碎。 梁家军骑兵早已在行进途中摆好鹤翼，拈弓搭箭。 梁萧坐镇中军，骑白龙影，着武帝甲，戴铁盔，身后还有同样全身披甲的鸿鹄作为备用马。 北胡骑兵自然不甘示弱，双方就在三十步范围内开启第一轮抛射。 前排数以百计的箭矢，带起连绵不绝的破空之声，纷纷落入对方军阵。 第353章：初战 北胡军阵这边传来了阵阵惨叫声，有数十人中箭落马。 反观梁家军，并无伤亡！ 北胡人又惊又怒，凑近之后才发现端倪：这支大周骑兵，连人带马，都穿了硬皮甲或铁甲，还带有轻盾，射箭之后，便可迅速举盾格挡，避免伤亡！ 而他们作为北胡的先锋骑兵，也只有轻盾，没有全部装配硬皮甲，只有简易的皮甲，且人员也不如对方雄壮！ 但双方已经交锋，容不得前排北胡人思考，北胡骑兵后方的队员不停催促前排让道回撤，以便他们抛射。 梁家军后方的队员则借助队列之间的缝隙，前排有条不紊退后，后排迅速上前，再度施展一轮数百规模的抛射。 北胡骑兵避之不及，陆续有人中箭落马。 临死一刻，这群北胡骑兵才发现令人惊恐的真相：这支大周骑兵的战斗力相当之强，执行效率相当之高！ 单就前后排切换射箭，就不是他们这支部队能轻松完成的。 “他们不是军备松弛么？” 为首的骑将也发现双方优劣所在，震惊之余，怒然下令：“敌寡我众，冲散他们！” 由于北胡骑兵轻敌，梁家军两千骑兵分成四波抛射，射杀了敌军接近二百人。 北胡骑兵倾巢而出，已然放弃游走对射，试图以人数优势碾压而来。 梁萧并没有急于接战，而是下令：“前军迎战，后军射住阵脚！” 所有队长立即咆哮重复梁萧的命令，前军纷纷挺枪举盾，严阵以待。 后方一千五百人再度拉弓上弦，陆续抛射。 北胡骑兵依然杀到阵前，但碍于梁家军箭矢飞射阻扰，只有少数人硬抗箭雨，杀到阵前时也无力攻击严阵以待的梁家军。 双方的交锋处杀声震天，即使接触人员不过上百，又有十多名北胡骑兵被长枪挑落马下。 “侯爷！让洒家来！” 雷洪发现梁萧作势欲出，吓了一跳，一马当先，领着燕云十八骑顶着箭雨，直冲敌阵。 梁萧已然杀到阵前，天龙破城戟横扫，将一名全副武装的北胡骑将斩落马下，惊煞北胡骑兵！ “这是何方神圣？” 那名骑将骑的是好马，穿的也是精良锁子甲，竟被来人一戟斩首！ 不等敌军反应，梁萧与白龙影几乎人马一体，突入敌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一个个北胡骑兵甚至来不及还手，便被天龙破城戟割草般斩杀！ 燕云十八骑与诸多骑兵紧随其后，本欲保护梁萧，见他如此神勇，也不禁打起精神。 “愿随侯爷冲锋陷阵！！” 梁家军前排骑兵也深受鼓舞，越战越勇，纷纷持枪上前，后方骑兵随之冲锋的同时不忘抛射。 北胡的前排战线被梁萧撕开了一个小口，前方的北胡骑兵心惊胆战，不敢迎战。 原本北胡骑兵的战损已经超过了五百人，这小规模扩散也引发了连锁反应，顷刻间前排兵败如山倒，越来越多人四散奔逃，冲乱本阵。 “不可后退！！” 北胡骑将声嘶力竭，但已经无法制止前线逃兵。 北胡骑兵督战队本就不多，全凭有组织的骑射技巧和冲劲，后方即使有督战队，往往还要充当作战的角色。 此刻军队被逃兵冲乱本阵，逐渐呈现溃不成军之势。 那骑将急中生智，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前锋且战且退，诱敌深入，两翼聚而歼之！” 众将得了命令，迅速通知本队，但崩溃的前排已经无法完成且战且退的任务，直接冲击本阵。 这一刻北胡人才彻底明白，这支大周骑兵的战斗力不下于自家北胡狼骑，越加惊恐。 梁萧所向披靡，竟然毫不费力杀出一条血路，直取这名骑将。 “我乃北胡大元帅麾下猛将贯邪，不斩无……” 那骑将只感到头皮发麻，一声怒喝，带上亲兵，直冲梁萧，不等开口，便被梁萧迎面一戟挑飞手中长刀，再收戟猛刺，一戟刺穿心口，当场挑落马下，震惊两军！ 可怜北胡大将，欲为兄弟贯罗报仇，却又死于非命！ “侯爷神勇！” 后方梁家军将士又惊又喜，士气大振，一个个恨不得自己生个三头六臂，扑向敌军。 失去大将的北胡骑兵迅速陷入混乱，面对梁家军，北胡骑将们只能各自为战。 凡与梁萧照面者，无不被斩落马下或者当场挑杀！ 即使有在马背上侥幸飞扑而来者，也被梁萧随手抽出腰间赤血剑一剑斩首，断头处鲜血狂涌！ 雷洪等人也奋勇争先，各自怒斩十数人，鲜血早已染红了他们的铠甲。 梁萧手上无一合之敌，身前沾满敌人之血，身后却是干干净净，梁家军将士看在眼里，振奋异常，生怕给自家侯爷丢脸，拼命杀敌，毫不手软。 “侯爷背后无伤，真英雄也！” 北胡骑兵后方的部队也慌乱抛射，甚至误杀了友军数十人，依然没能阻止如狼似虎的梁家军。 短暂交锋，现场留下了上千北胡人的尸体！ “射住阵脚，先退！！” 北胡骑将们终于确信眼前大周骑兵威不可挡，惊恐下令，不敢再与梁萧交锋，只能以弓箭威慑，以求全身而退。 梁萧也放缓了脚步，回归本阵，下达命令：“谨慎追击！” 燕云十八骑也回归各自队伍，领兵追击，前军与中军一千人，人人持盾护住自己和战马要害双眼，持枪突刺，后军继续追射。 北胡众人见阵脚稳住，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回归草原，便可摆脱这支精锐……” 众人念头刚起，梁家军后方又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正是董联等人及时赶来支援！ 北胡骑兵因为后撤，已经丧失了高地，看不清后方具体多少部队，但根据声音规模也能判断出来。 “必有上万人！他们不是不服调遣么？！” 董联等人的自带战马不如梁家军，因此慢了一程，赶到时，发现满地北胡尸体，人人惊骇。 “这才多久，杀敌过千？” 震惊之余，便是狂喜！ 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武圣再世！武圣再世！！” 后方万人随大周骑将高声呐喊，加入追斩，只求杀敌立功。 五千北胡骑兵，被杀得溃不成军，人人只恨自己的战马少生了八条腿。 第354章：战绩 一万二千燕云铁骑，一路追杀到北方草原时，已近黄昏。 北胡人只有数百后方的督战队来得及脱身，梁萧考虑到己方疲惫，敌军可能还有增援，才调转马头下令：“沿途收拾战场，清点战损，回燕州报捷！” 燕云铁骑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 这一战何止痛快而已！ “自迁都之祸以来，我大周不曾有过如此辉煌的骑战！侯爷威武！” 董联因为过于兴奋，双眼放光，声音明显发颤，甚至语无伦次。 这一刻，他是多么地佩服自己那一股子先见之明，宁可自降官职也要追随梁萧。 当然，沐定国没有给他降职，看他这般诚心，直接把他的队伍分配给梁萧了。 放在以前，哪有这么既舒服又能拿战功的战斗！ 梁萧神色平静，并无欣喜，只是叹道：“我们有兄弟阵亡了，不能遗忘他们。” 众人震惊之余，不禁肃然起敬。 “铭记侯爷教诲！” 即使是官职不低的董联，也开始叫起了侯爷。 众人一路清点战损和战功，回返燕州。 仰赖诸葛晖的精心安排，以及后来梁萧的细化，大周有自己的一套记功规则。 比如五人一小队，队里就有一人负责记录隔壁几队的战功，包括斩首、援护、斩马等关键战功。 当然，斩首数依然是最直观的记功方式。 “禀报侯爷！我军阵亡兄弟四十人，斩首四千四百二十一！” 随军将官汇报战功之后，所有人无不惊骇。 “当真是以一敌百？这……” 就连雷洪都觉得有些梦幻。 按照梁家军的军备质量和人员素质，他原先预估，己方应该是阵亡两三百，杀他个两三千，那便是盖世奇功。 如今，战绩竟然是预估的十倍？ 梁萧见众将激动，隐约有些飘飘然，提醒道：“此次战果惊人，乃是因为北胡轻敌躁进，我军务必引以为鉴！” 众将纷纷点头：“谨记侯爷教诲！” 话虽如此，他们心里依然是狂喜到无以复加，尤其是两千名梁家军骑兵。 梁萧再怎么谦虚，战绩传出去之后，可就由不得他谦虚了…… 足以一战封神！ 百姓只会记住惊人的战绩，哪能在乎谁轻敌躁进，双方兵力多少！ 这一战，梁萧也缴获了超过六千战马，两千死马，以及大量皮甲。 这些皮甲质量比燕云铁骑自带的差点，但是分发给国内守军使用绰绰有余。 死马及时回收，马肉也可以用于犒赏三军。 同行时，雷洪忍不住问：“侯爷先前叮嘱洒家，暂时不可外传侯爷武艺高强的事，如今该怎么办？” 梁萧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北胡建号匈奴，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的便是北胡增兵北境，好一网打尽。当然，对外不必言说我身先士卒。” “明白，诱敌深入！”雷洪激动得满脸横肉一颤一颤的。 众将一路凯歌，回返燕州。 夜幕降临，兰陵侯内，几个姑娘面露忧色。 就连沐琴雪和公孙月也满面愁容。 这是梁萧第一次领兵进行大规模作战，先前百骑出击，已经让她们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公孙月的眼里隐有泪光。 虽说这个混球总是和自己保持距离感，但也没亏待自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隐约明白，梁萧对她的情感有些复杂，但还是有好感的，而且总能照顾她的面子。 狄安娜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不顺，执杯的手都在颤抖。 他是自己心中的英雄，但他更像个书生，真能领兵作战么？ 夏侯青衣同样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六神无主。 他身先士卒，固然令人肃然起敬。 可为什么是他去面对这些呢？ 她能体会沐琴雪等人的情绪。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多么害怕这种结局啊！ 如果他平安归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 江拂雪双手紧握，指节已经发白。 她已经是现场众人里最淡定的了，毕竟她清楚梁萧的武艺。 可还是免不了担心！ 就在众人担忧之际，女玄卫陈灵冲进来急报。 “兰陵侯一战告捷，斩首超过四千四百！！” 惊人对方消息，让姑娘们终于松了口气，眼波流转。 “他果然可以的！” 这一刻，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只要他平安归来就好！ “我哥哥可有受伤？”江拂雪急问，几个姐姐也纷纷询问。 夏侯青衣不能言语，但眼里的急切也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兰陵侯似乎没有受伤，但我军阵亡的四十名勇士，他有些难过，正在回来的路上，只是先派人飞马赶回燕州报捷……” 陈灵的回答，让众人彻底放下心来，相拥而泣。 狄安娜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以后我若想要嫁给他，会不会……可是，在他出兵之前，我就想嫁给他了……” …… “兰陵侯率两千燕云铁骑为先锋，大破敌军，一万燕云铁骑紧随其后，斩首四千四百二十一，缴获战利品不计其数！！” 消息传遍燕州，全城为之震动！ 诸葛瑜霍然起身，颤声道：“竟有如此战绩？北胡何等狡猾……” 秦百里惊骇之后，微笑道：“想来，是兰陵侯以梁家军为先锋，敌军轻敌了，最后精锐齐出，一战而定。” 只有秦勋一言不发，眼里隐隐有精光。 林修抚掌大笑：“此战，定能鼓舞北境，乃至全国将士，一扫迁都之祸之阴霾！” 但林修很快冷静下来，问道：“我军多少？” “四十人！” 军士的回答，让整个太守府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所有人如遭雷击，不敢置信。 即使是大周武圣，也很难正面打出如此战损！ 除非像当年诸葛晖那般运筹帷幄，用火攻等计谋，才有机会打出如此惊人的战损！ 秦百里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问，梁萧是不是用了什么战术，或者计谋，比如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但他忍住了。 “兰陵侯是正面强攻敌军？”秦勋再也压不下心中的好奇，焦急询问。 “是正面强攻，敌军一触即溃！”军士因为过于兴奋，已经顾不上礼节，哈哈大笑。 第355章：凯旋 当梁萧领着燕云铁骑入城，百姓看到马上悬挂着一颗颗首级的时候，既惊恐又激动。 经过太守府的动员，儿童不允许现场围观，因此倒也没有吓着太多人。 “燕云铁骑！！” “兰陵侯！！” 百姓振臂欢呼，更有甚者以头抢地，感激涕零。 这些燕州百姓，受北胡骚扰多年，积怨已深。 人群中，北胡军师元乘风瞳孔猛缩，浑身战栗。 “怎么可能，即使燕云铁骑万人齐出，我北胡骑兵纵然不是对手，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元乘风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梁萧是如何打出这个战绩的。 “秦勋！是你在出卖我么？？” 元乘风目眦欲裂，隐入人群中，不敢冒头。 马背上的梁萧，一身是血，只有脸是洗干净的，令他无胆仰视。 随行嗓门大的将士，比如雷洪，沿途宣传燕云铁骑的战绩。 两千梁家军是主力，但一万援兵同样功不可没。 这一刻，燕云铁骑全员都感到无比满足。 此战大获全胜，光是战利品的价值，都超过六十万两！ 依照军令，梁萧会尽全力为将士们争取足额的奖赏。 一颗北胡骑兵的首级，赏银五两起步，甚至可达十两以上，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用度！ 更何况，有些将士杀了不止一人…… 相当于一夜暴富，升个队长、校尉都有可能。 “侯爷有令，抚恤四十位英雄家属，处理马肉，杀牛宰羊，犒赏全军！” 梁萧的命令迅速传开。 这一刻，军民欢悦。 “兰陵侯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兰陵侯府，狄安娜急不可耐，询问回来报信女玄卫陈灵。 陈灵解释道：“刚收到消息，兰陵侯已经去洗浴了，他没有受伤，但浑身都是敌人的血。” 众人恍然，坐在院子里焦急等候英雄的凯旋。 片刻之后，梁萧换回一身白衣，持剑提戟，回到院子里。 沐琴雪情不自禁，扑进梁萧怀里。 “累么？” “危险么？” “有没有哪里不适？” 公孙月看在眼里，心中醋意大发，又无可奈何。 谁让自己输了呢！ 狄安娜更是芳心大乱。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也险些忍不住想要扑进梁萧怀里。 梁萧轻抚着沐琴雪的青丝，似乎感受到她的担忧，轻声道：“我平平安安，会有分寸的。” 沐琴雪这才眉开眼笑，红着脸，离开了梁萧怀抱，看向公孙月。 “还愣着干嘛，该你了！” “啊？？”公孙月先是茫然，继而俏脸绯红，乖乖上前，扑进梁萧怀里。 梁萧哭笑不得，道：“琴雪，不必勉强……” 沐琴雪哼哼道：“知道了，公平嘛……” 公孙月只是静静偎依在梁萧怀中，心绪复杂。 倒也没有勉强，这男人婆还算有点良心！ 等公孙月离开自己的怀抱，梁萧才将赤血剑交还夏侯青衣。 “多谢了，青衣姑娘，此剑削铁如泥，帮了大忙。” 夏侯青衣看了一眼赤血剑，又深深注视着梁萧，取出提前写好的字条。 【多谢兰陵侯斩杀胡虏，我爹娘在天之灵亦可宽慰，此剑乃是一位前辈相赠，曾嘱托我宝剑赠英雄，代代相传。往后兰陵侯在战场上便带着此剑杀敌，权当为我们报仇。】 梁萧正要拒绝，沐琴雪急忙道：“青衣她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不肯接受馈赠，也应该先收着，大不了等她出去办事的时候再让她带着。”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 梁萧沉思片刻，点头道：“那我便厚颜借用了。” 夏侯青衣满心欢喜，如释重负。 如此，就算自己离开，他看到宝剑，也能记得自己吧。 想到自己总要离开，夏侯青衣又不禁失落。 狄安娜好奇道：“恕我冒昧一问，大侠，那位前辈现居何处？” 【是一位隐居山中寺庙的师太，已经圆寂。】 狄安娜看她的字，只觉得遗憾。 这赤血剑，必然是画中武帝的佩剑！ 若能查清这赤血剑的来历，也能探索一番武朝历史，能给梁萧和大周一点帮助。 银龙金是神奇的金属，颇有滴血不沾的性质，简单清洗之后，血迹就清除了。 狄安娜看着梁萧提戟回屋，心头小鹿乱撞。 他回来之后，一如往常，平静温和，仅仅只是比往常少了几分厚颜无耻的气质而已。 梁萧杀了一天，众人想到他也累了，便赶他去休息，然后各自回房，也不敢去打扰。 这一夜，姑娘们各怀心事，但无一例外，睡得香甜。 深夜，民宅里。 元乘风盯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秦勋，和他身后的中年男子，目眦欲裂。 “秦勋！你是不是在害我！！” 秦勋眉头一皱，道：“何出此言？” “我将你的情报送到元帅那边，元帅应该派出数千骑兵，何故全军覆没？！”元乘风几乎是在低吼。 不等秦勋回应，元乘风身后的四名武士恼羞成怒，纷纷抽刀，朝他冲去。 秦勋只是盯着众人，面不改色。 “咻咻咻！” 但见秦勋身后人影瞬动，利刃出鞘，眨眼间格挡四把利刃，顺势砍倒袭来的四人！ 元乘风瞳孔猛缩：“你、你是何人？！”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回到秦勋身后，一言不发。 “你认为，没有几分能耐，我能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 元乘风身后仍有两名武士，胆战心惊，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们刚才甚至来不及来人的招式，四个同伴就被他抹断了脖子！ 这是一名绝世的刀客！ 元乘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现在他才明白，秦勋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秦勋语重心长道：“我当时就提醒你，不可掉以轻心，元帅增兵，多多益善。结果呢？送来的都是什么废物，竟然被人家两千梁家军击破？若是五千北胡狼骑，或者两万骑兵，又岂能让梁萧如此轻松破敌？” 元乘风满面羞惭。 秦勋说的似乎没什么毛病，因为太守府宣传的就是两千梁家军骑兵立了首功，击破敌军，后方万人赶到的时候，胜负已定。 唯一的区别只是北胡骑兵要死多少而已。 他未能击杀秦勋，眼下自己面对这名刀客，也有生命危险！ 元乘风仍不甘心，指着刀客，颤声道：“你先告诉我，他是谁……” 第356章：鬼谷，钜子 秦勋只是微笑注视着元乘风，答非所问。 “陛下自有主见，你将败军之罪归咎于我毫无意义，不如想着如何补救。梁萧近期取胜，兵锋正盛，我劝尔等深思熟虑，不可再轻举妄动。动，则只许胜不许败！” “你的意思是？”元乘风眉头一皱。 “区区数万人，是没有可能拿下燕州的。燕州也可坚壁清野，逼迫尔等退兵。所以，陛下想要南下就必须纠集大军，关陇与燕州二选一，此战已证明，数千弱旅不可能成事。”秦勋不假思索道。 元乘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北胡引以为傲的骑兵，在他口中竟然成了弱旅。 秦勋又看向地上的尸体。 “这几人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最近我应该不会再来找你。” 言讫，秦勋随手丢下一份清单，转身便走。 元乘风急忙拾起清单，随手取来桌上一顶青箬笠戴上，道：“此地我也不能呆了，下次相见，仍以青箬笠为号！” 回应他的，是秦勋一声轻笑。 那刀客只是冷眼盯着元乘风，与秦勋背对背，倒走离去。 二人离开元乘风家，来到另一间民宅，那刀客开锁推门，进门与秦勋对坐。 “你建议北胡举倾国之兵南下，会不会太冒险了。倘若再上演一次迁都之祸，只怕这片土地的百姓要遭受灭顶之灾。”刀客眉头一皱。 秦勋道：“你不信兰陵侯，至少也要信我。” 刀客道：“那你？” 秦勋不假思索道：“我信得过兰陵侯。” 刀客无言以对。 秦勋喟然长叹。 “可惜他有早逝之相。至少在他有生之年需要给北胡致命打击，为这片土地争取喘息之机。不过他最令我惊讶的，是那一股人定胜天的气魄。也许，这一次算错的会是我们。” “等你了解梁家军便能明白，这分明是一支旷古未有的王者之师。此人绝非名不副实，行事又极其稳重，并未因为此次大捷而矜功自伐，相反，他越发警惕。诸葛丞相有识人之明，此人之才不受限于这个时代，若能有十年阳寿，必可成事。” 刀客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问：“鬼谷钜子，眼下我等该去何处？” 秦勋道：“你带上信物，前往江南，召集门人，提前布局。天日教蠢蠢欲动，或许会呼应北胡南下，我早晚要回天日教。倘若我不幸牺牲，皇朝雪，你便是下一任钜子，带领门人投靠兰陵侯或邢风。” 皇朝雪摇头道：“你不必亲身犯险，我也不是能当钜子的料。” 秦勋不以为意，道：“再议。” 刀客皇朝雪趁夜离去。 秦勋也回到家中，仰望夜空，满眼疑惑。 “当真，是我错了么？” 北胡军师元乘风也趁夜离开了燕州。 燕州的消息，被飞鸽传书送往全国各地。 蓟县离得最近，最先在第二天清晨收到消息。 军营里，老定国侯笑得合不拢嘴。 “这小子，真行！” 众将也交口称赞，未能加入燕云铁骑的骑将们又免不了扼腕叹息。 “早知道应该学董将军，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加入兰陵侯的部队！” 沐定国听到众将的言论，丝毫不以为意，道：“有的是机会！” 众将只是苦笑。 机会当然有，但这是机会多与少的问题。 沐凌霄则是自叹不如。 他当时与梁萧切磋，并没有放水，而是全力以赴。 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人在长兵器对决击败过他，小妹沐琴雪也只是剑术高他几分，剑术本就不是他的强项。 他对上雷洪，步战略亏，马战略优，双方至少可保不败。 唯独梁萧，让他撑不到二十回合。 他曾经带领骑兵作战，可没有梁萧这样战果，能斩首数百就不错了。 沐定国想起什么，抚须大笑：“不知道呼延彻和单于会作何感想！” 正在燕州的关陇商人常丰，回来收到消息之后，也大为震撼，不得不佩服林式的远见卓识。 “看来兰陵侯真有可能扫灭北胡！” 冀北军山寨里，收到急报的冀北军众将士面面相觑。 无人不惊骇。 即使是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方道长，也不禁陷入沉默。 “即使我指挥万骑齐出，也不见得能有如此战果，毕竟北胡人马快，不至于如此惨败。”龙无双叹道。 “看来是北胡人轻敌了，下不为例。但眼下关键，还是思索咱们的未来，咱们若是待在此处，早晚藏不住的。”十方道长道。 龙无双默然。 此时，梁萧正在燕州亲自安排犒赏三军。 梁家军和燕云铁骑无不激动，仰望高台上的梁萧。 本就有肉食供应的梁家军，改为接受一定的银钱补贴。 其余燕州守军同样激动异常。 那些马肉味道不错，至少这两天他们能都享用肉食。 三军大悦！ 但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此战大大增强了燕州将士的信心。 再也无人质疑梁家军的待遇是否过多。 此战收获颇丰，相当于抵消朝廷在梁家军投入几十万两银子！ 尤其是那几千匹幸存的北胡军马，比大周的常规军马还要好些，可以分配给燕云铁骑！ “燕云铁骑一战成名，可喜可贺！” 梁萧身后的诸葛瑜等人心情大好。 秦勋和秦百里看着意气风发，慷慨致辞的梁萧，心中感慨。 “兰陵侯，北胡新败，势必恼羞成怒，应该加强守城。下官不才，曾经研究部分器械，或许兰陵侯可以参考。” 秦勋终于献上了自己的设计图。 梁萧打开一看，眼里透着几分惊讶，连连点头。 “不错！有一部分与军器监正在打造的器械相差无几。” 闻言，秦勋心中一惊：“莫非有门人提前泄密给他？” 正在打造？ 但很快秦勋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相比门人倒戈，他更愿意相信梁萧的确拥有冠绝古今的才能。 接收图纸，梁萧立即交给顾平休审阅，由顾平休负责督造另一部分守城器械的生产和改进。 “燕云铁骑的诸位辛苦！诸位静候佳音，陛下必有重赏！” 随着梁萧一声高呼，底下传来海啸般的欢呼声。 此战大捷不是机密，因此飞鸽传书与八百里加急同时送往京城。 信鸽幸运地没有迷路，先一步飞回京城报捷。 第357章：走走过场 “兰陵侯统领燕云铁骑，斩首北胡四千四百二十一骑，缴获辎重无数！！” 消息传到皇宫和丞相府，作为捷报，也同时传遍京城各地。 全城为之震撼！ 西宫别苑，段云袖轻抚着自己的孕肚，喜极而泣。 段云衣则是目光迷离，看着桌上梁萧的诗词，心潮澎湃。 一战成名，他做到了！ 无论北胡人轻敌与否，战绩是实实在在的！ “萧哥哥他……他没有受伤吧？” 听到段云袖的呢喃，段云衣才回过神来，面有愧色。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作为帝王狂喜之余也不忘询问梁萧的身体状况。 但相比之下，妹妹还是比她更关心梁萧的安危。 “毫发无损呢，不必担忧，毕竟他向来对你言出必行。”段云衣柔声道。 段云袖这才破涕为笑，倚在皇姐的肩头，轻声呢喃。 “真好~~” 姐妹俩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述说他的优秀。 段云衣喜悦之余，又莫名有些惆怅。 “姐姐，萧哥哥应该要回一趟京城吧？” 段云袖喜悦的呼唤，让段云衣连连点头。 “正好，他还在回京之前立下如此大功，可以名正言顺给他军衔，然后你们……” 段云袖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我和萧哥哥成婚还早呢，等萧哥哥大胜北胡几万人，再说嘛。” 段云衣不解其意，但此刻天大地大，怀孕的妹妹最大，她也一口答应。 “姐姐都听你的~” 朝会开始了。 大殿里空前热闹，在段云衣的允许下，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兵部尚书南宫雷面露难色，道：“陛下，如此一战，便是与北胡彻底撕破脸，再也没有可能两国交好了……” 原本开心的诸葛晖当即呵斥。 “一派胡言！早在当年迁都之祸之后，两国便应该彻底交恶，国仇家恨，焉能不报！” 南宫雷干笑两声，撇了撇嘴，不敢回应。 他作为兵部尚书这种级别的高官，不得不表态，否则这些大世家对他要有意见了。 而且，梁萧越是得势，对他镇远侯府威胁越大。 以己度人，按照这个势头，镇远侯府迟早要被梁萧连根拔起，赶尽杀绝！ 关键是，他已经有预感，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快保不住了，索性多说点话，让端木家明白自己的诚意！ 果不其然，端木节和端木操等世家大臣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建言两国交好…… 段云衣冷冷盯着南宫雷，道：“梁爱卿此战，也让天下人知道，我国完全可以轻松击破北胡，有第一次，便能有第二次！从今往后，朕会加大对前线的支持，以保大周不再受北胡侵扰！从今日起，众卿家再有妄言议和者，一律视为通敌，革职查办！” 世家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反驳。 梁萧在北境实打实的政绩和战绩，堵住了他们的口，让他们无从弹劾。 但他们还有后招。 可以从梁萧的封赏方面阻挠！ “朕今日召集众卿家，除了通知梁爱卿的捷报，还要你们讨论如何封赏他和燕云铁骑，好好商议一番。” 段云衣话音刚落，群臣就开始了关于梁和将士们萧封赏的争论。 毫无疑问，以诸葛晖为首的老臣们倾向于破格提拔和大加封赏，理由是近期国库富裕，可以适当加赏，以激励全国将士。 以端木节为首的一派，则极力贬低梁萧的功绩，希望封赏能小一点。 龙椅上的段云衣静静看戏，没有出声打扰，甚至有些乏味。 这本就是大周朝堂的日常，她早已习惯。 只是，在他出现之前，曾经的朝堂往往是世家大臣占据上风。 梁萧的存在，终于让今时不同往日！ 当然，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段云衣这一番话，也是再一次试探这些世家大臣的态度。 意料之中，她彻底失望了。 现在，就得好好考虑重用东野氏，前提是东野氏能彻底倒向皇权，协助她和梁萧打压其他世家，同时避免东野氏成为下一个端木家。 朝堂热闹，京城的大街小巷则满是欢声笑语。 梁萧的形象经过报纸宣传，早就深入人心，备受百姓喜爱：一个出口成章的诗仙，毅然奔赴穷苦的前线，把燕州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在与北胡的作战中二度获胜，两次斩首接近五千，这不是国之栋梁是什么？ 而梁萧老爹梁询壮烈殉国，更是为这个遗腹子的形象增添了几分悲壮的色彩。 百姓无不期待，梁萧能为父报仇。 “兰陵侯一定会杀穿北胡，横扫北胡王庭，夺回先父的尸骸！” 世家大臣们已经心神不宁，战战兢兢。 梁萧的能力和发展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而此前备受争议的独孤辰失踪案，也注定因为梁萧的辉煌战绩而不了了之。 以后，没有人会关注独孤辰了。 无论独孤辰是生是死，他都因为梁萧而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街头巷尾，除了对梁萧的赞颂，还有对独孤辰之流的斥责。 这些世家近期甚至不敢派人在大街小巷带节奏抹黑梁萧，更不敢夸大两国交好的好处。 朝会结束后，段云衣回到西宫别苑照顾妹妹。 房间里，段云衣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怀孕的段云袖入神，眼里不知不觉浮现几分羡慕。 正在燕州的梁萧，先向燕云铁骑众将士每人预发五两赏银，后续朝廷定好赏额，再扣除这五两便是。 他执掌燕州军政大权，关于赏罚方面的细节，段云衣也和他探讨过，特地强调他有这么做的特权。 拿了赏银的将士们喜不自胜，纷纷寄回家中。 这五两银子加上自己的俸禄，足够让自己的家人过上一年衣食无忧的日子。 燕州军民的信心空前高涨，以至于城里的北胡细作都不敢探头。 辽东，关陇，江南，巴蜀……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各地方的大小官员纷纷派出亲信，携带情报，前往燕州，反复叮嘱。 “交给钜子，他会便宜行事！” 第358章：我也喜欢 关陇一带也收到了燕州方面的飞鸽传书，震撼莫名。 此时的关陇豪杰也已率先返回家中，听闻消息，再度聚首。 “兰陵侯竟有如此大捷，还是亲自上阵杀敌？”王破军颇有些惊骇。 “还是林式看得长远！”常破浪欣喜地看向一旁深思的林式。 林式道：“北胡遭此大败，定然恼羞成怒，为立国之战，早晚大举南下，我燕州固然直面长城缺口，但咱们关陇亦直面北方草原，不可大意。我倒是好奇，巴蜀会有何反应？” 公孙家在燕州送出的信鸽，一站接一站更替信鸽，终于有信鸽回到汉中。 公孙荣收到信鸽之后，沉默了不知多久，眉头紧锁，递给儿子公孙无极。 公孙无极取来一看，也不禁骇然。 “如此英雄，倒也没有委屈三妹，就是不知道爷爷会作何感想……” 已经赶往江南的端木云青、南宫宁等人收到消息，更是胆战心惊。 “当初他来京城，孤立无援之时，便应该将之扼杀！！” “为今之计，更应该巩固咱们几家在江南江北的根基！” 众人悔不当初，却已无可奈何。 潜伏在江南江北的天日教教众，得知北胡失利，也蠢蠢欲动。 而在燕州，距离梁萧获得大捷已经过去半个月。 燕州军民信心倍增，本地守军也对梁萧安排的训练任务绝对服从，训练效率大大提升。 梁萧在燕州的地位空前，加上燕州粮食充足，也不必担心有饥荒发生。 经过梁萧和段云衣的努力，从那几个大世家手中回购的农田已经超过四百三十万亩，燕州百姓也有田可种，且只需要缴纳三成收入，前景一片向好。 梁萧将内务交给诸葛瑜等文官，军务交给诸葛定、雷洪、林修等文武官员，终于可以放心准备回京一趟。 院子里，沐琴雪向夏侯青衣恳求，与梁萧去一趟京城，见见段云袖。 夏侯青衣俏脸绯红，忸怩片刻，才以文字表示请示自己师父。 狄安娜痴痴地看着夏侯青衣。 现场没有外人，这位女侠摘了面罩，美若天仙，我见犹怜。 而且，这位女侠显然也对梁萧大有好感…… 自己的竞争对手，这么多么？ 夏侯青衣回到侠客聚居地，向剑无媸写明情况。 剑无媸，一言不发，内心经过激烈斗争。 随梁萧去京城？ 这是个变数。 夏侯青衣看着犹豫的师父，心中有些失落。 在心里，她是很想去的…… “去吧，为师总会支持你的。” 剑无媸的轻声细语，让夏侯青衣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欣喜点头。 回到兰陵侯府，院子里，夏侯青衣坐在一旁，脉脉注视着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梁萧，只是满心欢喜，又有几分紧张。 即使他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她也从来不敢主动和他交流，引起他的注意。 狄安娜与夏侯青衣将随梁萧暂时回京。 有梁萧留下的手册，诸葛定与雷洪只需要正常督训将士即可。 北胡一时半会儿是不太可能大举入侵，即使入侵，只需要坚壁清野，即可坚持到梁萧回来。 第二天，梁萧的车队于清晨启程，赶赴京城。 这一次他回京要做的事不少。 夏侯青衣和狄安娜同乘一车，这是狄安娜的要求。 马车里，狄安娜口若悬河，讲述梁萧在去燕州之前的事迹，夏侯青衣听得入神。 二人的关系比初见时亲近了不少，狄安娜已经管她叫青衣姑娘了。 “青衣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兰陵侯？” 狄安娜冷不防的小声询问，让夏侯青衣眼神一变，不知所措。 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呢？ 都不合适。 狄安娜看在眼里，轻轻推开前面帘子，透过陈灵的肩膀，看到前面梁萧的马车，压低了声音，道：“我也喜欢~” 听出言外之意，夏侯青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管怎样，眼前的异国公主，突然变得更加亲切了。 毕竟，两个人的心思都一样。 巴蜀，公孙家豪宅内。 大元帅公孙寻风已经收到了汉中的飞鸽传书，郁闷不已。 “你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论辈分，这小子岂不是老子的师弟？哎，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是儿孙们知道，该作何感想……” 公孙寻风自言自语着，哭笑不得。 这才是他没有反对卓明峰“联姻”建议的真正原因。 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子，连哄带骗让自己拜他为师，自己也不能不认。 按辈分，他就是梁萧的师兄。 以后公孙月若是嫁给他，那就强行平辈了。 但比起这点个人恩怨，国之神器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难道天命有误，我公孙家注定不能登极至尊？” 公孙寻风自言自语着，惆怅万分。 权势迷人眼。 “凭什么，我剑族只能久居人下，不能终结这片土地朝代轮回？” 东方海域，一艘艘大型渔船正兵分两路，驶向大周东北边的出云国、北胡，和大周东部海域。 前往东部海域的渔船船头站着一名武士。 “这片土地将迎来大乱，我出云国有机会趁此机会，咪西咪西……” “当务之急，是先了解大周如何低效率高产量制造海盐，方可扭转我出云国依赖大周食盐之现状！八嘎！” 京城，女帝段云衣正与妹妹段云袖坐在楼上，面朝燕州的方向，望眼欲穿。 这一次他回京只是暂时的，总要回去。 自己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段云衣眼如秋水，内心前所未有的思念。 即使京城稳定，她还是想念他在的日子，那是何等的安心。 只要自己有什么困惑，有什么担忧，看到他，便烟消云散了。 正在大周京城办事的大楚人，了解梁萧的战果之后，震惊之余，但没有立即安排人回报本国。 大周一定会把捷报传遍全国，以求鼓舞人心。 大楚这边，只需要保证江南的大楚人收到消息，再通知国内即可。 但在京城的大楚人，对大周与梁萧越发敬畏。 梁萧的车队以每日八十里左右的速度行进，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京城。 第359章：段云袖的请求 由于有梁萧事先通知，段云衣没有就此事大张旗鼓，召集百姓欢迎。 梁萧进城之后，就动员兰陵侯府里面的女玄卫，先带夏侯青衣去安排一间客房，自己迫不及待赶去皇宫。 狄安娜作为外宾，只能悻悻回到鸿胪寺居住。 西宫别苑里，姐妹俩焦急等待。 考虑到段云袖的安全，赶路回来的梁萧先去洗浴了。 不多时，梁萧终于出现在门口，深情注视着段云袖。 段云袖顿时泪如泉涌，作势欲起，梁萧制止了她，快步走了过来。 段云衣就这么看着梁萧，鼻头一酸，道：“你们先好好叙旧，姐姐稍后再来……” “姐姐……”段云袖看着她离开，有些不舍。 但梁萧的拥抱，很快便让她如痴如醉，无暇他顾了。 看着段云袖的孕肚，梁萧满目柔情，又添几分愧疚。 “真是辛苦你了。” 段云袖柔声道：“真正辛苦的是你呀。” 梁萧温柔一笑，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小两口千言万语诉不尽衷情。 “我还得回去燕州，北胡此战失利，不会善罢甘休，或许今年便有大战，我只怕来不及看孩子出生……”梁萧越发愧疚。 段云袖双手轻抚着他的脸颊，满眼皆是爱意。 “我和孩子都会为萧哥哥感到骄傲的。你在，咱们一起教好孩子，你不在，我更要好好教导。丞相老爷爷都说了，你是大周未来的希望，志在百姓，家里的事，我会为你打点好。” 梁萧怀抱着她，握着她的手，百感交集。 她最了解自己，并且毫无保留地信任、支持。 段云袖静静感受梁萧怀抱的温暖，满眼迷醉。 “萧哥哥，那位赤血剑大侠在哪儿？” 梁萧道：“在侯府等候。” “萧哥哥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段云袖恳求道。 梁萧怎忍心拒绝，一口答应。 因为段云袖行动不便，梁萧只能委托玄卫回去请夏侯青衣。 梁萧与北胡作战，其随行亲兵里就有精锐的玄卫骑兵。 “当时侯爷他神戟挥舞，势如狂风，所过之处尽是腥风血雨，无一合之敌……” 御书房里，段云衣听着玄卫骑兵绘声绘色讲述当时战况，有些沉醉，随即回过神来，问道：“可有受伤？朕最担心的，便是他为了不让皇妹担忧，隐瞒伤情。” 玄卫答道：“并未受伤，侯爷的战甲相当坚实，而且那匹白龙影，迅如雷电，寻常士兵根本追不上，也来不及反应，人马一体，真乃天神降世！” 段云衣这才放心，眼里多了几分喜悦。 白龙影！ 如此神驹，竟也认他为主！ 不过，送他白龙影的人，居然是…… 夏侯青衣得知云袖公主要见自己，也有些紧张，洗浴了一番，便去了皇宫。 踏入宫门，夏侯青衣只觉得恍如隔世。 师恩如海，她曾因此与大周朝廷保持距离。 但如今，她还是走到了朝廷重臣的身边。 改变她观念的，是那位兰陵侯。 夏侯青衣进了房间之后，看到段云袖的孕肚，和她身边的梁萧，愣神一瞬，心中一酸。 她似乎明白了，眼前的段云袖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 皇室仅存两姐妹，因此，这位公主十六七岁便成了孕妇，倒也正常。 可是，段云袖怀的是他的孩子，夏侯青衣总觉得心里又有种莫名的感觉。 是羡慕，还是失落，她分不清了。 “大侠？”段云袖看着她，眼神真挚。 夏侯青衣连忙走到面前，向她行礼。 段云袖柔声道：“你不必多礼，平时怎么和琴雪姐姐相处，便怎么对我。” 夏侯青衣一怔，连连摇头，一脸惶恐。 “你能坐到我面前么？” 段云袖的呼唤，让夏侯青衣乖巧地上前坐在床边提前备好的椅子上。 段云袖这才遣散玄卫，只留下梁萧、玄卫统领飞云与夏侯青衣，又看着她。 夏侯青衣心领神会，默默揭下面罩，低头不语。 段云袖失声惊叹：“和你的名字一样美。” 夏侯青衣有些忸怩，只恨自己不能言语，谦虚几分。 她想说的是，这位公主才美，即使身怀六甲，依然是风华绝世。 段云袖看她不能言语，只觉得心疼，叹道：“我听萧哥哥和琴雪姐姐说你的好，以后请你多关照关照萧哥哥。” 闻言，夏侯青衣终于忍不住取出纸笔速写。 【其实一直是兰陵侯关照草民……】 段云袖似笑非笑看着她，又看看梁萧。 “萧哥哥，我有些心里话想和她说……” 梁萧一口答应，留下飞云照看段云袖，自己回避。 段云袖问道：“我叫你青衣姐姐，好不好？” 夏侯青衣有些惶恐，又要写字。 【草民不敢越礼……】 段云袖看了，摇头道：“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不必如此多礼，我就叫你青衣姐姐。难道，你连一个可怜孕妇的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么……” 闻言，夏侯青衣看着突然楚楚可怜的段云袖，只觉得心都化了，连连点头。 谁能忍心拒绝她呢？ 段云袖发现自己“得逞”，捂嘴偷笑，又恢复矜持，道：“你觉得，萧哥哥他怎么样？” 夏侯青衣一愣。 【举世无双。】 段云袖才刚看过沐琴雪的家书不久，如今又看夏侯青衣写的评价，再看她反应，心中已经了然。 沉思良久，段云袖恳求道：“青衣姐姐，你可不可以永远待在萧哥哥身边，保护他？” 突然如此直白的段云袖，让夏侯青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若答应我，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嫁给萧哥哥，我们的地位一样，我保证。”段云袖道。 夏侯青衣快要窒息了，俏脸红到了耳根子。 但想起自己对剑无媸的承诺，夏侯青衣又不禁失落，终于还是写字解释。 【草民曾答应家师，过了今年便要随她回巴蜀……】 “那就不回去嘛，尊师也留在这里。”段云袖哼哼道。 夏侯青衣有些为难。 段云袖看在眼里，只是幽幽叹息，道：“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的承诺永远算数哦。” 夏侯青衣此刻恨不得再戴起面罩，至少能掩藏自己的脸红。 “那青衣姐姐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事？” 第360章：条件 梁萧被玄卫领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段云袖有说有笑，聊的只有家常了。 夏侯青衣坐在一旁倾听，任由段云袖握紧自己的手，不时点头。 见梁萧回来，原本安静的夏侯青衣，眼神瞬间变得慌乱，游移不定，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桌上段云袖临摹的他的诗词上。 梁萧知道，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便没有去问。 “萧哥哥，回头可别忘了去见见诸葛丞相哦，丞相府有人等你好久了。” 段云袖的叮嘱，让梁萧若有所思。 有人等他？ 夏侯青衣没有回兰陵侯府，而是直接在西宫别苑做客…… 同一时间，段云衣正派人召集诸葛晖等老臣，突然收到玄卫来报。 罗马公主狄安娜求见。 狄安娜进了御书房的时候，诸葛晖等人尚未到来。 面对这位贤明的女帝，狄安娜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 她必须隐瞒梁萧与武帝模样相似这件事，这是何等煎熬。 愧疚感，让狄安娜第一次向段云衣下跪。 段云衣略有些惊讶，连忙道：“狄安娜，两国友邦，你是一国公主，不必多礼。” 狄安娜解释道：“今天我有求于陛下……” 段云衣发现她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更加疑惑，道：“直说无妨。” 闻人氏的财宝消息，她已经有所了解。 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她自然是希望狄安娜的那些金银不要随便流入市场。 狄安娜环顾四周，脸色担忧。 段云衣会意，遣散其他人，只留下两名玄卫统领，道：“左右尽是玄卫统领，忠心耿耿，你不必担心泄密。” 狄安娜这才放心，道：“我找到了我爷爷他那一脉的先祖财宝，共计白银五百一十万两，黄金五十万两，其中还有无数典籍。若没有陛下恩准，我就算侥幸能找到这些财富，也必然守不住。” 段云衣没有表态。 良好的品德，让她不忍心去觊觎。 但身为君王的理性，又让她不得不去考虑如何妥善处理。 “陛下，我从罗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寻找财宝其实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联系大周，两国共抗天日国与北胡。罗马应付天日国，大周应付北胡，正好。如今的大周，正在与北胡敌对的路上，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而我的私心，是因为向往这片土地，因为它总能诞生力挽狂澜的英雄……后来我发现了，从大周武圣到兰陵侯，他们都是大周英雄。尤其是兰陵侯，未来一定能让大周欣欣向荣。” 段云衣的眼神终于变得有些古怪了。 聪慧的她，好像领会到了什么。 “我本身并不在乎什么金银珠宝，我的祖父也说了，应该尽可能让这些财宝回归这片土地。” 闻言，段云衣忍住了心头的贪欲，道：“不必如此客气，财宝是你的，便是你的，但朕希望你能将典籍赠予我国……” 狄安娜终于紧张了起来，道：“关于典籍的事，已经金银分配的事，便是我想与陛下好好谈的内容！我，我希望能首先答应，让我先翻阅完典籍，再决定哪些可以归还……” 段云衣看她突然紧张，心中料想，也许典籍里有对闻人氏不利的内容，便点头道：“那朕可以委派官员，只要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协助你。不过，典籍储存数十年容易损坏，请你尽快。” 狄安娜连连点头，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变得忸怩。 “至于金银，我想把它分成黄金和白银各一份，黄金这一份我打算赠予陛下，只是希望陛下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赠予朕？”段云衣一愣，摇头道，“如此厚礼，朕怎好意思接受，你不必如此客气。” 狄安娜道：“那，陛下能答应我的条件么？” “你不妨先说说看。”段云衣道。 狄安娜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黄金，就作为礼金，希望陛下收下之后，能和兰陵侯喜结连理，让兰陵侯成为大周帝君！” 闻言，段云衣一个重心不稳，险些一头栽倒在桌上。 “什、什么？” 原本淡定的段云衣，突然有些局促。 “我是认真的！因为我决定成为大周臣子，自然要为大周的利益考虑……”狄安娜一脸认真，心里仍有些心虚。 这是她苦思冥想多日，才想出来的两全其美办法。 让梁萧成为帝君，那些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段云衣下意识地用粉拳捂着红唇，意识到自己失态，又俏脸一红，摇了摇头。 “此事，朕没办法答应你……” “难道陛下已心有所属？”狄安娜好奇道。 段云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难道还有比兰陵侯更适合做大周帝君的人？”狄安娜道。 “没有了……” 段云衣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回过神来，芳心大乱，连忙解释道：“朕只是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因为朕的皇妹已经和他情定终身。” 狄安娜一愣：“我之前已经猜到了，可这么一来，陛下以后该怎么办呢？” 段云衣恨不得赶紧逃离御书房，硬着头皮道：“以后再说，总之你不必费心，有些话是不便明言的……” 狄安娜思索片刻，叹道：“无论如何，这些黄金还是赠予陛下，只是希望，陛下以后若是成婚，对象不能是兰陵侯以外的人。” 段云衣陷入沉默。 狄安娜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可是，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狄安娜看在眼里，嗫嚅道：“反正黄金是赠予陛下的，请务必收下。陛下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封我个女官，我想为大周效力，协助兰陵侯……” 段云衣这才恢复淡定，盯着她。 她彻底看出来了，这个异国公主对梁萧有想法。 果不其然，狄安娜突然红着脸，低头道：“至于另一份白银，我想拿来作为我的嫁妆，希望陛下以后能为我主婚，把我许配给兰陵侯……” 段云衣看在眼里，心中畅快。 刚才这姑娘一度让她无比窘迫，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现在，该轮到她“报仇”了。 第361章：等你很久了 “哎呀~原来你也中意梁爱卿呢？” 看狄安娜满面绯红，连同耳根子和粉颈都蒙上了一层诱人的红，段云衣秀眉一挑，总算找回了场子。 但在心里，她却又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喜欢他的好姑娘，有这么多…… “请陛下成全这门婚事……”狄安娜鼓起勇气恳求。 段云衣幽幽叹息，道：“朕刚才就说了，梁爱卿与朕的皇妹情定终身……你去了燕州想必也看得出来，琴雪和他也有婚事。” 狄安娜眼圈微红，嗫嚅道：“我……” 段云衣语重心长道：“此事，朕做不了主，但你若能得到皇妹的认可，便可追求梁爱卿。至于梁爱卿能否接受，看你们的缘分，毕竟皇妹也不会勉强他。” 狄安娜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无论如何，那些黄金就交给陛下了。我再请求见一见云袖公主。” 段云衣点头道：“至于你说的女官……” “若不方便，陛下也不必考虑。”狄安娜一脸诚恳。 段云衣见她真诚，叹道：“朕尽量为你安排。” 至于黄金，无论段云衣如何婉拒，或者打算只取一部分，狄安娜都坚持全部赠予。 最终，这些还在燕州的黄金都算在了皇家金库，不再归入国库。 段云衣又委派玄卫统领司马陵带狄安娜去见段云袖。 此时梁萧正好来到御书房，与狄安娜撞个正着。 “啊啊啊，兰陵侯……”狄安娜有些慌不择路。 她可是在没有和梁萧商量的情况下，去争取她和梁萧之间的婚事。 梁萧心中疑惑，但在严肃场合，还是简单寒暄，目送她离去。 段云衣目视着正襟危坐的梁萧，微微抿着红唇，心中略有些醋意。 可一想到他奔赴燕州，拨乱反正，又驱逐胡虏，那点醋意便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 “梁爱卿辛苦了。” “此乃臣分内之事。”梁萧谦虚道。 段云衣纵然有些不舍，还是建议：“朕希望你能先去见见丞相，他老人家最近也高兴坏了。” 梁萧一口答应，立即赶往丞相府。 西宫别苑，狄安娜看着怀孕的段云袖，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段云袖怀孕。 当然，这可是绝密之事，沐琴雪等人没有告诉她，她能理解。 段云袖柔声道：“狄安娜，萧哥哥他不是商品。” 闻言，狄安娜心中一凉，正不知所措，却听段云袖道：“不过，你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姑娘，知书达理，又有心为大周贡献心力，必然能成为贤内助……往后你我便是姐妹，至于萧哥哥与你能否走到一起，更多要靠你努力去争取，我也只能尽力帮你，不能真的去勉强他。” 狄安娜又惊又喜。 这才是她请求成为大周臣子的真正原因。 异国公主的地位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只有自己对这片土地有贡献，才配得上他。 “至于你手里的财富，萧哥哥其实并不贪财，你可以用于支持他的事业。然后，希望你能和琴雪姐姐他们和睦相处，同心协力，做萧哥哥的贤内助，不勾心斗角，让萧哥哥为家里的矛盾空耗心神……” 听完段云袖的建议，狄安娜肃然起敬。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段云袖能让梁萧如此喜欢了。 丞相府内。 诸葛晖满脸欣慰，双手紧紧握着梁萧的右手，不停点头，一言不发。 一老一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战，足以鼓舞全国将士的信心！ 至于过程，是不是存在轻敌和侥幸，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战果！ 缴获几千活马，对大周而言简直是及时雨。 大周还需要组建很多骑兵！ 倒是诸葛成，激动得语无伦次。 “假以时日，能接过爷爷担子的，还得是梁萧啊！” “不不不，必须是诸葛大哥。”梁萧连连摇头。 诸葛晖看着商业互吹的两个后辈，笑而不语。 未来的梁萧，当然不一定还做什么丞相将军。 毕竟…… “燕州的连弩，制造得如何了？” “已经足够配备全城，随时可以运往其他郡城。” “陌刀和其他军器……” “正在打造，已经配备了一部分，可惜多数不属于骑兵军器，还需要等待实战。” …… 一老一少就在屋子里谈论军国大事。 看着神色平静、不骄不躁的梁萧，诸葛晖欣慰无比，但心里仍有些担忧。 玄卫告诉他，梁萧身先士卒。 即使梁萧有亲兵随行，可战场上有那么多的流矢和长武器…… 但他已经叮嘱过梁萧无数回了，说多了，只怕物极必反。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叮嘱。 “梁萧，总之时刻注意安全，不可掉以轻心啊。” 梁萧郑重答应，补充道：“我肩负重任，必然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恃勇逞能，更不会让云袖守寡。” 这是诸葛晖听到的最满意的答复。 “你现在可有空？”诸葛晖突然问道。 梁萧点头道：“我去看过云袖和陛下了，她们都让我来拜访您，然后……” 诸葛晖会意，看向诸葛成，道：“你带梁萧去后院吧。” 诸葛成一脸兴奋，连声答应，领着梁萧去了一处后院。 到了门口，梁萧便听到一阵箫声，脚步一滞。 “她等你很久了，你们好好叙叙旧。”诸葛成满怀期待地看着梁萧，叮嘱了一番，便飘然离去。 梁萧就在门口，倾听箫声。 悠扬宛转，有如天籁。 直到箫声停歇片刻，梁萧才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院子里，少女一身白衣，正一手托腮，看着眼前盛开的桃花，浑然不觉有人进来。 当然，这里是诸葛家后院，周围有玄卫和护卫把守，外人也不可能飞进院子里。 梁萧静静地注视着诸葛芸的背影，一时看得入神。 一别半载有余，她风华正茂，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几分知性，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妮子，可是段云袖、沐琴雪、江拂雪的结义姐妹，排在第三。 与南宫宁不同，她初见自己时便相信沐琴雪，也不顾世家子弟的意见，支持自己。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她正小声念着自己当初送给她的《南苑逢美人》。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芸才恢复安静。 直到身后传来梁萧的轻声呼唤。 “小芸。” 第362章：钓叟 正在抿嘴傻笑的诸葛芸听到呼唤，猛地娇躯一滞，眼里浮起水雾。 “萧、萧哥哥……” 梁萧这才走到她面前坐下。 再看伊人，端庄娴静，泪眼蒙眬，痴望着自己，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你几时回京的，怎么没有早些告诉我们？”梁萧有些惭愧。 段云袖的家书里，也没有提及诸葛芸回来。 诸葛芸低下螓首，嗫嚅道：“我怕打扰到萧哥哥，然后，想给萧哥哥一个惊喜……” 梁萧一怔，随即失笑。 这丫头，已经成了宫廷女官了。 诸葛芸此刻心如撞鹿。 她回来之后，才知道段云袖已经怀了梁萧的孩子。 如此大无畏的结义二姐，让她震惊之余又不禁佩服。 好在，她们是结义姐妹…… 可是，沐琴雪和段云袖都是在梁萧微末之时雪中送炭，而自己并没能给梁萧多少助力。 “我听云袖说，最新一版的《大周史册》，就是你负责修订和注释的。”梁萧惊叹道。 他刚才在西宫别苑随手翻阅了新版诗词，还收录了他的诗词，包括比较新的《悯农》，注释得相当好，通俗易懂的同时，应该还颇有让人学习和背诵的兴趣。 诸葛芸美眸一亮，柔声道：“比不得萧哥哥中流砥柱。” 梁萧道：“一如既往的谦逊。” 诸葛芸俏脸微红，心中甜蜜。 她已经悄悄问过自己爷爷，可以并嫡嫁给梁萧。 但她更希望自己能于国家百姓有功，才不至于辱没了他。 二人久别重逢，就在院子里讨论梁萧最新的诗词，比如《述剑》。 此时诸葛晖正在丞相府大厅里，看着各地送来的情报，眉头紧锁。 “有些州郡的世家官员，已经和当地豪族勾结，禁绝报纸流入本地，想来也是害怕了报纸的宣传效应。即使是陛下昭告天下的诏书，想必也未必能让所有百姓了解内容。” 诸葛成点头道：“还有不少州郡的百姓，被蒙在鼓里，只怕那些世家还会把百姓困苦的根源往他身上扯，极力抹黑。” 诸葛晖微微颔首，目光灼灼。 他相国四十载，深谙官场之黑暗。 诸葛成所言，还算是轻的。 但朝廷也做不到掌控全国每一个角落。 现在诸葛晖越发能理解，梁萧为何主张由京城指示扩军，再由天子所在的京城监督各地发放军饷。 首先要保证军力充足，且避免军队被地方官员煽动，然后这些军队才能起到对本地豪族的震慑作用。 皇权不下县是常有的事，大部分县级以下的地方还需要仰赖本地宗族自治。 这也是段云衣没有急于推广摊丁入亩，一体纳粮一体纳粮这些国策的原因。 欲速则不达，这些政策会触犯太多人的利益，必须先保证政权稳固，帝王首先要牢牢掌控好全国军队。 梁萧要击破北胡，甚至杀入大漠，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到那时候，全国各地的军队应该也征募、训练好了，便可水到渠成。 但实际操作起来，只怕仍有难度。 “大功招忌，树大招风，那些世家只怕也不会坐视他继续建功立业。等拓跋氏倒台的风声过去，他们的攻势还会卷土重来。”诸葛成担忧道。 东野鸿机已经到京城赴任了。 梁萧曾告诉东野鸿机，不出意外，他会是户部侍郎。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段云衣与一众老臣商议，又问过梁萧之后，任命东野鸿机为户部尚书。 这比户部侍郎还高了一级，目的正是为了让东野氏能尽快协助梁萧和诸葛晖，打压世家。 东野鸿机受宠若惊，象征性地推辞一番，最后就任，宣誓以诸葛晖为榜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甚至主动申请玄卫监护，每日报备。 东野鸿机的明理，深受段云衣和老臣们的好评，其子和部分族民也被分配到京城各处当官，尽心尽力。 但还是不够，东野氏当年被端木家打压之后，元气大伤，底蕴和大世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一两年内只怕也难以迅速做大。 “任重道远啊梁萧。”诸葛晖也叹道。 但此刻梁萧凯带着捷报回京，爷孙俩也不忍心让他操心这些事。 梁萧带着诸葛芸去了西宫别苑。 院子里，诸葛芸和夏侯青衣、狄安娜围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她，各怀心事。 怎么感觉，对面两位都对他有想法呢？ 这是三个姑娘心里同时冒出的想法。 好在诸葛芸和狄安娜都比较健谈，夏侯青衣又安静平和，以写字代替不至于暴露心思，三人很快就聊到一块。 只有女帝段云衣独坐御书房，黯然神伤。 “哼！可恶的爱卿……” 段云衣眼里的幽怨，怎么也藏不住。 为什么，他就这么受姑娘们喜欢呢！ 房间里，段云袖倚在梁萧怀中，笑得很开心。 狄安娜作为新晋的大周富婆，会支持他的事业。 诸葛芸能在文学方面为梁萧分忧。 即使是夏侯青衣，也在努力保护江拂雪。 这些姐妹自发地努力着，也钟情于他。 “萧哥哥是兰陵侯府的独苗，可要……” 段云袖支支吾吾，憋红了脸。 她知道梁萧心疼她，不希望总是让她承受生育的风险。 这是梁萧与她闲聊时隐晦透露的意思。 她想说，自己要和梁萧多生几个，又怕他心疼自己。 正好，就让姐妹们多多努力吧，反正这个坏蛋坏起来没边了…… 下午，段云衣打发完那些劝谏高升梁萧的世家大臣，才回到西宫别苑。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三个姑娘，段云衣眼里的幽怨又加重了几分。 众人随她进去探视段云袖。 段云袖看了梁萧一眼，道：“姐姐，明天是去国寺祈愿的日子，我是去不了了，你带萧哥哥他们四个去嘛？” 段云衣会意，点头道：“也好……” 巴蜀，世外桃源。 一身蓑衣的老叟坐于河边，独自垂钓。 他已须发皆白，但身材高大，精神矍铄，静观河鱼。 目光如炬，眉宇间英气尽显，仿佛在述说当年之勇。 他正小声碎碎念。 “那不要脸的臭小子……唔，我家宝贝萧儿，可有退了南宫家的婚，迎娶我那两个孙女？” 第363章：人间四月芳菲尽 后方树林走出两名抱剑的武士。 “回主人，据说萧少爷尚未婚配！” 河边老者，正是数十年前假死隐退的大周开国大元帅，武圣。 武圣无奈一笑。 “他一破北胡，剑族族长与寻风小子必然惊骇。尤其是寻风小子，为了长远布局，不惜送上孙女，倒也符合他的作风。” 其中一名武士叹道：“萧少爷颓废两年，原来是时运不济，当时主人若能再施以援手，想必他能早些扬名立万……” 武圣只是摇头。 “除非万不得已。他的路该由他自己走。此后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只是累赘，而非助力。” “如寻风小子这些掌权者，识时务，知进退，倒也不敢泄露我的行踪。那些曾与我共事的世家和关陇老臣大多不识好歹，若是发现我尚存于世，那可不得了咯。” 两名武士会意，不敢再问。 放眼当世，也只有他敢称呼巴蜀大元帅为“小子”。 对他们而言，对武圣忠诚和信仰贯穿了自己的一生，只是偶尔难免急主人之所急。 “其实，我也瞒了萧儿不少事。对他而言，一旦知道得太多，若是偶然因为好奇心等各种原因泄露秘密，打草惊蛇，便是灭顶之灾。倘若他能力不足，那便让他稀里糊涂做个帝君、驸马也好，这些事诸葛丞相自会处理好。诸葛丞相为了国家考虑，也必然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一些真相。” “我为他取‘萧’字，其实并非因为他母亲之姓。我们梁家的先祖，前朝武帝之名便是梁萧，我希望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开创超越先祖之霸业……” “先祖武帝，曾是剑族第一百任族长，剑族引以为傲之信仰。我赌上自己在剑族的地位和一切，以此为萧儿取名，他也有剑族血统，若能定国安邦，超越先祖，笃信天命的剑族方可真心归服。这是一步险棋，难为他了……” 两名武士若有所悟。 这位绝世的武圣，真是为那孩子和大周操碎了心。 “秦，你出巴蜀，为我送封信给他，留在他身边，为他办点事，如何？” 名为秦的黑衣武士慨然允诺。 武圣这才微微一笑，望着河中久久不肯咬钩的鱼儿，喃喃自语。 “臭小子，几时功成名就，四海靖平，来看看你家老爷子啊。不过，能得知你重新振作，便是今朝老死又何妨呢。” 言语间，是无尽的期待与温情，又掺几分悲怆。 他已是耄耋之年，却从未见过自己的两个孙女，甚至没能看自己过继给高祖的孩子长大成人。 第二天清晨，玄卫护送，段云衣领着梁萧与三个姑娘，去了皇家园林。 这园林在京城以南，乃是精心养护的一座小山，可谓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闲人免进。 四月初，满山桃花，赏心悦目。 山中有座护国寺，寺内住持乃是高僧，自号说不得。 春夏之交，四月初九，乃是大周皇室入寺拜佛祈祷的。 众人随段云衣进了山中，入了寺庙。 眉毛斑白的主持说不得领众僧出迎，礼毕，感激道：“陛下亲临，容老僧去准备准备。” 段云衣自然准奏。 等僧人离去，段云衣才对梁萧道：“爱卿，你觉得此地如何？” 景色优美。 段云衣柔声道：“其实朕也不熟悉此地，来得少，你带大家赏景么？” 梁萧会意，欣然应允。 众人便随梁萧出了寺庙，来到高处，放眼望去，一片花海。 满山桃花，幽香淡雅。 段云衣，夏侯青衣，诸葛芸，狄安娜。 身后的四个少女，无一不是人间绝色，此刻也望着他的背影入神，芳心暗许。 桃花是很美，终究比不得眼前赏花的白衣客。 虽然他有时比较无赖。 梁萧回头的时候，发现她们都看着自己入神，也不禁眼皮一跳。 段云衣罕见的楚楚可怜，眼巴巴注视着他。 那眼神，足以杀死世间无数男子。 梁萧看到随行的玄卫都捧着笔墨纸砚，似乎明白她让自己带队赏景的用意，心念一动。 她不好意思勉强自己，或许是认为吟诗作对需要一点灵感。 在少女们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梁萧默默去取来纸笔，将纸平放在前方石桌上。 段云衣心中欢喜，不由自主上前，为他磨墨。 原本还想上前为梁萧磨墨的诸葛芸和狄安娜，看在眼里，也驻足观望，眼里三分失落七分羡慕。 还有什么尊荣，能比得过女帝为他磨墨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直到梁萧开口，少女们无一不是美眸一亮。 正在磨墨的段云衣，眼波流转，心中半是喜悦，半是惭愧。 她是出于私心，想“压榨”一下梁萧的才华。 毕竟，这里的景色太美了，若是空手而归，免不了留些遗憾。 “原来逝去的春天都藏到这里来了么？” 段云衣一开口，众人便领会了全诗意境，赞不绝口。 “剑走偏锋，一如秋词里的‘我言秋日胜春朝’！” “这初夏的桃花，不正是美好春日的延续？” 梁萧写好之后，看向满眼喜悦的段云衣，道：“陛下……” 段云衣压下心中的不舍，故作平静道：“你不必赠予朕，朕能得见大周又多一首传世名诗，已经无憾。” 说完，段云袖回望诸葛芸三人。 三个女孩子眼里皆多了几分羞怯，纷纷摇头，显然也不好意思接受梁萧的赠礼。 段云衣心中一动，道：“不如赠予朕的皇妹？” 梁萧毫不犹豫应允。 随行的玄卫部队战马，行囊里放了简易的桌椅。 众人便在这里小歇，与梁萧一起欣赏花海，愉悦非常。 与此同时，北胡的逃兵，终于狼狈逃回大漠之中。 北胡大元帅呼延彻听完汇报，惊怒交加！ “五千骑兵，算上失散的逃兵，折损超过四千八百，仅二百人逃回？！” 帐中北胡众将面面相觑。 “那梁萧究竟出兵多少人击败你们？给本帅如实汇报，若有隐瞒，斩首示众！” 逃兵们吓得六神无主，坦白交代。 “看他出兵的规模，击溃我们的时候可能只有两千人左右，后来大部队赶到，就对我们赶尽杀绝……” 第364章：僧众 营帐里出奇的安静。 呼延彻与众多北胡骑将皱紧眉头，咬牙切齿。 一旁的军师拓跋俊叹道：“梁萧从西域马商那里收购了数以万计的好马，看来麾下骑兵已经初露锋芒。” 呼延彻道：“往后只能以狼骑出击？不如早日进兵关陇，正好断绝西域商道，不能总让西边的商人从山脉的南侧前往大周！” 拓跋俊提醒道：“元帅，若是骑兵大举南下，而没有攻城器械，无功而返，既空耗粮草，也容易大败而归。” “放肆！我们元帅纵横沙场数十载，何曾败过！”一名骑将恼羞成怒。 呼延彻制止了他，看向拓跋俊，道：“你认为，我军应该等大周秋收之后，趁机南下，还能就地取粮？” “正是！届时攻城器械业已完备，运到燕州北城时恰好秋收。”拓跋俊解释着，又分析道，“但任由梁萧如此发展壮大，也绝非良策。依下官之见，是该催促南方的天日教加速行动了！” “给他们的筹码呢？这里可没办法运送金银。”呼延彻道。 拓跋俊道：“让大世家代劳即可，天日教也不可能坐视梁萧发展，坐视大周恢复元气，必然与我国一拍即合！而且，大周朝廷里有不少官员可是天日教的死忠，只是隐藏得好。” 呼延彻若有所思：“正好是时候动用那些棋子。但我军也必须有所行动，否则无法告慰阵亡的勇士，该如何做？” “佯攻关陇，直取燕州，如此，也可试探两家态度，看他们是否已经合作，是的话，便离间大周朝廷、关陇与巴蜀的关系。”拓跋俊不假思索道。 “善！”呼延彻称赞之后，又犯难了，“若是，何人能担此大任？” 拓跋俊沉声道：“自然是秦勋！下官近期揣摩局势，发现秦勋并不简单，给出的情报三分掺假。下官怀疑，他并非忠于匈奴，更不可能忠于拓跋氏，如此也可以试探此人的真实态度！” 京城，护国寺。 大殿里，段云衣双手合十，正在向佛像祈祷。 梁萧等人立于她身后，也双手合十祈祷着。 两侧的僧人面露难色，就这么看着梁萧一行人。 直到段云衣祈祷完毕，一名首座忍不住提醒：“陛下乃是天子，自然不必跪拜神佛，但兰陵侯等人在这护国寺里不行拜礼，实在是有违佛门清规……” 众僧纷纷附和：“佛门清规，不是你一介官员可以践踏的！” 梁萧眉头一拧，盯着这群僧人。 “尔等六根不净，犯了嗔戒，被护国寺的名号蒙蔽了双眼，倒是不配入本寺为僧，不如还俗！” 梁萧的斥责，让这群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段云衣也颇为不悦：“梁爱卿有功于社稷，用你佛家的话说，便是功德无量。” “陛下，这护国寺可是先皇钦点修建的……”首座不悦。 梁萧眼神一凛：“住持何在？” “他在回来的路上。” 梁萧笑道：“陛下，换个角度来说，连护国寺的僧人都是这般德行，国中寺庙万千，僧尼数十万之众，享有各种免税特权，赚足了香火钱，大肆敛财圈地，却不能利国利民。臣建议，不能精研佛法者，不如勒令还俗。” 众僧大惊。 那首座道：“你如此诋毁佛门，甚至毁谤佛法，妄图破灭三宝，是邪见人，他日要入阿鼻地狱！你就不怕？” 梁萧慨然回应：“若能让百姓安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后方玄卫一片叫好。 段云衣等人也不禁鼓掌。 “梁爱卿所言，不比你的佛法妙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是地藏菩萨所言吧？”段云衣盯着那名首座，只觉得祈祷也无意义了。 首座面有愧色，当即下跪道歉。 住持说不得大师闻讯赶回，连忙向梁萧致歉。 “是老衲管教无方，愿随众僧受罚。” 段云衣道：“朕会考虑梁爱卿的建议，他日或许会付诸实践，大师意下如何？” “兰陵侯所言极是，佛法不能精深，自当还俗，不该空耗国家钱粮。老僧此行，也正是带来建议，与兰陵侯不谋而合。” 说不得言讫，取来桌上的文书，交给段云衣过目。 段云衣一看，神色稍霁。 “这墨迹应该有数月之久，大师原来也有心精简佛寺。这一次，朕不予深究。就从护国寺开始，审查天下僧尼佛法，不合格者，即日还俗。” 周围众僧如芒在背，纷纷向说不得投去求助的眼神。 他们吃皇粮习惯了，每年只需要“开张”这么一天，衣食无忧。 所要付出的努力，也不过只是诵读两本经书的节选部分。 就连皇帝来了护国寺，都要敬他们三分。 这可是人人艳羡的铁饭碗。 如今段云衣这么一说，相当于要了他们的老命。 梁萧平静注视着这群和尚，毫无怜悯之心。 他能理解三武一宗灭佛的动机。 当一部分僧侣日渐贪婪，最终动摇的还是国家统治。 倒是这个说不得，身在佛门，却有心改变现状，算是名副其实的得道高僧。 不过，说不得没能约束护国寺的众僧，只有两种可能。 说不得本身是徒有虚名？ 护国寺这些僧侣，有不少是走了后门，被大世家扶持上位的？ 每年这时候，帝王慷慨相赠三千两白银，可是一笔巨款。 此时段云衣表面严肃，心里却是暗喜的。 她早就有心改善僧侣圈地敛财的情况，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梁萧今日的表现正说明了，她的想法没有错。 若是对百姓有利，下地狱就下地狱吧！ 谁也想不到，护国寺之行会发生这样的插曲。 护国寺的僧侣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兰陵侯似乎对佛法有独到的见解？可否指点一二，好让我佛门中人能时时刻刻不忘自我反省？” 说不定终于还是忍不住向梁萧求教，一脸诚恳。 众僧也来了精神，看着梁萧，希望他能犯点错，让段云衣收回成命。 梁萧摇头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说不定无奈叹息，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 “不过我倒是有一言相赠。” 面对众人疑惑的注视，梁萧一字一顿诵念起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现场鸦雀无声，人人都在思考其中道理。 说不得只感到灵台清明，俯首一拜。 “兰陵侯之高见，老衲自叹不如，今后谨记，谨记！” 第365章：合作？ “爱卿，你还懂禅宗？”段云衣美眸一亮，似有些惊艳。 “略懂一点。”梁萧谦虚道。 段云衣看着他，似笑非笑。 她已经越来越了解这家伙了。 对这家伙而言，“略懂”才是最高境界。 什么略懂剑术，粗通拳脚……真是不要脸 说不得拜完之后，面有愧色，叹道：“陛下，兰陵侯之境界，非我等僧众可及，惭愧，惭愧！如兰陵侯所言，精简佛门才是正途……” 诸葛芸三人回味过来，看着虔诚致谢的住持，也是眼波流转，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眼里充满小星星。 “大师能有如此觉悟，说明佛门尚有清流。待朕回宫之后，会与群臣商议，若需要精简佛寺，还有劳大师协助，检阅佛法。”段云衣一脸凝重。 今日之事，必须大肆宣传，以作为精简僧尼之契机。 段云衣粗略估算了一番，国内光是年轻的僧众就超过四十万，有不少是为了逃避方便圈地和避税，赚取信徒的香火钱。 诚心向佛者，可能不足十分之一，需要好好审查一番。 这些人还俗之后，国家能增加不少劳动力，也能收上税，同时也限制百姓受到诱惑，争相出家。 护国寺的首座被段云衣当场撤掉了，成为第一个还俗的僧人。 经过护国寺的首座这么一闹，段云衣也没心思在这里倾听佛法了，领众人匆匆离去，只留下部分宫廷侍卫保护说不得。 路上，坐在天子车上的段云衣又有些忧愁。 她突然想到，若是世间真有神鬼之事，她作为天子，是不下地狱的。 原本她一时兴起，想的是如果梁萧因为此事下地狱，她也可以陪同。 那现在，岂不是…… 年少的女帝，此刻竟然因为此事，而有些犹豫该不该限制国内佛寺。 “还是召集群臣商议之后再说吧……” 回到宫中，梁萧没有点破。 每年只有皇室成员有资格去护国寺祈祷。 段云衣去护国寺还带上自己和诸葛芸她们，其用意不言而喻。 段云袖了解众人在护国寺的经历之后，也对梁萧称赞有加。 “若于百姓有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相比之下，萧哥哥比那位首座更有佛性。” 夏侯青衣默默坐在一旁，目光一刻不离梁萧与段云袖。 刚才她芳心暗许，此刻冷静下来，仍然觉得。 他做得对。 那首座可能是梁萧政敌安排的人，否则也过于傲慢了。 今天有晚朝，段云衣会正式下诏，给梁萧等人加官进爵。 她将有幸目睹，这位兰陵侯平步青云。 段云衣回去准备晚朝了。 房间里，狄安娜留下来面对梁萧和段云袖。 “兰陵侯，金银和典籍的事，陛下已经和我谈好了……” 梁萧听了狄安娜解释，微微颔首。 闻人氏已经不在大周，狄安娜的祖父却想着将财富留在大周，令人动容。 黄金比白银运送起来要容易一点，完全可以运回罗马，或者换点丝绸什么的运回去。 “我不是经商的料，希望能与兰陵侯合作，兰陵侯意下如何？”狄安娜试探性地询问。 梁萧一愣。 段云袖解释道：“萧哥哥，狄安娜的意思是，她可以买你的白糖，或者从那些大世家手上回购土地，以你的名义，而她每年支付一定的佣金给你。诸如此类的……” 段云袖的解释，让梁萧哭笑不得。 这傻丫头，就是在告诉自己：她和狄安娜通过去了。 不过，一个小姑娘从罗马远道而来，没有长辈可以依靠，又如此善待大周，自己确实不能让她吃亏。 梁萧想起了“股份制”。 “可以，不过还有另一种形式，狄安娜，你和我一起做生意，各出一笔钱，定好双方的盈亏比例，如果盈利了，就按这个比例分红，如何？” 狄安娜和段云袖美眸一亮。 梁萧又粗略讲解了一番，二人惊叹不已。 “都听兰陵侯的……”狄安娜脸红得厉害。 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钱，只是单纯希望能对梁萧有帮助而已。 他居然正儿八经地要跟自己合作。 此时，正在礼部办事的礼部尚书端木操、礼部侍郎独孤泉等人乐开了花。 “这梁萧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侮辱佛门，甚至妄图毁灭全国佛寺，此事可以大做文章！” “不管花费多少钱，拟好内容，派人誊抄几万份，发放全国各地！” 没能研究出活字印刷术的大世家，只能选择誊抄的手段。 晚朝开始了。 端木节等人冷眼盯着站在前方的梁萧。 现在他是大周功臣，加官进爵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经过拓跋氏倒台、独孤家被打压、公羊雷被杀，这些大世家也知道了段云衣的决心，断然不敢在此时再触她的霉头。 “迁都之祸以来，我国首度击破北胡，斩首接近五千，足以振奋人心！” “梁爱卿非但立了军功，治理燕州同样政绩斐然，还为朝廷争取了上万匹西域好马，增设骑兵。如今燕州兵精粮足，欣欣向荣，朕心甚慰！” “朕与众卿家讨论，认为应当重赏，以酬将士，由此鼓励全国将士杀敌立功，同时向胡虏宣示我国之决心。大周隐忍十数年，如今绝不容许北胡猖獗！” 台下群臣神色各异。 以诸葛晖为首的部分老臣，已经东野鸿机，面带喜悦。 以端木节为首的世家大臣们则是脸色难看。 即使如今段云衣羽翼丰满，他们也从不忌讳表达与北胡议和的政见，毕竟这也只是政见，段云衣还不至于因此将他们革职查办。 放在以前，他们根本就肆无忌惮，甚至可以斥责帝王。 段云衣冷冷盯着这群世家大臣，心中愤恨。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终有一日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压下心头的愤恨，段云衣终于宣布封赏内容。 “此次大捷，凡斩首胡虏者，按首级计数，每级十两，共斩敌首者可以均分！凡参与此役者，先锋部队每人赏银十两，后援每人赏银五两，留守将士每人赏银二两！战马如何分配，由梁爱卿自行决议！” “至于梁爱卿，文武大功，不可不重赏加封！我国有三公将军，三公之下，便是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四方将军之下，乃是四征将军，四征之下，则是四镇。” “诏封梁爱卿为镇北将军，由燕州太守升为幽州太守兼任燕州太守，统管幽州全境，全境军政大权咸决于梁爱卿！” 段云衣话音刚落，原本还努力保持平静的世家大臣终于炸锅了。 “陛下！梁萧此前从未有过文职，怎可直接升任镇北将军！再者，管理一郡和一州不可同日而语，升任幽州太守不能服众！” 第366章：朕好后悔 “幽州的诸葛太守不是做得好好的么？何故让梁萧取而代之！” 世家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无一例外都是激烈反对，还不忘向诸葛晖投去讥讽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个后生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却占了你家的官位。 诸葛晖无视了他们，出列道：“吾皇圣明！眼下国家急需栋梁之才，不过兰陵侯终究还是年轻了点，应该增派官吏协助治理。” “准奏。”段云衣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端木操等人心中开始骂娘了，表面上还是耐心劝谏。 “陛下，如此放权，他梁萧与一州军阀有何区别？而且，他唯一的亲友就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在燕州吧？臣等实在担忧！”兵部侍郎公羊云义正词严道。 段云衣秀眉一皱：“你认为梁爱卿会谋反？” “臣只是合理担忧。”公羊云微笑道。 户部尚书东野鸿机眼见表现的机会来了，也出列驳斥。 “公羊大人何来合理之说？幽州地处北境，直面北胡，梁爱卿又与北胡势同水火，前后斩首五千，北胡人对他恨之入骨，你担心兰陵侯谋反，倒不如担心北境那群对北胡奴颜婢膝的人员叛国。” 公羊云看见东野鸿机，顿时火冒三丈。 这东野鸿机以前还只是燕州太守，如今居然成了户部尚书，官位比他还大一级。 东野氏这是急于向天子表明忠心呢，他们若是放任不管，早晚被取而代之！ 可惜，他们这些大世家不能主动提及护国寺的事，否则便是摆明了告诉段云衣，自己早就渗透护国寺。 “一派胡言！两国交好原本也是为了止息干戈，放下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胡说八道！与北胡媾和，无异于抱薪救火！” 双方开始激烈辩驳。 “肃静！封赏之事，朕意已决。此外，再为梁爱卿增设两千户食邑，赏白银万两，良田万亩！” 段云衣及时制止了群臣争论，看向梁萧，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梁萧其实不差这点赏银和农田，但这种封赏是正规的、必行的，要做给天下人看。 “梁爱卿，朕期待你能再为国立功。” 梁萧当即表态：“陛下修德振兵，臣等竭忠尽智，何愁北胡不破！” “说得好！” 段云衣秀眉一挑，当即下诏，封赏之事也尘埃落定。 梁萧正式受封幽州太守，镇北将军，兼任给事中，一品皇商不变。 但相比之下，一品皇商的官阶远不及前两个。 大周的太守依照地域划分，官阶不同。 幽州太守和镇北将军可都是从三品。 而且，这一次梁萧的食邑增加两千户，直接成了万户侯，户数仅次于老定国侯。 自迁都之祸以来，大周从未有过如此耀眼的功绩，因此段云衣的封赏名正言顺，这些世家大臣也只能被迫接受。 幽州太守诸葛齐即将卸任，段云衣又派人立即赶往幽州，通知他准备与梁萧交接，然后赴京升迁。 梁萧加官进爵并成为万户侯的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京城有段云衣和诸葛晖等老臣坐镇，加上梁萧的报纸宣传，百姓对梁萧极有好感，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祝贺之声。 作为普通百姓，他们至少明白，谁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谁就是好人。 梁萧推广曲辕犁，协助改革盐政，击破北胡，毫无疑问，比虚伪的世家好得更实在些。 皇宫之外，除了诸葛家，最高兴的当数定国侯府。 沐平夫妇和沐老太君听说梁萧升官，笑得合不拢嘴。 下午，梁萧就来府上拜访他们，如实讲述自己与沐琴雪在蓟县成亲之事。 沐老太君笑得异常奔放。 梁萧又回到兰陵侯府，找到管家白勤。 京城的产业，大部分是出身玄卫的白勤协助主管。 沧海月明陆续交货，甘蔗也已经停产，重开始新种植。 有了江南甘蔗的支持，白糖还有不少储备，足够交付给西方的马商。 书坊的书已经畅销各地，全国的世家书业近乎全部破产。 只有报纸还在攻城略地，争取打入偏远地区。 但大楚和巴蜀等地都在定制报纸，有利可图。 加上燕州送来的财报，梁萧粗算了一下。 排除燕州农田，他的资产已经超过七百万两，堪称惊世骇俗！ “囤些资金，等摊丁入亩推广之后，多从那些世家手中回购农田，普通百姓的也可以收，但给他们随时回购这些农田的机会。”梁萧叮嘱道。 白勤郑重答应。 他已经明白了梁萧收购农田的用意。 土地兼并，是王朝覆灭的重要原因之一。 梁萧和段云衣准备多多回购土地，再分给少地或者无地的农民种植，自己只收取少量租金。 将来若有必要，甚至可以将土地作为奖励，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和表现优秀的农民。 那些大世家可没有这么大的格局，一心剥削而已。 一旦摊丁入亩的政策推广，这些土地势必迎来一定程度的降价，毕竟人头税都算在田税上了，农田的实际收益可能比以前要少。 今晚月色朦胧，段云衣的心情很好。 给梁萧加官进爵的事，比预想得顺利一点。 院子里，梁萧与段云衣正在对饮，桌上放了一些果品和下酒菜。 段云衣原本还邀请了诸葛芸、夏侯青衣、狄安娜，但三个姑娘都不好意思，惶恐婉拒。 梁萧作为功臣，也不好拒绝如此盛情邀请。 二人喝的是月明酒，即使酒精度不高，段云衣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酡红。 她已经喝了三杯了。 “爱卿，朕好安心……” 段云衣突然开口，让梁萧一愣，借着火光看她。 平日里的冰山美人，此刻眼神迷离，令人怦然心动。 “陛下能够安心，臣等也很开心。”梁萧微笑道。 段云衣努了努嘴，看着他，欲言又止。 “陛下，少喝点，你已经醉了。” 梁萧认真的提醒，让段云衣莫名来了点脾气，提着酒壶，起身走到梁萧那边的椅子上坐下，直接用酒壶灌了起来。 梁萧神色一变。 看来她是真的醉了，要开始出洋相了。 灌了半壶酒，段云衣满脸酡红，哼哼道：“安心，是因为大周有你。” 言讫，不等梁萧回应，她已一头倒在梁萧肩上，轻声呢喃。 “朕，好后悔呀……” 第367章：我好害怕 “后悔？” 梁萧面露疑惑，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段云衣。 三杯清酒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段云衣只是醉眼微睁，抬眼看了他一眼，带几分哭腔，小声嘀咕。 “你这个臭爱卿，真的气死朕了。” 言语间，段云衣泪如雨下。 这是心中潜藏已久的秘密。连亲妹妹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时，他出现在京城，扰乱了她的思绪。 后来得知他颓废消沉，她只道他若是做了帝君必然不是世家的对手，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放下婚约，补偿他一世富贵，自己不必婚育，也可以专心治国。 等自己的皇妹有了子嗣，便可禅位于皇妹，万一皇妹不能生育，她再做考虑。 自己禅位之后，再考虑履行婚约，以长公主的身份与他成婚，也可告慰父皇，弥补梁家。 结果，自己皇妹看中的人偏偏是他…… 她本想着成人之美，如此一来，算是皇妹代替自己履行婚约，以后的皇室也有梁家的血脉，两全其美。 谁知，后来自己也…… 相比女帝明君，自己更想做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因为她只有段云袖这么一个亲人了。 “臭爱卿，大坏人，小骗子……” 段云衣越想越是难过，不停地碎碎念。 梁萧发现自己肩膀已经湿了，惊讶道：“陛下，你已经醉了。” “朕可是千杯不倒，才、才没有醉……” 段云衣赌气般嘟哝着，随即双手抱紧梁萧的胳膊。 惊人的触感，让梁萧险些鼻血狂喷，当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段云衣又咿咿呀呀地梦呓几声，便靠着梁萧的肩膀，睡得香甜。 梁萧见她睡着，这才小心翼翼拿开她的双手，哪知她却抱得更紧了，捏得梁萧有些生疼。 这是梁萧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女帝原来握力也大得惊人。 不过他一想也对，她可是糟老头子的孙女，有点力气大的基因也没什么毛病…… “你你你，不要走！” “可恶的爱卿，坏人……” 梁萧看她闭眼时仍是这般害怕，泪痕未干，也于心不忍，放弃挣扎。 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螓首抵着梁萧的肩头，仿佛要把梁萧的肩膀按下去。 梁萧小心翼翼侧头看她，怦然心动。 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 她，连耍酒疯都只是撒娇而已么？ 她醉酒入睡的模样，与平日冷艳反差巨大。 真正的美艳绝伦。 若不是玄卫在场，他只怕会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她的脸蛋。 梁萧看得失神，又不禁心中一痛。 她并不是武则天、太平公主那样的女人，只是因为皇室没有男丁而被迫继位的少女，承担着天底下最重的责任，在人前甚至不敢有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表露自己不堪重负。 先皇留下来的这些老臣和玄卫，还有横空出世的自己，是她仅有的倚仗。 作为帝王，她甚至在自己的兰陵侯府低声下气和自己商量，以后可以把他和段云袖的子嗣立为皇储，可见她一点也不迷恋权势。 她已经在尽己所能，维护这个本应分崩离析的国家。 换作一般人，就算没有发疯，也可能认命，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梁萧越看越是心疼，随即面露苦笑。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大周高祖绝后，能把糟老头子的孩子立为储君，大抵还是为了国家安定，保护来之不易的新王朝。 自己该做的，是靖平四海，定国安邦，竭尽所能去开创太平盛世。 也许这个太平盛世受限于时代，百姓的日子未必能过得多好，但至少要远远好于从前！ 那时，这个只敢靠喝酒壮胆抱着自己的少女也不必故作坚强，故作高冷。 “不过，她这酒量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梁萧哭笑不得。 他已经大概能猜到，她醒来之后会有何反应了。 院子里，段云衣就这么靠在梁萧肩膀上睡着，偶尔梦呓几句“臭爱卿”。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梁萧看她睡沉了，才小心翼翼要抽走自己的胳膊。 哪知闭着眼睛的她面露惶恐，紧紧搂住他的胳膊，像落水的人偶然抓住救命的手。 “别走，我好害怕……” 梁萧听她连自称都变了，也不禁心疼，安慰道：“臣一直都在，会陪着陛下开创盛世，看四海靖平，国泰民安。不过，陛下该去睡了。” 迷蒙中的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从他的臂弯挪到他的右手，紧紧攥着。 梁萧回头看了一眼男女玄卫们。 司马陵等人眼皮一跳，识趣地转过身去，装作没看到。 作为玄卫，他们是尽可能保证一刻不离主上的，包括目光。 他们是太监出身，不能人道。 可是，眼前实在是太尴尬了。 以飞云为首的女玄卫也转过身去，脸上则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这是她们头一回看到自己主上真情流露。 “飞云统领，有劳你们送陛下去安寝。” 飞云这才转过身来，学着梁萧的道貌岸然，故作严肃，正要搀扶，却被段云衣甩手推开。 “我不去~” 段云衣嘟哝的同时，左手还不忘抓紧梁萧的手，生怕他不在。 “主上，很晚了……” 飞云又尝试搀扶，还是段云衣就是不依。 玄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看向梁萧，眼神像是在求助。 梁萧沉默片刻，一把将段云衣抱起，走向她在西宫别苑的寝宫。 梦里，段云衣嫁衣如火，头戴凤冠，美若天仙，任由新郎梁萧牵手，二人深情对视。 父皇与母后坐于高堂，欣慰地看着二人对拜，相视一笑。 “可惜……” 睡梦中的段云衣面露微笑，悠悠转醒，揉了揉有些许疼痛的太阳穴，望着床顶的龙凤花纹。 她知道这是梦，毕竟父皇和母后已经不在了。 “朕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不是在花园里和梁爱卿喝酒么？”醒来的段云衣看向侍立在床边的飞云，有些茫然。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拿起酒壶猛灌的时候。 飞云连忙答道：“主上喝醉了，然后夜深了，兰陵侯带您来休息了。” “啊？怎么不是你们？”段云衣面露疑惑。 “主上根本不让我们搀扶，只抓着兰陵侯不放，还让兰陵侯为您宽衣。”飞云答道。 “宽衣？” 段云衣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薄如蝉翼。 寝宫里响起了段云衣的一声尖叫。 第368章：梁皇后？ “我们做了什么？？” 段云衣躲在被窝里，只觉得脸烫得厉害。 “主上喝多了，管兰陵侯叫‘梁皇后’，还叫他给您侍寝，否则不许走，兰陵侯他就……” 一向严肃的飞云，说着说着也情不自禁“噗嗤”一笑。 “梁皇后？啊啊啊……” 段云衣当即用被子一把盖住自己的头，不敢见人了。 她只觉得自己愧对怀孕的妹妹。 怎么就心血来潮陪他喝酒呢？ 那月明酒，后劲很强。 原本模糊的记忆，随着自己醒酒，居然越来越清晰了。 自己一口一个“梁皇后”，要他“侍寝”，还很嚣张地勾起他的下巴，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女子的样子…… 他只是小心翼翼给自己宽衣，然后陪自己躺下，盖好被子，任由自己抱着他的胳膊入眠。 难怪自己睡得那么安心，梦得那么美好…… 该怎么跟妹妹交代呢？该怎么告诉她？ 段云衣心绪复杂，洗浴用膳之后，坐在御书房里，心乱如麻，甚至不想去翻阅奏折。 一会儿梁萧要代替段云袖来给她请安呢。 “主上，兰陵侯来了。” 司马陵的启奏，让段云衣僵直了身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梁萧进来之后，神色如常，向段云衣请安。 毕竟，他虽无驸马之位，已有驸马之实，段云袖又行动不便。 段云衣先遣散左右，只留下梁萧之后，颤声道：“爱卿，昨晚朕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 “陛下是为国操劳，为前线大捷而庆祝，佩服佩服。”梁萧微笑道。 佩服？ 段云衣俏脸微红，嗫嚅道：“酒后失态，缠着你胡闹的事……” 梁萧一脸茫然：“嗯？有么？臣昨晚也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段云衣美眸一亮：“真哒？” “哈哈哈哈……当然是假的。” 梁萧的笑声，让段云衣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钻进柜子里躲起来。 段云衣幽怨地注视着他的笑脸，恨不得往他脸上狠狠捏两把。 他一如既往的可恶，居然逗自己玩！ 他会不会借此威胁自己？不行！不能如此被动！ “欺君之罪！梁爱卿，你也不希望朕的皇妹守寡吧？”段云衣哼哼道。 梁萧一愣，连忙道：“陛下有话好说。” 段云衣故作高冷，说着说着，语气又软了。 “朕知错了！昨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朕的皇妹，朕会自己跟她交代的……” 闻言，梁萧陷入沉默。 “不行么……”段云衣巴巴地注视着他。 梁萧抬头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陛下，昨晚云袖睡不着，特地过来你的寝宫探望咱们呢。” “……” 段云衣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回过神来，懊恼捂脸。 “天呐，朕在做什么……” 梁萧安慰道：“是臣没有劝阻陛下饮酒，臣罪该万死。” “对~都怪你！”段云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幽怨地盯着梁萧。 现在最让她后悔的事，就是昨晚没有强留诸葛芸三人，否则自己一定会克制的。 少女幽怨的注视，让梁萧心神一荡，求生欲爆棚，从袖中掏出一份图册，一脸严肃。 “陛下，咱们得赶快研究一下幽州的布防。” 段云衣见他识趣地转移话题，也暗暗松了口气，抛开杂念，听他讲解幽州未来布防，听得入神。 看他恢复认真的模样，段云衣又看痴了片刻，回过神来，心情惆怅。 等梁萧离开后，段云衣径直赶往西宫别苑，去见段云袖。 “妹妹，姐姐昨晚……” 不等段云衣说完，段云袖便已握紧她一双纤手，叹道：“不能看到姐姐幸福美满，我只会感到难过。” 段云衣有些不知所措，别过头去，道：“看着你幸福美满，姐姐就幸福美满了。” “姐姐……” 段云袖正要说点什么，段云衣连忙制止了她。 “姐姐不许你再委屈自己，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段云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幽幽叹息。 “姐姐，如果父皇给你找的婚约对象是萧哥哥，婚书还在的话，可不许烧掉哦？等萧哥哥击破北胡，大获全胜，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闻言，段云衣脚步一滞，随即落荒而逃。 她明白了，自己什么都瞒不过一起长大的妹妹。 梁萧回来之后，继续照顾段云袖，小两口情话绵绵，有说有笑。 正在家中练字的诸葛芸，很快就收到段云衣的手谕，自己将前往燕州，协助狄安娜整理前朝典籍。 “陛下真好~”诸葛芸拿着手谕，吃吃傻笑。 很显然，伟大的女帝陛下是看在她结义二姐的面子上，给她名正言顺陪伴梁萧的机会。 一想到段云袖说的“并嫡”，诸葛芸就满脸通红。 诸葛晖只是微笑看着傻笑的孙女，一言不发。 后生的事，他尽量不干涉，他们能情投意合就好。 相比之下，加强北境防守更加重要。 “北胡吃了这么大的亏，今年势必南下，否则将有人心离散、各部分裂的危机。应该就在幽州各地征兵，至少要加强后勤供应，扩大军屯规模。必要时，前方坚壁清野。” 考虑清楚之后，诸葛晖便去上表。 梁萧领了镇北将军的官印、官服、锦袍之后，换上官服，披上锦袍，也随诸葛晖去了御书房面圣。 段云衣看他威风凛凛，冠绝当世，也不禁芳心大乱。 想起自己今早对妹妹的承诺，而现场还有老臣，段云衣平复心情，审阅奏折，努力不让自己陷入花痴。 “准奏！梁爱卿，朕许你幽州全境军政大权，军事方面，可与定国侯商讨。” 梁萧郑重答应。 北境包括幽州和辽东各地，沐定国是名义上的北境元帅，实际上可以统领全国兵马。 西宫别苑里，段云袖痴痴地看着穿了镇北将军官服的梁萧：“真好看~” 一旁的三个姑娘也看得入神，红了脸，悄悄离开。 梁萧握着段云袖的手，却失落道：“我这一去，今年只怕不能再回京看你……” 段云袖会意，柔声道：“我只会为萧哥哥感到骄傲，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也会。” 二人耳鬓厮磨，似有诉不尽的不舍。 段云衣就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 梁萧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段云衣，一脸认真道：“陛下，臣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第369章：君无戏言 段云衣见梁萧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中疑惑，便和他出了房间，来到外面。 梁萧道：“陛下，臣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几年，应该来不及看孩子出世。臣有一事相求。” 段云衣见他神情凝重，道：“你说，朕尽力而为。” 梁萧叹道：“云袖为陛下，为臣，承担了太多，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臣无论如何都不能负了她。” 段云衣默默点头，心中欣慰之余，又有些羡慕。 这也是她无论如何都想成全他和妹妹的原因。 “她还年轻，却已怀了臣的骨肉……”梁萧愧疚之余，又叹道，“世事难料，臣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即使有太医照料，臣也担心她的身子骨受不了生育的苦。倘若真的有个万一，必须在她和孩子之间作出保大保小的选择……” 梁萧顿了顿，看向若有所思的段云衣，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不要听云袖的，优先保大，保她！” 段云衣怔怔地望着梁萧，一瞬间便能心领神会，凄然一笑。 “是，朕了解皇妹的性子，她一定会在临产之前找个时间和朕商量，倘若真的不幸出现这种情况，先保住孩子……” “陛下要答应臣，无论如何，她最重要！臣与陛下都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梁萧神色罕见的紧张。 在当今的医疗条件下，没有任何产妇能保证自己顺利生产。 母爱，对他和段云衣的感情，对皇室未来的责任，足以让她坚定选择。 段云衣陷入沉默。 “陛下！”梁萧有些急了。 段云衣这才郑重点头：“朕答应你，倘若她真的谈及此事，朕也敷衍她，因为她最重要……” “多谢陛下！君无戏言！” 段云衣深深地望着如释重负、笑逐颜开的梁萧，只感到眼眶一热。 即使她是当今女帝，大周女子的地位往往也是远不及男子的。 自己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段云衣想起什么，道：“那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臣听令！”梁萧慨然应允。 段云衣柔声道：“你去了北境之后，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首先要保证平安归来，哪怕战事不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梁萧一愣，郑重点头：“臣领旨，并全力以赴实现对陛下的一切承诺！” “还有！”段云衣突然想起什么，哼哼道，“朕酒后失态的事，你要全部忘掉，当作没发生过。” 梁萧哑然失笑。 “臣差点就能忘干净了，多亏陛下提醒。” “……”段云衣的眼神又转为幽怨，盯着突然道貌岸然的梁萧。 她真想从段云袖的柜子里取几条皮鞭过来，好好调教调教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不过，现在他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和自己对视？ 他也有突然害羞的时候？ 段云衣心中总算有些畅快了，但想到自己酒后失态，俏脸又蒙上一团粉红。 他承诺过自己什么？ 段云衣突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的梁萧的话。 陪自己看那四海靖平，国泰民安？ 段云衣的心跳加速了，祈祷他能再次凯旋，立下足以名垂青史的大功！ 此时梁萧也假装正经。 刚才段云衣的话，让他又想起了那个撩人的夜。 绝色中的绝色！ 段云衣可是已经成年了。 如此软玉温香抱紧自己，同床共枕，吐气如兰，他能忍住不让自己失态，都觉得自己活像个圣人。 段云袖为他付出太多，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愿意实现她的任何愿望。而这妮子早就和他有个约定，也是不能告诉眼前女帝的秘密…… “陛下，或许下一次臣回归京城，便可准备婚礼。” 梁萧的话，让段云衣回过神来，柔声答应：“朕也很期待。” 但很快段云衣又有些不自在了。 自己在期待什么啊？ 朝廷的文书正在送往蓟县，梁萧今天没有马上离京，就留在西宫别苑。 是夜，姑娘们齐聚西宫别苑，就在段云袖的寝宫里相聚。 过了今夜，诸葛芸、夏侯青衣、狄安娜都要随梁萧前往燕州，她们都很珍惜与这对姐妹相处的时间。 诸葛芸和夏侯青衣先后表演吹箫，箫声柔和优美，段云袖轻抚着孕肚，听得如痴如醉。 她怀孕期间，平时也听听宫廷乐师奉命弹奏，据说有益于安胎。 狄安娜看她俩深受梁萧等人好评，也鼓起勇气，起身道：“如今我也是大周臣子，粗通歌舞，愿为陛下献舞……” 段云衣含笑点头。 狄安娜的心思，她很清楚。 按理，常人是没有资格欣赏罗马公主的歌舞。 但见狄安娜舞姿优雅，唱故国之歌，声如天籁。 她衣袂飘扬，似彩蝶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热情与力量，眼波流转，欢声笑语间，尽显异国风情。 梁萧看得入神，暗暗称奇。 直到狄安娜停下，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狄安娜有些失落，道：“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学点大周的歌谣……” “即使听不懂，我们也喜欢，因为声音真的很好听。”段云衣称赞道。 狄安娜谦虚谢恩之后，发现梁萧正盯着自己，顿时芳心大乱。 他喜欢么？ 段云袖回过神来，惊叹之余，笑道：“寻常的歌谣，终是配不上你的舞姿，我和小芸粗通音律，今晚咱们就试着合作一下，给你作首歌，如何~” 狄安娜一喜：“好呀！” “你不可操劳过度。”梁萧连忙握住了段云袖的手。 狄安娜看在眼里，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萧哥哥，我只动动脑，群策群力嘛。”段云袖哼哼道。 梁萧微笑道：“不必了，我已想好。” “你还懂音律？”众人好奇。 梁萧略加思索，想起香冢碑文，提笔先写好歌词。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烟痕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这是陶然亭香冢的碑文，后由金庸略作修改，写入《书剑恩仇录》，唯美绝艳。 第370章：有心算无心 经过梁萧的教授，众人很快就熟悉了这首歌的旋律。 狄安娜再配以异域歌舞，引得一片喝彩。 梁萧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听她温润柔美的歌声，也惊叹不已。 “之前萧哥哥就作了《不负相思不负君》呢，萧哥哥确实是懂音律的。”段云袖一脸花痴。 又一段歌舞将在大周流传开来。 “狄安娜天赋异禀。”梁萧称赞道。 狄安娜娇羞一笑，心生欢喜。 她想好了。 以后必须练得更加熟练一点，多为他表演，让他放松放松。 散会之后，段云衣在自己被窝里辗转难眠，眼圈微红。 他又要离京了。 她发现，自己早就无法习惯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即使他偶尔厚颜无耻，对她而言也是极好的。 可他早晚要成为自己的妹夫，自己该怎么办呢…… “如以前想的那般，等时机成熟，禅位给妹妹，然后我就是长公主了？” 曾经磨灭的念头，又在心中重燃。 皇室仅存她俩，段云袖有后，她无后，禅位倒是合情合理了。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不过，内心的担忧又取代了这些小心思。 “他会为了我们，为了国家，全力以赴的，倘若他因此逞强，就免不了凶险万分……” 她已经派遣很多玄卫和玄卫队长，充作梁萧的亲兵，能做的她都做了。 这些玄卫可都是绝对的精锐，配备的是最好的军器。 现在她只能祈祷，梁萧能信守诺言，保护好自己。 而她，励精图治，稳定时局。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记你一辈子！” 被窝里的少女碎碎念着，又俏脸一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被窝，是自己仅有的述说秘密的小天地了。 第二天清晨，梁萧的车队终于启程。 段云袖想出门送行，被梁萧劝阻了，二人就在她的寝宫门口依依惜别。 段云衣接受妹妹的请求，趁着今天没有早朝，特来为他送行。 “陛下，君无戏言。” 临行前，梁萧还不忘回头提醒段云衣。 段云衣连连点头：“你也信守诺言！” 直到梁萧点头微笑，转身离去，段云衣才微微撇嘴，目送他和诸葛芸等人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走远，段云衣眼眶一热，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 他，又不在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坚强。 梁萧的车队离开的当天中午，满头大汗的公羊敬终于赶到京城，马不停蹄跑去诸葛家，拜访诸葛晖。 “我家丞相正在忙碌，有事请上报长史。” 门卫的回复在意料之中。 公羊敬问道：“听说芸姑娘回京了，可否容在下一见？” 门卫答道：“小姐她已经被任命为大周典籍官，对应狄安娜公主的罗马典籍官，都是圣上为她们新设的官职，今天她启程去燕州了。” “什么？！”公羊敬瞳孔一缩。 去年见了刚满十六岁的诸葛芸，他每日魂牵梦绕，倾心不已。 诸葛芸在南阳期间，他时常登门造访，都吃了闭门羹。 但这也难不倒他，他还是借着南阳才子佳人聚会的机会，与她搭讪，即使她只是出于礼貌回应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说她回京，自己拼命追回京城。 结果，她又去燕州了？！ “梁萧！一定又是因为你，你真该死啊……” 公羊敬恼怒不已。 “正好，叔叔他们与独孤家都请我去北境相助。但今天不能追逐，否则意图太过明显……” 公羊敬打定主意，便在京城豪宅里休息，顺便与公羊云等人一叙。 “情况不容乐观。”公羊云叹道。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洞悉一切，眼下梁萧声望如日中天，断然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随意诋毁，或者再提议和。”公羊敬说到最后，眼神一凛，“南方天日教即将趁势而起，我当前往协助北胡南下，南北呼应，大周可破！” 当天中午，关陇一带也收到前线斥候的急报。 “各位少将军！北胡轻骑列阵城北二十里外，有意挑衅！” 正在议事的关陇诸将又急又怒。 常破浪与王破军接连拍案而起。 “好大的胆子！搞不定兰陵侯，便想欺我关陇不成？” 众将纷纷请战，只有高坐主位的黑袍老元帅看向林式：“各位军师怎么看？” 林式看着桌上的地图，目光灼灼，笑道：“北胡在兰陵侯那里吃瘪，消息应该是传到关陇来了。关陇这边的北胡军队不耀武扬威一番，难以稳定军心，他们未必有心一战。而我军平日里也习惯了对方挑衅，不会因为被激怒而轻敌躁进。北胡人的军事重心，应该在兰陵侯那边。” “你的意思是？”王破军似有所悟。 林式的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峻与杀意。 “有心算无心，趁此机会击破这支挑衅部队，扬我军威，也让各大势力明白我关陇群雄的价值！” “好！”老元帅也霍然起身，将令剑交予王破军，“王破军，这一次由你领六千骑出击，众将听命！” 当天下午，关陇骑兵列阵城北，与北胡骑兵对峙。 北胡骑兵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双方对峙的场面，只派出小股部队骚扰。 “破浪。” 坐镇中军的王破军登高远眺，结合斥候情报，议定战略之后，轻声呼唤。 戴了面具的常破浪，紧握蛇矛，厉声道：“你看准敌势，只管排兵布阵，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我便是。” 王破军道：“摆锥形阵，全军从东南突入敌阵，一路向北，直破中军！” 一声令下，关陇骑兵以常破浪所部三千人为先锋，两翼各有一千五百人呼应，全军突击，直奔东南。 北胡骑兵其实也早有准备，但关陇骑兵突然的大举进攻，强攻军阵薄弱之处，双方展开恶战。 不到两刻钟，关陇骑兵便在敌军东南角撕开战线，如尖刀直取中军。 北胡诸将，一个照面，接连死于常破浪蛇矛之下。 后方王破军率领大军接应，抵御敌军侧翼援军。 双方战至下午，数千北胡骑兵全线溃败，射住阵脚，仓皇撤退，最终留下大批尸体。 当王破军与常破浪会合时，众将纷纷向二人行礼，敬畏不已。 “将军神勇！” 他们当然明白，燕云铁骑的战果刺激了这几位年轻的关陇将军。 这一次，他们的勇悍更胜以往。 常破浪急问道：“战损如何？” 第371章：纵横家，墨家 “启禀常将军，我军斩首一千八百人！” 常破浪不悦道：“敌军损失多少，我自然能估算出来，我问的是我关陇男儿损失多少！” 那名小将严肃道：“二百四十一人！” 常破浪和王破军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打硬仗击溃敌军，能阵斩敌军超过四分之一，己方战损不到对方的七分之一，已经是相当喜人的战绩。 但燕云铁骑那边的战损……可是一比一百！ 这就相当于珠玉在前，后来者不能超越的话，终究会觉得自己逊色许多。 “尽力了，清扫战场，回去吧。”王破军叹道。 众将看着悻悻拨马回营的二人，不明所以。 “我军战绩辉煌，二位将军何故闷闷不乐……” 军帐里，年老的关陇大元帅了解战损之后，也不禁苦笑。 关陇年轻一辈最优秀的三杰，林式运筹帷幄，王破军排兵布阵，常破浪斩将夺旗，皆为当世翘楚。 竟然还是比不过燕云铁骑。 那个叫梁萧的少年，兰陵侯之后，难道师承的是…… 但一想到梁萧的燕云铁骑里还有雷洪这等绝世猛将，又有诸葛晖总领全局，大元帅也释然了。 “我军也应该斥资收购西域好马。”王破军严肃道。 “此事，须从长计议。”大元帅一脸尴尬。 王破军也没有坚持了。 其实他也知道，那些西域好马要钱的。 一旦明抢，关陇名声扫地，首先断绝的是四方商道，相当于杀鸡取卵。 但要让关陇军队放弃本土质量不错的战马，再花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两军费购买西域好马……他们更做不到。 “把捷报传到北境和京城吧！”大元帅催促道。 此时，梁萧的车队还在途中。 宽大的马车里，三个姑娘坐在一起，诸葛芸居中。 夏侯青衣倾听二人讨论典籍之事，不禁有些自卑。 她们都能为他、为国家百姓作出巨大的贡献。 而她只是个侠客而已。 “以后，青衣姐姐要罩着我们呐~” 诸葛芸认真的呼唤，让夏侯青衣回过神来，迎上两个姑娘殷切的目光，心念一动，连连点头。 自己还可以保护她们！ 自卑的姑娘，总算对自己又有了些许信心。 前方马车里，梁萧正在速览手上的情报。 旁边还放着一摞情报。 这些是全国各地的军政情况，以及天日教活跃痕迹。 提供情报的人是…… “秦勋？”梁萧若有所思。 秦勋究竟是怎么收集这么多情报的，又是让人从四面八方送往丞相府的？ 但不管怎样，此人对他和诸葛晖无害，甚至有益，而且懂得主动避嫌，倒也令人肃然起敬。 此人是个谜，但似乎清楚他的秉性，尽可能不做让他这个上司为难的事，避免威胁到自己。 “墨家，纵横家？” 看到诸葛晖归纳的猜测内容，梁萧颇有些惊讶。 这不是两个截然不同甚至理念相悖的流派么？ 但诸葛晖向来不会无的放矢，梁萧还是选择相信。 若是墨家的话…… 梁萧前往燕州期间，冀北游骑也收到了京城方面的消息。 “梁萧回京受赏，又回燕州了，官授镇北将军，领幽州太守！” 龙无双听完汇报，与十方道长对视一眼。 十方道长道：“北境之事，日渐棘手，也在情理之中。世家与关陇只怕是靠不住了，应该想方设法破局。但你又不愿离开燕云之地，更棘手了。” 龙无双沉思片刻，才叹道：“北胡大举南下，会是个机会。” “你把握得住么？”十方道长问道。 龙无双默然。 若成功的代价是燕云之地化为一片焦土，该作何选择呢？ 更何况，还不一定能成功…… 京城，休息了一天的公羊敬也去拜访吏部尚书端木节，阐述自己的意见。 端木节老眼一亮：“倒是有些意思！” “趁着梁萧担任幽州太守，立即建言，看那昏君是何态度。”公羊敬提醒道。 当天，段云衣就收到了奏折，秀眉一皱。 “废史立牧？” 端木节作为吏部尚书，与吏部众人联名提议，在各州设立州牧，其权力凌驾于太守、刺史之上，执掌军政大权，方便管理。重点是，梁萧也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幽州牧，执掌幽州军政大权。 段云衣冷冷道：“他们是不是以为，朕会为了让梁爱卿成为州牧，而答应此事？这群人的野心，昭然若揭。州牧一立，兴许第一任还能保持对朕的忠诚，再往后，不敢想象！把奏折送往丞相府。” 诸葛晖看完奏折，也眉头紧锁。 这群世家大臣，最擅长的便是利用各种冠冕堂皇，为自己牟利。 若是不答应，以后他们一样会拿梁萧这个幽州太守做文章，联合各地土豪施压，促成各地州牧之实。 归根结底，还是在表达对梁萧执掌幽州军政大权的不满。 “看来，扩军之事刻不容缓。” 诸葛晖立即上奏，请求往全国各地继续扩军。 段云衣在西宫别苑照看怀孕的段云袖的同时，也在不断思考。 “几时才能清算这几家呢？” 这些大世家对国家的危害已经难以估量，但偏偏还没有明确违法。 他们手上掌握了太多土地，因此也能控制数以百万计农民的生计。 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布全国，想要连根拔起难如登天。 他们看似傲慢，实则很少落下什么致命把柄，也很少因言获罪。 可是，拓跋氏的倒台让她尝到了甜头…… 哪怕其余几个大世家也瓜分了拓跋氏的利益，吃得满嘴流油，她国库里的真金白银还是实实在在的。 “下一个是谁？独孤家么？” “主上，吏部那边准备给公羊敬安排官职，请主上过目……”飞云带着文书来了。 段云衣一看，公羊敬将破格擢升五品东海郡守，当即拒绝。 “吏部之事，须与丞相府商议，否则不予通过！” 丞相府收到段云衣的手谕，也明确拒绝。 “其人声名远扬，但无实绩，至多只可擢升七品官。” 正在家中的公羊敬得知消息，气得七窍生烟。 “端木家两兄弟都能封朝廷命官，凭什么我公羊氏不能？！” “也罢，这大周配不上我，合该灭亡，无须取而代之！” 公羊敬冷笑不已，当即启程，带上公羊氏的亲兵，前往大漠。 第372章：意气之争 “公羊敬托病辞官，已经离京？” 诸葛晖收到报信的时候，心领神会，问道：“他往哪个方向？” “北边！”诸葛成道。 诸葛晖眉头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要提醒梁萧，当心此人投效北胡，出谋划策。” 诸葛成连连点头，心有担忧。 拓跋俊、独孤辰、公羊敬之流，皆是当世奇才，在梁萧出现之前，难以制衡。 梁萧出现之后，按照他爷爷的想法，最好是能将这几人绑在梁萧身边，让梁萧压制他们最好。 如独孤辰，便是绝好的例子。 公羊敬一走，脱离梁萧和京城的掌控，变数就多了。 “应向陛下建言，幽州需要更多的人才，允许梁萧自行选拔。”诸葛晖打定主意之后，便开始草拟奏折。 数日之后，从关陇仓皇逃离的北胡逃兵也回归大漠。 如今负责关陇这一带军队的大将，正是大周叛将拓跋亭！ “为何溃败！” 拓跋亭收到消息，当场暴跳如雷。 他好不容易取得风帝的信任，独领一军，就遭遇大败。 这支部队出兵时间在他领军之前，这相当于飞来横祸，让他无辜背锅。 “关陇突然以决战之势强袭我军东南角，势不可当，我军抵抗不住……”败逃的北胡骑将哭丧着脸道。 “元帅不是让你们牵制，只守不攻？”拓跋亭恼怒不已。 唯一让他稍感欣慰的，是这次的损失不及燕州那边的二分之一。 “我们是只守不攻，关陇那边的内应也和我们约好了，平时做做样子，哪知道对方要来拼命，穷追猛打的……”骑将欲哭无泪。 拓跋亭皱眉道：“这下可好，我军在燕州和关陇接连吃了败仗，若不能早日南下取得胜果，只怕军心涣散！原本该打燕州，现在……” 一旁的北胡军师提醒道：“速速通报元帅，从长计议！” 军营里冲出几匹飞马，直往东方报信。 幽州首府蓟县在燕州之南，太守诸葛齐率先收到了朝廷方面的公文，如释重负，抚须大笑。 自己终于可以卸任燕州太守，回京任职，颇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反观公羊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京城方面的同僚都无法阻止梁萧升官，更遑论他目前只是幽州别驾，根本没有权力决定顶头上司是谁。 自己的儿子死在梁萧手里，还成了梁萧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公羊特决定铤而走险。 “趁着梁萧这个幽州太守立足未稳，多多套取幽州详细情报，然后离开幽州，回江南！” 诸葛齐开始安排事务，做好交接的准备。 公羊特则开始每日试探诸葛齐手下主簿，又派人探查军营。 燕州方面也收到了朝廷送来的文书。 得知梁萧加官进爵，燕州全境将士会有赏银，连留守将士都有，三军大悦！ 那些马肉吃完，梁萧还让太守府提供更多的肉食，用于犒赏三军。 可以说，这一场胜仗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阵亡的那些将士，其亲属也得到了加倍抚恤，将葬于本地的忠烈祠。 燕州军民都在期盼，这位兰陵侯能早日回来。 “兰陵侯回来升任幽州太守，兼领燕州太守，会不会离开咱们燕州啊？”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百姓担忧的声音。 剑无媸在楼上默默倾听百姓的议论，目光灼灼。 “此子已经深得民心，或许真能击破北胡……” 剑无媸的心情复杂无比。 “青衣，可别让为师失望。” 公孙月坐在院子里，目光幽怨。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看着他受万民称颂的时候，就会觉得莫名喜悦。 但她始终是抱着目的来的…… 正在巴蜀的公孙无极，终于收到了公孙月的家书。 “什么？沐琴雪是个女变态，我三妹被她欺负了？！” 正在喝茶的卓明峰眉头一拧，看向气急败坏的公孙无极：“怎么说？” “那沐琴雪，以武力逼她就范，要她做小，我小妹但凡有点反抗，便要被她调教，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他娘的忍不了了！”公孙无极咬牙切齿道。 “多大点事。”卓明峰撇了撇嘴。 公孙无极拍案而起：“我总共就这么一……二……三个亲妹妹，十三个堂妹，二十三个表妹，一百三十三个族妹！如今三妹有难，我作为她唯一的亲哥，怎可不管不顾！” “那你想怎么办？”卓明峰白了他一眼。 “我公孙无极平生不打女人，但既然她敢欺负我妹，我便欺负他哥……老子要去幽州！” 卓明峰眼前一亮，笑道：“那你可要找岳父安排，以协助抗击北胡的名义，前往燕州，朝廷方面或许会给你行个方便。届时，你若是与沐凌霄置气，也可用军功打他的脸。” “英雄所见略同！”公孙无极一脸兴奋。 大周猛将，首推沐凌霄与雷洪，他早就想领教领教。 卓明峰看着公孙无极兴奋离去的背影，也颇为无奈，叹了口气。 随着梁萧的崛起，剑族还在商讨如何应对此事。 他只能祈祷，公孙无极的意气之争不会影响到朝廷与巴蜀关系。 这货最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受委屈，当初没能保护好公孙拂雪，俨然成了一辈子的心结。 梁萧的车队几经辗转，终于先到了幽州。 作为前任幽州太守，诸葛齐向梁萧贺喜的同时，也不禁肃然起敬。 他本想按照惯例来个隆重欢迎，梁萧却已经提前派人通知，一切从简，不必铺张。 结合梁萧治理燕州的成绩，诸葛齐有理由相信，此子能让幽州更加繁荣昌盛。 公羊特作为幽州别驾，也不得不出来迎接。 第一次见到杀子仇人，公羊特纵然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向梁萧行礼。 毕竟对方执掌幽州军政大权，搞不好真敢一剑把自己剁了。 梁萧一脸诚恳道：“我会尽快回返燕州，往这里布置官员，今后治所暂时改为燕州，毕竟那里直面北胡。在此期间，有劳诸葛大人操心一番。” 诸葛齐连连点头：“应为之事！” 沐定国也领着众将前来迎接，开怀大笑。 “击破北胡，指日可待！” 而在遥远的江南，一支潜伏在西南方的军队蠢蠢欲动，旗帜上绣的是“天日耀世”…… 第373章：扩军 西南方的大周斥候登高远眺，发现这支庞大的军队，大惊失色，便要回去报信。 等到人马下山的时候，斥候们才发现退路已经被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堵死。 顷刻间，十名斥候人头落地。 领头的骑兵蒙着脸，声音低沉。 “向江南进发！” 大军直奔东北方向，沿途大量村庄被他们风卷残云般摧毁，连人带牲畜，皆惨遭屠戮、掳掠，寸草不生！ 江南各郡城发现敌军，如临大敌，纷纷坚壁清野，据城死守，不敢出击。 “江南各地死守，向朝廷告急！” 如诸葛晖所言，全国有不少郡城因为大世家人员从中作梗，报纸无法流入，起不到足够的宣传作用。 不过这些地区都在江北和北方一带，江南有重兵把守，由军队监督报纸的发行和推广，世家也不敢乱来。 这也是朝廷征兵迫在眉睫的原因，江北一带兵力相对不足，无法保证一切都能让段云衣称心如意。 在朝廷的许可下，梁萧打算将幽州治所临时改为燕州，方便治理。 燕州也将成为幽州实际上的首府。 沐定国对此并无意见，但蓟县依然需要重兵把守，方便驰援各郡，因此也无法为梁萧大量分兵。 梁萧的车队回到燕州的时候，已经是四月末。 好在梁萧会在途中绘图、书写，相当于办公。 即使梁萧一再叮嘱不可铺张浪费，燕州百姓仍是自发夹道欢迎。 尤其是燕州将士，更是欣喜若狂。 他们已经了解了朝廷关于此次大捷的封赏。 其中一部分将士不但有赏银，还升官了。 如雷洪，就升任讨寇将军，这是临时设置的杂号将军，但也比偏将军高一级。 燕云十八骑其余人等，都成了偏将军。 凡是战功卓著的士兵，都荣升校尉。 这些基础的升迁，由梁萧自行决断。 段云衣还给了梁萧一项特权，可以随意任免偏将军及以下军衔，别驾及以下官位。 这意味着，梁萧可以撤免幽州别驾公羊特。 不过梁萧并没有急着这么干，而是在到达燕州的当天，又给自己前脚才刚离开的蓟县发了一道公文，召集幽州别驾公羊特来燕州议事。 闻人氏的藏宝堪称巨富，梁萧和段云衣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征得狄安娜的同意，对于此事密不外传。 但狄安娜的五百万两闻人氏白银还在燕州，梁萧正好可以用段云衣给的银票换取狄安娜的白银，再用白银给将士们论功行赏。 狄安娜也不需要专门保管太多白银，银票也方便携带，以后能去全国各地做生意。 至于那些黄金，狄安娜也信守诺言，将之交付给玄卫，由他们护送到京城。 这五十万两黄金意义非凡，不必直接流入市场，而是可以作为大周朝廷的准备金，用于发行新的银票，或者比较稀有的“金票”。 在保证金充足，不怕持票挤兑的情况下，段云衣可以拥有超过价值五百万两白银的银票和金票，作为后备，必要时可以支持国库，或者支持梁萧发展军备。 拓跋氏倒台后，户部已经被段云衣回收，如今的户部尚书是东野鸿机，全力效忠段云衣，这点兑换，自然是小事。 狄安娜只是为自己的祖父感到自豪，每日为祖父祖母祈祷、感恩。 闻人氏的财富，让她有了嫁给梁萧的底气，自己能帮到他和段云衣。 事实上，连她的祖父都不指望能找回这些财宝。 段云袖的胸怀让狄安娜无比敬佩，对方和梁萧没有贪图她的财富，即使她愿意相赠。 狄安娜远远看着梁萧和沐琴雪等人寒暄，心中激动。 她大概明白了那位公主的用心，应该用这些钱支持他，但最好是尽可能地钱生钱，这样才能细水长流，一直支持他。 “小芸~~~” “三姐姐~~~” 沐琴雪和江拂雪看到诸葛芸，就差喜极而泣了，结义的姐妹三人当场腻歪了起来。 公孙月看在眼里，越发心酸。 三姐姐？ 她才是江拂雪的三姐啊！ 等沐琴雪和江拂雪去找夏侯青衣叙旧之后，诸葛芸才来到公孙月面前，自我介绍。 公孙月看着眼前举止优雅、温柔得体的诸葛家千金，也不禁好感顿生，与她熟络地交谈起来。 诸葛芸和她没有什么恩怨，双方还是融洽的。 段云衣以两国交好为由，特地为狄安娜和诸葛芸增设了“罗马典籍官”和“大周典籍官”，让她俩有权整理两国典籍。 狄安娜带来的罗马典籍，也需要她和维斯等人翻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前朝典籍，狄安娜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继续翻阅了。 随梁萧离京的玄卫们，在简单的休息之后，开始往京城运送狄安娜赠予段云衣的黄金。 梁萧回来的当天，就和狄安娜交换了一部分白银，由诸葛瑜、林修等人负责，立即发放给全城将士。 由于沐定国在蓟县镇守，公羊特不敢从中作梗，幽州太守的交接简单且顺利。 诸葛齐暂时还代行幽州太守的职权，等候梁萧派人去蓟县任职。 经过这场大捷，整个幽州尤其是燕州的百姓参军热情日益高涨。 算上后勤，燕州的兵力已经达到七万。 其中超过两万人是作为军屯，有正规的军籍，战时负责后勤，平时负责耕种，为军队提供补给。 燕州是大周军屯的首批试行地区。 军团也是诸葛晖支持梁萧扩军提议的原因，有军屯的话，更多的兵员对国库的负担会比以前小得多。 其他地区的军队，平时训练、耕种，也可巡逻驻地，维护当地的安定，一举多得。 第二天，梁萧宣读完圣旨的封赏之后，便开始亲自督训。 “我有一言，望众将士悉知！” “北胡新败，必将举国南下，燕州作为前线重镇，暂时无法修筑长城，必须直面北胡军队。这一次敌人的准备或许会更加充足，甚至会有大量的攻城器械，燕州不容有失！” “但我国的目标并不是一味死守，今日之防守，只是为了他日横扫大漠！无须修筑长城，有朝一日，整个大漠皆是我大周之长城！” “众将严加训练，他日可敢随我杀入大漠！” 第374章：改观 “愿随兰陵侯建功立业！！” 底下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宣示着众将士的热情。 于公于私，他们都想随梁萧征战。 上一场大捷，斩首超过四千，让很多将士的军衔连升几级，甚至有人直接从普通士兵晋升到裨将、偏将军。 基层士兵杀敌的那些人，获得赏银超过八十两！ 八十两，相当于让自己家从此富足，至少可以让全家衣食无忧几年！ 而现在，梁萧麾下的军队，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深得百姓敬重。 尤其是梁家军，个个精锐，人人奋勇。 梁家军的骑兵已经证明了自己无愧朝廷培养，步兵也因此更急于证明自己。 再者，梁萧已经明确了军队的抚恤制度，可以让将士放心死战。 燕州将士，无不渴望与北胡再战。 战争有阵亡的风险，但若能封妻荫子，甚至名留青史呢…… 在梁萧的监督下，将士们开始了日常集训，训练的热情同样空前高涨。 夏侯青衣回到燕州之后，当夜休息，第二天就去给剑无媸请安。 剑无媸扶起她，眼里满是急切：“好徒儿，你和他可有发展？” 夏侯青衣一愣，随即领会剑无媸的言外之意，俏脸绯红，低下螓首，十指紧扣。 该怎么解释呢？ 她和云袖公主之间的秘密，连梁萧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好告诉师父。 剑无媸看她如此反应，便微笑道：“那你以后想不想嫁给那位兰陵侯？” 夏侯青衣娇躯开始颤抖，忸怩片刻，惴惴不安地看向她，缓缓点头，取出了自己提前写好的字条。 【我想嫁给兰陵侯，即使是飞蛾扑火，我也想努力一回，哪怕最后化为灰烬……】 剑无媸含笑点头，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争取让为师早日抱上徒孙！” 闻言，夏侯青衣只觉得气血上涌，俏脸红到了耳根子，呼吸也局促了。 和他生孩子？？ 自己甚至还没有向他表露心迹呢…… 但很快，夏侯青衣又听出了言外之意，美眸一亮，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为师知道你想问什么，去巴蜀的事，对么？”剑无媸说着，看向夏侯青衣，见她点头，不觉心中一凉，微笑道，“你就留在他的身边吧，如有必要，为师也留在燕州便是。” 闻言，夏侯青衣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美好，激动得上前抱紧剑无媸，美眸含泪。 原来，自己是可以追求幸福的。 等夏侯青衣离开怀抱之后，剑无媸轻轻捧着她那倾倒众生的娇颜，替她拭去眼泪，轻声道：“他若负了你呢？” 夏侯青衣一愣，连连摇头。 “你认为他不会？”剑无媸好奇道。 夏侯青衣有些忸怩，迟疑片刻，还是写字回应。 【他不曾与我相许一生，谈何负我。倘若有朝一日他与我也如他父母那般，我只希望他能以国家为念，必不可能恨他……】 剑无媸看着清秀的字，又看了看夏侯青衣。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萧永妍的影子。 那是梁萧的生母，与她割袍断义的义姐…… 剑无媸明白了，这傻丫头已经情根深种，要学习她的兰陵侯，践行为国为民的理念。 等夏侯青衣离开后，剑无媸只是看着天边入神，眼神却越发坚定。 夏侯青衣解决了自己的去留问题，回到兰陵侯府，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公孙寻风作为巴蜀大元帅，有资格储藏铁甲，派人收购、锻制铁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不懂权术，但通过公孙家私下收购铁甲也能明白，公孙家与剑族有异志，只是没有明确表现。 毕竟剑无媸可是跟她提过，大周是失败的朝代轮回…… 她不想勉强自己的师父投效梁萧，但告诉梁萧，他有望让师父归心，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剑无媸能忠于朝廷，剑族或许也可以改变！ 不过梁萧现在还在军营，她也不敢打扰，只能先找沐琴雪说明此事。 夜幕降临，等梁萧回到府上的时候，夏侯青衣已经逃回自己的闺房，不敢见他。 沐琴雪找到梁萧，兴高采烈地转述夏侯青衣的话。 “剑长老不准备带她回巴蜀了，连自己都有长住燕州的打算？” 沐琴雪连连点头：“剑族是一个隐世豪族，若能让这位剑长老改观，兴许……” 梁萧郑重点头：“我尽力试试。” 正在为二人端茶倒水的公孙月，抬眼看了梁萧一眼，心中惆怅。 改观？ 那位剑长老和自己一样，可是剑族的贵胄…… 公孙月苦思冥想，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梁萧哥哥还是把精力多放在治国安邦上吧~” 面对异常乖巧的公孙月，梁萧也不禁失笑：“我知道了，不过有些事总得试试，有些人总得接触一下。” 公孙月也不复多言，只是继续给二人倒茶。 眼前的女变态让她不寒而栗，她已经完全不敢顶撞了。 沐琴雪又想起什么，小声道：“亲爱的，你对青衣是什么看法？” 梁萧一愣，略加思索，道：“侠肝义胆，令人敬佩。” “没了？”沐琴雪故作不悦。 梁萧一愣。 还要说什么好？ “其实我们已经都看出来了，她很倾慕你的。”沐琴雪说着，看向公孙月，“月妹妹，你说对不对！” “姐姐说得对~”公孙月乖巧回应，内心却在流泪发誓。 “死男人婆，你给本小姐等着，早晚本小姐要上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梁萧若有所思。 段云袖肯定又通过家书，暗示沐琴雪了。 闺蜜间的窃窃私语，他是不好意思去窥视的。 但夏侯青衣…… 这是个让人又敬佩又心疼的姑娘，他是不希望让她受到哪怕半点委屈、半点伤害的。 她不能言语，但那双温柔绝美的眼，似乎总是向他倾诉千言万语。 沐琴雪见他突然沉默，也忍不住图穷匕见。 “云袖很喜欢这个姐姐的，她和咱们同岁，你可不能让人家傻傻地苦等！” 梁萧看着沐琴雪，哭笑不得。 她和段云袖，对他是藏不住秘密的。 公孙月这才反应过来，突然想到什么，也推了梁萧一把。 “梁萧哥哥，去和她说说嘛~” 在两个姑娘的催促下，梁萧默默走向夏侯青衣的房间，叩响房门。 第375章：无言的情愫（3520字） “青衣姑娘？” 正在房中看书的夏侯青衣，听到梁萧的呼唤，呼吸一滞，连忙合上《大周诗词》，也忘了取来桌上的面罩戴上，快步走去开门。 门口的梁萧背着月光，犹如轮廓在发光。 夏侯青衣压下心中的紧张，看着他，眼神似在询问。 难道沐琴雪没有转述关于自己师父的事？ 梁萧觉得自己有点脑子短路了。 该说点什么开场白好呢？ 他已经习惯了厚颜无耻，但面对这个单纯又认真的姑娘，他的脸皮又厚不起来，生怕自己把她逗急了。 毕竟她不能言语。 夏侯青衣此时也是满脑子胡思乱想，不知所措。 以前他似乎还没有单独来找过自己，最多是和江拂雪她们一起来。 二人尴尬许久，梁萧终于开口：“我进去坐坐？” 夏侯青衣如蒙大赦，连忙将他请进屋内，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眼神慌乱。 好像更应该紧张了！ 他现在可是在自己屋里，和自己单独相处啊！ 夏侯青衣的面罩还在桌上。 梁萧看着有些局促的她，看得入神。 无言的姑娘。 无言的温柔。 无言的情愫。 起初，他以为对方只是敬佩、仰慕自己。 后来在她一次次满含柔情的注视下，他甚至有些紧张，有些不自在。 夏侯青衣早已满面绯红，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她本来想去取回面罩戴好。 可一想到对面是他，她又不想戴了。 这里不是外面，她也不在执行任务，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更何况，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 梁萧见她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了，顿时了然，叹道：“青衣姑娘，你真的，很好很好。” 话一出口，梁萧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这话说得，像是在发好人卡。 本来夏侯青衣脉脉注视着他，她在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经梁萧这么一夸，脸更红了。 梁萧连忙道：“云袖可有跟你说什么？” 闻言，夏侯青衣低下螓首，眼神游移不定，不敢再与他对视。 梁萧知道，气氛又尴尬了，得缓和一下。 “青衣姑娘，唔，在这里住得可还满意？” 夏侯青衣点点头。 现在她突然觉得，有时候不能言语似乎也还好。 至少，可以掩藏自己的慌乱。 “听说尊师同意让你长住燕州，你不必回巴蜀了？”梁萧小心翼翼问道。 夏侯青衣听出梁萧言语中似乎带着几分喜悦，抬起螓首，注视着他，微微点头，眼波流转。 梁萧只觉得自己快被她的眼神当场击杀了，越来越不自在了。 这个姑娘太乖巧、太认真了，他平日里厚颜无耻的功力根本使不出来。 夏侯青衣看他也有些局促，心中的紧张也少了几分，美眸里浮现几分笑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梁萧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青衣姑娘，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夏侯青衣闻言，提起笔，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好”字。 梁萧见她的“好”字写个不停，连忙叫停。 夏侯青衣这才停笔，抿着红唇，大气也不敢出。 用尽一生的勇气，夏侯青衣又写下两字。 【我呢？】 梁萧见字一愣，灵机一动，从她手里拿来毛笔，也在上面写一连串的“好”字。 直到对座少女红着脸幽怨地注视着他，他才哈哈一笑，把笔放回她手里，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终于，还是让自己抓住机会，暴露了厚颜无耻的嘴脸。 夏侯青衣看他恢复常态，也不禁掩嘴一笑。 “青衣姑娘，以后你愿意和云袖一起嫁给我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夏侯青衣娇躯一颤，毛笔从手中滑落。 “唉唉……” 曾经对师父的承诺，都无法阻止她微微张嘴，奈何终究也只能“唉唉”。 梁萧太过直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以为，梁萧会旁敲侧击，问候一番，或者今夜就这么不了了之，以后她继续默默守候，看他建功立业，家庭美满。 这一问，击碎了她的一切预想。 梁萧只是一脸心疼，将她一双纤手握住。 “抱歉，是我不好，唐突了。” 夏侯青衣想要摇头，告诉他，他没有不好，又担心他误会自己是在拒绝，急中生智，只能从他的指缝间探出自己的食指，指了指桌上的“好”字。 梁萧终于吐露心声。 “我非草木，其实也明白你对我的情感。云袖很喜欢你，大家都很喜欢你。只是，我总担心你因为我而受委屈，比如与尊师产生隔阂，甚至决裂，这是我绝对不愿看到的。我曾想，待我建功立业，归来之时，或许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夏侯青衣含情脉脉注视着他，甚至忘了点头。 她知道段云袖在梁萧心中的地位，也并不奢望能如段云袖那般。 “但琴雪提醒了我，不能空耗你的青春。既然尊师已经改变心意，那……”梁萧脸上的严肃又转为紧张，红着脸道，“你介不介意和我在一起？” 夏侯青衣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呼吸都紊乱了，左手，下意识凑到嘴边，微微握起，只觉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这辈子从未如此紧张过。 自己真的可以么？配么？ 一个哑女，真的能做兰陵侯夫人么？不会给他丢人么？ 梁萧见状，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语重心长道：“青衣姑娘，别的不提，你可是北境大侠，为燕州的安定作出了巨大贡献，又赠我白龙影、赤血剑，保我战场安全。我还欠你太多人情，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还不上了。” 言语间，梁萧的椅子已经随他屁股挪到夏侯青衣身旁。 “不如，往后的余生就让我守护青衣姑娘的这份纯真……青衣姑娘，你，意下如何？” 夏侯青衣深深地注视着梁萧，美眸含泪，终于鼓起勇气，对他点了点头。 梁萧看得心疼，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其实是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爱慕。” 夏侯青衣紧紧搂着梁萧的腰，感受着梁萧怀抱的温暖，眼泪已经打湿了梁萧的衣裳。 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原来，自己真的可以争取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梁萧轻抚着她的三千青丝，满目柔情。 她是北境闻名的赤血剑大侠，比寻常女子更加坚强。 但这是他必须呵护一生的姑娘，他已经见不得她受到旁人一丝伤害，包括自己。 良久，夏侯青衣才平复心情，恋恋不舍离开梁萧的怀抱，与他深情对视。 她的脸上浮现几分小女孩般的委屈。 因为她担心自己会不会哭丑了。 梁萧被她看得心里痒痒，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深深一吻。 少女的红唇有些香甜。 夏侯青衣只觉得自己快要化在梁萧怀里，几乎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梁萧才带着满心不舍放开她的红唇。 眼前的少女，红透了整张脸，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深情。 “青衣。” 梁萧的深情呼唤，让夏侯青衣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怀中玉人，柔情似水，让梁萧喜爱异常，甚至不忍心逗她害羞。 毕竟她不像沐琴雪偶尔那么大胆，段云袖偶尔那么俏皮，段云衣偶尔那么傲娇。 夏侯青衣就这么紧紧抱着梁萧，生怕他从自己的拥抱里消失。 直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青衣，现在可不是在梦里。” 梁萧的轻声细语，让夏侯青衣娇躯一颤，紧张抬头，看着他。 若不是在梦里，他怎会回应自己的心声？ 梁萧轻轻刮了一下她的琼鼻，叹道：“你对我，半点心思都藏不住。往后，我要你越来越自信。你也会是我梁萧引以为傲的妻子！” 夏侯青衣恍然大悟。 原来，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自卑，一直在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敏感的自尊，舍不得让自己受到丝毫伤害…… 感动之余，夏侯青衣情不自禁，又献上红唇，良久，才娇羞离开他的唇。 整晚，梁萧都怀抱着夏侯青衣。 莫说他不忍心伤害这么个纯情的姑娘，剑无媸还在燕州，自己不能让夏侯青衣为难。 如今剑无媸是夏侯青衣唯一的家长了。 至少，要见过她的家长再说。 夏侯青衣也有些紧张，娇躯仍在颤抖。 今夜，他要是…… “明天我陪你去见你师父。”梁萧轻声道。 夏侯青衣连连点头，心中又有种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小小的失落。 这一夜，公孙月辗转难眠，默默躲在被窝里，黯然神伤。 她在外面坐了一整晚，那个混球都没有出来！ 难道……自己在梁萧心里的位置又要往后稍稍了？ “混球！混球！” 公孙月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枕头，欲哭无泪。 自己可是亲手将梁萧推给夏侯青衣的。 即使自己不忍心嫉妒这个哑姑娘……可是，免不了心酸啊！ 第二天一大早，梁萧就带着夏侯青衣去拜访剑无媸。 “晚辈梁萧，见过前辈！” 剑无媸看着举止有礼的梁萧，脸上复杂的神情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微笑。 “兰陵侯有事需要老身帮忙？” 夏侯青衣俏脸一红。 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梁萧一脸认真道：“晚辈已经和青衣定情，希望将来能够娶她为妻！” 剑无媸微微颔首，叹道：“老身只有这么一个徒儿，视如己出，你只要能保证将来不负了她，不冷落她，老身也安心了。” 梁萧郑重道：“自然不可能负她，更不可能冷落！不知前辈今后有何打算？长住燕州么？” 剑无媸叹道：“这也不是老身能决定的，老身能留在燕州陪伴徒儿，自然是极好的。但倘若以后剑族有紧急情况，派人传唤老身，老身总不能不回去吧……” 梁萧会意，道：“前辈通情达理，晚辈佩服！但愿剑族无事，前辈就在晚辈这里颐养天年，青衣她也好给您养老送终。” 剑无媸微笑点头，向夏侯青衣招了招手。 夏侯青衣乖巧地上前，跪在她面前，敬谢师恩。 剑无媸连忙将她扶起，语重心长道：“往后可不必动辄行师徒之礼，为师也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顽固。你既然选择了他，为师自然也对他刮目相看。” 说完，剑无媸又看向梁萧，道：“至于你们之间如何发展，哪怕你们急着为家里延续香火，为师也不会干涉，只是希望你将来无论如何都能给她一个名分。” 闻言，夏侯青衣瞬间涨红了脸。 她听出了自己恩师的言外之意…… 延续香火？ 第376章：拜堂？ 梁萧郑重道：“自当明媒正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毕竟今年北胡极有可能南下。” 考虑到段云袖之事乃是绝密，梁萧终究没有详说归来成婚之事。 夏侯青衣只是深情注视着梁萧，面带微笑。 剑无媸见她眼里的爱意越浓，心中叹息之后，哀声道：“北胡南下？但老身是等不及了！” 二人一愣。 剑无媸道：“剑族之人，向来不在意世俗的看法，老身还是更希望能早日抱到孙子。” 夏侯青衣羞得直往梁萧怀里靠，不敢直视师父的双眼。 “前辈何出此言？”梁萧有些惊讶。 剑族确实不在乎世俗的繁文缛节，但未婚先孕这种事，影响总归是不好的。 即使夏侯青衣已经成年，也不需要像沐琴雪那样频繁接触外界，若怀孕也可以安心养胎。 但剑无媸与她师徒情深，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剑无媸叹道：“老身已经明白，你不信天命。但你总得尊重他人的信仰，站在老身的角度，你会怎么看？你也十八岁了，还是兰陵侯府的独苗，你不觉得自己愧对先人？” 梁萧略加思索，道：“前辈的意思是，从命理的角度来讲，我有早逝之相，即使不信，出于孝道，至少也应该有所准备。” 剑无媸这才点头。 “你既然能领兵打仗，自然也应该明白，参军者和先登部队、敢死队，若是家中独子，往往要求育有子嗣，这也是出于深层考虑。你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便执掌一州，直面北胡，如此凶险，但凡是你的亲友都不可能不担心吧。” “不如说得直白一点，老身也担心你万一不幸饮恨沙场，青衣她便要守寡。你应该明白她的性子，她不可能改嫁。” 梁萧只是默默点头，没有反驳。 他的亲友，还有诸葛晖这些长辈，甚至是东野沧海这位长者，都或多或少表达过对自己对抗北胡、身处苦寒北境的担忧，一直以来他听得最多的便是“注意安全”。 更何况他已经算是富贵人家，现在也不是兵荒马乱、被迫从军的时期，无子嗣的家中独子不上前线，才是人之常情。 他十八岁没有子嗣，还去领兵打仗，在常人看来才是大大的反常。 段云袖怀了他的骨肉，但外界并不知道此事，更何况孩子应该姓段以求延续皇室香火。 江拂雪她们表面上为自己感到骄傲，可每当自己披甲转身的那一刻，总能看到她们脸上的担忧和不舍。 夏侯青衣下意识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与北胡骑兵交战过，自然也明白战场凶险，那还只是面对几十骑兵而已。 若是到了那种动辄万人规模的战场，铺天盖地的弩箭激射而来，防不胜防…… 他总有领兵冲锋的时候。 “老身尊重你的思想，不过，你也要尊重老身的信仰。今日，你们便在这里直接拜堂，拜过天地，拜过老身，夫妻对拜之后，便算成亲。往后你可以再给她补办一场真正的婚礼，给她真正的名分。老身只想在有生之年早点看到，自己的爱徒找到好归宿，甚至能抱上徒孙……” 剑无媸看着逐渐震惊的二人，道：“此后，你们便是夫妻，放心行周公之礼，无须在意外界的看法，老身算是她唯一的家长，自能理解你的苦衷，不会责备她。当然，你若打算今日开始卸甲，不再领兵，可以当老身适才一切所言皆是废话。” 梁萧若有所思。 夏侯青衣的这位恩师，曾经与自己母亲恩断义绝的义妹，与之前的傲慢简直判若两人，异常的通情达理，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剑对方的话又完全合情合理，也合乎剑无媸对夏侯青衣的关怀之情。 毕竟，诸葛晖对他和段云袖也有过相似的担忧…… 一定要挑毛病的话，剑无媸不是那么看重夏侯青衣的名节，只是她也作了解释，担心夏侯青衣守寡。 梁萧怀中的少女，全程羞红了脸，几乎是倒在情郎怀里，哪敢乱动。 师父的话越来越直白，但自己未经人事，不可能保持淡定。 关键是，师父说得确实没错…… “青衣，为师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至少要看到你们拜堂，为师要做一回‘高堂’。”剑无媸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夏侯青衣这才抬头，看向梁萧，有些愧疚。 自己难道又要占用他一些时间，让他费神。 梁萧为她整理好肩上凌乱的青丝之后，笑道：“先拜堂吧，我真是三生有幸，该躲在被窝里偷笑才对。” 闻言，夏侯青衣抿嘴一笑，娇颜如火。 剑无媸只是注视着情意绵绵的二人，心中越发惆怅。 她看得出来，梁萧对她徒儿是真心的，而且相当尊重人家，一如当年梁询对萧永妍。 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孤独终老…… 夏侯青衣本就穿了红衣，也是沐浴之后才来请安，剑无媸便建议梁萧也回去换一套红衣服来，梁萧欣然应允。 等梁萧离开后，夏侯青衣乖巧地坐在剑无媸身边，紧张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幸效仿沐琴雪，先和梁萧来一场象征性的婚礼。 “当年为师虽然与他爹娘恩断义绝，实则仍旧挂念他们。你嫁给他之后，便要一门心思相夫教子，早日为兰陵侯府延续香火，如此，也算了却为师心愿，让为师不那么遗憾、愧疚……” 夏侯青衣静静听剑无媸教导，红着脸点头。 原来自己的师父还有这一层考虑？ 她想好了，等这场“婚礼”结束，再和沐琴雪讨论一下该怎么办。 段云袖最信任沐琴雪，听沐琴雪的建议，总不会错…… 梁萧回来时，穿的是一身红袍，不减俊朗，与夏侯青衣红衣相称，相当登对。 “我通知过琴雪她们了，她们一致认为，其他人不便打扰，不好意思跟来，让我代为转达祝福。等将来青衣与琴雪他们并嫡，都嫁给我，我会再办一场婚礼。” 夏侯青衣痴痴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梁萧，只觉得快要神魂颠倒。 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是在梦里么？ “那便拜堂吧。”剑无媸催促道。 夏侯青衣努力回过神来，任由梁萧牵着自己的手。 先拜天地。 再拜剑无媸。 最后牵手对拜。 这最后一拜结束，梁萧紧握着夏侯青衣一双柔荑，深情呼唤：“娘子。” 夏侯青衣强忍眼泪，娇羞点头，只恨自己不能言语，唤他一声“夫君”。 剑无媸默默注视着深情对视的二人，终于泪如决堤。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梁询与萧永妍夫妻对拜，恩爱非常。 “徒婿，他朝你若是负了她，作贱她，老身便是拼着承担谋反之罪，跋山涉水，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你们回去洞房吧……” 第377章：圆房？ 夏侯青衣见师父突然泪如泉涌，也不禁心疼，看向梁萧。 梁萧心有灵犀般冲她点了点头，她便上前，跪在剑无媸面前，握着她的手。 诚挚的眼神，是无声的安慰，也是无声的承诺。 这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父，没有她，自己早就是路边枯骨，更遑论能有幸邂逅他这样好的郎君。 “师父，我定不负她一片痴心，尊重她、爱她一生。” 听到梁萧改口，剑无媸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看向梁萧。 “为师将她托付于你了，你带回去吧，为师喜欢清净，只住在这里便好，要体谅为师。” 梁萧知道她与江拂雪有过不愉快，也没有强求，只是认真答应。 夏侯青衣缓缓起身，红着脸，任由梁萧牵手，随他离开。 临行前，她还不忘转身，向剑无媸再鞠一躬。 马车里，夏侯青衣偎依在梁萧怀里，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现在她能体会到沐琴雪当时的幸福了。 因为害怕这一切太不真实，夏侯青衣忍不住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腿。 疼痛是如此的真实，这不是梦。 那按照常理，成亲之后应该是…… 芳心暗许的姑娘，此刻涨红了脸，不敢去看自己的爱郎。 得回去和沐琴雪商量一下。 现在沐琴雪是自己的好姐姐了。 梁萧深情地注视着怀中的佳人，眼神坚定。 那一天，夏侯青衣答应了段云袖的请求：今生今世只钟情梁萧一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与梁萧在一起的可能，不离不弃。 梁萧当然明白段云袖的深意。 剑无媸不是等闲之辈。 但不管怎样，她对夏侯青衣有再造之恩，曾经还是自己母亲的义妹，自己再怎么留个心眼，也必须尊敬她。 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此时沐琴雪等人正在院子里焦急等候，众人各怀心事。 诸葛芸和狄安娜眼里尽是羡慕，已经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了。 公孙月委屈的小眼神，不知能杀死世间多少男人。 现在梁萧和夏侯青衣在干嘛呢？入洞房么？ 强势的沐琴雪承受了她的小眼神，这一次没有“调教”这个“好妹妹”。 她也知道，公孙月对梁萧支持颇多。 这一次又让夏侯青衣捷足先登，公孙月能有如此反应，说明对梁萧是有意思的，而非只是抱着某种目的而来。 只有江拂雪眉飞色舞，捂着嘴，无声大笑，生怕被姐姐们看到自己的嘴脸。 夏侯青衣，多好的姑娘啊，还是段云袖撮合的！ 沐琴雪告诉她，段云袖也愿意接受狄安娜。 这个狄安娜姐姐可是新晋的大周富婆，她哥哥要是牙口不好吃点软饭也行！ 不过，狄安娜和诸葛芸都还没有和梁萧确定关系，此刻二人羡慕的眼神，让她看得都有些心疼了。 院子的门开了，梁萧和夏侯青衣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哥哥~青衣姐姐~” 江拂雪开心得向他们竖起大拇指。 夏侯青衣红着脸，轻轻点头，便低下螓首。 “今天军营没我什么事，正好。” 梁萧拉着夏侯青衣的手，与众人坐在一起。 “哼~你们喝过合卺酒没有？”公孙月幽怨地看着梁萧。 “还没呢。”梁萧笑道。 公孙月用力抬起装有月明酒的酒壶，咕噜噜倒了两杯。 “喝啊！你倒是喝啊！” 滔天的醋意，让原本各怀心事的众人忍俊不禁。 “喝呀~” 少女们也抛开杂念，跟着公孙月起哄。 夏侯青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合卺酒，不是在洞房里喝的么？ 但考虑到公孙月已经打翻了醋坛子，夏侯青衣还是鼓起勇气，深深地注视着梁萧。 梁萧心领神会，心中感叹她善良的同时，与她交杯，权当安抚公孙月的心情。 “哼！恭喜你们！本姑娘先去忙了~~~” 公孙月霍然起身，一脸潇洒，离开院子，转身瞬间便已红了眼眶。 梁萧看她背影，颇有些哭笑不得，看向江拂雪。 今天是他和夏侯青衣“成亲”的日子，自己应该一门心思与夏侯青衣相伴。 江拂雪会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去安慰公孙月了。 太守府大堂内，诸葛瑜正在主持酒会。 梁萧没有向同僚们坦白成亲的事，但酒宴还是照办，只是以犒劳为借口。 秦百里、林修、秦勋等大小官吏齐聚一堂，喝起了月明酒。 “林修，怎么还在喝自酿的，来点月明酒！”秦勋催促道。 林修失笑道：“我命贱，喝不惯好酒。” 众人一怔。 诸葛瑜故作不悦道：“兰陵侯他要是在场，指不定要好好说教你一回，怎可妄自菲薄。这月明酒是他以个人名义捐赠给太守府犒劳各位。老夫要是再年轻个几岁，定当陪你们痛饮一番！” 林修咧嘴一笑，才换了月明酒。 众人觥筹交错。 秦勋好奇道：“林修，你最近感慨颇多。你对兰陵侯是何看法？” 林修直言不讳：“我自幼过得不好，偏偏见不得人间疾苦，曾一度为此压抑，是兰陵侯给了我这个机会。你们呢？” “都差不多！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众人纷纷道。 诸葛瑜拍了拍林修的肩膀，道：“但愿诸位今后勠力同心，报效大周，莫要负了兰陵侯一番用心。” 众人纷纷应允。 片刻之后，秦百里和秦勋注视着林修，默默饮酒。 他们都听得出来，林修和诸葛瑜别有深意。 今晚的月色，依旧撩人。 晚饭过后，姑娘们祝福梁萧和夏侯青衣成婚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 但今夜除了江拂雪，其他几个姐姐注定无眠。 沐琴雪留了下来，和梁萧一人牵着夏侯青衣一只手，进了梁萧的房间。 梁萧的婚房还是沐琴雪和姐妹们紧急装修的，只有红色剪纸，红烛，红帐…… 夏侯青衣的心跳更厉害了。 下午，梁萧去安排同僚们的酒宴。 在他回来之前，她和沐琴雪交流了许久…… “唔，琴雪娘子，难道你要一起睡么？” 见沐琴雪跟来，某人又忍不住暴露了厚颜无耻的嘴脸。 沐琴雪涨红了脸，瞄了梁萧一眼，又看向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迎上她的目光，整张脸瞬间红到耳根子，低下螓首，不知所措。 “相公，你和青衣圆房吧……”沐琴雪支支吾吾道。 “啊？？” 第378章：你最重要 梁萧罕见的一脸懵逼。 沐琴雪的话，有些出乎意料。 她应该能理解自己对夏侯青衣的爱护之心才对。 梁萧愣神的工夫，夏侯青衣已经躲在了沐琴雪身后，紧张地看着他。 “琴雪，我和青衣成婚，跟当初咱俩成婚的意义是差不多的，让老人家安心。”梁萧叹道。 “我知道。”沐琴雪嗫嚅道，“但是我和青衣好好谈过了，我们都一致认为，她是应该和你圆房……” “青衣？”梁萧看向夏侯青衣，她正含情脉脉注视着自己，冲自己点头。 没有委屈，只有娇羞。 她是个含蓄又通情达理的姑娘，不会主动，更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孩子。 但她对自己用情至深，即使她不会言语，眼里的深情怎么也无法掩藏。 这份深情，并不会因为比沐琴雪和段云袖认识自己更晚而逊色。 他当然也猜到了夏侯青衣和沐琴雪的想法。 与段云袖的担忧有什么区别呢？ 沐琴雪解释道：“青衣她的意思是，她愿意为你延续梁家的香火，什么名节和名分，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你。” 沐琴雪每说一句话，夏侯青衣就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但早已羞红了脸，总是不敢与梁萧对视。 这两天，她需要一次比一次鼓起更多勇气。 梁萧苦笑道：“不能因为她不在乎，我就……” 沐琴雪打断了他：“其实我们都明白，相公舍不得青衣受半点儿伤害，半点儿委屈，你想等明媒正娶之后，再和她洞房花烛夜，这才是对她的尊重，对她的爱护。” 梁萧点了点头，心事重重。 食色性也，他可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太监。 段云袖已经为他承受了太多。 相比之下，夏侯青衣已经成年，也不需要像沐琴雪那样频繁接触外界，若是怀上了，也可安心养胎。 老天本就对她不公，夺走了她的双亲，也夺走了她的声音。 他想保障她今后的人生幸福美满，圆圆满满，事事顺心，不必再有困厄。 “相公，你和云袖的孩子，你也说了，要姓段，保证皇室血脉不绝。”沐琴雪越说越是失落，低下螓首，道，“这样一来，梁家这边并没有子嗣的。” 梁萧默然。 沐琴雪红着脸，鼓起勇气，道：“我也一样，愿意为相公延续梁家的香火！相公担心我的名节受损，才不忍心，但我之所以答应你这样，是因为，我还想为你打理家业，总要见人的，若是怀上了，必然要连累你的风评……” “否则，我也可以和青衣一样义无反顾！” 沐琴雪一番肺腑之言之后，也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梁萧默默上前，为她擦了眼泪，满心感动。 原来她只是担心连累自己，不能为自己打理家业…… 夏侯青衣也受到沐琴雪感染，泪眼蒙眬，脉脉看他。 梁萧与两个爱人深情对视。 这一刻，梁萧百感交集。 他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其实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有时候，所谓的“为你好”、“为她好”是一种魔咒，只能带来更多的伤害和忧虑。 她们太爱自己，以至于从来舍不得跟自己说半点不吉利的话。 但她们的忧虑从未减少。 世事难料。 他是真有可能英年早逝的，战事，疾病……一切飞来横祸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倘若自己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又能给她们留下什么？ 即使在她们的心里自己是天下无敌的，但人有旦夕祸福，这是客观事实。 诸葛晖都担心他，她们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们都希望，能有自己的骨肉，如此，即使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她们将来也可以把孩子拉扯大，或为父报仇，或为父争光。 就如他，不正是一直在为自己老爹梁询报仇、为罪臣之家正名？ 而自己一门心思考虑的对夏侯青衣的“呵护”，恰恰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自己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她们的观念。 在这里，男女十五岁便有子嗣，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成年了，和自己成婚了，因为长辈不反对甚至催促她，她愿意和自己生育子嗣，生怕梁家血脉断绝，这才是人之常情啊…… 梁萧只觉得惭愧，甚至不知所措。 夏侯青衣终于从沐琴雪背后走了出来，直面梁萧，目光深情且坚定。 梁萧哽咽道：“青衣……” 夏侯青衣颤抖的右手从左袖取出一张字条，默默拿了出来。 【我愿意。你最重要。】 这一刻，梁萧忍住了眼泪，感动一笑，执子之手，深情款款。 “我究竟修了多少辈子的福分，能得你们这般深爱。往后，我会努力不让你们担心，这样才是合格的夫君。” 言讫，梁萧又一手牵着沐琴雪的右手。 沐琴雪只是如释重负，拭去泪痕，俏皮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故作吃醋。 “好好疼爱青衣，哼~” 沐琴雪关门之前还不忘朝梁萧抛个媚眼，红着脸逃之夭夭。 她总有万般羡慕与不舍，这个洞房花烛夜也不属于她。 没了好姐姐罩着，夏侯青衣有些凌乱了。 刚才已经用尽勇气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又要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不敢和他说话的小姑娘了。 “青衣。” 直到梁萧深情呼唤，她才迅速回过神来，深情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爱意。 夏侯青衣再一次鼓起勇气，向他轻轻点头，握紧了他的手，眼神坚定无比。 梁萧就这么牵着她的手，二人坐在床边。 “青衣，你说你是在看到我第一次对你笑的时候，喜欢上我的。” “在那以前，你对我更多的是敬爱和仰慕，就只有一点点的爱慕。” “那你猜猜，我是几时注意到你的。” 夏侯青衣听他深情的话语，抬起螓首，眼里满是求知欲。 她也想知道。 “是在你我初见时，你见我看你，便躲在流鸢身后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个特别的姑娘。不过，那时我也没有再多的想法，毕竟你知道的，云袖还在等我，琴雪也与我定情。” 夏侯青衣俏脸一红。 原来，当时他看到自己了。 ps：别骂了，正在与审核斗智斗勇…… 第379章：生生世世 “青衣，能得你这样的姑娘用情至深，就算……” 不等梁萧说完，夏侯青衣便心疼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眼里满是担忧。 梁萧感动地看着怀中娇羞的玉人。 她甚至不忍心听自己说任何对他自己不吉利的话……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超过四十岁的时代，一直以来，自己都忽略了亲友们的感受。 这里可没有现代的医疗条件和生活质量。 如果自己真的不幸早逝，和她没有子嗣，以她的性格，不是殉情便是郁郁而终。 就像自己的亲娘萧永妍，临产时听到丈夫战死的消息，悲痛欲绝，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天后难产，生下自己之后，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何等悲苦…… 他现在没有办法不领兵打仗，自己应该做的，不是一厢情愿为谁好，而是不该让亲人担心。 定情的二人深情对视，夏侯青衣只觉得恍如隔世。 “娘子，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梁萧轻声道。 夏侯青衣红着脸，轻轻抱着他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新娘成婚之前，往往会有母亲等长辈教些男女方面的事情，可是剑无媸没有教她。 她的师父也许是因为一生未嫁，忽略了此事。 直到梁萧握紧她的纤手，她才稍稍平静下来，不那么紧张了，就这么深情看他。 梁萧见她一脸害羞转为认真和坚定，如此含情脉脉注视自己，不禁笑道：“娘子，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如此既乖巧又认真，我实在是不忍心……要不，你试着调皮一下？” 夏侯青衣顿时有些局促。 要怎么调皮呢？ 梁萧看在眼里，只是更心疼了，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她是北境大侠，保护侠客们和燕州百姓，按理，应该是见多识广的。 但在为人处世方面，夏侯流鸢这些女侠应该也把她保护得很好，让她依然保持着纯洁。 毕竟她不能言语，与人交流多有不便，写字往往力求越简单高效越好，即使和夏侯流鸢在一起，也很难像沐琴雪和段云袖这般轻松欢快。 这样一个值得自己疼惜一辈子的姑娘，义无反顾，愿意为自己家延续香火，自己怎可负了她！ 梁萧信念坚定，但面对夏侯青衣纯情的注视，也有些局促了。 他那厚比城墙的脸皮，此时也无用武之地了。 夏侯青衣就这么深情看着梁萧，目不转睛。 见梁萧逐渐被自己盯得越来越害羞，夏侯青衣美眸一亮，乘胜追击般盯着他，眉开眼笑。 这样可以算调皮么？ 这一笑，几乎把梁萧的心都偷走了。 梁萧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将她抱在怀里，迎面一吻。 原本还有些许开心的夏侯青衣，顿时如受惊小鹿，闭上美眸，只愿此刻永恒。 吻罢，梁萧微笑注视着她。 夏侯青衣有些茫然。 自己完全不懂啊。 “娘子，夜深了。” 梁萧温柔的低语，总算让夏侯青衣鼓起勇气。 夜深人静。 少女微微颤抖，注视着自己的情郎，灿若繁星的眼里多了些许悸动。 借着烛光，梁萧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玉人。 柔情似水的姑娘，冰肌玉骨，明艳不可方物。 这时候自己若能保持淡定，那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太监。 五月初，有花结果，有花盛开。 天边的月儿，也娇羞地躲进云层之中。 夏侯青衣美眸噙泪，深深地注视着眼前注定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梁萧。 梁萧有些心疼。 她因为练武的关系，体质不错，但还是免不了难受。 但她的眼神依然坚定。 以下省略几亿字…… 深夜。 夏侯青衣静静躺在梁萧怀里，满脸酡红，看向梁萧的目光，仿佛在求饶。 梁萧柔情一笑，又亲了她脸蛋一下，轻声细语。 “以后我绝不会掉以轻心，尽最大的努力，让你们放心。” 夏侯青衣欣喜点头，又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了蹭。 这才是她最想期待的情话，他果然和自己心有灵犀。 什么相许一生，儿孙满堂，都比不上他能平平安安。 相比之下，那点破瓜之痛更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还是很痛…… 她的眼角余光落在了桌上的小盒子里，脸红得更厉害了。 那里面存放的是沾了她落红的被单一角，还是梁萧帮她剪下的。 梁萧也不禁老脸一红，为她盖好被子。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姑娘……” 这一夜，夏侯青衣痛却快乐，只觉得今生无憾。 她想起了自己在护国寺许下的心愿。 首先要他平平安安，其次功成名就，然后……自己能有机会嫁给他，或者一直待在他身边。 人是贪婪的生灵。 现在她又有了新的心愿。 要和他缘定三生……不，是生生世世都要做他的妻子，即使有再多坎坷曲折。 如果，他还叫梁萧，自己还叫青衣，那就更好了…… 第二天清晨，兰陵侯府里的姑娘们都起床了。 江拂雪睡得异常香甜，今早可是笑醒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情况。 这群姐姐，怎么全部都有了黑眼圈呢？ 公孙月，诸葛芸，狄安娜，她们仨的脸上隐约可见泪痕，刚才不是去洗过脸了么？ “各位姐姐，昨晚没睡好么？” 江拂雪天真的询问，瞬间让少女们破防了。 就连最能理解夏侯青衣的沐琴雪，都免不了心中一酸。 她未过门，还要为梁萧打理家业，要在乎梁萧的名声，没有办法和他圆房，万一怀上就不好了。 诸葛芸更是委屈得要哭了。 但诸葛芸转念一想，也勉强释然了。 她有官位在身，需要审阅典籍，接触下级官员，和沐琴雪的苦衷其实是一样的。 即使没有官位，她是丞相府千金，也免不了要接触外人，比如京城文坛的才女们。 不过今天狄安娜根本无心翻阅典籍，诸葛芸也无心审阅了。 公孙月一言不发。 如果幽怨的目光能造成伤害，此刻她的眼神已经足以毁灭这个世界，摧残九天十地。 明明自己先认识梁萧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江拂雪看着各怀心事的姐姐们，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懂女人。 众人各怀心事。 梁萧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ps：改得头皮发麻，河蟹了好多，来日定斩审核于马下！ 第380章：宠爱 怎么人都在？ 梁萧吃了一惊。 “哥哥辛苦了。” 江拂雪一开口，别说这几个姐姐破防了，就连梁萧都有点绷不住了。 梁萧老脸一红，道：“我去给她备点热水，帮她洗漱一下。” 沐琴雪平复心情，连忙道：“我们代劳就好啦。” 梁萧连连摇头：“还是我来，她害羞呢，哪敢见你们……” 沐琴雪会意，也不勉强了。 现在她们进去，只怕夏侯青衣这样的姑娘会羞死。 在女孩子们幽怨的注视下，梁萧跑去准备热水。 房中。 夏侯青衣躲在被窝里，现在她根本不敢见人。 这一夜的蚀骨销魂，让她刻骨铭心了。 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夏侯青衣连忙用被子藏起自己的脸，偷瞄门口。 梁萧端着一大盆热水来了，水上还悬浮着一个小银盆，盆子里放着杯子和毛巾等物。 夏侯青衣这才小心翼翼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注视着他，眼波流转，心有愧疚。 按理，应该是自己服侍他才对，但今天他不让…… 因为他发现她这会儿实在走不动路，更不敢见人…… 他就好像住在自己心里，能倾听自己的心声，自己有什么想法，往往一个眼神他就懂了。 “小傻瓜。”梁萧宠溺地笑。 她为自己付出太多，相比之下，自己今天带个热水实在是微不足道。 夏侯青衣洗漱的工夫，梁萧又去院子里，从江拂雪那里接过送来的早餐，和夏侯青衣简单吃了一些。 幽怨的姑娘们已经各自忙碌去了，都等着傍晚之后再好好看看夏侯青衣。 兰陵侯府的傍晚之后，是她们心里最欢乐、最有趣的时光，因为梁萧会回来休息，陪她们聊天，给她们讲故事，或者暴露厚颜无耻的嘴脸。 当然，昨晚肯定不算！ 大堂内，公孙令等手下默默看着，公孙月用筷子戳烂今天的第十二本崭新小册子，于心不忍，纷纷建议：“三小姐，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 “不要！我讨厌他……”公孙月哼哼道。 众人无语，只好去多准备上百本没有记录的小册子，先让她发泄一下。 恍惚间，公孙月只觉得眼前的小册子上面写满了“败者”。 在另一桌审阅财报的沐琴雪，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小狐狸精，占有欲极强，看来确实是对他动心了。相比之下，自己这点心酸算什么呢？” 沐琴雪的心情转好了三分，消失的三分怨念仿佛转移给了公孙月。 公孙月的怨念，更深了。 早饭过后，院子里没有人了，梁萧扶着夏侯青衣出去，准备洗浴一番。 夏侯青衣全程红着脸，偶尔四处张望。 这时候如果江拂雪她们出现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躲在梁萧身后。 怀里也可以！ 中午，房间里。 夏侯青衣偎依在梁萧怀里，红着脸，听他轻声细语，说不尽的情话。 她和梁萧沐浴归来，幸好没碰上姐妹们。 就连江拂雪也躲在房间里看书写字，这让夏侯青衣深深感激。 她们都知道，她脸皮薄得很，平时听她们谈论梁萧，都可能红着脸，更何况是今天…… 今天梁萧一直在陪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就坐在他身边，看他写字，那一首楷书，让她看得痴迷。 “这是给你的。” 等到梁萧开口，她才回过神来，又羞又喜。 原来他在为自己作词。 词牌名是……东风第一枝！ 【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铅华不御。漫道有、巫山洛浦。似恁地、标格无双，镇锁画楼深处。 曾被风、容易送去。曾被月、等闲留住。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从柳妒。不教歌舞。恐化作、彩云轻举。信下蔡、阳城俱迷，看取宋玉词赋。】 经过梁萧的推广，杨贵妃与唐玄宗的故事已经深入人心。 夏侯青衣在心中默默念着词句，只觉得脸越来越烫，抬起螓首看他，美眸之中似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他说自己倾国倾城，胜过西施和杨贵妃，甚至比肩神女…… 若是旁人赞美，她总能泰然处之，谦虚一番。 可是，是他…… 夏侯青衣越看越是喜欢，鼓起勇气，主动吻了他一下，便钻进他怀里，不敢与他对视。 现在她愿意相信，人真的是有前世今生的，自己应该是积了几辈子的大功德。 否则，自己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宠爱呢。 小两口如胶似漆，大漠却已是风起云涌。 牙帐里，风帝看着雪片般递来的情报，厉声咆哮。 “五千骑兵惨败于燕云铁骑，已是国耻……你们关陇那边，居然也被斩首接近两千骑？？” “朕建号匈奴，才领帝号，如今面对的却是我军连败，成何体统！” “此仇不报，匈奴各部，如何能再服朕领导？” 台下跪着的群臣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在武朝的武帝横空出世之前，匈奴一度是草原强大的代名词，横行无忌。 如今的北胡各部，已经习惯了北胡称呼。 比如北胡狼骑，又改匈奴狼骑，就多有不便…… “若不能击杀梁萧，世人只会认为，朕是好大喜功，德不配位！” “传令下去，匈奴之名不变，依旧混用北胡名号。朕，既是匈奴天子，也是北胡天子！” “今年当举倾国之兵，横压燕云与关陇两地！” 随着风帝一声令下，群臣如释重负，纷纷表态。 “臣等竭忠尽智，定为陛下横扫大周！” 风帝这才神色稍霁，重新安排。 “任命呼延彻为大元帅，领十二万精锐陈兵燕州北境，拓跋亭为副元帅，领八万精锐陈兵河套之地。拓跋俊与元乘风等人为大军师，各自辅佐，一如先前布置！” “那些器械既然已经齐备，即可运往南方，朕要在入冬之前，击穿大周防线！” 二十万北胡精锐倾巢而出，直取大周？ 台下拓跋俊等人满怀期待：“吾皇圣明，何愁大周不破！凭借骑兵的数量优势，足以让大周疲于奔命” “话虽如此，若是幽州与关陇据城死守，我军也可能支绌，除了天日教，朕特地联络东方援军，足以让大周四面受敌。” “请太极国、出云国使者！不过……如今应该改口叫东瀛使者了。” 第381章：哄 “太极国？东瀛？” 群臣之中，不少人有些惊疑。 风帝解释道：“此事知者甚少，高丽国内已有朕扶植势力，正在谋划建立太极国，由南向北统一高丽，出云国那边也觊觎大周地大物博，得知大周势弱，希望能分一杯羹，如今以东瀛为号，准备从海上骚扰大周，分散大周兵力。” 群臣恍然，又惊又喜：“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此，何愁大周不破！” 两名使者进来后，向风帝俯首参拜，满怀期待，异口同声。 “愿与匈奴共谋大周！” 三方密谋，北胡大军已然开动，只求在大周北境与关陇地区秋收之后能够兵临城下。 北境与关陇将士，则严阵以待。 梁萧已经布置好每日训练的细节，只需要雷洪等人带兵操练即可。 沐定国屯兵蓟县，也可随时接应各郡。 夜间。 夏侯青衣在沐琴雪的搀扶下，来到院子里，面对众姐妹，仍有些害羞。 姑娘们看夏侯青衣走路都要搀扶，也不禁臊红了脸。 因为练武的关系，她体质不错，都受不了破瓜之痛么？ 不过，夏侯青衣向来深得众人喜欢，其他人固然有些吃醋，言语间依旧满是祝福与关心，没有问长问短，更没有尖酸刻薄。 这让夏侯青衣心里暖洋洋的。 尤其是江拂雪，得知她今天行动不便，更是忙前忙后照顾她。 众人就在院子里闲话家常，一如既往。 即使是公孙月，看夏侯青衣这般温柔乖巧，又为梁萧这般牺牲，也提不起嫉妒之心。 当然，她对那个混球的怨念倒是越来越深。 梁萧今夜正在太守府大厅，与众人议事。 “西南告急，天日教数万部队大举入侵，西南多山林，适合藏匿。” “关陇那边送来捷报，关陇三杰通力合作，斩首北胡骑兵接近两千，也算是向朝廷表态对抗北胡的决心。” “东海一带出现大量海寇，对东海的盐田有一定的威胁。东海那边怀疑是出云国的军队伪装成海寇，毕竟从迁都之祸以后出云国就鲜少上贡。” 众人听完玄卫汇报，也颇为担忧。 秦百里皱眉道：“祸患四起，恐怕不是巧合，兴许是这些势力已经暗中勾结……” “如此，朝廷不能全力往北境增兵，今年我军只怕也要据城死守，坚壁清野。”诸葛瑜叹道。 梁萧正色道：“据城死守也未必是良策，需要因势利导，如有必要，我军仍然要主动出击，破敌千里。唯有击破北胡，反攻大漠，夺取牲畜和草场，方可增强国力，提振全国信心。” 众人更担忧了。 梁萧用一场大捷证明了自己的军事能力，而他们的实战经验有限，自然不好置喙军事。 但主动出击……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北胡骑兵众多，兰陵侯应该也清楚骑兵优势，我军不利野战，除非能诱敌深入。”秦勋叹道。 梁萧见众人担心，安慰道：“无妨，除非必胜，否则我不会轻敌出战。” “那如何回复主上？”玄卫问道。 “我便修书一封，回告陛下，京城已无须往北境增兵，增兵反而弊大于利，应增援全国各地，以免后院起火。北境方面，会视情况紧急募兵，充作后勤。”梁萧道。 玄卫领着梁萧的文书，迅速离去，连夜启程回京。 众人依照梁萧安排，各处布置。 诸葛瑜留了下来。 “诸葛大人觉得，谁适合担任蓟县太守？”梁萧问道。 诸葛瑜道：“按理，自然是林修。” 梁萧若有所思。 林修办事可靠，而且对军事颇为了解，让他去蓟县的话…… 至于诸葛齐，必须回京赴任，对抗那些大世家了。 诸葛晖年事已高，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而东野鸿机立足未稳，支持有限。 诸葛瑜道：“不过目前林修还是应该留在燕州协管军事，既然定国侯也在蓟县，让他兼任蓟县太守并无不可。只是，如此一来你与定国侯在政事方面不好协调，毕竟你才是幽州太守……” 梁萧会意，道：“他老人家经验丰富，行事稳重，又有诸葛大人居中调停，听他的便是。” 于是梁萧又修书一封，派人送去蓟县军营，述说自己和诸葛瑜的想法。 等梁萧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的气氛已经恢复到往日的融洽，正在讨论梁萧写给夏侯青衣的诗。 公孙月见梁萧回来，只是目光幽怨，强忍怨气。 她有公孙家的情报网，知道最近局势还有些紧张，也不忍心让他为家里的事费心。 可是，梁萧为沐琴雪她们都写过诗词，她没有，她越想越气！ “梁萧哥哥，我去休息了……” 再待下去，公孙月只怕自己怨念爆发，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头也不回跑回房中。 关上房门，听到远处众人的欢声笑语，公孙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很快，桌上的纸张引起了她的注意。 公孙月凑近一看，美眸一亮。 原来上面也放着一首词。 【小芙蓉，香旖旎，碧玉堂深清似水。闭宝匣，掩金铺，倚屏拖袖愁如醉。 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凝然愁望静相思，一双笑靥嚬香蕊。】 她认得上面的字，分明是梁萧的笔迹。 【送给月怜妹妹。】 看着上面方方正正的字，公孙月芳心大乱。 “这首词，明写荷花，实写美人……这个混球，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想起来，今天自己一天都没有回房，而且只有江拂雪有自己房间的钥匙。 “他委托小妹，趁我忙碌的时候，送进来么……” “讨厌，就知道哄女孩子~” 公孙月哼着哼着，怨气已然烟消云散，小心翼翼收好诗词，走出房间，眉开眼笑。 “梁萧哥哥~” 众人看到公孙月史诗级变脸，异常乖巧，一口一个甜甜的“梁萧哥哥”，也不禁莞尔。 看着真正融入气氛的公孙月，梁萧也颇为欣慰。 家，是如此的温馨。 夏侯青衣已经换到梁萧房间去住了。 被窝里，夏侯青衣任由梁萧怀抱自己，俏脸仍有些绯红。 夜深人静。 秦百里的家中迎来了不速之客。 剑无媸。 “小姑……” 第382章：理念 剑无媸叹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秦百里只是笑而不语。 剑无媸知他志向，也不废话，道：“按照你和卓明峰的意见，剑族应该先打好与他的关系。既然你笃定他重情重义，我已经让青衣与他拜堂，只等有朝一日，想方设法让青衣回一趟巴蜀。只要青衣和月怜能回巴蜀，他和‘天命女’自然也会来。” “若赤血剑不愿回巴蜀呢？”秦百里道。 剑无媸失落片刻，才叹道：“那也是她的选择，至少她找到了归宿，不是么？” 秦百里默然。 “你在梁萧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他有何看法？”剑无媸道。 秦百里直言不讳。 “我有一种感觉，他的思想和志向，似乎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通晓古今之兴替，深谙人心。无论军政还是为人处世，他总能推陈出新，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就算是绝世奇才，也不至于总是能有奇思妙想吧？” 剑无媸不明所以，只知道秦百里对梁萧评价极高。 秦百里苦笑道：“要知道，从他出现至今，他遇见的很多难题，做的很多事，在史书上都是找不到先例的。小姑，有时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能未卜先知，已经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所以总能有比我们更正确的选择？” 剑无媸一怔，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若此人真的未卜先知，那我们的打算，岂不是也在他意料之中……” 秦百里摇了摇头。 “从他日常的表现来看，其实他并没有未卜先知，只是我想不明白而已。但不管怎样，我是瞒不住他了，对我，他可能只是不愿点破而已。” 剑无媸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我们肩负的是剑族的志向和使命。武朝那位武帝，剑族女婿，百任族长，横绝古今，他够不够伟大？可他依然免不了晚年昏庸，致使民不聊生，就算下了罪己诏又如何？” 秦百里只是看向天边明月，仿佛在自言自语。 “可我们也应该自省，为何剑族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圣女，还有那么多的奇女子，最终都倾心于这些英雄。武帝，大周高祖，武圣，兰陵侯一家……” 剑无媸厉声道：“所以我们要作出改变，不能总是为别人做嫁衣！” 秦百里无奈摇头。 “小姑，我们太不了解兰陵侯，不了解这些英雄。有时我在想，但凡是个尚未许人的女子，遇见兰陵侯，相处久了，只怕也要倾心于他吧？难道不正因为他们是英雄，才恰好能得这些圣女倾心么？” “尤其是梁萧这位第三代兰陵侯，我想，三小姐和赤血剑，还有天命女，最终都会坚定支持他的。他比我们更重情重义，也更懂百姓疾苦、更真诚。我们是应该好好反省自身的矛盾与不足，否则剑族只能一次又一次为别人做嫁衣。至于现在这位千年一遇的‘天命女’，也许，她的天命就是遇见这位兰陵侯吧？” “我有强烈的预感，就算我们的计划成功，最终还是要失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剑族真的实现目标，一统江山之后，全族共管天下，权力均分，互相制约，我们又如何能保证永远不会出错，不会有人独揽大权，腐蚀政权呢？” 剑无媸无言以对。 她的侄子，是剑族信念坚定、最忠诚的族民。 为什么，他却开始自省？ 秦百里意有所指。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剑族高层，如今不也在享受权势？ “小姑，我们的想法很好，但可能真的无法驾驭人性的贪欲，我们或许缺少一种指导思想，和详细可靠的方针。也许，剑族缺的就是一个兰陵侯梁萧。” 秦百里的肺腑之言，让剑无媸一愣。 剑无媸斩钉截铁道：“所以，他更应该去一趟剑族，不是么？你做好分内之事，我已有定见。倘若你无法承受，便回来吧……” 秦百里只是默默点头，目送剑无媸离去，内心只余惆怅。 燕州因为粮荒而崩溃，剑族的预言之一，随着梁萧的到来，已成笑谈。 “我族努力至今，真的错了么？” “我，又该作何选择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木盆。 木盆里放着几块硝石，很珍贵。 这是梁萧专门给同僚们挨个送的，天热的时候，可以硝石制冰，解解暑。 此时，梁萧正看着娇妻夏侯青衣，满目柔情。 她的眼睛，就和段云袖、段云衣一样美。 不过，她闭眼的模样，也一样让他无限怜爱。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张字条。 【支持夫君多多以国家百姓为念。】 这是他刚才在枕头边看到的，夏侯青衣偷偷准备的留言。 她是担心占用自己的时间，甚至让自己沉迷女色，说得如此委婉。 梁萧看得喜欢，往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夏侯青衣睁开眼，温柔注视着他。 “真贤惠啊。” 听到梁萧的赞美，夏侯青衣脸上的酡红又加深了几分。 “快睡吧。”梁萧轻声道。 夏侯青衣乖巧点头，又闭眼入睡了。 梁萧看着她，眼神坚定。 今天玄卫送来邢风那边的密信。 根据大楚定国侯府那边安插的密探回报：大楚的吴王，正在派人往大周的燕州和兰陵两地，寻访姓夏侯的人家。 按照定国侯府的推测，流落在大周的部分夏侯氏，是大楚高祖立国之前的堂兄一脉，那也算是皇族。 大楚吴王似有所图。 夏侯青衣就是兰陵的夏侯氏。 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 此时已是深夜。 大周，江北小镇。 南北两边，各有一骑飞马进入小镇，下马步行。 北边之人，是一名刀客，换了一身白衣，面如寒霜。 正是当日与秦勋分别的皇朝雪，以惊人的技艺斩杀元乘风近卫高手的神秘刀客。 南边之人，也是一名刀客。 正是受武圣之托，给梁萧送信的武士，秦。 命运交错。 当世的两大刀客，在这里重逢。 皇朝雪行走在街道上，面容冷漠。 远处传来了哭喊声和哀求声。 第383章：刀与剑 “求求你们放过我哥哥吧！” “哥哥！！” 撕心裂肺的惨叫，令皇朝雪迅速止步，听声辨影。 北边小巷子，粗重的棍棒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至少十人。 他手里还有繁重的任务。 一瞬之间，他便做出选择，骑上马，绕过两条胡同，来到小巷口。 前方五丈之外，十名凶神恶煞的护卫正狞笑着在攻击一对男女。 他们腰间有刀，却刻意只用棍棒。 趴在地上的男子早已被活活打死，从后脑勺到后腰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鲜血混合着脑浆流了一地，怀里死死护着一名瘦弱的少女。 少女已哭哑了嗓子，哭断了肠，眼前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皇朝雪眼神一凛，下马走来。 众护卫立即扒开男子的尸体，将少女拖了出来，也注意到了皇朝雪。 直觉告诉他们，此人脚步沉稳，腰悬长刀，背一柄剑，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等乃是本地镇长翻江龙麾下护卫，阁下何人？” “此女是我们镇长看上的，随她哥逃了出来！阁下既然能来此地，应该清楚此地规矩，井水不犯河水！” 皇朝雪停下脚步，冷眼注视众人。 这黑云镇，乃是法外之地，大周官府离这里太远，管不着的。 其实它并不是一个镇子，而是全国各地亡命之徒心中的圣地，所谓的镇长无非就是当地势力最大的地头蛇。 如他们所言，井水不犯河水。 多管闲事者，也许第二天就成了路边摊上的人肉包子。 这十名护卫，显然都是老江湖了，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就摆好阵势，以防自己突然发难，并以最简洁明了的语言说明前因后果，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被护卫们拖行的少女奋力挣扎，看见自己的哥哥惨死，悲极恨极，见眼前白衣刀客仪表堂堂，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一枚铜钱从她袖间滚落在地，沿着绝望的轨迹，停在希望的终点，在地上轻微弹跳，躺在皇朝雪的脚下。 “你们说得有道理。” 少女听到皇朝雪漫不经心的回答，顿时万念俱灰，眼里仅存的光彩消散，放弃了挣扎。 那十名护卫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 皇朝雪弯下腰，捡起了那枚铜币，盯着前方众人，一字一顿道：“这笔生意，我接了。” 护卫们正惊疑之际，一道人影鬼魅般袭来。 再看时，首当其冲的护卫已经身首分离，在半空中坠落的人头惊煞四野！ “杀了他！！” 护卫们纷纷抽出腰间佩刀，与皇朝雪战在一处。 冷风，冷夜，冷刀。 他似黑夜中的一抹鬼影，索命的白衣阎王。 眨眼间，已有四人被皇朝雪断首，甚至来不及抽刀。 其余六人如临大敌，当即结阵，三人持棍牵制，三人抽刀试探。 “咔！” 护卫首领冷不防从袖中甩出一根铁链，正中皇朝雪的长刀，缠在一块。 “得手了！” 众人大喜，同时抽刀，便要将他剁成肉酱。 第一个冲上去的护卫，又是人头落地。 惊恐的五人定睛一看，原来他的左手多了一柄细长的宝剑，一剑封喉！ 死人的铁链随之松开，被皇朝雪抽回长刀。 这是一名刀剑皆精的绝世高手！ “难道是他？！” 魂飞魄散的五人恐惧哀嚎，拔腿就跑，其中四人被皇朝雪一一追上，捅了个透心凉。 只有一人见势不妙，提前跑路，仅以身免。 “皇朝雪！你等着！！” 逃兵的咆哮，惊醒了少女，她怔怔地望着他，泪如雨下。 刚才这一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上马。” 皇朝雪冰冷的声音，让少女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任他提上马背。 “哥哥……” 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兄长，她悲从中来，满是不舍。 皇朝雪立即从马背上行囊里取出一个厚实的大麻袋，将遗体装好，一并带上马背。 黑马吃了一鞭子，仰天嘶鸣，向东奔逃，消失在黑夜中。 幸存的护卫逃回家中汇报情况。 “皇朝雪？江湖传闻，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咬牙切齿，拍案而起。 “黑云镇有皇朝雪出没，夺镇长翻江龙小妾，全镇通缉！！” 翻江龙的通缉令，连夜传遍全镇。 第二天，天蒙蒙亮，梁萧早早便与太守府众官吏会合，安排近期事务。 秦勋看着有条不紊布置的梁萧，心中越发疑惑。 他明明是百病缠身的早逝之相，为何…… 但此刻，他更关心的，还是多年来第一次远离自己的皇朝雪。 没有皇朝雪在身边，目前自己的身家性命，几乎寄托在梁萧身上了。 以前他从来不敢如此冒险，因为以前不值得。 黎明的小山，郁郁葱葱。 少女跪在装有麻袋前，哭得梨花带雨。 许久，勉强平复心情的少女又向皇朝雪磕头。 “小女子楚仪，谢大侠救命之恩，我与哥哥是从……” “无非人间疾苦，你不必介绍，我已见惯了。” 皇朝雪冷漠的打断，让少女楚仪心头一颤。 “小女子愿追随大侠，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不必，我会尽快顺路送你去安全之地，你自谋生路，我还有事要办。”皇朝雪一如既往的冷漠。 可惜战马奔跑了一路，还需要休息。 “大侠既然冷漠，又何必救我……”楚仪哀声道。 皇朝雪亮出了那枚铜钱。 “收钱办事而已。” “一文钱？”楚仪目瞪口呆，又迅速回过神来，恳求道，“求大侠收留我，我会干活，会说话，会……会暖被窝，我还是完璧之身……” 皇朝雪不假思索道：“到了豫章，你自谋生路，我托朋友给你找个好人家便是。” 楚仪委屈地注视着他，嗫嚅道：“我只想跟着大侠……” 皇朝雪不再理会她，只是抱着宝刀，倚着树干假寐。 楚仪不敢打扰，就在周围搜寻松软的地块，希望能给兄长做坟。 遗憾的是，这里山石居多。 她知道没有时间了，等他的马匹恢复体力之后，又是一场逃亡。 他终究是一个人，面对蜂拥而来的黑云镇好手，注定寡不敌众。 远方陌生的战马嘶鸣，让楚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朝雪也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马上之人，正是武圣麾下武士，秦，受武圣之托，给梁萧送信。 秦的手里提着一颗人头。 楚仪看得真切，惊呼失声。 “那、那不是翻江龙的人头么？！” 黑云镇最有权势的人物，一夜之间，身首异处？？ 马背上的秦抬头看着小山坡上的两人，微微一笑。 “刀皇剑尊，别来无恙。” 第384章：永岁飘零 皇朝雪向来冷漠的眼里，罕见浮现几分温情，一瞬即逝。 “十年不见，师兄风采不减当年。” 楚仪惊讶地看着二人。 他们是师兄弟？ 翻江龙之死，就有些合情合理了。 “听说黑云镇的恶霸翻江龙在通缉你，我便顺手取了他狗头，顺便敲打了一下黑云镇这些地头蛇。” 秦的神态与皇朝雪截然不同，他脸上和煦的微笑仿佛不会消失。 皇朝雪看向楚仪。 “确实是翻江龙，多谢两位恩人……”楚仪向秦深鞠一躬，喜极而泣。 罹难，获救，大仇得报，只在一夜之间，如梦似幻。 秦又向楚仪询问来龙去脉之后，提议道：“回黑水镇落脚吧，从今天起，那里不会再有人肉包子。” 皇朝雪只是点头。 秦看向装有楚仪兄长遗体的麻袋：“就地埋葬，还是？” 楚仪弱弱地道：“全凭二位大侠做主……” “那得听他的，他才是你的恩公。”秦看向皇朝雪。 皇朝雪看着楚仪，道：“这里不是好地方，往后你也不能回来了，而令兄可能被人开坟扬灰。” “请恩公指教。”楚仪诚恳道。 皇朝雪看了一眼天际盘旋的秃鹰。 “在我的故乡盛行天葬，将尸体留在指定的地点，任由秃鹰等生灵啄食。” “天葬？？”楚仪神色一变。 秦解释道：“即使黑云镇有所改善，也免不了有大量的亡命之徒来往此地。留有亲人坟墓，你便多了牵挂，难免要回来送死。当然，你若执意希望能为令兄立坟，我派人立即安排便是，不过这一带不存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你们看这一路脚印就懂了。” 楚仪注视着皇朝雪。 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淡漠和虔诚。 “听大侠的，大侠一定是对的……”楚仪颤声道。 山下，楚仪看着秃鹰飞下来啄食兄长的尸体，泪如泉涌，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特殊丧葬方式，她只能学着皇朝雪双手合十，虔诚祷告…… “走。” 不知过了多久，皇朝雪依然冷漠呼唤，让楚仪心情复杂。 黑水镇，昨夜还是法外之地，今夜的大街异常冷清。 大街上，数百服装各异的亡命之徒远远望着街边的面摊，面露惧色，平日的凶狠荡然无存。 面摊旁坐着的黑衣刀客，身边还放着十几颗首级，除了翻江龙的血迹已干，剩下的首级还在滴血。 那可是本地势力最大的十几个地头蛇！ 楚仪狼吞虎咽地吃着拌面，满心感动。 她不懂男人之间的权势，更不明白为何这两位大侠能一夜之间改变黑水镇，她现在只想填饱肚子。 或许，追随这位冷面的白衣大侠是一场漫长的旅途。 久别重逢的师兄弟，对话却是异常简单。 秦：“一别十余载，我听说你死了，当时还难过得流泪。” 皇朝雪：“我又何尝不是。” “你我各为其主，都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话说，你准备去哪里，这一次不能透露么？”秦疑惑道。 “各为其主。”皇朝雪不假思索道。 秦撇了撇嘴，解释道：“我奉主人之命，去投靠兰陵侯。” 皇朝雪眼神一变，才道：“我去江南，调查天日教。” 秦也眼神一变：“此行凶险万分，注意安全，不要勉强。我最近刚好收到情报，天日教迎来了一位‘神之子’，据说此人天生神力，自称无敌于当世。” 皇朝雪只是点头：“多谢师兄。” 楚仪眼巴巴望着皇朝雪，道：“我想跟着大侠。” 皇朝雪道：“师兄可否为她安排个去处？” “不是！我想跟着您……”楚仪连忙解释。 “不必。” 皇朝雪只是冷漠一语，解下腰间宝刀。 秦也取下自己腰间的宝刀，与之换刀。 “咱们各随明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但曾约定，十年后若能相见，互换佩刀，今朝‘惊雷’换‘秋水’，希望咱们还能有下一个相见的十年，秋水换惊雷。” 皇朝雪只是点头，接过惊雷宝刀。 楚仪怔怔地看着二人，不明所以。 即使是面对多年不见的师兄弟，也如此冷漠么？ 皇朝雪已经起身，楚仪连忙跟了上去，临行前还不忘向秦鞠躬致谢。 秦向远处招了招手，在人群中等候已久的十名黑衣武士立即上前，单膝下跪。 “立即调查黑云镇，此地可能已被天日教渗透。” 武士们离开后，秦目送皇朝雪的背影，终于惆怅摇头。 黑云镇几乎与世隔绝，就连道路都崎岖不堪。 山间小路，皇朝雪下马步行，回望身后：“你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大侠认为，我追随那位黑衣大侠才是正途。可是，我只想追随您……”楚仪一脸诚恳。 “我早已见惯生死，如你这般悲惨的男女，只是相似的千百过客之一。回去吧，我师弟不近女色，通情达理。”皇朝雪言语间，自顾自地向豫章行进。 楚仪只是默默跟着，又走了十里。 “为何不回去？” “您若是想丢下我，上马便可绝尘而去，为何不呢？” 面对楚仪的反问，皇朝雪没有理会。 又是沉默的行路。 第二段十里路过后，皇朝雪回头一看。 时至夏日，她已满头大汗，娇嫩的面容也因为酸痛而有些扭曲。 但眼神却比初见时更加坚定。 “我已经走不动了，您再走就能丢下我了……” 皇朝雪盯着委屈的少女，牵着马，向她走去。 楚仪心中一喜，只觉得苦尽甘来。 “这匹马给你，回去，这门生意不做了。” 他的声音依旧冷漠，那枚铜钱从他手中滚落到楚仪脚下，嵌入泥土。 风越来越大了。 楚仪拾起铜钱，忍着眼泪，道：“你若没有救您，我已经被翻江龙凌虐而死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变态……我跟着您，将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至少能死在恩人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已经无亲无故了。” 皇朝雪道：“我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遇见了值得效忠一世的明主。在此之前，我的亲人与战友接连因我而死。也曾有个姑娘如你这般执着，最后还是死在了我的怀里。” 楚仪见他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便斩钉截铁道：“我不怕死！” 皇朝雪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捏住一片被大风刮下的绿叶：“你看。” 楚仪看着他松手，那片绿叶又随风飞向远方。 “我这一生如这树叶，于繁茂之时被迫逐风流浪，永岁飘零。” 楚仪终于听出他言语中的悲哀，鼓起勇气，道：“可是，无论树叶结局好坏，总是有一个归宿的，不是么？” 皇朝雪抬眼看她。 她的眼神更加坚定：“你给我一把刀吧！往后我便跟着你，倘若你觉得我是累赘，或者你死了，我便立刻自刎，也免了你的担忧。” 整整一刻钟，二人之间，只有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 一声闷响，楚仪身前的泥地上插了一支带鞘的匕首。 “上马。” 闻言，楚仪开心地将它捡起，放在怀中，走向皇朝雪，深深地看着他，将那枚铜钱重新塞回他手心里。 二人骑上宝马，向着天日教肆虐的南方行进。 那里有墨家的战友。 “白衣大侠，其实……其实楚仪只是我的名字，我姓夏侯，我哥哥叫夏侯楚风……” “嗯。” “昨晚我听那些坏人叫白衣大侠‘皇朝雪’，皇朝是姓么？” “是名字，我有名无姓。还有，往后不要对人用敬称，我不喜欢。” …… 当天下午，正在燕州练兵的梁萧，收到了京城方面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面露疑惑。 “巴蜀大元帅派遣长孙公孙无极，带领五百精兵，前来协助燕州御敌？” 第385章：强弓 包括梁萧在内，众人都深感意外。 就连秦百里也摸不准公孙寻风的想法了。 公孙家对大周朝廷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心自立，不敢背叛，也不想在和平时期撕破脸。 皇室只留下一对姐妹，让公孙寻风的心思更活络了。 倘若国家崩溃，一切分崩离析，公孙家会毫不犹豫逐鹿中原。 让公孙无极主动支援北境，相当于为维护大周统治出一份力。 “公孙无极如今的朝野官位可是镇西将军，已经和我平级。”梁萧若有所思。 如果他以后接受公孙月，这公孙无极就是他的大舅子。 但他也有些疑惑。 公孙家不可能因为他“王霸之气一震”，看到燕州安定，斩首北胡四五千，就如此轻易示好，那纯粹是扯淡。 “他若是来了，不甘居人下，只怕……”秦勋罕见地表露了担忧。 按照巴蜀那边送来的情报，公孙家是明显有异心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梁萧严肃道：“朝廷的公文已经送来了，相信他和他的部曲很快就到燕州了，看他态度如何。不管怎样，军令如山。” 秦百里见梁萧严肃，也不禁心里打鼓，只能祈祷公孙无极别惹出大事。 “比起此事，加强军备才是当务之急。”梁萧收起公文，神秘一笑“京城那边的军器，特别是大弓和长弓已经送到，可以装配一部分军队。” 众人大喜。 长弓和大弓的威力，他们已经了解过了。 “我哥真的要来啦？” 正在办公的公孙月听到消息，又惊又喜。 这不要脸的大哥，还算有点良心！ 但听说公孙无极是来助战，公孙月也懵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公孙无极不要和梁萧产生冲突。 毕竟梁萧虽然平日里厚颜无耻，一旦公事公办…… 公羊雷都被他当街斩了。 军营里，梁家军，燕云铁骑，以及燕州本地守军里的弓兵，都被梁萧召集在此。 梁家军的两千骑兵，同时属于梁家军和燕云铁骑两个编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两千骑兵都是立过军功，正面击溃过北胡骑兵的，如今当仁不让位列前排，优先享受军器更新。 将士们看着后勤兵拿出一把把大弓，朝他们走来，激动不已。 大弓！ 他们提前收到通知，内容很简单：大弓的强效杀伤范围在七十丈以上，威力远胜传统的马上弓！ 单凭七十丈的强效杀伤范围这个优势，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那随便一把大弓不都是“名弓”级别的？ 只不过，这种大弓从选材到制成需要一定的时间，到现在才从京城运到燕州来。 一把把大弓分到了梁家军骑兵的手里。 众人拿起来细细端详，满怀期待。 这大弓的确比寻常的马弓要大得多。 之前雷洪等人就看过大弓的样弓测试，威力非凡，当时用的还是仓促制成的大弓，因为赶制的关系，容易崩胶。 而现在这些大弓的工艺极其成熟，比那些样弓只强不弱。 “此弓若是在马上全力拉弦，七十丈之内威力非凡，七十丈之后准头不定。步兵拉弓，至少能有八十丈的射程。” 梁萧的讲解，让众将士欣喜若狂。 在马上都能射七十丈，那岂不是比敌人多出起码一倍的有效射程？！ 这一倍的有效射程，足以决定两支骑兵的胜负！ 雷洪的射术水平也颇高，配备的大弓用的是最好的材料，据说马上射程能达到八十丈。 董联等人作为骑将，自然也优先分配到了大弓。 “侯爷，卑职可否试试？” 众将跃跃欲试。 梁萧自然答应。 董联拿着大弓，第一个出列，就在校场上疾驰。 “咻！” 离弦之箭奔向七十丈之外的一排二十个箭靶，射中了左数第五个箭靶的第四环，牢牢钉在靶子上。 董联并不知足，故意射歪了一箭。 第二箭射入靶子后面的墙壁，距离董联所在的那条红线超过八十五十丈！ “八十五丈之外也能射入墙内，竟有如此威力？！” 现场响起了一阵欢呼与喝彩。 战场上射箭的准头很重要，但有效杀伤射程越远越好。 如果没能命中预定的目标，射中其他敌人也是极好的。 董联激动地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双眼放光。 他作为骑将，平时用的是军中第一流的弓，平时的有效射程也就五十丈。 毕竟马上拉弓要难一点，威力差点也在情理之中。 众将士纷纷握紧自己手里的大弓，如获至宝，生怕被人抢走一样。 诸葛瑜等人就在梁萧身边，看着董联等人表演骑射，激动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这种放在大周可是“名弓”级别的大弓，能量产成千上万？ 但很快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长弓上。 这长弓也不小，而且不太适合马上使用，还是给步弓手使用最佳。 长弓的有效射程，据说还在大弓之上…… “咻！” 一名梁家军的弓手拉动长弓的弓弦，离弦之箭直接穿透了远处的箭靶第二环，引来一阵惊呼。 “九十丈以外的箭靶居然被射穿了？！” 紧接着，这名弓手又后退百步，继续拉满弦。 离弦之箭，飞出百丈之后已经明显失去准头，射入那一排箭靶后面的墙上。 “一百五十丈之外，还有杀伤力？！” 全场弓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射程，几乎比传统大周弓箭射程多出一半以上了！ 而且，大周的弓箭很少有能够射穿箭靶的，那些箭靶的底板用的都是硬木。 长弓在九十丈之外，依然射穿箭靶，如此威力…… “寻常的皮甲是绝对挡不住长弓一箭的，就算是铁甲，距离近一点也很可能被射穿啊！” 林修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的称赞更像是在咆哮。 秦百里和秦勋怔怔地看着那名弓手手上的长弓，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那把弓，明明看起来结构简单，竟有如此威力…… 只有梁萧面带微笑，心情大好。 大弓的形制，其实就是故乡的满洲弓。 长弓，则是英法百年战争里最耀眼的武器之一。 如果不是国内精品的紫杉木数量有限，梁萧恨不得大周所有弓手都能配备一把长弓。 第386章：不能与他为敌 这两种弓选材苛刻，造价远在传统弓之上。 以大周当前的物价，一把大弓造价超过五十两，一把长弓造价超过四十两，其中包括驯弓的费用。 大弓的设计理念已经超越了长弓，弓体用的是牛角，木材，和牛筋等材料，比紫杉木来得容易点，但比长弓更加要注意防潮、防腐和虫蛀、开胶。 普通的教书先生，一天工钱约为七十文，在大周算是过得比较滋润的阶级。 七十文，只够买一支大弓或长弓专用的箭矢。 可以说，段云衣是在全力支持他梁萧和诸葛晖的军器改革。 当然，梁萧是军器改革的主力军，贡献了除连弩之外绝大部分的新式军器。 送到梁萧手里的大弓，目前只有一万把。 因为紫杉木稀缺的关系，长弓暂时只出产了八千把。 两种弓的专用箭矢，各百万支，其实不多。 就是这样的产量，已经是段云衣让军器监里的弓匠全力开动，给足了赏钱。 诸葛晖甚至经常带人巡视军器监，只求提高效率。 北胡今年应该会南下入侵，时不我待！ 这些参与制作弓箭的人员，按照各自的重要性和实际生产效率，定好比例。 每制作好一把长弓，或者一千支箭，朝廷都会额外赏赐一两银子，按比例分赏。 这些弓匠面对如此诱惑，恨不得从白天干到黑夜。 秦百里看着梁萧有条不紊分配大弓和长弓，微微颔首，眼里更多了几分敬畏。 他已经知道了，这几种军器都是梁萧提供、设计的。 这些新式军器固然强大，到底能在战场上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还得等实战验证。 传统的弓，一把造价也就十两上下，贵在箭矢，但普通的箭矢造价也就三四十文。 造这些大弓和长弓的钱，足够提供至少三倍数量的普通弓。 账当然不能这么算，但这些大弓和长弓的出现，也能简直说明，大周国库盈余不少…… 毕竟，朝廷还在燕州回购了不少农田，甚至有从梁萧那里回购农田的打算。 如果今年战事顺利，一部分回购的农田可以用于将士的封赏。 现在秦百里彻底明白了，梁萧来燕州之前就已经有了绝对周密的规划，做好长远打算，军政一体，面面俱到。 “剑族无论如何不能与他为敌，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秦百里开始担忧公孙无极的到来了。 梁家军名义上是梁萧的部曲，实际上依然是大周供养的精锐，因此最先配备了长弓。 燕云铁骑也开始大量配备大弓。 京城的军器监还有长弓运来，燕州本地的军器监也在赶制大弓，因此梁萧又派人往蓟县送去两千把长弓。 两地相距不远，沐定国已经派人送来公文，欣然接受蓟县太守的职位，并表示幽州军政由梁萧这个幽州太守说了算，其余人等应服从安排，算是承认了梁萧的主导地位。 毕竟沐定国是整个北境乃至全国兵马元帅，只是目前人在蓟县防御北胡而已。 作为车骑将军的沐定国都服从梁萧的安排，其余各郡县自然不敢忤逆。 将士们配备了新式军器，欢天喜地地去训练了。 铠甲和陌刀还在赶制，应该快了，必定能在秋收之前大量配备。 诸葛瑜和林修，更是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燕州的防御越强，大周就越稳定。 若是关陇不幸失陷，借助函谷关等雄关，也可以将北胡人挡在关外，这是最坏的情况。 只要北方稳定，朝廷就可以腾出手来，往南方增兵，清剿叛军和军阀，为摊丁入亩等政策的实施做好铺垫。 诸葛晖特地叮嘱玄卫，别让梁萧过度操劳。 如今的燕州，军政稳定，梁萧只需要布置好一天的详细任务之后，便回去休息了。 诸葛瑜年事已高，也只负责查缺补漏，监督众人实施即可。 回到家中，梁萧便带着夏侯青衣去拜访剑无媸。 确认二人已经圆房，剑无媸眼神复杂，叹道：“好好待她……” 梁萧欣然允诺。 夏侯青衣只是红着脸，抱着梁萧的胳膊。 她的身体恢复之后，梁萧就不用像第一次那样怜香惜玉了，坏得很，每次等到她摇头并用眼神求饶，他才肯罢休…… 好在剑无媸也没有就这方面继续询问，夏侯青衣暗暗松了口气。 剑无媸比以往更加和颜悦色，直到送走二人，看着爱徒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兰陵侯府是从太守府里直接腾出来的，方便梁萧来往和办公。 梁萧带着夏侯青衣回去，经过太守府走廊，迎面走来刚准备去大厅的诸葛瑜等人。 “这位也是我的未婚妻，北境女侠赤血剑，言语不便。” 梁萧大方的介绍，让夏侯青衣芳心大乱，但也如平时一样平静，向众人点头示意。 言语不便？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作揖行礼，随后去了大堂。 夏侯青衣感动之余，把梁萧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原来自己完全可以足够自信，就算不能言语又如何，有他在呢。 夏侯流鸢等侠客今天受邀，来兰陵侯府做客。 “等我回京办了婚礼，青衣便是我的夫人了，届时一定邀请各位。” “诸位可以在燕州安居乐业，或者加入兰陵侯府，各司其职，当然，若是想外出游历，我会提供足够的盘缠和补贴。” 梁萧诚挚的话语，让侠客们由衷高兴，陆续表态。 “我们本来就是在北境生活的百姓，北境若是安定，我们安居乐业，再为兰陵侯办事，希望兰陵侯不要嫌弃。” 夏侯青衣欣慰地看着众人，心中喜悦。 燕州已经不需要侠客们除暴安良了，梁萧可以保障本地安定。 梁萧的意思，是给侠客们足够的选择自由，绝不能勉强。 这些侠客都选择留下，平日里也给足了她和梁萧面子，没有以武犯禁，还经常为梁萧收集有效的情报，这些情报有利于太守府施政、查案。 作为侠客，天南海北的人他们毕竟见多了，面对普通百姓，更容易自来熟，在燕州也足够安全。 他们完全可以住下来享享清福，但骨子里的侠气让他们闲不下来。 京城。 段云衣正在西宫别苑照顾段云袖，陪段云袖一起看玄卫送来的梁萧手信。 他和夏侯青衣有了夫妻之实？ “可恶的爱卿，坏蛋……” 第387章：朕什么都答应你…… 段云衣眼里的幽怨，几乎快要充塞整个寝宫了。 梁萧的亲友，比如诸葛晖这样的长辈，要是听说梁萧“开窍”了，知道该生育子嗣了，必然会感到无比欣慰。 段云袖操心梁家无后的事，她作为皇姐，现在当然也应该为梁萧感到高兴，也为夏侯青衣这样的侠女终于找到归宿而欣慰。 但站在自己的角度…… “好气啊……” 当然，段云衣的这些怨念只在心里。 毕竟，婚书是她自己藏起来的，她本想成全妹妹和沐琴雪。 段云袖假装正在看信，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自己的皇姐。 哎呀，那幽怨的小眼神，让她这个做妹妹的都好心疼呢。 长姐如母，可如今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要像母后一样操心。 “姐姐……” 段云衣听到呼唤，回过神来，恢复平静，道：“挺好的，那位剑族长老能通情达理，不至于让青衣为难。” 段云袖眉开眼笑。 夏侯青衣这样的姑娘，既然已经认定了梁萧，断然不可能做什么背叛他的事。 考虑到夏侯青衣这层关系，剑无媸也不至于盲目与梁萧决裂，那就有机会收服剑族这个神秘的族群。 她知道自己当初的考虑有些功利，但即使没有这层考虑，至少她也不介意夏侯青衣做自己的姐妹。 诸葛晖也赞成梁萧接纳夏侯青衣这样的女侠，前提是两情相悦。 “但愿萧哥哥明年就能凯旋……”段云袖轻抚着越来越大的孕肚，眼里满是母性的温柔。 段云衣看在眼里，微微点头，那点幽怨也烟消云散了。 梁萧今年可能没机会回京了，段云袖不出意外会在十月之前生产，爱郎甚至没有机会陪产。 而段云袖只以此为傲，她的男人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比起妹妹，自己这点小委屈算什么呢？ “眼下，还是应该监视京城那帮世家大臣，以防他们造反。毕竟他们的影响力遍布全国，而今南方又有叛军出没……” 段云衣知道自己该办正事了，留下飞云照看段云袖，便去了御书房。 等摊丁入亩，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些政策推行之后，注定面临全国各地乡绅土豪的激烈反抗，没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突然多交一大笔钱。 好在她的父皇和皇爷爷头脑清醒，又有诸葛晖常年关注，尽可能将全国军权牢牢掌握在帝王手里。 连军饷都是天子指定，往往是从中央发放。 段云衣批阅了几份奏折之后，便有玄卫来报。 礼部尚书端木操，吏部尚书端木节，兵部尚书南宫雷，兵部侍郎公羊云，联手进谏。 段云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本着君王广开言路的原则，还是召见了他们。 “陛下，燕州不过一郡之地，便侵吞国库数百万两，如此耗费，严重失衡，置其余百郡于何地！！” 端木节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痛陈军费之事。 公羊云等人同样面露不悦，慷慨陈词。 段云衣知道，大弓和长弓这些新式军器的事已经传开了，能保密至今已然不易。 面对激愤的众人，段云衣从始至终冷着脸。 “燕州侵吞军费？众卿家何出此言？那些花费，都是朕亲自审核批示的，还有上千玄卫监护梁爱卿，你们还担心他造反？” “可是陛下……”南宫雷仍要劝谏，却被段云衣打断了。 “朕只问你们一句话：不投入这些军费，难道还要留到将来当赔款么？” 众人语塞，不敢直视段云衣冷酷的目光。 他们知道，自己触怒她了。 迁都之祸，一直是大周皇室心中的一块伤疤。 梁萧的出现，让段云衣看到了抗击北胡甚至横扫大漠的希望，若是把段云衣换成世祖和高祖，只怕现在幽州已经屯兵二十万，准备让梁萧领兵与北胡决一死战了。 现在幽州的兵力还不到十四万，燕州作为门户也才占了一半，其中还有不少是后勤兵。 段云衣的灵魂拷问，他们实在答不上来。 “以后凡有军费之事，尔等先与丞相府、户部讨论过后，再来问朕，朕自有分寸！” “还有，今年异族犯境，邪教猖獗，还望诸位卿家严管族中子弟，不可胡乱奔波，以免再有拓跋杰之祸。” 面对日渐强势的段云衣，四大臣也只能悻悻回去。 “这昏君是担心咱们谋反，准备把咱们全部困在京城！” 密室里，端木节等人终于忍无可忍，骂不绝口。 骂完之后，众人又无可奈何。 让他们辞官离京，把权力拱手相让，那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毕竟权势迷人眼，他们自然希望继续权倾朝野，恢复前朝那种世家抱团、一手遮天的局势。 即使是梁萧出现之前，他们在大周朝廷也有足够的话语权，能让诸葛晖和定国侯服软。 “通知南方各家子弟，见机行事，必须做得隐秘点！” 众人商议既定，便派遣亲信出城，去各地报信。 西宫别苑皇家府库，段云衣看着玄卫取出一个个箱子里的黄金。 这是狄安娜承诺赠送的黄金。 狄安娜见过段云袖之后，便回来找她这个女帝，请求尽快将黄金搬运回京，梁萧还没动身，燕州那边的玄卫就开始着手安排了。 这五十万两出头的黄金，能做的事，胜过五百万两白银！ “爱卿，要早日回京呀……” 面对黄金，段云衣内心没有预料的喜悦，只是泫然欲泣。 比起这些黄金，她更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只要你平安归来，朕什么都答应你……” 正在燕州的梁萧，此时正在房间里和公孙月对坐。 “梁萧哥哥，我大哥他肯定是没有坏心思的，就是单纯来帮忙……” 梁萧点头道：“应该是的。” 应该是？ 公孙月一愣，连忙道：“其实，我大哥是我叫来的……” “嗯？”这回轮到梁萧愣了。 “因为我跟我大哥说，我被人欺负了……” 听着公孙月委屈的解释，梁萧有些哭笑不得。 这公孙无极跟沐凌霄一样，是个宠妹狂魔啊。 也难怪公孙月在巴蜀能那么有恃无恐，除了家世，有这么个万夫莫敌的大哥保护，谁敢让她吃亏？ 就在此时，顾平休也跑来汇报：“侯爷，征北将军沐凌霄奉定国侯之命前来相助。” 梁萧看他朝自己使眼色，心领神会，起身随他出门，去了无人的角落。 “沐将军的说法，是来帮侯爷制衡公孙无极的……” 第388章：厌恶 听完顾平休的汇报，不祥的预感，让梁萧更是哭笑不得了。 沐凌霄带着妻子阿齐来燕州，准备在燕州这边的定国侯府长住。 梁萧立即去大堂会见沐凌霄。 沐凌霄正与诸葛瑜等人寒暄，见梁萧回来，也热情迎了上去。 “兰陵侯！” 梁萧二话不说，拉着他往外面走。 “妹夫。” 到了无人的角落里，沐凌霄又改口了。 “听说公孙无极要来，我得帮你牵制他，我官儿比他大！至于指挥权的问题，我听你的，你把我当副将就好！” 梁萧点点头，道：“我去叫琴雪。” “诶，不用不用，她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和我娘子亲热呢。” “卧槽？亲热？！”梁萧瞳孔一缩，便要往大院跑，“大舅哥，得阻止她们啊！！” 沐凌霄连忙拉住了梁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亲热，只是情同姐妹的那种。” 梁萧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下次能不能用点不那么生猛的词，那叫叙旧！” “哎呀，你知道人家读书没你多！” 沐凌霄咧嘴一笑，便跟着梁萧去了军营。 众将得知沐凌霄领亲兵来助战，只做梁萧的副将，又惊又喜。 “得沐将军协助，我军如虎添翼！” 梁萧看沐凌霄与众将相谈甚欢，三句不离北胡，也明白了，沐凌霄来燕州，并不只是帮他打压公孙无极那么简单。 这货分明是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来燕州，等着和北胡一战。 燕州是对抗北胡的前线，前不久的捷报，大大刺激了蓟县那边的骑兵，大家都希望能杀敌立功。 沐凌霄作为征北将军，不能随便跑来燕州。 毕竟他只是镇北将军，按当前军衔排行，官职比沐凌霄略低一级，虽然实际上相差无几。 四镇与四征的地位高低，依时期不同而有变化。 多数情况下，有开疆拓土意义的四征地位更高一点。 上一场大捷之后，燕州将士的封赏内容已经传遍北境，举世皆知是早晚的事。 守城与后勤固然也有奖赏，但最先杀敌的梁家军骑兵，其后及时驰援的燕云铁骑，因为杀敌，获赏最多，甚至有人连升三级。 诸将奋勇争先，是很好的现象，至少好过畏北胡如虎。 现在梁萧需要操心的，是如何平衡沐凌霄与公孙无极之间的关系。 那公孙无极是条英雄好汉，断然不会随便欺负沐琴雪一个女孩子。 不出意外的话…… 好在沐凌霄说到做到，一直表态听梁萧安排，自己只做副将，没有给梁萧添麻烦。 雷洪主动给沐凌霄让出了燕云铁骑的主将之位，沐凌霄作为征北将军，也当仁不让。 毕竟这支骑兵之前是他的老战友，都是归他统领。 当沐凌霄看到梁家军操演军阵的那一刻，也被梁萧深深折服，失声惊叹。 “竟如此井然有序，堪比百战精兵，丞相后继有人！” 武圣之事仍是绝密，沐凌霄自然不敢外传。 有了沐凌霄的支持，燕云铁骑更加方便管理，梁萧也不需要操心过多，只需要专心安排任务即可。 江南，官道上。 昔日的大楚巾帼李心文离开故国，车队驶向北方。 随行的人员，除了父亲给她安排的三十护卫，还有一心追随她的三十名女兵。 官道有一段是往西边转道，李心文掀开车窗的帘子，望着北方，千般滋味，只在心头。 她已放弃了名留青史的机会，本可成为大楚第一位战功彪炳的女将军。 只要她愿意，凭父亲骠骑将军的权势，和自己的美貌，成为太子妃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不愿接受。 如今她再度踏入大周的国土，只想早日赶到燕州。 那里有她的结义妹妹公孙月。 还有…… “我只是为了兑现对雪儿的承诺……” 李心文如是想着。 心中那一缕思绪，却是剪不断理还乱，面纱下的红唇微微抿着。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为万世开太平…… 安得广厦千万间…… 还有好多好多…… 都是那个人…… 他虽然有厚颜无耻的嘴脸，可他却在实实在在践行理念，比任何人都无愧苍生。 相比之下，那时的自己何等幼稚浅薄且无知，还想过要阉了他。 那一夜，他与邢风在雪中喝酒，是他以最诚挚的心，最尊重的理解，安抚了展露脆弱的大楚奇才。 她其实并不那么憧憬他口中那千百年后的世界。 比起这个，他坦然面对历史潮流，不忘初心的誓言，更让她…… 大楚这边，除了公主和邢风，所有人震惊于她的卸任。 惋惜，嘲笑，不解，疑惑…… 身为大楚骠骑的父亲，惊怒之余，还是给了公主和邢风面子，为她安排一些护卫。 只有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小姐，前方有官兵在打斗，我们必须支援官兵，唇亡齿寒！” 前方护卫的急报，立即将李心文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心文二话不说，下车骑马持枪，带领众人出击。 远处有十几名骑兵正在游击一支车队，车队周围有护卫和少量官兵。 官兵已经倒下了五名，面对骑兵骚扰，他们始终是被动的。 “我等乃是大楚游客，特来支援大周友邦！” 护卫长远远一声怒喝，女兵也跟着李心文出击。 与此同时，官道北面又有一支官兵队伍赶来支援。 那十几名骑兵见势不妙，调转马头，逃往山林。 车队得救之后，三支部队会合，官兵头目向李心文抱拳致谢。 “两国乃是友邦，分内之事，助人助己。” 李心文的护卫长谦虚道。 官兵头目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们保护的车队，可是大周望族，东野氏族长的千金！” 李心文闻言，眼神一变，看向中间的豪华马车。 东野落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白了官兵头目一眼，面露不悦，向李心文点头道：“不错，我便是东野落月。” 李心文面纱下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大楚这边有自己的情报网，燕州那种地方的情报尤为重要。 前阵子她也了解了梁萧治理燕州的经过。 这个东野落月带头抹黑梁萧，险些让梁萧名声败坏，无疑增加了梁萧的治理难度。 所以…… 她讨厌这个女人。 她知道，即使自己这边不出手，北边赶来的官兵也能救下车队，只是可能要多死几个官兵和护卫。 但眼前东野落月冷漠的面孔，让李心文感到无比的厌恶。 那些护卫因为保护东野落月而死，东野落月却看都不看一眼。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个祸害，应该想方设法除掉。 第389章：意外之意外 东野氏的三当家，也就是东野落月的三叔，人在金陵和庐州一带。 从这里往南，不存在东野氏的族民了，东野落月的目的地…… “听说东野氏已经表态支持他，而此女向来骄纵，目中无人，一定是在燕州又发生了些什么，让她如此背井离乡，不惜冒险？难道与天日教有关……” 李心文心中越发警惕。 这东野落月的车队方向，明显是往大楚去的。 她的父亲身为大楚骠骑，给她安排最多的工作是情报搜集，大量的情报让她比常人更容易了解许多内幕，大致能给出自己的判断。 “此女若是去了大楚，免不了祸国殃民，若是挟怨报复他的话，倘若真让她攀龙附凤，只怕会给两国外交埋下祸根。” 若不是有官兵战死，李心文甚至要怀疑，袭击东野落月的杀手是不是梁萧或玄卫安排的。 这东野落月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表示。 “我家小姐是大楚骠骑爱女，曾任本国巾帼将军！” 护卫自豪的介绍，终于让东野落月动容，走下马车，向李心文行礼。 “原来是大楚巾帼，失敬失敬~” 李心文见她变脸迅速，只感到一阵恶寒。 面对官兵大队，李心文也迅速冷静下来。 自己都已经卸任了，还动辄把对方视为祸害国家的敌人…… 要杀此女，难如登天。 何况这里是大周的地盘，若是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李心文灵机一动，道：“听说燕州被梁萧治理得不错，东野大小姐何故背井离乡，大老远跑这里来？” 东野落月秀眉一蹙，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只是表面现象罢了，想必又是报纸宣传吧？” 李心文点头：“我看了报纸，也不太相信，毕竟梁萧其人给我的印象有点，不太好……” 东野落月立即擦了眼泪，急道：“果然，还是贵国的才子佳人能独立思考，不受蒙蔽。我正打算去贵国做客，李姐姐呢？” 李心文叹道：“我有任务在身，爱莫能助，就此别过。” “这是给姐姐的谢礼，希望能与李家结个善缘~”东野落月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把玉簪，要赠予李心文。 李心文固辞不受。 东野落月只是含泪别过，给官兵们发了些赏银，请他们继续护送自己去大楚边境。 李心文目送东野落月离开后，仓促下马，写了一封密信，叫来男女护卫各三名，与盘缠一并交付之后，叮嘱道：“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长公主或者定国侯府邢风手上，他们看完之后自然知道如何应对！回去之后，你们便回归我爹麾下。” 六名护卫离开后，李心文望着苍茫天地，心中惆怅。 自己好像也学会了钩心斗角…… 东野落月与李心文相别之后，等车队走远，才掀开窗帘，看向北边，对坐在旁边的贴身侍女附耳低语。 “朱雀，马上就到白云镇，你换乘马车，尽快去通知我舅舅：大楚巾帼，骠骑将军的爱女李心文，又出现在大周，这一次没有太多卫队，应该想方设法让她死在大周，最好是死在梁萧辖区。大楚那边有咱们的人，太子也好，楚皇也好，只要选妃，我十拿九稳。” 那名侍女面容姣好，神情冷漠，听完吩咐，只是微笑点头：“明白！副教主这半个月应该不会离开本部！” 东野落月冷笑不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真想不到，这一趟江南之行有如此之多的意外之喜，先是认亲，又偶遇此女……” 车队到了白云镇，此时已是夜幕降临。 路边已经摆好几辆马车，仿佛知道东野落月回来，主动上前送车。 那名贴身侍女带上东野落月的信物，坐上了自家的一辆马车，趁夜离去。 因为两国通商的关系，这个小镇异常繁华，还有夜市。 东野落月走在大街上，回想今天遇刺，眼里满是愤恨。 “一定是梁萧收到了我离开的消息，特地派人来截杀我！那些杀手，总不可能是那几个大世家派来的吧？” “东野小姐，那些刺客可能尾随而来，还是早些找好客栈休息吧！” 官兵头目语气恭敬，上前提醒。 这个姿容绝色的东野氏大小姐，出手阔绰，深得他们的好感。 东野落月笑吟吟道：“无妨，此地有我家族人照应，治安极好，诸位去休息吧。” 官兵们这才离开。 东野落月又招来送车的车夫，叮嘱道：“杀光他们，夺回那些赏银，再给东野氏制造麻烦，我与东野氏恩断义绝。” 那名车夫领命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片刻之后，远方传来一阵阵路人尖叫，行人四散奔逃。 总计五十名官兵，毫无征兆，突然当街惨死！ 无一例外，都是被人一剑封喉！ 东野落月回头看了一眼官兵离去的方向，狡黠一笑。 就在此时，前方面摊上的一名白衣刀客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人，腰悬长刀，又背一把剑，已经起身向她走来。 东野落月发现来者形迹可疑，顿时警惕后退。 “小心此人！” 身边伪装成护卫的天日教高手纷纷上前，抽刀询问：“何人！” 那人没有回应，如一道白影掠袭而来。 刀影交错间，挡在最前方的四名天日教刀客便被抹了脖子，当场阵亡！ 恐惧随着白影袭来，东野落月终于失声尖叫。 “救命！” 东野落月身后的四名刀客如临大敌，一拥而上。 那些奉东野落月之命袭杀官兵的天日教教众，听到呼救紧急赶来，只看到现场九具尸体。 东野落月的尸体在正中央，已然身首异处。 现场留下了一枚雕有五爪龙的铜牌。 “这不是冀北军的信物么？！” “通知东野氏三当家，小姐被冀北叛军的杀手杀了！！！” 惊恐的咆哮，两边总计几十具尸体，让整个小镇乱成了一锅粥。 民宅里，少女楚仪已经蒙上面纱，双手合十，焦急地祈祷心中的人儿平安归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咳，旋即一道白影跳进院子里。 曾经在江湖绝迹的刀皇剑尊，此刻出现在白云镇。 “抱紧我，上马！” 皇朝雪迅速开门，将楚仪抱上马背。 黑马吃了一鞭子，冲出房门，绝尘而去。 楚仪耳畔尽是惊恐、愤怒的咆哮和尖叫，回头一看，宝马已经趁乱冲出了白云镇。 “你跟我这些时日，我已杀了不下百人，惹上了天日教，怕不怕。”皇朝雪罕见没有冷漠的询问。 楚仪不假思索道：“懦弱的楚仪早已死在了黑云镇的那个夜晚。” 片刻，他生平罕有的清朗笑声，让楚仪如沐春风。 他和自己说过，他这一辈子鲜少有过欢笑。 也许，是他今晚杀了一条大鱼？亦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回答…… 东野氏的千金，意外地与天日教勾结，又意外死在了白云镇，不明不白，即将震惊天下。 “小姐还是新晋的圣女，这下该如何向教主和副教主交代啊！！”天日教的头目伪装成护卫，正咬牙切齿，安排教众给东野落月收尸，猛地想起什么。 “小姐先前不是接触过那个李心文么？把她也算上，就说是她勾结冀北叛军谋害小姐！” 夜间，审阅完公文的梁萧正在给女孩子们讲鬼故事，一来就是加强版的《山村老尸》。 现场一阵尖叫。 江拂雪抱着夏侯青衣，诸葛芸抱着沐琴雪，狄安娜抱着公孙月，三个女孩子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公孙月早已头皮发麻，强自镇定。 她才不想输给沐琴雪。 只有梁萧一脸无良的笑容，满满的成就感。 沐琴雪和夏侯青衣似笑非笑看着他，眼里满是爱意。 她们希望梁萧总是能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三小姐！您有家书到了！” 公孙月的侍女带着信件来了，打破现场恐怖的气氛。 第390章：甲 房间里，侍女正要关门离开，公孙月想起梁萧口中的“楚人美”，连忙将她拉住。 “你你、你别跑，一会儿再陪我去一趟茅房……” 一脸懵逼的侍女，就守在一旁看着。 公孙月这才松了口气，打开家书一看，吃了一惊。 院子里，梁萧看着被吓哭的女孩子们，开怀大笑。 “萧哥哥又欺负人了……”诸葛芸又哭又笑的，既害怕又开心。 难得他有如此“雅兴”。 片刻之后，公孙月回来，紧张地扫了江拂雪一眼。 “梁萧哥哥，我家里送信过来说，我娘她老人家也在路上，也会来燕州，可能比我大哥晚点……” 原本还惊恐抱紧夏侯青衣的江拂雪，先是一愣，随即眼里浮现几分嫌恶，一言不发。 “那我明天安排府上人给她腾一间好房。”梁萧不假思索道。 公孙月只是默默点头，看着江拂雪，心中郁闷。 梁萧只是摸摸江拂雪的小脑袋，笑而不语。 江拂雪心中一暖，也不是那么担心了。 关陇，常家府邸。 常破浪迎来了不速之客。 “大哥？” 看到来人揭下面罩，常破浪激动呼唤。 正是冀北军少帅龙无双，他的结义大哥。 “老三，恭喜你击破北胡，立了大功……” 听到龙无双的称赞，常破浪笑道：“我们几家与北胡势不两立。” 笑着笑着，常破浪又不禁郁闷，道：“兰陵侯做得很好，深得我们几家敬佩，往后他们恐怕无法给大哥提供军马了……” 龙无双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我怎可为难兄弟，这一次我来找你叙叙旧，喝喝酒，然后道别。这一别之后，冀北军何去何从，我也需要深思熟虑。我不想离开燕云之地，但如果兄弟们面临灭顶之灾，或许我只能改变主意。” 常破浪欲言又止。 他本想劝龙无双归顺大周朝廷，可转念一想，关陇这边和朝廷的事都还没理清，只能作罢。 “无论结局如何，你我终究是兄弟，若我自身难保，便将妻小托付于你，我信得过！” 诚恳的话语，让常破浪心头一热，连连点头：“大哥放心，往后只怕各为其主，但何时大哥愿意回头，便派人通知我！” 龙无双一口答应，二人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第二天，常破浪送走了龙无双，望着东方的天空，满心惆怅。 一旦关陇下定决心回归大周，自己将来便可能与龙无双兵戎相见了，这是他最不愿见的事。 燕赵皇室与大周朝廷有仇，一时难解。 冀北游骑，还是一支精锐骑兵，不弱于北胡狼骑。 龙无双没有为难他，他也没有为难龙无双。 现在他只能祈祷，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 如何转圜呢…… 燕州军营。 新式战甲堆积如山。 这种铠甲还有配套的战盔，也就是兜鍪，几乎包裹全身，全套甲片由上千甲叶组成，厚重无比。 正是梁萧设计仿制的大宋步人甲！ “步人甲……” 梁家军的将士们看着铠甲，双眼放光。 他们不懂什么原理，但这种重甲一看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顶级铠甲，防御力必是顶尖！ 目前，梁家军前锋将士陪伴的是正常的前锋重甲，同样笨重。 “时间紧迫，人手不足，目前步人甲只交付了三千套，燕州和京城都在召集各地工匠。”梁萧叹道。 这种铠甲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敌国也可能打造出来。 大周必须抢占先机，越早普及越好。 在西方历史上辉煌一时的板甲防御力惊人，有时甚至比步人甲更强，但因为骑兵也可以穿戴这种铠甲，梁萧便暂时放弃普及。 万一被北胡人大量仿制，长弓和大弓就不太好使了。 板甲应该配合重骑兵部队一起面世为妙。 步人甲不适合骑兵使用，而且制作周期长，不担心北胡盗取工艺，才是绝佳的大周精兵铠甲。 燕云铁骑的将士们，看到步人甲也颇为兴奋。 常规战争，骑兵一般不用于直接冲阵，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配合步军骚扰，击败敌军之后追击败兵，扩大战果。 己方步军越强，与敌人交战的赢面越大，他们追击立功的机会也就越多！ 退下来的那些铁甲，还可以用来武装其他部队，比如城头守军。 梁萧相当重视防间除奸，改革军制之后，对军营的行伍和监察都有明确的规定。 军营乃至整个郡的外围各处都设有岗楼，全天候轮班监视。 敌军的奸细想要混入军营，然后在将士们眼皮子底下将情报送出去，难如登天。 太守府能够接触重要军事情报的官吏，也都限制出行，林修甚至带头住在了军营里。 至于神臂弩和八牛弩这些新式军器，都属于需要多人协作的致命杀器，完全是保密分配的，目前只有梁家军和蓟县、燕州两地的老兵能用。 万事开头难，新式军器大规模应用的这段时间是最烧钱的。 为了增加这些军器的生产力，段云衣已经下诏，在北方各地招募手脚麻利的工人和匠人。 报名者只要资质合格，可免徭役，由官方供给口粮，加以培训和监察，即可投入军器的生产，每月领取工钱。 北方各地匠人趋之若鹜，目前正在筛选。 如此，也可在一定程度上带动国内经济和一些产业的发展。 大部分空闲的工匠有了活计，也不会去竞争普通工人的活计，普通工人失去活计的情况缓解，也不必抢着去和佃农租田，甚至可以把自己本来兼种的一部分农田也租借给其他佃农，给个比地主更好的分成。 层层递进，有助于社会安定。 国库里的银子，用于良性循环，户部也全力支持，等军器完成大规模更新之后，后续只需要注重军器的补充和养护即可。 东野鸿机平步青云，做到户部尚书，对梁萧和段云衣、诸葛晖自然是百般感激，尽心尽力，甚至对家族子弟异常严格，生怕他们贪赃枉法牵连全族。 三千套步人甲，全部交付梁家军，将士们穿戴之后，兴高采烈地训练。 燕云铁骑这边，平时由沐凌霄负责督训，雷洪等人帮衬，有条不紊。 清晨，顾平休火急火燎赶到太守府向梁萧汇报。 “侯爷，征北将军公孙无极带人到城外了……” 第391章：告状 “侯爷，征北将军！公孙无极带人到城外了……” 梁萧与沐凌霄同时起身，出府迎接。 梁萧与公孙无极都是四镇将军，沐凌霄的征北将军还略高于公孙无极，也只有他俩出面，才不至于有礼仪方面的混乱。 二人领一众文官在太守府外等候，梁萧心中颇有些郁闷。 沐凌霄刚才要是在军营督训就好了。 直觉告诉他，一会儿可能会出事。 公孙无极的五百亲兵入城，随梁家军去军营候命，只有公孙无极随雷洪先去见梁萧。 意气风发的雷洪，让公孙无极羡慕不已。 如此悍将，终究还是拜入梁萧麾下。 来到太守府外，公孙无极远远就望见了梁萧一行人。 发现沐凌霄也在现场，公孙无极先是眉头一皱，继而邪魅一笑。 “也好……” 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公孙无极上前与梁萧等人寒暄。 “公孙将军！”众人随梁萧抱拳问候。 公孙无极也抱拳回礼。 “兰陵侯、沐将军别来无恙，恭贺兰陵侯平步青云！北胡猖獗，我已上奏朝廷，特领五百精兵前来助战，听凭兰陵侯调遣！” 说完，公孙无极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沐凌霄。 梁萧敏锐捕捉到这一幕，心中了然，表面上不动声色，邀请公孙无极进了太守府。 诸葛瑜想到公孙家雄踞巴蜀，已经事实割据，有些不放心，道：“公孙将军，陛下已经接受兰陵侯的提议，在慢慢改革军制，在行军调度方面……” 公孙无极微笑道：“兰陵侯才是燕州军营的主帅，我既然奉天子之命前来助战，自当唯命是从，也信得过兰陵侯的人品！” 诸葛瑜这才稍稍放心，静坐在一旁，听梁萧与公孙无极商讨军事。 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理解公孙无极来燕州的动机。 “公孙将军威名远扬，勇冠三军，我军得之，如虎添翼。”沐凌霄客套几句之后，又道，“兰陵侯，公孙将军，我先去军营督训。” “诶，沐将军莫急……”公孙无极连忙叫住他，“我尚有一事要和沐将军讨论讨论。” 沐凌霄一愣，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梁萧。 见梁萧点头，沐凌霄才问道：“来了便是战友，但说无妨！” 公孙无极微笑道：“我此来燕州，其实也是探望舍妹，听说沐将军和令妹沐小姐都在兰陵侯府上？” 梁萧笑眯眯看着二人，点了点头：“不错。” 公孙无极笑道：“正好，兰陵侯与沐将军可否带我去见一见舍妹？” 沐凌霄一脸懵逼，但还是点头，道：“荣幸之至！” 公孙无极、雷洪等人跟在后面。 梁萧与沐凌霄走在前面，沐凌霄担心公孙无极听见谈话，便从怀里掏出梁萧送的硬笔，速写了一张小纸条，咳嗽一声。 梁萧扭头一看纸条内容，也掏出纸笔速写，二人就在前面以纸条对话。 【妹夫，什么情况？】 【无妨，死不了人。】 “死不了人？”沐凌霄心中疑惑，又担心公孙无极起疑，便与梁萧收好纸笔，若无其事去了梁萧的大院。 院子里，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品评诗词、翻阅报纸。 沐琴雪的嫂子阿齐今天也来做客。 提前收到通知的公孙月正翘首期盼，开始酝酿眼泪。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公孙月立即飙泪：“大哥~” 进来的人是女玄卫陈灵：“抱歉三小姐，兰陵侯在后面，马上就到……” 公孙月听到一旁沐琴雪欢快的笑声，知道自己心急了，恨得牙痒痒，赶紧憋住眼泪。 直到公孙无极随梁萧进了大院，公孙月才含泪呼唤：“大哥~~” “哎哟三妹！” 看到公孙月的眼泪，公孙无极心都碎了，大步流星走过去，给她擦了眼泪。 “大哥~” 公孙月抱着亲哥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眼泪仿佛能流成汪洋大海。 “三妹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教训他！”公孙无极一脸心疼，有意无意看了沐琴雪一眼。 梁萧似笑非笑看着公孙月。 公孙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江拂雪乖乖坐在夏侯青衣身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沐琴雪秀眉一蹙，看着公孙家兄妹，似有所悟。 公孙月终于指着沐琴雪，含泪控诉：“大哥~她天天欺负我~” “沐小姐！你、你何故欺负舍妹？” 曾在丞相府见过沐琴雪的公孙无极。 公孙月的家书里就提及沐琴雪天天欺负她，他也不知道怎么个欺负法，想着大概是争风吃醋什么的。 不过，妹妹的眼泪永远是正确的！ “我才没有欺负她，是她主动挑战我的~”沐琴雪一脸不以为然。 沐凌霄连忙上前，挡在沐琴雪身前，一脸诚恳道：“公孙将军，此中或有误会，女孩子家的，说开了就好了嘛！” 狄安娜与诸葛芸也连忙上前解释：“她们平时感情不错的~” 公孙无极若有所思，却不料公孙月哭得撕心裂肺。 “这男人婆，经常打我骂我，撕我衣服，还逼我叫她姐姐~” 沐琴雪眼神一变：“你这小狐狸精，满嘴胡言就算了，还找后台告状？” 闻言，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公孙无极，目眦欲裂，盯着沐琴雪，咬牙切齿道：“男人婆，你骂谁小狐狸精呢？！” “好可怕哟大哥~”沐琴雪眼里也开始酝酿眼泪。 沐凌霄当场拉下脸来，一字一顿道：“公孙将军，你骂谁男人婆呢？！” 诸葛芸见情况不妙，连忙向梁萧投去求助的目光：“大家冷静一下，萧哥哥……” 但下一刻诸葛芸就愣住了。 梁萧不知何时已经拉着雷洪和顾平休坐在石凳上，静静观看。 他知道，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了，正好见识见识公孙无极的武艺…… 听到诸葛芸呼唤，梁萧咧嘴一笑，才象征性地哼了一声：“两位大哥息怒，千万别打起来啊，打起来也别打死打残啊。” “萧哥哥……”诸葛芸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听起来像是火上浇油。 夏侯青衣眼里多了几分担忧，可惜自己不能言语，爱莫能助，被江拂雪拉到梁萧身边一起坐下。 果不其然，公孙无极盯着沐凌霄，怒极反笑：“我公孙无极平生不打女人，既然你妹欺负我妹……听说沐将军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今天我倒要领教领教！” 沐凌霄冷笑道：“我正有此意！” 第392章：我比你强 当世两大猛将，因为妹妹之争，战意滔天，像两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狮子。 这场决斗的胜负，可是关乎自己妹妹在兰陵侯府的地位和自己在梁萧军营的地位！ “这才像爷们嘛！”一旁的雷洪见梁萧没有劝架的意思，也憨笑鼓掌。 “那我来当裁判吧，点到为止，马战还是步战？” 在女孩子们惊讶的目光中，最应该出面劝架的梁萧，笑眯眯招呼众人腾出空地。 “步战吧，马战我怕一不小心捅他个透心凉。”沐凌霄撇嘴道。 闻言，公孙无极微眯起眼：“这应该是本将军说的话！” “大哥！揍哭她的哥~~” 公孙月见梁萧没有反对，连日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破涕为笑，开始起哄。 自己可是忍辱负重至今！ 沐琴雪也不甘示弱：“大哥，把她哥打趴下~~” 顾平休也颇为期待，和雷洪守在一旁，观察二人。 他们也想知道公孙无极到底有几斤几两。 双方为妹而战，面对的是久负盛名的对手，万夫莫敌，断然没有放水的道理。 梁萧的这个院子很宽阔，众人很快腾出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 沐凌霄和公孙无极手持长枪，怒目相视。 在梁萧的要求下，他们都穿了盔甲，去了枪头，可以更加放心出手。 沐琴雪见阿齐一言不发，弱弱地问道：“嫂子是不是担心我哥……” 阿齐摇头道：“竟有男子敢叫你男人婆，你大哥若不敢上，嫂子可就要上了！” 已经坐下来的众人无语。 沐琴雪只是俏皮一笑，抱着阿齐的胳膊撒娇。 “嫂子最好了~” 公孙月微微撇嘴，嫉妒不已。 她的嫂子只会文墨，这会儿还在巴蜀带孩子呢…… 但她还有二姐能文能武，沐琴雪可没有！ 梁萧和雷洪、顾平休站在一起，观察对峙的二人，微微颔首。 二人皆是雄壮威武之士，连身高都差不多，还都惯用长枪。 沐凌霄的武艺和力气，他已经领教过了，力气直逼雷洪，还兼精技巧。 梁萧突然想起了，沐定国和沐老太君的祖籍可都是巴蜀。 尤其是沐老太君，族谱往上追溯，还和剑族有点关系。 “动手吧，点到为止。” 梁萧轻声一语，二人气势倏然一变，化为离弦之箭，直冲对手。 朝阳映射下的两杆长枪，迅如雷电！ 一眨眼，二人便激战一处，长枪神出鬼没，似两条银蛇缠斗，势比疾风摧劲草。 狄安娜和诸葛芸不懂武艺，只觉得眼前的枪影令自己眼花缭乱。 雷洪等人则看得真切，竟然开始担忧了。 沐凌霄和公孙无极是动真格的，直取要害。 若是在战场上，便是招招取命，常人根本招架不住！ 公孙无极全神贯注，与沐凌霄对拼枪法，依然免不了暗暗称奇。 如今他的枪法冠绝巴蜀，老一辈的名家猛士都已经力不从心了，巴蜀将士无人不服他的武艺，即使是关陇第一猛士常破浪，全力以赴也只能与他平分秋色。 而大周也有雷洪与沐凌霄这等猛将？ 二人的长枪去了枪头，下手根本不管轻重，交斗五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大哥加油~” “大哥打他~” 沐琴雪和公孙月已经坐下来，一脸兴奋，给自家大哥鼓掌。 场外妹妹的打气，让两个大哥更加不甘示弱，咆哮连连。 尤其是公孙月，更是眉开眼笑。 自己哥哥的武艺，可是和名动天下的征北将军不相上下！ 至少以后沐琴雪不会随便欺负自己了！ 这个混账大哥，把自己骗惨了，自己也骗他一回，算是两清了。 不知何时，梁萧已经从自己房间里带来一盒麻花，拉着公孙月和沐琴雪坐下来，分给众人。 众人边吃边看，其乐融融，只有沐凌霄和公孙无极打得难分难解。 在场的玄卫们不停鼓掌，喝彩不断。 “精彩！” 雷洪与顾平休也赞不绝口。 为了观看这场精彩决斗，刚刚雷洪还向梁萧请假，今天的督训先交给诸葛定了。 二人激斗一百回合之后，被梁萧叫停。 “二位大哥厉害厉害，吃点东西，一会儿继续，多用点力，别跟没吃饭似的……” 姑娘们默默注视着梁萧，也哭笑不得了。 他还在煽风点火呢？ 沐凌霄和公孙无极只是怒目相视对了一眼，随便吃了些糕点，喝了点温水，稍作休息，便迫不及待开战。 院子里枪影缤纷，若舞梨花。 二人越战越勇，众人看得惊心动魄。 梁萧观看二人战斗，似有所悟。 他们用的可能都是家传枪法，颇为相似。 当然，二人的力速、经验也不相上下。 雷洪由衷称赞：“侯爷，这两位属实厉害……” 梁萧连连点头，一脸凝重：“我若是对上他们，也免不了凶险万分。” 雷洪和顾平休陷入沉默，看向梁萧，表情仿佛在说：侯爷，咱能要点脸么？ 夏侯青衣和沐琴雪愣了一下，美眸直勾勾盯着梁萧，眼里满是笑意。 她们可都是亲身经历，看到沐凌霄一脸兴奋，如何绘声绘色讲述自己是如何败给梁萧…… 日已西移，黄昏将至。 二人已经斗了四百个回合，满头大汗，依然不分胜负。 “真猛士也！”众人纷纷鼓掌称赞。 自己的大哥没能战胜对方的大哥，公孙月和沐琴雪都觉得有些遗憾，但她们也看得出来，再战下去他俩就要脱力了。 一直在煽风点火的梁萧，道貌岸然地跳了出来，赞不绝口。 “两位大哥皆是当世豪杰，厉害厉害，不如就此打住。” 公孙无极沉声道：“今日准备仓促，来日再战，一百回合之内拿下此獠！” 沐凌霄也怒了：“就你仓促，我不仓促么？？” 众人纷纷上前，好说歹说，不忘称赞。 沐凌霄见公孙无极仍旧不服，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梁萧的肩膀，一脸坏笑。 “我这个未来妹夫不用二十回合便能将我击败，你干脆去挑战他，若能坚持到二十回合，就算你赢！” 周围一阵玄卫们的惊呼。 除了梁萧家里的姑娘们，也只有雷洪和顾平休面不改色，好像习以为常。 公孙无极瞳孔一缩，看向梁萧，脸上浮现惊骇之色：“此事当真？” “废话！”沐凌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挑战他吧！” 公孙无极见雷洪和顾平休都朝自己点头作证，灵机一动，撇嘴道：“我拒绝！” 沐凌霄嘿嘿一笑：“怎么，怕了？” 公孙无极双手抱胸，傲然回应。 “你输给了兰陵侯，我没输，事实证明我比你强！” 全场鸦雀无声。 公孙无极的逻辑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第393章：谁超谁！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呢！！” 沐凌霄回过神来，恨得牙痒痒，偏偏又无力反驳。 公孙无极的无耻，超出了自己的预估，与自己在这方面竟也有齐头并进之势。 果然，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 “过奖过奖。”公孙无极似乎也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颇为得意。 只要不和梁萧比武，自己依然是巴蜀的不败神话！ “小妹，以后谁敢欺负你，告诉大哥，大哥会以生命捍卫妹妹的尊严！” 公孙无极信誓旦旦的保证，让公孙月更加得意，躲在大哥身后，朝沐琴雪扮了个鬼脸。 沐琴雪嘴角一抽，颇为惋惜。 她已经迷上调教这小狐狸精的感觉了。 不过公孙无极代表的是巴蜀公孙家，还有官职在身，她不能让梁萧难办。 公孙无极的目光移到江拂雪那边，发现她面无表情，顿时悻悻不已，暗暗自责。 “妹夫！从今天开始，出征时给我的兵马不要超过这厮，我带多少，他带多少！” 沐凌霄的突然请求，让众人不明所以。 “何出此言？”梁萧明知故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公孙无极奚落道。 沐凌霄指着公孙无极，沉声道：“本将军要让你知道，公平公正的条件下，我的军功一定能超你。” “超我？不存在的？”公孙无极眉头一拧，也压不住火气了，“本将军带的兵马，只需要带半数于你，即可超你！” “谁超谁，战场见真章！！”沐凌霄怒极反笑，公孙无极刚才的“天才”说辞激怒了他。 阿齐听着二人的虎狼之词，秀眉一蹙，叹道：“到时候我会祝福你们的……” 众人险些栽倒！ “等等，他刚才叫你妹夫？”公孙无极看向梁萧。 梁萧含笑点头，没有否认。 公孙无极眼神一变，把公孙月叫到角落里，小声询问：“你信里说的公主许你并嫡之事，当真？” 公孙月红着脸，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你自己想不想嫁？”公孙无极追问道。 公孙月瞬间涨红了脸。 “此事关系重大，你要如实回答大哥！”公孙无极突然严肃。 公孙月忸怩片刻，点了点头，满脸的绯红又加深了几分。 院子里响起了公孙无极的狂笑声。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公孙无极大步流星，走到梁萧面前，握住他的手，一脸热情道：“未来妹夫，以后任凭差遣！” 公孙月忍住了冲过去揭下公孙无极天灵盖的冲动。 她还以为公孙无极要给自己出谋划策，全力支持什么的。 原来只是为了跟沐凌霄攀比，看不惯人家叫梁萧“妹夫”！！ 梁萧也不装了，微笑致谢，道：“到了军营，两位大舅哥可要做好表率，万万不可因为意气之争，触犯军法。” “当然！”二人异口同声，还不忘怒目相视一回。 原本还在生闷气的公孙月，听到梁萧叫公孙无极大舅哥，窒息了一瞬间，更加不知所措了。 他这算是公开宣布，愿意并确定…… 诸葛芸和狄安娜还没有跟梁萧定情订婚，看在眼里，心里更酸了。 公孙无极随梁萧等人去了军营之后，公孙月面对沐琴雪，腰板子也直了。 沐琴雪只是一脸的索然无味，去忙活了。 公孙月看她毫无忌惮，越看越气，忍不住跺了跺脚，跑回自己房间。 江拂雪看在眼里，连忙跟进房间里安慰。 “三姐不要生气嘛，大姐姐她只是一门心思为我哥哥着想……” 公孙月哼哼道：“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想梁萧哥哥为难，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嫂子别气嘛，咱们以后亲上加亲~”江拂雪连忙改口，抱着公孙月的手撒娇。 “啊？小妹，你刚才叫我什么？”公孙月突然紧张。 “嫂子……” “诶，真乖~能不能多叫几声嘛……” “嗷~嫂子嫂子嫂子~~~” “小妹好乖哦，嫂子不气了~” 单纯的三小姐，在一声声甜甜的“嫂子”中迷失了自我…… 燕州军营又迎来了一位猛将。 将校们与公孙无极分别自我介绍之后，激动不已！ 他们不懂政治。 但公孙无极的助战，或多或少也表明了巴蜀的态度。 这无疑能在一定程度上鼓舞士气。 公孙无极随梁萧参观梁家军训练，一路看下来，竟有些胆战心惊。 “竟有如此精锐……” 这支梁家军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行禁止，将士们看梁萧的时候，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狂热与崇敬。 即使他们本就是按照顶级精锐的标准选的，他们跟着梁萧还不到一年吧？ 公孙无极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长弓和大弓训练场，更是惊叹不绝。 梁萧设计长弓，已经让他惊为天人。 他看得真切，这大弓不需要紫杉木…… 作为新式弓箭，大弓的弓体巨大，弓梢长并且内嵌角片，有元宝形或方形的弦垫，在开弓射箭时能减缓弦对弓体的冲击，保护弓臂不受损害。 弓弦鹿皮条编成，编成后以重物吊坠，使之不再有延展性，即可投入使用。更长的弓梢可以提供更大的拉距，更方便拉满弓，并能保持稳定的瞄准姿势。 大弓专配的重型箭矢，长度超过四尺，重约二两，近距离甚至能穿透一般的铁甲！ 但公孙无极也明白，大弓的工艺一看就比普通的弓箭复杂，仿制若是不得要领，无异于东施效颦。 同样的一批材料做出来的弓，可能威力惊人，也可能是废品，全看制弓者的技艺，那些弓匠可能也接受过梁萧安排的训练。 梁萧是能让卓明峰甘拜下风的奇才，能让他看到这些新式军器，只能说明他有恃无恐。 进了燕州军营，军令如山，以后他差不多就在军营和太守府之间过日子了，想出营都必须申请。 燕州军营的气象，给了出身巴蜀的公孙无极极大震撼。 他终于能理解卓明峰和爷爷口中的“那位族民”对梁萧的评价了，甚至有些庆幸。 无论如何，不能与此人为敌！ 燕州军营的训练，一如既往的热火朝天。 而在江南，负责传递东野落月死讯的快马，惊动沿途各郡。 第394章：所谓天命女 江南，豫章郡，一间客栈里。 冀北军的杀手们无不是一脸懵逼。 这几天他们还以为东野落月的死是谁放出来的假消息，或者搞错了人名。 直到今天，他们完全确认了。 东野氏族长东野玄机的掌上明珠，东野落月，在白云镇被冀北军斩首！ “怎么回事？难道少帅又派其他人下手？” 杀手们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作为龙无双手下最顶尖的杀手，耐心十足，从幽州一路尾随东野落月，在江南好不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被李心文和官兵搅和了。 他们当然不死心，还在等待机会。 结果，白天他们失手撤退，东野落月当天晚上惨死，凶手还是冀北军的人，据说现场留下了冀北军的珍贵信物！ 东野氏表态坚定拥护皇权之后，段云衣就开始重用东野氏的嫡系人员。 东野氏的三当家，今天刚就任庐州太守的东野见机，刚入主太守府，就收到东野落月的死讯，当场跌了一跤。 “什么？落月怎么跑到白云镇去了？冀北军怎可如此残毒！” 东野见机并不知晓东野落月与天日教突然攀上关系，看完手里的公文，险些吐血。 自己管教不力，让东野落月这个侄女乱跑，自己该怎么跟大哥交代！ 豫章有飞鸽传书，大量的信鸽携带这个惊人的死讯，飞往全国各地，数量以京城与燕州两地为最。 剑无媸得知公孙无极来燕州助战，也吃了一惊，不知公孙寻风是何想法。 公孙无极加入燕州军营，也没有专程来拜访她，只是托公孙家的亲信知会她。 江拂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不安。 她从公孙月那里套到消息。 她的生母，剑族长老之一，也在来燕州的路上！ 一个公孙月，不值得两个剑族长老劳师动众跑到燕州来。 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江拂雪知道，不管梁萧有没有猜到，自己都该向梁萧坦白了。 夜间，众人在院子里赏月。 江拂雪鼓起勇气，走到梁萧身边。 “哥哥……” 梁萧看她眼神不对劲，起身随她去了她的房间，没有关门。 江拂雪与梁萧对坐，耷拉着脑袋，心中的恐慌无以复加。 “雪儿有什么话，有什么秘密，只管告诉哥哥。” 梁萧的轻声细语，让江拂雪慢慢鼓起勇气。 “一直以来，雪儿都瞒着哥哥……” 当下，江拂雪终于将来历之事和盘托出。 公孙家也是剑族的其中一系，公孙姓氏只是对外用的。 她是公孙荣和公孙夫人的第四女。 剑族是一个神秘而古老的族群，其传承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武朝之后日渐壮大。 族中能人辈出，前人留下许多惊世骇俗的财富，比如银龙金和白龙金。 而那些古老谶言是最重要的财富，但因为战乱的关系，有些内容出现缺损。 这些谶言多数应验，剑族族民因此受益匪浅。 武朝那位冠绝古今的武帝，便是剑族谶言中的第一百任族长，更是让族民对先人的谶言深信不疑。 诸多谶言其中之二，便是对“天命女”与“灭族者”的多重记录，遗留众多碑文。 所谓天命女，三千年一遇，远胜剑族历代圣女，天赋异禀，自小便能通晓世情人心，可以引领剑族逐鹿乱世，登极至尊，建立新王朝。 天命女的生辰八字与出现时机，没有相应的碑文记录。 而灭族者则是谶言中必须警惕的叛徒，将来会勾结异族，带来灭族之祸，从此剑族将成为历史，再也没有复兴的可能。 江拂雪出生之后，根据生辰八字，被判定为“灭族者”，当时已经是巴蜀大元帅的公孙寻风，更是毫不犹豫下令溺死江拂雪，以免此女未来祸害全族。 但有一位世外高人及时出面保了她一命，当众宣称：若剑族谶言有效，那么他的徒儿将会承续剑族三位圣女的天命，镇住所谓的“灭族者”，将来让这个孩子追随他的徒儿即可。 剑族当然不相信他的言论，甚至认为他徒儿会因为此女而毁灭剑族，岂不是正应了谶言，因此仍旧厌恶尚在襁褓的江拂雪，不许她接触外面的世界，也坚决反对任何人将她带走，包括这位高人。 最终还是这位高人提议，从剑族分支里面挑出一户忠诚善良之家，接受仪式，先开除族谱，作为公孙家的家臣，负责抚养江拂雪，并由族民定期监视她的成长情况，将来重赏这户人家。 被选中的，正是阿婆那一家。 这家人并没有因为谶言而恐惧，无微不至照顾江拂雪，给了她仅有的温暖。 养父母并不知道，还不到两岁的江拂雪已经能记事、思考，随着年龄增长，并通过他们偶尔的交谈内容，后来更是缠着他们询问真相。 整个剑族嫡系血脉，包括公孙家，无人来探望过江拂雪。 江拂雪四个月大的时候便能说话，五个月大能走路，剑族之人得知此事，更是如芒在背。 关于灭族者的谶言所带来的恐惧笼罩全族。 作为爷爷的公孙寻风，更是和长老们几次三番提议除掉江拂雪，都被那位高人严辞否决。 作为退让，那位高人也同意了剑族的要求，孩子必须一辈子无名无姓。 只有江拂雪的养父母私下叫她“雪儿”。 江拂雪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展现过目不忘的本领，再一次震惊全族。 到了江拂雪六岁那年，深感疑惑的剑族族民们去先民遗迹里探索，希望能深入解读谶言。 终于有人在遗迹的深处挖出了另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记载另一篇谶言，是灭族者那段谶言的下篇。 经过研究，族民们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这是春秋时期就已经存在的记录谶言的碑文，记载的是据说从黄帝时期就开始口口相传的关于“天命女”的生辰八字。 谶言最后一段内容，则是“十甲子过，灭族者至”。 谶言上记载的天命女，其生辰八字和灭族者一模一样。 而灭族者的精确出现时间，是在天命女出现之后的十个甲子！ 被族民误判为“灭族者”的江拂雪，其实是剑族不朽谶言中的三千年一遇的“天命女”！ 六岁的江拂雪过目不忘，五感远胜常人，能解答全族最难、最复杂的各种算术题，与人沟通异常流利，完全不像个六岁的孩子，并为自己取名“拂雪”。 剑族族民一改往日态度，尊奉她为天命女，赐名“剑拂雪”，公孙家也重新接纳了她，为她取名“公孙拂雪”。 身为江拂雪三姐的“公孙月怜”，仅仅因为爷爷公孙寻风认为“月怜”二字之优美或许能与“拂雪”相媲美，便被他强行去掉了一个“怜”字。二姐“公孙凝雨”名字不变，因为公孙寻风认为“凝雨”比不得天命女自取的“拂雪”。 懂事的江拂雪却早已对血亲失望透顶，对剑族和公孙寻风更是恨之入骨，拒绝接受自己在剑族和公孙家的新身份，只想远离他们。 江拂雪的养父母原本无儿无女，对江拂雪视如己出，胜过自己的生命，不愿剑族抢走自己的养女，便毫不犹豫带她逃离巴蜀，要去投奔为国为民的丞相诸葛晖，希望能得到诸葛晖的庇护。 一家三口出了巴蜀没多久，公孙家仇敌安排的精锐杀手闻风而至，便有了后来梁萧相救之事。 江拂雪养父的母亲阿婆因此获罪，好在公孙家很快就找到了江拂雪，而江拂雪又点名要阿婆照顾，公孙寻风便毫不犹豫将阿婆送去京城，希望能让她回心转意。 江拂雪一再要求公孙家扶持梁萧，但公孙家表示在天子脚下能力有限，希望能带她和梁萧回巴蜀。 聪明的江拂雪逐渐明白，对方根本不想扶持梁萧，甚至希望梁萧一直失败困顿，逼着她为了梁萧去求助公孙家，到时候便能以此要挟她带梁萧回巴蜀。 而梁萧因为师命难违，透露自己会一直待在京城，江拂雪不敢勉强，便以自己的性命要挟，警告公孙家不得动梁萧一根毫毛。 “雪儿一直瞒着哥哥……” 江拂雪回忆伤心往事，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梁萧替她擦了眼泪，轻声道：“雪儿是不是担心，哥哥奉师父之命忠君报国，知道真相之后会改变对你的态度，或者因为你是‘天命女’的关系，而陷入两难？” 江拂雪只是含泪点头，惴惴不安。 梁萧喟然长叹。 “剑族天命女之事，其实我师父曾跟我提过，不过剑族可能还瞒了他一些事，导致他也不知道你是巴蜀大元帅的四孙女。雪儿，其实我师父就是当年出面保护你的那位高人，剑族之人之所以异常敬畏我师父，有一半的因素，正是因为他发现并保护了剑族三千年一遇的天命女。” “我师父还因此教育我：不必去相信什么命运不命运的，所谓谶言、占卜、精算，凡是对自己有利的，加以利用便是，对自己不利的，那就干他娘的，干碎它！” 第395章：好孩子 梁萧说完，自己也失笑了。 糟老头子当然有文化，但一向自视粗人、武夫，早些年的语言简单粗暴，更像一条绿林好汉。 但他能在“死”后成为公认的“武圣”，除了天下莫敌的作战能力，还离不开他的人品。 即使是敌人，也一样对他心服口服。 当年糟老头子出面保下江拂雪，仅仅只是因为不忍心看这条新生命活活被溺死而已。 江拂雪怔怔地看着梁萧，半晌无言。 梁萧的师父是大周武圣，她最近才知道，但根本不知道大周武圣救过自己。 见她愣神，梁萧心里对剑族越发不满了。 江拂雪不知道救她的人是大周武圣，糟老头子也不知道她是公孙寻风的四孙女，说明剑族在这一老一少之间隐瞒了太多内容，对糟老头子这个剑族女婿终究还是排斥、警惕的。 回过神来，江拂雪擦了眼泪，嗫嚅道：“原来如此，那哥哥如何看待雪儿这个天命女……” 梁萧语重心长道：“雪儿只是个开智较早的神童而已，不应该背负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其实我和师父向来是不吃这套的，哪怕天命真的存在，也应该去抗争。” 说完，梁萧又想起什么，笑了。 “要知道，高祖，我师父，我爷爷，他们三位的发妻，当时可都是剑族的圣女，剑族一次培养了三位天赋异禀的圣女，也把她们视为天命女，谁知……她们邂逅半生落魄的这三位结义豪杰之后，也不相信什么天命了。” “我师父本名梁澈，在剑族做客的时候，听他们天天喊‘苍生皆苦’的口号，听得烦了，干脆以‘苍生’二字作为自己的表字，梁澈，字苍生，每天对剑族那帮长老说‘老子是很苦啊’，把人家整无语了嘿嘿嘿……剑族对我师父他们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但更多的是敬畏。” “毕竟，在剑族之人看来，三位豪杰承接了天命，开辟了新王朝，是惹不得的。” 江拂雪若有所思，只觉得豁然开朗。 的确，自己充其量只是个神童而已，不曾得到过亲族的温情，凭什么要背负那么多，成为剑族的工具？ 她从来就没想过乱世逐鹿，登极至尊，成为女帝。 但是…… 在遇见梁萧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现在她知道了。 “雪儿在哥哥心里永远只是个好孩子，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更不能勉强你，包括哥哥。”梁萧的语气逐渐严肃，信誓旦旦。 “雪儿只听哥哥的话~”江拂雪感动地扑进梁萧怀里。 这才是自己的亲哥哥啊！ 想到武圣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要梁萧开枝散叶、娶三妻四妾，江拂雪心里如释重负。 自己是在报恩！ 不过，自从梁萧与段云袖有了夫妻之实，江拂雪考虑到嫂子们的感受，也放下了继续“诱拐”外面的好姑娘的念头。 不过，自己可以利用这一身天赋，帮他做很多事！ 而梁萧从来只是她操劳过度，或者用脑过度，只让她多休息，和剑族相比，高下立判。 梁萧只是轻轻拍着怀里江拂雪的肩膀，想到公孙月，微微一笑。 剑族敢打他妹妹的主意，就别怪自己打他们族民的主意了。 这个傻姑娘，也需要自己解救啊…… 公孙月正在院子里和沐琴雪针锋相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确认了江拂雪的身份之后，梁萧越发警惕。 深夜，被窝里，梁萧对夏侯青衣小声道：“公孙家和剑族都对雪儿有想法，我不在时，就拜托你们保护好她了。” 夏侯青衣一愣，随即恍然，连连点头，神情凝重。 她想起了江拂雪怒怼自己师父的场景。 自己师父原本盛气凌人，眼里似乎流露出对江拂雪的敬畏，没有还嘴。 在江拂雪怒怼剑无媸之前，剑无媸对她颇有一种有问必答的意味。 剑族有“天命女”和“圣女”之说，圣女的地位都远在长老之上，更遑论天命女…… 联系到江拂雪的年龄，江拂雪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不管怎样，保护这个“小姑子”也是自己的责任！ 夏侯青衣只能祈祷，自己的师父能长居燕州，或者京城，莫要打江拂雪的主意。 关陇，常家府邸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北胡军师元乘风，以北胡使节的身份来与关陇贵族们交涉无果，私下拜访常破浪。 “阁下勇武非常，何必让人利用，充当马前卒的角色？”元乘风开始了循循善诱。 常破浪一愣，拉下脸来：“何出此言？” “关陇最强三家，林家负责谋略，王家负责统军，只有你常家负责冲锋陷阵，死伤颇多，最后却是三家平起平坐，何等不公……不如投效我国，陛下定能封令尊为骠骑大将军，封阁下为车骑大将军，地位仅次于我国大将军呼延大元帅。” “在下元乘风，阁下常破浪，不如联手，乘风破浪，共谋大业……” “放肆！来人，将这厮推出去斩了！”常破浪拍案而起。 元乘风神色一变：“两国交锋不斩来使！” 常破浪没有理会，亲自将他绑缚，推出斩首，并枭首示众。 堂堂北胡军师，坏事做尽，面对人狠话不多的常家，饮恨于此。 “常家表态：绝北胡之交，往后不通使节！” 关陇大元帅得知元乘风被斩，了解情况之后，也无话可说。 “元乘风被斩了？” 镇守河套地区的拓跋亭收到消息，眉头一皱：“关陇的内应呢？不是保证过，关陇三家不斩来使么？” “当天就失踪了……”报信的斥候一脸难受。 是夜，正在家中休息的秦勋，也收到了拓跋俊的来信，故作惊讶。 “少爷要我离间梁萧和关陇？” “正是！”信使打量着秦勋，希望能捕捉一点有用的信息。 秦勋将信件烧毁之后，扭头道：“此事急切不得，但梁萧的确有心出兵关陇，只不过师出无名。” “依你之见？”信使面露疑惑。 秦勋解释道：“你回去告诉少爷，燕州固若金汤，因此梁萧最近在等待机会，只要关陇那边的北胡大军压境，他以援兵的名义支援关陇，退敌之后，即可趁机夺权！” 第396章：不一样的未来 信使惊道：“可有铁证？” 秦勋叹道：“梁萧此人行事谨慎，岂会落人口实？我作为他的属官，也只能听听他的口头意见。如此重要的谋略，他自然只告知玄卫，我等还算不上是他的心腹。我给你们的情报，你只管转交给少爷，信与不信，少爷自会定夺。至于离间之事，不需要我来打草惊蛇，梁萧已经在提防我了。” “有道理……”信使微微点头，又问，“若是属实，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少爷自有主见，问我无用。”秦勋严肃道。 信使若有所思，随后又询问秦勋一些事项，才飘然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梁萧召集众人议事。 散会之后，秦勋私下找到梁萧，反复叮嘱。 “北胡人今年的目标必定是燕州，但可能会佯攻关陇，逼迫北境调兵向西增援，再趁北境兵力薄弱，大举入侵。兰陵侯，无论发生何事，燕州一带的守军不能低于五万！” 梁萧好奇地看着秦勋，道：“你我所见略同，但你是如何得出结论的？” 秦勋不再藏拙，详细分析解释。 “大周立国之初，马镫与马蹄铁技术问世，便被端木家传授给北胡，使得游牧民族的战斗力日渐增强，野心也随之日渐膨胀，给大周带来迁都之祸。南方人杰地灵，资源雄厚，北胡人垂涎已久，不可能甘居大漠。” “如今北胡单于统合各部，雄心勃勃。关陇与朝廷关系暧昧，又不像巴蜀与朝廷那般貌合神离，随时可能归顺朝廷，朝廷于关陇又有潼关、函谷关两大雄关，可挡北胡。拓跋氏双雄投靠北胡之后，还带去了大量精于器械制作的工匠。” “北胡取关陇即使成功，战果最多局限于关中。但若是取下燕州，北胡骑兵便可长驱直入，袭扰全国，首先切断辽东与京城联系，夺取辽东之后，更可大举南下蚕食大周全境，再无后顾之忧。拓跋俊已经在怀疑我了，自然不会相信我的情报。他信不信，大周都不该削弱北境防御。” “此外，兰陵侯也要当心，冀北军曾经犯过几次劫掠案，对象都是东野氏的车队，其他车队一概不管。根据情报，我也只能推测，或许是与东野氏曾经出逃的大小姐东野落曦有关，此女天姿国色，可能已经投靠冀北军，因此冀北军才会屡次针对东野氏。” 梁萧欣慰地看着秦勋，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不过你终究还是站在朝廷这边。” 秦勋摇了摇头：“我只是站在丞相与兰陵侯这边。” 梁萧一愣。 “兰陵侯，是你的出现让我坚信这片土地还是有救的，至少你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比原来好，这就足够了。但愿你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不一样的未来，而不是重蹈前朝之覆辙。今年之后，我准备辞官去南方，与天日教抗争，希望兰陵侯能通融。” 梁萧一口答应，提醒道：“注意安全，天日教或许是比北胡更危险的敌人。” 秦勋只是微笑点头，二人不复多言，各自离去。 庐州太守府。 昔日的大楚巾帼李心文接受庐州太守东野见机召见，协助对方调查东野落月悬案。 此时李心文也颇感疑惑。 冀北军为何会与东野落月扯上关系？ 此女心术不正，但好歹是东野玄机的爱女，梁萧那一派的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暗杀她。 “我那侄女，当时往白云镇去，除了那群杀手，李姑娘可还见过其他与她接触的人？” 东野见机面容憔悴，全然没有新官上任的喜悦。 他派人问过李心文和她手下的护卫队，口径一致，所有人都表示自己协助官兵击退过一群骑马的杀手。 冀北军里最出名的部队便是“冀北游骑”。 李心文是当过大楚使者的，又是大楚骠骑之女，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害东野落月，东野落月之死，对她和大楚都没有任何好处。 但李心文又卸任职位，离开大楚，来大周游历，颇为可疑。 “难道是与天日教有关？” 东野见机心生疑惑，打量着李心文。 此女戴了面罩，只露出剑眉星目，目光如炬，两眼清澈。 结合此女一向嫉恶如仇的传闻，东野见机也只能保留这个猜想，向李心文提议。 “此事极其严重，希望李姑娘能接受本官的意见，让庐州士兵护送你去京城……” 李心文心领神会，点头道：“求之不得，但劳烦东野大人派遣最可靠的亲信，千万不能是等闲之人，我也会倾尽全力保护。否则若是中途再有意外，我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东野见机叹道：“那就有劳李姑娘护送小女东野清月，去京城探望我二哥，我再安排几个亲兵和一队官兵随行。” 李心文看向一旁。 眉清目秀的姑娘东野清月，十四岁出头，手里还抱着一本大周诗词。 考虑到此女对梁萧和诸葛晖颇为崇敬，与东野落月不同，李心文勉强答应。 中午，李心文就带着东野清月启程，赶往京城。 这一次她异常谨慎，派人贴身保护东野氏众人，也不许东野清月的随从擅离。 李心文的马车才刚离开庐州北门，北门附近便聚集了一群小贩，目光灼灼，看着车队离去。 “若能杀死两女，必可引发大周与大楚、冀北军的猜忌与混乱！” 京城，御书房内。 以诸葛晖为首的一众老臣与东野鸿机聚集在此，向段云衣汇报近日情况。 段云衣称赞了东野鸿机一番之后，道：“今年北胡必定南下，朝廷用兵与布置，皆由兵部过手，朕万分担忧。众卿家怎么看？” 诸葛晖道：“陛下的担心不无道理，公羊云与南宫雷之流不可信任。兵部至关重要，应该早作打算。” 其余老臣纷纷表态支持。 段云衣这才放心召开朝会。 南宫雷与公羊云阴沉着脸，守在吏部尚书端木节身后。 最近段云衣在兵部的动作频频，逐步架空，他们已经开始担心了。 果不其然，段云衣当众宣布。 “我国改革军事，兵部一部人员已无法胜任全部工作。” “即日起，由丞相府全权接管兵部，凡兵部人员与公文进出，皆须问过丞相府。” 第397章：丞相，保重 话音刚落，台下世家大臣们激烈反对。 “陛下，如此，丞相府岂不是独揽大权，于国无益！” “当年前朝便是因为相权膨胀，险些被权臣篡位，全亏武帝拨乱反正，国祚方能延长！” 就连一向低调的南宫雷，也忍不住斥责：“陛下要臣告老还乡，臣无话可说，但臣只担忧我朝重蹈覆辙。今天是诸葛丞相掌权，等他百年之后，丞相是谁？只怕会是梁萧！到那时，谁又能保证梁萧不会变节？” 公羊云也附和道：“须知前朝权臣也曾是公认的为国为民之忠臣，后来如何变节，陛下博览群书，也不必臣来提醒！” 段云衣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诸葛丞相三朝元老，忠心事主，举世皆知，接管兵部仅此一例。北胡今年建号匈奴，为立匈奴之威，必定南下侵犯我国，朕需要与前线保持高效的沟通效率和执行力，严禁任何对北胡示好的官员参议军事。明白？” 端木节等人依然据理力争。 但如今户部与工部都在段云衣掌控，刑部又不过问此事，仅存吏部、礼部、兵部三部，面对段云衣和丞相府，也感到力不从心。 在段云衣的一再坚持下，兵部由丞相府正式接管。 兵部尚书南宫雷和侍郎公羊云的职位保留，但凡军事皆由诸葛晖过目，无须专门禀报二人。 兵部的重要官位也作了一番调换，用上了杨家与东野氏等各家官员。 南宫雷与公羊云铁青着脸，与众人齐聚端木家密室。 “爹，咱们辞官回江南，反了吧！”南宫田咬牙切齿，重重一拳砸在茶几上。 作为兵部尚书的长子，他本来指望拼爹，将来好混个四方将军或者继承老爹的兵部尚书什么的，如果能当上大将军，甚至是驸马、帝君，那就再好不过了。 结果，现在他只是个杂号将军。 与他同龄的沐凌霄，都已经是征北将军了。 端木节摇头道：“不可胡来！若是主动辞官，岂不是遂了昏君的心愿？” 南宫雷也满脸不舍，叹道：“若匈奴取胜，大周颓败，最终昏君还是不得不有求于各家，届时咱们再夺权不迟，想必诸葛村夫也早已羞愤而死！” “这诸葛村夫已经年逾古稀，又长期操劳政事，为何没有劳累而死，还精神矍铄，他的身体就这么好么？”南宫田气得浑身颤抖。 端木操叹道：“天日教的那些诅咒之法，对诸葛晖半点用没有，果然巫蛊之事也只能用来糊弄愚民！眼下，还是想方设法支持匈奴取胜！” 南宫田道：“我准备辞官，去江南协助天日教，统领千军万马，好过在这里受气！倘若匈奴取胜，爹再将我召回便是……” 众人称善。 丞相府内，诸葛晖接过林端的圣旨，起身之后，林端象征性地慰勉几句，便回去了。 诸葛晖回到房中，打开柜子，小心翼翼保存好圣旨，目光准备落在了一份手稿上。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醒目的标题，让诸葛晖微微一笑，放好圣旨。 看着圣旨与手稿，诸葛晖心潮澎湃。 梁萧曾经跟他提过，曾有心写一部小说，不过已经没必要了，因为写了第一章之后，他又看过皇家典籍，得知了高祖与诸葛丞相之事，无憾了。 他好奇询问之后，梁萧便给了他这份手稿，是由梁萧口述，江拂雪记录的。 内容只有这么一章。 当他第一次在看到“刘备”二字的时候，心头一惊，叮嘱梁萧：“不必写了，就这样吧……” 梁萧没有坚持，应他的要求，把手稿送给他。 “刘备，字玄德……” 诸葛晖喃喃自语，高祖当年托孤之回忆，浮上心头，百感交集。 当自己承诺竭忠尽智辅佐世祖之后，高祖的倾诉言犹在耳。 “丞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直以来，朕有些太多想和你说的话憋在心里，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了……” “朕曾经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好像经历了一生。那一世姓刘名备，字玄德，也一样半生漂泊，郁郁不得志，直到请出了一位年轻人，他和你同姓，同字。朕的命运由此改变，慢慢有了自己的基业。” “可惜，后来朕执意东征，不听他劝，致使惨败而归，给他留下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烂摊子。面对朕的托孤之请，他却如你这般义无反顾，宣誓竭忠尽智，辅佐朕的幼子……” “托孤之后，朕带着无限的愧悔与不甘，死了，意识迷迷茫茫，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有一天，朕的耳边传来一阵哭诉，哭诉者自称是朕的孙儿，名谌，国破家亡在即，他来祭祖殉节……” “朕听完他的哭诉才知道，原来，后来国内人才凋零，那位诸葛丞相是何等何等的艰辛劳累，最终甚至病死在征途，享年不足五十五岁……王朝兴衰，自有其理，朕只觉得愧对他一番努力。” “当朕醒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南阳隐士诸葛晖的门口，只觉得如梦初醒。这一世与那一世经历颇有相似之处，朕一定要对你言听计从！这一世朕有二弟三弟，也对朕不离不弃，朕也一定要将他们保护好他们，教导好他们，不能让他们惨死！” “可惜，朕还是没能保护好与你齐名的卓先生，他终究死在了益州的征途，朕最终也没能收复南方的大楚，因为大楚比那一世背盟的东吴更远……” “这一世朕小心翼翼，一统中原，终于立国，朕没有辜负你。这是只有你知道的秘密，朕终于敢告诉你了。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朕希望你能保重身体，万万不要操劳过度，细化工作，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朕一直给你安排最好的医官，最好的饮食，你不要推辞。” “为天下万民，你必须吃好喝好睡好，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节，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也是此理。朕这一世没有那么多遗憾了，但必须听你答应，才能放心……” “丞相，朕时日无多了，保重……” 回忆高祖的肺腑之言，诸葛晖眼圈微红，长叹良久，锁好书柜，目光透过北窗，看向北境的天空。 “梁萧……” 在燕州的梁萧，已经分配好所有军器，此刻正在军器监里，和工部的官员讨论机械。 工部众人读完文字介绍，看向一脸凝重的梁萧，苦笑着。 “这‘蒸汽机’，连兰陵侯这等聪慧都无法完整设计，实在有些深奥了……” 第398章：聪慧 梁萧见工部众人面露难色，也没有勉强，只是安慰：“只是提供构思而已，还需要逐步改进。” 关于蒸汽机，其实他也只知道一些原理，但要让他去设计具体结构，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一来没时间，二来发明创造往往不是光靠灵光一闪就能完成的，需要不断地探索和改进。 爱因斯坦是伟大的科学家，但不是发明大王。 再者，大周目前发现的煤矿不多，不足以支持蒸汽机的推广和发展。 工部的官员和工匠，已经是国内比较擅长设计机械的一批人，但他们并没有掌握系统的科学原理，让他们去造蒸汽机更是强人所难。 不过梁萧并不打算放弃，渴而穿井不是好习惯，非要等到煤矿大规模被发现才去研究蒸汽机的话，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守在梁萧身边的江拂雪，静静注视着桌上的图纸，眸子里多了些惊喜。 梁萧听了她想要学习机械的强烈要求，带她来工坊巡视了一回。 她看过梁萧设计的神臂弩、八牛弩出厂，惊为天人，引以为傲。 这就是自己的哥哥，能文能武！ 这些军器，都还处于保密状态，仅限梁家军和燕云铁骑使用。 燕州的守军正在接受梁萧的军制改革，必须确保军令如山，才能让所有守军配备这些军器。 毕竟燕州潜伏了不少北胡细作。 江拂雪跟着梁萧回家之后，左思右想，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吐露心声。 “雪儿能不能协助哥哥设计这些器械，比如‘蒸汽机’？” 梁萧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才十一岁，不能操心这些事，应该多休息。” 江拂雪哼哼道：“就当是学习呀！四书五经，还有那些天文地理的典籍，雪儿都已经倒背如流了，有不能理解的，也问过哥哥。” 梁萧陷入沉思。 他这个好妹妹确实是个罕见的神童，即使仍有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但已经可以算是大周第一奇才了。 这妮子，总想着为自己做点什么，为自己排忧解难。 那些古典小说，都是她听完自己口述之后默写出来的，因为她知道作为哥哥的自己有很多事要做。 而且，江拂雪早就已经学会了从0-9这些现代数字和一部分符号。 思来想去，梁萧终于下定决心。 “以后哥哥有时间的时候，试着给雪儿口述一些知识，看看雪儿能不能学会。” 闻言，江拂雪又惊又喜：“一定可以的~” 当天，梁萧就按照课本的记忆，试着从基础学科普及。 军政的事有众人分担，燕州稳定之后他还是比较清闲的。 在大周朝政，朝廷会给各部门的主官或者州郡太守配备比前朝更多的属官，哪怕因此要多支付一些官员的俸禄，也要确保太守不会过于劳累，对作为主官的官员和太守的饮食标准，也极为慷慨。 对比北宋的冗官，其实属官其实并不多，毕竟大周的部门主官和太守也才一百多号人，即使沿用前朝旧制，本身也需要配备一定的属官，比如别驾、郡丞、主簿等。 这是大周高祖定下来的规矩，所以大周许多老臣是比较长寿的。 这个规矩也让那些大世家觉得很受用，因为他们可以因此让更多的家族子弟为官。 当然，这种属官的存在，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主官一手遮天的情况。 每个主官的身边还会配备一定数量的玄卫，有监督权，个别部门的玄卫甚至有处决特权。 梁萧后来也弄懂了，大周缺少拥护皇权的人才，还是因为能制约世家的属官不够用。 夏侯青衣坐在一旁，和江拂雪一起静静倾听，越听越懵。 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牛顿”等人，因此梁萧尽量给牛顿第一定律之类的科学术语换一种称呼，比如“惯性定律”。 反观江拂雪，听得津津有味。 梁萧停了下来，看着满脸惭愧的夏侯青衣，不禁心生怜爱，笑着安慰：“听不懂，一脸懵，才是正常的，雪儿是古今罕有的奇才，也不一定能够接受。” 江拂雪记住梁萧口授的内容之后，又复述了其中的重要内容，讲述了自己的理解。 夏侯青衣又懵逼了一遍。 梁萧越听越是惊艳。 这孩子的智力，真的超出了他的预估，居然能懂个七七八八。 自己可是在口述，没有教科书的！ “哥哥，这些知识将来需要普及百姓么？”江拂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梁萧，眼里的喜悦藏不住了。 她博览群书，一直以来对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有些困惑。 比如为什么水往低处流，东西往往只会往下落，而不是往上飞，但有些东西又能上升，比如诸葛晖曾经在战时发明的“孔明灯”…… 直到刚才听完梁萧讲解一番，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这就是她哥哥口中的“科学”么？ 这一刻，江拂雪回想起梁萧和邢风那一夜的谈话。 也许，她的哥哥不是随口说说而已，那就是这片土地的未来！ “雪儿的聪慧，还在哥哥之上。” 梁萧的称赞，让江拂雪小脸微红，嗫嚅道：“那也是哥哥教导得好，是哥哥把雪儿带回正途。” 这是江拂雪一直以来的肺腑之言。 以前，她是悲观厌世的，毕竟在她眼里连骨肉至亲都是那种嘴脸，可谓世态炎凉。 跟着梁萧相处久了，她也逐渐受到感染，眼光和格局也放大了不少。 当然，哥哥的厚颜无耻她还学不会。 夏侯青衣偷瞄了梁萧一眼，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了。 如果眼前的“小姑子”真是剑族谶言里的“天命女”，那他就是能改变和引导天命女的人…… 她相信，有朝一日他也能改变自己的恩师，乃至改变整个剑族。 “等雪儿学得差不多了，还要帮哥哥琢磨和钻研这些器械。”江拂雪一脸认真道。 “好，但不必勉强。你别忘了哥哥对你的期望……” 不等梁萧开口，江拂雪哼哼道：“知道，无忧无虑，健康平安嘛！” 梁萧哑然失笑，正好留下江拂雪默写这些基础知识，自己去找公孙月。 第399章：不答应不许走 这几天，公孙月有些心神不宁。 大哥公孙无极的到来，只是让她开心了一天，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沐琴雪已经很久没有“调教”她了，她只要乖一点就好。 但如今她总觉得，沐琴雪除了偶尔和她互相审阅文件之外，就不怎么搭理自己了，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只是反抗而已，难道过分了？ 不过，真正让她心神不宁的，还是她娘要来燕州的消息。 她娘作为公孙荣的妻子，一般人敬称“公孙夫人”，其姓名一概不问。 但她娘在剑族地位可一点都不低。 剑族长老，剑无忧，公孙荣的族妹！ 比年轻时的阿婆还要凶悍百倍。 在外，她娘是她爹的贤内助，二十几年前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号称“小家碧玉，温柔体贴”。 但在家里的时候，公孙荣没少跪搓衣板。 平时凡有矛盾，只要她娘开口数数，不到三，老爹就老实了…… 她这一身本事，就是跟母亲学的。 二姐公孙凝雨，就毫不掩饰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凶悍，所以……一直愁嫁。 这会儿，江左鬼才卓明峰可能就在跪搓衣板。 而现在，剑无忧要来燕州，以她的脾气，会如何看待梁萧，还是个未知数。 在整个剑族看来，是梁萧拐跑了三千年一遇的天命女，其行为不可饶恕。 如果不是考虑到梁萧他爷爷和武圣的影响力，剑族会采取什么手段，她都不敢想。 剑族另一位长老剑无媸，也在燕州。 一次出动两个长老。 而她自己，是剑族新一代圣女的候选人，剑月怜。 如果和梁萧联姻，她就不再是圣女了，但以后成为剑族长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联姻……” 一想到联姻，公孙月俏脸一红，芳心大乱。 这个混球，小时候就承诺要娶自己的。 现在……她其实不排斥这场联姻，但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月怜妹妹。” 梁萧的轻声呼唤，惊醒了胡思乱想的公孙月。 “啊？梁萧哥哥？” 公孙月疑惑地看他，又偷偷瞄了一眼沐琴雪。 沐琴雪只是对梁萧温柔一笑，便又投入工作，没有管她。 “我有些话要和你说。”梁萧看着她，表情认真。 公孙月二话不说，立即随他返回大院。 与此同时，狄安娜正在梁萧为她准备的典籍室里，翻阅闻人氏保留的典籍，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武帝和武朝还有如此过往……” “这上面，居然还记录了那么多的矿产，有一部分矿藏可能已经封存了起来，还没有被彻底挖掘。” “深色，粘稠，可燃，此物又名石漆、石脂水、火油、火井油……” 狄安娜有些激动，留下关于武帝的记录，带着其他部分去找诸葛芸。 深院里，公孙月和梁萧坐在一条石凳上，夏日的鸟语花香，她已无心欣赏。 “月怜妹妹，你娘已经途经幽州，拜访过沐爷爷，正在来燕州的路上。” 梁萧的话，让公孙月更加紧张了。 “是么……” “其实，我师父也跟我提过你娘。”梁萧叹道。 公孙月微微撇嘴，不敢吱声。 那位老者，曾经是整个剑族都敬畏的存在！ “月怜妹妹，你娘不会为难琴雪她们吧？”梁萧小心翼翼问道。 公孙月一愣，这才扭头看向梁萧，心里有些酸楚。 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被她娘为难，更担心家里的其他姑娘。 “我娘不说通情达理，起码也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梁萧微微点头。 公孙月松了口气。 却不料梁萧突然道：“那她会不会反对你和云袖琴雪并嫡？” 公孙月差点窒息。 “这这这、你果然都知道了……” 现在公孙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梁萧笑道。 公孙月微微抿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我娘支不支持，我也不知道，但家里人都得听我爷爷的~” “那你爷爷会不会支持。” “我爷爷又不在这里，我也说不准……讨厌！你别问我了嘛，我也不知道……” 梁萧只是微笑。 公孙月又瞄了他一眼，心中惆怅万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 “月怜妹妹。” 梁萧一开口，公孙月就急了：“你别问了嘛，我真不知道我爷爷……”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呢。”梁萧的询问，让公孙月如遭雷击。 “嗯，啊，这个……” 公孙月憋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不愿意么？”梁萧一脸悲戚。 公孙月连忙道：“没有……” “哦？那是愿意了？”梁萧笑了。 公孙月满面绯红，哼道：“就算我愿意又怎样，你，你这人……” 梁萧将她的一双柔荑放在自己掌上，两手合上，道：“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承诺以后娶你。” “小孩子的事不作数，我能理解~”公孙月娇哼道。 “可是我想作数，怎么办呢？” 梁萧认真的语气，让公孙月瞬间语塞，芳心大乱。 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梁萧紧紧握住。 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公孙月便由着他把玩自己的手，心慌意乱，不敢与他对视。 “真是让我心疼的姑娘。” 梁萧的叹息，让公孙月一怔，疑惑看他。 她想起了，以前梁萧看自己时的眼神，会带着几分伤感和怜惜。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他没想到自己就是剑月怜。 那这份怜惜…… 是因为自己甘愿为公孙家乃至剑族付出，来兰陵侯府接近江拂雪么？ 公孙月总觉得不是。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不许走。”梁萧撇嘴道。 “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公孙月看着他突然恢复无赖，心如撞鹿，羞得语无伦次。 梁萧哈哈一笑，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她的手，说出了肺腑之言。 “我一直都在，你几时答应，便几时告诉我，我的想法不会变的。你是我的月怜妹妹，永远永远。” 公孙月连忙起身，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要去忙了，明天再告诉你~” 梁萧只是缓缓起身，认真注视着她，微微点头。 公孙月不敢与他对视，只是紧张转身，走出几步之后，便停留在原地。 片刻之后，公孙月回望梁萧，见他依然认真，眼里还有深情，心头一热，走过去，扑进了他的怀抱。 第400章：可真是不要脸呢 “你可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公孙月的语气略带幽怨，心里却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白，自己心里对梁萧的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是什么了。 原来是心疼！ “以前是怎样？”梁萧抚弄着她的一头青丝，笑道。 “以前……我很凶的！”公孙月哼哼着，抓起梁萧的手背，假装凶狠，轻轻咬了一下，心里却有些小欢喜。 她是对“天命女”的谶言深信不疑的，起初对梁萧是警惕，后来是敬畏。 再后来，看到他真实又真诚的一面，又起了征服他的心思。 而今……除了喜欢，就是心疼。 梁萧眼里满是笑意。 “你真的……愿意娶我么？”公孙月喃喃道。 梁萧斩钉截铁道：“等你娘来了，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公孙月连连摇头：“先不要嘛……” “为何？” “等我见了我娘，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你再和她谈谈？” 梁萧若有所思，一口答应：“剑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野心家，我会尽可能获取他们对国家的支持，不让你和青衣为难。” “就算以后你不能娶我，我也不作他想，宁可孤独终老。”公孙月仿佛在自言自语。 梁萧轻轻捧起她的娇颜，一字一顿道：“纵有千难万险，你也会与我终成眷属，我说到做到！” 公孙月含情脉脉看着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今天的初吻给谁了？” “今天的？” 这姑娘怎么跟琴雪一样？ 梁萧一愣，一笑：“今天的还在。” “啵~” 公孙月已经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正要逃开，梁萧却不肯放过她了。 这一刻，公孙月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是第一次接吻的感觉么？ 等梁萧放过她之后，她看着满足一笑的梁萧，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可恶的男人婆……我怎么能输给她！” 梁萧有些哭笑不得。 “你能不能专心点，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和沐琴雪较劲。” 公孙月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涨红了脸，直往梁萧怀里钻。 “你这人真讨厌~” 二人打情骂俏时，诸葛芸带着狄安娜交给自己的典籍，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入。 “萧哥哥，狄安娜姐姐她发现了很重要的……” 一瞬间，诸葛芸呆若木鸡。 公孙月正在梁萧怀里撒娇，而梁萧则是一脸宠溺。 “小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当场撞见的公孙月连忙捂脸，不敢看她。 “对、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 诸葛芸有些不知所措，美眸浮起水雾。 虽说段云袖已经许诺和她并嫡，可是梁萧还从来没有……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言语间，梁萧已经向她张开怀抱。 正要转身的诸葛芸一怔，眼巴巴看着梁萧二人，发现公孙月正在朝自己点头。 一瞬间，诸葛芸像个小女孩一般，也走过去扑进梁萧的怀抱，小脸红彤彤的。 左拥右抱的某人，一脸和煦的微笑，心中却在暗自惊叹。 “我可真是不要脸呢。” 三人坐在长长的石凳上，两个姑娘已经平复了心情，不那么害羞了。 只有左拥右抱的某人依然在暗爽。 直到诸葛芸把典籍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梁萧，梁萧才恢复严肃，扫了一眼，欣喜不已。 “看来，武朝时期的闻人氏确实地位崇高，连这些重要矿产和山川地形都有详实的记录。连我在兰陵发现的高品质大铁矿，这里都有记录……” 兰陵的铁矿和工坊出产的铁，大部分都运往燕州，这也是燕州能扩大军器生产的底气。 诸葛芸开心道：“是狄安娜姐姐发现的~” 梁萧翻阅书上的地图，不停点头。 “燕州附近还有煤矿和铁矿，若能开采……” 梁萧坐不住了，当即回太守府大厅，安排工部派来的人员勘探。 东野落月的死讯，终于传到了京城。 最先收到消息的东野鸿机震惊失色：“怎么可能？！” 两刻钟后。 段云衣坐在御书房里，看着台下含泪控诉冀北军的东野鸿机，也感到事情颇为棘手。 “冀北叛军神出鬼没，应该活跃在幽冀一带，朕一定加派人马搜寻，不容叛军猖獗！” 东野鸿机含泪谢恩之后，只感到头皮发麻。 自己的大哥老来无子，就只剩东野落月这么一个女儿了。 客栈里，龙无双的替身“影”收到消息，先是惊喜，又大为不解。 “为何事情败露？那些杀手兄弟应该没有少帅的信物吧？难道少帅又给他们安排上了？” 影身边的冀北军随从也不明所以。 能证明冀北军的信物，总共只有那么几样，以龙无双和十方道长的谨慎性格，不可能轻易交付这么重要的东西。 整个京城因为东野落月之死而震动。 与此同时，正在江北一带活跃的端木云青、南宫宁、端木艳等人又惊又喜。 “东野落月死了？” 不管怎样，此事对梁萧和东野氏不利，就等于对他们有利。 “速速联系天日教副教主！” 南宫宁娇美的脸庞因为过度兴奋而几乎变形。 与此同时，皇朝雪和楚仪已经到了庐州，找到庐州方面的墨家战友们。 庐州的郡丞递给皇朝雪一份崭新的情报单。 “南宫宁，端木云青？” 看到名单旁边的“疑似”二字，皇朝雪若有所思。 “我会留意，各位当心。” 郡城叮嘱道：“比起我们，您更要当心！潜伏在天日教的兄弟最近送来密报，天日教不知从哪里迎来了一名外国高手，被教众视为‘神之子’，地位还在他们教主之上，据说此人神勇无敌，刀枪不入。近期你还是减少刺杀行动为妙，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已经有了警惕……” 皇朝雪严肃点头，身后的楚仪则是满眼担忧。 太守府里，梁萧高坐主位，诸葛瑜、秦百里等人分坐两侧。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梁萧身前站着的幽州别驾公羊特身上。 “蓟县离燕州不过百里之遥，你何故至今才到？” 第401章：任你从心 公羊特昂首道：“老夫年逾花甲，身子骨弱，比不得你年轻人，晚到几天有何不可？” 诸葛瑜眉头紧锁，打量着公羊特。 这么蹩脚的理由，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可是年逾古稀了，这公羊特看起来比他精神多了，显然没少养生。 梁萧笑道：“那你应该好好颐养天年，不必操劳政事了。即日起，幽州别驾由诸葛瑜担任。” 诸葛瑜立即起身，一脸郑重道：“多谢太守抬爱，老夫当仁不让。” 诸葛瑜的一句“当仁不让”，让公羊特一愣，问道：“那老夫呢？回京城任职？” 梁萧道：“任你从心。” “任我从心？”公羊特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梁萧一脸淡定。 “本太守执掌幽州军政与人事任免，赐你告老还乡，稍后自当拟写公文呈交陛下，你养老去吧。” “老夫可是公羊氏的人，曾任几州别驾，你怎可如此独断专行！”公羊特声色俱厉，似有不甘。 梁萧只是起身，道：“散会了，公羊先生若有什么意见，以后可以提前呈递书信，通知主簿。” 公羊特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梁萧离去的背影。 他有些担心自己也步儿子公羊雷的后尘，被梁萧一剑砍了，无处说理。 但呈递书信，通知主簿，那不是等同于当地的读书人白身？ 梁萧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幽州官场，已经没有他公羊特的立足之地。 “梁萧，你欺人太甚！！” 公羊特带着满腔怒火回到燕州的公羊氏府邸，直奔密室。 公羊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解情况之后，冷笑不已。 “叔叔会受此大辱，也在侄儿意料之中。这大周是没有希望了，咱们应该早些里应外合，反了他！” “如何反他？”公羊特咬牙道。 公羊敬解释道：“北胡今年南下，南方又有天日教，东边海域也有东瀛，只要同年发难，大周必败无疑。侄儿这就启程，为北胡效力，叔叔便宜行事。” 公羊特点头道：“叔先回京弹劾梁萧，若昏君执意包庇他，再做打算！” 公羊敬送走公羊特之后，登上自家高楼，往太守府的方向眺望。 诸葛芸已经被任命为大周典籍官，来燕州协助审阅前朝典籍。 “此刻，她应该向梁萧投怀送抱了吧。” 公羊敬语气平静，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森寒。 当天，公羊敬就乘坐马车，离开了燕州。 京城的白糖陆续运到了燕州，波斯商人伊扎德收到最后一批货。 “兰陵侯威武！” 这个带着天南地北多种口音的商人，笑得合不拢嘴。 他在燕州期间，见证燕州的改变，梁萧杀敌立功，让往日危机四伏的燕州变得异常安宁，百姓对太守的拥护和崇敬前所未有。 他还见了关陇贵族在燕州的代表，提前通气，表示到时候愿意交纳十分之一的财产，取得了对方的承诺。 关陇方面等清点好酬金之后，会出兵护送他返回西域。 只要回到西域，再顺路返回本国……他有望成为本国首富！ 再三感谢之后，伊扎德带着白糖和诸多货物启程，临行前拍着胸脯向梁萧承诺，一定会推举更多的波斯商人和西域商人来找梁萧做生意。 梁萧非常满意。 他厚待伊扎德，不只是出于商业考虑和人品道德。 大周收购的这些西域好马，其实与阿拉伯马血脉非常接近。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最早被人类驯服的马种，阿拉伯马相当优秀且忠诚，一度成为各国名马的祖先，比如贝尔修伦马（佩尔什马）。 以前大周并没有机会引进这么多马。 燕州这边的马场已经在尝试繁育，但数量有限。 即使关陇归心，提供马场，没个一二十年不可能形成规模。 除非收复河套地区和漠南，扩大马场，进而扩大养殖规模。 善待波斯商人，有机会引进更多的阿拉伯马。 大周还是缺少重型战马。 在此之前，除了西域马商和关陇，想要获取更多的好马，就只能靠掠夺北胡人的马了…… “算算时间，北胡应该已经在路上，不出一个月，北境各地烽火告急。”梁萧眼神一凛。 他恨不得早日击破北胡，但他也清楚，若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胜负难料，就算能赢，也可能要付出更多将士的生命。 狄安娜提供的山川地形图，与大周官方、东野沧海提供的图相差无几，说明切实可信。 这位异域美人，如今跟自己说话颇有几分忸怩。 但她和诸葛芸一样，默默奉献，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昨天诸葛芸入怀，也只是和他先确定一下关系。 他打算下次回京就向诸葛晖提亲。 西域的商人们也随伊扎德启程，希望能在今年入冬之前赶回西域，否则就只能在关陇待到明年开春。 “西边，似乎没有那么多的高原？” 梁萧看着几份地图，心中了然。 这里和故乡的地理是有些区别的。 大周的最南方不是海峡，而是与大楚隔着一条恒江相望。 而在关陇以西的地区，地势也没有故乡那么高，甚至还有一定的平原和盆地，这也方便了关陇与西方通商，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关陇经济的发展，让北胡垂涎不已。 “哥哥~” 江拂雪带着一叠纸过来，兴奋地交给梁萧。 梁萧翻开一看，惊叹不已：“雪儿真厉害啊。” 他传授给江拂雪的基础科学知识，江拂雪几乎一字不落全记下来了，包括一些讲解，还在上面注释了她自己的理解。 这孩子，要是生活在他那个时代…… “雪儿乐此不疲~”江拂雪一脸开心。 平时她是不想打扰梁萧办公的，但这些内容可能有助于梁萧推广。 “等以后雪儿记录多了，哥哥截取一部分，定制成册，以后用于国内的知识启蒙。”梁萧欣慰不已。 江拂雪欣喜答应，便去找夏侯青衣学剑了。 江拂雪前脚刚离开，公孙月就跑来找梁萧，脸上有几分紧张。 “梁萧哥哥，我娘她应该到南城门了……” 第402章：剑无忧 江拂雪面露不悦，以练剑为由，要去找夏侯青衣。 梁萧便要带着公孙月去大堂。 “月儿。” 不等三人动身，外面就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呼唤，让公孙月脚步一滞。 “娘？”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梁萧定睛一看，来人一身锦衣，满头银丝，脸上已可见皱纹，看起来慈眉善目，目光却有些摄人心魄，令常人不敢直视。 她站在那儿，苍老的容颜丝毫不减上位者的风采。 三十年前巴蜀闻名的美人，剑无忧，却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娘~” 亲娘到来，公孙月纵然紧张，心里总归是喜悦的，亲切上前。 “晚辈梁萧，见过伯母！” 面对这位未来岳母，梁萧也向她行礼。 只有江拂雪待在原地，纹丝不动。 剑无忧的目光扫过江拂雪，落在梁萧身上，见他仪表堂堂，也微微点头，称赞。 “诗仙之名，如雷贯耳。” 作为镇西将军公孙无极的的母亲，巴蜀大元帅的儿媳，剑无忧不需要向梁萧行礼，也省了许多事。 “哥哥，雪儿去练剑了~” 江拂雪自顾自地离开现场，梁萧也不忍阻拦，任她去了。 剑无忧看着她离去，神色平静，道：“兰陵侯……” “伯母叫我梁萧即可。”梁萧道。 “嗯，梁萧，老身初来乍到，希望能与小女叙叙旧。”剑无忧从容道。 梁萧一口答应，离开了院子，去找人安排剑无忧的住所。 公孙月带剑无忧去了自己房间。 剑无忧路过江拂雪练剑的地方，看到夏侯青衣，心下一沉。 房间里，公孙月乖巧地坐在剑无忧身边，任由剑无忧握紧自己的手。 “月儿，让你来这里，真是委屈你了……”剑无忧叹道。 如今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的公孙月，只是微微抿嘴，摇了摇头。 “为了小妹能回家，孩儿义无反顾~” 剑无忧急问道：“梁萧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公孙月到：“小妹没有告诉他。” “为何？”剑无忧眉头一皱。 “她说，她担心他知道之后，影响到他们的兄妹情，那她宁愿自寻短见咯。”公孙月一脸认真，心里却有些打鼓。 其实……她看得出来，梁萧肯定已经在怀疑江拂雪和阿婆的来历了。 剑无忧松了口气，道：“你可有信心把雪儿带回家？” 公孙月弱弱地道：“孩儿还得努力努力~” “那你觉得，梁萧其人如何？”剑无忧又问。 “还好啦，万民敬仰，对自己人也不错呢。” 公孙月说着，又想到什么，补充道：“爷爷送来的信里，建议孩儿跟他联姻，孩儿觉得，勉强可以接受啦~” 说完，公孙月忍不住捂嘴一笑。 剑无忧眉头一颤。 这叫勉强可以接受么？ 以前，就连她大哥都是她欺负的对象啊！ 剑无忧本就奔波劳累，此刻的心情越来越不美丽了。 但想到公孙寻风没有反对这门婚事，剑无忧也不好置喙，只是叮嘱道：“你可别忘了自己的使命。” “孩儿一定全力以赴，让小妹早日回心转意。”公孙月连连点头，心中却在盘算。 自己就算带不回江拂雪，起码也得嫁给梁萧啊！ “娘能跟雪儿说上话么？”剑无忧叹道。 “她对大哥都很冷漠，不理不睬的哦……”公孙月弱弱地道。 剑无忧有些郁闷，解释道：“当年，你们爹娘不是不想去见她，只是你爷爷的脾性，你也知道的……” 言语间，剑无忧潸然泪下。 公孙月连忙安慰：“雪儿早晚会体谅您的难处……” 她的娘亲，四十岁时怀上了江拂雪，其风险可想而知。 江拂雪逃走之后，有一段时间，剑无忧每日以泪洗面。 可惜，江拂雪已经对整个剑族死心了，而剑无忧依然铁了心要让她回归巴蜀。 “梁萧，他已经知道你是剑族之人了吧？”剑无忧擦了眼泪，突然询问。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剑无忧道：“那娘明天去探望一下无媸。” 公孙无极得知母亲来访，梁萧特许他请假一天，便兴冲冲返回兰陵侯府，拜见亲娘，母子二人又密谈了一番。 剑无忧叮嘱道：“按照族人的估算，今年北胡必定南下入侵，届时你以自保为主。若情况不妙，娘会带月儿和雪儿回巴蜀。” 公孙无极神色一变，连忙道：“娘，不可胡来啊！” 剑无忧眉头一拧：“何出此言？” “小妹她目前还是铁了心不想回家的，若让她离开梁萧妹夫，她真会寻短见的……”公孙无极悻悻道。 “娘自有应对之策。”剑无媸漫不经心道。 公孙无极仍不放心，提醒道：“还是照顾一下小妹的情绪，毕竟咱们亏欠她太多……” 剑无忧只是默默点头，目送儿子离开，心中更加郁闷。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与她相聚，没有向她透露任何关于燕州军营的情报，还顺理成章叫梁萧“妹夫”。 梁萧给她安排的房间比较安静，离公孙月所在的院子很近，但江拂雪的房间就在梁萧不远处。 在剑族成长的夏侯青衣，已经和梁萧有了夫妻之实…… “明天早些见见无媸……” 同为长老的族妹剑无媸，是她目前真正能指望的助力了。 燕州军营，梁萧召集众将，商讨防御之事。 众将神情凝重，听梁萧讲解。 “北胡大军南下，可以直逼燕州，但是我军不能干等敌人兵临城下。按常理，我军最近必须在长城缺口处安营扎寨，但敌军骑兵众多，若我军战败，后果不堪设想。长城虽有缺口，但沿途又有黄河天险可以利用。因此，应该先加派斥候，提前预警。” “斥候部队也必须混合精锐，以防遭遇敌军快马追逐。众将可有人自告奋勇，协助斥候？” 梁萧话音刚落，在座众将争先恐后报名，被梁萧叫停。 “行了行了。雷洪领燕云十八骑和五百精锐，协助斥候，如何？” 雷洪正要起身，董联等人纷纷抢先道：“侯爷！这种粗活让末将来做即可，割鸡焉用牛刀嘛！” 林修提议道：“兰陵侯，下官建议问问公孙将军的意见。” 第403章：缺德 “公孙将军的母亲今天来燕州探亲，我给他放了个假。”梁萧解释道。 林修欲言又止。 梁萧会意，领着他去了自己的军帐。 林修这才谨慎提议。 “兰陵侯可以借此机会问问他怎么看，可以试探试探公孙家的态度，毕竟他是巴蜀大元帅长孙，镇西将军，自然不适合负责斥候。但他本身精于马战，又有日行千里之宝马‘云追’，完全可以胜任此事，若是主动应承，那更是上上之选……” “再者，公孙将军若能应承此事，又肯认真出力的话，也是提早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公孙家协战可不只是走走过场，是真刀真枪为大周办事。如此，或多或少也有利于鼓舞北境将士，敲打那些不服的世家。” 梁萧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称赞：“了解！只是问问他的意见，又没有命令他去做，不主动，不拒绝，只负责，我就喜欢你这副跟我一样缺德的嘴脸！” 林修：…… “好缺德的称赞，不愧是兰陵侯。” 下午，梁萧一回家就找公孙无极说明此事。 “大舅哥怎么看？” 公孙无极环顾左右，确认只有玄卫在场，才小声问道：“沐凌霄那小子可有什么立功的任务？” “没有，每日军营督训呢。”梁萧答道。 “这斥候之功如何？”公孙无极又问。 梁萧一脸认真道：“可大可小，但怎么说也是劳苦功高，毕竟大舅哥你深谙军事，知道情报对军队的意义。” 公孙无极顿时来了兴趣，严肃道：“妹夫，不如这样，最近可以让我去负责保护斥候，但如果沐凌霄有了什么更容易立功的任务，你得把我调回来，给我也安排个立功机会不小于他的任务……” 梁萧微微眯眼，看着公孙无极，不敢相信，巴蜀第一猛将竟是如此鸡贼。 “公孙大舅哥，你和沐大舅哥真的有那么深的恩怨么？” 这一次，梁萧知道自己必须认真问了，以免二人竞争出火。 公孙无极努了努嘴，犹豫片刻，还是从实招来。 “你不知道，其实我们两家的恩怨从我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了。我爷爷年轻时和他爷爷一样，都是白马银枪，为高祖南征北战。结果，高祖喊他爷爷老四，喊我爷爷老六，中间隔了个老五还不知道是谁！你要是不信，去找那小子求证一下？” “我爷爷的战功和武艺明明和他爷爷不分上下，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你说换成你你咽得下么！我妹搞不定他妹，我若是再被他超了，也没脸回去了！” 梁萧嘴角一抽：“你是想把他超了，好回去跟家里长辈炫耀吧？” 现在他总算清楚，为何公孙月一定要和沐琴雪竞争了。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跟族人证明自己能力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在乎的，主要是想体验那种超人的快感……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公孙无极一脸无赖。 梁萧心中暗爽，当即保证：“就按你说得来分配，以后我尽量一碗水端平，这一次是破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反悔，可就失去我这个和蔼可亲的大舅哥了……”公孙无极突然愁容满面，好像梁萧真的要失去自己一样。 梁萧郑重点头，叮嘱道：“你也要注意一下，战争不是儿戏，进了军营可不能吊儿郎当。” “知道知道！我带兵杀过的人，比你……你妹吃过的糖还多。” 梁萧立即拉着兴奋的公孙无极回到军营，私下找到沐凌霄求证。 “娘的，我说怎么这小子突然这么不要脸，总想压我一头，原来是因为他爷爷！不要脸啊不要脸，早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一百遍啊一百遍……” “你给他安排吧！我沐凌霄一向光明磊落，才不屑于跟他玩这种伎俩……不过，我若是随随便便就被他一个巴蜀来的客将超了……妹夫，你也不想失去我这么个和蔼可亲的大舅哥吧？那么，下次分配任务的事就拜托了！” 梁萧：“……” 自己已经是幽州太守了，竟然还有人用这种话威胁自己！ 梁萧选择了隐忍。 毕竟，以前他看完岛国小电影就举报网址，如今权当是福报了。 “看情况吧……” 强忍着踹飞沐凌霄的冲动，梁萧把他骗去督训了。 好在二人在军营里还是保持严肃的，并没有因为较劲而误事，倒有些良性竞争的意思。 公孙无极带来的五百亲兵，本就是精于骑射的巴蜀精锐。 这五百人的战马，也是西域好马，众人对此心照不宣。 毕竟，大周是在梁萧出仕之后才改善财政收入，以前只有将校才有机会配备西域好马。 以前的西域马商没有大周朝廷这么个客源，带来的马自然也不可能烂在手上。 朝廷并没有反对巴蜀和关陇采购这种好马，当时也没有余力在这种事上大做文章。 当然，这两地也很识趣，每次采购之后会给皇帝上交十匹以上，相当于换取天子的采购许可，上贡也能表示某种意义上的臣服。 公孙无极当天休整，准备第二天就出发。 顾平休从太守府赶到军营，向梁萧提供密报。 “近期，京城那边不见了端木云青夫妇，那端木艳离开燕州，回到京城没多久，又启程，跟着端木云青一起南下。眼下正是天日教叛军猖獗的时期，他们还敢南下，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猫腻。毕竟有拓跋杰这样的前车之鉴，大世家通敌卖国、暗地里参加造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侯爷，既然他们不在京城，要不要像处理独孤辰那样，想办法把他们……” 顾平休欲言又止，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梁萧问道：“可有绝对的把握毁尸灭迹，绝不被端木家察觉？” 顾平休答道：“难说……” 梁萧解释道：“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那便不能操之过急，留这种蠢材作为敌人的核心，未必就是坏事。倘若他们死了，敌人换一批人参与作乱，可能会更棘手。” 顾平休道：“侯爷什么时候想下手，大可通知我等！毕竟，主上和殿下都不喜南宫宁一而再再而三诋毁侯爷……” 梁萧点头道：“咱们可以先物色一个专精刺杀的可靠亲信。” 顾平休尚未回答，又有一名玄卫急急忙忙跑来汇报。 “侯爷！大事不妙！京城送来消息！东野落月在江南被人斩首！！” 第404章：无解之局 “什么？东野落月？？”梁萧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认了公文之后，梁萧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江南那个白云镇，已经在东野见机赴任的庐州南方很远了，她怎会跑到那里？”顾平休眉头紧锁，好像意识到了不寻常。 梁萧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原本考虑过招安冀北军的，毕竟那也是一支可用的骑兵。 冀北军在幽冀一带活跃，突然安排杀手出现在江南，此事颇有些蹊跷。 但若真是冀北军所为，他便不能不给东野氏一个交代了。 毕竟，如今东野鸿机正带着东野氏的精英尽展其才，拥护皇权。 太守府众人经过梁萧通知，也震惊不已。 只有秦勋眉头微皱，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 自己给皇朝雪的冀北军信物，本就是用于挑唆冀北军与天日教矛盾，专挑教内的危险人物下手。 燕州离白云镇太远。 而皇朝雪击杀的目标是东野落月，那东野落月岂不是…… 欲射一马，误中一獐。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秦勋的预估。 秦勋只能静观其变，先了解情况。 当天，梁萧带着太守府一众文官去探慰东野玄机。 病床上，东野玄机脸色惨白，脸上泪痕阑干，双眼布满血丝。 老太爷东野沧海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东野家主节哀啊……” 众人纷纷安慰。 东野玄机只是哽咽道：“鄙人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管教无方，只恨当初不该答应送她去江南。” 梁萧叹道：“东野家主用心良苦。” 东野玄机连连摇头道：“她自小恃宠而骄，即使听了兰陵侯的教诲，仍有些怀恨在心，鄙人看得出来。兰陵侯可是燕州的救星，对东野氏有知遇之恩，并没有什么愧对于她，只能怪她命薄。” “让鸿机过继一个给你吧。”东野沧海叹道。 东野玄机正要答应，外面传来护卫急报。 “老爷！夫人她有喜了！” 众人一愣，东野玄机急问道：“确信？？” 护卫带着医生来了，说明情况。 众人在一旁静静听着。 原来是东野玄机的三房妾室怀上了。 东野玄机有过两个正妻，第一位正妻为他生下了东野落曦，平妻为他生了东野落月。 后来正妻病死，东野落曦也不知所踪，平妻便跻身正妻之位。 如今怀孕的妾室一直是三房。 命运就是如此弄人。 东野玄机脸上的悲伤稍稍缓解，颤声道：“照顾好，别出什么意外！” 东野沧海让东野玄机养伤，自己找梁萧回房密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夫也必须向你坦白东野氏的一些内情。其实，当年玄机的长女落曦才貌双绝，名望还远在落月之上。但后来玄机发现，落月的母亲提交铁证，指责落曦之母是北胡间谍。她百口莫辩，只能含恨谢罪，落曦则被软禁起来。” “原本玄机是希望能以此保护长女，让她免受通敌叛国之罪。再后来，落曦不知所踪，家里人也只道她心怀怨愤，逃出去了。玄机为此大为光火，但老夫隐约觉得是落月及其母迫害，但凡事讲求证据，家里迟迟没能找回落曦，因此老夫也没有办法……” “冀北军向来神出鬼没，怎会无缘无故留下信物这种东西？而且，能轻易认出信物的人是谁，南方那边也没有细说，想必是被人糊弄过去了。” 梁萧听到东野沧海的分析，诚恳道：“老爷子请指教。” 东野沧海叹道：“老夫是希望你莫要因为落月之死而影响规划，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冀北军若没有问题，该招安就招安，此事甚至可以利用。你对东野氏仁至义尽，东野氏全族都能配合你。不过，若凶手真是冀北军中刺客，希望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尽可能将他绳之以法……” 梁萧会意，郑重答应，分析道：“若真是冀北军所为，或许是因为落曦其人在冀北军中。” 东野沧海默默点头，眼里满是担忧。 冀北军营寨。 收到消息的龙无双与冀北军一众骨干面面相觑。 “为何此事败露？”龙无双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我派出去的可都是最可靠的兄弟，难道招供了？” “定是有人嫁祸。”十方道长的眼里满是杀意。 “嫁祸？”龙无双突然想起什么，道，“唯一的可能……莫非是其他势力拿了冀北军送的信物，丢在现场？是关陇出卖我，还是？” 十方道长沉声道：“咱们送出去的信物不少，但能证明是冀北军的信物只有那么几件，上面雕刻的是‘燕赵复兴’。” “秦勋？”龙无双眼神一凛。 他突然想起自己假扮米商秦霜进入燕州，会见梁萧，看到的秦勋。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和正常的文官没什么两样。 但他却能给冀北军提供许多关键的情报……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识破我这秦霜的身份？”龙无双道。 十方道长放下茶杯，一字一顿道：“你别去燕州了，搞不好会被他阴死。” 龙无双叹道：“那该不该告诉落曦呢？” “那也要告诉她，不是咱们冀北军干的，是有人嫁祸。”十方道长道。 正在照顾孩子的东野落曦听完龙无双的解释，也大为震惊，神情复杂。 “大哥，真不是你派人做的么？” 龙无双看着她担忧的眼眸，终究还是不忍隐瞒，解释道：“我是有心杀她泄恨，毕竟是她们母女陷害你，害死岳母。不过，我派出去的兄弟固然可靠，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白云镇人多眼杂，他们可没有那个能力当街杀死那么多人，还从容撤退。” 东野落曦有些失神，显然是不知所措了。 龙无双看得心疼，将母子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大哥……”落曦欲言又止，泪如雨下。 “我知道你不忍心劝我放下复国大业，归隐田园，但我答应你，今后绝不滥杀无辜……” 东野落曦含泪点头，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她知道，夫妻俩和父亲之间已经是无解之局了。 与此同时。 北胡二十万军队陆续到达漠南，开始分配后勤。 第405章：大志 风帝号称御驾亲征，拓跋俊等文官紧随其后。 北胡大元帅呼延彻，领一众北胡将校参拜风帝。 “今年我国各部齐心，兵精粮足，大周北境唾手可得！明年即可直取大周全境，活捉女帝，侍奉百官！” 风帝一番慷慨陈词，引得众人欢呼万岁。 北胡的信心空前绝后，只因为这一次聚集的兵力之多前所未有。 即使是迁都之祸那一年，也只聚集了十五万的战斗部队，最终还是诸葛晖与沐定国联手布置防线，北胡军队担心粮草不济，不得不回归沙漠。 “这一次我军准备了足量的攻城器械，大周也有众多米商支持我国，粮草已经运往大周边境，若我军寸功未建，朕将无颜面对全国将士！” “封呼延彻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局；拓跋亭为征南副元帅，兵击关陇；拓跋俊、元天为大军师。其余百官将校各司其职，准备出兵！” 一番动员，北胡即刻整军备战。 风帝又召集北胡各部高层，商议军机。 拓跋俊率先发言。 “启禀陛下，臣收到秦勋密报，梁萧有心寻找机会，以出兵相助关陇为借口，就此掌控关陇！” 风帝好奇道：“所以梁萧一再对关陇示好，是有意麻痹他们？” 拓跋俊道：“陛下，秦勋此人之言，已不可信，但我军可以雄踞边境，随时准备出兵两地，一地疑兵，看大周朝廷是否驰援关陇。” 风帝会意，道：“如此，倒也可以测试秦勋可信与否。毕竟，大周若想收服关陇，就必须出兵支援。朕有意以疑兵牵制关陇，再以重兵南下，夺取燕州门户。众爱卿意下如何？” “吾皇圣明！”群臣欢呼。 另一名年长的军师元天分析道：“陛下御驾亲征，等到燕州的时候，应该是秋季，正好我军已经完成对关陇的骚扰和布局。这一次，我军有足够的能力入主中原！” 两大军师谋划一致，风帝甚是欣慰，开怀大笑。 “那还等什么？朕已迫不及待，今日出兵！” 同一时间，长江北岸的一群知名才子佳人也纷纷在诗会上发表言论。 “江北才子唐伯志曰：我军疲弱，抗胡三日，大周必亡，应向北胡讲和！” “唐伯志夫人、大才女楚筠珺曰：梁萧意气用事，以报父仇为由，倾举国之力拥兵自重，其心可诛！” 江南江北的大世家鹰犬开始摇唇鼓舌，已经逐渐有相应的论调传开，在民间引起热议。 各地太守出面，屡禁不止，不得不颁布法令，严禁妄议军政。 但这些鹰犬已经分布在各郡各县，几乎是见缝插针，寻找一切机会诋毁梁萧，以求发动长江一带学术圈请愿议和。 当天，大量的书籍和报纸终于从京城运到江北各郡，由各地太守奉命监督售卖和发放。 那些报纸由官府收购，安排人员前往郡内各处乡镇村庄，向百姓讲解内容，宣传北胡之残暴，世家大臣谄媚。 正在燕州的梁萧，早已布置好幽州全境防线。 又有沐定国总领全局，在蓟县屯兵，随时驰援各地。 公孙无极的部队已经出发，协助大周斥候部队巡逻北方。 剑无忧得知此事，神色大变，找到梁萧，请求梁萧将他调回。 “伯母，公孙大哥是自告奋勇，担此大任，以他的武艺，无须担忧。”梁萧解释道。 剑无忧道：“他堂堂镇西将军……” “眼下我军最关键的任务，便是由他执行，并无怠慢。”梁萧道。 剑无忧无言以对，只好请求：“老身想去探望一下族妹无媸，希望通融。” 梁萧欣然应允。 他很清楚，剑无忧知道自己了解公孙家的底细，因此没有遮遮掩掩。 正在家中练剑的剑无媸，得知剑无忧到来，心中疑惑，立即将她迎进自己房中。 “无忧姐何故亲自赶来燕州？” 剑无忧叹道：“我这大儿子，三女儿，小女儿都在燕州，焉能不来？倒是你……你徒儿是怎么个情况？” “她已经和梁萧在我面前拜堂，行了夫妻之礼，有了夫妻之实。”剑无媸道。 剑无忧眉头一皱：“她不是你收养的爱徒么，这是何意……” 剑无媸叹道：“正因为我与她名为师徒情同母女，我更应该为她的终身幸福着想，不是么？” 剑无忧一脸的不敢置信，打量着剑无媸：“你精于相面，那你观梁萧其人，如何？” 剑无媸只长叹数声，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没有帝相，反而是一副英年早逝之相……但不知为何，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或许是算漏了什么。” “何出此言？”剑无忧更疑惑了。 “他按理，他这一生应该凶多吉少，但他身边的姑娘却是一个赛一个贵不可言，就连顾平休那个玄卫队长，早年我也有过一面之缘，料定他不得善终，但如今再见时，却有了寿终正寝的富贵之相……” “为何，凡是与他相处的人都有摆脱灾厄的嫌疑，唯独他自己，仍是只见大凶之兆。至于东野老爷子，见过他一面之后，更是认定了天命不可信。” 剑无忧听着族妹的分析，若有所思。 “你应该也知道，五十年前，同样有三个逆天命之人，娶了本族三位圣女，其中有两人还是你我的表亲……” 剑无媸苦笑道：“所以，我更想看看梁萧他到底会如何发展。毕竟，天命女还在他身边，而他却为大周而战，难道……他将来会谋朝篡位，而不是揭竿而起？” 剑无忧沉默不语，心中却越发担忧。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良久，剑无忧才道：“我家雪儿似乎死心塌地追随他了，但你说他有早逝之相……我更不能看着她和月儿受到牵连啊。” “无极和百里，也相当敬服梁萧，百里甚至认为剑族万万不能与他为敌。”剑无媸神色平静。 “什么？百里他也……”剑无忧神色一变。 剑无媸微微点头，叹道：“所以，你来到这里并不能改变什么。” 剑无忧急了，提醒道：“你莫要忘了我族大志！就如大周高祖，有这么多能人异士辅佐，入主中原，大周才过了三十年不到便遭遇迁都之祸，后来各地民不聊生！你甘心看着剑族一而再再而三为他人做嫁衣，却又要眼睁睁看着朝代轮回，一代不如一代么？” 剑无媸这才抬头看她，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第406章：楚皇 剑无忧回到兰陵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姑娘们围在院子里，听梁萧讲故事，而梁萧讲故事的同时还不忘提笔写字、作图。 除了江拂雪是一脸开心，其他姑娘包括公孙月在内，无一不是目不转睛，含情脉脉看他，几乎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剑无忧暗暗称奇。 他写字作图的内容应该是用于公事，即便如此，还不忘陪伴亲人，一心二用似乎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效率。 大周日报她都看了，每一期都会刊载梁萧的一首新诗，广受好评，足可流传千古。 多少名噪一时的文人雅士，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写出一首这种水平的诗词。 当年公孙家找到江拂雪的时候，她已经随梁萧定居京城了。 那里是天子脚下，年幼的江拂雪又誓死不愿回归巴蜀，公孙家在巴蜀之外的实力有限，自然不敢乱来。 经过与剑无媸的密谈之后，剑无忧大致确定了。 这个年轻人可能拥有某种特质，能潜移默化身边的人。 连秦百里这样信念坚定的族民，都…… 远远望着江拂雪，剑无忧心中难过。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已形同陌路。 这孩子以前之所以还肯接触公孙家，也只是为了利用公孙家的力量，支持梁萧的发展…… 沐琴雪第一时间发现了剑无忧，远远问候。 “伯母，来坐坐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剑无忧，纷纷问候。 “不必了，能看到你们年轻人其乐融融真好，老身路过而已，这就去休息。” 剑无忧只是微笑离去，回自己的院子。 梁萧目送她离去，暗自思量。 糟老头子的至理名言，公孙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论辈分，糟老头子是他爷爷的族兄。 他的伯婆（祖父的嫂子），也就是师娘，其实也有个公孙姓…… 不过，北胡才是大敌当前，至于剑无忧等人，可以慢慢交流，或者交涉。 夏侯青衣看着剑无忧离去的背影，眼里浮现几分担忧。 她的师父如今通情达理，对梁萧评价极好。 现在她只能祈祷，这位公孙夫人也能善待梁萧，莫要给师父吹耳边风，给梁萧添乱。 毕竟，眼下已然是多事之秋，只是他无论多忙都能抽出时间陪伴家人而已。 当夜，关陇一带的斥候也赶回军中报信。 “禀报元帅！敌军今早突然开始在北边扎寨！” 关陇众将当即紧张起来。 “敌军在这里吃了苦头，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北胡人若有战略眼光，必然优先侵袭燕州，毕竟关陇以东还有个两大雄关。”一名军师分析道。 林式提醒道：“话虽如此，关陇仍不可掉以轻心，倘若北胡人在燕州久攻不下，仍可能转道关陇，我军若不防备，关陇可能会失陷。趁着敌军还未大举入侵，北边应当坚壁清野，定期查探敌营，严禁敌军犯境之后仍有充足的草料。” 众将纷纷附和，关陇一带连夜派遣部队，携带燃料，专挑靠近敌营、野草茂盛之处焚烧。 由于月黑风高，北胡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枕戈待旦。 黎明时分，数以万计的关陇战马在关陇骑兵的操纵下，啃食北方草场的草料。 第二天清晨，燕州也派出了燕云铁骑前往北方草原，疯狂收割草料，同时掩护民夫砍伐一部分树木。 夏日正是野草最繁盛的时期，梁萧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不管敌军今年是否南下，一律按最坏的情况考虑。 大楚，御书房内。 邢风被楚皇单独召见。 “李心文去了大周，竟招惹上这档子事，你怎么看……” 楚皇拧着眉头，一脸担忧。 邢风出示了李心文的密信，解释道：“臣与公主分别收到她的来信，她偶遇东野落月之后，发现其人刻薄寡恩，其身边侍女和护卫也不像是寻常富贵人家应有的气质。其车队一路南行，目的不明，想来是担心此女进入我国，惑乱君臣。” “东野落月形迹可疑，但单凭她的个人推断，并不足以为此女定性。”楚皇不悦。 邢风解释道：“臣认为，眼下江南天日教叛军猖獗，此女却敢逃离江南，往大楚行进，而不是被天日教之人所杀，兴许此女应该与天日教也有什么瓜葛。至于冀北军，按理应该与天日教无冤无仇，甚至有共同敌人，想必也是背了一口黑锅。” 楚皇叹道：“不管怎样，此女之死或多或少影响我大楚，加上天日教猖獗北方，近期只怕两国生意还会受阻。爱卿，那梁萧的白糖和廉价书籍，和大周朝廷的海盐，已经从咱们大楚赚走了至少二百万两白银，长此以往，大楚只能任由大周吸血。” 邢风提醒道：“购入书籍之事，弊在一时，功在千秋，陛下也可以借此敲打那些世家，让他们多出点血，养肥国库。至于海盐，我国既然已知大周晾晒之法，应该尽快研究，必能自给自足。” “如何研究？没有头绪！”楚皇头疼不已。 邢风分析道：“臣去本国盐场观察之后，发现那些粗盐在晒干之后最容易析出，但往后还会有更多毒素随之析出，因此，只需要想方设法控制晾晒的力度，同时保证新鲜海水的供应不绝，必能收取海盐。” 楚皇欣慰一笑：“从今天起，工部听你安排！” 等邢风领命之后，楚皇又道：“你对两国关系，以及梁萧其人有何看法。” 邢风道：“只要陛下以百姓为念，便无须担心大周南下。至于梁萧，此人天纵奇才，给他十年，或许大周会空前强盛……” “如果朕要你随军北上，袭取江南呢？” 楚皇冷不防的询问，让邢风陷入沉思。 “陛下即便真有此心，眼下情况不明，也不利于北上。” 楚皇叹道：“瞒不过你。眼下我国也不敢趁虚而入，朕年事已高，百年之后，新君还仰赖你的辅佐，谨防吴王窃国。” 言讫，楚皇便开始剧烈咳嗽。 “臣受陛下再造之恩，定当竭忠尽智，忠于陛下，善待百姓！”邢风信誓旦旦。 楚皇缓解之后，微微颔首。 “善待百姓，说得好啊！当年若不是因为我朝高祖屠城激起民变，致使中原担忧，或许那时便是我大楚一统天下……” “朕走了之后，你想方设法自保吧。” 燕州北方，大周斥候站在高地探查，发现了一支数百人的北胡骑兵队。 第407章：能混也是一种本事 斥候们当即后撤，留下十骑作为诱饵，同时吹响哨子。 公孙无极领着五百亲兵和五百燕云铁骑，正在南边树林喂马，听到哨声，顿时来了精神。 “吹哨数量不过千！北行，埋伏！” 一千精锐骑兵立即调转马头，直奔北方，与斥候部队会合，准备分散包抄。 超过三百北胡骑兵，对那十名大周斥候紧追不舍，已经不断接近。 “别让他们回营！” 北胡队长一脸兴奋，正要拈弓搭箭，前方突然杀出大队人马，手持大弓。 一轮抛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北胡骑兵队便有上百人马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敌军来袭，至少三千人！” 突然遭遇损失，北胡骑兵们惊恐莫名，纷纷后撤。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周骑兵没个三五千人是不可能射杀这么多北胡人的，他们没有自信以一敌十。 “晚了！” 远方传来大周骑兵们的狂笑声，北胡骑兵再看时，才发现大周骑兵已经绕到自己的后方，四面包抄。 当先的北胡队长只见公孙无极骑一匹白马狂袭而来，立即持枪交战。 双方一个照面，公孙无极便将对方刺死马下。 仓促迎战的北胡骑兵纷纷拈弓搭箭，大周骑兵人马皆有皮甲，又有轻盾挡箭，无人阵亡。 “放箭！” 公孙无极率先拉开大弓，射杀一人。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双方的遭遇战变成了近乎无损的围剿。 “侯爷！公孙将军斩敌三百，缴获活马二百，我军无人阵亡，七人轻伤！” 正在帐中研究情报的梁萧，收到了飞马急报，立即带领众将出营。 大周对北胡能有这种程度的击杀和缴获，其实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先前燕云铁骑的斩获只是太过耀眼而已。 沐凌霄的表情有些复杂。 不管怎样，己方有如此斩获当然是好事…… 公孙无极领兵回营，马上挂着十颗首级，意气风发。 “幸不辱命！” 梁萧带头称赞道：“将军骁勇，立刻记功！” 众将纷纷附和。 公孙无极笑得合不拢嘴，实则暗暗心惊。 一千骑伏击、围剿三百骑，在这种局面下，按常理是不可能没有阵亡的。 大周骑兵新配备的大弓，绝对功不可没。 北胡人还不清楚大周弓箭的威力今非昔比，北胡的传统轻盾和皮甲根本挡不住这种重箭，面对上千人一轮强射，就损失了三分之一！ 这一次无损斩获，只能说让他给混上了。 五百亲兵和五百梁家军精锐骑兵的执行力惊人，但凡换个脑子正常的队长，斩获都差不到哪去！ 行军主簿用用记功簿记下了公孙无极一行人的功劳，随从又按照惯例跟着复写了一遍，撕下来交给公孙无极。 “娘的，能混也是一种本事！”公孙无极看到沐凌霄一脸嫉妒，心中暗爽。 中午，梁萧与将校们一起用餐。 沐凌霄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扭头一看。 原来是公孙无极不知何时挪到自己旁边坐下。 沐凌霄微微皱眉，埋头吃面。 公孙无极似乎觉得不过瘾，对沐凌霄对面的梁萧道：“兰陵侯，咱能换个座位么？” “今天公孙将军有功，这点小要求不成问题。”梁萧毫不犹豫答应，坐到了董联那一桌。 公孙无极笑眯眯坐在了沐凌霄对面，道：“征北将军今天吃什么啊？” 沐凌霄这才抬头，瞳孔一缩。 原来公孙无极把拿到手的记功内容贴在了自己胸前，昂首挺胸，一脸嘚瑟。 沐凌霄腮帮子一鼓，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转过身去。 却不料公孙无极又是一个闪身，抱着自己的碗，坐到了另一桌，正对着他。 沐凌霄不耐烦地左转身，公孙无极又带着椅子坐在他对面。 不管他往哪转，公孙无极总能迅速闪到他对面，让胸口贴的记功内容正对着他。 沐凌霄忍无可忍，耐着性子道：“你不就是……” “咦？征北将军怎么知道今天我率队杀敌三百，缴获二百活马？征北将军最近没有战果吗？不会吧？不会吧？”公孙无极先是一脸微笑，随即又是一脸惋惜。 “操！”沐凌霄咬牙切齿，低头吃面，不敢抬头了。 公孙无极这种言行固然不要脸，但并没有触犯军法，他无可奈何！ 董联等人边吃边看，一脸羡慕。 单独带队杀敌三百啊，还缴获两百活马和三百套北胡兵甲！ 几百匹死马只能剥皮吃肉，二百能用于战斗的活马价值应该是两万两起步！ 出击的一千人外加十几名斥候，每人怎么也能赏个几两银子！ 午饭过后，沐凌霄赖在了梁萧的军帐里，一脸忧伤。 “妹夫，督训交给雷洪将军，给我也安排一个出击任务吧，求你了，我受不了这鸟气……” 梁萧安慰道：“再等等，来日方长。” 兰陵侯府内，公孙月也一脸神气，叉着腰，笑眯眯讲述自己大哥的功勋。 反观沐琴雪，一脸的索然无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剑无忧得知儿子斩敌三百，自豪之余，却有些郁闷。 如此一来，公孙家协战大周就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当天晚上，剑无忧又去拜访剑无媸。 剑无媸与她约定，会让其侄子秦百里与她会面。 僻静的后院，秦百里从容品茶，与剑无忧对视。 “百里，别来无恙。”剑无忧叹道。 “六长老远道而来，真是为天命女操碎了心。”秦百里道。 “四个儿女有三个都在燕州，老身作为母亲，怎能不来？” 剑无忧含糊回应之后，问道：“梁萧，他真的开始怀疑你了么？” 秦百里道：“我不敢确定，但应该按照这个情况来算。毕竟，倘若我这个郡丞就算有心叛变，甚至通敌卖国，我手里掌握的太守府和燕州的情报，也几乎毫无价值。当然，整个太守府只有诸葛瑜和玄卫能得到他的绝对信任。” 剑无忧与剑无媸相顾无言。 “长老，你跟小姑说，他似乎还不知道天命女的事？”秦百里问道。 剑无忧点头：“是月儿跟老身说的。” 秦百里犹豫片刻，提议道：“晚辈建议，你还是跟兰陵侯坦承此事。” 第408章：开诚布公 “坦承？”两位剑族长老眉头一拧。 “老身很想听你的解释。”剑无忧明显不悦。 早在之前，剑无媸已经提及了秦百里有所变化，不至于背叛剑族，但他似乎在寻求某种平衡。 “兰陵侯，非常人也，他行事果决狠辣，手段繁多，但重情重义。天命女之事，是无论如何瞒不住他的。万一天命女突然想通了，向他坦白，而你却还在故作不知，住在兰陵侯府，到头来兰陵侯会怎么看？” 面对秦百里的解释，剑无忧无奈道：“你的意思是，坦诚相见好过让他猜疑？” 秦百里郑重点头。 “天命女也非同寻常，你向兰陵侯坦白她的身份，诚恳一点，还有望得到他们的谅解，往后很多事都可以谈。再说了，本族已经决定让月怜与他联姻，他也算是剑族女婿。大敌当前，你若是不与他开诚布公，他和天命女还要抽出精力防备你，那天命女只会更加怨恨你。” “总之，无论如何剑族不可与此人为敌，否则必将自取灭亡。与他共事至今，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比谶言更可怕的潜力，无人能及！天命女的心思根本不在剑族，只在兰陵侯身上。” 剑无忧陷入长久的沉默。 秦百里的肺腑之言，让她很是意外。 她走上燕州的街头，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前所未有，这倒也罢了，毕竟安居乐业只能表示一个地区的和平，京城和锦城一样可以做到。 真正让她感到震撼的，是燕州的百姓居然对巡逻全郡的梁家军敬爱有加，而非敬畏。 他们看梁家军的目光，只有喜爱和憧憬，没有恐惧，也无须避让。 梁家军也从来不收百姓的任何东西，哪怕是馈赠，也要先回报上级。 这还是她在街头亲眼所见。 那么缔造这支军队的人…… “他是武圣的高徒，但武圣也没有这般格局才对，毕竟曾经的武圣也没能培养出梁家军这样的军队……到底是跟谁学的？” 良久，剑无忧才说出心中的疑问。 这也代表，她大概能理解秦百里的肺腑之言。 如果梁萧是无师自通，那……天命女跟他比起来算什么呢？ “我生是剑族族民，死也只做剑族的鬼，断然不会背叛宗族。但他既然是武圣高徒，即使你们瞒过了武圣，如今兰陵侯与天命女在一起生活，继续隐瞒只怕会弄巧成拙！长老，小姑，你们好好考虑考虑，我该去办事了。” 秦百里离开之后，留下剑无忧与剑无媸相顾无言。 他的话，让她们需要重新审时度势。 军营里，公孙无极又兴高采烈带着部队出发了，沐凌霄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部队临行前，梁萧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大意轻敌。 这一次，公孙无极这一千人会离开更久，或许大周军队要不断往北方推进。 北胡人的部队以骑兵为主，大周不能贸然分兵往北扎营，否则一旦败退便是惨败，出兵驰援也会显得更加被动。 但按照梁萧和秦勋的推断，北胡人应该会带很多的攻城器械来，而且北胡军队里也不是没有步兵，有些能登城的士兵只是暂时充当骑兵而已。 燕州方面往闻人氏典籍记录的地点安排人员，负责各种勘探和开采，今天中午就传来急报。 燕州南边十里外，就有一个品质不错的铁矿！ 这个消息让梁萧欣喜若狂。 这么近的铁矿，足以省去大量的人力物力。 而且，这个铁矿的发现也更加证实了闻人氏的记录可靠，以后能给国家省去更多投入。 今天，狄安娜在典籍室里开心地哼着家乡的小调，偶尔轻咬下唇，娇羞一笑，俏脸更显红润。 刚才梁萧告诉她关于铁矿的发现，因为一时激动，还握紧了她的手。 现在她只觉得眼前的典籍都像是精灵，在为自己欢唱。 梁萧难得的失态，这种不经意间的举动，放在故乡倒没什么，但放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已经让这个姑娘又羞又喜。 现在狄安娜只想尽快把典籍的内容筛选完，留下一部分可能对梁萧不利的内容，余下的都可以交给诸葛芸等人审阅。 毕竟，梁萧与前朝武帝同名同姓，放在今天依然可能是一种忌讳。 梁萧回家之后，发现公孙月和剑无忧在此等候已久。 夏侯青衣也在一旁坐着，陪她们喝茶。 “伯母有事找我？”梁萧微笑道。 剑无忧点头道：“老身最近反省了许久，有些事该向你坦白。” 梁萧心生疑惑，便坐到夏侯青衣身边，静静倾听。 “实不相瞒，你家拂雪，其实是老身亲生的幺女，公孙拂雪，剑族的剑拂雪。因为一些原因，她被误当成‘灭族者’，我们一家被迫将她寄养在阿婆家里。后来，族民才知道自己误判，原来雪儿是天命女……” “她自小聪慧，但也因此怨恨亲人乃至整个剑族，和她的养父母逃出巴蜀，被天日教精锐杀手伏击，幸得你舍命相救，老身感激之至。” “起初我们希望能让她回心转意，又担心外界的人伤害她，便一直暗中保护……如今，她最信任的是你，你也忧国忧民，为人处世也没话说，老身自然可以放心相告……” 梁萧听着剑无忧讲解，一言不发。 夏侯青衣固然已经猜到了江拂雪的身份，再听剑无忧叙述往事，也不禁暗叹。 剑无忧注视着梁萧，神情诚恳。 “梁萧，我家不反对雪儿待在你身边——当然，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反对，毕竟剑族有愧于她。我们来燕州，也是希望能求得她的原谅，即使她不打算回归巴蜀，至少能认我们这些亲人……” 公孙月含情脉脉地望着梁萧，嗫嚅道：“梁萧哥哥，我们一家都觉得愧对小妹。即使是我爷爷，他也自知理亏，因此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梁萧只是点头，但依然陷入沉思。 母女二人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梁萧才叹道：“我去把雪儿找来吧，但我有言在先，我永远不会勉强她，你们也不能。” 第409章：窃取 院子里，江拂雪看着泪如雨下的剑无忧，表情复杂。 阿婆守在一旁，满心忐忑。 “其实，我已经向哥哥坦白过了。” 江拂雪的话，让剑无忧一愣，心下骇然。 这一刻，她才佩服秦百里的先见之明。 “你们总归是我的亲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我只是个还未到及笄之年的孩子，没有什么权力和本事，我不奢望什么，只要别伤害、别算计哥哥就好。不管是谁，只要敢对我哥哥不利，我都绝不原谅。” 江拂雪说到最后，已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她没有落泪，只是紧紧挽着梁萧的胳膊，盯着剑无忧。 “娘记着他对你的恩情，公孙家会尽全力支持他的！”剑无忧含泪承诺。 江拂雪松了口气，道：“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叫你娘，给我一点时间……” “娘都答应你！”剑无忧毫不犹豫，又想起什么，看向阿婆，“娘也向你保证，你叔叔一家一定会恢复自由！” 一旁的阿婆喜极而泣，当场跪下磕头：“谢夫人！” 剑无忧口中江拂雪的“叔叔”，其实就是她的次子，因为江拂雪养父母带孩子逃离巴蜀而获罪。 公孙月弱弱地问道：“小妹，那我……” “你对雪儿的哥哥好，你自然是雪儿的三姐呀~”江拂雪眉头一挑。 公孙月这才眉开眼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乖~” 剑无忧看在眼里，又点点头。 梁萧这才安慰道：“伯母，你们就住在兰陵侯府吧，雪儿她们的护卫一直是玄卫，你们也不必担心。” 剑无忧满口答应。 众人离开后，江拂雪只留下梁萧。 “哥哥，不管剑族的人做得多好，都要留个心眼！”江拂雪终于表露担忧。 “雪儿仍然不相信么？”梁萧问道。 江拂雪点头：“雪儿只信任哥哥……” 梁萧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微笑道：“别担心，哥哥心里有杆秤，不会盲信的。因为，盲信可能会失去亲人，失去一切。” 江拂雪这才如释重负。 大周尤其推崇忠孝，按照世俗的标准，她是妥妥的不孝。 但对她而言，这不重要。 “哥哥要保护好自己哦。”江拂雪巴巴地望着梁萧。 梁萧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定一定，不让雪儿担心。” 考虑再三，梁萧只向沐琴雪透露江拂雪的事。 沐琴雪了解情况之后，保证道：“我会和青衣一起照看雪儿的。” “有二位绝世女侠保护，我妹无忧矣！”梁萧鼓掌媚笑。 夏侯青衣和沐琴雪看他又暴露嘴脸，只是抿嘴一笑。 按照剑无忧的说法，来找梁萧坦白是和剑无媸商量过的。 夏侯青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再去看看自己的师父。 房间里，剑无媸只是一脸慈爱，叹道：“其实为师也看得出来，她是不可能再回归巴蜀的，与其如此，不如让大家都开心点，轻松点。往后，你尽心尽力相夫教子，为师希望能早日抱上徒孙。” 原本还一脸高兴的夏侯青衣，瞬间涨红了脸。 自己也很着急啊…… 秦百里坐在家中，看着手里字条上的“已坦承”三个字，长吁一口气之后，脸上并没有轻松，神情只是更为凝重。 “唉……” 军器监理，蒲元作为匠师之首，亲自带头研究梁萧提供的灌钢法和陌刀等新式工艺。 “侯爷真乃神人也！这灌钢法，比寻常的镔铁炼制效率和品质都要高不少……” 蒲元看着匠人们努力锻钢，惊叹不已。 一旁的梁萧微笑道：“以后燕州本土自产铁矿，钢铁的产量还能突飞猛进，装配整个北境军队指日可待！再按照图纸打造些样板，我要研究研究板甲。” “板甲？”随行的雷洪来了兴趣。 他今天亲自为梁萧驾车，沿途听梁萧讲到板甲。 按照梁萧的构思，步人甲不是特别适合骑兵装配，寻常铠甲又无法抵挡大弓和长弓。 如果敌人也掌握了大弓和长弓的制造工艺，大周骑兵想要安全保障，就得考虑一下板甲了。 不过，板甲还在研究阶段，目前敌军的骑兵更多，无论如何不能让敌军盗取这种工艺。 等到汇报的匠人们散去，雷洪才转身问梁萧：“侯爷，如果哪天敌人也在政权崩溃之前掌握板甲呢？” 梁萧微笑道：“你要相信，天底下没有打不穿的防御。” 话一说完，梁萧便哑然失笑。 他的武帝甲，目前还真找不出能够打穿的武器…… 为了了解白龙金铠甲的稳定性和强度，他特地让军器监打造了一把钢制的锥子，用于测试武帝甲。 无论是铁锤、巨斧这种重武器，还是自己全力挥舞的钢锥，都没能给武帝甲造成任何损伤，哪怕只是划痕…… 他的手速极快，又天生神力，只是短距离的钢锥猛刺的话，再算上压强，甚至比一般的子弹威力都要大。 钢锥却断了。 天龙破城戟太重，即使卸下戟头转化成长枪，也有三十斤左右，他用枪尖来猛刺武帝甲的话，无法保证初速度。 但他可以确信，这武帝甲比一般的防弹衣更强。 有这么一套全身甲，他在战场上只需要注意少量的体表防护即可，能更加放心杀敌。 雷洪兴趣更足了：“侯爷，到时候洒家也想试试陌刀杀敌，人马俱碎！” 梁萧含笑答应。 有雷洪这种力道，陌刀还真能做到人马俱碎。 蓟县那边运来了三千面大盾，今天交割。 除了大盾，还有大量的战车和长枪。 军器运来的当天，梁萧就让诸葛定按照原定计划安排训练。 公孙无极斩首三百骑，又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燕云铁骑。 原属于蓟县军营的燕云铁骑成员，一个比一个卖力。 他们最近收到消息，梁萧有心组建真正的精锐骑兵，优胜劣汰。 来燕州不到两个月，他们已经不想回归蓟县军营了。 在这里的立功机会，比待在原岗位几年都大！ 京城，兰陵书坊。 夜间，几道身影鬼鬼祟祟走出了书坊，与外面等候多时的世家人员接洽。 “油墨和活字的技术，我们已经了解了大概……” 第410章：处死 负责接应的中年人称赞道：“干完这一票，每人赏银千两！随我离开！” 众人大喜，紧随中年人趁夜离开。 一行八人走到巷口，正要转道，才发现巷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爷待尔等不薄，尔等竟敢如此背叛！” 领头之人，正是玄卫白勤，一改平日随和，目光阴鸷，令八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大早，段云衣就收到了白勤的相关汇报。 “启禀主上！有七个与兰陵侯签了保密协议的书坊工人，被端木家的人收买，险些逃脱。好在我等平日里充作护卫，察言观色，发现他们贼眉鼠眼，已有防备，一网打尽！” “书坊？”段云衣面色一沉。 梁萧的报纸技术都在里面，而今报纸是至关重要的宣传手段。 廉价书籍是为了长远布局，而报纸，效率惊人，收效迅速且明显。 眼下可是关键时期，如果那些世家也掌握报纸，在全国各地发行，后果不堪设想！ “主上，端木家来捞人了。”白勤的脸色极其难看。 按照梁萧的合约，违约的七名工人将任凭梁萧处置。 其实这合约就相当于另类的卖身契，只是与卖身的家奴不同，他们只要不违约，便是能拿高薪的工人。 但梁萧不在这里，端木家又急切救人。 “查清那七人来历没有？是白眼狼，还是筹划已久？”段云衣问道。 “主上，都是端木家安排潜伏的人！”白勤答道。 “端木家的势力远比常人想象得更大，有如此布局，朕倒也不算意外。不过……” 段云衣说着，取来纸笔，面如寒霜。 “告诉端木节，梁爱卿的书坊其实是归属皇室，泄密者死，由玄卫查办，核实之后，即刻处决。往后兰陵书坊安排更多玄卫监管，兰陵书坊凡敢有泄密者，一律处死！” 端木操收到段云衣手谕的时候，脸色铁青，无可奈何。 周围端木家众人更是恼羞成怒。 他们布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机会窃取技术，居然被玄卫抓住了！ “爹，孩儿早说过了，这昏君才是兰陵书坊真正的主人！所以，一直是昏君想要掘咱们几家的根！”回到家中的端木云城怒不可遏。 作为大周第一世家，他比段云衣年龄略大，若运作得好，本有机会成为帝君，再不济也是个驸马。 后来段云衣无心婚配，他等不及了，才先去追求沐琴雪。 而今，梁萧的横空出世让他彻底丧失了所有希望，无论是沐琴雪还是女帝、公主。 “不如想方设法溜出京城，然后，反了吧！”端木操的声音有些颤抖，满脸不舍。 一旦决心造反，成了未必能登极至尊，还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若是败了，万劫不复。 但如今他们与皇权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又与梁萧势同水火，断然不能服软，否则便要失去在全国的人望和人脉。 各地乡绅土豪或多或少都与他们有关系，指望他们庇护，若是他们拥护皇权，一心效忠，便是放弃这些利益。 毕竟，段云衣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臣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想办法送云城他们出城吧，家里留咱们几个老的就够了。若有个万一，咱们死了，子孙投奔大楚，仍可保富贵。”端木节冷着脸道。 “对！我们不如布局大楚，只要有人在大楚当官，举足轻重，那昏君就算有心清算，也不敢再动咱们端木家，最多驱逐！” 端木家众人当夜计议。 燕州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给军营留了位置，以应付各种情况。 目前燕州军队重点集结在北边的军营，这个军营距离城北数里。 梁萧亲自安排燕云铁骑出营向北推进，安营扎寨，随时策应北边的斥候。 面对北胡以骑兵为主的军队，梁萧慎之又慎，没有贸然选择让步兵脱离大部队扎营。 这一次梁萧派出去的斥候部队规模达到一千，加上公孙无极的一千，已经是两千骑。 大量的斥候在北边形成紧密的情报网，随时可以发现敌情、轮番探索。 除此之外，燕云铁骑每日游弋北方，顺带养马，可保安全。 大量的骑兵队，暂时保障了北边至少三十里范围的安全。 军帐里，梁萧正与沐凌霄单独讨论。 “燕州关键，爷爷那边能否增派骑兵？”梁萧问道。 沐凌霄道：“幽冀一带还有冀北游骑作乱，若能将他们消灭或者收编，蓟县就不需要安排那么多骑兵了。” 梁萧会意：“冀北游骑是个隐患，其神出鬼没，居然没有军粮危机，说明有人一直在支持粮草。如今全国上下都将东野落月之死归咎于冀北游骑，正好可以搜查一番。” 沐凌霄连忙道：“若是查到他们的踪迹，我……” “自然由你带头清剿，但优先抓活的。”梁萧毫不犹豫承诺。 沐凌霄这才嘿嘿一笑，满怀期待。 燕州军营紧锣密鼓筹备军事，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北胡大军。 与此同时，关陇贵族们也收到了江南一带的消息。 “什么？冀北军暗杀了东野落月？！” 正在和林式、王破军喝酒的常破浪，震惊失色，手里的青铜酒杯都被捏得变形。 林式也有些意外：“此女不是住在燕州么？为何死在江南与大楚边境一带？又为何，冀北军的杀手会留下信物？是有人栽赃嫁祸么？” 常破浪的脸色极不好看。 他是见过龙无双夫妇的，自然清楚夫妻俩和东野落月的恩怨。 “他有十方道长这样的能人异士相助，怎会给杀手信物？”王破军也眉头一皱，随即叹道，“但如今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咱们关陇是无论如何不能再与冀北军有交往了。搞不好，哪天真要兵戎相见。” “是，兰陵侯才和东野氏交好，想必也得为他们出头。”常破浪只是苦笑，已无心饮酒。 林式和王破军知他心乱如麻，也默默饮酒，不复多言。 冀北军营寨里，龙无双正在听十方道长讲解局势。 “燕州那边传来消息，梁萧已经传令幽州全境，严查冀北军下落。如今我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逃离燕云之地，要么彻底倒向北胡或者世家，等梁萧与北胡交战，趁势而起。你该作出选择了，不可优柔寡断。” “我怀疑，当初赤血剑之所以能找到咱们上一个营寨，消息可能就是秦勋让人放出去的。” 第411章：营寨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龙无双皱紧眉头，眼里满是疑惑。 “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泼天的富贵不要，却甘愿当几年的寒门白身，然后做个郡城小官……他的志向究竟是什么？” “若真是他出卖了我们，当初又为何送来那些关键情报支持我？他究竟是谁的人？” “这些已不重要了，往后不可再相信此人。”十方道长沉声道。 龙无双眼里的疑惑转为无奈。 “我们还是太弱了，即使我心狠手辣，也没有可能在此时做大。冀北军能发展到今天的程度，已然不易。咱们，离开燕赵吧。” 十方道长眼里多了几分惊讶：“这里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燕赵么？” 龙无双苦笑道：“有诸葛丞相，有梁萧，燕赵的百姓已经不可能追思燕赵了，我不能让这帮兄弟万劫不复。若不离开燕赵，便只能将他们遣散，分配银两，各回各家。” “你总算有了觉悟，留在此地只能沦为他人棋子。”十方道长称赞。 龙无双看向南方：“咱们准备一番，然后去江南吧，那里兴许有机可乘！” “可惜，没有机会了！”十方道长摇头。 “老师何出此言？”龙无双一惊。 十方道长道：“你去传令便知。” 龙无双若有所思，还是出了房间，通令全军。 片刻之后，怨声载道。 一个时辰后，部将来报，一脸愁容。 “少帅，大家都有家眷在幽州和冀州，明显抵触南行！” 龙无双陷入沉默。 “他们正是因为你不肯背弃燕赵子民的理念而集结，如今你却要带头离开燕赵之地，他们自然会散。”十方道长道。 龙无双叹道：“那便待在这里，静候天下有变吧。在梁萧出现之前，各大势力皆认为大周分崩离析在即。要么皇权沦为世家玩物，要么改朝换代。现在，只怕天下人都在等北胡南下。我也在等！” 十方道长只是沉默，没有赞成，没有反对，眼里却满是担忧。 军营里，梁萧亲自率领燕云铁骑出营，往北寻找安营扎寨的宝地。 “众将抓紧训练，若我所料不差，北胡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秋收之前一定能到！” 沐凌霄等将校随行，神情凝重，情不自禁搓了搓手。 放在以前，大周军队是绝对不会走出燕州以北二十里外的。 北胡骑兵在燕州一带耀武扬威一番，如果不能有所收获，便会撤兵。 北边有长城缺口，长城缺口以南还有一条黄河支流，但终归以平原地形为主，有利于北胡骑兵作战。 而今，梁萧斩首北胡超过五千骑，极大鼓舞了北境将士，给了他们迎战的底气。 毕竟，敌人筹备了十几年，北境的危机一年比一年加重。 梁萧领着燕云铁骑，来到了这条名为“天江”的黄河支流旁，看着略有些清澈的河水，心中了然。 这里的黄河改道无数次了，这条支流是后来意外从黄河延伸出来的，给燕州的农业带来一定程度的改善。 黄河水清，在这里也被视为各种预兆。 今年黄河还算给面子，没有爆发洪灾，相对安定，至少不必担心改道了。 即使有斥候提供的地图，梁萧还是决定亲自带兵探查周围地形，以便将来行军布阵。 “兰陵侯，这种事交给末将来即可！”董联等人自告奋勇，向梁萧提议。 他们都希望能多立军功。 但这一次，梁萧拒绝了。 “能否一雪国耻之关键，或许尽在此地，不容我不上心。” 众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迎战北胡？ 但是大周这边能稳定出击的骑兵也就两万左右，北胡今年至少能凑出十万，可见其强盛前所未有！ 十万骑兵是什么概念，作为骑将的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十万人马吃喝拉撒，粮草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北境的粮食常年紧缺，根据沐定国的推测，应该是有很多世家商人暗中卖粮食给北胡人。 但世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大，渠道太多，即使是北境军队也很难查出来。 哪怕沐定国查杀了几个米商，也没有办法顺藤摸瓜，算在世家身上，可见敌人之狡猾。 这里面可能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形成了产业链，但没有铁证就不可能对世家造成伤害。 但想要集结这种规模的骑兵并保证军队不崩溃，不南下入侵大周以获取补给，是没有可能的。 一旦北胡出兵，不下几个州郡誓不罢休。 现在，将士们都在祈祷，梁萧能早日协助女帝扳倒那些大世家。 那些大世家就是这片土地的蛀虫，只要倒台了，百姓的日子至少能比以前过得更好。 这是最近报纸宣传的内容所透露的隐晦思想。 报纸没有指名道姓斥责，只是列举了世家所为。 而现在，将士都在等待梁萧宣布一个消息，这是提前在军中通知过的。 梁萧挑好安营扎寨的位置之后，当众宣布。 “我收购的那些燕州土地，将来会由朝廷回购，用于赏赐将士。今年若是北胡南下，凡参与抗击北胡的将士，后勤也算，每人家中分配农田至少五亩，前线战士每人家中至少分配十亩！” 话音刚落，各处传令官纷纷拿着提前备好的手稿，复述梁萧的话。 一时间，燕云铁骑众人无不欢悦。 上一次击溃北胡骑兵，他们获得的赏赐足够家人丰衣足食一年以上。 而现在，他们深受军中宣传的影响，更希望在保家卫国的同时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名利双收。 说不定还能名留青史。 毕竟沐定国就是起于武圣的行伍，在梁萧的食邑加封到万户以前，定国侯可是大周绝无仅有的万户侯，活生生的例子！ 而今，梁萧的赏罚制度比以前更细，也更慷慨。 一听说后勤也能分配田地，随行的后勤兵振奋不已，安营扎寨也劲头十足。 这个营寨是第一波，燕云铁骑暂时作为据点，等候补给，再以此推进，往更北的方向安营扎寨，原先的营寨就可以交给后方的燕州步兵。 第412章：加薪 燕州以北，长城缺口北方的草原，此刻上演一场新的骑兵战。 公孙无极领一千人，以斥候的快马为诱饵，将敌人引进包围圈之后，全员出击。 二百北胡斥候被杀得人仰马翻，即将全军覆没 公孙无极心情大好，正要下令围歼，却见远方突然黄沙漫天，尘土飞扬，规模空前，顿时神色一变。 “梁家军射箭驱逐，蜀骑下马收割，战果平分！” 五百梁家军在后方持弓抛射，驱赶幸存的部分斥候，余下的公孙家亲兵立即下马，割取已死敌军的首级。 远方的喊杀声逐渐接近，公孙无极跨马登上高地，远眺北方，神情凝重。 北胡大队人马已经来到，数以万计！ 收取了首级之后，众骑兵纷纷上马，随公孙无极一路牵制。 每当离开高地，他们便全力向南撤退，到了另一处高地之后，又开始分散远眺，估算敌军数量。 北胡骑兵显然已经被公孙无极的队伍激怒，派出三千快马追逐。 奈何公孙无极这一千多人的马更快，并无伤亡。 反而是公孙无极持家传宝弓，连射十数人，无一例外应声落马。 一千骑兵以大弓回射，也陆续给穷追猛打的敌军造成了过百伤亡。 北胡骑兵终于意识到了大周弓箭的威力远胜己方，不得不放慢追击。 将敌军甩出十里之后，公孙无极并没有喜悦和轻松，只有惋惜。 梁萧的估算没错，北胡仗着自己骑兵众多，颇有些轻视大周骑兵，因此在遭遇战反而吃了以寡敌众的亏，被他围剿了一回。 刚才若是他继续围剿幸存的那些北胡骑兵，势必要被敌军大队人马包围，得不偿失。 但这些人一跑，大弓的威力恐怕是藏不住了。 以后很难再以这种手段出其不意围剿敌军。 “为何两百人险些全军覆没？” 领兵赶来的北胡大将质问幸存的斥候队长。 斥候队长一脸哭丧：“敌军数量近千，比我们马快，那弓箭威力也相当惊人，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死了大半！” 北胡大将从一具无头尸体上拔出箭头，观察了一番，又问：“可有看清敌军弓的外形？” “看起来和咱们的弓没什么两样，但弓身更大！”斥候队长道。 北胡大将微微眯眼，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 “速速回报军营！” 三天后，公孙无极的部队带着一百七十颗首级返回军营，向梁萧汇报情况。 “敌军的先锋部队已到，数量应该在两万以上！” 梁萧让行军主簿记功之后，立即召集众将。 “最近就在此地驻扎，斥候继续向北探查敌军动向，同时驱逐、围剿敌军斥候，或许我军会先与敌军先锋部队交战。” 众将打起精神，兴奋不已。 尤其是沐凌霄，双眼放光。 “我军若能再击斩敌军数千，定能打击敌军士气！” 梁萧道：“听闻北胡有重骑兵过万，以连环铁马形式进行野战冲锋，势不可挡。燕州军器监那边很快就会给步兵配置大斧和钩镰枪，以备不时之需。我不在军营的时候，燕州军队全权交由征北将军统领。望诸位勠力同心，不可意气用事。” 闻言，沐凌霄瞥了公孙无极一眼，见他没有不悦，心中倒是舒坦了一些。 “这货，果然还是大局为重。” 但这么一想，沐凌霄更郁闷了。 他也必须以大局为重，但如今只有督训之功，只能期待这一次大破北胡。 按大周方面的估算，敌军的大部队不出两个月就能杀到燕州一带。 梁萧遣散众将，留下沐凌霄，将一份提前写好的手书交给他。 “我不在军营的话，依此行事，可保无虞。” 沐凌霄早已敬服梁萧的武艺和军事眼光，看完手书，眼里一喜，郑重答应。 梁萧又骑马返回燕州军营，此时正好是午时。 燕州军营的梁萧和北边草原上燕云铁骑营的沐凌霄，都在午时宣布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吾皇有令：今年六月起，在北境全境将士月俸的基础上，增加一半，增加的薪俸少于二百文者，一律按二百文算，至少持续三个月！至于三个月之后的俸禄何时回落，只需静候吾皇圣谕！” 消息传开，整个燕州的将士都沸腾了！ 以往的大周士兵，正规军也鲜少能拿一两俸禄。 差一点的，就是服徭役，没有俸禄的。 至于梁家军这样的精锐，和一部分精锐的北境骑兵，则是每月至少多收了一两银子的俸禄。 一日之间，将士称颂圣恩，誓死保家卫国。 燕州各地的百姓，当天通过公告和提前准备的报纸了解加薪之事，无不欢悦。 剑无忧与剑无媸听闻此事，也颇为惊讶。 突然加薪一半，相当于整个北境每月军费还要额外支出二十万两。 剑无媸忍不住翻阅手里的报纸，发现端倪。 “是梁萧提议此事？” 闻言，剑无忧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叹息不已。 “他身为一品皇商，想必交给女帝的税已经足够支持北境将士加薪。再者，今年大周财政盈余不少，如此投入，也可见女帝与北胡一战的决心。” “此子似乎也很明白，光靠信仰和思想让将士抱着一腔热血作战，是空洞的。足够的薪俸和赏赐，优秀的抚恤，才能让大周的将士没有后顾之忧……” 此时，梁萧正在拟写公文，晓谕北境。 非常时期，鼓舞将士作战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古代，岳飞和戚继光的治军思想很有参考意义。 高薪，配以专业的训练，严格且细致的军令，必要的思想工作，才能铸就一支古代精锐。 毕竟，古代的士兵没什么收入，很多人是因为穷苦而被迫从军。 攻城战胜利的话，统帅也未必能给奖赏，往往是允许士兵“屠城”。 所谓屠城，不是简单的给平民一刀了事，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一层又一层搜刮一遍。 北境士兵负责防守，其中大部分还是他不曾训练过的，没有一定的激励措施，未必会全力守城。 第413章：恭喜你 时值六月。 梁萧传令之后，便通知梁家军全员，明日随他奔赴北边军营，由燕州其余守军负责巡逻与治安，同时安排玄卫队长顾平休留守，协助诸葛定与诸葛瑜，震慑宵小，严明军法。 是夜，梁萧回到家中，神色平和，谈笑风生，一如既往。 但沐琴雪等人知他可能需要久居军营，颇有些不舍，偏又担心妨碍他休息，只好催他早些休息。 被窝里，夏侯青衣一脸潮红，羞怯地与梁萧对视，眼里又多几分愧疚。 后天就是她的月事了，若是正常来了，便说明没有怀上，而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可能都要在军营生活…… 梁萧安慰道：“怀孕没那么容易，也不可能一怀上就能看出来的。” 被道破心思，夏侯青衣的脸更红了。 “我承诺往后不让你们担心，传宗接代固然重要，但不必有那么多心理压力。我梁萧的女人，无论有无儿女，宠爱一如既往，白头到老，不违此心。”梁萧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夏侯青衣美眸微抬，深情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自己急切想为他留嗣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可他越是温柔，自己就越想和他生一个。 至少一个…… 第二天，梁萧带着梁家军前往城北军营驻扎，每日集训之严格更胜以往。 “与北胡一战，梁家军与燕云铁骑当为先锋，不得懈怠！” 梁家军的将士们无不振臂高呼：“悉听尊命！” 众人深知，自己拿的大周最高的士兵薪俸，享受最好的待遇，家人也得到妥善的照顾，百姓也敬爱他们，让他们倍感自豪。 若不能大破北胡，也无颜面对自家侯爷和燕州的父老乡亲了。 燕州郡内的守军也加紧训练，习用连弩，由诸葛定担任守将，实行宵禁。 北境侠客和玄卫暗中寻访民间，提供情报，以便搜查奸细。 燕州乃至整个北境，俨然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 这一天，夏侯流鸢在城南走完大街小巷时，已是黄昏，正准备返回时，发现远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面如少年，貌不惊人，眼神却平静而坚定。 正是秦勋。 夏侯流鸢心头一热，环顾左右，确认此地无人，才快步走过去，随他进了一间民宅。 进门之后，秦勋才道：“这里没有外人了。” 夏侯流鸢会意，柔声道：“钜子，我没能让首领加入墨家，不过，她能追随兰陵侯也是极好的吧……” 言讫，夏侯流鸢眼里有些不安。 “是”秦勋只是微笑，没有斥责。 夏侯流鸢松了口气，默默注视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如鲠在喉。 “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我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秦勋温和的声音，让夏侯流鸢稍感心安，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钜子，以后我想留下来照顾首领……” “可以，你仍是墨家人，但往后只需要忠于兰陵侯，不可再给门人和公孙家情报。”秦勋不假思索道。 夏侯流鸢有些惊讶道：“首领，我……” “兰陵侯既然于百姓有益，便是墨家之友，相比之下，王朝更替已不重要。今后，你就留在兰陵侯身边吧。”秦勋语重心长道。 “钜子呢……”夏侯流鸢弱弱地问道。 秦勋道：“过一阵子我会离开，去办我该办的事。” “钜子不能留在燕州么？”夏侯流鸢一脸失落。 秦勋只是摇头。 夏侯流鸢嗫嚅道：“钜子，应该娶妻生子了……” “没有必要。”秦勋的回答毫不犹豫。 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夏侯流鸢又抬头，鼓起勇气，道：“钜子如今已经是兰陵侯的属官，我和您可以顺理成章地交往，然后……” 夏侯流鸢的脸已经红透了，不敢看他。 秦勋一怔，笑看她：“还有许多门人一生孤独，在还未成家立业的时候因我而死，你认为，我能么？” 夏侯流鸢微微低头，轻咬下唇，眼圈微红。 秦勋看她的目光，仿佛长辈在看孩子。 “流鸢，你作为门人也该清楚我的户籍包括名姓都是伪造的，其实我的真实年龄已经接近你爹那一辈了，早已是注定为理想而死的人。你姿色上佳，留在兰陵侯身边未必不能有一席之地。” 夏侯流鸢强忍眼泪，带着几分哭腔道：“兰陵侯是人中龙凤，莫说我配不上他，即使配得上……钜子，既然我早已有了意中人，我便认定了，不会变的。” 秦勋微微合眼，转身离去。 “去找个好归宿吧，在兰陵侯府的时候不可与我闲谈。” 秦勋临行的轻笑声，终于让夏侯流鸢的眼泪夺眶而出，幽怨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江北以北，京城以南。 大街上挤满了世家子弟和达官贵人，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李心文与东野见机的爱女东野清月，正在打发端木云青等人。 “多谢诸位美意，但我们该赶路了，不容延误！” 李心文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殷勤备至的众人深感脸上无光，又不敢阻挠，只能看她们离去。 “听说，这位大楚巾帼可是大楚名副其实第一美人呢！” “嘘！不要招惹她，她的剑可不是你能招架的，这是一朵带刺的娇花！” 路人议论纷纷，无数人望着李心文入神。 她即使换戴了面罩，人们仅凭上半张脸和高挑婀娜的身段也可以断定，这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只有南宫宁等世家才女满眼怨恨，望着李心文离去的背影。 这个女人，单凭半张脸和在大楚的芳名，便能让她们黯然失色，如萤烛之火与皓月争辉。 唯一让南宫宁欣慰的，是传闻此女似乎与梁萧不和。 只是，她既然与梁萧不和，又为何不不愿与自己这帮人打交道？ 李心文只是眺望北方，眼里满是急切。 燕州离这里还有点远。 但是，那里有她的姐妹，有…… 高楼上，曾经江湖绝迹的刀皇剑尊皇朝雪正在擦拭宝刀，目光穿越人群，最终锁定端木云青与南宫宁这对夫妻。 他的视力远胜常人，远远便能看清二人的一举一动。 “真的和天日教有关系么？” 楚仪只是在一边煮茶，听到皇朝雪罕有的喃喃自语，心头狂跳。 她清楚世家的力量。 而且此地人多眼杂。 但她永远不会劝阻他，只想坚定追随。 数日之后的傍晚，燕州兰陵侯府。 夏侯青衣心不在焉地看江拂雪练剑，满脑子胡思乱想。 距离梁萧去军营居住已经过了十多天了，她的月事已经迟迟没有来…… 但她生来脸皮薄，没敢主动和沐琴雪等人提及此事。 片刻之后，沐琴雪等人结伴回到了院子里。 “雪儿~青衣~” 听到沐琴雪的呼唤，姑嫂二人连忙回头一看。 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夏侯青衣终于忍不住开始呕吐。 众人先是一惊。 公孙月最先回过神来，坐下来给夏侯青衣把脉之后，泪洒当场。 “恭、恭喜你……” 第414章：你要听我说一辈子 公孙月的话，仿佛平地惊雷，震得院子里的众人目瞪口呆。 夏侯青衣涨红了脸，以手掩嘴，极度的羞涩与喜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夏侯青衣才喜极而泣，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满目柔情。 “恭、恭喜青衣……” 沐琴雪上前握住夏侯青衣的手，一脸羡慕，随即美眸含泪，与她相拥而泣。 “恭喜青衣姐姐……” 狄安娜和诸葛芸祝福之余，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原本一脸狂喜的江拂雪，发现姐姐们都哭了，不禁好奇。 哎呀，姐姐们都是喜极而泣么？ “嘤嘤嘤……” 江拂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剑无媸的住所离兰陵侯府最近，率先收到玄卫密报，一脸震惊。 “怀上了？” 剑无忧也赶来找剑无媸，满脸急切：“现在该怎么办？此时带青衣和我儿回巴蜀么？” 闻言，剑无媸回过神来，无奈摇头：“不可……” “不是你定好的，瞅准你徒儿怀孕的当口，找个借口带她回巴蜀，以此逼迫梁萧去一趟巴蜀么……”剑无忧不悦。 剑无媸苦笑：“此时怎么可能带走她呢，莫说她一定不愿意，眼下是梁萧抗击北胡的时期，若剑族带走他的女人和孩子，只怕会适得其反……” “等孩子落地，更没有可能了。”剑无忧冷声道。 剑无媸内心天人交战，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罢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剑无忧带着失望离去，留下剑无媸独自纠结。 梁萧正在军营，亲自督训。 燕州的将士们对梁萧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安营扎寨都是他亲自带头安排，布置得异常细致。 天江这条黄河支流的沿岸还有大量的斥候巡逻，以防有人破坏水源，比如大量投放死尸。 当天，梁萧正在和沐凌霄、雷洪讨论军务，玄卫队长顾平休亲自赶来汇报喜讯。 “侯爷！夏侯夫人有喜了！” 梁萧呼吸一滞，满心狂喜。 “恭喜恭喜！”雷洪和沐凌霄连声道贺。 只是，沐凌霄心里也难免有点失落。 作为兄长，他总归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早些和梁萧生育子嗣。 但沐凌霄考虑到并嫡之事，以及梁萧为人开明，倒也不那么担心沐琴雪以后失宠。 梁萧极力克制，保持冷静，叮嘱道：“顾队长，你回去告诉青衣，我很开心，非常开心！再过几天我例行公事回太守府，再去见她。” 沐凌霄劝道：“敌军未至，眼下安全，你回去陪妻儿也无妨。” 梁萧摇头感叹：“我为一军之统帅，断不可因私废公。” 三人正要再劝，听梁萧这么一说，又见他一脸无奈，越发敬服。 当天，剑无媸带着夏侯流鸢赶来兰陵侯府，探望夏侯青衣。 “恭喜首领！！”夏侯流鸢一脸喜悦。 剑无媸心情复杂，但已泪眼蒙眬，只是千叮万嘱。 “好好养胎，多加注意……” 夏侯青衣只是一个劲点头，心中感动。 一刻钟后，顾平休赶回来汇报。 “侯爷说，他非常非常的开心，等过几天例行公事回太守府，就来探望夫人……” 听到“夫人”的称呼，夏侯青衣的脸更红了。 剑无媸有些不悦：“现在又没有打仗，就不能早些来看么……” 顾平休严肃道：“军法严明，侯爷作为统帅，以身作则，将士敬服！” 剑无媸无言以对，只是对顾平休刮目相看。 以前她和顾平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顾平休面容阴鸷，不善言辞，而今，倒是今非昔比了。 夏侯青衣只是微笑点头，手写了字条交给顾平休。 【相公专心忙碌，不必担忧妾身。】 剑无媸看在眼里，心里也免不了有点空落落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夏侯青衣怀孕之后，沐琴雪等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剑无媸和夏侯流鸢婉拒了沐琴雪的邀请，依旧回去居住。 夏侯青衣怀孕的事，夏侯流鸢没有告知秦勋。 秦勋那天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避嫌。 她往后的日子，相当于脱离墨家了。 三天后，梁萧回到太守府，匆匆审阅了一遍公文之后，便飞也似地跑回家中冲澡换衣，便直奔自己房间。 夏侯青衣正坐在床上，静等爱郎归家，满目柔情。 外面梁萧与沐琴雪的匆忙交谈，和急乱的脚步声，让夏侯青衣美眸一亮。 到了门口，梁萧又立即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走进房间。 日思夜想的爱人，此刻正美眸含泪，脉脉地望着自己，羞喜参半。 “青衣？” 夏侯青衣眼眶一热，正要起身，已被梁萧制止。 “你坐着就好！” 梁萧鬼魅般走到夏侯青衣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 夏侯青衣满脸酡红，只是乖巧地靠在他怀里，握紧他的手，感受他手心的温度。 梁萧又依依不舍放开了她，一脸关切：“天会不会太热？” 夏侯青衣只是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眼波流转，摇了摇头，又往他怀里钻。 梁萧哈哈一笑，道：“辛苦你了！” 夏侯青衣先是感动，继而想起什么，俏脸更红了。 好像他才辛苦吧…… 梁房间里，小两口情深意切。 夏侯青衣静静倾听梁萧的温柔述说，有时情到深处，便忍不住抬起螓首，看他，看他，再看他。 “你和云袖都有了，云袖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产了，我是赶不回去了。燕州的冬天太冷，不能让你在此待产，等我回军营之后，玄卫便送你们回京，正好陪伴云袖。只是，你生产的时候我也未必赶得上……” “因为我已经选择了抗击北胡，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至少必须是个优秀的父亲。在大周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如你和云袖这般，等待生产，等待郎君。而在燕州军营，我也偶尔听将士述说对家中孕妻和幼儿的思念。我与他们一起，守护这千千万万的希望。” “但我对你们的思念和爱只会日益加深，今后只要在家，我便尽可能陪伴你们，弥补咱们的孩子。青衣，我喜欢你听我说话的模样，我会给你说一辈子，你也要听我说一辈子。” 夏侯青衣迎着他的深情注视，满心感动，取来纸笔。 【你是我们的骄傲，永远永远。】 第415章：他是我们的骄傲 这几天，公孙月有些失魂落魄，办事都提不起精神，暂时告假休息。 房间里，巴蜀第一美人黯然神伤。 夏侯青衣，她怀上了？ 到现在，公孙月仍然觉得如梦似幻。 起初，她来京城只是为了带回江拂雪，故而与梁萧虚与委蛇。 谁知，后来自己慢慢就……陷进去了！ 这个家伙，明明这么可恶，为什么自己心里全是他！ 公孙月想哭。 一直以来，她在巴蜀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毕竟公孙家一手遮天，还有剑族幕后支持。 而现在，她想要的，竟然被段云袖和夏侯青衣捷足先登了。 “啊？我想要什么？我在想些什么啊？” 失神的公孙月念头及此，这才回过神来，心头狂跳。 就在刚才，自己居然因为没能最先和梁萧生个孩子而吃醋！ 一想到自己的现状，公孙月不禁黯然神伤。 少女在房间里顾影自怜，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令人心碎。 “也罢，至少他家有后了，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对……” 公孙月喃喃自语，想通了之后，怨念稍减。 外面传来江拂雪的呼唤。 “三姐，哥哥有要事通知大家。” 公孙月这才起身去开了房门。 看到院子里坐着的梁萧，公孙月才刚压下的怨念又瞬间腾升，直冲云霄。 “坏人……混球……讨厌……” 院子里已经坐了梁萧，夏侯青衣，沐琴雪，诸葛芸，狄安娜。 公孙月默默跟着江拂雪坐了过去，目光幽怨。 直到梁萧叫了一声“月怜妹妹”。 公孙月心中的怨气突然烟消云散，哼哼道：“在呢，梁萧哥哥~” “过两天我回军营了，你们一起回京城吧。”梁萧道。 “啊？”公孙月一怔，随即恍然，“是因为青衣姐姐要回京城待产么？” 梁萧点头：“顺便去陪伴云袖，我没法回去陪产了。” “我不去！”公孙月哼哼道。 “连雪儿都要回去的，接下来我未必有时间回家看你们。”梁萧道。 “我不管，你不回京，我就不想回京！”公孙月斩钉截铁道。 众人望着梁萧，同样满心不舍。 梁萧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点头道：“那你留下来吧。” 狄安娜忍不住道：“兰陵侯，我能不能也留下来……典籍保存不易，来回运送，路途颠簸，可能会损毁呢……” 诸葛芸看着两个姑娘，忍住笑意。 其实她也想留下来，但她结义的二姐确实快要生产了。 相比之下，狄安娜还没有和梁萧确定关系，倒是让她有些心疼。 梁萧点头道：“也好，只是，如果情况有变，你们还得回京。还有，月怜妹妹，你不回京，你娘怎么办？” “我不管，我就不回去……”公孙月别过头去。 梁萧笑而不语，单独留下公孙月。 公孙月只是背对着他，故作赌气。 “月怜妹妹，你想留下来，是因为雪儿吧？”梁萧问道。 公孙月一怔，回头看着梁萧，嗫嚅道：“你……” 梁萧叹道：“你娘总想带雪儿回巴蜀，自然会让你帮忙出力。你和雪儿分开，她就算选择去陪雪儿，你也不必为难，雪儿自然也不必因为你而为难。” 公孙月幽怨地望着他，起身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带着哭腔道：“你这个坏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言讫，她便扑进梁萧怀里，轻轻捶打梁萧的胸口，哭了起来。 “等我回京，便是迎娶你们的时候，你一定要嫁给我，不能出尔反尔。” 梁萧的轻声细语，让公孙月娇躯一软，极度乖巧。 “好……” 现在，公孙月没有那么多怨念了。 第二天，剑无忧听公孙月说了梁萧的安排，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叹道：“娘留下来陪你。” “啊？？”公孙月有些意外，“娘……不和小妹一起回京么？” 剑无忧语重心长道：“要让她认我这个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也是娘的孩子，你大哥也在燕州，雪儿固然重要，但娘也不能为了她而忽视你们……” 公孙月默默点头，一脸感动，但心中仍有不解。 毕竟，夏侯青衣的师父剑无媸都决定跟徒儿回京了。 梁萧得知剑无忧打算留在燕州，也颇感惊讶，但总算松了口气。 至少，他不必担心江拂雪了。 这两天，梁萧就在太守府办公，一有空就回家。 夜间，梁萧怀抱着夏侯青衣，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似乎有诉不尽的情话。 夏侯青衣纵有千万般不舍，也唯有珍惜二人相聚无多的时光。 她知道今年燕州必有战事，自己不能留下来让梁萧分心照顾，而且必须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夜间的京城，繁花似锦。 段云衣正在陪自己的妹妹段云袖乘凉。 姐妹俩凝望北方，眼里满是思念。 段云衣见段云袖担忧失神，安慰道：“现在北境应该已经通告加薪了，将士一定会士气高涨，战斗力会显著增强的，不必担心他。” 段云袖只是微笑点头，目光迷离。 “萧哥哥，他是我们的骄傲~” 段云袖越是体谅，段云衣看在眼里，越是心疼。 这傻妮子，从来不会心疼心疼她自己。 十月怀胎，爱郎不能时常陪在身边，怎么可能不失落呢。 不过，段云衣看到她手里一封又一封梁萧的家书，也倍感欣慰。 他很思念自己的妹妹。 每一封家书里，还不忘问候自己这个“陛下”。 “坏人，还是有良心的……” 梁萧再度离京之后的日子里，她几度梦见自己勾着他下巴喊“梁皇后”的场景，然后笑醒。 有时还梦见他和自己成亲，醒来时，目光所及，只有房梁。 有那么一刻，她也在想：若美梦能成真该有多好。 清晨，梁萧亲自为夏侯青衣一行人送行。 大半的玄卫都被他委派保护众人。 剑无忧含泪送别江拂雪之后，回到后方，准备目送她离去。 众人听他叮嘱，含泪望着他，恋恋不舍。 梁萧于心不忍，让玄卫们转身回避，环顾四周，确认现场适合作案之后，分别亲了夏侯青衣、沐琴雪、诸葛芸一口。 三个姑娘羞红了脸，总算满足。 众人见他又摆出道貌岸然的模样，忍俊不禁。 “无耻之尤~”公孙月笑着哼哼道。 第416章：为什么 “哎呀，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梁萧无赖的嘴脸，逗得众人一阵娇笑。 狄安娜与公孙月站在梁萧身后，与他一起目送沐琴雪一行人远去。 剑无忧看着三人走回来，盯着梁萧，心中唯有无奈。 梁萧把夏侯青衣和江拂雪送去了京城，剑无媸也跟过去照看夏侯青衣了。 如此一来，剑族成员都分开了，而秦百里跟她又不是很熟…… 三人回家之后，公孙月自告奋勇，想要给梁萧做饭。 “你不是不会做饭么？不要勉强啊。”梁萧一脸狐疑。 公孙月昂首道：“我最近偷偷学了~你就要回军营了，如今也只有我可以给你做饭。” 梁萧微微点头：“那试试吧。” 一个时辰后，梁萧和狄安娜看着一桌糊样的鱼肉和青菜，陷入沉思。 “能吃么？”梁萧颤声道。 “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菜，就算不好吃，你、你也得尝尝……”公孙月弱弱地道。 狄安娜满脸紧张，不敢动筷。 只有梁萧略加思索，夹起一块鱼肉，丢进嘴里。 一瞬间，梁萧的眉头皱紧，甚至有些扭曲。 公孙月紧张道：“怎么样？” 梁萧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眯眯道：“居然还很好吃！” “真哒？”公孙月美眸一亮。 “不信你尝尝。”梁萧指了指鱼肉。 公孙月一脸兴奋，也夹好一块鱼肉，一口吞下。 一股烧焦的腥味充斥口腔，直奔五脏六腑。 “呕~”公孙月当即转身呕吐。 身后梁萧和狄安娜的笑声，让公孙月欲哭无泪，转身幽怨地瞪他：“你、你骗我！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梁萧起身道：“我去做一顿。” “不要啦，让下人做吧，你很辛苦了……”公孙月愧疚不已。 梁萧摇了摇头，走向厨房。 “明天我就回军营了，看在今天给你做菜的份上，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一点。” “噢……” 趁着梁萧去做饭的工夫，公孙月叫来仆从，把做坏的饭菜喂养牲畜。 “小姐，狗子尝了一口都吐了……” 侍女的回报，让公孙月臊红了脸，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直到梁萧弄来一桌新的饭菜，公孙月闻着肉香，食指大动，眼巴巴地望着梁萧：“梁萧哥哥，对不起……” 梁萧安慰道：“你不必事事都与琴雪比较，你与她各有各的好，不分上下。相比之下，应该是我愧疚才对，毕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你们。” 他果然知道自己一直抱有愧疚感！ 公孙月感动不已，吃着可口的饭菜，暗暗下定决心。 一定要好好学，等他凯旋的时候，做好可口的饭菜！ 漠南军营。 北胡大元帅呼延彻统领大军，挑了水草丰沃之地安营扎寨。 燕州以北的先锋部队派遣的飞马急报，终于到了。 “敌军弓箭威力惊人？” 呼延彻眉头一皱，将手信传递诸将。 军师元天担忧道：“我军应该趁早压进，以数量取胜。燕云铁骑过万，倘若人人都配备这种弓箭，就算是我军狼骑出战，也未必能占上风！” “便依你之言！”呼延彻只是点头，随即望着南方的天空惆怅，“为什么……” “元帅，因为料敌从宽，我军在关陇和燕州已经累计损失超过七千……” 元天正要解释，就被呼延彻打断了。 “本帅感叹的是，为什么，大周那片土地千百年来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众将陷入沉默。 “诸葛晖垂垂老矣，大周帝王又是一介女流，国家又有世家大族为蠹，分崩离析在即。为什么，死了一个兰陵侯梁询，又蹦出一个兰陵侯梁萧来？” “若不能弄明白这一点，就算有朝一日我族南下一统中原，不过数百年，依然会受人驱逐，甚至灭族！” 众将纷纷道：“那便杀光那片土地的子民，改造农田，全都用来放牧！” 呼延彻目光锐利，微微颔首：“也许吧，我于他而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也断然不可能投降。那便灭他满门！” 言讫，呼延彻转身下令：“通告全军，每日加行十里，早日抵达燕州！” 与此同时，关陇以北，河套一带，大军陆续集结。 已经提前探查消息的关陇斥候迅速回报此事。 “敌军动向不明，但的确有大军压境，我军不可掉以轻心。关陇一旦失守，同样免不了生灵涂炭！”林式神情凝重，当众提议。 关陇大元帅同样眉头紧锁，叹道：“北胡若敢南下，咱们便回归大周吧，谁愿为使者？” 众人唉声叹气，犹犹豫豫。 一旦彻底回归大周，就意味着，他们不能牢牢控制关陇，甚至要把身家性命交到天子手中。 但若是被北胡人拿下关陇，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林式，你可愿意充当使者，拜访燕州兰陵侯？”关陇大元帅问道。 林式点头道：“末将自然应该听令，不过关陇如今应该以守待攻，冲锋陷阵之武将暂时无用武之地。” “你的意思是，让常家武士出面？”关陇大元帅看向常破浪。 常破浪会意，起身道：“末将愿为使者！” 于是常破浪被任命为使者，奉命前往关陇会见梁萧，谈论大事，同时也可作为客将协战。 林家也派出林式的族弟林鸣，作为常破浪的副使。 临别前夜，林式、王破军为他践行。 “林式，为何专门让我去？”常破浪终于说出了心中疑问。 “你怎么不在会议上问？”林式笑道。 “你们有你们的考量，我是武夫，自当听命，私下咱们是好友，问问无妨。”常破浪道。 林式这才详细解释。 “其实，关陇这边压力并不大，只是不能掉以轻心而已，我夸大了敌军威胁，以借此观察各家反应，确认咱们三家没什么问题！至于专门让你去，是让你找个机会救救你大哥龙无双，早日劝他归顺，再不济也要隐退。” “啊？”常破浪一惊。 “东野落月之死，已经让冀北军处于风口浪尖，眼下北境面临北胡威胁，兰陵侯一定不会允许后院起火，必将派兵搜剿冀北军，我军将来又该如何处理和冀北军的关系？你或许是圆满解决三方矛盾的唯一希望。” 第417章：朕想听实话 “明白了，我尽力而为！” 常破浪离开了关陇之后，关陇各郡城开始坚壁清野，严守城池，养精蓄锐，并未主动出击。 李心文接受东野见机的委托，护送其女东野清月到了京城，拜访现任户部尚书东野鸿机。 叔侄两人叙旧，李心文谢绝了东野鸿机的款待，便要离去。 “李小姐是打算去燕州？”东野鸿机了解她的来意，有些为难。 李心文默默点头。 东野鸿机提醒道：“你没有大周的户籍，单凭文书，可能中途遇险。我建议你还是拜访一下陛下，述说来意。毕竟，幽州一带正在准备战事，按理是不应该让异国人员随意进出的。” 李心文心中惆怅，却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唯有去丞相府申请。 诸葛晖考虑到她是大楚骠骑之女，还是向段云衣通报。 此时已接近六月下旬。 御花园里，段云衣打量着已经揭下面纱的李心文，暗暗称奇。 这大楚巾帼，生得乖巧，与名声不符，但也不愧是传闻中的大楚第一美人。 “李小姐，朕很好奇，你为何执意要去燕州？”段云衣问道。 “公孙家的三小姐是我的结义姐妹，如今人在燕州，而且，我也曾答应雪儿再来大周……”李心文有些心虚，又补充道，“其实我已脱离李家，这一路也给贵国带来了些许麻烦。我娘前些年就病故了，大楚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有些事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朕想听实话。”段云衣语气平静，却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李心文担心她不予通行，只好低头道：“我还想去看看兰陵侯，顺便看看燕州百姓，我娘早年就是燕州人士，此事陛下应该也知道……” 说到最后，李心文认真道：“我想在燕州生活一段时间！” “朕感觉得到，不够真诚。”段云衣的脸色有些难看。 李心文微微撇嘴，良久，才坦白道：“我想成为兰陵侯治下的百姓一员。” 段云衣一怔，眼里浮现几分幽怨。 “又是可恶的爱卿！” 当然，段云衣也只能心里幽怨一番，表面上还是叹道：“你在此地等候。” 李心文目送段云衣离开，满心忐忑。 这位女帝，不能直接在这里裁决么？ 两刻钟后，段云衣从西宫别苑返回，宣布自己的决定。 “你护送东野清月有功，朕会派遣玄卫，护送你到燕州，你到了燕州要协助梁爱卿查办东野落月之事。至于你脱离李家与否，大周这边无法求证，你若有个意外，可能会影响到两国情谊，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一举一动。” 李心文当即下跪致谢，满心感激。 她现在已经是大楚的平民百姓，而非什么大楚副使。 大周的户籍审查比大楚更严格，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敏感，但若是隐瞒身份，没有户籍的话，麻烦只多不少。 但比起能去燕州，自己面临的这点麻烦不算什么！ 只要自己能少给别人添点麻烦就好。 燕州以北，燕云铁骑驻守已久。 公孙无极率军回归，向梁萧汇报敌军整体情况。 “敌军的先锋部队应该在两万五千至三万之间，绝大多数都是骑兵，驻扎在北边五十里外，旗号乃是‘莫浑’！” “莫浑？”董联等人一惊，看向沐凌霄。 沐凌霄向梁萧解释道：“北胡有八大勇士，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莫浑便是八勇士之首，曾经在与我军对峙时放对，我与他当众交手，不分胜负。” 公孙无极瞬间来了精神：“若与此獠遭遇，兰陵侯，我定斩他于马下！” 沐凌霄不甘示弱：“那时三年前的事了，我武艺精进多时，兰陵侯，他若再来，自当由我斩于马下！” “你已经跟他单挑过了，公平起见，该我上了！”公孙无极一脸不悦。 沐凌霄差点骂娘，二人争论了起来。 “行了，届时二位各凭本事，听我调遣即可。”梁萧连忙打住。 二人坐回原位，怒目相视，仍有不爽。 “如今敌军在北边与我军对峙，我有意出击破敌，诸位意下如何？” 闻言，众人双眼放光：“主动出击？” 但很快，董联等人有些担忧了：“兰陵侯，我军若是步骑协战，最好的情况也只是能驱逐敌军，无法给敌军骑兵造成太大伤亡。若是只以骑兵出战，敌众我寡，不如等元帅那边的骑兵赶到……” 梁萧摇了摇头。 “我已熟悉燕云铁骑，新兵到来，也不适合立即投入指挥。敌军先锋如此安营扎寨，有躁进之嫌。这一带地势我已完全了解，若能予以沉重打击，必挫北胡之锋锐。” 董联面有愧色。 梁萧对大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都敢领兵出击，自己却畏首畏尾。 沐凌霄激动起身道：“说得对！咱们不能光想着被动防守，否则等他们的先锋部队与大部队会合，更难收拾！” 公孙无极也迫不及待道：“我愿为先锋，阵斩莫浑！” 作为征北将军的沐凌霄和镇西将军的公孙无极都表态了，其余将士也不再犹豫，纷纷附和。 “愿随兰陵侯死战！” 梁萧道：“倒也未必是死战，今日饱食，明日出兵，随我杀敌！” “悉听尊命！” 大周与北胡对峙燕州以北，两军营寨相近。 但大周的营寨更加完备，北胡因为骑兵居多的关系，营寨比较简陋，但凭借骑兵数量优势，可以投入更多骑兵警备。 两军都在提防对方趁夜劫营，分别往敌军的方向增派巡逻兵和斥候，随时回报，暂时相安无事。 当夜，北胡大将莫浑正在发火。 “尚未开战，前前后后已折损了五百斥候，上千快马，回头如何向元帅交代！明日下午，老子亲自领兵，然后趁夜袭扰敌军，尔等意下如何！” 周围的将校狂喜，只有军师担忧道：“将军，敌军已有步兵驻扎，我军三万人都是轻装行进，直冲步兵阵列，绝非上上之策……” 莫浑怒道：“总得给元帅一个交代，那你说该怎么打！！” 第418章：相袭 军师指着桌上地图，详细分析。 “这天江乃是黄河支流，由南向北延伸上百里，再由西向东延伸上百里，河面宽阔，其实相当于燕州的半个屏障。我军想要奇袭燕州，既然没有足够的战船，就必须从东边绕行八十里，方能奇袭敌军大营。” “敌军有天江这样的天险，选在天江拐角处建寨，是胆怯也！将军只需要假意驱赶斥候，今夜在对岸陈列疑兵，分散敌军注意力，其后利用轻骑兵优势，算准时间，绕河夜袭，何愁敌军不破！大营一破，燕州震恐，北境服软，何愁我军不能南下，入主中原！” 众将大喜：“如此，敌军忙于应付北边的对岸疑兵，殊不知我军已经绕道包抄他们的东路！” 莫浑总算舒坦，狞笑道：“倒也是个良策，总之，必须一战击破敌军，至少要有斩获，否则我等前后损失累计五千骑，无法向元帅交代，回去也必然被削夺爵位！” 北胡众将战意滔天，三万骑兵势在必得。 燕州方面拥有后方提供的大量战船，因此可以供给一部分斥候渡河探查敌军。 当夜，北胡大营出动大量骑兵，驱逐在北岸的斥候。 “声势浩大，快撤！” 月黑风高，这些大周斥候也不敢大意，纷纷乘船撤回南岸，向梁萧汇报情况。 “敌军似乎有大规模渡河的准备，正在北岸列兵！” 正在商讨军计的众将如临大敌：“难道他们打算夜间渡河？” 梁萧沉声道：“无妨，夜渡天江，取死之道，谅他也不敢！今夜戒备，再探！” 大周军营枕戈待旦。 第二天清晨，梁萧派出去的斥候总算看清了对岸，重新回报。 “敌军只是列阵，准备了几十条战船，暂未渡河！” 众将纷纷看向梁萧。 梁萧冷声道：“敌军的战船不足以支持三万骑兵渡河，即使三万人齐渡，又何惧哉？雷洪，你率领梁家军第一营三千人沿河列阵，防备敌军突袭。其余梁家军步兵及燕云铁骑随我出阵，马上向东行军！” “步兵也去？”众将大惊。 但军令如山，众人料想梁家军仍有近万，再加一万燕云铁骑，纵使不敌，也不至于大败，便纷纷请战。 “众将莫急，由沐将军率领燕云铁骑三千人作为先锋。”梁萧安慰道。 “兰陵侯，三千人只怕有去无回……”董联担忧道。 “兰陵侯，只派三千人玩得有点冒险了。”就连公孙无极也有些忐忑。 “诱敌深入！”梁萧斩钉截铁道。 众将不明所以，只好跟随梁萧出营。 燕云铁骑累计一万二千倾巢而出，又有近万梁家军步兵携带军器，紧随其后。 总计两万两千人，浩浩荡荡出发，一路急行军四十里，来到天江河口时，已是下午。 这里没有海洋和湖泊，乃是天江的终点，河口断面较大，东边是大量的树林。 树林所在位置乃是高地，东西两侧地势较低。 梁萧立即让众将士领兵在树林东边的低地休整，同时派出斥候去西边的天江北岸一带查探。 众将赶路许久，好在骑兵有马，步兵又是天下精锐，意志力与身体素质远胜常规军队，非但没有显露疲态，反而战意滔天。 这是他们作为步军的初战，将决定梁家军的实际地位！ 若是一战便被敌军击溃，往后他们的待遇必然会大幅削减！ 况且，杀敌还可立功。 长弓和大弓用的是不同的箭头，骑兵的大弓和步兵的大弓所用的箭头又略有区别。 如此，可以便于战后记功，以免出现军团之间抢功的情况。 梁家军的弓箭手携带长弓，前排则是重甲加大盾、长枪、大斧。 得益于随军的一部分马车，这些大盾没有拖慢行军速度。 “沐将军，你带燕云铁骑第二营三千人，跟在斥候后方，见机行事，不可接战，争取诈败，西行二十里之后便在原地等候！” 沐凌霄似有所悟：“莫非敌军可能也打算绕河奇袭？” 梁萧点头道：“先探，再决定我军是否奇袭。敌军在北岸故布疑阵，极有可能是准备往东偷袭，甚至倾巢而出，以至少两万骑兵冲击我军骑兵。两军沿河实际相距超过八十里，他们也不可能马不停蹄。” 众将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道：“兰陵侯高见！” 公孙无极心下骇然。 换作寻常的情况，梁萧的考虑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毕竟一万出头的燕云铁骑想要伏击两三万的北胡骑兵，难度不小。 北胡军队之中应该还掺杂了部分北胡狼骑这样的精锐。 但梁家军的步兵也能急行军到这里，还埋伏在树林，概念就不一样了…… 立功的机会近在眼前，沐凌霄别提多兴奋了，立即领着已经休息好的三千燕云铁骑，换马西行。 与此同时，西边的莫浑终于率领两万五千骑兵沿河东行，只留下五千骑兵和几十条战船作为疑兵，以求牵制对岸。 西行的大周斥候很快就与敌军遭遇，凭借人数和大弓优势，驱赶了北胡骑兵，冒险接近敌军，观察军阵，震惊撤退，向东与沐凌霄的三千骑会合。 “敌军果然大举出动！” 沐凌霄又惊又喜，立即通知身后众人。 “先下高地，斥候观察，一旦敌军接近，即可抛射，从容撤退！” 所有骑兵下了高地，借助高地遮挡视线，只留下斥候在高地放哨。 两刻钟后，北胡骑兵大队浩浩荡荡杀到高地的西侧，远远瞧见斥候，立即派人驱逐。 “小心接近！” 坐镇中军的莫浑了解前方情报之后，谨慎下令。 不等北胡斥候接近，那些大周斥候拨转马头，下了高地。 “莫浑将军，对方逃了！”前方的将士急报。 “你急个屁，保持阵形，先让斥候去探一探！”莫浑怒道。 话音刚落，东边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燕云铁骑纷纷杀上高地，迅速摆好一字阵形仿佛包抄而来。 “敌袭敌袭！莫浑将军高见！” 报信的前军还不忘小小拍个马屁。 莫浑怒道：“我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敌军，怕个鸟，迎战！” 第419章：伏击 话刚出口，莫浑就想起什么，叮嘱道：“当心，敌军弓箭厉害！” 北胡骑兵严阵以待，纷纷手持轻盾，护住要害，稳步推进。 “将军，敌军一字排开，数量在三千左右！” 飞马回报的时候，莫浑正在登上高地了解敌情，听闻消息，大吃一惊。 “立即冲破敌军，莫要让他骚扰！！” 北胡将士得令，杀声震天，直冲沐凌霄三千人。 沐凌霄的部队早已接近，一字阵型大大增加了大弓的抛射面积。 双方相距六十丈时，燕云铁骑纷纷放箭。 在北胡骑兵们惊恐的注视下，三千道流星样的重箭，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度，落入北胡军阵。 一时间，大量北胡骑兵中箭落马，甚至有重箭穿透轻盾和轻甲，射穿北胡骑兵的咽喉！ 阵亡超过三百，伤者超过六百！ “一定是这支军队伏击我军斥候，立即冲杀敌军，夺取弓箭！！” 北胡骑将们察觉大弓威力惊人，急红了眼，极速接近，以逼迫燕云铁骑停止放箭。 即使是莫浑手上的宝弓，大概也只有这种威力，没有人会相信大周还能制造更多这样的宝弓。 三千宝弓，令人垂涎，一旦夺取，必成北胡军中顶尖精锐！ 燕云铁骑只放了一轮重箭，沐凌霄便迅速下令：“向东且战且退！” 一声令下，三千骑以沐凌霄为中心，两翼调转马头，夺路狂奔，路上还不忘取箭上弦。 北胡骑兵追击奏效，势要夺弓杀人，一路紧追不舍。 燕云铁骑已经重新排好阵列，仍是一字阵型，但已经叠成了大量的九人小方阵，同步射箭。 又是一轮回射，但因为准头缺失，北胡只再度中箭落马上百人，仍是惊怒交加。 “若是任由这支敌军活着回去，今后他们仅凭这宝弓，便能击杀我军成千上万……” 在中军了解情况的莫浑意识到情况严重，咬牙下令：“追，小心敌军骑兵埋伏！！” 双方沿河追逃，北胡人已经留下了上千具尸体，战马同样损失过千，怒气冲天。 前方的北胡骑兵以咆哮压抑心中对大弓的恐惧，但因为持盾防护，小心翼翼，反而放慢了追击速度。 这三千燕云铁骑本就换了西域好马，奔跑极快，这一路犹如放风筝，边撤边射，好不快活。 沐凌霄一想到自己带队射杀的敌军数目已经超过一千五百，在马上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但大敌当前由不得他不慎重执行梁萧的军令，绝不交手，与敌军保持四十丈距离已是极限。 双方一路追逐，终于到了树林以西。 沐凌霄的队伍回到高地，立即调转马头，逐渐往高地南侧撤退。 北胡骑兵立即追击，正在中军的莫浑眺望草原，命人观察岸边是否有大周军队。 夏风吹拂草原，这是个燥热的下午。 “禀报将军，河边没有大周部队接应！” 莫浑大喜：“敌军远道而来，马力困乏，即刻换马追逐！” 北胡骑兵得令，纷纷换了随行的备用战马。 就在此时，东方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惊醒正在上高地的北胡骑兵。 上万梁家军冲上高地，呈半圆之势。 前排重甲兵皆穿步人甲，手持大盾，掩护后方长弓兵和长枪兵，整齐有序推进。 “这里怎会有步兵？！” 北胡骑兵无不震惊失声！ 他们的斥候今早明明探查过这一带，也派遣斥候在河边观察，直到遭遇大周更强的斥候之后就赶回来回报，算算时间，步兵的行动不该如此迅速！ 不等北胡骑兵反应过来，数以千计的长弓兵已经进行了第一轮抛射。 箭如飞蝗，带起连绵不绝的破空之声，射入已经逼近的北胡军阵！ 顷刻间，前排早已疲累的北胡骑兵人仰马翻，中箭落马者不计其数！ 梁家军的长弓兵和大弓兵总计超过六千，又是专门瞄准抛射，威力远胜齐射的三千燕云铁骑。 一轮强射，收割猝不及防的北胡骑兵近千！ 前线的北胡人马皆惊，一时阵脚大乱。 梁家军的步兵却仍在推进，意图与敌军接战，首先规避敌军的机动性优势。 面对这支天降神兵一样的精锐，以轻装为主的北胡骑兵纵然夹杂北胡狼骑，仍是损失惨重。 不等北胡骑兵反应过来，梁家军的弓兵又取箭抛射了一轮。 “将军！！前方有精锐步兵埋伏，前所未有的精锐！！” 飞马急报，让一向谨慎的莫浑也震惊不已：“怎么可能？这里离敌营至少四十里！”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莫浑犹豫，立即下令：“后撤骚扰，凭借战马优势，袭扰敌军！！” 北胡骑兵收到命令的时候，前锋早已损失超过三千，余者争先恐后地拨马后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飞蝗般的利箭，他们的轻盾和轻甲根本形同虚设！ 一时间，前后两军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北胡骑将们也喝止不住，自顾自奔逃。 梁家军占据高地，居高临下冲锋，长弓手随着推进也上了最高处，地利优势更加明显，射起来毫不手软，人人面带嗜血之色。 “战功！都他娘的是战功啊！！” 梁家军步兵是以军团作战，战功是有平摊的，包括前锋在内的每个步兵，都只恨弓兵们的爹娘给他们少生了三头六臂，一个比一个卖力。 “注意效率！” 梁萧发现弓兵们有些激动，连忙让传令官们提醒，同时下达命令。 “敌阵已乱，全军突击！” 本欲奇袭的莫浑部队，面对梁家军的急行军伏击，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莫浑满心悲痛，但面对现状，也只能等待骑兵重新集结，再考虑是袭扰还是撤退。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啊！！” 莫浑气得浑身发抖。 随行的军师惊恐提醒道：“将军快撤！敌军的骑兵不可能不在！” 莫浑惊醒过来的一瞬间，远方同时传来了阵阵号角。 人的喊杀声混合战马嘶鸣，犹如狂风，竟吹荡沿途野草。 燕云铁骑终于从东边杀到高地上，由梁萧亲自统领，居高临下发起冲锋。 第420章：传说之精锐 阵脚大乱的北胡骑兵，正艰难抵抗梁家军弩箭掩护下的推进，突然发现东北侧高地杀出一支军队，喊杀声震得周围野草为之激荡。 上万燕云铁骑势如虎豹，借着较高的地势发起俯冲，气势汹汹。 所有北胡骑兵远远望见，上万铁骑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上空成千上万利箭，以冲天之势形成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和黑线，不断冲射敌军。 “咻咻咻！” 伴随燕云铁骑狂袭而来的，是无尽的死亡威胁，正在逐步摧垮北胡骑兵的战斗意志。 远在中军的莫浑终于意识到己方溃败在即，不得不亲自出马，带上亲兵去前军重整秩序。 凭借沙场经验，他再清楚不过，己方若不趁早挣脱这支步兵的纠缠，必将一溃千里！ 挑了一处高地，莫浑终于勉强能看清远处的大周军容。 当先的军队，人人皆骑乘重型大马，穿锁甲，头戴恶鬼面具，似一座座移动的铁塔。 一瞬间，悠远的记忆涌上脑海。 这是一段漠北草原罕见的有文字记录的信史…… 武朝时期有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军队，其铁蹄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披靡。 这支军队也是以骑兵为主，皆着铁甲，恶鬼覆面，即使是队伍中最末等的成员，也必须从“百人将”级别的军官里面挑选。 正是这支军队，缔造了武朝开疆拓土的不败神话。 而这支军队的缔造者，正是武朝君临天下、横绝万古之武帝，日后被草原上的各大游牧民族敬称为“武君”！ 恍惚间，莫浑仿佛看到了那支数百年前的传说精锐再现尘寰。 即使只有数千人，其带来的压迫感也足以摧垮自己本就渐趋脆弱的信心。 莫浑开始慌了，甚至有些担心，已经军心大乱的己方骑兵就算脱离步兵的纠缠，也可能不是这支军队的对手！ “先收拾撤退！！” 莫浑终于抛弃了所有的侥幸心理，立即下达命令。 但即使命令传达，也为时已晚。 由梁萧亲自统御的两千梁家军冲在前线，带动燕云铁骑全队，已经杀到东北角，在接近北胡骑兵之后发动了第一轮的齐射！ 大弓与重箭相结合，又借助战马冲锋之势，离弦之箭势如破竹，穿透轻盾与轻甲，一轮便将阵脚大乱的北胡骑兵东北边阵直接射穿！ 北胡骑兵已经损失数千，面对步骑协战的大周部队，已经由最初的人数优势转为人数劣势。 原本且战且退，在后方等待时机的沐凌霄也领兵跟上，一万二千燕云铁骑系数到齐，展开了大周与北胡的首轮万人规模激战！ 燕云铁骑人人配备强弓劲弩，加上梁家军的长弓，超过一万六千把。 如此万箭齐发，对北胡骑兵造成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反观北胡骑兵，由于前军溃逃、后军混乱，抛射的箭矢固然也形成一定规模，但几乎都被梁家军密不透风的大盾格挡。 即使是没有大盾的燕云铁骑这边，也有轻盾配合最精良的锁甲，中箭者寥寥无几。 此时的梁萧骑乘白龙影，持天龙破城戟，与梁家军将士们一样戴了恶鬼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摄人心魄。 这是燕州军器监应他的要求打造的。 一支凶神恶煞的部队，可对混乱的敌军造成更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压迫。 燕云铁骑加入战场，本就逐渐倾斜的胜利天平彻底倒向了大周。 北胡骑兵同时面对梁家军长弓和大弓压制，无力抵抗，前锋部队的溃败正在扩散。 莫浑早已制止不住，顾不得考虑败军之罪了，唯有悲愤下令。 “收拢残部撤退！！” 梁家军步兵行进不如骑兵，但因为距离接近的关系，后方的长弓兵仍有充足的时间射杀撤退的敌军。 与此同时，燕云铁骑争先恐后杀入战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 “风——起！！” 盛夏的风吹拂而来，大弓再度发动一轮齐射，竟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刹那间，本就溃败的北胡骑兵更是被射得抱头鼠窜，作鸟兽散。 “全力杀敌，不留一兵一卒！” 梁萧一声令下，公孙无极等将领眼里尽是嗜血的兴奋，收起大弓，换了刀枪，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随梁萧冲击敌军阵列。 如此绝佳的痛打落水狗机会，一旦错过，让敌军收聚残兵，就意味着己方不但无法再给敌军大规模的伤亡，还可能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 目前最激动的无疑是梁家军，但最惊喜的却是以公孙无极为首的五百巴蜀精骑。 尤其是公孙无极，此刻心花怒放，对梁萧唯有满心敬佩。 长途行军，人的耐力其实往往比战马更好，因为战马一旦吃光了专供的饲料，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沿途吃草，才能补充体力。 而梁萧特地算好了战马专供的饲料，与身体素质绝佳的梁家军几乎同步急行军到这里，迅速埋伏，堪称绝妙！ 梁家军的执行力与动员能力、秩序，让这支巴蜀精骑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能理解燕云铁骑最近的传闻：讨虏将军董联宁可自降官职，做个偏将军，也要加入梁萧的燕云铁骑！ 现在他们必须证明，自己加入燕云铁骑也不会拖团队的后腿，取悦大周朝廷也不是什么坏事！ 沐凌霄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声怒吼。 “征北将军沐凌霄在此！莫浑受死！！” 随行亲兵也齐声怒吼，重复沐凌霄的话，充当沐凌霄的人形扩音器。 征北将军的大旗竖起，正在收聚残兵的莫浑眉头一拧，怒道：“且让你猖狂一回……” 他与沐凌霄单挑倒是不至于速败，但若是被沐凌霄缠上，一旦追兵将他包围，他就必死无疑。 燕云铁骑杀入战场，在后方部队的弓箭掩护下，砍瓜切菜般击杀溃败的北胡逃兵，人人化身战场屠夫，切碎敌军阵形。 随着燕云铁骑的冲击，北胡骑兵终于全线溃败，堪比一盘散沙。 “大势已去……” “我北胡精锐竟然会遭遇如此惨败？” 北胡骑兵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万念俱灰，已然丧失反抗能力，只能漫无目的地边逃边抽空回射，以求逃出生天。 但燕云铁骑根本不打算放任他们离去，追杀之势愈演愈烈。 “贼将休走！！” 燕州众将争先恐后追杀莫浑帅旗所在。 梁萧与玄卫亲兵们冲破重重敌军，杀得现场血肉横飞，转眼间已经追到了莫浑。 莫浑回头一看，吃了一惊。 “哪来的无名小将？” 但很快莫浑的目光就落在了梁萧的白龙影身上。 “那不就是前阵子我军追丢的白龙影？！” 一瞬间，莫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若能杀人夺马，还怕沐凌霄追杀不成……夺取白龙影，献给风帝或者大元帅呼延彻，或许也能够将功折罪！” 第421章：险象环生？ 眼下情况，对北胡部队而言情况危急。 莫浑匆匆观察了梁萧一行人，以及周围情况，顿时将目标锁定在梁萧身上。 后方部队拥挤，前方又有燕云铁骑赶来缠战，他必须斩首一将提振士气，好趁机撤退！ 梁萧的部队已经杀到阵前，迅速接近莫浑及其亲兵。 “北胡大将莫浑，不斩无名之辈！来者何人！！” 莫浑怒声喝问，随即横刀冲向梁萧，身后北胡亲卫与精锐骑兵受到鼓舞，也紧随其后，齐声呼唤北胡大将莫浑之名号，以壮声威。 梁萧向来忌讳战场废话，料想莫浑自恃武勇和宝马无所畏惧，秉持着擒贼擒王的原则，二话不说，率队直取莫浑。 两匹快马，风驰电掣，转瞬接近。 二人眼神一凛，杀机暴起，各自挥舞兵器，要朝对方腹部横扫而来！ 但梁萧的神戟显然快人一步，眨眼间已经扫向莫浑的面门！ 莫浑吃了一惊，立即挥刀格挡。 刀戟相交的一瞬间，莫浑便感受到长刀吃了一股惊人的力量，震得虎口发麻，即使有铁甲护身，五脏六腑依然受到被打歪的刀杆冲击，气血翻涌！ “如此蛮力，莫非是雷洪？” 首度吃亏，莫浑不敢大意，开始小心翼翼迎战，意图以技巧和速度取胜。 但梁萧的神戟仿佛狂风暴雨，力道惊人的同时，神出鬼没。 战不过三个回合，莫浑便只觉得眼前戟影已经笼罩了自己。 根本遮拦不住！！ “我近日未尝被酒色伤身，何故如此困顿？” 莫浑越发惊恐。 当初面对大周最强的沐凌霄与雷洪，他仍可平分秋色。 而今居然挡不住眼前的无名小将！ “白龙影，白龙影……” 莫浑瞬间冷静下来。 如此神驹，又岂是泛泛之辈能够骑乘？ 难道是梁萧亲自出马？ 莫浑不太敢相信，毕竟梁萧是燕州太守，大周诗仙。 但无论信与不信，莫浑已经心生怯意，准备虚晃一招，便要拨马掉头，再利用亲兵掩护，撤离此地。 于是莫浑尝试往梁萧腹部横扫一刀，只等梁萧格挡，便要撤退。 却不料梁萧随手格挡之后，天龙破城戟又如毒蛇一般，迅速缠了过来，根本不容他思考。 莫浑彻底恐慌了。 眼前的无名战将完全碾压他的武艺，根本不是他能够匹敌！ “掩护我撤退！！” 莫浑的惊恐咆哮，使得正在与玄卫激战的亲兵们一愣，纷纷赶来支援，却被梁萧随手挥舞神戟，砍瓜切菜般击杀。 但莫浑也终于得以脱离梁萧的戟影笼罩，调转马头，头也不回，顾不得亲兵了。 梁萧随手斩杀沿途骚扰的亲兵之后，眼里尽是怒火，白龙影犹如战场一道白光，一掠而过，迅速追上莫浑。 莫浑只听到身后传来闷雷般的战马嘶鸣，仓促回头，神戟已经从头顶斜劈而来！ 猝不及防，莫浑甚至来不及持刀格挡，只能眼睁睁看着戟影不断放大，落在自己肩头。 “我有精良铁甲，他能斩我不成？？” 脑海里冒出一瞬间的想法，莫浑只想着硬抗这一戟，便可吃痛撤退。 咔嚓…… 天龙破城戟穿透铁甲，当场将莫浑斜斩成两段！！ 惊人的变故，震惊现场的北胡骑兵！ “莫浑将军被敌将斩了！！” 惊恐的尖叫和哀嚎，迅速传遍战场。 兵败如山倒，周围的北胡骑兵彻底放弃了抵抗，一心逃命。 溃败如疫病传染一般，迅速波及全军。 面对天神下凡般轻描淡写斩杀莫浑的梁萧，莫浑的亲兵们肝胆俱裂，纷纷放弃了为主帅报仇的念头，夺路而逃！ “莫浑死了？” 随后赶来的沐凌霄和公孙无极听到呼喊一愣，看着远处亲自带兵满脸敬畏。 梁萧前脚刚到，莫浑就凉了？ 莫浑之死，也无疑极大提升了燕云铁骑的士气，给北胡骑兵的士气带来致命一击。 此消彼长之下，燕云铁骑摧枯拉朽，击散北胡骑兵，一路追斩。 梁萧只是让随行的玄卫收割莫浑的首级，又夺取那匹宝马，送回营地，随后便统兵追击。 “兰陵侯，剩下的粗活交给我等即可！” 赶来的沐凌霄连忙恳求。 梁萧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也没有拒绝，道：“我在中军指挥，你与公孙将军领兵追击。” “这莫浑这么快就死了？” 公孙无极看着陌生的莫浑首级，郁闷不已。 他还想趁乱斩杀此獠，以证明自己比沐凌霄更强，毕竟此獠与沐凌霄打成平手。 梁萧点头道：“这莫浑当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我面对他简直险象环生。” 周围的玄卫和沐凌霄，无一不是眉头一颤。 众人的表情仿佛在说：还能更无耻一点？ 深受打击的沐凌霄与公孙无极不敢接话，赶紧领兵追击，只求抢了梁萧以外的首功。 燕云铁骑何曾有过如此痛快的立功机会，人人恨不得多生几双手脚，一起痛打落水狗。 双方从交战到燕云铁骑一路追杀北胡骑兵，不过半个时辰，北胡骑兵丢下了成片成片的尸体，鲜血甚至染红了河岸。 已经丧胆夺魄的北胡骑兵，再也无法保持正常的队形，犹如一盘散沙，一路阵亡不计其数。 反观燕云铁骑仍保持相对完整的追击阵形，互相配合照应，格挡乱箭，掩护队友抛射。 正在梁萧军营对岸的北胡疑兵，很快就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战声，也大吃一惊。 对岸的雷洪听闻战声，若有所悟：“依照侯爷命令，全军渡河，迷惑敌军！” 梁家军另一部分留守人员也乘船渡河，惊动对岸。 对岸正考虑如何应对，却见东方燕云铁骑追击北胡残兵而来。 北胡残兵只顾逃回大本营，迅速冲击河岸的疑兵。 “发生何事？？” 负责疑兵的北胡部队，大多是后勤兵，突然面对如此变故，将士们面面相觑。 但后方的燕云铁骑并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仍在拼命追斩。 而河对岸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正是雷洪领兵追来，反向牵制疑兵！ “我军败了！莫浑将军被斩了，速速撤退！！” 逃回来的北胡骑兵们的哀嚎，惊煞岸边的疑兵！ 第422章：缴获 雷洪的步兵也逐渐接近河岸，凭借上千长弓的压制，给留守的北胡疑兵造成了极大压力。 北胡军队再一次自相践踏，但这一次因为北胡残兵规模较小，自相践踏死伤有限。 真正给北胡军队带来致命打击的，是已经杀红了眼的燕云铁骑，正在不断逼近！ 梁萧坐镇中军，指挥若定。 此战胜局已定，已经不需要他斩将夺旗了。 这一路喋血，天江下游的河水都泛着血红。 燕云铁骑军中除了负责记功的成员，其余将士早已杀得争先恐后，生怕自己战功少了。 沐定国分配给他的一万骑兵，本就是大周军队能拿出的最好的原部队。 经过数月的集训和改造，他们比梁家军的本部骑兵差点意思，但凭借大弓和精良的战甲，以及最新配备的部分西域好马，战斗力已经远超寻常的北胡骑兵。 这一战血流成河，杀得激动人心，毫无悬念！ 战场之中，人马咆哮声和兵器交锋的声音震耳欲聋，北胡军队被迫放弃了临时组建的营寨，和大量辎重，向北方逃亡。 “追到长城入口处，能杀一个是一个！！” 梁萧一声怒喝，燕云铁骑再度奋起直追！ 更有甚者，自己的马匹和备用马都累了，干脆换乘缴获的北胡战马，继续加速。 从东边河口高地，由东向西，再由南向北，大周的军队一路追击。 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黎明时分，北胡军队已经十不存一！ 幸存的部队都是在原先在岸边的疑兵，养精蓄锐，得以逃出生天。 包括莫浑在内，两万五千北胡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还连带着留守的大半兵员一并受戮。 “兰陵侯有令，清点战损，收拾战场，穷寇莫追！” 直到传令兵赶到前线通知，沐凌霄等人才终于收手。 有些将士双手都在发颤。 追了整整半天，他们是真的杀到手软了，甚至更换过一次刀枪。 为了多杀几个敌人，他们都是走走停停，但凡休息够了，就跟上大部队追击。 冲在最前方的沐凌霄等人，此刻也是人困马乏，但仰天狂笑。 “他娘的，这辈子没有这么痛快过！！” 将士们笑得嘴都要裂了。 有梁萧、诸葛晖和沐定国兜底，他们可以放心杀敌立功，不怕吃亏。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想见，将士们总计杀敌至少两万，缴获辎重无数，大概能得到何等封赏。 现场除了沐凌霄，最激动的当数董联和洪城。 他们边杀边问记功人员，已经大概知道自己的功劳在什么层次了。 这一次，一定能荣升，甚至封侯！！ 公孙无极在原地喘着粗气，一双眼都快翻白了。 为了不输给沐凌霄，他差点拼掉这条老命。 当然，沐凌霄也不轻松，这会儿正躺在马背上嘿嘿傻笑。 “还是老子精力充沛！” 公孙无极自我安慰了一番，也躺在自己的云追宝马背上休息。 太累了，但是太爽了！ 他相信梁萧的人品，朝廷通告和大周日报一定会大书特书，自己有信心居功前三。 “众将士辛苦！” 直到梁萧过来慰问，沐凌霄和公孙无极以外的将士们才纷纷下马，单膝下跪。 “谢兰陵侯！！” “杀敌立功，万众一心，我还应该敬谢各位勠力同心，巴蜀第一猛士名不虚传！”梁萧称赞道。 公孙无极嘿嘿一笑：“比起兰陵侯差远了。” 众将终于轻松。 再往北就是长城缺口，一旦遭遇北胡的精锐部队，可能得不偿失，甚至丢失战果。 清晨一到，后方赶来的梁家军也在迅速清扫战场，了解战况之后，人人狂喜。 大功，绝对的大功！ 梁萧见好就收，一路派人清理战场，带走所有战利品和首级，焚烧北胡人的尸体，只把大周将士的尸体运回。 “禀报！此战我军阵亡六百二十一人，重伤五百整，轻伤一千，斩首敌军总计两万八千一百整！” “敌军辎重数量不明，初步估计，大概有：草二百三十万束，料三十万两千石，粮食四十万石，牛羊十五万头！！” 行军主簿兴奋得面红耳赤，甚至语无伦次了。 “粮食四十万石？怎么会囤积这么多？” 梁萧等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寻常。 “兰陵侯，兴许是国内的米商在暗中支持。”原本兴高采烈的沐凌霄，突然义愤填膺。 梁萧微微点头，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先记功，然后回去严查。” 众将这才眉开眼笑，击掌相庆。 “此战征北将军沐凌霄领兵诱敌深入，其所部三千人击杀超过六千，当记首功。” “镇西将军公孙无极领兵奋战，其所部两千人击杀三千五百，记第二功。能以客将身份协战我军，打出如此战果，不愧是巴蜀第一猛士。” “讨虏将军董联，其所部一千五百人击杀两千五百，居功第三。” …… 梁萧念了一串将官的功劳之后，环顾众将：“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抱拳道：“兰陵侯公正无私！” 梁萧身为统帅，自然是由女帝记功，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公孙无极固然嫉妒沐凌霄，但也没有什么不爽。 这个妹夫和众将已经认可自己了，沐凌霄也没有反对梁萧对自己的评价。 将不识兵，他能打出这个战果相当不易了。 燕云铁骑和赶来的梁家军占据北胡营寨，直接利用敌军的补给，埋锅造饭。 午饭时分。 沐凌霄干脆把那张复写的记功簿内容贴在左脸，端着饭碗，挨着公孙无极右边坐下。 公孙无极吊着死鱼眼，扭头看了他一眼，瞳孔一缩！ 记功簿上方方正正的文字，竟是如此令他刺痛！ “诶？公孙将军，你怎么知道我率队斩首超过六千拿到了首功？” 公孙无极的心在滴血，别过脸去，却不料沐凌霄又一个闪身，挪到他面前。 “咦？公孙将军居功第二，何故闷闷不乐，跟得了痔疮似的？” “公孙将军是不是看到我立功，觉得比杀了自己都难受？” “矮油，这对我沐凌霄来说都只是家常便饭而已，下次公孙将军再接再厉就好了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的……你等着，下次首功绝对不可能是你！”公孙无极腮帮子都在颤抖，强忍着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低头吃起了饭。 第423章：振奋人心 一旁吃饭的梁萧，警惕地盯着公孙无极。 这小子，怎么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对沐凌霄已经足够了解，可以肯定对方不是基佬。 那问题应该出在公孙无极身上？ 难道这里已经有“天腐之国”了？ 梁萧决定试探一下，凑近公孙无极，小声询问。 “大舅哥，你家里可有豢养娈童？” “娈童？”公孙无极神色一变，挪了挪位置，和梁萧保持距离，“你居然好这口？” 梁萧眉头一颤，解释道：“我是担心你好这口。” 公孙无极摆了摆手：“没有！我这人一心一意的，只想三妻四妾！” “牛逼！”梁萧这才放心。 看来，这货只是看起来骚包了一点。 “妹夫何故口出粗鄙之语？”公孙无极不解。 “噢，那个不是粗鄙之语，是说你厉害的意思。”梁萧含糊解释。 “好的，妹夫最牛逼！”公孙无极连连点头。 “这回，算上斩杀的北胡斥候，两位大舅哥其实是平手，毕竟凌霄大舅哥有本地优势。”梁萧赶紧转移话题。 公孙无极听着梁萧的安慰，嘿嘿一笑，心满意足。 沐凌霄等公孙无极走后，才凑到梁萧身边，小声道：“其实我只是想刺激一下自己和这小子而已，我发现，自从有了这样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之后，我能一次次突破极限！” 这回轮到梁萧叮嘱他注意安全了。 饭后，梁萧当众发表感言。 “对于此战的战损，其实我不是很满意！” 众将士面面相觑。 骑战，一比二十几的战损，还不够满意？ 放在过去，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战果！ “起先有箭矢相助，我军损失微乎其微，但等箭矢用尽之后，只能以兵器追击敌军，此后的数百伤亡尽在于此。我当禀报陛下，早日为北境的将士配备更好的甲胄，以减少伤亡。” 周围一片欢呼，人人欣喜。 梁家军的两千骑，伤亡不足五十，多出来的接近一千伤亡，都是原有的北境骑兵，和甲胄的质量有一定的关系。 “众将回去之后，犒赏三军，供奉肉食，但我军还需要尽快投入训练，了解本战仍有不足之处，加以完善！” 梁萧说完，等将士们恭敬回应，才放心休息。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当今时代，他掌兵的时间还不够久，对骑兵的进攻和追击战，想要动辄打出一比一百起步的战损，肯定是不现实的。 但有时候过犹不及，过度强调战损问题反而会导致将士怯战。 改善军备，革新战法，加强指挥，方为根本。 目前的燕云铁骑和梁家军，应该是这个时代最接近现代最优秀军队的部队了。 考虑到可能还有敌军过来，梁萧加快了部队战利品的收拾，当天就要运回燕州，只给北部军营留点粮草和牛羊。 大周的将士们不得不承认，北胡人的牛羊是真的多。 这十六万头牛羊，扣除配种用的，起码也能拿出十万头充作犒赏。 这一次，雷洪因为领兵守营，没能竞争首功。 好在这个大块头一向淡泊名利，心也很大，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 不管怎样，他的功劳都能排入前十，河对岸守营的这群将士，也和梁家军步兵均摊同一级的战功。 回到河对岸军营之后，梁萧就在这里等候。 因为还有很多死马尸体和活马需要清点一番，回去之后还要计算个人战功，这个才是最难的。 此战规模过万，斩首又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兰陵侯率队斩首北胡骑兵超过两万八千，缴获价值超过白银千万两！！！” 数骑飞马冲入城内，四处通报，震惊全城！ “斩首超过两万八千？！” 整个燕州随之沸腾！ 原本还因为爱女之死、娇妻怀孕而忧喜参半的东野玄机，第一时间通知族人宣传捷报，去太守府道贺。 正在太守府举行会议的诸葛瑜等人又惊又喜！ “兰陵侯，无愧先人之风！” 诸葛瑜老眼含泪，长叹良久。 诸葛晖的眼力，实在让他自叹不如。 能救大周者，唯有兰陵侯！ 秦百里和秦勋也抚掌大笑，但各怀心事。 不管怎样，中原大地抵御了一次北胡入侵。 更何况，公孙无极也参战了，功劳仅次于梁萧和沐凌霄。 正在兰陵侯府焦急等候的公孙月和狄安娜，听到捷报之后，互相拥抱庆祝。 这一刻，两个姑娘已然化身花痴。 剑无忧坐在自己房中，震惊失色。 “燕云铁骑才多少，能斩首两万八千？” 剑无忧百思不得其解。 北边没有北胡的老弱病残，因此杀北胡平民冒功是不现实的。 那战绩就是实打实的了。 在巴蜀呼风唤雨多年，剑无忧终于第一次感到敬畏。 哪怕出兵十万骑，也不见得能斩首这么多骑兵啊！ 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夏侯青衣得知捷报之后会有何反应。 第二天，所有死马和活马都被运回军营。 “禀报兰陵侯，我军斩获死马四万三千匹，活马四万匹！！” 报信的主簿因为过于激动，憋红了脸，似乎有些缺氧，差点昏过去。 “四万活马！” 众将狂喜！ 死马，包括那些伤重的活马，尤其是断腿的，一旦马断了腿，骑乘生涯基本上是结束了。 因为北胡与大周决裂、关陇又偏向割据的关系，如今的战马依然是高价，能上战场的马都需要九十两银子起步。 “北胡人的马，比咱们本土养殖的马还要好一点，按这个价值计算，怎么也值个四百万两银子啊！” “这些战马可以用于补充骑兵，和原有骑兵的备用，我军的战斗力和持续作战能力还能大大提升！” 燕州守军由诸葛定亲领，前往北部军营，协助运送伤员和阵亡将士的遗体。 梁萧的部队入城之后，燕州百姓夹道欢迎，沿途更有各种民乐团和戏班子欢唱、歌颂。 “天佑大周！天佑燕州！” “吾皇万岁！！” “兰陵侯威武！！” 这一次凯旋回城，将士同行，梁萧没有通知低调，热情回应百姓的欢呼。 “即日起，前线将士每日自选肉食，其余将士供应马肉，至少持续七日！” 梁萧的宣布，让军民欢呼雀跃。 将士们在城北军营休整，等待梁萧的进一步安排。 第424章：你答应么 草原的大捷，让整个燕州城的百姓载歌载舞。 无论是米价，佃租，还是治安，燕州百姓切实感受到梁萧带来的变化，如今已经开始担心了。 “兰陵侯升官之后，会不会离开咱们燕州啊？”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百姓满脸不舍的议论。 这些议论，经由公孙家的人员层层传递，由侍女送达公孙月这边。 院子里，公孙月和狄安娜娇笑连连，娇颜如火。 开心！ “他已经做到了，真正的万民敬仰，保家卫国！” 二人议论间，突然听到外面梁萧与玄卫交谈的声音，芳心大乱，连忙正襟危坐。 梁萧进了院子，一眼看到两个姑娘并排坐着，含情脉脉望着自己，颇有望眼欲穿的意味，也不禁哑然失笑，坐了下来。 “梁萧哥哥，有没有受伤呢？”公孙月连忙问道。 “没有，安全得很。”梁萧答道。 “你好厉害~”公孙月娇声道。 梁萧笑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可有乖一点？” 公孙月乖巧点头，又扭扭捏捏道：“人家可不可以崇拜你呀……” 狄安娜同样眼如秋水，巴巴地注视着梁萧，仿佛有同样的疑问。 “当然可以，你以后只准崇拜我咯。”梁萧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她一双纤手，爱不释手。 公孙月俏脸绯红，嗫嚅道：“那是当然~” 狄安娜只是微笑不语，芳心略显失落。 她平时大胆而热烈，可一面对梁萧，就免不了羞怯万分。 总觉得，他看自己一眼，自己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按照自己母亲的教导，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段云袖可以接受她，但她需要自己争取这段婚姻。 现在的梁萧还要操心北境的事，她不忍心再让梁萧为自己伤脑筋了。 狄安娜胡思乱想时，梁萧又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如玉般的右手。 “呀？”狄安娜如小鹿受惊，紧张不已。 “狄安娜，多亏了燕州本地的铁矿，这些天连夜炼铁，紧急浇筑了一部分铠甲和盾牌，或多或少都减少了将士们的伤亡。” 狄安娜美眸一亮，柔声道：“效忠这片土地，是我祖父的意思，不过，就算没有闻人氏的记录，兰陵侯迟早也能让人勘探到的……” 梁萧只是微笑看着她。 狄安娜心中仍有些失落，正在自责是否不该这么谦虚，耳边却传来梁萧的轻声细语。 “真好。” 狄安娜心中甜蜜，盈盈一笑，鼓起勇气，握住了梁萧准备抽回的手。 梁萧一怔，注视着早已满面绯红的她。 段云袖嘴上是让狄安娜自己争取幸福，但暗地里早就和他坦白了，要他“别放过”这个好姑娘。 “我去给你们做饭。”梁萧微笑道。 狄安娜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他的手，依然红着脸，不敢与他对视。 “让其他人做呀，你太辛苦了……”公孙月心疼道。 梁萧微笑道：“我权当放松心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看在我回来还不忘给你做饭的份上，你在家里要越来越乖。” “已经很乖了，我跟你学做饭~”公孙月小鸡啄米般点头，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心机和桀骜。 梁萧看得喜欢，走过去往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看她娇羞无措，才哈哈大笑，带公孙月去了厨房，期间又免不了占她几次便宜。 三人叫上剑无忧，又吃了一顿晚饭。 得知晚饭是梁萧做的，剑无忧更是哭笑不得，叹道：“月儿，你要好好学学，怎能让他辛苦呢？” 公孙月正要认错，梁萧道：“她精于商业和武学，厨艺方面不必勉强。” 剑无忧默然点头，只是暗自感叹。 按理说，应该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才对。 这丫头，分明过不了他这一关了！ 只有公孙月眉眼带笑，一口一个甜甜的“梁萧哥哥”。 没有人注意到，梁萧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发现玄卫豢养的那十条猎犬都瘦了一大圈。 一问……这些猎犬没少被这丫头的厨艺荼毒。 饭后，狄安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心翻阅从典籍室里带来的典籍。 自从江拂雪她们回京，她就专心审阅典籍，快要审阅完了。 外面传来了梁萧的敲门声。 “狄安娜？” 狄安娜连忙开门，见梁萧已经换了一身洁白的长袍，顿时芳心大乱，将他请进屋内。 二人对坐之后，狄安娜便要为梁萧泡茶，被梁萧制止。 “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有些疑问，闻人氏如今也算对大周有大功，你仍要亲自审阅这些典籍，应该不是担心先人可能有罪，毕竟你的先人也不太可能储藏对自己不利的记录。” 狄安娜连连点头：“不是为了我的先人……” “那……”梁萧一脸好奇。 “兰陵侯……”狄安娜低下螓首，有些犹豫。 “前朝记录而已，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不必担心什么。”梁萧微笑道。 狄安娜这才下定决心，去给柜子开锁，取来那些关于武朝武帝的记录，以及画像。 “兰陵侯，武帝的外貌和兵器、铠甲，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梁萧看着画像，终于确定了自己武帝后裔的身份，笑了。 “你是担心我和陛下因此君臣离心吧？” 狄安娜连连点头。 梁萧解释道：“其实，在我第一次离京之前，陛下和丞相就知道我就是武帝的后人。” 闻言，狄安娜如释重负，开心道：“但我还想谨慎一点，典籍也快看完了！” 梁萧含笑点头。 狄安娜又重新低头，一颗心扑扑直跳。 她总觉得，他笑起来越来越好看了，自己不敢多看一眼。 “狄安娜，等我回京，你介不介意和云袖一起嫁给我？” 梁萧的突然询问，让狄安娜瞬间头脑空白。 “啊，这……” 梁萧连忙过去扶住险些仰倒的狄安娜。 “我可以么？兰陵侯能……喜欢我？”狄安娜声音发颤。 “喜欢，你答应么？”梁萧认真道。 狄安娜只觉得眼前如百花绽放，惊喜得语无伦次。 “好呀……” 少女春心萌动，鼓起勇气献吻。 正在院子外面等候的公孙月，只是碎碎念。 “坏人，又拐骗小姑娘……” 第二天中午，冀北军营寨，飞马急报，惊动全营。 “兰陵侯梁萧率众斩首两万八千一百北胡骑兵，缴获辎重无数，燕州全境震动！！” 第425章：潜伏的野心家 冀北军众人乍闻燕州捷报，无不震惊失声。 就连一向沉稳淡定的十方道长，也霍然起身。 “确认消息？”龙无双抓住了来人的肩膀。 “确认！！” 负责报信的四人纷纷点头，一脸恐慌。 “少帅，咱、咱们怎么办？”龙无双身后的部将罕有的声音发颤。 他们都是能征善战之辈，知道此事之严重。 幽州的大周骑兵，应该只有两万左右。 送报的来回急报，也要至少一天，甚至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回来。 而上一次送来的情报，还只是梁萧率队去城北驻扎。 在如此短暂时间内，就有如此战果，意味着……可能是一战而定！ 燕云铁骑数量也就一万五千不到，居然斩首双倍以上？ 龙无双生平第一次坐立难安。 “兄弟们回去等候消息。” 冀北军众人疑惑离去。 “老、老师，咱们该如何自处？我真有些担心这帮兄弟不战自溃！”龙无双愁容满面。 十方道长叹道：“你心里有数，不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龙无双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四伏。 “若无意外，幽州军队一定士气如虹，梁萧会趁此机会，派兵搜剿我军……” 如龙无双所料，幽州各郡收到消息，军民无不振奋，更有甚者连夜祭祖，向先人诉说此事。 正在蓟县驻扎的沐定国，兴奋得眼皮直跳，连夜祭拜当年阵亡的十万将士。 “梁询，令郎为你报仇雪恨，指日可待啊！！” “即刻传令，犒赏三军，再往燕州增援八千五百骑兵！！” 当天，沐定国亲自点兵，只给蓟县留下五千骑兵以作备用，余者尽数送往燕州，听候梁萧差遣。 入选的八千五百无不兴奋，拜谢沐定国之后，星夜兼程赶往燕州。 余下的骑兵闷闷不乐。 梁萧手里的骑兵已经超过他们元帅了，这倒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们没选上！ 没能参战，就只有戍边之功，不太可能封妻荫子，相比前线的战功，差距太大了。 沐定国似乎察觉了将士们的情绪，安慰道：“放心，本帅会悉数听取兰陵侯的治军意见，一丝不苟执行，如有必要，你们随时可以并入燕云铁骑！” 剩下的骑兵们这才嘿嘿一笑，纷纷拜谢。 燕州北部草原的大捷，继上一次大捷之后，使得燕州军民的信心空前高涨。 在幽州的大世家子弟和部分土豪，原本还在各处城镇带节奏，阴阳怪气抹黑梁萧，如今也纷纷保持沉默，生怕被梁萧逮个正着，因言获罪。 整个幽州因为梁萧的大捷而空前团结，对梁萧的崇敬与信任无以复加。 清晨的狄安娜格外美丽，即使在翻阅典籍，也偶尔忍不住失态傻笑。 好在今天只有梁萧抱着她，其他官员都回避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心上人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更让她开心了。 直到辰时到来，梁萧才依依不舍放开狄安娜，去太守府会见一众官员。 众人满面春风，显然这一战让他们信心倍增，也更有干劲。 战时的留守人员都有一定的奖励，毕竟镇守后方往往也不容易。 众人听梁萧述说当时战况，惊叹不绝。 散会之后，秦勋留了下来。 “兰陵侯，我有些话想和你谈，希望最多只有玄卫在场。” 诸葛瑜会意，找了个理由出去巡视。 梁萧只留下玄卫队长顾平休。 “秦勋，你有很多秘密，但我知道，你仍是心怀芸芸众生。”梁萧称赞的同时，顾平休注视着秦勋。 秦勋只是微笑，道：“此刻我也相信，兰陵侯能挽救这片土地。实不相瞒，我乃鬼谷子，现存的纵横家魁首，又偶然得上任墨家钜子看中，成了现任的墨家钜子。” “墨家与纵横家？”顾平休惊诧不已。 此人竟然能一统理念相悖的两个流派？ 秦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坦承身份。 “我的真实年龄三十有七，兄长和侄子的面貌与我相似，侄子相认之时，我才知道他成了独孤家安插在拓跋氏的死士。此后便由我替换他的身份，游走于各方之间，既是拓跋氏死士，又是独孤家的心腹，同时也以燕赵遗民的身份投奔，私通北胡，投靠大楚邢风，交好关陇，又是天日教一员。” 顾平休生平罕有地傻眼了。 “七个势力？”梁萧也吃了一惊。 这信息量有点大，一般人听说此事，可能会有猪脑过载的感觉。 如果算上墨家和纵横家，再算上大周朝廷，那不就是十面间谍？ “是，一直以来我都在挑拨各方争斗，以求有朝一日能够趁虚而入。”秦勋面不改色，从袖中取出一叠密信，放在桌上。 顾平休连忙取来，观察信件新旧。 “侯爷，这些信件，有的字迹可能已经过了三五年了……” 梁萧扫了一眼信件内容，无非就是北胡、冀北军、天日教三方对秦勋的指示内容，少量言简意赅的密信内容，看起来应该是独孤家和拓跋氏。 “秦勋，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有朝一日趁势而起么？”梁萧也忍不住询问。 秦勋郑重点头，道：“我当年预感大周崩溃在即，于是博采众长，挑拨各方，以求搅乱时局，为的正是有朝一日与门中子弟揭竿而起，开辟一个全新的王朝，为这片土地寻找新的出路。既然放眼天下尽是鼠辈，这江山不如我自取之。” 顾平休神色一变，极力克制。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他们查过了，秦勋仅有的老母亲可能与他没有亲缘关系。 如此看来，他根本没什么可顾虑的。 梁萧默然注视着秦勋，心中惊骇。 此人一张路人脸，貌不惊人，平时只要不开口，存在感极低。 相比邢风和卓明峰，米商秦霜，此人更加危险。 “但兰陵侯的存在，让我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大周仍然有救，这片土地或许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拥有不一样的未来。” 秦勋说出肺腑之言之后，喟然长叹。 “可惜，兰陵侯，我已无法陪你一同见证了。” 顾平休惊疑不定。 此人又有何打算？ 第426章：秦 “那你今后的打算呢？”梁萧叹道。 秦勋将自己这几年来干过的事如实相告之后，顾平休满脸不敢置信。 此人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搅动各方势力，让他们互相倾轧？ 梁萧也暗暗称奇。 经过秦勋的讲解，很多匪夷所思的形势他突然能想明白了。 秦勋又直言不讳。 “也只有兰陵侯能理解我的想法，不会轻易将我视作乱臣贼子。有你这样的人在，他人已无资格染指这片土地。兰陵侯，我很清楚，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培养不出梁家军这样的军队，更无法保证绝对的富国强兵。” “人一旦拥有了权力，未必还能记得初心。若没有足够的觉悟，最终结果不过是朝代相似的轮回而已。兰陵侯，只有你让我感受到了不同，你似乎比任何人都看得更长远。” “我会向你交付所有情报，离开此地，前往江南一带，率领门人与天日教斗争。如我先前所言，天日教是极其危险的教派，墨家子弟正与他们周旋，我必须有所行动。荣华富贵，逐鹿中原，非我所愿，所行之事，不过是不忍见苍生悲苦而已。” 顾平休急道：“侯爷，他、他……” 顾平休还是忍住了。 二人的交谈，他有资格插嘴，但他知道不应该。 只是，这样的人怎可放任离去呢？ 梁萧叹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冒险找我坦白，直接辞官离去最为稳妥。能来找我，也意味着对我的信任，你必然有你的想法，我怎可因此害你。我也相信，如今的你并不想祸国殃民。” “兰陵侯一如既往通情达理。”秦勋称赞的同时，又取出一份名单，交给梁萧。 “这是墨家子弟在国内为官的名单，其中一半潜伏在世家之中，以后会全力效忠朝廷，希望兰陵侯避免误伤，当然，一切由兰陵侯根据他们的行动自行判断。我房间里存有鬼谷一脉和墨家代代相传的秘典，如数交给兰陵侯，兰陵侯若能取其精华，可善加利用。” 梁萧接过名单，粗略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名单上的大小官员超过五十人，还有一些是捕快和侠客。 还有三位墨家门人潜伏在冀北军中，随时候命。 但最让他惊讶的，是“刀皇剑尊”，居然也在这份名单上。 十几年前就已经成名的侠客，刀剑双修，皆已臻化境，传闻已死去多年。 糟老头子身边有一位武士，秦，便是刀皇剑尊的师兄。 这份名单若是真的，用处不小，比如潜伏在燕州的墨家官员，就可以测试一番。 “诸葛丞相也要我信任你，想来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梁萧叹道。 “兰陵侯，大周真正的威胁在南方。”秦勋提醒道。 梁萧郑重道谢。 “希望兰陵侯能找人取代我的职位，因为今年的动作太过频繁，北边的敌人已经怀疑上我了，我已无法再迷惑他们。” 梁萧道：“我能为你提供哪些帮助？” 秦勋摇了摇头：“北胡入侵在即，兰陵侯不必为我等费心，你肩负大周希望，不必信任我，该避嫌避嫌，该提防提防，我不会在意这些小节。今日如释重负，七日之后我便离开。只愿兰陵侯能莫忘初心，一如既往善待百姓。” 梁萧纵有不舍，百般挽留，秦勋去意已决，又谢绝钱财支助，他也只能作罢。 他大概明白了秦勋为何如释重负。 以苍生为己任，很不轻松。 眼前的墨家钜子，时常独自一人上楼，看着街道上来往的百姓失神，偶尔流露出几分悲悯。 秦勋当然不知道，他这个上司的视力极好，大老远就能看得清楚。 这也是他愿意相信诸葛晖眼光的原因。 现在，他也承载了秦勋的一份期望。 太守府众人得知秦勋七日之后便要归隐田园，也纷纷挽留，都被秦勋谢绝了。 草原大捷的喜悦仍未消散，再经由报纸介绍，燕州上下日夜欢庆。 当夜，梁萧正在审阅行军主簿们的记功簿，突然玄卫来报。 “侯爷！府外一位自称‘秦’的刀客，说是侯爷的亲信，有信物为证。” 梁萧接过信物一看。 是一枚赤金打造的虎头，拇指大小，栩栩如生，上面还刻有小字。 糟老头子与他秘密约定，赤金虎头是七色虎头里唯一的信物，可以放心信任持此物者。 梁萧大喜，亲自出门迎接。 秦，正是糟老头子的贴身近卫之一，负责照顾老头子起居，平时又为梁萧演练刀法，其刀法堪称当世第一流。 梁萧十四岁之前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再往后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位秦叔身世悲惨，家族因为得罪巴东土豪而惨遭灭门，本身也被仇人卖到南方充作太监。 后来秦逃亡到吐蕃，师从当地刀客，学成后下山行侠仗义，召集有同样遭遇的同伴复仇，终究寡不敌众，仅以身免，带伤逃亡，意外闯入武圣隐居的山中，得到救治。 三天后，秦一觉醒来，发现桌上摆着仇人与太监雇主的人头，血迹未干。 此后，秦便以武圣为毕生信仰，为武圣效力的同时不断精进武艺，五年后刀法炉火纯青，行事干脆利落，是武圣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真气和灵气，侠客的世界固然有快意恩仇，但更多的是残酷与悲剧，鲜有能得善终者。 秦坐在迎宾室里，一脸期待。 他在路上就听说梁萧又取得一场大捷。 “秦叔！” 梁萧一进门，看见熟悉的面孔，亲切呼唤。 “萧少爷！” 秦满脸和煦的微笑，一如既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这是主人给萧少爷的家书。” 梁萧接过来，满心激动，但没有马上拆开。 “秦叔远道而来，我给你接风洗尘！” “诶不必，萧少爷跟我还不熟么？正事要紧！”秦连忙劝阻。 “那你随我去兰陵侯府，我先给你安排个住处。”梁萧点头道。 于是秦跟着梁萧前往兰陵侯府。 二人穿过走廊，秦勋正抱着两本自己许诺赠予梁萧的典籍过来。 “兰陵侯……” “多谢！我这边有重要亲属来访，稍后找你如何？”梁萧接过典籍，一脸歉意。 “无妨，我的书给到你手里便好，你忙。” 秦勋只是微笑目送二人离去，目光突然落在了秦腰间的刀上，心头一震！ 那分明是皇朝雪的宝刀，秋水。 “发生了何事？？” 第427章：糟老头子 联想到东野落月之死，秦勋心头狂跳。 “难道皇朝雪出事了？” 皇朝雪带着他的冀北军信物，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他也可以肯定，东野落月之死是皇朝雪所为。 而皇朝雪接受的委托，是击杀天日教的关键要员，嫁祸冀北军，但只怕皇朝雪未必能给出东野落月私通天日教的证据。 东野落月属于意外的狩猎，却是无论如何必杀的祸害，否则皇朝雪不可能随便杀东野氏的人。 秦勋寻思，目前不好解释，也只能先瞒着此事，连忙出声恳求。 “兰陵侯忙完之后，可否让我与这位先生交谈一番？” 秦疑惑地看了秦勋一眼。 梁萧则是一口答应。 秦勋这才放心离开。 他看得出二人行色匆匆，此刻不便打扰。 梁萧邀请秦来自己的院子对坐，与他互相问候了一番，便迫不及待打开糟老头子的密信。 家书抵万金！ 老头子学过楷书、行书和草书，对外从来不用草书。 草书却是梁萧最熟悉的笔迹，也是二人之间的约定，意味着内容完全属实，不存在旁人伪造的可能——当然，一般人根本模仿不来这种独特的字迹。 逐字逐句看完密信，梁萧终于明白了老头子的良苦用心。 除了问候，剩下的内容都是很重要的秘密。 老头子当然不知道，如今的梁萧拥有来自“故乡”的记忆。 在老头子眼里，自己的徒弟只是一个义薄云天的孩子，更像一个略有些冲动的侠客，而非将帅、文人，更不具备政治智慧，再加上反正有诸葛晖负责托底，有些事情让他知道得太早反而有害无益。 不过，连诸葛晖都不知道梁萧是被武圣带走，起初只是猜测，这是后话。 当年老头子听闻大周惨败，北胡威胁都城，立即从巴蜀奔赴京城，行至半途就听说了迁都之祸，只能转道去兰陵侯府。 萧永妍生下梁萧不久就面临产后出血，自知命不久矣，弥留之际，将丈夫给她的家书和梁萧一并托付给他，央求他赶紧带走孩子，越快越好。 梁询一看家书才知道，大军惨败，梁询选择断后的前夕，明白世家政敌绝对不会放过他和将士，便向世祖要求，索性独揽败军之罪，又派人通知怀孕的妻子去避避风头，等待世祖救援，但信送到的时候萧永妍已经在待产了。 当时城里乃至周边州郡的官吏几乎全是大世家的人，情况紧急，老头子已经没有时间等世祖和诸葛晖到达，只好派人埋葬萧永妍，自己匆匆带梁萧回巴蜀，但临行前派人通知世祖：兰陵侯的儿子还活着，将来会继承父志。 这些是梁萧早就知道的信件之外的内容。 而信中提到，老头子对他成为大周诗仙之事感到很意外，感慨自己差点埋没了孩子的诗才，也很欣慰如今的他行事稳重，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认为他的改变是因为诸葛丞相教导有方。 老头子以“大哥”指代大周高祖，以“三弟”指代梁萧的爷爷。 老头子和梁萧的爷爷同族，双方的祖父是同胞兄弟，梁家乃是武朝武帝之后裔，但已属平民（备注：类似刘备的中山靖王之后）。 后来武朝崩溃，梁家为土匪所灭，在外从军的二人回来报仇之后，认识高祖，结为兄弟，此后随高祖逐鹿中原，建立新王朝，战功赫赫，老头子更是荣封“武圣”，统领全国兵马。 后来三人分别娶了剑族的一位圣女。 高祖和老头子都是老来得子，两个孩子生于同年同日，两个父亲本可各享天伦之乐。 可惜，一场天花改变了一切。 两个孩子及其生母都意外感染了天花。 高祖的孩子，以及两位圣女都不幸病亡。 只有老头子的孩子存活，后来老头子才知道：两对母子重病时，高祖尽可能给了“侄子”最好的医疗和照顾。 丧亲之痛笼罩高祖，加上高祖已经年老，对自己能否再有龙子毫无信心，便和老头子商量：大周的诞生，作为二弟的老头子功劳占了大半，不如把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私下过继给他，由这孩子取代已故太子的身份。 老头子震惊之余，自然不敢不答应，但与高祖约定，若是以后高祖又有子嗣，必须另立太子。 高祖答应了，但后来再也没有选妃立后。 诸葛晖，沐定国，梁萧的爷爷，三人也是知情者。 太子慢慢长大，老头子和梁萧的爷爷都发现，这孩子生得跟儿时的老头子一模一样。 若不应对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高祖向诸葛晖求计。 诸葛晖为保万全，结合高祖的考虑，提议将见过武圣早年模样的尉迟平、公孙寻风外调，正巧也能满足公孙寻风回归巴蜀的要求，兑现高祖早年让剑族治理巴蜀的承诺，并让尉迟平去稳住激进的关陇贵族。 尉迟平曾经称老头子为“师父”，对高祖忠心耿耿，如今是关陇大元帅。 但老头子还在，将来世祖面貌的问题很可能还是瞒不住的。 而老头子感念高祖之恩，只求天下仍然姓段，不希望以后太子和天下人误解，也曾许诺，若将来儿子登基，便与他永不相见。 尉迟平和公孙寻风还都知道老头子是武帝后裔，武朝后期，尉迟平与一部分同僚都是被武朝的暴君“文宣帝”抄家灭族的幸存者，无论如何不会允许武朝复辟…… 不得已，老头子只能选择假死，以剑族女婿的身份回归剑族，同时监督公孙寻风。 剑族圣女的丈夫，只要答应回归剑族，也算是剑族一员。 老头子作为武圣，对剑族全族有救命之恩，又是公孙寻风等人的上司，甚至是公孙寻风口头上的师父，因此在剑族有一定的话语权和大量的底层拥护者。 如果只是一般的“公事”，剑族高层不敢随便抗命。 比如当年为秦报仇，就是因为公孙寻风奉老头子的命令出兵。 可一旦涉及剑族和公孙家的核心利益，剑族就会暂时将武圣暂时排挤出管理层。 所以，让梁萧去京城忠君报国这种事，老头子能为他提供的帮助有限，也不能让剑族高层提前知道。 信里严肃强调：务必提防剑族之人，但不要主动交恶。 老头子回巴蜀之后，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儿孙。 考虑到段云衣和段云袖都是自己的孙女，这糟老头子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别管什么南宫宁了，但又担心梁萧悔婚会让梁询的声誉受损…… 看完信件的梁萧一脸无奈。 “啧啧啧，秦叔，你看我师父居然一直在算计我……哎呦，我真是拿这个糟老头子没办法。” 熟悉这对师徒秉性的秦，一脸淡定，毫不留情揭穿了梁萧的嘴脸。 “萧少爷的脸皮就和武艺一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梁萧又向秦询问近况，二人促膝长谈许久才结束，随后通知秦勋。 第428章：真传秘典 秦勋来到院子里，与梁萧、秦对视片刻，出于对皇朝雪的担忧，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 “秦先生，在下冒昧一问，你腰间的这把宝刀是从何而来？” 梁萧一愣，看向秦腰间宝刀。 惊雷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刀面更窄的长刀，从刀鞘的形状可以看出来。 “抱歉，秦大人，此刀对我而言是机密。”秦神色平静。 秦勋欲言又止。 梁萧道：“秦勋，秦叔对我而言是可靠之人，你有什么话大可敞开了说。” 秦勋这才解释道：“此刀名为‘秋水’，乃是我墨家门人皇朝雪所有……” 秦终于神色一变，看向梁萧：“萧少爷，这位秦大人是？” “鬼谷子后人，纵横家掌门人，墨家钜子，和我算是合作关系。依照他的说法，皇朝雪追随他十年有余。”梁萧直言不讳。 “原来师弟口中的信仰是你……”秦恍然大悟，终于也不再隐瞒。 “我是皇朝雪的师兄，与他一起师从吐蕃刀神，二人分别从师父那里受赠宝刀惊雷与秋水，后来因为信仰不同，分道扬镳，曾有约定，相逢换刀。这一次，我在黑云镇与他重逢，惊雷刀换了他的秋水。不过，他的剑术是根据刀法悟出，无师自通，比我强点。” 秦勋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点头，又粗略询问了皇朝雪的近况。 梁萧也面带微笑，颇为满意。 秦的话语，证实了秦勋那份墨家名单的可信度。 毕竟，刀皇剑尊可是江湖传闻早就死去的人物。 秦勋能够游走多方，将各方玩弄于股掌之间，仰仗的正是墨家这群全国为官的门人提供各种情报。 可以说，这是一个遍布全国的另类情报机构。 等秦勋离开后，梁萧问道：“秦叔，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秦答道：“主人请求我为萧少爷办点事，但说句实在话，少爷如今执掌千军万马，我能提供的帮助有限，少爷最近可有需要刺杀或者护送的目标？” 梁萧灵光一闪，道：“过几天秦勋要回江南，与皇朝雪等人会面，我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你可否护送他一程？然后你再顺着长江返回巴蜀，把我的信转交给我师父。” 当下，梁萧向秦讲述了秦勋的来历和作为。 秦一脸惊讶，点头道：“正好顺路，此人倒也算是英雄豪杰，否则我师弟不可能追随他！” 梁萧总算放心。 他当然也明白，老头子才是这位秦叔的信仰。 等老头子百年之后，秦才会根据老头子曾经的请求，奉自己为主，其影响力在巴蜀东南一带。 秦留在兰陵侯府，被梁萧奉为上宾，但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只有梁萧和玄卫能自由出入。 梁萧安排好秦的住所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翻阅秦勋送来的书，惊叹不已。 一本《鬼谷真传》，记录纵横权谋，一本《墨家秘典》，记录机巧百变。 亲眼所见他才相信，在春秋时期就有如此奇书，历经千百年仍有用武之地。 尤其是《鬼谷真传》，记载的内容比后世的《鬼谷子》更加详细，还有后续篇章的补漏。 秦的到来，却让另一间院子里的剑无忧更加坐立不安。 “武圣身边的刀法集大成者，巴蜀刺客之首，竟然也来了……” 梁萧又去了北城的军营。 这里关押了上百名北胡俘虏，都是战场上放下武器投降的。 “侯爷，杀了他们？”随行的雷洪一脸激动。 梁萧摇了摇头：“留着，以后可能需要他们做向导。” “向导？”沐凌霄和公孙无极双眼放光。 这是要杀进大漠的意思？ 抓俘虏当向导，是不错的策略，毕竟对方就是从大漠来的。 只要俘虏足够多，把他们分到不同的牢房，出兵的时候分到不同的队伍，互相比对他们提供的路线即可。 燕州捷报，通过八百里加急送达京城。 “兰陵侯再获大胜，斩首两万八千一百，缴获无数，吾皇圣明！！” 消息下午传遍全城，夜间京城上下张灯结彩，欢声一片。 大街小巷，尽是赞美之声。 西宫别苑里，姐妹俩罕有地一起喜极而泣。 自武圣之后，这是前所未有的战果，足以震撼天下，鼓舞全国，更胜上一场大捷！ 上一场斩获接近五千，已经震撼朝野，鼓舞整个北境！ 大周的马价很高，牛羊也不便宜。 这一战的缴获，包括军器和粮草，价值至少上千万两白银！ 尤其是那些战马，是大周目前急缺的！ “他怎么这么厉害呀……” 已经行动不便的段云袖擦了眼泪，一脸花痴，双眼直冒小星星。 段云衣连连点头，同样目光迷离。 这是足以让她妹妹为之骄傲的男人…… 姐妹俩在西宫别苑欢声笑语，就连玄卫们也情不自禁开怀大笑。 皇室有救了！ 外人只道女帝是梁萧的靠山，但也只有接近主上的他们清楚。 梁萧是这位年轻女帝仅有的希望…… 已经在休息的诸葛晖收到消息，直接从床上跳起，连夜书写提议封赏的奏折。 反观端木操等世家大臣，则是彻夜难眠。 不出意外，朝中那些原本偏向中立的大臣，会随着前线的战果慢慢改变立场，倒向天子和丞相府！ 次日，早朝。 段云衣当众宣布了前线捷报，神采飞扬。 “陛下，前线可有误报，或者杀良冒功？”兵部侍郎公羊云仍不死心。 段云衣秀眉一蹙，盯着公羊云，道：“你认为，朕派往梁爱卿身边的玄卫都是吃素的？” “臣不敢……”公羊云硬着头皮回应，退回队列。 户部尚书东野鸿机早已乐开了花，趁机进言。 “陛下，臣认为，大功即赏，不能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段云衣点头道：“不错！前线一并送来了定国侯的公文，定国侯也提议任命梁爱卿为北境元帅，而定国侯可以转战戍守江南一带。” “少年掌兵，于国不利！”兵部尚书南宫雷咬牙道。 诸葛晖驳斥道：“一派胡言！梁萧之心性与能力远超同龄人，即使是老夫也自感逊色，足以胜任北境元帅！” “可是！”南宫雷仍要反驳，被段云衣打断。 “朕不想在这种欢庆时刻听你的可是，今日除了商议封赏，朕还有要事宣布。” “即日起，兵部官员必须尽快调整！” 第429章：女帝的小期待 世家大臣们心里一咯噔！ 女帝对兵部动作频频，他们早有预感，兵部要遭殃。 但这一切来得也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无力应对。 可以想见，前线随梁萧征战的那群文官和武将退役之后，都能顺理成章进入兵部担任要职。 而前任幽州太守诸葛齐，诸葛晖的孙子诸葛成，都是懂军事的。 尤其是诸葛齐，被派往幽州任职就是因为通晓军政，即使不是顶尖，至少不出大错。 “兵部侍郎公羊云，兵部尚书南宫雷，劳苦功高，改任使相，官阶同正二品。” “前任诸葛齐治理幽州有功，升任兵部侍郎，协助丞相诸葛晖管理兵部。” “兵部其余人等，静候任免！” 果不其然，段云衣一开口便是惊天调动。 兵部尚书和侍郎改任，尚书留缺！ “陛下，万万不可！”南宫雷第一个急了。 这是在掘他的根！ “有何不可？”段云衣冷着脸道。 “前线战事紧迫，兵部突然换血，于战事不利！”端木操跳了出来。 段云衣眼里尽是不屑：“朕若不给兵部换血，才是真正的于战事不利！” 端木操一时哑口无言。 毕竟南宫雷和公羊云以前一直极力主和，如今主战派得势，他们肯定是首先被清算的。 使相，是大周高祖特设的高阶虚职，迄今为止，凡升任使相的官员，就没有一个能官复原职，不是这个职位干到老，就是以后被打入大牢。 南宫雷和公羊云慌了。 端木节急中生智，走到台阶旁，声色俱厉道：“陛下怎可如此寒天下士族之心！臣宁可撞死在这台阶下，也绝不允许陛下胡作非为！” “朕胡作非为？？”段云衣强忍怒火。 “臣这一死，陛下要如何面对天下士族！！”端木节脖子上青筋暴起，一脸视死如归。 段云衣只是幽幽回应。 “端木尚书，时代变了，如今再也不是你们轻易便可操纵舆论、呼风唤雨的时代。你好好考虑清楚，朕所作所为，皆为大周万民福祉考虑，不惜背负任何骂名。” 除了诸葛晖和玄卫，所有人都愣了。 放在往常，大臣们以死相逼，皇帝就算不想改变主意，好歹要说几句好话。 毕竟，谁也不想背负昏君之名。 段云衣的回应，却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此刻段云衣同样有恃无恐。 段云袖就要生了。 以后她可以禅位给皇妹，自己退位之后只是公主，哪怕背过再多黑锅也无所谓了，正好提前为皇妹扫除一切障碍。 而且，自己不再是女帝的话，那婚书的事…… 年轻的女帝打好了算盘，此刻莫名有些小期待呢！ 端木节傻眼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看了不少史书，从没听说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君王。 按常理，段云衣起码也应该做做样子，让人拦住他啊！ 拦都不拦，甚至有点巴不得他赶紧自杀的意思！ 不管怎样，自己一死，吏部尚书也肯定被段云衣安排人收了。 端木节怂了。 “臣不忍让陛下背负昏君之名……” 原本忍着怒气的段云衣，没好气地白了端木节一眼。 “征北将军沐凌霄战功赫赫，率队斩首六千，封列侯，食邑一千户，赏白银万两，再有立功，一并记录，拟升任后将军。” “车骑将军、定国侯护国有功，升为骠骑将军，回京述职。” “此外，朕有意任命梁爱卿为兵部尚书，以镇北将军升任前将军，总领北境兵马，加封食邑三千户，赏白银五万两。” “前线立功将士各有封赏，首级记功依上次大捷规格计算，特命玄卫统领司马陵领户部拨款白银一百万两，加幽州官田，交由梁爱卿论功行赏！” 段云衣话音刚落，又引来一阵激烈反对。 “不可！不可啊！！” 南宫雷和公羊云欲哭无泪，世家群臣更是声嘶力竭。 “吾皇圣明！” 东野玄机、杨陵等人则是高呼万岁，尤其是还算年轻的东野鸿机等人，同样声嘶力竭。 端木节等人气得七窍生烟。 “梁爱卿三代忠臣，国之柱石，更与武圣同族，按理，便是让他继承武圣名号与爵位也并无不可！但如此封赏有过度之嫌，朕姑且按下，日后再说~” 段云衣以退为进，轻描淡写的宣告，让南宫雷等人郁闷不已。 诸葛晖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女帝，心中感慨。 姐妹俩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武圣的亲孙女，亲爷爷还健在…… 世祖也不知道。 这是武圣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子孙知道这个秘密。 这天下，是高祖的，是段家的。 这是武圣对义兄的底线。 大周唯有大胜北胡，世祖的庙号和谥号才能服众，毕竟迁都之祸是个黑点。 段云衣对梁萧的支持，除了信任，以及段云袖这层关系，还包含了作为儿女的这点考虑。 大周不能再输了，但更不能再退让了！ 不管端木节等人如何反对，段云衣都充耳不闻，立即拟写诏书，确定封赏。 端木节等人只感到头痛欲裂。 政局正在往越来越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但眼下他们更不能让出官位，否则便是遂了段云衣的心愿。 “不如去发动各地，一齐施压！” 密室里，端木操等人聚在一起讨论。 正在鸿胪寺做客的李心文，此刻目光迷离，望着桌上梁萧的诗词发呆。 “他真的做到了……” 那个在风雪中侃侃而谈的少年，如今已经建功立业，保境安民。 可谓文成武德。 相比之下，即使她曾经是大楚巾帼，仍显渺小…… 自己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该怎么办呢…… 李心文有些迷茫。 作为使臣离开大周京城的当天，她原以为，自己到他所在都市的时候，他应该还在发展。 毕竟他才十七八岁，没有那么快建功立业的。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浅薄远超自己的想象…… 此时，梁萧正在军营里犒赏三军，按照惯例预支，等段云衣议定封赏的圣旨送达，再补差额。 整个北境，每人预赏赐二两银子。 凡有功者，每人再赏白银五两，赠农田五亩。 全境将士肉食七日。 北境三军大悦！ 一名玄卫从太守府赶往军营，秘密向梁萧汇报。 “侯爷！有个人自称冀北军少帅龙无双，求见侯爷！” 第430章：影 “冀北军？自投罗网么？”沐凌霄眉头一皱。 梁萧颇觉得诡异。 雷洪更是请求随行，以防对方突然发难，行刺什么的。 太守府迎宾室里，龙无双的替身，影，依旧蒙面，此刻满心焦急。 周围都是玄卫，他已经被五花大绑。 秦勋守在一旁，死死盯着影，眼里满是疑惑。 片刻之后，梁萧回来。 影起身鞠了一躬：“见过兰陵侯！” “把他的面罩摘下来。”梁萧语气平静。 影的面罩被玄卫摘了下来。 是一张清秀却冷峻的脸。 “说明你的来意。”梁萧道。 影一脸严肃，先是向梁萧祝贺大捷，才补充道：“兰陵侯，我此来是向您解释，我们冀北军并没有杀死东野落月小姐！” 众人有些意外，看向梁萧。 “你来这里就为了此事？”秦勋有些失望。 这个龙无双带来的是冀北军的一件信物，以及二十万两银票。 “不错！若真是我们冀北军击杀了东野落月，自会承认！但有人嫁祸，绝不接受！冀北军也不可能蠢到带着信物去杀人，还把信物留在现场！”影的表情有些委屈。 众人眼神古怪。 他们大概都能猜到。 草原大捷，让冀北军感到恐惧了。 毫无疑问，他们将面临一个在北境威望如日中天的兰陵侯，赏罚分明，将士用命。 搞不好，冀北军中都会有人想叛变。 毕竟，冀北游骑大概只有千人的规模，步兵和后勤加起来可能不足五千。 “侯爷，此人带来了二十万两银票，我们检查过了，银票都是真的！”顾平休补充道。 众人的眼神更古怪了。 影点头道：“这是当初端木家委托我半路袭杀，当时我们不敢得罪，做做样子，现在我给不出铁证，这些银票悉数奉还！” “这是赃款，收归国库。”梁萧道。 影欲言又止。 “你还是没有说明真正的来意，只是在不断展现诚意。”梁萧终于严肃。 影这才恳求道：“兰陵侯，我们冀北军的兄弟，其实都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才追随我的！我愿意落网，受尽千刀万剐无妨，只求兰陵侯放过这帮兄弟！” “你打算把他们解散？”梁萧好奇道。 影点头道：“只要兰陵侯答应赦免其他人，我们可以解散，主动来燕州向兰陵侯报备，以后当个平民百姓，而我任由兰陵侯发落！” “为何不是投降招安？”梁萧突然问道。 影一愣，斩钉截铁道：“冀北军的兄弟没有投降和接受招安的道理，不如回家种田……” 梁萧若有所思。 影已经是满头大汗，梁萧的平淡反而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顾平休，秦勋，秦，三人盯着他，默不作声。 梁萧将三人带走，私下询问。 “秦勋，你怎么看？” 秦勋解释道：“根据冀北军中卧底的门人情报，龙无双眼下有颗泪痣，这点倒是不错。但今日一见此人，我只觉得，此人可能不是龙无双！” 梁萧点头道：“能神不知鬼不觉拉起一支叛军，而且是相对精锐的骑兵，怎会是泛泛之辈。我曾一度怀疑，那个米商秦霜可能就是龙无双，毕竟他也是突然来的燕州。但若刚才那人不是龙无双本人，又为何带着银票来太守府，既要辩解，又想服软？” “兰陵侯，人各有志，有些人的想法确实是难以揣度的。”秦勋只能如此评价。 梁萧微笑道：“你说得对，我都有些怀疑，这冀北军可能算不上军队，更像是一个帮派。反正白赚了二十万两，不亏。兴许对方想以此为引子，以求我做人留一线。” 四人又讨论了一番之后，梁萧才回来找到影，道：“眼下非常时期，龙先生不妨留在府上作客。” 影郑重答应，道：“但我需要在门口召唤手下，让他们带我的信回去通知兄弟们！” 梁萧没有反对，当场离开，秘密叮嘱玄卫。 “稍后关注跟踪他的随从，但若是随从有意防范跟踪，你们即刻撤离，以免弄巧成拙，延误他们回去报信。他们的巢穴位置，我已了然，不必打草惊蛇。” 在玄卫的监督下，影写好信之后，被玄卫带到太守府门口，东张西望。 片刻之后，两名商贩走了过来，向他行礼。 影只是跟他们密语了一番，交付信件。 二人带着信离开后，当天出城，果然向后张望，生怕有人跟踪。 玄卫只好作罢。 官道以南都是平地，不好掩藏，确实可能弄巧成拙。 影被梁萧留了下来，名为作客，实为人质。 梁萧又召集太守府众人，商议政事。 “这一次我军缴获了数万鲜活的战马，这些战马放在大周，每一匹价值接近百两。” “其实战马本不该有如此高价，只是国家情况不同，北方草原有北胡侵扰，无法放牧，关陇又不曾回归，本土又没有足够的大规模马场，也不能只寄望于西域马商。” “这些活马之中还有不少公马，眼下应该和一部分西域好马一起尽快用于育种，争取早日压低马价，最好能让马价腰斩，否则朝廷难以维持更大的骑兵规模。” 诸葛瑜第一个赞同梁萧的看法，补充道：“其实和世家干涉有关，其中必然少不了贪墨，只是他们做得好。早期甚至有世家的官员以人员冒充战马名额，领取大量补贴。丞相和我们一度怀疑，他们是有意干扰朝廷的骑兵发展，以免朝廷能以骑兵反攻北胡……” 梁萧点头：“当年高祖仁慈，为国家安定，没能清洗这几个大世家，没收他们的土地，但这些世家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几乎腐蚀了整个国家。到了我这一带，矛盾已不可调和，但清算需要师出有名。拓跋氏倒台，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势必更加谨慎，短期内应该无法清算。” “马场之事早日提上日程，自力更生，交给老夫。”诸葛瑜道。 东野玄机正在家中，接待了来访的顾平休，了解了冀北军投诚的情况，若有所思。 “实话实说，我也有些疑惑，冀北军难道真是被人嫁祸？” 东野玄机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顾平休。 “今天有个来历不明的人登门造访，送来我那长期失踪的长女东野落曦的家书，此刻人已不在。我看了笔迹，应该是她。” 第431章：秦勋离去 顾平休带着东野玄机给的信和十万两银票回去了。 梁萧看着信上清秀的字迹，眉头一皱，叫来秦勋。 秦勋看完信，也有些纳闷。 此女述说，自己为冀北军高层所救，已经与对方结为夫妻，却没有说明是谁。 十万两银子，作为对以前抢劫东野氏商队的赔礼。 能为秦勋提供情报的三位卧底，也不是冀北军高层，只是能进入山寨的小兵。 夏侯流鸢也曾是墨家子弟，从秦勋那里收到情报，引导侠客们向龙无双施压。 当时已经暗中仰慕梁萧的夏侯青衣，就找上门，警告了龙无双一回。 冀北军如今处处透露着示好的作风。 换做以前，凡是敢威胁他性命的，他一定会斩草除根。 平心而论，梁萧还是有些敬佩这个不知真假的龙无双，毕竟对方此行无异于羊入虎口，只是寄望于他的仁慈。 当然，冀北军一直保持低调，除了抢劫过东野氏的商队，倒也没有犯什么滔天大罪。 梁萧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审视冀北军的用处和威胁了。 猛然，梁萧突然想起什么：“莫非对方是有心投诚，但又担心我把投降的冀北军赶到前线，充作炮灰？” “炮灰？让他们作为敢死队，还是？”秦勋一愣。 梁萧想起这里还没有诞生“炮灰”的意思，解释道：“就是让他们冲锋陷阵，死伤无数。” 秦勋恍然：“若如此，倒也说得通，也能侧面说明，那龙无双倒还有良知。无论留下来的龙无双是否本人，其人品都差不到哪去。” “结合你的情报，或许此人可以成为直击北胡的利箭。”梁萧道。 正在幽州西边小镇休息的关陇将军常破浪，也收到了草原捷报，扼腕叹息。 “还是林式他们有远见！可惜我们的行动还是太慢了，否则我还有机会随军杀杀北胡，为关陇各族争光！” 关陇错过了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 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大哥龙无双的下场。 三天后，龙无双收到了影的回信，交给十方道长。 “他们说，无人跟踪，不过他们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绕行了一段路。” “眼下你还有机会，是放弃影的性命，麻痹梁萧，等他与北胡开战，再伺机攻占郡县，连结北胡，还是解散全军，从此放弃宏图霸业。”十方道长道。 龙无双叹道：“我总是面临两难。” 又过了几天，秦勋终于决定离开燕州。 梁萧挽留不住，只能召集秦百里等人为他践行。 席间，秦百里感慨万分、 “当初你我几人在太学深造，而后一起平步青云，往事历历在目。” 秦勋意味深长道：“以你的能力，追随兰陵侯，可以名留青史。” 秦百里只是点头微笑，不复多言。 众人送秦勋和秦到城南。 梁萧握住秦勋的手，语重心长道：“他日功成回归，随时可以找我。” 秦勋会意，郑重道：“兰陵侯保重。” 目送二人远去，梁萧心中惆怅。 出于大局观，他不能百分之百信任秦勋。 不过，他终究是个人，是人就有感情，秦勋能向自己坦承一切，又相当于让墨家子弟效忠自己，可见其用心诚意。 若是天下靖平，他们都可以坐下来把酒言欢，引为知己。 可惜人各有志，无愧苍生即可。 取代秦勋职位的，是东野鸿机的第四子。 东野氏正在上升阶段，接受了梁萧的提议，放弃世家的心思，专心经营家族，推崇科举，各凭本事。 他们有信心，凭借家族资源、影响力和风气，自家子弟在科举和仕途方面依然是有优势的，未必非得靠垄断官场，与皇权作对。 与东野氏相似的，还有杨陵所在的杨家，不过杨家底蕴不比东野氏，发展较慢。 朝中还有一些老臣是开国元勋，其家族也拥护皇权，或者保持中立，都可以团结起来，对抗三大世家。 根据玄卫和秦勋提供的情报，现存的三大世家已经在全国各地带起节奏，鼓动乡绅土豪对抗梁萧和段云衣。 即使有军队保障报纸的推广，全国各地的本地宗族仍是不可忽视的势力。 尤其到了村镇这个级别，几乎都有宗族的影子。 秦勋离开后，秦百里只是惆怅万分。 他没有点破一件事。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这个“秦勋”并不是他最初认识的秦勋。 一个人的样貌和声音可以相似，但神态与心性仍旧可窥一斑。 但即便秦勋如此，梁萧依然以礼待之。 秦勋离开的当天，秦百里正好休假，头一回喝得酕醄大醉。 数日之后，剑无媸跟着夏侯青衣到了京城。 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剑无媸只感到恍如隔世，回忆涌上心头。 当年这里还不是京城，但依旧繁华。 在这里，她和梁询、萧永妍共度了一段难忘的时光，无忧无虑。 她弹琴，萧永妍鼓瑟，梁询吹箫，那时姐妹同心，芳心暗许…… 而今，物是人非。 剑无媸留在了京城兰陵侯府，沐琴雪和诸葛芸先回家探亲。 江拂雪随夏侯青衣去了西宫别苑。 西宫别苑里，段云衣注视着一脸羞红的夏侯青衣，心中五味杂陈。 夏侯青衣也怀上了…… 江拂雪看着肚子越来越大的段云袖，一脸激动。 “二姐姐~” “雪儿很快就会有侄子侄女了~”段云袖柔声道。 姐妹俩咯咯直笑，段云衣亲自搀扶夏侯青衣坐在皇妹旁边。 夏侯青衣受宠若惊，想要婉拒，偏又不能言语，心中忐忑。 “皇妹她视你为姐妹，你自然也是朕的姐妹，不必多礼……” 段云衣温柔的声音，让夏侯青衣满心感激，又有些好奇。 难道，她也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雪儿，还有一个人在鸿胪寺等你呐。”段云袖柔声道。 江拂雪一愣。 下午，江拂雪在飞云的保护下，去了鸿胪寺。 走到别馆门口，江拂雪止步了，看着眼前的倩影。 是李心文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江拂雪，心头一跳，嗫嚅道：“雪儿，我、我如约而来……” 第432章：姐妹的秘密 “心文姐姐……” 再逢李心文，江拂雪总归是欣喜居多的。 李心文邀请江拂雪入座之后，江拂雪的目光落在桌上。 全都是李心文抄写的梁萧诗词！ 江拂雪大感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 如此优秀的哥哥，总是难免受人仰慕的。 她能仰慕梁萧，一改往日的敌视，也说明她还有良知。 公孙月跟她提过李心文。 这个姑娘，其母曾经是燕州有名的才女，其父出使大周时还不是大楚骠骑，游历至燕州，邂逅这位燕州才女。 那是一段飞蛾扑火的故事，她毅然离开了家乡，随他去了大楚，甚至不计名分，委身做妾。 但人老珠黄之后，终究新人胜旧人，其母失宠，郁郁而终。 于是李心文离开了自己的家，少年游历，在大周江南认识了随二姐游历江南的公孙月，义结金兰。 回国之后，李心文有救驾之功，全国敬服，破格受封将军。 但只有公孙月知道，她有心出家，只等还清其父的养育之恩，便要抛弃现有的一切。 而今，她还真的几乎抛弃了在大楚的一切，来大周了？ 江拂雪心不在焉地与李心文寒暄，暗暗思忖，直到最后忍不住询问。 “心文姐姐认为，雪儿的哥哥是怎样的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心文有些局促。 “啊、他啊？” 李心文缓解紧张之后，仿佛在自言自语。 “是个伟大的行动派吧。” “只有这些？” “唔，才华横溢，胸怀天下，是个英雄，能把百姓当人……” “那心文姐姐去燕州是……” “想看看我娘的老家，探望小月，顺便拜访拜访你哥哥……” 聪明的江拂雪一眼确认：这个姐姐喜欢她哥哥梁萧，剩下的才是“顺便”！ 江拂雪只感到惭愧。 去年她一门心思只为梁萧着想，天真地认为，好姑娘都应该嫁给她哥哥，凑足三妻四妾。 哪怕是女帝，也休想逃过她的钓嫂之计。 后来，段云衣和段云袖对她和梁萧太好了，她认为自己多少应该尊重一下皇室。 夏侯青衣和段云袖还都怀了梁萧的孩子。 江拂雪慢慢成长，更懂事了，也不想再为自己哥哥“勾搭”好姑娘，以免可能有人影响她们在梁萧心中的地位。 可是眼前这位姐姐是之前被自己“钓”来的，除了国籍和对梁萧有过误解，一切都很好…… “心文姐姐接下来是打算去燕州么？”江拂雪明知故问。 得到李心文肯定的答复之后，江拂雪内心忐忑，只是表示自己明天还会来探望，便回西宫别苑了。 她觉得自己必须向段云袖坦白了。 西宫别苑，江拂雪把自己以前的作为一五一十告诉段云袖和夏侯青衣。 夏侯青衣只是若有所思。 段云袖看着一脸惭愧的江拂雪，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雪儿似乎很自责呢？” 江拂雪低头不语。 “其实，雪儿并没有错，萧哥哥他是梁家仅存的独苗，武圣他老人家要他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的想法，更是合乎情理。其实，我父皇生前也一再念叨，自己亏欠他们家太多，甚至一度连孩子被谁领养了都不知道。” “萧哥哥他有存亡续绝之功，为国操劳，保境安民，甚至身先士卒，去前线杀敌，即使妻妾成群又何妨，只要别是强抢民女，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就算是那群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甚至喜欢流连风月场所，作为权贵，玩得更花，更没有资格对他说三道四。” 江拂雪惊异抬头，看着段云袖：“可是……” “雪儿是担心新人胜旧人，让姐姐们失宠么？” 段云袖微微一笑，见她点头，才语重心长地安慰。 “你哥哥不是那种人，往后他的孩子们有他教导，也不会争夺什么地位的，我深信不疑。只是，你哥哥始终不愿勉强我们，我们同样不能勉强他。只要他喜欢，只要其他姑娘不对他和国家不利，便没有问题。倘若他不讨厌李姑娘，你便努力撮合吧，家里多个人也热闹~” “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他能平安凯旋，我们的孩子能平安降生。他总觉得亏欠我们，其实从不曾亏欠，我很幸福，为他感到骄傲……” 段云袖眼里尽是柔情与留恋。 夏侯青衣也冲着江拂雪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江拂雪如释重负，但仍有些犹豫。 段云袖压低了声音，道：“雪儿要是还觉得愧疚，不妨帮姐姐一个忙。” 江拂雪见她冲自己招手，便凑了过去，听她小声嘀咕。 片刻之后，江拂雪眸子一亮，与段云袖对视，眼里尽是喜悦。 确认过眼神，是不谋而合的人！ 只有夏侯青衣略感惊讶，但很快也情不自禁面露微笑。 京城，东野鸿机家中。 东野清月作为江南才女，姿容绝色，与东野落月相当。 相比堂姐，这个姑娘多了几分娴静和稳重。 “你年过十五，也已到了婚配年龄，可有心上人？”东野鸿机问道。 东野清月摇了摇头：“我爹说了，全听二伯安排。” 东野鸿机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自己跟兰陵侯有无可能？” 东野清月微笑道：“兰陵侯文成武德，我自然钦佩。不过，我已拜访过沐小姐和诸葛小姐，自叹不如，更不敢与陛下、公主相比，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东野鸿机只是点头不语。 他当然也有自知之明。 如果东野清月有强烈的嫁给梁萧的愿望，倒是可以试试，这是大哥东野玄机的意思。 毕竟已经没有人会怀疑，梁萧将来不是驸马就是帝君。 “不过，兰陵侯身边应该也有青年才俊，未来同样是国家栋梁，我或许可以试试能否找到情投意合的？毕竟，我也不指望从其他世家里挑选郎君。”东野清月道。 东野鸿机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你可以重点关注秦百里、林修、秦勋，这三位都是利国利民的人才，能被兰陵侯看重，人品差不到哪去。” 这一次因为圣旨和拨款的关系，由玄卫统领司马陵亲自负责押送，前往燕州。 但段云衣额外委派了燕州方面的加急传信，提前通知。 八百里加急，两日之内便可到达燕州。 诸葛齐入住兵部，开始配合段云衣和丞相府撤换兵部人员，以求军事安全，避免机密泄露。 燕州的军器监，又出产了一批陌刀和步人甲。 正在军营督训的梁萧，收到段云衣送来的加急公文之后，正要通告全军，又有一骑飞马赶来汇报。 “侯爷！关陇将军常破浪请求代表关陇守军协战，共破北胡！” 第433章：关陇协战 梁萧立即让林修负责通告全军，自己回太守府，迎接常破浪。 走出军营不多久，梁萧身后就传来海啸般的欢呼声。 “皇恩浩荡，吾皇圣明！” “谢兰陵侯带领我等杀敌立功！” 这群将士感念女帝恩情的同时，还不忘感激梁萧。 凡斩首胡虏者，按首级计数，每级十两，共斩敌首者可以均分！凡参与此役者，先锋部队每人赏银十两，后援每人赏银五两，留守将士每人赏银二两。 这一次，每颗首级还额外加赏五亩官田。 一百万两官银，扣除这些赏银之后，余下的将由梁萧用于平时和战时的赏赐，以激励将士。 按照这个封赏规格，这一次又有不少将校要暴富了。 在大周，只要有千两白银就能算是富人。 算上农田，战功排行前三十的，拿个千两银子价值的赏额不成问题！ 往后几名，没能拿到这个赏额的，也因为立功得以升官，能带更多的兵，以后还有机会杀敌立功。 毕竟有些将校立功之后可能会调离本部，或者功成身退，回家享清福去了，相当于给后来人腾位置。 通过此战缴获，朝廷获取了大量的战马、军器和辎重。 那些辎重如果算上需要从其他地方运到战场的运费，价值远超实价。 以后在马匹选购、各地军队的军器简单更换和配置方面，能省下接近一千万两银子。 朝廷看似消耗了巨额的库银，实则相当于十倍赚取。 一百万两，不算多。 国库的银子不少，盐政改革至今，已经额外增收超过千万两银子。 加上抄了拓跋氏的收入，和狄安娜赠送的黄金价值，国库即使填补了过去的亏空，依然增收至少两千万两。 草原大捷的缴获，等于为以后省了超过一千万两银子的军费。 但段云衣先后支持梁萧的银子已经超过了五百万两，余下的一千五百万两还要用于改善民生，投入京城军器监，在全国各地招兵买马，同时国库也需要留一定数量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后续还有和北胡的大战，也需要继续花钱。 比如雇佣民夫，不能只靠徭役。 一般的将士当然不知道这笔账怎么算的，只知道一场大捷就拨款一百万两着实不少。 他们的统帅兰陵侯梁萧，更是一战升任前将军，领北境元帅，执掌北境军政大权，以后更加方便！ 留在军营帮忙的林修与行军主簿们估算了一番，欣喜道：“一百万两，大概还能存余二十万两，有很大的赏赐运作空间！” 众人满怀希望。 等消息传遍全国，全国各地的将士都会羡慕北境的。 北境的环境比其他地方艰苦得多，这两次的赏赐，也算不枉将士们一番辛苦了。 他们也相信，圣明的陛下以后只需要适当犒赏全国将士，便能稳定军心，进而稳定全国。 北境全境的将士兴奋地等待，这位兰陵侯很快就会亲自主持，为他们补上余下的赏银。 只有常破浪和林鸣坐在太守府贵客厅里，心急如焚。 梁萧回到太守府，再见常破浪之时，眼前一亮。 此人依然戴着金面具，但眼神与初见时相比，更多几分锐利。 “常将军数月不见，越发悍勇，不失沉稳。协战我军，如虎添翼！” 常破浪起身道：“过誉了！兰陵侯麾下猛将如云，一战而天下皆惊！” 梁萧又和林鸣寒暄了一番，立即邀请二人入座。 “二位此来，除了协战，可还有其他诉求？” 常破浪看向林鸣：“我希望能与兰陵侯谈谈，林公子会为我查缺补漏。” 梁萧点头道：“但说无妨。” 林鸣先转述了关陇大元帅尉迟平的话。 自武朝以来，关陇便是对抗北边游牧民族和沟通西域的门户。 早期的关陇贵族，都是些胡人，与北胡暗通款曲。 武朝大乱之后，关陇一带曾经不敌北胡，武朝子民惨遭劫掠，生灵涂炭，因此与北胡结下世仇。 大周立国十年之后，左将军尉迟平奉命统管关陇，担任大元帅至今，但关陇各族影响力巨大，尤以常、林、王三家为最，抱团取暖，本身就出身关陇的尉迟平也必须平衡他们的利益。 关陇内部一致赞成对抗北胡，但就是否完全支持朝廷接管方面各持己见。 最近梁萧接连大胜北胡，足以让他们大受震撼，关陇方面刚收到燕州的飞鸽传书，就派快马加急追上常破浪，通知了一番。 “我们本就是大周臣子，愿意今后将军权交给朝廷，但希望陛下和诸葛丞相、兰陵侯能保障我们的安全……” 常破浪一脸诚恳，心里却在打鼓。 这是最难谈的一点。 没有人会轻易放弃权势，但形势比人强。 公孙无极都跑来协战了，关陇方面当然也清楚自己的定位。 大周朝廷，才是他们得以存续的保障，不得不承认。 北胡的强大，超出了关陇方面的预估，他们各家终于意识到，北胡也一直在韬光养晦，兵精粮足，比当年更危险。 一旦他们选择自立，或者投靠北胡，朝廷凭借两大雄关，进可攻退可守，出了潼关，一马平川。 妄图趁火打劫，无异于自取灭亡。 更何况，投靠北胡根本比不上归顺朝廷！ 如今女帝和梁萧在不断打压几个大世家政敌，让他们看见了回归京城的希望。 而且，趁早回归还是雪中送炭，地位更高。 再晚一点，保不准事态会如何发展，说不定梁萧赶跑北胡之后，直接挥师西进关陇，兵临城下，到时候可就是礼毕而后兵了。 林家的考虑，深得三家之心。 梁萧道：“关陇各族行事有自己的底线，我有所了解。此事，我会派人通知陛下，陛下自能决断。关陇各族今后若能奉公守法，拥护陛下，陛下肯定会予以关照，你们也是时候回归京城朝堂。至于往日财富，只要是正常经营，不必担心被没收。” 常破浪终于如释重负，起身行了军礼。 “多谢兰陵侯体谅！末将愿随军征战，令行禁止！” 梁萧称赞了一番，又问：“常将军可有其他疑问，开诚布公即可，一旦进了军营，就唯有军令如山了。” 常破浪沉吟片刻，叹道：“林式倒是委托我向兰陵侯转述他的疑问，兰陵侯若是觉得不方便，他说也不必回答，无伤大雅！” “但说无妨。” 常破浪这才问道：“兰陵侯，林式提过，倘若有一天兰陵侯真的击破北胡，能够率军横扫大漠，该如何处理北胡人呢？要灭族么？” 第434章：就知道哄骗姑娘（3884字） 梁萧和一旁的秦百里、诸葛瑜一愣。 “灭族会不会太绝了？毕竟里面还有很多妇女和婴儿……”诸葛瑜干笑道。 “我们关陇深受其害，最为清楚，不将他们灭族的话，往后这些人依然会威胁大周！”常破浪斩钉截铁道。 诸葛瑜不复多言。 他也不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关陇是真的让北胡荼毒过的。 “常将军，侵略者该杀便杀，凌迟处死也不为过，但想将游牧民族灭族是不现实的，而且灭族也不是绝佳的解决办法。”梁萧叹道。 “愿闻高见！”常破浪诚恳道。 “你可知道，大漠有多大？”梁萧问道。 常破浪怔住了。 林鸣苦笑道：“兰陵侯说得不错，草原辽阔，就算大周能够在燕州和关陇击破北胡，将他们全歼，也无法保证有足够的后勤支持军队横扫大漠。今天灭了北胡，明天可能又会有新的游牧民族崛起，等中原衰败，他们依然可以趁虚而入！” 梁萧点头道：“不错，但二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倘若我军杀入大漠，连老弱妇孺甚至无知的婴儿都不能放过，对将士乃至今后治军的影响是极其恶劣的，可能动摇国家和军队的根本。” “这……倒也是！”常破浪不禁丧气。 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这两个难题，其实他们也知道。 残忍好杀，导致仇恨的种子一代代发芽，战争是无休无止的，而且可能引发自家内乱。 关陇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对北胡恨之入骨，而他们又没有足够的把握将敌人灭族，光喊口号也不能解决问题。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梁萧微笑道。 二人一脸迫切，注视着梁萧，眼里是满满的求知欲：“求兰陵侯赐教！” “若能击破北胡，横扫大漠，尽可能俘虏北胡人，带回大周之后，有罪的成年男子发去干苦力，能记事的男童发去干轻活，成年后也干苦力。妇女和女童全部分散，带着无知的婴儿在官府管制的范围内生活，允许改嫁，但从此以后只需融入大周文明，严禁追思北胡。” “要消除北胡的威胁，真正该做的是摧毁他们的文明，将他们彻底吸收，由此昭告天下，大漠残余的子民愿意归降者，皆化为大周子民，但不允许他们聚居，而是将他们彻底分散开来，放弃胡人风俗和姓氏。北胡人向往中原环境已久，得知自己能主动归化，自然趋之若鹜。” 常破浪若有所悟，林鸣则是微微颔首。 “兰陵侯所言，的确比灭族的想法更加切实可行！” 梁萧只是微笑。 对该杀之人当然不能手软，大周必须报仇雪恨，他也必须为自己和夏侯青衣的父母报仇。 根据历史记载和基因测序，北方的游牧民族大半都是这片土地先人的后裔，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周。 即使不考虑这层关系，灭族也是不现实的，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以现在的生产力根本无法支持大周这么做。 唯有以绝对的军事碾压，再吸收他们，并将他们原子化分散融入黎民百姓，才能相对彻底地解决问题。 至少，他不会允许晋宋明这样的悲剧重演。 常破浪与林鸣更加敬佩林式的先见之明。 不管怎样，至少梁萧的行事和眼光都远非关陇贵族可比。 至于关陇回归之事能不能谈妥，不影响他协战燕州，杀敌立功，关陇总归是不能得罪朝廷的。 梁萧也犯不着安排他去送死。 双方谈妥之后，常破浪心悦诚服，约定后天就去军营报到。 梁萧又为两人安排了住所，同时写信通知段云衣。 是夜。 段云衣结束了晚朝，哄完怀孕的妹妹休息之后，上了西宫别苑二楼，凭栏远眺。 目之所及，满天繁星。 那里是燕州的方向。 “女帝姐姐~” 江拂雪的轻声呼唤，让段云衣心中一软，请她和自己同坐。 这个小姑娘很讨她喜欢，也很乖巧，今晚是她叫来的。 “雪儿，你哥哥他……是否安好？”段云衣忍不住问。 江拂雪点头道：“平安健康！” 段云衣微微点头，呢喃道：“姐姐只怕他为了不让我们担心，逞强隐瞒什么的……” 江拂雪脑筋迅速转过弯来，道：“哥哥他……确实有病！” “啊？真的么？”段云衣顿时一脸担忧。 江拂雪撇嘴道：“他犯了相思病！” 段云衣一怔，悻悻道：“皇妹在京城，也没办法去燕州待产的，他可不能因此茶不思饭不想……” 江拂雪道：“哥哥他当然想念二姐姐了，不过……” “怎么啦？”段云衣听她话里有话，也不禁好奇。 “他还经常一个人念叨：不知道陛下怎么样了，辛不辛苦，累不累呀。”江拂雪哼哼道。 段云衣呼吸一滞：“还有这事么……” “然后，他还时常端详女帝姐姐的圣旨，嘿嘿傻笑，一脸的幸福和陶醉。”江拂雪补充道，实则有些心虚。 其实，梁萧念叨的对象一直是段云袖，幸福傻笑，也是因为看了段云袖的家书。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说谎。 无奈，二姐姐给得太多了！ 段云衣原本如白玉般的俏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浮现一抹酡红。 “我哥还让雪儿给女帝姐姐捎带了一句呢！”言语间，江拂雪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摊放在桌上。 段云衣一眼看出梁萧的瘦金体，顿时芳心大乱。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是，写给我的？？”段云衣一脸不敢置信。 “对呀对呀~女帝姐姐快点收下~” 江拂雪不停点头，心里更虚了：“不是雪儿干的，哥哥要原谅雪儿……” 这是梁萧写给段云袖的，被段云袖塞给她用了。 段云衣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迷离。 这家伙，居然会…… “他就不想皇妹么？”段云衣低下螓首，面有愧色。 江拂雪呼吸一滞，为防阴谋败露，连忙解释道：“哥哥他都想的~只是，偶尔也很想女帝姐姐嘛~” “这个坏人，就知道他擅长哄骗姑娘……”段云衣嘴上念叨着，内心却感到莫名的喜悦和甜蜜。 江拂雪相当满意。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隐约领悟了梁萧行事的真谛。 “只要像哥哥一样厚颜无耻，何愁钓嫂不成！” 正在燕州休息的梁某人，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大夏天的，难道我着凉了。” 一旁坐着的顾平休道：“侯爷得罪的人太多了，说不定是谁在说侯爷坏话，以后侯爷抓到了再好好收拾一百遍啊一百遍！” 西宫别苑。 江拂雪默默看她，一时看得失神。 月光下的女帝，朱唇轻启，顾盼生辉，鲜有如此含羞姿态，当真是美艳绝伦。 美到让她觉得有种窒息感，又生怕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打扰眼前美艳女帝的宁静。 良久，段云衣才回过神来，娇嗔道：“看在你哥哥这么懂事的份上，等他回京，他就是大周……驸马咯……” 江拂雪含糊应了一声，看段云衣一脸失落，不禁暗喜，小脸上的狡黠一瞬即逝。 钓嫂之计，未尝一败！ 现在她确定了，面对心上人的姑娘，好像真的没有平时聪明呢！ 向来英明的女帝姐姐，也未能幸免啊！ 按照她的预想，这女帝姐姐可能会娇嗔着说：“这肯定不是写给姐姐的，雪儿，你跟姐姐坦白交代。” 然后，她再顺水推舟哄一下，帮梁萧再“勾搭”一下，增进增进二人的感情。 没想到，段云衣居然信了！ 江拂雪美美地离开了。 二姐姐给得太多了，任务也太简单了。 段云衣目送江拂雪离去之后，带着梁萧写的那一句下楼，一路走向西宫别苑段云袖的房间，轻轻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无声无息，坐在她床边，默默看她熟睡的模样。 良久，段云衣才幽幽叹息，一脸不舍，将那一句轻轻放在床边椅子上，用玉牌压着，又无声无息离去。 “傻妹妹~” 关门离去的段云衣，宠溺地自言自语。 第二天清晨，段云袖看到皇姐的玉牌：“哎呀~” 等她洗漱之后，段云衣进来了。 “呀，这是萧哥哥写的嘛？真好~”段云袖一脸无辜样。 段云衣似笑非笑看着她，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蛋。 “傻妮子~” 姐妹俩没有就此事追根究底，段云袖只是撒娇一番，段云衣便乖乖收好了那幅字，这事也算告一段落。 漠南。 逃兵慌不择路，终于逃回了大本营。 “报告元帅！莫浑将军在天江北岸兵败身亡，我军幸存者不足五千，逃回本部，余者皆死于梁萧之手！！” “什么？！”呼延彻勃然大怒，亲自叫来逃兵里的一名骑将。 “给本帅说清楚！！” 面对暴怒的大元帅，骑将不敢隐瞒，如实说明情况，还不忘诉苦。 “元帅，我们已经尽力了，奈何敌军太强……” 呼延彻拍案而起，喝道：“本帅不是千叮万嘱不可轻敌么？！” 随行的北胡大军师元天叹道：“敌军的弓箭是个麻烦，元帅，我军不能贸然推进，必须徐徐图之，了解情况不迟。” 呼延彻咬牙道：“本帅当然明白你的考虑，可我军若是推进缓慢，一旦让梁萧拖到冬天，我军补给跟不上的话，必败无疑！这梁萧，倒也不愧是梁询之后，值得本帅亲自出手！” 现场众将大气也不敢出。 二十年来，这是呼延彻第二次暴怒。 第一次，是兰陵侯梁询于万军丛中杀到呼延彻面前，斩其一臂，险些让他失血而死！ 此外，无论形势如何变化，呼延彻都始终是波澜不惊，三军拜服。 即使是风帝，也敬他三分。 毕竟，呼延彻本就是风帝的堂兄。 “上一次是兰陵侯梁询激怒元帅，生灵涂炭！这一次，我等必将为元帅披荆斩棘，让大周亡国灭种！！” 众将纷纷表态，请为先锋，都被呼延彻否决了。 “军师所言不错，越是失利，我军越不能自乱阵脚，轻敌躁进！” “去，把他们叫来！” 太极国和东瀛的第二批使者获准进入元帅营帐，递上进贡的清单。 “你们立即回国，通知本国，北胡将与大周爆发全面决战！太极国侵蚀高丽，东瀛从东海一带进击，两年之内，务必让大周四面受敌！” “我军即刻进攻，待大周灭亡之日，东瀛，太极国，皆可为匈奴臣子，共分土地，财产，和女人！” 两国使者领命离去，纷纷表示：“悉听尊命！” 呼延彻又命令三军整备，继续推进。 “带好攻城器械，务必在九月之前兵临城下！本帅必让梁萧父子相聚，首级一并挂在狼城城头！” 话音刚落，众将热血沸腾，纷纷称颂：“元帅神武！！” 北胡大军推进。 与此同时，关陇以北的草原上。 拓跋氏双雄领精兵三万，驻扎于此。 由于关陇方面收到飞鸽传书，通告全境，北胡奸细迅速回营报信。 而燕州北边的逃兵只能逃回去报信，相比之下，反而比关陇的北胡军队收讯晚了一步。 “竟有此事？？” 拓跋俊和拓跋亭一脸惊骇。 斩首两万八千！ “我们恐怕不能韬光养晦了，若是呼延彻也败了，咱们可能自身难保……”拓跋俊的脸色极其难看。 一直以来，他们在北胡有归属感，但也不敢以下犯上，盖过呼延彻等人的风头。 毕竟自己还是寄人篱下。 因此，凡事他们尽可能曲意逢迎，不得罪北胡将士，一副誓死效忠风帝的姿态。 “呼延彻最多被迫撤兵，不至于惨败吧？”拓跋亭有些不信。 拓跋俊沉声道：“秦勋可有消息？” 第435章：脱离掌控 拓跋亭也是一肚子气。 “他提供的情报已完全不可信，最近幽州那边送来消息，他的老母亲连同守着都失踪了！” 拓跋俊冷冷道：“我们被他摆了一道，需要赶快剔除关于此人的一切，包括对独孤家和冀北军的情报。” “那梁萧准备吞并关陇，是真是假？有没有可能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拓跋亭担忧道。 兄弟俩只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最近以开诚布公的方式，和独孤家派来的人对过账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家族倾力培养的死士会脱离掌控，甚至屡次误导他们。 “我估计，他会集中兵力防守燕州，今年北胡应该拿下关陇，确立补给，然后徐徐图之。如今只怕来不及了！不如寄信风帝，你我佯攻劫掠关陇一带，逼迫大周救援，然后大军袭取燕州？”拓跋俊叹道。 拓跋亭无奈道：“但关陇不乏能人，如今已坚壁清野，只怕难以得手。” 拓跋俊沉声道：“重点在于燕州方面，梁萧必须知道我军在猛攻关陇！毕竟，你我投靠北胡，自然会协助北胡研究器械。” “唯有如此！”拓跋亭叹道。 短短半天时间，莫浑的死讯传遍两地的北胡军营。 “莫浑将军被大周击破，本人于乱军之中被一白马白袍的无名小将斩了！！” 北胡八大勇士，以莫浑居首，如今意外败亡，自然引起轩然大波。 北胡风帝姗姗来迟，终于领兵到了长城以北，与大元帅呼延彻会合。 了解情况之后，风帝同样暴跳如雷。 “接连惨败，今年若不能克敌城池，我国势必由盛转衰！” 风帝帐下北胡一众勇士纷纷出列请战。 “臣愿为先锋，取那小将人头，为莫浑将军报仇雪恨！” 风帝冷声道：“眼下更应该沉稳行事，不可一个一个争着去送，众将静待安排！” 遣散众将之后，风帝只留下呼延彻商讨。 “陛下似有所忧？”呼延彻道。 风帝点头，郁闷不已。 “你也知道了，敌军弓箭凶猛，我军若是迟迟不能推进，只怕会延误战机，让敌军有更多时间准备箭支。” 呼延彻解释道：“莫浑乃是沙场老将，如此惨败已说明了问题，两三万人的部队根本不可能取胜。敌军弓箭凶猛，我军短时间内也造不出太多好盾，唯一的做法便是倾巢而动，以众敌寡，让敌军的弓箭手分身乏术。可这么一来，一旦战败……” 风帝陷入沉默。 他当然清楚全军战败意味着什么。 但今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与大周一战，否则，莫说恢复匈奴荣光会成为笑谈，好不容易统一的草原各部也可能分崩离析，最终结果无外乎败亡。 军师元天也分析道：“陛下，我军如今离漠北太远，指望漠北以西的天日国支持更多军器，也不现实。不如暗中联络大周世家，看看他们能否资助更多盾牌？” 风帝只能点头，道：“再等等关陇那边的消息吧。” 关陇猛士常破浪的加入，让燕州的将士们信心倍增。 “有常将军相助，我军如虎添翼！”沐凌霄大喜。 常破浪谦虚道：“常某只是粗人，比不得诸位将军文武双全。” “谦虚了！”众将心情大好。 关陇和巴蜀的助战，相当于对大周朝廷表明支持的态度，有益无害。 至于背刺，对关陇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两大雄关在那里摆着。 即使是巴蜀，想要沿长江直下江南，袭取州郡，也绝非易事，如今朝廷正在往江南增兵平叛。 而且，天日教本身也是巴南一带肆虐的叛军，巴蜀协助朝廷平叛还差不多。 梁萧领着常破浪去了燕云铁骑部，给他安排了一千骑兵。 常破浪对此没有异议。 他初来乍到，本身又只是客将，除了自带的五百骑兵，能得一千人员已经说明了梁萧用人不疑。 朝廷的圣旨正在路上，很快梁萧就能正式荣升前将军，兼任北境元帅。 左将军、关陇大元帅尉迟平，右将军、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如今和梁萧是平级的。 而沐凌霄又是后将军的预备人选。 准确来说，梁萧的前将军是四方将军之首。 大周女帝的封赏合情合理。 董联即将受封安北将军、关内侯，其余人等也各有加官进爵。 比如洪城即将受封荡寇将军、关内侯。 雷洪受封先锋将军、关内侯，燕云十八骑其余人等也都受封偏将军、关内侯，光宗耀祖…… 如今，北境立功的将士恨不得再立新功，未能立功的将士更是羡慕得眼珠子充血，渴求建功立业。 三军将士，战意滔天！ 常破浪领五百骑，与本部一千骑兵会晤之后，又立即参加了第二天清晨的阅兵。 看到燕云铁骑盛大军容，常破浪佩服不已。 这支军队杀气很重，但又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感。 尤其是梁家军那两千骑兵，人人披坚执锐，还和梁家军的步兵前锋一样戴了恶鬼面具，令人心惊胆战。 连梁萧上战场都要戴。 这支精锐，很合他的胃口。 他也生得俊美，给人的感觉不像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因此备有两副黄金面具，现在戴的这一副也如凶鬼一般，平日里戴的是普通面具，被誉为“金花少爷”。 但平日里也有人议论他的戴面具之举华而不实。 如今梁萧统领的梁家军就是最好的证明：身边若有这样一支精锐，其他的友军自然无比安心，对士气也有一定的提升。 阅兵结束后，梁萧私下询问常破浪。 “常将军，关陇那边坚壁清野，最近没有飞鸽传书送来。” 关陇和大周之间也有飞鸽传书，保持联络。 常破浪点头道：“有尉迟元帅坐镇，应可保安全！” 梁萧点点头，又道：“眼下还有一个威胁，便是幽州以南、冀州以北的冀北游骑，即使冀北军已经投诚，我仍担心他们趁虚而入。” “投诚？” 原本常破浪听梁萧提及冀北军，心里一咯噔，又听到投诚，不禁疑惑。 “不错，自称冀北军少帅龙无双的人，已经在我府上，还送上了二十万两银子。”梁萧道。 第436章：等他回京 常破浪心头越发惊疑不定。 他的大哥，投诚了？ “只不过，我们还不确定他本人到底是不是龙无双。所以，还是需要防范一下冀北军，常将军近期多加留意。”梁萧叮嘱道。 常破浪一口答应，心中了然。 毕竟，冀北游骑的战马来源不是西域马商就是关陇，关陇方面确实必须用行动证明…… 忠义难两全，他唯有恪守本分，祈祷龙无双真的能投诚。 毕竟，如果再算上梁萧即将受封的兵部尚书职位，梁萧在大周军界的地位一路高涨，显然已经超过了尉迟平和公孙寻风。 梁萧麾下军队的强大，已经证实了林式对梁萧的看法。 对梁萧，只可交好，不可为敌！ 大弓和长弓的力量，他也领略到了。 当天，京城方面又送来了新一批的长弓和大弓，分别两千把。 梁萧立即用于配备燕州军营。 燕州军器监这边打造的双弓，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出厂。 好在幽州一带森林众多，可以用于造箭。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箭支，而不只是强弓。 大弓所需的重箭，对木材的要求较高，造价也更昂贵。 但军器监的运作也给百姓提供了更多岗位，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工商。 目前的大周还是处于良性循环，府库也有不少盈余，不至于穷兵黩武。 尤其是狄安娜私下捐赠五十万两黄金之后，段云衣又借此机会发行了一部分银票和金票，给国库增加银票存量的同时，也给市场注入活力。 以前，国内的金银大多都在富人手里存着，对经济极为不利。 梁萧的酒和白糖，初步改善了这一现象，再有这些库银和黄金支持府库，国家比以前更加稳定。 俘获的北胡战马，都被梁萧分配给北境骑兵了，质量不差，甚至比大周本土养殖的战马要好一点。 多出来的三万匹战马，可以用于轮换备用和训练新的骑兵。 林修跑来向梁萧汇报了战马情况。 “如侯爷所料，北胡战马整体上质量比本土战马要好。以前兵部和那些大世家没少给御马监使绊子……” 林修的脸色非常难看。 大周的马价高得令人发指。 在武朝和迁都之祸以前的大周，一匹战马也就二十五两银子左右。 如果只是简单的驮马，价值也就十两银子以内。 而今，普通的驮马需要二十两银子以上，战马则需要八十两起步。 兵部和那几个大世家没少打压养马业，显然是担心大周养出一支能够与北胡抗衡的骑兵。 梁萧安慰道：“清算他们是迟早的，但需要各个击破，不可急于一时。眼下，还是应该应付军事上的敌人，那些世家或多或少还有一点用处。” 林修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对未来越发期待，又不免担忧。 北胡还有多少军队南下？ 如果北胡人真的准备了大量器械，燕州或许自保有余，但未必能及时救援关陇和辽东。 如果敌人敢于冒险绕开燕州，直击辽东，那拼的就是双方军队的硬实力和将领的统帅能力了…… 三天后，段云衣终于收到了梁萧的六百里加急密信，派人找来诸葛晖商议。 关陇方面有意归顺，只是在自身安全和利益方面仍有些担忧。 诸葛晖看完信件，欣慰一笑：“此事，陛下应能妥善安排。梁萧他能让关陇归心，已经是我国难得的进步。等他回京，陛下可以和他好好商议一番，他应该也有自己的看法。” 段云衣欣喜答应。 诸葛晖又想起什么，叮嘱道：“陛下已经虚岁二十了，等梁萧回京……” 闻言，原本还满心欢喜的段云衣憋红了脸。 “丞相，等他回京再议……” 诸葛晖只是微笑不语。 他看出来了，段云衣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拒绝，说明大大的有戏！ 梁萧前后斩首北胡骑兵超过三万，缴获无数，功成名就，又是兰陵侯之后，成为大周帝君并无不可。 可惜，武圣假死至今，梁萧武圣高徒的名号不能昭告天下，否则谁敢反对？ 剑族的人知道武圣还活着，并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段云衣不将武圣健在的消息昭告天下，不承认，就不必担心。 就是苦了他们爷孙…… 现在，就看段云袖能不能顺利生产了。 荒野官道，二十辆露天马车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最前方的马车里坐着秦勋和秦。 身为武士的秦，抱着秋水宝刀，眼神平静，面带微笑。 “想不到你的剑术堪称精湛，这一路你我联手，已经手刃十八名杀手，看来你的仇家不少。” 秦勋微笑道：“我协助兰陵侯，给各家带来那么多的假情报，自然有人恨我。” “你能文能武，为何不呆在萧少爷身边，一定要去对抗天日教，不惧死么？”秦问道。 秦勋只是目视南方，泰然自若。 “死亡是生命最安详的归宿，也是人世最终极的平等。” 秦抚掌称赞：“不愧是墨家钜子，皇朝雪的信仰，放心，有我等护送，谁都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北胡的军队陆续往南方集结，数量不明。 公孙无极带领大周斥候，探查情况之后，及时派人回报。 “敌军在长城口北方的军队绝对超过五万，封堵去路，后续数量不明！” 梁萧分析道：“以北胡之强盛，若没有二十万军队和足够的攻城器械，怎敢进犯燕州？” 常破浪突然有些担忧了。 公孙无极的呢理工自不必说。 但敌军数量不明，关陇和燕州相对被动。 如果敌军突然想开了，冒着关陇彻底回归大周朝廷的风险，集中兵力只打关陇，大周这边未必来得及救援。 而且，关陇的防御比燕州薄弱许多，没有那么多的精兵和利器。 林修道：“兰陵侯，关陇那边的北胡敌军，是拓跋亭统领，说不定拓跋俊也在那里？” 梁萧点头：“可有妙计？” 林修提议道：“那得等候关陇那边的消息了，若是关陇告急，我军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关陇以北的北胡军队，已经提前派出飞马，向风帝送信。 “陛下！西军请示！” 第437章：佯攻 当天，风帝紧急召集众将商议。 “兵部尚书拓跋俊，征南大将军拓跋亭，联名提议，佯攻关陇，诱导梁萧救援。信使往这边派遣的当天，军队已经在动员，只需要我军派遣急报回去，即可停止佯攻。众爱卿认为如何？” 呼延彻若有所悟：“梁萧若是真的有心结交关陇，一定会派兵救援，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只要出兵，便可削弱大周北境的防御力，这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大军师元天灵光一闪，笑道：“陛下，梁萧就算出兵支援关陇，燕州依然不是急切间便可攻克。大周辽东对北边重重设防，但南边兵力空虚。等梁萧出兵驰援关陇，我军可以再派兵佯攻辽东，让梁萧首尾难顾。” “然后，大军直取燕州！！”风帝显然有些兴奋，仿佛看到了迅速破局的希望。 北胡接连在燕州和关陇折损三次人马，已经有些动摇军心了，而北境将士必然获赏，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于僵持不利。 “吾皇圣明！”众将狂喜。 风帝帐下有八大勇士，莫浑为首，如今还剩七人，其中又有五人随风帝攻取燕州，此刻纷纷出列。 拓跋亭和拓跋俊的计策，无疑是一个开端。 “到时候，臣请为先锋，取梁萧和那无名小将的项上人头，为莫浑将军报仇，为我北胡勇士雪恨！” 风帝意气风发，当即派遣信使回去通知拓跋氏双雄，称赞一番，催促他们继续佯攻。 同一时间，北胡总部开始调动人马。 一支披坚执锐的骑兵队，在草原校场中央，人人披发遮面，人马着甲，异常显眼，杀气腾腾。 “有我北胡狼骑出战，所谓燕云铁骑，不堪一击！” “全军备战！！” 关陇一带很快就迎来了北胡骑兵的袭扰。 各郡早已坚壁清野，但面对时常在边境游走的北胡骑兵，依然不胜其扰，不敢让百姓随便外出。 “难道林家判断失误，敌军重点攻打的目标是关陇？” 关陇方面因为不确定敌军规模，不敢大意，立即放出飞鸽传书，向北境求援。 两天后，段云衣派遣新的一批玄卫，去燕州支持梁萧。 李心文辞别江拂雪，随玄卫部队北上。 又过了五日，司马陵的一百玄卫部队星夜兼程，赶到幽州，先后给沐定国和梁萧送上段云衣的封赏圣旨。 众将立功者，各自封赏。 梁萧正式升任兵部尚书、前将军，身兼文武二职，全境拜服。 除了封赏，段云衣还给了梁萧另一项特权。 北境军将，凡六品以下的军衔升降，均由梁萧自行决断。 这意味着，到了必要的时刻，梁萧可以破格提拔一部分有能力但是还未立功的将领。 沐定国正式交付北境元帅的帅印，到燕州和梁萧道别。 年老的元帅再见梁萧之时，已是老泪纵横。 “令尊忠烈，子承父志，祝愿早日凯旋，自此功成名就！” 正式的交接之后，沐定国又私下对梁萧道：“等咱们击退北胡，剿灭叛军，老夫想回真定老家颐养天年……” “真定？”梁萧一愣。 “不错！老夫祖籍巴蜀，但后来迁居常山真定，即使近在咫尺，因为忙于公事，已经有许多年没回过老家了。”沐定国颇为怀念。 梁萧注视着年老的沐定国，回想沐凌霄所言，高祖亲切称沐定国为“老四”，早年他又与公孙寻风皆是白马银枪，数度解救身陷重围的同僚…… 恍惚间，三国时期那道浑身是胆的身影似乎有了具象。 沐定国和沐凌霄夫妇道别之后，便要回京，沐凌霄请求妻子阿齐也随爷爷回去。 阿齐不肯。 “乖，小妹也在京城呢！”沐凌霄连哄带骗，阿齐怎么也不舍得回去。 “人家好怕，下次团聚的时候公孙将军让你的取向都变了……” 沐凌霄看着阿齐弱弱的模样，一脸无语。 原来妻子是担心这个，白感动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经过沐凌霄再三保证之后，阿齐才与他依依惜别。 送走沐定国之后，司马陵以北境监军的身份留了下来，名义上负责监督梁萧，实为倾力相助。 当天，梁萧回到住宅，找到公孙月和狄安娜，希望她们也能回京。 “为什么嘛……”公孙月一脸不舍。 其他人不在燕州的日子，她可以独享梁萧！ 狄安娜虽然也与梁萧定情，约定凯旋成婚，但这个姑娘面对梁萧有些放不开。 “一旦开战，燕州城内奸细蠢蠢欲动，势必想方设法进行破坏、刺杀行动。你们回京比较安全。” “我就留在兰陵侯府，绝不乱跑……”狄安娜巴巴地注视着梁萧。 公孙月哼哼道：“我也是！而且，你和我大哥在前线奋战，我们没理由走的……” 梁萧见二女态度坚决，唯有左拥右抱，一番安慰。 公孙月离开后，狄安娜偎依在梁萧怀里，柔声道：“亲爱的，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你拿去犒劳将士，加强军备……” 梁萧连忙摇头：“傻丫头，不行！” “我早晚是你的人呀……”狄安娜红着脸道。 “那也得等成婚之后再说。”梁萧叹道。 狄安娜早有所料，又退一步，道：“那我以个人名义，向陛下请愿，为幽州捐赠一百万两银子，由你负责后续犒劳将士和百姓，可以嘛……” 这一次是公事，梁萧已经没法拒绝了。 “此事，我以飞鸽传书和快马加急通知陛下好了。” 狄安娜这才满足一笑。 只要能提振士气，增强北境将士的战斗力，他的赢面就多了几分。 考虑到狄安娜捐赠之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梁萧召集诸葛瑜等人商讨，最终拍板，先花费剩余的部分库银。 “元帅有令！北境将士，每人赏银一两，不论资历！” 简单粗暴的通告，迅速传遍整个幽州。 如今幽州的军队已经增加到十六万，一半出头在燕州，余者分散各郡。 听闻消息，幽州全境三军大悦！ 这是战时的必要激励，但放在国库空虚的以前，难如登天，过去的很多时候都是由定国侯府捐赠钱财，再由世祖下旨犒赏。 梁萧犒赏北境的消息刚传遍幽州，燕州方面就收到了关陇的加急公文。 “敌军似乎重点进攻关陇，关陇各郡向北境求援！” 第438章：驰援 得知关陇求援，常破浪和随行的五百关陇勇士也有些紧张。 难道林式判断错误？ 梁萧立即召集众将讨论。 林修道：“下官认为，无论敌军佯攻与否，我军都必须有所表示，不过北境本身兵力也比较吃紧，还要照拂辽东，不能分兵过多，五千左右即可。” 众将都认可林修的提议。 梁萧没有反对，立即拟写公文，指示蓟县动员五千步卒，对外号称五万，驰援关陇。 五千兵马，在北境完全可承受范围内。 “注意敌军动向，我军尚有任务！” 梁萧只是简单吩咐众将各司其职，随即招来沐凌霄和董联二将。 “关陇之地，从北方草原南下，一马平川。但各郡终究有城墙倚仗，又有林、常、王三家齐心协力，不至于迅速失守。不排除敌军佯攻关陇，逼迫我军分兵之后，再佯攻辽东，逼迫我军兵分三路，此计无解，敌军若敢冒险，我军也不能不顾辽东。” “眼下，你们两人各有任务在身，如此这般……” 当天中午，董联就带领五千人马，路过燕州，宣称奉命驰援关陇。 “元帅兰陵侯有令，出兵五万，分十队驰援关陇！” 消息传开，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咱们北境自己兵力也不多吧，这一下子分出五万，哪还打得过北胡骑兵？？” 梁萧继任北境元帅的消息才刚传遍幽州不久，如此动员，一时让百姓颇为担忧。 “咱们的兰陵侯似乎有些冲动了，五万兵马可不少啊……” “是准备让北境全境都据城死守么？” 潜伏在城内的北胡奸细也开始带起舆论，有少部分被玄卫和侠客发现，顺藤摸瓜逮捕了十六人。 “兰陵侯一定有他的考量，否则他不可能大胜北胡骑兵几次，要相信兰陵侯！” 新的风向被玄卫和侠客们带起之后，燕州百姓才稍感心安。 剑无忧开始担心儿子的战场安全了。 但公孙无极已经赖在军营，长期未归，不好通知。 现在她只能祈祷，梁萧不会因为立功而骄傲轻敌。 董联的部队在出了西城之后，发现外面已经有数千燕云铁骑徘徊，以防有任何敌军奸细发现。 出城的董联部队，在城西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之后，正好夜幕降临，随即转道向北，回归燕州军营。 此事秘而不宣，第二天，又有一名将领带五千人队伍，如法炮制，从军营出发，先过西城门，借助董联五千人做好的营寨，继续埋锅造饭，等夜幕降临，再转道向北，回归军营。 燕州百姓越来越担心了。 “兰陵侯是打算弃城么？” 梁萧好不容易给燕州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和安定，受百姓爱戴。 他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兰陵侯不可能弃城，我军兵精粮足，即使分兵，也足够击破北胡！” 次日的报纸发行新一期内容，特地通告全城，安抚民心。 百姓这才放下心来。 一连数日，燕州每日从军营分出五千兵马，白天出城，晚上回营。 按照梁萧的预算，大概要动员三万人轮替，不能只让五千人反复行军，如此会导致士卒疲劳。 城内的北胡奸细和独孤家人员已经坐不住了，正在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回北方草原。 但梁萧实施宵禁，封锁燕州，让他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不让北方草原的北胡军队错过这个大好消息，北胡奸细开始铤而走险，深夜翻墙、钻狗洞。 前面七天无一例外，试图逃离燕州的北胡奸细都被守军擒获。 “这梁狗防守严密，似乎也担心咱们将消息放出去？” 独孤家的人员不敢冒头，只是在家中密室聚众讨论此事。 拓跋氏倒台和独孤辰的失踪是前车之鉴，现在他们生怕被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毕竟，梁萧已经执掌北境军政大权，比关陇和巴蜀的军阀更有实力，而且名正言顺。 “不管怎样，这是北胡南下的大好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北胡人出城报信！” 燕州独孤家的人员，无一不是眼神凌厉，满怀愤恨。 京城。 原幽州别驾公羊特回京述职，被吏部安排到江南担任庐州郡丞。 等到丞相府发现的时候，公羊特已经离开了京城。 段云衣为此怒火冲天，招来端木节痛斥一顿。 “往后，凡六品以上官员任免，未经朕的允许，严禁自作主张！” 端木节只是口头谢罪。 “江南叛军肆虐，各郡告急，急需人才，臣也是为国考虑！” 吏部有这方面的任免权，只是绕过女帝，多少有些麻烦。 段云衣冷着脸，派人追回公羊特。 但她也清楚，以这群世家的作风，公羊特应该不会走官道，追不回来。 诸葛晖深思熟虑之后，提醒道：“陛下，不如再任免豫章郡丞，快马加鞭，早公羊特一部赴任。” 这是唯一的止损办法，段云衣同意了，立即让丞相府安排。 得知此事的端木节又急又怒，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催公羊特。 “公羊大人垂垂老矣，只怕经不住高强度的舟车劳顿……”端木云城苦笑不已。 丞相府派出的豫章郡丞，是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借助上好的马车和战马，一天跑个一百里以上，根本不成问题。 公羊特可就遭老罪了。 “思考对策，准备脱离大周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端木节脸色铁青，几乎要咬碎银牙。 端木家的核心人员都在京城，独孤家与公羊氏也有不少人员在京，即使江南的族人要搞事，也投鼠忌器。 曾经眷恋的权力，呼风唤雨的官场，成了变相软禁的牢笼。 燕州名义上驰援关陇的军队，每日浩浩荡荡出发五千，一连八日，惊动郡内各方。 就连东野玄机都忍不住过来劝阻。 “兰陵侯，下官虽然军事方面远不及您，但如此分兵驰援，颇有些危险，可否缓缓……” 梁萧摇头道：“缓不了！不过东野家主放心，我军必能守住燕州！” 东野玄机回家之后，愁眉苦脸。 东野氏族人看他状态，也不禁担忧。 潜伏在东野氏的北胡奸细，以护卫身份掩饰，大概推测情况之后，又惊又喜。 “速速通报大元帅！！” 第439章：声东击西 为了将燕州出兵数万支援关陇的情报送达北胡，城内的北胡奸细几乎是不计代价，拼命逃亡。 即使有玄卫和侠客们配合守军，燕州的守军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几名北胡奸细逃出了燕州，简单清点了城西的炉灶之后，从西北边的森林绕道，直往天江，入了河中小舟，星夜兼程逃去西北。 守候在此的接头人又惊又喜，连夜备马，带他们回归北方军营。 与此同时，天江源头，黄河一处岸边，上千条战船陆续筹备完毕，领一万水军，送往燕州以西的河岸。 幽州各地接受了燕州方面运出的军粮，尤其是蓟县，因此得以支持后方部队大批量投入战场。 燕州军营实际派出去行军的部队只有一千，只负责行军和沿途埋锅造饭，建起的炉灶是五千人的量，用于迷惑外界。 由于梁萧对外宣称燕州分批增兵驰援关陇，沿途石头做的前军炉灶自然可以留给后军使用，起到迷惑作用。 幽州以南，冀州以北，冀北军方面也收到了梁萧出兵的消息。 “少帅，这是大好机会啊！” 冀北军将士们无不狂喜。 北境的军队超过十万，可能已经是大周能支援的极限了，毕竟南方还要平叛，东海还要看护盐田，各地郡县也不能没有驻军。 龙无双的桌上放着影临行前留下的信件。 “二弟死志已决，大哥尽管出兵！” 影，是他的替身，也是他强拉结义的兄弟，从始至终恪守臣子本分。 自结拜那天以后，这个二弟从未敢叫他大哥，或自称二弟。 现在，影作为龙无双，在梁萧府上“做客”。 “破浪协战燕州，或许会被他识破。”十方道长叹道。 龙无双摇头：“我清楚他的秉性，就算留在那里的人真的是我，他也不可能去看一眼，以免忠义两难。因为他清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此刻他应该在祈祷，我是真的投诚。” 十方道长默然。 冀北军的将士强烈要求趁机攻占郡县，龙无双都快压不住了。 而且，龙无双放弃了他转战南方的提议，决定留在此地。 故土难离。 “再等等吧，若梁萧他用的是疑兵之计，我军就万劫不复了。”龙无双叹道。 燕州军营里，梁萧召集心腹众将，重新分配任务。 与会的只有沐凌霄、诸葛定、顾平休，和燕云十八骑。 这些人都是他和朝廷坚定的拥护者，将一家老小托付于国家，一直守口如瓶。 “大舅哥准备领五千骑，随时准备转道东北方向。”梁萧道。 沐凌霄一惊，但很快领悟。 辽东！ 那里可是自己妻子的老家，老丈人还在奉旨坚守。 如果北胡人铁了心袭取辽东，辽东还是会有压力的。 只不过，敢无视燕州梁萧的威胁，直取辽东，风险无限大。 “顾队长，你领五百玄卫，随时候命，我与你去南方。”梁萧又道。 顾平休一脸惊讶，但还是领命。 诸葛定负责守备燕州，燕云十八骑负责随时接替燕州北边军营的督训。 众人已经了解了梁萧的擘画，依令而行，只等敌军动向明朗。 公孙无极的骑兵队已经深入到长城口南方，斥候部队每日交替回军营报信。 北胡军队有任何行军动向，都逃不过大周斥候的眼线。 凭借西域好马，大周斥候在机动性方面完全不虚北胡斥候，甚至还在敌军之上，从北胡大军压境至今，仅有一人战死。 而北胡方面已经折损了近百斥候，只能加大巡逻兵力的投放。 安排完毕之后，梁萧又出营找来常破浪。 “常将军，接下来你我可能需要一起出兵南方。” 常破浪疑惑道：“敌在北方，兰陵侯为何南行……” 梁萧正色道：“冀北军动向不明，至今未来投降，府上的那个龙无双可能是冒牌货。按常理来说，数日的时间并不足以证明他的真假，但眼下可是非常时期，我根本不可能相信他，必须未雨绸缪。一旦冀北军敢动，我军便以雷霆之势围剿。” 常破浪心里一咯噔，唯有点头，恍然大悟。 似乎，他的大哥，终究没能放下，还是要兵戎相见…… 眼下他代表的是整个关陇，自然不可能违抗梁萧的命令，对北境守军不利…… 风帝的部队已经赶来与大元帅呼延彻会合，共计十八万军队，其中骑兵超过一半，军容盛大，更胜当年迁都之祸之军力。 “陛下，燕州细作陆续传来急报，梁萧分兵五万协战关陇！！” 传令官带着细作赶来会见风帝和呼延彻，送上急报。 “竟有此事？拓跋氏双雄的佯攻奏效了？！” 北胡君臣又惊又喜，但呼延彻迅速冷静下来。 “陛下，那梁萧一向严防死守，并非草包，或许有诈，需要反复确认！” 风帝深表赞同，继续等候。 又过了半日，又有一支细作部队冒死回来报信，内容相似，但多了诉苦。 “弟兄们为了送信，强行翻墙，被守军抓捕，幸存者十不存一！” 细作头目的哀嚎，让风帝动容。 “看来梁萧是打算死守燕州，再从关陇那边挺进，还能趁此机会收复关陇，是一举两得之策……”风帝目光灼灼。 呼延彻终于放心。 元天笑道：“但他算漏了我军的决心！陛下！” 风帝会意，当即下令：“让大将莫天领三万骑兵，出长城口，作势往辽东行进，动静越大越好！但行军不要太快，随时准备回营！” 这大将莫天，乃是莫浑之兄，北胡八大勇士之一，收到命令当天便领兵出击。 一万北胡骑兵出了长城口，带上干粮，径直往辽东行军。 公孙无极率领的大周斥候收到消息，大吃一惊，立即派人回军营急报。 “敌军出兵辽东，规模两万人以上，可能更多！” 正在督训的梁萧收到消息，当即下令：“沐将军领五千骑兵驰援辽东，从燕州军营出发！” 沐凌霄会意，立即回燕州北城军营，点起预选的五千燕云铁骑，从东城门出发，宣称支援辽东，声势浩大。 燕州城内残存的北胡奸细，很快就注意到了这支部队。 第440章：再出兵 幽州各郡接受梁萧的通令，进城容易，出城就需要接受严格的盘查。 燕州城里的独孤家和北胡奸细，已经通过混进城内的北胡奸细收到风帝的指示：一旦梁萧出兵驰援辽东，立即汇报。 “梁萧又派兵支援辽东了？这次是出兵多少？” “听说是燕州出了五千骑兵，蓟县那边还准备调动两万，去燕州守城，然后燕州的步兵去辽东守城！” 三大世家聚在一起，和北胡奸细讨论此事。 “这一次就让人混入商队，出南城门，然后转道向北，通知陛下，如此行动比较旷日费时，但胜在稳妥，如何？”独孤家的代表率先发言。 他们口中的“陛下”，乃是北胡风帝。 “善！”众人纷纷称赞。 计议商定之后，独孤家当天并没有马上派出商队，以免引起梁萧的怀疑，只是等待两天。 毕竟，辽东离幽州其实并不算很远，他们也不希望梁萧紧急召回驰援辽东和关陇的部队。 需要拖一拖时间，拖到梁萧派出去的部队来不及回援燕州，方为上策。 这些天，燕州城北天江岸边的军营已经换上了大量步兵，燕云铁骑被调回城内，只有蓟县新来的骑兵参加协防和集训。 沐凌霄的部队出兵的当天，梁萧召集众将，领兵出了东城门。 “什么？梁萧亲自驰援辽东？！” 守在城内的三大世家人员闻讯，乐翻天了。 此刻，他们只庆幸自己没有急于报信。 梁萧的部队出城之后，并没有转道东北，而是调转方向，径直往南方行军。 随军的常破浪满心失落。 他就算再不懂战略，此刻也该清楚梁萧的目的。 燕州以南的敌人，只有冀北军，尤其是那一千名冀北游骑！ 梁萧出兵的第二天，玄卫部队护送李心文和东野清月，也进入燕州。 公孙月正在兰陵侯府指点下人办事，意气风发。 自从沐琴雪回京，她俨然成了兰陵侯府的女主人，莫名的成就感，让她很是满足。 与梁萧定情之后，公孙月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梁萧还未公开的未婚妻，一门心思想要证明自己的商业水平。 母亲剑无忧也识趣地没有对她指指点点，而是让她好好办事。 母女俩静静等候梁萧与公孙无极的战报。 北胡大军压境，放在以前，燕州可能真的要崩溃。 而今，百姓依然安居乐业，固然有些担惊受怕，但没有出现大规模逃亡和搬迁的情况，足以证明燕州治安极好，百姓对梁萧击退北胡有足够的信心。 毕竟燕州只需要守城即可，等北胡军粮耗尽，自然撤退，到时候梁萧说不定还能追杀立功。 这是公孙家的人给剑无忧送来的民间舆论情报。 剑无忧终于确信，当年的预言之一，已经失准。 燕州没有粮荒，也没有暴动，更不可能在秋季之前被北胡击溃。 眼下已经是七月底，马上就是秋收了！ “准夫人，李心文小姐来访！” 正在院子里休息的公孙月，收到了女玄卫的消息。 准夫人，是她最喜欢的称呼之一！ “什么？心文姐姐？” 公孙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是李心文，连忙出去迎接。 “小月……” 姐妹相见，李心文欣喜之余，心里却有些打鼓。 那时，她的承诺是来帮这个义妹，找梁萧讨要公道。 而今，公孙月已经住在了兰陵侯府，还是坊间传闻的“兰陵侯夫人”。 公孙月同样，欣喜之余，又愧疚难安。 她之前已经写信，准备向李心文坦白了。 但按照李心文来燕州的时间，她送去李家给对方的信可能没到李心文手里。 不管怎样，公孙月还是将李心文迎进了自己的房间。 二人各怀心事，导致场面一度尴尬。 “心文姐姐，我对不起你……”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月才弱弱地开口。 本来还准备开口道歉的李心文一愣。 公孙月这才将公孙无极和卓明峰的损招如实相告。 李心文听完，陷入沉默。 “是我大哥他们太不要脸，然后，我们又一门心思想带回小妹，就……”公孙月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可是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亲姐妹，因为剑族大计，自己欺骗了她。 李心文只觉得欲哭无泪，仍是点头安慰。 “姐姐不怪你，你不必自责了……” “我已经跟梁萧哥哥解释清楚了，这一切跟心文姐姐没有关系，你也是被蒙在鼓里！”公孙月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承担一切责任。 “真的嘛？”李心文突然美眸一亮，如释重负。 “嗯，梁萧哥哥他还说你嫉恶如仇，有侠义心肠。”公孙月连忙拍起了彩虹屁。 “是么，我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好幼稚……”李心文喃喃自语，情不自禁，有些忸怩。 公孙月不敢吱声了。 她隐去了梁萧对李心文的最后一段评价。 “只是，这个姑娘有点憨。” 因为这个评价，她还向梁萧解释了半天，是李心文太过于信任自己，其实人家很聪明的，梁萧只是微笑不语。 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 “其实，姐姐也骗了你……”李心文也开始道歉。 公孙月一愣。 “姐姐来燕州，除了看看我娘的故居，还想看看兰陵侯他能否践行自己的理念，然后，我已经放弃大楚子民的身份，从此定居在大周了……” “啊？”公孙月吃了一惊。 脱离大楚？ “我娘本来也是大周百姓，遵照她的遗愿，因为上次不方便，这一次我把她的骨灰盒也带来燕州了，如今我算是为她落叶归根，大楚不是我的归宿，往后的一切与我无关……”李心文嗫嚅道。 公孙月不明觉厉，还是邀请李心文住在自己的家中，被李心文婉拒了。 “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还是住客栈吧……” 公孙月再三坚持，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李心文暂时住在兰陵侯府旁边公孙家的宅院。 梁萧的军队一路南行，已经行军三日。 冀北军的细作早已通过商队掩护，回归大本营报信。 “少帅！北胡分兵奇袭辽东，梁萧亲自领兵驰援辽东，沐凌霄出兵拦截北胡骑兵！” 冀北军的高层们听闻消息，无不狂喜。 “正好，冀州的邺城兵力空虚，少帅，这可是大好机会！！” 第441章：梦影 龙无双看着桌上的幽冀两州地图，生平罕见地犹豫不决。 按照冀北军的情报，邺城确实没有什么守军。 “我军足有五千人，趁梁萧出兵期间，奇袭邺城，再原地抓壮丁充作兵力，以观其变！再不济，咱们把邺城的府库劫掠一空，也不失为良策！” 一名儒生兴高采烈分析着，龙无双只是和十方道长静静倾听。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也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一旦失手，万劫不复！ “少帅！无论如何不能让影将军的血白流！一旦错过机会，等梁萧腾出手来，咱们彻底没有机会了！” 将士们纷纷催促，群情激动。 龙无双皱紧眉头。 影的事是瞒不住的，现在高层都认为影的结果是必死无疑。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影的遗志，抓住一切机会，逐鹿中原！ 龙无双向十方道长投去求助的眼神。 十方道长只是叹道：“决定权在你，不管你作何选择，即使前路是深渊，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便是。” 闻言，龙无双感动之余，只是越发惆怅。 连这样的机会都放弃，宏图霸业便是永远的一场梦了，冀北军距离解散只是时间问题。 但若是出兵失利，他们或许还有机会撤退，但绝对保不住家人，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无根浮萍，真正的流寇，走到哪劫掠到哪，毕竟从此将没有了给养。 夺取邺城，清缴府库，甚至断绝官道，以此为筹码和梁萧谈判，都是一个机会。 如果北胡南下，双方胶着，或许冀北军还有更重的分量。 影的信件还摆在桌上。 倘若他不出兵，便是辜负了这一帮愿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 龙无双长叹许久，终究还是下了命令。 “众将士听令，安顿好家人，随我征战邺城！” 同一时间，梁萧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幽州地界，直奔邺城。 “元帅有令，全军沿途戒备，凡有骑兵出没，一律拦截盘查，若是可疑之人，胆敢反抗者，就地处决！” 梁萧的命令传开，燕云铁骑迅速出击，来到邺城北边二十里外。 邺城的太守提前收到了幽州方面的通报，在城北沿途设置简单的哨所，每个哨所相距百丈。 哨兵们确认军队装束是燕云铁骑，纷纷举火烧烟，迅速通报城内。 随军出征的常破浪，只能祈祷龙无双不要做傻事了。 这一次，光是出战的骑兵都有一万燕云铁骑。 邺城里面还藏了至少五千守军，他刚刚才知道，这是由诸葛晖提前布局多年，专门用于引诱冀北军夺城。 那些守军平日里和百姓没什么区别，一旦开战，可以立即上岗防守。 冀州的北方还有幽州和辽东作为门户，因此邺城不是重点防守的对象也合情合理。 一旦冀北军真的袭扰邺城，就意味着他们和关陇也正式敌对。 关键是，冀北军面对梁萧，没有任何胜算，只要出现在燕云铁骑的探查范围内，必败无疑！ “元帅，若是敌军不来邺城呢？” 董联向梁萧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梁萧道：“那便继续向西边进军，直取冀北军营寨，只是，如果敌军负隅顽抗，我军可能会有一定伤亡。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拉起一支骑兵这么久，而不被朝廷发现，对方也绝非等闲之辈，至少擅长游击和隐匿作战。” 闻言，常破浪呼吸一滞。 他已经尽力了，和林式多次劝告龙无双，不可与梁萧为敌。 原来，冀北军面临的根本就是死局！ 就算没有梁萧，冀北军也一直在诸葛晖的布局掌控之中，幽冀两地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可能，除非燕州告破。 如今，梁萧甚至已经知道冀北军的位置？ 他与龙无双是萍水相逢，意气相投，结义一年多，龙无双邀请他落草，才发现彼此身份都不简单。 冀北军的位置，连作为龙无双结义兄弟的他都不知道。 梁萧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拔掉这个钉子，决不允许后院起火。 而冀北军让梁萧在对抗北胡的紧张时期如此劳师动众，站在大周军民的角度来看，是大罪！ 梁萧的军队就在邺城北边的军营安营扎寨。 邺城的北门已经提前封门，郡内百姓没有来往，暂时还未发现城北情况。 郊外的村庄也受到燕云铁骑的管控，暂时禁止随意外出。 村民们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何事。 梁萧就在大树底下乘凉，等候消息。 一个时辰后，南方飞马回归。 “禀报元帅！守军发现敌军踪迹，已经举火烧烟！” 终究是兵戎相见！ 常破浪失望叹息，怀着悲愤的心情，提起蛇矛。 “末将愿为先锋，清剿叛军！” 梁萧没有反对，大军立刻开拔，一路绕过邺城西城，直扑南边。 此时，龙无双的骑兵和步兵经过一日的急行军，杀到邺城南边平原十里外。 五千冀北军将士，前所未有的兴奋。 “燕赵复兴，尽在此役！休整片刻，杀入城内，抢占邺城！” 龙无双高举燕赵的传国玉玺，鼓舞士气之后，当众下令。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颤，惊动全军。 “少帅，北方出现一支军队！！” 前方斥候急报，让冀北军如临大敌。 龙无双与十方道长瞳孔猛缩。 不用猜，他们也知道来的是谁。 “如履薄冰，发展多年，宏图霸业，终是梦影。”十方道长无奈叹息，横刀立马，目视北方。 “我们太弱了，该复兴的是大周。”龙无双神色平静，仿佛在自言自语。 “少帅！咱们迎战啊！”冀北军将士热血沸腾，纷纷请战，被龙无双制止。 “没有万人以上的骑兵，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震动。来的是兰陵侯梁萧。” 龙无双话音刚落，全军震恐！ “兰陵侯梁萧？他、他不是驰援辽东了么？” “故布疑兵，引诱我军，以绝后患。”十方道长颤声道。 众将终于醒悟，悔恨交加。 “那咱们撤军么？” “撤哪里？丢下步军兄弟？”龙无双微笑。 众将惭愧不已。 自己终于为冲动付出了代价。 一刻钟后，梁萧的燕云铁骑已经杀到北边，与冀北军相距仅剩五里。 传令兵回到阵前，向梁萧汇报。 “启禀元帅！冀北军少帅龙无双，请求谈判！” 第442章：招安 “龙无双？” 董联等人眉头一皱。 常破浪心里七上八下。 果然，在太守府“做客”的应该是他的结义二哥。 梁萧先是严令禁止射箭，随后下令：“让他带诚意来。” 一刻钟后，龙无双与十方道长来见梁萧。 二人已经解兵卸甲，只穿一身布衣，骑无鞍马，神情严肃。 龙无双手捧燕赵玉玺下马，目视梁萧和常破浪，内心百感交集。 就是他，让行将就木的大周重新焕发生机。 大周的新式弓箭，配备燕云铁骑。 冀北军面对这样的对手，毫无胜算。 对方甚至可能以近乎无损的代价全歼冀北军。 龙无双立即揭下自己的面罩。 “秦霜？” 梁萧并没有太过惊讶。 “龙无双才是我的本名，兰陵侯别来无恙！” 龙无双强撑笑脸，叹了口气。 “不妨直说来意。”梁萧语气平静。 龙无双点了点头，与十方道长一起跪下，态度诚恳。 “燕赵复国，皆起于我一人执念，其他人皆是受我诱惑和携裹，被迫从犯。今日我献上燕赵残存之玉玺，任凭处置，只求兰陵侯能放过其余人等……” 梁萧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龙无双不敢隐瞒，道：“骑兵一千二百，步兵四千，后方亲属兼后勤一万五千人，平时以村庄形式分散。” 董联等人吃了一惊。 “能在大周内部隐藏五千兵马？” 梁萧微微颔首，打量着龙无双，心中了然。 这组织能力，堪称恐怖。 真让他来干同样事，也不见得能比对方做得好多少。 那可是五千兵马，不是五百，还包括一千二百骑兵！ 龙无双补充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赦免。这些兵马连同粮草辎重，皆献于兰陵侯，只希望兰陵侯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将他们遣散回家，永不复叛！” 常破浪不禁悲从中来，哀声道：“大哥！” 龙无双心里一惊，只好充耳不闻。 梁萧疑惑地看着身前的常破浪下马。 常破浪也解下面具，俊美的脸已布满焦急，随即跪在梁萧面前。 “求兰陵侯给我大哥留一条生路，末将愿立军令状，冲锋陷阵，与北胡决战，虽死无憾！” “他是你大哥？”梁萧眉头一皱。 “是！当年末将游历冀州，与我大哥相识，结为兄弟……”常破浪救兄心切，不敢隐瞒。 龙无双连忙补充道：“那时常将军并不知晓我的身份，我与他如今各为其主，兰陵侯不必理会他。” 董联等人的脸色不好看了。 “常将军为何不提前说明？” 常破浪欲言又止。 梁萧道：“常将军曾经劝降过冀北军，但没有成功，只能分道扬镳，是么？” “还是瞒不过兰陵侯……”常破浪苦笑。 龙无双硬着头皮道：“老三，你这是何苦！” “你我那时约定，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常破浪道。 龙无双语塞。 众将注视着常破浪，心情复杂。 “常将军没有泄露军机，更没有倒戈，倒也确实能证明与他分道扬镳。” 考虑到关陇这层关系，众将还是纷纷为常破浪说起了好话。 毕竟，常破浪加入燕州军营之后，吃住全在军营里，不再与外界交流，也是令行禁止。 梁萧只是看向龙无双身后的十方道长。 此人寡言少语，眼神凌厉且坚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龙无双能拉起这支冀北军，与此人脱不了关系。 十方道长若有所感，立即磕头道：“什邡愿代龙无双领死，只求兰陵侯给他留一条生路。” 梁萧道：“陛下有心招安冀北军，但我军会暂时控制全员，包括二位在内，以免你们降而复叛，龙无双，你意下如何？” 龙无双终于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陛下仁慈开恩，也多谢兰陵侯成全！” 梁萧又道：“常将军，你隐瞒军情，依照军法，该打五十军棍，念你坦承，又代表关陇协战，准许戴罪立功。” 常破浪郑重答应：“末将领罪！” 龙无双看着常破浪，满心惭愧，道：“老三，实在抱歉……” “大哥不必多言，只要积极配合足矣！”常破浪走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龙无双只是点头，一脸认真道：“我将妻儿托付于你，望你念在你我兄弟一场，照顾好他们。” 常破浪一怔，却见龙无双从他腰间抽出佩剑，反手自刎。 “咻！”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飞射而来，将龙无双的佩剑击飞！ 众人定睛一看，喝彩不断。 原来是梁萧随手抽箭，以箭羽做头，直接手射。 常破浪和十方道长一起夺回龙无双的剑，急道：“大哥！兰陵侯已经承诺给你一条生路了，你这是何苦！！” 龙无双只是叹息。 “龙无双，有些事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解决的。你活着，还有机会给其他人争取更好的出路。”梁萧严肃道。 “兰陵侯教训得是！”龙无双叹道。 梁萧这才转身呼唤：“安陵。” 十方道长神色一变，却见一名中年士兵骑马走出队列，与他对视。 “安陵，你还活着？？”十方道长终于震惊失色。 龙无双一愣，看向这名叫安陵的老兵。 什邡解释道：“他与我，曾是你爹的左膀右臂，在那一战之后失散……” 龙无双颇感惊讶。 安陵点头道：“什邡将军，当年我侥幸逃生，后来加入墨家，追随上任钜子。有件事我现在必须和您说清楚了！” “当年袭击咱们的那支军队，并不是大周军队，而是穿了大周军服的北胡军队，为他们提供军服的是那群大世家，以此设计，意图利用和操控可能幸存的燕赵遗民！” “你为何不早点来找我说明？”十方道长疑惑。 安陵干笑道：“是钜子的安排，先不必说……” 梁萧没有点破。 毕竟，那时的秦勋作为立场还不坚定，上任钜子也有心改朝换代。 常破浪顺水推舟道：“大哥！如此一来，不能放过北胡和那群大世家啊！” 龙无双看向梁萧。 梁萧道：“龙无双，什邡，你可愿随我军征战北胡？” 龙无双与什邡对视一眼，点头道：“愿为先锋！！” 第443章：收降 这个世界的邺城经过重建，设在了冀州与幽州交界处，离燕州还不算太远，五百里不到。 由于有梁萧和诸葛晖的事先擘画，冀北军的招安异常的顺利。 龙无双怀着忐忑的心情，安排将士们解兵卸甲。 全军将士同样忐忑，但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面对燕云铁骑，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即使骑兵能逃，骑兵的家人也无路可逃。 更何况，骑兵也是急行军来的，人困马乏。 五千将士，里面还包括三千人兼任骑兵的后勤，此刻尽数投降，被梁萧带回邺城。 邺城太守欣喜出迎。 按照梁萧的意思，这些降兵的家属会被送到邺城。 至于降兵，等待女帝指示，是充作军人还是打发回家种田。 由于冀北军有侵袭州郡之罪，也自知理亏，出于对梁萧和诸葛晖人品的信任，最终接受了监管。 毕竟朝廷要考虑降而复叛的可能，不杀降就不错了。 龙无双带着十方道长等十二名将领，加入了梁萧的燕云铁骑，直属梁萧。 这些人都是马战，年过半百的十方道长都是老当益壮。 龙无双已经向梁萧表态，北胡威胁解除之后，便归隐田园，居住京城，接受玄卫监护，只希望梁萧尽可能为这些冀北军将士及其家属争取更好的出路。 梁萧郑重答应。 龙无双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本身曾是野心家，应该主动避嫌。 此人完全可以逃到南方，以图东山再起，却为了冀北军将士卑躬屈膝，反倒让他敬佩不已。 但信任是一回事，眼下是与北胡决战的非常时期，必须公事公办。 林修还在来的路上，梁萧留下办事最为稳重的诸葛定和两千铁骑，暂时掌控局面，处理冀北军的一切收降事宜，安定军心，同时预防大世家的人捣乱。 布置完毕之后，梁萧又给段云衣送去加急公文和燕赵玉玺，随后带领部队回归燕州。 龙无双等人随军前往燕州，路上才了解了大致情况，心有余悸。 诸葛晖在邺城里面藏了五千守军…… 梁萧的部队行至半途，段云衣就收到了梁萧让玄卫送来的加急公文和燕赵玉玺，又惊又喜，立即派人通知诸葛晖等老臣。 众人对此赞不绝口。 “兵不血刃，便能收为己用，这又是大功一件！” 段云衣秀眉一挑，道：“由梁爱卿全权安排冀北军的招安事宜，分配收缴的财物，如何？” “吾皇圣明！”诸葛晖等人纷纷称赞。 段云衣立即让玄卫去西宫别苑，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 “还得是我的萧哥哥~”正在养胎的段云袖眉开眼笑。 冀北军归降之事，梁萧还没有大肆宣传，但邺城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了在本地的大世家人员注意。 “冀北军投降了？！” “他娘的！怎么可能？那不是袭杀过梁萧的反贼么？” 大世家众人又急又怒，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行军路上，梁萧借着休息的时间，听龙无双讲解冀北军形势，已经往日经历。 龙无双将世家收买与合作之事和盘托出，但无法给出任何铁证。 “那些世家也知道末将不可完全信任，与末将合作时从不留下把柄，末将也担心对方出卖，因此双方的代表人物一直是端木洪平和末将的二弟，影。” 梁萧听着龙无双解释，也没有感到意外。 世家有草包，如端木云城之流，但也不乏能人，否则不可能昌盛百年以上。 如端木节这样的大臣，即使立场鲜明，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韬光养晦和明哲保身，凡事寻求尽可能的冠冕堂皇。 想要扳倒这样的敌人，反而更加费时费力。 冀北游骑一千二百人，每人配备了两匹西域好马和锁甲，凭借这些优势，堪称精锐。 但兵员本身的能力还是差点意思，毕竟龙无双没有办法像梁萧一样选拔精锐。 梁萧把冀北游骑的战马都带往燕州去了，骑兵暂时被留在邺城。 他倒不是不想用这些降卒。 龙无双希望他们能有个好归宿，而不是战死沙场。 再者，这五千人相当于平民接受了一点军事化训练，并非精挑细选的兵员，因此良莠不齐，实际战斗力可能还不如装备相同的正规军。 如果没有意外，最后符合参军条件的人员不足五分之一。 当然，那些冀北游骑成员以后仍有机会上战场。 冀北军的存银接近一百二十万两，其中银票居多，方便携带，更有粮草无数，算是一笔惊人的收获。 龙无双在幽州的米商身份，也如实相告，一并投降。 “陛下圣明，又有丞相辅佐，龙将军不必担忧，如此归顺，足够封侯。”梁萧安慰道。 龙无双只是微笑点头，心中唏嘘。 若不是梁萧横空出世，他和十方道长必然还想再战。 最终结局，应该是冀北军兵败邺城，仓皇南逃，或者全军覆没，身死族灭。 毕竟诸葛晖算计已久，邺城只是诱饵，不可能失陷。 常破浪眼见龙无双投诚，心中对林式的佩服无以复加。 若没有林式的先见之明，关陇可能还在观望，前途难料。 若是等梁萧平定内忧外患，关陇还想着中立或者割据，结果无非是神兵天降。 早些表态，没错的！ 即使是野心勃勃的公孙家，也知道让公孙无极协战燕州。 林修从燕州赶往邺城，中途与梁萧的部队相遇。 得知冀北军投降，林修惊喜失声：“何其神速？？” 梁萧立即安排林修去邺城替换诸葛定，安抚降卒。 燕州，东野氏豪宅。 正在家中陪伴怀孕爱妾的东野玄机，也收到了梁萧招降冀北军的消息，吃了一惊。 信使特地说明，龙无双招供自己确实想过暗杀东野落月，但没有成功，后续是被人嫁祸。 东野玄机哭笑不得。 但为大局着想，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冀北军在刺杀现场留下信物的说法更加可疑。 秦勋为了保护皇朝雪，没有向梁萧坦承此事，而是决定先去与皇朝雪会合，了解情况。 但离间冀北军与天日教之事，因为东野落月之死，也把冀北军推上风口浪尖，让他们成了大周朝廷的重点围剿对象，给龙无双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无形中加速了梁萧招安冀北军。 安陵这个墨家成员的存在，本是秦勋的底牌之一，随着秦勋倒向梁萧，也促成了龙无双和什邡决定向北胡复仇。 数日之后，梁萧的部队终于返回燕州，入城即封城。 第444章：封赏 燕云铁骑只有数百人入城，其余将士从西城绕行，直接去了北方军营，以免被敌军细作发现。 龙无双随梁萧入城的当天，才刚被分配好住所，京城四百里加急的圣旨便送达燕州。 考虑到冀北军投降及时，又缴纳天价辎重，段云衣与群臣商议之后，下诏重赏并册封龙无双。 录用龙无双为破虏将军，冀侯，以食邑两千户的收入标准，每月配给俸禄，其地位等同于两千户侯，赏白银五万两。 其余冀北军将士之封赏，由梁萧自行决断，最多允许分配到七品官、偏将军。 冀北军缴纳的辎重和银两，以及冀北军人员调度去向，包括给于钱粮遣散回家，皆由梁萧自行安排。 常破浪协战燕州，勇气可嘉，封为讨虏将军，算是对关陇方面态度的认可。 作为主帅的梁萧，记功，等战事结束一并论功行赏。 龙无双收到圣旨的时候，颇为惊讶。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投降，可能长期接受监护，毕竟自己是曾经的燕赵皇室。 因此，藏匿财产是不现实的，自己唯有老老实实上报冀北军的资产。 毕竟这些财产已经充公，还要用于赏赐北境将士、安置冀北军将士和家属，其实能留下来的也就几十万两，并不算多。 女帝能给他留五万两银子，还有等同两千户的食邑收入，足够保障他几代人的荣华富贵，也算仁至义尽。 梁萧已经向他透露，今天圣旨上给他的特权是女帝筹划已久的。 早前，女帝已经有意让梁萧全权处理冀北军之事，如果能招安的话。 所以，梁萧提前跟他谈好了，冀北军人员两万出头，每家每户至少能得三十两银子，用于安家落户。 圣旨的到来，让龙无双再无疑虑，决定全力效忠大周。 龙无双的安心，梁萧的高枕无忧，和京城世家大臣们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端木节等人气得接连几天吃不下饭。 “冀北军这群废物，竟然如此轻易投降！” 现在他们只庆幸自己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单凭龙无双一面之词还不至于让他们获罪。 没有了冀北军的威胁，幽冀两州可以更加放心抽调兵马，驰援燕州。 得知梁萧回城，东野玄机的心思复杂无比。 他刚收到消息，自己的长女东野落曦还活着，并且与龙无双育有一子。 梁萧也希望他们父女相见，以确认东野落曦的存在，从而证实龙无双的诚意。 他的侄女东野清月也回到燕州老家，尚未许人，他也有意尝试给梁萧牵线，正好借着最近这些事和梁萧谈谈…… 但他又很清楚，跟梁萧这样的上司交流，不能有太多的小九九。 在东野氏长辈看来，若东野清月能和梁萧这样的人物定亲，哪怕只能做个侧室，也不至于辱没了她。 但东野清月没有这个心思，也不太乐意。 “试试！” 东野玄机仍不死心，立即带上侄女，去向梁萧贺喜。 东野落曦还未到来，梁萧并没有立即让龙无双与东野玄机这个老丈人相见。 东野清月随大伯进了太守府，向梁萧欠身行礼，神态恭敬，平平常常。 诸葛瑜等人此刻心情大好，称赞了东野清月一番。 东野玄机见二人没能碰出火花来，也唯有作罢，退而求其次，按照东野清月的意见，看看秦百里等人。 林修去了邺城，太守府官员不齐，东野玄机只能带侄女回去等待。 东野玄机离开后，诸葛瑜等人又向梁萧道贺。 “兰陵侯屡立奇功，何愁北胡不退！” 梁萧只是摇头。 “我军人数处于劣势，自保有余，若是正面野战，骑兵数量有限，步兵行动缓慢，面对十多万北胡骑兵，难有胜算，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这才收起欢喜之心，恢复严肃。 梁萧的沉稳，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换成一般人，未及弱冠立下如此之多的大功，回来之后很难不居功自傲。 “去东北的疑兵怎么样了？”梁萧问道。 诸葛瑜道：“如兰陵侯所料，敌军也是故布疑兵，诱导我军驰援。实际上敌军派出去并不足以支持他们绕过燕州，直取辽东，已经又回营了。但我军隐秘工作做的不错，敌军正从长城口紧急行军。” 梁萧眼神一凛：“好在冀北军投降得快，再晚个十几天，只怕敌军已经兵临城下，届时便可威胁辽东。” 当下，梁萧粗略审阅了一番近期政务，便紧急返回兰陵侯府。 公孙月和狄安娜等候已久，欢天喜地，一起扑进梁萧怀里。 梁萧道：“明天我回军营，接下来只怕要等到击退北胡才有时间回家看看。” 二人体贴地答应之后，公孙月欲言又止。 “月怜妹妹，你有心事？”梁萧问道。 一旁的女玄卫道：“侯爷，李心文李小姐来燕州居住了。” 梁萧恍然。 段云袖的家书提过此事，这个姑娘已经放弃了大楚国籍，打算回母亲的燕州老家居住。 “月怜妹妹，她是你的义姐，对吧？” 公孙月弱弱地道：“我当时欺骗了她，然后……” 梁萧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道：“我不会计较这些的，你是希望她能住在府上吧？” 公孙月点了点头，又道：“但她不敢，毕竟她原属于大楚，怕给你添麻烦……” 梁萧道：“陛下对她都没有意见，反正我在军营，又不在家，你邀请她吧，只是不能让她乱跑。” 公孙月这才开心地亲了梁萧一口。 “还是梁萧哥哥好~” 李心文进入院子里之后，梁萧看到她的阵容，愣了一下。 她剑眉星目，戴面罩时英气十足。 可卸下面罩之后，过于年轻稚嫩了，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脸蛋看起来不比十一岁的江拂雪成熟多少。 这就是所谓的童颜…… 现在他能理解，为什么以前李心文不得不戴面罩了。 这哪是怕人惦记，根本就是担心没有威慑力，不能服众。 李心文只是站在公孙月身边，不知所措。 她在燕州呆了些时日，时常放眼街景。 在大楚，即使是京城也没有如此安定繁荣的迹象。 这分明只是个大周北境的边城！ 而今天，他刚收降冀北军回来，又为家国百姓解除了一大威胁…… 她只觉得，他就如高悬的骄阳，相比之下，自己连萤火虫都算不上。 第445章：倾巢而出！ “兰陵侯，以前多有冒犯，对不起……” 李心文鼓起勇气道了个歉。 梁萧微笑道：“都是误会而已，李姑娘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心肠不坏。往后你就在府上居住，你们姐妹相聚也是好事。” 李心文乖巧答应，心中仍是失落。 梁萧越是宽宏大量，她越是自惭形秽。 大楚的出身，注定让她凡事必须避嫌，以求少给他和公孙月添麻烦。 在燕州的这些日子，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没有在大楚时的诸多忧虑。 她也知道，梁萧考虑到她的身份，也一定会避嫌的，不可能毫无保留信任她。 千言万语，诸多心绪，却不知从何说起，是何滋味。 但不管怎样，她是再也不想回大楚了…… 梁萧立即让人为李心文挑选一间离公孙月最近的空房，趁着李心文去看房的时间，小声叮嘱公孙月和狄安娜。 “我看得出来，她应该有很严重的抑郁，你们多陪陪她。” 公孙月连连点头：“还是梁萧哥哥眼光毒辣……因为她娘亲的关系，她一直悲观厌世呢。” 狄安娜则有些惊讶，但也一口答应。 梁萧不复多言。 即使不考虑两国影响，李心文也是他未婚妻的义姐，适当的帮助是应该的。 选定房间后，兰陵侯府的人帮李心文搬来了行李。 躺在床上，李心文看着窗外的月亮，信念坚定。 明天就向他申请参军，在兰陵侯府当个女兵似乎也不错。 她不想白吃白住。 但她没有从李家带走多少钱财，楚皇赏赐、公主赠送的金银首饰也如数封存归还。 包括她的钱生钱带来的财富，大部分也都被她留在李家。 这一夜，李心文睡上了人生中少有的安稳觉。 第二天，李心文满怀希望去了公孙月所在的院子，才被告知，梁萧已经回军营了。 公孙月见她失落，安慰道：“姐姐，有什么事你跟我和狄安娜说也可以的！” 李心文嗫嚅道：“没事~” 两个姑娘看在眼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梁萧带着龙无双等将士回到军营，为龙无双也分配了一千骑兵。 燕云铁骑规模不断扩大，原来的大周骑兵只要素质合格，陆续被梁萧加入其中。 但因为大弓和锁甲有限，这部分新加入的成员想要提升战斗力，还有待军备革新，显然不如集训已久的老成员。 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紧急加训，以适应梁萧的作战强度。 十方道长随龙无双入了军营，恢复了什邡的身份，被梁萧升为偏将军。 龙无双的二弟兼替身，影，依然是影，也受封偏将军。 加上常破浪，结义三人终于得以齐聚，共抗北胡。 见识了梁家军和燕云铁骑的军容，龙无双等人唯有心服口服。 如此军力，足以让曾经的冀北军绝望！ 但龙无双和什邡也看得出来，梁萧的目标似乎并不只有守住北境而已…… “击破北胡！” 听到燕云铁骑和梁家军的呐喊，出身冀北军的众人心头一凛，莫名激动。 武朝武帝之后的三百年，武朝迎来崩溃，北胡人才敢南下牧马，展露逐鹿中原的野心。 大周开国之初，除了武圣能让北胡不敢南下，武圣死后的数十年，北胡没少犯境。 击破北胡，一直是这片土地军人的梦想。 即使他们曾经是冀北军，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复国之后便要拿北胡开刀，以此彰显国威。 而现在，梁萧的军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回想北胡背刺之仇，龙无双等人也不禁战意滔天。 “杀入大漠！” 北胡人还欠他们一笔血债，唯有杀入大漠，方可解心头之恨！ 龙无双等人迅速融入了训练，以求早日立功，或封妻荫子，或归隐田园。 与此同时，北胡军队正从长城口北方向南进军，也收到燕州方面的情报。 “梁萧亲自出兵，分两批驰援辽东去了，数量在两万以上！” 风帝收到消息的当天，欣喜若狂：“调虎离山，何愁燕州不下？！” “陛下圣明！燕州自以为凭借城池据守，可以击退我军，殊不知，我军攻城器械齐备！” 众将开怀大笑。 北胡军队的后方，还有大量的云梯、冲车、小型投石车等攻城器械，与大周军队的形制相差无几。 这是拓跋俊和拓跋亭亲自负责督造的。 “我军在燕州方面陆续集结的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燕州如今兵力空虚，按照兵法，就算不能十则围之，至少也可以保证五则攻之！” “燕州的援军已经抽调超过十五日，大元帅听令！即刻出兵，击破敌军北营，趁势掩杀，直取燕州郡城！！” 呼延彻此刻也是罕有的情绪激动，笑道：“臣誓死效忠吾皇，定当为吾皇取来梁萧项上人头，攻取大周新都，活捉女帝！！” 二十万北胡大军倾巢而出，直扑燕州。 前线巡逻的大周斥候震惊不已，立即回报军营。 “敌军似乎倾巢而出，我军务必当心！” 梁萧正与众将等候消息，接连收到斥候回报，也拍案而起。 沐凌霄名义上驰援辽东的部队早已回营，燕州方面实际调走的兵员，只有一千西行的步兵而已，负责沿途做搭五千人规模的炉灶。 时任安北将军董联担忧道：“元帅，敌军势大，我军是否应该回城死守，再以骑兵骚扰？” 众将纷纷道：“如此最为稳妥！” 梁萧只是摇头：“他们没有战船，不能渡河，这才是他们最致命的问题。” 众将不明所以。 沐凌霄，公孙无极，龙无双，什邡，四人若有所思。 “众将听令，召回所有斥候和巡逻队，洪城将军领一千人在此军营虚张声势，依计行事。” “其余人等，随我西行，到天江河岸拐口，严阵以待！” 梁萧下令之后，立即安排众将事宜。 洪城带领一千骑兵，散开布阵，佯装成万人规模，沿岸列阵。 燕云铁骑和梁家军一路沿河西行，同时梁萧又接连派遣快马，回燕州报信。 半日之后，天江源头，黄河支流。 等候已久的上万归属燕州的黄河水军，收到梁萧的军令，立即开拔，乘船北上，与梁萧会合。 水军领兵之将领，正是从邺城离开的诸葛定，此刻正在河岸边紧急监督行进。 “后方船队速速开进！战机稍纵即逝，延宕者斩！” 第446章：相认 北境集结的水军上万，但携带的战船完全足够承载三万人。 北境水军动员的当天，燕州守军也收到命令，又出兵万人，携带八牛弩，一路前往天江河口，昔日梁萧首度击破莫浑部队的地点。 燕州剩余的守军负责全城戒严。 “北境元帅，兵部尚书，前将军，兰陵侯有令：即日封城，未得太守府公文而擅自离境者，斩首示众！” 通告传开，全城哗然。 “要决战了么？” 百姓们纷纷为梁萧烧香祈祷。 东野氏也迎来了东野落曦。 大堂内，东野玄机看着怀抱幼子的东野落曦，心中百感交集。 东野落曦只是美眸含泪，忐忑不安。 “爹爹……” “落曦，你当真还活着……” 东野玄机一脸的惊讶，见长女点头，急问道：“那你这几年为何不肯回来？” “爹爹当时将我软禁，后来管家跑来让我从狗洞里逃走，他告诉我：情况已是十万火急，我娘因为被指责私通北胡，含恨自尽，落月和她娘仍把事情上报衙门，声称要大义灭亲，准备亲自来送我报官，让我快逃。” “我听到外面的吵闹，又见不到爹爹，不得已，便从狗洞逃离，等出城之后，才有家族的人追来，要先奸后杀。幸得相公路过相救，后来我便以身相许了……” “再后来，相公他告诉我，您已经公开声称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会协助官府将我缉拿归案……” 东野落曦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生父，眼里却满是绝望。 东野玄机听着东野落曦的叙述，听着孩子的哭闹，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那是落月她娘让人宣传的！加上你逃走了，当时我为了东野氏的名誉考虑，便也没有反驳……你不知道的是，当年负责看护你们娘俩的那个管家，等你走了之后，像条狗一样对落月她娘百依百顺，一年后不知所踪……” 东野落曦只是凄然一笑：“原来如此，难怪我一出城便被人追上了，原来，原来管家他老人家早就被收买了……” 父女俩终于有机会展开“对账”式的叙旧，云开月明，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后来东野落曦嫁给了冀北军少帅，也算是反贼家属，自然不敢回去找东野玄机。 而东野玄机既被东野落月娘俩蒙蔽，又为了及时止损，默许了此事的结果，致使误会加深。 但真正让东野玄机难受的，还是东野落月。 她一再与梁萧作对，去了江南不好好待在三叔家，又往大楚那边跑，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叛国？ 东野玄机一向精打细算，即使不清楚东野落月之死的具体内情，也大概能联想到什么。 不管怎样，自己的小女儿，如她娘一般，心肠歹毒啊…… 东野落曦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居然如此栽赃陷害，惨绝人寰！ 偏偏，她又惨死了…… 冀北军专门打劫东野氏的商队，多半也是龙无双想给东野落曦出气。 “扑通！” 东野玄机突然跪下，老泪纵横。 “爹，您这是……”东野落曦诚惶诚恐。 “悲剧已经酿成，我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往后你若愿意回来，便仍是东野氏的大小姐，我会全力以赴弥补你们一家！你若不愿意回来，便跟着你夫君生活，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求助东野氏……” 这一刻，东野玄机悔恨交加，诚心诚意认错。 东野落曦连忙将孩子交给侍女，扶起东野玄机，叹道：“孩儿能理解爹爹的难处，只是夫君归降大周，我们不便留住老家，等夫君得胜归来再议吧……” 东野玄机惭愧答应，与她相拥而泣，带她去见了老爷子东野沧海，随后送母子俩回到太守府，私下向诸葛瑜转述当年之事。 诸葛瑜一惊，只是安慰了东野玄机，恭喜父女相认。 送走东野玄机之后，诸葛瑜皱眉道：“秦大人，你怎么看？” 秦百里严肃道：“诸葛大人应该猜到了，天日教猖獗的当口，东野落月仍敢离开江南，直奔大楚，或许二者也有关联，但已不好彻查，只能等兰陵侯回来再议……” 诸葛瑜也知道此事可能不简单，暂时按下不表，等候梁萧回府。 此时梁萧已经带队来到天江河岸的拐口，重新安营扎寨。 上百条小型战船在河边游弋，四处搜寻北胡人的战船。 北胡作为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但也筹备了不少载重十人以内的小船，方便下河探查对岸。 上次大军击破莫浑部队，就缴获了上百条，显然是为了渡河骚扰。 北方都是草原和沙漠，牵拉这种小船还谈不上难如登天。 这一次，梁萧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敌人探查到己方主力所在。 众将各领本部，先后与梁萧会合。 梁家军算上预备役，一万五千人，其中精锐骑兵两千。 扣除两千梁家军的燕云铁骑，到场的仍有两万三千，集结了北境绝大多数的骑兵。 龙无双等将领随梁萧探查地形之后，纷纷表示担忧。 “元帅，此地地形似乎不利于我军驰援河口，而且也不需要大军驻扎，驻防千人即可保证敌军不敢渡河……” 梁萧微笑道：“无妨，此地尤为关键，也是梁家军能够击破北胡骑兵的关键！” 众将不解。 梁萧取出地图，众人一看，他的指头点在了长城缺口。 那里是北胡入侵北境的突破口。 “此地离河口偏远是事实，但我军与敌军大战的地点，其实并非河口，恰恰是在此地！我们的首要目标，便是趁敌军进军之时，大张旗鼓渡河，背水列阵，威胁敌军后勤补给，逼迫敌军直冲我军战阵，以保障后勤安全。” “否则，我军骑兵一旦在步军掩护下成功渡河，便能直取任何一处补给线，再配合推进而来的步兵，烧他们大半粮草不成问题！” 众将恍然大悟。 军队的日常行军，当然不可能保持战阵形态，而是一条极其漫长的行军队伍，队伍的首尾相距数里甚至数十里，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北胡军队数以十万计，所需的补给之多，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一旦被装备精良的燕云铁骑出其不意烧掉这些粮草，大肆斩杀本就不多的后勤人员…… 第447章：入主中原！ 诸葛晖的水军船队由南向北，顺着黄河支流天江与岸边的梁萧会合，如数交割。 当天，燕州城内也送来紧急消息。 梁萧拆开诸葛瑜的密信一看，先是欣喜，继而神情凝重。 京城军器监又送来了三千把长弓和六千把大弓，长弓所需的上等紫杉木数量有限，以后可能会越来越难找。 即便如此，双弓前后的总产量也超过惊人的三万把，足够致命。 燕云铁骑和梁家军中排弓手都配备大弓，其余弓手配备的是长弓。 大弓与长弓的数量不足以配备全军，因此梁萧采用的是轮替练习。 凡是能拉动长弓或者大弓的弓手或者骑兵，即使暂时没有配备这种强弓，也可以和已经配备的同袍轮流使用，轮班训练。 只不过，这种训练方式对弓的损耗更大，但非常时期不得不为。 北境的兵员本就是为了对抗骑兵而精挑细选出来的，起码一半的人能够拉动长弓，只是在梁萧心中不算精兵而已，对比当世兵种，完全可以称得上精锐。 只是，梁家军这样的部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非常规部队可比。 高薪，高待遇，严格的军令，以及梁萧适当参考现代军队所普及的信仰，加上大周日报的正面宣传，才堪堪铸就这样一群超越时代的精兵。 上一次梁家军击破莫浑部队，还有突袭的因素在内。 这一次，就要直面大周有史以来最强的敌军骑兵！ “据说北胡骑兵数量十万起步，其中精锐部队被选为狼骑，数量超过三万。” “而在北胡狼骑之中，还有一支重骑兵，人马具装铁甲，好似一座座移动的浮屠铁塔，行动远不如轻骑兵，但可以冲锋陷阵，北胡号称其冲击力足以冲垮任何步兵。当年迁都之祸，我大周将士之所以惨败，这支部队功不可没。” “除了重骑兵，其余狼骑皆是能征善战、弓马娴熟的轻骑兵，擅长两翼包抄和袭扰，两大兵种配合，几乎战无不胜。” 军营里，众将听沐凌霄讲解敌军，神情极其凝重。 即使有梁萧在场，他们仍不敢大意，毕竟将士们还没有和真正的北胡狼骑军团交过手。 即使是沐凌霄和董联也没有。 重骑兵的补给和后勤需求是相当惊人的，而且没有机动性优势，在没有绝对信心拿下大周州郡之前，不会轻易出动，以免阴沟里翻船。 因此，他们面对的是十几年前带来迁都之祸的传说。 只有梁萧镇定自若。 北胡狼骑的建制，颇有些像金兀术的“铁浮图”和“拐子马”，而且数量至少多了一倍。 即使这里与故乡历史有别，但按照历史进程来算，大周所处的时代距离秦朝才不到五百年。 金国有更多的地盘和人口，更好的生产技术，农耕与游牧相结合，才发展出能够覆灭北宋的军力。 北胡的生产发展情况，不可能比金国更好，却能组织如此规模的骑兵和重骑兵……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中原的部分世家和商人功不可没。 可能比明末商人通敌的情况更加严重。 如果此战燕州失守，幽州和辽东势必告急，那些大世家可能还会有所行动。 随着对敌军和政敌越来越了解，梁萧的杀心也日益坚定。 但他清楚，不能无凭无据清洗屠杀，否则会带来更严重的动乱。 只能等战后回去慢慢处理这帮人，即使拿不出证据清算，也必须狠狠打压。 拓跋氏的倒台，让这些大世家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马脚。 现在，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击败这帮人心心念念的北胡天兵！ “元帅，公孙将军的部队直接渡河来回不就好了，为何还要绕过天江河口？”董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众将纷纷向梁萧投来疑惑的目光。 有战船来回，梁萧依然让公孙无极负责的斥候部队绕河巡逻，除非能保证周围没有敌军，否则绝对不可召唤对岸友军的战船，送他们回营。 这里的军机可保绝不泄露，梁萧又考虑到众将的执行效率，还是耐心解释。 “我军的水军和新营寨群乃是绝密，无论如何不能让敌军迅速发现，否则敌军可能会改变后勤路线，或者分配更多的部队护送粮草。河对岸也可能出现敌军的斥候，要给他们营造假象，我军的军营仍在原处。毕竟，那里确实是御敌的绝佳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众将恍然大悟，再无疑惑，激动莫名。 梁萧已经布置完毕，新一批双弓也分配好了，只等敌军杀来。 不出意外的话…… 此时，北胡军队已经出了长城口，杀向燕州，首要目标直指天江南岸，大周初设的军营。 情报显示，梁萧大军集结在这里，他们只能在这里和梁萧对峙，布置足够的守军，确保梁萧不敢渡河偷袭之后，才能放心绕河急袭。 “吾皇有令，全速进军，务必早日杀到燕州！” 风帝的军令传开后，北胡军队每日急行军。 即使是重骑兵，也把人马兵甲全部放在马车上，让马车随自己加速行进，只等战时穿戴。 军队之中，只有呼延彻愁眉不展。 “陛下，我军前线布置的斥候恐怕不够！” 风帝会意，立即下令增派三千轻骑兵，充当斥候。 当天就有斥候来报。 “敌军一如往常，还在四处巡逻、侦察！” 风帝看向呼延彻。 呼延彻急问道：“可有看到那些斥候从何处撤退？” “沿着天江往东，绕过河口，领兵的旗号是公孙！”斥候答道。 风帝开怀大笑：“那梁萧贸然分兵，自以为残部能够据城死守，殊不知，我军器械和人员拿下燕州绰绰有余，无人可用，连公孙无极都亲自负责情报侦查！” 呼延彻仍不放心，又等了几轮斥候，一一询问。 斥候的回答无一例外，大周斥候都是绕河回归，没有变化。 元天激动道：“恭喜陛下，如今我军终于有望入主中原！” 风帝脸色一沉，道：“入主中原不是有望，是必须，是一定可以！” “入主中原！”群臣争相欢呼。 风帝回归后军坐镇，亲自监督行军，前线指挥权回归呼延彻之手。 “元帅有令，加速行军，沿河布置防线，急袭大周，入主中原！！” 第448章：诱其必战 入主中原的口号，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中原的美人，都市的灯红酒绿，都在等着他们蹂躏、破坏！ 北胡将士个个急红了眼，只恨不能早日杀到燕州城下。 燕州守军被分到关陇和辽东去了，他们只想急袭燕州，否则等梁萧回援，将是一场艰难的攻城战。 随行的大军师元天向呼延彻表露了担忧。 “元帅，若梁萧仍然在燕州屯集五万以上的守军……” 呼延彻沉声道：“那我军也必须急行军，速攻燕州，让他没有时间应对！燕州兵力有限，若派出去的是骑兵，他们便没有主动出击的能力，若派出去的是步兵，骑兵也难以守城。” “二十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与北胡风风火火行军截然不同，梁萧统领的梁家军已经分布在天江拐口，偃旗息鼓，养精蓄锐。 对岸还有大量的大周斥候，实则是梁家军最精锐的骑兵伪装而成，专用于驱逐敌军斥候。 此地离燕州更远，离原先的军营也有五十里，却比原军营离长城口更近一些。 只不过，这里绝对不是最好的驻扎区域。 因为对岸的地形相当特殊，两侧分别还有两条支流，由北向南延伸。 这意味着，一旦从梁萧这边渡河，梁萧就只有前方一条路可走，无论是作为进攻还是作为防守，都不适合骑兵突击。 时值八月初，秋雨绵绵。 燕州的百姓才刚刚开始收成。 今年是他们作为燕州人最轻松的丰年。 曲辕犁的和屯田政策的推广，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收成。 今年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余粮！ 但多数燕州百姓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喜悦，只是满脸严肃，收割麦子。 北胡今年又犯境了，他们的兰陵侯正在北边御敌。 迁都之祸，是北胡人给大周子民带来的梦魇，十几年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在祈祷，燕州能够长治久安。 “希望兰陵侯赶跑北胡人之后，能在长城口驻军，让北胡人再也不敢南下！” 燕州坐落于大周最肥沃的平原之地，本该是北方的鱼米之乡，是北胡人一再威胁，致使此地人心惶惶。 “听说敌军带来了很多攻城器械，燕州可能守不住的，兰陵侯不该派兵增援其他城池，因小失大啊！” 大街小巷逐渐兴起相应的传闻，百姓越发担忧。 燕州城内驻守的玄卫队长顾平休，面容阴鸷，盯着玄卫们擒获的北胡奸细和独孤家人员。 “就是这帮人到处在散布北胡人器械齐备的消息！不过，独孤家这群人只是散布言论，暂时没有查到其他通敌的证据……” 顾平休冷静下来，下令：“关起来，严加看守，等侯爷战后清算！” 除了负责维护治安，顾平休还往京城派遣人员，通知段云衣关于东野落月与东野落曦之事。 梁萧已经相当肯定，东野落月其人很有问题，希望京城方面能尽早派人去江南，保护东野见机，并通知东野见机提防奸细。 梁萧集结大军，命令众将养精蓄锐，减少训练内容，随时准备渡河突击。 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敌军并不清楚梁萧驻扎此地的用意，就连大周众将也只知道，此地对梁萧而言是绝佳的决战地点。 若不是担心敌军围困燕州之后分兵袭扰辽东，按照正常思路，应该回燕州据城死守，再从南边官道增兵，往另一条路增兵辽东即可。 只有沐凌霄、什邡、龙无双、公孙无极领会梁萧用意，心照不宣。 军营重地，梁萧不允许讨论，他们便三缄其口。 所有将士都在期待，梁萧能再带领他们获取一场胜利。 “禀报元帅，敌军已经杀到长城口南方一百里外，离我军距离不足百里！！” 梁萧反复确认几轮飞马急报之后，拍案而起。 “敌军已中计，众将听令，整军备战！” 众将精神一振，纷纷起立，争相请战。 “愿为先锋！” 常破浪，沐凌霄，公孙无极，雷洪，满眼炽热。 董联、洪城等人不甘示弱，也请为先锋。 新晋的龙无双也同样战意滔天，只求报仇雪恨，证明自己。 梁萧安抚众将，道：“诸位统领骑兵，不必急于一战。等敌军的部队路过之后，我军的首要任务，是必须让敌军知道，我军正在大举渡河，即将威胁敌军粮草辎重！” 众将一愣。 “如此，岂不是错失先机……” 梁萧摇头道：“非也！敌军粮草直面我军骑兵威胁，一旦骑兵渡河，仍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梁家军是步兵，无法跟上骑兵的速度，对敌军造成威胁。所以，诱其必战，方为上策！” “妙绝！” 熟读兵法的龙无双、什邡、沐凌霄、公孙无极终于完全领会梁萧的用意，失声惊叹。 众将也若有所悟。 一旦敌军粮草路过，相当于暴露给南岸燕云铁骑。 若是突然遇袭，没个一天半天的，不可能来得及撤回辎重队，只能紧急调兵防备燕云铁骑的突击。 燕云铁骑若想要急袭，凭借一部分战马优势和弓箭优势，依然可以在敌军警觉之后杀到辎重队面前，大肆破坏。 重点，在于梁家军这支步兵能否有用武之地？ “还得是侯爷！”“兰陵侯深谋远虑！” 雷洪和常破浪稍加思考，也恍然大悟。 梁萧将众将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只是惋惜。 公孙无极是个帅才，可惜早晚要回巴蜀。 什邡宝刀未老，但一心侍奉龙无双，偏偏龙无双又是燕赵皇族后裔，一心避嫌，即使他再怎么信任，朝廷那边也不好重用他。 雷洪和常破浪是猛将，也算是半个帅才。 但常破浪隶属关陇，还要等关陇彻底归心，才可委以重任。 幸好，还有沐凌霄这么个大舅哥，忠肝义胆，靠得住。 梁萧的军队以逸待劳，呼延彻的军队仍在每日急行军。 凭借数量优势，以及往日战绩，呼延彻自信满满。 “我军先锋部队一再折损，终究还是要本帅亲自出马！” 北胡众将纷纷称赞：“元帅亲自出马，那梁萧注定原形毕露！” 呼延彻冷冷一笑，问道：“斥候可有回报？” 第449章：天命偏差？ “启禀元帅！敌军仍在燕州正北方，天江南岸扎营！河口应该也有埋伏，但我军斥候战力有限，未能完全查清！” 大军师元天的回应，让众将狂喜。 “那梁萧果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呼延彻仍不放心，问道：“燕州方面可有新的情报送来？” “送来的都是梁萧驰援辽东和关陇，幽州各地也的确看到大批人马西行！”元天解释道。 呼延彻终于放心，开怀大笑。 “此行，定斩梁萧于燕州城下，献予吾皇！” 在如此节骨眼上，呼延彻口头挂念的仍是风帝为先，众将叹服。 “我北胡君臣一心，何愁梁萧不破！” 与此同时，蓟县西边官道上，一千人的部队已经完成了从燕州到幽州西陲的行军。 蓟县方面也派出五千人，每日来回行军，以迷惑敌军细作。 大军所过之处，甚嚣尘上。 如此动静，俨然有五万人驰援关陇的架势。 正在关陇北方草原的拓跋氏双雄，也从关陇那边的细作处得知了梁萧驰援的消息，喜不自胜。 “十八岁，任他天纵奇才，终究阅历尚浅，败亡已定！” 幽州一带平原居多，也适合骑兵作战。 二十万兵马携带器械，兵精粮足，冲击可能只有两三万人死守的燕州城，他们想不到能怎么输！ “此战过后，你我纵然没有参与攻破燕州，也功不可没，北胡人自当心服口服。”拓跋亭心情大好，二人对月饮酒。 公孙月和狄安娜，正对着月亮祈祷，大气也不敢出。 李心文看在眼里，也情不自禁，在心中默默祈祷梁萧能够得胜归来。 京城，西宫别苑。 段云袖怀胎已超过九个月，随时可能生产。 沐琴雪等人和女玄卫、女太医每日陪伴，照顾得无微不至。 女帝段云衣最近也心烦意乱，减少了朝会次数。 北境梁萧与北胡决战在即，家里皇妹临盆，光是这两件事，足以让她食不知味。 谁都不能有事！ 只要他们都能平安，就算禅让退位也无妨。 年少的女帝，此刻只有简单的平安心愿。 燕州的战事，牵动了天下人的心。 巴蜀，关陇，大楚…… 所有人的目光，如今都聚焦在已经注定爆发大战役的燕州。 最为紧张的，当数。 深山圣地，清雅的竹林小筑，一道倩影正在与一名老妪对弈。 “星柔，你的棋艺大有长进，剑术也比月怜更为精妙了。”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姑婆教得好。”回应老妪的，是温润的少女声音。 “月怜可能会与梁萧联姻，若是成了，你便是剑族圣女不二之选，要有觉悟，这可恶的武圣的传人……” 少女沉默片刻，才道：“梁萧若是失败呢？” “那她可能回来与你竞争，你开心么？”姑婆道。 “自然开心，我会证明自己比她更加优秀。她没能带回天命女，又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天命虽有偏差，但终将回归正轨，大周灭亡已是定数。”少女的语气多了几分清冷。 姑婆语重心长道：“但有一件事，让我们坐立不安……最近有一座新的石碑出土，我们比照了一下，发现了其中一部分文字的字迹，居然与梁萧推广的瘦金体隐约有那么几分神似……” “什么？？”少女终于失声。 姑婆叹道：“不知是偶然还是……总之，先看燕州决战的结果吧！这可恶的武圣的传人……” 少女听出姑婆言语间的无尽怨念，默然不语。 天江拐口军营。 诸葛定率领的黄河水军已经如数靠岸，向梁萧汇报。 梁萧让诸葛定回去动员水军，随时准备渡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北胡人应该会在两日之内接近天江河口。”梁萧环顾众将，叮嘱道，“战场瞬息万变，我也不能保证必胜，望诸位全力以赴，严守军令，切莫轻敌。” “悉听尊命！”众将纷纷起身。 深夜，梁萧立于军营阅兵台上，眺望北方，心潮澎湃。 他本可以选择最稳妥的打法，但这么一来辽东有一定的可能沦陷。 赌不起！ 大周的国土，不能有任何缺失，还必须扩张。 否则，国家就没有足够的农田，支持生产和军人分配。 目前的大周军制，是府兵制与募兵制相结合，非常时期可能还会有全民兵役。 踏上这里阅兵台的一刻，梁萧终于能感同身受，当年老爹梁询殉国之前的心境。 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人，这片土地才没有失去希望，才是狄安娜口中的英雄诞生之地。 梁询的首级还被悬挂在北胡王庭的城门口正上方，历经十八年风吹日晒，想必早已风干成了枯骨，甚至已经破碎。 每念及此，他的内心便有无穷无尽的怒火与仇恨。 梁萧，并不只是来自故乡的梁萧。 他还是兰陵侯之子，武圣传人。 他对自己的定位更倾向于，这个世界的梁萧偶然获得了来自“故乡”的记忆。 “侯爷，睡不着么？” 梁萧的身后传来雷洪关切的询问，转身一看。 沐凌霄和常破浪也在。 梁萧点头道：“算算时间，最迟后天晚上，敌军就能杀到。我们还需要一支部队，适当干扰敌军的进程，保证决战的最佳时间是夜晚，但又不能太过明显。” 沐凌霄拍着胸脯道：“这事我熟，而且我和骑兵们也早就混熟了，指挥不难！” 雷洪急道：“沐将军，此事危险，还是让洒家来吧！” “那不行，你还要负责梁家军的作战，我可以及时撤退！”沐凌霄摇头道。 梁萧正要开口，常破浪道：“兰陵侯，不如让我去试试，我在关陇时常与北胡骑兵交锋，清楚他们的战术，只要部队用的都是那种西域好马，牵制时间不成问题！” 梁萧知道他想为关陇争光，也为两位结义兄长争取地位，略加思索，道：“时间紧迫，最迟明天晚上就要动身，常将军可有详细计划？” 常破浪解释道：“北胡狼骑才是北胡真正的精锐，只要吸引敌军的北胡狼骑注意力，再布设疑兵，让将士们各带一根大树枝，放在马尾，制造尘土飞扬的场面。如何？” 第450章：疑兵 “这倒是一条妙计！” 梁萧称赞了一番，又道：“届时，我会安排战船将你的部队运到对岸，再原地等候。” 常破浪答应之后，问道：“我军与敌军决战，黑夜的作用相比白天，差距如何？” 梁萧斩钉截铁道：“天差地别！” 常破浪打起精神，拍着胸脯保证道：“必定完成任务！” “常将军切记安全为上，不可勉强。”梁萧有些不放心，反复叮嘱。 常破浪一口答应，心中激动。 武者有自己的骄傲。 他与沐凌霄、雷洪、公孙无极分别切磋过，难分伯仲。 而今，三人皆已随梁萧立过大功，他必须证明，关陇英雄豪杰并不逊色。 夜间，燕州守军仍在紧锣密鼓布置辎重。 除了大量的粮草和衣甲，还有无数牛马。 而这些衣甲里面，大多数都是内嵌铁甲的棉甲。 这是燕州和京城军器监赶制的新式战甲，由梁萧提供思路，兼顾了御寒和防御，比寻常甲胄裹一层棉衣要方便得多。 相比传统铁甲，棉甲的防御力可能差点意思，但胜在轻便。 住在兰陵侯府的剑无忧，焦躁难安。 刚才她从手下公孙令那边收到消息。 燕州居然在布置深入大漠的辎重！ “这八字还没一撇，大敌当前，燕州能不能抵挡北胡尚未可知……” 剑无忧有些担心，自己的长子会不会被梁萧带进沟里。 公孙无极协战梁萧，并不只是为了两个妹妹，公孙家有自己的考虑。 万一梁萧真的击退北胡，大周挺过难关，而巴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态的话，梁萧的兵锋直指巴蜀就是迟早的事。 整个燕州城实行宵禁，看似比往日安静，实则一点也不平静。 百姓无不辗转难眠。 和剑无忧一样紧张的，还有来自关陇的林鸣和常丰等人。 大周北境一旦失守，对关陇这边也是极其不利的，意味着他们将被迫倒向巴蜀，或者放弃关陇，趁早携带百姓逃往关外，以免北胡南下，两面夹击。 若是梁萧击退北胡，关陇方面出力不够，也说不过去，必须彻底归顺了…… 第二天清晨，梁萧进行了最后的周密部署，各部整军备战，只等梁萧一声令下，便要渡河破敌。 常破浪带着梁萧分配的一千骑和自家五百骑，乘坐战船靠近对岸之后，战船又顺流直下，东行三十里，才送常破浪的部队上岸。 一千五百骑，每人携带一根提前砍好的树枝，在北方高地等候。 前方还有大周的斥候部队，只不过公孙无极已经回归军营，随时准备出战。 双方的斥候经过连日交锋，大周斥候优势明显。 但呼延彻显然不愿放弃情报的争夺，仍不死心，派出的轻骑越来越多。 大周斥候逐渐退让，情报战的战线向南推移，甚至有轻骑绕过大周斥候，观察梁萧原先设置的军营，果然炊烟缭绕。 这个军营里其实只留下了少量守军和大量旗帜，这些守军还是负责烧火的后勤兵，一个人烧着平时二十个人的量。 “禀报元帅！我军斥候取得优势，敌军斥候尽数南逃！但敌军大部队仍在对岸与天江河口高地布防，严阵以待，似乎并不想让出天江，也没有发现我军踪迹！” 呼延彻收到情报之后，兴奋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狞笑不已。 “屠我北胡三万骑，梁萧合该身死族灭！兵贵神速！” 北胡起倾国之兵马，集结超过二十万，其中十万骑兵相当于先锋，后方则是步兵和后勤。 即使是后方军队，也有足够的备用战马，随时交给步兵骑乘，以方便他们早日兵临城下。 此时，北胡风帝坐镇后方，负责最重要的调度。 “陛下，若是击破燕州，呼延彻的名望如日中天，只怕……” 近臣的提醒，让风帝陷入沉思。 “无妨，我自有对策，当务之急还是击破大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话虽如此，风帝还是忍不住开始考虑，战后如何掌控呼延彻。 与之相对的，是梁萧亲自坐镇中军，向众将讲解决战事宜。 “此战地形特殊，我军只有前方一条路，后方是天江，两侧又是天江支流，因此只有进退，没有多余的作战空间。此战必是一场硬仗，当有背水一战之决心，我军不可轻易退让！” 背水一战！ 龙无双等人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悟。 众将分散之后，梁萧就在大营里等候情报，尤其是常破浪的消息。 当天下午，陆续有飞马来报。 “禀报元帅！敌军已在距离我军原址八十里外安营扎寨，明日下午便可杀到！” 梁萧眉头一拧。 下午也不是不能操作，但若能借助夜晚，减少敌军视线，对梁家军最为有利。 如果常破浪没能完成任务，他就得考虑带上梁家军骑兵，亲自出马。 梁萧计议已定，立即传令全军，养精蓄锐，明日下午决战！ 在梁萧安排下，大周将士都睡了个好觉。 反观北胡军队，因为连续十几日的急行军，颇有些人困马乏。 风帝并没有亏待将士，二十万人，杀牛宰羊，每日饱餐，稳定士气。 第二天清晨，北胡先锋莫天带上一万北胡狼骑，准备开路，驱杀大周斥候和巡逻队。 与此同时，前方的北胡斥候部队数百人遭到常破浪的袭击。 一千五百骑兵从高地俯冲直下，大弓怒射，一路追斩，致使北胡斥候损失惨重，后方成员纷纷夺路而逃。 常破浪并没有追击，而是按照计划，安排一千五百人拾起后方的树枝，系在马尾上，分散部队，来回奔驰。 顷刻间，高地两侧尘土飞扬，大有万军来临之势。 逃回的斥候立即向北胡将军莫天。 “将军！我军遭遇敌军埋伏，敌军马快，我军损失惨重！” 莫天大怒：“本将军一再叮嘱你们不可轻敌躁进，为何仍有损失？！” 斥候们面如土色。 他们急于探索，怎么也想不到，大周还敢出兵试探。 “元帅已经下了死命令，今日必须行军到对岸，明日破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莫天当即领北胡狼骑一万，亲自出马，杀往斥候遇袭地点。 到了现场，面对满天狂沙，莫天傻眼了。 “居然埋伏了几万人马？” 第451章：壮怀激烈 直觉告诉莫天，再贸然推进可能有危险，斥候部队就是前车之鉴。 莫天犹豫之际，远方一人一马，突然冲出高地。 正是常破浪单枪匹马，背靠黄沙，凛然无惧。 “关陇常破浪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一声狂吼，声如炸雷。 惊动了阵前的莫天。 “将军！此人应该是关陇第一猛将常破浪，不可轻敌！” 莫天眉头一皱，嘴上不服：“本将军要将他斩于马下不难！但听闻关陇三杰合作无间，眼下敌军可能还有埋伏，我军不能再轻敌躁进。” “北胡空有万人，竟无一人出战！！” 常破浪又怒吼一遍。 莫天的脸色极为难看。 勇士的骄傲，让他恨不得交战，但根据前方的沙尘状况来看，明显埋伏了不少人，自己去了可能要死。 大周的新式弓箭威力惊人，前锋速度比北胡狼骑还快，他已有所耳闻。 而他的这支北胡狼骑还是轻装行进，都跑了半天了，再一对一作战的话，绝对损失惨重！ 诡异的场面出现了。 任凭常破浪如何叫阵，北胡狼骑始终不敢接近。 “我操？常将军这么厉害的？” 后方埋伏的一千五百人有些惊讶。 就连常破浪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与北胡八大勇士之中的三人交过手，五十回合之内都拿不下。 原本他的目标就是让敌军今天的行军放缓，只要敌军进攻，他就带兵撤退，如此就算完成任务。 双方僵持一刻钟后，莫天考虑到本部行军半天，相对人困马乏，不敢大意，让部队后退一里，以防敌军暴起突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速速通知元帅！” 莫天立即派遣飞马，回去向呼延彻说明情况。 大军师元天急道：“元帅，我军兵贵神速，万万不可在此延宕！但敌军弓箭凶猛，我军若没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只怕拿不下来……” 呼延彻怒道：“本帅亲自领兵，追击敌军！” 当天中午，呼延彻点起七万骑兵，直奔前线。 当天午时。 正在西宫别苑待产的段云袖，终于开始了生产，痛得撕心裂肺。 “陛下，殿下她要生了！！” 正在朝会的段云衣听到消息，匆匆解散朝会，回去陪产。 天江北岸，常破浪仍在高地，与北胡狼骑对峙。 莫天试探性地派人向他射箭，北胡狼骑一接近常破浪，后方就有大量弓箭抛射而来，将他们逼退。 莫天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疑惑。 “敌军的弓箭规模只有上千的样子，是担心浪费箭支么？” 但谨慎起见，莫天还是决定等候呼延彻增派更多部队。 一个时辰后，呼延彻终于亲自带兵杀来。 常破浪望见远方密密麻麻的北胡军队，知道自己完成任务，立即带兵撤退。 呼延彻到来之后，接收莫天的军队，大军齐出，冲上高地之后，看到满地的树枝，和远处跑到对岸的一千五百人，勃然大怒。 “蠢材！你们中计了！” 莫天连忙辩解：“此处地势较高，元帅，末将考虑到我弟弟轻敌战死，所以……” 呼延彻夜没了脾气，叹道：“原地休整片刻，马上回去等后方部队会合！” “元帅，咱们不直接奇袭敌营么？”众将不解。 呼延彻摇了摇头：“敌军已经在此有所布置，渡河是往西边，而不是敌营所在，稳妥起见，不能让后勤掉队，以免他们从西边奇袭。” 众将恍然：“不愧是元帅，一如既往稳重！” “这一次，本帅绝不会再大意失去一臂！”呼延彻的脸色极其难看。 当年他有心上千羞辱奄奄一息的梁询，却被他暴起杀到面前，斩断一臂，视为毕生耻辱。 而今，一万北胡狼骑，在最擅长的草原战场被一两千人拖住两个时辰，不敢出击，传出去势必贻笑大方。 常破浪的部队按照梁萧的安排，往西边渡河，以吸引敌军注意力。 呼延彻不敢再往东南方向急行军了，原路返回。 同一时间，梁萧正在军营等待。 又过了两个时辰，常破浪的部队乘船回报，任务完成。 梁萧立即召集全军，进行最后的出师动员 数以万计的大周将士，望着高台上的白袍元帅。 “当年北胡南下，旧都沦陷，神州陆沉，生灵涂炭。” “家父兰陵侯梁询，领兵断后，成功掩护先皇及万千百姓安全撤退，斩北胡大元帅呼延彻一臂，最终壮烈殉国，被北胡人枭首示众！迁都之祸，大周国耻！在场诸位将士，亦有亲人当年随家父共赴国难！” “家父与万千将士本可自保，却毅然断后，为何？只因不愿见北胡肆虐，苍生罹难！而今，北胡狼子野心不死，举倾国之兵犯境，欲使我大周亡国灭种！我等决不容许国难重演，更该击破北胡，深入大漠，饮马瀚海，一报国仇，二雪家恨！” “感念家父与十万英魂之壮烈，今日以他们的名义，诵文祭之，随即出兵破敌！” 现场将士战意冲天，人人兴奋。 主动迎战，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现在，高台上那一道从容的身影，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底气！ 此刻万众瞩目，梁萧诵念祭文之后，同样激愤难平，高声诵念。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迁都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现场将士静静倾听，分布各处的传令官们也拿出备好的手稿，复述梁萧的话。 随着梁萧语毕，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激烈欢呼与喝彩。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这是咱们元帅，与当年兰陵侯统领的十万将士视角相结合？” 原本静静倾听的公孙无极和龙无双，终于情不自禁称赞：“好！！” 冀北军作为降军，公孙无极作为客将，原本还没有这么快引起共鸣。 但梁萧这一首词的确让他们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主动感同身受！ “众将士，可愿随我迎战北胡？” 梁萧朗声询问。 “誓死追随兰陵侯，迎战北胡！！” 现场士气大振，人人誓死一战，恨不得即刻击破北胡。 “敌军已经路过，趁其不备，全军出动！” “渡河！” “决战！！” 第452章：渡河！ 军营里，梁家军加预备役共有一万五千。 扣除梁家军骑兵的燕云铁骑新老成员，并精锐玄卫一千人，总计两万三千。 燕州方面的黄河水军，总计集结一万二千，随时可以协战。 五万兵马，此刻齐心协力。 梁萧亲自坐镇中军，统领一千玄卫和燕云铁骑，稳居后方，只等梁家军稳住阵脚，便要带领铁骑渡河。 诸葛定负责水军调度，雷洪负责梁家军的临时指挥。 “元帅有令：敌军粮道暴露，击鼓！高歌！进军！！” 随着传令官们迅速传开梁萧的命令，军营内鼓角震天，还有数万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梁萧鲜少让将士们呐喊，此刻是有意为之。 除了提振士气，还有惊动对岸斥候的作用。 黄河水军立即整备，利用大量战船，首先开始运送梁家军，作为先锋。 大周将士无不欣喜若狂。 粮道暴露！ 即使是最底层的大头兵，也明白粮道对一支军队的意义。 若能大肆破坏敌军粮道，便有机会让敌军不战自溃，甚至不战而降！ 但随行的龙无双、什邡、公孙无极等人心知肚明，早已对梁萧心悦诚服。 他们彻底领悟了梁萧的真正用意。 调虎离山，威胁粮道，逼迫敌军为了保护粮道速战速决，攻击渡河的梁家军！ 骑兵面对步兵，若选择防守，相当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而现在，天要黑了，大周将士都没有“雀蒙眼”（夜盲症的古代别称）的症状，不必担心夜战时候吃了视力的亏…… 此刻，五万大周将士同仇敌忾，只求能随元帅梁萧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天江的对岸，呼延彻在这里布置了少量斥候，远离河岸，随时警备。 下午，对岸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和鼓角声。 北胡斥候们大吃一惊，再看时，发现远方有大量战船正在运兵，接近对岸。 “敌军从这里渡河偷袭我军粮道，速速回去禀报！！！” 北胡斥候深知粮道重要性，面对如此密密麻麻的大周船队，惊恐万状，立即沿途通报。 斥候紧急回报，正在指挥调度的北胡大军师元天闻讯大惊。 负责护送粮草的军队足有万人，但梁家军是如今大周公认的第一精锐，后方必然还有骑兵，不得不防。 北胡军队的后方绵延数十里，而且都是风帝亲自指挥的步兵，根本来不及支援这个战场，唯有骑兵可以一战！ “速速通知陛下和元帅！！” 此时，呼延彻被常破浪的一千五百人摆了一道，远道疲敝，正在原地休整，同时不忘派遣斥候换马探查。 “禀报元帅！天江河口那边被敌军设置了大量的路障，极难通行！！” 远方飞马急报，让呼延彻眉头一皱。 设置路障，是对抗骑兵的常规手段，但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我军没有战船，天江冰封之前根本不可能渡河，梁家军既然在对岸不愿撤退，为何不改去天江河口，利用路障防守，事半功倍？难道非要坐视我军清除路障之后，直击他们的军营？” 莫天也紧张道：“元帅的意思是，梁家军并不在这里，可能只是在对岸虚张声势，实则回去守城了？” 呼延彻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先别急着去破坏路障，全军保存体力，早些与后军会合！” 莫天咬牙道：“元帅，敌军如此狡诈，末将请为先锋，拼死一战，必战那害死我弟之无名小将！” 呼延彻只是点头，没有责怪莫天。 北胡接连在燕州和关陇失利三次，似乎都是吃了轻敌的亏，莫天的谨慎是必要的，否则他也不可能让对方充作先锋。 急袭燕州固然重要，但军队的损失也必须考虑在内，不能让对手以逸待劳。 联想到大周斥候部队今日的行径，呼延彻感觉事情越来越不简单，自己必须谨慎。 “本帅可能低估了梁萧的狡诈。” 呼延彻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够重视敌人。 众将唯唯诺诺，心中却不以为然。 二十万军队倾巢而出，其中过半都是骑兵，梁萧拿什么迎战？ 呼延彻也有一样的心理，但领兵多年，自从被梁询断了一臂之后，他便耿耿于怀，不敢太过大意。 “众将认为，我军人马直接慢走回去，是否合适？” 呼延彻仍不放心，询问众人。 众将纷纷道：“元帅过于谨慎了吧？大周也只能故布疑兵，怎敢应我军之锋芒！” 呼延彻默然。 他也知道己方占据绝对的军力优势，没有理由畏畏缩缩。 但对手是梁询的儿子，背后还有诸葛晖提点…… 最终，呼延彻还是放弃了慢走回营的想法。 若是让后方的军队知道自己如此畏畏缩缩，委实有失威严。 一个时辰后，后方终于有飞马来报，仓皇失措。 “启禀元帅，敌军从天江两条支流的位置渡河，袭击我军粮道！！！” “什么？！” 正在休息的北胡将帅，无不震惊失色，当场从地上跳起来。 “立即回援！！” 呼延彻命令一下，还不忘立即取出地图比对。 天江两条支流之间，是一个狭窄的河口。 “竟敢在这里渡河？？难怪，大周水军每日会有一定数量的战船驱逐我军小船，不许我军接近对岸观察，难道为的就是今天？” 这一刻，呼延彻的内心涌起了莫名的恐惧感。 自己疏漏了！ 放在往常，大周军队直接在这里渡河的话，面对北胡狼骑，必败无疑！ 而现在，梁萧率军渡河，大有利用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略，直击北胡的盲点。 但现在他和北胡狼骑都被引诱到前线，每日长途奔跑，今天又加快行军，本就人困马乏。 可是如果不回去的话，一旦梁家军渡河之后持续推进，掩护燕云铁骑渡河，大肆攻击粮道，而后方的北胡步军是绝对来不及支援的…… “糟了！” 呼延彻颤抖的手抓紧缰绳，怒吼道：“全速回援本部！！” 所有北胡骑兵突然收到极速回援的命令，怨声载道，人人面露苦色。 “不能再休息一下吗……” 呼延彻眉头一颤，深知此刻绝对不能让这个消息扰乱军心，但求及时回援，唯有咬牙下令。 “元帅有令：不可泄露消息，全速回援，落在最后的一千人直接军法处置！！” 军令传开，北胡骑兵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在最后。 第453章：渡河列阵！ 北胡后军正在运送粮草辎重和攻城器械，听闻梁家军渡河，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梁家军的位置离这里还有一定的距离，更有强弓劲弩作为掩护，北胡根本无法阻止他们渡河。 大军师元天喝止不住，只能先杀几个士卒立威，以安军心。 众人头皮发麻，只能紧急收拢部队，把随军守护的步兵派往南边。 大周的战船，除去水军，一趟仍可运送两万人。 秋风萧瑟，风中隐有肃杀之气。 夜幕降临，梁家军一万五千人并五千燕云铁骑成功渡河，以最快的速度列阵，暂时以方阵推进。 河对岸，梁萧统领剩下的两万燕云铁骑，等战船靠岸之后，振臂一呼。 “渡河列阵，今日除贼，慰我国殇，佑我河山！！” 顷刻间，燕云铁骑爆发排山倒海的回应。 “必破胡虏！” 万众一心，随梁萧渡河，直奔对岸。 北胡大军师元天正在高地上，眼见梁家军渡河之后迅速列阵，惊得合不拢嘴。 “竟有如此效率？！” 北胡能人辈出，除了大元帅呼延彻，还有诸多强将，更有拓跋氏双雄归附，皆深谙兵法。 他们练出来的兵，根本不可能以梁家军这般惊人的效率列阵，转眼间就能摆好稳步推进的方阵。 各归其位，有条不紊！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现在，元天突然明白为何梁萧敢挑在这个位置渡河奇袭了。 换成当世任何一支其他人统领的部队，都不可能如此迅速渡河列阵，稳步推进，反而可能被反应过来的对手及时击溃。 面对二十万北胡军队，这支军队仍是战意滔天，俨然无敌于当世！ “糟了！元帅何故迟迟未归？” 元天嘴上念叨，实则心知肚明。 来回奔跑的北胡骑兵，实在是太累了！ 数量的绝对优势，可能被人困马乏的状态弥平差距，甚至落入下风…… “不管怎样，骑兵必须回援，否则我军必败无疑！” 元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 己方粮道已经暴露，梁家军就好像一把尖刀，不断接近北胡的心脏，而心脏处的防护脆如薄纸。 “什么？敌军渡河奇袭？！” 后方的风帝闻讯，不敢相信。 “据说是在两条天江小支流之间渡河，那里本来是绝对不适合渡河的，我军也有斥候关注……”负责送信的人员哭丧着脸解释。 “大元帅呢？”风帝急问道。 “应该在回援的路上！” “敌军渡河，我军为何不能阻止？” “回陛下！敌军渡河太快，一渡河就迅速列阵，比我军万人步兵列阵更快！” 风帝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大周不计代价摧毁北胡的粮食和攻城器械，不出数日，打不下燕州城的北胡军队必将崩溃！ 没有了足够的粮草，牛羊也只有一部分能依靠沿途草地存活，但那些草料还要给战马，那就只能放弃牛羊，在回去的路上杀马取食…… 风帝终于，己方还是轻敌躁进了。 黄沙逐风，如奏挽歌。 此夜秋寒，深入骨髓。 失去了骑兵倚仗的北胡运粮队逐渐陷入恐慌。 大军师元天足足杀了一百人，才堪堪稳住部队。 即便如此，暴露几十里的队伍众人依然瑟瑟发抖。 没有骑兵保护，一旦敌军强行攻击，本就有些疲惫的步兵和运粮队注定是待宰羔羊！ 梁家军掩护后方七千铁骑推进，骑兵并没有马上出战，而是高声呼喊，自振声威的同时，也可惊动敌军。 梁萧站在船头，目视远方，没有急着让骑兵突袭敌军的粮道。 天色越来越暗了。 这些运粮队并不是他的首要目标，随时可以迅速处理。 他的目标无比明确。 逼迫呼延彻的骑兵猛攻梁家军，否则己方可以直接攻击粮道！ 来回奔波的北胡骑兵，疲惫不堪，绝对无法阻止燕云铁骑四处冲杀运粮队。 “诸位将军认为，呼延彻主动进攻的可能性是几成？” 梁萧一时兴起，回顾龙无双等人。 “七成！” 龙无双、沐凌霄、公孙无极齐声道。 随行的什邡则是不紧不慢道：“十成。” 梁萧眼前一亮，如获至宝，问道：“十方道长为何如此确定？” 什邡解释道：“呼延彻越懂兵法，就越明白此刻的处境，不得不战，否则粮道尽毁，北胡不攻自破！” 梁萧微笑称赞。 “不愧是曾经的沙场老将！正所谓，‘善游者溺，善骑者堕’，那呼延彻自诩用兵如神，更有二十万大军，只道稳如泰山，也料定我军不可能在此处渡河。即使渡河，一旦不能成功，面对北胡骑兵的反攻缠战，可能大败而归，甚至全军覆没。” “而今，我军偏偏渡河强袭，五万对他二三十万，与他决战！” 众人恍然，但真正敬佩的却是梁萧的治军有方。 梁家军的执行力，太过惊人，超出他们的认知！ 梁家军已经接近北胡运粮队五里之外，后方的燕云铁骑也已经渡河到了一半。 “天要亡我？” 就在大军师元天即将万念俱灰的时刻，东方传来雷霆般的马蹄声和战马嘶鸣。 “元帅回援了！！” 人心惶惶的北胡运粮队，总算有了些许安心。 呼延彻终于领兵赶到，迅速了解情况之后，登高察看，瞳孔一缩。 “他娘的！你就这么看着敌军渡河推进？” 面对暴跳如雷的呼延彻，元天连忙说明情况。 “敌军一渡河就列好了那些方阵，我先前派出去的少量骑兵和步兵便不敢接战，只好撤回！毕竟他们的弓弩太厉害了，一旦我军战败，无人保护的粮草更加危险……” 呼延彻自知问题所在，头痛欲裂。 “元帅，现在可怎么办？” 北胡众将满头大汗，显然来回几十里的奔波对他们的人马消耗不小。 尤其是战马，连备用马都累了。 呼延彻一路思考对策，面对如此推进的梁家军，也颇为担忧。 就在此时，又有从两条支流对岸回归的斥候来报。 “启禀元帅！敌军正在护送骑兵渡河，规模可能还有两万！” “糟了！” 众将神色大变。 呼延彻望着推进的梁家军，压下心头的惊恐，咬牙切齿下令。 “全军列阵，重骑在前，轻骑在后，击溃敌军！！” 第454章：踏碎！ 十万北胡骑兵齐聚之后，原地休整，重骑兵们纷纷去取来铁甲和铁马甲，只等呼延彻一声令下，便要发起冲锋。 呼延彻在高地上眺望远方天江北岸，怒从心头起。 这是他统兵几十年来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敌人是梁萧，其父正是斩了他一臂的梁询！ 此时夜幕降临，已经难以从远处看清梁家军的军容了。 呼延彻的神情逐渐凝重。 这一次，北胡的布置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也留下了保护运粮队的部队。 他不把骑兵都带出去的话，面对弓箭革新的大周骑兵，必然损失惨重。 梁萧的情报工作做得太好，梁家军的行动力太强，远超他的预估！ 这种奇袭粮道的打法，换成任何其他部队来做，都是必死无疑的。 梁萧做到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呼延彻喃喃自语着，心头一凛，莫名有些惊恐。 这是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到恐惧。 第一次，是被梁询杀到面前，险些让对方一剑砍死。 现在，他必须在两刻钟之内发起进攻，与梁萧决一死战，否则粮食是保不住了。 片刻之后，后军也送来风帝的命令。 “陛下有令：粮道无论如何不容有失，即刻以狼骑击垮敌军！” 接到紧急的“圣旨”，呼延彻再无犹豫，依然下令步军举火，为骑兵照明。 远方火光冲天，鼓角鼓角震天，梁家军人人兴奋，仍在持续推进。 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选拔的标准都是携带大量辎重，在一天之内跑完一百里，耐力惊人。 而现在，他们才刚刚渡河不久，这点推进根本不成问题！ 只要掩护骑兵渡河列阵，便可杀穿敌阵，胜负已定！ 所有人都知道，敌军不可能蠢到让运粮队束手待毙，运粮队也跑不了那么快。 正在领兵渡河的梁萧，战争战船的最高楼，听闻敌军角声，当即下令：“敌军即将发起强攻，即刻换阵！” 换阵的特殊号角声响起，连绵不绝。 诸葛定已经渡河，接管中军指挥，立即让旗手挥舞令旗：“却月阵！” 令旗挥舞，角声再变。 梁家军的一个个小阵本就松散，随时准备变阵，听闻角声，立即更换阵形，两头抱河，以河岸为月弦。 以惊人的速度摆出一个横跨东西的弧形大阵。 “启禀元帅！敌军突然变阵！！” 收到急报的呼延彻眉头一皱。 “临战变阵，取死之道！” 方阵，并不是步兵对抗骑兵的最佳阵形，变阵是理所应当，但梁萧的紧急变阵让呼延彻感到迷惑。 但下一刻，北胡人傻眼了。 梁家军已经在斥候回报之后不久就完成了变阵，摆出了一个北胡人不曾见过的大阵，逐步推进。 两侧的天江支流，成了最好的护翼。 呼延彻已经被黑夜遮蔽了视线，难以看清阵容全貌，惊疑不定：“难道是方阵改圆阵？” 北胡狼骑已经列阵完毕，前方重骑，人马皆着重甲，后方轻骑精于骑射奔走，杀气冲天。 普通北胡骑兵也紧随其后，十万骑兵杂乱地布置在运粮队的西南侧。 他们并不是不想好好结阵，今日奔波劳累，休息时间太少，而且天色已晚，骑兵还要控制战马，结阵混乱也是常态。 但此刻他们也深知情况十万火急，敌军即将杀来。 一旦敌军养精蓄锐的骑兵成功渡河，借助步兵掩护从两翼杀出，到那时候，粮草和器械都保不住了！ 以重骑冲击敌阵，轻骑抛射，袭扰收割，即使十万骑兵疲惫不堪，凭借兵种优势和重骑优势，完全可以击穿大周军阵，反客为主！ “元帅！敌军还在推进！！” 呼延彻远远望见大周军阵接近，目眦欲裂，怒声下令。 “全军冲锋，踏碎敌军！！” “取梁萧首级者，赏白银万两！生擒者赏白银两万两！” “拿下燕州！入主中原！我要大周生灵涂炭！” 北胡军队终于吹响进攻的号角。 顷刻间，十万北胡狼骑直奔南边的梁家军，人人咆哮，战马嘶鸣。 震耳欲聋呐喊，似要崩天裂地！ 梁家军终于停止了迷惑性的推进，严阵以待。 后方长弓手拈弓搭箭，做好仰角，准备抛射。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提振北胡狼骑的士气。 北胡狼骑已然被梁家军这支大周步兵彻底激怒，只求一轮冲锋击穿防线。 “轰隆隆……” 即使这里是平原草地，地面依然轰隆作响，十万骑兵的冲锋，是大周建国以来未曾领略过的压迫感！ 坐镇中军的诸葛定，手心已经出汗，既兴奋又紧张。 无论如何，梁家军必须死守不退！ “迎战！！” 诸葛定一声令下，身后大周的角声震天。 沉闷的梁家军终于爆发出同样震耳欲聋的呐喊。 北胡狼骑本是北胡骑兵之中的精锐，即使是重骑兵，全速奔跑起来也比步兵更快，相当于古代坦克。 顷刻间，十万北胡骑兵杀到梁家军阵前八丈，终于勉强能看见梁家军的军阵，心头一震！ 弧形的大阵，前锋是大量的重型大盾，相邻的大盾间距一丈左右，露出藏在盾后的重甲步兵。 身着步人甲的梁家军前锋，战盔覆面，面如厉鬼，托着连接两侧重盾的杆子，阻挡了北胡狼骑的视线。 “敌军阵形松散，这可是大好机会，全速冲锋！！” 身先士卒的莫天等北胡名将无不狂喜，一声令下，前方的北胡重骑仰天狂嚎，万人的战声汇聚成阵阵雷鸣。 转眼间，北胡重骑将战马提速到极限，冲向仿佛近在咫尺的梁家军战阵。 就在此时，梁家军后方长弓手万箭齐发。 黑夜之中划过一道道流星，遮蔽了本就不再明朗的天空。 “咻咻咻——” 破空之声连绵不绝，万千利箭激射而来，几乎是一瞬而到！ 北胡的重骑兵们全身重甲，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满是不屑，直接无视利箭，势要踏碎梁家军！ “啊！！” 突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动了正在全速冲锋的北胡重骑后军。 原来是前排大量重骑兵中箭落马！ “怎么回事？” “不可能！！” 第455章：黑夜奇阵 北胡狼骑赖以成名的重骑，出道至今，数量不断增长到万人以上，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往常，北胡重骑都是分散在大周的关陇和北境两地，大周骑兵唯恐避之不及，人人闻之色变。 这是呼延彻第一次集结所有的重骑兵，只求入主中原！ 一般的弓弩根本无法威胁人马皆着铁甲的北胡重骑，除非是守城的那种床弩。 而现在…… 他们亲眼看着北胡重骑一个个中箭落马，即被后方猝不及防的友军踩踏而死。 中箭的前排重骑，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后方重骑的冲势。 即便如此，北胡重骑非但没有感到恐慌，反而杀心坚定。 “必须立刻击穿敌军的防线，否则敌军的箭矢射个没完没了！！” 北胡骑将们都是久经沙场，知晓其中利害关系，纷纷咆哮提醒。 冲势放缓的北胡重骑再度提速，杀声震天，硬抗了大周长弓的第二轮激射之后，终于接近阵前！ 梁家军的长弓手射完两轮，还在重新取箭上弦。 “成功了！！” 杀到梁家军阵前的北胡重骑，满怀信心，狂笑连连。 敌阵松散，就算有大盾，也承受不住上万重骑的全力冲击！ 紧急时刻，大周军阵里也传来了战马嘶鸣。 北胡重骑们定睛一看，瞳孔一缩！ 原来是大量的巨型战车冲出军阵。 所有的战车都覆盖了铁甲，战车的车辕、车轮和战马前面，更是布置了铁盾防护！ 巨型战车上还设置了大量士兵，分别持杖、锤、槊等长武器，又有大弓手负责射杀。 被遮住前方视线的战马，自然不存在畏惧可言，在车夫的驱使下，悍然前冲！ 轰！！ 北胡重骑冲到阵前，并没有如预想般顺利冲击大盾兵，而是与前方的战车激烈碰撞，死伤无数。 大周的铁甲战车，大大减缓了北胡重骑的冲势，少量的北胡重骑冲击盾牌，也无法对大周军阵造成明显的破坏，最多只是将大盾撞得变形。 冲到阵前的北胡骑兵近距离接触盾牌，终于发现：这些盾牌的表面覆盖了一层铁皮，底下还有支架支撑，完全可以不需要人力！ “糟了！” 冲击失败的前排北胡重骑，还未来得及呼叫，便被暴怒的战车兵和大盾兵捶杀至死。 即使有铁盔铁甲，面对大量的战锤和铁棍，前排北胡重骑也死伤惨重。 幸存的北胡重骑正要撤退，大阵里边又有大量的钩镰枪探出，专砍正在载人的战马马腿。 人马惨叫声划破天际，惊动了后方的北胡骑兵和将帅。 冲击失败的北胡重骑，严重干扰了后方北胡重骑的冲锋接替，甚至减慢了后军的冲锋势头。 数以千计的北胡重骑陆续杀来，面对长弓、大弓和战车、大盾的多位配合，进退两难，又挨了几轮长弓激射。 已经被战车缠住的北胡重骑，也无力攻击步兵，陆续被击落捶杀或射杀落马。 短暂交锋，北胡重骑的信心迅速崩溃，纷纷调转马头，不敢再战。 惨叫声愈演愈烈，而后方的北胡骑兵不知情况，仍在不断跟随冲锋。 按照往常经验，北胡重骑冲散敌阵，他们就可以杀进去收割了。 由于梁家军的两侧存在河流，他们无法从两翼骑射骚扰后方，唯有直取中军！ 紧急撤退的北胡重骑哭爹喊娘，与后方赶来的轻骑自相践踏，军阵大乱，死伤无数。 却月阵前的北胡骑兵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连远方的运粮队都能听到。 与此同时，梁萧已经带领燕云铁骑成功渡河，随时准备出击。 梁家军不可能发出这种惨叫声，他的夜视能力极好，刚才在战船的高楼上观察，就已经大致了解了战场情况。 如他所料，拥有长弓和大弓、步人甲的却月阵，布阵的梁家军还是顶尖的精锐，轻松拦下了北胡重骑！ 却月阵的弧形能大大分散战阵的受力面，减小冲击力，再有铁甲战车这种比重骑兵更加恐怖的庞然大物，这种级别的重骑兵不可能击穿前阵！ “成功了？！” 呼延彻等人仰天狂笑。 一直以来他最享受的事情，就是看着敌人被北胡狼骑冲散阵形，再被疯狂收割，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然后北胡大获全胜。 “元帅！我军未能冲散敌阵，已经陷入缠战，损失尚不明确，是否撤退！！” 飞马突然的急报，让呼延彻等人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那名传信员惊恐道：“确实没有冲散敌阵！” 片刻之后，接连赶来的飞马急报，终于让呼延彻确信了消息，大为不解。 “为何无法击穿敌阵？步军不可能顶得住我军重骑兵……” “元帅，据逃回来的重骑兵说，敌军还有铁甲战车！”新来的传信员急道。 “铁甲战车也不可能那么容易阻挡！” 呼延彻眉头一皱，突然捕捉到重要信息，惊怒交加，怒视对方。 “你说什么？逃回来？” “是重骑兵逃回来了，还不止一个，有上百个！！”传信员哭丧着脸。 “让督战队动手，击杀逃兵！”呼延彻意识到事态严重，下达命令之后，决定亲自去阵前观察。 双方交战处，杀声震天，地面上的沙土都在剧烈震颤。 杀红了眼的梁家军，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理智，没有贸然出阵，而是不断击杀重骑兵。 早在开战之前他们就已经接受了梁萧安排的人员反复叮嘱：先击杀重骑兵，杀得越多越好！ 重骑兵全身铁甲，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利器反而不如钝器好使，因此他们只能先用大锤和铁棍，努力捶杀重骑兵。 好在后方还有大量的长弓手支援，长弓射出的箭矢足以近距离射穿铁甲，就算不能射死重骑兵，也能让他们丧失战斗力。 看着敌军重骑兵的战马被自家钩镰枪兵割断马腿，梁家军的将士们心都碎了。 他们已经学会了以战养战的道理，这些战马就算能够缴获也废了，只能当死马处理。 北胡重骑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被迅速击溃，却月阵开始缓慢的反推。 但因为双方的战线太长，黑夜又影响视线，后方大量的北胡轻骑不明情况，只道是重骑冲锋成功，仍在持续追击。 接近却月阵的轻骑兵，终于引起了梁家军的注意力。 “妈的好靶子来了！！” 早有准备的长弓手二话不说，又是一轮万箭齐发。 五十丈距离，没有铁甲的北胡狼骑轻骑兵纷纷中箭落马，仅仅只是一轮便伤亡过千！ 第456章：角力 一时间，北胡狼骑人仰马翻。 重骑的溃散，让轻骑失去庇护，不明就里冲到阵前吃箭。 即便如此，北胡的将帅也没有下令停止进攻，而是不断要求冲击敌阵。 由于战线较长，加上黑夜的关系，重骑兵的损失情况一时不明。 负责阵前指挥的北胡骑将，根本无法作出准确判断，但都有一个共识。 骑兵的冲锋不能停下，否则便是前功尽弃，白白伤亡！ 现在是两军最焦灼的拉锯战，一旦己方撤退，兵败如山倒，便是纵容大周骑兵肆意屠戮！ 北胡重骑的冲锋，带起了十万北胡骑兵的决战之心，人人争先恐后，想要杀穿梁家军，以求立功。 “只要能杀敌立功，就能分到中原更多的女人和财产！！” 后方本就疲惫的北胡骑兵，此刻也抱着一战而定的心态，咆哮着冲向大周军阵，无形中携裹前面的骑兵继续冲击，不好撤退。 呼延彻接近前军一里，环顾战场，心急如焚。 若是白天，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按理，黑夜更不适合步兵结阵防御才对，重骑兵只需要向前冲锋即可，为何失利？” 呼延彻百思不得其解。 骑兵固然疲惫，但面对如此十万火急的情况，必须决战的情况下，提着一股气冲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重骑兵的战马也喂足了草料，冲击力一如往常。 偏偏没能冲破敌阵！ “元天，该不该停战？” 呼延彻生平罕见地在阵前询问大军师元天的意见，他委实有些慌了。 元天颤声道：“元帅！一旦撤退，后果更是绝对的难以承受！！” 呼延彻呼吸一滞。 和他想的一样。 前方的大周军阵，好比一把抵在心脏的尖刀，正在不断往心口推刺，不处理掉不行！ 黑夜混乱，一旦下令撤兵，重整旗鼓，势必让本就疲惫的北胡骑兵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到时候很难再有一战之力。 就算十万骑兵，人困马乏，士气浮动，面对两三万大周骑兵，一样会惨败！ 但不撤退，就意味着不能只靠重骑兵冲锋了…… “十万骑兵，全部压上，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决不能让他们的骑兵杀出河岸！！” 呼延彻终于歇斯底里，不得不下达这个痛彻心扉的命令。 “本帅就不信，十万骑兵拿不下区区一两万人的军阵！！” 暴怒，几乎让呼延彻失去理智。 此战即使胜利，也必定损失惨重，后续只能依靠步兵攻城。 呼延彻只能争取让梁家军全军覆没，梁萧被迫弃守燕州。 否则，再让梁家军推进一里，后方的燕云铁骑就有足够的空间，倾巢而出，疯狂收割！ 原本开始萌生退意的北胡骑将们了解情况之后，也陷入疯狂。 “歼灭敌军，屠尽燕州，入主中原！！” 同一时间，梁萧统领骑兵在梁家军后方列阵。 两万五千燕云铁骑，以梁家军骑兵为前锋的一万骑分在却月阵左侧，另外一万五千人却月阵右侧，只等关键时刻全军冲锋。 前方惊天动地的杀声，并没有让梁家军退缩。 越来越多的北胡骑兵潮水般涌来。 “元帅！北胡骑兵倾巢而出，越打越多！！” 听闻飞马急报，梁萧眼神一凛，道：“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呼延彻已经孤注一掷，非但不敢撤退，还下令全军冲锋，就连前锋人马只穿皮甲的北胡狼骑主力也疯了一般，直冲却月阵。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钩镰枪手和大盾后方的步人甲士兵双眼放光，换上了长槊和陌刀。 梁家军的战车受到冲击，有一部分战马当场战死，但并不妨碍推进，将士们割掉死马的马绳，换上旁边备用的战马，继续前推。 “轰！” 轻骑兵的冲击力远不如重骑兵，这些轻骑兵顶着利箭杀到阵前，收住战马，以刀枪攻击战车和步人甲士兵，收效甚微。 步人甲士兵们双眼几欲喷火，高举的陌刀随着咆哮声落下。 咔嚓！！ 一刀！ 身穿皮甲的北胡狼骑，连人带甲被斩成两段，惊煞后方北胡骑兵！ “这是什么武器？” 最前面的北胡狼骑惊恐万分。 就算是长枪长槊，靠尖锋捅他们的皮甲，也没那么容易完成击杀，对方的武器居然直接一刀两断！ 这些步人甲士兵本就是军中力气最大、勇气绝佳的成员，平日待遇最好，梁萧又推广极好的抚恤政策，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一轮陌刀，斩首超过五百，惊退千军万马！ 北胡骑兵从后方越聚越多，似乎并不想让出自己的战场底线，接近之后，尝试抛射。 “叮——” 北胡的箭矢落入梁家军战阵，打击身披步人甲的重步兵，收效甚微，反被已经蓄势待发的梁家军长弓手收割了一轮。 长弓手们携带了充足的箭矢，力求射到彻底脱力，越射越欢。 战场上的北胡人马尸体堆积如山。 梁家军依然不动如山，偶有士卒阵亡，遗体被带回后方，然后迅速被同袍接替位置。 呼延彻迟迟没有收到击溃敌军的战报，心乱如麻，却无可奈何，唯有强自镇定，继续指挥下令。 一旦粮草和器械被烧光，后果比十万骑兵伤亡惨重还要严重十倍！ 那意味着二十万北胡军队只能慢慢等死，除非能在三天内爬进燕州城！ 根本不可能！ 燕州的细作已经被梁萧几乎清理干净了，独孤家也明确表示，自己做不到为他们赚开城门，只能依靠器械强攻。 却月阵的交锋处，堪比巨型绞肉机。 十万北胡骑兵不断冲击，始终无法击穿这个前所未见的奇阵。 这是梁萧仔细研究宋武帝刘裕的却月阵之后，结合燕州实况，依托地形和天时布置。 凭借弓箭优势，以及万人规模的顶级精兵，还有大量的陌刀，抵挡十万骑兵不在话下！ 此战最困难的就是抵挡敌军重骑兵，一旦解决重骑兵，一切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如此战阵，以步克骑，简直妙绝……” 严阵以待的大周骑将们惊叹不止。 龙无双等新降的冀北军将士此刻只感到万分庆幸。 幸亏提前加入！ 战场双方仍在角力。 梁萧布置的却月阵固然稳如泰山，奈何敌军实在是越聚越多，大有蚁多啃象之势，急切间不能击溃北胡骑兵，依然压力倍增。 一旦梁家军的前军脱力，被敌骑横扫，后方的长弓手必将面临北胡骑兵最疯狂的屠刀。 双方僵持之际，天江对岸两条支流处分别响起一阵阵喊杀声，惊动呼延彻。 “糟了！” 呼延彻突然想起什么，隐隐有万念俱灰的感觉。 燕州还有一支黄河水军，刚才似乎是在运兵，现在也可以借助战船的绝对优势，在河里放箭，相当于加入战场！！ 果不其然，伴随两条支流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数以千计的箭矢激射而来，落入近距离的北胡骑兵两翼！ 第457章：天崩地裂！ 黄河水军的弓，威力比新式的两种弓要差一些，因此本次参战多以强弩为主。 神臂弩！ 这一次黄河水军重点配备的是神臂弩，需要多人配合使用，但射程远超长弓，威力也足以洞穿铁甲。 海量的弩箭朝着河岸激射而去，一轮收割成百上千的北胡骑兵，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河边的北胡骑兵察觉威胁，不得不远离河岸。 黄河水军的加入，极大缓解了梁家军的压力，使得梁家军正前方两侧的前锋得以喘息，随时接替中间的前锋。 北胡骑兵的攻势逐渐减弱，但始终不敢放弃进攻。 战场经验告诉他们，在这拉锯战的关键时刻，完全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坚持到最后的一方才能大获全胜。 北胡已经不存在撤退的空间，撤退即是惨败！ 大周军队也一样！ 但轻骑兵对大周军阵造成的威胁远不如重骑冲击。 轻骑兵们杀到阵前才发现，重骑兵除了逃跑的数百人，余者早就已经损失殆尽。 但凶险的战场已经不容许他们思考和撤退，顷刻间，轻骑兵们陆续死在利箭和陌刀、长槊之下，尸体堆积如山。 大量堆积的尸体，又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骑兵集结冲锋，使得北胡骑兵的冲锋越来越松散。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局面一度焦灼。 黑夜让双方无法轻易获取战场伤亡信息，唯有决死一战。 梁家军将士行动之前已经饱餐，又养精蓄锐多时，带着满腔怒火和战意，毫不退缩。 就连长弓手和近距离的大弓手，也比平时更加卖力射击。 这群梁家军弓手作为精锐中的精锐，论力气和耐力，都是当世第一流的弓兵队，因此效率惊人。 死在梁家军箭下的北胡骑兵已经不可胜计，就连重骑兵都无法幸免。 尤其是大弓在近距离射出去的重箭，轻易洞穿铁甲，第一时间剪除了北胡重骑的威胁。 黄河水军配备的神臂弩，也开始陆续生效，逼迫河岸边的北胡骑兵全部撤离，留下数以千计的尸体。 其单箭威力还在长弓与大弓之上，而且不需要像弓手那般进行经年累月的训练。 若不是渡河太过危险，水军恨不得上岸开射，多取战功。 每一支箭矢和弩矢上都有弓手们留下的记号，便于战后记功。 后方北胡骑兵依然悍不畏死地冲向战场，全然不知己方前军已经伤亡惨重。 而在梁家军的后方，梁萧统领的燕云铁骑已经蓄势待发。 “全军列阵！谨慎前行！” 梁萧一声令下，威严豪放。 燕云铁骑全员振奋，分布在梁家军两翼，借助黄河水军的掩护，开始逼近战场。 只差最后半里，他们就有足够的空间杀出本阵，踏碎世仇！ 前方陆续传来战报，梁家军正在持续推进，这代表前方的战况极其有利于己方！ 呼延彻听着战场中心传来的阵阵惨叫，只感到痛贯天灵。 从未有过的心痛！ 太痛了！ 呼延彻身边的元天等人，只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直觉告诉他们，不出半个时辰，战局就会明朗了。 北胡骑兵本就人困马乏，今夜强行冲锋，一旦失败，只怕连逃命都成问题…… 诸葛定正在战阵后方，接受梁萧的命令，指挥梁家军作战，此刻同样满头大汗。 他算是师承诸葛晖，颇懂军事，但从未参加过如此规模的大战，而且是以寡敌众，压力倍增。 此战，将决定大周是从此彻底翻身，一雪当年迁都之国耻，扬眉吐气，还是就此万劫不复，神州陆沉！ 梁家军前锋的伤亡可能已经接近千人，好在还有人不断顶上。 即便如此，无人退却！ 双方将帅都在祈祷己方无论如何不能败退。 就连作为主帅的梁萧也神情凝重。 他有足够的自信拿下此役，但更希望尽可能减少己方的伤亡。 梁家军依然在奋勇推进。 北胡骑兵的战斗力本就是按梯次排布，越接近前锋的装备越精良，战斗力也越强，越往后的部队战斗力越弱，战马冲锋也越慢。 冲到阵前的北胡轻骑兵，陆续看到现场友军尸体堆积如山，心惊肉跳，稍有犹豫，便在梁家军与黄河水军的强弓劲弩下灰飞烟灭，或者因为来不及抽身急退，被陌刀兵一刀两断。 接近战线的北胡轻骑，逐渐看清了却月阵，面对北胡骑兵疯狂进攻，大周军阵稳如泰山，甚至还在一步步推进！ 水军驱赶了却月阵两侧的敌人之后，终于锁定却月阵正前方的敌军。 与此同时，藏在军阵内部的上百架诸葛连弩终于被推到前线。 “嗖嗖嗖——” 数以万计的弩矢，成千上万的利箭，一轮齐射，加上诸葛连弩近距离连射，前排本就不断减员的北胡轻骑兵死伤殆尽！ 这一刻，北胡骑兵的信心终于崩溃，纷纷调转马头，在大周弩箭的收割中，哀嚎逃命。 “元帅！我军战线崩溃，士卒奔逃，喝止不住！！” 飞马急报，让正在焦急等待的呼延彻等人震惊失色。 “不可能！！” “我军就算人困马乏，也不至于如此迅速溃败！绝对不可能！” 呼延彻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抽出腰间宝剑，便要斩杀报信者。 “快撤！！” 前方传来的北胡骑兵们的疾呼声，终于将暴怒的呼延彻惊醒。 醒悟之后，便是万念俱灰。 他在高地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已经隐约看见情况。 北胡军队，在他意想不到的时间段，全线溃败，连最后的一个时辰都没有坚持住！ “糟了！元帅！必须通知步兵压上！”军师元天也有些六神无主，急切提醒。 呼延彻立即下令，斩杀逃兵，但黑夜混乱，败兵与冲锋的部队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仍然喝止不住，甚至连督战队都在逃命。 “失控了！撤！撤退！！” 呼延彻万念俱灰，只能及时止损，通知撤兵。 梁家军迅速推进，终于杀出河岸，离开两条支流的庇护范围。 与此同时，梁萧振臂一呼，身先士卒。 “铁骑冲锋，报仇雪恨！！” 顷刻间，燕云铁骑杀声震天。 北胡骑兵们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就连天边的圆月也蒙上了一层血影。 似乎天崩地裂了！ 是夜，西宫别苑。 段云衣等人在产房外焦心如焚。 身为女帝的段云衣，泪如雨下，对着产房祈求父皇与母后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段云袖。 片刻之后，产房里响起一阵婴儿啼哭。 新的生命降临了。 第458章：小暖宝 “恭喜陛下！殿下成功诞下一位小公主，七斤刚好！” 女太医黄盈含泪走出产房，激动汇报。 段云衣急问道：“皇妹怎么样？？” 黄盈连忙道：“殿下体质极好，诞下小公主之后，平平安安！” 闻言，苦苦等待的沐琴雪等人相拥而泣。 段云衣努力收住眼泪，对黄盈等人说了一声“辛苦”，只等条件允许，便要进去探视段云袖母女。 产房里，段云袖看着一旁襁褓里的孩子，眼里满是慈爱，与母性的光辉。 段云衣带着众人进房，来到段云袖床边，慈爱地握着她的手。 “真是辛苦了……” 段云袖柔声道：“姐姐照顾得好~” 段云衣看着母女俩，心都快柔化了。 “还没长开都这么可爱，长开了还得了哦……” 江拂雪等人纷纷称赞。 夏侯青衣抚着自己的孕肚，满脸憧憬。 自己的孩子要是也有她这么可爱，就再好不过了！ 西宫别苑外面的诸葛晖，每日沐浴更衣，焚香斋戒，今夜闻讯赶来，老泪纵横。 “殿下辛苦！” 皇室有后，老丞相悬起多年的心终于落下，现在只祈祷孩子能平安成长。 “姐姐，等萧哥哥回来再确定孩子的名字，你先给孩子取个乳名好不好？” 面对段云袖的殷切期盼，段云衣自然是毫不犹豫答应。 沉吟片刻，段云衣柔声道：“就叫……小暖宝，如何？” “好乖的名字~” 段云袖咯咯直笑，亲了亲襁褓里的孩子，喃喃自语。 “一起等你爹爹凯旋回家……” 天江北岸，此刻早已血流成河。 即使是黑夜，月光照射下依稀可见血流漂杵。 今年难得水清的黄河支流，早已被血水染红大片。 梁家军步兵取得决战的初步胜利。 北胡人的天，塌了！ 两万五千燕云铁骑，借着步军掩护，悉数杀出战阵，呼啸而至。 万马奔腾，崩天裂地！ 此刻，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奏响复仇之战歌！ 河里的黄河水军鼓手疯狂擂鼓，大周将士的喊杀声、鼓角声，与北胡人的惨叫声混合，战场处处皆是雷鸣。 一道白影在战场上一掠而过。 梁萧一马当先，将一名北胡骑将斩于马下，随即高举天龙破城戟。 “生擒北胡单于或大元帅呼延彻者，赏黄金万两，取其首级者赏黄金五千两，回京再由吾皇加官进爵！！” 一声令下，燕云铁骑争先恐后杀向混乱的北胡骑兵。 “呼延彻何在！” “北胡单于何在！” 曾经让大周将士闻之色变的两个名号，此刻却成了人人豁命追求的悬赏。 大弓齐射，溅起片片血花。 秋风呼啸，恰似鬼哭神嚎。 溃败的北胡骑兵，浑身皮甲根本无力抵挡大弓开射的重箭，面对早已饥渴难耐的燕云铁骑，一轮交锋便损失超过三千！ 一溃千里！ 北胡骑兵本就人困马乏，又遭遇溃败，面对养精蓄锐、全副武装的燕云铁骑，根本无力防守，一哄而散。 “我军竟然失败……” 正在领兵撤退的呼延彻仍有些茫然无措。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一败。 曾经的北胡大元帅，所向无敌，扬言若自己能早生三十年，必斩大周开国武圣于马下！ 而今，一个初出茅庐不足两年的年轻人主动出击，让他一败涂地！ 他还未及弱冠，却能以步克骑，击垮十万北胡骑兵！ 北胡的步军为了追上骑兵的进度，也是每日急行军，多有疲惫。 可以想见，自家骑兵败逃，很快就会冲击步军，把步军也带崩了…… 呼延彻只恨自己座下的名马少生了四条腿，不能瞬间带他回到步军阵前，紧急防御。 “我军战败了！快逃！！！” 溃逃骑兵的哀嚎声，惊动了远处的运粮队。 原本人心惶惶的运粮队，因为骑兵回归，好不容易提振士气。 作为北胡人，只有最弱最老的成员因为不适合充作骑兵，才会被划入步兵和运粮队。 乍闻前线惨败，一个个步军肝胆俱裂，拔腿就跑。 黑夜带来的未知，加深了败军的恐惧。 回归本阵的呼延彻喝止不住，后方燕云铁骑已经不断接近，杀到手软。 梁萧挥舞神戟，似一道银龙盘旋周身，所过之处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乱军之中，北胡八大勇士之一的莫天正在组织撤退，被燕云铁骑杀到阵前，冲散极度勉强组织起来的阵形，双方展开了第一轮交锋。 莫天远远望见一道白影袭来，怒不可遏。 “白袍白马，用的却不是枪与蛇矛？不是沐凌霄和常破浪！莫非就是杀了我弟的无名小将？” 莫天眼神一凛，恶向胆边生。 撤退之前杀个大周将军，勉强可以挽回颜面！ 梁萧的天龙破城戟已经随着白龙影狂袭而来，一戟落下，大有力劈华山之势！ 莫天察觉对方出手迅速，战马块头惊人，心头狂震，连忙抽出腰间宝剑，于长刀并拢格挡。 “轰！！” 梁萧早已杀气冲天，惊天动地的一击，以摧枯拉朽之势压下长刀与宝剑，正中莫天战盔。 纵有战盔庇护，莫天也已脑浆四溅，满眼惊恐，坠马身亡。 “莫天将军死了！！” 随行的亲兵哀嚎之后，纷纷夺路而逃。 他们亲眼所见，莫天被人一击毙命，自己又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莫天？？” 赶来的常破浪和沐凌霄等人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莫天已经脑浆四溅，死状骇人。 但将军服不会骗人，那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一看就是千里马！ “元帅神威！！” 众将士气大振，纷纷杀入敌阵。 玄卫们簇拥着梁萧，一路砍杀。 大军横扫，片甲不留！ 北胡骑兵已经彻底溃败，被梁萧一路追击到运粮队。 逃兵冲击本阵，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伤亡惨重。 步军早已不战自溃，纷纷丢下粮车，自顾自逃跑。 呼延彻深知自身难保，已然顾不得步军，只能拼命逃往北边。 此时，风帝正在后军等候，咬牙切齿，折箭为誓。 “不杀梁萧，誓不为人！” 就在此时，大量逃兵疯狂逃回，沿途哀嚎。 “陛下！我军大败，溃不成军！！” 第459章：他是梁询的儿子 “怎么可能？我军可是有二十万人马，十万铁骑！！” 才刚刚折箭为誓的风帝当场震怒，将断箭投向传信员，箭头戳伤了传信员的左脸。 “千真万确！” 传信员捂着脸哀号道。 风帝正要发作，却听远方杀声震天，哀嚎声不绝于耳，马蹄声凌乱不堪。 震惊之下，风帝立即登高查看，果然发现北胡骑兵纷纷往自己这边奔逃！ “呼延彻呢？！” 风帝惊恐咆哮，左右近臣也乱成一锅粥。 风帝原本还心存侥幸，希望能稳住军队，对抗燕云铁骑的猛攻。 奈何后方溃败的骑兵和步卒被燕云铁骑一路追杀，也陆续冲击自家队伍。 军队的日常行军，并不是方阵形式，往往是一条长龙。 这是由各种客观因素决定的，以密集阵形行进往往是开战时才有。 听闻梁家军渡河，风帝已经提前通知聚合部队，无奈夜间执行效率低下，现在才刚分成几个万人军团，各自为战。 在北胡骑兵和运粮队的冲击下，又有燕云铁骑的利箭猛射，这些万人军团也陆续溃散。 连骑兵都败了，自己作为从骑兵淘汰下来的步兵，又如何能与燕云铁骑一战！ 北胡人许久不曾承受过如此惊人的溃败，每个步兵的心里都冒出类似的想法，如瘟疫一般迅速传遍全军。 （作者备注：如今有不少词比较敏感，敬请谅解。如果大家阅读的时候发现某些字词句不太合适，换个xx更好，这个xx可能就是因为涉及敏感，被迫替换了术语。昨晚就莫名其妙被打回章节，改得头疼，差点来不及更新。本段备注不影响更新2000+字数。） 一夜溃败！ 一溃千里！ 燕云铁骑的将士们个个化身修罗，何曾有过如此痛快淋漓的优势，一个个杀红了眼，甚至宁可不管人头，也要全力追击。 只要能让敌军始终保持溃败状态，何愁不能杀敌立功？ 梁萧亲自领兵，在玄卫的协助下，斩将夺旗，专挑负隅顽抗的北胡骑将下手，以求最大化地瓦解敌军的指挥。 十里追击，死在梁萧手下的北胡骑将已经超过五十人！ 常破浪，公孙无极，沐凌霄，龙无双等人也各显神威，四处冲杀，生怕给敌人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死在大周众将手里的北胡兵将，也不计其数。 北胡军队大势已去，步兵大多没有骑兵那么好的铠甲。 死在燕云铁骑屠刀下的北胡步兵，不计其数，以至于燕云铁骑的将士们放弃了烧毁粮草辎重的打法。 只要取得完胜，这些辎重不就是我军的？ 多多缴获辎重，给国库增收，我军将士不是能得到更多封赏？ 即使是目不识丁的燕云铁骑成员，此刻心里也把账算得清清楚楚，优先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呼延彻听着后方步军的哀号，悲痛欲绝，但已顾不得后军。 现在步军还能为疲惫的骑兵拖住敌骑，但骑兵已经人困马乏，又军心涣散，重新被燕云铁骑追杀是迟早的事。 燕云铁骑还有备用马，北胡人的备用马都用于刚才的骑兵冲锋，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大多数替换下来的战马，因为跑不动，被留在了战场上。 少量的北胡骑兵在换马之前直接给战马一刀，以求不被梁萧缴获。 血月朦胧，北胡军队失去了指挥，再也无法阻止燕云铁骑的收割。 后方的梁家军与黄河水军也陆续推进，以接应骑兵，顺带清理战场，追捕活马。 诸葛定下令梁家军休息之后，望着北方草原，仰天狂呼。 这一声狂呼，既为自己，也为诸葛晖。 十八年了！ 自迁都之祸以来，大周从未有过如此辉煌的时刻！ 终于，梁萧为大周拔掉了这根插在心头的刺，还倒转尖锋，刺向北胡的心脏！ “可想而知，此战之后，我大周方有足够的自信，称中央之国！诸位辛苦！” 趁着休息片刻的工夫，诸葛定慷慨陈词，梁家军将士们兴奋得手都在抖。 作为大周最精锐部队，享受比其他骑兵还要好的待遇，他们已经用两场大战证明了自己！ “呼延彻人呢！！” 风帝目眦欲裂，手足无措，四处呼喊。 呼延彻是他的倚仗，如今居然败了！ “陛下！元帅到了！！” 左右急报，风帝才定了定神，看向前方。 呼延彻与元天等人狼狈逃回，惊恐万状。 “你……” 风帝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剑将他们砍翻，但迅速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必须想方设法应对。 “陛下，回天无力，速速撤往西边，与拓跋亭会合！！” 呼延彻的疾呼，终于让风帝恼羞成怒：“不能组织反击？！” “再有犹豫，全军覆没！”呼延彻颤声道。 风帝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呼延彻说得不错。 燕云铁骑势如破竹，现在北胡军队没有任何击退他们的可能了。 一旦粮草被夺，北胡骑兵失去补给，不足以逃回大漠王庭。 往西边跑，还有机会！ 但如此一来，步兵，粮草，辎重，还有许多跑不动的骑兵…… 将沦为梁萧的囊中之物，任其宰割！！ 此消彼长之下…… 风帝只感到浑身战栗。 “那梁萧，是梁询的儿子？” 面对风帝的无奈询问，众将哪有时间解释，纷纷称是，催促风帝赶紧组织撤退。 风帝不得已之下，唯有悲痛下令：“步兵御敌！骑兵换马，撤退！” 苍白无力的军令，并不能让北胡步兵鼓起勇气迎敌，反而坐实了溃败。 顷刻间，北胡军队如一盘散沙，被燕云铁骑四处冲杀，几乎无力反抗。 梁家军两千最精锐的骑兵，兵甲精良，又有大弓和盾牌在手，完全无惧步兵的普通弓箭，雷洪杀得性起，四处呼喊。 “呼延彻呢！北胡单于呢！！” 风帝带着呼延彻等将帅，迅速换马，仓皇西逃。 梁萧已经来到高地上观察情况，察觉敌军西逃，眼神一变，怒然下令。 “务必全歼敌军，除投降者之外，不得留一兵一卒！！” 北胡的骑兵是极大的威胁，相比之下，步兵反而有俘虏的价值。 燕州本地的大铁矿，以及未来可能勘探到的煤矿，还需要大量的苦力…… “陛下！天塌了！！” 北胡风帝听着后方步兵的哀嚎，痛彻心扉。 数十年经营，一朝溃败！ 那些牛羊和战马，他们已经来不及带走，甚至来不及杀死…… “奉元帅兰陵侯梁萧之命，通告北胡士兵！” “降者生！不降者，往生！！” “弃暗投明并擒获单于即北胡将帅者，重赏白银万两！！” 北胡本就雪上加霜的形势，因为燕云铁骑的反复呐喊，而越发严峻。 越来越多的北胡士兵纷纷投降，指着西边道：“单于往那里逃了！！” 第460章：清缴 北胡人孤注一掷地进攻，演变成了大周军队对北胡一面倒的屠戮。 梁萧在高地上环顾战场，确认己方足够安全，当即点起燕云铁骑最精锐的一万两千人，一路追击。 但沿途的牛羊战马和北胡逃兵实在是太多，已经严重干扰将士们的追击。 “元帅，那北胡单于可能只带了几千人西逃，留下这些人员作为诱饵……” 沐凌霄等人纷纷回来汇报。 梁萧清楚战场状况，为了避免燕云铁骑因为乱战而扩大伤亡，只能先下令正常追击，迅速清理战场，击杀骑兵。 起初，北胡阵亡的将士多数是死在燕云铁骑的箭下，真正死在刀枪之下的人反而不足五分之一。 随着大军溃败，梁家军终于可以放心杀进来收割，战果不断扩大。 再者，大周方面希望能多多缴获存活的牛羊和战马，因此弓箭指望人堆里射，尽可能避开了牲畜群。 刀枪与弓箭的击杀人数逐渐趋于对半开。 这一战，从黑夜杀到白昼，后方的梁家军和黄河水军负责清扫战场和看押俘虏，燕云铁骑一路追斩北胡骑兵，务求尽可能多取首级，减少敌人未来的反抗力量。 梁萧本想亲自领兵追击，玄卫们实在担心他出事，纷纷出声提醒。 考虑到自己对亲友们的承诺，梁萧唯有任命军衔最大的沐凌霄为主将，雷洪、常破浪等人为副将，领兵追击北胡人。 不出意外的话，此战之后，沐凌霄起码能升任后将军，甚至升到卫将军也说不定。 诸葛定随梁萧走上高地，观察战场，恍如隔世。 曾几何时，北胡骑兵是让大周将士闻之色变的敌人！ 而今，满地都是北胡人的尸体。 反观大周这边，将士的遗体看起来并不多，伤亡远低于梁萧的预估。 诸葛定等人的心肝都在发颤，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 “元帅，初步计算，我军伤亡在三千人左右！梁家军精锐伤亡一千八百，燕云铁骑伤亡一千二百！” 梁萧收到汇报，也松了口气。 这是可接受的伤亡。 黑夜干扰的不只是敌人的视线，同样对己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不便，更多的伤亡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黑夜对北胡军队的不利远大于对大周军队。 “缴获的粮草还未计算，初步估算，可用战马约有十四万匹，驮马和挽马三十万匹，死马十八万匹！存活的牛羊约有一百八十万头，分布极广，我军正在收拢！” “云梯、冲车、投石车各有一千架，我军赶到的时候，敌军还试图用投石车投掷沙土，干扰我军！” “此外，在敌军仓库缴获的黄金两万三千锭整，每锭约重一斤！白银十万一千大锭，每锭、每锭三斤！！” 行军主簿汇报的时候，额上青筋暴起，激动得语无伦次。 “有这么多？”众人呼吸一滞。 梁萧部队的军纪非常严明，都是集体大规模行动，不必担心清查府库之后有人私藏的可能。 北胡人的存货，超出了众人的预估。 两万三千斤黄金，加上三十万三千斤白银，若按照金银一比十的市价来算，价值约为五百三十三万两银子！！ 反倒是梁萧见怪不怪。 “这可是北胡！风帝举倾国之兵而来，显然也搬空国库，把黄金带来，以方便随时激励将士。” 激动的众人一想也对，突然觉得五百多万两银子真不算什么。 那可是整个北胡的金银！ 一个端木家的资产，都不止这个数！ 他们依稀记得，拓跋氏还没端木家有钱，倒台前后，资产似乎都有一千二百万两白银！ “确实不算什么……” 将士们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仿佛胃口大了。 “如此缴获，何愁陛下不能重赏？” 梁萧的话，让将士们开怀大笑。 现在，这位元帅就是绝对的权威。 他的话，绝对有分量！ 既然他都开口了，英明的圣上绝对不吝赏赐！ 将士们开始期待了。 反倒是梁萧有些发愁。 缴获的牛羊战马超过了两百万，一个燕州肯定是养不起这么多牛羊的，只能将他们放养在这茫茫大草原，大周也没有那么多牧民。 这就意味着，北境必须安排大量的兵力和牧民，在这一带牧羊，直到局势稳定。 长城口那边可能还有北胡军队，必须驱逐。 此后，便需要在长城口设置大量的驻军，以防还有北胡骑兵威胁牧民和牲畜。 “侯爷，要豢养这么多战马和二十万兵力，其所需的粮草不可估量啊……”诸葛定突然想起什么，眉头紧锁。 梁萧眼神一凛：“国内肯定有世家和商人暗中为他们运粮，回去彻查！” 诸葛定这才嘿嘿一笑。 按照牲畜的这么个缴获量，粮草绝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燕州不缺将士的口粮，缺的就是豢养这些牲畜的草料！ 眼下又是秋收时节，麦秆和麦秸这些东西，也可以拿去喂养牲畜。 “侯爷神算！侯爷神勇！击破北胡，挑了个好时机啊……” 众将纷纷下马参拜，佩服万分。 若不是有军令禁止五体投地，只许单膝下跪，现在他们恨不得五体投地！ 毫无疑问，这一战将会成为他们的生涯高光时刻，也能让无数将士功成名就，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龙无双的家将兼师友什邡，因为年过半百，没有参加对北胡人的追杀，颇为遗憾，此刻亲眼见证缴获，也不免感慨万分。 他年轻时有勇有谋，年老之后宝刀未老，但主要还是负责算计。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招安是对冀北军将士们的恩赐！ 现在，龙无双与冀北军的将士们随军立功，可以堵上那些大世家的臭嘴，以后也可以体面隐退。 他累了，龙无双也累了。 但他们还有一个信念，支持着他们咬牙坚持到今天。 击破北胡，杀入大漠，横扫王庭，报仇雪恨！ 在什邡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北胡人的背刺，他早有所料，也大概清楚，多半是北胡人嫁祸大周，或者是世家所为。 世祖有诸葛晖辅佐，不太可能犯下如此暴行。 但在招安之前，他始终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龙无双，生怕龙无双变相为大周出力。 如今，梁萧击破北胡，更让他们心悦诚服！ 梁萧领兵清扫战场的同时，也立即派人回营，让军营往燕州放送飞鸽，同时又派遣飞马回城报捷。 第461章：大捷报 从击破北胡到清缴长城口内外的战利品，梁萧花了超过四天时间。 军营飞马接连回燕州报捷。 “北境元帅、前将军、兰陵侯梁萧率五万之众大破北胡二十万，斩首无数！” “缴获战马约十四万匹，驮马和挽马约三十万匹，死马约十八万匹！牛羊约有一百八十万头！” “云梯、冲车、投石车各有一千架！” “缴获黄金两万三千锭整，每锭约重一斤！” “白银十万一千大锭，每锭、每锭三斤！” 消息传开的当天，燕州上下无不剧震！ 五万破二十万，完胜？！ 再三确认消息之后，太守府立即发布通告。 正在兰陵侯府的公孙月和狄安娜，听闻捷报，相拥庆祝。 一旁的李心文，满脸愕然，瞳孔微微颤动。 “他、他真的做到了……” 那一夜，雪中侃侃而谈的少年，已经成为大周的擎天柱石！ 这一刻，天底下再不会有第二人，形象比他更加高大伟岸了。 看着已经喜极而泣的公孙月和狄安娜，李心文强忍眼泪，努力微笑。 心上人保家卫国，一雪国仇家恨，注定名垂青史，只等归来成婚！ 自己竟然有些羡慕她们…… “人间第一流！” “东野老爷子说得好：不恨兰陵侯不见古人，只恨古人不见兰陵侯哇！”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不乏喜极而泣者。 无数老人仰天祭祖，告慰先人。 这片他们眷恋的故土，终于可以长治久安，似乎不必担心北胡入侵了！！ 再有梁萧推广的屯田之策，加上曲辕犁等新农具协助，他们相信，自己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剑无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举箸的手在剧烈颤抖。 “赢了？？” 燕云铁骑似乎只有两万五千左右，骑兵数量可能不足北胡的四分之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梁萧拿什么大破北胡。 从缴获的数量来看，这很明显是梁萧取得完胜，北胡军队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剑无忧估算了一番，算上牛羊，此战缴获的总价值，难以想象的高！ 剑族的谶言，没有应验，燕州稳如泰山，大周甚至反破了北胡…… 这一刻，剑无忧的心情极度复杂。 自己的爱女和梁萧定情，长子也随梁萧名垂青史…… 谶言屡屡因为梁萧而失效，剑族又该何去何从？ 太守府内，秦百里和回归的林修收到消息，也不禁惊喜交加。 “十八年国耻，一朝尽雪！！” 即使是身为剑族子民，见证梁萧创造奇迹，北境危机解除，秦百里仍是由衷高兴。 来访的东野清月看着狂喜的二人，一时纠结。 这两位，都是一表人才，不失为浊世佳公子。 自己作为东野氏的千金，嫁给其中一位也不算辱没对方。 问题是，选谁好呢…… 东野清月犯了选择困难症。 东野沧海和长子东野玄机得知捷报之后，也喜不自胜。 东野玄机坐不住了。 他已经意识到，东野清月的确配不上梁萧，得趁早押宝，促成她和其他太守府官员的婚姻，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东野清月着想。 飞鸽传书与八百里加急同时传向京城，飞鸽传书还送往全国各地。 北境各郡，则由燕州方面派出四百里加急，予以通告。 此时，梁萧正坐镇战场，指挥三军。 比起追击风帝，保护好这些战利品更为关键。 失去粮草的北胡逃兵，能活着与拓跋亭会合的应该十不存一。 “需要尽快筹集物资，早日杀入大漠！” 梁萧开口了。 什邡欣喜一笑。 冀北军的将士们终于等到了想要的军令。 就在刚才，他们听梁萧提及，大漠深处有名为瀚海的湖泊，还有一座狼居胥山，和一座姑衍山，可以封天禅地，以振国威。 若能随梁萧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青史留名，不枉此生！ 大丈夫，当如是！ 归隐田园也安心！ 不过，如今已是深秋，想要杀进大漠，没有足够的过冬物资不行。 至于棉被皮衣等物……缴获的北胡战利品里面就有很多，完全足够二十万人过冬！ 这些皮衣被安置在长城口的运粮队那边，北胡人仓皇逃窜，根本来不及大规模放火，少量的火也被燕云铁骑及时扑灭。 “禀报元帅！俘虏北胡人数量已经查明：骑兵五千零一人，步兵三万一千人，已尽数缴械！！” 来报的行军主簿，表情比昨天淡定清缴战利品时多了，甚至有些遗憾。 这些人里面，可能就有十八年前参与迁都之祸的，不一刀杀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但比起处决，俘虏确实更有意义。 让他们干挖铁矿之类的苦力活，从而让原本从事挖矿的工人转而投入其他行业，比如来往运粮。 今年梁萧就准备杀入大漠，不给北胡人喘息之机！ 不过，眼下还需要大军休整，再往西追击北胡。 飞鸽传书和八百里加急送往潼关和函谷关，很快就能通知关陇方面，两面夹击，不愁北胡人不败。 现在，就看关陇方面有何诚意了。 梁萧正在等待沐凌霄的队伍回归。 燕云铁骑紧急携带了十几天的干粮，追击北胡残兵，但还要考虑返程的补给，因此未必能追到风帝。 果不其然，追击多日的沐凌霄终于在一天之后领兵回报。 “启禀元帅！我军斩首过万，奈何敌军一路奔逃，杀马取食，我军补给有限，被迫退回！” 燕云铁骑带回了上万首级，但众将难掩沮丧之色。 若能追杀风帝和呼延彻，赏银只是其中一点。 重点是有机会永绝后患。 一旦这对君臣落网，何愁北胡不定？ 梁萧安慰道：“此事也在意料之中，北胡幸存的将帅所骑乘的马匹和备用马，应该是绝好品种，不比西域好马差多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风帝等人逃离。估算一下人头，成功逃脱的敌军应该只有五千左右，勉强可以接受。” 众将这才开怀大笑。 常破浪、雷洪等人丢下武器，原地休整，疲惫不堪。 他们追了几天几夜，杀得手都快脱力了，用刀斧的将士都砍卷刃了，换过一轮武器的。 名义上大周军队是五万对二十万，击破敌军之后，实际上是燕云铁骑两万五千人追杀十几万败军，其难度可想而知。 在第一战场，他们就换过两轮武器了，这武器还是梁萧提前让他们预备的，都放在黄河水军的战船里，可以及时更换。 杀十几万头猪都没那么容易，何况十几万人。 还好不是必须俘虏，否则作战难度还要再上几级！ 从长城口往西进军，与关陇在河套地区会合，也需要大量的粮草。 此战大捷，燕州人心振奋，空前绝后！ 燕州的独孤家、公羊氏、端木家已然丧胆，纷纷离去，生怕被燕州百姓翻起他们曾经对北胡人奴颜婢膝的旧账。 梁萧的军队在休整筹备的同时，也在等候京城方面的消息。 第462章：理所当然应属于他 燕州城内，百姓夹道欢迎。 梁萧带头从北城门入城的那一刻，现场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颂。 “兰陵侯神威！！” “大周将士神勇！！” 这一战，燕云铁骑斩获甚多，但所有将士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大功臣是梁家军，包括冲在最前线的梁家军铁骑。 梁家军的将士们受到了百姓最热烈的欢迎。 若不是梁萧事先通知，不允许百姓随便磕头，此刻早已跪倒一片。 倒不是梁萧想端什么架子或者讲什么平等。 功高震主，在古代永远是大忌，不管段云衣再怎么信任他，他也得注意一下一举一动对外界的影响。 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越是奇功盖世，越应该给同僚和百姓做好榜样。 阵亡的将士遗体，已经被送进了燕州城新建的英灵殿，梁萧严肃感激、歌颂了一番，才宣布此战的详细战果。 在原先捷报的基础上，还有三万六千俘虏。 军人口粮超过二百万石，战马专享的饲料更是超过四百万石，数量之离谱，可想而知！ 不需要梁萧点破，将士们都能猜到什么情况。 运过军粮的将士，更是深知其中猫腻。 一石军粮的运费，哪怕只是从幽冀两州运到长城口，需要的运费何止二两银子！ 至于储存的饲料，更是多得不可思议。 国内一定有人在暗中不断支持北胡，比如拓跋氏双雄，都直接叛变了。 将士们怀着朴素的期待，只愿朝廷尽可能将这帮人揪出来，即使希望渺茫。 梁萧当众宣布众将功勋之中的最优秀者。 沐凌霄，常破浪，公孙无极，雷洪，各司其职，这一次并列首功，算是都给自家后台长脸了。 龙无双作为新来的成员，也和洪城、董联、诸葛定等人并居二等。 其余将校也分列三到十等不等。 至于将士们的俘虏和斩获首级数，有详细的记功方式。 这一战，五万出征人员几乎人人立功，每人最少能得二十两以上的赏银，多的士兵能得二百两，并晋升将校。 “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但不可因此骄傲自满，北胡尚有喘息之机！我只等陛下圣谕一到，便将统领兵马，横扫北胡，永绝后患！” 梁萧慷慨陈词，引得一片喝彩。 高楼上，公孙月，狄安娜，李心文，三个姑娘远远望着高台上意气风发的白袍元帅，一时看得痴了。 即使功盖寰宇，他依然行事沉稳，没有任何骄矜。 最让她们崇拜的，是他先带头纪念战死的英魂，然后才开始述功。 这一刻，她们无比相信，大周注定因他而改变！ 包括大周的军人！ 梁萧的白袍早已染上了大片血渍，那一看就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 他又冲锋陷阵了…… 狄安娜和公孙月只觉得心头一紧，又实在不忍心再劝他什么。 他有分寸，之所以带兵冲锋陷阵，显然是为了尽可能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现在，她们能做的就是等会儿回家安静等候，不要乱跑，不要让他担心。 诸葛瑜带领燕州太守府的众人出来迎接，连着三次深鞠躬，以表敬意。 “吾皇圣明！兰陵侯大破北胡，复我河山，扬我国威！” 北胡人已经无力威胁和控制长城口了，从长城口到燕州北边那一片，是极好的马场和耕地。 人们甚至坚信，只要梁家军驻扎在长城口，北胡就算有再多的人马，也不敢再逾越半步！ 这是前所未有的信任。 毕竟，梁家军顶着北胡狼骑作战，还要面对重骑兵的奋死冲击，损失居然不足两千，古之神兵莫过于此！ 梁萧一回到军营，第一时间就通知梁家军扩招精锐。 同时，梁家军候补成员按照战功排序转正。 燕云铁骑也急需扩招至少一万，但这种事还是应该先上报朝廷。 军务安排完毕，众将放心休整之后，梁萧才回到太守府，布置近期任务。 粮草和过冬物资方面，在长城口那边就有战利品，不必担心。 现在缺的还是后勤队和民夫、马车。 反击北胡需要有充足的准备，因为战线很长，有些马车上的粮食一旦吃完，连马车都要拿去当柴火。 将士们并没有因为打了胜仗而松懈，他们已对梁萧深信不疑，只求深入大漠，横扫北胡，永绝后患。 至于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他们在乎，但不强求，因为狼居胥山似乎还有点远。 诸葛瑜立即去安排了，梁萧只是与秦百里等人寒暄一番，才回到自己院子里。 梁萧一进门，早已望眼欲穿的狄安娜和公孙月就扑进他的怀里。 “哎呀，我还没洗浴呢。” 梁萧扯了扯满是血渍的战袍，但两个姑娘怎么也舍不得放开，一脸陶醉。 李心文坐在远处，默默关注，心情无比的复杂。 “很累了吧？有没有受伤？”公孙月哽咽道。 “平平安安，也不是特别累，毕竟我后面一直在坐镇中军，维护现场秩序。”梁萧笑道。 两个姑娘这才笑靥如花，放他去洗浴，自己也去梳洗一遍。 “哎呀，真拿你们没办法。” 院子里，梁萧架不住两个姑娘的强烈要求，接受揉肩，脸上和脖子上还有几个唇印。 李心文从始至终不敢吱声，只是偶尔有意无意看他突然变得不正经，眼里也不禁浮现笑意。 这世间，是该有无数的美好理所当然属于他…… 于己而言，能偶尔看他，便是一种幸福。 公孙无极回到兰陵侯府，一脸兴奋，向老母亲剑无忧述说自己如何上阵杀敌，如何痛快。 剑无忧只是面带笑意，静静倾听，只偶尔称赞几句，心里却是更难过了。 引以为傲的长子，言语间尽是对梁萧这个“未来妹夫”的崇敬和信任。 她也不忍心在此时打扰他的兴致。 这一夜，公孙月和狄安娜一左一右，靠在梁萧肩膀上，陪他赏八月十五的月。 李心文只是默默在一旁，陪他们吃着月饼，心满意足。 刚才梁萧表态了，他不好意思让她当兰陵侯府的女兵，但希望她能一直留在府上陪伴公孙月，偶尔有些事情也需要委托她。 她知道，梁萧多半是看在公孙月的面子上，才提出这个要求，不管怎样，她总归是开心的。 当夜，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终于带着燕州捷报，冲进京城，四处咆哮。 “兰陵侯领兵大破北胡二十万倾国之兵！！” 京城的夜市，因为这一骑快马出现，鸡飞狗跳。 第463章：非他不可 “兰陵侯大胜？” 正在逛夜市的人们，听着一连串的捷报，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相信。 二十万北胡人，光骑兵就有十万，梁萧能守住北境就不错了，怎么赢！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都有专门的身份牌，因此官府第一时间证实了消息。 “消息属实！兰陵侯领北境兵马破敌二十万，斩首十数万，俘虏至少三万，缴获辎重无数！！” 顷刻间，现场百姓欢天喜地，庆祝胜利。 今晚夜市的消费量，超过往常的三倍！ 城北的东野鸿机等人听闻消息，狂喜失声。 终于，梁萧成功驱逐北胡！ 可以想见，燕州的农田价格会因此急剧攀升，东野氏手里还掌握了一部分，至少能赚个十几万两！ 赚个几十万两也不是没有可能！ 东野氏站队正确，只要一如既往坚定拥护皇权，前途不可限量！ 反观端木家这些政敌…… 城北的三个大世家人员，满是错愕，在家中哀叹，如丧考妣。 信使先是在北城区一带掀起波澜，震撼来往众人，随即直奔皇宫。 “主上！捷报……” 段云衣和沐琴雪等人正在西宫别苑陪护段云袖母子，和身怀六甲的夏侯青衣，其乐融融。 玄卫冲到门口，激动汇报之后，众人先是愕然，随即无一不是喜极而泣，相看泪眼。 “他做到了……” 段云衣轻掩着红唇，双眼浮起水雾，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梁萧勇冠三军、指挥若定的英姿。 这个坏蛋，完成了连高祖和武圣都没能完成的壮举！ 大周立国以来，对外从未有过如此惊人的战绩。 更别提如今的北胡空前强大。 梁萧似乎已经料到她们会挂念他的安危，还特地补充了一段：兰陵侯与众将一切平安。 “萧哥哥成功了……” 段云袖哽咽着，不停重复这一句话，众女纷纷点头。 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此刻的喜悦！ 诸葛晖在丞相府，已经入睡了，段云衣不敢让人打扰，只能等明天早朝通知。 这一夜，她们开心到失眠。 若不是段云袖提醒“要是让萧哥哥知道咱们不按时休息，他会不高兴的。”，她们只怕彻夜难眠。 第二天，诸葛晖与百官上朝的时候，眼圈是红的。 杨陵和东野鸿机的眼圈也是红的。 作为老臣，杨陵是一心希望国泰民安。 至于东野鸿机，为梁萧开心自不必说，重点还是如履薄冰的东野氏选对了大腿，终于不必再像以前那般担惊受怕。 其余拥护皇权的大臣由衷称赞，笑得合不拢嘴。 端木操等人的眼圈也是红的。 他们寝食难安，一宿没睡，还要参加早朝，颇有些折腾。 新一辈的端木云城等人，更是惶恐不安，从昨晚到现在都是面如土色！ 此战之大捷，对大周内外而言，无疑是天翻地覆的变局！ 从此，大周拥护皇权的势力必将占据主流。 而他们这些主张求和的大世家，早晚要面临清算…… 昨夜，端木节已经召集族民，商议后路了。 这一次除了八百里加急，还有燕州方面的飞鸽传书也陆续送达，告知详细情况。 包括缴获内容。 龙椅上的女帝眉飞色舞，实在是无法维持往日的冷艳。 “众卿家，开心么？” 话未说完，段云衣就已经忍不住捂嘴偷笑，实在是顾不得天子威严了。 看到台下的端木节等人如丧考妣的嘴脸，她莫名的开心。 “吾皇圣明，任用兰陵侯，终于一雪国耻，扬我国威！” 诸葛晖带领百官，山呼圣明。 段云衣罕见地急不可耐，道：“众卿家不必恭喜朕，朕现在最想听到的，是如何嘉奖梁爱卿！” 一向圆滑的工部尚书杨陵，这一次也忍不住老实巴交了一回，跳出来提出建议。 “陛下！兰陵侯如此优秀，又忠君报国，陛下何不考虑……” 闻言，原本还在暗自得意的段云衣瞬间霞飞双颊。 “啊？这、这还是等梁爱卿回京再议，朕的确有心为他安排皇室婚姻……” 段云衣话音刚落，端木节等人心如死灰。 他们很清楚，现在但凡说一句梁萧的不是，明天愤怒的京城百姓可能就会踏破家门，戳他们的脊梁骨。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抗议。 “老臣认为，吾皇应当论功行赏，对兰陵侯，对将士，其赏赐规格万万不可低于上一次草原大捷！” 诸葛晖的提议合情合理，更难激起端木节等人的反对。 “正合朕意！” 段云衣心情大好，当即下令。 “众卿家，讨论一下如何封赏吧~” 端木节等人欲哭无泪，只是默默倾听诸葛晖和杨陵等人的“争论”。 这他娘的是争论吗？分明是在不断抬升梁萧的地位！ 端木节等人已经在心里骂娘了。 就在此时，玄卫又送来一份公文。 “主上！前将军兰陵侯又有公文呈递！” 段云衣迫不及待拆开一看，愣在原地，匆匆散朝。 西宫别苑里，姑娘们看完公文，纠结无比。 原来，梁萧又送来八百里加急，除了补充缴获细节，还向朝廷请战，组织军队，务求彻底歼灭北胡军队，深入大漠！ “萧哥哥他，能不去么……”段云袖嗫嚅道。 她纵有千万般的善解人意，可自己的爱郎功成名就，已经完全足够了，却还要领兵，杀进环境恶劣的大漠深处。 段云衣道：“他在公文里也写了，换其他人来，未必能成功，毕竟那里环境恶劣，一路有太多的未知，若是有什么意外，还需要他凝聚人心。而且，他父亲还……” 段云袖心头一紧，泪如雨下，只是默默点头。 她公公的首级，还在匈奴王庭枭首示众，已经十八年了……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报这国仇家恨，告慰先父和十万英魂！ 沐琴雪等人纵有万般不愿，终究还是只能叹气。 “平安归来呀……” 诸葛晖获悉此事的时候，也颇为纠结。 此事有一定的危险性，但确实非梁萧不可，其他人很难保证成功。 一旦错过时机，惨败的北胡人放弃王庭，迁往大漠深处，以后便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考虑到还有梁询之仇未解，诸葛晖终究也只能选择赞成。 第二天下午，梁萧正在与众将讨论后续战事。 第464章：加官进爵 这一次战果辉煌，战损也相当惊人，北境有足够的军队支持北征和西征。 梁家军折损一千八百人，燕云铁骑折损一千二百骑，两支部队都有候补人员，完全可以保持现有的建制。 缴获的大量战马，套上棉质马甲，可以让步兵骑乘，随军杀入大漠。 梁家军的成员以北方人居多，更能适应寒冷气候。 “眼下的问题，除了后勤，便是关陇方面不知会如何表态……” 林修作为参谋，也加入讨论。 他的体格不错，之前去邺城安抚冀北军和他们的家属，此次回归，也希望能随梁萧杀入大漠，不枉此生。 众人听出林修的言外之意，有意无意看向代表关陇出战的常破浪。 常破浪想起林式的叮嘱，霍然起身，自告奋勇。 “末将请为先锋！” 众人大喜。 此次大捷，足够常破浪加官进爵，若他作为先锋，既是代表常家表态，也相当于给关陇方面一个信号。 关陇贵族，正在得到朝廷重用，没有被打压！ 梁萧的崛起，带来曾经大周四大世家的逐渐衰败，关陇各族子弟还有机会入朝为官！ 梁萧欣然应允，散会之后，单独留下常破浪交谈。 “陛下那边已经和丞相他们商议过了，会给代表关陇的各家一个满意的未来，至于你们常家，与林、王两家待遇一样，你本人此战的封赏另算。” 常破浪大喜，再三拜谢，回去通知林鸣。 梁萧这才去处理俘虏。 眼下已是中秋。 三万六千北胡俘虏，陆续被押进燕州城内。 大道两侧挤满了愤怒的百姓，向他们投掷泥巴和烂菜叶。 鸡蛋比较贵，除非已经发臭，否则他们真想拿出来扔一扔。 看着北胡俘虏们垂头丧气、丧胆夺魄的模样，燕州军民无不感到扬眉吐气。 曾经肆虐大周的北胡人，居然也有今天！ “听说，这群不可一世的北胡人里面，还有不少北胡狼骑的成员，被俘虏之后，见了咱们兰陵侯，一天磕头到晚，根本不敢仰视！” 百姓的欢声笑语，和俘虏们的惊恐形成强烈对比。 他们的确已经被梁萧吓破了胆，只求能够活命。 俘虏营里，所有俘虏已经解兵卸甲，五体投地，向高台上的梁萧求饶。 “从今往后，尔等以苦力赎罪，发配挖矿，直到朝廷开恩！尔等可有意见？” 梁萧威严豪放的喝问，在这群俘虏看来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谢兰陵侯饶命！！” 看着台下肝胆俱裂的俘虏们，梁萧还算满意。 以后需要投入不少兵力监管这群俘虏，但能有三万六千任劳任怨不收工钱的矿工，收益不小。 依照律法和军法，官府会在这类俘虏的脸上刺字，以防他们逃窜各地。 大周已经很少使用墨刑了。 这意味着，以后大周百姓看到脸上刺字的人，会默认他们是北胡俘虏，也算是一种惩罚。 比起迁都之祸以来惨死的百十万军民，如此刑罚，毫不过分。 燕州有了足够的免费矿工和搬运工，原先的矿工和搬运工，以原有的薪资受聘，被梁萧征调为民夫。 突然换岗，拿一样的薪资干更轻松的活，这些燕州百姓自然免不了一番狂喜谢恩。 当天，段云衣与群臣商议完毕，拟好一道圣旨，其内容昭告天下，首先贴在京城各处公告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前将军，兰陵侯梁萧，统领北境三军，大破北胡二十万，斩首十六万众，俘虏三万六千，缴获辎重及金银无数，举国同庆。梁爱卿又领兵请战，北征大漠，朕心甚慰，依照功勋，自当重赏嘉勉，以慰将士！】 【爱卿梁萧功盖寰宇，加封大司马，行大将军事，加封食邑万户，赏黄金万两，良田十万亩，统管北境一切军政及人事任免！】 【北境将士用命，骠骑将军、定国侯沐定国功不可没，赏黄金五千两，良田万亩！】 【爱卿梁萧麾下将士骁勇，各有封赏！】 【征北将军沐凌霄，升任后将军，赐食禄等同食邑三千户，赏黄金三千两，良田三万亩！】 【授予常破浪征北将军，勇侯，赐食禄及赏金规格，与沐凌霄同等！】 【镇西将军公孙无极升任左将军，赐食禄及赏金规格，与沐凌霄同等！】 【授予龙无双镇东将军，加封食禄等同食邑两千户，赏黄金两千两，良田万亩！】 【授予雷洪镇西将军，加封食禄及赏金规格，与龙无双同等！】 【董联升任镇北将军，列侯，加封食禄及赏金规格，与龙无双同等！】 【洪城升任镇南将军，列侯，加封食禄及赏金规格，与龙无双同等！】 【其余将士升迁细节，朝廷各有公文，由梁爱卿代为封赏！】 【北境出战将士，每人赏银三十两，每人斩首每级加赏二十两！北境留守将士，每人赏银十五两！阵亡英烈，其亲属抚恤金再加五倍，子女由朝廷抚养至十六岁，若从军，允许继承父辈军衔！】 【朕与百官商议，接受梁爱卿要求，“梁家军”更名为“大周武卫”，扩招至两万，替补一万，燕云铁骑扩招至四万，替补一万，特许梁爱卿直辖两军！】 【北征之事，由梁爱卿一应负责，尽力而为，胜则嘉勉，不胜亦无罪！】 【钦此。】 圣旨传开的当天，全城军民无不欢悦！ 百姓们歌颂女帝圣明的同时，又不禁开始担心。 “兰陵侯已经功成名就了，听说陛下还要给他安排皇室的赐婚，没必要深入危机重重的大漠吧？让别人负责不行么……” “对了，兰陵侯若和皇室喜结连理的话，沐小姐她们要怎么办？” 原本百姓还在担忧，但一谈到梁萧的婚事，画风急转直下，开始往各种劲爆的八卦发展。 段云衣正在西宫别苑，陪伴段云袖母子，心情激动。 其实，她多希望梁萧能安排其他人远征大漠，他好早日回京…… 望眼欲穿了。 大周武卫！ 梁萧麾下的精锐梁家军，正式由女帝下诏更名大周武卫。 这支部队的更名，让京城百姓情不自禁回忆起了大周的开国元帅。 大周武圣！ 人们似乎领会了女帝同意此事的良苦用心。 “听说武圣和初代兰陵侯的族兄呢，咱们的大周武圣，应该后继有人了！” 第465章：承诺与担保 董联从杂号将军一路升到镇北将军，也备受瞩目。 曾经董联宁愿自降军衔也要转入梁萧的燕云铁骑，随着报纸的传播，举世皆知此事。 起初还有人笑他不识好歹，如今人们唯有佩服。 真是目光长远！ 董联之事，经由他此次加官进爵，一时传为美谈，甚至不需要报纸宣传了。 大周日报最近的宣传内容，几乎都是歌颂军人的。 梁萧深知宣传的力量，提升军人的社会地位，并逐渐给他们设立公认的一定的道德标准，也有利于规范军人的言行。 梁萧的声望如日中天，政敌们则是日夜难安。 段云衣的圣旨，大有文章。 加封大司马，行大将军事！ 名义上，大司马的地位还在大将军之上，只是大将军更有实权。 实际上，往往只有大将军才有资格加封大司马，再不济也得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这种堪比三公的将军才会加封，连卫将军加封大司马都有些勉强。 而梁萧以前将军的军衔加封大司马，结合他即将北征大漠之事来看，显然是女帝想等梁萧北征归来，再议定梁萧最终的实权军衔。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沐定国作为老将军，戍边多年，劳苦功高。 说不定等梁萧回来之后，沐定国升任大将军，再由梁萧继任骠骑将军，也给老定国侯增加实权和地位，从而达到一种平衡，免得世家大臣抗议梁萧独揽大权。 无论如何，梁萧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司马，位极人臣！ 拓跋氏倒台至今，三大世家在朝堂权力方面没有任何进取，反而不断被段云衣安排的人争夺实权。 尤其是东野氏，越来越受重用。 关陇林家能人辈出，若是归顺朝廷，来京城的话，免不了又是一番权力挤占…… 他们的处境越来越难了。 若不是各家还有一定的实权，舍不得权力带来的便利，加上段云衣不许他们擅自离京，端木节等人早就想提桶跑路了！ 他们已经无力在朝堂反抗，但若任由事态发展，早晚被段云衣和梁萧吃干抹净！ 段云衣可是正式宣布，打算为梁萧安排皇室婚姻。 是帝君，还是公主？ 不重要了，皇室就只剩一对姐妹，他是什么都堪称举足轻重，其子女必然是未来储君，相当于本人和皇室共坐江山！ “眼下，唯有梁萧死在大漠深处，或者西方、南方、东海、太极国再起变数，才有可能夺权……” 端木节等人咬牙痛恨，此刻无能为力，唯有祈祷，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千古未有之变局。 玄卫统领司马陵带上圣旨和大批官印，赶赴燕州，这一次将协助梁萧镇守后方，让梁萧放心北征。 段云衣委派的八百里加急，已经先司马陵一步去燕州了。 关陇贵族们也收到了北境送来的捷报，震惊不已！ “还是林式有远见卓识！就是不知道朝廷要怎么看待咱们了……” “兰陵侯希望咱们能配合他的西征部队，歼灭北胡？这……” 关陇大元帅尉迟平听着众人议论，默不作声，思绪万千。 二十万北胡大军对决五万梁萧的步骑，居然灰飞烟灭？！ 梁萧的步骑损失，居然只有三千左右，绝对的惊世骇俗！ 摆在关陇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 是彻彻底底地归顺，包括上交军权，还是等着梁萧神兵天降，连他们一起灭了。 飞鸽传书和八百里加急有梁萧的公文，他们不服不行。 但凡脑子正常，众人都知道怎么选。 但女帝还没有给出正式的承诺，这些军事贵族仍有些忐忑，尉迟平作为外来者，也不敢逼迫他们选择。 但他作为关陇大元帅，已经提前收到了段云衣的手谕和诸葛晖的密信。 女帝已经私下许诺，若能促成关陇彻底归顺，他这个关陇大元帅至少能升任卫将军，享受等同于正常五千户食邑收入的俸禄。 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老丞相，也为此担保。 尉迟平的心里是期待的，甚至有些暗爽，但还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他依然是平衡各家的关陇大元帅。 关陇贵族并不是只有常、林、王三家，还有一些中小家族，仍旧是一股阻力。 现在，关陇还在等待变数。 第二天，关陇这边的北胡奸细紧急回报拓跋亭。 “怎么可能……” 得知燕州战况的拓跋氏双雄，举杯的手剧烈颤抖，杯中酒溅了一桌。 “那梁萧，竟有如此能为？？” 拓跋俊只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已经足够重视梁萧了。 没想到，终究还是小觑了！ “准备撤回大漠！只是风帝和呼延彻不知怎样了，但愿他们死在梁萧手里，咱们也好……” 事到如今，拓跋氏双雄唯有祈祷，能取而代之。 风帝和呼延彻不死，这三万北胡骑兵就随时可能脱离他们的管控。 又过了一日，八百里加急送到燕州，梁萧立即通告全城相关内容。 军民大悦！ 梁家军改为“大周武卫”之事，也让沐凌霄、常破浪、公孙无极等人越发敬服梁萧。 看起来只是一支军队更名，实则代表了梁萧对大周的效忠，也能让世人看到梁萧的大公无私，极有利于全国军队对中央的归属感。 龙无双看到朝廷公文，也彻底如释重负。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不只是公文，还有段云衣专门给关陇贵族冀北军的手谕各一份，还有诸葛晖奉旨书写的慰问信。 段云衣已经承诺，妥善安置冀北军成员及其家属，也允许他功成身退，只是以后需要住在京城，暂时接受玄卫的监护。 诸葛晖的慰问信内容，也相当于担保，老丞相几十年的人品，足够赢得他们的信任。 现在，龙无双只想为亡父和当年惨死的将士们报仇，随梁萧杀入大漠，封狼居胥！ 梁萧收好公文，回到家中，向公孙月和狄安娜讲述此事。 两个姑娘得知梁萧很快又要出征，眼里不禁流露担忧，楚楚可怜。 梁萧安慰道：“不必担心，为你们，为大周万民，我也会多加注意。待我归来，便可迎娶你们。” 两个姑娘这才娇羞应允。 大周的捷报，也随着一部分飞鸽传书，翻越千山万水，送往巴蜀，全境震撼！ “竟有如此神迹？！” 第466章：不应该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看完飞鸽传书，有些失魂落魄。 一旁的卓明峰眼前一亮，压下内心的喜悦，叹道：“梁萧确实出人意料。” 公孙寻风这才看向卓明峰，道：“明峰，我们……没有自立的机会了么？” 卓明峰沉默片刻，叹道：“当此之时，即使有蜀道天险，只怕结局仍是身死族灭。” 公孙寻风面露苦涩。 “剑族，仍要等待么……” 言语间，公孙寻风又看向卓明峰。 “明峰，你可愿回归大周朝廷，为梁萧效力？” 卓明峰不假思索道：“我乃剑族女婿，又深受救命之恩，心思自然只在剑族。” 公孙寻风这才放心，娓娓道来。 “当年，你爷爷卓公可是与诸葛丞相齐名，随高祖入巴蜀征战，江心刮起狂风，卓公不幸落水，英年早逝。高祖立国之后，给你家的待遇，和诸葛丞相比起来，天差地别……大周，配不上你卓家！” 卓明峰只是郑重点头，神情凝重。 隐世的剑族，乍闻燕州大捷，无不震惊，不敢置信！ “不应该！不应该啊……” 燕州的破败，是剑族所有谶言里最重要的内容之一。 即使是诸葛晖有心经营燕州，面对迁都之祸以后的大周，也仅仅只能维持暂时的稳定。 而今，梁萧大破北胡倾国之兵，就意味着…… 剑族关于燕州乃至整个大周的谶言，已经彻底失算了！ 剑族高层，开始重新讨论梁萧其人。 剑族深山之中，须发皆白的武圣，依旧是一身钓叟装扮，垂钓江心，笑得合不拢嘴。 “这才是我家好萧儿！明，他能不能回来看我这个师父，已然不重要了。因为，从今往后，这天下人人皆颂萧儿之名……” 说着说着，老人家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似乎马上就要喜极而泣。 武圣身后的剑客，明，静静倾听，面带微笑：“萧少爷已是国之柱石，没有辜负主人栽培！不过，主人不妨有话直说。” 武圣一脸卑微，这才试探性地问道：“今晚的月明酒，能否多喝三杯？那月明酒泡人参枸杞什么的，味道真不错，还补……” “主人想喝便喝，注意休养。”明无奈一笑。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家主人的脾性，前面的煽情都是为了方便后面提点要求。 梁萧特地让人从京城送来的月明酒是精酿的清酒，甘美，管够。 只不过老人家上了年纪，不能多喝，因此梁萧特地叮嘱他们看好月明酒。 即便如此，老人家总能找到借口贪杯，若找不到借口，干脆直接偷喝。 正在燕州等候军备物资的梁萧，今日心情大好。 他收到家书才知道，自己领兵大破北胡的当夜，段云袖诞下了小暖宝，母女平安，他也终于放心。 女儿很乖，很可爱，眉眼和耳朵像极了他，鼻梁和嘴唇又像段云袖。 虽说不能马上回京，免不了遗憾，但段云袖还是对他杀入大漠的打算，给予绝对的理解和支持。 夏侯青衣也在安心养胎，一切平安。 他的新一份家书已经送往京城去了。 家书抵万金。 并不是只有他感到幸福，北境的将士们，一个比一个幸福。 最近他听诸葛瑜提到，民间掀起了新的风潮。 族谱单开，清明头香！ 这些随他大破北胡的燕州本地将士，将来其家族族谱，会单独为他们大书特书一篇。 以后每逢清明节，会给他们上第一炷香。 对于战功卓著的，甚至地方志、村志、县志都会为他们大书特书。 这可是无上的荣誉，也是家族的荣耀。 燕州的将士们听说此事，也异常兴奋。 大破北胡尚且如此，若能随元帅杀入大漠，永绝后患…… 会有何种荣光，他们想都不敢想！ 今天军营里的将士们就在讨论此事，纷纷求战。 就连后勤兵都渴求能作为后勤，随军杀入大漠。 但物资的筹备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比如兼具御寒和防护的人用棉甲，就需要十万套。 马用的棉衣就更多了，没有二三十万套不行。 缴获的北胡人的物资，能满足目前己方战马八成的过冬需求。 但战马还需要类似棉甲的棉马甲，加上少量的牛也要棉衣，至少要十五万套，比人用的棉甲多得多。 最近北境的军队每日杀牛宰羊，进入大漠之后，为了减少牛羊对补给的消耗，只能优先携带肉干，但还是需要少量的肥牛随军出征，除了犒赏，吃完还能取点牛油。 毕竟，已经从梁家军更名的大周武卫一万三千多人，也需要骑马，战时再下马协战。 这支筑起大周铁壁的精锐之师，已是北胡人的梦魇。 那些北胡的俘虏看到大周武卫的装束，都两脚发软。 此外，还需要高薪征调负责后勤的民夫。 支持五万人在冬天深入大漠的物资，远比春天要多得多。 段云衣送来的公文，也包含了司马陵即将送来的圣旨内容。 驱逐北胡，杀入大漠，有功必赏，失败无过。 最后一项才是关键。 段云衣作为一国之君，已经给予一切能给的信任和支持。 想到回去就能与段云袖成婚，梁萧的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公孙月和狄安娜坐在一旁，不时探过来偷看一眼梁萧正在写的家书，抿着红唇，目光略有些幽怨。 段云袖连孩子都有了，夏侯青衣明年也会有。 她们也希望，能早日嫁给梁萧…… 梁萧又委托玄卫送了一封家书，随后去了军器监。 除了棉甲，大弓和长弓以及箭支也很重要。 此次大捷，弓弩的作用至关重要。 没有这两种强弓和神臂弩，即使他能击破北胡，将士的伤亡也免不了一万起步。 说重骑兵是古代的坦克，毫不夸张。 燕州的军器监优先赶制剩余的棉甲棉衣，大弓和长弓制成周期比较长，早就投产的京城军器监可以不断提供，但需要长途运送。 以司马陵的性格，从京城出发，每日至少行进百里，大概十二天能到燕州。 届时，这边的棉甲也做得差不多了。 关陇北方，河套地区。 拓跋氏双雄极力封锁战败消息，准备撤回大漠，几匹飞马突然从东边赶来急报。 “启禀副元帅！陛下和大元帅领兵回归！！” 第467章：取而代之？ “陛下还剩多少人？在几里之外？” 拓跋俊急问道。 信使紧张道：“还剩不到五千骑，此刻应该在六十里外，我等是沿途传信，才能提前送来消息！” 拓跋俊的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信使是他的心腹，倒是可信。 信使离开后，拓跋氏双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该怎么办？”拓跋亭一脸不甘心。 原本，他们还希望风帝和呼延彻死在乱军之中最好。 他好不容易训练好了这三万骑兵，让他们的战斗力和组织度进步不少。 现在，兵权可能要交还了。 不等拓跋俊开口，营帐的另一头走出一道身影。 “不如带上心腹将校，伏杀，取而代之！” 兄弟两人回头看向来人，神情纠结。 出声者，正是公羊氏八龙之首，公羊敬。 自从离开燕州，公羊敬一路北上，投靠北胡，向风帝自请调往关陇战线，以协助拓跋氏双雄。 “风帝和呼延彻惨败于梁萧之手，威严扫地，这是趁乱夺权的好机会！一旦他们重掌这三万骑兵，你我性命堪忧，保不准他们会为了向梁萧求和，将你我三人的首级送去燕州。”公羊敬沉声道。 拓跋氏双雄神色大变。 还真有可能！ 燕云铁骑才刚缴获了大量战马，和过冬物资，梁萧完全可以反攻大漠。 若如此，北胡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风帝必须求和！ “老弟，先下手为强！！”拓跋亭咬牙道。 拓跋俊无奈点头，叹道：“幸好，军中将校和他们的亲兵已经都被咱们收买，只要底层士兵不知风帝，可以一试！” 二人当即召集心腹众将，商议此事。 “风帝与呼延彻已经彻底激怒梁萧，梁萧不可能放过他们的，不如献上他们的首级，取而代之。即使梁萧不肯何谈，我军假意归顺或者投降，麻痹梁萧，然后即刻回归大漠，退居漠北，不失为漠北霸主！” 众将听着拓跋俊分析，双眼发狠，纷纷应和：“漠北苦寒，但也安全，我等依然可以享受最好的饮食和最美的女人，好过陪葬！” 拓跋亭大喜：“眼下还是上午，今夜风帝便可到达，咱们带上一千亲兵，诱他们深入，趁乱围杀即可！” 众人紧急商议细节之后，便整顿兵马，只选亲信部队。 拓跋俊随堂兄拓跋亭回到营帐之中，与他秘密商议。 “此事仍有风险，你我需要有一人外出避祸，以防局面失控。” 拓跋亭一愣，注视着拓跋俊，若有所悟：“你带上咱们家死士，每人带三匹最好的宝马，和几个月干粮，出营去西边等候。若为兄成功，便让大军在西边举火为号，否则便是失败！” 拓跋俊二话不说，立即带上十名死士，三十匹好马，数月干粮，并宝物细软，出营向西。 风帝与呼延彻带着四千多名败军，灰头土脸，一路赶往西边军营，终于在深夜到达。 拓跋亭闻讯赶来迎接。 “拓跋亭，你何故不派人接应朕？？”风帝颇有些不满。 拓跋亭连忙解释道：“我军乍闻东线大败，三军震恐，臣紧急约束，方才遏止军队哗变……” 风帝叹道：“是朕与元帅大意了，那梁萧着实厉害！为今之计，唯有收聚军队，从长计议……” 拓跋亭出声安慰，众人护送风帝与呼延彻等人入营。 风帝环顾四周，发现拓跋亭突然走远，问道：“拓跋亭，你这是何意？” 拓跋亭转身鼓掌三声，上千名士兵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大军惨败，为今之计，唯有请陛下赴死，方解此厄！”拓跋亭杀机毕露，盯着风帝。 闻言，已经脱离四千残兵的呼延彻等三十文臣武将神色大变。 只有风帝面不改色，道：“你认为，你能取代朕不成？” 拓跋亭不再理会，喝道：“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北胡将士一拥而上。 拓跋亭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名骑将打落马下，左右亲兵也被乱刀剁成肉酱！ “什么？？” 拓跋亭一脸惊骇。 “公羊敬，你做得很好。”风帝称赞道。 拓跋亭惊恐回头，却见公羊敬已经缓步走来，盯着拓跋亭。 “你我四大世家，同气连枝，你怎么能……”拓跋亭面露惨笑。 公羊敬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风帝面前，翻身便拜。 “臣等不负使命，这拓跋亭与拓跋俊果然早有反心！” 拓跋亭看着周围纷纷附和的将士，目眦欲裂。 “公羊敬！你在设局害我？！” “你若忠心事主，问心无愧，又何至于此？”公羊敬不紧不慢道。 拓跋亭只是万念俱灰。 风帝这才沉声道：“朕给你的军将，都是朕真正的心腹，岂是你能轻易收买？现在，该是朕请你二人赴死！” 片刻之后，拓跋亭的人头被呈递到风帝面前。 可悲一员强将，初露锋芒，便死于内讧。 风帝招来元天，叮嘱道：“明日遣使修好，把拓跋亭的人头送给梁萧，该怎么说，你知道的。” 正在军营西边等候的拓跋俊，迟迟不见西边举火为号，而是安静得可怕。 无奈，拓跋俊留下一名死士探查情况，自己带上其他死士，先往西域慢走。 第二天中午，那名死士赶来汇报。 “少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拓跋俊惊恐万分，跃马扬鞭，头也不回。 “看来是失败了，速往西域，投奔天日国，我曾是天日教教众，有门路！” 梁萧给京城和各地的公文，都只说明正事。 数日之后，梁萧在战前吟诵的《满江红》才终于传遍北境，传到京城。 京城的纸价，涨了！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正在西宫别苑坐月子的段云袖，兴高采烈地给爱女小暖宝吟诵。 “看看你爹爹，多厉害呀~” 小暖宝咯咯直笑，抓紧了母亲的小拇指。 一旁的江拂雪等人看着桌上段云袖写好的《满江红》，如痴如醉，心潮澎湃。 “这是何等壮怀……” 段云衣从陶醉中回过神来，更是当场表态。 “应该传诵全国，当名列新修《大周诗词》第一首！” 又过了数日，梁萧督造的物资和征调的民夫悉数齐备。 当天下午，玄卫统领司马陵带来了段云衣的圣旨。 第468章：西征 梁萧领了圣旨并官印之后，将其余将士的官印和封赏一并发放。 早在司马陵来之前，梁萧便已按照京城方面送来的公文意见，先提前分赏北境将士，以免临阵磨刀，在需要出征的时期分赏，造成混乱。 尤其是燕州的士卒，拿了封赏，放心寄回家中，随寄的还有军队开出的功勋证明。 族谱单开，对朴素的古代百姓而言，是不小的激励。 这一次，梁萧集结了北境军队，冀州也有三万部队调守到蓟县，随时策应四方。 此外，还有二十万民夫，和五万后勤兵。 长城口布置了两万燕州原有守军，安营扎寨，且设置了大量路障，以防北胡人杀个回马枪，破坏大周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畜牧养殖。 有一部分牲畜已经运往其他州郡，用于犒赏将士和养殖增产。 重点是一部分公马和母马，其质量比大周本土产的马稍好一些，数量不少，在西域好马大规模推广之前，可以暂时作为大周军马的主体。 龙无双等人收到官印和侯爵印，也兴奋不已。 因为这一次封侯的将校不少，除了梁萧，大部分封侯的将士得到的，是每年等同于对应食邑收入的俸禄，相比原来更稳定，对朝廷而言也更安稳。 龙无双立功之后，也放心将妻儿送往京城，那里还有东野落曦的二叔东野鸿机，可以适当提供帮助。 东野玄机也收到了朝廷征召，未来可以带领族民入京为官。 今年的科举，情况也比去年要好一点，平民百姓高中得少，但高中寒门学子比以前更多，可以缓解大世家无形垄断科举的现状。 梁萧安排妥当之后，回到家中，通知公孙月和狄安娜。 “今年天寒更胜往年，我即将出征，你们回京等我，也可以和雪儿她们团聚。” 公孙月委屈道：“人家还要帮你照看燕州的产业，你能吃得大漠的苦，我怎就吃不得燕州的苦！而且，你凯旋的时候，这里离京城更近……” 狄安娜也连连点头，一脸不舍。 梁萧终究没有勉强，只是叮嘱她们注意抗寒保暖。 三个姑娘依依不舍，送梁萧回营。 军营里，将士们厉兵秣马，人人兴奋。 这一次，大周武卫一万三千二百，燕云铁骑两万四千，加玄卫骑兵两千，一万黄河水军暂时被改编为神臂弩队。 此外，还有五万后勤兵，接近十万人。 若算上二十万民夫，就是三十万。 在古代，一支骑兵占比四分之一的军队里，后勤兵起码要占一半，甚至更多。 大军西征的路程不足一个月，所需的粮草并不需要很多，重点在于后续的北征。 根据深入长城口以北的斥候回报，如梁萧所料，他们并没有发现北胡人的军队撤回大漠。 毕竟，北胡军队的给养不足以支持他们逃回王庭，只能寻求北胡西军的支持。 梁萧安排好民夫和后勤，在长城口一带等候。 之前缴获的北胡死马，用于犒赏留守部队和民夫队伍，如今还有大量缴获的牛羊，正值膘肥体壮，用于犒赏三军绰绰有余。 段云衣给了梁萧这个北境元帅足够的权力。 梁萧没有吝啬，连同随征的民夫在内，全部供应一个月肉食。 十万将士，并十五万战马，随行的还有大量驮马、马车、牛车。 “元帅有令：驱逐北胡，横扫大漠，当其时也，即刻出征！” 随着梁萧的军令传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长城口，直接扑向西边河套地区。 上一场梁萧取得空前绝后的大捷，五万破二十万，给了北境将士前所未有的信心。 这一次，敌军不过四万，己方十万部众，五万战斗兵，骑兵过半，更没有失败的理由！ 得知梁萧出征，燕州百姓自发送上家中空余的棉麻，以支持梁萧克敌制胜，太守府一应按市价出资购买。 玄卫统领司马陵坐镇燕州，暂时为梁萧看护北境，由顾平休等人辅佐。 诸葛瑜等文官的升迁也提上日程。 这一次，大周军队携带足量的的物资，清空物资的马车直接被拆散，用于沿途烧火，以求早日完成西征。 大军行至半途，当天下午，安营扎寨，挑了一处水草丰厚之地。 西边一队快马，引起了大周斥候的注意。 “北胡风帝派遣使者，带了拓跋亭的人头，求见元帅！” 正与众将讨论的梁萧，听到消息，立即安排接见。 使者送来了拓跋亭的人头和大周官印，以及一部分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信件、衣物，跪在梁萧面前。 “两国本该化干戈为玉帛，全因拓跋亭与拓跋俊挑拨，我们单于一时听信谣言，兴兵南下，悔不当初！” “拓跋亭已伏法，只要兰陵侯首肯，单于愿意日后献出黄金十万两，白银百万两，赠予兰陵侯，从此向南称臣，永不复叛……” 使者声泪俱下，控诉拓跋氏双雄的罪行之后，又给出了风帝的诸多保证。 “日后上贡金银？”梁萧微眯着眼，盯着使者。 使者连忙道：“我们单于愿意向兰陵侯称臣，日后任凭差遣！” “放肆！都穷途末路了，还包藏祸心，想坑我们元帅不成？！” 沐凌霄第一个出声斥责。 众将也颇为愤怒。 对方的意思相当明显，北胡人只认梁萧为主，无形中诱惑梁萧去称帝造反。 梁萧道：“你回去通知单于，让他肉袒牵羊，带上所有北胡将士，解兵卸甲，来本帅营前负荆请罪，否则一切免谈。” 使者面有难色。 “你是想说，那还不如逃回大漠，对么？”梁萧微笑道。 使者无言以对。 如今的局面，北胡人面对梁萧，没有秘密可言了。 梁萧这才正色道：“我军明日继续行军，让单于束手就擒，主动还是被动，全看他的觉悟！” 使者仍试图谈判，梁萧只是命人好酒好肉招待他一行人，连夜送走。 “元帅，就这么放他跑了，那不是白白走漏了风声？”将士们有些担忧。 梁萧神秘一笑：“诸位认为，能有这好事？” 随军的林修与什邡相视一笑。 “自然不可能有，元帅应该是想看看使者往哪个方向回去！” 梁萧点头道：“不错！此刻月黑风高，燕云十八骑已经秘密出兵，跟踪这支使团。” 第469章：提防 月黑风高夜，北胡使者满怀恐惧离开了的军营，先是往西行进五里，随后直奔西北方向，准备向风帝报信。 燕云十八骑出了军营，人衔枚，马勒口，追上北胡使者，双方保持百丈的距离。 北胡使者浑然不觉，被燕云十八骑一路跟踪。 雷洪发现对方的行进路线越来越偏向北边，又惊又喜，即刻追上。 北胡使者加上随从五人，如何是燕云十八骑的对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射杀了战马，掀翻在地。 “两国交锋不斩来使！！” 北胡使者肝胆俱裂，磕头求饶。 “北胡军队在西边，为何你往北方跑？” 雷洪的怒声质问，让北胡使者无言以对，被雷洪逮这里回去。 “侯爷所料不差，这群人确实是转道往北！” 众将听到雷洪的汇报，怒视着北胡使者。 “你北胡人果然狡诈多端，还想麻痹元帅，好让我们元帅西征扑了个空，自己趁机逃回大漠！” 那北胡使者原本做好了被梁萧斩首的打算，侥幸脱身，溜之大吉，却怎么也想不到，梁萧会追踪他的回归路线，连忙招供。 “我家陛下……啊，单于他确实是准备撤兵，回归王庭！” 梁萧立即命人将使者们绑了，送往俘虏营。 “随我军出征的，还有三百名北胡俘虏，充作向导，如今你也算其中一员。三百人分成三十个小队，同时对比路线，你若敢谎报或者隐瞒，就地处决！若是我军北征成功，尔等也可将功赎罪，免除苦力！” 那北胡使者不停求饶，表示一定从命。 第二天清晨，大军开拔，直扑西北，以截击北胡军队。 原本所有人都认为，风帝应该不敢从最近的东北路线逃回北胡王庭，因为那里有一段路接近长城口，最合适的路线应该是往正北方撤兵，然后转道向东，回归王庭。 梁萧若是西征，可以和关陇一起夹击、追杀，同时大军降临，也有机会顺便接受关陇方面的归顺。 现在，歼灭风帝的军队才是当务之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了！ 梁萧击破北胡，取得大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大楚。 大楚军民无不惊骇！ “十八年前尚且遭遇迁都之祸的大周，竟然能大破北胡军队二十万？！” 随大周那边信使传来的，还有梁萧加官进爵的消息，让此事更加真实。 楚皇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邢驸马果然有识人之明，此子非同一般！为今之计，唯有进一步交好大周，未必要称臣纳贡。大周顾及上国颜面，应不至于向盟国施压，可保一时。” 群臣纷纷建议。 楚皇无奈应允，立即遣使祝贺。 疲惫的楚皇回到寝宫，一脸失落。 “朕励精图治，本可趁大周崩溃，入主中原，谁料天命仍在大周……” 一道倩影进入寝宫，见楚皇失望，柔声道：“陛下闷闷不乐？” 细看此女，姿容秀美，婀娜妖娆，堪比古之妲己。 竟是当初东野落月的随行侍女，未施粉黛时只是面容姣好，如今浓妆艳抹，绝色妖娆，已被选秀为妃！ 楚皇眼前一亮，将她抱起。 “无事，朕想你了，柔妃……” 大楚定国侯府。 “我儿，如今你已是大楚驸马。大周兴盛在即，那梁萧不是驸马便是帝君，或兼而有之。为父已老，未来大楚安危，皆系于你一人之手……” 邢风坐在一旁，听着父亲定国侯语重心长的教诲，只是郑重点头，面不改色。 但在心里，邢风惆怅不已。 楚皇宠信柔妃，他委婉规劝无果。 他作为臣婿，又曾受这位老丈人的救命之恩，看他半生辛劳，享乐也未尝不可。 但自古以来，不乏年轻时雄才大略的君主，年老昏聩…… 邢风想起了李心文之前送来的信，要他和公主当心东野落月。 “如今看来，仍要提防大周美人，只是对象变了……” 梁萧大军向西北进取的当天，关陇方面也收到北边斥候情报。 “启禀元帅！北胡骑兵突然撤兵，直往北方！” 关陇大元帅尉迟平立即召集众将讨论。 “追击有风险，应该放弃追击！毕竟我军只有两万骑兵，常将军本人又在燕州！” “应该追击！如此才能向天子和兰陵侯表态，若是不动，到时候兰陵侯责怪我军按兵不动，怎么也解释不通！” 关陇贵族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就连林家的一众智囊都加入讨论，但也莫衷一是。 不管怎么看，追击与不追击都对关陇不利。 毕竟北胡骑兵不弱，呼延彻成名已久。 “林式，你怎么看？” 尉迟平满怀希望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猫着的一言不发的林式。 他是关陇大元帅没错，但实际上只是一只平衡各家利益的手，眼下是回归大周的最佳时机，他反而不能表露太过。 林式这才起身，发表意见。 “我认为应该追击！” “若是敌军佯退，诱我军深入，大败我军，然后趁势攻占关陇，如何是好？”左侧一名军师摇头表示反对。 林式不假思索道：“咱们关陇还没有弱到这种程度，不过军师所言极是，一旦选择追击，就难以保证敌军是否佯退反攻，稍有不慎，不是玉石俱焚，便是敌人反客为主。” “那该如何是好？不追？”尉迟平好奇道。 “必须追！” 林式开始了严肃分析。 “如各位所言，追击风险巨大，但若是按兵不动，有袖手旁观、纵虎归山的嫌疑，以后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届时我等归顺朝廷，只怕凶多吉少。” 众将不禁栗然。 梁萧之名，大周武卫与燕云铁骑之威，已随那场大捷传遍天下。 作为关陇的军事贵族，深知骑兵之强，他们对梁萧也是敬畏的。 “诸位担心的，不过只是追击失利，以后没有话语权，或者被兰陵侯毫不费力收取关陇。这倒不必担心，我军必须追击，但多派斥候和先锋部队，以骚扰、试探为主。总之，一定要黏住这支北胡军队，不能让他们轻易撤回大漠！” 第470章：攻守易型！ 林式的建议相对折中，也获得了各家将校的认可。 “谁愿出兵袭扰？” 尉迟平话音刚落，常家、王家便有人请战，林家也愿意支持兵马，其余几家顾左右而言他。 “破军一人足矣。”王家家主拍了拍儿子王破军的肩膀，一脸自信。 尉迟平这才下达命令，由王破军负责统兵袭扰。 会议结束之后，尉迟平找来王、常、林三家代表，进行密谈。 “朝廷那边送来陛下的手谕，只要关陇和平归顺朝廷，三家所得荣宠，可以更上一层楼，一言九鼎。眼下还是要注意其他几家是否不愿配合。” 王破军沉声道：“大势所趋，由不得他们犹豫。我当年和林式一见兰陵侯，便料定他不简单，破浪也提及，兰陵侯应该武艺不凡。想来，阵斩北胡莫天兄弟之人，应该便是兰陵侯……” 闻言，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文武双全，用兵如神，放眼古今，也不多见…… 彻底归顺朝廷，意味着放弃在关陇的统治地位，他们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但如今他们还拎得清。 尉迟平交给王破军一万骑兵，让他自行调遣，自己与林式等人坐镇关陇，以防其他几家人造反夺权。 关陇并不是绝对的铁板一块，其实不乏与北胡议和之声，只是话语权最大的三家抗胡态度坚决，又有血海深仇而已。 常破浪被梁萧任命为先锋的消息，已经传到关陇，让他们更加安心。 三家又得了女帝与梁萧、诸葛晖的承诺和担保，终于决定尽心尽力。 此时正值九月上旬，草原的天气渐寒。 风帝整顿了三万骑兵，肃清拓跋氏双雄的残党之后，命令大军开拔，先是向北行进。 第二天，王破军带领一万骑兵一路往北，开始了对北胡人的骚扰。 “启禀陛下，关陇正在出兵追击我军！” 收到后方斥候急报，风帝立即召集群臣商议。 “如军师所料，关陇果然中了我军佯退之计，即刻出兵重创来犯！” 呼延彻接了命令，亲自带领大部队往南边反攻。 关陇的斥候立即回报王破军。 “敌军果然大军出动，朝我军奔袭而来！” 王破军当即命令先锋部队急退，不与北胡大军交战。 呼延彻察觉关陇方面只是骚扰，也不敢久留，回去禀报风帝。 “关陇也有能人，并未中计！” 风帝恼羞成怒：“敌人定是要缠住我军，为梁萧领兵西征争取时间，不可在此延误！” 大军师元天提议道：“我军马快，但还要携带辎重和金银，拖慢速度，唯有按原定速度，谨慎防备后方，慢慢撤往北边，等敌军粮草不继，自然退兵。” 风帝无奈，唯有接受元天的建议。 双方开始了每日的骚扰与驱逐，一万关陇骑兵在王破军的统领下，面对呼延彻时不时发起的突袭，及时撤兵，连日以来只折损过百。 北胡君臣的危机感更强了。 换作一般的敌人，早就被呼延彻轻易包抄击溃。 这关陇骑兵就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赶不走。 “不知领兵者是谁，若是让大周重用此人，今后我国又平添劲敌一员……” 北胡君臣越发沮丧。 随着梁萧的胜利，大周仿佛又横空出世几个能挑大梁的将帅，敢和他们较量。 换作以前，北胡狼骑只需要出动两千重骑兵，足以让对方像耗子见了猫一样逃之夭夭。 而今，北胡狼骑已经在与梁萧的决战中全军覆没了…… 北胡的骑战神话从此破灭！ 风帝悲愤之余，只求逃回王庭，收拾残兵败将，稳住大漠南北的各部落，以待他日东山再起。 双方追逐的同时，梁萧的部队改道西北，以堵截北胡。 他领兵出征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考虑到所有情况。 大军携带的补给，足够支持军队从关陇到燕州来回走一趟。 为了保障东边长城口绝对的安全，梁萧又抽调两万人，其中后勤过半，回防长城口内外。 余下兵马，随梁萧行军的方向越来越偏北。 西边和北边，有梁萧布置的大量大周斥候和先头部队。 如果在这里没有遇上北胡军队，梁萧依然可以派人去探查关陇方面。 若北胡军队还在关陇等死，他便可以领兵先往西行进，再向南包夹，直接收回河套地区，接受关陇归顺。 如果风帝不管漠南的王庭，他也可以直接领兵扑向东北，直取北胡王庭，封狼居胥。 狼城作为北胡王庭，里面还有大量的人口和牲畜，也是水草最丰沃的地带。 “元帅，外面下雪了！” 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正在休息的梁萧听到外面汇报，也走出营帐，抬头望天。 细雪飞舞，天气渐冷。 如今全军兵马都穿了棉衣棉甲，倒也不是特别畏寒。 这一带接近漠南，以草原地形为主，但也有山林。 深秋，大军在这一带也能收割一些树木和草料。 现在，梁萧只需要确认北胡军队的具体位置即可！ “元帅有令，敬告全军：此役攻守易型，势必驱逐胡虏，永绝后患，明日加快行军，每日多行十里！” 军令传开，将士们非但没有怨言，反而振臂欢呼。 这是大周立国以来未曾有过的壮举，他们将随自己的元帅梁萧名垂青史！ 第二天，探马回报。 “启禀元帅！暂时没有发现北胡军队的踪迹！” 众将有些急了。 “元帅料定北胡人不可能在原地等死，那么这北胡孬种，该不会直接往北方撤退了吧？” 两代人的梦魇，如今已然成了他们口中的孬种。 梁萧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当即决定：“继续往西北进军！” 关陇一带，王破军统领一万骑兵，仍在骚扰、纠缠北胡军队。 呼延彻不胜其扰，但也不敢抛弃辎重。 这些辎重是他们回归大漠的保障，一旦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风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大军师元天正在为他分析形势。 “陛下，梁萧应该已经领兵来袭，我军若是再被关陇骑兵纠缠，只怕又要全军覆没。为今之计，应该留下一支部队断后，阻止关陇追击，同时作为疑兵，迷惑梁萧！” “断后的部队，需要多少人？”风帝咬牙切齿道。 “至少五千！”元天苦笑道。 风帝欲哭无泪。 曾几何时，睥睨天下！ 而今，却必须壮士断腕…… 第471章：大雪满弓刀 五千人断后，对风帝而言几乎是不可接受的。 “少了这五千人，若梁萧真的杀入大漠，我国的反击能力将大打折扣……” 风帝犹豫不决。 元天厉声道：“陛下！若不能回归大漠，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风帝呼吸一滞，咬牙道：“朕这辈子算是没有机会了，定要让子孙后代入主中原，屠尽梁萧后人！” 呼延彻听闻需要五千人断后，震惊失声。 “怎可呢！” 风帝催促道：“元帅，再不逃回大漠，三万人都要全军覆没了！” 呼延彻冷静下来，叹道：“留下的五千人，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风帝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飞马急报。 “关陇骑兵又来骚扰了！” 风帝皱眉道：“要不咱们自顾自撤退，在后方布置重兵，不必理会敌军？” “为今之计，唯有如此！”呼延彻垂头丧气。 风帝当即安排呼延彻重兵把守后方。 王破军通过探马得知北胡骑兵主动出击，再度后撤，双方主力相距七里。 再拖下去，关陇骑兵携带的干粮就不足以支持返回关陇了。 但关陇方面的袭扰，已经大大减缓了北胡军队的逃逸速度。 与此同时，梁萧的军队已经来到草原与大漠的交界处。 斥候终于发现了西边情况，紧急回报。 “启禀元帅！我等发现西边五十里外有北胡军队，正在和关陇军队对峙！” 闻言，常破浪大喜，也稍稍松了口气。 关陇方面已经表态，协助梁萧击破北胡，这是好事。 梁萧同样大喜，迅速下令。 “休整一番，行军三十里，明日追击！” 燕云铁骑人人兴奋，纷纷请求今日袭击！ 这一次的体验，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上次是梁萧在看似绝望的对局里，击破北胡二十万众，他们只负责追杀。 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的追猎，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梁萧当然没有赞成。 现在已经是下午，将士们连日行军，饱经风霜，难免疲惫，不能让北胡人以逸待劳。 不过梁萧还是派人去和那支关陇骑兵接洽。 北胡骑兵撤退了，但关陇骑兵紧追不舍。 是夜，王破军收到外面急报。 “大司马、北境元帅兰陵侯梁萧公文送至！！” 王破军眼前一亮，召见公差。 公差带来的，除了梁萧提前在燕州备好的公文，还有常破浪的亲笔信。 “好！” 看完公文和信件的王破军狂喜失声，众将纷纷询问情况。 王破军解释道：“兰陵侯兵贵神速，已经在东边扎营，明日便可杀到。我军可以并入兰陵侯的军队，接受补给，随他驱逐北胡，甚至杀入大漠！” 闻言，众将又惊又喜。 如果能随梁萧破敌千里，除了名垂青史，还有望为自家争取荣誉和利益！ 王破军立即通告全军。 关陇骑兵听闻梁萧来援，士气大振。 “一定要努力杀敌，不能让兰陵侯和燕云铁骑、大周武卫取笑！” 当夜，双方又互相派遣人员通信。 第二天清晨，三军饱食。 梁萧下令紧急行军，王破军依然领兵紧随北胡骑兵，但行进路线逐渐偏向东北。 另一边，风帝面对王破军的袭扰，只感到头痛欲裂。 “关陇骑兵油盐不进，也不上当，究竟是何人统领！” 直觉告诉他们，再不跑，就要让梁萧追上了。 直到夜间，梁萧的部队终于和王破军的部队会合。 见到常破浪就在梁萧身前，带着先锋旗号，关陇众将无不心安，纷纷下马，行了单膝跪礼。 “我等关陇之众，翘首期盼天兵久矣，愿听候兰陵侯差遣！” 梁萧扶起王破军，称赞有加。 “王将军与诸位将军功不可没，待我班师回朝，定当为诸位述功！” 关陇众人欣喜若狂，作为从属，直接加入了梁萧军队，军营被安置在西侧。 夜间，王破军发现梁萧的军营异常安静，彻底拜服。 相比之下，关陇的将士素质还是差了不少。 现在他们只期待能协助梁萧大破北胡，然后安心回到关陇，等待朝廷接收。 第二天黎明，东边的北胡斥候仓皇逃回军营汇报。 “陛下！大事不妙！西边出现了一支军队，规模数万，正在朝西北边行军！！” 闻言，还在睡梦中的风帝连夜从棉被里跳出来，惊恐万状。 “梁萧追来了？！” “快！快撤！” 北胡君臣听闻梁萧领兵来袭，无不肝胆俱裂，纷纷上马逃遁。 大雪纷飞。 三万北胡骑兵，惶惶不安。 梁萧的部队就在后方二十里紧追不舍，只需要半天急行军即可追上。 “留下干粮，丢掉所有银子、器械、牛羊，直接往东北逃回大漠！” 风帝已经顾不得去思考梁萧为何神兵天降，准确追到己方，而是当机立断，放弃所有拖慢行军的辎重。 海量的银子、牛羊、铁器、马车，都被北胡骑兵丢在原地。 北胡人只带了少量黄金，回头看着满地辎重，悲痛欲绝。 这些又要成为梁萧的囊中之物！ 大周军队追到原地，望见漫山遍野的牛羊，又惊又喜。 “元帅有令，后勤清缴战场，余者随军追击，违令者斩！！” 梁萧的军令传开，原本还准备捡取银钱的关陇骑兵不敢乱动了。 他们已经发现，梁萧的部队看见满地银子，居然没有动静，哪怕他们脸上也浮现贪婪之色。 “这就是兰陵侯的军纪？？” 关陇骑兵们咽了口气，终于彻底敬服，老老实实跟在西营，听候命令。 梁萧留下了两万后勤和五千步兵，专门收拾战场，又带领其余将士紧追不舍。 北胡人原本还寄望于那些辎重能吸引大周军队，拖慢他们的追击速度，从而让他们脱身。 却不料梁萧当日追击，在夜间迅速杀到后方，旗号鲜明。 正是大周武卫、燕云铁骑，并大司马、前将军旗号！ “启禀陛下！禀报元帅！梁萧领兵来矣！！！” 消息传开不到一刻钟，三万北胡骑兵无不震恐。 “突围！撤回大漠！！” 风帝惊恐下令的时候，燕云铁骑已然杀到后方，开启了第一轮抛射。 三万北胡骑兵乱成一锅粥，风帝已经顾不上了，连夜逃遁。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第472章：恳求 黑夜肃杀，秋雪映月。 北胡风帝与呼延彻紧急上马，带上干粮，下令紧急撤回大漠。 但北胡军队的实际传令效率已经惨不忍睹，连单于和大元帅都只顾奔逃，已然顾不得底层士卒。 落在后方的北胡骑兵，纷纷被燕云铁骑的弓箭射杀。 个别机灵一点的北胡人，甚至干脆下马投降，只求能免一死。 “北胡人为何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关陇骑兵们震惊不已。 这真是先前凶神恶煞一样驱逐他们的三万北胡骑兵？ 现在完全是一群丧家之犬，被燕云铁骑痛打落水狗一样追得哭爹喊娘！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破军领兵追击，兴奋之余，也不禁感慨。 关陇骑兵的马，不比北胡人差多少，前军这一千人用的还是西域好马，速度极快。 即便如此，他们的斩获也远不及燕云铁骑。 双方不只是差在弓箭，还有人员的素质差距！ 燕云铁骑有一套井然有序的体系，兼顾战斗、追击、清扫战场，有条不紊，不像其他军队那样，动辄一拥而上，一哄而散。 “这算什么比较，你们没见过一万大周武卫击退十万北胡骑兵，那才叫惊世骇俗！” 常破浪带到燕州的亲兵，听到关陇的同袍们感叹，也不禁笑着解释。 关陇众人心下骇然，纷纷望向梁萧的队伍后方，不禁肃然起敬。 有一支军队紧随燕云铁骑之后，人人恶鬼覆面，人马一体，带长刀，持长弓，犹如一座座行进的铁塔。 曾经的梁家军，如今的大周武卫！ 梁萧缴获了大量的北胡战马，足以装配大周武卫和燕云铁骑。 大周武卫多数不是专业的骑兵，但也有掌握一定的骑术，方便随军追击。 长弓不方便马上开射，因此他们可以在战时下马抛射，平时乘马行军。 关陇将士们并不知道，这是梁萧有意结合长弓与战马优势，为未来组建新式弓骑兵打好理论基础。 这一次的追击，并没有歼灭提前撤退的北胡骑兵，只击杀万人左右。 直到第二天清晨，梁萧才传令全军，原地休整。 “元帅有令：追斩敌军，取其死马与粮草为补给！” 即使燕云铁骑正在追杀，梁萧仍不忘提醒将士。 将士们无不兴奋喜悦。 毫无疑问，这是以战养战！ 北胡人溃逃，自然不可能回来清理战场。 每天有缴获的死马肉作为补给，大周将士们可以尽量节省携带的干粮，并且每天还能携带一份烤好的马肉，随时食用。 此消彼长，北胡人只会不断溃败，越来越缺粮少食，形成恶性循环！ 就算最后没能擒获北胡的权贵，也足以给敌军数万骑兵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饭点，大周将士们望着中央高地上的梁萧，一脸狂热。 就连关陇将士也满怀敬仰之情，听梁萧发话，不停点头。 他们甚至有些期待回归大周，随梁萧征战四方。 能有足够稳定的薪俸和待遇，又能受到百姓尊敬，又有几人愿意冒死去烧杀掳掠呢？ “元帅，关陇方面携带的过冬物资不够，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希望能一起追击……” 随军出征的林修小声提醒。 梁萧问道：“咱们多出来的物资，够多少额外的人马过冬？” 林修解释道：“够七千人，但我军还要考虑可能俘虏的北胡人，包括男女老少，也需要物资，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毕竟元帅此行是要永绝后患……” 梁萧若有所思。 关陇方面能协战是好事，但梁萧还要考虑后方的安全。 毕竟，关陇大元帅与三大家族并不是绝对掌控整个关陇，部分郡县还有其他家族占着。 倘若关陇出现政变、兵变，军权易主，可能会威胁到正在后方清扫战场的步兵和后勤。 之前王破军带关陇兵与他会合，就表示过，击破敌军之后，打算带兵回去复命。 梁萧当即找来关陇将士，讲明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关陇将士都是满脸失落。 “元帅，我们能否随军出征，饮马瀚海什么的，大丈夫一辈子能有一次，死也值了……” 关陇将士的“变卦”，让梁萧身后的将士们颇感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 大漠苦寒是客观条件。 但饮马瀚海，还有梁萧所说的“封狼居胥”，对军人而言实在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那可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近在眼前！ 只要能混到梁萧的军队名额…… 所有人都相信，一旦梁萧领兵杀入大漠，真正有可能击败他的，就只剩大漠环境了。 北胡三万骑兵在这里，一听梁萧杀到，拔腿就跑，逃回大漠也只能作困兽之斗！ “兰陵侯，我们是真心想加入您麾下，为国效力，光耀门楣的，给个机会，保证服从！！” 关陇的将校们纷纷恳求，就连王破军也坐不住了，带头申请。 这一次，燕云铁骑的将士们有些犯难了。 梁萧陷入沉思。 骑兵方面，有点内卷了。 不可否认，专业的骑兵比骑马的步兵更适合杀入大漠。 关陇骑兵不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不能携带太多，但也不能一个不带过去。 梁萧灵机一动，提议道：“关陇的将士，选取四千精锐，随我杀入北胡，我留下四千步军，随余下的关陇将士回一趟关陇，与大元帅接洽，如何？” 四千人！ 梁萧给出的名额超出了关陇众人的预估，王破军欣然应允，立即清点部众。 梁萧又找来林修和诸葛定。 “接收关陇归顺，也是极其关键的任务，二位，你们领四千人负责此事？” 诸葛定立即表态：“林大人，你身子骨偏弱，马上就是天寒地冻了，留下来正好，我还要帮元帅指挥大周武卫！” 林修眉头一颤，道：“诸葛将军，指挥之事有元帅亲自负责，我养精蓄锐已久，正该随元帅收复大漠，期间必然多有公事，需要文官来办！” 二人开始了小声争执。 梁萧也不点破他们，只是说道：“抓阄吧，不管是谁留下来，此行功劳和碑文记录，也会算上他和四千将士。” 第473章：绝望！ 抓阄结束了，林修抽到留下来的字条，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惆怅不已。 他当然知道，留下来是最好的选择，替梁萧提前安抚、接收关陇也是大功一件。 河套地区和关陇地区，是未来大周最重要的养马场。 但就连他一介文人都没能抗拒饮马瀚海的诱惑。 为了随梁萧出征，他甚至放弃了与东野氏千金接触的机会。 梁萧好生安抚了几回，四千原属于燕州的守军才放心留下，眼巴巴目送将士们随梁萧继续往北行军。 王破军也随梁萧出征，林修领着自家四千人和关陇六千骑兵，迅速赶往关陇。 燕州，秦百里家中。 东野清月正在听秦百里弹琴。 秦百里一曲过后，见东野清月没有回去的意思，不由感叹。 “清月姑娘，你才貌双绝，应把目光看向比我更优秀的青年才俊，比如兰陵侯，何苦呢？” 东野清月答道：“比秦大哥更优秀的男子，自然有比我更优秀的姑娘般配。能被兰陵侯认可，便也说明秦大哥是忧国忧民的好人，我追求这样的郎君，有何不可。” 秦百里陷入沉默。 他明明是作为草根出身，接近的梁萧，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望族千金倒追自己。 眼前的姑娘知书达理，性格大胆，眼波流转，总是触动他的心弦。 可惜…… 草原与大漠的交界处。 北胡军队士气低落。 此刻，人人归心似箭，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那燕云铁骑着实厉害，大周武卫也骑马追来了，我军根本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不知道吗，当时十万铁骑居然拿不下一个梁家军……嗯，就是大周武卫！” 呼延彻巡视军队，听到众将士的议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已是丧家之犬，能逃出生天就不错了，若在此时军法处置将士，只会适得其反。 毕竟，连他和风帝都带头逃跑，又怎么敢指望其他将士抵御梁萧。 天江河岸的一战，梁萧已经打碎了北胡人的脊梁，让所有北胡人丧胆夺魄。 “唯有返回大漠，休养生息，他日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这是呼延彻仅存的想法。 但梁萧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每日都在领兵追杀。 短短三天时间，三万北胡骑兵只剩不到两万人。 “呼延彻，再这样下去，梁萧依然会有充足的马肉补给，而咱们只能风餐露宿，搞不好要束手待毙啊！” 风帝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呼延彻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陛下难道认为我军尚有一战之力？” 风帝仍不死心，叹道：“能否遣使求和，从此称臣纳贡？” “陛下难道还想带头做梁萧的阶下囚不成！你可别忘了，梁询的首级还挂在王庭！”呼延彻终于怒目相视。 风帝无言以对，纵然恼怒，唯有隐忍。 那一战，其实是他急功近利，被梁萧迷惑，连带着呼延彻等北胡将帅也急于袭取燕州。 倘若稳扎稳打，就算直接攻城拿不下燕州，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凄惨。 已经没有机会了！ 五万人的大周军队，三万不到的骑兵，几乎让二十万北胡人全军覆没。 此刻大周军队必然士气如虹，从他们追击己方的力度可见一斑。 这边剩下的三万骑兵，能知道早点撤退就不错了。 梁萧每天都能缴获他们的战马，光是死马肉都够军队日常消耗了。 双方还需要不少马车携带粮草，尤其是战马草料。 现在随处可见天寒地冻的，若没有提前筹备的草料，万一一直找不到水草丰沃又没有结冰的地区，喂养战马，后果可想而知。 “梁萧显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似乎还不希望将士伤亡过多，因此没有让骑兵急攻，以免和后勤脱离，让我军有机可乘，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否则，他不计代价直接督军猛攻，掠夺我军草料，我军只怕……” 军师元天分析梁萧的动机，面如土色。 众将面面相觑，心如死灰。 这是何等绝望！ 几万人的后勤队伍，很长，的确有可能被骑兵包抄袭扰。 敌人一直在追杀己方，之所以没有马上发动大规模进攻，居然只是担心将士伤亡过多…… 但梁萧如此追击的方式，相当于拿一把刀子从他们身上慢慢割肉，早晚割完！ 风帝只能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震恐。 元天的分析，让他恍然大悟。 自己的军队，根本就是被梁萧圈养的牲畜啊！ 如果梁萧一次性歼灭三万众，他和呼延彻这些北胡权贵凭借宝马，逃命的机会很大，最坏的结果就是仅以身免，全军覆没。 而梁萧应该也顾忌北胡军队杀掉所有带不走的活马，鱼死网破，那一次性缴获的死马太多，又不适合长途运送，反而不利于以战养战…… “此子竟如此歹毒！！” 一代霸主，草原的王者，此刻绝望落泪，委屈至极。 他们不可能抛弃军队，那样的话，搞不好全军投降，让大周又收取一两万俘虏。 俘虏的价值，比首级更大！ 他们只能赌一把，赌大漠的恶劣天气阻止梁萧继续追击，然后他们还能带一两万人回归大漠，维护统治。 若没有军队，全军覆没的他们威严扫地，死于内乱的可能性…… 无限大！ 但是，梁萧如此以战养战，消磨北胡军队，等到北胡的残兵再也不足以对大周后勤部队构成威胁的时候，就是他全面进攻的时刻！ 远方的号角声和喊杀声，惊醒了哀愁的北胡君臣们。 “陛下！梁萧又领兵追来了！！” 风帝肝胆俱裂，立即上马。 北胡骑兵又开始了千里逃亡。 刚刚饱食过的大周军队，在梁萧的指挥下，又杀将过来！ 四千关陇将士，每日随梁萧出征，越发领会梁萧的用心良苦，敬服万分。 大周军队利用战场死马，和一部分敌军抛弃的物资，后勤压力大大减小，杀入大漠，能待更久！ “那群蠢材，怎么敢想着继续拥兵自重，反对回归朝廷，纯粹是自取灭亡啊……” 四千关陇将士，此刻把关陇那群不愿回归朝廷的军事贵族骂了个遍。 现在他们只是祈祷，梁萧派去的那位大人到了关陇之后，能和大元帅谈得融洽。 第474章：畏威而不怀德 梁萧追击北胡的同时，大周的东海一带也有了新的状况。 东海目前的主将杨品，奉命领兵监守盐田。 “杨将军！东瀛使者佐藤太郎求见！” 外面的护卫来报，让杨品有些愣神。 “东瀛？” “就是出云国的使者，如今改国号为东瀛！”护卫解释道。 杨品眉头一皱，命人召见使者。 东瀛使者入见之后，杨品定睛一看。 武士装扮，嘴唇上留了一撇小胡子，此刻趾高气扬，毫无面对宗主国的恭敬。 “贵国改号东瀛，又来我国东海，而不直接面圣，何意？” 出于礼节，杨品好奇询问。 佐藤太郎昂首道：“我此行拜访将军，乃是为了晓以利害。” “愿闻高见！”杨品饶有兴致打量着眼前的小矮子。 “席席物者魏俊杰，如今北胡以倾国之兵直逼大周，大周绝非敌手，危如累卵，行将崩溃！” “只要贵国愿意割让东海这一片土地，赠予我国，我国可以向北胡求情。当然，杨将军也可以……你懂的！” 佐藤太郎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嗤笑。 杨品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么？若我国拒绝呢？” “高丽已经为太极国所取代，我国也有大量战船直逼东海，你国四面受敌，必败无疑，唯有割地赔款，方可……” “啪！” 不等佐藤太郎说完，杨品身边的玄卫已经上前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佐藤太郎愤怒的目光扫过全场。 “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怕死么？！” 杨品不紧不慢道：“你的消息滞后了，北胡二十万精兵，已经为我国大司马兰陵侯梁萧所破，如今大司马应该已经领兵反攻大漠。你一个倭国畏威而不怀德，竟敢趁火打劫，勒索我大周，此仇，我国必定记下！” “来人！将他打入大牢，如实禀报吾皇，倭寇犯境！” “怎么可能？” 原本自信满满的佐藤太郎，顿时一脸茫然，被送入天牢。 杨品立即清点战船，加强东海一带巡逻，以防盐田受到敌人的袭扰破坏。 东瀛的海寇，也被冠以“倭寇”之名。 深秋，全国各地的甘蔗已经陆续收成几回。 梁萧在京城和江南两地的糖坊收集甘蔗，加大白糖的扩产。 白糖的市价下降了百文，来到四百文一斤，仍高于梁萧最初的预期。 去年和今年春季，梁萧的白糖大半被用于与西边马商的交易，大周这边的白糖供不应求。 因此，今年大周的富人依然以白糖为奢侈品。 两地的银子，雪花一样落入梁萧名下的银库，大部分被运往朝廷专设的钱庄，兑换银票。 梁萧的白糖收割大周富人的财富，又加强了银子和不同面值银票的流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大周的经济发展。 一个月之内，梁萧仅凭白糖就增收近八十万两银子。 只有沧海月明，依然是国内的顶级美酒，配合兰陵酒坊的中低端酒，将公羊氏的酒业逼入绝境。 通过报纸，大周各地的民众都已经知道了，四大世家对北胡奴颜婢膝，已经尽可能抵制世家的产品。 如今的公羊氏酒业，只能在一些朝廷管控薄弱的乡镇生存。 今年扣除梁萧上交的三成利润，沧海月明累计为梁萧增收超过三百万两，其余酒水增收也超过四百万两。 夜间，段云衣从妹妹寝宫回到自己的寝宫，看着桌上的报纸入神。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是今天在燕州和京城两地同时发行的报纸，一日火爆，百姓无不欢颂。 就连段云衣也不禁喃喃自语，目光迷离。 “此行，他甚至早就想好了北胡人的结局么……” 这首诗，她很喜欢，也觉得无比解气。 如果没有迁都之祸，她的父皇也不会大受刺激，后来积劳成疾。 或许，今天与梁萧谱写君臣佳话的，就是她父皇了。 梁萧送来的信件里提到，他决定将酒业上交给朝廷，今后由朝廷官营。 她知道，梁萧有心给大周臣民做好榜样，让百姓明白，他无心成为新的世家门阀，但她没有急着答应。 在她看来，梁萧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光是盐政改革，就为国库增收至少两千万两银子，让他每年赚点酒水钱也未尝不可。 而且他还能稳定提供酒税，朝廷今年八个月收取的酒税比前两年加起来都多。 更何况，他注定成为皇室一员，未来他的儿女必将成为大周储君…… 诸葛晖等老臣也支持她的看法，至少今年绝无必要接收功臣的产业，否则反而可能寒了大周臣民的心。 最让她开心的，还是兰陵书坊和大周日报。 廉价书籍的推广，和报纸的宣传，在无形中改变这个国家，世家对知识的垄断逐步被梁萧打破，今年的科举，世家进士直接少了一半。 现在，她只希望梁萧能平安归来。 他若平安归来…… 已经躲进被窝里的段云衣，心跳加速。 这一夜，她的梦里又见他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漠南，梁萧每日领兵追击，同时以飞鸽和飞马传信燕州，号召长城口方面出兵接应，共伐北胡王庭。 大漠苦寒，环境异常恶劣。 借着休息的时间，梁萧每天都会与将士们闲聊谈心，做好思想工作。 如此全面的治军思想放在这个时代，完全是降维打击。 当然，军令如山，军法严明，不容践踏。 将士们发现自家元帅放下身段，平易近人，反而更加敬服。 能带自己建功立业，还能对自己和颜悦色，甚至能跟自己闲话家常…… 这样的元帅，谁能不爱？ 沐凌霄、公孙无极等一众大将，也觉得受益匪浅。 即使真正实践起来很难，但有梁萧作为榜样，他们以后也可以尝试，起码要爱兵如子。 “元帅有令：时机已到，骑兵列阵，全速突击，歼灭敌军！” 清晨，梁萧坐镇中军，看将校们一丝不苟执行命令，心中欣慰。 这些将校，便是大周未来的忠臣良将。 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带他们建功立业，然后平安凯旋。 大周军队兵精粮足，士气高昂。 反观北胡军队，刚刚被梁萧追杀过一轮，担惊受怕。 年过半百的风帝，原本还以满头黑发为荣，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双眼无神。 这两个月，度日如年！ “陛下！梁萧发动总攻了！” 第475章：改道 梁萧以战养战的打法，像切香肠一样，不断蚕食北胡的军力和补给。 大量的死马和草料、马车，因为梁萧的追击而变成北胡人的累赘，都被仓皇逃窜的风帝弃置。 从追击至今已超过了一个月，风帝的三万骑兵如今仅剩不足五千。 而自家战损被梁萧控制在最小化。 到现在为止，亡故的大周将士不足一千。 战死沙场的将士里，还有一半是关陇骑兵，因为立功心切，迫不及待证明自己。 好在梁萧及时让王破军约束部队，避免伤亡扩大。 关陇骑兵们也心知肚明，自己军备和素质不如燕云铁骑，因此只好从先锋改为协战。 将士们每日缴获的军马越来越少了，终于到了需要消耗自家军粮的时候。 也就是总攻的时刻！ 燕云铁骑率先出击，饿虎扑食般冲向北胡的残兵败将。 他们这段时日斩首和俘虏的北胡骑兵加起来，已经超过两万五千，敌军的残兵败将已经不足以给他们带来威胁！ 风帝逃窜之时，还不忘回望战场。 大周的骑兵，潮水般汹涌而来。 而他们只能乖乖受着。 即使已经洞悉梁萧以战养战的打法，风帝和呼延彻也束手无策。 他们根本不敢丢弃士卒。 有一次，风帝下达命令，尝试原地每次留下最弱的一千人断后，作为诱饵。 即将被丢弃的那一千人强烈反对，险些引发军队哗变！ 其他的北胡骑兵可不蠢，今天风帝能抛弃这一千人，明天就能抛弃他们！ 落入梁萧手里是什么后果，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要么斩首，要么奴役！ 今天难得没有下雪，南方的天空隐约可见彩霞。 金戈铁马，战声四起，激荡黄沙！ 北胡人早已无心反抗，再也顾不上军令，争先恐后逃往北方。 这一天，北胡军队承受梁萧的全力围剿，近乎全军覆没。 风帝与群臣仅以身免。 “启禀元帅！我军搜查战场，盘问俘虏，确认风帝和呼延彻等人不在现场！” 传令官的回报，让众将面露遗憾之色。 “若能擒获北胡单于并大元帅，此行方为圆满！” 梁萧安慰道：“无妨！就算他们能够逃回大漠，等待他们的也是分崩离析，甚至自相残杀。我军要做的，便是早些赶往北胡王庭，狼城！” “对对对！听说当年我国殉难的将士，首级都被……” 诸葛定罕见地急切附和，又迅速冷静下来，面有愧色。 他突然想起梁萧的父亲梁询，其首级还挂在狼城最显眼的城门口呢。 反倒是梁萧神色平静，道：“迎我大周英灵，让他们魂归故里，然后俘虏北胡男女，彻底瓦解北胡人的反抗力量，乃是当务之急。相比之下，风帝与呼延彻已是微不足道。” 众将纷纷赞成。 这一战，将士们俘虏过千。 加上前面几天的俘虏，总俘虏数超过三千，还在后勤的可承受范围内。 除了这一千多名俘虏，余下的俘虏已经被梁萧提前安排运回燕州，听候发落。 第二天，梁萧领兵直扑东北方向。 那里是北胡王庭，狼城之所在，其北方便是姑衍山和狼居胥山。 梁萧领兵杀入大漠的同时，林修已经带兵回到关陇，与尉迟平等人会晤。 “只带了四千兵马，就想收我关陇？？” “梁萧似乎还吞并了咱们四千骑兵！” 尉迟平身后的龚家家主龚元面露不悦，趁着林修不在，向尉迟平表示抗议。 负责提前出去接应林修的林式，眉头一皱，盯着龚元，沉声道：“龚将军此言差矣，刚刚我与回归的将士交谈得知，兰陵侯已经击破北胡三万众，正在一路追斩，深入大漠！” 闻言，关陇诸将心头一震。 三万北胡骑兵，被击破了？ “何止！敌军三万人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兰陵侯领兵一到，马上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可知兰陵侯有多厉害！”回归的常家家将补充道。 众人呼吸一滞。 龚元仍不甘心，道：“大漠苦寒，那梁萧如今全力追击，大周北境必然空虚，咱们何必怕他……” “他娘的！” 尉迟平终于忍无可忍，反手给了龚元一耳光。 “老子忍你很久了！把龚家所有人打入大牢，好好查查有没有私通北胡！” 龚元又急又怒：“你不过是一个外来客，竟敢……” 不等龚元开口，王、林、常三家将士一齐出手。 “听元帅的，顽抗者死！！” 林式罕见地怒喝，镇住了原本还摇摆不定的其他几家将校。 龚元很快就人头落地了。 尉迟平提起他的首级，沉声道：“本帅打算给林大人送去，如实汇报情况，诸位意下如何？” 已经达成共识的三家纷纷附和：“悉听尊命！” 其余几个家族纵然眷恋权力，此刻形势比人强，也只能听从尉迟平的命令。 尉迟平终于松了口气。 他其实并没有实权，只是名义上的元帅，能不能指挥得动各家兵马，还要看各家给不给面子。 还好，先前仍有些犹豫的三家审时度势，终于决定彻底归顺。 林修了解了龚家情况之后，并未感到意外。 大局已定，另外几家地头蛇翻不起大浪。 他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哪怕关陇全境谋反，就在这里把他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关陇归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尉迟平与关陇三家能如此配合，林修当然欢喜之至，与他们热切交流，传达梁萧的意思。 现在，他们只要等候林修上书朝廷，然后朝廷下达文书，便可放心向玄卫统领司马陵上交军权。 梁萧再次击破北胡骑兵的消息，传到燕州，燕州又传向全国各地。 京城方面收到消息，又惊又喜。 只有段云衣面露忧色。 他终究还是亲自领兵，杀入大漠了…… 从战损来看，一个月之内已经有上百名将士因为水土不服而病故。 再坚持个一年半载，光是病故的将士都可能超过千人，甚至两千…… 毕竟，有些将士一开始还能抵挡一阵子，进入大漠，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差。 梁萧的军队已经改道，直扑北胡王庭。 北胡单于风帝一行百人仓皇逃往漠北，迎上了一支陌生的军队。 第476章：驱虎吞狼？ “陛下！元帅！那是……”元天满脸震惊。 北胡君臣借助高地眺望北方，震惊失色。 远方的骑兵黑压压一片，所有战马都穿了一层棉衣或者亚麻衣。 马背上的将士几乎都是金发碧眼，前排只穿锁甲，后排的轻骑兵也只穿单衣，甚至有人打着赤膊。 军队前方的帅旗和中央的战旗，旗面正中心绣着蓝色的六芒星。 “天日国是咱们的盟友，为何他们的人会出现在这一带？是打算在这里劫掠‘两脚羊’么！”风帝又惊又怒，便要过去质问。 “陛下！” 呼延彻立即策马将他拦下。 “对方的数量应该在四万人起步，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一无所有，甚至连狼城都保不住了！” 风帝面露苦涩：“明白了，必须想办法利用这支天日骑兵与梁萧决战，效仿当年诸葛晖辅佐大周高祖用策策，驱虎吞狼！” 元天拍马上前，道：“臣去与他们交涉，就说我军与梁萧两败俱伤，最终不敌，被梁萧追到漠南一带，陛下愿意称臣纳贡，效忠天日国……” 风帝会意，从行囊里取出三枚稀世宝玉，咬牙道：“姿态放低点，只要能驱虎吞狼，答应他们所有的条件，包括提供‘两脚羊’……” “是！” 元天得令，带着宝玉去拜访天日国部队，被天日骑兵拦截。 “我乃匈奴丞相元天，求见贵国元帅，本雅明！” 又过了半个月…… 漠南，梁萧的部队经过连日行军，终于来到狼城以南百里，安营扎寨。 梁萧的手里捏着一封密函。 他从燕州出发之前，玄卫统领司马陵特地将段云衣的这份密函交给他。 密函里的内容很多。 比如，尽力而为即可，哪怕此行面临最坏的结果，朝廷也绝对不会责怪他。 在横扫大漠的过程中，由他负责一切决策，代表天子。 倘若敌人负隅顽抗，或者遭遇更难以想象的情况，甚至要被史书诟病，也请他放心去做，她会一肩承担。 她和段云袖对他仅有的期望，便是要他平安归来，然后为他安排皇室婚约。 她是一国之君，但终究还是个未满二十周岁的少女，不敢想象失去他的未来。 梁萧的内心有些惆怅。 在这个时代，国家之间的战争是残酷的。 汉武帝时期，卫青与霍去病驱逐匈奴，有时匈奴部落仓皇逃窜，路途中也会有孕妇流产的情况。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情况，没有人能保证绝对的、永远的仁义。 他在来时就有了觉悟，尽可能最大化瓦解大漠的游牧民族，但绝对不能因为心慈手软，而让更多的大周将士付出生命，该下狠手的时候也不能犹豫。 但现在，有个姑娘一定会替他承担一切骂名，哪怕他不答应，她也必然会利用帝王的权力去实现。 为此，他必须注意一下影响，但不能因为注意影响而罔顾将士的性命。 “看看情况吧，若实在不能尽善尽美，大不了瞒她一回……” 梁萧眺望北方，满心炽热。 他老爹的首级还挂在狼城大门口，据说狼城周边一带还有十万将士的首级，不知现状如何。 北胡人会不会收到风声，为了泄愤，践踏他们的头骨？ 大周的军制内容里，也有“良家子”。 随他北征的这数万人里，还有数千名将士，他们的父辈就在迁都之祸那年殉国。 梁萧之所以能够迅速掌控燕州军队，燕州守军里的良家子起了一定的作用。 同仇敌忾，又有人愿意为先辈报仇雪恨，还给他们提升待遇，他们自然心悦诚服。 现在，这群将士明显表现出急切的心理。 其实他也有点急切，但军队的行进速度已经够快了。 从西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在冬季的大漠，最近一个月每日行军的速度绝对超过五十里，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效率。 当然，闻人氏和东野沧海的地图比对，加上他对大漠地理知识的了解，还有俘虏作为向导，三者提供了不小的帮助，保证军队及时找到水草丰沃之地，偶尔甚至能找到少量树木，加点柴火。 这一次北征，光是准备的马车和牛车都超过了六万辆，超过三万的骑兵和步兵都充当临时车夫的角色。 后来，关陇骑兵自知战斗力和耐力差点，甚至甘愿替代这部分将士的工作。 物资消耗完的车辆，梁萧只留了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一并拿去当柴火用。 准备很充足。 但能押送多少俘虏，还得看狼城的情况。 按照北胡人兴兵二十万的情况来看，漠南一带至少还有五十万北胡百姓，其中狼城至少有十万。 每日行军，梁萧当然不忘向四面八方派遣斥候，应付一切突发状况。 北边的斥候比军队更早行进，今天终于有一个十五人的队伍回来了。 十五个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元帅！我们在狼城南边二十里的地带游走了一番，发现有无数头骨堆积在沙漠中，看起来年代久远，有些甚至已经风化了……” 闻言，梁萧脸色一沉。 “应该就是当年大周英魂门的头骨！”这是诸葛定第二次忍不住急了。 常破浪和王破军也急了。 诸葛家也有几名子弟和梁询一起断后，最终下场可想而知。 十万英魂里，就有五千属于关陇部队，大部分来自他们三家。 “元帅！末将请缨，诛灭北胡余党！” 沐凌霄等人纷纷起身请战。 梁萧叹道：“明日加快行军，务必在两天之内占领狼城！” 这个消息传开后，扣除一部分回归长城口的人员，目前总计八万的大周将士，群情激愤。 第二天，八万将士怒气冲冲杀向北方，行进七十里。 第三天清晨。 北胡王庭，漫山遍野的帐篷和牛羊。 狼城不复往日的安静，军民行色匆匆，都是一副随时卷铺盖跑路的样子。 风帝的长子，北胡左贤王提白，此刻正在焦心等待消息，脸色苍白。 前不久，南边传来噩耗，风帝的二十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于梁萧之手，正在想办法收拢西军，以求早日回国，让他提前动员北胡百姓，准备撤往漠北。 但他等了一个多月，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消息。 第477章：肉袒牵羊 清晨，大周军队来到了狼城以南二十里，终于看到了曾经的修罗场。 满地头骨，堆积如山，也有一些已经隐入黄沙。 大部分头骨经历风吹日晒，早已风化破碎。 现场寒风凛冽。 将士们从头骨堆里翻出了几条古旧的大周将士头带，染血的头带尽皆发青。 “此仇不共戴天！！” 军中响起一片哀声。 大部分将士根本找不到自家先辈的头骨，找到也认不出。 斥候也立即回来报信。 “启禀元帅！我们在狼城的南城门口观察，看到城门正上方确实悬挂着一个布满铁丝的牢笼，牢笼里面隐约可见头骨！” 闻言，本就激愤难平的梁萧瞳孔一缩！ 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他父亲梁询的头骨，被呼延彻悬挂在那里，以彰显自己给大周带来迁都之祸的丰功伟绩。 这一刻，梁萧险些出离愤怒。 他作为主帅，无论如何都必须冷静下来。 而且，他也不敢保证这黄沙里一定不掺杂北胡人的尸骨。 “收拾英魂遗骨，明日进军狼城，若不能问个清楚，便杀个明白！” 将士们纵有怒气冲天，冬日行军不断，总归是疲惫的。 再加上还有先辈遗骨需要保护、收殓，八万将士终于恢复往日平静，强忍满心悲愤，为明天可能的决战做准备。 “左贤王，大事不好了！！” “大周的军队杀来了，数以万计兵马，旗号里面有大司马梁萧！” 正在等候风帝消息的提白，突然收到飞马急报，当场瘫坐在沉香椅子上。 “怎么可能？连梁萧都杀来了？难道我父皇他们已经……” 提白头皮发麻。 “左贤王，咱们在狼城的军队不足三千，还都是些老弱残兵……” 面如土色的文臣们纷纷出声提醒。 提白冷静下来，立即遣使拜访梁萧。 北胡使者跪在梁萧面前，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如今王庭由我们左贤王镇守，左贤王愿意率众投降，只求兰陵侯放我们一条生路！！” 梁萧的脸色不太好看，沉着脸盘问。 “狼城还有多少人？” “大概九万，三千守军，可以全部投降！” “你们的粮草和牛羊够不够支持你们随我军返回燕州？” “够五个月用度……” “风帝可有回来？” “不曾回来，左贤王只收到过一次前线的消息，说是二十万大军惨败，其父正在收聚部队，准备回国……” 面对梁萧的盘问，北胡使者震恐不安，甚至不敢对风帝有任何尊称，一切如实汇报。 算上北胡安设在长城口的一部分先锋部队，倾国之兵南下，数量应该超过二十六万！ 二十六万兵马，其中骑兵超过一半！ 而今的结果，却是梁萧千里奔袭，杀到狼城来了？ 左贤王提白等人哭天喊地，整个狼城哀声一片，这就是他来拜访梁萧之前的状况。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存在任何反抗的可能！ 沐凌霄见梁萧只盘问重大公事，没有问及梁询之事，颇有些心疼，终于还是忍不住插嘴。 “你北胡人既然知道我们元帅亲临，为何不归还上一代兰陵侯的遗骨？” 北胡使者满头大汗，急中生智，道：“那、那个头骨一直被呼延彻悬挂在南城门口，无人敢动，我们左贤王也是担心送来之后被兰陵侯质疑假冒，所以希望兰陵侯亲自安排大周的英雄们去取，如此最为稳妥……” 对方的回答还算可以，梁萧没有恼怒，沐凌霄也没话说了。 “你回去，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提白亲自领兵来降，解兵卸甲，否则我朝天兵降临，后果自负！” 梁萧以不容抗拒的语气下达命令，北胡使者连声答应，在大周骑兵的护送下，回狼城报信。 沐凌霄这才解释道：“元帅，其实令尊之事也是公事，毕竟回国之后朝廷要为他和其他英烈举行国葬的……” “无妨，我为人子，知晓家父生前志向，他断然不希望我因为家事而乱了分寸，我希望自己能以最沉稳的状态攻取狼城，与他相见。”梁萧叹道。 众将唏嘘不已，但也肃然起敬。 经过大周日报宣传，越来越多人了解了梁询的生平事迹，敬佩不已。 如此英烈，为掩护君王和军民撤退，壮烈殉国，居然一度被那群大世家污蔑为迁都之祸的罪魁祸首！ 这就是曾经大世家的影响力，几乎能掌控全国舆论。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常破浪失声感叹。 关陇豪杰，最敬英烈。 “元帅，咱们难道要接收狼城所有人，一个不杀么？”董联弱弱地问道。 梁萧解释道：“杀人容易，想要彻底瓦解茫茫大漠的游牧民族，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带回中原，彻底解构并摧毁他们的文明，打碎他们的羁绊和往日信仰，让他们再也不能形成气候。否则，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以后，游牧民族还会卷土重来，致使中原生灵涂炭。” 众将似懂非懂，就连龙无双和什邡、诸葛定这样的饱学之士也只能领悟个七七八八。 但他们对梁萧深信不疑。 毕竟，战国李牧率众击溃匈奴，到了秦朝，秦始皇派大将蒙恬率众三十万北击匈奴，又增筑长城，换来暂时的安宁。 武朝时期，匈奴屡屡犯境，那位绝世的武帝也曾一度打垮北方匈奴。 三百年后，北胡崛起，荼毒中原，甚至妄图恢复匈奴名号，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以中原更加富裕的生活诱惑游牧民族，让他们归降，再彻底分散他们的族群，不失为良策。 梁萧没有透露过多。 这里的历史在秦朝以后就迈向了另一条轨道，但游牧民族的威胁大同小异。 只靠吸引和恩威并施，依然不可能完全解决游牧民族的潜在威胁。 必须保障国力强盛，军力长期碾压，才能彻底收复。 大周作为新兴王朝，必将走上有别于其他古代王朝的道路，就算不能完美，至少也得是相对而言最伟大的王朝。 只是实现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第二天，北胡左贤王提白率众投降，君臣肉袒牵羊，来到梁萧阵前磕头谢罪。 “罪人提白等北胡一干人等，叩见天帅天将天兵！” 当天，吞并了风帝一行人的天日骑兵，在元帅本雅明的指挥下，直扑狼城而来。 第478章：定狼城 时值寒冬，梁萧命人为提白等人披上特地准备的大周平民服饰。 此刻提白只希望全族苟全，哪还顾得上王者尊严，穿好衣服之后，重新下跪谢罪。 梁萧让他们起来，问道：“使者可有如实传告？” “回大司马：投降之后无大罪者免死，有大罪者发配苦役，今后大漠子民全部融入大周，成为大周一员，但往后不得再坚持北胡习俗，同时必须接受朝廷对居住地的一切合理劳役安排与监护，直到我们成为真正的大周子民为止。这一切，我们作为罪人，全听朝廷安排……” 北胡左贤王提白，作为风帝之子，其投降与认罪的态度无比诚恳，大周方面还算满意。 梁萧命人赐他一份酒食，以示褒奖，同时领兵北进，留下一万人看守骸骨。 有斥候和先锋部队在前方严密盯防，将士们倒也不担心敌人诈降。 除了左贤王提白，随行投降的其他北胡臣子都被暂时五花大绑，不敢乱动。 提白坐在前方马车上，和其他北胡人一起接受梁萧的详细询问。 负责带路的北胡俘虏先前指认过“万首坑”，如今又有提白等人的肯定，梁萧终于确认，当年大周将士被斩首之后，首级都被弃置于此。 在后勤部队小心翼翼收好英烈们的头骨，剔除砂砾，连指甲盖大小的碎骨都不敢放弃。 军队北行至狼城南城门，此时所有北胡士兵皆以解兵卸甲，跪地投降。 所有大周将士的目光聚焦在城门口的正上方。 那里有一个由细密铁丝网包裹的牢笼，牢笼里隐约可见白森森的碎骨。 “元帅……” 众将神情悲痛。 雷洪带头爬上梯子，小心取下牢笼，带到梁萧面前，双手奉上。 接过牢笼，梁萧的目光穿过铁丝，看得真切。 梁询的头骨早已风化破碎，面目全非，破碎的部位都被下面的铁丝网兜着。 一刹那，梁萧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即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面对此情此景，他仍是不免悲痛。 这个男人，明明可以从容撤退自保，回去陪伴娇妻爱子，甚至向大世家卑躬屈膝，却选择视死如归，更独揽败军之罪。 两世为人，他都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 听老头子说，他像极了老爹和爷爷。 老头子看到他，就像看到梁询，还有老兰陵侯——他的族弟，他的三弟。 现在，自己算是三代兰陵侯精神的延续。 诸葛定生怕梁萧又一视同仁，把梁询的头骨也融入其他英烈的骨堆，连忙提醒。 “元帅，陛下提醒过的，令尊的遗骸要单独保护，带回去风光大葬……” 梁萧会意，将梁询的头骨交给玄卫。 铁丝牢笼解开后，玄卫用特制的骨灰盒小心存放，神情肃穆。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骨灰盒的意义。 父亲壮烈殉国，其子继承父志，保家卫国，报仇雪恨，为大周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定。 国葬是必须的。 大周将士们存好英烈头骨之后，心中对北胡军队之恨早已刻骨。 尤其是罪魁祸首，风帝与呼延彻。 梁萧已经提前通告了，北胡的普通人应该会押赴国内，接受劳役。 算上前后几次胜仗，大周将士也杀了不下二十万人，勉强收起了恨意。 大周军队开始接管狼城，准备迁移这里的北胡百姓，带回国内，充当劳动力。 值得庆幸的是，武朝那位武帝南征北战，功盖当世，利在千秋，大漠的游牧民族甚至因此放弃了原有的语言，全力学习武朝的语言文字。 而大周继承武朝正统，沿用了武朝文字，与北胡人的沟通没有难度，可以尽快吞并吸收并打散这些北胡百姓。 这些北胡百姓几乎全都失去了家中的成年男性，已经没有反抗能力，更容易接受安置。 作为北胡王庭，狼城坐落于漠南，水草丰沃，但依然没有大周城池的规模，外围只有简单的围栏，内层则是以帐篷为主，宫殿都是北胡君臣权贵的专属。 狼城的北胡军民面对大周将士，人人惶恐。 留守于此的人，以老弱妇孺居多，但凡能骑马射箭的男人，今年都跟着风帝南下了。 按照他们的认知，作为这些北胡将士的家人，他们可能会连坐。 没有人因为自己家中男性死在战场而苦恼，就连孩子，都有长辈们反复告诫，不要哭闹。 这些时日，大周兰陵侯之名已然成了北胡人的梦魇。 哭闹的孩子，只要听到母亲提起这个名号，便会立即捂嘴收声，眼里只有恐惧。 而今，梦魇亲临狼城！ 恐惧的阴霾笼罩每一个北胡人的心头。 直到大周将士骑马去各处传信。 “元帅兰陵侯传令：北胡之众，听令顺从者免死！” 军令传开，城里的北胡人依然胆战心惊。 他们都知道自家男人和老一辈的故事。 战争，哪有不屠城的？ 即使统帅真的承诺绝不屠城，军队进城之后，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将士们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盘剥，淫辱，搜刮……甚至逼反城里的百姓，再以此为借口进行实际的屠城清洗。 这些事，北胡人对那片土地的城池都有过先例。 那片土地在内斗混乱的时候，也同样有军队这么干过。 寄望敌军的仁慈，无疑是最愚蠢的。 而现在，北胡人只能束手待毙。 有些居民发现大周将士接近，赶紧主动献出家中的一切余粮和肉食，只求他们能给一条生路。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路过的这些大周将士分文不取，只是让他们回去听候安排，不要乱跑，然后又去下一个区域巡视。 “他们真的秋毫无犯！” 看着脸色阴沉但军纪严明的大周将士，北胡的男女老少如释重负。 无数人在家中相拥而泣，情绪复杂无比。 “相比之下，我们的单于和大元帅简直是……” 大周军队对留守的北胡人秋毫无犯，与风帝、呼延彻等人高下立判，慢慢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两天时间不到，几乎无人再怨恨梁萧与大周将士，转而憎恨以风帝为首的北胡君臣。 “为什么一定要侵略大周呢……” “如果他们不带兵侵略大周，我们的父亲、丈夫、儿子、兄弟，都不会死的！” …… 梁萧亲自清点物资，提白与原先掌管库存的北胡官员在旁如实汇报。 中午，北方的大周斥候回来汇报。 “元帅！我军巡逻北边姑衍山与狼居胥山，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第479章：复杂的种族 狼居胥山！ 姑衍山！ 正在旁听提白汇报的将军们无不精神一振。 梁萧对提白道：“明日，尔等与城里挑选出来的九百名居民代表一起，随我军去狼居胥山与姑衍山，见证封天禅地。” 封狼居胥山以祭天，禅姑衍山以祭地！ 将军们激动不已。 这是梁萧奉旨封天禅地，也是作为记功的象征，他们与梁萧必将名垂青史。 提白本就万念俱灰，面对大周军队的开恩，已心悦诚服，一心求全，满口答应。 在心里，提白仍是悲痛的。 北胡人的天地，将被大周占领，从此北胡也将不复存在…… 但不知为何，提白的心里又隐隐有一种另类的期待。 成为大周百姓，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首先，作为风帝之子，至少现在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他对大周朝廷而言还有很大的价值，不愁没有赏赐。 比如，以北胡左贤王的名义写一些劝降书，交给大周军队，而后让他们持续劝降大漠草原上分散的部落。 梁萧见提白没有过于明显的异样反应，也颇为满意。 如果自己不来大漠，此人或许还会成为风帝之后的一代雄主。 不过，一切都晚了。 狼城库存里的金银少得可怜，大部分金银都被风帝带去前线，随时激励将士。 那些钱对一个国家而言并不算多，如果均分，每个北胡军人也就只能拿二三十两银子。 他领兵击破北胡，五万兵马人均杀敌三人以上，出战将士每人再赏三十两银子。 按照段云衣的赏格，相当于人均受赏九十两银子，真不算多。 再赏赐留守将士，扣去缴获的金银，国库也就消耗不到一百万两银子。 缴获的牲畜、战马和军器，价值就已经超过两千万两银子，给朝廷节省了巨量的未来支出！ 狼城的绝大部分战马都被风帝带去战场，留下来的战马只有一万，不过还有超过三万匹挽马和六万匹驮马，八十万头牛，九十万头羊。 风帝筹措的草料有限，还有考虑留守人员，因此这部分牲畜被留在水草丰沃的狼城牧场，如今也成了大周的战利品，又是至少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的价值。 至于粮食，足够狼城居民到明年春季的用度。 “那些粮食都是五谷，北胡哪弄来的这么多？” 负责接替梁萧询问的诸葛定眉头一皱。 提白如实答道：“是从北境和高丽那边运来的，奴婢只知道端木家在高丽一带也开设了产业，但是这些交易都是由风帝主导安排，端木家的人从来不留下任何与我们交易的证据，只收钱取货，奴婢拿不出实证……” “娘的……”沐凌霄等人咬牙切齿。 大世家的狡猾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但凡梁萧能找到点证据，都有机会把端木家一锅端了！ 当然，他们也相信梁萧的判断，端木家只是代表，公羊氏、拓跋氏、独孤家……这些大小世家肯定也参与其中，只是保密工作做得好而已。 提白想起什么，道：“城里就有五个高丽那边来的工人，您若是不信，可以招来问问？” 梁萧立即派兵，按提白指认的地址去把人带来。 “饶命！” 玄卫带来了五个明显是大周百姓样貌的工人，在梁萧面前磕头求饶。 梁萧让玄卫将五个人分到五个相距甚远的营寨，分别盘问，自己亲自负责一名。 “你们是大周人吧？”梁萧微眯起眼。 “回兰陵侯！我们祖籍是大周，在高丽落户快有八十年了！”那名工人道。 “你们的老板是谁？”梁萧问道。 “我们都管他叫龚老板，他具体是什么名字，一概不知，但他‘安顿’好了我们的妻小，每次给足我们车队工钱，然后我们车队就从高丽那边来回运粮，有时还去北境，都听他们安排……” “其他的我们真的一概不知，兰陵侯饶命啊！” 工人解释完，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求饶不止。 梁萧先让人把他押走。 提白斩钉截铁道：“奴婢绝对不敢诓骗大司马，高丽那个什么龚老板，是端木家的，这是风帝亲口跟奴婢提过的，呼延彻也提过！” 沐凌霄、常破浪等人闻言，握紧拳头，咯咯作响。 “他们已是冢中枯骨，放心。” 听到梁萧的安慰，众将才嘿嘿一笑。 这位元帅对将士们而言是神一样的存在，但对政敌而言，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梦魇！ “我听你说，漠北的西边还有一个天日国？试请一言。”梁萧又道。 提白连连点头。 “不错！天日国是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漠北西边的，与我们交战多年后结为盟友，用军器换取我们的牲畜，尤其是战马。” “天日国人都是金发碧眼，比我们北胡人更加耐寒，而且骁勇善战。但真正让我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他们喜欢吃人。他们的商人在西方各地放高利贷，吸干一个国家的血之后，他们的骑兵便开始显露爪牙，但因为携带的补给有限，然后每当攻下一地，就直接拿人……” 提白说到最后，也无奈摇头。 “总之，希望朝廷能早日劝降漠北的小部分民众，让他们早日归顺大周，否则只怕……” 梁萧眉头紧锁。 和漠北同纬度甚至更北的游牧民族？放高利贷？耐寒？金发碧眼？爱吃人？ 故乡的记忆，似乎没有如此复杂的种族。 稳妥起见，梁萧当即下令。 “封天禅地之后，一部分将士运送北胡人回国，其余部队巡视各方，确认情况之后，再随我回国！” 军令下达之后，狼城居民纵有再多不舍，也唯有听从命令。 好在，因为先前提白准备安排撤离，他们已经提前收拾好一切，正好。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去的是南方。 梁萧特地让提白安排官员，宣传他指定的内容，让狼城居民相信，去了大周至少不用总是担心挨饿受冻。 在北胡，能吃得起肉的都是贵族，大部分普通人是吃不起肉的，也舍不得，挨饿也是常态。 有一部分狼城居民听完宣传内容，隐隐有些期待去大周之后的生活了。 与此同时，西方的大陆日渐混乱，北边崛起的游牧民族，几乎所向无敌，占领了大片沃土。 大漠深处。 天日骑兵逐渐接近瀚海。 “往南！大周的残兵一定去了狼城！” 第480章：兰陵武王 昔日的北胡单于，自诩草原天子的风帝，如今带领幸存的北胡将帅，成为天日国的马前卒。 正在赶路的北胡君臣目光阴鸷，对梁萧早已恨之入骨。 经过天日元帅本雅明的透露，漠北一带有不少百姓已经成了天日骑兵的“补给”…… 天日国这是赤裸裸的背刺，而北胡已经无力反击。 但他们都认为，是梁萧剥夺了他们的一切！ 北胡的人口主要都集中在漠南一带，难以全部计数。 如果能拿下燕州，入主中原，草原那点人口算什么？ 梁萧摧毁了他们的美梦，又杀向王庭，即将收取整个漠南，他们不能忍！ 两害相权，风帝最终决定借助天日骑兵的力量与梁萧抗争，等双方两败俱伤之后，再号召漠南草原各部奋起反抗。 为此，他们不惜谎话说尽，梁萧的兰陵侯爵位都变成了…… “那梁萧可是兰陵侯之后，初代兰陵侯又是大周武圣族弟，如今他也因功继承武圣之王爵，受大周女帝册封兰陵武王，威震北境，即便只有残兵败将，依旧不容小觑！” 马背上金发碧眼的天日元帅本雅明驻足高地，听着归来的风帝等人描述，目光炽热。 “大周武圣已死，击败他的传承者，一样能彻底击溃那片土地的信心！” 风帝等人面不改色，心中暗喜。 “对了，你说如今大周的统治者是女帝？”本雅明又来了兴趣。 风帝连连点头。 “不错！传闻大周女帝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任何人见了她，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元帅要加把劲了！” 本雅明笑着点头，眺望南方，目光灼灼。 “罗马帝国被我族渗透已久，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可惜，罗马第一美人狄安娜公主不知所踪，否则她也将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这一次，无论如何必须拿下大周女帝！” “你们狼城只有三千残兵，断然不是梁萧一两万残兵的对手，早些行军，我们天日骑兵五万之众，足以轻易将他们击溃！” 风帝君臣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仍有些唏嘘。 这天日族通用的语言和他们一样，居然也是武朝语言。 如今大周语言！ “看来，武朝给这个善于学习和吸收的种族造成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这是北胡君臣心中的想法。 京城，西宫别苑。 偌大的花园里摆放着大鼓、琵琶等诸般乐器。 宫人正在演奏沐琴雪精修后的《兰陵入阵曲》。 全曲悲壮浑厚，古朴悠扬，另一处花园里还传来羽林军的简单伴唱。 段云衣等人听得心潮澎湃，欣喜不已。 这是为了梁萧而完善的曲子，排练了好久，只希望能在他凯旋之后为他演奏。 已经长开的小暖宝，白白胖胖，正偎依在娘亲怀里，咬着自己的拇指，“咿咿呀呀”，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曲罢，诸葛芸称赞道：“如此神曲，以后可以推广，作为军乐！” 众人纷纷点头。 段云衣若有所思，道：“这首曲子的风格不乏悲壮，不如试着在此曲基础上再作一曲，歌功颂德。” 沐琴雪欣然应允，道：“那应该有新的曲名？” 段云衣不假思索道：“《武王破阵乐》。” 闻言，段云袖眉开眼笑，其他姑娘先是一愣，继而欣喜若狂。 武王，是大周武圣的追封，可惜大周武圣没有子嗣传承。 而今，作为武圣传人的梁萧，其祖父乃是武王族弟，与武王一起，和高祖义结金兰，完全有资格继承王位！ 身为女帝，段云衣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待他凯旋，即可封王！ 大周立国以来，除了武王这绝无仅有的一字并肩王，连国公级别的爵位都没有，臣子立功，最多只能受封侯爵。 侯爵还要分等。 武王还是作为追谥。 他作为武圣传人，不能透露武圣的存在，但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王爵！ 这也侧面说明，朝廷对他的信任和支持无以复加。 毕竟，诸葛晖这个老丞相还在，这种事肯定要询问询问他的意见。 段云袖母女平安，皇室也有后了。 夏侯青衣的肚子越来越大，明年四月之前孩子应该就能降生。 现在，众人只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这一日，大雪初霁。 但大漠酷寒依旧。 以提白为首的一千名北胡人，其中一百君臣，九百民众代表，随大周将士一路来到狼居胥山。 白雪皑皑，在朝阳的照射下，偌大的狼居胥山显得异常洁白纯净。 大周将士无不振奋。 他们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封狼居胥，将作为大周征服大漠的见证，名垂青史！ 为此，梁萧特地通告全军：留守狼城的将士等后续轮替之后，还可以来祭拜一回，以免遗憾。 每个大周将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即使是归降的冀北军和回归的关陇骑兵，也不外如是。 曾经行将崩溃的大周，如今已然蜕变为一架所向披靡的战车，现在他们只庆幸自己还来得及上车，能博个封妻荫子，名垂青史。 梁萧带着众将登上山间临时搭建的高台，摆好祭品，正式封天。 “惟后元四年冬十二月，我朝将士奉吾皇之命，以骁锐十万驱逐胡虏，收降大漠，封天禅地于大漠，以宣我朝天威，由此晓谕天下——” “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吾国传承至今已历三代君王，今天子尊讳‘云衣’，神文圣武，励精图治。丞相诸葛晖，鞠躬尽瘁。骠骑将军沐定国，正气精忠。此役统帅为本朝现任大司马、前将军梁萧……” 梁萧念了一串名号，包括此役出征将校之名，加以褒扬。 记录诸葛晖和沐定国的名号之事，原本被二人婉拒。 段云衣又在密函里偷偷提醒他加上，以表彰二老功绩。 随着梁萧威严肃穆的声音响彻四方，周围已经备好文稿的传令官一一传声，晓谕全场。 底下的大周将士激昂振奋，爆发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天威浩荡，横绝大漠，尽颂大周之名！！” 第481章：此天，当兴大周！ 刹那间，鼓乐齐鸣，响彻狼居胥山。 “皇天威临！” “此天，当兴大周！” 随着梁萧结语落下，连北胡单于专用于狼居胥山祭天的金人都成了贡品。 四周再次爆发出将士们排山倒海般的附和。 提白和一千名北胡人看在眼里，终于心如死灰。 北胡人世代信仰的天神，没有庇护他们。 皇天，是大周人是信仰，威加此地。 从此，这里的天再也不是北胡人的天了。 原本，梁萧完全可以将他们赶尽杀绝，抢走所有的财富。 甚至可以像风帝和呼延彻一样“尝鲜”。 所谓“尝鲜”，乃是当年呼延彻攻克大周旧都之后耀武扬威的举措，试吃年幼的婴孩、细皮嫩肉的妙龄少女，以此威慑大周。 风帝不甘示弱，也带着其他臣子一起“尝鲜”。 但梁萧带来的军队秋毫无犯，兵不血刃拿下狼城，又于今日封天禅地，北胡人的信仰迎来了彻底的崩塌。 狼居胥山封天完毕，梁萧杀牛宰羊，犒赏三军，隔天又领兵去了北边的姑衍山，开始禅地的仪式。 这里的碑文与狼居胥山相似，但结语不同。 “后土泽被！” “此地，当归大周！” 提白等一千人垂头丧气随行，观看禅地仪式，对北胡的归属感早已麻木。 他们早就听说，中原气候温和，物产丰富，北胡军队垂涎不已。 其实北胡人都很向往，否则绝大部分人也不会支持家中男子从征。 现在，他们只希望能早日得到大周朝廷的认可，成为大周百姓，以另一种方式享受那片土地的生活。 为此，他们愿意赎罪！ 数以千计的北胡子民争相表示，只要能够赎罪，他们愿意作为向导，帮大周将士收降大漠各地的部落。 如今在他们看来，风帝和呼延彻等人可是罪魁祸首。 狼城子民的心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面对大周秋毫无犯的王师，直接归顺不是皆大欢喜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侵略的方式？ 经过大周将士的宣传，狼城的人们也开始恨透了风帝君臣。 就连相对温和的提白，也不敢面对激愤的民众。 他看得出来，这些民众现在更愿意相信梁萧的话。 封天禅地结束之后，梁萧留下五万兵马，就在这一带守备、巡逻，以保障军队安全护送北胡俘虏和战利品回去。 这是必要的举措，毕竟风帝与呼延彻可能卷土重来。 即使没有他们，军队也需要去一趟瀚海和燕然山。 饮马瀚海，勒石燕然，一并做了！ 为此，大军还携带了充足的后勤，包括过冬的物资。 提白听说此事，更是以头抢地，感激涕零。 最近大周将士的作风，北胡人都看在眼里，现在他们愿意相信梁萧的承诺。 只要他们好好配合，去了大周之后老老实实接受安置，就能保证平安。 即使从政治层面考虑，提白也很清楚，梁萧既然收服了狼城子民，就不太可能残害他们。 毕竟大周还要以此为开端，招降分布在大漠的其他部落，至少上百万人。 有一部分狼城的牲畜被梁萧留了下来。 即使是冬季，狼城这一带依然水草丰沃，比其他地区要暖和一些，草原上还有大量耐寒的牧草。 占领狼城，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梁萧以战养战的战略，能让大周将士待得更久。 提白跟着诸葛定回到狼城的当天，诸葛定就安排护送事宜。 除了少量需要照顾婴孩的女子，其他有反抗能力的北胡人都暂时被绑缚，以免他们乱跑乱动，拖慢行军速度。 两万大周步兵负责护送物资和俘虏回去，北胡人束手就擒，不敢乱动。 缴获的物资之多，足够支持所有人在来年入冬之前到达北境。 江南。 秦护送秦勋到了庐州，与皇朝雪会合。 皇朝雪颇为惊讶，但在了解情况之后，也释然了。 梁萧击破北胡，举世皆知。 秦勋早早放弃自立的想法，充分体现其远见卓识。 秦了解墨家之事以后，也如释重负，与皇朝雪换刀之后，辞别众人，回返巴蜀。 高楼上，秦勋与皇朝雪凭栏远望，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 “也许，这片土地真能迎来前所未有的变化。”皇朝雪罕见地发表感想。 秦勋点头：“在此之前，天日教日渐猖獗，该是我出力的时候了。” 皇朝雪又述说东野落月之事，秦勋只是点头，并未责备。 世事无常，但该死之人总不能放过。 “下一个目标……端木云青，请钜子安排好时间，我会负责。”皇朝雪不紧不慢道。 梁萧的五万人驻扎于两山之间，大量的斥候和先锋部队游走各方，探查可能出现的敌情。 与此同时，天日骑兵绕过瀚海，直扑狼城，逐渐接近姑衍山。 正在巡逻的大周斥候发现情况，震惊之余，立即让人回去报信。 “启禀元帅！我军斥候在北边接近瀚海一带发现敌情，数万骑兵正往狼城方向赶来，前锋人员金发碧眼，披坚执锐！” 收到消息，正在和众将烤肉的梁萧愤然起身。 “天日骑兵？” 常破浪神色一变，纷纷请战，愿为先锋。 天日骑兵能从漠北以西杀到这一带，相当于长驱直入。 按常理，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多的补给。 那就意味着，天日骑兵应该有劫掠漠北的北胡人。 按照提白的讲解，说不定漠北的北胡人也让他们吃了。 “传令全军：白鬼犯境，金发碧眼，不可轻敌！养精蓄锐，严阵以待，随时出击！” 将士们收到军令，了解天日骑兵和天日国情况之后，精神抖擞，激动不已。 封狼居胥太过顺利，这是好事。 但他们更希望能多多杀敌立功。 为了保证大漠的长治久安，北胡人还需要一定程度的收服。 但面对“白鬼”这样的异族，他们可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而且，他们有两座山作为据点，有一定的制高点优势，可以更容易了解敌情和战况，甚至可以埋伏起来。 一天后，梁萧的军令再度传遍全军。 “元帅有令：务必全歼敌军，不留一兵一卒！” 将士们摩拳擦掌，满脸期待。 之前“以战养战”的打法，说不定又要派上用场？ 第482章：三策 留在两山之间的大周军队五万人，其中有增建后燕云铁骑两万四千，玄卫一千，大周武卫一万三千（含两千大周武卫骑兵），关陇骑兵两千，以及一万能够熟练操作神臂弩的燕州后勤兵。 这一万后勤兵本身就有正规军的战斗力，享受的也是正规军的待遇，但在梁萧的军队里就是垫底的存在，因此自觉兼职后勤，以减少后勤压力。 封狼居胥对大周将士而言只是一个开始。 如今他们对梁萧推崇备至，也希望能随他饮马瀚海，让大漠从此成为大周国境！ 梁萧传达的军令，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北胡人有收降的价值，适当的仁慈也是为了方便收降大漠其他部落，变相减少将士们的伤亡和收服他们的成本，效果显著。 但对天日国，已然没有仁慈的必要，不必考虑生擒。 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己方一旦战败，敌军长驱直入，威胁后方，狼城军民未必不会降而复叛。 梁萧传令之后，留下一万燕云铁骑，包括那两千骑大周武卫，同时召集众将讨论。 经过龙无双、什邡、沐凌霄、公孙无极、诸葛定的建议，梁萧终于议定三策。 “我军有三策，伏兵山中，诱敌深入，此乃上策。据险而守，消耗敌军，使其铩羽而归，再一路追斩，此乃中策。全军出击，决一死战，此乃下策。” “下策伤亡难料，中策无法保证敌军不冒险绕山奇袭，威胁后方部队。先试上策，但必须以寡敌众，佯退山中。若上策不成，则转为中策；中策不成，再走下策。” “统领这一万勇士诱敌深入，艰险难料，谁可与我担此大任？” 梁萧话音刚落，常破浪、沐凌霄、公孙无极、龙无双、雷洪同时起身。 “愿为先锋！” 众人此刻正为封狼居胥而自豪，士气高涨。 梁萧干脆让董联等人领兵埋伏，自己与五名大将统领一万燕云铁骑，出山向北，选了一处高地驻扎。 这一带水草丰沃，倒也不愁喂马。 当然，军队来时就带来了大量的精饲料，以便支持北进。 一万铁骑紧随其后，有条不紊，原地待命。 梁萧在高地上，遥望北方，目露凶光。 根据秦勋提供的情报，北胡人之所以能给大周带来迁都之祸，天日国提供的军器贡献不少。 这是秦勋早年与门人卧底天日教所了解的。 天日教，乃是天日国的国教。 那个神秘的国度，如今与大周相隔万里，却始终虎视眈眈。 据天日教高层透露，商周之武丁、妇好，前朝武帝，都曾给这个自诩无敌的种族带来沉重打击，甚至取战俘殉葬。 按照梁萧的判断，只要抓住机会，便决不能心慈手软，尽可能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这一刻，梁萧的内心终于出现了犹豫。 在故乡，枪炮的问世，使后世的战争伤亡远超过去几千年战争伤亡的总和。 但他绝不容许，这片土地再一次被人以坚船利炮打开国门！ 那就只有…… 段云衣接受他的提议，安排了一部分玄卫，随工部探矿的人员一起，暗地里搜寻天然硫磺矿、硫铁矿，并收集硝石，以备不时之需。 闻人氏典籍都没有记载，目前能找到的天然硫磺矿和硫铁矿，实在是少得可怜，这个世界的硫磺和硝石一样昂贵。 对梁萧而言，即使自己不能制造出枪炮，也要给后世子孙留点思路和启发，以防万一啊！ 毕竟，这是高祖及其君臣苦心缔造、他的长辈誓死守护的国家。 不到半天的时间，四万大军已经选好了绝佳的埋伏点，平时依然每日休整。 狼城，诸葛定正在维护秩序，安排南迁。 一小部分留下来的关陇骑兵，受到梁萧军队的感染，也收起对北胡人的恨意，规规矩矩，生怕违反军令，给梁萧添麻烦，给关陇丢人。 提白与一千人北望远方的狼居胥山，潸然泪下。 再有万般不舍，如今能苟全已是不易，现在他们只求赶紧离去。 为了表示忠诚，提白主动提醒诸葛定：“风帝在漠北仍有根基，不可掉以轻心。” 诸葛定好奇地看着他：“他与你是父子关系，你……” 提白苦笑道：“我本就反对南下侵略，因此并不受宠，左贤王也是今年才受封。他若入主中原，我这左贤王位置也不保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右贤王正在漠北，可为储君。如今，我只求妻儿平安，百姓能少受屠戮……” 诸葛定恍然，拍了拍提白的肩膀，称赞一番，大军继续开动。 前线的军情，诸葛定终究没有透露给他。 南迁的军民并不知晓，北方天日骑兵来犯，两个国家即将首度对决。 此时，天日骑兵经过数日的行军，人人急切。 “若是让梁萧攻取狼城，我们便失去了绝佳的补给地，将很可能被迫撤回漠北！” 天日元帅本雅明目光阴鸷，但脸上已经布满焦急之色。 “元帅无忧！那梁萧远道而来，又是残部，兵马不可能多于两万，旦夕可破！” 风帝等人嘴上安慰，心中却暗自冷笑。 之前被追击的时候，他们就估算过了。 梁萧的兵马至少有八万！ 以梁萧的谨慎，一定会在占据狼城之后往北方派遣斥候，发现天日骑兵是迟早的事。 算上拉长的补给线，梁萧应该还能拿出三万部队，防守狼城。 这五万天日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其中有两万人的战斗力不下于北胡狼骑。 “若是南下之前，我北胡何惧这区区五万天日骑兵？” 风帝满心愤恨。 现在，他只求一个两败俱伤，自己好趁机收聚漠南各部，重夺狼城。 狼城位置绝佳，常年水草丰沃，相当于他的“龙兴之地”，不容有失！ 瀚海与狼居胥山相距接近千里。 梁萧与五万兵马驻守于此。 将士们归心似箭，但同样立功心切。 将这片土地纳入大周版图，驱杀异族，才能完美地名垂青史！ 巡逻的大周斥候每日汇报，梁萧根据汇报情况，估算敌军日期。 大周的斥候逐渐往南方撤退。 终于在十天之后，最后几队撤退的斥候陆续赶回来报信。 “启禀元帅！敌军已至百里之外！” 第483章：临敌 梁萧立即传令全军。 “整军备战，以逸待劳！” 等候多日的大周将士无不激动，厉兵秣马，只求一战！ 梁萧重新派出几队斥候，又将一万燕云铁骑沿山脚布置在北，俨然视死如归。 常破浪等人守在梁萧身前，威风凛凛。 “我说怎么此行有些许遗憾，原来是少了在大漠杀敌的痛快！” “听说武朝时期便有白鬼犯境，最终全军覆没于武帝之手！” 众将兴高采烈，握紧兵器。 此时已是深冬，大雪纷飞，浇不灭将士的热情。 他们只想证明，大周能否延续武朝的荣光，甚至有所超越，尽在此战！ 即使已经知晓敌军数万，这一万负责诱敌深入的燕云铁骑毫无惧色。 严格的军令，完善的军制，再加上与北胡人的数度激战，已经养成了他们的自信与沉稳。 更有大弓和棉甲等物，如今的他们已有百战精锐的气势。 “大弓在手，天下何愁！” 梁萧骑着白龙影出列，道：“我的马快，明早可以去高地等候，探查一番。” 闻言，众将瞬间慌了，纷纷制止，玄卫更是冒着违令的风险挡在前面。 “元帅不可！此事交给末将即可！末将也有千里马！” 常破浪、公孙无极与沐凌霄立即出列，生怕梁萧一个想不开，真跑去亲自探查敌情了。 “一起去吧，后方大周武卫随行，见势不妙回来便是。”梁萧微笑道。 众人这才放心。 第二天，两千大周武卫骑兵，一千玄卫精骑，常破浪、公孙无极、沐凌霄，饱食之后，都随梁萧去了北方二十里外的高地等候。 望着远方的雪天，梁萧心潮澎湃。 他已经报了国仇家恨，不是那么遗憾了。 这是自己首度与真正意义上的异族交手。 他必须亲自看个真切，作出足够正确的判断。 究竟是什么样的游牧民族，会放高利贷，会吃人肉，极端耐寒，还善于潜伏和学习，又有天日教这种诡异的信仰？ 根据狄安娜的描述，天日国已经不是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联手能够抗衡的存在。 两个帝国甚至已经被天日国的人渗透，危机四伏。 如果能在这里斩首数万天日骑兵，把他们的首级和军器带回去，无疑是大周耀武扬威的最好手段。 几十名天日国斥候接近了梁萧的高地，与梁萧保持距离，梁萧立即调兵驱逐。 直到下午，梁萧终于看到远方黑压压的一片骑兵。 凭借过人的视力，梁萧勉强看清远方最大的一面军旗。 以马背上的人作为参照物，远方那面军旗的高度按米来算，应该超过十八米，宽度也超过六米，旗杆应该是硬木拼接而成，颇有些炫耀的味道。 直到敌军走近五里，梁萧也隐约看到了旗面上的图案，瞳孔猛缩！ “怎么可能……” 熟悉的蓝色六芒星？？ “为什么……” 这一次，就连梁萧也震惊不已。 故乡的记忆里，那个擅长放高利贷、吸血各国的种族，具备金发碧眼特征的人并不多。 根据提白的描述，天日国人都是金发碧眼。 究竟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这个种族吸收了各国文化，融为己用？” 联想到天日教，梁萧若有所悟。 天日教的教义颇有些像缝合诸多宗教而形成的。 甚至还可能吸收了波斯祆教、北胡信仰。 “敌军已至，元帅先回去坐镇中军么？” 沐凌霄颇有些担忧梁萧的安全，连忙询问。 梁萧点了点头，当即下令。 “回营等候！” 众人这才随梁萧撤往南方。 与此同时，天日元帅本雅明也收到了斥候回报。 “前方有大周的部队，数量超过两千！” 了解情况之后，本雅明微微颔首。 “看来梁萧所统领的的确是残兵，否则他大可领兵与我军决战！” 风帝等人含笑点头，纷纷祝贺，心中却满怀期待。 北胡能否死灰复燃，在此一战，双方必须两败俱伤！ 本雅明没有马上出击，而是让军队原地驻扎，同时派遣斥候向南探查。 一天后，斥候迟迟未归，本雅明勃然大怒。 “看来我军的斥候是被敌人杀了，先锋开道，直接进军！” 一万天日骑兵精锐开道，余下的天日骑兵紧随其后，摆好阵势，队伍不敢再以长龙的方式行进。 如此缓慢行进半天后，天日骑兵终于赶到姑衍山以西，两山西侧出口以北的位置。 一万燕云铁骑已经摆好阵势，剑拔弩张。 他们是负责诱敌深入的，但不能掉头就跑。 军阵前方，梁萧与众将挑了高地，作为临时指挥部。 两军相距五里对峙，天日骑兵并没有马上发起进攻。 中军，风帝好奇问道：“元帅，我军何故迟迟不动？” 本雅明沉声道：“那个位置，是不错的伏击点，我军不能轻敌躁进，至少也要休整片刻。” 风帝连连点头，没有反对。 “你确定，梁萧的军队只有两万左右？”本雅明目露凶光，盯着风帝。 风帝心头一凛，回忆起来时看到本雅明正在啃食一只女人的左手，艰难咽了口气，点头道：“绝对不超过两万！” 呼延彻等人屏住呼吸，生怕露馅。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 一旦本雅明发现猫腻，他们拔腿就跑，直接往东或者往西撤退，都能找到北胡人的部落，重整旗鼓。 然后，燕云铁骑与天日骑兵恶战一番，离开了本土的大周军队，未必是敌人的对手！ 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对抗天日国的残兵，而非梁萧的残兵。 本雅明微笑道：“我们天日国的勇士流行决斗，风帝，你的手下还有六位勇士，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足以打击敌人勇气，随我的两员猛将去叫阵吧！” “决斗？”风帝一愣。 感受到本雅明的警惕，风帝只能硬着头皮，带上呼延彻等将领，随那两名金发碧眼、全副武装的天日骑将去了梁萧阵前。 “元帅！敌军有人来叫阵，说是要单打独斗，耀武扬威！风帝君臣也在！” 斥候的回报，让将士们惊怒交加：“这风帝果真投靠了天日骑兵？？” “北胡有八大勇士，除去已死的莫天兄弟，仍有六人存活，克浓，撒汉，加廊，拓跋勒，乎寒，姚迅。”梁萧介绍之后，环顾众将，“诸位，谁愿与我阵斩敌寇？” 第484章：三国猛将 龙无双见众将面露疑惑，便试着分析。 “我军不可冒进，按常理，没有必要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叫阵。” “但按元帅的意思，上策若能成功，可以将伤亡减小到最低，但想要诱敌深入绝非易事。我军以一万人马列阵山口，敌军似乎也有所警惕，叫阵很可能是一种试探。倘若我军严词拒绝，只等敌军一来，我军便走，那目的过于明显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山中一定会有伏兵。” 梁萧点头道：“不错！风帝应该能估算出我军规模，但如今咱们杀入大漠，又攻取狼城，算上后勤和后方维稳的队伍，实际真正能上前线的军队应该是少得可怜才对。只是敌军决计料不到我军后勤充足且井然有序，狼城又兵不血刃拿下，军民归心。” 公孙无极若有所悟道：“叫阵之事，本该是我军主动发起才对，如此，方能显得我军真正能投入作战的部队不多，旨在牵制敌军，并掩护后方撤离，对单挑之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众将恍然，纷纷请战，只求能打头阵。 梁萧叮嘱道：“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我对诸位武艺足够自信，但如龙将军所言，我军也不可冒进，因此，即使接受挑战，也必须把挑战场地选在更接近我军的位置，营造出能让敌军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假象，如此最佳。” “也许，敌军的进攻就在双方缠斗时分，因此万万不可贪功冒进。” 众将谨记梁萧叮嘱，仍忍不住请战。 梁萧的军队里，如今猛将如云，有雷洪、沐凌霄等人原属北境，常破浪等人来自关陇，公孙无极出身巴蜀。龙无双文武兼修，武艺稍逊上述诸将一筹，但也堪称一流。 先前北胡勇士里的莫天两兄弟皆死于梁萧之手，让他们无处释放躁动的战意，一直希望能斩杀北胡勇士，证明自己。 当下，梁萧派遣传令兵去前线与敌军沟通。 天日元帅本雅明正在高地观察，微眯着眼，成竹在胸。 一名天日骑将表示好奇：“元帅，咱们直接冲锋不就行了，犯不着出人跟他们决斗！” 本雅明摆了摆手。 “这是一次试探，同时也是对北胡风帝的消磨。那梁萧目前到底有多少部队能投放到战场，我们还无法确定。大周的将军此时此刻必定立功心切，如果他们拒绝决斗，面对我军冲锋，掉头就走，就说明山中必有埋伏。到那时候，我军想要停止冲锋，很可能失去冲势，自乱阵脚，遭遇伏击。” “让风帝的人去邀请决斗，我好看看大周军队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风帝如果取胜，或者梁萧不敢接战，对我军都是好事。风帝的人若是输了，大不了我军趁势进攻，并在乱军之中击杀风帝等人，此后便利用为风帝报仇的名义，招揽漠南各部。” 本雅明身后诸将恍然大悟，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元帅！区区大周人，怎么敢与我族智者较量！” 此时，风帝正在阵前，和呼延彻等人看着麾下六大勇士叫阵，莫名担忧。 他隐约感觉，本雅明已经察觉了什么。 风帝立即回去找本雅明分析。 “这梁萧的先锋部队居然只有一万人，想来是因为狼城子民不好管控，需要投入的兵力太多。” “那他应该就只有这么点儿部队了，我军有必要尽快将之击破。”本雅明心不在焉回应，静静看向东南方。 他发现大周的飞马正在往战场中央的空地赶去，似乎在交涉。 片刻之后，前军传来汇报。 “启禀元帅！梁萧要求我军勇士前进一里，双方各带五百人，他才能放心接受挑战！” “懦夫！”北胡君臣脸色铁青。 梁萧的谨慎，他已有所耳闻，但如此谨慎近乎怯懦，作为他的手下败将，北胡众人只觉得脸上无光。 果不其然，本雅明冷笑道：“这就是摧毁你入主中原大梦的梁萧？” 风帝只能硬着头皮道：“看来他只剩残兵败将，元帅，无论如何不能让梁萧持续调集后方的部队……” 本雅明会意，道：“你我安排的八人，去挑战吧，等到双方激战正酣，我方即可大军压境，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天日骑兵收到本雅明的命令，也立即通知大周的传令兵。 同时，本雅明已经整军备战，随时可以发起冲锋。 传令兵立即回去向梁萧禀报。 “敌方同意元帅的要求！” 梁萧闻言，取下天龙破城戟的戟头，改戟为枪。 “走！” 一声令下，常破浪等人纷纷带上亲兵，随梁萧来到阵前高地，看得真切。 一里外有一支小部队，规模接近一千，分明是北胡骑兵。 一名北胡骑将一马当先，冲到双方中心，喝道：“我乃北胡八勇士之大将克浓，梁萧，下马授首！！” 雷洪怒道：“洒家愿为侯爷斩下此獠！” “请！”梁萧郑重答应，观察战况。 雷洪骑乘宝马，来到阵前。 “你镇西将军雷洪爷爷在此！克浓速来领死！” 那克浓见雷洪人高马大，不敢大意，横刀跃马，直取雷洪。 双方风驰电掣。 眨眼间，刀锋相交，战得难分难解。 顷刻间，杀声震天，后方鼓角齐鸣。 梁萧等人看得真切，神情凝重。 所谓北胡勇士，倒也有真才实学。 比如排头的莫天两兄弟，就能与沐凌霄激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又一名北胡勇士撒汉持枪出列，要求另辟战场。 迎战的是常破浪，持丈八蛇矛，毫不犹豫出击，只求速斩敌酋。 双方一接战便是生死激战，一时难分难解。 北胡勇士加廊持刀出列，又是一处战场，公孙无极抢在沐凌霄之前，长枪直取敌将。 刀枪激斗，杀机毕露！ 北胡勇士拓跋勒拎着长矛邀战，这一次沐凌霄毫不犹豫迎上。 又有北胡勇士乎寒邀战，龙无双毫不犹豫持刀迎战。 五处战场，皆是生死激斗。 梁萧在高地上观察战况，以便随时支援。 除了龙无双暂时与敌将平分秋色，其余众人先后激战二三十回合，已经逐渐显露优势。 天日骑兵一方，两名天日骑将阴沉着脸，对最后一名北胡勇士姚迅提议。 “六人之中，只有你的战力能与我二人一较高下，趁其不备，取敌将性命当在此时！” 姚迅会意，随那两名天日骑将出列，不忘呐喊。 “北胡大将姚迅在此，大周毛贼速来领死！！” “天日族萨克斯要求决斗！！” “天日族阿托要求决斗！！” 三将齐出，嘴上要求决斗，实则已经在马上拉弓，直奔常破浪等人而去。 梁萧看在眼里，眼神一凛。 “放肆！” 三将盯着常破浪，准备三箭齐发，协助撒汉击杀常破浪，却闻南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战马嘶鸣，立即定睛一看。 正是梁萧在马上拉开雷霆弓，身后跟着两名玄卫队长，但因为白龙影马快，远远甩开两名队长。 第485章：那人是梁萧？！ 原本，大周猛将对决北胡与天日族猛将联手，激战正酣，双方将士擂鼓呐喊，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往常，他们只结阵厮杀，鲜少听说阵前决斗之事，也算开了眼界。 梁萧的出战，终于引起了高坡上本雅明等人的注意。 白龙影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们远远就能做出与其他宝马的对比。 “夺下那匹马，献给神之子！”本雅明双眼放光。 风帝看到梁萧，也是眉头一皱。 “大周猛将，首推沐凌霄、雷洪，关陇首推常破浪，巴蜀也有公孙无极，此人是何处冒出来的？” 他们都在实时接收前方决斗的情报，知晓双方对将的阵容。 梁萧一马当先，拈弓搭箭，但并没有立即抛射。 那三名敌将目标一致，他必须后发制人。 果不其然，三箭齐发，直取正在激斗的常破浪。 常破浪早有准备，侧身闪避。 三支利箭破空而来，分别穿过常破浪的肩膀、腋下、腰间，惊险万分。 “受死！” 原本被压一头的撒汉终于得以喘息，怒极反笑，持枪便刺。 却不料梁萧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危急时刻，撒汉被迫调转手中长枪，一枪拨开利箭。 “鼠辈，安敢暗算！” 常破浪勃然大怒，手中丈八蛇矛越斗越凶，撒汉已经隐隐有招架不住的势头。 三名赶来的敌将冷箭失手，同样又惊又怒，直取梁萧，以求合力击杀。 他们已经察觉到了，来人白袍银枪，胯下白马异常高大，行如风，进如白影一掠而至，必是绝世宝马！ 梁萧杀机暴起，觑准其中一名天日骑将，手中神枪蓄势待发。 面对激战，白龙影赤红的双眼毫无惧色，唯有无尽的怒意，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全速奔走。 双方交手，三名骑将便要围杀梁萧，间不容发！ 梁萧手中神枪终于动了，一枪探出！ 天日骑将萨克斯瞳孔一缩，却见那银枪闪电般刺向自己胸前，快到根本来不及闪躲—— “噗！” 神枪透体而过，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天日族勇士萨克斯，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梁萧当场挑飞！ 一击得手，梁萧左手抽出腰间赤血剑，顺势姚迅和阿托的两把长枪，随后调转马头，直取二将！ “好！” 正在掠阵的什邡等人又惊又喜，但也担心梁萧遭遇不测，纷纷赶来，便要围殴。 天日骑兵那边收到本雅明的急令，上千人也一齐出动，意图留下梁萧。 双方各处战场激战至白热化，即将收到两军干扰之时，平地里又传来一声惨叫，惊动两军。 原来是天日骑将阿托又被梁萧五回合内挑落马下！ “竟有如此神威？！” 姚迅发现梁萧的枪神出鬼没，又能轻易捅穿天日骑将的宝甲，顿时肝胆俱裂，拨马就走，不敢迎战。 梁萧马快，迅速追上，一枪从背后捅了姚迅一个透心凉。 “什么？？” 天日骑兵们过于震惊，以至于战马都因此有所减速。 “怎么可能？以一敌三仍可阵斩三人？？” 本雅明远远看到战况，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们二人，可是我族勇武仅次于神之子的存在！！” 与天日骑兵的震惊截然不同，尾随而来的大周将士纷纷振臂高呼。 “元帅神威盖世！！” 梁萧得手之后，趁着两军还未接近，直奔与龙无双激战的北胡勇士乎寒。 乎寒面对二人夹攻，不过两回合，便被梁萧挑杀马下。 龙无双与梁萧心照不宣，随他直奔其余战场，力求多斩敌将，以激怒敌军。 面对梁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支援，克浓等人纷纷不敌，接连被决斗对象斩于马下。 赶来的天日骑兵也受到震慑，发现梁萧后方也有千人来援，便在原地观望。 “你听到没有？他们刚才在喊元帅神威盖世！那人是不是梁萧？你在隐瞒本帅？！” 本雅明怒视着风帝。 风帝同样惊道：“绝无隐瞒！孤也着实想不明白，梁萧为何亲自出马……” 只有呼延彻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想起了梁询，对方曾经在绝境之下尚能斩他一臂。 那梁萧，可是梁询的儿子！ 本雅明沉声道：“不过，倒也如你所料，梁萧亲自出击，也证明了大周在这里的军力有限，必须尽快击破他们，杀到狼城，袭击他们漫长的行军路线！” 风帝恍然大悟，咬牙道：“看来梁萧在狼城投入了不少兵力镇守，此地守军必定不足两万，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元帅英明！” 本雅明再不怀疑，立即下令。 “全军突击，大破敌军，夺回狼城，刻不容缓！！” 早已急不可耐的五万天日骑兵倾巢而出，杀声震天，马蹄声缭乱不堪。 由于决斗地点接近山口，梁萧很快就收聚小队，带着众将回归本阵。 “准备放箭！” 一声令下，上万扼守山口的燕云铁骑同时拈弓搭箭，只等敌军接近。 如此蓄势待发的大弓，足够在敌军接近至三十丈之前抛射两轮。 即使全军冲锋，本雅明依然紧盯着战场，观察大周骑兵的动向。 发现大周骑兵没有撤退的意思，本雅明的脸上浮现嗜血的笑容。 “他们在拖延时间，快！冲进山口！！” 与杀声震天的五万天日骑兵相反，燕云铁骑俨然有万马齐喑之势，玄卫一千人在山口来回奔走。 如此镇定拉弓的场面，落入天日骑兵眼里，也成了紧急掩护梁萧撤退的败象。 “咻咻咻！” 天日骑兵前锋接近接近八十丈时，就挨了一轮燕云铁骑的万箭齐发。 数以百计的锁甲骑兵中箭，人仰马翻。 “敌军果然有更强大的弓箭！立刻夺回！！” 本雅明终于相信了风帝先前的汇报，此刻也难掩急躁。 没有人比游牧民族更清楚马背上的强弓劲弩有何意义！ 燕云铁骑射完一轮之后，开始且战且走。 天日骑兵接近相对距离五十丈时，挨了第二轮激射，又有数百人中箭落马，死于友军践踏。 “梁萧！！” 风帝与呼延彻得知白马银枪之人居然是梁萧，早已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其肉，立即指挥自己的数千残部，紧随其后。 第486章：怒击 “本雅明元帅有令：擒获梁萧，赏金币五万枚，封侯爵！每杀一人，赏一枚金币！” 前方的天日骑兵们已经察觉大周弓箭之凶猛，军士之稳重，凭借往日的经验，本就认为必须速胜，不可延误战机，否则必将扩大伤亡。 此时听到悬赏令，更是双眼放光，直扑山中。 众将随梁萧回归中军，指挥本部作战，稍作休息，同时目送梁萧离去。 远方白马白袍的身影，手执银枪，走向山中，此刻宛如天神下凡。 现在他们才明白，梁萧与他们切磋留手太多。 一旦到了生死之战的时刻，这些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北胡勇士，在他手下居然活不过五个回合！ 那他们只怕也坚持不住十个回合。 梁萧的神枪锋利，能够轻松击穿铁甲，是一回事，但不是关键。 那杆枪，太快了！ 敌人甚至直接被他刺穿脖颈，挑落马下，这就不是兵器铠甲的问题了！ 一万燕云铁骑见证梁萧连杀敌将，也为之自豪，士气大振。 在梁萧的指挥下，玄卫配合燕云铁骑且战且退，以弓箭压住阵脚，前后射杀敌军人数超过两千，终于撤回两山之间。 敌军状若疯狂，更有甚者哇哇乱叫，悍不畏死，朝山中冲来。 此时，天日元帅本雅明骑乘宝马，领兵直奔山口。 “大周北境距离此地至少两千里远，补给线必将无限拉长，这一次梁萧就算在山中设伏，也不可能超过两万，风帝，给我速速拿下梁萧！” 风帝听到本雅明不容抗拒的命令，也只能佯装慨然应允，领自家残部冲锋。 梁萧与大周猛将杀了他六员猛将，他确实恨之入骨，若没有任何表态，势必被本雅明察觉意图。 虽是如此，北胡君臣满脸忌惮，依然放缓了冲锋速度，以防成为天日骑兵的替死鬼。 梁萧带来的仇恨，远不及他带来梦魇！ 回到两山之间的梁萧，很快就收到前线急报。 “元帅！敌军全军冲锋，已经朝山中来了！！” “伏兵准备！”梁萧毫不犹豫下令，但也忍不住眉头一皱。 难道是自己高看敌军了？ 但很快梁萧就猜到端倪。 刚才燕云铁骑为他喝彩，想必也让敌人知道了，他亲自出手阵斩敌将。 敌军对他的恨意，以及擒杀他的决心，超出了他的预估。 “也好……” 梁萧有些兴奋。 不过玄卫们谨记段云衣的叮嘱，现在已经在极力劝阻他领兵冲锋。 现在他就在高地上指挥，周围全是旗手与传令兵。 不过片刻时间，远方就传来滚雷般的喊杀声。 燕云铁骑已经完成任务，尽数退回山中，随梁萧后撤。 天日骑兵与风帝部队杀入山中，眼见燕云铁骑全速后撤，顿时急红了眼。 “痛打落水狗，追到狼城，破敌千里！！” 风帝回想起自己被梁萧追击数千里，此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求早日取下梁萧首级，已然顾不得考虑什么东山再起。 就连呼延彻的双眼都布满血丝，咬牙切齿，搜寻白马银枪的踪迹，终于将目光锁定在远方高地上从容后退的梁萧。 “梁萧在那里！白马白袍的是梁萧！！” 呼延彻一声怒吼，宝剑直指梁萧所在。 本雅明也发现了梁萧的踪迹，立即下令追击，天日骑兵潮水般涌向梁萧所在。 与此同时，作为前锋的一部分天日骑兵挑起了十几具尸体。 这些是在撤退过程中战死的燕云铁骑将士，此刻正在承受天日骑兵枪挑、刀砍、斧击。 埋伏在山中的将士，和正在后撤的燕云铁骑也注意到了，敌军正在拿自家英魂遗体泄愤。 顷刻间，人人怒气冲天。 就算是北胡人，也只在打了胜仗之后才敢枭首示众！ 正在后方组织撤退的众将更是目眦欲裂。 但理智告诉他们，佯退的程度还不够，梁萧坐镇后方，伏击和反攻的号角并未吹响。 若是敌军在此时撤退，己方的诱敌之计很可能前功尽弃！ 燕云铁骑且战且退，即使有大弓和更精良的防具，面对敌人飞蝗般的箭矢，也免不了又有几人中箭身亡。 阵亡的燕云铁骑又被敌人用枪尖挑起，戳尸泄恨。 埋伏的大周将士纵有满腔怒火，没有军令，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日骑兵冲进山中，与燕云铁骑已经相距不足四十丈，一路穷追猛打。 燕云铁骑之伤亡已超过两百。 正在领兵后退的梁萧怒视战场，估算敌军行进距离之后，终于怒声下令。 “伏击！反攻！尽杀白鬼，不必俘虏！！” 一声令下，旗手纷纷挥舞令旗。 后方鼓角齐鸣，震天动地，惊动天日骑兵。 正当敌军疑惑之际，两侧山地和树林里冲出无数骑兵。 “有伏兵！！” 天日骑兵全军冲锋，急于杀敌立功，队伍拉长，面对漫山遍野的伏兵，顿时阵脚大乱。 燕云铁骑就在马上拈弓搭箭，同时以人马之躯掩护大周武卫和神臂弩部队下马。 大周武卫人人手持大弓和长弓，下马之后也立即拈弓搭箭。 神臂弩兵二人一组，陈列在队伍的最后方高地上。 其中质量最好的三千神臂弩兵，尽皆披甲，排列于燕云铁骑队伍的后方间隙之间。 这是梁萧提前安排的战场，他们已经演练数次，上阵还算熟练！ “嗖嗖嗖——” 四万伏兵，箭矢和弩矢共计三万，如飞蝗遮天蔽日，落入敌阵。 失去了前军重骑兵掩护的天日骑兵轻骑，面对如此强弓劲弩，一个个避之不及，人仰马翻。 损失惨重！ 一轮猛射，损失超过四千！！ “敌袭！元帅！有敌袭！！” 正在高地上指挥的本雅明，早已发现敌军伏兵出没，正要下令，远方一支神臂弩箭如流星袭来，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本雅明大惊失色，立即操控战马，高扬前蹄。 那支弩箭射中本雅明坐下战马前胸，战马哀嚎挣扎，将本雅明掀翻在地！ “那是什么武器？床弩？！” 本雅明满眼惊恐，怎么也不敢相信，两人一组的弩箭能射到他这高地，连忙取来周围亲兵的盾牌护住自己，滚下高地。 “撤退！立即撤退！！” 第487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风帝呢？给我杀了他！！” 本雅明下令撤退的同时，气急败坏地搜寻风帝踪迹。 “他们还在阵前！” 天日骑将的汇报，让本雅明又急又怒。 “这群蠢货，误导我军！！” 北胡君臣没有逃跑，说明一切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无论如何，本雅明都不愿承认自己也被梁萧牵着鼻子走。 天日骑兵所向无敌，拥有远胜西方各国的军事素质，执行力堪称一绝。 他也相信，梁萧的军队再强，其将士的军事素养也不会超过天日骑兵多少。 大周军队不擅长吃人，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后勤，实际能够投入前线作战的部队会更少。 再加上狼城近在南边，梁萧没理由拿出超过两万的部队，两万就算顶天了，可能一万都很勉强。 哪怕梁萧在这里设伏，天日骑兵也可以从容撤退。 但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漫山遍野的大周军队，旌旗蔽空。 一眼望去，起码四万，居然还能藏得如此安静，出手更是如此干脆利落！ 当务之急，必须撤离战场，再考虑如何作战！ 本雅明意识到己方中伏，没有任何犹豫。 两山之间是广阔的大漠草原，但天日骑兵纷纷后撤，又遭到两侧奇袭，不敢扩散，因此部队拥堵不堪。 负责诱敌深入的燕云铁骑，也调转马头，重新杀入战场。 大周军队对天日骑兵形成了三面包夹之势。 “雷洪！” 梁萧叫来雷洪，严肃叮嘱。 “无论如何，不能让敌军任何人活着回去！一个都不能！” 感受到自家侯爷前所未有的杀意，雷洪拍着胸脯保证道：“侯爷放心，我等定全歼敌军！” 梁萧目送梁萧带兵冲入战场，满怀期待。 这支天日骑兵的军事素养极高，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即使面对如此数量的伏击，也没有乱成一锅粥，原地等死。 西方有不少精良的紫杉木，那可是制作长弓的绝佳材料…… 长远考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日国探取更多有关大周将士的情报，包括军阵和军器！ 燕云铁骑加入战场，在大周武卫与神臂弩部队的掩护下，接近撤退的天日骑兵，开始第二轮抛射。 距离伏击开始，才两刻钟不到，已有上万天日骑兵死于大周军队的弓弩攒射！ 天日骑兵陆续有人撤出山口。 燕云铁骑如何能放过痛打落水狗的绝好机会，人人暴怒，个个缠战，疯狂收割撤退的敌军。 梁萧已经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放走敌人的一兵一卒！ 天日骑兵起初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随着损失急剧增加，军心终于崩溃，兵败如山倒。 不到四刻钟的时间，天日骑兵就从追击改为溃逃。 “不好！！” 本雅明也意识到己方损失过多，已经来不及收聚残兵、出山再战，只能下令紧急撤退。 “贼将休走！！” 常破浪一马当先，挑杀一名天日骑将之后，直取远处敌军帅旗。 最大的一面帅旗，因为太过巨大，已经被丢在战场上，但敌军还有几面移动的帅旗和降旗，可以作为目标！ 沐凌霄等人同样不甘示弱，争先恐后杀向帅旗。 天日骑兵已经在己方联攻之下迅速溃败，现在也是杀敌立功的绝佳时机！ 风帝、呼延彻，天日元帅，无论生死，只要拿下，足够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玄卫们见敌军溃散，也立即随梁萧冲锋。 “元帅，发现北胡部队！！” 前方急报，让赶来的梁萧双眼放光，立即领兵去了现场。 风帝君臣与众多亲兵，面对雷洪统领的燕云铁骑重重包围，此刻仅存五百精锐，周围躺了一地的北胡狼骑尸体。 梁萧远远望见风帝装束，面露喜色，朗声道：“穿皇袍者便是风帝，独臂之人是呼延彻，随我拿下！” 北胡君臣自知罪孽深重，绝无生还可能，尽皆死战。 龙无双与什邡随后赶来，向梁萧请命。 “末将请战，不计功劳，只求报仇雪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仇人近在眼前，梁萧自然也能理解龙无双的心情，一口答应。 龙无双也领着冀北军众将加入战场，凶神恶煞。 这支冀北军共有百人，都配备了精良的铠甲，已经是合格的燕云铁骑成员，面对背刺血仇，众人恨意滔天，与雷洪等人一拥而上。 其余将士得知他们不计功勋，只负责报仇雪恨，便以弓箭压阵，掩护他们收割。 现在的情况，负责围剿北胡君臣的三千将士都能分得一份大功！ 就算分摊下来，每人至少也能获得四十两银子！ “梁萧何在！出来单挑！！” 此时的呼延彻已经陷入彻底的疯狂，四处呼唤梁萧之名，迎来大周将士们看白痴的眼神。 就在此时，梁萧骑着白龙影来到阵前，众将让开一条道。 即便深知梁萧武艺绝伦，玄卫们依然小心翼翼护在梁萧两侧，生怕呼延彻藏了什么暗箭。 “那张脸！那白马银枪！你来得正好！！” 眼前仇敌，让自己身败名裂，呼延彻恼羞成怒，冲出亲兵的保护圈，直取梁萧。 白龙影一掠而过，一人一马闪电般冲到呼延彻身前，惊得呼延彻当场窒息！ 梁萧随之神枪横扫，将呼延彻连人带剑挑落马下。 “跪下！” 梁萧倒转兵锋，以枪杆猛击呼延彻膝盖，趁着呼延彻站立不稳的一瞬间，调转枪杆，一枪重击呼延彻肩头。 呼延彻重重跪在地上，被赶来的玄卫死死按住。 呼延彻怔怔地望着梁萧的身影。 这是与梁询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阳光投射之下，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梁询回来复仇。 “本帅纵横天下二十余载，未逢敌手，想不到却败于汝手！” 万念俱灰，呼延彻仰天狂笑。 “给本帅一个痛快！” 梁萧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本侯倒是想给你个痛快，怎奈惨死在你手里的数十万大周军民绝不同意！便在此地，赐你凌迟之刑，是为封天禅地之祭品！” 呼延彻终于面露恐惧，汗如雨下。 曾经显赫的自己，而今却成了祭祀专用的牲畜…… 另一边，龙无双与什邡等人合力，杀光风帝周围亲兵，终于将风帝和元天等人擒获。 第488章：大仇得报 “朕是草原天子，尔等焉能放肆！！” 宏图霸业化为泡影，风帝也陷入前所未有的疯狂，奈何玄卫们控制得紧，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仇敌近在眼前，一向淡定的什邡终于目眦欲裂。 “风帝！可还记得什邡！！” 被怒喝惊醒的风帝，惊诧地望着什邡，颤声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着……” 什邡冷声道：“因为仇恨，我方能坚持到一切水落石出，亲眼看你走向灭亡。” 风帝无言以对，看向挡在什邡身前龙无双，后者双眼几欲喷火。 “那看来，你就是龙无双？你居然投靠大周？” 龙无双昂然回应：“大周天命所归，吾皇仁慈，兰陵侯高义，我等自当竭忠尽智，你想要离间，还是省省！” 风帝无言以对，心里发毛。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但满心的不甘，驱使着他跪向迎面走来的梁萧。 “兰陵侯！朕……孤，不，我知错了！我是北胡单于，只要你带上我的一纸命令，大漠各部定当望风而降！兰陵侯，给我一个机会！！” 梁萧盯着他，同样杀机毕露。 “尔等屠戮数十万大周军民，致使百万大周百姓颠沛流离，天怒人怨！” 风帝仍试图努力。 “有我，你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招降狼城，和大漠各部，我也可将功折罪……” 梁萧道：“看到我军能在此布置五万人，你还不明白？” 风帝一怔，恍然大悟：“狼城，兵不血刃拿下了？提白投了？？” “狼城军民尽皆归心，甚至视你为罪魁祸首，早已对你恨之入骨。你终将遗臭万年，没有人会为你求情。” “至于招降大漠各部，自有提白等人负责，轮不到你来操心了。而你即将与呼延彻同受凌迟之刑，以祭我大周军民，助吾皇封天禅地。” 闻言，风帝万念俱灰，磕头求饶。 梁萧这才安排行刑人员。 雷洪负责呼延彻的凌迟，龙无双负责风帝。 “二位将军简单凌迟之后，我军便要回归大部队，继续追击天日骑兵，神臂弩队清理战场，通知后军。” 龙无双心领神会，当众向梁萧叩拜宣誓。 “末将及子孙定当誓死效忠大周，若违此誓，万箭穿心，断子绝孙！！” 什邡等人也随之跪下宣誓效忠，感激涕零。 于是梁萧领兵祭拜天地与先烈，及今天光荣战死的将士，命人增刻碑文以记功。 雷洪和龙无双分别小心翼翼烧了把利刃，开始凌迟。 现场响起了呼延彻与风帝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到一刻钟，曾经让大周军民闻之色变的北胡君臣，终于气绝身亡。 “侯爷，这……” 雷洪老脸一红，看着已经提前失血而死的呼延彻，郁闷不已。 “无妨，将他们一并枭首，祭拜天地及先烈。” 雷洪连忙割下呼延彻的首级，双手奉上。 龙无双也奉上风帝首级，如释重负。 终于大仇得报！ 梁萧亲自摆好简易的祭坛，放上首级，祭祀天地与先人之后，便领兵追击天日骑兵。 “让狼城一部分子民回来，协助运送死马肉，以资消耗。” “务必全歼敌军，不留一兵一卒，一个都不能放跑！！” 梁萧命令一下，骑兵们纷纷上马，随他冲向西边山口。 此时，沐凌霄、公孙无极、常破浪等骑将正在穷追猛打。 沿途尽是天日骑兵的人马尸体。 本雅明此时心烦意乱，无计可施。 现在是全线溃败，天日骑兵可能已经折损超过四成，军心彻底崩溃，根本提不起士气去反抗燕云铁骑的追击！ “元帅！糟了！我们的箭快用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后方的急报也让本雅明陷入彻底的绝望。 他们这一路杀到漠南，偶尔会有大漠部落反抗，就需要消耗一些箭矢。 有些箭矢报废，无法回收。 与大周交战的时候，每个人箭筒里所剩箭矢不足三十支！ 即使他已经再三提醒天日骑兵，大周骑兵的弓箭比己方的弓箭射得更远，每次天日骑兵受到大周弓箭的攻击，也会毫不犹豫甚至下意识回射，但实际上他们射出去的箭矢已经超出了有效射程，也相当于浪费。 最关键的是，前锋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现在和他一起逃窜的部队，大部分还是后勤队！ 面对燕云铁骑追杀，没有箭矢的威胁，后果可想而知…… 本雅明深知大势已去，唯有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只能忍痛下令。 “全力撤回漠北！撤回圣地！能撤回多少算多少！！” 兵败如山倒的天日骑兵，不复往日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人人哭爹喊娘，争先恐后逃往西北。 燕云铁骑紧追不舍，发现敌军箭雨越来越弱，无不狂喜，追得更欢了。 此战，骑兵每人携带一百支重箭，分了几个箭筒承装，而他们作为追击方，还有机会回收一部分箭矢！ 距离天日骑兵的溃败已经超过六个时辰。 梁萧的部队很快就赶上了正在休整的大部队，谋划下一轮追击。 得知敌军箭矢用尽，梁萧也欣喜不已。 “根据现场清点，敌军携带的干粮不足以支撑半个月，一个月之内，我军必能全歼敌军！” 将士们大喜！ 封狼居胥，已是名垂青史的大功。 饮马瀚海的途中，追杀白鬼，又是意外之喜！ 第二天清晨，燕云铁骑、玄卫、大周武卫，接近四万人，再随梁萧启程。 天日骑兵没日没夜奔逃，因为先前冲锋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加上人心浮动，根本无法甩开大周骑兵，每日留下大量人马尸体。 隔天下午，风帝与呼延彻等人的人头送到提白等人面前。 “兰陵侯率众截击，罪魁祸首风帝及呼延彻等勾结天日骑兵，残害大漠百姓，如今伏法！” “我们的战场上发现，天日骑兵的行囊里甚至还存了人肉！” 狼城子民倾听将士讲解，天日骑兵是如何祸害大漠，风帝又是如何为虎作伥，人人震恐，个个惊怒。 提白脸色苍白，带头叩首，反复表态。 “奴婢永不复叛！” “我等永不复叛！！” 第489章：勒石燕然？ 提白作为北胡人的左贤王，老老实实带上一部分成年的北胡百姓，奔赴两山战场，协助神臂弩队清理现场。 看到满地天日骑兵的尸体，北胡人惊恐之后，纷纷高呼。 “大周万岁！” “吾皇万岁！” 即使他们明白，等待他们的将是北胡文明的毁灭，他们也将被监管一段时间，为自家入侵北境的男人赎罪，最后还会被分成每家每户，散布到全国各个人口众多的郡县，成为正式的大周百姓，相当于重新做人。 相比灭族，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这一日，狼城军民彻底归顺，不敢再生异心，也象征着梁萧征服大漠走出的最关键一步，再无明显阻力。 战场上的死马，超过四万匹，如今又是深冬，可以保存更久，足够十几万军民一阵子的消耗。 北胡的大部分百姓，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吃肉，突然得知最近有肉吃，即使只是死马肉，也无不感恩戴德。 将士们不太明白，他们的元帅梁萧为何一定要彻底分散北胡民众，甚至不许他们以后沿用北胡习俗。 但出于对梁萧的信任，所有将士都相信，今后的大周再也无惧北胡入侵。 梁萧领兵一路追击天日骑兵，来到西边一座大山。 看着手上的地图，梁萧心潮澎湃，道：“此山，便是燕然山，待我军全歼白鬼，瀚海归来，便在此地勒石记功！” “勒石燕然！！”将士们欢呼回应，追得更凶了。 大周军队派遣的飞马，紧急向南，传递捷报。 一轮又一轮交替的飞马，堪比四百里加急，数日之后，终于赶到长城口军营通报。 长城口的守军狂喜，立即往燕州派遣飞马报捷。 “兰陵侯领兵横扫大漠，兵不血刃拿下狼城，奉皇命，于狼居胥山、姑衍山封天禅地，击破白鬼数万，阵斩过万，北胡单于、大元帅等人就地伏法！！” “兰陵侯正领兵追击，务求歼灭白鬼，便可回归北境！！” 消息传开，燕州全境沸腾！ 无数百姓喜极而泣，烧香祭祖，载歌载舞。 就连东野氏的老太爷东野沧海，也颤颤巍巍走出家门，眺望北方，眼圈通红。 目之所及，军民欢悦，晴空万里！ 诸葛瑜带领太守府同僚们出面，按照梁萧的布置，往全国各地发送飞鸽传书和快马。 燕州本地百姓激动之余，纷纷出资，聘请戏班子，日夜歌功颂德。 兰陵侯府大院里，三个姑娘同样喜极而泣。 李心文看着公孙月和狄安娜满眼花痴的模样，一时入神，目光迷离。 他不光保家卫国，还报仇雪恨，横扫大漠，为这片土地永绝后患了么…… 剑无忧坐在家中，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竟有如此盖世奇功……” 她的长子，随梁萧封狼居胥！ 她的爱女，等梁萧明媒正娶！ 剑无忧惊骇之余，不得不考虑剑族接下来的行动了。 燕州往京城派去的是八百里加急，两天之内就到达京城，通告此事。 京城同样是全城沸腾。 段云衣正在陪段云袖等人照顾，给小暖宝唱儿歌。 “主上！！” 玄卫统领飞云蹑手蹑脚进来，几乎是在低吼。 段云衣见她罕有如此失态，若有所悟，随她小心翼翼出了宫门，生怕吵到正在听段云袖唱歌的小家伙。 “侯爷已兵不血刃收服狼城，于狼居胥山、姑衍山封天禅地，记录功勋，斩风帝、呼延彻以祭先烈，破天日国白鬼数万骑兵，一路追击！！” 飞云兴奋的急报，让段云衣又惊又喜。 “天日骑兵？” 神秘的国度，神秘的敌人，因为天日教而引起朝廷注意。 段云衣怀着喜悦的心情，忍不住小跑，回去告诉众人。 姑娘们欣喜若狂，又不禁担忧大漠天寒，梁萧会不会水土不服。 小暖宝已经睡着了，段云袖不忍打扰，只是小声呢喃。 “你爹爹又立功啦~” 言讫，段云袖忍不住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夏侯青衣不能言语，只是轻抚着孕肚，美眸含泪，似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她也多想这么告诉自己的宝宝。 就在此时，段云衣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但愿，他能在孩子出生之前回京……” 夏侯青衣只是微笑点头，心中祈祷。 重要的是，他能平安。 距离两山之战已过十天，梁萧的部队利用以战养战的打法，专吃天日骑兵的死马和缴获的干面包，剔除里面的肉干。 这些肉干是不是人肉，将士们可没有时间去判断，而且自家军粮也足够支持他们追击敌军。 神臂弩队就在后方跟随，协助清理战场和记功。 将士们兴高采烈，劲头十足。 刚才后方送来清点过的战损信息。 自开战至今，大周将士居然阵亡不到五百人，其中四百人还是在最初战场阵亡！ 敌军已被歼灭超过四万之众，缴获的活马超过三万，死马超过六万，兵器铠甲超过四万副，一部分敌军尸体身上还携带少量金银！ “什么天日骑兵，也不过如此嘛！” 将士们哂笑不已。 “任何时刻不可轻敌！若是正面交战，我军总损失很可能在四千以上！”梁萧立即出声提醒。 将士们这才迅速冷静下来。 他们能取得如此骇人的战果，以伏击击溃敌军是关键。 正面决战，可没有办法像大周武卫在夜间摆却月阵那样，轻松击破敌军。 敌军的战斗力，应该不下于北胡狼骑，还有四千多名重骑兵作为先锋。 “谨记元帅教诲！！” 当天，梁萧又领兵出击，恰逢前线斥候回报。 “敌军已经分散，有两支百人小队往西边跑了！” 梁萧当即安排一支千人队伍追击，由一名玄卫队长统领。 “敌军弹尽粮绝，务必以最快速度全歼，不可让他们找到补给点！” 千人队伍迅速往西边进军，梁萧又大军一路往北追击。 此时，天日骑兵已是穷途末路，本雅明领着不足一万残兵败将，逃往瀚海，准备从那里撤退。 “元帅！我们的军粮只够最后一天用度！” 一名天日骑将哭丧着脸跑来，绝望回报。 第490章：投降？ 天日骑将们面如土色。 “元帅！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向来自负的种族，此刻已然六神无主。 同样的问题，萦绕在元帅本雅明的脑海。 没有足够的箭支，他们就算想要决死一战，也换不了几个大周将士。 大周的弓箭射得太远，还能轻易射穿锁子甲，已经让溃败的天日骑兵彻底胆寒。 “元帅，我们每次被追击的时候，都要留下大量的人马尸体和干粮，反而成了敌人的补给，敌人不可能缺粮！” 一名骑将提醒道。 本雅明万念俱灰，握紧拳头，思考良久之后，叹道：“忍辱负重，向梁萧投降，然后等着族人来和大周交涉，赎回咱们这些俘虏！” 闻言，周围的天日骑将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绝望。 再让大周军队追下去，不出三天，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 茫茫大漠，马还有机会吃草，人甚至没有弓箭狩猎，能吃什么？ 如此绝境，他们已是待宰羔羊，本雅明的决定的确是最优选择…… 此时，大周将士挑了一处水草丰沃之地，正在割草宰马，进行简单的烧烤。 后方还有大量的马车，必要时可以提供草料和干柴，直接把马车拆了当柴火都没问题。 后续能收缴的战利品少得可怜，人头和军器可以直接让骑兵携带，已经用不上这么多马车了！ 将士们饱食之后，正要启程，继续追击，北边斥候突然带回来三个天日骑兵。 “元帅！敌军派来使节，请求投降！” 三名天日使者的到来，让众将又惊又喜。 “这么不经打么？” 公孙无极忍不住奚落，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轻视敌人，打了个哈哈，猫到一旁。 天日使者们下马之后，以头抢地。 “我们元帅本雅明请求向兰陵侯投降，愿受责罚……” “本雅明，是么？”梁萧面露微笑。 周围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这就表示，大周对天日国的首战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梁萧只是示意众人安静，随后高声呼唤。 “所有传令官听令！” 上百名传令官围聚而来，二十步一人，洗耳恭听。 “通告全军：天日国残忍暴虐，天怒人怨，我军拒绝接受敌军投降，即刻进军，全歼敌军！” 传令官们一传十十传百，迅速通告全军。 那三名天日使者又惊又怕，随后被玄卫扣押，送往后方接应的神臂弩队。 什邡小声提醒道：“元帅，何不先假意接受敌军投降，再想方设法处决不迟？” 众将眼前一亮：“有道理！” 梁萧摇头道：“杀降之事一旦传开，反而有损我军声誉，他日收降其他势力，困难重重。敌军此刻已是瓮中之鳖，无法威胁我军将士。再者，接收这群俘虏还要供给粮草，不利于我军北进。此时进军，可以大破！无论如何，不能留太多白鬼活口，以免泄露我军之军情。” “全军将士也必须明确了解，我军并没有接受敌军投降，以免将来因为此事酿成流言蜚语。” 众将恍然大悟，当即随梁萧追击。 横扫大漠，补给尤为关键，没有俘虏挤占补给最好！ 而且，将士们检查过缴获的敌军干粮，其中就有不少是干制后的女人和婴儿的腿肚子肉，不仔细检查根本看不出来，将士们只能以火化之礼集中处理所有缴获的干肉。 天日骑兵之残暴可想而知，大周将士必杀之而后快！ 全军将士毫无怨言，反而兴奋异常，纷纷进军。 “全歼敌军，斩首立功！！” 同一时间，关陇方面也收到梁萧封狼居胥、大破天日骑兵的捷报，全境震撼。 各家家主再无疑虑，纷纷向已成为座上宾的林修和玄卫队长们上交兵符，表示愿意派遣所有家族子弟，随大元帅尉迟平去燕州等候，恭迎梁萧凯旋。 林修带来的部队，与三名玄卫队长级别的军官暂时镇守关陇，由各家家主协助管理。 关陇各家年轻一辈，跟随五百玄卫和尉迟平的一千亲兵，前往燕州等候。 考虑到关陇三家家主年过半百，最先提议回归朝廷的年轻人林式获准留下来协管，以防万一。 官道上，林式目送尉迟平一行人东行，满心期待，又免不了遗憾。 王破军和常破浪都随梁萧建功立业，只要以后大节不亏，注定青史留名。 不过他也有机会！ 大漠深处，漠北一带。 天日骑兵人心惶惶，等候使者回报。 本雅明焦躁难安，眺望南方，心中疑惑。 “为什么使者还不回来？” 片刻之后，远方沙土开始剧烈震颤。 本雅明大惊，登高一看，神色大变。 大周骑兵正从远处杀来！ 一瞬间，本雅明就猜到了结果，立即下令。 “敌军来袭！快逃！！” 这一刻，连天日元帅都顾不上己方的残兵败将了，跳上宝马，夺路而逃。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大周将士，耳闻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天日骑兵乱成一锅粥。 大周将士开始了第一轮抛射，箭如飞蝗！ 顷刻间，天日骑兵中箭落马不计其数，又无力还击，彻底作鸟兽散。 个别天日骑兵走投无路，状若疯狂冲向大周军阵，试图进行最后一搏，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射成了蜂窝。 现场到处都是大周将士的喊杀声，与天日骑兵的哀嚎混合一片。 一触即溃！ 天日骑兵抛下了过半尸体，仓皇北逃。 从今天起，梁萧终于放心，军队暂时脱离后方神臂弩队，毫无保留，穷追猛打，只求全歼敌军。 决不允许敌军有任何一人侥幸逃出生天！ 梁萧率部整整追击了一天，只在途径水草丰沃之地时休整，便迅速追斩敌军。 将士们的行囊里有半个月的肉干和清水，以及少量白糖，实在找不到水源时，也足够支持短期的补给。 相比大周军队士气如虹，天日骑兵连日以来人困马乏，饥渴难耐。 越来越多的天日骑兵被大周骑兵追上，当场斩杀，只有数十人提前解兵卸甲投降，沦为俘虏。 按照梁萧的意思，这少量俘虏将用于套取天日国的情报，以后会被朝廷严加看管。 本雅明领着数百残部，来到一处水草丰沃之地，惊魂未定。 “那梁萧显然是准备赶尽杀绝，你们掩护我逃回圣地！” 将士们也自知在劫难逃，唯有配合，宰杀一匹活马。 本雅明直接生吃马肉，又存了一行囊的马肉，带上两匹备用宝马，正要启程，远方又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元帅有令：活捉天日元帅本雅明，赏格等同于北胡大元帅呼延彻！！” 远方万马奔腾，大周将士们争先恐后，个个如狼似虎。 冲在最前方的，正是常破浪、沐凌霄、公孙无极、雷洪，双眼放光！ 第491章：瀚海雄风，燕然奇景 面对大周将士的冲锋，天日骑兵们几乎是在顷刻间覆没于箭矢之下。 只有十几人借助土山掩护，逃过一劫，正高举提前准备好的白旗。 本雅明仅以身免，借助宝马，一路北逃。 常破浪等人紧追不舍，但双方马力相差无几，怎么追不到二里之外的本雅明。 正在高处观察的梁萧发现远处情况，眉头一皱，牵来白龙影，提枪上马。 一人一马扬长而去。 “侯爷！！” 玄卫们吓了一跳，纷纷跟上，鸿鹄宝马紧随其后。 本雅明三匹宝马轮换，奔行二十里，勉强甩开了大周猛将们。 “那厮定是天日元帅本雅明，不可让他跑了！” 常破浪等人又急又怒，当机立断，将所有宝马交给沐凌霄作为备用。 “好！咱们平分功劳！” 沐凌霄话未说完，耳畔就传来白龙影闷雷般的嘶鸣，抬眼一看。 一道白影一掠而过，直奔北方。 本雅明逃出包围圈，正庆幸劫后余生，突然发现视野里的南方出现一人一马，顿时肝胆俱裂！ “白马白袍银枪？” 面对梁萧本尊亲临，本雅明根本提不起单挑的兴趣，拨马就走，也顾不上替换下来正在休息的宝马了。 白龙影本就是马中异类，草原王者，耐力与速度惊人，全速追赶的速度超过本雅明战马两倍。 面对越来越近的梁萧，本雅明从行囊里掏出一盒袖箭，扣动扳机。 袖箭朝着梁萧怒射而去，被梁萧随手一枪拨开。 不等本雅明准备第二发袖箭，梁萧已经欺身而来，神出鬼没的一枪刺向本雅明。 原地响起本雅明撕心裂肺的惨叫。 “抱歉，扎错了。” 扎错了？ 下半身染血的本雅明，惊恐注视着面无表情的梁萧，痛得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 梁萧这一枪，直接刺穿他的尾椎骨，让他丧失了男人的尊严和反抗的余力。 终于赶来的沐凌霄等人纷纷向梁萧道贺，一脸羡慕。 他们就算让其中一人集中宝马，也未必能追上本雅明。 不管怎样，本雅明落网就好！ 梁萧也知道自己抢了人头，一脸淡定道：“回头，缴获的宝马分赐诸位。” 众将大喜。 战将全凭马力多！ 他们已有宝马，但没有人会拒绝再多一匹备用。 本雅明已经失血昏迷，被雷洪提小鸡一样提上了马，带回军中。 “元帅已亲自擒获白鬼统帅本雅明！” 消息传开，三军大悦！ 先前分兵追击的部队，也已全歼敌军散兵游勇。 此战，没有任何漏网之鱼。 这是一场彻底的胜利！ “启禀元帅！北方有个大湖，应该便是传说中的瀚海！” 斥候紧急来报，人人激动，几乎是咆哮着汇报的。 话音刚落，周围将士精神一振！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饮马瀚海！ 他们的元帅正在带领他们实现每一个目标！ 梁萧笑道：“正好，便在瀚海一带处决白鬼，以祭天地！” 当天，梁萧领兵选址，挑了水草最丰沃的地带驻军，等待后方神臂弩队。 斥候又简单去北边和西边巡查一番，汇报情况。 “我军发现大量的部落遗址，人骨散落一地，死状骇人，应该是被白鬼侵略之后，取食人肉……” 听到汇报，梁萧脸色一沉，盯着仍在昏迷的本雅明和总计三十名天日骑兵俘虏。 盘问这些俘虏，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好…… 下午时分，一众将校随梁萧来到瀚海。 时值初春，此地依旧寒冷，但湖面已经解冻。 夕阳照射，伴随着晚风的吹拂，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梁萧望着美丽的大湖，思绪飞转。 这不就是贝加尔湖么…… 大周可以在短期内迅速掌控漠南，至于漠北这一带，还需要肃清残敌，逐步开发。 这一日，瀚海雄风四起，将士饮马于此。 对将士们而言，这瀚海雄风仿佛在述说大周将士的战功。 “元帅！我朝已经超越前朝，成就万世之基业，天下无敌！” 沐凌霄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满眼喜悦。 “那是自然。” 梁萧微笑点头，望着湖面，豪情万丈。 “但此战真正的意义，是铸造我大周军队的灵魂，与这片土地军民抵抗异族侵略的大无畏精神。倘若千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再次面临异族入侵，我们的事迹便可鼓舞他们奋起反抗。这，才是我们为后世留下的真正财富。” 随行的将士们同样豪情万丈，意气风发。 来自关陇的常破浪、王破军，来自巴蜀的公孙无极，以及新加入的龙无双等人，目光坚定。 他们也将因为此战流芳百世，此生无憾！ 众人回头看向梁萧，纷纷单膝下跪。 “谢元帅带领我等建功立业！！” 眼前的元帅，未及弱冠，却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让他们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得到了他们由衷的尊敬与感激。 第二天上午，神臂弩队终于跟上。 代表北征十万大军乃至整个大周的的五万将士，齐聚瀚海，角声震天。 大周军队便在此地杀了本雅明等天日族将士祭天，又取石立碑，由梁萧亲自持剑篆刻，详实记录此役。 “吾国兵锋，誓扫宇内！” 梁萧结语落下，终于为大碑题名。 【大周定胡碑】！ 随行人员依照梁萧的命令，纷纷取石临摹，篆刻相同规模小碑十八座，分列湖边。 梁萧那一座定胡碑高过一丈，屹立于正中间。 赤血剑削铁如泥，切割出一块如此巨大的石碑倒也不算难事。 大周诗仙，北征元帅，亲自题碑，三军欢悦！ 饮马瀚海之后，考虑到补给有限，梁萧终于领兵原路返回，途经燕然山，兑现承诺，取石立碑，为国述功。 “凡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皆为大周之国境！” 随着梁萧最后的结语落下，全军欢呼。 第二座大周定胡碑终于完成，随军工匠又仿制小碑十八座，陈列于燕然山外八方及山中各处险要。 这一日，燕然山冰消雪释，枯木逢春，在大周将士们眼中俨然成就旷世奇景。 梁萧派遣的飞马，带上了两座大周定胡碑的碑文，先行一步回去报信。 “元帅有令：将士骁勇，大漠已定！三军凯旋，回返北境！！” 第492章：凯旋！ 凯旋！ 梁萧的正式命令，让所有将士为之精神一振。 这一刻，大周将士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自豪。 关陇协战的将士也颇为激动，更有甚者湿润了眼眶。 自己居然及时加入梁萧的部队，也建功立业。 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是板上钉钉的事！ 每个将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出征的人员，哪怕只是后勤，或者一个首级都没有，根据团队战功，至少也能得个几十两赏银！ 敢杀入大漠的，哪个不是勇士？ 横扫大漠，进入恶劣的环境，放在以前，根本没有人敢想这种事。 此役，几乎所有人都是挤破了头都要去的，包括关陇骑兵。 无他，军队的统帅正是创造奇迹的兰陵侯！ 此役大功告成，凯旋即可扬名。 三军将士已然对梁萧奉若神明。 对于坚定支持梁萧、大赏士卒的女帝，同样感恩戴德。 北胡的百姓得知梁萧领兵全歼天日骑兵五万众，更在瀚海、燕然立碑述功，无不拜服，再次表示忠于大周，永不复叛。 “之前陛下就许诺，元帅回去之后必有皇室婚姻，恭喜恭喜！” 诸将不知该如何报答梁萧，只能提前祝贺一番。 梁萧只是微笑致谢。 皇室婚姻…… 诏书里就是这么说的，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毕竟，皇室也就只有一对姐妹。 “元帅，回京之后，我等还能否征战四方？”常破浪兴奋不已。 “你不先回去和张瞳成婚？”王破军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 现在可是第二年春季。 秦淮五绝之一，才女张瞳，去年就和常破浪订婚。 “就在京城成婚呗！成家立业固然重要，但为国家开疆拓土，青史留名，才是我辈应为之事！”常破浪道。 众人深表赞同。 梁萧也点头道：“放心！我大周兵锋怎可止步于此。” 在众将喜悦的注视下，梁萧环顾四方，又笑道：“我们的国土还不够多，必须将更多疆域纳入大周版图，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有更多的‘自古以来’！” 众将开怀大笑。 只有梁萧信念坚定。 他可是认真的。 给后世留下更多的法理依据，非常重要，并且越明确越好！ 早在出征之前，段云衣便已下诏，由梁萧全权处置北征所携带的辎重和一切收获。 大功告成，梁萧将死马肉分赐予北胡民众，命令全军杀牛宰羊，大飨三军。 梁萧在狼城缴获的战马只有一万，但还有超过三万匹挽马和六万匹驮马，八十万头牛，九十万头羊。 此外，从天日骑兵那边前后缴获的活战马超过五万，死马超过八万，还有超过三万匹驮马。 这些驮马无法载人作战，多半是天日骑兵从漠北各部那里抢来的，平时用于载重，必要时可以作为肉食补给。 最后歼灭的一万天日骑兵，携带的备用最多。 接近二百万头牲畜，价值惊人，杀点牛羊犒赏三军，完全不是问题。 哪怕从今天开始杀牛宰羊，到所有将士回归北境为止，再偶尔分赏表现优秀的北胡百姓，消耗的牛羊也不太可能超过十万头。 这些牛羊的沿途饲养，也需要北胡的牛倌羊倌协助。 但比起这些，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平安回去！ 梁萧想起什么，又发布军令。 “计算柴火，加大使用，确保将士不会着凉！” 将士们开始每日增添柴火，顺便照顾一下北胡的老弱妇孺，后者数万人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宣誓效忠。 提白见梁萧杀绝天日骑兵，却没有虐待北胡百姓，感激之余，也主动提议。 “东西还有一部分北胡部落，奴婢可以尝试修书劝降！” 梁萧当即表态：“那些归降的人员，其财产仍属自身，但全家去处必须接受朝廷安置。” “奴婢晓得！趁早归降尚有优待，否则等王师入了大漠，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那些部落素来屈服于呼延彻，如今呼延彻已死于元帅之手，不愁他们不降！” 提白的识大体让梁萧很是满意，便委托他修书几封，只挑选全家都在狼城队伍里的原北胡官员，设为信使，赐之以酒食，并许以重赏。 包括回到北境之后全家可以优先成为大周子民。 几十名北胡官员带上干粮和备用马，朝着东西两边的茫茫草原奔去。 同时，梁萧也派遣飞马向南，释放了大半的飞鸽传书，向北境报捷。 大楚皇宫。 楚皇身体每况愈下，三五日一吐血，自知时日无多，秘密招来邢风夫妇。 已成驸马的邢风眼见楚皇如此，也不禁潸然泪下。 楚皇对他有再造之恩，更将爱女许配与他，宠信如此。 太医查不出病因，楚皇终于听他意见，疏远柔妃，可惜为时已晚。 “女婿，我那些儿子都不成器，又有吴王虎视眈眈，父皇知你平生抱负，往后无论你作何选择，都不怪你。但父皇更希望你能优先保全自己和妻儿……” 邢风当即叩首表示：“臣定当竭忠尽智……” 楚皇摇头叹息。 “朕到了知天命之年方才看开。没有了朕的大楚，未必值得你竭忠尽智，你在朝堂也未必能有立锥之地。朕只希望你能莫忘初心，一如既往以百姓为念，尽量让百姓少受点苦……” “我朝高祖当年背弃盟约，指使大将偷袭荆州，激怒大周君臣，攻城略地，最终高祖被迫退守恒江以南。我朝立国之初德薄如此，如今大周又有梁萧为擎天柱石，不可匹敌。你切记，只要你能以百姓为念即可，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去哪就去哪……” 楚皇再三叮嘱，邢风知他心意，只是郑重应允，心中仍是不免迷惘。 楚皇病入膏肓，大楚风起云涌。 春季有所回暖，飞鸽传书的效率高了不少，数日之后，燕州方面收到大漠捷报。 “我朝大司马、前将军兰陵侯领兵深入大漠，斩首白鬼五万骑，北胡骑兵三万骑，缴获牲畜、战马无数，兵不血刃收降狼城子民近十万众，并奉旨于狼居胥山、姑衍山封天禅地，瀚海述功，勒石燕然，三军凯旋，已在途中！！！” 第493章：招降 梁萧击破北胡、攻取狼城之事，先前就已传遍全国，举国欢腾。 如今听闻五万白鬼授首，更饮马瀚海、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北境全境为之沸腾！ 作为北境门户，从梁萧击破北胡二十万众开始，燕州的田价就一直水涨船高。 如今连大漠都将被彻底纳入大周版图…… 燕州乃至北境的田价，又开始猛涨了。 而梁萧和段云衣从大世家那里低价盘下的燕州农田，还有数百万亩。 狄安娜也接受梁萧的提议，出资协助梁萧回购北境其他郡县的世家农田，已超过二百万亩…… 这一天，狄安娜与公孙月欣喜若狂，大赏兰陵侯府众人，全府欢悦。 剑无忧坐在家中，看着手里的那封密信，汗如雨下。 拿信的手，剧烈颤抖。 消息两天之内就由八百里加急送达京城。 “爱卿大功告成……” 正在举行朝会的段云衣，美眸含泪，努力让自己避免失态。 端木节等人只感到如芒在背，更有甚者直接瘫坐在地，脸色苍白。 他们不惜重金鼎力支持的北胡……居然被梁萧彻底消灭了？？ “兰陵侯他、他今年才十九岁啊陛下！！” 杨陵等老臣激动得语无伦次，老眼放光。 “对对……”诸葛晖也情不自禁，声音有些哽咽。 原本险些喜极而泣的段云衣回过神来，俏脸绯红，只是点头，不敢吱声。 她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 段云袖等人得知捷报之后，同样喜出望外。 “你爹爹要回家了~” “咿咿——”看到娘亲欢天喜地亲吻自己，小暖宝明亮的眼眸一眨一眨，眼神清澈，抓住了娘亲的一缕青丝。 口水随着小家伙咯咯直笑流到粉色的围兜上。 “呀——呀~” 小家伙的心里只有好奇：娘亲口中的“爹爹”是什么，能让自己的娘亲这么开心呐…… 这一天，姐妹俩在玄卫统领的保护下，带着老丞相诸葛晖去了太庙。 “高祖，世祖，兰陵侯之后，梁萧他、他做到了！自此，北胡已成历史……” 这一天，老丞相声泪俱下，却如释重负，向两位先帝倾诉。 姐妹俩受到感染，也不禁相看泪眼，默默点头。 现在，她们更希望梁萧能在夏侯青衣生产之前赶回京城。 虽说夏侯青衣只在乎梁萧平安与否，但若梁萧能早日回归，总是好的。 正在京城兰陵侯府居住的剑无媸，坐在高楼上，眺望北方，泣不成声。 “三十功名尘与土……” 念着《满江红》，剑无媸没有豪情万丈，唯有悲从中来。 三十年前，梁询与剑族道不同不相谋。 时间终于证明，梁询和萧永妍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天命终在大周。 只是，证明来得太迟，太迟了…… “我输了，姐姐，姐夫……” 现在，她希望自己的爱徒能够平安生产，梁家有后。 京城百姓一天比一天欢喜。 反观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以及一部分中小世家，个个绝望。 他们已经预见了家族的未来。 等梁萧回京之后，他们将彻底失去话语权。 甚至，京城朝堂再也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段云衣还以各种理由禁止他们几家的人出京。 他们俨然成了人质，让外地的家族子弟投鼠忌器！ 第二天，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段云衣在晚朝宣布。 “大司马、前将军梁爱卿领兵驱逐胡虏，横扫大漠，斩首白鬼五万之众，缴获无数，佑我国祚，功盖寰宇！” “骠骑将军、定国侯沐定国恪尽职守，忠心事主，数十年如一日戍边无悔，劳苦功高。” “朕有心先封赏二人，昭告天下，以嘉其功，其余将士，待梁爱卿归京之后，一并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升沐定国为大将军，赏黄金万两，良田万亩，其定国侯爵位世袭罔替！” “升梁爱卿为骠骑将军，赏黄金十万两，良田十万亩，加封燕州食邑万户，其兰陵侯爵位世袭罔替！但梁爱卿之功震古烁今，不下开国武王！” “我朝武王，乃是开国兰陵侯同族兄弟，二者皆为高祖之股肱，武王更将毕生所学及衣钵授于兰陵侯一家，梁爱卿亦可称武圣传人。朕已祭告高祖、世祖，召集群臣议定，为求两全其美，由梁爱卿承袭武王爵位，及武圣名号，合兰陵侯爵位，亦可称‘兰陵武王’。” 大殿里回荡着段云衣天籁般的声音。 段云衣盯着台下端木节等人，一字一顿道：“众卿家意下如何？” “吾皇圣明！” 群臣纷纷称赞。 他们都明白，按理，梁萧才应该册封大将军。 沐定国可以等百年之后再追封大将军、大司马。 但沐定国是老前辈，又劳苦功高，梁萧也加封了大司马，如此册封，也是给足了沐定国面子。 端木节、公羊云等人此刻犹如行尸走肉，只是随群臣叩首称颂，面无表情。 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 反对，也毫无意义，说不定第二天大周日报又要刊登他们反对之事，免不了再讨人嫌。 迁都之祸，曾是笼罩整个大周的阴霾，一度使大周威严扫地，藩属断贡。 梁萧为国家报仇雪恨，让关陇归心、巴蜀表态，将大漠纳入版图，有开疆拓土之功，又缴获、俘虏无数，让大周首次越打越富。 如此盖世奇功，的确已经超越了那位开国武圣，后者还是梁萧爷爷的族兄。 这样的封赏，倒也确实没什么毛病…… 册封梁萧兰陵武王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段云衣欣喜之余，又不禁有些小期待。 再过一段时间，只要自己禅位给妹妹，自己就只是长公主了…… 狼城以南，梁萧正领兵回归北境，途中又有西边休屠王接受提白的提议，派人献上降表。 休屠王的使者确认提白与狼城子民安全之后，回去禀报。 十天后，休屠王带领万人来降，并献上战马三千匹，驮马万匹，牛羊各五万头，一千士卒解兵卸甲。 梁萧好生安抚休屠王之后，派人收取牲畜，继续领兵回归北境。 休屠王也效仿提白，修书几封，送往自己所知的漠南各部，协助梁萧劝降。 第494章：寻风，寻踪 漠南所有部落了解情况之后，也都清楚了现状，主动投降还能体面一下，否则等梁萧回北境之后重整人马辎重，明年他们可能就会成为大周将士们记功簿上的数字。 而且，大周富饶，当个大周百姓，还能保留一部分大漠带来的资产，其实未必不是好事。 梁萧领兵凯旋的途中，越来越多的北胡部落选择归降，并表态接受朝廷对百姓的安置，放弃北胡习俗，只求能够早日成为大周百姓。 梁萧也一一安抚。 对北胡人而言，归顺的人越多，大周越有利于善待，更不可能坑杀。 这些北胡部落归降，也让将士们更加敬服梁萧。 如此一来，漠南的北胡已经彻彻底底丧失反抗的力量，以后大周派兵镇守漠南、肃清漠南残余北胡势力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漠南与河套地区，都会成为大周最好的牧场！ 将来的牛羊产量增大，马价也将直线下降，对全国各地的驿站和骑兵发展极其有利！ 现在，将士们都体会到了梁萧的良苦用心。 就连少部分大字不识几个的士兵都能明白，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好处，甚至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 绝大多数将士们依然不明白，梁萧为何依然执意分散这些已经死心塌地投降的北胡人。 但他们坚信，自家元帅的做法绝对有他的道理，不会错的！ 正在燕州苦苦等候龙无双的东野落曦，得知捷报，也终于如释重负。 一切都好起来了！ 兰陵侯府内，公孙月和狄安娜每日登楼北望，翘首以盼。 李心文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姐妹每日欢欣雀跃，欣慰之余，又免不了黯然神伤。 公孙月的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了李心文的情况，若有所思。 她已经看穿了义姐的心思，但她自知没有资格为梁萧牵线，毕竟段云袖她们还在等梁萧回去…… “倘若不是因为我，心文姐姐或许比我更有机会……让心文姐姐代替我，和萧哥哥成婚，我做妾？” 曾经盛气凌人的巴蜀第一美人，此刻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这似乎是自己唯一赎罪的办法？ 公孙月终于心事重重。 根据梁萧的预留公文，诸葛瑜成了新任燕州太守，过段时间便可升任幽州太守。 关陇大元帅尉迟平带领关陇贵族们来到燕州，向诸葛瑜行礼致意。 诸葛瑜连忙回敬，郑重道：“等尉迟将军回京之后，应可位列三公将军！其余诸位关陇将军亦各有封赏！” 关陇众人终于安心，表态一定效忠朝廷，绝无二心。 但多数人心里仍是暗暗惭愧紧张。 当年大周势弱，隐隐有崩溃之相，要说关陇所有人都没有自立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 玄卫精于探查，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陇地区的灰色交易。 好在朝廷没有追究此事，他们可以及时归顺，上交兵权，只要不去掺和军政就保证富贵不愁。 女帝，梁萧，诸葛晖，沐定国，尉迟平，如今可是有五重担保。 关陇众人就在燕州等候梁萧凯旋，便要随他回京。 遥远的西方大陆，寒冷的北部。 年老的皇者头戴宝冠，一身以黄金和宝玉点缀的皇袍，威严华贵。 天日王！ 良久，天日王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为什么本雅明的部队迟迟未归？派人去东方通知一下，早日让他们投入罗马战场！” 与此同时，罗马帝国正在艰难抵抗从北方来的游牧民族。 天日国意外丧失五万天日骑兵，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征服西方大陆的进程。 西方各国勉强重整旗鼓，奋起反抗。 可惜，罗马荣光不再。 罗马皇室面对雪片般的递来的战报，焦躁不安。 “曾经被我们罗马勇士鄙夷的食人蛮族，为何会变得如此强大……” “不知道狄安娜是否平安到达大周，不过，有波斯人被天日国收买，从中作梗，大周也支援不了我们吧？” “可恶的波斯人！他们难道还不明白，天日国正在分化各国，各个击破么？长此以往，帝国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了！！” 波斯地区。 商人伊扎德带来的白糖惊艳各国，掀起前所未有的风潮，供不应求。 “这东西，看起来更干净也就算了，竟然比蜂蜜还要甜！！” “听说大周那位兰陵侯更喜欢收购战马！” 大量的波斯商人带上货物，以上好战马为主，启程前往西域，希望能从这里转道大周。 同时，波斯的统治者们又开始巧立名目，断绝罗马商人与大周来往的通道，生怕罗马商人也跑去大周发财。 再加上天日国渗透国内的间谍煽风点火，罗马与波斯日益交恶。 漠南。 “元帅应该早些回到北境！” 将士们纷纷向梁萧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梁萧若有所思。 这一路风餐露宿，全军将士都担心他饮食不好，或者身体不适，他想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将士们也不答应。 当然，他也能理解众人的心情。 作为元帅，他是该早些回去报功，为将士们争取尽快论功行赏。 面对全军将士的强烈愿望，梁萧叹了口气，叫来沐凌霄，安排他全权负责返回之事，由诸葛定、雷洪协助，随后带上玄卫和公孙无极、常破浪、王破军、龙无双，加快回返北境。 巴蜀方面终于收到了梁萧平定大漠的捷报。 剑族众人不敢置信！ “白鬼？天日骑兵？那是武朝时期的传说吧？居然能在漠北阵斩五万，真的假的！” 深山老林里，几名老者正在弈棋。 公孙寻风和棋盘对面老者的脸色极其难看。 正在看棋的武圣哈哈大笑，同时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寻风，寻踪，看看你们的好师弟，如何？如何！” 两名老者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回应。 名义上，自己是这个糟老头子的徒弟，谁让自己当年输了呢。 “哎……” 一想到梁萧一个年轻后生居然能跟自己平辈，公孙寻风就觉得荒唐可笑。 这也是他先前接受卓明峰提议联姻的原因。 要是公孙月和梁萧成婚，那梁萧就是自己的孙女婿，倒算一下…… 第495章：大周武圣！大周武王！ 公孙寻风看着开怀大笑的老头子，心中思绪飞转。 剑族是该有所行动！ 随着梁萧击破北胡、横扫大漠的消息传遍全国，举国欢腾的同时，梁萧的酒业和书业方面也彻底碾压大世家。 如今公羊氏的酒肆只能开到偏远地区，在国内的书业更是完全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大楚的世家暂时还与梁萧在书业方面达成共识，相当于留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断然不可能支持大周的大世家来大楚抢食。 越来越多的百姓得以接触报纸和廉价书籍，日渐改善大世家对知识的垄断情况。 西宫别苑，高楼上，段云袖怀抱小暖宝，目视北方，望眼欲穿。 “妹妹，你快成望夫石了。” 段云衣打趣道。 段云袖就是娇声一笑。 “姐姐难道不期待萧哥哥回京嘛？” 段云衣嗫嚅道：“怎么可能不期待……等他回京，咱们就可以慢慢整顿朝野，还可以试着开始推广摊丁入亩等政策……” “人家说的期待，可不只是这些事，还有萧哥哥的婚事~”段云袖柔声道。 段云衣芳心大乱，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这种事可真是羞于启齿呢…… 段云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皇姐脸上，似笑非笑，抱着小暖宝走了过来。 “大~姨~” 已经在牙牙学语的小家伙，向段云衣张开了双臂。 “乖~” 段云衣看得心都快化了，将小家伙抱了过来，一脸慈爱。 满心的羡慕…… “陛下打算给兰陵侯封王了！” “我大周立国以来，生时封王第一人！听说还是直接以武圣的武王为号，一字并肩王啊！” “以后该叫他武王、兰陵武王了！” “听说了听说了！陛下还发布通告，原来盐政改革几乎是完全出自武王一人之手，只是当初武王谦逊推让！” 随着京城消息传出，各地百姓又惊又喜。 生时封王，其意义不同于当年的开国武圣追封。 毕竟武圣无后，若是有后的话，考虑到世家阻挠，大概也只能封“公”，即使是公爵放在当时也是绝无仅有的。 而现在，梁萧将是大周绝无仅有的王爵！ 武王，更是一字并肩王！ 但无人不服！ 即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梁萧驱逐胡虏、横扫大漠、收复关陇的意义。 梁萧当年与女帝第一次畅谈的治国六策，也随着女帝授意的报纸和朝廷公告传开，惊艳全国！ 公羊云等人坐在家中，浑身战栗。 他们已经相当于被软禁在京城了，等梁萧回来，势必要清算他们。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方设法，尽快离开！” “武王……” 燕州兰陵侯府，狄安娜和公孙月轻掩红唇，目光迷离。 她们怀着最朴素的愿望，想嫁给梁萧，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 但如今自己的郎君因功封王，是个少女都免不了欣喜自豪！ 她们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努力了。 长江北岸。 端木云青与其他世家子弟哭丧着脸，已无心欣赏画舫美人和声乐。 南宫宁更是双眼无神，整日以泪洗面。 “原来，他竟是如此文成武德……” 她和父兄，在梁萧来京城的两年，就不惜下了血本，一再算计梁萧，只想置后者于死地。 与梁萧退婚之后，她仍不肯放弃，只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昔日的京城大才女，兵部尚书千金，因为与梁萧退婚，而今成了举国笑柄。 每天，她只要走在大街上，总能听到百姓的议论。 无外乎“南宫宁有眼无珠”、“镇远侯府不识好歹”、“南宫宁本来是有机会成为武王妃的”…… 世人的唾弃，注定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端木家也因为梁萧的崛起而逐渐在京城失势，端木云青的仕途更是渺茫。 即便如此，端木云青依然流连风月，和一些千金小姐甚至是青楼红牌不干不净…… 是夜，南宫宁坐在家中，哭成泪人。 三尺白绫。 一缕香魂。 南宫宁自缢家中，只是相当于在雄风四起的瀚海溅起一丝波澜，便被淹没在举国同庆的欢声笑语中。 兄长南宫田得知自己小妹羞愤自尽，并未责怪端木云青，而是秘密拜访。 “这一带也不能呆了，梁萧回京之后，早晚要设局害死咱们几家，以后就算玩乐也不能招摇过市！” 端木云青连连点头，一抹眼泪。 “回天日教总部吧，做得隐晦点！” 天日教去年抬头，侵扰江南各地，江南军民不胜其扰。 但随着梁萧横扫大漠的捷报传开，军民信心大增！ 天日教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大楚。 半个月后，楚皇驾崩于寝宫，大楚军民悲痛哀悼。 皇室成员里，只有驸马邢风陪妻子守灵，憔悴不堪。 几个皇子正带领各自的朝中支持者争夺皇位，大楚风起云涌。 南方的吴王更是虎视眈眈，兵临城下。 大楚骠骑，大楚定国侯，一内一外，稳定时局。 但所有人都知道，大楚要变天了！ 大周凯旋的军队排成了一条条看不到头的长龙。 时值春季，风沙倒也没那么猛烈，如此行进也有利于避免将士迷路。 梁萧带领玄卫和一部分功臣，经过两个月的奔波，总算回到了长城口。 长城口的将士等候已久，纷纷单膝下跪。 “恭迎武王！！” “武王？”梁萧一愣，若有所悟。 秦百里等燕州官吏在此等候多时，向梁萧述说情况。 “原来如此，但我还未正式受封，目前仍是侯爵，诸位注意一下……” 梁萧微微一笑，领众将入营休整，便要回返燕州。 早已等候多时的鼓手和乐手纷纷开奏，声色豪迈。 两首大曲。 梁萧听得耳熟，道：“奏的是什么曲子？” 一名玄卫答道：“回侯爷，是《兰陵入阵曲》，以及陛下钦点、沐小姐和诸葛小姐改进的《武王破阵乐》！” “我家琴雪和小芸真了不得。”梁萧一脸自豪。 他马上就要回去完婚了，感情之事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武王破阵乐！ 常破浪等人的心随着重奏的大曲而欣喜若狂。 他们的元帅封王，已经证明了朝廷认可这盖世奇功！ 那么他们这些随军征战的大将，功勋靠前…… 众将对未来越发憧憬。 饮马瀚海，勒石燕然，封狼居胥，此生无憾！ 这是他们军人生涯最高光的时刻。 但他们的军事生涯可不会止步于此！ “兰陵侯马上回到燕州了！” 燕州百姓每日聚集在北城门。 官道两侧铺满了百姓送来的鲜花，鼓乐齐鸣。 第496章：凯旋通告 时值三月，距离梁萧反攻大漠已过半年有余。 如今的长城口，已经是无比安全的草原。 大周第一次缴获的接近二百万头牛羊，有一半被放养在这一带。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正应如此。 长城口军营，凯旋的梁萧与将士们趁着夜间休息的工夫，难得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换了一身袍服，这才返回燕州。 隔天路过天江南岸的军营，将士们又随梁萧洗了一遍，顺便接收了后方急报。 现在他们代表的是十万将士，可不敢在仪表方面丢人。 梁萧带领一部分将士加快赶路，但十万大军沿途收服北胡的进度会有飞马来回通报。 兰陵侯府，三个姑娘就在北楼登高远望，满心急切。 剑无忧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公孙月俨然雀跃三丈，只是面带微笑，满心无奈。 第二天清晨，燕州北城门官道两侧人满为患。 关陇大元帅尉迟平领关陇贵族子弟，新任燕州太守诸葛瑜领太守府官吏，聚集在城北，翘首以盼。 北方传来一阵鼓角声，让等候的众人精神一振。 那位改变大周和关陇命运的兰陵侯，到了！ 尉迟平站在人群高处，希望能看个真切。 直到梁萧与众将出现在城北一里，等候的人们纷纷跪下，言语恭敬。 “恭迎大司马、兰陵侯！！” 梁萧已经提前派人通知，未受封之前暂时不称王爵。 随行众将望着人山人海的城北，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是从未有过的荣光，今日之事也必将载入史册！ 理所当然！ “诸位不必多礼！” 梁萧连忙上前，扶起素昧平生的尉迟平。 “阁下便是尉迟将军？” 尉迟平是一身元帅装，还捧着关陇帅印，倒也不难认出。 “正是卑职……” 尉迟平这才抬眼看着梁萧，惊叹不已。 眼前的年轻人，生了与梁询一样的面孔，坚毅且平静，没有丝毫倨傲。 “兰陵侯！！” “大司马！！” 后方传来少男少女们激动的尖叫声，无数人振臂欢呼，感激涕零。 燕州因为梁萧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压榨百姓的四大世家，夹着尾巴退出了燕州，朝廷和私人农田都给了佃农相当宽厚的分成，让他们不至于在灾年时卖儿卖女。 城楼上，女玄卫们守护着公孙月、狄安娜、李心文、剑无忧。 剑无忧看着梁萧身后的长子公孙无极意气风发，也不禁潸然泪下。 她从儿子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与狂热。 变了，都变了…… 他可是公孙家未来的家主！ “大元帅兰陵侯领兵西进，驱逐北胡余孽，前后斩首三万有余，北胡单于风帝、北胡大元帅呼延彻于狼居胥山伏法！兰陵侯目前收降北胡百姓二十五万众，尽皆归心。先后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勒石燕然！” “前后收取牛一百三十万头，羊一百二十万头，战马七万，挽马五万，驮马八万，黄金四万两，白银二十万两……” “又斩首白鬼五万！我军累计缴获兵甲超过八万副，粮草无数……” 百姓倾听传令官们高声述功，激动莫名。 他们从未想过，打仗居然可以越打越富！ 藏在人群中的独孤家子弟欲哭无泪。 那些兵甲，牲畜，金银，有不小的一部分是各大世家每年支持，积少成多的…… 而今，尽归大周！ 算上先前梁萧击破二十几万北胡军队，缴获的兵甲超过十五万副。 这些兵甲或许质量不如大周武卫、燕云铁骑的军备，但足以用于武装正规军！ 这就意味着，最近几年朝廷会在军器等各方面省下几千万两军费！ 而朝廷又因为盐政改革，每年比改革之前增收超过两千万两银子…… 除非梁萧和沐定国造反，否则，大周北方将迎来长治久安。 随着梁萧的凯旋，南方的天日教，只怕也不成气候了…… 不光如此，梁萧一旦回京，就是协助女帝清算政敌的时刻！ 封王，已经代表了女帝对梁萧的认可。 大周皇室仅存一对姐妹，所有人都认为，帝君或者驸马人选应该是非他莫属了…… 城头的公孙月和狄安娜，痴痴地望着高台上的梁萧，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他身前，钻进他的怀抱。 李心文只是望着他发呆，咬着下唇。 在场军民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十九岁，便有如此盖世奇功！ 他们都坚信，未来的大周会因为这位即将封王的兰陵侯而变得更好！ 毕竟，他们伟大的陛下是女帝，和兰陵侯喜结连理也不是不可以嘛！ 关陇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常破浪和王破军等人身上，相视一笑。 他们随梁萧建功立业，也给关陇争光，也算是证明了关陇对朝廷的忠心！ 当着万千军民的面，梁萧向尉迟平与关陇子弟们保证。 “关陇将士此战骁勇，尤以王家、常家、林家为最，我当为诸位如实向朝廷述功，陛下定当厚赏。” 关陇众人大喜，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这可是梁萧正式当众表态，朝廷不可能亏待自觉归顺的关陇！ “奉吾皇之命，幽州、辽东、关陇三地，免今年丁税！” 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 “吾皇圣明！” “皇恩浩荡！” “谢兰陵武王！” 梁萧只是微笑。 段云衣委托玄卫紧急送给他的手谕和公文，就是由他宣布减免丁税的消息。 摊丁入亩势在必行，但推广全国也需要一定时间，至少今年是不太可能了。 在此之前，丁税依然是百姓税赋里的大头。 蓦然，梁萧注意到秦百里身侧的过道上站着东野清月，正脉脉望着秦百里，心中了然。 看来，她在林修和秦百里之间有了选择。 这个结果也不错…… 大局已定，梁萧也招呼军民解散，迫不及待走上城头。 公孙月和狄安娜含泪扑进梁萧怀里。 “辛苦了……” “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伤？累么？” 李心文看着亲密的三人，更是满心酸楚，默默返回兰陵侯府。 公孙无极也兴高采烈地找到老母亲剑无忧，说起大漠战事，滔滔不绝。 剑无忧只是微笑倾听，袖中捏着那封信的左手剧烈颤抖。 梁萧好不容易哄着两个姑娘先回府上等他，随后便去了太守府，准备送往京城的公文。 第497章：封！赏！ 关陇大元帅尉迟平，曾经追随高祖建功立业，是开国元勋之一。 因为世祖身世不便透露，加上关陇需要有人镇守，高祖接受诸葛晖的提议，将忠心耿耿的尉迟平派去关陇，授予关陇大元帅职衔，官阶定为从二品。 尉迟平的长子和长孙还在京城任职，只是官阶低微，以免引起大世家不满。 随尉迟平去关陇的，只有次子一家。 这位老将也已年逾古稀。 说起来，他也劳苦功高，稳住关陇贵族，避免发生叛乱。 梁萧自然清楚前因后果，对这位老将也格外尊敬，如今又见他领众归顺，便如实记功，并十万将士之功一并详述，这才派遣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自从梁萧击破北胡，获取大量耐力好的北胡马，朝廷在各地增建驿站。 燕州到京城，二十里一站！ 负责加急的邮差也增加了数倍，以确保情报及时。 梁萧送去的公文由太守府官吏抄写，送往燕州的报社，紧急加入新一期内容，同时用于通告全城。 “随军将士功勋记录：首功沐凌霄，公孙无极，常破浪，诸葛定！功勋二等，龙无双，雷洪，董联，洪城，王破军……” 沐凌霄、董联等原属北境的将士，还在长城口以北率众回归，其他人大部分都到了燕州，看完通告，心潮澎湃。 封妻荫子，荣华富贵，青史留名！ 人各有志，但谁也拒绝不了这样的嘉奖。 这两天，公孙月和狄安娜把事务都交给下属，两个姑娘就在院子里粘着难得清闲的梁萧，缠着他讲大漠战事。 梁萧左拥右抱，娓娓道来。 李心文也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 妻子待产，爱女出生都快八个月了，梁萧已然归心似箭，但作为此役最高统帅，还要等朝廷通告和段云衣的圣旨。 随公文送去的，还有梁萧写给段云袖和夏侯青衣的家书，述说思念之情。 两个姑娘当然能体会梁萧的心情，更是百依百顺，吴侬软语。 此时，京城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不翘首以待，希望燕州方面早些送来消息。 每一次的消息，都是那么的令人振奋！ 两天后，八百里加急飞入城中。 “大司马兰陵侯率众平安回归，我军前后收降二十五万北胡百姓，缴获牲畜、兵甲、粮草无数，择日回京！！” 听得梁萧平安，京城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御书房里，段云衣一双玉手微微颤抖，摊开梁萧的公文。 段云袖抱着小暖宝，坐在她身侧，同样紧张无比。 直到看完公文和梁萧的家书，姐妹俩才笑靥如花。 他一切平安！ “真好！！” 段云袖泪洒当场，连日的担忧终于一扫而空。 冬日的燕州尚且严寒，何况大漠！ 平安就好！ 段云衣的心扑扑直跳。 他等着回京呢…… 她也等着他回京呢…… 急切的心情，驱使着女帝摒弃杂念，召开朝会。 百官倾听梁萧的述功表，纷纷称颂。 “我朝威武！” 这述功表是梁萧提前定好的，出示众将，通告全军，无人不服。 重点在于那些将校，至于士卒斩首记功方面的升迁，段云衣已经提前下诏，由梁萧全权负责即可。 “朕心甚慰！我大周立国以来，未曾有过如此武功，必须重赏！自今日起，沿用旧制，开设十六卫将军！” “尉迟平戍守关陇三十余载，劳苦功高，升任车骑将军，关陇大元帅职衔不变，封定远侯，食邑五千户，赏黄金万两！” “常家家主常大鹏，授左领军卫，封列侯，赐食禄等同食邑两千户，赏银万两！” “林家家主林玄，授右领军卫，封列侯，赐食禄等同食邑两千户，赏银万两！” “王家家主王春秋，授右威卫，封列侯，赐食禄等同食邑两千户，赏银万两！” “关陇俊杰林式，谋划有功，授左威卫，封关内侯，赏银万两！” “此役，我军将士骁勇非常，当有重赏！正式升梁爱卿为骠骑将军、尚书令，承袭武圣名号，封武王，保留侯爵，可并称‘兰陵武王’，世袭罔替！赏黄金十万两，良田十万亩，加封燕州食邑万户。” “斩首每级赏银二十两，赐田二十亩！出征十万士卒每人赏银二十两，随军横扫大漠者，每人加赏二十两！北境留守将士每人赏银十两！首级记功及赏银分发之事，由武王、大司马、骠骑将军梁爱卿全权负责！” “其余出征将士各有升迁，官位调整！” “沐凌霄升为卫将军，赏黄金万两，增设食邑三千户！” “诸葛定升为右将军，赏银五万两，封列侯，食邑三千户！” “公孙无极升为前将军，赏银五万两，增设食邑两千户！” “常破浪升为左将军，赏银五万两，增设食邑两千户！” “雷洪升为右骁卫，赏银五万两，增设食邑两千户！” “董联升为左骁卫，赏银四万两，增设食邑一千五百户！” …… 段云衣当庭念起了自己拟好的一连串封赏，公羊云等人越听越是心惊肉跳。 前后数次大捷，也相当于给梁萧练兵。 这些跟着他杀敌立功的将士，以后也会成为大周军界的要员。 尤其是重新启用的“十六卫”，在大周暂时还是正三品虚职，随时可以转任其他实权军衔，相当于将军预备。 反而是四征将军和四镇将军暂时留缺了一部分，自然是等着梁萧回来之后调兵遣将。 梁萧的兵部尚书也升为尚书令，这是统管六部的最高长官，之前可是留缺了二十几年，他们几家无论如何要求，世祖和段云衣都没有答应启用。 段云衣俯视台下群臣。 “众卿家可有异议？” 群臣纷纷山呼圣明。 这一刻，年轻的女帝罕有的豪情万丈，只觉得前景一片光明。 小暖宝是女孩子，但皇室总归是有后了！ 关陇彻底回归！ 四大世家，一个倒台，另外三个的失势甚至被清算只是时间问题！ 从河套地区到漠北，都是绝佳的牧场，大周的疆域已经远超开国之初！ 最重要的是…… 自己终于也有机会成婚了…… 一念及此，段云衣俏脸一红，很快便恢复平静。 但，女帝内心的窃喜无以复加了。 第498章：用得着逼迫么…… 这一次的封赏相当慷慨。 之前段云衣给众将封侯，给的是等同于对应数量食邑的俸禄。 比如增设两千户食邑，改为赐食禄等同两千户。 这是梁萧和诸葛晖之前谈好的，尽可能加强京城对全国百姓的管控，而不是让他们落入诸侯和军阀的管控。 但这一次诸葛晖也认同梁萧的意见，支持直接增设食邑，以嘉奖将士们封狼居胥之功。 至于大周将士前后随梁萧斩首接近三十万众，所获赐的那些赏银和农田，看起来应该会让朝廷花费数百万两，实际上不痛不痒。 朝廷每年花在北境以防御北胡的军费，就不少于这个数，从省钱的角度去看，后续几年还会因为北胡的覆灭而节省军费。 当然，段云衣还没有宣布最重要的事。 这将是最令人艳羡的天恩。 “朕与百官商议，北境随梁爱卿破敌之将校，功勋卓著者，待其百年之后，记述其生平事迹，若无变节，单列一传！上任兰陵侯梁询，亦单独列传！”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单独列传？！” 东野鸿机等老臣眼里尽是艳羡。 只有生前表现极度优异，才有资格单独列传。 大周立国以来，真正单独列传者寥寥无几。 当然也有另一层原因，比如诸葛晖和杨陵两人还健在，故而没有单独列传。 但作为前朝的武朝历经数百年，有资格单独列传者也不足二十人。 多数情况下，大多数臣子只能和其他同僚合列一传。 单独列传，名垂青史，莫大荣耀！ 只有诸葛晖一脸淡定。 此役意义之大不言而喻，许诺单独列传势在必行。 段云衣如此许诺，对众将而言，既是奖励，也是鞭策，只要他们将来能避免矜功自伐，哪怕日后庸碌无为也没关系。 至于哪些人有资格单独列传，决定权在天子手里，由众将最为敬服的统帅梁萧负责参考，无外乎功勋一二等的那一批。 他的侄子诸葛定也是预定人选，这倒不是看他这个丞相面子。 诸葛定本身也是功勋卓著。 最早追随梁萧的燕云十八骑之首雷洪，可单独列传，其余十七人可以合传。 “至于北胡归顺军民，朕也与百官商议之后，决定由梁爱卿全权负责安置，户部、丞相府应当全力配合。” 段云衣又是金口玉言。 户部尚书东野鸿机连忙出列应允，眼里透着几分疑惑。 不光是他，其实段云衣和诸葛晖也颇有些疑惑。 为何非要最大化分散北胡百姓，并且禁止他们沿用北胡习俗，同时还要强制让他们改大周的百家姓氏？ 不管怎样，段云衣和诸葛晖最终还是无条件支持此事，相信梁萧有他自己的考虑。 安置这些百姓的费用，其实也不过一二百万两银子，若能永绝后患，让北胡在今后的千百年再也无法死灰复燃，完全值得！ 让北胡人改姓，是最高效便捷的办法。 北胡百姓与大周北境百姓的相貌差异，算不上天差地别，以后就算是同为北胡人出身的双方接触，若不提及北胡过往，也未必知道彼此曾是北胡子民。 北境也会有大周军民前往大漠放牧、戍边，开发大漠。 多管齐下，效果可以预见！ 这一天，段云衣正式昭告天下，商定封赏。 其中最重要的内容，自然是册封梁萧为武王这样的一字并肩王，允许其继承武圣名号，算是对梁萧的绝对认可。 段云衣不曾见过那位开国武圣，只知道老人家还活着，能在生时得知自己的族亲徒弟功成名就，必定欣慰。 京城大街小巷，人人尽颂女帝与武王之功绩。 段云袖，沐琴雪，诸葛芸，每日望穿秋水，只等自己的未婚夫回京。 夏侯青衣正在待产。 江拂雪也也迫切想看自己哥哥封王，婚姻美满。 段云衣每日听玄卫汇报民间关于梁萧的舆论，不知疲倦。 听百姓歌颂他的功绩，她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主上，最近京城和周边郡县又有一种论调……” 玄卫欲言又止。 段云衣秀眉一蹙：“是诋毁武王么？” 玄卫紧张解释：“应该算是……” 段云衣催促道：“直说无妨。” “就是议论王爷封王之事，说以后主上若要谈婚论嫁，不立王爷为帝君都不行了，相当于王爷在无形中逼迫主上只能与他成婚……”玄卫一脸尴尬。 段云衣先是一愣，随即俏脸绯红。 这还用得着逼迫么…… 段云衣回忆起梁萧偶尔“道貌岸然”的模样，也试着故作严肃，道：“无妨，不必理会，再探……” 等玄卫离开后，年轻的女帝只是抿嘴一笑，眼如秋水。 段云衣论功行赏的当天，梁萧也在燕州召集将士，包括后方陆续凯旋的众人。 “我军奋战，由守转攻，横扫大漠，功勋卓著。但我仍希望诸位戒骄戒躁，日后仍有机会为朝廷征战四方，建功立业。” “此外，吾皇恩准，从十万将士归来之日起，每日供应肉食，持续三个月！原先定期定量供应肉食的将士，在这三个月里会领取对应价值的补贴。” “此外，北境战事已定，朝廷允许部分立功老兵提前退役，可以找各家队长、军团长登记。” 话音刚落，全军上下无不欢悦。 供应肉食，或者补贴，这是最直接的奖励！ 至于提前退役，也能让一部分将士提前带着赏银回去，和亲人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从梁萧统兵至今，十几万北境将士斩首北胡超过三十万众，再加上出征和留守的赏银，平均下来，人均获赏银两超过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足够让将士们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好日子，也可以做点小本生意。 部分将士杀敌更多，获赐的赏银超过一百两，小富了一回。 阵亡的将士，家属获得的抚恤金之高，空前绝后，还有朝廷负责抚养子女成人，一家无忧。 同样重要的是，作为军人的亲属，现在他们的家人在乡里备受尊敬，甚至不下于读书人的亲属！ 受邀旁观阅兵的尉迟平等人，看着梁萧举止从容，行事沉稳有度，也万分佩服。 他们已经能够理解，为何这支军队能百战百胜了。 有如此统帅，想输都难！ 梁萧在军营亲自为将士们做思想工作的同时，公孙月和特批假期的大哥公孙无极正在院子里，观看剑无忧递来的家书。 第499章：病危 公孙月已经泪眼婆娑，公孙无极同样眼圈微红。 “爹、爹他老人家怎么突然病入膏肓了？” 剑无忧含泪道：“你二姐她也说得清楚了，你们爹突然吐血，身体每况愈下，神医也表示回天乏术，只怕时日不足三个月了。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有机会再看你们兄妹一眼。至于雪儿回归，他不敢奢望……” 闻言，公孙月掩面而泣。 她日盼夜盼，盼到自己的心上人凯旋，接她和狄安娜去京城完婚。 另一边，最疼爱自己的父亲重病濒危。 从小到大，爹娘对自己都是有求必应，其宠溺远超大哥和二姐。 也因此，自己当初才会义无反顾来京城，只求让江拂雪回心转意，一家团聚，父母开心。 公孙月从未有过如此难过的时候。 公孙无极急道：“小妹马上就能跟妹夫去京城完婚了！娘，让孩儿一个人随您回家便是！” 剑无忧只是含泪叹息，默默看着公孙月。 公孙月终于崩溃，扑进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孩儿以后还能和他成亲的，是么……” 剑无忧连连点头。 “那是当然……” 梁萧从军营回来，一进院子，便看到公孙月在狄安娜怀里哭成泪人。 狄安娜和李心文也相看泪眼，颇有些不知所措。 “亲爱的……” 见到梁萧，狄安娜满眼急切。 “月怜妹妹，发生什么事？” 梁萧连忙上前，从狄安娜怀里接过公孙月，紧紧抱着。 公孙月只是偎依在梁萧怀里，小声啜泣。 狄安娜这才递上公孙月的家书，向梁萧讲述情况。 梁萧接过一看，眉头一皱：“我未来岳父重病濒危？” 略加思索，梁萧又问道：“真的假的？？” 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很难让他不怀疑。 “是我二姐送来的家书，她的笔迹，她一向说一不二，对我最好，从不骗我……”公孙月哽咽道。 梁萧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公孙月对他而言，同样重要，是他认定的未婚妻。 这妮子，从认识至今，其实从来没有实质性地对他不利，反而一再支持他的事业，最后更是不辞辛劳，帮他打点产业。 他无比强烈地希望，公孙月能和段云袖她们一起，风风光光嫁给他，就如段云袖所言，姐妹并嫡，不分贵贱。 如此，才对得起这些姑娘以身相许。 而眼下公孙荣病重，这就…… 他和段云袖的孩子小暖宝正在京城牙牙学语，作为父亲，他也恨不得飞回京城，拿命去宠自己的爱女。 一定要留住公孙月？ 若是让公孙月错过见亲爹最后一面的机会，只怕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至于亲人的陪伴和鼓励能否带来奇迹，另说。 真让他去阻止公孙月尽人事，他也确实狠不下心来。 若是现在秦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老爷子病危，想看他一眼，他也必定义无反顾回去。 梁萧突然想起什么：“你大哥呢？”道。 “他也回去……”公孙月哽咽回应。 狄安娜解释道：“亲爱的，公孙伯母的意思是，等巴蜀的事情处理完了，小月可以回京城找你，再续前缘……” 梁萧微微颔首，只是叹息。 公孙无极带着剑无忧进了院子，一脸焦急，拍着胸脯保证。 “妹夫！等我们见过我爹，我一定亲自护送小妹来京城找你！你放心，整个巴蜀谁敢惦记你的女人，先问过我这关！” 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兼未来大舅哥，也如此难过、难受，梁萧只有苦笑应允。 与公孙无极接触久了，他也摸清了对方的性格，对方的表现不是能演出来的。 此人偶尔鸡贼归鸡贼，自己的无耻堪称臭味相投，但在关键时刻绝不含糊。 “我会向陛下申请，依然册封你为公主，为咱们赐婚。” 李心文看在眼里，只是惋惜。 造化弄人啊！ 公孙月含情脉脉看着梁萧，泪眼蒙眬。 梁萧一时看得心疼，又将她揽入怀抱，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剑无忧提议道：“武王，这样吧，效仿你和青衣姑娘，老身就在这里提前为你和我儿主婚，就当你们拜过堂，了却大家的心愿。他日我儿回京，再正式与你成婚。如何？” “好主意！”公孙无极拍手称赞。 梁萧叹道：“月怜妹妹，你认为呢？” 公孙月先是一愣，随即羞得直往梁萧怀里钻。 “嗯……” 之前梁萧就和沐琴雪、夏侯青衣分别拜过堂。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这是第三回了。 趁着三军休息，朝廷公文还未送到，梁萧最终还是决定，给公孙月一场婚礼，让她放心。 沐琴雪当时的嫁衣和他的新郎服已经从蓟县送到燕州，还留在府上。 得知自己穿的是沐琴雪的嫁衣，公孙月的心情更加复杂，有惭愧，又有感激。 剑无忧亲自为公孙月梳洗。 这场婚礼依然是秘密进行，只有狄安娜、顾平休和李心文在场，就连雷洪、诸葛瑜等人都不知情。 鉴于公孙月的确是段云衣预定册封的公主之一，顾平休对此事当然是持支持态度。 这也是给巴蜀的公孙家吃一颗定心丸。 顾平休唯一的疑虑，就是希望公孙家不要言而无信，以后好好把公孙月送来。 当天下午，李心文作为伴娘，牵着蒙了盖头的新娘的手，将她交给梁萧。 一身新郎装的梁萧，丰神俊朗，李心文看痴了一瞬间，回过神来，别过头去。 直到梁萧牵着公孙月的手转身，李心文才回头目送他们进门。 剑无忧端坐高堂，看着这对新人迎面走来，面露欣慰，却是心事重重。 作为大舅哥的公孙无极还兼职傧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公孙无极的三声，新人先后三拜。 执子之手。 梁萧又看了一眼剑无忧，后者早已潸然泪下。 如此，他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公孙荣这个未来岳父可能真的病危了。 “送入洞房！” 随着公孙无极一声呼唤，梁萧牵着公孙月的手，缓缓进了临时布置好的自己的房间。 狄安娜一脸羡慕地目送二人进房，止步于门口，带着已经咬紧下唇的李心文离开院子。 第500章：我的月怜 是夜，西宫别苑。 段云袖与姐妹们正在产房外焦急等候。 下午，夏侯青衣就开始生产，众人和产婆忙里忙外。 不能言语的产妇，生产的风险性更高。 众人陪伴夏侯青衣久了，懂不少夏侯青衣的手语，但此时的产妇哪有余力给她们打手势呢…… 段云衣办完公事回来，也满是担忧。 今天是梁萧正是册封武王的日子，若是夏侯青衣有个三长两短，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梁萧。 随着产房里隐约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女太医黄盈满头大汗走了出来，欣喜汇报。 “恭喜！！男孩，九斤四两，母子平安！” 由于夏侯青衣即将册封公主，又是梁萧的未婚妻，却未婚先育，黄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便只能如此汇报。 “男孩！” 众人又惊又喜。 段云衣，沐琴雪，诸葛芸，眼里浮现几分羡慕。 早先，梁萧在燕州的时候就和她们说过，众人无论母子还是母女，在他心里的地位都会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作为娘亲的她们，姐妹和睦，作为孩子的他们，兄弟姐妹团结友爱，同心为国，才是他最在乎的。 她们深信不疑，毕竟梁萧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证明，本该是正室的段云袖也鼎力支持。 但放在大周，长子的诞生总归意义不同，而且还是个九斤四两的大胖小子。 根据梁萧转述，武圣老爷子梁萧刚出生的时候是九斤五两。 不过，夏侯青衣能冒着这样的风险，毅然决然为梁萧生儿育女，在众人看来也算是老天有眼。 不管怎样，梁家有后，众人梳洗过后，小心翼翼进入产房，照看夏侯青衣。 “可惜，哥哥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回京。”江拂雪遗憾不已。 段云袖柔声安慰道：“母子平安就好啦~萧哥哥就算回来，也会等青衣姐姐坐完月子才能成婚。” 段云衣立即让玄卫加急送信去燕州，给梁萧报喜。 当夜，燕州兰陵侯府，婚房里。 梁萧看着床边的新娘，心事重重。 她的一双玉手无处安放，时而十指紧扣，时而换手对握。 看在眼里，回想公孙月往昔盛气凌人、骄横嚣张的模样，梁萧柔情一笑，揭下盖头，惊艳地看着眼前的新娘。 她嫁衣如火，头戴凤冠，流苏也随着新娘的紧张而微微颤动。 眼前少女，明艳不可方物，红唇轻启，原本白皙如玉的娇颜已如天边晚霞。 这是她今生最美的模样，与往日截然相反。 她痴痴地与梁萧对视，美眸噙泪。 恍惚间，梁萧似有所悟。 这份心痛，是如此的清晰。 “月怜……” 梁萧坐下来，握住她的手。 公孙月投入他的怀抱，柔声回应。 “嗯~” “咱们成亲了，要开开心心的，倘若不能，想哭便哭，不碍事的。因为，终有一天你我必能重聚，白头偕老。” 梁萧的轻声安慰，终于让公孙月泪如决堤。 “你为什么要答应呢，你就不怕万一……” “万一你从此有去无回，让你成为我的软肋？”梁萧微笑道。 “嗯……”公孙月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梁萧安慰道：“我也曾这么想过，只是，病危的可是你爹，不得不信，我又怎能让自己的妻子冒着背负不孝之名，难过一辈子的风险呢？” 公孙月紧紧偎依在他怀里，满心愧疚与难过，不知如何倾诉。 “你是我梁萧认定的妻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永远拆散你我。” 梁萧斩钉截铁的誓言，让公孙月心里一慌。 “不管发生什么，你、你千万不要自己来巴蜀找我，如今你可是大周国祚与军民福祉所系，不可因为我一个人……” 梁萧握紧了她的手，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放心，如今国家强大，就算你爷爷和剑族再有万般不甘，也不敢公然造反。未来你我重聚，只是大势所趋而已。” 公孙月稍感心安。 “倒是你，我也要你应允我一事：无论发生何事，都该保护好、照顾好自己，比起你能回到我身边，其他的一切，对你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闻言，公孙月抬眸凝望梁萧，见他一脸认真，更是心疼。 “答应我，好么？” 听着梁萧的轻声细语，公孙月含泪点头，颤声道：“来京城之前，我因为小妹之事对你怨念深重，初见时，仍是满心算计……我亏欠你太多，本不该得你这般宠爱！此生是还不完了，若有来生，我便仍是月怜，做你的奴婢，任劳任怨，只全心全意侍奉你，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梁萧听她誓言铿锵有力，连忙打住。 “傻瓜，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生离死别之事呢。今生你我白头偕老，有无来世，无关紧要。” 公孙月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欢，紧紧抱着自己的郎君，生怕他就此消失。 他已是国之柱石，绝无仅有的一字并肩王，谈笑间数十万敌寇灰飞烟灭。 也只有她和姐妹们知道，他本质上仍是侠骨柔情。 “谁说来世不重要啦！前世今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要做你的月怜！” 怀中新娘如释重负的撒娇，终于让梁萧欣慰一笑。 “好，生生世世，我的月怜……” 不等他说完，少女便已献上香唇…… 红帐渐渐落下。 婚房外，星月璀璨依旧，万紫千红依旧。 不同的是，少女已然蜕变…… 这一夜，狄安娜和李心文辗转难眠。 公孙无极守着自己的老母亲剑无忧，听她讲话，试着察言观色，希望能捕捉点有用的信息，能让自己的三妹留下来。 婚房里，公孙月躲在被窝里。 “大坏人……” 已经下床的梁萧心疼地为她整理凌乱的青丝。 公孙月又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螓首，见他看着自己，顿时娇羞万分。 自己终究还是嫉妒夏侯青衣，学了夏侯青衣…… “哎呀，你你你、你干嘛啦……” 见梁萧正在用剪子剪下留有自己落红的被单一角，公孙月羞得语无伦次。 第501章：你要答应我 “这不是大周婚俗么，我帮你好好保存起来，留作一辈子的纪念。” 梁萧一脸的理所当然。 公孙月俏脸一红，含情脉脉注视着他：“你、你真能一辈子记着我么……” 某人顿时一脸委屈：“好啊，才和人家许诺生生世世，把人家吃干抹净就想不认账了是吧。” “你你你……” 公孙月的俏脸涨得更红了。 梁萧用宝盒存好落红布，锁进柜子里之后，才回被窝，轻声道：“你只是与我成婚之后回家探亲而已，早晚要回夫家的！” 公孙月这才乖巧点头，满脸幸福与满足。 可一想到刚才的自己，公孙月又羞得面红耳赤，赶紧又躲进被窝里，不敢与梁萧对视。 梁萧只是面带微笑看她。 平日里盛气凌人、嚣张蛮横的公孙三小姐，真面对男女之事时，居然比夏侯青衣还要紧张。 异常乖巧，百依百顺，顷刻求饶。 “我房间的柜子里放着我四堂哥给的玄明散，只要拍到脸上吸入一点，就算是一头牛也会马上昏迷过去，那是我一开始要拿来对付你的，现在给你……啊！相公，饶、饶了我嘛……” 公孙月还未说完，又开始求饶了。 第二天，梁萧扶着公孙月去给剑无忧请安。 剑无忧和一旁的公孙无极发现公孙月行动不便，眉头一颤，表情复杂。 “妹夫，你大可放心！有我和二妹在，任何人都休想打我三妹的主意！届时，我会亲自护送三妹回京与你团聚！”公孙无极信誓旦旦。 梁萧感激谢过。 剑无忧的表情更复杂了。 长子似乎话里有话。 只有大哥和三姐保护三妹，只字不提最疼三妹的父母…… “三天之后，备好车马，便可启程，返回巴蜀。”剑无忧道。 公孙月只是默默点头，深情目光一刻不离梁萧。 就只剩三天了，她只想好好看着他。 圣旨和官印正在护送的路上，如此贵重品一般不适用八百里加急，需要玄卫加急护送。 再者，梁萧必须监审北境赏银的发放和人员的升迁，重新调任幽州官吏，同时等北边负责护送北胡百姓的沐凌霄回归，短时间内自己还不能离开燕州。 为此，梁萧尽量留在家中陪伴公孙月，只在偶尔必须亲自审阅公文时离开片刻。 小两口如胶似漆，狄安娜月李心文甚至不敢打扰。 第二天晚上，八百里加急送来朝廷任免的预告公文，以及夏侯青衣母子平安的消息。 梁萧欣喜若狂，公孙月看在眼里，红唇微抿。 此刻，她更是羡慕夏侯青衣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和梁萧已有夫妻之实，她对沐琴雪也没有怨念了。 但很快，公孙月又想起什么，摇着梁萧的胳膊。 “相公大人~人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求你……” 娇滴滴的呼唤，差点让梁萧骨头酥了。 此时，李心文正在自己房间里，黯然神伤。 公孙月就要走了。 她是自己和梁萧之间唯一的纽带，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婚房里，梁萧陷入沉思。 “只要你答应人家，人家任你处置嘛~” 公孙月仍在撒娇，时而楚楚可怜，时而妩媚动人。 这妖精…… 梁萧看在眼里，一把抱了过来。 “任我处置？” 感受到梁萧期待的目光，公孙月又涨红了脸，嗔道：“老色鬼……” “十九叫老？”梁萧一愣。 公孙月努了努嘴，哼哼道：“那就，小色鬼~” “让你求饶多少次了，还小？”梁萧似笑非笑看着她。 闻言，公孙月俏脸红得快要滴血：“你你你、大色鬼……” “女妖精竟敢坏我道心，今夜定要倾囊相授！” …… 朝廷封官的公文下达当天，燕州的将士无不狂喜。 尤其是来自关陇的尉迟平等人，更是喜出望外，当即宣誓效忠朝廷，至死方休。 尉迟平居然晋升车骑将军，三家家主也分别封侯，破格录用为十六卫将军，还有正式的封地！ 如此封赏，让关陇众人再无疑虑，只等沐凌霄领兵返回，便可随梁萧启程入京。 随着返回巴蜀的时间越来越临近，这些天公孙月哪还舍得离开梁萧半步，就连梁萧办公时刻，也要躲在屏风后面等他归来。 二人秘密拜堂之后的第三天，沐凌霄终于回归燕州，向梁萧汇报情况。 “前后收降北胡超过三十万众，只等元帅下令安置！” 梁萧立即动员诸葛瑜等人，增加安置数量。 至少四分之三的北胡人需要留在北境、关陇一带，除了放牧，还有垦荒的责任。 来自休屠部的休屠王，获段云衣恩准，可以和提白一起，随梁萧入京受封。 二人主动归顺，还算有功，高官是给不了，但段云衣决定给二人封侯。 休屠王受封休屠侯，提白受封狼城侯，食禄皆等同于两千户，分别再赏白银万两，可享一世荣华富贵。 其余主动归顺的北胡各部，都受封关内侯。 这是朝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封赏。 北胡人的封侯不能高于功勋一等和二等的将军们，但又不能给太少。 长城口的北胡众人了解朝廷公文之后，无不感激涕零。 提白与各部首领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终于松了口气。 尤其是提白，作为北胡左贤王，风帝之子，相当于罪臣，好在自己足够识时务，及时归顺。 他们必须生活在京城，并且还要接受朝廷监护，但他们也清楚，只要自己安分守己，朝廷就一定会善待自己，以安众心。 深夜，李心文的房间里，姐妹俩正在密谈。 “咱们姐妹同心，我随你回巴蜀。”李心文嗫嚅道。 公孙月摇了摇头：“心文姐姐，你要留下来！” 李心文苦笑摇头。 “我一个大楚来的，何德何能呢……”李心文满脸失落。 公孙月灵机一动，掩面而泣，哭得撕心裂肺。 “我就要离开梁萧哥哥了，往后只怕未必还能与他相聚，他若是忘了我怎么办！” 李心文柔声道：“他重情重义的，怎么可能忘了你呢……” “他身边不乏莺莺燕燕，绝色佳人，我一想到自己不能与他成婚，就……心文姐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公孙月哭得更厉害了。 “你说，我一定努力办到！”李心文连忙安慰。 公孙月握紧了她的手，恳求道：“你就代替我履行婚约，随梁萧哥哥回京，与他成婚，别让他忘了我，如何？” 第502章：别 “啊？？” 李心文愣神片刻，回过神来，看公孙月眼巴巴望着自己，顿时心乱如麻。 “啊啊……这，我、我做不到……” 公孙月小声道：“你偷偷喜欢梁萧哥哥，骗不过我们的~” “才、才没有呢……” 李心文憋红了脸，试图反驳，却越发心虚。 我们？ 还有谁知道？ “希望等我和梁萧哥哥重聚的时候，你跟他孩子都有了。” 公孙月仍自顾自地说着，无视了李心文的反复辩解。 “小月，他的那些未婚妻，无论出身还是贡献，都是配得上他的……” 公孙月听出的言语间的失落，美眸一亮：“那你还是有这个心思的，就答应先替我嫁给他。” “小月，我不能……” 不等李心文辩解，公孙月已经捂住耳朵。 “我听不到听不到！你已经答应了！我和他谈过了，你就留在他府上，跟他回京！” 李心文差点窒息。 “和他谈过了？！” “对呀！等他回京，你也和姐妹们一起嫁给他……” 不等公孙月说完，李心文就红着脸道：“小月，不能胡闹……” 公孙月低下螓首，满脸伤感。 “我这一生亏欠他太多，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也曾因为他而欺骗过你，你是因为我的事才觉得有愧于他，否则或许你早就能与他相许一生了。能成全你们，也算解了心结……心文姐姐，你会让我愧疚一辈子么？” “凭你的能力，以后一样可以配得上他。” 李心文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公孙月的泪眼，极度认真的注视，李心文犹豫许久，才微微点头。 公孙月这才破涕为笑，回梁萧房间。 这一夜，小两口如胶似漆，情话绵绵，怎么也说不尽。 直到最后，公孙月才柔声道：“你要答应我，倘若情况不对，无论如何，千万不能以身犯险，跑来巴蜀找我……” “我看情况，你也不许冒险乱跑。”梁萧含糊道。 “不要看情况嘛~”公孙月又展开了撒娇攻势。 “到时候，我先派人来巴蜀迎亲，说不定也很顺利呢。我就不信，你爷爷会如此不识时务！”梁萧安慰道。 “总之，你不许为了我冒任何的险，否则我便是愧对天下百姓了！好不好嘛！只要你答应人家……” 梁萧正要回应，突然感受到被窝里的动静，瞬间气血上涌。 “妖精！看招！！” 夜间，公孙无极坐在自己院子里，抬头望月，神情凝重。 坐在一旁的剑无忧终于打破沉默。 “我儿，你似乎对娘有所不满？” 公孙无极叹道：“娘，你们真的有那么疼爱三妹么？” 剑无忧不悦：“何出此言？” 公孙月这才回头看向自己老娘，眼里尽是失望。 “她好不容易能和自己的爱郎修成正果，就要回京成婚了，为什么要让她知道爹病危的事呢？难道您不该瞒着她，先带我回去探望爹么？你清楚爷爷的性子，她这一回去，只怕未必还有机会再出巴蜀！” “你要让她背负不孝之名么？”剑无忧眉头一皱。 “爹他老人家若是真的疼爱三妹，也断然不会希望三妹回来探视的，因为就算三妹回去，也改变不了病情。而让她错失姻缘，爹作为父亲难道不会抱憾而终么？若是担心三妹因此愧疚终身，只让我们瞒着三妹，以后就告诉她，爹是突然病急……” 剑无忧语塞，注视着无奈摇头的长子。 她这个儿子从来就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跟卓明峰相处久了，他更明白如何权衡取舍，如何思虑周全。 公孙无极的话听起来似乎不孝，但说起来，自己作为母亲，其实真的不应该告诉公孙月。 毕竟，孩子要嫁的可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国之柱石，文成武德的一字并肩王…… 但真正让她难过的，还是寄予厚望的长子变了…… 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梁萧麾下一将，肝胆相照。 这两个年轻人，都有一身侠骨。 当年的公孙无极，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舍命一战，从天日教恶徒手中解救素昧平生的卓明峰。 “晚了，一切都晚了！” 公孙无极的抱怨，让剑无忧羞愧无地，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燕州城南官道上，梁萧轻轻抱着公孙月下了马车。 公孙月依依不舍离开梁萧怀抱，深情相望。 “你答应人家的，可不能反悔哦……” 梁萧郑重点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派人接你。其他的事，我都答应你。” 后面的李心文眼神一变，娇躯隐隐颤抖。 公孙月这才心满意足，又看向李心文。 “心文姐姐，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哦！” 李心文羞红了脸，只是默默点头，低下螓首，不敢回应。 等小两口说完，公孙无极才上前握住梁萧的手，信誓旦旦道：“三妹一定会与你团聚，我和二妹都会保护好她！” 梁萧感激道：“大舅哥，将来再一起并肩作战，为大周开疆拓土！” “一定！” 公孙无极郑重答应，无视了剑无忧复杂的目光，目送公孙月走上马车。 马车上的公孙月与梁萧、李心文、狄安娜挥泪道别。 梁萧骑着白龙影送了几里。 直到公孙月含泪呼唤：“梁萧哥哥，回去吧……” 梁萧这才停下，高声道：“等我！” 马车上的姑娘娇媚一笑，眼波流转。 直到梁萧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视线里，公孙月才在剑无忧怀里哭成泪人。 梁萧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满心不舍。 收复巴蜀的信念，更坚定了几分！ “小月的那些话，你别当真……” 身后李心文颤抖的声音，让梁萧转过身来看着她。 “李姑娘，过几天你先随我回京城。” 李心文没有表态，满心忐忑，随梁萧回到了兰陵侯府院子里。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李心文环顾四周。 没有了公孙月的存在，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也不该去和那些好姑娘分享他的宠爱…… 第二天清晨，京城方面终于送来了圣旨和诸多印绶。 不过梁萧的武王需要等回京正式接受册封，因此司马陵只带来了骠骑将军印。 梁萧与众将接过圣旨之后，分配对应的印绶，皆大欢喜。 众人各回各家，准备随梁萧入京面圣。 “侯爷！李姑娘突然不辞而别！” 梁萧才走进院子，一名女玄卫正好火急火燎跑来，递交李心文留下的手信。 看了一眼信件，梁萧眼神一变，转身便去调动玄卫。 “立刻查清她从何处离开，把人追回来！” 燕州南城门外，正在面摊吃面的几人紧盯着离去的马车。 “注意，那女的是大楚骠骑爱女，把她带回去，交给柔妃发落！！” 第503章：对不起 出了城门，李心文下了马车，换乘一匹马，走在官道上，回望北边的燕州城，怅惘不已。 “小月，对不起，我真的不该，也不配……” 满心失落，李心文幽幽叹息，良久，调转马头，一路南行。 北胡覆灭之后，由于梁萧的关系，燕州俨然有了成为经济重镇的底气，各地工商和文人雅士、才子佳人皆慕名而来，大部分人还在赶往燕州的路上。 李心文的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和马车，温馨一笑。 至少，母亲的故乡今非昔比，繁荣昌盛。 烈阳当空。 远离官道之后，李心文挑了路边一棵大树，便要落脚。 后方隐约传来的马蹄声，让李心文警惕回头。 十骑快马，正往她的方向赶来。 “拿下！” 听到低沉的怒喝，李心文心下一沉，当即退到树林中，持枪迎战。 同一时间，梁萧领白龙影出了南城门，玄卫紧随其后，由于燕州官道岔路太多，一行人不停询问路人。 “可有看见一个穿紫衣、佩长剑的姑娘离开！” “紫衣？” 紫色，本就是尊贵之色，人们见梁萧一行人如此焦急，便知那姑娘非富即贵。 来往的马夫纷纷指着南方。 “刚才的确有个紫衣姑娘往那里去了！” 梁萧和玄卫们随手轻轻抛给指路人一锭银子，直奔南方右侧官道而去。 梁萧的白龙影本就是马中王者，奔跑极快，先行一步，很快便赶到大树边。 远远听见李心文的惨叫声，望见李心文被一群蒙面人包围，梁萧瞳孔一缩，失声怒喝。 “放肆！” 白龙影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如一道白影一掠而至。 银枪迎面贯穿，串杀了两名猝不及防的刺客，间不容发之际，梁萧定睛一看。 地面上还躺着四名刺客的尸体。 但李心文的胸口已经中了一箭，鲜血汩汩直流，俏脸一片惨白！ 梁萧瞬间怒火中烧，取出怀中准备的几支短剑。 咻！ 飞剑破空而至，射杀了一名企图接近李心文刺客。 幸存的三名刺客又惊又怒。 这女人已经如此难对付了，让他们不得不下死手。 又来一个？！ 不等刺客反击，梁萧来到李心文身前，随手飞剑，防不胜防。 刺客一一中剑身亡，倒了一地。 李心文正在忍痛硬撑，视线已经有些模糊，抬眼一看，不由抿嘴。 梁萧已经下马，扶着她，来到树边。 “对、对不起，给你添……” 李心文艰难呢喃，愧悔不已。 “傻姑娘，先治伤！” 梁萧急切的呼唤，让李心文乖巧点头。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伤势。 那支弩箭正中左胸，这种伤势，多半是回天乏术。 就这么死了也未必不好…… 至少，还能死在他怀里…… 意识模糊的李心文胡思乱想着。 “啊？你、你……” 李心文突然小声惊叫，有气无力。 “你干什么……” 原来梁萧已经解开了她的束带。 “治伤！别动！我有随身伤药！” 梁萧命令般的呼唤，让李心文鬼使神差地安静下来，任由他清理伤口…… 吸走残留的污血……包扎……敷药…… 少女原本惨白的脸，隐约浮现了一抹醉人的酡红，旋即昏迷。 玄卫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现场躺着十具尸体。 大树背后探出梁萧的头来。 “你们先回避，我在给李姑娘治伤！” 秒懂的玄卫们识趣地分散在远处，给梁萧放风，顺便提防新的敌袭。 月明星稀。 李心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兰陵侯府自己的房里，额头和胸口还有些疼。 “是他救了我？” 李心文感激与愧疚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无比复杂。 “啊？”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另一套紫衣，顿时瞳孔猛缩。 昏迷之前的记忆，正在疯狂攻击她的芳心…… 自己左胸中箭…… 是他给自己疗的伤啊！ 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 “天呐……” 少女的俏脸绯红胜似晚霞，此刻已然不知所措。 为什么，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给他添麻烦，害他为难呢…… 他顾念公孙月，一会儿多半还得表态，会对自己负责…… 但她始终明白，自己既不该，也不配，更不能影响他的家庭和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李心文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几个呼吸后，额头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灵光一闪。 自己当时被刺客围攻，好像额头中了一拳，敌人似乎一开始是打算活捉她的…… 望着窗外的残月，娇颜如火的少女咬紧下唇，终于下定决心。 外面传来了梁萧和女玄卫的交谈，片刻之后，梁萧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坐下。 “还在昏迷么？” 梁萧轻轻摸了摸她还有些瘀青的额头，长叹良久。 看来，以后要加倍注意安保问题了。 不过，这一次李心文是特意悄悄辞别，倒也不能怪府上护卫。 闭眼的李心文早已芳心大乱，心跳加速，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常心，不至于脸红，以免被梁萧发现自己早就醒了。 片刻之后，李心文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一脸无辜。 “你醒了！” 梁萧终于如释重负一笑，随即老脸一红，又干笑了起来。 “唔，李姑娘，刚才在城外，被刺客围攻，我赶到的时候，你的胸口已经中箭，情况危急……” “附近没有人家，随行也没有女医生，我本人粗通医术，嗯……啊，然后，我就单独帮你紧急疗伤……” 李心文只是打量着他，一言不发。 梁萧见她没有反应，立即恢复严肃。 “那时人命关天，我绝对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月怜妹妹她之前也和我谈过……唔，回京之后我会和云袖她们好好交代此事，也对你的清白负责。” 闻言，李心文险些窒息，但在军中养成的心性让她保持着往日的平静。 “李姑娘，你能不能说句话？”梁萧试探性地问道。 李心文只是一脸茫然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是？” 梁萧一愣。 李心文又看了看自己，讷讷问道：“我是？” “啊？？？”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梁萧的眼睛已经连眨了十几次，频率之高堪称惊人。 第504章：天底下最好的人 看着梁萧一脸懵逼的模样，李心文心中莫名一动。 原来他也有如此震惊的时候…… 但眼下她只想蒙混过关。 “你是李心文，你不记得了？” 梁萧试探性询问。 李心文只是抱头摇头。 “我头好痛……” 梁萧眉头一皱。 失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女玄卫里就有专业的医师，负责应付突发情况。 片刻之后，狄安娜和梁萧陪同在一旁，女医生为李心文检查了一番，不禁摇头。 “侯爷，兴许是因为李姑娘头颅受创，导致失忆……” “月怜妹妹才走，我便辜负了她的委托，唉……” 梁萧无奈的叹息，让正在闭眼的李心文越感愧疚。 可是，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能“逃婚”并留下来的手段了。 比起插足他的家庭，比起让他为难，或许这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玄卫的通报。 “侯爷，秦百里秦大人紧急求见！” 秦百里鲜少如此通报，梁萧知道事态严重，便叮嘱狄安娜和女医先照看李心文，自己去了大堂。 狄安娜坐在李心文床边，轻轻握着对方的手，柔声安慰：“你身体好得很，会好起来的。” 李心文看着梁萧离开的方向，弱弱地问道：“他是……” “他叫梁萧，是大周的兰陵侯，天底下最好的人。而我，是你的朋友狄安娜，来自遥远的罗马，只是你不记得啦……”狄安娜毫不犹豫道。 面对真诚温柔的狄安娜，李心文只能硬着头皮与她交流。 大堂内，秦百里手持一封密信，满目伤感，不能自已。 “兰陵侯！” 直到梁萧出现，秦百里才焦急起身，迎了上去。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 梁萧听着秦百里交代，心中了然。 秦百里，正是剑族某位高层之子剑百里，自小便被安插在京城，以寒门自居，其寒门父母实为秦百里的家臣。 今天，秦百里收到了剑族的最高级别的召集令，所谓“召之必去”。 在京城的剑无媸必定也会收到。 “一定要回去么？百里，我需要你，北境更需要你！”梁萧叹道。 他虽早已猜出七八分，但秦百里一直恪尽职守，自觉避嫌，堪称良吏，日后平步青云，起码也是尚书级别。 秦百里道：“正因为兰陵侯需要我，我才更应该回去！” “何出此言？”梁萧一愣。 “自兰陵侯打破谶言，横扫大漠，屠尽五万白鬼，威震天下，剑族上下无不震惊。但剑族人口众多，并非人人通情达理，自然也有更多人不明就里受人煽动，从而敌视兰陵侯。我所要做的，便是在回归剑族之后了解情况，适时讲解，以免有越来越多的族民误解兰陵侯。” “我在兰陵侯手下办事一年有余，亦小有名气，去了剑族，也能有一定的威望和话语权。而且，我也的确有十多年不曾见过父母和小妹了……” 听完秦百里的解释，梁萧又见他去意已决，唯有叹息。 梁萧的金银，秦百里一概不收，只接了自己刚受封关内侯的印绶，带上养父母，紧急辞行。 太守府众人纷纷送行，无不惋惜。 “天命终归大周，他日剑族必将归顺，兰陵侯无忧！能得兰陵侯赏识，在下不枉此生！” 秦百里向梁萧保证之后，惆怅辞行。 送走秦百里之后，梁萧赶回家中，探视李心文病况。 此时的李心文看起来情绪稳定了不少，正听狄安娜讲他击破北胡、治理燕州的故事。 梁萧打量着李心文，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才问过女医生了，后者表示，李心文的头颅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应无大碍才对。 而且，他及时给李心文止血、包扎，脏血也处理得干干净净，避免李心文失血过多，错过医治的机会。 昔日的大楚巾帼，体质也好得很…… 要不要试试？ 一个念头从梁萧脑海里冒了出来。 李心文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看到梁萧朝自己扮着鬼脸，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惊呆了狄安娜。 “心文，你笑起来多好看呐！”狄安娜惊艳道。 梁萧更郁闷了。 这姑娘以前都是不苟言笑的，不管他给姑娘们讲的笑话有多好笑，她最多只是眼里带几分笑意。 考虑到对方向来郁郁寡欢，梁萧也不忍心再去试探，只是坐下来安慰。 “你笑起来好看得很，以后争取笑口常开。忘记过去，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不必总是那么难过。” 李心文怔怔地望着梁萧，一种泫然欲泣的情绪袭上心头。 似乎也对…… 他只是让自己“争取”笑口常开，没有命令，没有勉强。 “不过，你身上可不能携带兵器，平时和狄安娜在一起就好，无论如何不能乱跑了。”梁萧叮嘱道。 李心文知他顾虑，只是机械般点头。 “狄安娜说你是最好的人，我相信你……” 梁萧只是哑然失笑。 看来，公孙月临行前也拜托了狄安娜。 “北境人员即将调动完毕，等此间事了，该回京了。” 经过梁萧的安排，玄卫统领司马陵协助诸葛定镇守北境，梁萧带领众将回京，正式受封，众将便可接受段云衣的正式调遣。 江南有天日教等叛军肆虐，老定国侯年事已高，该回来颐养天年，那里也需要大将替守，同时剿灭叛军。 狄安娜直接住进了李心文房中，以照看她的伤势。 看着身旁熟睡的狄安娜，李心文心中感激之余，又倍加羡慕。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呀……” 得知梁萧即将回京，燕州百姓万分不舍，纷纷送行。 “兰陵武王一定要再来燕州看看啊！！” “我等永世铭记武王恩德！！” 官道两旁人山人海，无数百姓含泪送行，满怀不舍，目送梁萧万人规模的车队远去。 “听说马车里坐着两位未来的武王妃！” 李心文陪狄安娜坐在马车里，耳畔传来百姓的议论，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现在，她是没有机会解释的。 数日之后，大周的京城也收到了楚皇的讣告。 “楚皇驾崩，大楚大乱！” 第505章：大哥的承诺 楚皇的讣告，给大周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两国修好，可能随着大楚内乱而出现裂痕，甚至从此兵戎相见。 原本在京城日夜惊惶的三大世家高层，得知大楚内乱，无不狂喜。 “机会来了？” 他们人在京城，但外面的家族子弟未必不能去大楚施展抱负！ “若能在那里站稳脚跟，昏君和梁萧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吧！” 段云衣紧急召集诸葛晖等大臣，秘密商议。 “梁爱卿曾经提过，倘若未来的大楚不是邢风主政，我国便有足够的把握收复南方。若是邢风主政，便仍应该保证两国修好。诸位怎么看？” 众人知道自己只是来凑数的，纷纷看向诸葛晖。 诸葛晖道：“不如先等武王回京，同时遣使往大楚吊丧，目前两国修好，我国不可主动背盟。” “稳妥！”段云衣微微点头。 她何尝不想收复大楚，以告慰自己的父皇和皇爷爷。 但眼下的确不能乱来。 此刻，段云衣冷静了下来，心中越发思念归来途中的爱卿。 是他，让自己日渐自信，甚至有了开疆拓土的“野心”。 她也清楚，只有自己的爱卿在，大周才有望开疆拓土。 一想到即将与他相见，段云衣的心就扑扑直跳。 盼星星，盼月亮…… 梁萧的车队规模宏大，但人人乘车骑马，每到一处驿站又及时换马换车，因此每日行军超过六十里。 但燕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仍需要二十天左右。 距离梁萧从燕州启程十七天后…… 通往汉中的路上，公孙月坐在马车里，抱着装有梁萧写给自己的诗的长盒子，俏脸绯红，美眸里透着不安。 她发现，自己的例假迟迟未到，都已经超过半个月了，自己平时身体健康得很…… “难道，我怀上了……” 公孙月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刻，她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复杂。 能有他的骨肉，本该是自己作为女人最幸福的事。 可若是孩子是在巴蜀出生，只怕…… 回燕州么？ 公孙月微微抬头，若有所思。 可一想到自己的老爹病危，公孙月又是心急如焚。 “老天……” 良久，公孙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母亲剑无忧。 “娘，我的月事半个月未来，会不会怀上了……” 剑无忧神色一变，立即为她把脉，但又把不出来。 “起码要怀孕一个半月左右才有孕吐和喜脉……” “娘……”公孙月红着脸，眼里满是忧虑。 剑无忧叹道：“就算现在回去，车马困顿，只怕还要一个月才能回到燕州，那时他早就回京了，直走的话京城，这一带又没有通路……” 公孙月顿时泪如雨下，香肩微微耸动。 剑无忧看在眼里，也不免心痛，叹道：“娘向你保证，倘若真有孩子，绝对不会让孩子受人利用！” 下午，车队休整，母女俩下车之后，公孙月又向大哥公孙无极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公孙无极吓了一跳，环顾左右，示意公孙月噤声。 “小妹，这种事可不能随便传开！” 公孙月连连点头。 她作为公孙家的三小姐，剑族圣女候选人，未婚先育，怀的还是梁萧的孩子…… 她已经可以想象族人会如何震怒。 “大哥，我一点都不后悔！”公孙月鼓起勇气道。 公孙无极郑重道：“放心！大哥已经丢了小妹，绝对不能把你也丢了，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许你和孩子受人欺负，早晚送你回京，夫妻团聚！你二姐也一定是一样的心思，且只会比大哥更坚定！” 公孙月连连点头，心下稍安，只等确认怀孕，便可通知梁萧安排在身边的女玄卫，委托对方回去报信。 第二天，车队重新启程，前往汉中。 入蜀道路曲折，汉中门户，正是公孙荣的驻地。 楚皇驾崩至今，新君迟迟未定。 大楚十八位皇子，各有立场和支持者，都参与皇位的争夺。 大楚骠骑，大楚定国侯，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南方吴王又虎视眈眈，明面上表态支持二皇子，实则陈兵南境，随时准备入主京师。 被军民寄予厚望的驸马邢风，却并未有任何表态，只是静观其变。 这一天，邢风府上迎来不速之客。 “秦勋，别来无恙……” 正在京城的镇远侯南宫雷，也收到了女儿自缢的消息。 报信的是南宫宁的贴身丫环。 “她怎么能死呢！怎么可能！就因为梁萧封王？？” 南宫雷抓着丫环的双肩，目眦欲裂。 丫环紧张道：“是、是姑爷他在外不检点，意外染上花柳，还传给了小姐。而且，姑爷似乎还和江南才子唐伯志的妻子有染，私下还和小姐商议，能不能和唐伯志暂时交换彼此的妻子……” 南宫雷差点没气晕过去。 “多、多大点事！她这么一死，我镇远侯府和端木家的关系也势必出现隔阂，两家都要沦为全国笑柄……” 丫环只是惶恐不安，哪敢回应。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家小姐会含恨自尽。 南宫宁之死，并没有影响到京城百姓的热情。 第二天清晨，万民齐聚北城。 身为女帝的段云衣统领百官，守在北城外，望眼欲穿。 北边送来急报，梁萧今天上午就能抵达京城！ 段云衣随行，由于和梁萧尚未成婚，女儿小暖宝不便面世，留在西宫别苑，由夏侯青衣和女太医一并照看。 沐琴雪，诸葛芸，江拂雪，也守在女帝身后，望眼欲穿。 原本段云衣考虑到江拂雪是梁萧的妹妹，打算给江拂雪册封郡主，江拂雪以无功不受禄拒绝了。 段云衣知她顾虑剑族天命女之事而决定避嫌，也不好勉强。 此时的江拂雪心事重重。 京城的公孙家告诉她，她的生父公孙荣病危。 但她考虑到自己身份敏感，并不打算返回巴蜀。 相比因为天命女之事节外生枝，为梁萧徒增麻烦，背负不孝之名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更何况，她总觉得此事不单纯。 万一是骗局呢？ 老丞相诸葛晖同样望眼欲穿，满心激动。 那孩子未及弱冠便能安邦定国，何愁大周不兴？ 远方出现了一支车队，同时有飞马赶来急报。 “陛下！武王奉旨，如期回京！” 第506章：册封！赐婚 “武王回归！”周围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就连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羽林军，也情不自禁踮起脚尖，看向北方，以至于险些让激动的民众跑出警戒线。 只有玄卫一如既往，环顾四周，观察后方城墙，以防有人刺杀。 即使城墙上早就已经站满了宫廷玄卫，来往的百姓也都经过男女玄卫分别搜身。 皇室只有他们的主上和殿下，这是姐妹俩头一回结伴出行，为了他。 段云衣的目光直视远方，随着车队的接近，只感到自己几乎要窒息。 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了如此盼望，如此急切。 盼他功成名就，盼他……十里红妆。 车队缓缓停在郊外，梁萧领着一众将校走向人群。 官道两侧百姓高呼梁萧的王爵，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眼前少年，让这个行将破败甚至分崩离析的国家得以复兴，并收复长城口和关陇，横扫大漠，开疆拓土。 曾经威严扫地的大周，扬眉吐气，得以傲视天下！ 而今，他怀抱着装有先父头骨的骨灰盒，正走向女帝和公主所在的黄金台。 后方诸将纷纷跪下。 “启禀陛下：臣等不辱使命，击破北胡，收降大漠，夺取瀚海，勒石燕然，封狼居胥，收敛先烈遗骸！” 随着梁萧郑重汇报，人群爆发出空前热烈的喝彩与掌声。 台上的姐妹俩美眸噙泪，段云衣微微点头，深深地望着走来的梁萧。 他仍是如此，丰神俊朗，安如泰山，给她们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朕心甚慰……” 段云衣努力压下哭腔，郑重回应当众宣布。 “故兰陵侯梁询，当年领兵断后，壮烈殉国，而今得以魂归故里，朕与百官商议，择期为其与当年十万将士举行国葬。” 话音刚落，诸多黄门和传令官纷纷向周围军民复述段云衣的内容。 “吾皇圣谕……” 片刻之后，周围百姓纷纷山呼“吾皇圣明”。 诸葛晖看到梁萧与其身后的尉迟平，也不禁眼圈微红，不停点头。 跟在爷爷身边的诸葛芸，则是眼波流转，双颊绯红，芳心大乱，只感到如临梦境。 自己，真的能嫁给他？ “梁爱卿凯旋归京，朕敬告大周万民，于此地搭建黄金台，授爱卿武王服，以示嘉勉！” 段云衣看着手上花名册里的公孙月，暗自叹息。 那个姑娘回巴蜀了，临行前特意叮嘱梁萧转告她，暂时不可为她册封…… “此外……梁爱卿为国建功，至今仍未成家，朕有心赐爱卿皇室婚姻……” 念到此句，段云衣罕见地紧张了起来，反复确认自己的话够不够严谨。 “梁爱卿又有红颜知己数位，皇妹云袖，罗马公主狄安娜，定国侯府千金沐琴雪，丞相府千金诸葛芸，北境女侠夏侯青衣。” “经皇妹要求，朕于此一并册封，沐琴雪为‘琴公主’，诸葛芸为‘芸公主’，夏侯青衣为‘青衣公主’，及罗马公主狄安娜，皆与皇妹并嫡，与爱卿武王梁萧择日成婚……” 随着黄门和传令官传开圣谕，周围军民无不震惊。 “五位公主并嫡？？” 周围的百姓不敢喧哗，只能小声议论。 “也对，就算五十个公主并嫡嫁给武王又怎样呢？他值得！” 梁萧已是名正言顺的大周武卫，仍是单膝跪下。 “臣谢主隆恩！” 那时段云袖和他提及并嫡之事，他是有些意外的。 但这样也好，不必分高低贵贱，有利于家庭和睦，子女团结。 台上的段云袖深情望着梁萧，见他朝自己投来询问的眼神，满脸急切，不禁掩嘴偷笑。 不消说，他肯定是在找小暖宝和夏侯青衣母子。 见段云袖如此，梁萧也放心微笑，与他深情对视，越看越是喜爱。 与先前相比，这妮子看似变化不大，其实更多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被赐婚的沐琴雪、诸葛芸，以及梁萧身后的狄安娜，此刻忸怩娇羞。 沐琴雪躲在了同样欣喜若狂的爹娘身后，诸葛芸躲在爷爷诸葛晖身后，两个姑娘还是忍不住偷偷瞧他。 李心文全程默默注视，满心羡慕。 一想到现状，她似乎也满足了。 倘若这位女帝真的看在公孙月的面子上，也为她册封公主并赐婚给梁萧，她自觉不配，也担心给梁萧平添麻烦。 毕竟，自己就算出走大楚，与父亲大楚骠骑的父女关系是既定事实，总归是一种麻烦。 此刻，万众瞩目！ 梁萧登上黄金台，接受了段云衣亲自递来的武王服和王冠。 “爱卿，辛苦……” 段云衣努力保持平静，注视着他，低声呢喃。 梁萧郑重道：“臣职责所在，义无反顾。” 段云衣红唇微抿，随即恢复往日风采。 “吾皇圣谕：凯旋功臣名将，随武王入京，接受朝廷慰劳！” 随着圣谕传开，段云衣率先领着段云袖等姑娘下了黄金台，去西宫别苑等候。 尉迟平等人这才平身，在夹道欢迎的百姓喝彩声与祝福声中，跟随梁萧入京，一路直往礼部。 礼部尚书端木操，与其他世家大臣战战兢兢，不敢直视梁萧。 今非昔比！ 梁萧的权势和威望如日中天，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存在。 尉迟平进了京城，环顾四周，喟然长叹。 上次离京，已经三十几年的事了！ 西宫别苑，正在坐月子的夏侯青衣看着摇篮里的儿子和小暖宝，满目柔情。 刚才女玄卫急急赶来通知她，梁萧马上就到！ 段云衣领着姑娘们回来了。 “青衣姐姐，萧哥哥马上到~” 段云袖满怀喜悦的呼唤，让夏侯青衣美眸一亮，连连点头。 “娘子们。” 外面传来某人无耻的呼唤。 段云袖、沐琴雪等人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含泪答应。 梁萧一进门，段云袖便直接扑进他怀中。 刚才外面人多，她需要注意矜持，而且梁萧还要去安置众人。 现在，这里是属于她们和梁萧的时间！ 梁萧也紧紧抱着段云袖，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们都辛苦了。” “萧哥哥辛苦~” 段云袖乖巧回应，离开梁萧的怀抱，看向沐琴雪、诸葛芸、狄安娜。 三个姑娘，接受了与段云袖同样的“待遇”。 梁萧又来到夏侯青衣床边，握紧她一双纤手，也在她娇羞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即看向摇篮里的两个孩子。 两双清澈的眼睛，正注视着从未见过的他。 这一刻，梁萧的内心交织着喜悦与愧疚。 第507章：儿女 小儿子即将满月，还在摇篮里躺着，呆呆地注视着他。 小暖宝已经抓着摇篮边缘，被段云袖抱了起来。 小家伙刚才已经看到了娘亲投怀送抱的一幕，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微微张嘴。 “呀——咿呀——” 梁萧看在眼里，差点原地升天。 我的孩子生得这么可爱的！！ 虽说，他心里是无所谓儿女颜值如何的，无论好看与否，他都会一视同仁，若是不幸残疾，那就需要给他们更多的关爱。 可现在自己的儿女都这么可爱，还健健康康的，他自然更加开心。 小暖宝缩在娘亲怀里，看着近在咫尺、满脸激动的梁萧，天真的小脸上多了几分茫然。 “宝贝儿，这就是你爹爹~你爹爹~给爹爹抱抱~” 段云袖抱着小家伙，贴近梁萧，一脸幸福。 听到娘亲略显急切的催促，小家伙微微努嘴，眨巴着宝石般的眸子，仍在咿咿呀呀。 这就是娘亲日日夜夜在自己耳边提及最多的，“爹爹”？ 看着梁萧对自己张开双臂，满怀期待，小家伙终于奶声奶气地冒出一句。 “爹爹……” “诶！！小暖宝乖！” 梁萧心都化了，便要去抱她。 小家伙听到对方在夸自己，这才试着向他张开双臂。 “爹爹抱~” 梁萧差点魂飞魄散，轻轻从段云袖手里接过小家伙，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满目慈爱。 自己终于也为人父母了。 小家伙仿佛感受到了爹爹的温柔和慈爱，这才“嘻嘻嘻”，眉开眼笑。 “爹爹！” “爹爹~爹爹~~嗯嘛！” 开心的小家伙，学着平日里让娘亲高兴的方式，小嘴糊在梁萧脸上，糊了他一脸口水，随即咯咯作响。 聪明的小家伙，通过娘亲和爹爹的亲密举动判断出来了，这是娘亲最喜欢的人！ 毕竟，大姨都没有和娘亲这样亲密的！ 西宫别苑里时不时响起梁萧爽朗和如释重负的笑声，和小家伙奶声奶气呼唤的“爹爹”。 段云衣等人看在眼里，羡慕不已。 梁萧和段云衣她们回西宫别苑之前已经特地洗浴过了，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在外面带回太多灰尘和病菌，对孩子不好。 姑娘们当然不懂这些，但古人留下来的经验智慧，加上梁萧在家书里的提醒，她们也乐意这么做。 抱着小家伙，梁萧坐在摇篮边，轻轻亲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哄儿女入睡。 摇篮里的小家伙，还没长开就这么可爱了，长开了还得了？ 夏侯青衣含情脉脉望着他，眼神仿佛在倾诉千言万语。 “萧哥哥，该给孩子们取名了~小暖宝还是原来那个嘛？”段云袖提醒道。 梁萧郑重点头：“对，小暖宝就叫段玥！” “嗯~”段云袖眉开眼笑。 “至于儿子，就叫梁去病！”梁萧笑道。 众女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诸葛芸道：“爷爷之前听说萧哥哥要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也颇为好奇，不过他老人家又说了，大俗即大雅！” 梁萧含笑点头。 去病，自然是为了纪念封狼居胥之功。 可以说，故乡的那位名将在一定程度上指引他横扫大漠。 这一天，梁萧就在西宫别苑陪伴妻儿。 小暖宝就黏在爹爹怀里，不肯离开。 聪明的小家伙已经发现了，自己和娘亲日盼夜盼才出现的“爹爹”……超级疼她的！ “萧哥哥在干嘛呢？” 段云袖见梁萧时不时东张西望，也颇为好奇。 梁萧义正词严道：“我怕有坏人抓走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 “谁敢来这里抢大周武王的孩子~” 众人似笑非笑看他一脸紧张，内心的喜爱无以复加。 江拂雪正坐在夏侯青衣床边服侍，看在眼里，也终于如释重负。 哪有什么天命女？自己的这位哥哥，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梁萧紧紧护着小暖宝。 现在他能理解那些所谓的“女儿奴”的心情了。 方圆百里，不得出现黄毛！ 还好，这个时代应该没什么黄毛。 但保护孩子的心是一样的！ 他不喜欢“女儿是前世情人”的说法。 女儿就是女儿，是自己的孩子，心头肉！ 别说前世今生，再有几辈子也一样。 现在，他要把亏欠孩子的陪伴时光补回来！ 直到怀里的小家伙闭上眼睛呼呼大睡，梁萧才小心翼翼把她放进摇篮里。 被爹爹脱手的一瞬间，小暖宝突然睁眼，哇哇大哭。 “爹爹~吚吚呜呜……” 梁萧吓了一跳，赶紧把孩子又抱回来，轻声安慰。 “爹爹在呢！爹爹在！” 小家伙这才又破涕为笑。 姑娘们早已笑成一片。 “小暖宝之前最擅长对嫂子用这招了，她好像知道嫂子要离开。”江拂雪解释道。 梁萧一愣，随即失笑。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孩子，打小就聪明！” 段云衣看在眼里，此刻百感交集。 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有…… 不过，梁萧和将士们才刚回京述职，此刻有太多大小事务需要她来处理。 当天晚上，梁萧和诸葛晖领着尉迟平来到太庙。 段云衣在此等候已久，带着三人进了太庙，祭拜高祖和世祖。 “陛下，老臣幸不辱命，关陇未曾反叛……” 昔日的关陇大元帅，外调多年的老臣，此刻含泪倾诉。 梁萧三人只是微微颔首，不敢打扰。 当年高祖将尉迟平外调至关陇，当然不只是为了让他安抚关陇贵族。 世祖的相貌越来越像开国武圣，才是关键。 封车骑将军，再封侯，既有嘉勉，也有弥补。 段云衣偷瞄了梁萧一眼，心里更加紧张了。 自己要如何跟他和皇妹开口呢…… 她没有主动定好梁萧和段云袖她们的婚期，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车骑将军有权开府，朝廷已经为尉迟平备好了车骑将军府。 祭拜之后，段云衣命玄卫护送尉迟平和诸葛晖回各自府上，自己则带着梁萧回到西宫别苑。 此时，段云袖等人正在轮流给小暖宝唱摇篮曲。 段云衣压下紧张的心绪，坐在一旁，柔声道。 “妹妹，姐姐求你件事？” 第508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姐姐 “姐姐怎能求我？”段云袖握紧段云衣的手，一脸的情真意切，“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姐姐，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妹妹不能答应你的呢？” 段云衣心下大喜，一脸感动道：“咱们商议个日子，到时候，姐姐禅位给你，以后你来当女帝，姐姐做长公主，好不好？” 众人吃了一惊，就连梁萧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唔……”段云袖眼珠子一转，弱弱回应，“姐姐，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你哦。” “啊你，你刚才不是……”段云衣有些急了。 “姐姐，禅位可不是儿戏。妹妹我并不是当皇帝的料，国家在你和萧哥哥的手里走向兴盛，我又怎么能节外生枝呐。”段云袖叹道。 “姐姐知道！但如今你已经有了孩子，皇室有后，而姐姐还没……” 段云衣说到最后，俏脸涨得略有些赤红，说不下去了。 “姐姐，就算我答应，大周军民也不可能答应的！”段云袖握着她的手，一脸认真道，“再说了，我和萧哥哥成婚的话，你就退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如此，对萧哥哥也不利呀！” 梁萧终于表态了：“云袖说得对，大周能够兴盛，离不开陛下的英明领导。陛下，这是段家的江山，更是你的江山，臣会誓死守护，谁都抢不得！！” “对哦，就算是妹妹我，也不可以抢的，顶多只能偶尔协助姐姐批阅奏折。”段云袖连连点头。 “陛下虽是女子，亦是圣君，不必多虑。”诸葛芸也安慰道。 “女帝姐姐最棒啦！”江拂雪称赞道。 段云衣急得快哭了。 天呐！ 自己千算万算，唯独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不肯答应！ “可是，姐姐好想好想……”段云衣怎么也说不出口。 段云袖眉头一挑：“姐姐可是一国之君，还担心有什么是求而不得的么？你只管说嘛！” “我……” 段云衣如鲠在喉。 “姐姐，我们和萧哥哥的婚期，商量一下？”段云袖问道。 “啊，你们的婚期……”段云衣有些失神，随即点头，叹道，“你们商量一下就好了。” “五月十五，黄道吉日，如何？”段云袖问道。 “都行……”段云衣木讷点头，随即回过神来，心头一紧。 那岂不是，还有半个月她们就要和梁萧成婚了？！ “那暂时先这么定咯，最近萧哥哥也要协助姐姐，稳定时局呢。”段云袖眉开眼笑，随即话锋一转，“在此期间，姐姐要是有别的事想和妹妹商量，都好说哦。” 沐琴雪等人也娇羞地看着梁萧，满心欢喜。 段云衣只是努力保持平静，头也不回离开西宫别苑。 “姐姐有事要处理。” 坐在御书房里，段云衣满目伤感。 她一向信守诺言，而且无论如何不能抢她们的名分…… 帝君和驸马，总归是不同的，女帝是不能与公主并嫡的。 可是，这么一来，自己该怎么办？ 段云衣有些慌了神，看向周围的飞云等玄卫统领。 几个玄卫统领眼神清澈，一看就不像能给建议的。 “主上，丞相有事启奏！” 外面传来玄卫的汇报，段云衣连忙让玄卫请诸葛晖进了御书房。 “陛下，提白向我军汇报，天日国擅长以瘟疫等手段毒害各国百姓。按武王先前建言，当年席卷长江沿岸、导致皇后、武王妃、武王世子病死的‘天花’，兴许和天日教就有关系！臣等已经安排人员，在全国各地召集黄牛，扩散‘牛痘’，可协助百姓预防此病。” 段云衣眼神一变，回想此事，也不禁紧张。 天花！ “准奏！” 段云衣当场批复了诸葛晖和梁萧的奏折。 诸葛晖见她魂不守舍，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连忙问道：“陛下莫非有什么心事？” 段云衣犹豫片刻，泫然欲泣。 “朕和皇妹商量，她既然已经成功生育，为皇家留后有功，便该禅位于她……” “陛下如今可是众望所归，举国尊崇，怎可如此？”诸葛晖一愣。 “皇妹她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所以没有答应……”段云衣终于苦笑。 “可是，朕好想……” 诸葛晖见她泫然欲泣，连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什么事，有什么人，能是陛下争取不到的？” “朕……”段云衣罕见地犹豫。 诸葛晖义正词严道：“陛下可是一国之君，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大周才得以国泰民安，陛下有点特权怎么了？一国之君，想要什么，就应该大胆争取。” 玄卫统领们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表面上不动声色，微微前倾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们的八卦之心。 “可是……”段云衣恨不得掐死当年的自己。 她对梁萧，对段云袖，都是怀有愧疚的，又如何忍心…… “陛下可知道，婚姻的‘婚’字，为何是一个‘女’字配一个‘昏’字？”诸葛晖正色道。 “何解？”段云衣不禁好奇。 “据说，上古时期，女子若是看中哪个对象，便一棍子将对方打昏，拖进住所，便选定了配偶，可以生育。” “真、真有这种说法？”段云衣一愣。 别说段云衣了，玄卫统领们也是一脸惊骇。 保真？ “咳咳，其实，臣与定国侯不就是被自家夫人灌醉之后拖进洞房，生米煮成熟饭的，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诸葛晖说到最后，老脸一红，仿佛往事不堪回首。 段云衣：…… 玄卫们眉头一颤，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丞相。 原来不只是定国侯…… “由此可见，女子有必要为自己的婚姻而去努力，去争取！天下万民也一定希望，爱民如子的陛下能嫁给如意郎君，婚姻美满。” “武王文成武德，忠君报国，哎呀，可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俊杰，人家好像还没成婚呢……” “至于禅让之事，臣也认同公主殿下的看法，此事万万不可！皇位更替，对外难以解释，免不了又要节外生枝，还请陛下三思……” 直到诸葛晖离开，段云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己去争取？ 第509章：善意的谎言 这一夜，女帝辗转难眠。 段云袖因为和梁萧久别重逢，一夜……无比满足…… 第二天，兰陵侯府内。 剑无媸手持剑族“召集令”，万分忧虑。 另一间院子里，李心文坐在房中，黯然神伤。 他就要成婚了，自己却是如此难过……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梁萧临行前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目光有些迷离。 这就足够了。 她不断如此暗示自己满足。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李心文缓缓起身，开门一看，心头一震。 除了梁萧，段云袖，沐琴雪，诸葛芸，江拂雪，狄安娜，居然都来了！ “李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们？”段云袖指了指自己和江拂雪等人。 李心文故作茫然，道：“你们是……” 段云袖立即转身，朝沐琴雪等人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她不记得咱们，太好了！ “我们以前可都是你的好姐妹呀。”沐琴雪一脸殷切，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李心文心中一惊，表面上依旧茫然：“是嘛？” 不过李心文又释然了，江拂雪跟自己关系极好，倒也算是好姐妹…… “心文姐姐，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咱们重新认识认识，一定会成为好姐妹的。”江拂雪握住了李心文的一双纤手，楚楚可怜道。 李心文只是默默点头。 众人重新开始了自我介绍，梁萧就坐在院子里休息，隐约能听见里面的交谈。 “萧哥哥他呀，文韬武略，一直都是……”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反复向李心文描述他的好。 梁萧眉头一颤。 怎么听起来越来越像……一群人贩子在拐骗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段云袖她们是来探望李心文的，都希望作为朋友的自己能助她恢复记忆，然后完成公孙月的委托。 梁萧带来的公孙月的信里，公孙月向沐琴雪反复认错道歉，一度让沐琴雪感到不好意思。 不管怎样，妻子们开心就好，乐意就好。 昔日的大楚巾帼失忆，俨然懵懂无知，姑娘们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养成”的快感…… 面对热情的众人，李心文颇有些心慌。 女太医黄盈也奉命随行，为她检查状况，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非长久的训练，心理素质极好，此刻自己只怕就要暴露了。 伪装失忆，原来是一门累活，累得不能再累了！ 只是……她们时不时提及梁萧，讲他的故事。 听他的故事，原来是如此美好的感觉…… 她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留在这里！ 等公孙月回归，她就顺理成章“恢复记忆”，不用装了。 片刻之后，诸葛芸和沐琴雪分别为李心文端来了放有两砂锅热粥的木盘，打开砂锅。 “心文，快喝粥，这可是琴雪姐姐和小芸亲手为你熬制的，补补身体，早日康复！”段云袖催促道。 李心文定睛一看。 各种海参，鲍鱼，鱼翅，燕窝，拜年参等各种名贵补药…… 段云袖一脸淡定道：“哎呀还好啦，一斤一文钱，你放开了吃。” 江拂雪等人险些笑出声来。 不愧是和他最有夫妻相的姑娘，忽悠别的姑娘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以梁萧如今的身家，和国库如今的盈余，供应李心文这些汤药补品，也只是九牛一毛。 李心文感动到差点窒息。 她们竟然用这种善意的谎言“欺骗”自己…… 坏了！ 这下亏欠他更多了！ 可是，现在自己的人设就是失忆的，要是不喝，或者再有质疑，只怕会露馅！ 心中思绪飞转，李心文只能礼貌谢过，小心翼翼喝粥。 众人与她约定，以后姑娘们会时常来探望她。 江拂雪更是表态，愿意留下来照顾她。 毕竟，兰陵侯府也是江拂雪的家，只是这兰陵侯府马上就要改建成武王府了。 一听江拂雪要留下来，李心文更慌了。 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姑娘，会不会发现自己装病？ 不管怎样，李心文都打算先装到梁萧成婚再说。 院子里，众人听梁萧讲新的故事，听得如痴如醉。 《西厢记》。 众人听得入神，梁萧突然停了下来。 “萧哥哥，后来怎么样了？再讲讲嘛~” 诸葛芸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了，抱着梁萧的胳膊撒娇。 “你们可以比报纸领先十期，但过度剧透是可耻的，我生平最讨厌剧透，不能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梁萧义正词严道。 “剧透不好嘛？”众女巴巴地望着梁萧。 某人连连点头，一脸无良的微笑。 “以前就有个写书的，自称‘人世几春秋’，我看他写的书看得正津津有味，他就在一旁嘚瑟剧透，后来被我一路追打到他家，打断了他的五条狗腿，直到他承诺为我写几本书，我才饶他狗命。” “此人定是罪大恶极……”众女叹道。 “五条狗腿？”只有段云袖回过神来，饶有深意地瞄了梁萧一眼，只觉得脸烫得厉害。 这个坏人，又不正经！ 夜晚的西宫别苑，其乐融融。 梁萧陪着夏侯青衣母子。 夏侯青衣深情看着梁萧，梁萧正看着还在熟睡的儿子梁去病，欣慰一笑，亦感到责任重大。 孩子的娘亲不能言语，自己作为父亲，有必要花更多时间教导他。 所幸，大周的将军们都随着建功立业而有所成长，威望水涨船高，足以服众。 他此番回京，除了成婚，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 清算世家，推行新政。 摊丁入亩等政策的推行，一定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不能掉以轻心。 但若不推行这些政策，就无法给百姓减负。 帝制不可能没有剥削，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尽量选择对百姓剥削最轻的方式。 这个时代受生产力和思想的局限，不是振臂一呼，就能效仿近现代的。 连枪炮都还没有问世。 他之所以没有着急此事，其中顾虑之一，便是大周目前的硫磺和硝石产量有限。 这种技术并不是很难，但倘若技术被敌人获取，而敌人有足够的材料，大周这边的材料明显匮乏，后果不堪设想…… 关乎国运之事，必须慎之又慎。 当夜玄卫紧急来报。 “王爷，端木节等人有要事求见！” 第510章：梁萧的条件 西宫别苑，剑无媸正陪侍在爱徒夏侯青衣床边，看着摇篮里的梁去病，目光温柔，又不免心事重重。 夏侯青衣见她似有心事，便握紧她的手，眼里带着几分疑问。 “无妨，为师会看着你成婚。”剑无媸安慰道。 夏侯青衣眼里满是不舍。 前阵子，她的师父突然收到了剑族的召集令，必须回去…… 京城，城南酒馆，几名大楚商客正在听酒客们交谈。 “夏侯青衣？” 听说夏侯青衣被封为公主，商客们目光灼灼。 “那几个夏侯氏都是京城人士，倒是这位新册封的公主……” 还是新册封的公主！ “不如回去禀报吴王，就算她不是吴王那一脉，此事也大有可为！” 商客们小声议论之后，其中两人抛下酒钱，悄然离去。 兰陵侯府，大堂内，三大世家代表聚集在此。 吏部尚书端木节、礼部侍郎独孤泉，还有从兵部侍郎“晋升”为使相的公羊云。 三人忐忑不安，面对玄卫的监视，只能用眼神交流。 随着梁萧得势，各地官员对三大世家吏员的清查越来越频繁，前前后后已经有数十名家族子弟或门生落网了。 他们已经尽可能保证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无论是效忠北胡还是勾结冀北军，至少目前没有因为这些事获罪。 可架不住家族子弟几千人，总有人在外地手脚不干净。 哪怕这部分人获罪不至于牵连全族，这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整个家族即将被梁萧和段云衣连根拔起的信号。 他们相信，现在梁萧和女帝一定在等待时机，早晚会像清算拓跋氏那样，清算他们。 直到三人看到梁萧走进大堂，才纷纷起身，离席下跪，一脸恭敬。 “参见武王！” 梁萧立即让玄卫扶起三人。 “三位与我乃是同僚，又是朝廷命官，怎可如此多礼？” 面对梁萧随口询问，端木节笑道：“武王如今乃是国之柱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谁不敬服……” “三位不妨有话直说，我不喜欢客套。”梁萧一脸平静。 端木节拱手道：“武王率众击破北胡，可喜可贺！如今大周确有万世太平之盛况，但终究是人才紧缺！我等各家经营多年，希望能与武王勠力同心……” 梁萧斜了一眼端木节，面带微笑。 后者似有所感，又补充道：“我们几家也可以……不计代价，支持武王！” 梁萧顿时听出了言外之意。 玄卫在场，他们当然不能挑明。 但意思模棱两可：可以支持他成为帝君，与女帝共坐江山，甚至谋朝篡位！ “这可不像你们几家平日的作风。”梁萧一声轻笑，自顾自坐到主位上，打量着三人。 此刻三人好似斗败的公鸡，仰视着他。 独孤泉道：“我们几家自知有愧于兰陵侯，往后愿意全心全意，效忠……” 说完效忠，独孤泉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看向梁萧，眼神仿佛在说“你懂的”。 “诸位是希望能与本王冰释前嫌，并重新获得陛下的恩宠，正常为官，是么？”梁萧问道。 三人顺水推舟，纷纷点头：“武王英明！” 随行的玄卫掌柜白勤盯着三人，心中愤恨。 形势如此，尚敢偷奸耍滑，玩弄文字，他们掌权时是何等有恃无恐，可想而知！ 得亏北胡覆灭，让这些人几乎完全丧失话语权，否则…… 梁萧道：“那你们为何不去找陛下表明忠诚呢？” “现在谁不知道，武王即可代表陛下！若没有武王，大周何来今日之威望！”公羊云谄媚道。 玄卫们额上青筋暴起。 谁都可以这么说，唯独这群世家之人一开口，听起来就是包藏祸心！ 梁萧笑眯眯道：“本王回来之前，陛下便已全权委托本王与各家交谈。” “那的确是见武王如见陛下嘛！”端木节也是一脸媚笑。 “其实你们各家若是真心实意想要忠君报国，与我等同僚冰释前嫌，勠力同心，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三人纷纷点头：“请武王赐教！” 梁萧盯着三人，一字一顿道：“你们各家有多少资产，多少黑白灰色收入，你们比本王更清楚。” 三人故作茫然：“我们不太懂武王的意思！” “倘若你们有心痛改前非，便应该开诚布公，向陛下上交所有的资产明细，与家族子弟活动记录，包括各种违法之事。这些资产，可用于家中子弟赎罪，直到不足以抵罪为止。看在钱的份上，陛下也可免尔等死罪和大刑。” 梁萧开出的条件，惊煞三人，就连白勤等玄卫也愣了一下。 “武王，我们家族向来是清白的……”端木节耐着性子笑道。 独孤泉和公羊云的额上已经是青筋暴起。 欺人太甚！ 这是把他们当成傻子不成？ “究竟是否清白，你们心知肚明，就不必尔虞我诈了。接受朝廷彻查，或者主动认罪，我可以上奏陛下，最后若是不幸，资不抵罪，也可给你们几家分别留下三万两银子。往后你们各家约束子弟，洗心革面，日后仍有机会重回朝堂。” 梁萧的话，终于让三人沉不住气了。 “武王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梁萧瞥了三人一眼，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干了那么多事，服个软便想蒙混过关，等本王与陛下百年之后，新君势弱，你们几家便可再次抬头，有这好事？” 被戳穿心思，三人一言不发。 这是大世家最精明的地方，放在以前，乃至整个武朝，都玩得转。 但很显然，现在的梁萧丝毫不惧他们有任何鱼死网破的举动。 只要梁萧自己不反，三大世家就翻不起大浪来！ “朝廷会给你们三天时间，拿出绝对的诚意来，可保子孙平安。再拖下去，不光这朝堂没有尔等立锥之地，他日整个大周军民都将视尔等为过街老鼠。” 三人脸色铁青，心惊胆战。 “对了，希望诸位还有机会参与本王的婚事。” 说到婚事，梁萧不禁微笑，满心的喜悦。 此时，年轻的女帝正趴在自己的御书房里，百无聊赖，无瑕玉手在桌上画着圈圈，目光幽怨。 “主上，武王回来了……” 第511章：有什么是不能抢的 段云衣立即正襟危坐，幽幽地看着大门开启，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爱卿快坐……” 压下心中的残念，段云衣给梁萧赐座之后，问道：“那些世家，如何表态？” “一如既往，偷奸耍滑，尚有侥幸心理。”梁萧答道。 “可恶……”段云衣嗫嚅着。 “陛下不必担心，他们已是瓮中之鳖！”梁萧一脸自信。 掌权者是不能凡事只凭好恶裁决，往往要讲究名正言顺，铁证如山。 明知敌人不是善类，但拿不出铁证，梁萧也不会轻易出手，顶多以后以北胡之事为由，狠狠打压一番。 至于抄家灭族这种事，就算是君王，也不能毫无根据乱来。 否则功在一时，遗祸无穷。 一旦开了这个口，往后的帝王将相，免不了会有更多陷害忠良之事，信任危机便会日益加重。 即使不考虑后世影响，把这么大的三大世家抄家灭族，而给不出理由，也必然会引起全国动荡，人人自危。 大周才刚刚站稳脚跟，解决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有机会腾出更多资源来整顿内政，改善民生。 段云衣见梁萧一如既往胸有成竹，心生欢喜，下意识点头。 “嗯~” 欢喜过后，幽怨卷土重来。 这家伙，就要跟皇妹她们成婚了…… “陛下，臣和云袖他们的婚期将至。” 梁萧又开口，无异于伤口上撒盐，给了年轻的女帝致命暴击。 “嗯……” 段云衣只是微微点头，努力保持平静。 “云袖她说，婚事从简，就在臣府上完婚，等完婚之后再通知群臣也行，如此可避免铺张浪费。话虽如此，臣还是希望成亲以后能将此事刊登在报纸上，让天下人都知道，臣有幸娶她们为妻。”梁萧叹道。 “嗯！”段云袖郑重点了点头，快要哭了。 侍立在一旁的飞云等人，满头黑线。 婚事！王爷您哪壶不开提哪壶…… 作为玄卫，忠诚是第一位，众人不敢插嘴，只是忍不住八卦，有意无意观察两人反应。 此时段云衣已经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婚期临近。 好在最近朝堂没什么大事，倒也不必忙碌。 不管梁萧说什么，段云衣都只是失魂落魄地应一声“嗯”。 直到梁萧离开，段云衣才回过神来，心里空落落的。 “飞云婆婆……” 听出女帝满是失落的情绪，飞云也免不了心疼安慰一番。 “主上可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不能抢……唔，不能争取的呢？” 抢？ 段云衣美眸一亮，随即又黯然神伤。 新娘可是她血浓于水的亲妹妹！ 怎么能抢呢！ 怎么能抢呢…… 怎么能抢呢？ 婚期临近，梁萧的未婚妻沐琴雪和诸葛芸都在自己娘家，羞怯万分。 当天下午，梁萧先去了沐琴雪府上，拜见沐平夫妇，未来大舅哥沐凌霄，以及刚回京城的沐定国和沐老太君。 长辈们欣慰无比，感动得老泪纵横。 沐老太君擦了眼泪，把孙女拉到无人的角落里，反复叮嘱。 “奶奶以前教你的那一套，你可千万别用上……” 沐琴雪憋红了脸，嗫嚅道：“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人家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啦……” 沐老太君松了口气，又不免突然感到有些惋惜。 见完沐琴雪的家长，梁萧又去了诸葛家，拜见诸葛晖及其夫人黄氏，以及未来的大舅哥诸葛成。 作为和沐老太君齐名的黄氏，也是一品诰命夫人，慈眉善目，即使年逾古稀，仍是优雅从容。 老人家近日从南阳回京和家人团聚，见未来孙女婿一表人才，笑得合不拢嘴。 诸葛芸躲在爷爷奶奶身后，乖巧倾听长辈教导，哪敢与梁萧对视。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可以和段云袖她们一起嫁给梁萧。 两个姑娘的爷爷奶奶都是相当开明的，只要孙女喜欢便可，名分和家族名声什么的，倒不在乎。 不过，孩子能与段云袖并嫡总归是好事。 梁萧的婚期临近，但此事诡异地没有外传，就连知道的玄卫都寥寥无几。 与此同时，通往汉中的山道上。 “呕！” 马车里的公孙月终于控制不住，开始了孕吐。 “真是喜脉……” 剑无忧与随行女玄卫先后为她把脉，震惊不已。 几名玄卫接受公孙月的请求，脱离了部队，向梁萧通报此事。 兹事体大，飞鸽传书和信件不够安全，只能靠她们了。 剑无忧满脸担忧。 堂堂剑族圣女候选人，公孙家的三小姐，居然真的怀上了武王的骨肉，此事若是传遍剑族…… 只有公孙无极愁容满面，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公孙月送回去。 出发至今，调转马头又要再走几个月，公孙月多半支撑不住。 只能先去汉中了！ 婚期前夜。 西宫别苑里，段云衣努力保持平静，恭喜姑娘们即将与梁萧成婚。 夏侯青衣生了个大胖小子，但自身体质极好，又已经坐完月子，可以下地走动，只是还在恢复期。 沐琴雪和诸葛芸也来到了西宫别苑，现场一派欢欣，只有段云衣心不在焉。 段云袖看着段云衣，心疼道：“我们这些妹妹都要成亲了，可姐姐却还没有……” 姑娘们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没、没关系，姐姐能看到你嫁人就很满足了……”段云衣努力保持微笑。 “可是姐姐已经虚岁二十一了，就算是年尾生的，今年年底，也有实岁二十，再不成婚就要老了。是吧？”段云袖楚楚可怜。 姑娘们又点头：“对的对的！” 段云衣下意识咬了咬红唇，一言不发。 “大~姨~” 段云袖怀里的小暖宝又朝段云衣张开怀抱，天真的笑容，清澈的目光，险些击穿段云衣的心房。 “小暖宝好乖好乖的，是我和萧哥哥生的。可是，姐姐这么好的人，居然没有孩子呢……”段云袖一脸惋惜。 姑娘们齐声叹息：“没错没错！” 段云衣以手掩嘴，香肩微微耸动。 她又何尝不想！ 只是…… 段云袖突然又眼泪汪汪，看着段云衣。 “我们姐妹几个都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幸福美满，只有我亲爱的姐姐，为国操劳，保境安民，却要孤独终老，好可怜哦~好让人心疼哦~” “确实确实……”姑娘们纷纷朝段云衣投来关切和同情的眼神。 “你不要再说了！！” 段云衣掩面而泣，转身逃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512章：承诺还作数么 寝宫里，段云衣坐在门口，望着窗外的圆月。 顾影自怜么？ 她如是询问自己，随即苦笑。 明天，他们就可以成亲了，从此成就一段佳话，天底下的姑娘都会羡慕她们的。 儿时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 从她看到妹妹抱着自己的大腿，甩着鼻涕泡，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的那一刻起，她就立誓，一定要做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再后来，她为自己挽留住了梁萧，避免朝廷痛失未来的国之柱石，更为了皇室有后，义无反顾…… 自己一直欠她的。 可是…… 段云袖的那一句“好可怜哦~”，萦绕在女帝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为什么，自己那么难过呢！ 他是父皇为自己钦定的未婚夫，被自己错过了么…… 段云衣黯然神伤之时，外面传来了飞云的汇报。 “陛下，丞相，定国侯，剑无媸，送来贺文。” 贺文？ 段云衣会意。 因为自家姑娘和公主一起并嫡，他们这些长辈破例需要象征性地写点祝贺，顺便向作为段云袖皇姐的她汇报准备进度。 “放在书房吧……”段云衣只是漫不经心回应。 飞云应诺之后，又道：“主上，丞相还有话托臣等转告。” “哦？直说无妨。”段云衣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丞相原话：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万民福祉所系，理应婚姻美满。当年陛下迫于世家之压力，不敢公然接见初到京城的梁萧，情有可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飞云说完，便守在门外。 段云衣心中一动，随即苦笑。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坐在床边，段云衣望见梁萧送给自己的《洛神赋》，以及旁边父皇母后并坐的画像，一时入神。 “云衣，兰陵侯一家满门忠烈，又得武圣真传。没有他梁家，便不会有大周，父皇也不可能逃过那一劫。因此，当年父皇自作主张，为你安排了与梁萧的亲事，免不了有愧于你。毕竟，你注定肩负国运，理应自选如意郎君……” “因此，父皇只准备了女方的婚书，男方那边没有。倘若以后你不喜欢，将那婚书撕了便是。你也清楚国家现状，梁萧那孩子若是回来，只怕逃不过世家迫害。天不假年，父皇留给你太多烂摊子了，只求往后你们姐妹俩能过得开心一点，总之由你自选……” “以后你是一国之君，理应拥有天底下最好的郎君，但愿他是。” 先帝叮嘱，言犹在耳。 段云衣只觉得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他的确是…… 可惜…… 良久，段云衣取来手帕擦了眼泪，重新振作，去了书房，却见飞云抱着一小坛月明酒走来。 “主上，殿下她刚刚替您批复丞相他们的贺文了……” 段云衣一愣，微微撇嘴：“是嘛，也好……” “殿下，要不要喝点酒？”飞云提议道。 “喝酒作甚？”段云衣秀眉一蹙。 “壮胆！”飞云弱弱地回应。 “壮胆？”段云衣先是一愣，继而苦笑，“该是借酒浇愁才对。” 当下，段云衣抱走月明酒，走回寝宫。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另一名女玄卫统领，平时负责宫廷警戒的苍云，目送主上离开，疑惑地询问飞云：“你带酒来作甚？” 飞云为难道：“是殿下给的……” 苍云：…… 这一夜，少女对月饮酒，万分凄苦。 “你这个坏爱卿……坏人！” “坏妹妹，也不来陪陪姐姐……” “你们都是坏人，一个比一个坏……” 少顷，倦意狂袭而来，段云衣倒头就睡。 “姐姐？” 直到耳边传来亲妹的呼唤，段云衣才悠悠转醒，睁眼一看。 梁萧已经穿上了新郎装，未婚妻们也换好嫁衣，戴好凤冠。 新人们就这么看着她，一脸关切。 入眼所见，竟是今生最酸楚的一幕，段云衣强忍眼泪，缓缓起身，道：“姐姐睡着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五月十五晚上呀！”段云袖一脸担忧。 “什么？”段云衣吃了一惊，“姐姐睡了一整天？” 姑娘们纷纷点头。 梁萧叹道：“陛下，大家真是担心死了，飞云婆婆差点要自刎谢罪呢！” 段云衣连忙道：“与她们无关，只是朕贪杯而已，你们拜过堂没有……” 言讫，段云衣深深地望着梁萧。 他一身新郎装，神色平静，面带关切。 怎么这么好看！ 可惜，不是她的…… “依照礼法，萧哥哥需要首先和我拜过姐姐才行，可是姐姐一醉不醒，因此就耽搁了……”段云袖泫然欲泣。 段云衣局促道：“今天可是黄道吉日，姐姐马上去收拾一下，你们今天拜完……” 段云袖连连点头：“好呀！就在这里拜堂吧~” “在这里？” 段云衣一愣，目光扫过自己的寝宫，瞳孔一缩！ 不知何时，自己的寝宫居然贴满了大红“囍”字，挂满了大红灯笼，一派喜庆。 “对呀~为了保证今天成功拜堂，我们就把这里紧急装修了一下，姐姐不会介意吧~”段云袖一脸的理所当然。 段云衣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居然，把她的寝宫装修成拜堂的地方？？ 好过分！！！ 再看梁萧一脸微笑，段云衣内心的怨念终于爆发，表面上恢复平静，注视着段云袖。 “妹妹，先前姐姐跟你商量过禅位的事，你当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么……” 段云袖一脸无辜点头：“姐姐才是众望所归的女帝，妹妹我真的不合适呀，姐姐要断了这个念想……” “好好好！你们这么玩是吧？”段云衣猛然点头，当即转身。 并未消退的酒劲也驱使着她走向床边的柜子，取来腰间的钥匙。 “咔嗒！”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段云衣不紧不慢开锁，取出里面的婚书，紧紧捏在手里，起身走向梁萧，微抬起螓首看他。 “梁爱卿，你、你以前向朕承诺过，会毫无保留为朕办一件事，现在还作数么？” 这一刻，内心多种情绪交织，段云衣异常勇敢。 梁萧看着她，微微点头，道：“自然作数，陛下，你……” “好！” 段云衣一把将婚书摊开，铺在桌上。 “今天你便在此地，遵照先皇遗命，先和朕拜堂叭~” 第513章：你这个坏人！ “啊？” 众人看到婚书内容，吃了一惊。 内容确实像是先皇的诏书，而且指名道姓…… 给梁萧和当时还是“皇太女”的段云衣赐婚，由段云衣自选婚期！ 就连梁萧也怔住了。 “这是先皇遗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你是朕的臣子，还跟朕许诺过的，现在朕要和你成亲，就在这里~” 段云衣看见众人表情，终于得胜般秀眉一挑。 但看到梁萧面庞，和那一身新郎装，段云衣仍然免不了心跳加速。 不管了，硬着头皮上！ “啊，姐姐，父皇原来早就把你许配给萧哥哥了呢……”段云袖呢喃道。 “对！” 段云衣得意昂首，目光扫过众人，艳绝尘寰的娇颜，此刻表情却像是在说“为何非要逼我出手”。 “爱卿！现在你必须先和朕成亲，做了大周帝君，再迎娶其他姐妹……” “这……”梁萧捏着下巴，皱紧眉头，看完婚书，长叹数声。 幸好家里有个老头子…… 若自己无亲无故，就冲父辈之事，当初也多半会考虑韬光养晦、揭竿而起，亦或是权倾朝野，征服女帝这对姐妹花。 老头子好像也不知道这门亲事，毕竟秦送来的家书里并没有提及。 “大丈夫一言九鼎，不是么……”段云衣失落地看着梁萧，只道他要反悔了。 “那是自然。”梁萧点头。 段云衣顿时美眸一亮，嗔道：“那你还不快点和朕成亲，今天正好是黄道吉日！朕、朕等这一天很久了……” 梁萧回过神来，叹道：“陛下，臣现在可是驸马，你怎么能和你妹抢男人！” “你确定要和你妹抢男人？” 面对梁萧的连环询问，段云衣心虚道：“朕不管！你是朕的未婚夫，先和朕成婚，再挑个时间一起把她们娶了，不行么？” 梁萧盯着段云衣，陷入沉默。 段云衣被他看得更加心虚了，嗫嚅道：“实在不行，你先娶了皇妹也可以！大不了，朕为了天下万民，伏低做小……”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梁萧摆了摆手，猛地一惊。 “嗯？刚才陛下说什么来着？为了天下万民可以做小？” 面对震惊的众人，段云衣微微抿嘴，点了点头。 “嗯……” 心虚之后，段云衣终于用尽一辈子的勇气，抬头看向梁萧，斩钉截铁道：“朕只想嫁给你！” 四个新娘，沐琴雪，夏侯青衣，诸葛芸，狄安娜。 以及负责充当气氛组的江拂雪。 此刻，五个姑娘面面相觑，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还是往日高贵冷艳的大周女帝？ 但很快众人又恍然大悟。 算虚岁的话，她都二十一了。 放在大周，只有嫁不出去的那种…… 段云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皇姐，又看了看梁萧。 “姐姐，其实，父皇为你安排的婚约对象，妹妹我早就猜出来了！咱们朝夕相处，你怎么瞒得过我呐~” 段云衣不敢回应。 她现在可是公然抢自己亲妹妹的婚，总归是心虚的！ 段云袖这才上前，握着她的双手，叹道：“姐姐总想为我这个妹妹付出一切，甚至牺牲一切，我心疼得很。为了姐姐的幸福，莫说只做个平妻，便是做妾又何妨？” “你、你不要做妾，咱们并嫡也可以……”段云衣心虚道。 “我早就和萧哥哥偷偷说好了，只有萧哥哥才配迎娶姐姐。”段云袖郑重道。 闻言，段云衣低下螓首。 “陛下，臣的承诺作数的。” 梁萧冷不防开口，惊得段云衣浑身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被梁萧上前扶住。 “真哒？” 段云衣偷偷瞄了梁萧一眼，见他点头，终于如释重负。 “我我我、我也会信守诺言的，等咱们今天完婚之后，你再娶其他姐妹便是……” 段云袖幽幽道：“姐姐，现在其实是五月十四的晚上。” “什么？？”段云衣脸色一变。 段云袖赶紧躲到梁萧身后。 “姐姐，我让飞云婆婆给你送来的酒里，有助眠的补药。等你睡着之后，我们就摸进来布置姐姐的寝宫。” “你你你……”段云衣傻眼了。 “如果不刺激一下姐姐，姐姐只怕又想忍痛割爱，成全我们……” 听着段云袖的倾诉，段云衣又羞又恼。 自己一时心急，居然稀里糊涂就…… “姐姐，萧哥哥注定是你的如意郎君。大家的婚期再议，你和萧哥哥说说吧，晚安~” 言语间，段云袖已经笑眯眯拉着同样满脸笑意的姐妹们，拔腿就跑。 “坏妹妹，你、你居然算计你姐……啊！” 段云衣又羞又恼，正要说点什么找回场子，突然一声惊叫。 原来梁萧已经坐下来，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腿上。 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段云衣只觉得如临梦境，有些不敢置信。 “陛下……” 段云衣连忙打断他：“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好。”梁萧轻轻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娇羞面庞，满目柔情，“云衣，一直以来，真是委屈你了……” 段云衣忍着眼泪，呢喃道：“我是在醉梦里么……” 梁萧摇了摇头：“不是梦……噢！” 腿肚子传来阵痛，让梁萧咧了咧嘴。 原来是怀中少女不讲武德！ “看你这么痛，应该不是梦咯。” 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放开手，笑看着他，笑着笑着便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你这个坏人！你折磨我折磨得好苦啊……” 梁萧连忙抱紧她，轻声细语。 “是我不好……” 那时他初到京城，段云衣和诸葛晖都没有来找他。 诸葛晖高风亮节，自不必说。 他早就明白了，自己作为兰陵侯唯一的后人，进京之后，就连这个丞相都没有亲自来看他，更别提忙里忙外的女帝。 只有一种可能。 那时的世家权势滔天，段云衣、诸葛晖，还有老定国侯，都只能暗中给他一定的支持，但都不敢公然接触他，这算是一种保护。 后来诸葛晖和老定国侯的交代也证实了这一点。 四大世家绝对不会允许他们以外的人成为大周帝君，更不允许梁询之子平步青云。 那时的段云衣，要面对的是一个行将崩溃的大周，作为君王，又身为女子，也有太多太多的艰难险阻。 “你这个坏人，我、我要咬你……” 第514章：大周帝君 耳鬓厮磨间，少女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如洪水猛兽。 梁萧正要回应，颈间突然传来一阵温润，凝固了他的笑容，令她心头狂跳。 片刻后，段云衣才恋恋不舍后仰了些许。 幽怨的目光落在梁萧颈间的唇印上，少女娇美的脸庞刷的一下赤红如血，别过头去，不敢与梁萧对视。 看在眼里，梁萧险些神魂颠倒。 作为女帝，她并不是武则天那样的人物，而是被迫接下重担。 她终究还只是个还未满二十周岁的姑娘。 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小鸟依人的模样，与往日判若两人。 美得让人窒息，何等诱人。 梁萧灼热的目光，让她心如撞鹿。 “呀……” 就在此时，梁萧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深情一吻。 段云衣只感觉自己要化在他怀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梁萧怕她喘不过气来，才轻轻放开她。 二人深情对视，说不尽的喜欢。 “商量一下婚期嘛~人家等不及了……”段云衣撒娇道。 梁萧欣喜点头。 段云袖设计了许久，忙于政事的姐姐一直蒙在鼓里。 其实要瞒着她也并不难，段云袖只是趁着她主持朝会的时候，和她身边的玄卫们商量了一下，理由是“希望皇姐也能嫁给心上人”。 玄卫们日夜守备，或多或少也清楚梁萧和段云衣的情况，自然乐意效劳。 毕竟，这位殿下可是主上唯一的亲人，有心禅让的对象，见她如见主上。 诸葛晖等人的贺文，也是配合段云袖和梁萧的意见。 忙碌的段云衣，本就绝对信任自己妹妹，也不疑有他。 千算万算，段云袖终于让悲伤失神的皇姐掉进了自己的圈套。 当夜，梁萧就抱着段云衣，笑着看她手持皇历，讨论日期。 正说到兴头上的段云衣，突然抬眼看他坏笑着脱掉新郎装，顿时芳心大乱。 “你、你你……” 梁萧故作无辜道：“你要赶为夫走么？” 段云衣涨红了脸，碎碎念之后，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消失，生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好在梁萧只是抱着她入睡，像极了自己哄段云衣睡觉。 被窝里，段云衣满心感动，抬眼看他，看得入神。 他好像知道自己今夜难眠。 上一次，自己是喝醉了，这一次可不一样！ “只有今晚让你占便宜哦。” 某人厚颜无耻的轻声细语，让段云衣语塞。 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今夜，女帝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心乱，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第二天，段云衣召开朝会，梁萧就坐在她身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卿，武王梁萧，文成武德，国之柱石。先献治国六策，而后开疆拓土，使我大周之基，万世不拔。朕与梁爱卿，两情相悦，而今谨遵先皇遗诏，当于六月初一喜结连理。婚后，朕之夫君即为大周帝君，摄政监国。其余公主姐妹并嫁于夫君，婚期待定。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我儿云衣，虽是女子，有圣君之资。朕感念梁爱卿救驾之功，兰陵侯一家满门忠烈，梁爱卿遗腹子梁萧将于成年后回京，为我儿云衣及赐婚，婚期待定，梁萧即为未来之大周帝君，夫妻共勉。钦此。】 群臣即使早有所料，听完林端诵念的两份诏书，仍是不免震惊。 先皇遗诏？！ 世祖的遗诏传阅群臣之后，群臣不得不信了。 无论是笔迹还是署名，都不会错！ 这一刻，端木节等人像是吃了苍蝇屎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从一开始，这昏君就在和梁萧布局？” 南宫雷面如土色，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镇远侯府若是能坚持让南宫宁和梁萧履行婚约，那南宫宁岂不是贵不可言，怎么说也能封个公主，毕竟女帝不可能抢人夫婿，就如今天，册封沐琴雪等人，等梁萧成了帝君之后，让她们一并嫁给梁萧…… 再不济，和梁萧好聚好散，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女儿羞愤自尽，镇远侯府门可罗雀…… 南宫雷欲哭无泪。 曾经四大世家给他的风光，如今梁萧和段云衣尽数收回。 他已经晋升使相，有名无实，根本就是朝会里凑数的，哪有曾经兵部尚书的风光。 现场除了诸葛晖和玄卫统领们，其余臣子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尤其是东野鸿机，满心庆幸。 幸好！ 东野氏众人听从老爷子东野沧海的建议，坚定拥护皇权，支持梁萧。 如今，东野氏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不必再担心四大世家打压！ 不！现在只有三大世家了！ 参加朝会的将军们，尉迟平、常破浪等人，也震惊不已。 回过神来，又惊又喜！ 这么说来，岂不是相当于本朝帝君御驾亲征？ 没有人质疑梁萧会成为帝君的可能，他也是不二人选。 毕竟本朝情况相对特殊，迁都之祸以后，皇室只剩这一对姐妹。 女帝选择梁萧这样的夫婿，自然也有为自己壮势的意味。 梁萧就在台上察言观色，群臣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大周的情况比较特别。 这份诏书一下，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妻子。 无论自己的妻子们今后变成“恋爱脑”还是“黄脸婆”，自己都要为她们肩负一切，让一切变得更好。 因为她们将一生托付给了自己。 段云衣握紧身边梁萧的手，一脸平静，心中的喜悦却是无以复加了。 台下一片贺喜之声。 没有人反对！ 曾经不可一世，甚至敢当众顶撞天子的世家大臣们，此刻都是战战兢兢。 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因为，他，就在自己身边！ 两份诏书以通告的方式传开，也预定会登报通知。 本就热闹的京城，此刻万民欢悦！ “这么说来，武王很快就是帝君了！” 作为女帝的夫君，梁萧仍是武王身份，但等成婚之后还可摄政监国，这是关键。 这就意味着，梁萧可以直接代表女帝，包括处理一品官以外的一切任免。 “吾皇万岁！！” 人们终于为这位爱民如子的女帝找到如意郎君而欢喜。 第515章：十里红妆 “啊~姐姐饶命啊~我下次不敢了~” 西宫别苑里响起段云袖的求饶声。 “你这坏丫头，还有下次？” 段云衣的笑骂紧随其后。 “以后都不敢了~萧哥哥救我啊~” 房间里，段云袖挣脱皇姐的怀抱，才跑出没几步，又被段云衣追上，挠起了痒痒。 “唔……” 梁萧只能给她精神上的支持，目光瞥见那香艳的场景，喉头不自觉滚动。 这妮子，越发撩人了…… 传说一孕傻三年，她自怀孕之后便越想越多，为自己的爱郎和姐妹操碎了心。 生了小暖宝之后，她和夏侯青衣保养得极好，体态并未走样，反而更添几分成熟。 不过，在他和段云衣眼里，段云袖永远是个善解人意又不乏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段云衣狠狠“报复”了一阵，直到妹妹彻底败下阵来，才松开手，坐回梁萧身边。 姐妹俩同时红着脸，坐在梁萧一左一右，美眸里泛着浓浓爱意，却不敢看他。 真正的坏蛋，坐在这里呢！ 段云衣更是心如撞鹿，抱着梁萧的胳膊，贪恋这期盼已久的温馨。 再过半个月，她终于可以和心上人成婚了。 他没有责怪自己当年不亲自去探望他，体谅了自己的苦衷，甚至只是自责没能早些崭露头角，为她排忧解难，这也让她感动万分。 朝野上下一片支持，至少是无人敢反对的，这倒让她松了口气。 沐琴雪，诸葛芸，夏侯青衣，狄安娜，四个未婚妻坐在一旁，笑看着梁萧，同样满眼爱慕。 江拂雪正在逗小暖宝，也倍加珍惜这难得的和睦。 梁萧回京之后，休息这一阵子，便要协助段云衣整顿朝政了。 国家只是解除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还有很多事要做。 新政的阻力，南方平叛，与大楚的关系变化，还有彻底收复巴蜀，以及东边倭寇的侵袭，都不是小事。 尤其是摊丁入亩等新政，可以想见会激起多少地主豪绅的反对。 休息期间，梁萧还会抽出时间传授她“科学知识”，她如饥似渴地记下来，只为以后复述。 如今的江拂雪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哥哥才是神人一样的存在，仿佛通晓世间一切真理。 “云衣，需要将喜帖送往巴蜀，然后……” 不等梁萧说完，段云衣就柔声道：“迎回月怜是必须的~” 梁萧欣慰一笑。 江拂雪看在眼里，心中莫名担忧。 公孙家也是剑族一脉，本姓便是剑姓。 这个姓不在百家姓之中，却是盘踞在巴蜀本地的一股神秘力量，历史悠久。 久到无人知晓剑族的来历，她翻遍武朝以前的先秦典籍，都查不到关于剑族的只言片语。 即使是闻人氏的武朝典籍，也没有明确提及剑族，只有那位武帝身边曾有剑姓大臣和皇后、贵妃。 剑族让她寒心，难以信任，她很担心三姐的安危。 但大喜将至，她也不忍心去提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当天，段云衣的圣旨，和梁萧的联名公文，一并送往巴蜀。 杨陵主持的工部也开始遵照段云衣的旨意，试着去研制梁萧提供的一些新式器具。 其中就有蒸汽机的一些基础部件。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发明创造还需要一点灵感，梁萧并不完全清楚蒸汽机的构造，只能依照科学原理试着去还原。 就算生产出来，改进也旷日费时。 早期的蒸汽机并不足够理想，也是经过后来瓦特改良之后，才引领工业革命。 从大漠归来的路上，还有回京的路上，梁萧都在琢磨这个国家的未来。 深思熟虑之后，他暂时放弃了部分现代化构思，比如思想改造。 欲速则不达，没有生产力和科学环境的支持，许多东西推广出来只能适得其反。 曾经与梁萧一同征战的将校们，纷纷向梁萧道喜。 人们一想到梁萧相当于御驾亲征，横扫大漠，无不拜服。 毕竟，有先皇遗诏在，就算梁萧什么都不做，一样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帝君。 因为人们并不知晓政治斗争的残酷。 远在南方的大楚，因为楚皇的驾崩，陷入无休无止的夺权。 大皇子夏侯雍以嫡长子之位取得大部分朝臣支持，得以登基，但国家权力分散，其余皇子即使成了亲王，仍对皇位虎视眈眈。 这皇位岌岌可危。 面对日趋恶劣的争斗，邢风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接受了秦勋的建议，暂时托病不出。 夏侯雍悄悄接回了因为楚皇驾崩而“出家”的柔妃，继位当天，不顾群臣激烈反对，将之迎回宫中，册封为皇后。 独孤家，端木家，公羊氏，三大家族的部分在大楚境内的子弟，也接受夏侯雍的征召，纷纷入朝为官，五品起步。 大楚方面又遣使北上，赶往大周京城，意图不明。 大周京城之繁华，已然冠绝天下。 梁萧的糖业、酒业、书业，进一步促进了京城的经济发展，提供更多的岗位。 燕州及其周边一带，也汇聚了大量工人和工匠。 趁着婚礼还未开始，段云衣又接受了梁萧的提议，适当将部分产业重心南移，在接近江北的一带布局。 大江南北，各处郡县。 大街小巷，书声琅琅。 廉价书籍和报纸，大大降低人们掌握知识的门槛。 人们或读报，或吟诗诵词。 随着大周非常成功，梁萧在出师之前吟诵的《满江红》也传遍全国，脍炙人口。 梁萧被女帝选为帝君，大周军民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由衷祝福。 一定要说意外，那也是先帝遗诏。 全国各地，无数仰慕兰陵武王的姑娘，含泪断了念想。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佳人才女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她们只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一眼这位震古烁今的奇男子。 梁萧的书法真迹，尤其是那些著名诗词，价格也水涨船高。 仅仅只是《悯农》的其中一首，黄金万两，求而不得，更遑论藏于皇家府库的《洛神赋》等名篇。 真正的万金难求。 五月下旬，京城百姓自发在家中准备鲜花，摆放在家门前，以示对女帝及未来帝君的祝福。 朝廷通告，婚事从简，避免铺张浪费。 即便如此，京城的人们也自发在接近宫殿的各个路口铺上红布。 十里红妆。 ps：即将与审核决战。 第516章：成婚 西宫别苑，作为皇妹的段云袖亲自为姐姐段云衣梳妆打扮，其他姐妹也在一旁帮忙。 往日的女帝，如今作为待嫁姑娘，满心羞怯，一双纤手似乎无处安放，又不敢乱动，只能默默望着镜中的自己。 “姐姐真的好美，好美……” 段云袖看到镜中的姐姐，也不禁失声惊叹。 众女纷纷探过来一看，一片惊叹之声。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段云衣俏脸微红，微笑道：“他能喜欢就好~” “只怕今晚萧哥哥魂儿都要飞了~”段云袖忍不住打趣。 “应该不会啦……”段云衣嗫嚅着，却是满心欢喜和期待。 她平时都是简单装扮一番即可，从未如此精心打扮过。 段云袖只是娇笑一声，继续为姐姐打扮。 没有人比她更相信姐姐的魅力。 兰陵侯府已经被增建为武王府，但保留了兰陵侯府的牌匾。 王府大门口，万千百姓齐聚官道两侧，礼乐齐鸣。 人们振臂欢呼，高声祝福，希望这位改变大周的武王能够与女帝幸福美满。 此时，梁萧已经在武王府内等候多时。 按照礼法，他需要入宫迎娶女帝，就在宫中拜堂之后，正式入洞房。 以后，武王府是段云袖等人居住的地方，但姑娘们还会住在西宫别苑，主打一个热闹。 他的长子梁去病白白胖胖，荣获“小肥宝”的乳名。 小暖宝和小弟小肥宝，因为是未婚先育，暂时还不适合公诸于世，以免节外生枝，对孩子的生母不利。 此时，沐凌霄和诸葛成这两个未来大舅哥随行，常破浪，雷洪，龙无双，林修等人也纷纷到场祝贺，协助招待宾客的同时，维持秩序。 武王府会开办婚宴，这里本来离皇宫也不远。 一众将校和往昔的太守府同僚，此刻春风得意，欣喜不已。 自己的上司和元帅成为帝君，这是天大的好事。 三大世家的家主们也不情不愿送来请帖，此刻还在家里，脸色铁青。 那天，梁萧要他们坦白从宽的做法，彻底激怒了他们。 但他们也明白，自己没有可能鱼死网破，唯有静待变局。 倘若永远没有大变局…… 那就永远凉凉了。 女帝，丞相府，还有不讲情面的刑部，平日里有这三方盯着他们，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就算真想干点什么，也得偷偷摸摸的。 如今再多个梁萧…… 外面的鼓乐震天，与三大世家的凄凉，形成了鲜明对比。 报纸宣传的好处日渐凸显出来。 往日在士林乃至民间呼风唤雨、文过饰非的大世家，如今俨然成了过街老鼠，就差人人喊打了。 之所以没有百姓冲烂他们，单纯只是因为报纸的描述有点保守。 考虑到影响，梁萧暂时还没有下死手。 毕竟，长江以南远离天子脚下，局势还不够稳定，世家影响力非短期可以消除，甚至需要靠军队震慑。 倘若鱼死网破，固然可以让这些世家近乎覆灭，但也多半会留下满目疮痍的不少江南郡县。 北境的一部分军队，正在赶往南方的路上。 尤其是大周武卫。 不过，该为此伤脑筋的是三大世家。 今日可是大喜！ 三大世家的人员，尤其是礼部尚书端木操，纷纷托病在家，这一次负责协助女帝迎亲的是户部尚书东野鸿机，还有司礼监秉笔林端。 “依礼法，迎武王入宫，与吾皇成婚！” 随着林端一声吆喝，武王府大门敞开。 万众瞩目，一身新郎装的梁萧终于从里面走出，骑乘白龙影，沿途向百姓致谢，一路赶往皇宫。 身为马王的白龙影，已经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听到周围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忍不住龇牙咧嘴，加上赤红如血的眸子，吓呆了路旁小童。 梁萧忍俊不禁，轻轻抚摸马鬃，白龙影才安静下来。 人群中，万千少女含泪目送，望着远去的车队，芳心为之一碎。 这个男人，已经是她们一辈子得不到的存在了！ 他即将迎娶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子。 皇宫大门口，丞相诸葛晖和大将军沐定国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受两代先皇托孤，都是看着世祖和段云衣长大的。 三代贤君，努力维护这片几经磨难的土地，如今终于…… 年事已高的二老，终于如释重负。 等段云衣有了孩子，就算他们告老还乡，大周也可以保障稳定。 “武王队伍已至！” 随着林端报信，二老带上文武百官迎接，纷纷向梁萧行了一礼。 “恭迎帝君！” 梁萧本就是一字并肩王，如今更是大周首任帝君，地位非凡。 “诸位免礼！” 梁萧面带微笑，与百官稍作寒暄一番，便随二老入宫，一路去了西宫别苑，百官就在宫中参加宴席。 熟悉的路，熟悉的建筑，依然让梁萧激动不已。 宫中，段云衣已经换好一身嫁衣，披好盖头。 “新郎到！武王到！” 宫外传来林端的吆喝，等候已久的段云袖连忙牵着姐姐的手，姐妹们簇拥女帝出了宫殿，定睛一看。 此刻的新郎英姿飒爽，气度沉稳，贵不可言。 众女失神片刻，回过神来，无不是俏脸一红，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新娘可不是自己…… 一想到自己也会嫁给他，众人芳心大乱，已经略有些手忙脚乱。 梁萧只是微笑看着众人，牵过新娘的手，感受着她的颤抖和手心的温度，欣喜一笑。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对新人走向提前布置好的大堂。 高堂的位置，挂着世祖夫妇和梁询夫妇的画像，权当高堂。 原本，夫妻俩是邀请诸葛晖这位世祖的“相父”作为高堂，诸葛晖以不敢越礼为由婉拒。 诸葛晖与定国侯守在梁询夫妇画像一侧，段云袖守在父母画像的一侧，努力压下想要喜极而泣的心情，微笑注视着二人。 “一拜天地！” 丞相诸葛晖率先开口，新人先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大将军沐定国负责第二拜的吆喝，夫妻俩又拜了父母。 “夫妻对拜~” 随着段云袖一声喜悦的呼唤，梁萧与新娘执手对拜。 “送入洞房~” 第517章：说不尽的动人 在场的姑娘们簇拥着梁萧与段云衣去了洞房，诸葛晖和沐定国则去负责群臣的宴会。 婚宴上，东野鸿机看着与同僚们谈笑风生的林修，不禁惋惜。 林修已经晋升大将军长史，目前定为四品，前途无量。 在林修与秦百里之间，东野清月最终选择追求更显老成的秦百里，前不久执意随秦百里去了巴蜀，大伯东野玄机考虑到秦百里和梁萧的关系，最终还是放行。 不过，只要东野氏忠君明理，不去学四大世家争权夺利，私下揩油，自然前途不愁。 婚宴现场，世家大臣们食不知味，郁闷不已，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最憎恨三大世家的梁萧，如今成了万民敬仰的大周帝君。 他们已经明摆着失势了，这时候再端什么架子，只能自取其辱，搞不好还会获罪。 反观归顺的常破浪、王破军等关陇众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何等快意。 尤其是尉迟平，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他们，让他们不寒而栗。 世家大臣的官位，正在不断受其他集团挤占。 诸葛晖和沐定国一入场，现场越发热闹，世家大臣们已然不敢抬头，埋头吃饭。 梁萧牵着新娘的手，在姑娘们的簇拥下进入婚房之后，亲自扶段云衣坐好，随后道：“我去招待群臣之后便来！” 那言语间的急切，让静坐的新娘紧张不已，哪敢回应。 “快去~” 倒是姑娘们笑吟吟催促他离开之后，才开始和新娘姐姐小声“密谋”。 “姐姐~萧哥哥这人坏得很，你可是我们的姐姐，要征服他，不能让他过分得意哦~” 一旁的夏侯青衣听到段云袖的窃窃私语，俏脸一红，似有所悟。 他有时候的确坏到没边儿…… “征服？”蒙了盖头的新娘轻声呢喃。 “嗯呐~姐姐的魅力无敌，萧哥哥一定服服帖帖的，要努力哟！” “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走咯~” 段云袖急切恳求，直到姐姐轻声应允，才笑眯眯领着姐妹们坐在房中等候。 “帝君驾到！” 即使梁萧仍是王爵，帝君威严不容亵渎。 婚宴现场，黄门一声吆喝，群臣纷纷行礼，如见天子。 梁萧让众人平身之后，只是简单致辞，感谢群臣支持，同时象征性地勉励一番。 同时又宣布了部分朝臣的官位调动，以及新晋的十六卫将军们未来的职务方向。 与会朝臣，每人获赐黄金百两，绢一千匹，不可谓不大方。 群臣见梁萧意气风发，也纷纷致辞祝福，哪怕是世家大臣也不敢失礼。 梁萧环顾全场，发现礼部尚书端木操不在，眉头一皱，叹道：“礼部，端木尚书年事已高，是该颐养天年，本王已有人选。” 吏部尚书端木节大惊，连忙道：“帝君！舍弟只是暂时身体不适，还请见谅……” “无妨，该享福就享福，不必为国事折腾。” 梁萧的微笑安慰，让端木节恨得牙痒痒，不管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 在讲究礼法的大周，礼部是极其重要的机构，尚书之位一丢，以后他们几家可能就要面临诸多冠冕堂皇的阻力。 梁萧招呼群臣享用美酒佳肴之后，偷偷将东野鸿机拉到角落里，小声叮嘱。 “尽快通知令兄，早些来京城，等候任免。” 说完，梁萧还不忘朝东野鸿机使了个眼色，就近的诸葛晖也转过身来，朝东野鸿机点头。 东野鸿机秒懂，惊喜交加，小声谢恩三遍之后，屁颠屁颠回去吃酒。 这是夫妻俩和诸葛晖、沐定国商议之后的决定。 即使东野氏的影响力和有限，厚待东野氏，也能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吸引全国各地更多原本摇摆不定的士族效忠皇权。 如今天子得势，只要别刻意打压他们，谁赢他们便帮谁。 考虑到一会儿还要洞房，这一次梁萧只是以茶代酒，与群臣对饮之后，转身返回婚房。 负责给段云袖“放风”的飞云，紧急跑去通知段云袖。 “主上，殿下，帝君回来了……” 谈得正欢的新娘连忙正襟危坐，段云袖等人笑着离开房间。 “萧哥哥辛苦~” 段云袖红着脸，望着俊美的新郎官，如痴如醉，回过神来之后，与姐妹们辞别梁萧，去另外的院子里聚餐庆祝。 临行前，江拂雪热泪盈眶，朝梁萧竖起大拇指，随后破涕为笑，随姐姐们离开。 颇有一种自家的猪终于拱到天底下最好的一棵白菜的感觉。 梁萧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关好房门之后，轻手轻脚走到婚床边。 新娘双手搭在膝上，躁动的十指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娘子。” 随着梁萧一声呼唤，段云衣甜蜜回应，声如蚊蚋。 “夫君~” 这一声夫君，让梁萧心头狂跳，努力压下心头的急切，轻轻揭下盖头，心神一荡！ 她凤冠的珠饰颤颤垂下，于鬓间摇曳，黛眉玉面，绛唇微抿，嫣如丹果，那摄人心魄的明艳，在一身锦绣嫁衣的加持下，说不尽的动人。 她只是痴望着他，含情脉脉。 眼前温润如玉，文成武德的心上人，终于和自己步入婚姻的殿堂。 若一定要说还有什么不圆满，那便是……他们还没有爱情的结晶。 段云衣看他失神，也不禁娇羞一笑，低下螓首，又忍不住微抬眼眸，再多看他几眼。 梁萧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牵着她的手来到桌边对坐，喝了合卺酒。 “虽说期间偶有曲折，你我终成眷属，也不负父母期盼。”梁萧深情一语，目光早已离不开她。 “嗯~”段云衣柔声回应，柔声道，“我父皇曾经说过，其实这天下本该交予梁家……” 梁萧连忙道：“这是高祖打下的段家江山，往后你不可再说这种傻话，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有任何人能撼动你的帝位，我也一样。” 段云衣道：“我父皇弥留之际曾告诫我，以天下万民为先。其实也对，百姓哪里会真正在乎谁是君王谁是臣妾，他们在乎的是谁能让自己吃饱饭，过好日子。” 梁萧感受到她曾经的无助惶恐和如今深深的依恋，郑重道：“但现状很好，避免节外生枝。没有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有我的今天，他老人家也誓死守护高祖的江山，以后咱们的孩子必须姓段。” 段云衣微微点头，目光一刻不离，仿佛要将他印在心里，印在灵魂深处。 但很快，段云衣回过神来，羞怯无措。 孩子…… （ps：大家都是正直的人，对接下来的剧情必然是深恶痛绝，所以………… 为了激怒兄弟们，我争取多写点……） 第518章：名花倾国两相欢 段云袖和夏侯青衣，都有了他的孩子…… 一想到作为“大姐头”的自己居然只是梁萧的第四个女人，女帝新娘心中免不了有了些许幽怨。 这个坏蛋！ 自己现在可是姐妹们“皮鞭计划”的希望啊！ 今晚必须让他服服帖帖的！ 藏起心头的幽怨，段云衣娇声道：“你说，我才是皇帝嘛……” 梁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暂时的正人君子，郑重点头：“那是自然。” “那你岂不是成了皇后咯？” 段云衣抿嘴一笑，在梁萧略带惊讶的注视下，壮起胆子，探过来，玉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一脸的女王范儿。 “梁皇后，乖乖给朕生个孩子~” 梁萧愣愣地看着她，心跳加速。 好好好，这么玩火是吧！ 段云衣秀眉一挑，险些雀跃三丈。 之前只是撒酒疯，而且还没有和他确定关系。 这一次，终于实现了许久的心愿！ 看他发愣的模样，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啊！” 突然被梁萧抱起，段云衣小鹿受惊般看他，如花似玉的俏脸瞬间布满红霞。 “本想做会儿正人君子，现在只有领旨了。” 听到耳畔新郎的呢喃，段云衣芳心大乱，“嘤咛”一声，任他抱去…… 红帐落下。 月色朦胧，牡丹花开。 “饶，饶命呀……” …… 正守在外面随时待命的宫女们，无一例外，红着脸退避到院子大门口，只留玄卫统领飞云和太监们就近守夜。 深夜…… 段云衣缩在被窝里，看梁萧剪下床单上的初红一角，存在提前备好的宝盒里。 新娘脸上的酡红又重了几分。 “果然是坏人……” 梁萧老脸一红，回到被窝里，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疼么？” 他已经尽量小心了，而且她还喝过助兴的酒…… 段云衣微微摇头：“好多了……” 梁萧与她对视，心中一动，惊叹道：“太美了！” 段云衣连忙缩回被窝里，哼哼道：“太坏了~” “哎哟，刚才谁一口一个梁皇后，何等嚣张。”梁萧微笑道。 “我休息一下嘛……”段云衣娇声道。 梁萧这才点头：“也好，该睡了。” “不行！”段云衣急了，“你这个大坏人，我必须给姐妹们撑腰！除非、除非你现在求饶~” 梁萧先是一愣，继而喉头滚动：“求饶？” 怀中的新婚妻子凑近他脸庞，吐气如兰：“对~你是不是怕了~” 新郎用最果断的行动回应了她的挑衅。 …… 守在门外的飞云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漏壶，颇为震惊。 “都多久了，怎么还……” 被窝里，女帝再次不敌。 “夫君……” 梁萧心满意足，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整理凌乱的青丝。 “正好，为夫也休息了。” 闻言，段云衣美眸一亮，又在梁萧脸边轻呵了一口气。 “你要求饶么~” 如此挑衅，让梁萧眼神一凛。 “妖精！看招！！” 感受到被窝里的动静，段云衣花容失色。 “夫君！我知错了……” …… 守在门外的飞云已经傻眼了。 自己的主上虽然已经成年，可…… 直到夜深人静，段云衣终于求饶。 梁萧终于放她一条生路路。 新娘偎依在新郎怀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心中又在暗暗为自己打气。 替姐妹们出头的事，还是下次再说吧…… 下次一定可以让他求饶！ 下次不行就下下次！ 总能赢一次的！ 直到中午，小两口才起床洗漱，惊呆了亲自过来服侍的一众姐妹。 啊，她也败阵了么…… 梁萧扶着段云衣去了太庙，祭告先帝完婚之事。 段云衣深深望着郑重祭拜的梁萧，眼里唯有诉不尽的爱慕。 这个从身到心占有自己的男人，一直在为自己遮风挡雨，排除万难，让自己和妹妹免于悲剧结局。 这皇位太沉重，曾经一度让她喘不过气来。 若没有他在，未来这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不堪设想…… 现在，她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和他早生贵子。 姐妹俩本就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当然也不希望以后的孩子争权夺势，同室操戈。 段云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她的禅让，除非万不得已，自然也不可能让小暖宝去承接皇位。 该是自己负责的时候了…… 小两口回到婚房，段云衣偎依在梁萧怀里，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欢喜。 自己嫁给了心上人，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感受到怀中玉人的深深眷恋，梁萧也不禁柔情一笑。 他年垂垂老矣，偶尔忆此往昔，深情依旧。 当了丈夫和父亲之后，梁萧的心里只有深深的责任感。 无论如何，不能辜负自己的妻子们。 还要教导好儿女。 段云衣与他十指紧扣，柔声道：“你的心意，我已了然，父皇和皇爷爷他们在天之灵也一定能感受到。这样，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便是你的皇后，而你是我的真命天子……” “小傻瓜……”梁萧心疼说着，迎上了她眼巴巴的注视，心中一软，这才点头，“只有自己家里人的时候才算，即使是丞相和玄卫在场也不能这样。” 段云衣乖巧点头，紧搂着他，仿佛怕他就此消失，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昨天和今天，就像这窗边的牡丹一样美~” 梁萧顺着她的玉指看去。 窗边牡丹盛开，直面艳阳，灿烂无比。 看在眼里，梁萧心中一动，来到桌边，取来纸笔。 段云衣为他磨墨，看他挥毫泼墨，落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清平调！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段云衣柔声诵念，目光迷离。 “写给我的？” “当然！”梁萧点了点头，提醒道，“不过……” “我知道你又顾虑什么，可你本就是帝君，武王，自然是君王呀~”段云衣嗔道。 梁萧没有否认。 段云衣迫不及待，要去见姐妹们了。 第519章：姐姐好厉害 “名花倾国两相欢……” 院子里响起姑娘们羡慕的惊叹声。 自从梁萧领兵大破北胡，威震天下，世人将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他的功业上。 不过，诗词已然成了绝好的点缀。 彼时众人知道他忙于军政，也不敢奢求他再去抽空写诗。 而今，他终于有了时间。 这首《清平调》，构思绝妙，又不乏辞藻的华美，简直…… “还得是他~”段云衣抱着梁萧的胳膊，眉眼带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梁萧轻轻为她整理好肩上的发丝，轻声道：“这几天可要好好休息，政务可以交给群臣，我会适当监督。按照先前的讨论，诸葛齐可为尚书仆射。” 闻言，段云衣倏然俏脸一红，乖巧点头。 等梁萧离开院子，段云袖连忙扶着皇姐坐好。 “姐姐，你也没能击败萧哥哥这个坏人么？”段云袖楚楚可怜道。 姑娘们纷纷看过来，一脸好奇。 段云衣确认江拂雪不在现场，故作镇定道：“他昨晚可是一口一个娘子大人，求饶了~” “真哒？”段云袖失声惊呼。 “真哒！” 尽管心虚，表面上段云衣仍是一副大姐头的姿态。 “唔，这首诗，就是他为了求饶，给姐姐写的~” 反正那个坏人这会儿不在，这里又都是姐妹，段云衣才不管什么君无戏言。 “不愧是姐姐，就知道你可以的~” 感受到众女崇拜的目光，段云衣不禁有些飘飘然。 “可是，姐姐今天怎么看着走不动路呀……”单纯的诸葛芸一脸不解。 闻言，段云衣，段云袖，夏侯青衣，三个姑娘齐刷刷脸红。 “第一次，是这样的，以后就好啦……”段云衣依然故作镇定。 “在这种情况下，姐姐都能让萧哥哥求饶，咱们姐妹的计划指日可待呀~” 院子里响起了段云袖激动的尖叫，紧接着便是姑娘们的热烈鼓掌。 美艳绝伦的新娘，几乎在妹妹们的一声声赞美中迷失了自我。 反正休息两天再战，只要让他求饶，便可圆谎！ 女帝成婚，大宴群臣三日，朝会也暂时取消。 不过偶尔必要的政务还是需要处理。 今天段云衣行动不便，自然是已成帝君的梁萧代劳，这也是夫妻俩和诸葛晖等人提前商议好的计划。 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军民都无比相信，他们的帝君与陛下鹣鲽情深，否则也不必如此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而后依然忠于大周，女帝也不必如此许他特权。 婚期之事一传出，人们也大概能明白或者脑补出前因后果，相信这对眷侣早已是两情相悦。 百官皆为“卿家”，唯独他是“爱卿”！ 大周日报也已透露，《洛神赋》其实就是写女帝的！ 梁萧这个大周帝君的民望基础，堪称根深蒂固。 毕竟老百姓切实感受到了他为他们带来的好处，不只局限于灭亡北胡。 比如以屯田为开端，改善佃农的佃租，曲辕犁改良耕种，盐政给国库增收的钱可用于改善民生。 御书房的五爪龙椅边多了一张四爪龙椅，一如大殿最新布置，这是专为梁萧准备的。 对大周女帝，梁萧既是夫君，也是臣子，但对其他人，梁萧相当于君王，监国摄政，地位之崇高仅次于女帝。 梁萧坐在御书房里，台下坐着以诸葛晖和沐定国为首的两排大臣。 礼部尚书端木操也赶了过来，坐在众人末尾。 “我军征服北胡，故幽州太守诸葛齐治理幽州，功不可没，又忠于国事，今特封为尚书仆射。诸位意下如何？” 台下群臣纷纷称赞：“帝君英明！” 尚书令这一职位还在梁萧身上，暂未确定人选。 这就意味着，作为尚书令副官的尚书仆射成了名义上的六部最高长官。 诸葛齐上前领了段云衣提前拟好的圣旨，俯首参拜，感激涕零。 “臣必将鞠躬尽瘁！” 丞相诸葛晖，尚书仆射诸葛齐，右将军诸葛定，一氏三重臣，放在以前是有权倾朝野的味道。 但诸葛晖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备受举国尊崇。 诸葛一氏众人活在这位丞相的光环下，压力倍增，皆以其为榜样，兢兢业业，人们自然也希望他们能多多为国效力。 尚书仆射一职确定之后，龙无双上前递交奏折，请求辞官归家。 “龙将军，眼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正值壮年……” 龙无双道：“陛下与帝君宽容知遇之恩，臣铭感五内，但臣身患顽疾，行动不便，不敢拖累国事，望帝君成全养病。臣举家迁居京城，他日子孙亦当忠君报国，至死不渝。” 众人心照不宣，梁萧也陷入沉思。 龙无双还年轻得很，但作为曾经的燕赵皇室，自觉避嫌，倒也能理解，疾病只是托辞。 处决风帝，为父辈报仇之后，龙无双已经无心官场，也在回来的路上如实告知梁萧。 龙无双曾经的家将，与他亦师亦友的什邡，升任军师将军，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早年受伤严重伤及五脏六腑，陪龙无双报仇之后，倒是真的折腾不动了，也一并上交奏折，请求告老还乡。 梁萧最终还是通过了龙无双的申请，下旨赐其白银万两，保留侯爵，并许其子孙至少一人往后可入朝为官，五品起步，若无能力，再改任同品阶虚职。 什邡也获准辞官，获赐白银五千两。 燕赵遗民之事算是圆满结束，没有再被有心人利用。 龙无双离去之后，端木操望着梁萧，满心忐忑。 他对梁萧的厌恶无以复加，因此托病不肯参与宴会，此事倒是被梁萧抓住了辫子。 梁萧昨天当众宣布要罢免他的事，让他如坐针毡，后悔不迭。 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早晚三大世家的官职都会被梁萧横扫一空！ 一旦失去所有的朝中要职，便是他们被梁萧全面清算的时刻。 到那时候，士林能为他们发声的人少得可怜，没有人会为了失势的世家去得罪执掌生杀大权的女帝和帝君。 “礼部尚书端木操年事已高，应颐养天年，礼部尚书一职可暂时留缺。” 随着梁萧判词落下，端木操满头大汗，惶恐叩拜。 “臣只是偶感小疾，今日痊愈便迫不及待参加宴会，望帝君海涵！臣还能为国效力！！” 昔日趾高气扬的礼部尚书，如今成了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诸葛晖等人看在眼里，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第520章：你求饶啊 “那可不成，我大周以德立国，本王与陛下自当尊老爱幼，关心臣子。端木尚书，你放心颐养天年。” 梁萧淡定的回应，让端木家众人不淡定了。 吏部尚书端木节也连忙离席叩拜。 “帝君海涵！舍弟的确是偶感微恙，心思是在帝君婚礼的，只是担心抱病出席对帝君婚礼不利而已，符合礼法！” 梁萧微笑道：“这是礼法的问题？” 沐定国笑眯眯道：“帝君说得在理！端木尚书，该休息休息，都一把年纪了！老夫也过一阵子也该休息了！” 端木操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才年过半百，沐定国都年逾古稀了，如何能比！ 礼部侍郎独孤泉也出列求情。 “帝君新婚燕尔，突然罢免朝廷命官，只怕容易让天下人误解，还请三思……” 梁萧不紧不慢道：“若是让端木尚书病死在任上，本王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大将军说得好，该休息休息，回家教育子孙，其中德才兼备者他日亦可入朝为官。” 端木操迎上梁萧的目光，不寒而栗。 死在任上？ 以他对梁萧的了解，这其实是梁萧的言外之意。 梁萧已经摆满了不可能再重用他们，除非他们老老实实交代一切，坦白从宽。 东野鸿机坐在诸葛晖身后，正偷着乐。 他的兄长东野玄机熬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破格录用。 不管世家大臣们如何求情，梁萧都不为所动。 “独孤侍郎，你也年事已高了吧？礼部的两位，总得休息一个，省得以后本王和陛下再为你们的健康操心。” 梁萧森冷的话语，惊得独孤泉浑身一震，连忙道：“臣身子骨很硬朗！” 独孤泉说完，也不敢吱声了。 看来梁萧是铁了心要拿礼部动刀子，搞不好，他这个礼部侍郎更有可能被罢免！ 不管端木家大臣如何哀求，梁萧都不为所动，终究还是罢免了礼部尚书端木操。 端木操一把鼻涕一把泪，被玄卫拖出了御书房。 见梁萧不怒自威，举止得体，诸葛晖和沐定国等老臣终于彻底安心。 梁萧又留下诸葛晖与沐定国，讨论南方战事。 “新政终须推行，但南方不稳” 兰陵侯府内，李心文望着桌上记录女帝婚姻的报纸，一时失神。 他成了帝君…… 即使早有所料，真正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是免不了满心酸楚。 好在江拂雪还不忘来探望她，给她讲梁萧的故事，和《西厢记》的新内容。 梁萧与段云衣的婚房，就在西宫别苑，靠近曾经的女帝寝宫和公主寝宫。 结束会议之后，梁萧回到婚房。 娇美的新娘女帝早已望眼欲穿，一见梁萧坐下，便偎依在他怀里，感受久违的温馨。 对段云衣而言，离开他一刻都如隔三秋，何况两个时辰。 “还有没有不适？”梁萧问道。 “有一点点……”段云衣红着脸道。 梁萧心疼地抱紧怀中妻子。 “今天不可以哦……”段云衣弱弱地试探。 “那是自然。”梁萧郑重道。 段云衣这才放心一笑，又勾起梁萧的下巴，在他耳边呵气。 “梁皇后~” “你、你干什么？”梁萧神色一变，只觉得自己快要着魔了。 很显然，眼前磨人的妖精仗着自己不忍心折腾她，又开始了疯狂的挑衅。 “你求饶吧~或者叫一声娘子大人，就放过你~” 想到皇妹一会儿要来，段云衣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急，盈盈一笑，看得梁萧心神一荡。 但很快，她便迎上了梁萧异常灼热的目光。 “你、你可要说话算话哦……”段云衣开始慌了。 “啊~~” …… 段云袖过来的时候，一进门，只见姐姐满面绯红，梁萧一脸淡定，似有所悟，也不由小脸一红。 现在还是白天，正要吃饭的时间啊…… 不是姐姐叫我来的么？ 难道，我也是你们游戏的一环…… “萧哥哥，姐姐，该去吃饭了……吧？” 此时的女帝红着脸，不敢吱声。 他倒是说话算话，但也只是答应今天没有行房。 自己还是太单纯了，误中“奸计”！ 只有某人一脸淡定答应，等段云袖回去之后，才扶着害羞的新娘去和众人聚餐。 席间，段云衣努力保持着镇定，以免在姐妹们面前露馅。 好在梁萧并不知情，只是满脸关切，为她夹菜。 姑娘们看在眼里，暗自惊叹。 不愧是姐姐，太厉害了！ 夜深人静，被窝里，段云衣楚楚可怜望着梁萧，眼里满是求饶之色。 “你、你就不能让着人家一点儿……” 梁萧心中一软，道：“好好好，让你！” 新娘趁着“免战期”，又开始了疯狂挑衅，梁萧只能暂时咬牙忍受，默默“记仇”。 先隐忍！ “梁皇后，这一次是朕赢了哦~” 看着得意的妻子，梁萧似笑非笑。 真是个勾魂夺魄的妖精！ 宣布获胜之后，段云衣才羞红了脸，躲在梁萧怀里。 “夫君总是这么的好，我现在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梁萧闻言，心中一痛，低头看她。 一对姐妹，被迫扛起这个国家，太不容易。 即使只是几年，也足以让她们喘不过气来。 段云袖还有皇姐庇护，而她…… 这也是梁萧一直不认可他是皇帝、她是皇后的原因。 只有她生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倘若她不幸无嗣，那也得是段云袖的。 他立誓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也有足够的信心教导儿女，但信心不能代表一切。 不能让其他儿子对皇位产生想法，日后手足相残。 “以后我们会有孩子，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会成为代代贤君。”梁萧安慰道。 段云衣这才满足一笑，轻轻吻在他的脸颊上，只希望此刻永恒。 消息滞后，梁萧受封武王，与女帝即将成婚的消息，终于通过飞鸽传书和四百里加急，送往全国各地。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已经到了汉中，终于在梁萧成婚的第三天清晨，收到女帝六月初与梁萧成婚的消息。 “难道，天命真的终归于此子……” 想起自己的孙女，公孙寻风目光灼灼。 第521章：不要沉迷男色哟 随着北胡灭亡，大周北境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定，短期内仅有的威胁便是远在辽东以东的高丽，高丽以南分裂而出的太极国，以及来自更东边出云国的倭寇。 北境各郡与关陇各郡，接受梁萧临行前的命令，正不断往北派遣百姓，在巡逻队的保护下，逐步开发大漠草原，建立新的马场。 江南有天日教与部分流寇作乱，朝廷正往南调兵。 与此同时，远在西方的波斯帝国，正处于撒珊王朝统治之下。 波斯王宫。 新任波斯王，阿尔达希尔六世，正与一名不速之客讨论大周之事。 拓跋俊！ “看阁下的样貌，应该是大周人，怎么会成为天日使者。” 拓跋俊微笑道：“弃暗投明，皈依正道。大周狡诈，先与北胡媾和，以小利诱杀北胡军队，而后又以相同的诡计，向西域和波斯的商人抛出蝇头小利，引诱更多人前往大周，最终一网打尽。与大周合作之事，还请波斯王三思！” 波斯王正思考之际，台下便有人呵斥：“妖言惑众！大周是有世家作祟，但兰陵侯生意厚道，白糖商机无限。陛下，此人包藏祸心，臣建议将他驱逐，或施以石刑！” 出声者，正是曾经与梁萧做过战马生意的商人伊扎德。 伊扎德从大周成功运回波斯的白糖和丝绸等物，在波斯以十倍以上的价格转售，为波斯王室赚取巨额财富，如今已经成了波斯王最信任的大臣。 拓跋俊眉头一皱，看向伊扎德：“波斯王，先前我们天日王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等大周制造更多长弓，大漠苦寒，足以自保，但西边的波斯、南边的还能幸免么？大楚最迟明年便可北定中原，波斯这边，若不早作打算……” “陛下万万不可相信此人鬼话，他一定是被兰陵侯清算的某个世家人员！”伊扎德严肃提醒。 拓跋俊微笑斜了一眼伊扎德：“我倒是有些好奇，这里到底谁说了算，谁才是波斯王。” 闻言，波斯王眉头一皱，道：“都安静，我需要仔细斟酌，都退下吧！” 伊扎德看着这位金发碧眼的新王，无奈叹息。 大楚，新任楚皇夏侯雍派遣使者，与大楚吴王达成共识。 诏令一下，吴王成为大楚的一字并肩王，与楚皇平起平坐。 国内冲突缓和，一向忠君报国的大楚骠骑与大楚定国侯也无话可说。 小侯爷开始推行新政，重点扶持自己召集的各大世家。 苛捐杂税，让百姓忧愁万分。 “驸马爷呢？邢公子呢？为何没有阻止这些新政！” 大楚军民茫然无措，却很快收到了邢风支持新君夏侯雍的消息，大失所望。 驸马府内，邢风为秦勋饯行，临行前执手相告。 “我与阁下，莫忘初心！” 梁萧与段云衣婚礼的第三天。 段云衣与梁萧并坐在御书房里，翻阅玄卫递交的秘密情报。 “这些都是三大世家子弟的违法记录，但还不足以撼动各家根基。”梁萧叹道。 世家自有其独到之处，凡事就算不能做得冠冕堂皇，也一定要保证滴水不漏，非嫡系子弟不委以重任。 就连玄卫也无法收集到能置他们于死地的铁证，至今高丽那边的端木家是什么情况，也无从得知。 夫妻俩没有责备玄卫，毕竟这些世家底蕴深厚，手段颇多。 哪怕是端木云青和端木云城这对看似饭桶的兄弟，也仅仅只是才能不足而已。 蓦然，梁萧想起什么，笑道：“拓跋烈或许能提供一点线索。” 段云衣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 “今天仍是大婚日子，接触那种人晦气，明天再去嘛~” 身旁的新婚妻子，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让梁萧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段云衣这才柔美一笑，心中暗喜。 她刚才看梁萧批阅奏折，昨天又处理群臣任免之事，井井有条。 如此，等自己养胎的时候，他和皇妹完全可以处理好一应政事…… 一想到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往子嗣的方面想，段云衣就感到脸烫得厉害。 小暖宝和梁去病，都太可爱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和梁萧生有这样的儿女。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新政的推行，需要江南各地的详细情报，官府，驻军，玄卫，墨家子弟，多方情报结合参考，会更准确。此外，我再挑选可靠士卒，亲自培养一支特殊部队。”梁萧郑重道。 包括摊丁入亩在内的新政推行，势在必行。 大周沿用前朝诸多制度，给了那些世家和各地的地主豪绅太多钻空子的机会，其实这也是对他们的妥协。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好好解决这些祸患。 但他也清楚，不可急躁。 北境越来越多的军队正在往南方调遣。 毕竟江南已有天日教肆虐，江南的大小地主豪强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更有大楚情况不明。 “你和妹妹们的婚期，也要定一下~”段云衣提醒道。 “至少也要七月以后。”梁萧微笑道。 段云衣若有所思。 好！ 这个月她可以好好“收拾”这个坏人！ “娘子，你好些了么？” 耳边传来梁萧的小声询问，段云衣只觉得耳根子一软，良久，才微微点头。 深夜的婚房。 “啊你、你在报复我么……” …… 门外夜值的宫女们隐约听到女帝的求饶声，红着脸去水房准备热水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新娘媚眼如丝，瞄了一眼自己的新郎。 良久，段云衣才鼓起勇气，柔声道：“夫君功成名就，改变了大周，改变了我和妹妹的命运，就算往后纵情享乐亦无不可，只是……要注意保重身体，不能劳累过度……” 梁萧知她心意，感动之余，道：“为夫不会真的沉迷女色，你是一国之君，也不能沉迷男色哟。” 段云衣吐气如兰，道：“我只沉迷你~” “为夫知道，为夫的意思是……” 不等梁萧说完，她便娇嗔打断了他的话。 “让人家沉迷你几天不行嘛~” 某人闻言，叹道：“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妖精！看招！！” 段云衣红着脸，幽幽瞄了他一眼。 那是没办法么？ 分明是一脸求之不得！ “啊你坏……” 第522章：笔迹 翌日。 段云衣黑着眼圈陪梁萧去见姐妹们。 姑娘们见梁萧忙前忙后，无微不至照顾段云衣，不由暗自惊叹，朝段云衣投去无比敬佩的目光。 段云衣险些在风中凌乱，只能故作镇定。 后来她都已经数不清自己向梁萧求饶多少回了。 再不赶紧让这些妹妹和他成婚，分担压力，以后恐怕只有孕期和月事能“保护”自己了！ 梁萧离开后，姑娘们纷纷朝她竖起大拇指，只有江拂雪一脸懵逼，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暗语。 武王府内，曾经的户部尚书，如今的阶下囚，拓跋烈，正在大堂里跪着，形容枯槁，面如土色。 拓跋亭的首级被北胡人送给梁萧之后，北胡人还供出拓跋俊也投奔北胡。 梁萧又以此为由，大做文章。 三大世家彻底和拓跋氏撇清关系，生怕引火烧身。 拓跋亭一死，拓跋俊不知所踪，他们这些拓跋氏族民彻底没了翻身机会。 直到梁萧进门，拓跋烈才老眼一亮，以头抢地，老泪纵横。 “帝君饶命！” 梁萧只是高坐主位，打量着拓跋烈。 如今的拓跋烈须发皆白，看起来像步入了耄耋之年，哪还有往日风采。 但没有人同情他，梁萧没有同情，现场的玄卫们也没有。 比起曾经饱受拓跋氏压迫的无数大周臣民，拓跋氏这帮人吃的苦还太少了。 “拓跋烈，你可明白自己和全族的处境？”梁萧沉声道。 拓跋烈连连点头，不停哀求：“只求帝君给个机会，让我们改过自新！” 梁萧心中冷笑，道：“其他三家的勾当，你能提供多少线索？” 拓跋烈沉思片刻，道：“我们几家虽然通力合作，但到了关键部分，都有所保留，以免被对方抓住把柄……” “你就告诉本王，你能提供多少线索。” 拓跋烈迎上梁萧冷厉的注视，不寒而栗，连连点头。 “罪臣明白！端木家乃是主犯，但做得最隐秘，端木云城，端木云青，端木节，端木操，也都参与其中，除了这些人，还有……” 当下，拓跋烈供出了一连串名字，共计三十人。 玄卫们的拳头硬了。 拓跋烈供述他们合作的细节，绘声绘色。 大周立国至今，无数刚直壮烈之士或多或少都受四大世家的谋害，有些是干脆直接摆在台面上的迫害。 比如当年极力坚持查抄兰陵侯府，以寒将士之心，导致关陇对朝廷深深失望。 此外，四大世家都有人员加入天日教。 天日教乃是武朝时期在民间兴起的邪教，总部未知，但教众甚多，给这些世家提供了极大助力，比如协助暗杀，煽动叛乱，劫持库银，根本目标自然是帮助四大世家削弱皇权。 拓跋烈已经确认，端木云青是天日教重要人物。 梁萧陷入沉思。 没有铁证，但有这些真假难辨的线索，倒也可以试着探查一番。 他和段云衣大婚，设宴招待群臣三日，全城庆祝七日，暂时还不适合动些血光。 否则，带回来的上百个天日骑兵俘虏一直嘴硬得很，他还准备亲自出手再拷问一番。 先前征战大漠时间紧迫，正事太多，他自然无暇拷问这些俘虏，这些俘虏留在后方羁押，他又提前返回燕州，再回京城。 “帝君，罪臣能提供的线索，都提供了……”拓跋烈一脸恐惧。 梁萧道：“朝廷会一直软禁你们，只提供正常饮食，只要别想着越狱，暂时性命无虞。至于以后能否回归平民百姓的生活，要看你们表现了。” 拓跋烈这才千恩万谢，被玄卫带回去了。 顾平休小声道：“王爷，就这样饶他们一命，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梁萧微笑道：“直接给他们个痛快，才是真的便宜他们。就算他们将功补过，顶多免死，但阶下囚的生活与死何异。其子孙后代，会被强行交给无子嗣的百姓收养，以免再受血亲教导。” 顾平休恍然大悟，嘿嘿一笑。 段云衣自从与梁萧喜结连理，如胶似漆，感情并没有因为婚礼结束而变淡，反而日渐亲密。 梁萧明白，往日高冷矜持的妻子时常主动“挑衅”，乃是因为希望早生贵子，只是心疼她，因此更加主动。 沐琴雪等人为段云衣感到开心的同时，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再过不久，该轮到她们和他完婚了…… 巴蜀门户，汉中。 由于公孙月有孕在身，剑无忧特地让车队稍稍放慢了行进速度。 直到六月初七，剑无忧才带着儿女来到汉中。 公孙月下了马车，满脸焦急道：“爹还在汉中么？二姐和二姐夫在不在？？” “都在……”剑无忧点头道。 “希望爹没事……”公孙月轻抚着孕肚，含泪感慨。 众人来到太守府门口，通报之后，一道倩影从里面飞也似地跑了出来。 公孙无极见来人健步如飞，忍不住道：“二妹！注意一下形象，这里可不是家里……” 来者正是公孙家的二小姐，卓明峰之妻，公孙凝雨。 “娘！大哥！三妹~” 公孙凝雨扑了过来，轻轻抱住公孙月，一脸慈爱。 “二姐？爹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是好了么”公孙月秀眉一蹙。 “啊？三妹你说什么？什么好了？”公孙凝雨一愣。 闻言，公孙月心里一咯噔，颤声道：“二姐，你送来的家书里，说爹他老人家吐血病危，时日无多了……” 公孙凝雨一脸茫然，道：“我的家书里没写这些呀，就是倾诉对你们的思念之情和对小妹的愧疚！” 公孙无极脸色一沉，与公孙月对视。 兄妹俩同时看向剑无忧。 剑无忧额上冒汗，颤抖的手取出那封家书，出示给公孙凝雨。 “你看？” 公孙凝雨一看家书，绷着脸道：“是谁模仿我的笔迹？上面怎么还有爹和明峰哥哥的官印和署名！” 公孙无极和公孙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此时，几道身影从太守府里走了出来。 “小月，这两年过得可好？” 兄妹俩定睛一看。 原来是老爹公孙荣和爷爷公孙寻风。 卓明峰则是一脸平静跟在二人身后。 第523章：欺骗 梁萧并不后悔。 不斩妖除魔，自己就无法获取妖魔寿命，召唤赵云，就躲不过清河侠女不问青红皂白的刺杀。 他需要做的，是如何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既不为正道唾弃，又不做所谓正道的炮灰。 梁萧想起什么，看向李修。 “我不是说了，这些首级都算你的，你只要分我一半奖励即可？你该不会又不好意思独占功劳，临时又算我一半吧？” 李修点头道：“我是按你说的做了，都算我的！但那些大人就是要我这么原话转告你！毕竟，他们知道我几斤几两，也就只有你能帮我！他们消息灵通得很，都以为是你手下那位云哥给我提供的帮助！” 梁萧没了脾气，道：“总之，你不要让外界知道，我是自己出手斩杀这些鼠妖，否则咱们分道扬镳！” 李修悻悻道：“你以为我傻啊？” 梁萧撇了撇嘴。 他就是这么以为的。 这个满怀正义的热血青年，与前世刚踏入高校时的自己何其相似。 这种正义感爆棚的病，等挨了社会毒打自然会有好转。 只是，最好别在这个世界交学费。 “上头现在更赏识我了，我过一阵子应该会升职，然后去清河县或者直接去郡城，你呢？”李修问道。 “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必操心我的事。”梁萧漫不经心回应，瞥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李修。 李修忍不住道：“其实，你大可跟我一起，接受我们上司的庇护，他也许不是大仁大义，起码还算正道……” “聒噪！”梁萧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转身走回家中。 李修看着梁萧的背影，一脸扫兴。 他一定要为虎作伥么？难道斩妖除魔只是因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通知长河镇百姓，这几日不要随意外出，妖魔横行着呢。” 直到前方传来梁萧的叮嘱，李修一愣，随即咧嘴一笑。 “好嘞！” 梁萧回到家中，守在赵云突破的房间外面，开始梳理记忆。 危机感随着记忆的梳理越来越重。 “原来，整个长河镇都是棋子……不，是弃子。” 梁萧银牙紧咬。 即使是原身，似乎也在上面那群人的算计之中，只是一直有利用价值罢了。 在妖魔横行的世界，小人物只能任人宰割，亦或是迫害其他小人物。 一如原身压迫长河镇百姓。 若不提升自己，便只能接受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反抗？ 也许明天自己就会被挂在郡城的城门口，再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枭首示众。 上面那群人，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匹敌的，必须谨慎应对。 梁萧将目光投向赵云的房间。 在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忠心耿耿的赵云就是自己真正的倚仗了。 赵云所掌握的苍玄功，显然是一种更加高深的武学，比所谓的苍玄功残本要强太多。 至于其他武学，更是精妙绝伦。 还没有突破第一重天的赵云，便能轻松击败已经步入第一重天的清河侠女。 长河镇集市，一名中年妇女挎着菜篮，来到地摊上了解近况。 摊主的目光偶然扫过中年妇女的双手，眼前一亮。 这么好看的肌肤可不多见，是哪家的媳妇？ 但一看到她粗糙的面孔，摊主瞬间兴致全无。 一个人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怎么就差这么多呢，眼睛的身段好看，可是脸就…… “您说什么？梁老爷给长河镇佃农全部免租？？” 中年妇女来了兴趣。 “听说是梁老爷手下那位‘云哥’，赵云大人在办的，他是个高手，深得梁老爷赏识，梁老爷对他言听计从！”摊主点头，又想起什么，一脸崇敬，“前不久云哥还带头取缔了长河镇的青楼！那可是梁老爷的心血！梁老爷二话不说，答应了，还无偿归还那些青楼姑娘的卖身契！” 中年妇女目光灼灼，又询问了一番，这才退出集市，来到小巷子里，揭下人皮面具。 是个面容清秀姣好的少女，剑眉星目。 “看来，当日击败我的，就是那个赵云！此人倒是有几分侠义之心，可惜明珠蒙尘，弃明投暗，早晚误入歧途！” 少女主意已定，走向小巷深处鼓掌，清脆的掌声引出了两名武士。 “小姐，老爷让您回家，别在长河镇行侠仗义了，这里不是好地方！” 少女正色道：“斩妖除魔，除暴安良，我辈职责所在，待我亲手刺死梁萧这狗贼，还长河镇安宁再说！” “老爷说了，长河镇已经被大量妖魔盯上了……”武士苦着脸道。 少女怒道：“我师兄师姐他们也快来长河镇了，何惧妖魔！” 两名武士郁闷不已。 自家小姐也不知道被谁给洗脑了，整天想着行侠仗义，就连老爷都苦劝无果。 她就没想过，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香饽饽么？ 李修回到神武门的时候，队长白瓶一脸媚笑出来迎接。 “小李子，恭喜恭喜，升入郡城指日可待！” “还早呢。”李修只是淡淡回应，正要离开，却被白瓶拉住了。 “小李子，梁萧势大你也知道，我们以前是被迫跟他做酒肉朋友而已……” 其他武卫也纷纷附和，更有甚者一把鼻涕一把泪解释。 闻言，李修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只有悲哀。 人情冷暖。 眼看着自己要升职了，以后甚至有权管制长河镇，这帮人便赶紧与梁萧撇清关系。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了跟梁萧斩妖除魔，可是自告奋勇充当诱饵…… 梁府上方，稀薄的灵气汇聚在赵云所在的房间上空，如漩涡般深入房中。 梁萧就这么守在外面，翻阅家里典藏的书籍，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武学。 就算没有武学，通过书籍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也省得以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就在此时，梁萧眼角余光瞥见了右边围墙的动静。 一道倩影跳到墙头，随后又是两道身影跳了上来。 “梁老爷好兴致！” 梁萧定睛一看，眼神一凛。 是个身段撩人、相貌一言难尽的中年妇女，和两名带刀武士，虎视眈眈。 与此同时，长河镇南方五十里外，几道非人的巨型身影正在林间游荡。 正在捕食野兽的二十几头魔蜥，纷纷跪地磕头。 “参见尊者！” 第524章：新政 （ps：）郑重道歉：昨晚失误，传错了我另一本刚开始筹备的新书的章节，目前准备的补救方案，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章直接合并523章和524章，等同步到平台，确认读者们看到本章之后再修改，将本章一分为二，原先的523章覆盖前面发错的523那章（这是为了防止后续无法修改导致有些读者看不到523章），再删除本段ps。不管怎样，这是不可原谅的失误，免不了会有读者失望删书或者养书，甚至看不到这一章了，等于让他们看了一个半途而废的故事。非常抱歉，以后一定注意。 兄妹俩看着生龙活虎的公孙荣，呆若木鸡。 卓明峰瞧见兄妹俩的反应，只是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团聚的现场，竟陷入诡异的死寂。 剑无忧的脸色也极其难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公孙凝雨才打破沉默，先是遣散周围众人，再问公孙月。 “三妹！娘说你怀上了武王的骨肉？你们应该成亲了吧？” 言语间，公孙凝雨面露遗憾之色，在她看来嫁给梁萧倒没有辱没三妹，只是为何不提前通知他们这些家人。 孕吐，至少要一个多月才看得出来，就意味着在当时的一个月前他们就…… 公孙月几乎石化在原地，听到二姐的询问，才回过神来，盯着公孙荣和公孙寻风，颤声道：“爷爷，爹，你们、你们在骗我？？” 闻言，聪明的公孙凝雨和丈夫卓明峰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猜出了前因后果。 公孙凝雨一脸错愕，也如母亲一样不知所措了。 卓明峰眼里的惊讶一闪而逝，仍是一言不发。 “这不是爷爷想念你们么！” 不等公孙荣回答，公孙寻风就抚须大笑，又以不容抗拒的口吻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公孙月行尸走肉般跟着众人进了太守府，走到一半，才回过神来，扯了扯身旁公孙无极的袖子，满脸恳求之色。 公孙无极此时表情复杂，只是向她点点头，依然一言不发。 公孙月满心悲哀，但事已至此，人也到家，无力改变。 众人坐定之后，公孙凝雨紧挨着公孙月坐下，抓紧她的手，一脸紧张。 公孙月以商量的口吻，试探性问道：“既然爹没事了，孩儿能早些回去和他团聚么……” 公孙荣不答。 公孙寻风道：“小月，京城和燕州路途遥远，你有孕在身，回去可能要花费双倍时间，中途颠簸，对孩子不利。” 公孙月弱弱地道：“那孩儿生育之后，能带着孩子回去么……” “还早得很呢，先养胎！” 公孙寻风近乎无情的回应，终于让公孙月情绪崩溃，掩面而泣。 在场明明都是往日那么疼爱自己的长辈啊…… 她已可以想见，凭自己只怕是没有可能离开巴蜀的。 恳求与示弱，毫无意义，爷爷一旦做了决定，就算是剑族族长和梁萧的那位师父也无法改变。 京城路远，双方来回传信，只怕数年之内也搞不定。 “你们赶路也累了，小荣，无忧，你们好好照顾小月，就在汉中养胎，不要乱跑！这可是大周武王，未来大周帝君的孩子！明白？” 公孙寻风将两个名号和“孩子”二字咬得极重。 夫妻俩迎上公公严厉的目光，连声答应，但哪敢去看公孙月。 “爷爷！” 公孙凝雨有些着急，但被丈夫卓明峰按住了，后者只是朝她摇头，将她带离现场。 院子里，洗浴之后的公孙月怔怔地望着夜空，心如死灰。 “三妹？” 听到公孙无极的呼唤，公孙月扭头一看。 公孙无极走了过来，神情严肃。 “大哥，你为什么不帮我说几句……”公孙月哀声道。 公孙无极小声道：“大哥要是帮你说几句，只怕你更没有可能回去了！” 公孙月一怔，随即恍然。 倒也不无道理。 他可是公孙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若是让公孙寻风知道了他胳膊肘往外拐，只怕软禁她的想法会更加坚定。 犹豫片刻，公孙月支支吾吾道：“我把孩子做掉，是不是就不会拖累他了？” 公孙无极紧张道：“你可能会死！他若知道了，定然因为此事抱憾终身，痛苦不堪，剑族和他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转圜余地！” 公孙月无言以对。 堕胎，哪有那么容易的，死亡风险不可估量…… “大哥和你二姐都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你们一定能破镜重圆！就算你不相信大哥，也要相信你的梁萧哥哥！” 公孙月无神的双眼随之焕发了神采。 她这辈子，从未有如此想要离开巴蜀的时刻。 她似乎能理解江拂雪了，原来自己还不如小妹八岁的时候呢！ 大厅里，公孙荣夫妇，卓明峰分别坐在两侧，主位上的公孙寻风正优哉品茶。 公孙荣夫妇一脸郁闷，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明峰，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下一步，等孩子成功降生，便宣传此事，以道德压力逼迫梁萧来一趟巴蜀，可行否？” 公孙荣夫妇脸色一变。 “爹（公公）……” 卓明峰叹道：“只怕适得其反。” “怎么说？”公孙寻风眉头一皱。 “他未及弱冠便已有如此人望，只怕此事传开之后，他反客为主，以道德压力逼迫巴蜀归还孩子……” 公孙寻风满眼不甘与恼怒。 剑无忧提醒道：“公公，倘若咱们剑族抱着鱼死网破或者油盐不进的想法，只怕最终会彻底激怒他。哪怕他顾念咱们是小月的长辈，其他人只怕……” “他师从何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的！你们不是也都说了，他重情重义？”公孙寻风咬牙道。 剑无忧语塞。 “岳母之言不无道理，还是先看孩子能否顺利诞生，再看朝廷那边有何反应，怀孕之事，断然瞒不过他。数月之内，朝廷必定会送来他的公文，亦或是女帝的圣旨。”卓明峰叹道。 公孙寻风沉声道：“就算不能，至少也要让他向咱们妥协，接受咱们的部分条件，否则就让孩子一辈子待在巴蜀！从今天起，巴蜀治所改为汉中，巴蜀大元帅亲自坐镇！再向族内长老们如实汇报此事！” 闻言，夫妻俩大气也不敢出。 卓明峰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反对。 第二天清晨，群臣婚宴已毕，京城皇宫如期召开朝会。 文武百官纷纷向梁萧和段云衣献上祝词，就连三大世家及其党羽也不敢例外。 “朕与帝君新婚已过，自当专心处理军政。如今北胡已灭，北境安定，当关注百姓福祉。” “为此，朕与帝君连夜讨论……” 段云衣言及此处，忍不住一顿，俏脸微红片刻，迅速恢复如初。 “当由帝君推行数条政策，以利国民。” 端木节等人艰难地咽了口气，仿佛在等待宣判。 “第一条，加强管理全国青楼，严禁逼良为娼，” 第一条政策宣布之后，群臣只是山呼“吾皇圣明”、“帝君英明”。 梁萧念完，察言观色，发现群臣并未有任何激烈反应，倒也了然。 根据玄卫探查，不少青楼的幕后老板都是三大世家的人，此事也经过拓跋烈进一步指证。 这些属于世家的青楼，往往能充当秘密机构，提供各种情报，支持各种幕后活动，极其不利于国家稳定。 加强管理这种话模棱两可，具体推行的时候有很大空间。 一下子取缔全国青楼当然是不现实的，就算取缔也会有暗娼，全国各地的青楼女子也难以在短期内得到合理的安置，不如先试着加强管理，优先集中打压世家的青楼。 所谓的“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几乎全都是现代人的单纯幻想，完全忽略其黑暗本质。 在高度发达的新时代，尚有无数女性无法保障自己的合法性自由，更遑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 一部部血淋淋的红颜薄命史，偶尔有那么几个表面光鲜的风月故事，作为遮羞布。 哪怕是所谓的“清倌人”，本质上也只是被留给更有权钱的达官贵人，卖个好价钱或是在接客之前压榨一番价值而已。 真正能独善其身又得善终的青楼女子，凤毛麟角。 根据玄卫收集的各地青楼情报，那些世家青楼最为豪华，但逼良为娼和聚众煽动的现象最为严重。 国家越不安定，对这些图谋不轨的世家越是有利，因为皇帝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钱粮在这些事情上，除非有一天皇帝成为其掌上傀儡，国家沦为其囊中之物。 综合考虑，必须尽可能禁止逼良为娼的情况，逼良为娼往往伴随着黑暴与犯罪。 梁萧敏锐捕捉到，端木节等人不为所动，眼里甚至偶有几分讥讽。 确认群臣没有反对，梁萧才放心宣布第二条。 “人头税，乃是百姓一大负担，为了逃税，有大量百姓甘心沦为黑户、隐户，极不利于朝廷管理，更为国家埋下隐患。各地豪强也可借此豢养家奴，威胁地方安定。我朝三代君王，皆为此事，夙兴夜寐。” 原本还曲意逢迎的世家大臣们，终于警惕了起来。 作为从武朝时期便已经营壮大的世家，他们名下不少家奴，都是实实在在的隐户。 这些隐户给他们带来太多太多的好处。 直觉告诉他们，接下来段云衣要推行的政策绝对不利于他们。 “但人头税乃是财政大头之一，贸然取缔，也不利于国库增收以改善民生。”段云衣叹道。 “帝君所言极是！人头税稍稍改改就好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端木节、公羊云等人擦了擦额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笑脸相迎。 “各位卿家所言极是。” 梁萧象征性称赞之后，面露微笑。 “所以，取消全国各地的人头税，将人头税摊入田地，改进过往田税，结合人头税，按照每亩农田征收一定比例的税，所谓‘摊丁入亩’！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摊丁入亩？！” 过半群臣为之一震。 片刻之后，端木节带头出列，声色俱厉。 “陛下！此举必将得罪全国地主豪绅，有伤国本，万万不可胡闹！！” 梁萧和段云衣同时目光一寒。 “端木尚书倒是说说，怎么个有伤国本法？”段云衣冷声道。 “这是把百姓的人头税压力全部均摊，转移到那些掌握了大量土地的地主豪绅身上！一旦全国各地的地主豪绅不满，一旦他们纷纷揭竿而起，只怕，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端木节突然声泪俱下，俨然一副忧国忧民、痛陈弊端的姿态。 参加朝会的武将，常破浪、王破军等人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端木节的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 可惜……梁萧已经知会过他们这些关陇地主了。 东野鸿机则向端木节投去讥讽的目光。 东野氏名下也有不少燕州农田，需要比以前缴纳更多的田税，但比起如今拥护皇权所获得的好处，这点钱无足轻重。 光是他这个户部尚书带来的家族影响力收益，都是不可估量的。 否则，端木操为何一把鼻涕一把泪恳求留任礼部尚书，不过现在人家已经是“前任礼部尚书”了。 他的兄长东野玄机即将被朝廷试用为礼部尚书，到时候，端木操的兄长端木节，这个吏部尚书还要过目，东野鸿机一想到那情景都颇觉滑稽。 “陛下三思！帝君此策，实在令臣等不敢苟同，简直是亡国之策！！” 这一次，已经成了使相的公羊云和南宫雷等人也激烈反对。 他们的手里也有不少农田。 梁萧盯着端木节等人，微笑道：“本王手里便有数百万亩燕州，带头交税，有何不可？” “帝君如今与陛下喜结连理，自然应该带头，但带头亡国，实不敢苟同！”端木节厉声回应，这一次核心利益被触犯，他们再也不能隐忍了。 梁萧微笑道：“何来亡国之策？本王问你们，这天下，是地主豪强多，还是少地无地的平头百姓多？” 端木节一愣，直视梁萧目光，莫名战栗。 他从梁萧眼里看到了杀意，仿佛被触犯核心利益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这个帝君。 “全国绝大多数百姓少地甚至无地，摊丁入亩推广，自然举国欢悦，可安民心，一举摧毁这些地主豪强造反的基础。百姓们好不容易因为少交税而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祝福，这些人若敢造反，面对军民一心，后果如何？” 梁萧的冷声质问，让端木节等人汗流浃背。 “绝妙！帝君英明！” 诸葛晖象征性称赞，假装自己并没有接触过此策，杨陵等人纷纷跟上。 “陛下三思！此乃新政，哪有那么容易……” 端木操正要继续辩驳，却被公羊云拉住。 “别慌，咱们可是免交税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端木节这才破涕为笑，众人跟着山呼圣明。 梁萧看在眼里，先是一愣，随后又当众宣布。 “摊丁入亩推行，于国有利，但国内仍有大量官员、举人享有免税特权，极大阻碍国库增收。因此，即日起，亦当取消各阶层官员与举人免税之特权。” 第三条政策，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顷刻间，在场世家大臣们五内俱焚！ 梁萧崛起以前的科举，几乎都是被四大世家包揽名额，绝大部分举人和进士都出自四大世家…… 第525章：刨根 对于手下掌握海量农田的世家子弟而言，再免赋税，堪比刨了他们的祖坟。 “陛下！此举必将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引发全国动乱！！” 一时间，世家大臣们纷纷哀嚎进谏。 但如今端木节也不敢玩什么死谏了，毕竟他面对的是更难对付的梁萧。 反观东野鸿机等大臣，则是一片山呼圣明。 这种改革，梁萧当然知会过户部尚书东野鸿机。 过去，除了四大世家，以及东野氏在前朝时期就积累的农田，其他中小世家和官员并不敢大肆圈地，多的几千亩，少的也就几十几百亩。 田税是一方面，农田的管理和田价也非一般人能够折腾得起。 另一种，就是朝廷赏赐的农田，比如这一次随梁萧击破北胡的将士们就获赠大量的农田，这是朝廷许可的。 即使是掌握十万亩以上农田的东野氏，本身因为被端木家打压，族内为官免税者寥寥无几，之前该交税就交税，摊丁入亩固然会让他们多交一些钱，但比起现有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东野氏族人眉头都不带皱的。 梁萧只是微笑看着哭丧般进谏的端木节等人，又好气又好笑。 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少不了蛀虫。 国家想要保障一定的粮食产量，就必须掌握一定数量的官田。 他的农田也能帮国家做到这点，首先就保障了北境官粮的稳定，也随时可以让朝廷回购，但如今回购其他世家土地才是当务之急，才没有马上回购他的农田。 之前四大世家垄断科举和国内大量官位，其他家族和寒门当官和高中的人员少得可怜，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政策，配合摊丁入亩，不会对真正拥护皇权的人员造成太大伤害。 而且如今军权和皇权还算稳固，倘若等到以后再来推行这些政策，将伤害更多拥护皇权的人，再者，那时可能已是他和段云衣百年之后，阻力会越来越大，夫妻俩必须提前为子孙解决这后顾之忧。 这些政策也能显著减少百姓的赋税压力，极有利于人口增长和国库增收，并解除黑户这样的隐患。 只有占地六十亩以上的人员，缴税才会比原来明显增加。 至于现有的拥护皇权的举人、进士，和一些掌握农田较多的官员，趁着这部分人还不多，只需要让户部和丞相府审查一番，私下补贴一点，足以安抚众心。 至于是否会像雍正皇帝一样，因此被后世地主阶级抹黑，梁萧根本就不在乎。 “东野尚书！你家不也有十万亩以上的燕州农田？你说几句啊！！” 端木节向东野鸿机投去求助的眼神，昔日被自家狠狠打压的东野氏，如今却成了自己渴望的救命稻草。 东野鸿机撇嘴道：“帝君此策英明至极，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以天下百姓为己任！多交点税怎么了？不想交的话，变卖农田即可。” 东野鸿机的补刀，让端木节登时气结。 户部被段云衣收回之后，朝廷现在可不允许随意的大规模交易土地。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将名下农田分散到家族子弟们名下，相当麻烦。 “最近朝廷接收了数十万北胡人，正需要回购一些北方的农田，端木尚书，你们几家可以考虑考虑。”梁萧提醒道。 端木节悻悻看了梁萧一眼，欲哭无泪。 这条政策一旦传开，全国农田价格势必下跌，他们想不卖都不行了。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可以肯定，其中必定有诈，梁萧很可能又在铺设什么陷阱！ 如今三大世家失势，处处接受天子管控，端木节等人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段云衣见此情景，忍住笑意，又道：“此外，朝廷还会进行一番人事调整，尸位素餐而无军功者，将直接辞退，德才兼备或政绩斐然者，予以擢升，望众卿家多多努力。” 闻言，端木节等人欲哭无泪。 他们已经隐隐猜到日后的局面了。 现在，朝廷只是还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大肆更换京官。 东野氏和关陇人才的加入，以及梁萧带领的寒门子弟，原先的诸葛家、杨家等拥护皇权的家族子弟，足够顶替他们的关键位置！ 往后，这对夫妻必将处处吹毛求疵，他们只要稍微做得不好，就有可能面临撤换。 而且，他们还被玄卫控制在京城，未经允许不得外出，与软禁何异？ 端木节等人只觉得胸膛要炸开了。 曾几何时，作为世家的他们不可一世，哪有如此憋屈的时候！ 天子夫妻，再加丞相等老臣，关陇和东野氏人才，携灭亡北胡之威，让他们无力招架。 梁萧又道：“史官，今日之事如实记录，散朝之后，大周日报会如实向百姓陈述此事。” 负责记录的史官一口答应，奋笔疾书。 端木节一个不稳，险些仰倒，被公羊云扶住，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吱声。 换作以前，他肯定直接气晕了，但现在不能！ 搞不好，梁萧又找个借口，像罢免端木操一样把他也罢免了。 一旦吏部失守，他们真就丧失一切了。 朝会终于解散。 婚房里，段云衣粘着梁萧，一脸崇拜：“你好厉害呀~换做以前，这种事人家根本想都不敢想……” 梁萧将她抱紧，轻声道：“不可掉以轻心，全国各地应该会有不少地主豪绅激烈反对，长江以北他们应该不敢抬头，咱们还需要大量的兵员，镇守江南，同时平叛。” 段云衣柔声答应，道：“再扩增武卫，如何？” 梁萧郑重点头：“是有必要！” “吾皇与帝君昭告天下：即将废除全国百姓人头税，将人头税摊入田税，以田地数量计算税收！取消官员免税特权！！” 消息传开，京城百姓无不狂喜。 “吾皇圣明！！” “帝君英明！！” 作为百姓的他们，切身感受到人头税的压力，作为京城百姓，掌握的田地有限，首先受益的便是他们。 这一日，京城大街小巷随处可闻对梁萧和段云衣的颂歌。 只有三大世家子弟垂头丧气，切齿痛恨。 端木节等人极力阻止新政，也被大周日报如实记载，现在百姓比以前更加痛恨他们。 三家没被冲烂，纯粹是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没人敢乱来。 但三大世家子弟门口的诸多烂泥巴、烂菜叶和各种牲畜粪便，足以说明一切！ 第二天清晨，公孙月委托的玄卫终于返回京城，汇报公孙月怀孕之事。 第526章：是我的本事！ “小月怀孕了……” “三姐怀孕了……” 女玄卫的回报，让姑娘们吃了一惊。 梁萧同样惊讶，随即一脸凝重。 段云衣连忙拉起他的手，温柔道：“朝廷该怎么做，你放心去安排。” 梁萧会意，道：“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路途遥远，颠簸不断，她在产前是不可能回京的，产后也需要调养和照顾柔弱的孩子。眼下还是应该先派遣特使前往巴蜀，见机行事。早在先前，我便考虑过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因此提前在巴蜀布局，师父他老人家会知道的。” “巴蜀若不识相，便是神兵天降，但愿结局圆满。”段云衣叹道。 梁萧点点头，越发思念公孙月。 段云衣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目光略有些幽怨。 她自己也想要有…… 下午，南方又有公文来报。 “大楚派遣使节，正在来京的路上！” 段云衣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未能收复大楚，一直是高祖的心病。 当年国力有限，大周武圣攻克首要目标燕赵之后，粮草和库银不足以支持第二场大战役，大楚得以形成气候，与大周同年立国。 汉中，公孙家府邸。 公孙无极正与卓明峰饮酒，二人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无极才轻声呼唤。 “明峰，这里是密室，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咱们的谈话，包括二妹。” 卓明峰疑惑看他。 “我爷爷这么欺骗我三妹，是不是你提议的？”公孙无极问道。 卓明峰摇了摇头：“我还要命呢！如此算计武王有什么好处？” 公孙无极这才放心，叹道：“是我爷爷疯了，剑族那些长老和族长也疯了！他们不明白我那未来妹夫的能耐，万一三妹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卓明峰默然。 在巴蜀，大元帅公孙无极是台面上的绝对权威。 公孙家背后的剑族，才是统治巴蜀的真正力量。 “明峰你也知道，你这条命是我救来的，不是我爷爷。”公孙无极道。 “你有话不妨直说。”卓明峰叹道。 “明峰，其实我很清楚，你这样的人，是只会忠于百姓的，不可能忠于公孙家……” “你不知道，封狼居胥的那一天，饮马瀚海的那一天，勒石燕然的那一天，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大丈夫，生当如此！” “这一次，爷爷和爹娘太让我失望了！我甚至能体会三妹的绝望……” 听到公孙无极的言外之意，卓明峰心中一惊，再度陷入沉默。 “我不想让家族乃至整个剑族得罪三妹夫，更不想对不起他和三妹。你给我支个招吧……”公孙无极恳求道。 卓明峰只是看着他，心中一动，这才开口。 “现在三妹和腹中孩子相当于人质，不便走动，你想带也带不走。难不成你还想把自己送去京城，做朝廷的人质，方便交换？” 公孙无极眼前一亮：“我操！还是瞒不过你啊……” “你可想过，你这么一走，雨妹誓死保护三妹的底气何在？指望两个女子对抗你爷爷和整个剑族？”卓明峰沉声道。 “那怎么办？我爷爷他们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京城离这里太远，来回传信都要数月……”公孙无极急了。 “先看看她能否顺利生下孩子吧。”卓明峰叹道。 “那还要半年左右，总得早做准备，否则会错失先机！”公孙无极更急了。 “你不能当人质，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卓明峰硬着头皮道。 公孙无极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儿？” 卓明峰又陷入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公孙无极闭上眼睛，咬了咬牙。 “哎呦我操，好像可以。不过，还要委屈你和二妹，暂时尽量别生孩子了……” 卓明峰眼皮一颤，又点了点头。 夜晚，公孙月独坐闺中，推开窗户，望向东方。 那里是他的方向。 现在她只希望，梁萧千万不要以身犯险，跑来巴蜀。 就在此时，院子里的侍女来报：“小姐，星柔小姐来访！” 公孙月一怔，眼里浮现几分不悦。 “她来作甚……” 片刻之后，大门开启，一道白衣倩影映入眼帘。 借着月色，公孙月注视着她。 此女腰悬宝剑，青丝及腰，随风轻扬，似月下谪仙，又似不为风霜所动的白梅，冷艳至极的容颜，此刻满是淡漠。 少女莲步轻移，走向她的房间，就在窗外与她对视。 公孙月悻悻起身，开门迎接。 “月怜，好久不见！” “星柔，你不是在成都么……”公孙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剑族长老的孙女，星柔，无论容貌还是剑术，皆与她不分伯仲。 只是她更擅长经商和管理，而对方更擅长琴棋书画。 不过，自从巴蜀第一美人的头衔被她夺下之后，即使剑族给星柔补了一个“剑族第一美人”的名号，也无法改变二人之间隔阂日益加深的事实。 “不光是我，剑族的不少族民都来汉中了呢，因为你。” 星柔冷漠的回答，让公孙月头皮发麻。 都来汉中了？？ “我可真想不到，往昔盛气凌人的巴蜀第一美人，居然会未婚先孕，怀上外族男人的骨肉。”星柔冷漠注视着她，仿佛在审判。 令她意外的是，公孙月并没有任何惭愧和畏惧，只是勇敢与她对视。 “如果你只是为此事而来，咱们没什么好谈的。” 星柔白了她一眼，道：“值得么？他荣耀加身，名垂青史，而你呢？你就这么任他糟蹋？” 公孙月不假思索道：“是我一时冲动，他本不忍心伤害我，是我强要的，怎能怪他！” “你……”星柔惊诧地盯着她，良久，才颤声道，“你作为巴蜀第一美人的骄傲呢！” “现在你是巴蜀第一美人咯，我这头衔我不要了~”公孙月秀眉一挑。 星柔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她，冷笑道：“你终究还是输了，一个外族男人，便让你如此自甘堕落……” 公孙月终于不耐烦了，打断她的话。 “他已是我的骄傲！相比之下，什么头衔，身份，名分，微不足道！我能与他相爱，能有他的骨肉，也是我的本事！” 在星柔惊讶的目光中，公孙月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挑眉道：“你有本事，你也去跟他生一个呀~” 似乎觉得不够痛快，公孙月又补了一刀。 “只不过，他已经是大周帝君，万民敬仰的武王，未必能看上你呢~” 第527章：子孙后代 “你、你竟为了一个外族男人，如此羞辱我……” 星柔原本冷漠的容颜，终于浮现几分恼怒。 “男人能干嘛？！” 从小到大，她们俩都是竞争对手。 而现在，公孙月却对巴蜀第一美人之名弃如敝屣，如施舍般，要送给她。 公孙月哼哼道：“怎么就羞辱了？我只是找到了如意郎君而已，你没有么？不会吧？未来的星柔圣女居然找不到如意郎君？” 星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再提醒你，不要一口一个外族男人，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我公孙月的男人，是你不能仰视的存在！”公孙月斩钉截铁道。 星柔忍着怒意，冷冷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你这未婚先孕的行为放在外面，足以让你浸猪笼。” 公孙月面无惧色，昂首回应：“我只是被你们骗回巴蜀而已，否则早已和他成婚。敢欺凌武王的妻儿，有胆你们便来试试！” 星柔无言以对。 自己原本只是想试着反唇相讥，但斗嘴并非强项。 “倒是你，星柔。”公孙月盯着她，又忍不住揶揄。 “你们自以为清高，觉得他不堪，实际上呐，他根本不会睁眼瞧你一眼，你所谓的名头、荣誉，不及他封狼居胥之万一。论才学，他胜你百倍，论武艺，你们绝非他一合之敌！我能与他这个保家卫国、万民敬仰的大英雄情定终身，而你，却只能顾影自怜~” 公孙月仍不解气，又奚落道：“武王肯定看不上你哦~好可怜哦~” “你、你不害臊！！” 星柔怒视着她，绝美的娇颜此刻剧烈颤抖，随即一抹眼泪，转身跑出了院子。 公孙月这才冷静下来，轻抚着自己的孕肚，目光温柔。 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他了…… 一想到星柔口中的“浸猪笼”，公孙月便不寒而栗，片刻之后，小声啜泣。 大堂内，与公孙寻风并坐的老者，精神矍铄，正是当日与武圣弈棋之人。 剑族族长，剑寻踪！ 星柔回到大堂时，已经恢复冷漠。 “星柔，她可有说什么？”剑寻踪目光灼灼。 星柔道：“她听我训斥，倒是一言不发，但不管怎样，她怀的都是大周武王的孩子，万万不可为难她和孩子……” “先等她生了再说，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剑寻踪冷声道。 公孙无极只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三缄其口。 “既然她已丧失童贞，你注定是剑族圣女的不二人选，半个月后宗族到齐，我们便为你宣布此事。”剑寻踪又道。 星柔只是点头，漫不经心道：“我困了，先去休息……” 言讫，她便头也不回离开大堂，看着公孙月的方向，心情复杂。 作为巴蜀第一美人，她远比自己更加高傲。 二人的竞争，也是她不断进步的动力，如今不战而胜，内心惟余空虚。 是什么样的男人，让她如此剧变？ 当天夜里，京城御书房。 梁萧和段云衣接见群臣。 东野氏数人，关陇众人，还有杨家、诸葛家等各大老臣家族人员，人数超过二十，皆为朝廷命官。 “帝君推行之新政，臣等誓死支持，只是仍有些不解……”作为代表的户部尚书东野鸿机率先开口。 “诸位卿家直说无妨，夫君自会答疑解惑，由他全权安排。”段云衣一脸郑重，心中却在暗爽。 家里有个男人真好，效率真高！ 东野鸿机叹道：“自武朝以来，朝野家族渐成气候，最终形成各大世家，存在至今。臣等亦深知世家容易尾大不掉，他日若成门阀，更是足以架空皇权，亟待改变现状，臣等亦誓死支持。只是，此后臣等及后世家族子弟，如何发展为妙，陛下与帝君能否指点明路？” 工部尚书杨陵也补充道：“如摊丁入亩，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于国有利，但本质上也容易引发士大夫阶层不满，毕竟他们也需要为子孙后代福祉考虑。臣认为，若能结合东野尚书的问题，一并处理，妙不可言。” 段云衣连忙看向梁萧。 此刻，他便是全场焦点。 梁萧微笑道：“本王倒是有一策，可解诸位难题，只是，能否长久维持，还要看各家家风及能力如何。” 群臣纷纷行礼，洗耳恭听。 诸葛晖也颇为期待，注视着梁萧。 他倒是和梁萧提过此事，但当时只有简单的构想，还没有具体规划。 “各大家族可以试着组建‘义庄’。”梁萧道。 “义庄？”群臣一愣。 梁萧点头，详细解释。 “首先必须保障家族团结，然后再由家族之中有能力的人员及后世子孙捐赠田地和财产，捐赠之后，这些田产的所有权便只归属义庄，不再属于捐赠者。义庄必须建立管理条例，同时安排德高望重的人员负责管理义庄的财产，并由族人共同监督。” “义庄的财产严禁随意变卖，田地所带来的收益，用于赡养族内贫穷的成员，偶尔也可接济族外人员。因此，公平起见，族人不得租种义庄的田地，义庄也不不得购买族人自有的田地。” “对于义庄的受益人和族人，也必须有一套监督措施，如罚款、取消受益、送官等。义庄的目的，正是为了保障族人生活的基本需求，而非无限制援助，同时还需要子孙后代偶尔捐赠田产，如此才能越做越大，义庄才得以维持千百年，甚至更久。” “此外，若是担心义庄受人破坏，也可请朝廷公证此事，得到朝廷支持。只要义庄能运作下去，诸位家族忠君报国，不犯大罪，维持义庄并非难事。” 群臣听着梁萧讲解，只感到眼前一亮。 段云衣欣喜看他，眼波流转。 义庄，的确不失为良策，看群臣反应就知道了。 现在，他们既希望能效忠天子，名利双收，甚至青史留名，又担心子孙后代因为各种原因没落。 “好办法！真不愧是帝君！” 作为老江湖的诸葛晖、杨陵、东野鸿机等人纷纷抚掌大笑，由衷称赞，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第528章：兄妹 梁萧只是微笑看着群臣。 如常破浪等人是武将，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通此事，但很快便能明白义庄的作用。 因为，诸葛晖、杨陵、东野鸿机三家一定会作出表率。 义庄最初构思，正是出自北宋名流千古的文正公，范仲淹。 这也算是早期的慈善机构，只是服务的对象有限。 义庄固然有其时代局限性，但放在古代，仍不失绝妙。 毕竟，范氏义庄可是持续了八百多年，收效明显。 后世其他效仿而建的义庄逐渐没落，原因各不相同。 梁萧又道：“义庄的关键，在于内部制度不断完善，以保证义庄财产不受破坏，且收入稳定，此举，也可促进族民团结，敦促族民持身正大，好处不言而喻。而且，在场诸位都获赠了不少田地，可以试着先给族民作出表率。” 东野鸿机双眼放光，想通了之后，以头抢地。 “臣定当设立东野氏义庄！！” 东野鸿机言语间的迫不及待，也让常破浪等武将回过神来，纷纷表态，一定尝试。 他们听得出来，东野鸿机现在的言行不像走走形式，而是发自肺腑。 再说了，现场除了已成帝君的梁萧，掌握农田最多的便是东野氏，组建义庄易如反掌。 梁萧提醒道：“各位建好义庄之后，可以互相参考义庄制度和管理措施，去粗取精，扬长避短，必要时也可咨询陛下与本王，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义庄做大，给国内的宗族做出榜样。” 群臣如获至宝，年轻一点的臣子纷纷以头抢地，感恩戴德。 即使是诸葛晖和杨陵这些年事已高的老臣，本无必要多礼，此刻也忍不住行礼致谢。 如此构思，的确让他们惊为天人。 “此外，作为对诸位组建义庄的鼓励，义庄建成之后，族内每有一位参与组建的五品官，本王便无偿捐赠一百亩田地，归属义庄。此后，朝廷也可适时为义庄提供一定的保障，以免被人巧取豪夺。” 段云衣眉头一挑，道：“朕也可从皇家府库里匀出与夫君等额田地，如夫君所言，一并赠予，便是每人二百亩。” 梁萧的承诺，让群臣受宠若惊，纷纷婉拒谢绝，但架不住小两口的慷慨，最后纷纷谢恩。 待群臣离开后，段云衣便扑进梁萧怀里，一脸喜悦。 终于算是解决了群臣的后顾之忧！ 如此，能放心拥护皇权的臣子会越来越多。 她的夫君似乎深谙国家运作原理，行事一如既往的稳重平和，并没有因为立了不世之功而变得傲慢。 年轻的女帝，只觉得自己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江南官道上，数十辆马车朝南方大楚方向疾驰而去。 端木云青坐在最大的马车里，比起以前，消瘦不少。 南宫宁突然的自尽，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外面全是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让他喘不过气来。 再者，自己染了花柳，办事多有不便。 再待在大周，只怕他也要学南宫宁自尽了。 “梁萧！大周没有我立足之地，那便去大楚！！” 端木云青表情狰狞，手里攥着蓝色六芒星旗帜，目光坚定。 “天日耀世，大周终将沦为焦土！” 大楚，驸马府内。 沉潜已久的刀皇剑尊皇朝雪，此刻正在邢风院子里，和邢风夫妇一起听琴。 少女楚仪静坐一旁，面露忧色。 他的目标，一次比一次危险。 只因为，眼前大楚驸马是墨家钜子的知己。 巴蜀，深山竹林。 武圣老人家正悠闲垂钓。 武士秦从外面赶来汇报。 “主人，剑族核心族民最近悉数赶往汉中，意图不明！” “还用说么，算计我那徒媳妇咯。”老头子只是漫不经心回应，甚至笑得合不拢嘴。 两名武士相视一笑。 自从得知梁萧灭亡北胡，迎娶女帝，成了大周帝君，他们的主人每天笑得像个八十几岁的孩子。 何等难得！ 他们也委实不忍心坏了他的心情。 “要相信萧儿，原来，天底下没有他办不好的事。” 听着老人家喃喃自语，两位武士满脸憧憬。 第二天，秦百里终于带着东野清月赶赴汉中。 公孙寻风连忙派人给他们安排房间，一脸欣慰，将秦百里迎进大堂，让公孙荣夫妇招待东野清月。 东野清月面带微笑，心中却有些警惕。 秦百里已经向她坦承身份，她还是毅然随行。 不过，为什么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 好压抑！ “你们，会不会把我卖了？”东野清月泫然欲泣，内心的恐慌让她情不自禁失言了。 公孙荣夫妇一头雾水，连忙解释：“东野氏千金，谁敢觊觎！” 东野清月这才稍稍安心，等待情郎回来。 大堂内，秦百里一进门，便跪在剑寻踪和公孙寻风面前。 “二位伯公，孙儿回家了……” “不忘初心，你做得很好。”剑寻踪欣慰称赞。 秦百里不敢回应。 不忘初心么？ 我一直不忘初心，可你们这是闹哪样…… 见到生龙活虎的公孙荣，秦百里就明白公孙月之事了。 得亏这是公孙月的家人，换成其他人，真不怕这里被梁萧夷为平地？ “哥哥！！” 带着哭腔的呼唤，让秦百里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已有些陌生的俏脸。 星柔小步跑到秦百里面前，道：“爷爷和奶奶可想你了……” “啊，是嘛。”秦百里摸着后脑勺，干笑。 他在大周生活太久，太久了。 “算算咱们上次分别，快有十年了，我一直记得哥哥！”星柔已经喜极而泣。 秦百里感动一笑，心中却有些失望。 小妹在成都好好的，怎么也跟着来了？ 剑寻踪叹道：“你们兄妹俩久别重逢，好好叙旧一番，稍后有要事交代。” 秦百里答应之后，二老径直离去，只留兄妹俩。 “哥哥，我这些年学业有成，很快便可成为族中圣女咯！” 面对妹妹炫耀般的喜悦，秦百里只是微笑点头，再看她时，心念一动。 “月怜之事，剑族已经犯下滔天大错……” 秦百里发现，自己这个小妹才貌双绝，不比公孙月逊色多少。 倘若她能与武王喜结连理，剑族是不是就有救了？ 第529章：武王义庄 看着侃侃而谈的妹妹，秦百里心中思绪万千。 考虑到梁萧已有数位红颜，他还是决定先看看妹妹的情况。 剑族圣女，除非能找到定鼎中原的契机，否则在二十五岁以前是不可能有婚配的，而她才十八岁。 “哥哥跟在梁萧身边许久，对此人有何看法？” 面对星柔突然询问，秦百里的回答几乎是不加思考。 “天人也！” 星柔陷入沉默。 “剑族无论如何不该去激怒武王，否则，即使据险而守，雄踞巴蜀，武王的军队也会神兵天降，我对此深信不疑。” 星柔道：“蜀道艰险，哪有那么容易神兵天降……” “你们太不了解武王了，这天底下只怕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剑族没有任何机会！”秦百里叹道。 星柔一怔。 在巴蜀剑族看来，曾经北胡猖獗，大周四大世家无疑是“投降派”。 一别十载，自己的哥哥，曾经剑族信念最坚定的年轻人，为何也像极了“投降派”？ 曾经公孙家最骄傲的三小姐，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童贞。 那个男人真有那么完美，没有任何破绽？ 秦百里仿佛也猜得到她心中所想，只是苦笑道：“等爷爷他们来了，我自会与他细说。总之，要相信为兄，无论如何不可激怒武王，莫要为难月怜……” 星柔只是微微点头，心情复杂。 梁萧已成帝君，但仍属王爵，如今的武王府内汇聚大量文臣武将。 不过，也只有梁萧会来往于武王府，梁萧家里的姑娘都住进西宫别苑去了。 西宫别苑花园。 李心文跟在江拂雪身后，环顾四周，暗自紧张。 江拂雪是何等聪明的小姑娘。 这段时间，她装得好累，差点就投降了。 为了方便江拂雪照顾她这个“失忆患者”，段云袖特地请江拂雪带她住进西宫别苑，省得江拂雪来回走。 “心文姐姐就安心住在这里，雪儿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江拂雪温柔的声音，让李心文一愣，眼里多了几分惊惶。 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被他看过身子了…… “几位嫂子都说了，等心文姐姐恢复记忆，哥哥要对你负责的。” 江拂雪的下一句话，让李心文瞬间涨红了脸，险些失声尖叫！ 他……他自己交代了？ 得亏江拂雪走在前面，否则此刻自己一定会因为失态而露馅。 西宫别苑另一边，沐琴雪正在处理关于梁萧产业的文件。 梁萧就在她背后，环抱着她的纤腰，既宠溺又心疼。 其实他不希望自己的姑娘去操心这些琐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好喝好，生活悠闲，没有烦恼最好。 不过，他的产业总得有个女主人帮忙盯着，段云衣作为女帝当然不合适，段云袖也要帮皇姐处理奏折，同样不合适。 即使已经习惯了梁萧这亲昵的举动，沐琴雪仍是免不了红着脸，处理财报。 一想到七月自己和姐妹们便可与他成婚，沐琴雪就万分喜悦。 小暖宝生于八月份，梁萧希望能在孩子生日之前与段云袖成婚，否则姑娘们更希望等段云衣怀孕之后，再和他成婚，以免影响大姐和他造人…… 毕竟，皇室子弟如今只有小暖宝一个，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而梁家这边已经有了小肥宝梁去病。 梁萧静静陪她翻阅财报。 沧海酒一坛百两，月明酒一坛五十两，始终没有降价。 经过第一年的热卖之后，市场冷静了不少。 即便如此，每年仍可卖出近百万两，可见大周权贵何等富裕。 即使是三大世家，平时为了撑撑门面，也贡献了至少二十万两银子。 至于其他酒类，更是夸张。 梁萧为了击溃公羊氏的酒业，特地请求朝廷加大酒税。 如今的酒税接近一半，再面临梁萧酒业的挑战，公羊氏酒业节节败退，几乎在大小郡县绝迹。 再算上作为皇商上交国库的钱，梁萧这两年的酒业总利润也超过了一千六百万两。 白糖纯利润超过七百万两。 书业和报纸利润较少，但也超过四百万两。 算上收购北境农田，和后来沐琴雪着手安排的收购其他各地世家的农田，共计三百万亩，如今梁萧名下除农田以外的净资产已经超过两千万两，已然登顶大周首富。 为了彻底击溃三大世家产业，沐琴雪正在着手安排在各地开设工坊、饭店，与三大世家的产业直接竞争。 沐琴雪处理完财报，目光温柔，转身与梁萧对视，情不自禁吻了他一下。 因为，明天的大周日报将会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帝君决定：组建武王义庄，其名下所有农田永久归属义庄所有，每年其名下产业净收益一半捐入义庄，义庄一切收入将用于支持陛下救灾、修桥补路、兴办学校、预防天花！！” 梁萧的报社开设在燕州和京城两地，往往是同期发行。 翌日清晨，大周日报一经发行，京城与燕州两地百姓又惊又喜，大街小巷尽是热烈的赞美之声。 “听说帝君名下产业每年能入账上千万两，那岂不是每年会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做好事？” “预防天花？” 人们惊喜之余，又发现报纸上还重点强调了这一环。 守在京城与燕州两地的天日教教徒看到报纸，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难道消息泄露了？？” 西宫别苑，大院里。 段云衣和段云袖一左一右，抱着梁萧的胳膊，听他讲新的故事，情不自禁，眼里多了几分痴恋。 如今他已成为大周帝君，与女帝共坐江山，许多事情做起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不必担心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武王义庄，正是梁萧亲自为群臣作出的表率！ 按照她们的认知，富人往往恨不得自己的腰包永远只进不出，不断扩大财富。 梁萧的做法，极有利于保障社会稳定。 即使未来白糖和酒业、书业的收入下降，每年仍然能为武王义庄提供大量银钱。 李心文坐在江拂雪身侧，时不时偷眼瞧他，心中一酸。 有时，她也会忍不住想要贪心一点，不那么坚持。 可一想到公孙月还在巴蜀等着与他团聚，她便只能默默收起这份贪心。 姐妹俩和梁萧腻歪之时，飞云不合时宜地走进来，呈交情报。 “主上，帝君，大楚方面有新情况！” 第530章：勾结 梁萧和段云衣看完情报，也不禁神情凝重。 大楚新君夏侯雍，在安抚好大楚吴王之后，以广招贤才的名义昭告天下，不限国籍。 根据玄卫密报，三大世家就有不少子弟赶往大楚。 按理，这是正常现象。 但大楚那边又送来密报，最近大楚各地的天日教日渐猖獗，但夏侯雍非但没有制止，还有心将天日教尊为国教。 “如此，倒是坐实了秦勋提供的情报，大周包括拓跋氏在内，四大世家里都有人勾结天日教，甚至成了天日教里的高层。”梁萧握紧拳头，杀机毕露。 段云衣道：“那更不能允许京城的三大世家人员离开咯。” “对！无论用什么手段，什么借口，决不能让这群世家核心子弟离京，以免放虎归山。一旦他们离京，必会暗中变卖产业，支持天日教，煽动各地造反。”梁萧点头。 新政的推行，势必得罪国内大量的地主豪绅。 即使军权在手，他和段云衣也必须慎之又慎。 倘若遇上多灾多难的年头，又接连不断，国库就算有那几千万两存银再加他名下的存银，也免不了吃紧，雪上加霜，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段云衣连连点头，深有同感，又想起什么。 “对了，师父他老人家，不能接来京城么？” 梁萧含糊道：“一来，他行动不便，二来，剑族还需要他和家将们监视。他曾说，等天下靖平，剑族彻底归顺，巴蜀回归，我才可去见他。” 段云衣恍然，只是惋惜。 梁萧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禁感慨。 老头子已经立誓，无论如何，终生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当年老头子来京城带他走的时候，这京城还不是京城，因为迁都之祸，后来才成了新的国都。 这是古人的坚持，他也不忍心去改变，能做的，便是早日收复巴蜀，让他能放心见自己。 “姐姐，比起此事，他老人家顾念皇爷爷情义，总希望皇室能人丁兴旺呢~”段云袖打趣道。 段云衣闻言，俏脸到耳根子都泛起粉红，幽幽地看了梁萧一眼。 自己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 非常！ 夜深人静。 良久，被窝里又传来段云衣的求饶声，梁萧方才作罢。 “后天，武卫新兵应该能到齐了。”梁萧道。 闻言，段云衣抬起螓首看他，吐气如兰，不免多了几分心疼，吻他脸颊。 还是需要他亲自出马，定好新兵的训练日程之后，还需要亲自训练一段时间。 换其他人，谁都不好使。 新政消息从京城传遍周边州郡，终于传到了江北。 江北士林为之震动！ “这梁萧欺人太甚！！” 独孤家密室里，前任左丞相独孤平拍案而起，其他各家人员也怒不可遏。 “这是要刨了咱们的根啊！！”一名老者脖子上青筋暴起，声色俱厉。 “欧阳大人，你们欧阳家也该有所行动，不能总以势弱为由，该面对的还要面对。”独孤平叹道。 密室里的客人，除了公羊氏和端木家，还有江南江北的其他中小世家。 如江南欧阳家，在江北江南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此外，还有南宫雷长子南宫田，也参与此会。 说刨根的老者，便是欧阳家家主，欧阳令。 欧阳令郑重点头：“江北也在朝廷兵锋威胁之下，想要找机会兴兵起事，还是应在江南，就是不知会有多少地主豪绅支持！” “先把我们各家在京城的核心子弟救出来再说，大楚使者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独孤平提醒道。 “如此新政，得罪全国地主豪绅，就算他灭亡北胡，也免不了自取灭亡！”公羊氏八龙其余六人怒不可遏。 自从小弟公羊敬离开后，其他几人本想入京，偏逢梁萧大胜捷报传来，公羊云等人不许离京，他们敏锐察觉不妙，便纷纷打道回府，以免也被困在京城。 繁华的京城，如今却成了女帝用于软禁三大世家核心子弟的陷阱。 想要将他们的人身控制在京城，简直不要太简单。 “眼下，还是先游说各地豪强，让他们一起施压朝廷为妙！我就不信，他这新政可以推广全国！”南宫田提议道。 随着梁萧建立武王义庄的消息传开，东野氏等拥护皇权的家族也纷纷着手建立义庄。 梁萧和段云衣为了表示支持，除了按照每位五品官参与者赠送义庄二百亩农田，还决定为他们登报宣传。 报纸的宣传作用越来越强，已经到了几乎可以决定国内舆论的程度。 长江以北，世家的舆论阵地全数失陷！ 昔日对内跋扈、对外奴颜婢膝的三大世家，越来越为大周军民所反感，其名下产业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抵制。 比如饭店、糕点店。 至于酒业，已然一败涂地，酒客们争相以喝兰陵酒肆的酒为荣。 百姓只有朴素的想法，反正武王已经是女帝的丈夫，支持他不会错的！ 燕州和关陇两地以北的草原上，大周军民正在放牧。 河套地区，大漠，长城口，三弟的回归，让大周有了天然牧场，畜牧业崛起在即。 北胡的灭亡，并没有减少大周朝廷对马匹的需求。 全国的驿站、车辆，还需要大量的马匹，耕地也需要大量的耕牛。 原本，三大世家也在明里暗里指责梁萧一样在圈地数百万亩。 随着武王义庄的建立，那数百万亩农田都归属义庄，利国利民，三大世家终于丧失了这块最后的舆论阵地，处境异常艰难。 他们名下还有海量田地，但并不想建立什么惠外的义庄。 东野鸿机正在带头建立家族义庄，作为三大世家的他们，也纷纷跟上，做做样子。 至于惠及外面的百姓，绝无可能！ 毕竟，义庄是梁萧带头推广，在他们看来，人们就算受了自己的恩惠，也最感激梁萧。 短短数日，拥护皇权的大小家族纷纷宣布，尝试建立义庄。 东野氏、诸葛家、杨家、关陇大小十几家…… 义庄总数已有三十，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汉中。 众人翘首以待的剑族核心人员终于悉数到齐。 其中便有剑族长老，包括秦百里的爷爷奶奶。 “子房，别来无恙！” 第531章：新武卫 大堂内围坐的众人，除了公孙寻风，剑寻踪，秦百里，星柔，还有一对温文尔雅的老夫妻。 老者鹤发长髯，凛然正气，老妇则是慈眉善目，神色平静。 秦百里与星柔的爷爷，当今巴蜀大元帅幕僚，江南大儒，剑子房，其夫人亦是剑族长老，剑红叶。 爷孙重逢，一番含泪叙旧之后，便直入主题。 公孙寻风道：“子房，大周并未分崩离析，梁萧正直少年，咱们只怕有生之年没有希望了……” 剑子房只是微微颔首，道：“何故让月怜回来？” “是我的坚持，倒也算是有了意外之喜。”公孙寻风道。 剑子房面露难色。 剑寻踪连忙打圆场道：“事已至此，就不必责备寻风了，商量商量如何应付往后局势，才是当务之急。你也清楚，就算大周有了梁萧，也难保下一代君王不会昏庸，国家不会崩坏，甚至梁萧自己也未必没有晚年昏聩的可能……” “你说得有道理，但此事太过仓促，我们夫妻俩后知后觉，尚需讨论。”剑子房叹息之后，又道，“江南匪患不绝，又有邪教肆虐，应当着眼于此地。” 众人心照不宣，纷纷点头。 散场之后，爷孙单独叙旧，剑红叶忍不住老泪纵横，抚着秦百里的脸颊，哀叹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奶奶，我不觉得委屈！”秦百里面露微笑。 剑红叶一愣：“怎么说？” 秦百里犹豫片刻，道：“我想和爷爷私下谈谈！” 剑红叶一口答应，带着同感疑惑的孙女星柔离去。 现场只留下爷孙二人。 “百里，多年未见，你变了不少，有什么心里话，大可跟爷爷细说。”剑子房叹道。 秦百里注视着他，一脸如释重负的微笑…… 公孙月的院子里，西川剑宗剑沧浪看着她，面露惊讶。 “月妹，你还真怀上了？？” 公孙月红着脸点头，道：“四哥，你这人向来通情达理，他为天下百姓做的好事，想必你也看在眼里。你一定要对付他么？” 剑沧浪沉默片刻，摇头感叹。 “他与我们，高下立判呢。大家说得再多，免不了藏了私心，更不如他为百姓所作所为之万一。” 公孙月这才眉头一挑，道：“四哥，你还给过我玄明散，我用在他身上了，差点害死了他，你也有责任。” 剑沧浪倒吸了一口气，颤声道：“你用了？” 公孙月连连点头：“他虽然没有怪物，可你罪孽深重哦。哎呀！名动川蜀的剑宗剑沧浪，居然阴谋设计大周武王！要是让天下百姓尤其是侠客们知道了……” 剑沧浪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今生是罪孽深重，来世我便做他儿子，给他尽孝便是！” 闻言，公孙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别今生来世了，现在就应该弥补！！” 剑沧浪思索片刻，看着她和一旁同样沉默的堂兄公孙无极，咬了咬牙，艰难点头。 悔不当初啊。 大周武卫，原先是梁萧亲自选拔的梁家军，于大破北胡之后改名大周武卫。 最早追随梁萧的两千多名大周武卫，除去已经阵亡的二百余人，仍有两千两百人，如今举家迁居京城，自己也转为武王府亲卫，但仍属大周武卫军籍。 作为大周军改的开端，这些将士功不可没，从首战到大漠归来，功勋卓著，每名士卒累计获赏至少都有一百五十两银子，个别战功优秀者甚至晋升偏将，获赏超过四百两银子，算是小富之家。 梁萧带领他们建功立业，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将士们自然是铭感五内，尽心侍奉。 两千多名大周武卫，也有戍守京师以防世家作乱的作用。 但他们还有新的任务。 京城，城南军营内。 三万名以大周武卫标准选拔的新兵齐聚于此，人人满怀希冀，望着高台上白袍身影。 那是大周的传奇，十九岁便能灭亡北胡，斩首五万白鬼，掌控大漠！ 大周武卫，曾经的梁家军，早已名扬天下，军人无不以加入这支军队为梦想。 现在，他们有机会了！ 原先的大周武卫团长诸葛定，负责镇守关陇。 雷洪也因功晋升右骁卫，自从追随梁萧以后，便发奋读书，如今已可独当一面，负责大周武卫的后续训练。 “侯爷，这三万名新兵都是从四万人里面精心筛选的，扛得起折腾，吃得起苦！” 雷洪严肃汇报，周围将校也不禁面带狂热，看着梁萧。 从梁萧击破北胡二十万大军，捷报传到京城之后，段云衣便提前发布诏书，以大周武卫的标准，从全国各地选拔士卒，首先保证家世清白，以良家子为优先，其次便是能吃苦，听指挥。 各地选拔之后，专门把人送往京城，来回花销一应全免，并照顾他们留在本地的家人。 只要成功入选大周武卫，其家便可迁居京城一带，过上更好的生活。 即使最终未能入选，也会给予额外五两银子补贴，打发回家，沿途驿站自会供应车马酒食。 大周武卫的战绩和封赏太过耀眼，每个入选的新兵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三万新兵里面，有十分之一是各地的本地兵，有训练经验。 这些新兵的身体素质，甚至要比原来的大周武卫略好一点。 梁萧放眼望去，满意点头，这才朗声致辞，由周围传令兵复述。 “北胡虽亡，周遭仍有边患，南方邪教肆虐，非精锐不足以安天下，定江南。” “诸位既然已入大周武卫，想必也听过雷将军他们详细说明。” “首先军令如山！其次严禁扰民！” “从今日起，本王会亲自督训一段时间，往后便交给右骁卫雷洪带练，大周武卫团长。” “全军听令：即日开训！” 随着梁萧话音刚落，全场训练如火如荼。 每个新兵都恨不得展现自己的优秀，以求能够早日南下，镇压江南邪教与匪患。 下午，宫廷玄卫紧急赶来军营通知梁萧。 “启禀帝君！大楚使者已至，正在鸿胪寺等候！” 第532章：毫不掩饰 梁萧回到御书房时，段云衣与诸葛晖等臣子等候已久。 “夫君，大楚使臣竟然是公羊敬的胞兄，公羊秀……”段云衣道。 梁萧眉头一皱，诸葛晖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难道这意味着…… 梁萧道：“无妨，正常召见即可。” 鸿胪寺里，端木节等世家大臣面露喜色，正在和公羊秀寒暄。 “诸位莫慌，大楚方面，形势一片大好！” 公羊秀胸有成竹，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在众人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去了御书房。 进门之后，公羊秀抬眼一看，莫名心头一震！ 梁萧与段云衣并坐，气势非凡，不怒自威。 段云衣的绝色姿容，更是让公羊秀看得心头狂跳。 回过神来，公羊秀目不转睛看着段云衣，大步走向台下。 女帝赐座之后，公羊秀大马金刀坐下，目光仍一刻不离台上的女帝。 直到他迎上了梁萧皱眉的注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礼，连忙正襟危坐。 梁萧只是冷眼盯着公羊秀，心中已有计较。 公羊敬的长兄，公羊氏的长公子，眼中难掩对他的敌意也就算了。 居然和公羊敬一样，敢惦记他的女人？ 公羊敬已经消失许久。 作为大楚使者的公羊秀简单寒暄之后，道：“我奉吾皇之命出使贵国，有重任在身。” “其一，自然是向贵国道贺，殄灭北胡。” “其二，便是希望贵国能派遣吾皇指定人员，出使我国。” “其三，则是希望贵国能赠予我国制盐之法，报纸及书籍印制技术，而非以高价售往我国！” 听到第三条，诸葛晖等人眉头一皱，打量着公羊秀。 段云衣道：“便由朕之夫君全权负责一谈。” 梁萧先是象征性回谢大楚的道贺之后，道：“制盐之法，印制技术，皆是国之根本，此事，本王会与陛下召集群臣，详细议论之后，再做打算。” 公羊秀只是冷笑。 这种场面话他当然明白。 技术传授，绝无可能！ “至于派遣指定人员，可有名单？”梁萧问道。 公羊秀这才取出一份花名册，递给身旁的林端。 林端摊开念道：“端木节，公羊云，独孤泉，端木云城……” 一连串上百人名，皆是三大世家在京城的人员。 梁萧看向诸葛晖，后者神情凝重，朝他点头。 公羊秀朗声道：“希望贵国能高抬贵手，派遣这些人员出使我国，以修两国之好。” 高抬贵手？ 装都不带装的？ 段云衣眼神一冷。 这个公羊秀刚才色眯眯的注视，无礼至极，已经让她深感不满。 梁萧不紧不慢道：“名单所提诸位，皆是我大周国之柱石，不可全部擅离职守，最多只能派遣一人，以他个人名义去贵国游玩。” 国之柱石？ 段云衣似笑非笑，瞄了梁萧一眼。 这举动落在公羊秀眼里，更是让他神魂颠倒，险些忘了自己还在大周御书房。 为什么！ 倘若没有他，也许，作为公羊氏长公子的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大周帝君！ 但很快公羊秀便回过神来，眉头紧锁，道：“我们陛下指定要全部人员出使我国，以厚礼相待，希望你们莫要为难！” “本王不是说了，这些国之柱石皆不可擅离职守。”梁萧撇嘴道。 公羊秀咬了咬牙，冷笑道：“大周武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这几家人员对你已经无用，送往大楚，各自安好！” “端木云城可以离京，其他人继续留任。”梁萧毫不犹豫。 公羊秀深吸一口气，又是冷笑。 “此外，我国还要大周交付长弓、大弓和神臂弩的制作技术，以加强国力，方便两国同盟，共抗外敌！” 梁萧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本王能否认为，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大楚天子？” “那是自然，我全权负责！”公羊秀高举使者节杖，一脸傲慢。 “很好！” 梁萧一拍桌案，道：“那本王便在这里和你说明白：人，只放端木云城，其余技术该不该传授，等本王与娘子商讨过后再说！” “你要商讨多久？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几十年的？”公羊秀脸色一沉。 梁萧只是瞥他一眼，冷声道：“本王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邦臣子置喙。” 公羊秀嘿嘿一笑。 “大周武王！贵国的江南好像不是很安定吧？且不说叛军肆虐，倘若我国兴师北上，贵国要如何应对？” 诸葛晖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理智让他们保持暂时的沉默。 众人已然心知肚明。 夏侯雍能让这种人担任使者，已经代表了一切立场。 梁萧只是冷眼注视着公羊秀，一字一顿道：“战火无情，你承受不起！” 迎上梁萧满含杀意的目光，公羊秀莫名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与死无异！ 公羊秀怎么也不敢想象，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能有如此眼神。 北胡灭亡了…… 五万天日骑兵全军覆没…… 都是因为此人啊！ 猛然惊醒时，公羊秀已是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梁萧！你、你这是要与我国决裂么？！” 梁萧沉声道：“是谁无理取闹，挑衅在先？你便回去告诉夏侯雍，换个使者，重新修好，两国关系尚有转机。” “我便是大楚使者，你这是在羞辱我？”公羊秀色厉内荏，强自镇定。 回应他的，是梁萧的逐客令。 “你等着！！” 临行前，公羊秀仍不忘恨恨回望梁萧一眼。 诸葛晖这才起身道：“陛下，帝君，我国应该往南方增兵，随时备战，同时召回在大楚的国人。” 段云衣会意，点头道：“准奏。” 大楚方面，邢风没有受到重用，反而辞官退隐。 按照梁萧的说法，大楚可取！ 公羊秀此次谈判，图穷匕见，根本没有转圜余地。 曾经友好的两国关系，已然名存实亡。 群臣离开后，段云衣偎依在梁萧怀里，撒娇道：“夫君，那公羊秀真让人讨厌~” 梁萧立即看向侍立在一旁的玄卫统领司马弘。 “司马统领，安排人员，等那公羊秀的船只入江心之后，凿沉他的船只，做得隐秘点。” 第533章：推迟的月事 “恒江江心？”司马弘有些不解。 梁萧点头。 “这公羊秀的态度如何，你们也都见识过了，夏侯雍上位，两国关系急转直下，如今大楚更是放任天日教肆虐国内，有意设为国教，注定与我国势同水火。但我国考虑影响，既不可主动解盟，又不能放任大楚利用盟约得寸进尺，反复试探，唯有逼迫大楚主动解盟。”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两国盟约如今已成大周南下之阻力，也极有可能被大楚利用。如丞相所言，需要持续召回大楚境内的本国子民。” 段云衣恍然，道：“恒江乃是两国界线，这公羊秀一死，大楚即使认定是我国所为，不能查证，唯有施压我国。只要我国不为所动，夏侯雍必将以此为由，彻底解盟。那时，咱们又可名正言顺撤换各地的三大世家官吏，南下平定江南的同时，收复大楚！” 梁萧这才含笑点头。 大楚，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收复的。 倘若新君重用邢风这样的人，便说明对方必是有心励精图治，反而不可急于一时。 大周顾念上国威严，自然不好主动毁约南下。 大国博弈，不乏尔虞我诈，但仍须重视师出有名，方便内宣。 即使这公羊秀不对段云衣无礼，敢如此蛮横表态，已注定必须成为两国博弈的牺牲品。 世家之傲慢，可见一斑，他们之中的太多人权倾朝野、掌控舆论百年甚至更久，早已忘却了如何谦卑。 就如公羊秀，倚仗家族有了夏侯雍作为靠山，便敢如此肆无忌惮。 司马弘当即去安排最可靠的玄卫，随时准备。 公羊秀虽被梁萧下了逐客令，但由于两国仍是盟友关系，依然受到鸿胪寺礼遇。 鸿胪寺别馆内，端木节等人看着公羊秀大发雷霆。 “不识好歹！” “恒江以北地广人稀，我大楚唾手可得！即便不能拿下江南，被迫退守，大楚有恒江天险，更胜长江，他也奈何不得！没有我们几大世家，看谁帮你治理国家！！” 端木节苦笑道：“他不肯放我们走？” “我放低了姿态，好说歹说，那梁萧一个都不肯放，最后松口也只放端木云城！看来，他是要咱们几家投鼠忌器！”公羊秀冷笑道。 端木节与公羊云等人相视苦笑。 按理，公羊秀好言相劝的话，怎么着也能多带走几个人。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待在京城的世家人员似乎会成为牺牲品…… 他们看出来了，大楚是无论如何都要北图中原。 想明白之后，端木节等人愁容满面。 但找梁萧妥协是不可能的，他们往日的暗中勾当，足够株连九族，让他们就这么送上千万两家资，绝无可能。 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全力支持大楚！”端木节等人纷纷咬牙表态。 公羊秀顿时转怒为喜，小声道：“波斯那边一定会有动作，太极国和东瀛也会出兵，大楚又有圣教支持，北定中原，指日可待！” 端木节等人离开公羊秀的别馆之后，守在远处观察的玄卫立即回去汇报。 段云衣道：“等公羊秀离开后，这些人若没有主动投诚，其结局便已注定。” 言讫，段云衣心怀期待。 若没有这些世家施压，她的父皇又何必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根据诸葛晖等老臣的回忆，世祖体质极好，力大无穷，就是这么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事事操劳。 就是这些世家，总给她父皇制造麻烦，让他不胜其扰，但又被迫重用他们的人员。 如今，大周变了！ 梁萧发掘了大量寒门人才不说，书籍和学校的普及，也在为国家培养更多人才。 两年了，初见成效！ 其实，有那么一部分官职，只是需要有一定的学识就行，就是这么简单的需求，以前的大周都无法实现，就因为知识垄断。 念及此处，段云衣便忍不住抬眼看身边的梁萧，心疼道：“你多在京城享福，平定江南交给其他大将，如何……” 梁萧知她关切，点头道：“就由凌霄大舅哥镇守北境，至于南征军队，右将军诸葛定可以为帅，左将军常破浪可为副帅，王破军、董联等人可为大将，林式可为军师。” 段云衣这才如释重负，当即下诏安排。 毕竟，诸葛晖也考察过，这些将军曾随梁萧征战，耳濡目染，多受梁萧教诲，也懂得爱兵如子、与民秋毫无犯，本身也将一家老小都迁往京城，的确可以委以重任。 当天，诸葛定便被任命为征南大元帅，领兵十万，前往江南各地剿匪平叛，常破浪为征南副元帅，王破军等人皆为大将。 诸葛定作为最早追随梁萧的大将，帝国第一精锐大周武卫之军团长，更是诸葛晖亲自教导出来的人才，众将自然敬服。 常破浪等人收到任命，又惊又喜。 这是朝廷对关陇人才的肯定！ 众将只是惋惜，不能参加梁萧与公主们的婚礼，因此提前让家人准备贺礼，准备择日启程。 只有雷洪暂时留下来，负责大周武卫新兵的后续训练。 江南各地只是表面平静，实则到处都有世家人员从中作梗，若非江南仍有大量驻军，早已沦陷。 诸葛定领兵驰援势在必行，毕竟如今的大楚虎视眈眈。 公羊秀从大楚启程至大周京城，最快也要两个月，这两个月时间里，足够大楚备战。 当天下午，段云衣红着脸告诉梁萧。 “我、我的月事已经推迟七天，还没来哦……” 梁萧一愣，惊喜道：“莫非怀上了？” 段云衣红着脸，幽幽瞄了他一眼，既娇羞又期待。 她一向饮食规律，身体健康得很，以前经期非常稳定。 怀孕，是唯一的解释了…… “最近先放过你了。” 耳边传来梁萧的轻声细语，段云衣娇羞无措，“恼羞成怒”捏了他腰间一把：“死鬼~~” 段云袖、沐琴雪、夏侯青衣、诸葛芸、狄安娜，五位未婚妻与梁萧的婚期正式确定，就在下个月的七月初七，正巧是黄道吉日。 第534章：六年 这几天，沐琴雪等人娇羞地躲在西宫别苑，不敢与自己的未婚夫对视。 其实她们早已不在乎婚礼盛大与否，外界赞美多否，只要能嫁给他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嫁给他本就是无比幸福的事。 按理，婚期将至，她们应该待在自己家中，静待婚期。 不过众人姊妹情深，已经团聚惯了，家长又比较开明，梁萧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因此一如往常。 同时迎娶五个姑娘，梁萧当然不希望婚礼太过草率，取白银一百五十万两，提前置办婚事，又以未婚妻们的名义修桥补路，兴办学校，派发全城喜糖，规模只亚于与段云衣的婚礼。 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开销看似惊人，实际上大头几乎都在慈善方面，也有利于促进京城的经济发展。 百姓素来敬服这位帝君，如今又得了实质好处，大街小巷尽是祝福之声。 诸葛晖和沐定国等长辈见梁萧如此用心，不忘利民，自然也是全力支持。 未婚妻们更是感动万分。 作为梁萧未来的大舅哥，诸葛成和沐凌霄最近每天招待宾客，笑得合不拢嘴。 沐平夫妇每日等沐琴雪回家时，才私下叮嘱她，务必做个贤妻良母，不要变成她奶奶。 只有即将成婚的某人，每日训练完新兵，便回西宫别苑，给姑娘们讲故事的同时，还不忘调戏一番，引来一阵娇笑。 李心文坐在江拂雪身侧，听他讲《西厢记》，听得入神，心中却免不了失落。 在外，他是万民敬仰的帝君、武王，将士们狂热崇拜的军神。 在家，他只是温柔和蔼的丈夫、父亲。 天底下的姑娘，不会再有比她们更幸福的了。 当然，包括女帝在内，他的妻子、未婚妻们都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姑娘，没有为了争宠而钩心斗角，团结一致为他而努力，生怕他被家里的琐事牵绊。 只有她，作为外来客，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他和她们，把她保护得很好。 “一文钱不限量供应”的山珍海味，她是不敢吃了，后来以不喜欢吃为由谢绝，才让段云袖作罢。 “只是可惜，三姐没能和姐姐们一起嫁给哥哥。” 听到江拂雪突然的感叹，李心文眼帘微垂，莫名伤感。 相比公孙月本可幸福美满，自己这点心酸算什么呢？ 李心文的反应，被梁萧看在眼里。 梁萧只是点头，叹道：“她会和咱们团聚的，只是路途遥远，她又怀上了，不便长途跋涉。” 众女纷纷叹息。 公孙月生孩子要大半年，孩子生下之后，尚在襁褓，也不适合陪母亲长途跋涉。 这么算下来，恐怕两年之内公孙月是回不来的。 为此，段云衣特地安排了要员，专门去巴蜀慰问，并照顾公孙月，以后再与公孙家交涉，以求早日带回公孙月和孩子。 倘若不做好准备，巴蜀和京城来回交涉，旷日费时，梁萧容不得以后公孙家借故推脱。 主要负责人，正是当初段云袖安排到燕州的女玄卫队长陈灵。 自从回京之后，梁萧每天除了给家人讲故事，还会抽空传授江拂雪新的科学知识。 在场的姑娘里，最聪明的是江拂雪，不只过目不忘，还精于思考、计算。 不过段云衣和段云袖也是过目不忘的奇才，因此段云袖主动承担了默写梁萧所述故事的任务，让江拂雪可以默写梁萧传授的知识。 她也知道，这些知识有助于改进技术。 小肥宝还小，躺在摇篮里。 梁萧抱着小暖宝，段云衣抱着段云袖，红着脸看着梁萧。 现在，她一门心思都在能否怀上，月事都已经推迟了九天，最近她还有各种怀孕初期的迹象，比如疲惫…… 只是鲜少烦躁，毕竟如今梁萧一直都在陪伴自己。 唯一一次感到烦躁的时候，便是被公羊秀不怀好意的目光激怒。 最近，梁萧都不忍心让她操劳政事，只是让她在一旁观看。 诸葛晖年事已高，不过如今朝中多了东野鸿机、诸葛成、林修等人，挤压世家大臣的权力空间，给梁萧和老丞相分担了不少压力。 江拂雪坐在李心文身后，握着她的右手，下巴搭在李心文右肩上，看着梁萧，一时入神。 她的哥哥，是天底下最神奇、最神秘的人。 他传授给自己的这些知识，让她有种发现新天地的感觉。 而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偶尔惊醒，她才发现，自己都已经十二岁了…… 大周的姑娘，十四岁便可出嫁，生儿育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她很清楚，梁萧也不可能让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嫁人。 起码要十八岁！ “十八岁呀十八岁……” 江拂雪心里默念着。 还有六年！ 第二天清晨，梁萧去了工部。 随行的还有诸葛成等兵部众人。 经过段云衣整顿的兵部，如今已经没有世家人员。 空旷的校场上，众人看着前方崭新的投石车，激动不已。 远处的墙壁，已被这投石车发射的石弹砸碎，尘土飞扬。 “不愧是帝君，构思巧妙！这回回炮，着实威力非凡！”工部众人激动得甚至语无伦次。 交州远离京城，军阀林立，大楚亦对江南虎视眈眈，东北方的高丽也蠢蠢欲动。 这台投石车，有别于老式投石车，将是未来的攻城利器！ “还差点意思，再改进一番。”梁萧催促道。 “差点意思？”众人错愕。 如此威力，足以震慑敌胆，居然还差点意思？ “换换材料，看能否抛射更重的石弹，或者把石弹抛得更远，一百斤的石弹，太轻了！”梁萧又道，“我国灭亡北胡，将士固然骁勇，但不曾有过攻城战，不可掉以轻心。攻城器械也需要改进一番！” 众人恍然。 先前，北胡人带来大量攻城器械，以求攻克燕州。 那些攻城器械，梁萧根本就看不上，沿途缴获之后，直接让将士们拆作柴火，用于取暖。 毕竟，北胡城池其实就是一堆帐篷的聚集地，攻打北胡根本不需要这些器械。 第535章：从古未有之善政 两部官员随梁萧参观新式军器之后，又有玄卫赶来密报。 “王爷，大楚方面送来情报，邻国的确有大量硫磺矿，硝石产量也不低！” 梁萧只是点头，叮嘱道：“继续查探，但不可打草惊蛇。” 玄卫离去后，梁萧颇为担忧。 火药和枪炮，自然能大幅提升大周的军力。 即使不考虑对后世的影响，如今的大周，因为硫磺和硝石稀缺，也不能急于暴露技术。 除非能确保两种材料产量充足，否则，技术流出，敌国材料充足，肆无忌惮生产，大周必然挨打…… 而且，他本身了解的技术有限，目前在枪支方面最多只能研究到燧发枪的层次，再往上研究，就需要更精密的配件和更多精通的人员，不是他能够单独完成。 他已将一些关键的内容写好，交给段云衣和段云袖过目并保存。 倘若自己不幸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姐妹俩也可根据他留下的内容自行斟酌取用，富国强兵。 此外，他也秘密安排工部人员提前生产一部分枪支部件，以便将来在必要时可以更快成型。 可以说，他已经周全考虑好生前身后之事，尽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而现在，江南有诸葛定负责，以诸葛定严谨的作风，纵使不足以进取大楚，亦自保有余。 相比之下，作为帝君的梁萧更需要坐镇京城。 摊丁入亩这些新政的推行，势必给大周带来改天换地般的变革，一切可能的情况都有必要考虑在内。 摊丁入亩固然免不了有时代局限性，但相比过去的繁杂赋税，无异于降维打击。 梁萧的婚期是重磅消息，但摊丁入亩带来的影响并不在婚礼之下，更遑论还有其他新政措施，比如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单单一个京城官场，每日鸡飞狗跳。 今年收人头税的时间是六月廿九，明天就到了，百姓们兜里揣着银钱，只等时间一到，以确认到底需不需要缴纳人头税，即“丁税”。 新政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过于美好，堪比朝廷直接“劫富济贫”，以至于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明天。 沐琴雪和诸葛芸因为娘家就在京城，因为婚期临近，先回了家中等待。 正在西宫别苑提前“养胎”的段云衣，正抱着小暖宝，一脸慈爱。 “爹爹~要要要~” 被段云衣抱起，小暖宝就在半空中对着梁萧踢动两只小短腿，一脸清澈的笑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有些许红晕。 正在照顾摇篮里的小肥宝的梁萧，顿时心花怒放，将她抱过来，一脸宠溺。 段云衣，段云袖，夏侯青衣，狄安娜，相视一笑，满目依恋。 为了她们能得到百姓更多的祝福，他特地把婚期挑在人头税征收日期之后。 他们已经可以想见，确认不再征收人头税的百姓，会对他和段云衣报以怎样的敬意。 这一天，户部尚书东野鸿机最为忙碌。 如此调整税赋可是大活，全国阻力不言而喻。 好在如今有女帝和帝君盯着，世家大臣们根本不敢在京城兴风作浪，而是在家中考虑如何在北胡灭亡之后自保。 即便如此，户部的工作变化空前巨大。 “明日一过，将来何愁收不上税！田亩起丁，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计亩科算，无从欺隐，其利一；民间无包赔之苦，其利二；编审之年，照例造册，无须再加稽核，其利三；各完各田之丁，无不能上下其手，其利四！” 户部众人兴奋得脸都涨红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何其有幸，能够参与这注定名垂青史的改革！ 如今，单是登记在册的大周百姓，都超过了六千万，还有难以计数的黑户、隐户。 绝大多数百姓，每户人均掌握的农田不会超过三十亩，自然是摊丁入亩的绝对受益者！ 而新政特地赦免所有黑户和隐户，一概不究，将来他们也可放心登记户籍。 为了慰劳户部众人，梁萧特地让大周日报宣传负责此事的户部人员名单，让他们备受百姓尊敬。 这一夜，京城无数人彻夜难眠。 即使是老丞相诸葛晖，也辗转反侧，期待万分。 “数千年来力役之征一旦改除！高祖，世祖，兰陵侯，卓先生，你们能否看见……” 第二天，大量百姓主动去往期官府指定的地点缴税，却被拒之门外。 “不必缴人头税！九月底官府会根据田亩数量计税！” 聚集在外面的百姓先是一愣，随即无数人喜极而泣。 片刻之后，现场欢呼声堪比雷霆海啸。 “吾皇万岁！！帝君英明！！” 人们各回各家，京城各处欢声笑语不断。 几千年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丁税，居然真的一夕革除！ 按照报纸的宣传，占地六十亩以下的“人丁”就算缴税也会比以前少得多！ 这一日，京城各地百姓载歌载舞，歌颂女帝与帝君之圣恩。 “仰赖夫君之策，百姓感恩戴德，朕心甚慰！” “至此，千载赋税始归划一，从古未有之善政也！” 朝会上，段云衣兴奋地握紧身边梁萧的手，向群臣宣布今日万民称颂之盛况。 推行此策的梁萧，已然受尽百姓爱戴。 “能嫁给帝君，是何等幸福之事！” “祝愿帝君婚姻美满，早生贵子！” “祝几位公主……” 诸葛芸和沐琴雪，正在各自家中等候消息，听着侍女们的汇报，又羞又喜，眼里既有痴迷又有期待。 “真好啊，他……” 现在，两个在家里的姑娘恨不得马上飞到西宫别苑，扑进他的怀抱。 北胡的灭亡，使北境迎来前所未有之安定。 摊丁入亩正式推行的当天，关中一带，工部的官员终于带人发现了一处大型煤矿…… 与此同时，关陇之地。 随着关陇的回归，北境守军入驻，梁萧安排的工部人员也放心开采。 按照闻人氏留下的记录，有些矿产因为当年战乱来得突然，还来不及开采，只能留作记录。 “大人！我们确实发现了火油！！” 一名矿工捧着一盆漆黑的液体，小心翼翼走来，但脸颊已经兴奋得近乎变形。 按照帝君的指示，若勘探队能有所发现，包括矿工在内，皆有重赏！ 第536章：志向 “当心，此物有毒！” 工部负责此次勘探的主官，同样兴奋得声音发颤，激动下令。 “通知驻军，必须封锁此地，严禁闲杂人等接近！！” 长江以北，局势稳定，各地官员都在勘探各种由闻人氏记载补漏的矿产。 以京城为中心，辐射全国各地，已经收到消息的郡县纷纷停止征收丁税，改为到期计亩征收田税。 相比百姓的欢悦，地主和豪绅们则是在家中骂不绝口。 “畜牲啊！！” “这狗贼分明是从我们身上剜肉，取悦那些贱民！！” 面对如日中天的梁萧，江北的地主豪绅们也只敢在家里暗骂几句，甚至不敢让仆人听见。 今年起，各地百姓终于能存更多钱了。 摊丁入亩还未正式在江南一带推行，但大楚方面的人员已经往本国送去飞鸽传书。 “摊丁入亩？！” 年轻的大楚新君夏侯雍，正怀抱皇后，听闻详细政策，震惊不已。 他怀中的皇后，妖娆多姿。 细看之下，竟是上任楚皇的宠妃。 柔妃！ 台下的大楚定国侯与骠骑将军等臣子，脸色颇为难看。 他们抗议柔妃之事无效，最后也只能对外隐瞒此事，但终究是瞒不过百姓的。 “那妖女，堪比古之妲己……” 大楚骠骑心中暗骂，却无可奈何。 但很快，他的思绪便回到“摊丁入亩”等大周新政，有些不可思议。 北胡灭亡，已经让大楚举国震惊。 如此新政，自然是梁萧携大胜之威，趁势推行，利国利民，只是苦了那些地主豪绅。 现在，台下的大楚世家大臣们就在激烈抨击此策，称其为灭国之策。 “真的能成功么？” 骠骑将军满心疑惑。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李心文。 因为母亲之事，她终究还是离开了李家，却跑去大周。 根据下人的回报，可能与那位兰陵侯有关。 如今，那人已是大周帝君。 驸马府内，辞官的邢风听到消息，也颇为惊讶。 “真不愧是他……” 皇朝雪听到邢风的惊叹，不紧不慢道：“钜子一定也深感喜悦。” 大楚，南境，一处村庄，尸横遍野。 这个村庄刚刚遭遇天日教教众洗劫。 “快、快杀了秦勋这个叛徒！他刚刚杀了副教主！！” “教内兄弟失踪，一定和此人脱不了干系！！” “圣女一定也是他杀的！！” 片刻之后，村庄里传来教徒们的惊怒咆哮，随后惨叫声连绵不绝。 村庄之中，一道人影借助地形，四处游击。 顷刻间，天日教二十八名教众伏法，尸体和村民交错一地，只有两人骑马逃往北方。 秦勋左手提着滴血长剑，右手提着时任副教主——东野落月舅舅的白发人头，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疲惫，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身份败露，他将面临天日教永无止境的追杀。 “生何欢，死何惧。” 轻声一语之后，秦勋悄然离去。 天日教预备圣女东野落月，死于皇朝雪之手。 天日教副教主亦死于秦勋之手。 而今，二者之死皆被天日教算在秦勋身上。 等到天日教教众大举赶赴现场时，秦勋和副教主的人头已不见了踪影。 “全国追击！无论如何，不得放过此獠！！” “让官府运作一番，就说是秦勋屠光了鹿村村民和布施的教众！” 西宫别苑，梁萧和夏侯青衣接待了夏侯流鸢。 “帝君，我想和小兰一样，试着吃斋念佛。倘若钜子迟迟未归，我便遁入空门……” 夏侯流鸢美目通红，声音哽咽。 梁萧与夏侯青衣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夏侯小兰，一直为梁萧照看白龙影，不愿嫁人，只一门心思遁入空门，为梁萧饲养白龙影，被她视为功德一件。 长江以北的墨家子弟收到秦勋的明确命令，投效梁萧，夏侯流鸢也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而今，这个姑娘却…… “你确定不愿成家么？”梁萧叹道。 夏侯流鸢点头：“我喜欢钜子，钜子不愿成家，更不愿接受我，我知道他的志向，怎敢勉强……” 梁萧微微颔首，只是叹息：“是，不能勉强他，也不能勉强你，往后，青衣保你衣食无忧，你可以时常来看看她和孩子。若秦勋能回归，我会试着帮你说媒。” 言讫，梁萧满心无奈。 秦勋的真实年龄，今年应该有三十八岁了，根据墨家子弟的汇报，他和皇朝雪等人去了大楚，以对抗天日教。 夏侯流鸢千恩万谢，祝福二人之后，去了夏侯小兰的居所，姐妹俩从此同住。 好在，这里还有夏侯青衣和夏侯小兰，她倒也不至于孤单。 数日之后，北方各地接连推广摊丁入亩，就连辽东一带也开始实施。 相比之下，江南各地阻力不小。 但梁萧相信，等诸葛定的部队一到，江南绝大部分郡县也可以放心实施新政，那些地主豪绅纵有百般不愿，也得老老实实缴税。 大部分地主豪绅，都与三大世家有所联系。 至于想造反的……朝廷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这帮人。 七月初五，夜晚。 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以欢庆即将到来的七月初七。 这是七夕，也是他们敬爱的帝君迎娶各位公主的良辰吉日。 梁萧家里的姑娘们，沐琴雪和诸葛芸躲在娘家闺房里，狄安娜躲在西宫别苑闺房里。 即使是已经和梁萧有了孩子的段云袖和夏侯青衣，也不免羞怯万分，这两天不敢见梁萧了。 梁萧只能抱着段云衣，静待佳期。 段云衣轻抚着小腹，一头靠在梁萧肩上，眼里有几分迷醉。 小肥宝慢慢长开了，和小暖宝一样可爱。 她太羡慕段云袖和夏侯青衣了！ 不过，自己的月事至今未到，不消多想…… 现在，段云衣就等孕吐和喜脉显现了。 这些天，诸葛家和定国侯府忙里忙外。 幸亏有两个未来大舅哥，让长辈们免于忙碌，只需要应付一部分宾客即可。 整个京城洋溢着欢声笑语。 婚期临近，武王府也在紧锣密鼓筹备着。 七月初七到了。 第537章：七夕，婚期 当天京城内外随处可见红妆素裹，绵延十里。 因为京城各地的妇女们纷纷穿了红衣，以庆祝她们尊敬的帝君大婚。 京城的男人们并未嫉妒梁萧大婚，毕竟大周的达官贵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梁萧也不过只是在与女帝成婚之后又以迎娶正妻之礼迎娶五位公主罢了。 先前女帝都昭告天下，梁萧成为帝君乃是为国家计，其后可以正常娶妻纳妾，亦可并嫡。 只不过大臣们依然坚持认为女帝才是正妻而已，但诸葛晖等长辈也都清楚，在梁萧的心里她们都是正妻，不存在妾室的说法。 而在百姓看来，能嫁给这样的人物，反而是那五位公主的毕生之幸。 今天本就是七夕佳节，如今又赶上梁萧大婚，百姓自然尽心庆贺。 单凭取消丁税这一点，梁萧已经给全国数以千万计的家庭大大减负。 人们并不清楚，这条政策未来到底能给大周带来怎样的人口增长，但如今自己切身感受到好处，无一例外，感激涕零。 西宫别苑，这一次作为姐姐的段云衣亲自为皇妹段云袖梳妆打扮，满目感动与喜悦。 终于，自己无愧父皇与母后的托付！ 夏侯青衣和狄安娜的梳妆，是由姐妹俩负责，江拂雪在旁协助。 其后段云衣才开始为自己的亲妹妹打扮。 这妮子，总是如此谦逊，处处为别人考虑，给姐妹们做好榜样，就连自己的婚姻也是她成全的…… 段云衣看着镜子里一脸期待的妹妹，目光温柔，趁着脸上未施粉黛，忍不住捏了她吹弹可破的脸蛋。 “等他见了你这番装扮，还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镜子里的姑娘只是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偶尔也忍不住偷看一眼镜中的自己。 初夜，她只是匆忙装扮，穿了一身红衣，与梁萧行了周公之礼。 这一回，她终于可以像其他新娘一样，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嫁给自己的爱郎！ “小暖宝，你的娘亲真漂亮~”一旁的江拂雪情不自禁欢呼。 “娘亲漂酿~漂酿~” 被江拂雪抱着的小暖宝，也忍不住手舞足蹈，奶声奶气，学着自己的“小姑子”称赞，逗笑众人。 这一日，大街小巷欢庆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军民守在武王府大门口，欣喜等待。 这些时日，武王府派发的喜糖，和承诺的慈善，已经让全城百姓心悦诚服。 由于梁萧一次迎娶五位新娘，婚礼隆重，现场庆贺之声久久不息。 “帝君迎亲！” 这一次，将军雷洪作为傧相，难得穿了一身斯文衣服，声如洪钟。 随着他一声吆喝，武王府大门敞开。 万众期待的新郎梁萧，在左右沐凌霄和诸葛成的陪同下，骑上白龙影，迎亲车队先去了皇宫。 皇宫大门口，百官在此等候多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拥护皇权那批臣子，愁的则是公羊云、端木节等世家大臣。 最恨梁萧的，当数公羊特，如今只是个四品虚衔，但也只能隐忍不发。 今天，他们在路上见识了民心所向之恐怖。 京城百姓，人人面带狂热，祝福梁萧。 这是前所未有之盛况。 他们很清楚，自己这三大世家在京城已经被梁萧全方位碾压，包括舆论。 诸葛晖和沐定国因为是亲家，都在各自府上等候，这一次在宫门口带领百官迎接梁萧的，是工部尚书杨陵，又有户部尚书东野鸿机、尚书仆射诸葛齐在旁协助这位老臣。 “帝君已至！迎——新——娘——” 皇宫大门口的林端高声吆喝，宫门大开。 梁萧的车队终于到达宫门口。 杨陵念完祝词之后，宫门大开。 三个蒙了盖头的新娘，千呼万唤始出来。 段云衣牵着段云袖，夏侯流鸢牵着夏侯青衣，江拂雪牵着狄安娜，来到梁萧面前。 “那人，是大楚巾帼么？？” 眼尖的端木节看到后方陪同的李心文，神色一变，惊疑不定。 他未曾见过李心文的正脸，但那眉心一点朱砂痣，让他回忆起来了。 但端木节很快就被现场热闹的气氛打断了思考，被迫祝贺，眼看着梁萧把一个一个接上三辆婚车。 段云衣因为自己也是梁萧的妻子，又是一国之君，新娘的亲姐，身份过于特殊，自古未有如此先例，为了避免混乱，今日不便前往武王府，只能先目送梁萧带段云袖离去，美眸含泪。 离开皇宫之后，梁萧的车队又去了定国侯府。 守在门口的沐平夫妇早就望眼欲穿了。 二老已经平复情绪，但眼圈仍有些红。 喜悦之余，他们仍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哪天“用力过猛”，又忍不住走了她奶奶的路线。 直到梁萧的车队到来，二老见他骑乘白龙影器宇轩昂，总算松了口气。 哎呀，他的治国才能和诗才太过瞩目，自己差点忘了，这女婿可是天下无敌…… 梁萧当众向沐定国夫妇、沐平夫妇行礼之后，嫂子阿齐牵着新娘的手，正是一家人正式把最宠爱的“小雪”托付给他，一并随他启程。 梁萧又去了丞相府。 此时诸葛晖如沐春风，看着梁萧下马走来，抚须微笑，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迁都之祸，梁询之死，一直是他的心结。 如今，孙女与他两情相悦，两家也算圆满。 “爷爷，奶奶。” 知道梁萧一声轻唤，诸葛晖和身边的夫人黄氏含笑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 改口了。 看着后方马车上笑眯眯的沐定国，老丞相也不禁老脸一红。 自己和他一样，当年可都是被自己的爱妻灌醉，拖进洞房，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了，等到洞房花烛夜才发现新娘都是黄花大闺女…… 为了梁萧和段云衣的姻缘，他之前不择手段苦劝，甚至向段云衣自爆过往。 在此之前，除了自己和妻子黄氏，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算无遗策的诸葛丞相居然被自己后来的妻子吃定了，这方面跟定国侯有什么区别。 幸好马车上的那个老小子并不知道自己的黑历史，否则自己这老脸往哪搁啊…… 更想不到的是，如今自己孙女和他的孙女都嫁给梁萧…… 第538章：五个新娘！ 诸葛成的妻子，诸葛芸的嫂子，牵着蒙了盖头的新娘，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微笑。 梁萧从嫂子手里接过新娘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几分颤抖，向诸葛晖夫妇行了一礼。 在众人的欢送声中，诸葛家长辈们也随车队去了武王府。 五位新娘总算是接完了。 诸葛定、常破浪等人已经带兵去江南平叛，不过也提前安排家人参加，献上祝词和礼物。 车队一路回到武王府时，已是下午。 段云袖的父皇母后已故，姐姐又是梁萧的妻子，因此婚礼拜堂方面多少有些麻烦，不能像段云衣一样直接拜。 考虑到公主地位尊荣，这一次老丞相和老定国侯并坐主位，妻子在侧。 作为岳父岳母的沐平夫妇，也在沐定国一侧陪同，作为夏侯青衣恩师的剑无媸又在黄氏一侧，算是“高堂”。 老丞相曾是世祖的“相父”，如此布置，倒也不算辱没了皇家。 由于段云衣坐镇皇宫，这一次是李心文负责牵段云袖。 江拂雪牵狄安娜，夏侯流鸢牵夏侯青衣，沐琴雪和诸葛芸分别由自己嫂子牵着，送去随梁萧拜堂。 李心文只是默默看着梁萧牵过段云袖的手，带新娘们来到大堂中央，此刻也摒弃杂念，唯有祝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从段云袖开始，依次轮到沐琴雪，夏侯青衣，诸葛芸，狄安娜，每一位新娘都随梁萧拜了三拜。 “送入洞房！” 雷洪一脸郑重，高声赞礼之后，只觉得仪式感满满。 自己这个粗人，读了书之后，多少有点像样，没给王爷丢脸！ 梁萧在江拂雪等人的帮助下，左手牵段云袖，右手牵夏侯青衣，带着五个新娘，去了自己的大院。 剑无媸看着梁萧的背影，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梁询与萧永妍成亲时的幸福画面。 不管怎样，自己的爱徒得偿所愿…… 大院布置缤纷，以喜庆的红色为主，又有诸多花卉、灯笼、龙凤剪纸点缀，美轮美奂。 五个新娘大气也不敢出，到了大院门口，只是停在那里。 梁萧先是牵了段云袖的手，去了她所在的婚房，让她静坐在婚床上，由李心文陪同。 段云袖只是静静坐着，握紧他的手，手心里的温度，似乎在传递诉不尽的依恋。 “好乖。”梁萧满目深情，揭下盖头的冲动，轻声称赞。 “怎么能这么美……” 眼前佳人，一身嫁衣，不减纯真，美艳绝伦。 她有段云衣的稳重，沐琴雪的大方，又有自己的古灵精怪。 此刻，她正痴痴望着自己，如秋水般的美眸，深情依恋的注视……这世间哪个男人顶得住啊！ 梁萧已经顾不上李心文就在一旁了，轻轻在段云袖额上吻了一下。 新娘忸怩片刻，便正襟危坐，但又忍不住偷眼瞧他。 “今晚，在这里等为夫。” 梁萧微笑叮嘱，随后离去，留下段云袖凌乱。 “恭喜你呀……” 等梁萧离去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心文才忍不住开口。 段云袖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以后，你也可以的~” 闻言，李心文险些窒息，不敢回应，只是装作没有听到。 她算是出身大楚，还曾是大楚巾帼。 她们依然如此真诚对待自己，已经让自己铭感五内。 自己更不该与她们分享梁萧的宠爱…… 梁萧回到大院门口，又领着沐琴雪，去了她的婚房。 新娘坐在婚床上，同样有些忸怩，娇躯颤抖。 “她害羞呢，过阵子就好了。”嫂子阿齐微笑道。 梁萧会意，只是看着自己的新娘，笑得合不拢嘴，解下盖头，惊为天人。 她本就生得明艳大方，此刻化了淡妆，更显明艳夺目，嫁衣如火，此刻忸怩到原本雪白的脖子和耳根子也蒙了一层酡红。 看这娇羞的模样，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更添几分反差美。 回想她平日里表面大家闺秀、内心女汉子的模样，梁萧也忍俊不禁，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等为夫回来。” 听着梁萧的轻声细语，沐琴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到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深情目送他出门。 临行前，梁萧又转身向她微笑，关好房门。 “哎呀嫂子！我刚才都快羞死了……” 阿齐看着扑进怀里撒娇的沐琴雪，万分慈爱。 也只有她的爱郎，能让她难得显露这般迷人模样。 梁萧又去领了夏侯青衣，带她进了她的婚房，揭下盖头。 上一次假拜堂，她只是匆匆装扮，依然明艳不可方物。 这一次，可是好好打扮一番，虽是淡妆，美艳更胜以往，还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成熟。 似乎不是那么娇羞了？ 直到梁萧一声呼唤：“娘子。” 原本还努力保持冷静的夏侯青衣，终于被打回原形，羞得不知所措，连连点头。 梁萧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即使已经和梁萧育有一子，此刻成为真正的新娘，夏侯青衣仍是不免紧张。 “为夫稍后回来。” 夏侯青衣乖巧点头，痴痴地目送他离去，只感此生无憾。 这世间还有何事，能比嫁给他更幸福呢？ 诸葛芸也被梁萧带进了她的婚房。 盖头揭下之后，梁萧眼前一亮。 本就知书达理的少女，此刻更显明艳动人，又不减往日独有的恬静乖巧，丹唇轻启，顾盼生辉，眼里又少不了几分深情的依恋。 她最有“大家闺秀”的风采。 少女忍住眼泪，深情看他，仿佛在问：我真的可以么？ 梁萧只是微笑，在她额上一吻，轻声细语。 “能娶小芸，三生有幸。” “是我三生有幸，能嫁给萧哥哥……”诸葛芸嗫嚅着，还不忘偷眼瞄他。 他正看着自己入神，那满眼的喜爱，让她又羞又喜。 “等为夫回来。” 梁萧说着，等她乖巧答应，便将她交给她嫂子照看，去接狄安娜。 红盖头落下，异域风采，令梁萧和一旁的江拂雪心神一荡。 她本就姿容绝色，又是罗马与大周混血，最适合浓妆艳抹，这是独一份的美艳。 “娘子。” 听到梁萧的呼唤，痴望着她的少女才回过神来，羞怯无措。 “啊夫君~我在做梦么……” 第539章：心疼 来自异国他乡的少女，仍觉得如临梦境。 直到梁萧亲了一下狄安娜的额头，她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含羞望他。 梁萧这才笑道：“等为夫回来！” 狄安娜乖巧答应之后，梁萧才留下江拂雪，自己去院子里坐下。 看着相近的五间婚房，梁萧有些犯难了。 难道要五个新娘一起洞房花烛夜？ 就算他能接受，这些小姑娘也不能接受啊！ 考虑再三，梁萧还是去把五个新娘一一领了出来。 院子里，五个新娘齐聚一处，争奇斗艳，各有绝色。 明眸善睐，嫣语娇羞。 先前负责陪伴新娘的江拂雪等五人祝福之后，结伴离开了院子，只留下梁萧与新娘们。 “往后你们便是姐妹，都是我的妻子，不分贵贱，彼此之间更不存在妻妾之分，全家和和睦睦……” 新娘们静坐在一起，手牵手，倾听梁萧的情话，表面乖巧，实则芳心大乱。 谁先和他洞房呢？ 即使是段云袖和夏侯青衣，面对新婚气氛，也免不了紧张。 某人一本正经倾诉之后，终于藏不住嘴脸，笑眯眯看着新娘们。 “今晚是谁？” 五个新娘你指我，我指你，莫衷一是。 段云袖连忙道：“琴雪姐姐年纪最大，她先去呀……” 沐琴雪连忙指着段云袖道：“不不不，这里哪个姐妹不希望你是第一个~” “青衣姐姐和琴雪姐姐同岁，还有小肥宝，该让她先……”段云袖又红着脸道。 夏侯青衣涨红了脸，又指着段云袖。 一瞬间，所有姑娘都指着段云袖。 “云袖可是最先认识夫君的，也是最让姐妹们敬佩的~”沐琴雪连忙道。 段云袖正要解释，梁萧突然一个公主抱，惊得她“哎呀”一声，躲在梁萧怀里，不敢再看坏笑的姐妹们，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姐妹们的欢声笑语。 “琴雪，你们早些休息。” 听着梁萧的叮嘱，看着其他姐妹逃回各自婚房休息，段云袖更是芳心大乱。 婚房里，梁萧怀抱段云袖，叹道：“傻妮子，大家最敬服的就是你了。” 段云袖支支吾吾道：“萧哥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应该让琴雪姐姐……” 梁萧叹道：“你是觉得，自己已经和我有了小暖宝，我应该多宠爱琴雪她们。” 被道破心思，段云袖小脸一红，不敢看她。 梁萧捏了捏她绯红的小脸蛋，轻声感叹。 “傻姑娘，你的洞房花烛夜同样重要，在她们看来，甚至更加重要。你为你的萧哥哥付出太多，牺牲太多，我更应该给你最圆满的婚礼。” “你要知道，琴雪她们对你的感激无以复加，作为皇室公主的你能心甘情愿平起平坐，她们又怎么忍心抢在你前面呢？” “小家伙，以前我总说不会勉强你，但这一次，我偏要勉强！” 听出梁萧斩钉截铁的语气，段云袖这才微抬眼眸，脉脉看他。 他满眼真诚与怜爱，让她心头一热。 原来用情至深，便是处处心疼。 他这般心疼自己，就如自己心疼他，原来是一样的。 段云袖越看越是喜爱，情不自禁，与他一吻之后，再深情望他，心潮澎湃。 曾经的她，向来对其他男子敬而远之，甚至难掩嫌恶，近乎洁癖。 只有他，能让自己如此倾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对自己的疼爱，自己是几辈子都还不完了。 该如何回报呢？ 大胆一回？ 望着眼前新郎坚定的脸庞，段云袖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在他耳边小声呢喃。 “一会儿不管人家怎么求饶，你都不许饶了人家~”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足以让梁萧化身暴走的大灰狼！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看着眼前娇艳的新娘，梁萧便轻轻低头。 却不料段云袖突然含笑从他怀中挣脱，逃到了桌子一边。 “坏人~放过人家嘛……” “不放！今夜为夫定要降服你这妖精！！嗷呜……” …… 调皮的小绵羊，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大灰狼的魔爪…… （ps：河蟹太多了，一直改，没办法，这章将就看吧……） 这一夜，其他四个新娘辗转难眠。 直到第二天中午，小两口才起床洗漱。 长辈们心照不宣，略过了今天新人请安的步骤。 房间里，段云袖走动几步，只感到腿脚发软，幽怨地瞄了旁边一脸淡定的梁萧。 坏人就是坏人…… 吃饭的时候，新娘们仍是红着脸，偶尔偷瞄二人一眼，不敢多问，心中却冒出了一样的念头。 他这么坏的嘛…… 饭后，新娘们负责照顾段云袖，梁萧则去大堂，会见宾客。 与此同时，剑族核心成员齐聚巴蜀汉中。 “摊丁入亩？！” 了解新政各项措施之后，公孙寻风等人惊骇莫名。 “如此利国利民之措施，必然深得民心，但也免不了会得罪全国地主豪强……” “子房，你认为咱们有没有机会，利用江南的地主豪强？” …… 公孙无极，卓明峰，秦百里，三人坐在一旁，听着老一辈的讨论，一言不发，心中郁闷。 他们也知道这是利国利民的良策啊…… 相比之下，剑族以苍生为念的口号，因为这场讨论而显得更加可笑。 “就算江南各地造反，巴蜀也不见得能够趁势而起吧？难道江南的叛军能比北胡更强？巴蜀险峻，但内部仍有一马平川之地，若是大周骑兵入川，后果不堪设想！”剑子房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公孙寻风一愣，看向公孙无极。 “无极，你去梁萧身边协战的这些日子，应该对梁萧的部队有所了解。燕云铁骑和你手下的精骑相比，如何？” 在场数十人的目光齐刷刷移向公孙无极。 公孙无极起身苦笑。 “爷爷，我回来之前，北境各地已有民风童谣，曰：燕云多铁骑，满万不可敌！” 满万不可敌！ 现场众人心头一凛。 “咱们巴蜀带去协战的五百精骑，不如燕云铁骑一根毛发……” 公孙无极的叹息，让现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第540章：跟踪 公孙寻风看着一脸凝重的孙子，也不禁气馁。 公孙无极极力推崇梁萧，此事他早已清楚。 但作为武将，公孙无极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不会隐瞒军情。 而且，公孙家那边的情报人员也证实了此事，只是他没有告知众人罢了。 巴蜀那点骑兵，无论从装备制式还是训练强度，都无法和燕云铁骑相提并论。 燕云铁骑单凭大弓这种威力非凡的新式军器，足以轻松击败同数量的巴蜀骑兵。 战场上一旦有一方兵败如山倒，面对敌军追击，伤亡数量还会不断扩大，甚至超过败退之前的十倍，直到败方不可承受为止。 剑子房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他已经从孙子秦百里那里大概了解了梁萧，可以说，此人堪比前朝武帝再世。 梁萧以如此手段收取大漠，灭亡北胡，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超作为师父的开国武圣，某种程度上甚至已经超越了武帝。 等到他得知剑寻踪和公孙寻风一定要找回公孙月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把养胎的公孙月千里迢迢送回去，也是不现实的。 现在的巴蜀，尤其是剑族，已是骑虎难下。 明着自立是没有胆量的，公孙寻风又不甘心将整个巴蜀拱手相让。 剑族子弟又回想起前朝武帝晚年昏庸，更不相信梁萧能给这片土地带来永恒的太平，终结王朝更替之轮回。 思虑再三，剑子房叹道：“过一阵子，我带孙儿们去江南看看各方情况，或许那里会有转机……” 周围剑族高层纷纷应允。 毕竟，长江以北，都在梁萧和女帝的影响力之下。 大楚皇宫。 新君夏侯雍临幸从柔妃转变的柔皇后，直睡到下午。 夏侯雍醒时一看，见皇后正在镜前梳妆，不禁一愣，神情复杂。 她的技术绝佳，浓妆艳抹之后美艳绝伦。 可卸了妆之后，便有些平平无奇了。 “陛下对臣妾失望了。”柔皇后仍是媚眼如丝。 夏侯雍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笑道：“不不不，世间女子安能如你妆后这般美艳懂事，你已让朕惊为天人。听你说落月圣女梳妆之后姿容还在你之上，可惜她已成了一缕香魂……” 柔皇后柔声道：“臣妾仍有几位姐妹，姿色皆在臣妾之上~” 夏侯雍眼前一亮：“当真？” 柔皇后只是妩媚一笑，随即拍了拍掌。 “姐妹们~” 四女齐入寝宫，夏侯雍见之心神一荡，满脸狂喜。 “好！！” 大周京城，万民庆贺梁萧大婚，只有三大世家和一部分依附他们的大小世家如丧考妣，闷闷不乐。 有了端木操作为前车之鉴，这一次他们不敢玩什么托病不出的把戏了，老老实实去送贺礼，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大楚使者公羊秀在梁萧七月初七离京，回返大楚，临行前向他们立誓，一定会让大楚兵锋踏平江南。 但如今兵部和户部都被女帝回收，他们几家根本爱莫能助，只能祈祷新政能够激起江南所有豪强联合反抗，方有转机。 七月初八，京城以南的小镇上。 公羊秀正在用餐，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口称“堂兄”。 “小弟？？”公羊秀震惊起身，立即遣散。 来者正是公羊氏八龙之首，最年轻的公羊敬。 公羊敬随手接过公羊秀递来的鸡腿啃了几口，猛灌了一碗酒，才恨恨叙述。 “北胡败退回大漠，我奉风帝之命回大周办事，不过数月，便收到梁萧追斩风帝之事，担心自己效忠北胡之事败露，不得不乔装南逃。却想不到，如今北方各地盘查甚严，以至于我再也不敢潜入城中，只能沿途找乡村落脚……” 公羊秀叹道：“户部已在女帝掌控之下，今时不同往日……” “这梁萧，真该死啊！！”公羊敬满怀不甘，咬牙切齿低吼。 “随我回大楚，那里才能让你大展宏图！只要咱们渡过恒江，觑准江南大乱，王师北上，何愁大业不成！” 公羊敬狞笑着点头，兄弟二人正式启程，却没有注意到后方有几道有意无意的身影，一路尾随，前方更有人提前安排，了解公羊秀行程。 七月初八，夜间。 这一次，梁萧在夏侯青衣房中。 医学上，超过八斤的孩子算是“巨大儿”。 夏侯青衣为梁萧生下小肥宝梁去病，这孩子放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巨大儿”，若非照顾得当，夏侯青衣只怕有生命危险。 当年梁萧之母萧永妍生下了这么个巨大儿之后，本就极度虚弱，没能得到足够的医护，不久便香消玉殒。 因此，夏侯青衣生育距今三个月，仍在调养期间，梁萧当然不敢乱来，只是同床共枕。 “青衣，辛苦你了。” “而今，我已功成名就，终于能给你名分……” …… 这一夜，成了正式新娘的夏侯青衣，美若繁星的眼里满是爱意柔情，偎依在梁萧怀中，听他情话绵绵。 因为自己不能言语，他便承担了主要的语言交流，甘心为自己当个话痨。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让自己满足呢？ 与夏侯青衣的安宁相比，隔壁的段云袖如蒙大赦，红着脸入睡。 大灰狼实在是太坏了。 昨晚到今早，她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皇姐带着孩子来探望自己的时候，眼里的惊讶，让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次不敢了…… “诶？” 一想到自己居然还想有下次，段云袖就羞得以喜被蒙头。 五个新娘，婚期持续七天。 第三天晚上，段云衣又来到武王府，和众人一起进餐。 现场其乐融融，欢欣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沐琴雪，诸葛芸，狄安娜，三个新娘眼神几分期待，几分羞怯。 段云袖回想自己洞房花烛夜的疯狂，也不敢吱声。 段云衣则是如释重负，自己在他的“魔爪”下终于得以喘息。 只有夏侯青衣一脸平静，一切如常。 用膳之后，梁萧牵着沐琴雪的手，去了她的婚房。 沐琴雪早已羞得不知所措，回头看到段云袖在朝自己竖起大拇指。 那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姐妹们心心念念的“皮鞭计划”。 可是，其实自己…… 第541章：贤妻良母 婚房里，沐琴雪机械般坐在床边，满脸酡红，注视着梁萧，有些不知所措。 她承载着云袖妹妹的希望！ 但是…… 眼前的新郎只是轻轻一声“娘子”，她就恨不得赶紧缴械投降了！ “夫君~~~” 沐琴雪声音温润，听得梁萧心神一荡，轻轻捧起她的脸颊，看得入神。 “我家琴雪天生丽质，不过现在是你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听着梁萧的赞美，沐琴雪眼眸如水，深深望着注定让自己刻骨铭心的爱郎。 发现沐琴雪表情复杂，梁萧关切道：“怎么了？” 沐琴雪抿嘴片刻，鼓起勇气道：“一直以来，我真的只想做个贤妻良母的……” 梁萧一愣，旋即会心一笑。 “为夫知道了。” “知道了？”沐琴雪眼里多了几分天真懵懂。 梁萧将她一双柔荑放在手心，轻声道：“我家琴雪承载着她奶奶的希望。” 沐琴雪呼吸一滞，嗫嚅道：“可我其实真的不想……” “所以，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想法是不是，倘若丈夫能独当一面，你便安心相夫教子。若丈夫能力有限，你便要保护他一生一世，但也绝对不愿轻视丈夫。” 沐琴雪涨红了脸，连连点头，满眼感激。 这便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总算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时的她，是定国侯府千金。 定国侯府是什么级别？ 普天之下，能与定国侯府门当户对的男子少之又少。 那时她便以为，自己真应该像奶奶一样，支持并暗中保护自己的未来丈夫，也就是还未发迹的梁萧。 想不到，梁萧一鸣惊人，而今更是国之柱石。 可是，她知道自己早就被梁萧发现了“底细”，百口莫辩！ 如今，沐琴雪总算安心，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新郎。 “夫、夫君，咱们能要个孩子么……” 看着眼前新娘鼓起勇气，满面羞红，梁萧喉头一动。 “好好好，想要几个为夫都满足你！” 怀抱新娘，梁萧看她满脸紧张，眼里尽是少女的悸动，也忍俊不禁。 落落大方的定国侯府沐小姐，暗中除暴安良的女侠，力量惊人，怎么看起来这么胆小？ “这样，更美了。” 少女耳畔传来爱郎的赞美，早已意乱情迷。 红帐随之落下…… 直到夜深人静。 沐琴雪藏在被窝里，看着梁萧用盒子为自己保存好剪下来的初红一角，欲言又止。 放好盒子，梁萧才回到被窝里，看她欲语还休的模样，哭笑不得。 “咱们的沐女侠，好娇羞啊。” 新娘螓首直往他怀里蹭，嗔道：“人家本来就是贤妻良母嘛……” 梁萧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姐妹们……毕竟，我在她们心里很威武哒！” 听到妻子的小声恳求，梁萧终于哑然失笑。 人前，她是定国侯府的沐小姐，落落大方的第一才女，大家闺秀之典范。 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就是尽得沐老太君真传的奇女子，女汉子，承载着奶奶的期望，又是姐妹们眼里的勇气担当。 可面对自己的夫君，她终于原形毕露，根本还是个保守温柔的小娇妻，比夏侯青衣还要羞涩，让他也倍感意外。 如此反转反转再反转，可称一绝。 爱怜至深，梁萧忍不住道：“好好好！你可以像云衣一样，在姐妹们面前说我哭着求饶，直说娘子饶命。” “诶？真哒？”沐琴雪美眸一亮，抬眸一看，发现他笑看着自己，连忙又埋起螓首，“谢谢夫君~~” “怎么个谢法？” “琴~雪~好~喜~欢~夫~君~啵~~” …… 第二天清晨，新娘们发现沐琴雪居然不需要梁萧搀扶，便能自己走路，也不禁惊叹。 “不愧是琴雪姐姐呀~”段云袖心花怒放。 果然，还是得指望两个姐姐来执行皮鞭计划！ 沐琴雪强忍着破瓜之痛，故作镇定，随梁萧坐下，心中满意又感动。 这个大坏人勉强放过自己一点，还很体贴地照顾了自己的面子呢！ 直到梁萧牵着沐琴雪的手去给长辈们请安，沐琴雪仍想自己走路，一起身，突然脚下一软，“哎呀”一声，不得不抱着梁萧胳膊，小心前行，留下错愕的姐妹们。 沐琴雪悔恨交加，哪敢回头。 终于还是自己露馅了…… 江南各地陆续收到了关于朝廷推行新政的公文。 整个江南无异于经历了一场剧震！ 各地地主豪绅纷纷抗议，愤然抨击新政，但也不敢言论过激。 “听说，诸葛定已经被任命为征南大元帅，正领兵南下，名为剿匪平叛，实为镇守威慑！” 地主豪绅们收到消息，寝食难安。 他们手里掌握的良田少则千亩，多则万亩。 “这摊丁入亩一下来，又取消了免税特权，得多交多少田税！” “不如反了他？！” “靠什么反？靠咱们亲人的人头么？” …… 各地豪强每日商议，莫衷一是。 举事的风险和代价，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而三大世家的核心人员都在京城，投鼠忌器，也不敢明着造反，只能暗中诋毁、煽动。 七月初十，夜幕降临。 端木云青一路风尘仆仆，渡过恒江，终于赶到大楚北境的小镇。 灯火阑珊，端木云青喝着沧海酒，咬牙切齿，片刻之后，仰天咆哮，宣泄心中愤懑。 “梁萧，我端木云青今生今世与你势不俱生！！” 随从们面露苦涩。 少爷连喝的美酒都是兰陵酒坊生产的…… “脱离大周，归顺大楚，我方可大展宏图。从今往后，自当致力于两国交恶，必有一战！” “天日教注定会成为大楚国教，只要江南一乱，我大楚配合天日教精兵一路北上，便可长驱直入，江南唾手可得！” “再以江南为踏板，一路向北，直取京城，大事可图！到时候，钱和女人，还有土地，咱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端木云青抱着沧海酒，一路低吼，狞笑前行。 随从也不禁双眼放光，满怀期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零星的笛声。 端木云青定睛一看，一对男女正往这边走来。 男子神色平静，身后的姑娘吹着新练的琴箫，箫声悠扬。 “有刺客！！” 随从立即警觉，纷纷上前阻拦。 “咔嚓！” 顷刻间，四名随从先后人头落地。 第542章：温柔 来者正是辞别邢风的皇朝雪，身后的楚仪戴了斗笠，一言不发。 四名精锐的贴身侍卫，一瞬即死，仅剩端木云青。 端木云青惊恐望着来人，颤声道：“你是何方神圣？！” 皇朝雪只是平静走向端木云青，全神贯注盯着他，以防他身藏暗器，突然发难。 “往日鱼肉百姓，淫人妻女，今朝投身邪教，挑动干戈。其罪当诛。” 皇朝雪索命夺魂之语，让端木云青大吃一惊，连忙辩解。 “你误会了！！” 迎上皇朝雪冷厉的注视，端木云青便肝胆俱裂。 对方仅仅只是这一个眼神，便仿佛直视自己的灵魂，让自己的罪孽无所遁形。 一瞬间，端木云青明白，东野落月必是此人所斩，自己的狡辩毫无意义。 对方的眼里只有杀意。 “天日诸神俯瞰众生，绝对不会放过尔等！代表天日诸神的神之子，迟早会找上你的！！” 随着端木云青凄厉哀嚎，刀光一闪而过。 一刀封喉，就此魂断！ 端木云青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向后仰倒，眼里满是惊恐。 临死一刻，他尚不能看清对方出手！ 皇朝雪得手之后，立即吹响口哨。 远方深黑色宝马呼啸而至，他便领了楚仪上马。 “果真有神之子的传说……” 身后楚仪的呢喃，并未让皇朝雪有丝毫动容。 战马转道南行，从容不迫。 风中传来悠扬箫声，箫声中隐约混着皇朝雪的低语。 “苦恨遭逢三十年，掌上青锋欲诛仙。不存，惟吾刀剑。” 地上的端木云青仿佛听闻，缓缓合上双眼，生机尽绝。 虚幻，死亡真实。 “端木家二公子遇害了！！” 过不多时，赶来的天日教信众望见端木云青等人尸体，大惊失色。 整个镇子鸡犬不宁。 世事无常。 端木家的二公子端木云青，自妻子自尽，彻底身败名裂之后，投身大楚，意外死于刺杀，凶手不知所踪。 冀北军早已归顺大周，这一刻，天日教方才明白，哪有什么冀北军刺客，东野落月之死必然也是拜这名刺客所赐。 当夜，梁萧正在婚房里，怀抱新娘诸葛芸。 少女一向知书达理，而今娇艳明媚，娇躯微微颤抖。 自己即将迎来人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刻。 “萧哥哥……” “嗯？叫为夫什么？”梁萧低头看她。 她连忙低下螓首，娇声道：“夫君~夫君夫君~~” 看在眼里，梁萧心头一软，满眼爱意。 她最像书中记载的大家闺秀，温柔乖巧，知书达理，具备古代女子的一切应有的美德。 她本就足够优秀，因为自己，她又渴求提升自己的学识，即使是平日里和姐妹们闲聊，仍手不释卷。 大周诗词与部分典籍，因为她的努力而有了更完善的分页、排序和注释。 这是天生的贤妻良母，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和她一样温柔乖巧的夏侯青衣，则是习武的女侠，各有千秋。 梁萧就这么抱着新娘，思考如何下手才好。 “夫君，小暖宝和小肥宝好可爱的……” 此时，他怀中的新娘燕语呢喃，羞怯抬眸，看他一眼，似受惊的含羞草，又连忙将螓首埋进他怀中。 梁萧会心一笑，轻声道：“你也会有的。” 诸葛芸眼眸如水，任他抱起…… 这一夜，少女含羞，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深夜，诸葛芸只是羞怯躲在梁萧怀里，偷瞄了一眼桌上存了初红一角的盒子，忍着破瓜之痛，一脸满足。 第二天，小两口去了喜堂，向诸葛晖夫妇请安。 诸葛晖双手各握着小两口一只手，满脸欣慰。 “往后你们夫妻必然恩爱，其实梁萧他不需要爷爷教诲什么……” 诸葛芸红着脸，听梁萧与诸葛晖闲聊，再看他，目光迷离，满是痴恋。 时值初秋，冷热交替。 为了婚礼正常进行，段云衣特地为梁萧准备了五套新郎服，每日一换。 院子里，狄安娜看着小心翼翼走动的诸葛芸，突然想起了沐琴雪和段云衣也有类似的经历，俏脸一红。 她出自罗马，但从罗马启程的时候，也才刚过十四，辗转两年才到大周京城，于男女之事同样一窍不通，有些茫然。 昨晚诸葛芸极力“谦让”，她想着诸葛芸认识梁萧在先，也极力“谦让”。 反正梁萧对她们一样的好，她并不在乎这种细枝末节。 可是，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院子里，新郎和煦的微笑，让来自异国的少女芳心大乱。 幸好，这五天里多数时间都是新娘们聚在一起，就连江拂雪也不怎么入院，生怕打扰众人的新婚之喜。 当夜，婚房。 一身嫁衣的狄安娜抱紧梁萧，眼波流转。 “亲爱的，我只觉得好幸福，好怕这只是个梦……” 梁萧只是深情一吻，轻声道：“自然是真实的，能迎娶罗马第一美人，也是我的福分。” “是我的福分才对……”狄安娜一脸自豪。 她嫁给了天底下最好的人，还意外实现了祖父的心愿，嫁的还是那位伟大武君的后人。 简直如梦似幻！ 少女含情脉脉注视着他，细长睫毛轻颤，正在酝酿勇气。 “娘子，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梁萧的轻声细语，让狄安娜瞬间俏脸绯红，勇气荡然无存。 良久，怀里的少女才嘤咛一声，点了点头。 “好呀……” “那还等什么。” 新娘一声娇呼，已被梁萧抱起，随手拉下红帐。 这一夜，来自异国他乡少女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不知过了几时，狄安娜才从迷蒙中恢复，偷瞄了一眼桌上的盒子，娇羞地与梁萧对视，吐气如兰道：“谢谢夫君~” 梁萧轻轻为她梳理凌乱的青丝，心疼道：“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不可总是勉强自己，刚才担心死了。” 即使初经人事，她也比段云袖还要大胆，不过，她的体力也只比诸葛芸稍好一点，刚才差点失去意识。 狄安娜只是娇声答应，一脸满足与感动。 梁萧的婚期结束，京城恢复往日的安宁，繁华却更胜以往。 巴蜀汉中，公孙家终于收到了武王成亲的公文。 第543章：孩子 大堂里，剑族高层们听着管家诵念公文，表情各异。 公孙月和大哥公孙无极，努力保持神色平静。 坐在一旁的母亲剑无忧，则是满面羞愧，不敢与女儿对视。 她本可以如其他公主一样，受尽世人祝福。 只因为自己这个母亲的怯懦…… 星柔盯着公孙月，见她眼中难掩失落，也不忍心再与她针锋相对，只是幽幽叹息，转身离去。 剑无忧带着女儿回到闺房，颤声道：“月儿，娘……” 公孙月只是柔声道：“娘，您看开点，不要为此郁郁寡欢，最近您都瘦了许多。” 听见女儿安慰，剑无忧终于泪如泉涌，将她拥入怀中，泣不成声。 “娘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这一次，娘不奢求雪儿原谅，但至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公孙月只是应了一声，忍着眼泪。 她的爷爷和族长，年事已高，已经给她一种近乎昏聩的感觉。 大周的新政，巴蜀正在执行。 剑族多交的这点田税，也就相当于自己收自己的钱。 此举，却可收买巴蜀民心，只是他们禁止了相关的新一期报纸在巴蜀的宣传。 怨恨无用，现在，她必须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将来方能与他团聚。 新婚之后，梁萧与妻子们如胶似漆。 好在还有雷洪负责训练大周武卫新兵。 作为老将的雷洪，给自家王爷当了一回傧相，异常满足，非常体贴地让梁萧多多休息，多多造人。 沐凌霄看着自己的妹妹和梁萧终成眷属，总算放心启程，前往关陇，镇守大周北境与西北。 关陇各族归心，但当地民风彪悍，西边又有商道需要保护，仍是重任。 按照北胡降臣提白的说法，天日国曾经声称会鼓动波斯进攻大周，梁萧并没有排除这个可能。 作为定国侯长孙的沐凌霄，是最合适的守将人选。 东野氏族长东野玄机，终于赶到京城，被段云衣破格提拔为礼部尚书。 作为吏部尚书的端木节，看着曾经的政敌重新得到起用，还占了胞弟的职位，差点当场气绝身亡。 支持他强撑下去的，是吏部不容失守，至少不能这么快失守。 横竖都被软禁，不如继续占着官位，能赚一点是一点。 东野氏一族两尚书，族人也纷纷入朝为官，大有崛起之势。 但如今的东野氏谨记梁萧与老爷子东野沧海的教诲，避免重蹈世家覆辙，处处拥护皇权，自觉避嫌，更将大部分资产投入家族义庄，以保障家族成员基础需求。 有了义庄的海量资产作为保障，东野氏的族人已有小富即安的姿态，不像昔日的四大世家那般贪婪无度，自然也尽心尽力。 毕竟，义庄还需要官府保护，以免将来东野氏在朝中无人，受人打压。 其余各家的义庄也陆续组建完毕，听取梁萧的建议，完善管理制度，对管理人员更是精挑细选，同时号召全族监督。 目前大周义庄，以武王义庄规模最大，其次东野氏，再次便是关陇三家、杨家、诸葛家。 原本诸葛家众人资产有限，老丞相诸葛晖也只能拿出八百亩田地，好在北胡灭亡，诸葛定获得了不少封赏，段云衣和梁萧也极力支持诸葛一氏义庄，感念老丞相鞠躬尽瘁，再赠良田万亩，以保障他们的族人丰衣足食。 对此，百官并无异议，毕竟有诸葛晖坐镇，诸葛家众人至今兢兢业业，作风清正，备受好评。 婚期过后，已被册封为公主的新娘们重新回到西宫别苑，偶尔回娘家探亲。 梁萧的妻子们都有了名分，又深受梁萧影响，本身也是深明大义的好女子，异常和睦，并未钩心斗角。 她们的丈夫已经明确说明了，无论以后她们有无子嗣、子嗣有多少，恩宠一致，孩子无论长幼、能力，宠溺一致。 将来武王府的资产，大部分都会投入义庄，只给孩子们留下一部分。 至于将来谁继承武王，将综合考虑，甚至可以试着让孩子们投票推举。 他和妻子们将致力于家庭和睦，儿女团结。 西宫别苑里，李心文与姑娘们围坐闲聊，如释重负。 突然，段云袖怀里的小暖宝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家伙正咬着小饼干，盯着她看，眼神清澈。 看孩子一脸天真，宝石般的小眼睛完美遗传了父母，李心文心中一软，忍不住对她微笑。 发现这位不爱笑的阿姨居然对自己微笑，小家伙眼前一亮，另一只白嫩小手从围兜里掏出一块小饼干，朝她举起。 “咿~阿姨~” “好大方呀~”段云袖满目慈爱，抱着小暖宝走到李心文面前，“心文，快~” 李心文不忍辜负小家伙的好意，接过饼干，娇羞一笑：“谢谢小暖宝……” 小家伙只是嘻嘻一笑，露出一口奶牙，冷不防往李心文脸上亲了一口。 “啵~” 现场响起了姑娘们欣喜的欢呼声。 李心文甚至忘了擦掉脸蛋上留下的小家伙的些许口水，看着孩子埋在娘亲怀里咯咯直笑，然后又小心翼翼扭头瞄她一眼，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没有嫁给梁萧，她突然感觉有那么亿点点后悔了…… 段云衣坐在一旁，也不禁笑靥如花。 在外，她仍是高贵冷艳的一国之君。 但在家里，她只是他的妻子，她们的姐姐，可以放心做自己。 她的月事，迟迟未来。 段云衣幽幽地偷瞄了一眼梁萧，他正从段云袖怀里抱过小暖宝，一脸认真地给孩子介绍摇篮里的弟弟小肥宝。 “要是没有怀上，我要咬你~~” 段云衣心中自言自语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成亲之后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主动、最大胆、最疯狂的时期，只感到自己都要被玩坏了…… 毕竟，自己已经年过二十，多么希望也能有个孩子。 就在此时，段云衣神色一变，猛地转身干呕，惊煞众人。 段云袖先是一愣，随即情不自禁狂喜尖叫。 “姐姐有了！！” 段云衣红着脸，抬眼看着人群中的梁萧，有些不知所措。 第544章：你们的机会来了。 梁萧喜出望外，试着给段云衣把脉，但发现自己的医学经验不足以判断喜脉，赶紧呼叫太医。 外面的女太医黄盈紧急赶来为段云衣把脉。 片刻之后，黄盈欣喜若狂。 “恭喜陛下！！恭喜帝君！！” 众人狂喜。 段云衣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此刻有喜，也不免有些羞怯，甚至不知所措，只是任由梁萧抱在怀里，感受他的心跳。 “恭喜姐姐~”“恭喜夫君~”“恭喜哥哥~”“恭喜王爷！” 众人纷纷向段云衣和梁萧贺喜之后，段云衣才回过神来，含笑点头，听着黄盈讲述孕期事宜。 体贴的段云袖，带着众人和孩子先去隔壁院子等候，不忍心打扰梁萧和姐姐。 梁萧只是紧紧抱着段云衣，一脸喜悦。 他当然能够明白段云衣迫切想要有个孩子。 目前他能陪段云衣坐镇京城，是她能够放心生育的绝佳时期。 夫妻俩紧紧相拥，喜悦相通。 良久，段云衣才柔声道：“夫君，你、你对咱们的孩子可有什么希冀……” 梁萧略加思索，一脸认真，倾诉自己的心里话。 “虽说你我不会重男轻女，生男生女皆可。但咱们的孩子承载着这个国家的希望。因此，若是男孩就再好不过了，很多问题皆可迎刃而解。只是，如此期望多少对孩子有些不公平。因此，往后你我要对孩子倾注更多的关爱，至少要让孩子明白，无论他优秀与否，作为父母的咱们始终疼爱他，支持他，并为他遮风挡雨。” 段云衣抬眸看他，心中感动。 她当然明白梁萧的期望。 他总是这般关切，并发自内心地尊重、宠爱自己的妻儿。 他的出现，真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不过，一想到自己被他欺压的时候，再想到段云袖的“计划”，段云衣就羞红了脸，鼓起勇气，小声试探。 “夫君，人家怀孕了，是不是不能行房了……” “理所当然，孩子重要！为夫又不是急色之人，当然要为你们考虑……”梁萧不假思索说着，突然眼神一变，惊讶低头。 “啊，你在干什么……” 原来，怀中妻子的一双纤手已经伸进他的腰间…… “终于可以放心报复你这个坏人了~”段云衣娇哼着，开始变本加厉，满心畅快，只觉得灵魂都要因为极度喜悦而升天了。 真是妖精啊…… 梁萧低头任她调戏，哭笑不得。 “好好好，先让你嚣张一年……” 听出梁萧的言外之意，段云衣这才停下，抬起螓首，美眸里尽是孩童般的懵懂与无辜。 梁萧心头一软，颤声道：“失言失言，不会报复的……” “你还想隐忍报复人家……”段云衣故作委屈。 梁萧连忙道：“为夫知错了，怎么赔罪好，你说吧……” “真哒？”段云衣仍是一脸无辜，直到梁萧郑重点头，再三承诺，才娇媚一笑。 “啪——” “啊！娘子饶命——” 院子里，梁萧的妻子们齐坐在一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段云衣正手执皮鞭，轻轻抽打梁萧的大腿。 那条皮鞭材质特殊，声效绝佳。 被抽打的某人，脸上不知是隐忍还是享受。 “真不愧是姐姐呀……”段云袖小声嘀咕，呼吸局促。 若不是他还在场，此刻她一定会激动尖叫。 沐琴雪等人纷纷向段云衣投去万分敬佩的目光。 此刻，段云衣只感到风光无限。 这个大坏人，终于“伏法”了！ “妹妹，去把你的收藏的皮鞭全部拿出来呗~”段云衣此刻俨然成了不可一世的女皇。 “啊？”段云袖一怔，涨红了脸，不敢直视梁萧，转身出了院子。 片刻之后，梁萧看着桌上的上百条皮鞭，陷入沉思。 “小家伙，原来你还有这么多存货……” “不是的，萧哥哥，你听人家狡辩……”段云袖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沐琴雪等人也不禁面红耳赤。 这“皮鞭计划”，她们早都知道了。 此时，段云衣也不免有些心虚，只能强作嚣张，观察梁萧的反应。 梁萧环顾全场，确认现场只有妻子们，这才撇嘴道：“小家伙，你是不是刚认识为夫的时候，就在酝酿这个计划了。” 段云袖憋红了脸，低头道：“夫君，人家可能不是故意的……” “原来如此。” 听到梁萧的叹息，姑娘们正要求饶，却不料梁萧随手抢过段云衣手里的鞭子。 “夫君，饶……” 作为“大姐头”的段云衣，饶字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原来梁萧用这条皮鞭迅速把自己捆了起来。 “为夫动不了了，娘子们，你们的机会来了。” “仅限今天，把握机会！” 妻子们吃了一惊。 “噼啪……” 院子里不时传来鞭笞声。 “哦！小家伙你来真的……无妨，再用点力！” “琴雪，你今天是没吃饭吗！” “狄安娜，干得漂亮！” “小芸，别害羞嘛，你也拿一条试试。” “青衣，你还愣着干嘛，鞭笞为夫啊……” 院子里，新娘们一个个俏脸绯红，手持皮鞭似笑非笑看着梁萧。 这天底下，只有作为妻子的她们，能得他这般迁就和无限宠爱。 段云袖更是扬眉吐气，笑得花枝乱颤。 终于可以明目张胆收拾这个坏人一回了！ 此生无憾呐！ …… “姐妹们救我啊……” “姐姐，你快帮人家美言几句……” 晚上，作为计划发起者的段云袖，被梁萧一个公主抱带走。 沐琴雪等人红着脸，生怕今夜因罪连坐，假装若无其事，原地聊起了天气。 “妹妹，你不是说想再要个孩子……”段云衣弱弱地回应，随即捂住双耳，不敢再听她求救。 第二天晚朝，段云衣握紧身侧梁萧的手，俯视群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今天，朕要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端木节等人心头一紧。 现在，任何关于梁萧和她的好消息，对他们而言都无异于噩耗啊！ “朕与夫君成婚，距今已近两月。昨日太医诊断……呕……朕已有身孕！” 第545章：八月喜事 群臣惊讶之后，纷纷回过神来。 “恭喜吾皇！”“恭喜帝君！” 即使是世家大臣，也明白此事意义重大，只能随众庆贺，实则五内俱焚。 皇室有后，作为世家的他们，除非改朝换代，否则只怕永远不能翻身了！ 而梁萧回京之后，对他们的监视更胜以往，他们根本无法逃离京城！ 台下的诸葛晖等老臣更是仰天祷告，喜悦万分。 女帝有后，方可避免未来储君纷争。 握紧梁萧的手，段云衣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理得，当众宣布。 “女子生育不易，朕需要提前拟诏，以防意外。” “朕与夫君，比翼连枝，鹣鲽情深，恨不得生生世世相爱相惜。倘若朕在此期间意外身故，当由夫君带领百官，迎立皇妹云袖公主为新皇，天下臣民不可因此猜疑帝君！” “自今日起，朕以养胎为主，国事当由朕之夫君——本朝帝君梁萧协助主持，见帝君如见天子！” 段云衣的考虑相当稳妥，群臣自然没有异议，纷纷山呼：“吾皇圣明！” “陛下有喜了！！” 消息风一般席卷京城，其带来的震动不下于女帝与梁萧成婚。 作为当朝皇帝，段云衣治下的大周百姓生活日渐转好，更有摊丁入亩这等恩赐般的新政，自然备受百姓爱戴。 京城百姓纷纷为段云衣祈祷平安，京城的送子观音画像和雕塑也被抢购一空。 当天，段云衣就在寝宫里，贪恋的梁萧怀抱，满脸幸福。 梁萧言行一致，并不想跟孩子提前打声招呼，没有再欺负她…… 她也见好就收，不敢再得寸进尺。 毕竟，她可是很享受自己在姐妹们心里的人设，不想一年后梁萧报复，让她原形毕露。 不过，这个坏人正经不正经的时候，都是何等的迷人…… 段云衣抬眼看到梁萧一脸宠溺，心中一暖，主动吻了他的脸颊。 小两口享受着惬意时光。 院子里，段云袖正与姐妹们喝茶，只是表面镇定。 她到现在还双脚发软。 不过，昨天终于计划得逞。 能欺负这个坏人一回，这辈子也值了！！ 八月，梁萧的长女小暖宝终于迎来了她的一周岁生日。 为此，梁萧一字千金，以“神秘爱心人士小暖宝”的名义，向武王义庄捐献了一百万两银子，并登报致谢。 等小肥宝过生日，梁萧也会以儿子的名义，捐赠一百万两银子。 两个孩子出生，自己都未能回家，除了长久陪伴，这是作为父亲的梁萧能想到的最好的弥补方式了。 作为公主的段云袖未婚先孕，考虑到段云袖的名声，小暖宝的存在暂时还不方便公诸于世，未来孩子的年龄或许会少报一岁。 目前的大周，女子未婚先孕，其影响总归是非常不好的。 这妮子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绝不希望世人对她有一丝一毫不好的评价。 段云袖对此并无异议，反正以后能接触到小暖宝的人也不多。 等孩子长大，真相公诸于世，再由报纸宣传一番，百姓自然能理解她的苦心。 报纸，早已成了大周百姓日常生活难以分割的一部分。 就算如今三大世家能偷到两种印刷术，也改变不了舆论了。 长江以北，稳如泰山，不会再有世家报纸生存的土壤。 长江以南，诸葛定已经挥师南下，主要目的实为震慑怀有不满和异心的南方地主豪绅团体。 段云衣开始养胎，在此期间，梁萧开始让家里的姑娘们接种牛痘。 小暖宝已经一岁，也一同接种，以防万一。 出于对梁萧的无条件信任，即使面对的是从牛身上取下之物，江拂雪等人也毫无怨言，只是仍免不了有点紧张。 小肥宝还小，暂时没有接种，暂时交由玄卫统领飞云照顾。 墨家，玄卫，提白，三方提供的情报里都提及了，天日国会用天花等瘟疫侵袭敌国，交州以南也有天花肆虐。 京城盘查甚严，但也难保会有人带天花病人混进来，重演当年高祖悲剧。 梁萧自己也接种了牛痘。 这里没有针头，借助杀毒的小刀和打孔的竹筒，难度稍大，但势在必行。 武王义庄的作用，也是为了以后支持全国百姓接种牛痘。 “帝君和公主们带头接种牛痘，微恙，并无大碍！” 报纸特地宣传此事，作为预热。 以小暖宝名义捐赠的一百万两银子，即将在长江以北发挥作用。 从北胡那里缴获的牛羊，再加上北胡陆续归顺部落所献的一部分，大周光是缴获的牛都超过三百万头，如今正在北方牧场扩产。 归降的提白，归顺的休屠王，大漠的各部首领都到了京城，自觉接受监护。 京城的繁华，让他们耳目一新，激动不已。 虽说离京不便，但……他们根本不舍得离京。 朝廷赏赐的金银田产，足够他们一家富贵！ 北胡人被分散到各地郡县安置，同时纷纷舍弃了原有的名姓，改用中原常见的百家姓，不设特殊姓氏，以防日后被人区分。 梁萧有心彻底毁灭北胡文明，决不允许北胡死灰复燃，日后祸害中原，因此异常上心。 在东野鸿机的牵头下，户部全力支持此事，也密不外传。 牛痘症状轻微，梁萧与家人仍可每日相聚，只是暂时与段云衣和小肥宝隔开。 患病期间，梁萧就在西宫别苑审阅奏折，有丞相府众人协助，一切有条不紊。 八月下旬，甘蔗也成熟了，江南与京城两地的糖坊继续生产白糖。 今年的白糖将作为军事物资，供应军队。 沧海酒作为烈酒，本质上也是蒸馏酒的一种，存在度数比较高的酒头。 九月初，工部经过一年的反复试验，终于在梁萧的指导下，利用沧海酒酿制的酒头，制成了勉强可用的“医用酒精”，随不比现代医用酒精实用，但战场凶险，危急时刻这种酒精的保命作用远远大于副作用。 “医用酒精”的面世，让群臣惊为天人。 “竟有如此神物？！” 即使杀菌消毒的概念还未完全普及，医用酒精的降温和救治伤员的效果明显，迅速征服了京城的臣民，以惊人的速度推广开来。 第546章：猎人与猎物 即使白天处理政事稍显忙碌，梁萧仍不忘回去时传授江拂雪科学知识。 重点是基础数学与物理学，至于生物学和化学，梁萧只挑了符合当前生产力的一小部分讲。 夜晚的院子里，江拂雪听梁萧讲述新的知识，如痴如醉，满眼崇拜。 她记忆力惊人，也善于思考和心算，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哥哥特别了不得。 即使是段云袖和段云衣这么冰雪聪明的嫂子，旁听梁萧讲课的时候，也难以完全吃透所有知识。 自己何其有幸，能够成为他的首位弟子，默写内容，日后还可编纂成教材，广开民智！ 按照梁萧的说法，民智稍开，只要君王依然善待百姓，并不会因此被动摇统治，反而可以让百姓少受世家和豪族蒙蔽，毕竟皇权不可能管理每一处乡镇。若君王无道，被推翻也是罪有应得。 这也是她越发崇拜梁萧的根本原因，哥哥看得更加深远，甚至考虑好了身后之事，重点在于如何让百姓过得越来越好，至少要好过以前，他似乎并不指望子孙后代能统治这片土地千秋万世。 这种理念，隐约与剑族的一部分理念相合，甚至更加实用，并不空洞…… 此外，各大拥护皇权的家族与大臣们，其家人也陆续迁居京城，尤其是家中男丁。 梁萧此举，还是为了减少地方割据和大家族造反的情况，并不完全是考虑人质那么简单。 将来，这些大家族和大臣的子嗣在繁华的京城长大，京城便是他们的故乡，能显著减少他们造反叛乱的情况。京城之繁华，甚至可能让他们不愿回归老家。 即使以后这些人回到故乡继承资产，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熟悉底下人员，底下人员也不会随便跟着一个空降的新主人造反。 段云衣和诸葛晖对此也赞赏有加。 如关陇各大家族，本就有心在京城发展，相当于和梁萧一拍即合。 除非有心谋反，才会对此疑神疑鬼。 十九岁的帝君，其功盖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摄政监国，这也给了拥护皇权的众人更多底气。 关陇各家和东野氏，本就与三大世家不对付，如今更是毫无保留与他们竞争京官名额。 梁萧凯旋回京至今，不足半年，京官里三大世家的人员仅存四分之一，其余人员不是赋闲在家，便是被降为底层跑腿的小吏。 对此，端木节等人也无可奈何。 有报纸推波助澜，皇权对京城的掌控越来越牢固，而随着梁萧的崛起，百姓对他们几家越来越不满，北胡灭亡之后，这种不满已经达到巅峰，让三大世家如履薄冰。 他们毫不怀疑，若是此地不讲王法，明天百姓就会集结起来，第一个冲烂他们几家。 晚上，梁萧讲完课之后，江拂雪又开始用梁萧特制的铅笔速写。 这种铅笔比不得现代铅笔，但比毛笔写字快了数倍。 平均下来，梁萧每讲一课，江拂雪差不多要默写一天。 不管梁萧和妻子们如何心疼，让江拂雪休息，她都只是嘴上应承，到了白天，依然会开始一天的努力。 “雪儿，牛痘才刚好不久，不可过度劳累，明天再写。”梁萧罕见的严肃。 原本他想减少讲课次数，但江拂雪一再表示，趁着哥哥有时间，可以多讲讲，以后未必还有机会。 江拂雪对知识的渴求，也让他于心不忍。 这一次，江拂雪罕见地答应，看着桌上的半本“数学”，一脸自豪。 这是最近书坊利用她编纂的内容印制的，深得梁萧赞赏。 等梁萧离开院子后，段云袖心疼地抱着她，柔声道：“雪儿也在为国为民，只是，雪儿才十二岁呀！不要如此操劳过度……” 江拂雪只是嗫嚅道：“哥哥已经成家立业了，雪儿希望自己能对哥哥更有用一点……” 段云袖连忙安慰道：“萧哥哥要是知道雪儿这么想，只会难过的。你和我们，一样重要。” “嗯~”江拂雪一脸乖巧。 段云袖注视着她，一时入神，恍然大悟。 这妮子，才十二岁就…… 也许，在她更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朴素的愿望？ “雪儿快快长大吧~” 闻言，江拂雪只是点头：“噢~” 小姑娘冰雪聪明，此刻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嫂子的法眼，曾经的猎人终究还是成了猎物。 书坊印制的数学半册，储量颇多。 李心文在一旁小心翼翼翻阅自己的那半本数学，满心敬服。 这就是他的才学？ 相比诗词歌赋，这种才学，日后更能利国利民！ 段云衣宣布怀孕之后，朝会便暂时取消一年，改为让群臣在偏殿集中讨论，由梁萧主持，诸葛晖从旁协助。 诸葛晖年事已高，如今局势稳定，只参与大事讨论，其他事情都由同僚们分摊协助。 大将军沐定国更是年近八旬，实际上也已经进入了颐养天年的阶段，大小事情由大将军府众人负责即可。 段云衣继续担任大将军，更多是出于尊敬。 翌日，皇宫大殿的偏殿，群臣看着手里的一堆符号，面露难色。 里面介绍了从0-9，十个数字，还有各种简单的数学符号。 “帝君，想要推广数字只怕不易，毕竟老百姓已经习惯了一十百千万……” 面对免不了些许迂腐的部分大臣，梁萧耐心解释。 “诸位大人应该也明白，数字书写更加方便，能大大提升朝廷和军民的书写效率，化繁为简，利在千秋。本王倒也不是准备废除文字，以后新式数字可以和原有的数字并用，百姓喜欢用哪个，便用哪个。” 群臣交头接耳，开始了热闹的讨论。 早在去年，段云衣就已经让人试着推广数字，他们也学了一点，觉得的确方便书写和记录。 谁能想到，简简单单的十个数字就能代表任何数量，而且耗费的笔墨更少。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数字都是实用的。 最终，群臣还是支持了数字的推广。 两天后，大周日报专门用一页内容讲解数字和加减乘除等简单数学符号。 第547章：大楚骠骑 京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歪歪斜斜的数字。 除了纸上，还有沾水在桌上写字，或是干脆写在地上。 简单的新事物总是让人好奇的。 尤其是，这些数字乃是他们敬爱的帝君所推广。 人们对比了数字计数之后，发现确实方便得多。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适应并接受。 基础数学教育也推广在即。 京城客栈里。 巴蜀的来客看着新一期报纸，惊叹不已。 “不愧是能得天命女追随的奇人……尽快派人通知族民！” 随着公孙月离开燕州，公孙家的公孙令也回到京城经商，接受来客的命令，立即派人往巴蜀送信。 “端木家二公子端木云青在大楚北境被人杀了！！” 当天下午，飞鸽传书终于赶在二百里加急之前到达京城。 端木云青之死，并没有让南方的大周太守们舍得用八百里加急，连四百里加急都免了。 毕竟，四百里加急也要耗费一点人力的。 “云青！！” 端木家大堂里，众人哭成一片，端木操更是悲痛欲绝。 悲伤之余，端木云城与父亲、伯父们心照不宣。 当天，作为户部尚书的端木节就向梁萧通报此事，声泪俱下，请求严查凶手。 “令郎死于大楚，本国只能试着与他们沟通，查办凶手，不好长臂管辖。”梁萧故作悲痛，无奈叹息。 先前他已经听说了南宫宁的死讯，内心毫无波澜。 南宫宁的丈夫死在大楚，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考虑到各种影响，他并没有刺杀端木云青的打算。 刺杀这种事情，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就像处理独孤辰一样，除非他亲自出手，否则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更何况，刺杀端木云青的收益对他而言并不高。 此事倒是进一步印证了秦勋的推测。 端木家的确有不少人勾结天日教。 只是，这些世家动辄昌盛百年起步，隐蔽的手段自不必说。 正哭得寻死觅活的端木节傻眼了。 先前公羊秀这么一闹，两国关系跌落谷底…… 这下好了，梁萧更有理由不去管这档子事了。 此刻，端木家众人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 但考虑到政治影响，梁萧还是象征性安慰了他们一番，并表示会责令刑部联合大楚严办此事。 作为同僚的诸葛晖等人，也对此表示遗憾。 也只有表示遗憾了。 等群臣离开后，梁萧这才找来顾平休，小声道：“通知今日武王府众人，今晚每人犒赏酒肉，九品官以上参加大宴，由你负责即可。” 当晚，武王府众人上至文臣武将，下至杂役，一脸懵逼吃着好酒好肉，不亦乐乎。 大楚朝廷考虑到端木云青的身份，楚皇夏侯雍早已紧急派人通知江南各地。 端木家在江南影响力极大，端木云青一死，引起江南士林不小的震动。 大楚，骠骑将军府内。 年逾花甲的老将军，喝着月明酒，满心郁闷。 正是李心文的生父李如风。 “如今妖女惑乱君王，堪比古之妲己、妹喜，咱们李家何去何从。”李如风此刻忧容满面。 片刻之后，亲兵来报：“老爷，端木尚书求见！” 李如风叹了口气，连忙接见。 曾经的大周七品官端木洪平，如今已是新任的礼部尚书，如鱼得水，此刻一脸堆笑。 “李将军！大周京城那边，我家有人来报，他们亲眼目睹，令嫒李心文就在大周帝君梁萧身边！” 李如风神色大变：“当真？！” “若有半分虚言，我便死于乱箭之下！”端木洪平一脸郑重道。 李如风叹道：“不过，此女已和老夫乃至整个李家恩断义绝，满城皆知，老夫总不可能跑到大楚去清理门户吧？” 端木洪平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听闻令嫒一向急公好义，即使因为其母之事与李将军决裂，念及养育之恩，也不可能真与您兵戎相见吧？” “端木尚书的意思是？”李如风似有所悟。 “如今陛下登基，李将军已然失宠。令嫒既然在梁萧身边，那李将军应该善加利用，把握这次机会！”端木洪平意味深长道。 李如风恍然大悟，点头一笑，如释重负：“老夫明白端木尚书的意思了！不过，此事可不能外传，否则到时候闹到大周那边，只怕她也会被梁萧驱逐，亦或是主动避嫌……” 端木洪平拍着胸脯道：“放心！此事只有陛下与我端木家知道，只等李将军有所行动！” 李如风再三感激，想要设宴招待端木洪平，端木洪平婉拒离去，只是催促他早作打算。 目送端木洪平离开后，李如风眼神一凛，招来长子李和，次子李品。 “端木洪平那边送来消息，心文现在人在大周京城，梁萧府上。” 两个儿子闻言大惊：“竟有此事？那咱们家就算与她划清界限，只怕也……” 李如风道：“端木洪平要我利用心文，但为父知她个性，断然没有可能为非作歹。更何况，为父确实亏欠她们娘俩……你们收拾家资，早做准备，随时前往大周，找个长江以北安定郡县定居即可！” “什么？！”两个儿子又是一惊。 “为父忠于先皇遗训，庇佑百姓，但如今新君残忍无道，又受妖女祸害，他日必将祸害李家。为父一把年纪是活够了，倒无所谓，只是家族不能灭绝……所以，你们速速行动，早日离京！”李如风沉声道。 两个儿子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纷纷应允。 次子李品提议道：“古人有言，狡兔三窟，孩儿与大哥也不能同路，以免出现意外，被一网打尽……” “那是自然，你们分开北上，若遇上麻烦，回来便是！”李如风点头。 当天下午，兄弟俩便分别收拾家中细软，各带妻儿与一队亲兵，分路北上。 李品才出京城不久，便让亲兵原地扎营，照看自己的妻儿，自己独自回京。 大楚皇宫，御书房内，夏侯雍正在龙椅上假寐。 台下端木洪平等新任大臣分坐两侧。 而在群臣中间，李品正跪地叩首，述说李如风之事。 “吾皇圣明，不出所料，家父的确有心叛变！！” 第548章：再起风云 夏侯雍银牙紧咬，手中把玩的两枚钢珠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等拿下李如风，李品，你便是新一任大楚骠骑！” 李品欣喜谢过， “不过，皇城禁卫军尚被他掌握在手中，自然不能轻易冲突。众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纷纷建言。 “日渐克扣，断其军饷，斩其羽翼，不攻自破！” 夏侯雍沉吟片刻，道：“本国尚有定国侯与李如风沆瀣一气，其子驸马邢风辞官，态度不明。” 端木洪平自告奋勇：“臣愿与邢风一谈！” 君臣数人计议已定，夏侯雍又叮嘱李品：“你先过江，就在恒江以北的白云镇暂居，国事有变，朕自会派人迎你回国。” 李品欣喜若狂，千恩万谢，随后告辞。 同一时间，骠骑将军府内，李品之妻洪铃正含泪向李如风控诉。 “果然不出公公所料，夫君他暂时留下亲兵与我们母子，又回京告密了……” “我每日看他阅读那些天日教的怪异经文，逐渐入迷，向我与儿女灌输这些思想……” 李如风脸上难掩失望，言辞悲切。 “先前邢风叮嘱为父，老二已有受天日教蛊惑之迹象，为父尚且不信。” “想来，平日里为父忙于军事，疏于管教，到头来却只有心文有为父之风。” “此事暂时不可打草惊蛇。接下来，负责护送的那些亲兵会对你唯命是从，你带老二去了大周，再规劝他一番。” 洪铃问道：“公公怎么办？” 李如风苦笑道：“为父生食楚禄，死为楚臣，自然不可能通敌叛国。有定国侯互相照应，倒也不必担心。洪铃，你只管照顾好孩子，莫让他们身心受害。” 李如风又叫来负责护送洪铃回家报信的亲兵队长，反复叮嘱。 二人趁夜返回原地，正为洪铃照顾孩子的侍女与她单独交谈。 “情报无误，二少爷是偷偷摸摸去了皇宫。” 洪铃浑身颤抖，只是看着眼前一对懵懂儿女，似乎下定决心。 一刻钟后，李品也回来了。 “相公何故迟迟未归？” 李品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亲兵在场，才小声道：“那老不死的果然自取灭亡，咱们赶紧趁夜渡江，等他伏法之后，我再回来继承官爵！” 洪铃连声答应，李品又催促亲卫开船。 当夜，洪铃向丈夫李品敬酒，灌醉李品之后，趁无人注意，将之推出船头。 酕醄大醉的李品直接掉入江心。 亲兵们听到洪铃的呼救，赶来之时，已搜寻不得。 “二少爷溺死了！！” 现场的惊呼声，与洪铃与儿女们的哭声交织一片。 李品一死，亲兵们也被迫回去报信。 入京之后，洪铃与侍女单独密谈，千叮万嘱。 “去通知钜子，夫君无可救药，我已大义灭亲……” …… 骠骑将军府内，李如风正望着李心文生母的画像入神。 “老爷，大事不好了！！” 亲兵队长紧急回报李品的死讯，让李如风吃了一惊，悲痛之余，也无奈感叹。 如此，却也勉强保住了次子生前的名誉…… 考虑到长子已经北渡，无法参加次子的葬礼，必定引人起疑，李如风终究还是决定，暂时秘不发丧，只是让亲兵队好生护送儿媳与孙儿们北渡大周，投奔梁萧。 昔日威风凛凛的大楚骠骑，此刻双手颤抖。 次子之死，早晚瞒不过夏侯雍与端木洪平等人，注定打草惊蛇。 “需要早做准备，与定国侯商议，四皇子贤明，可以另立新君……” 第三天，夏侯雍终于收到了恒江北岸送来的消息，震惊失色。 “李品不知所踪？？难道是那老贼已经察觉？！” “陛下！必须早作打算！”端木洪平等人纷纷建议。 暂时恢复表面和平的大楚，经过墨家钜子秦勋的挑动，再起风云。 大楚南方，以秦勋为首的数十名墨家子弟正与天日教周旋。 战友们接连牺牲，大楚境内与秦勋并肩作战的墨家子弟剩余不足十人。 百姓呼声不断，希望驸马邢风能继续为官，为民谋福。 邢风始终没有出仕，只是带妻儿们回到定国侯府，侍奉老父，大楚定国侯。 百姓终于不再对邢风报以期望。 夏侯雍对此颇为欣喜，派人散播关于邢风的流言，同时又私下招揽邢风。 九月份，大周长江以北各地开始了首轮田税的征收。 经过新政改革，原本免税的特权阶级也一并缴税。 各地官府忙得不可开交，但相比往年征收人头税，反而轻松了许多。 比起藏匿人口，田地的藏匿难如登天，各地地主豪绅无所遁形，只能如实缴税，支付了比往年更多数倍乃至十几倍的税收，苦不堪言。 一部分地主豪绅不得不放弃家里的绝大部分黑户，同时出售名下农田，田价大跌，由官府和武王义庄一起收购。 武王义庄作为全国义庄之表率，收购各地农田的做法得到官府支持，其他义庄也纷纷效仿跟进。 过去，农田掌握在那些拥有大量黑户的地主豪绅手里，对国家而言是极大的隐患。 让义庄收购田地，相当于两害相权取其轻，更有利于社会稳定。 各地收税之后，纷纷向京城上表，汇报实际收入。 西宫别苑，段云衣轻抚着日渐隆起的孕肚，幸福地靠在梁萧怀中，抬眼看他，美眸之中尽是爱慕与感动。 梁萧手里拿的，是今天户部那边送来税收的预估。 往年，黑户无法缴纳人头税，许多地主豪绅又有免税特权。 经过这一次新政改革，比起往年人头税加田税，今年北方的田税应该能让国库额外增收超过五百万两！ 当然，这是因为首次推广“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许多失去免税特权的地主豪绅还没来得及出让田地。 等以后时局稳定，江南各地也老老实实缴纳田税，每年国库也能比改革之前增收至少三百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表面收益，摊丁入亩能够大幅促进人口增长，将来也能带来商税等新的税收。 更让段云衣惊讶的是，梁萧还试行了一种新的政策。 调研。 第549章：逼疯 大周的官员为了了解民情，也需要偶尔进行调查研究，甚至直接召见一些百姓代表，亲自询问。 掌握了印刷术的梁萧，办起此事就简单多了。 大量的“问卷”派发出去，由主官主持，随机抽取一定数量的百姓，逐字逐句为他们诵念调研内容，让百姓以打钩打叉或写数字的方式，在纸上回应。 又有识字的基层官差负责监督和讲解，以防参加调研的目标因为不识字而答错题目位置，或者帮他们填写数字。 当然，调研的内容都是些关于商业、工业、工作的简单内容，都是可以放开了说，放开了回答。 比如，家里每月大概消耗多少食盐，家里买了多少本书…… 让百姓当着官府的面，大胆议论时政，是不现实的。 这些调研，比以前更加细致，便于朝廷了解民情，对症下药。 可以说，她的夫君思虑周全，即使不能面面俱到，也会挑出最优的政策。 今年的科举，更是由他亲自主持，甚至亲自阅览进士以上的答卷，以防有徇私舞弊的现象。 这些及第的人才，包括一部分三大世家以外的举人，将由朝廷培养，将来让他们带上公文全国各地，取代三大世家的官吏，同时利用公文寻求当地驻军的保护，以免受了在本地经营多年的三大世家迫害。 “辛苦夫君……” 段云衣见梁萧一脸认真翻阅公文，心疼不已。 “怎么个犒劳法？”正在翻阅公文的梁萧，头也不抬。 “啵~” 段云衣红着脸，无视了周围的女玄卫，红唇在梁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梁萧和妻子们开始了日常打情骂俏。 与梁萧一家欢乐截然不同，端木节等人正在家中如坐针毡。 秋闱结束，这一次几乎没有三大世家的学子及第！ 吏部的官员已经被换了一大批，他这个吏部尚书也已名存实亡。 梁萧之所以还留着他这个吏部尚书，和公羊云等“使相”，自然是为了暂时安抚在全国各地的三大世家子弟。 作为京城宗家的他们，没有可能让所有分布在外的子弟都了解自己的情况。 只要自己这帮人还是高官，便是和平的假象，各地子弟也不会随便造反、辞官。 而凡是他们能够通知到的地方，梁萧已经派护卫队护送新官上任，准备换血…… 如今身在京城的他们，无疑成了笼中之鸟，悔恨交加。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段云衣让户部监督全国各地的大型交易，比如田地转让，其实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变卖这些不动产。 即使是官府回购三大世家的田地，也要上报到京城，然后从京城国库里取出库银，交付给在京城的他们…… “银子又带不出京城，兑换银票又旷日费时，就算囤积再多银子又有何用！！” 端木节等人看着桌上寥寥无几的银票，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外地有自家子弟造反，或者通敌叛国，京城家里的这些库银第二天就会被充公。 放在以前甚至前朝，君王是绝对不敢这么对待他们的。 而今，梁萧和段云衣深受大周军民敬爱，夫妻俩推行新政，底层百姓几乎都是无条件支持，切切实实得到恩惠。 报纸对世家舆论的冲击，远超他们的预估，曾经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舆论高地，被梁萧牢牢把持。 切身感受到生活压力减轻的百姓，再也不相信他们这些世家的言论了。 至于东野氏等政敌，跟他们又尿不到一个壶里，如今还有义庄这种保障家族延续的形式，断然不会再走他们这些世家的老路，绝了冰释前嫌、抱团合作的可能。 三大世家在京城的核心人员，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梁萧折磨疯了。 尤其是端木云城，每天欲哭无泪。 曾经被家族包装出来的京城第一才子，因为之前回京探亲，就被以各种形式截留下来，不能离京了。 梁萧是铁了心要他们二选一，要么上交绝大部分财产，要么就等着被他一片片割肉。 “少爷，官府那边要给大家接种牛痘，您看……” 正在生气的端木云城，听到护卫汇报，随手便给了对方一巴掌。 “滚！人怎么能得畜牲患的疾病！！” 护卫惶恐离开。 京城率先开始了全民牛痘接种。 百姓起初畏惧牛痘，但在得知梁萧和公主们最先试验之后，坚信安全可靠。 “患牛痘之后，可有效预防天花！” 令人闻之色变的天花，加上牛痘可以免费接种的诱惑，终于让百姓争先恐后，去了本地居民区指定地点接种，生怕后续的牛痘接种被迫改为收费。 缴获的北胡牛群，终于在今年派上了用场。 同一时间，大楚南方，伪装成官兵的天日教教徒带来了大量的天花病人…… 武王义庄免费支持全民接种牛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汉中。 “荒唐！” 听闻此事，星柔一脸失望。 “怎么就荒唐了？”公孙月拿着剑无忧带来的报纸，不甘示弱。 “那分明是牛犊所患疾病，怎能用来侮辱人呢……”星柔。 公孙寻风等人愁眉紧锁，一言不发。 倒是作为爷爷的剑子房喟然长叹。 “柔儿，你所顾忌的，或许梁萧也早已考虑在内。即便如此，他依然坚持推广，甚至不惜让武王义庄出资协助朝廷……” “那就说明，此法的确可以有效预防天花。若大周境内能够根绝天花，可为万世不朽之功德，某种意义上还胜过封狼居胥！” 星柔顿时语塞。 若真的有效…… “当年，一场天花席卷京城，致使武圣独子夭折，陈皇后与武圣妻子香消玉殒，想必此事一直让他们师徒二人耿耿于怀……”公孙寻风苦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子房所言不错，倘若真能因此根绝天花，的确是万世功德，足以名垂青史……” 连最坚定自立的公孙寻风都开口了，这一次星柔也无话可说。 但在看向爷爷剑子房和哥哥秦百里时，星柔眼里又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她发现，自己的爷爷似乎也有些变化。 是因为哥哥最近吹耳边风么？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公孙荣从外面紧急赶来。 “爹！女帝确认有孕在身了……” 第550章：但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公孙荣话音刚落，现场众人瞬间炸锅，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反观公孙月，出奇的安静，甚至暗暗松了口气。 她没有透露段云袖和夏侯青衣怀孕之事。 倘若皇室无后，在剑族众人眼里，她现在所怀的，便是“龙种”，只怕更没有可能让她和孩子回到梁萧身边。 而现在，女帝明确有孕在身，那剑族对她腹中孩子的重视程度多少会减轻一点。 这一刻，公孙月竟有些感激远在京城的“女帝姐姐”。 不过，现在她和大哥都听卓明峰的建议，暂时不与长辈冲突，毕竟自己到坐月子结束之前都没有可能离开巴蜀，这是客观事实。 剑族众人表情各异，尤其是族长剑寻踪与身为大长老的公孙寻风，更是面露苦涩。 公孙月看在眼里，心中暗喜。 她突然想起那位还在隐居的老武圣。 因为族亲关系，他的弟子梁萧，已经圆满继承了他的武圣之名和武王爵位，更是把女帝姐妹的肚子搞大了…… 他曾声称，他的弟子梁萧“承接了三位圣女的天命”，如今剑族众人总算反应过来了。 高祖的陈皇后，武圣的爱妻，还有梁萧的奶奶——兰陵侯夫人。 一个岳祖母，一个师娘，一个亲奶奶…… 如今的梁萧，和三位圣女沾亲带故的。 她从剑子房这位长老的脸上看出了犹豫，对方似乎开始了自我怀疑。 换成以前，这位长老可是最热衷于畅谈剑族“解救苍生之大志”。 现在，整个剑族的高层都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对了，无媸何故迟迟未归？”剑寻踪眉头紧锁，选择了转移话题。 公孙月这才意识到，秦百里的小姑，夏侯青衣的师父，并未和秦百里一起回来。 剑子房叹道：“罢了！我准备回一趟江南，去那里经营一番。” “爷爷，我陪您一起去！”星柔毅然起身。 秦百里也毫不犹豫起身道：“爷爷，我也去吧……” “百里，你辛苦多年，该留下来。你若是去了江南，清月也得跟着，免不了妨碍大家办事。”剑寻踪语气严肃。 秦百里只好作罢。 “还缺个护卫，子房，就让沧浪陪同。”公孙寻风看向一言不发的西川剑宗剑沧浪。 剑沧浪欣然应允。 最近族内的气氛诡异，他是巴不得赶紧回去。 京城，武王府内，剑无媸正怀抱小肥宝，满眼慈爱。 孩子已经长开了，白白胖胖，眼神纯真，肉嘟嘟的小脸蛋一抖一抖，偶尔咧嘴笑，还能看到他刚长出的小奶牙。 夏侯流鸢、夏侯小兰和她一起住在武王府。 梁萧和夏侯青衣特地带孩子来探望她。 剑无媸怀抱小肥宝，看着满眼感恩的夏侯青衣，心情万分沉重。 良久，剑无媸终于开口。 “青衣，剑族发布了召集令，为师必须回一趟巴蜀了……” 夏侯青衣一愣，眼里多了几分恳求。 剑无媸心领神会，摇头道：“那是最高级别的召集令，意味着族内出了重大事故，不可不回，其实为师已经延宕半年……” 夏侯青衣连忙向梁萧投去求助的眼神。 梁萧语气诚恳，道：“不如让我发一道公文，送往巴蜀，和剑族那边沟通一下，让您不必回去。” 剑无媸苦笑着摇头。 “梁萧，你和陛下能善待青衣，老身已深感欣慰。但家父告急，不得不回……” 梁萧与夏侯青衣无奈对视。 大周提倡笑孝道，剑族内部更是极其重视。 如此，他们是断然不能挽留了。 剑无媸内心经历了激烈斗争之后，才鼓起勇气，叮嘱夏侯青衣。 “青衣，为师希望你牢记一件事：以后，无论巴蜀那边送来关于为师的任何消息，你都不可当真，更万万不可来探望为师。” 夏侯青衣一怔。 梁萧若有所思，江拂雪更是一脸难色。 兄妹俩联想到了公孙月回巴蜀之事。 剑无媸百般请求，直到夏侯青衣点头答应，才终于如释重负。 无论夫妻俩如何挽留，剑无媸去意已决。 “茁壮成长，以后要有乃父之风，兰陵侯家族精神传承不灭……” “别再送了，孩子要是着凉了可不好。能收你为徒，是为师今生最正确、最引以为豪的决定。” 临行前，剑无媸殷切期盼，亲了亲小肥宝的额头。 师徒二人含泪道别。 马车队渐行渐远，梁萧与妻子们目送剑无媸离去，沐琴雪等人纷纷安慰无声哭泣的夏侯青衣。 望着剑无媸消失的方向，梁萧神情凝重。 作为剑族长老，剑无媸自然是忠于族群。 但她对夏侯青衣的感情也是真挚的。 她先前的话里，似乎带了几分暗示。 这一次，剑无媸是随朝廷派往巴蜀的慰问队伍回去，可保她一路安全。 当晚，梁萧就和段云衣商量，往巴蜀加派一队女玄卫，紧急跟上车队，以便照顾孩子巴蜀的公孙月。 “武王妻儿，不容有失！”段云衣也意识到公孙月之事绝不单纯，自然是双手赞成。 段云袖安慰道：“萧哥哥不必担忧，她一定能与你平安团聚，兴许这也是收复巴蜀的契机。” “这一次，我只希望自己是多心了，关心则乱。和巴蜀能谈得来最好，若不能……”微笑的梁萧，突然眼神一凛。 妻儿，可是他的逆鳞！ 若非公孙荣病危，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公孙月回去的。 “但愿这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否则，莫要怪我家萧哥哥动真格了~”段云袖一脸崇拜，抱着他的胳膊，仍是免不了心疼。 梁萧为家国百姓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她已经见不得他难过、忧虑了。 巴蜀，山中竹林，武圣隐居之地。 竹林深处传来了老武圣得偿所愿的笑声。 这一次，武士秦和明没有制止他多喝几杯。 毕竟，女帝终于怀上了，主人心心念念的段家江山，已有梁萧庇护，稳如泰山。 大周，江南以南，恒江江心，数百条小船往来两地贸易，暂时还未受到两国关系影响。 愤然离开大周京城的公羊秀，与兄弟公羊敬，此刻正在江中对饮。 兄弟二人眼里仿佛燃着对梁萧的仇恨之火。 “此去大楚，三年之内，必致大周生灵涂炭，江山易主！！” 恒江水下，一群精通水性的汉子逐渐逼近了公羊秀的大船。 第552章：你先别说话 应妻子们的要求，梁萧没有对外宣传她们怀孕之事，以避免外界过多关注她们和孩子。 毕竟，长子和长女的存在还需要安稳公诸于世。 西宫别苑，已经一岁多的小暖宝，正在江拂雪的照看下，蹒跚学步。 “嘤——爹爹~” 看见远处的老爹正朝自己张开双臂，小暖宝赶忙迈着小jio，水灵灵的眸子里满是急切，已经浮起水雾。 “姐姐棒——棒~”旁边玄卫统领飞云抱着的小肥宝，已经半岁多了，开心得手舞足蹈，神气地向自己的爹娘和姐姐展示最近新长的小奶牙，小短腿和小短手上的肉肉，白嫩饱满。 看在眼里，梁萧和妻子们心都化了。 得益于梁萧的陪伴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个孩子已经黏上了凯旋回家自己的爹爹，有时甚至只要爹爹抱，娘亲都带不走。 李心文看着梁萧阖家美满，守在一旁，故作镇定，但娇躯已在微微颤抖。 他的妻子们，都怀孕了…… 古人云，食色性也。 今年他怎么办？能宠幸谁？ 这两天，段云袖与她这个“失忆”姑娘交谈，若有若无表达了要让梁萧娶她过门的想法。 还好，假装失忆的自己还能假装懵懂，就当听不懂段云袖的话。 段云袖这才作罢。 李心文心中的情绪异常的复杂。 那种隐隐的期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的。 “萧哥哥今年能受得了嘛……” 晚上，江院子里，段云袖趁着江拂雪去照看小暖宝的时候，小声呢喃。 一旁的李心文芳心大乱，不敢看向他们。 “受得了！正好，为夫也可养精蓄锐。” 某人一脸淡定的回应，让姑娘们不淡定了。 养精蓄锐，是这么勇的吗…… 段云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正在默默吃着宵夜的李心文。 这个姑娘，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比如小肥宝和小暖宝的存在。 断然不能让她离开…… 总不能让她的萧哥哥杀人灭口吧？ 单纯的大楚巾帼，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入了大魔头的法眼。 接连几天，李心文都在紧张中度过。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梁萧还是与往常并无区别。 李心文放心之余，也不禁敬佩。 夜间，梁萧抱着小肥宝，与家人们闲聊。 段云袖见李心文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连忙扯了扯梁萧的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梁萧会意，这才看向李心文，心情沉重。 她是公孙月托付给自己的姑娘，若没有那场意外，现在她就算不是公主，也是武王妃了。 听公孙月说，她已经和大楚的李家划清界限，送她来大周的队伍，其实是大楚公主和驸马邢风支持的。 她的娘亲曾是燕州知名才女，与她爹邂逅之后，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甚至甘愿做妾，最终仍是被功成名就的李如风辜负，含恨病故。 而她作为大楚骠骑的小女儿，若不是凭借努力一鸣惊人，成为大楚巾帼，下场无非也是被父亲当成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只是，不管怎样，李如风都是她的亲爹，她的处境始终是尴尬的。 梁萧思索片刻，还是问道：“心文，你可有回忆起公孙月？” 李心文内心犹豫良久，只能摇头。 “她曾与你义结金兰，如今人在巴蜀，也许有一天我得亲自去巴蜀接她，到时候，若你能恢复记忆多好，咱们能一起去。” 李心文眼神一变：“你怎么能亲自去巴蜀……” “不单单是为了她和孩子，将我养育成人的师父也在巴蜀，曾经立誓永不出川，唯一一次违背誓言，还是因为当年燕州告急，我娘又怀上了。我已完成他的心愿，是该想方设法回去探望他。” 梁萧说着，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不过，到了改动身的时候，我应该是兵临巴蜀！” 李心文情不自禁看他，目光逐渐迷离。 坐在一旁的夏侯青衣同样眼神坚定。 他们大概明白了，包括公孙寻风在内，剑族可能有意将公孙月和孩子当作人质。 此举，足以彻底激怒她的丈夫。 但她也明白，梁萧仍是尽可能周全她和公孙月。 毕竟，她的师父，公孙月和亲人，都是剑族之人。 妻子们纷纷离开，留下梁萧与李心文单独一谈。 “心文，也许此举多有不敬……”梁萧说着，神情严肃，语重心长道，“考虑到你的安全，以及你失忆之前的顾虑，你仍是李心文，但对外宣传时，我想给你换个名字。” 李心文柔声道：“都听你的……” “你为自己取一个，如何？”梁萧提议道。 李心文注视着他，眼神清澈。 梁萧叹道：“好吧，我给你取个！令堂姓文，听说你的本名也是你为自己取的。这样，对外你就叫文心，用令堂的姓。” 李心文只是柔声答应，心中感动。 “其实，你失忆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梁萧意味深长道。 李心文一言不发。 “因为，最迟等我接回我的月怜妹妹，你得和她一起嫁给我。” 梁萧的话，让李心文瞬间凌乱。 “啊？？” “她说，你答应过她的，而我也答应过她，我可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文，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嗯？你先别说话……” 李心文红唇微抿，脉脉看着突然又变得道貌岸然的某人，芳心大乱。 看似一脸正经，却怎么也藏不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脸上绽放的坏笑。 他这般厚颜无耻的模样，也甚是迷人…… 梁萧恢复真正经之后，也不免感怀。 以他的月怜妹妹的性格，若她的心文姐姐没有嫁给自己，她又怎么可能独自嫁给自己…… 李心文深深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好了，时间到了，刚才的事情过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梁萧赶紧抢先一步。 李心文嗫嚅道：“那，等她回来？” 闻言，梁萧含笑点头，如释重负。 对自己的云袖宝贝，他始终是有求必应啊……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温暖些许。 十一月底，一辆马车停在武王府门口。 大楚骠骑李如风的儿媳，洪铃，带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来到了武王府门口，回顾繁华的街道，如临梦境。 如钜子所言，这里的和平与繁华，更胜大楚京城十倍。 第553章：逃不出 “王爷，大楚那边有人来了，身份极其特殊……” 这一次亲自来西宫别苑报信的，是玄卫队长顾平休，兼任武王府的总护卫长。 梁萧见到顾平休，二话不说，将怀里的小肥宝交给飞云，一路听顾平休讲解，随后驱车直奔武王府。 来的人，是大楚骠骑的儿媳洪铃，还带来了一对儿女。 而洪铃又带来了秦勋的信物和暗号，顾平休确认无误。 这位大楚骠骑的儿媳，竟是墨家子弟！ 武王府，贵客厅里。 洪铃满头银丝，精神恍惚，满心忐忑。 这位被钜子倾心托付墨家的大周帝君，能让自己毫无保留信任么？ 直到梁萧出现，洪铃才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下跪，顾平休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在此不必多礼。”梁萧请她上座，看她一头白发，也颇为惊讶。 根据情报，她才三十出头？ “帝君，草民受钜子与公公之托，有事相告……” 当下，洪铃娓娓道来，梁萧和顾平休越听越是惊讶。 大楚李家，这么乱的？ 洪铃乃是大楚没落贵族子女，后来嫁给李品，依然为秦勋提供各种情报。 丈夫李品近年来突然信奉天日教的歪理邪说，表面保持往日形象，实则参与了不少天日教十恶不赦的勾当，欺瞒老父亲李如风，却没能瞒过卧底天日教的秦勋。 李如风察觉新君夏侯雍有心害他，为保儿孙，不得不将他们送去大周，独自留在大楚。 李品临行前向夏侯雍告密，谋害父亲，洪铃终于下定决心，大义灭亲，将他淹死…… 洪铃双手合十哀求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帝君能看在钜子面子上，关照我这一对儿女，我死而无憾……” 梁萧终于明白她为何满头白发，连忙安慰。 “我能理解你内心的煎熬，你们且住在武王府，其实京城还有你们的亲人。” 洪铃一愣。 梁萧让顾平休秘密安置好洪铃和孩子，又让玄卫去西宫别苑，接李心文回府。 “心文，你在大楚的二嫂，突然带孩子赶来京城……” 闻言，李心文惊诧看着梁萧，满脸的不敢置信。 “是真的。”梁萧郑重道。 李心文有些茫然。 “不过，你的存在，你的事，我还没有告诉她，毕竟，你失忆了。”梁萧解释道。 “李家，怎么了……”李心文嗫嚅道。 梁萧无奈道：“你如今失忆，让你知道太多也不好，只会给你增加压力。” 回忆往事，李家只有这个二嫂是真心待自己好，李心文犹豫片刻，注视着他。 “我……” 这一刻，李心文内心满是恐惧。 自己若是向他坦白，他会不会从此讨厌自己呢…… “心文，你考虑得太多了，真是个善良的姑娘。”梁萧叹道。 闻言，李心文低下螓首，十指紧扣。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是装的……啊？” 李心文突然惊叫一声，原来梁萧已经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你的想周全的人和事太多了，大不了，我答应你，等接回月怜妹妹，再把你俩一并娶了。”梁萧叹道。 李心文看他一脸心疼，美眸一红，咬紧下唇。 良久，李心文才鼓起勇气，“嗯”了一声。 梁萧这才向她说明情况，但还是隐去了大义灭亲之事，以免影响姑嫂感情。 不过，李品变节之事，他还是如实相告，以防她受人利用。 “我爹他……”李心文泪如雨下。 无论怎样，那终究是自己的生父，养育之恩不是自己挂印封金就能还清的。 “人各有志，他忠于大楚，不愿本人投靠大周，能把儿孙送来，已经是底线了。”梁萧安慰道。 李心文含泪点头，随梁萧去见了洪铃。 “心文？？” “二嫂……” 姑嫂相见，洪铃又惊又喜，泪如决堤，与她寒暄。 梁萧已经向她保证，大义灭亲之事绝不外传。 “二嫂，你、你以后就和孩子住在武王府内，他会保护好你们的……”李心文支支吾吾道。 洪铃有些好奇，看向梁萧。 “心文，是我的未婚妻了，婚期待定。”梁萧一脸淡定。 李心文已经满面绯红，不敢看他和二嫂。 她发现，原来自己早就逃不出梁萧和段云袖的“五指山”了…… “二嫂，往后你便好好教子，不能让孩子误入歧途，毕竟他们受过父亲影响。不能指望心文给你带孩子，毕竟以后她要带和我的孩子。”梁萧严肃道。 原本就红着脸的李心文，恨不得赶紧摸个地缝钻进去。 有李心文相伴，这一刻，洪铃总算放弃了寻死的念头，郑重答应。 洪铃带来的情报里，还有关于墨家在大楚的进展。 大楚形势，不容乐观，注定战火燎原，民不聊生。 住在武王府上的夏侯流鸢，听闻墨家门人洪铃也在，吃了一惊，立即登门拜访。 两个女子相见恨晚，心照不宣，各自感伤。 如夏侯流鸢一样，洪铃也曾倾慕钜子。 相比夏侯流鸢，她只比秦勋小了几岁而已。 可惜，秦勋就像婉拒夏侯流鸢一样，拒绝了她。 领会秦勋大义之后，洪铃顺势嫁入李家，自愿为他充当间谍。 同是天涯沦落人，二人结为姐妹，互相照应。 当天，大楚驸马邢风接见了伪装成护卫的秦勋。 “邢公子，吴王将叛，此天将变！” 邢风接过秦勋的手书，面露惊讶，仍不忘挽留。 “秦先生最近还是不要南下了，听说那边已经有天花出现，凶险异常。” 秦勋只是神色平静，袒露右臂，回忆往事。 邢风定睛一看，上面有些许疤痕，分明是…… “我年幼时与师弟都患了天花，师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独生子，在师弟和我之间，却选择了凡事优先照顾我。后来师弟病故，我勉强逃过一劫，此后已无惧天花。” 邢风抬眼注视着看似平静的秦勋，只觉得满心悲哀。 原来，他自小便承受了如此生命之重。 无论邢风如何挽留，秦勋只是飘然离去，以免连累对方。 收到情报，邢风立即开始了暗中谋划。 武王府，院子里。 李心文低着头，不敢与梁萧对视。 她刚才问过之后才知道，在燕州的时候，梁萧就已经怀疑她在假装失忆了。 不过，梁萧并没有因此讨厌她，知她顾虑太多，反而报以理解。 如今，他还庇护自己的二嫂和侄儿们。 “心文，我这人向来是不愿吃亏的，你看着办吧。”某人一脸无赖。 李心文芳心大乱，眼神游移不定。 的确，自己骗了他这么久，以前还误会了他，多有得罪。 那只能以身相许了？ 看着突然往自己身边坐下的无赖，李心文心乱如麻，思索片刻，还是鼓起勇气，献上香吻。 良久，李心文任他抱在怀里。 曾经勇敢无畏的大楚巾帼，此刻浑身颤抖，如小鹿受惊，又想逃跑，又舍不得。 第554章：勇敢 李心文本是个抑郁寡欢的姑娘。 梁萧再考虑到夏侯青衣和段云袖已经为了自己未婚先孕，自然不会再让李心文也为他牺牲什么。 毕竟，自己已有孩子，不像先前存在梁家无后的风险。 但这一次，妻子们都建议梁萧直接迎娶李心文。 李心文本想等公孙月回归，再与她一起嫁给梁萧，但最终还是红着脸接受了姐妹们的强烈提议。 毕竟，自己是该以身相许，而其他姐妹都怀孕了，不能总让他憋着…… 不过，李心文与大楚骠骑总归是父女，出于安全考虑，这一次的婚礼没有隆重举行，也不希望梁萧为自己花太多钱，更不敢接受公主名号的册封。 能嫁给梁萧，她已经很知足了，不希望梁萧和姐妹们再为自己费心，或是让世家的人发现，连累还在大楚的父亲李如风。 即便如此，梁萧仍然向妻子们的家人和关系亲密的雷洪、顾平休等人发了请帖，同时邀请二嫂洪铃。 大家只知道新的帝君夫人为人低调，希望一切从简。 这一次的婚礼程序非常简单，但婚礼现场和婚宴依然是经过几天的精心布置。 当夜，婚房内。 梁萧揭下新娘盖头之后，眼前一亮，喜悦之余，罪恶感油然而生。 眼前的新婚妻子，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堪称一绝。 她化的是淡妆，却是仍旧难掩一脸童稚般的懵懂。 尤其是那眉心一点朱砂痣，堪称造物主的点睛之笔。 童颜巨…… 李心文正深情望他，星眸之中藏着少女的悸动与依恋。 这绝美的容颜，看着比江拂雪都要年轻。 “夫君……” 李心文见他局促不安，又羞又喜，低声呼唤，满含深情。 他今生最英俊的模样，今夜终于也属于自己…… 梁萧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对方已满十八，哑然失笑，坐到她身边，握紧她一双柔荑，轻声细语，却是情真意切。 “娘子，往后余生，我都要你开开心心，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向我和云袖她们倾诉。今夜之后，你我便是夫妻，你不可总是想着迁就……” 李心文目光迷离，听他倾诉，不停点头，满心感动。 婚前，她已经喜极而泣了几回，又有姐妹们的祝福和陪伴，终于可以用最平和安宁的姿态面对他，以免自己在洞房花烛夜哭丑了，愧对他一番深情。 她只想把自己今生最美的一面献给他。 只属于他。 夜深人静。 新人耳鬓厮磨间，情意绵绵。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心文的俏脸已经布满酡红，不敢与他对视了。 过去，两国女子婚前会有长辈稍微教导行房之事。 她的母亲早逝，这一次，是段云衣教导她的。 一定要大胆一点！ 即使满心紧张，只要看到眼前爱郎深情的脸，她便觉得勇气十足。 反观梁萧，仍是有些纠结。 看着这稚嫩的娇颜，真的是满满的罪恶感啊…… 不过，怀中的新娘也已经开始紧张了。 梁萧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轻声一笑。 “娘子别怕，为夫不是坏人……” 李心文这才抬眸，凝望着他。 “我是~” 在梁萧惊讶的注视下，李心文壮起胆子扑了过来…… 第二天，她是被梁萧搀扶着去见姐妹们的。 面对姐妹们满含笑意的注视，李心文羞红了脸，不敢吱声。 自己还是大意了，破瓜之痛不是自己能忍的…… 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姐妹们管他叫“坏人”了…… 真正融入这个大家庭后，李心文也不复往年抑郁，开朗了不少。 这位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姑娘，赢得了所有姐妹的尊敬。 新婚燕尔，梁萧与李心文如胶似漆。 几天后，梁萧来到工部，视察现场研究。 北方发现的大量煤矿，将为大周的未来生产提供前所未有的助力，但如今一切都还在起步阶段。 比如前方的焦炭制取，仍需要一定的改进，但已经能大幅提升大周的钢铁产量。 至于新发现的石油，固然让梁萧欣喜万分，但此物短期内还无法投入生产，而是别有用途。 目前梁萧关注的重点，不只是朝政稳定，还有提高社会生产力。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生产力，军事成本高得离谱。 比如，一石价值几十几百文不等的军粮，如果必须从南方运往北方，甚至用来远征大漠，所需的成本甚至超过十两银子，为了运这一石粮食，途中的后勤部队还需要消耗十倍以上的粮食，真正能送到前线的可能不足十分之一。 即使是如今几经改革的大周，也经不起穷兵黩武。 同规模的军事投入，如果大周朝廷能最大化降低成本，便拥有更大的战争潜力，可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能以绝对实力碾压目标。 而现在，工部人员正在尝试炼制“琉璃”，也就是玻璃。 玻璃的炼制，当然不是为了好看而已。 如今的大周暂时还不具备生产铁罐头的能力。 用玻璃罐头封蜡，可以保存一部分高热量食物或者用于抵抗坏血病的瓜果，方便运往前线。 “帝君，这玻璃似乎缺少某种东西，始终难以炼制出成品……” 工部的官员上前汇报。 梁萧定睛一看，远处的玻璃浑浊不堪，成色一言难尽。 “再试试草木灰之类，多加研制。只要能造出来，所有参与研制者赏银百两，官阶每高一品，再加上百两。若可以确保批量生产，赏额翻倍！” 梁萧的承诺，让正在努力的工人们双眼放光，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工部人员又送来几块板甲的部件钢材，摆在梁萧面前。 “按照帝君的指导，我部已经可以保障此甲的正常生产……” 板甲的负责人解释的同时，与周围众人一样，面露疑惑。 步人甲的防御已经足够，他们不明白，这位帝君为何仍要费尽心思研制板甲。 这板甲用的还是“钢”，也就是他们眼里的“镔铁”，这可是极其珍贵的金属，用来打造武器再好不过。 “批量赶制！保证燕云铁骑的重骑兵能够早日装配。”梁萧反复叮嘱。 众人恍然大悟。 步人甲的甲片太多，不太适合骑兵穿戴…… 第555章：汉中 在梁萧的敦促下，工部众人又开始了赶工。 板甲的制作材料要求苛刻，用钢最佳，这也是相对步人甲只需要铁的劣势之一。 钢的延展性和加工性能比铁好，柔韧性也好过生铁，硬度好过熟铁。 西方是长弓的绝佳诞生环境，梁萧毫不怀疑，关于大周长弓的传说流传到西方之后，会鼓舞西方人研制长弓。 步人甲太重，相比之下，板甲往往稍微轻一点。 天日国就在西方一带，倘若其军中掌握大量长弓，即使是身穿步人甲的士兵也未必扛得住长弓攒射，更遑论防御力远弱于步人甲士兵的具装骑兵。 南征大楚，收复交州，都需要去炎热之地，步人甲太大，不利于散热。 这时候，板甲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梁萧没有急于研究蒸汽机。 工部众人在科学方面的短板已经相当明显，还需要系统学习一下基础数学与物理知识。 为此，江拂雪特地练习速写，以求用最快的速度供应科学课本的印刷。 西宫别苑，段云衣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和妹妹们一起养胎，听梁萧讲《风尘三侠》的故事。 京城并没有因为女帝养胎而风起云涌。 有梁萧亲自坐镇，面对这位灭亡北胡、斩首五万天日骑兵的绝世帝君，世家众人与少数别有用心者根本提不起趁势作乱的勇气。 全国军民，尤其是北方军民，对梁萧敬服，空前绝后，由此奠定了长江以北足够稳定的基本盘。 无论是故乡还是这里，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南征一统山河远比北征一统山河来得更容易。 只要北方安定，梁萧便可从容不迫，应对来自边疆和巴蜀的威胁。 大周的军制仍在不断深化改进和推广，保障军人待遇和社会地位同时，以军法和社会责任感、道德标准来约束他们，卓有成效。 毕竟，推行军制改革的人正是梁萧，携灭亡北胡之威，新政利民之德，更有武王义庄惠及天下，报纸宣传推广。 军民无不心悦诚服，积极配合。 朝堂上的世家大臣，无异于被梁萧逼入绝境，不敢抬头。 拥护皇权的臣子们欢天喜地，唯独梁萧始终保持危机意识，稳重布局。 朝廷重点兴办学校，亦称“学堂”，并大幅减免学费，甚至由学校免费为学生提供一部分书本。 在古代，知识更有机会改变命运。 在报纸宣传的“知识改变命运”影响下，更多的百姓试着让自家孩子去学校读书。 至少要保证能多认点字，才不至于受本地乡绅及其笔杆子蒙蔽——这也是报纸通过刊登某些事例，从而委婉、隐晦传播的认知。 狄安娜掌握闻人氏的白银，原本坚持要赠予梁萧，后在梁萧的劝说下，以合作入股的方式支持梁萧回购农田，后来其挂在梁萧名下的农田超过百万亩，后来这一部分被朝廷回购，小赚了三成利润。 如今，狄安娜已经嫁给梁萧，正在打算，等自己和姐妹们的孩子降生，只给自己和孩子留一部分财产，余者以孩子们的名义捐入武王义庄。 佃农们全家没有了缴纳丁税的压力，面对义庄和朝廷如此宽厚的收获分成，不必再担心被盘剥，耕种热情之高，前所未有。 段云衣并未因此骄傲满足，而是坚持安排百姓和闲置的北方军队垦荒屯田，并给予屯民更多的优惠。 尤其是燕州一带，解除了北胡威胁之后，可以大胆兴修水利，将工程扩展到黄河支流的天江一带，以求将那里也培养成沃野千里。 辽东一带正在屯兵运粮，随时准备征讨东边半岛日渐兴盛的太极国。 十一月下旬，公孙月正在家中养胎。 公孙家终于迎来了梁萧派来的大臣，寒门出身的杨平，曾随梁萧去燕州，任功曹史，办事严谨，一丝不苟。 随行的还有女玄卫队长，与公孙月相熟的陈灵。 公孙寻风直接托病不出，时任汉中太守的儿子公孙荣硬着头皮将队伍迎进府上。 简单寒暄之后，杨平微笑道：“公孙太守，令郎公孙将军随敌军封狼居胥，立有大功，我等奉帝君之命，慰问公孙家。此外，关于令嫒三小姐之事，由陈灵大人全权负责。” 公孙荣微笑道：“相比杨大人也知道了，我儿正在养胎，毕竟那是帝君的骨肉，大意不得。” 陈灵严肃道：“正因如此，主上与帝君才格外重视，希望他日三小姐能带着孩子，与帝君团聚。” 公孙荣只是含糊应对，模棱两可。 陈灵接受梁萧和段云衣叮嘱，早有准备，当即表示：“帝君为了三小姐能安心养胎，先送来银票十万两，金珠宝贝若干，全在清单上。我受命前来，照顾并保护三小姐，还请公孙太守行个方便。” 看着为难的公孙荣，陈灵心下一沉。 王爷若不是因为公孙月，这十万两也是送不得的，毕竟送来的银钱都相当于支持巴蜀养兵。 若非如此，便是送来一百万两，王爷也不会犹豫，毕竟他能为孩子和婚事豪掷数百万两。 公孙荣接过清单，也不敢大意，只能放陈灵去见公孙月。 早已望眼欲穿的公孙月，一见陈灵进门，便握紧她的手，泪如决堤。 他果然一直挂念自己。 陈灵小声安慰之后，交付梁萧与妻子们的密信，交给公孙月。 公孙月看完书信，才破涕为笑。 陈灵环顾左右，确认没有外人在场，才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一脸神秘道：“此外，殿下还让臣为月公主捎句话。” “信里没有么？”公孙月有些疑惑。 “殿下说，此事只能秘传，以免被人发现……” 公孙月连连点头：“你说嘛……” 陈灵深吸了一口气，眼里也有几分疑惑，道：“殿下说，家里最好的那条鞭子，给您留着呢。” 闻言，公孙月美眸一亮。 一想起他坏起来的时候，公孙月的心里便涌起了一阵征服欲。 还是云袖懂我啊…… 公孙月心中自言自语着，表面上故作平静道：“了解了。” 当天，正在军营练兵的公孙无极听说朝廷来人，火急火燎赶回家中。 第556章：那个男人 杨平作为段云衣钦点的慰问大臣，身份其实介于钦差大臣与使节之间。 巴蜀一直是大周名义上的领土，而非他国，只要巴蜀没有反叛自立，朝廷往巴蜀派遣的官员便不存在使节的说法。 但巴蜀又是由公孙寻风自治，形成事实上的割据，因此，让杨平作为钦差大臣，掌控巴蜀，显然是不现实的。 大周立国之前，生民疲敝，高祖与诸葛晖深知，即使一统全国，面对的也将是一个百废待兴的疲弱国家。 当年世家势力庞大，影响力空前绝后。 高祖为争取剑族支持，也为止息干戈，避免巴蜀百姓再次被卷入战火，权衡利害之后，以酬报公孙寻风军功为由，暂时接受巴蜀由剑族自治的要求。 此后，大周依然疲敝，急需休养生息，平定国内叛乱，巴蜀之事便暂时搁置。 再后来，便是迁都之祸，导致巴蜀日渐脱离管控。 若无梁萧，巴蜀很可能已经走在自立的路上。 巴蜀方面显然也清楚现状，既不愿像关陇一样彻底归顺，上交权力，又不敢得罪朝廷太过，自然也不敢怠慢杨平这个慰问大臣。 公孙无极会见杨平之后，当天下午，杨平一行人住进了靠太守府的豪宅。 公孙寻风这才私下询问公孙荣：“无极他和杨平谈了些什么？” 公孙荣道：“就叙叙旧，聊了些在燕州共事的日子，已经追随梁萧封狼居胥时的豪情。” 闻言，公孙寻风内心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将来，无极只怕已经不能继任巴蜀大元帅了。” 公孙荣一怔，若有所思，但又面露难色。 “倘若小月生的不是男丁……就催小雨和明峰早些生子吧！”公孙寻风叮嘱之后，又沉声道，“我儿，你莫要忘了，剑族记载的武帝，年轻时是何等英明神武，但也免不了晚年昏聩，留下一个疲惫不堪的国家……” 公孙荣郑重答应，眼神坚定。 剑无忧坐在一旁，罕见的一言不发，只感到欲哭无泪。 她已失去幺女，难道还要失去长子和三女？ 碍于朝廷公文，巴蜀方面还是热情招待了杨平和陈灵，朝廷的队伍自带资金，长期驻留巴蜀，照看公孙月，以免她受更多委屈。 公孙家自然不可能放任陈灵带走公孙月，以养胎为由，并不允许公孙月外出。 考虑到公孙月行动不便，杨平并未马上提出关于带回公孙月和孩子的交涉。 有了朝廷队伍支持，公孙月终于有了些许底气。 此时，星柔正在家中，眼神幽怨，不敢外出。 在剑子房和秦百里的强烈要求下，她终于还是接种了牛痘。 即使爷爷和大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述说牛痘预防天花一定可靠，向来洁癖的她仍是难以接受。 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式预防天花的？ “柔儿。” 外面传来剑子房的声音。 星柔开门之后，剑子房一眼便看出她脸上的怨念。 “还好，没长到脸上。” 听到爷爷的感叹，星柔的眼泪夺眶而出。 “南方最近有天花肆虐，不得不防，否则，爷爷也不敢带你们去江南……”剑子房叹道。 “知道了！”星柔哼哼道。 “若此行顺利，或许，咱们可以去一趟京城，见见梁萧其人。爷爷也很想亲眼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毕竟，爷爷未能生于武帝那个时代，算是错过了……”剑子房一脸凝重。 原本怨念深重的星柔美眸一亮。 “最后还要去京城？” 剑子房点头道：“看江南情况，朝廷已经往那里增兵，想来也是有心清洗世家。倘若最终胜者是梁萧，江南安定，剑族也没有机会可言，去京城见见梁萧也未尝不可。” “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不顾一切，判若两人！”言语间，星柔下意识握紧粉拳。 她所珍视的巴蜀第一美人的名号，圣女的头衔，被公孙月弃如敝屣，显然让一直以和公孙月竞争为动力的她深感受伤。 剑子房只是默不作声，看着星柔的房门重新关上，心情复杂。 自从与秦百里私下深入交谈之后，他便隐约明白了。 剑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将有灭顶之灾。 若是一切为时已晚…… 当晚，梁萧正在御书房内，审阅来自各方的情报。 南方及大楚的玄卫密报，南方官府公文，墨家子弟密报…… 这些情报无一例外，都指向一事。 大楚与大周决裂在即，正在不断往恒江南岸增兵！ 公羊秀之死，让夏侯雍万分震怒，感到自己作为新皇颜面扫地，因此一定要大周方面给个交代。 但因为公羊秀早已离开大周边境，死在江心，大周方面也强硬拒绝了大楚的“无理要求”，只是表示遗憾，并严厉谴责刺杀者，同时还不忘让人提醒大楚：小心这是天日教所为，目的便是离间两国。 这些官方回复都很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让本身暗中信奉并扶持天日教的夏侯雍怒不可遏。 但因为南方吴王虎视眈眈，大楚也不敢往北边增兵太过，只能先作好筹备，再与吴王交涉。 “帝君，下一步江南该如何做？”司马弘例行询问，随时准备通知。 梁萧道：“先看江南情况如何，诸葛定领兵南下，应该已经完全控制江南一部分地区，不过，距离金陵仍有一段距离。先让南方各地监视恒江南岸的动静，随时准备通告全国，大楚毁约北上，我大周即将吊民伐罪。” 司马弘双眼放光，立即应允，跑去动员玄卫。 江南大地。 征南大元帅诸葛定带领主力入驻庐州，接管了世家肆虐最为猖獗的庐州，并开始派发报纸。 随军前来的，还有新任庐州太守，负责推行摊丁入亩等新政。 庐州当地的地主豪绅们面对这支数万人的虎狼之师，也不敢造次，只能表示抗议。 “奉帝君之命：新政于国家百姓有利，深得北方百姓好评，亟待南方各地推行！凡阻挠、干扰新政者，一律以重罪处理！” ps：最近肠胃闹毛病了，明天正常更新，尽快补上。 第557章：万金难求 “帝君所颁布的新政，内容如下：……” 庐州的街头巷尾，处处可见先生，为百姓诵读报纸新政内容。 这一次，诸葛定按照圣旨，免费为全城派发报纸，并雇佣读书人详细宣读解释，将新政的推广通知到每个角落，哪怕是郊外村庄，也有小队护送文人，携带报纸，通知村民。 短短数日，庐州全境皆是赞美之声，无数人丁兴旺的家庭，曾经不堪重负，如今被免除人头税，更是感恩戴德，誓死拥护朝廷，拥护女帝与帝君。 庐州城内，各大世家人员，连同欧阳家家主欧阳令在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朝廷的宣传力度空前强大，在军队的支持下，几乎是以雷霆之势横扫庐州全境。 曾经，舆论都是由他们这些士族把控，层层向下，笼络到当地宗族，堪称同气连枝。 但这一次，不顶用了！ 面对军法严明的数万将士，当地宗族凡敢闹事，当天便会被军队逮捕，绝不姑息。 若是闹事者伤了人命，或者影响恶劣，可就地正法！ 而这些报纸内容详细，含详细解释，雪片般送往庐州各地，即使是目不识丁的百姓，听完文人诵读，也不禁欣喜若狂。 单就一句“凡人丁占有三十亩农田以下者，至多可比往年少交七成税”，足以让整个庐州的底层百姓感激涕零。 尤其是，人们得知推行新政之人乃是灭亡北胡的帝君梁萧，更是毫不犹豫拥护，异常信任。 如今的江南人口众多，并不是所有家族都如四大世家那般，仍有少数中小家族以家国为念，拥护皇权。 更有甚者，曾在迁都之祸爆发之后，毁家纾难。 在梁萧击破北胡之后，更是人心振奋。 如陈家，黄家…… 当然，这些中小家族没少受四大世家及其党羽打压。 如今，王师降临，朝廷终于有余力腾出手管控江南！ 为了进一步团结这部分人，如今国库富余，底气十足的段云衣终于有余力出资支持他们。 这些家族里面的一部分，人丁占地超过了六十亩，也属于需要多交税的群体。 推行新政，雷厉风行，免税特权是不能开了，以免节外生枝，但仅仅只是嘉奖的话，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早在梁萧与北胡决战之前，段云衣就已经提前派人和这些拥护皇权的家族接洽，许以各种优惠和补贴，更是让这些家族心悦诚服，全力支持。 比如，以能让他们满意的价格回购这些农田，保证这部分家族的人丁占有田地比原来更低。 或是直接将他们交税多少记录在册，再暗中予以相应的补贴，让他们在这三年之内有时间权衡取舍，是以原来的市价出让农田，还是正常缴税。 如此恩惠，只要朝廷没有明文通告，就算几个世家知晓，也无可奈何。 毕竟段云衣自己也有皇家府库，随时可以从充盈的国库那边匀一部分进来，并不担心无钱可用。 梁萧大战北胡，光是缴获的兵甲，足够补足全国各地驻军的武装，显著增强军队战斗力。 “朝廷今年并不需要购置和定制太多军备，因此军费支出反而少于往年，大部分还是用来提高军人的俸禄……” 聚集在欧阳家密室的各大世家人员，看完北方送来的情报，如坐针毡。 他们已经理清了现下形势。 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世家官吏落网，或者被贬官、罢官，好一点的，则是前往京城“接受任免”，把官位留给拥护皇权的新官。 梁萧几乎把他们所有在大周对抗皇权的路都封死了。 向梁萧投降，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 但长此以往，不作任何反应的话，要么被梁萧逐个击破，要么就只能败退往大楚。 “天日教与南方王师何不速取江南！” 欧阳令终于面露急切，但也只能干着急。 大楚要攻打江南，比大周攻打大楚还要难不少。 现在，他们只能祈祷江南其他地方的地主豪绅能联合起来，揭竿而起。 但欧阳令回想起诸葛定威严从容的面孔，以及行事稳重的作风，也不禁感到绝望。 这个人，是诸葛晖的侄子，一度郁郁不得志，曾经大周武卫的军团长，后来随梁萧封狼居胥，终于一鸣惊人？ 他从诸葛定身上隐约看到了素昧平生的梁萧影子，可想而知，梁萧对北境将士的英雄根深蒂固。 庐州迅速安定的同时，交州一带的军阀听闻新政内容，终于坐不住了，拦截江南的来往商队，同时向大楚倒戈，请求王师北上，以免独木难支。 “吾皇有令：王师北渡，收复交州，北定中原！！” 恒江南岸的大楚驻军，收到夏侯雍的圣旨，终于撕毁盟约，渡江北进。 当地的大周密探立即渡江去了东北闽地，绕开大楚军队视线，登岸之后，立即往北方送去飞鸽传书，同时自身返回江南，以求尽快报信。 御书房里，梁萧部署了江南防务之后，回到西宫别苑，陪伴怀孕的妻儿。 “夫君~” 段云衣的肚子日渐隆起，一脸幸福，望着梁萧，忍不住打趣。 “听说，最近全国各地包括江南一带，兴起了收藏夫君真迹的风潮！即使是最通俗易懂的《静夜思》，也万金难求呢~” 梁萧微笑道：“大部分都在家里呢，有些诗词，其实并没有真迹。比如《满江红》，我在出征之前烧给我爹和十万英烈了。” “那就是真伪难辨咯~”同样轻抚孕肚的沐琴雪也忍不住出声，满脸自豪。 曾经，他还名不见经传。 后来，他有了诗仙之名，但其墨宝并未因此受太多人重视，毕竟当时四大世家依然势大，自然不允许他的诗名传到本地。 后来的他…… 威震天下，举世皆知！ 那些诗词歌赋和名句的“真迹”，如“横渠四句”，在京城同样万金难求。 据说，《洛神赋》等大作已被视为无价之宝，通过街头巷尾议论可知，人们都猜测，此篇应该被文中女主——当朝女帝收藏在皇家府库。 人们还真猜对了…… 梁萧略加思索，微笑道：“关于此事，我想到一策，倒是可以提前运作一番，对平定江南或许有益。” 第558章：不能输 “运作？”段云衣美眸一亮。 看着梁萧突然奋笔疾书，妻子们相视一笑。 “还是那么坏~” 梁萧招来一名玄卫，将手书交付之后，叮嘱道：“此事，顺带通知江南军队。” 玄卫领命离去。 第二天，京城的大周日报便发布了关于梁萧的声明。 “帝君有言，他在布衣之时，曾郁郁不得志，有好友三人：岑夫子，丹丘生，和一位古董商人，商人亦多有资助。帝君发迹之后，将诸多墨宝尽赠予彼。但市面上的帝君墨宝多系伪造，收藏者务必明辨，莫要受骗！” 消息传开之后，京城百姓无不惊讶。 岑夫子，丹丘生，因为一首《将进酒》，已广为人知。 “古董商人又是何人？？” 百姓纷纷猜测，在京城遍寻不得。 京城的古董商人们纷纷跑出来辟谣，生怕自己在天子脚下因为冒名顶替而获罪。 人们对那位古董商人的存在越发好奇了！ “所以，那位古董商人手里存了不少帝君的墨宝？随便拿出一幅，都够他吃一辈子了吧？” “小了！你格局小了！这种墨宝万金难求，他一个古董商人，缺这点钱？这可是帝君墨宝！” ……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关于古董商人来历的议论之声。 就连诸葛晖都不禁好奇，私下询问梁萧。 等梁萧附耳低语，解释之后，诸葛晖也哭笑不得。 他还是一如既往，出人意料！ “古董商人哥哥~” 西宫别苑里，段云袖趁着梁萧轻抚自己孕肚的时候，抱着他的胳膊打趣。 梁萧凝神看她。 即使身怀六甲，她依然万分美艳。 她和自己的相遇，大周帝君的传奇开端。 “小家伙，以后为夫微服私访，行走在外，总得有个化名，不如你取给一个？”梁萧微笑道。 “我呀？”段云袖美眸一亮，咯咯直笑。 她知道，他一向对自己万分宠溺，让自己为古董商人冠名，颇有仪式感。 江南富豪，未必比北方京城少，古董字画，颇受欢迎。 一提前为微服私访的身份埋好伏笔，别有深意。 “那就……”段云袖略加思索，随后哼哼道，“萧清？如何？” 梁萧双眼一亮，称赞道：“不错不错！这名字可男可女，既是我，又是你。我娘姓萧，以萧为姓，也可以大做文章。” “聪明如我家云袖宝贝！古董商人萧清，就这么定了！” 段云袖一脸陶醉，偎依在他怀里，万分喜悦。 他甚至连行走在外都要带着自己取的名字。 普天之下，除了姐妹们，还有谁能比自己更幸福呢？ 不过，梁萧并没有向外界透露古董商人之名。 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消息的传播，风潮的兴起，远离中心之地就免不了存在滞后性。 帝君与古董商人之事，还未传遍大江南北。 但随着梁萧去年大破北胡，今年横扫大漠，封狼居胥，全军凯旋，全国各地关于梁萧真迹的传闻，甚嚣尘上。 大量伪造梁萧笔迹的赝品，已经流传到市场上，真假难辨。 人们当然对这些所谓“真迹”持怀疑态度。 在他们看来，那位伟大的帝君并不缺钱，又怎么可能随便卖自己的墨宝？ 巴蜀，汉中 “怎么连《满江红》都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哈麻皮！” 市面上出现了《满江红》的“真迹”，拿出真迹的古董商人，当场遭到愤怒的市民殴打，此事甚至闹到衙门。 剑族大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星柔翻阅刚送到汉中的新一期《大周诗词》，看到《满江红》，情不自禁念了起来。 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天江南岸。 那白衣元帅，少年英雄，颂文祭父，哀悼英烈，随后下令出师。 先前的几期报纸，详细记录了大军出师前的场景，令观者热血沸腾，阅者心驰神往。 那时，若能随他出征，便是战死沙场，也应此生无憾？ 星柔如是想着，随即摇头叹息。 他是剑族的敌人。 他越是建功立业，剑族越是感到芒刺在背。 如今的他，执掌天下兵马，缔造了无敌神话，已然不是剑族敢招惹的存在。 她甚至有些不敢去想。 其实，她的内心并不愿意承认，自己似乎能明白，为何与自己亦敌亦友的公孙月能如此义无反顾，即使前途是身败名裂，亦在所不惜。 她一度抗拒接种牛痘，但发现牛痘好了之后自己并未毁容，她的怨念早已烟消云散了。 武王义庄不惜重金，免费支持全国百姓接种牛痘，钱当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和妻子们甚至带头接种。 人们都相信了，以他的行事风格，绝对不做无用之事。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坚信，患过此病之后真能预防天花！ 少女红润的两腮微微鼓起，眼里浮现几分委屈。 “我，早晚也要找一个了不起的夫君！” 剑族圣女，二十五岁之后可以正常婚配。 若对方是当世英雄，又愿意加入剑族，做剑族女婿，便可不计年龄。 但很快，原本豪情万丈的少女，下巴无意识抵在光滑的石桌上，愁容满面。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输给公孙月！ 自己的夫君，又怎么能输给公孙月的夫君呢？ 但要嫁给那个男人，是万万不行的…… 就算真能嫁给他，自己也比公孙月晚了一步，终究还是输了…… “真是气人呀……” 院子外面，东野清月正和秦百里对饮。 面对这位大胆追逐自己到巴蜀的姑娘，秦百里自然不愿辜负。 “百里哥哥，你说，星柔她整天待在院子里，碎碎念些什么呐？”东野清月的美眸里尽是疑惑。 秦百里撇嘴道：“她是闲的，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东野清月笑得前俯后仰。 她在江南时，也有类似的情况。 “你说谁闲的……” 耳畔传来清冷的质问，让秦百里浑身一震，立即起身，一脸郑重。 “小妹，我说的是月怜……” 星柔只是白了他一眼，越发难过。 就在此时，剑子房从外面走了进来。 “柔儿，收拾收拾，咱们可以启程了，去江南。” 第559章：佑我徒孙 奶奶剑红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期待。 “江南人杰地灵，柔儿已满十七，一定能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夫君！” 星柔只是意兴阑珊，讷讷地应了一声，便要去收拾行装。 “百里，你也去吧，顺路去一趟你老丈人家。”剑子房提议道。 秦百里一口应承，心中却有些忐忑。 东野清月的老爹东野见机，如今已经调往金陵任职。 金陵乃是江南重镇，其繁华仅次于如今的京城。 若非梁萧横空出世，为北方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与安定，金陵繁华只怕还在京城之上。 他放着追随梁萧的大好前途不要，辞官回家，又带走人家东野氏千金，着实不好跟东野见机解释。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从外面火急火燎赶来，目光落在东野清月身上。 剑红叶会意，将东野清月支开。 侍女颤声道：“三小姐她、她要生了！！” 当天夜里，陈灵和杨平待在产房外，紧张不已。 即使时值深冬，二人也额头冒汗。 一旁的公孙家众人正在来回踱步。 二人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身为二姐的公孙凝雨和母亲剑无忧，正无声落泪。 大哥公孙无极一脸焦急。 公孙寻风和公孙荣满脸紧张，又隐约能看出几分期待。 唯有二姐夫卓明峰，一脸平静。 而在外面，还有一众所谓“亲戚”，各怀心事，但无一例外，焦急等待。 帝君儿女，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随着产房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众人的心终于落下。 房门微微开启，里面探出产婆满头大汗的脸。 “恭喜主人！三小姐生的是男婴！！” 公孙凝雨和剑无忧嚎啕大哭，就连公孙无极也铁汉落泪。 公孙荣一脸纠结。 公孙寻风则是一脸狂喜。 外面等候的剑族众人，听到里面急报，欢呼雀跃。 秦百里脸色惨白。 男婴…… 帝君之子！ 大周的小王爷？ 深夜，精心洗浴之后的众人才被允许进入产房照顾母子。 卧床的公孙月，望着摇篮里的儿子，一脸慈爱，随即泪如雨下。 “是男孩，很好……” 公孙寻风的笑声，终于让公孙月警觉，死死盯着他。 “爷爷……你要记住了，这是大周武王之子，他的命运不是你能安排的！” 公孙寻风没有理会他，只是和公孙荣道：“按照预定的计划，给这孩子取名……” “爷爷！！” 公孙月顾不得产后虚弱，声色俱厉。 “他的孩子，只有他能够取名，你们没有资格！” 公孙寻风这才拉下脸来，沉声道：“小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他的目光，如穿透灵魂的利剑，长久的上位者威严，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公孙月只是盯着他，娇颜憔悴，但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们莫要指望用我和孩子来威胁他！这些天，只要孩子离开我的视线，将来，若是你们敢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超过三天，我便自寻短见！！” “此后，他很快便会收到我的死讯，踏平巴蜀，不会有任何顾忌！因为他已经答应我了，以国家百姓为念，绝对不会为了我和孩子牺牲国家利益！” 公孙月一席话，掷地有声，惊煞全场亲人。 卓明峰看向公孙月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与悲哀。 “你！”公孙寻风登时气结。 公孙无极与公孙凝雨连忙挡在她床前，不许公孙寻风接近。 “你们都想反了？！”公孙寻风目眦欲裂，随后冷声道，“我可以大义灭亲，未来这巴蜀元帅，只要是剑族子弟即可，未必就得是公孙家子弟！” “爷爷，冷静。”卓明峰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提醒道，“今天可是抱外孙的大喜日子，小月产后情绪激动，稍后我们会安慰她的。” 公孙寻风这才拂袖离去。 “没有人能违抗剑族意志！” 公孙月总算松了口气，擦了眼泪，听二姐安慰，一言不发。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深冬。 梁萧结束了对大周武卫新兵的督训，回到西宫别苑，陪伴怀孕的妻子们。 段云衣见他心事重重，忍不住道：“在思念小月？这会儿，她应该待产了……” 梁萧默默点头。 “她是好姑娘，以后也会是我们的好姐妹，一定平平安安的~”沐琴雪安慰道。 梁萧道：“我已不断派武王府人员去巴蜀探视，又有杨平负责此事，必要时，也该施加压力。我只是担心，巴蜀大元帅年老昏聩，免不了心急，最终导致她为了不使我为难而自寻短见……” 言语间，梁萧的拳头握紧了。 剑族的威权教育，他当然有所了解。 不过，公孙月在巴蜀并非孤立无援…… 汉中，公孙家门外，站着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武圣老爷子左手持拐，右手捋须，眼神凌厉。 身后，是秦、明等一众巴蜀武士豪杰，气势汹汹。 公孙寻风和剑寻踪闻讯赶来，二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老爷子凌厉的眼紧盯着二人，大步上前，撞开了两名老者。 “佑我徒孙。” 即使他已入耄耋，魁梧的身躯仍是撞得两名剑族老者七荤八素。 秦与明对视一眼，毅然带领武士们跟上，径直入府，旁若无人。 “是谁把他招来的……” 剑寻踪的脸几乎气得变形。 公孙寻风沉声道：“想必是梁萧提前安排的人，能找到他的住处。不过无妨，此事关乎剑族核心利益，他顾全大局，也休想带走孩子。” 产房里，特地去洗浴才敢入房的老头子，一脸慈爱，望着摇篮里的孩子。 公孙寻风等人守在身后，一言不发。 “哎哟哟，必须多活几年……” 公孙月见他自言自语逗着孩子，笑得像个老孩子，也不禁感动。 眼前老者，是曾经大周的开国神话，即使已入耄耋之年，仍心系家国百姓。 正是因为此人的到来，剑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分裂。 但不管怎样，他与剑族对彼此都作出了一定的妥协，以求维护高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其忠义注定冠绝千秋。 公孙寻风与剑寻踪、剑子房闻言，相视苦笑。 他，也太长寿了！ 第560章：共谋大事 众人退出产房后，公孙寻风急不可耐询问剑子房。 “子房，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剑子房面露难色：“此事难办，为今之计，将母子留在巴蜀倒是不成问题，但也仅限于此，万万不可冲动。” 剑寻踪撇嘴道：“你急急忙忙要去江南……是不是因为预料到今日之事了？” 剑子房神色一变：“胡说八道！大哥，你我可是亲兄弟，自当为剑族尽心尽力！” “伯公……我爷爷去江南，不还是为了剑族么？”星柔一脸不悦。 剑寻踪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屡屡失态，也只能叹气。 “人老了，只怕有生之年见不到剑族成就大业……” 剑子房身后的秦百里一言不发，十年前坚定且狂热，而今脸上却只有鄙夷，毫无愧疚之心。 要怪就怪他们不该把自己安排到京城，让自己看见了另一片风景，另一种未来…… 有“兰陵侯梁萧”的未来。 数日之后，关陇一带收到了来自巴蜀的大片飞鸽传书。 所有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两个字：男婴。 等候已久的玄卫火急火燎派遣八百里加急，还不忘以飞鸽传书将原句送往京城。 又过了数日，梁萧终于收到了八百里加急。 “呀，男孩子……”段云袖颇有些担忧。 生男生女，她的萧哥哥都一样爱护。 只不过，眼下巴蜀情况，生了男婴，麻烦许多…… 梁萧当即动员兵部，往关陇方面增兵，同时再往江南增兵两万，镇守通往巴蜀的长江。 等公孙月和孩子能够经得起长途舟车，公孙家若是执意截留母子，其野心便已昭然若揭。 届时，大军施压也是应对手段之一。 段云衣自然明白，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要以国家百姓为己任，不禁心疼。 “剑族应该也有有识之士，最终此事一定能圆满解决，夫君不必担心，咱们不断派人去交涉，兴许能让他们不战而降……” 段云衣的提议，正合梁萧心意，感动之余，梁萧加紧部署，往巴蜀派遣间谍，策反部分巴蜀将官，同时密切联络自己师父和两位武士叔叔。 公孙月产子之事，并未流传到民间，母子倒也暂时平安。 正月初一，大周京城万家灯火。 与之相对的，大楚京城却是暗流涌动。 “吴王又反了！！” 正在朝会和群臣商议北定中原的夏侯雍，惊怒交加：“怎么可能？朕给他的利益还少么？？” 台下的骠骑将军李如风若有所思。 他本人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已被夏侯雍逼到绝路。 迎立吴王？ 吴王再兴干戈，闹得满城风雨。 大楚定国侯府内，邢风登高远眺，妻子在一旁抚琴助兴，已经一岁大的儿子安安静静，咬着奶嘴。 “秦勋，这一次，你我终于真真正正共谋大事。” 邢风望着南方昏暗的天空，心潮澎湃。 自楚皇驾崩后，九子夺嫡，吴王北上，夏侯雍成功继位，至今为止，跪在他门前的百姓不计其数。 最艰难的时候，每天门口都跪满了请愿的百姓。 无一例外，他都托病不出，让百姓吃了闭门羹。 直到后来，甚至被百姓认为是“欺世盗名”。 而今…… “大楚将乱，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的悲剧……” 邢风不禁悲戚。 大楚这里，只有妻子和秦勋能够理解他。 “兰陵侯啊……”邢风喃喃自语，眼神坚定。 吴王北进，烽火重燃。 大楚被迫撤回了刚刚渡过恒江、奔赴交州的军队，回国支援。 先前已经收到大楚承诺的交州军阀，暂未知晓，纷纷自立，全境叛出大楚。 梁萧的横空出世，打乱了交州军阀所有的预定计划，北胡灭亡，以及最近梁萧推行的新政，足以让他们彻夜难眠。 “一旦梁萧的军队入主交州，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反了吧！” 在天日教的怂恿下，交州断绝与江南往来，截留商队，不许北归。 目前的交州相比大周江南江北，是绝对意义上的地广人稀，但也绝非轻易可攻伐之地。 燥热与一些山地的阻碍，足以让江南军队望而却步。 大楚南方郡城。 “钜子，往后已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 吴王的幕僚秘密会见秦勋，交付一份情报。 秦勋接过情报，神情凝重，道：“这是必经之路，你们早些自保，往后的事，便交给大周吧。” 幕僚门人只是郑重点头，眼神坚定。 大楚境内的天日教日渐猖獗。 这位钜子口中的“武王”，或许真的是这片土地最后的希望…… 大周朝廷陆续收到了关于交州反叛的急报。 梁萧再度部署。 交州的反叛，反而让梁萧可以名正言顺往南方增兵，顺路控制长江往巴蜀的入口，以便随时入川。 汉中，剑族子弟齐聚一堂，听公孙荣讲述巴蜀情况。 “目前巴蜀兵员八万，但超过五万被迫驻守汉中。汉中乃是巴蜀门户，断然不容有失！但如此部署，也限制了我军部署。长江入口，最多只能派兵一万，再多的话，内部不稳了！” 公孙荣郁闷不已。 卓明峰只是淡定倾听。 汉中关键，只要守住汉中，朝廷就很难从陆路入川。 巴蜀方面，八万兵力已是极限，再征兵的话，兵源质量还在其次，本地脱产的百姓太多，难以保障军队供养。 “明峰，咱们是肯定不能与天日教合作，你可有良策？能不能与江南世家合作？” 卓明峰叹道：“江南世家已有取死之势，我军也不可能出川增援，怎可多此一举？”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公孙寻风愁眉不展。 卓明峰心中暗笑。 如今的大周空前强大，做什么不是以卵击石、坐以待毙？ 将公孙月和孩子当作人质，也是公孙寻风情急之下的选择，反而有万劫不复的风险。 “为今之计，应该派人稳住江南各地世家，提醒他们，他们千万不可造反。” 卓明峰的提议，让众人眉头紧锁。 “这是何意？”公孙荣也表示不解。 公孙寻风冷冷盯着卓明峰，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怀疑。 第561章：架空 守在卓明峰身侧的公孙凝雨心头一紧，艰难地看向公孙寻风。 卓明峰只是感叹。 “三妹意志坚定，咱们想利用她和孩子挟持梁萧，是没有可能了。巴蜀于江南而言，乃长江上游，战船出川，顺流直下，即可威胁江南各地。如此地利，而今已成巴蜀累赘！江南豪族若是反叛，朝廷便可名正言顺兴师平叛，届时必然邀请巴蜀出兵相助。届时，我们怎么办？” 众人若有所思。 公孙寻风面露难色。 “你的意思是，巴蜀目前兵力不过八万，还要重兵把守汉中，以防朝廷突然发难。如此，我们若是不接受梁萧的出兵邀请，便会被他找到借口，甚至借此机会直接从江南入川？但我军若是出兵，也只能派出五千到一万兵力，这点兵力，很容易被梁萧吃下……” 众人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卓明峰所言严重性。 卓明峰这才点头道：“何止如此！咱们也都知道了，江南那些豪族或多或少都与天日教有所接触，天日教乃是剑族死敌，本身又是朝廷明令禁止之邪教。若是我们与他们扯上关系，无异于与朝廷作对，结局仍是以卵击石。”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公孙荣郁闷不已。 “无极协战北境，巴蜀已是名义上效忠朝廷。如今应该先应付朝廷使者，再屯兵江南入口，并安抚公开江南豪族，做给朝廷看，以观其变。”卓明峰说着，又目光灼灼，道，“那位前辈专程来此庇佑小月母子，倒也未必是坏事。” “那是自然！”剑寻踪郑重点头，分析道，“若没有他出面，月怜随时可能走向极端。他一到，我们是没办法掌控月怜和孩子，但如此，可以避免月怜去走极端，反而能让梁萧投鼠忌器，不会随意兴师入川！若非如此，我与寻风又岂会轻易允许他探视月怜？” 公孙寻风也点头附和，随后又抬眼看向墙壁上的老者画像，目光深邃。 “你可记得他老人家当年对高祖的评价？” 众人看着那位仙风道骨老族长的画像，不明所以。 剑寻踪郑重点头，环顾众人，回忆往事。 “当年高祖与诸葛丞相入川造访我爹，彼时的高祖年过半百，诸葛丞相年纪轻轻便已算无遗策，君臣名扬天下。” “尤其是诸葛丞相，其神机妙算，令族人深感忌惮，视为世间第一智者。但我爹却感慨：这世间最有大智慧的，并非诸葛丞相，乃是高祖，日后安天下者，必此人也！也许他不能统一全国，解决新王朝面对的矛盾，但他一定会遗泽后世，为这片土地留存复兴之机……” “当时我们兄弟几人只是忌惮高祖而已，并未将此言放在心上。而今再看梁萧横空出世，方才明白……高祖生前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选择，才让武圣、诸葛丞相、定国侯等老臣如此死心塌地拥护女帝，使国家不至大乱。武圣本人更是假死入川，分化我族……”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不懂高祖。 但当年老族长的识人之明何其准确！ 公孙寻风一脸无奈：“派人赶上子房，正好，让他以江南大儒、巴蜀大元帅幕僚的名义，公开安抚各大豪族，只是当心，别因此引火烧身。” 武圣的到来，促使剑族紧急布局，也不敢再为难公孙月。 江上楼船。 星柔百无聊赖，为亲人们弹琴，却是心不在焉。 “柔儿的琴音乱了。”剑红叶道。 星柔只是点头叹息，瞥了一眼同样心不在焉的大哥秦百里，没有解释。 公孙月所表现出来的刚烈，让她深感震惊。 当年，那三位圣女前辈也是如此，分别被高祖三人折服么？ 天命女年不过十岁的时候，为他，能以性命要挟，只不愿离他而去。 大哥最近也有所变化，不像自己儿时认识的大哥，会跟长辈们畅谈剑族理想，也没有打算改回本族姓氏。 江南之地，因为新政的原因，颇为混乱。 真的要去那里寻找剑族自立的机会么？ 两天后，又有几艘快船赶来，向剑子房传达公孙寻风的意见。 “安抚江南豪族？”众人脸色难看，秦百里则是面露疑惑。 剑子房详细解释之后，众人也只能表态支持。 初春，暖阳照耀京城，冰消雪释。 梁萧的妻子们挺着大肚子，正在安心养胎。 御书房内，吏部尚书端木节正在和梁萧争论，以头抢地，磕到头破血流。 “如此撤换我们几家官员，于理不合！当年高祖开国，我们几家鼎力支持，帝君此举，未免寒了功臣之心！！” 梁萧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倾听端木节口若悬河，声明利害，并未急着反驳。 诸葛晖等人冷眼旁观，注视着端木节，仿佛在看丑角。 梁萧回京之后，对朝政和人事日渐熟悉，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 作为女帝最信任的帝君，他有摄政监国之权，即使是二品官，也可任免。 一品和从一品的官员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还都是帝王心腹，梁萧自己也依然有骠骑将军的职衔。 到今天为止，整个京城的五品以上官员，三大世家依然占了三分之一，但几乎都被梁萧弄到虚职，实权官位都被撤换。 三品以上官员，比如曾经的户部侍郎公羊云、礼部侍郎独孤泉、兵部尚书南宫雷等，全部被他升为“使相”，可以参加朝会，但有名无实。 使相已经烂大街了。 现在，朝中唯一掌握实权的世家大臣，只剩下他这个吏部尚书。 就连吏部侍郎，都被换成了最近声名鹊起的关陇三杰之一，林式。 让来自关陇的读书人担任这种要职，又让常破浪、王破军协助诸葛定南征，已经证明了梁萧对关陇方面的重视。 加上义庄保障，与梁萧、段云衣的承诺，关陇各族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也不需要参加在朝堂钩心斗角，因此对梁萧越发推崇备至，誓死效忠皇权。 现在，端木节已经是孤军奋战。 真正让三大世家窒息的是，报纸的宣传，却是让他们这些大臣“颐养天年”。 曾经有信心架空皇权的他们，如今却被梁萧毫无保留架空了。 第562章：时代已变 “帝君！” 端木节终于恼羞成怒，极力维持仅存的冷静。 “我们三家，门生故吏加起来，保守估计有数万人，你难道非要……” “啪嗒！” 不等端木节说完，梁萧便将一叠公文丢在他身前。 “你自己看看。” 梁萧阴沉的声音，却满含不容抗拒的威严。 端木节小心翼翼打开地上的公文，翻了几页，顿时汗流浃背。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三家子弟近期贪赃枉法的记录，哪怕只是克扣几十文钱，也如实记录在案。 单独一人犯法，对三家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撇清关系就好了。 但这上面的记录，是从全国各地收集的，包括门生故吏在内，起码有五百人！ “你、你一直在暗中调查？”端木节颤声道。 每一项记录上面，都有说明铁证何在，或者对方已经认罪。 梁萧只是冷然一笑：“你认为，就算本王不计前嫌，陛下她该如何看待尔等三家？天下军民，又该如何看待尔等？” 梁萧的质问，如冰冷利箭，直透心扉，让端木节不寒而栗。 他早前就听说了，梁萧还是兰陵侯的时候，北境各地便有越来越多的侠客敬仰他，主动为他办事。 不消多想他也明白，报纸这两年来不遗余力的宣传，都给他们几家的形象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偏偏报纸内容又是字斟句酌，隐晦地引导大众对三大世家的仇恨。 就连已经倒台的拓跋氏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曾经的拓跋氏门生故吏纷纷划清界限，绝口不提与拓跋氏曾有往来。 军权，经济，宣传，战绩，四合一，梁萧对他们的全方位打压堪称无懈可击！ 端木节此刻心惊胆战。 原来，他即使坐镇燕州，横扫大漠，也不忘后方布局。 三大世家表面上看只是在京城受女帝打压，实则，全国各地的世家官员撤换、彻查，一直在暗中进行。 世家子弟分散到全国各地，影响深远，却也因此受限于动辄成百上千里的路途，无法集中合作，终于让梁萧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好似凌迟，并不一击毙命，而是慢慢下刀！ 最终，世家倒台水到渠成，最大限度地减小了三大世家能对他和女帝造成的伤害。 想通了之后，端木节欲哭无泪。 梁萧拿起一本狄安娜发掘的闻人氏史册，盯着端木节，目光凌厉。 “本王明白，自武朝至今，你端木家长袖善舞，苦心经营，同时掌控全国士族舆论，可保自家长盛不衰。君王弱势，尔等可以架空皇权，权倾朝野，指鹿为马。君王强势时，尔等唯唯诺诺，或溜须拍马，或韬光养晦，以待复兴之机。” “如此进退有度，让你端木家昌盛三百年以上，更连结拓跋、公羊、独孤三家，慑服中小世家，如江南欧阳，几家抱团，自迁都之祸以后，便敢藐视皇权。世祖驾崩之后，皇室仅存一对姐妹，尔等更是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只因尔等明白，皇权稳固，离不开尔等出资出力。” “但今天本王便要你明白，时代已变！” 随着梁萧厉声呵斥，诸葛晖等人只感到心中一阵畅快。 曾几何时，即使世祖和女帝牢牢掌控军权，仍是不得不对这些世家低声下气，好话说尽。 即使是高祖立国，也必须向这些世家妥协，给足利益。 迁都之祸，更是让这个国家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了。 曾经，端木节就是在这里，以不可一世的姿态痛斥世祖，世祖却只能唾面自干，名为“从谏如流”，实则内心憋屈，不言而喻。 而现在，梁萧居高临下，仿佛宣判一般，挑明世家手段，端木节却不敢吱声。 换成以前，把几家核心子弟留在京城，这种事很可能激怒京城之外的士族，尤其是三大世家的子弟，必定操纵民意，胁迫皇帝放人。 可惜，经过报纸一番宣传，他们想要操纵民意无异于痴人说梦。 报纸的宣传，太快，太广，太久了！ 大部分百姓看完报纸，还会将之保存起来，像看书一样，长期阅读，甚至送给已经开始认字的孩子。 以前的四大世家，根本不具备如此优势。 如梁萧所言，时代变了！ 诸葛晖压下心头的喜悦，叹道：“端木尚书，不如听帝君的，给足诚意，尚有转圜余地。” 新任礼部尚书东野玄机也微笑道：“帝君所言极是，丞相的建议也合情合理，端木尚书还是应该学学我等。” 闻言，端木节扭头盯着诸葛晖与东野玄机，眼里尽是恨意，内心咆哮。 你诸葛家和东野氏如今最受帝王青睐，自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想到坦白从宽，自己家就只能留下几万两白银，其他的一切资产都将充公，甚至会有一部分人员蹲大牢，端木节就心如刀绞。 今天的争论不欢而散，端木节回到家中，心力交瘁，险些一头栽倒，被侄子端木云城扶住。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贪恋官位，与京城繁华，就应该早些离京……” 端木节老泪纵横，哀叹不已。 端木操也已满头白发。 端木云城更是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曾几何时，初入京城的梁萧还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对象。 为了南宫宁，端木云青只需要一句话，梁家就可以联合让梁萧赔得血本无归。 那个落魄的少年，而今已是执掌一国权柄之帝君，绝无仅有的一字并肩王！ “爹！外面咱们家的人，该不会反了吧？”端木云城惶恐道。 端木操陷入沉默，随即苦笑。 长此以往，外面的三家子弟只怕真要造反。 到那时候，被扣留在京城的他们无路可逃，梁萧夫妇也可名正言顺，彻底清洗三大世家。 这是无解之局！ 但梁萧已经明确给出了接受投降的条件，他们绝对无法接受！ 就算真的向梁萧投降，曾经的政敌，尤其是东野氏，真能放过他们？ 被他们长期蒙蔽操纵的大周百姓，能放过他们？ 端木家的管家苦着脸送来一份公文。 “老爷，刑部送来公文了！” 第563章：查封 “你慌什么！” 端木节怒斥管家之后，接过公文，与众人一起阅览。 片刻之后，密室里的众人惊恐失声。 “怎么可能？！” 独孤家的家主，前任丞相独孤平，被查到在江南贪赃枉法，假公济私，克扣救灾款，陷害忠良刚正的清官，人已叛离独孤家，带妻儿逃往大楚！ “这是真的假的？？”端木节双手剧烈颤抖，逐字逐句，翻阅公文的每一页，希望能找出一点破绽。 很遗憾，刑部公文有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等人接连盖章、批示，最后又由女帝专门批复。 “老爷！这份公文已经在大街上传开了！”管家哭丧着脸道。 端木节与众人相视苦笑。 一旦定罪，朝廷立案缉捕，对独孤家而言，近乎灭顶之灾。 就算独孤家与独孤平作出切割，也难保家产不会被朝廷查封。 独孤家的家资，应该折合白银一千万两起步！ 这一刻，众人只感到如坠冰窟。 他们已经明白了，梁萧先前抛出的招降条件绝非恐吓。 就如独孤平这档子事，放在以前，往小了说，完全可以小事化了，交点钱就完事了。 但往大了说，加急严办，以明律法威严，也说得过去。 而且，独孤平到底是不是往大楚跑，只要他不是出现在大楚，这种事可没个准信。 只要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哪怕只是捕风捉影，足以让独孤平成为惊弓之鸟，连夜卷铺盖跑路。 除非独孤平真是清白的。 可他们这些世家都知道，哪有清白可言…… 全看帝王如何操作。 梁萧和段云衣如今的架势，摆明了就是要不遗余力蚕食三大世家，不容放过丝毫。 已经成为使相的独孤泉，作为独孤平之子，当天就被革职查办，郁闷不已。 现在他和家人被刑部严格管控，直接禁足，不能见人。 其他独孤家的官员暂时幸免于难，但也因此受玄卫严密监视，战战兢兢。 父子俩名下的资产，加起来超过三百万两白银，单是独孤平那边，就有二百万两！ 一旦查抄，朝廷直接又入账至少二百万两…… 独孤泉此刻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带家人逃离京城。 当天下午，梁萧亲临刑部，严格指示。 “独孤家众人如何，各位心里有数。当然，咱们凡事讲究个铁证如山，疑罪从无。如今独孤平逃亡，一切往最重的方向叛。” 刑部众人神情严肃，连连点头。 作为刑部人员，有时候他们连天子的面子都不给，该办就办。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识时务。 如今北胡灭亡，四大世家一个倒台，三个失势，梁萧的声望与权势如日中天，深得军民爱戴。 以前，三大世家有多嚣张跋扈，他们也看在眼里。 即使明知对方绝非善类，甚至可能通敌卖国，只要没有铁证，也拿人家没有办法。 现在，面对梁萧和三大世家，以及本就对三大世家日渐不满的天下百姓，他们当然清楚该如何做。 再者，大楚已经向本国宣战…… 只要依法办事，合理即可。 “独孤平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叛逃敌国，罪大恶极，即日缉捕！” “江北独孤家众人已将独孤平逐出宗族，配合缉捕，大义灭亲，但仍难辞其咎。即日起，暂时冻结独孤家众人名下所有财产，严禁转卖、赠予，待确认清白，方可解封。” “独孤平次子，使相独孤泉，未能及时劝阻其父，更未能大义灭亲，革职查办。” 消息传开，隔天报纸就加印了这一片，轰动全城！ 数千名愤怒的百姓跑到独孤家众人的豪宅外。 一天后，众人家门口的烂菜叶和烂泥已经堆积如山。 西宫别苑，梁萧正在陪伴待产的妻子们。 “独孤家倒了，但没有完全倒。” 段云衣娇笑一声，看着梁萧。 “只是可惜，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公羊秀死后，大楚那边打捞浮尸，还发现了公羊敬。这厮当初投靠北胡，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一直身居幕后，甚至推辞风帝的公文。提白提及此事，也只说，公羊敬之事，是由风帝派来的传信员口述。” 梁萧叹了口气，眼神一凛。 “这也正说明，这些世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隐藏手段极其熟练，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通讯条件限制了办案效率，梁萧只有身临其境，才明白这些世家何等老奸巨猾，即使处于绝对劣势，仍可紧守要害，几乎不留蛛丝马迹。 “娘子安心养胎，早晚世家门阀会在大周绝迹。” 段云衣深深地望着胸有成竹的梁萧，眼里浮现几分花痴。 她已经迷恋上查抄世家财产的感觉了。 国库是有几千万两存银，但这些可都是朝廷辛辛苦苦赚来的。 还是抄家来钱快。 查抄资产，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存粮。 这些世家有意囤粮，以求制造当地粮荒，到时候再高价卖粮，牟取暴利。 即使没有粮荒，存了一年的粮食再拿出来卖，在世家和米商的联合运作下，价格也只高不低。 拓跋氏倒台之后，各地查抄的存粮不计其数，正好用于救济当地百姓，安抚民心。 简直不要太舒服！ 当然，这两年各地粮食已经被朝廷严格管控，米商的操作空间越来越小。 北胡灭亡之后，朝廷能够腾出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去处理这些看似不重要实则尤为关键的细枝末节。 梁萧看着妻子们越来越大的孕肚，既期待，又担忧。 尤其是段云衣，她的孩子将是未来储君。 为了保障妻子们生产顺利，他还根据记忆研制产钳，推广到民间使用，挽救了一些难产的孕妇。 但产钳并非万能，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 要说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那便是彻底消灭三大世家，让妻子无忧无虑，安心养胎。 现在三大世家都有人员投靠大楚，但在古代，一个姓氏投奔不同势力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汉末三国，诸葛一氏里的诸葛亮、诸葛瑾、诸葛诞，就分别效忠三国。 梁萧在打压独孤家的同时，大楚南境终于爆发了天花。 与此同时，大周江南边境的诸多村庄，天花也开始蔓延，不断向北。 第564章：菩萨 随着诸葛定领军到来，长江以南各大郡县和镇子逐渐趋于稳定。 但边境的一些小村庄仍免不了有些鞭长莫及，唯有派兵巡逻，尽可能将这些百姓迁移到镇上。 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南方边境的村庄已受天日教荼毒。 天日教教徒在蛊惑的同时，让天花病人与村民接触，借此扩散天花传染源。 大量百姓染上天花，在彻底发病前又被转移到镇上。 江南边境的镇民正在紧急接种牛痘，以应付突然爆发的天花。 诸葛定坐在中军大帐，看着各地汇报，愁眉紧锁。 “邪众当诛！” “但敌人似乎明白自己的实力，蛰伏于南方山林，这天花多半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众将也一筹莫展。 论军力，如今的他们可以碾压天日教叛军，除非后者能得到交州军阀与大楚的联合支持，三方合力。 大楚突然内乱，撤回北进的军队，无异于釜底抽薪，让交州军阀自顾不暇，也不敢北上了。 不过，让将士们去炎热的南方山林中作战，无论补给还是伤亡，都是难以接受的。 如此，等大军凯旋，战死、病死的士卒，可能比大战北胡还要多出几倍。 朝廷方面还在研究战船，等雨季前后，利用长江支流，方便运输，他们才能全力作战。 这就给了天日教喘息之机。 常破浪急切道：“眼下，我军还是应该尽快推广牛痘接种，这是帝君的死命令！务必在天花遍布江南之前，给所有江南百姓接种！” 诸葛定郑重点头，当即调兵。 “常元帅领兵镇守秦淮一带，如何？” 常破浪眼里多了几分感激，欣然应允。 他妻子的老家就在那里，秦淮一带也不容有失，尤其是金陵重镇。 庐州郡内也陆续有数百人染上天花，痛苦不堪，被官府隔绝。 下午，星柔裹紧自身，只露出一双星眸，提了药箱，随爷爷剑子房、大哥秦百里去探视这些病人。 “几位大人，这病会害人，你们莫管我了，救救我儿……” 一名已经满脸麻子的妇女掩面而泣，磕头恳求。 “不必担心，我们会照顾好你们的！” 星柔只是柔声安慰，打开药箱，为众人分发药品。 天花无药可治，她只能尽可能让患者舒缓一些，以更好的身体对抗。 “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现场病人们感激涕零。 星柔目光温柔，心中却暗自叹息。 这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烈性传染病，曾一度夺走两位圣女和一个王子的生命…… 她也不忍心去勉强那些面露恐惧的下人们随行。 其实，她本应该也倍感恐慌。 但想到自己接种牛痘，她便有了莫名的十足底气。 爷爷说了，他能如此不惜代价，不遗余力推广牛痘“接种”，就说明此病一定能有效对抗天花！ 除了这些病人，庐州郡内的百姓已经全部接种了牛痘。 天花果然没有进一步爆发…… 星柔惊叹之余，目光坚定。 倘若牛痘无用，自己意外染上天花……死便死矣！ 至少这辈子不必再有为难。 先尽可能挽救这些病人的生命再说！ “庐州菩萨”的事迹传开后，百姓交口称赞，对抗天花的信心倍增。 在百姓看来，江南大儒垂垂老矣，看淡生死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然，他敢探视天花，还是值得褒扬的。 但他的孙女星柔，还是妙龄少女，如此勇敢，悲天悯人，自然是菩萨在世。 作为江南大儒的剑子房，地位也因为孙女水涨船高，备受百姓爱戴。 同一时间，梁萧正在京城河边，视察新船。 此时水流湍急，盛行东南方，新船通过调整舵角和帆角，偏往逆风方向行进，逆行速度竟比过去的船只快了不少。 “这逆风调戗技术，的确可靠！”梁萧总算放心。 “帝君不愧是再世圣贤！！” 工部尚书杨陵激动不已。 逆风调戗，是梁萧最近提供的技术，其实倒也不难，旧船改装一番也可以用用。 真正让众人激动的，是最近江南不停送来的飞鸽传书和加急汇报。 牛痘接种真的收效明显，有效阻止了天花在江南的传播，没有疯狂扩散肆虐！ 自古以来，即使是当世神医，也对天花束手无策。 据说，开国武圣的妻儿，高祖的陈皇后，也都死于天花…… 作为朝廷认定的武圣传人，梁萧抗击天花更是名正言顺。 而今，可称万世功德！ 一旁的诸葛晖同样心不在焉，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往年，天花必须直接阻隔，禁止发源地人员出入。 如今，武王义庄配合朝廷，不惜代价，全民接种。 光是让牛群染上牛痘所需的人力和物力，都是一笔天价。 相比天花预防，这新船技术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等技术推广，我军战船掌握逆行手段，可以有效降低入川和收复大楚的难度！”梁萧豪情万丈。 除了逆风调戗，还要研发其他军器，确保军队以雷霆之势出击，速战速决。 否则，光是南方的燥热和疫病，都足以让军队损失惨重，更别提攻城略地。 如赤壁之战，瘟疫也是曹操败退的重要原因。 趁着坐镇京城，他京城亲自督造。 时值三月。 西宫别苑，正在产房养胎的段云衣突然一声痛叫。 守在一旁的女太医黄盈紧张不已。 “陛下要生了！！” 飞云等人立即忙前忙后。 “通知帝君！！” 正在河边看船的梁萧，演讲发表到一半，收到急报，当即带诸葛晖等老臣回城。 路上，梁萧与诸葛晖已经是满头大汗。 世祖之托，让这个老臣夙兴夜寐，只求国泰民安，皇室人丁兴旺。 这一次是女帝怀孕，其重要性比起段云袖生育只高不低！ 由于京城里仍有许多世家人员，段云衣怀孕之事并未传开，以免引起动乱。 产房外，梁萧与玄卫统领们急得满头大汗。 他特地洗浴过了，但目前里面不便让他探视，以免他看见了不太好的场面。 “夫君无忧，姐姐一定会平安的，她知道夫君在外面呢……” 就连还在养胎的妻子们，都和诸葛晖一起安慰他。 第565章：谌，瑜 众人其实早已无法保持淡定。 段云衣的生产是不足月的，无论是太医诊断，还是从显怀的规模来看……可以肯定是双胎！ 毕竟，夏侯青衣怀了小肥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孕肚。 就算段云衣体质绝佳，又已年过二十，承担的风险也不可估量！ 梁萧和段云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段云袖更是强忍眼泪，生怕加剧梁萧的担忧。 即使沉稳如梁萧和诸葛晖，此刻也不禁有些害怕。 江拂雪同样心急如焚，只能祈祷母子平安。 倘若段云衣不幸因此香消玉殒，剑族会有什么足以让全族万劫不复的想法，她不敢想…… 只有小暖宝和小肥宝两姐弟懵懂无知，正眨巴着天真的眸子，观察父母。 姐弟俩分别发现自己的娘亲眼里已有泪光，纷纷探了探身子，“呀呀”几声，嫩白的小手抚摸娘亲的脸蛋，学着娘亲安慰，总算让娘亲们好受了些。 众人只感到流逝的每一刻钟都如隔三秋。 唯一庆幸的是，女太医们没有出来告急。 片刻之后，产房里隐约传来几声婴儿啼哭。 众人又惊又喜，继而又是满脸担忧。 这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杂乱，而且音色似乎不同…… 黄盈和另一名女太医含泪探出产房。 “恭喜帝君！恭喜殿下！” “陛下安全，怀的是龙凤胎！！” 闻言，众人相拥而泣。 诸葛晖也不禁挥袖，擦了擦眼眶下混合了冷汗的泪水。 “高祖保佑！世祖保佑！” 产房里，段云衣花容略显惨白。 梁萧和段云袖陪侍在床边，握紧她的手，早已红了眼眶。 段云衣看了看身侧摇篮里的兄妹，又看了看梁萧，柔声道：“孩子只是还没长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 梁萧满目柔情，亲了亲她的脸颊。 “不论孩子将来美丑如何，还要你，都是我的小宝贝儿！” “你多多休息，不必急着说话！” 段云袖也连连点头：“姐姐，要听萧哥哥和太医的~” 段云衣这才娇羞一笑，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诸葛晖与沐定国沐浴之后，终于进门探视。 “恭喜陛下！” “让二老担心了……”段云衣感激道。 这两位老臣一文一武，是高祖留给子孙的保命符，有他们在，她的夫君办事也得心应手。 见段云衣还算健康，二人这才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梁萧与段云衣对视一眼，夫妻俩心意相通。 “这一次，不如就由两位爷爷分别给孩子取名吧？” 二老一愣，连忙婉拒。 他们算是梁萧的岳祖父。 “夫君说得对，二位其实也算是朕的长辈，该由二位为孩子取名。”段云衣道。 二老拗不过众人的强烈要求，终于紧张答应分别为一男一女取名，一脸神圣。 诸葛晖回想起高祖临终所言之“刘谌”，心潮澎湃。 他后来翻遍与“辰”同音的字，大体确定，高祖口中的孙儿名字，多半是一个“谌”字。 “有梁萧和陛下，大周应该不会再亡国了……” 心念一动，诸葛晖一脸郑重，写下“谌”字。 “陛下与帝君觉得如何？” “好！”夫妻俩齐声一笑。 沐定国抓耳挠腮之后，灵光一闪，也写下一字。 瑜。 “好名字！瑜字本身便有美玉之意，孩子和她姐姐的‘玥’字组合起来，又有‘愉悦’谐音。”梁萧称赞道。 一对龙凤胎算是有了名字。 兄长段谌，妹妹段瑜。 “陛下喜诞龙凤胎，举国同庆，每个人丁今年免田税十亩！！” “为纪念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平安降生，朝廷将以两位殿下的名义，向武王义庄捐赠白银二百万两，良田二百万亩，协助武王义庄扶危济困，以利天下百姓！！” 圣旨带来的通告传开，京城百姓载歌载舞。 城里的送子观音又不小心卖断货了。 京城的三大世家人员彻底认命了，如今只能祈祷外面的子弟少犯点事，莫要连累自己。 即使是同族，也分宗亲，而在京城的三大世家人员，多是核心族民，已经逐渐与外面的同族有了分裂之势。 尤其是独孤平之事爆发后，梁萧因此严禁全国各地的世家人员变卖、转移财产，进一步加剧了三大世家的同族矛盾。 随着天花预防收效明显，武王义庄不遗余力为全国百姓接种牛痘的做法，赢得了一致好评。 作为全国第一义庄，由朝廷和百姓一起协助监督武王义庄的管理，如今的武王义庄相当于早期的慈善基金，朝廷的捐赠合情合理。 户部早已被段云衣回收，不再担心世家阻挠。 如今的户部众人坚定支持捐赠之事。 毕竟从结果来看，梁萧的出现和女帝的英明，大大改善财政情况，每年比以前增收超过三千万两，不差这点银钱。 武王义庄名义上是不再归属梁萧的公益组织，实际上也在为朝廷分担了财政压力，朝廷的捐赠相当于左手倒右手。 西宫别苑。 小暖宝正在给自己的弟弟小肥宝做推拿。 “呼~哈~” 已经一岁半的小家伙，学着娘亲给自己做的推拿，两只小脚丫摊开，身子前倾，小手手在小肥宝肥嫩的腿上和后背轻轻刮了一遍，如此反复。 “弟弟健康~长命百岁~” 奶声奶气的祝福，让梁萧与妻子们忍俊不禁。 “不愧是大姐，这么小就会照顾弟弟妹妹~”段云袖一脸欣慰和自豪，偎依在梁萧怀里。 段云衣看着摇篮里的兄妹，柔声道：“回头也给他俩做一做~” 一家子其乐融融，梁萧也终于松了口气。 段云衣生下龙凤胎，对身体的负担不言而喻，需要更多的照顾。 梁萧每日忙完公事，便火急火燎奔回家中，特地洗浴之后，陪伴母子三人和已经在待产的妻子们。 北胡灭亡之后，朝廷拥有更多的马匹，大大提升了交通效率。 八百里加急已经可以遍布全国郡城。 北境和京城的飞鸽传书，不再需要频繁汇报北方军情，也可转用于全国各地。 女帝生下龙凤胎的消息，经由八百里加急和飞鸽传书双重传递，送往全国各地。 第566章：武镇八荒 随女帝诞下龙凤胎消息传播开的，还有免税喜讯。 自从摊丁入亩推行，朝廷免除了丁税，税赋的大头都在农田上。 即使是地主豪绅，因为人丁众多，在一定程度上也减免了不少税赋。 对少地的百姓而言，这更是天大的恩惠，几乎等于今年免税。 一时间，大江南北尽是对梁萧和段云衣的感恩与祝福之声。 庐州境内，本该肆虐的天花终于退散。 “谢谢菩萨！！” 痊愈的天花病人纷纷叩首致谢，感激涕零。 星柔连忙唤众人起身，谦虚道：“其实你们应该感谢帝君，他让绝大多数百姓避免了天花传染，地方才能将更多人力物力用于照顾你们……” 百姓连连点头，纷纷道：“帝君英明！！” 守在一旁的秦百里闻言一愣，看向星柔，眼神流露出欣慰。 她能有如此认知，也无愧剑族圣女之名。 他原以为，小妹也会为了剑族大业，揽下这些功劳。 事实上，他们能做的并不多，只是先官府一步，在人人望而却步的时候，照顾这些病人罢了。 当地天花病人不多，就有更大的隔离空间，避免传染加重。 庐州当地前后有六百多名天花病人，最后救回了九成的生命。 看着因为痊愈而欢天喜地的人们，星柔目光温柔，心中却是越发失落。 事实证明，牛痘的接种的确有效阻止了天花蔓延，由此挽救天下万民。 作为医者，她当然明白，“治未病”才是行医的最高境界。 防患于未然，能最大化减少医疗资源的消耗，也能保全更多的生命。 自己在巴蜀随奶奶悬壶济世两年，看似救了千百人，实际上…… 不如梁萧之万一。 所以，月怜她……终是赢了自己一筹？ 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争的又是什么？ 她已经完全明白，为何昔日的巴蜀第一美人可以奋不顾身了。 “哎~” 秦百里听到小妹的叹息，又见她满脸失落，不明所以。 不管怎样，她“庐州菩萨”的美名已经传遍全境，还在往江南一带扩散，备受尊敬，有助于爷爷剑子房在江南的经营。 京城，繁华空前绝后。 随着北胡灭亡，梁萧回归京城，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才子佳人、商贾游客慕名前往京城。 才一年出头，京城的人口比往年多出一半，其中新生儿比摊丁入亩之前还多了一倍。 为此，朝廷一直在增筑外城，以便容纳更多百姓。 燕州本就处于平原地带，交通相对便利，这一带的农田也得以稳定生产，足以养活更多百姓。 随着北胡灭亡，燕州俨然成了北方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巨城，繁华胜过往年十倍，人口也比原先多出了一倍半。 无数人听闻三代兰陵侯都曾管理燕州，也慕名而去，从此定居。 段云衣调养期间，梁萧依然每日办公，回家陪伴妻儿。 “算算时间，新兵的训练也即将结束，军器日渐齐整。” 段云衣看着自言自语的梁萧，又不禁心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从去年至今，除了大周武卫新兵，还有其他从全国各地送来的新兵，一并接受梁萧的训练，由将军们协助和带训，卓有成效。 诸葛定等人镇守江南，进取不足。 下一次，或许便是她的夫君亲自领兵南下，平定四方。 她的夫君，早已成了大周军人的精神图腾。 可是，他本该功成名就，在京城享福…… 不过一想到武圣老爷子孩子巴蜀，段云衣倒也释然了。 师恩如海，他总得趁着老爷子健在，早些回去看看。 汉中，得知女帝生育龙凤胎的剑族众人，扼腕叹息。 如此一来，公孙月所生的男婴地位远不及太子…… 自从武圣亲临庇护，又有陈灵相伴，公孙月比往常开朗了不少，专心育儿，不忘关心时局。 巴蜀女神医正是剑族之人，一直陪护武圣，经过数月的精心调养，公孙月的身材并未走样，甚至比往常更加妩媚妖娆。 陈灵私下告诉她，过段时间杨平会和她爷爷好好谈谈，让母子和梁萧团聚。 但她很清楚，没有可能…… 以她爷爷和父亲的手腕，拖延，推脱，不在话下。 毕竟自己和他们是骨肉至亲，朝廷也不好逼得太紧。 只带她儿子走，也不现实，那和带她一起走没有区别，而且孩子还小，公孙家有的是理由截留。 比如，幼儿受不了舟车劳顿，这是事实。 此时，武圣老爷子正在逗徒孙玩，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高祖打下的江山，属于高祖的段家，这是他的坚持，但段云衣和段云袖总归是他的亲孙女。 他的亲孙女，一个生了龙凤胎，另一个生了女儿，又怀上了！ 梁家也不必再担心绝嗣。 看着正在逗孩子玩的武圣，公孙月轻声道：“师父，梁萧哥哥派人送信来，求您给孩子取个名字？” 武圣头也不抬，笑道：“既然长子叫梁去病，这孩子就叫梁弃疾，如何？” “弃疾？”公孙月美眸一亮，随即点头，“好呀！我听说他大哥生下来超过九斤，将来一定能像他爹爹一样，武镇八荒。我儿的话，那便像他爹爹一样，当个文人，兄弟俩一文一武，似乎也不错？” “也可以都像他爹一样，文成武德嘛！”老爷子咧嘴大笑。 公孙月连连点头，心情喜悦。 但在心里她已想好了。 将来孩子喜欢做什么，便让他去做，只要别伤天害理便好。 毕竟，自己当初也是一时冲动，亏欠孩子太多。 老爷子故作神秘道：“师父给你讲讲你梁萧哥哥小时候尿床的故事……”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公孙月和陈灵欢快的笑声。 堂堂帝君，一世英名“毁”于此地。 随着诸葛定领军南下，征南副元帅常破浪成功率兵入驻金陵，镇守妻子张瞳的老家秦淮。 此地关键，诸葛定顺水推舟的做法，让常破浪感激不已。 丈夫带自己荣归故里，昔日的秦淮五绝张瞳自然百般风光，张家在金陵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一个月后。 沐琴雪终于临盆。 第567章：儿女们 当天，定国侯府众人陪梁萧忙前忙后，最终守在产房外，急切等待。 负责接生的，依然是以黄盈为首的女太医们。 段云衣和段云袖、夏侯青衣的孩子共计四个，成功降生之后，她们都得到了千两白银以上的封赏，家人亦有优待。 随着里面传来婴儿啼哭，黄盈也出来报喜。 “恭喜！是个小王爷！母子平安！” 产房里，梁萧守在沐琴雪床边，一脸柔情。 沐琴雪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望着梁萧和孩子，喜悦之情，甚至让她感到刚才生产之痛都微不足道了。 这一次夫妻俩都请外公沐定国给孩子取名。 沐定国识趣地看向妻子：“夫人，还是你来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沐老太君眉开眼笑，开心得直拍手。 众人顺水推舟，纷纷请求。 沐老太君迅速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冷静思索片刻，才幽幽道：“梁文定，如何？” 众人一致称赞。 沐琴雪则是大感意外，原以为奶奶又要取个生猛的名字。 大哥沐凌霄之名，便是她取的。 继夏侯青衣、公孙月、段云衣之后，沐琴雪为梁萧生下了第四子梁文定。 这一年，梁萧二十岁。 梁萧喜悦之余，又大赏接生的太医和忙前忙后的宫人，同时又登报声明，以儿子梁文定的名义，向武王义庄捐助一百万两白银。 七天后，诸葛芸为梁萧诞下一女。 这一次，诸葛晖也让夫人黄氏为孩子取名。 梁羽心。 梁萧又向武王义庄捐赠了至少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资产。 又过了三天，狄安娜又为梁萧诞下一子。 这位来自异国的公主，早已全心全意爱着梁萧。 梁萧坚持让已经熟悉大周文化的狄安娜为孩子取名。 狄安娜郑重写下一个“谦”字。 带着母亲的希冀，梁萧的第五子以梁谦为名。 梁萧又以儿子梁谦的名义，向武王义庄捐赠底线价值超过一百万两白银的资产。 三天后，夏侯青衣为梁萧诞下一女，梁萧又坚持让夏侯青衣取名。 夏侯青衣绞尽脑汁，想到诸葛芸的孩子叫梁羽心，灵机一动，激动写下“梁心语”三字。 第四女便是梁心语了。 四天后，段云袖终于生下了梁萧的小儿子。 依然年轻的母亲，在梁萧的坚持下，考虑到段谌的偏旁，最后取名段谆。 梁萧又分别以两个孩子的名义，再往武王义庄捐赠至少价值等额的资产。 狄安娜也打算以梁萧名义，向武王义庄捐赠自己所有的资产，最终在梁萧的坚持下，还是为自己和孩子保留了一百万两白银。 帝君子女接连平安降生，段云衣又下诏：今年减税加码，每个人丁免交二十亩田地的税收，今年凡有灾区，灾区内百姓赋税全免至恢复生产的第二年为止。 人们惊叹之余，更加敬爱梁萧一家。 算上那位狄安娜公主的捐赠，前前后后，梁萧一家往武王义庄捐赠的资产已经超过了一千八百万两白银，还不算女帝方面的捐助。 如此巨资，足以惠及全国，牛痘接种便是义举之一。 作为武王义庄的创始人，梁萧也只是个只有监督权的“荣誉庄主”，武王义庄已不再归属他名下，而是属于整个大周。 梁萧夫妻对捐赠之事毫不犹豫。 随着三大世家被逐渐蚕食、分化，其名下资产不断缩水，并被族人分割。 如今他名下的资产，折合白银，仍超过两千万两，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周首富，钱足够实现他的一些目标即可。 带起富人做公益的风气，也有利于治国。 更何况，自己还是大周帝君，段云衣又是老头子的亲孙女，作为梁家子弟，是该极力维护这江山。 目前的大周，即使还不具备实行近现代改革的条件，至少也应该有明君贤臣，最大化减少对百姓的剥削压迫。 老定国侯本想也往武王义庄捐资，梁萧考虑到诸葛家并非巨富，又不好落后一筹，便婉拒了老人家的好意，但仍以两家名义，再往义庄捐赠二十万两白银，让沐琴雪和诸葛芸的娘家备受好评。 受梁萧与武王义庄所感，大周百姓尽可能光顾梁萧名下的门店，直接放弃了世家的同行门店，比如饭店、糕点店。 全国各地的三大世家人员这才发现，梁萧在不知不觉间已布局全国，只与他们几家的门店竞争。 哪里有世家的店铺和工坊，梁萧或者武王义庄的管理人员便在那里投资，建设相同的门店。 再经过报纸宣传，梁萧与武王义庄的善行早已深入人心。 三大世家的门店位置占优，当地百姓也不惜多走几步，只光顾梁萧的门店。 三大世家的店铺和工坊接连倒闭，更有甚者因为资金链断裂，倾家荡产，被迫将位置更好的店铺转卖给梁萧或武王义庄。 不到两年，原本富可敌国的三大世家，资产急剧缩水。 又因为三家核心人员大半都在京城，三家人员的财产进一步分割，同族内部也逐渐出现了分歧。 庐州境内也陆续收到北方送来的消息，军民欢悦！ 击退天花的庐州，势必随梁萧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庐州本地百姓，浓烈的乡土情结让他们倍感骄傲。 正在庐州收拾家资的剑子房，看着报纸，惊叹不绝。 “真乃天人也！！” “老夫遍观古今，就算是陶朱公再世，也未必能有如此商业布局！如此周密的布局，环环相扣，良性循环，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叹息之后，剑子房的神情也变得茫然。 一旁的孙女星柔看在眼里，微微咬着下唇，黯然神伤。 相比之下，什么“庐州菩萨”、“江南大儒”，未免显得过于渺小！ 剑族喊了几百年的口号，到头来，为百姓所付出的不及他万一。 秦百里看着爷爷和小妹的反应，一言不发，只是以手掩嘴，生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要失声大笑。 “可真有意思啊……” 秦百里暗喜之余，又不禁为自己的婚事担忧。 东野清月的父亲东野见机，如今已是新任金陵太守，得知女儿跟他私奔，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因为出身剑族，即使曾随梁萧治理燕州，他的婚事也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第568章：先民谶言 通过和东野见机的接触，秦百里看出来了。 作为剑子房门生之一的东野见机，如今对剑族也是颇有微词，明显抱有警惕。 毕竟，公孙家依然保持着事实割据，唯一可圈可点的行为，便是公孙无极领兵协战，随梁萧横扫大漠。 在外人看来，剑族只是个比较少见的巴蜀隐世族群，东野见机却知道，剑族一直在支持公孙家。 但连剑子房这样的江南大儒，都没有在大周最需要人才的时候挺身而出，号召门生随自己一起济世救民。 秦百里也知道，东野见机没有禁止女儿与自己交往，但关于商议婚期之事，一直模棱两可，显然是担心哪天受到剑族牵连，葬送好不容易复兴的家族。 这是第一次，秦百里因为自己剑族子民的身份而倍感头疼。 好在东野见机还算开明，并没有因此直接拆散他和东野清月。 “这会儿，叔叔应该已经悄悄派人去询问帝君的意见了吧？” 秦百里看着正和剑子房侃侃而谈的东野见机，颇为无奈。 夜晚的西宫别苑，灯火通明。 梁萧哄孩子们入睡之后，陪伴正在坐月子的妻子们。 算上还在巴蜀的儿子，如今他已有六男四女，十个子女。 长子小肥宝已经在学走路了，相当壮实可爱，已经和肥胖不沾边了。 长女小暖宝也快两岁了，一看就是美人胚子，整个儿就一贴心小棉袄，每天都粘着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此时，梁萧正看着手里的信件。 他派往巴蜀联系家里老头子的玄卫回信了。 武圣身体依然健朗，意识清醒，大有战国廉颇之风采。 信里说了，老头子会委派身边的武士秦携带信物和家书，最迟半年之内便可送达。 见此信之时，秦应该已经启程了。 这是师徒之间的约定，只有非常重要的内容，才需要他的秦叔或者明叔亲自送信。 没有老头子将他养育成人，他也等不到觉醒来自“故乡”的记忆。 他想老头子了，但老头子千叮万嘱，要他以国家为重，探亲次之。 公孙月也曾一再叮嘱他，不可为了她罔顾国家利益。 剑族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妻儿身上，下次回巴蜀，他应是统领精锐之师，直入腹地了。 蜀道之难，自古有之，朝廷还需要筹备粮草，解决南方、东北方、东海祸患，以及可能出现的西北大敌。 如此，收复巴蜀反而不应该是当务之急。 按照他和诸葛晖一致的看法，只要江南平定，收复巴蜀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若在收复之前一统大楚、交州，那巴蜀公孙寻风纵有百般不愿，为子孙后代考虑，也得乖乖献降。 当夜，玄卫紧急送来东野见机的密信。 东野见机的恩师，江南大儒剑子房，带了孙女星柔和孙子剑百里来访，剑百里正是曾经的秦百里本人。 星柔“庐州菩萨”的美名甚至传到了金陵，爷孙二人广受好评。 但东野见机有种预感：剑族似有所图。 因此，东野见机特地请示梁萧，关于自己的爱女与秦百里婚事，该如何处理。 【放心成全。】 梁萧当即写下四字，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金陵。 “剑子房？”“子房……” 沐琴雪听到梁萧喃喃自语，好奇道：“夫君说的，可是那位江南大儒？” 梁萧微微颔首，眼神似在回忆。 “我当初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子房，乃是故乡历史上初汉三杰之一，留侯张良的字。 但梁萧心知肚明。 这种耳熟的感觉，并非源于留侯表字，更像是一种呼唤，总是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剑子房其人…… 不过，眼下他的妻儿还需要自己陪伴，京城更不能没有他坐镇。 毕竟，段云衣喜诞龙凤胎，尚需调养，不便理政。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哪个妻子有个产后抑郁，身边却无自己陪伴。 当夜，巴蜀汉中。 公孙家大院里，公孙无极笔直站在爷爷公孙寻风和父亲公孙荣面前，一言不发。 “无极，你的干劲与往年相比，大相径庭。” 公孙寻风终于开口感叹。 公孙无极不禁失笑：“是么？” 坐在一侧的公孙荣，注视着自己的爱子，眼里满是无奈。 因为公孙月之事，父子关系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公孙寻风微微点头，仿佛自言自语。 “你可是剑族最杰出的武士，巴蜀名副其实的第一猛将，肩负全族希望，怎可如此消沉。” 公孙无极默然。 “无极，你可还记得‘天将军’的谶言？” 公孙寻风冷不防的询问，让公孙无极一愣，随即点头。 “当年族人发现小妹天赋异禀，震古烁今，终于怀疑谶言真伪，又去了本族先民遗迹，详细探索之后，终于发现了关于‘天命女’与‘灭族者’的完整谶言，才明白，小妹原来是天命女，而灭族者的出现时间，是在天命女诞生之后的十甲子。” “随这块石碑出土的，还有另外几块更完整的石碑，其中之一，便是同样会在十甲子之后出现的武神，挽救这片土地的‘天将军’，代表其所在朝代乃是承接天运的万世王朝，能够实现万世太平……” “正是因为‘万世太平’之谶言，族人才会坚信，剑族有能力为这片土地开创万世太平的王朝。大家一致认为：既然那时的朝代已非大周皇朝，那为什么，那个万世太平的王朝就不能是我族开创的？武帝尚且能成为剑族女婿，难道天将军就不能是我们的族人？” 说到最后，公孙无极自嘲般一笑。 如今再看…… 剑族，又有什么资格畅谈“万世太平”呢？ 那道统领大周将士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勒石燕然的身影，不比他们更有可能？ 公孙寻风这才抬头，盯着公孙无极，目光灼灼。 “爷爷和族长他们讨论过了，打算为你造势，从今往后，你便是‘巴蜀天将军’。” “什么？！” 公孙无极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公孙寻风重复一遍，公孙无极才领会其中深意，惶恐摇头。 “不行！！” 第569章：期待的相逢 “为何不行？”公孙寻风面露不悦。 公孙无极只是神情惶恐，额角渗出冷汗。 “十甲子，那都是六百年以后的事了！” “若非谶言如此，族民又怎么可能坚信，大周也跳不出这片土地的朝代轮回？剑族只希望能自己开创一个绵延至十甲子之后，应承天命的‘大乾王朝’，实现真正的万世太平！”公孙寻风脸色严峻。 “先民谶言，神圣不容践踏！天将军在十甲子之后现世，那便是十甲子之后！我并非天将军在世，怎可冒认！”公孙无极不停摇头。 公孙荣道：“先民谶言，已因为梁萧的出现而有了谬误，燕州并没有因为粮荒而崩溃，北胡非但没有南下，反而被梁萧彻底灭亡……你以天将军为名，并无不可。” “无极，就算你自认武艺不及梁萧，你这辈子还长着呢，难道就不能有任何进步？”公孙寻风仍不愿放弃，又喟然长叹。 “梁萧的子女一个接一个平安降生，小月的孩子，或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巴蜀剑族，危如累卵……” “爷爷已经年逾古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做惯了巴蜀的土皇帝，难道还需要渴望什么皇权？所担忧者，无非全族多年努力付诸东流而已。” “无论如何，不践踏先民谶言，是我的底线！”公孙无极始终不愿改口，心中只感悲哀。 剑族危如累卵，不是你们自找的么…… 最终，公孙无极拗不过父亲和祖父的坚持，折中接受了“地将军”的称号。 巴蜀，剑族聚居地，山林深处，不起眼的山洞，外面由十多位族民把守，严禁私自探索。 山洞深处别有洞天。 而在山洞之外，有一座密闭的石屋，内中摆放诸多石碑。 【江山承天运，武神何处寻？此刻我非我，留名天将军！】 【月夜飞白影，武神现兵锋……】 【九鼎复现，一统神州。日月之行，星汉灿烂，尽出大乾山海……】 【天日覆灭，乾族永存……】 诸多石碑，记录着令世人不明所以的先民谶言，期待着一场相逢。 灭绝“天日国”的“天将军”，未知的传奇王朝“大乾”，以王朝为名的“乾族”，亦是剑族雄心壮志之开端。 梁萧儿女降生的喜讯，随着飞鸽传书和报纸，传遍全国各地，万民祝福。 无论是太子公主，还是王子郡主，诞生之后，梁萧和公主们都以他们的名义捐赠资产，惠及全国，足以令万民称颂。 武王义庄的首要任务，仍是预防天花，以根绝天花在境内的传播，其次便是各地救灾救急。 公孙月和自己的儿子梁弃疾，也因为武圣老爷子的庇佑，确保安全。 姐妹们成功生产，公孙月也如释重负，心中暗喜。 她相信，她的梁萧哥哥对妻儿一视同仁，大家一样重要。 但他的儿女越多，儿子梁弃疾作为剑族筹码，其价值会日渐下降。 反观公孙寻风、剑寻踪等剑族高层，则是日夜忧虑。 京城。 段云衣早已坐完月子，两个多月来仍在调养，但也已经可以放心陪梁萧审阅奏折。 世人仰望甚至垂涎的皇权，对夫妻俩而言，更多的是责任。 “等咱们百年之后，就算国家不幸衰败，也希望后人能感念你的恩德，善待咱们的后人……” 段云衣有感而发，梁萧闻言，一脸宠溺，将她拥入怀中。 “咱们也要定好祖训，教育子孙，我会再留下一些预言，指引他们尽可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善待百姓，和平过渡到未来的世界。” 段云衣偎依在他怀里，如痴如醉。 他的出现，让大周真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 她也坚信，那一夜他向邢风畅想的“千百年后”的世界，或许也可实现。 也许，到了那时百姓依然会面临另一种剥削，但至少能过得比现在好。 至少，不必担心饿殍遍野。 而自己和姐妹们，将追随他的脚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只是自小在西宫别苑长大的孩子，即使学了帝王心术，本质上仍旧是个年轻姑娘。 能觅得如意郎君，甚至和郎君一起青史留名，哪个姑娘不高兴呢？ 由于龙凤胎降生，段云袖如今改称“长公主”。 小暖宝和小肥宝，也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终于可以放心公诸于世。 不过，这大哥大姐短时间内还不能见外人，以免那些世家发现，又大做文章，给夏侯青衣和段云袖添麻烦。 “谌儿和瑜儿都安睡了。” 梁萧的轻声细语，让段云衣瞬间满面绯红，幽幽地瞄了他一眼，芳心大乱。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孕期的自己有恃无恐，天天欺负、挑逗他，如今终于到了他清算的时刻了…… “夫君饶命呀……” “啊你、你坏！你怎么这么坏……” “嚣张跋扈”一年的女帝，今夜终于“伏法”。 江南，金陵。 时任金陵太守东野见机，收到了梁萧的回信之后，终于如释重负，找剑子房商议爱女和秦百里的婚事。 热恋的两人又惊又喜，直到东野见机的话像一盆冷水泼下来。 “今年南方有战乱，我为朝臣，不可在此时安于喜乐。婚期至少要等到来年初春吧？” 眼下还是八月中秋，距离明年初春，起码还有四个月。 东野清月有些不满，但秦百里依然乐开了花，欣然应允。 东野见机又找秦百里单独一谈。 “实不相瞒，是帝君让我放心将女儿许配于你，他说，你是心怀苍生的好男儿，清月和你在一起，不失为美事一桩。” 秦百里一怔，回想燕州岁月，一时百感交集，眼眶微热。 “帝君恩德，岳父成全，百里皆感念于心！请放心，有帝君在，巴蜀与剑族终将归顺朝廷！” 东野见机确认了秦百里的态度，这才放心。 江南，边境小镇，民宅内。 数十名蒙面人齐聚密室。 高坐主位者，金发碧眼，盯着桌上血淋淋的首级，目露凶光。 “尊敬的神之子，本教又有一位长老死于非命。教徒之前在黑云镇偶然探听到消息，传闻已死的‘刀皇剑尊’皇朝雪，似乎还活着。按照最近幸存教徒的描述，或许便是此人协助秦勋，暗杀本教要员！” 第570章：恩师 “皇朝雪？”主位上的金发碧眼男子微微眯眼，杀机暴起。 “是一位同时精通刀剑的侠客，但尊敬的神之子刀枪不入，无须畏惧此人！”一名执事解释道。 神之子当即拍案而起，桌面裂痕从其掌心处扩散开来。 “那秦勋着实了得，当年骗取了我叔叔的信任，致使本教近年来损失惨重，被迫舍弃诸多根据地，我要他和皇朝雪死无葬身之地！” “从今天起，严密关注本教皇朝雪的出没地点，必要时，我会以本教要员为诱饵，让他直面我的兵锋！” “继续往大周境内扩散天花！我族利用天花侵蚀诸国，未尝失利！我就不信，那所谓的牛痘真能隔绝如此‘神疫’！我先往大楚布局，吴王叛乱，楚皇急需能人猛将，正是本教入主大楚的绝佳时机。” 大楚正处于内乱之中。 吴王觊觎皇权，起兵北上，夏侯雍被迫南下迎战。 天日教在大周迟迟未能攻城略地，也被迫转道返回大楚，以支持夏侯雍击败吴王。 战火燎原，又有天花肆虐，民不聊生。 骠骑将军李如风奉旨领兵南征，却在中途按兵不动。 定国侯府内，驸马邢风全家已经接种了牛痘。 面对国内肆虐的天花，生民悲泣，邢风心如刀绞。 就算他父亲有心，定国侯府的银钱也所剩无几了，不足以支持全国百姓接种牛痘。 更何况，牛痘的准备也是一项大活。 据秦勋的情报，天花本就是天日教协助夏侯雍击溃吴王的手段，只是后来京城承受了反噬而已。 “不知秦勋几时回归，以吴王的实力，只怕难以坚持一年……” “该如何是好……” 邢风郁郁不乐，抬头望向北方天空。 大周京城。 梁萧和段云衣正在审阅关于各地水患的公文，甄别信息真伪。 去年黄河水清，段云衣便已经提前派人兴修水利，以求未雨绸缪。 今年偶有水患，但因为官府及时疏散百姓，受灾情况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不过，各地官员报喜不报忧并非不可能。 “帝君，尊师派了秦大人来送信……” 武王府的玄卫队长顾平休，亲自赶来报信。 梁萧二话不说，立即接见秦。 御书房内，秦和梁萧简单寒暄之后，又呈上武圣老爷子的信物和家书。 夫妻俩共同阅览，梁萧满怀期待。 段云衣则是面露忧色。 信里，武圣老爷子讲述了巴蜀剑族这两年的情况，并为梁萧如今的成就感到欣慰。 如今的剑族，是到了让梁萧出面收服的时候了。 不过老爷子千叮万嘱，梁萧必须时刻确保自身绝对安全，且离开京城几乎不会影响国政，再考虑回一趟巴蜀。 否则，还不如继续派人与公孙寻风交涉，同时先设法收复大楚和交州，若剑族执迷不悟，可神兵天降。 一切以国家为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些话，既代表老爷子自己，也有公孙月的态度。 “夫君……” 段云衣忍不住看向梁萧。 梁萧正陷入沉思。 自己派去联系老头子的玄卫，曾特地询问过对方，能否离开巴蜀，直接来京城。 最终老头子还是婉拒了，并表示终身不入京城，不见皇室嫡系。 古人的操守与坚持，有时的确不是现代人能够理解的。 如田光死荐荆轲，聂政杀侠累，豫让刺赵襄子…… 这是比生命更加可贵的精神。 老头子是没有可能出川了，就算他愿意，耄耋之年，也未必吃得消跋山涉水。 梁萧也回望段云衣，眼里多了几分愧疚。 段云衣心领神会，柔声道：“师父老人家也说了，先确保绝对的安全嘛~让玄卫和雷将军他们一路随行，先下江南，再溯江而上，可入巴蜀，出其不意。同时我们有精锐在外，随时可以入川，谅他公孙寻风也不敢造次！” 梁萧欣慰点头，将她拥入怀中。 剑子房和孙儿们正在江南，似有所图，正好，他也可以见一见这位江南大儒。 段云衣感受着他的温柔，越发不舍。 那是他的恩师，已入耄耋之年，随时可能溘然长逝，不能让他终身遗憾。 他似乎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故而有所准备，闲暇时写下诸多密函，专门交给自己和段云袖一起保管。 倘若他英年早逝，按照他留下的内容，国家也不至于由盛转衰。 但他越是如此，段云衣越是心疼。 他明明奇功盖世，该接受万民祝福，留在京城享福。 妻子们得知梁萧考虑前往江南，纵然深深不舍，最终也只能表示理解。 “我随夫君去~”李心文柔声道。 沐琴雪等人也纷纷表示想要随行，但都被梁萧劝阻了。 “养好身体，照顾好咱们的孩子。更何况，为夫也不是马上启程嘛。” 面对梁萧的殷切叮嘱和安慰，众人只好含泪答应，祈祷他早日成功归来。 江拂雪若有所思，单独找梁萧一谈。 “雪儿也必须陪哥哥去一趟巴蜀！” 梁萧一怔：“雪儿……” 不等梁萧开口，江拂雪就哼哼道：“哥哥不必担心，雪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是十三岁的大姑娘！连哥哥都要回巴蜀了，正好，咱们兄妹俩必须找剑族和公孙家好好谈谈，让他们明明白白！” 梁萧知她心思，但看她如此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也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好好好！大姑娘要先答应哥哥，不论发生何事，都要待在哥哥身边。” 江拂雪欣然应允，望着梁萧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刚被拍过的头，心中千言万语，此刻如鲠在喉。 是啊，自己已十三岁了…… 五年前的自己，还只有八岁而已。 现在十三岁的自己，在他心里似乎仍是八岁时的那个雪儿。 第二天，梁萧私下找来雷洪等心腹爱将，述说南下之事。 众将双眼放光。 “王爷！将士们训练至今，早就憋不住了！” 梁萧当即布置。 十万军队训练日久，军备齐全，以大周武卫为主，并新编的燕云铁骑，随时南下，收复交州和大楚。 第571章：四十万大军！ 对于江拂雪陪梁萧一起下江南之事，段云衣等人全力支持。 小姑娘的勤奋深入人心，只要梁萧有空传授她新的知识，她都会以速写的方式记录起来，再交给兰陵书坊编订成册。 这一路随行，也可以让她继续向梁萧学习全新的知识。 基础数学，如今已经推广四册，基础物理也推广了两册，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教导大众，除了梁萧的妻子们，便是工部众人最先受益。 至于梁萧给家人们讲的那些故事，如《西厢记》《风尘三侠》《封神榜》《梁红玉》等，平日里由江拂雪和段云袖默默记下，再找宫人转述，由多位宫人负责手写，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心思细腻的段云袖，早已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平时装作不知。 “雪儿~姐姐有话和你讲~” 这一次，段云袖特地找江拂雪单独一谈。 江拂雪心生疑惑，但还是欣然随她去了房中…… 二人出来后，江拂雪只是一言不发，眼里却有几分喜悦。 段云衣看出端倪，趁江拂雪不在，用只有段云袖听得到的声音询问。 “和雪儿谈了些什么？” 段云袖做贼般小声道：“她答应我了，绝不外嫁~” 段云衣一怔，心领神会，不复多言。 翌日清晨，宫廷传开女帝诏令。 “交州太守通敌叛国，大楚毁约宣战，本朝帝君御驾亲征，誓扫南方！” 御驾亲征！ 作为当世帝君，如今梁萧与女帝共坐江山，地位仅次于女帝，自与当年不同，倒也算是御驾亲征。 消息传开，京城军民无不欢呼雀跃。 在他们看来，帝君梁萧能够灭亡北胡，横扫大漠，阵斩五万天日骑兵，何愁南方不定！ 作为征南大元帅，诸葛定的十万大军还要兼顾江南各地防务，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倒也无人指责。 尤其是世家大臣们，心知肚明。 武朝大乱以后，大量人口南渡，江南得以发展。 迁都之祸以后，相对安全的江南接收了大量北方人口，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 诸葛定的军队名为平叛，实为震慑江南各地豪强，尤其是在江南根深蒂固的那些世家。 即便如此，各地仍是匪患不断。 如今所有人总算明白，梁萧有意南下，一直在暗中筹划。 比如，金陵、庐州等地的官吏要员都被撤免，换上了梁萧和女帝指定的人员。 京城的八百里加急送往江南各郡。 七日之后，金陵方面也收到了朝廷的加急公文，轰动全城！ “帝君御驾亲征？？” 回到金陵经营的剑子房吃了一惊，星柔则是呆若木鸡。 “他不该待在京城么……” 当天，金陵的三大世家与欧阳家要员齐聚一堂，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众人心有余悸。 “先前剑子房劝咱们切莫起义，我还只道是他已成了朝廷走狗，如今再看……此人倒是有先见之明！” 私下规劝世家的剑子房，再次赢得了南方世家的尊敬。 两天后，巴蜀方面也收到了飞鸽传书，震惊不已。 “幸好当时听了明峰的话，否则，那梁萧直接下江南，世家豪强焉有不灭之理？届时，梁萧便可顺势西进，直取巴蜀……”公孙荣早已满头大汗。 众人纷纷称赞。 唯有卓明峰一言不发。 如今的剑族，只是困兽犹斗，凭借先民谶言和族民信念，仍想负隅顽抗。 必须有人击破他们的美梦，才能让他们彻底归心。 否则，以剑族的底蕴和智慧，仍可暂时蛰伏，甚至转移根据地，以图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始终是国家的一大隐患。 巴蜀只是易守难攻，方便剑族自保而已。 但他作为剑族女婿，自觉认知有限，属实办不到…… 或许，那位帝君是唯一的人选…… 只是，那位帝君会亲临巴蜀么？ 剑无媸看着惊叹的众人，只是一言不发，满心苦涩。 见过今非昔比的燕州与京城之后，她早已明白了。 莫说梁萧健在，就算他英年早逝，如今的大周也不再是剑族短期内可以图谋的。 仅有的欣慰，便是夏侯青衣又成功生下梁心语，母女平安。 她也无法劝族民投降。 剑族，该何去何从？ 又过了数日，金陵太守东野见机又收到了京城方面的密函，阅览之后，神情凝重，和手下紧锣密鼓布置起来。 京城南方军营，大周武卫与燕云铁骑齐聚。 将士们望着高台上的梁萧，神情狂热。 “楚皇无道，勾结邪教，兴师背盟，荼毒生灵！交州叛变，断绝通道，勾结大楚，其罪当诛！” “此次南征，兵精粮足，军器齐整，本王自当吊民伐罪，收复大楚，平定交州！” 话音刚落，回应梁萧的是海啸般的呼声。 “愿随帝君南征北战！！” 梁萧当即点将，自领元帅。 玄卫统领司马陵忠心耿耿，亦有为梁萧镇守北境之经验，受封副元帅，雷洪等将军各为大将。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并三十万民夫，号称四十万，奔赴江南！ 军队出征后，梁萧回到京城，也做好准备。 秦勋留下的墨家秘典里记载了一种易容术，材料简单无害。 江拂雪和李心文都女扮男装，就连梁萧自己也稍作易容，以免被人认出。 见过他本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此行关键，在于如何肃清江南世家与豪强，必要时，可以逼反。” 临行前，梁萧与段云衣、诸葛晖详细讨论，反复确定详细计划，以求完全。 大楚仍处于内战。 吴王以清君侧为名，兴兵北进，实则觊觎皇权。 “什么？梁萧御驾亲征？！” 楚皇夏侯雍收到消息，焦急不已。 “我们是不是被梁萧摆了一道！为什么吴王一定要反叛！” “难道梁萧已经和吴王暗通款曲？？” 这一刻，原本以为吴王顺服的夏侯雍悔恨交加。 自己不该撕毁盟约！ 当天，夏侯雍立即召集群臣，以吴王通敌叛国为由，号召各地勤王。 “异邦猛士阿喀琉斯，有万夫不当之勇，刀枪不入，愿为我国效力，南定吴王，北破梁萧！” 大殿内，终于出仕的邢风，打量着台下中心的金发碧眼男子，心生警惕。 第572章：长江 “金发碧眼，目露凶光……听说大周将士在大漠阵斩的五万白鬼，便有如此显著特征。是天日教、天日国人么？” 邢风心中危机感油然而生。 此人号称刀枪不入，又不知将给大楚形势带来何种变化。 “有爱卿在，何愁吴王不定，又何惧梁萧进犯？？” 夏侯雍与阿喀琉斯对视一眼，面带微笑，力排众议，当场破格任命阿喀琉斯为征南将军，讨伐吴王。 同时又颁布诏令，宣传大周侵略本国，号召臣民支持国家，奋起反抗。 大楚的百姓听得消息，面面相觑。 不是我国先撕毁盟约的么？ 大楚征南将军阿喀琉斯当天领兵南下，直奔吴王而去。 冬季的长江。 临近北岸的水上，一艘楼船正顺流而下，直往金陵。 船舱里，李心文守在梁萧身侧，如痴如醉。 江拂雪正抚琴弹唱，所唱的，正是前年梁萧所传授的《不负相思不负君》。 琴声悠扬，歌声柔美，就连梁萧也面露欣慰，连连点头。 江拂雪博学多才，跟着沐琴雪她们也学了音律，坚持要为自己的哥哥弹唱，以酬长途奔波之劳累。 此时三人皆是白袍白衣，两个姑娘女扮男装，外面的玄卫以队长顾平休为首，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扮成护卫、家丁和女仆。 此外，司礼监秉笔林端因为精通书画古董，也奉命随行，充作梁萧的“书童”。 曲罢，李心文情不自禁拍手称赞。 “大姐说得不错，雪儿将来必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江拂雪谦虚道：“比不得诸位姐姐，尤其是女帝姐姐~” 梁萧轻叹：“雪儿豆蔻年华，本该……” “本该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能为哥哥贡献自己一份力量，才是雪儿最喜欢做的事。”江拂雪平静回应。 梁萧微微颔首，道：“但雪儿也要多休息，不可操劳过度。” 江拂雪一口答应，望着梁萧出舱的背影，心事重重。 再过个把月，自己就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 大周的姑娘，十四岁嫁人生子的比比皆是。 她当然明白，在他看来，十八岁才算成年。 对大周军民而言，他是越来越伟大的帝君，自己一直在努力跟紧他的步伐。 她也看得出来，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在他心里永远都只是初见时的那个八岁小姑娘。 但人是贪心的生灵。 随着他成家立业，她越来越担心，这个哥哥会和自己逐渐疏远…… 明明，自己才是最先认识他的！ 以前她需要利用“嫂嫂”这个称呼，方便自己把那些好姑娘钓过来，给梁萧做媳妇。 而今，她早就不爱叫她们嫂子了，只管她们叫“姐姐”……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要暖和些许，长江南北两岸歌舞升平，一片太平盛世。 江南匪患与天日教叛军并不敢接近长江，尤其是天日教，自从豫章退兵之后，只能在边境袭扰。 随着北胡灭亡，曾经祖籍北方的部分江南人也开始北迁。 作为分界线的长江一带，也因此迎来前所未有之繁荣。 尤其是百姓免除人头税之后，消费能力显著增加，家庭负担显著减小，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 至于新生儿剧增所带来的人口增长，需要等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可体现出来。 梁萧微服南下的同时，司马陵也奉旨领军南下，屯扎江南各郡，协助开发军屯，就地补给。 靠近长江南岸的各郡，皆有大型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都是段云衣接受梁萧提议，于去年开始修建，所用的图纸也是由梁萧出征大漠之前留下的设计图。 在靠近荆州的位置，朝廷还修建了一座“含嘉仓城”，规模空前绝后，能储存至少五百万石粮食和白糖，确保江南各地不至于爆发长期粮荒。 北方以燕州为中心，亦有大量新建粮仓。 梁萧这些设计图的灵感，正是来源于隋唐时期的“含嘉仓”。 梁萧治理燕州的故事，通过报纸和百姓的口口相传，如今早已家喻户晓。 但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梁萧，更加明白储粮的意义。 经过段云衣两年的努力，让全国各地郡县以市价收购余粮，终于可以确保各地无惧粮荒，更不至于饿殍遍野，进一步促进了南北各地的发展，有日渐安乐繁荣之现状。 江拂雪和李心文对视一眼，二人也忍不住跟梁萧出了船舱，放眼望去，心情舒畅。 江上，江边，人山人海，处处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时值冬季，百姓没有农活，也难得偷闲。 岸上还有官兵维护秩序，以防有天日教狂徒危害百姓。 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天花，甚至没能席卷庐州，便如潮水般退去，如今无影无踪。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江南即使远离燕州，也未有今日之盛况……” 李心文目光迷离，抱紧了梁萧的胳膊，一脸自豪。 毫无疑问，是他的夫君梁萧，和她的“大姐”段云衣，给这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梁萧只是会心一笑。 “没有了人头税压力，今年又正赶上田税减免，全国百姓相比新政之前，相当于少了一整年的赋税。再者，盐价已降到三十文一斤，米价也因为今年丰收而折半，百姓喜乐，理所当然。” 言讫，梁萧又不禁暗喜。 那些江南豪强，尤其是三大世家，把可以抛售的田地都抛出去了。 如此重度内卷，导致田价不升反降。 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等将来人口剧增，田价理应水涨船高。 因此，朝廷和武王义庄还在不断收购这些农田。 如今，属于他名下的农田又有超过百万亩。 将来有新的子女诞生，这些农田又能够以孩子的名义捐入武王义庄，意义非凡。 “前面的楼船慢点！” 梁萧凭借过人的听力，听到后方呼唤，当即登上高层回望。 原来是后方另一艘大船上有人朝这边招手。 片刻之后，派人了解情况的顾平休向梁萧汇报。 “王爷，船主是金陵太守东野见机之子，东野清风，请求一见咱们这艘船的船主！” 第573章：萧清 梁萧当即转身，呼唤船头待命的林端。 “林公公，该你上了。” 林端：…… 这就好比被公主冒充本名。 现在，他的对外身份是“幽州客商林端”，梁萧则是他的表弟…… 为什么，明明都是很荣幸的事，自己总觉得不像是好事呢。 作为“船主”的林端，饱读诗书，虽是太监，却也打扮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顾平休陪林端去了一趟船尾，和东野清风的船员交流。 梁萧三人则回到船舱，喝茶看书。 约莫两刻钟后，林端才走进船舱，详细汇报。 “王爷，臣以船主身份接受了东野清风的邀请，去了他的楼船，与船上才子佳人认识一番。原来，是船上的一位才女听到咱们这条船里传出的琴声，惊为天人，希望能见一见琴声主人，再倾听一回天籁之音……” 梁萧和李心文同时看向江拂雪，一脸自豪。 这妮子，的确是绝世奇才，没有什么是她学不会的。 江拂雪道：“一切全凭哥哥做主，莫要妨碍哥哥下江南才好。毕竟，哥哥还要早些回京，陪伴妻儿~” 梁萧会意，又看向林端。 林端继续道：“臣也因为王爷事先叮嘱，便向他们解释了，船上贵客不喜热闹，那位琴师只是即兴弹奏，若她无意，臣也不能勉强对方弹奏。” 言语间，林端颇有些骄傲。 那可是帝君的妹妹！ 就算东野清风是金陵太守爱子，也没有资格要求人家弹琴！ “不过……”林端突然想起什么，严肃道，“曾经随王爷治理燕州的秦百里，也在那艘船上，出声询问者，是他的亲妹妹，名为星柔……” 闻言，梁萧三人同时眼神一变。 经过秦的证实，此女乃是剑族新选的圣女…… 他们的爷爷，正是江南大儒剑子房…… “此女便是今年声名鹊起的‘庐州菩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乃是巴蜀罕有的奇女子。此外，船上还有十多位长江一带的才子佳人，包括最新的‘秦淮五绝’之首张雪宁。那艘船是往金陵去的。王爷……” 林端看向梁萧，等他指示。 秦淮五绝，乃是以江南最为杰出的五位未婚才女组成。 张瞳与常破浪成婚之后，便自觉放弃头衔，正巧其堂妹张雪宁已到了二八年华，才貌双绝，继承名号。 梁萧取来镜子照了一遍。 易容之后的自己，与原来有明显区别，江拂雪和李心文女扮男装且蒙面，秦百里应该是认不出来。 梁萧这才点头道：“正好，看看剑族究竟有何目的，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林端会意，提议道：“不如让臣请他们来船内一叙？” 梁萧欣然答应，随即带江拂雪和李心文去了下面一层等候。 片刻后，梁萧凭借过人耳力，听到了少男少女的窃窃私语。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架子，连东野公子的面子都不给，反而让咱们过来……” 等众人入室之后，梁萧三人抬眼打量着众人。 秦百里和东野清月一如既往，神态温和。 为首的锦袍青年东野清风，貌不惊人，但也气度雍容。 站在秦百里身侧的少女，一袭白衣，裹着狐裘，与秦百里生得有三分相似，青丝及腰，肤如凝脂，手如柔荑。 明明是温柔慈爱的绝世容颜，还带几分稚气，却冷若冰霜，剑眉星目，其反差足以勾魂夺魄，令人印象深刻。 等梁萧请众人上座之后，东野清风才开口道：“阁下便是幽州公子，萧清？” 梁萧点头，道：“不错，我以古董为业。” “古董商人？？” 众人一怔。 东野清风微笑道：“自从帝君登报声明之后，来咱们江南的古董商人，比以往多了十倍……” “是么？”梁萧眉头一挑。 林端连忙解释道：“东野公子！我和表弟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古董商人……” 守在一旁，同样易容的顾平休，不得不对林端刮目相看。 这林公公，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年轻人，才跟王爷学了几天，现在忽悠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顾平休又看向在场的第一批“受害人”。 大家正皱眉打量着王爷呢。 啊？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向来心狠手辣的玄卫统领，此刻眼里也不禁流露出同情。 “小女子星柔，冒昧一问，弹琴之人，可是阁下？”星柔终于开口。 “是我小弟萧霜。”梁萧拍了拍江拂雪的肩膀。 江拂雪只是冲着星柔微微点头，便低下头，躲在梁萧身后，不愿与她交流。 放在以前，她必定双眼放光，钓嫂之计信手拈来。 眼前的剑族圣女固然美艳绝伦，可惜…… 自己的“嫂子”已经够多了！ 不能让她跟自己的姐姐们分享他的宠爱…… 星柔见“萧霜”如此，不复多言，只是走回秦百里身后，一言不发，意兴阑珊。 东野清风忍不住问道：“萧先生，我老家也在幽州，而且是幽州如今的首府燕州！我记得，我们幽州似乎并没有姓萧的望族……” 东野清风身后众人也纷纷疑惑地看着梁萧。 这艘楼船，比东野清风那艘还要豪华，没有个百万两银子的身家，只怕是用不起。 林端连忙解释道：“大江南北，英雄辈出，幽州更是帝君复兴大周之地，随着北胡灭亡，幽州迎来前所未有之繁荣，田价更是……” “哦？原来是买卖田地发家……”秦百里身后的东野清月注视着梁萧，眼里流露出几分警惕。 整个大周，唯一买卖田地而不受世人诟病的人，只有那位绝世帝君。 毕竟，其名下农田都捐入武王义庄，惠及天下百姓。 就算东野氏是燕州望族，近年崛起，手里长期掌握了超过二十万亩农田，也不敢去操纵田价！ 原本不再说话的星柔，也打量着梁萧，眼里多了几分嫌恶。 梁萧看出众人眼中流露的疑惑与警惕，心中了然，只是请众人喝茶。 东野清风深知这古董商人萧清不凡，只怕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灵机一动，迫不及待起身道：“不知萧先生可有兴趣随我们去金陵游玩一趟？最近金陵热闹非凡，家父金陵太守与江南大儒品评天下豪杰。此外，本国秦淮五绝，大楚逃难来的恒江四艳，也都齐聚金陵！” 第574章：笔迹 东野清风话音刚落，身后的才子佳人们都面露忧色，目光一刻不离梁萧。 梁萧点头道：“我和表哥便是要去金陵，和东野公子同路也有个照应。” 东野清风大喜：“那便这么说定了！” 林端送走东野清风一行人之后，回到船舱，好奇道：“王爷看秦百里和星柔这两兄妹如何？” 作为司礼监秉笔，林端虽是太监出身，却忠心耿耿，同样忧国忧民。 出身剑族的星柔，已然引起他的警惕。 梁萧道：“态度不明，要等去了金陵再看。倒是这东野清风，颇有其父礼贤下士之风，这一路，我也可观察观察。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还是应该自己亲眼见识江南吏治。你去稳住他们。” 林端领命离去，通知操船的玄卫，与东野清风的楼船齐头并进，互相照应。 东野清风一行人回到船舱之后，船舱里坐着一名秀丽少女，正是新晋的秦淮五绝之首张雪宁。 听东野清风描述古董商人萧清之事后，张雪宁埋怨道：“东野公子，对方好生无礼，你又何必请他随行……” 东野清风自信道：“我看此人虽是商人，却谈吐不凡，兴许以后能投入家父门下。能在金陵当官，应该是很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吧？他是商人，应该更加渴望通过出仕，改变人生。我相信，以家父的胸怀和能力，足以折服此人！” 秦百里和星柔对视一眼，兄妹俩颇为无奈。 东野清月则是一脸郁闷。 她的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自信。 来历不明的人，都能往家里请。 不过，眼下江南士族形势严峻，至少不能让萧清倒向那些世家。 这一次，她大哥做的倒也没什么毛病。 秦百里陪星柔回到另一间舱室之后，终于开口。 “小妹，你似乎对那位萧先生有成见？” 星柔道：“我专程让人调查过大周现有的义庄，可没有哪个义庄的建立者姓萧，也不曾有姓萧的人士向义庄捐赠资产。此人以买卖田产起家……大哥你是知道的，自古以来，操纵地价与田价者多非善类。” 秦百里干笑道：“武王先前就打压过燕州的田价呢……” “那能一样么？他收的是地主豪强的田地，收来之后又交给佃农，自己只收不到很少的一部分佃租，后来更是把农田捐入义庄，惠及万民，尤其是天花预防这一事，当为万世功德。相比之下，这些贱买贵卖的田地商人，实为祸国殃民……” 秦百里若有所思。 但很快，他又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之前自己隐晦说武王好话的时候，这小妹都是不以为然，极力反驳的。 怎么现在越听越不对味…… 心中暗喜的秦百里，忍不住道：“看来小妹也已经领会到武王的英明与伟大之处，你若是见了他本人，也必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嘛……”星柔只是悻悻回应，望着远方的江潮，神情失落，“我之前听族民说，他一向厚颜无耻。大哥，你怎么看？” “你为何又夸赞他？”秦百里一怔。 星柔：“什么？？？” 目送秦百里离去之后，星柔待在原地，一脸茫然。 “夸赞”，是什么说法？ 但很快，星柔又是一声幽幽叹息，坐回书桌，练起了字。 楷书，行书，草书，瘦金体。 诸多字体，笔迹与梁萧极其相似…… 看着自己笔下的字，星柔目光迷离，片刻之后，又是黯然神伤。 有时候，天赋也是一种罪。 第二天中午，用膳时间，顾平休就给梁萧送来了一份情报。 “王爷，这是臣等收集的这一带关于东野清风、张雪宁、星柔等人的传闻，包括江南文坛与地方平民的看法，皆可作为参考。” “文坛方面，东野清风文采中上，和其父东野见机一样，乐善好施，又喜爱字画，最近尤其沉迷王爷的‘真迹’。” “百姓方面，对东野见机父子评价不错，乐善好施也是真的，庐州和豫章都有这对父子修建的桥路和施粥救济之事。尤其是东野见机，切实推行朝廷的新政，同时严查地主豪强，以防他们压迫底层百姓……” 梁萧翻阅文件，听着顾平休汇报，还算满意。 朝廷先后任命东野见机为豫章太守、庐州太守，最后直接转金陵太守，相当于江南第一太守，倒也不是看在东野氏的面子上。 这东野见机的确是个好官，没有了世家打压，自然可以人尽其才。 “不过话说回来，他哪来的《满江红》真迹？” 梁萧看到情报末尾，眉头一拧。 顾平休一脸尴尬道：“此事属实！金陵一带最近传得沸沸扬扬，东野见机最近新得了一份王爷的《满江红》真迹！” 江拂雪幽幽道：“哥哥写的《满江红》，当时夹在出征之前的祭文里，一并烧了，并无真迹。那东野太守要么是当了冤大头，要么其人别有说法……想来，这位太守在给朝廷派发公文的时候，应该也会顺便询问夫君，关于真迹之事，以辨别真伪。” “雪儿分析得是，到了金陵之后，一切便可水落石出。”梁萧道。 早在梁萧封狼居胥之事传遍全国之后，全国各地便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兰陵侯真迹”，实实在在的万金难求。 毫无疑问，其中绝大部分都系伪造。 除了酒圣等少数前辈，也只有梁萧的妻子们收过他的墨宝，还有一部分则是由皇家收藏，也相当于给了段云衣。 比如横渠四句。 能够接受梁萧馈赠的这些人，根本不稀罕什么金银田产。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伪造《满江红》真迹。” 与此同时，金陵，东野见机家中。 “恭喜东野大人！” 一众江南文坛泰斗守在那幅《满江红》真迹前，赞不绝口。 东野见机只是抚须微笑道：“偶然所得，不过到底是不是帝君的真迹，还需要我派去京城的差役确认一下！” “这笔迹，绝对是帝君的，不会有错！”其中一名老学究斩钉截铁道。 只有剑子房坐在一旁喝茶，一言不发，眼里透着些许无奈。 第575章：真迹？ 东野见机道：“之前帝君登报声明，他有一位老友，乃是古董商人，受赠了不少他的真迹。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先买下这《满江红》！” 言语间，东野见机也满怀期待，望着墙上的《满江红》，目光灼灼。 “东野大人所言极是！这幅《满江红》将是传世名篇，无价之宝！而且，这上面还有帝君的盖章，假不了！”众人纷纷称赞。 剑子房只是面带微笑，随众人一起道贺，满怀忧虑，回到家中，找来管家询问。 “可有查清楚，究竟是何人盗走？还有，那帝君印章和署名又是何时填上去的？” 管家苦着脸道：“我们查遍了全府所有人，小姐的闺房，一般人是根本不可能进去的……” 剑子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她本意并非伪造，只是临摹，如今字帖却流落到金陵，还被见机得了……以梁萧如今的地位，伪造《满江红》，那可是杀头大罪，搞不好还要株连九族！” 管家紧张道：“老太爷，此事可千万不能传开呀，宁可等朝廷确认……” “那是自然！为今之计，唯有等待京城朝廷的回复，必能鉴别真伪。” 二人交谈之际，又一名亲信护卫赶来急报。 “老太爷！东野太守那边突然传来消息，京城方面的回应是：帝君确实曾有赠予好友《满江红》墨宝！京城那边的报纸今天刚到金陵，上面也提及了帝君赠予好友的诗词里有《满江红》！大家已经确定了，东野太守的《满江红》是真品！！” “什么？！”剑子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分明是他孙女临摹的，连每个字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是真品…… 才刚郁闷回家的剑子房，又被东野见机请到府上，鉴赏《满江红》。 一向严肃的东野见机，现在笑得合不拢嘴，周围的文坛泰斗和老学究们则是两眼放光，道贺的同时，羡慕得眼珠子充血。 这一刻，剑子房只感到头痛欲裂。 若只是普普通通的误会，倒也无关紧要，解释清楚就好了。 坏就坏在如今的梁萧已经是大周帝君，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公孙月之事，剑族与梁萧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眼下可是关乎剑族存亡的关键时期，不能再让朝廷抓住任何把柄…… 这下坏了。 一日之间，金陵太守得到《满江红》真迹之事，闹得满城风雨，金陵中央城区已经如炸锅一般，达官贵人们争相赶往东野见机家中，瞻仰《满江红》真迹，赞不绝口。 “且不说文学价值，单论这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足以冠绝古今！” “真不愧是我朝帝君，绝世无双！” 一幅伪造的《满江红》真迹，在金陵掀起了收藏字画的热潮。 金陵的富豪争相求购梁萧的其他真迹，只愿留作传家之宝。 明眼人都知道，以梁萧如今的成就，和在文学上的造诣，百年之后，其真迹价值可想而知…… 长江南岸小县城，因为东野清风等才子佳人的到来，而热闹非凡。 县城里的文人们纷纷热情招待众人，只感蓬荜生辉。 随着廉价书籍的普及，越来越多的百姓得以接触知识。 这些百姓出于对才子佳人的憧憬，也纷纷赶到街道旁看热闹。 只有秦百里，在热闹的人群中寻找古董商人萧清一行人的身影。 “萧清他们那一船的人呢？”秦百里疑惑道。 “都还在船上呢，说是就在船上休息。”东野清风道。 一旁的张雪宁越显失望，奚落道：“清风大哥，你也看见了，你礼贤下士，别人未必领情。” 东野清风只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我爹也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只要别是伤天害理、违法犯罪，便不能苛求……” 张雪宁只是瞥了他一眼，不敢多言。 在她看来，这是御下无能的借口，只不过她也不敢当众说长辈的不是。 周围才子佳人们的反应，也多与张雪宁相似。 就连星柔也不禁秀眉微蹙。 那一行人，是贪恋楼船的豪华，看不上这县城小地方，还是…… 楼船内，梁萧正陪江拂雪和李心文观看江景。 新春将至，最近这一带并无寒意。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雪儿的十四岁生日了。” 听到梁萧的感叹，江拂雪芳心大喜，正要回应，却不料梁萧又是喟然长叹。 “回想咱们初次相遇，仿佛只是昨日，雪儿还是那个八岁的小姑娘。” 江拂雪微微抿嘴，忍住了往他脸上狠狠捏一把的冲动。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梁萧心里是个长不大的小朋友。 哪怕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早已不逊色于自己的嫂子们。 目光幽怨地扫过他的脸庞，江拂雪又不禁心中一软，柔声道：“哥哥何故如此感慨？” 梁萧道：“雪儿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如果没有的话，哥哥自己去准备了。” 闻言，江拂雪美眸一亮，心生欢喜。 原来是因为这个？ “能永远待在哥哥身边，就是雪儿能拥有的最好的礼物！”江拂雪认真道。 “那是应该的，不过你总是以此为由婉拒，哥哥心里也过意不去。”梁萧叹道。 “哥哥下江南已经够劳累了，若是再为雪儿费心费神，那雪儿这生日也过不好咯……” 梁萧回望江拂雪，迎上了她楚楚可怜的注视，顿时败下阵来：“你越是懂事，哥哥越是心疼。” 江拂雪心头一颤，鼻子一酸，哼哼道：“只是以后哥哥不要不理雪儿就好……” “傻妮子。”梁萧又轻轻拍了拍江拂雪的头，感慨之后，望着江面，寻思该为她准备什么，才能不让她觉得遗憾。 十四岁，是大周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这个年纪，已有一半姑娘出嫁，以求减轻家中的人头税负担。 如今的大周已经取消了人头税。 顾平休从外面赶来，向梁萧汇报。 “王爷，咱们船上的人不去县城，那些才子佳人颇有微词，只是看在东野清风面子上，没有过多指责。此外，秦百里他刚才透露了想和王爷聊聊的意思……” 第576章：怎么办 “先前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目光就不离哥哥，他应该是已经在怀疑哥哥的身份了。”江拂雪若有所思。 “那是，以我这身形，就算刻意改变言行举止，也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帝君梁萧。所以，我最近已经尽量避免和他接触了，以免太早被他认出，影响我对剑族其他人的判断。”梁萧微笑着，又问顾平休，“此地百姓如何？” 顾平休道：“如王爷所料，自从大军入驻江南，此地恢复安定，百姓也得以减免人头税，生活比以前更加安乐，百姓最先接种牛痘，成功避免了天花肆虐，因此当地百姓每日不乏对主上与陛下的歌功颂德！毕竟，镇守这一带的可是当年随王爷封狼居胥的大周武卫！” “我微服南下的重心，除了体察民情，便是如何引蛇出洞，将这群世家和交州军阀一网打尽，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稍稍。你就告诉百里，我近日身体不适，正在调养，暂时不便见客。”梁萧点头道。 闻言，江拂雪和李心文都忍不住捂嘴窃笑。 他这么健壮的一个人，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 秦百里看着道歉的顾平休，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那萧先生今天未能随行，倒也情有可原……”东野清风连忙打圆场。 “大哥！他那么魁梧的一个人，衣袍裹得比你还紧实，怎会身体不适呢？分明是借口呀……”东野清月哼道，显然是因为爱郎被人以如此蹩脚的理由拒绝而不悦了。 东野清风顿时语塞。 众人越感失望。 “如今陛下与帝君治世，国安民乐，天下读书人莫不谨记二位教诲，关怀百姓！那萧清终究只是个商人，清风大哥，你不必对他如此殷勤，省得热脸贴冷屁股。” 张雪宁一席话，赢得众人的赞同。 “但我爹说了，有些人可能只是性格与众不同，兴许他是有自己的难处……” 东野清风正要辩解，就迎上了张雪宁失望的注视，只好悻悻一笑，不复多言。 星柔默不作声，但与秦百里对视，眼神里也流露出浓浓的鄙夷。 秦百里仍是一言不发，心中疑惑。 那艘船上的船员，皆非泛泛之辈，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那古董商人萧清的身材和声音，为何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武王梁萧并没有同胞兄弟或者堂表兄弟…… “难道，就如当年冀北军龙无双那般，又是北方的藏龙卧虎？” 秦百里逐渐心生警惕，随即苦涩一笑。 作为剑族子民，本该一心为剑族考虑。 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大周的臣子，梁萧的属官。 只是，公孙月之事，族民太让他寒心了。 “燕州谶言已破，那些先民谶言，只怕也不可相信……” 秦百里的目光随之坚定，趁着休息时间，单独拉东野清风到一旁，小声提醒。 “眼下江南世家蠢蠢欲动，随时可能狗急跳墙，大舅哥还是要提防这个萧清啊。” 东野清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才小声解释。 “我跟着我爹多年，耳濡目染，又何尝不通此理？只不过，他看起来为人还算和气，只是不愿接触外界而已，总不能把他推给那些世家吧？” “放心！诸葛元帅镇守江南，金陵有我爹和常将军一文一武看着，帝君又御驾亲征，势要收复交州和大楚，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此时翻起什么大浪！” 秦百里恍然，总算对东野清风刮目相看。 京城。 段云衣亲临工部，提交了几份梁萧预留的设计图。 “诸位卿家看看，能否建设‘卫生系统’，以保障京城环境？” “卫生系统？”杨陵等人看完图纸，眼前一亮。 上面还解释了何谓“系统”。 “不错，是夫君引入‘系统’这个概念，方便将来国内的工程建设。这卫生系统若是行之有效，以后也可推广全国各处郡县，改善环境，利在千秋！” “不愧是本朝绝世帝君！吾皇英明！” 群臣争相参阅之后，惊为天人，山呼万岁。 看着激动莫名的众人，段云衣美眸里浮现几分笑意，内心深深思念。 他就算不在京城，也会预留太多内容，方便她治国理政。 只是，还得是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才有足够的安全感啊…… 第二天，梁萧又收到了金陵方面的速报，颇有些哭笑不得。 东野见机确认了《满江红》真迹？ 林端忍不住笑道：“坊间传闻，东野太守及其长子东野清风乃是王爷的狂热拥趸，看来所言非虚！就是不知道，等他发现那所谓真迹实乃赝品，该如何自处……别是羞愤自尽，或者郁郁而终吧？” 梁萧眼神一变。 按照古人的观念，并非没有可能。 “究竟是何人，有那能耐仿我的字迹？”梁萧颇有些好奇。 除了瘦金体，他的楷书和草书、行书都算别具一格，就算是当代书法家也学不来的。 段云袖和林端都擅长书法，瘦金体是学得有模有样，但也学不会他的其他书法，既要苍劲有力，又不能失了豪放神韵，着实难为人。 就连江拂雪，也只能学个七八分，让精通书法的人辨认，还是能认出来的。 东野见机和江南大儒剑子房都精于书法，居然也辨别出来，就说明伪造者的书法已经到了能以假乱真的程度。 江拂雪气恼不已：“若能抓到伪造者，哥哥一定要亲自审问，狠狠戳几棍子！” 梁萧哑然失笑，又拍了拍她的脑袋，心中感慨。 这小丫头，性格倒是有些像沐琴雪了。 对外是知书达理的武王府“小郡主”，实则已经学有所成，武力不凡。 一般的成年男子，力气都不如她。 同一时间，东野清风这边也收到了金陵方面的消息。 “我爹已经确认了，那《满江红》的确是真迹！！” 东野清风狂喜失声，几乎语无伦次。 张雪宁等人眼前一亮，也纷纷贺喜。 只有秦百里额头冒汗，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 谁认证的？ 原本淡定的星柔，此刻娇躯颤抖，眼里浮起水雾。 自己一时兴起临摹的作品，意外失窃，如今居然还被当成了真迹？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啊…… 第577章：邀请 兄妹俩相顾无言，此刻同感恐惧。 等众人散去之后，星柔私下问秦百里：“哥哥，咱们该怎么办？？” 秦百里擦去额上的冷汗，依然战战兢兢，道：“在岳父眼里，那幅字乃是无价之宝，就算剑族出价一百万两白银，他也不可能转让。为今之计，只能配合爷爷，想方设法将那幅字毁掉，以免哪天事发，牵连全族……” 星柔犹豫了。 “可是，若无缘无故毁了那幅字，只怕东野叔叔会受不了刺激……” 秦百里不禁望着自己的妹妹苦笑，心情复杂。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她居然还在考虑别人的安危。 “若是武王在这里就好了，我可以私下跟他详细解释，以他的胸怀，必定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嘛？”星柔眼帘微垂，后悔不迭。 若是如此结局，别说是他了，倾心于他的公孙月只怕也永远看不起自己咯…… 秦百里神情凝重，道：“万不得已的话，我便去京城找武王认罪好了，求他顾念往日情分，能从轻处置！只是……小妹，咱们总不能不负丝毫责任吧？” “我要如何做？”星柔温柔的娇颜罕见的浮现焦急之色。 “毕竟都给人家添麻烦了，总得弥补弥补人家，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不等秦百里说完，星柔已经满面绯红，嗔道：“哥哥！你、你在想什么啊……我如今可是剑族圣女，爷爷奶奶和族长怎么可能答应？” “小妹的勇气，终究是不如月怜啊。”秦百里撇嘴感慨，心中了然。 这妮子，居然没有抵触这个提议…… 好！ 闻言，星柔无言以对，望着秦百里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怨，我见犹怜。 夜深人静，梁萧从林端和顾平休那里确认了金陵的消息。 一向行事谨慎的东野见机，因为新得了《满江红》，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一字千金，宴请四方宾客。 梁萧翻阅着金陵的情报，大体确认了。 这东野见机，的确是个好官。 由此可见，其对自己的推崇，堪比狂热脑残粉…… 李心文与江拂雪则是越发好奇。 普天之下，谁有能耐模仿他的笔迹，以至于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 “想来，是因为无人见过哥哥书写的《满江红》，才导致伪造者有机可乘？”江拂雪一脸不服。 她陪伴梁萧多年，耳濡目染，无论是眼界还是心性、志向，便是一般男子也不及她十分之一豪情。 就是她这样的女子，在书法方面，也自认模仿不出梁萧的神韵。 “比起此事，更重要的是，能否借此机会分化剑族，最好是混入巴蜀，兵不血刃，收复巴蜀全境。”梁萧若有所思。 他听说东野见机乃是剑子房的门生，因此才不得不微服南下，以免节外生枝，顺便考察考察东野见机治下的金陵一带，为他将来升迁打好基础。 诸葛晖和杨陵年事已高，即将退休，丞相与工部尚书之位，不能只指望东野鸿机，诸葛成等人又太年轻，还不到挑大梁的时候。 “王爷，东野清风刚才亲自来到船头，和臣交流。他说，王爷什么时候方便见客的话，可以通知他，他希望能与王爷谈谈，只有他一人。” 听到林端汇报，梁萧略加思索，让李心文和江拂雪先去休息，才道：“你现在告诉他，我身体好些了。” 林端领命离去。 此时，东野清风兄妹与秦百里兄妹正在船舱里等候。 片刻之后，林端来访，拱手笑道：“东野公子，我那表弟方便见客了。” 东野清风毫不犹豫随林端出船。 东野清月担忧道：“由此可见，那萧清才是真正的船主，虽不至于谋害我哥性命，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图谋什么……” 星柔只是心不在焉。 相比这个烦人的田地商人，大哥下午的“提议”让她到现在都心慌意乱。 但很快，星柔又想起什么，道：“哥哥，我看那萧清身边的一大一小，应该是女扮男装，不会错了。” 秦百里若有所思。 “萧清此人行事风格，让人捉摸不透……” 猛然间，他想起了往昔追随的那道身影。 敬爱的武王，也总是出人意表啊？ “难道是他？”秦百里心头一惊，又暗自摇头。 他御驾亲征交州与大楚，又怎会把心思浪费在这种地方？ 东野清风进船舱后，梁萧已经备好热茶招待。 谢过之后，东野清风只是简单打量了梁萧一眼，便开门见山。 “萧先生，我知道你身家不凡，应该也是胸有大志之人。如今家父新得帝君的《满江红》真迹，正广邀江南俊杰一同鉴赏。现在，我代表家父，向你发出邀请，还望赏脸。” 梁萧盯着他，道：“东野公子，先前我不是已经答应与你同行？” “意义不同。”东野清风不假思索道。 “东野公子话里有话，不妨开诚布公。”梁萧眼里浮现几分笑意。 东野清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先生不是普通人，应该也知道帝君的经历。当年帝君初入京城，便受世家不遗余力之打压。帝君掌权之后，这些世家仍执迷不悟，背地里动作不断，甚至有谋反之心，路人皆知。江南远离天子脚下，各大世家根深蒂固，如今就算有军队镇守，报纸宣传，短时间内也很难完全改变世家对江南的影响。” “家父有诸葛元帅、常将军的支持，治理金陵尚且费心费力，咸因世家从中作梗。为此，家父希望江南各地的豪杰都能助他一臂之力，对抗世家，为国分忧！在江南彻底平定的过程中，家父会如实向朝廷汇报手下官吏情况，保证帝君能了解到每一个人的表现……” “萧先生能经营如此豪华之楼船，非富即贵。自武朝至今，世家流毒甚广，百姓深受其害。即使是武朝初期三十税一，百姓看似缴税少了，实则还要缴纳一半左右给当地豪强，这些豪强之中的佼佼者，后来便成了世家……” 最后，东野清风注视着梁萧，语气诚恳。 “如今太平盛世，江南百姓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翻天覆地的好变化，那些世家与地主豪强却妄图破坏新政，使江南百姓陷入往日困境。望萧先生能助家父一臂之力，就算不能，也望你能顾念百姓生活不易，莫要协助世家……” 第578章：你猜不到 东野清风一席话说完，林端与顾平休都静静打量着他，眼里多了几分赞赏。 梁萧微笑道：“东野公子不必担忧，我来江南，便是冲着令尊名声而去。只要令尊安民理政，尽心尽力，朝廷自会庇佑，不必担心区区世家。” 东野清风大喜，当即拱手作揖，道：“期待能与萧先生共事的一天！” 送走东野清风后，林端好奇道：“王爷觉得此人如何？” 梁萧略加思索，道：“外愚内智，可造之材。等见过东野太守之后，差不多也该是向他表明身份的时候。” 当下，梁萧又委派顾平休打探当地桥路情况，方便修补，顺便赈济当地贫苦百姓，了解情况。 东野清风回去之后，秦百里，星柔，东野清月，张雪宁，皆在舱内等候。 张雪宁急问情况，等东野清风如实相告之后，又不禁埋怨。 “你毫无心机，上来便和盘托出，只怕受人利用！” 东野清风不以为然，道：“我爹教我察言观色，我刚才说完的时候，那位萧先生是没什么反应，但他的表哥和部下，眼里却流露出赞赏之色。我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先生就算无心理政安民，至少也应该不会是什么奸恶之徒吧？” “又是这一套……”张雪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倒是秦百里，盯着东野清风，心中疑惑。 这大舅哥不像表面上那么愚钝。 金陵城内，张家大院恭迎左将军常破浪这个大女婿，举家欢喜。 庭院里，难得回家休息的常破浪，见妻子张瞳秀眉紧蹙，托腮思考，好奇道：“娘子忧心何事？” 张瞳叹道：“还不是我那堂妹，让家里操碎了心。” “雪宁又怎么了？”常破浪惊道。 “东野太守的公子东野清风，你也见过了，对方一表人才，一心追求她，两家也还算门当户对。只是我那堂妹心高气傲，总喜欢事事与我比较。在她看来，你这个堂姐夫如今已是左将军，征南副元帅，她呢，就希望自己至少能嫁个官位或者地位比你更高的青年才俊。” “不过，沐将军和诸葛将军都已有中馈，其余高官又皆是老臣。所以，她迟迟不愿答应东野清风的求婚。再这样耗下去，以后只怕她要孤独终老。” 常破浪苦笑道：“少年成名者凤毛麟角，如我，林式，破军，若非父辈提携，又有幸随帝君出征，或者受帝君赏识，怎能平步青云？我看清风为人不错，又有东野太守教导，将来成就未必不如父辈，二人倒也相配。” “我担心的是，秦百里与东野清月已有婚约，若是两家一拍即合，再安排星柔和东野清风的婚事，亲上加亲，那雪宁便要沦为笑柄了。”张瞳无奈。 “这倒不必担心！我看得出来，那星柔姑娘比雪宁眼光更加挑剔，也比她更优秀，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帝君能让她倾心！可惜，剑族态度不明，诸葛元帅也叮嘱我当心，说明帝君也在提防剑族。”常破浪斩钉截铁道。 张瞳忍住笑意。 星柔的才华，连她都甚为叹服。 她似乎明白了，堂妹的假想敌似乎并不只是自己，还有那位“庐州菩萨”？ 那就说得通了。 看来，江南又有两个大才女可能要孤独终老了…… “你安心养胎，不可为外事动了胎气。后天，我便要随军南下剿匪，张家和雪宁之事得让岳父多多照看，千万别让那些世家有机可乘，否则张家危矣。” 常破浪叮嘱之后，便收拾行装，与妻子依依惜别，又回返军营。 金陵东野氏宅院里，太守东野见机正在细细端详墙上的《满江红》，双眼放光。 “老爷，你都看了一天了。”东野见机的夫人打趣道。 “如此神作，怎么也看不够的！” 东野见机的赞叹，让一旁做客的剑子房更是哭笑不得。 根据报纸和朝廷方面的说法，梁萧的确是把《满江红》送给了一位古董商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就不信，梁萧这个帝君不会在意《满江红》真迹的去向，到时候派人一打探，或者拿到星柔这幅赝品的临摹字帖，必然露馅！ 以东野见机的性子，若是知道真相，就是羞愤自尽，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所以，这幅画究竟是被谁偷来的，又是如何流落到东野见机手中？ 以他对东野见机的了解，首先不可能是此人偷盗。 剑族宅院守备还算森严，星柔闺房里的东西居然会失窃？ “百里和清月，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夫人更不可能祸害自己孙女……”剑子房一个头两个大。 初春已至，万物复苏。 这一天，江拂雪喜迎自己的十四岁生日。 船头，梁萧与李心文伴随江拂雪左右。 江拂雪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心潮澎湃，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 直到江拂雪睁开双眼，李心文才好奇道：“雪儿可是在许愿？” “心文姐姐怎么知道……”江拂雪嗫嚅着。 李心文支支吾吾道：“当初姐姐离开大楚，赶往京城，渡江的时候，便是如你这般。” “那心文姐姐许了什么愿望？”江拂雪忍不住追问。 李心文羞涩地瞄了梁萧一眼，呢喃道：“想一辈子住在有夫君的地方……” 江拂雪恍然大悟。 梁萧则是眼含笑意，轻轻握住李心文一双柔荑。 后来，这妮子把所有秘密一五一十告诉她了。 在回大楚之前，她便已经忘不掉自己，听说自己善待燕州百姓的时候，那份倾慕早已是无以复加，更遑论后来击破北胡，封狼居胥。 对江拂雪的十四岁生日，梁萧不敢含糊，当即带江拂雪进了郡城，亲自挑选新鲜食材，和李心文一起，为江拂雪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得知梁萧主动进城，东野清风船上的多数才子佳人又免不了为此鄙视一番。 “这萧清，也就看得上繁华郡城，对县镇村庄的百姓，却看都不看一眼。东野公子只怕是看走眼了！” 东野清风只是一个劲为梁萧打圆场，仍是说服不了众人。 众人甚至耻于入城，干脆在船上休息。 直到晚上，梁萧夫妻才带着江拂雪回到船上。 江拂雪深深望着梁萧的背影，心情复杂。 不管怎样，她十四岁了，算是到了大周女子可以婚配的年龄…… “雪儿，你若是没有想好礼物……” 不等梁萧说完，江拂雪终于情不自禁，柔声打断了他的话。 “雪儿想好了！” 面对惊喜回头的梁萧，江拂雪俏脸一红，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灵机一动，弱弱地道：“哥哥就随意为雪儿和嫂子们写首诗吧，不能只为雪儿写……” 梁萧微笑注视着他，眼里多了几分心疼，爽朗一笑。 “哥哥早猜到了雪儿的心思。” 江拂雪看着船头提前备好的笔墨纸砚，目光幽怨。 其实你猜不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第579章：春江花月夜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随着梁萧轻声吟诵，江拂雪美眸一亮。 终于，他也为自己写诗了。 虽然自己还找了个借口，把姐姐们也捎带上。 她一直不能理解所谓的“情窦初开”。 以身相许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那天，他舍命相救，从他轻抚着八岁的自己的小脑袋，安慰自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下定决心。 长大以后，若自己生得漂亮，一定要嫁给他！ 若是长大以后的自己生得不好看了，那便为他找些娇妻美妾！ 当时才只有八岁的她灰头土脸，被杀手拖着，就算他的视力再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却依然奋不顾身。 养父母和阿婆养育自己，除了爱心，还附带几分使命。 他是唯一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 李心文悄悄打量着江拂雪，心中感慨。 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因此她暂时换回了女装。 眼前的小姑娘，白衣胜雪，长发及腰，明眸善睐。 那眼眸也日渐动人，不下于眼睛最好看的段云衣、段云袖和夏侯青衣。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只是想不到，才十三四岁的她，便已出落得如此清丽绝伦，将来可还得了？ 想起段云袖的叮嘱和恳求，李心文情不自禁，美眸里浮现浓浓的笑意。 大家都是被这妮子“钓”过来的嫂子，总得“报复”一下？ 早晚要把这妮子也“钓”过来！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 随着梁萧的吟诵，全篇二百五十二字的《春江花月夜》终于面世。 江拂雪和李心文惊喜地望着梁萧，看他笔走龙蛇，逸兴遄飞，眼里的倾慕无以复加。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 刚满十四的少女芳心大乱，满眼只有船头吟诗的青年，只感到今夜永生难忘。 她太能理解，为何段云袖总说：他好像在发光呢…… 柔和的月光，洒在吟诗的青年身上，宛如仙人下凡，遗世独立，超逸绝伦。 这一刻，不会再有比看着他更幸福的事了…… 当夜，东野清风的楼船上，一众才子佳人们也在欣赏难得的春江美景，其乐融融。 只有星柔捧着一卷新的《大周诗词》，心不在焉。 她在巴蜀学有所成，技压群芳，无论医术还是琴棋书画，皆冠绝巴蜀才女圈子。 原以为，自己已经能承担起剑族复兴之大任，再不济，也可辅佐天命女。 如今她才意识到，相比那位传说中的帝君，自己仍是显得过于渺小可笑了。 其他姑且不论，单说他在预防天花方面的功德，自己就算再学医行医几百年，也未必赶得上。 身为医者，最能切身感受“上工治未病”的含义，将天花扼杀在萌芽之中，远胜过等别人染病之后救死扶伤。 “你们都说雪儿是天命女，我倒是坚信，他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天命！” 公孙月的话，萦绕在星柔的脑海中，令她六神无主。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总能如此牵动自己的心弦。 而今，自己临摹的《满江红》流落到东野见机手中。 既冒犯了他，也亵渎了这传世名篇。 “该怎么办呀……” 望着正在吟诗诵词的才子佳人们，星柔欲哭无泪。 就在此时，远方隐约传来一道清朗声音。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星柔美眸一亮，情不自禁，侧耳细听。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好诗！” 星柔情不自禁，失声称赞。 正在吟诗诵词的才子们又惊又喜：难道她在称赞自己？ 才子们更加卖力吟诗诵词了。 秦百里面露疑惑，看着星柔，见她似乎在倾听远方这才想起，自己这小妹一向听力过人。 东野清月见状，扯了扯大哥东野清风的衣袖，小声请求。 东野清风立即请求众人暂时安静。 星柔终于有机会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风中传来男子吟诵的诗句，让星柔暗自惊叹。 恍惚间，那道传说中的身影仿佛近在眼前，一如世人所言，白衣胜雪，绝世脱俗。 “难道是他……” 星柔心中惊疑。 普天之下，除了他，似乎无人能作出如此诗篇。 可是，他不是正为了自己的女帝妻子而御驾亲征么？ 星柔思绪复杂，耐着性子听倾听余下诗句。 “愿逐月华流照君……”同一时间，江拂雪心中默念，深深注视着眼前的梁萧，眼波流转。 这一句，是写给远在京城的姐姐们？ 不管怎样，真的好美，好美啊……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随着梁萧念完最后一句，其手中之笔也随之写下完美篇章。 一幅行书写成的《春江花月夜》，一气呵成。 江拂雪早已按捺不住，轻轻抱住梁萧的胳膊，一头倚着他臂膀，默默注视着桌上的字，目光迷离，嘴角微微勾起满足且喜悦的弧度。 不管了！ 只有这一次，他若发现，便发现吧！ “就以此作为雪儿的生日礼物。” 直到耳畔传来梁萧的轻声细语，江拂雪才猛然惊醒，小鹿受惊般放开梁萧的胳膊，红着脸嗫嚅道：“谢谢哥哥~” 言语间，江拂雪暗自庆幸，他没有回头看到自己窘迫模样。 那就没有发现！ 一直不敢打扰梁萧书写的李心文，总算可以鼓掌喝彩。 “夫君真好！雪儿的生日堪称完美~” “嗯~”江拂雪一脸欣喜。 有他相伴，吃他亲手做的饭，还有他为自己写下《春江花月夜》。 现在她总算体会到姐姐们的幸福感了。 东野清风船上，星柔震惊良久。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听完最后一句，星柔在心中默念，激动万分，登上船头，放目远眺。 他在么？ 环顾四周，尽是楼船画舫，星柔不禁焦急。 声音的方向，应该是……那艘楼船？ 片刻之后，江拂雪小心翼翼收好《春江花月夜》，正巧顾平休来报。 “王爷，那个星柔姑娘执意求见……” 第580章：比他差多了 “她来作甚？” 江拂雪微微皱眉，正不知该说点什么，梁萧便已发话。 “让林端告诉她，今夜不便见客。” 片刻之后。 “无论如何都不能见我么？” 星柔眼里多了几分焦急，见林端点头，犹豫片刻，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作出这首诗的人是否正在船上？” 林端早有准备，摇头道：“真是好句！不过，这艘船上还有其他客人，我今夜不曾听闻有人吟诵。” 星柔紧盯着林端，仍不死心，继续追问。 “林先生，你那位表弟，可有诗才？” 林端苦笑道：“我们是生意人，才不在乎这个……” 星柔失落离去，林端才回去如实禀报，受到梁萧的赞赏。 这是他提前叮嘱众人，无论如何，尽可能避免暴露他的身份。 此次大军南征，路途遥远，所需军粮不可胜计。 江南各地的粮仓是提前备好了不少粮食，但若完全用于南征，又不幸碰上今年歉收，各地军民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但那些世家平日里收购粮食，存粮丰富，如今却是一毛不拔，其用心不言而喻。 只要想方设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把这些粮食抄来，军粮压力骤减。 将这帮人逼反，诱反，未必不是良策，但这种事一般人做不来，也不敢做。 还得他亲自出手。 “看来此女听觉也异于常人，我大意了。雪儿怎么看？”梁萧失笑道。 江拂雪略有些内疚，嗫嚅道：“不如，以后哥哥试着从另一种角度作些诗词？比如，让人家一看诗词，便能肯定，这诗词不是已成帝君的哥哥会作的。” 梁萧含笑点头，心领神会。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星柔返回自己的舱室之后，秦百里急问道：“你急急忙忙去萧清船上，所为何事？” 星柔这才抬眼望着秦百里，一言不发，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秦百里会意，跟在她身后，看她坐下，挥毫泼墨，依照自己的记忆和理解，重写先前所闻诗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 秦百里越看越是心惊，直到星柔写完，才称赞道：“不愧是小妹……” 却不料星柔随手拿起写好的诗句，置于蜡烛上。 顷刻间，秀丽的诗句化为灰烬。 秦百里不解其意。 “这首诗，是我刚才在船头偶然听到有人诵念的。” 星柔的话，让秦百里震惊不已：“何人，竟有如此诗才？” “哥哥，你说，他会不会就在那艘船上？” 他？ 秦百里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难道，他真的在船上么？ “我听那萧清声音，倒是有些许熟悉，但又与武王不同……” 闻言，星柔美眸一亮：“他会不会是易容了？” 秦百里若有所思。 “有这个可能么？那他又何必放下军队，独自微服私访？” “你不是跟着他一两年嘛~”星柔目光幽怨。 秦百里一个头两个大。 又不是朝夕相处，他哪能那么轻易认出来。 他一向爱兵如子，若没有他亲自领兵，大军如何南征？ 见秦百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星柔失望之余，也不禁疑惑。 蓦然，秦百里想起什么，道：“有另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谁？” “剑宗，剑沧浪！” 闻言，星柔悻悻看了秦百里一眼。 作为剑族年轻一辈的第一剑客，剑沧浪随他们到了庐州之后，便独自辞行，如今在金陵一带徘徊。 找他帮忙，不如靠自己呢！ 金陵郊外，剑沧浪循着箫声，一路尾随到村庄外，找来年老的村长，将一块碎银放在他枯槁的手上。 “老先生，刚才可有一名刀客，腰悬长刀，背着一柄宝剑，路过此地？” 村长连连点头：“确实有一位大侠和一位女侠结伴路过，看起来像是夫妻……” “女侠？夫妻？”剑沧浪面露疑惑。 他在黑云镇偶然听闻，昔日名满巴蜀与江南的“刀皇剑尊”，皇朝雪，居然还活着。 若是如此，那些世家核心子弟，还有东野落月，这些的意外死亡便有了眉目。 但是，此人不是一向独来独往，不近女色？ “老先生可否告知，他们玩哪去了？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 村长指了指南边。 “往南方山林去了。” 剑沧浪回首南望，心中一惊。 “那里不是天日教猖獗之地么？他是投身天日教，还是说……他所杀之人，投身天日教了？” 大楚，吴王复叛，夏侯雍昭告天下，号召全国兵马勤王，同时再加封异邦勇士阿喀琉斯为征南大元帅。 阿喀琉斯领兵上阵，凡有所战，皆身先士卒，如入无人之境。 北军将士因此士气大振，越战越勇。 吴王军队节节败退。 “阿喀琉斯如此神勇，我朝一统天下，北定中原，指日可待！！” 大殿内，夏侯雍如获至宝，终于放声大笑。 邢风与百官拱手道贺，心中却暗暗担忧。 计划有变，吴王的溃败速度远超预估。 “秦勋，你如今身在何处？该早些回来啊……” 邢风心中焦急，可惜战火纷飞，秦勋已有许久联系不上，莫非已经…… 翌日清晨，秦百里带着妹妹星柔去拜访梁萧，仍旧吃了闭门羹。 “我们船主和萧先生今日有事，不便见客。” 面对伪装船员的玄卫，秦百里和星柔同时眉头一皱。 那个萧清，或多或少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论星柔如何请求，玄卫们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余地。 星柔带着失望回到船上，悻悻道：“哥哥怎么看？” 秦百里趁机称赞道：“若是武王的话，即使是对最底层的百姓，也是轻声细语，没有什么架子。” 星柔目光有些迷离。 他是那样的人么？ 也对！若他不是那样的人，又怎会不遗余力推广牛痘的免费接种，庇佑百姓。 “这对表兄弟，格局比他差多了！想来是我听错了，也许他不在这艘船上……”星柔哼哼道。 秦百里忍住笑意。 就算阔别多年，这妮子面对亲人，还是藏不住心思啊…… 数日之后，诸多楼船画舫终于提前赶赴秦淮。 第581章：畜牲啊！真是高下立判啊！ 春暖花开。 秦淮河畔，人山人海。 才子们吟诗作对，但目光时不时扫过少女们丰满的身段。 这是万物复苏，禽兽躁动的季节。 过了片刻，岸边的人们纷纷踮起脚尖，看众船靠岸。 “听说星柔姑娘在这艘船上！” 一众才子佳人们指着那艘楼船，尤其是才子们，更是双眼放光。 “听说星柔姑娘才貌双绝，并不下于芸公主，而且还是个妙手回春的医仙，菩萨心肠！最关键的是，她尚未许人……” 才子们议论纷纷，满眼急切。 诸葛晖的孙女诸葛芸，曾经名满长江两岸，是无数才子的梦中情人。 公羊氏最杰出的公子，公羊敬，曾为见她，不惜豪掷千金，始终被诸葛芸拒之门外。 最终，她被册封为公主，成了梁萧的武王妃，主持修订大周书籍。 而今，另一位来自巴蜀的美人，与公孙月齐名的星柔，随爷爷剑子房来到江南。 也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剑子房有心为孙女择婿。 庐州菩萨的美名已经传遍金陵，尤其是世家才子们，更是激动万分。 趁梁萧不在金陵，必须趁早将此女追到手！ 如今大周强盛，梁萧和女帝备受万民敬仰，他们自然不敢明着造反，但始终心有不甘。 “凭什么，这梁萧能娶天底下第一等的好姑娘！” 人群中，端木家众人簇拥着端木云城，听他残念。 公羊秀出使大周之后，特地要求带走三大世家人员，梁萧只允许放行端木云城。 当然，最后双方闹掰了，放行之事也一拖再拖。 只是不知为何，最终梁萧又将端木云城放了出去。 只有端木云城心知肚明。 自己在梁萧眼中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软禁不软禁的，有何区别？ 越是被梁萧无视，端木云城越是激愤难平。 曾几何时，梁萧初入京城，自己是根本看不上他这种小角色的。 谁知他一飞冲天，就连自己追求的沐琴雪，也对他情根深种。 “星柔姑娘！”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呼唤，惊动楼船上的船员。 正在后方楼船的星柔，默默注视着前方楼船。 那艘楼船就是萧清的表哥林端的，但东野清风和秦百里都无比肯定，真正的船主乃是萧清。 岸边的人们都挤向那条船了，她倒乐得清静。 回想起自己被萧清拒之门外，星柔便不禁有些气鼓鼓的。 就算他为自己的姿色所动，看在自己垂怜庐州百姓的份上，难道不能见一面，解释解释那些诗句来源么？ 也正是因此，星柔更加相信大哥秦百里的话。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见自己一面的。 说不定，还会夸赞自己。 哪像这个萧清？ 真是高下立判啊！ 有些人真是，锦衣玉食惯了，眼高于顶。 星柔越想越不开心。 “星柔姑娘不在这里，在后面那艘船上！” 梁萧船头的玄卫一声吆喝，激动的人群突然懵逼了。 “这艘船不是东野公子的？” “那你走在前面作甚？知不知道礼数尊卑啊！” 才子们气得面红耳赤，批判的同时，还不忘两脚生风，奔向星柔所在楼船。 看在眼里，星柔顿时没了脾气。 连吸引人群注意力都吸引不好，终究还是要她自行应对…… “哥哥，我不想见客了！” 星柔转身就走回船舱，又身形一滞，转身望着大哥秦百里，眼巴巴道：“请再帮你可怜的找找吟诗的那人……” 秦百里额头冒汗，点了点头。 这妮子，没有把那首诗据为己有，默写出来之后，当场烧了。 她上回失窃的《满江红》临摹字帖，显然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最前面一艘楼船，梁萧只是站在船头，看岸边熙熙攘攘。 东野清风这小子，为了表示尊敬，特地让这艘楼船走在最前面，愣是不肯自己排头。 直到人群往东野清风那艘楼船蜂拥而去，梁萧才若有所思。 庐州菩萨？星柔姑娘？ “剑族，终究是不肯死心。”梁萧的目光逐渐凌厉。 现在他可以确信，剑族有心软禁公孙月母子，以此作为筹码。 糟老头子地位尊荣，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的，但作为他爱徒的自己，也一样投鼠忌器，不会轻易兵临巴蜀。 那就别怪自己换一种方式，不择手段了。 “江南大儒，剑子房……”梁萧望向南岸，目光深邃。 自从听过此人名号，这个名字偶尔会在梦中出现。 必须见见其人。 东野清风领着众人下船之后，世家公子们直接无视了他，纷纷寻找才女之中最美的姑娘，一眼锁定星柔，惊为天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一顾倾人城……” “说的便是她吧？” 星柔只是淡然微笑，躲在秦百里身后，心情异常复杂。 这群人念的都是他写给妻子们的诗，甚至用他写给女帝的《洛神赋》的词句来形容她，可见藐视皇权。 站在剑族的角度，她本该乐见此事。 但那些诗又并非她写给自己的…… 此刻高兴与不高兴，皆不合适。 现场沸反盈天，最后还是由提前在此等候的官兵疏散人群。 “星柔姑娘，我最近新作一首诗，希望能得你品评……” “星柔姑娘，在下端木白，别无所求，只希望……” …… 嘈杂的呼唤，让星柔不胜其扰，心情更不美丽了。 张雪宁等才女看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就在此时，星柔美眸一亮。 众人看在眼里，更是神魂颠倒。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等众人念完，星柔便独自赶往岸边，秦百里等人连忙跟上。 “萧先生请留步！” 众人这才发现，梁萧已经领着众人登岸，正准备离去。 听到星柔呼唤，梁萧无奈，只好回头，见她眼里有几分焦急，又见秦百里随行，笑道：“星柔姑娘，舟车劳顿，我得带兄弟们去休息，有事回头再说。” 话音刚落，梁萧便头也不回。 现场一片嘘声。 无数人被梁萧激怒了。 他们恨不能与这位巴蜀大美人说几句话，此人却油盐不进，如此失礼？ 畜牲啊！ 你小子有什么资格无视星柔姑娘？ 你忍心么！ 不要脸！真不要脸啊！ 第582章：如此的令人怀念啊 星柔秀眉紧蹙，盯着梁萧的背影，眼里尽是不满。 难道只是因为先前自己的冷眼，他就如此轻视自己？ 一想到心中的那个可能，星柔仍是不甘，耐着性子，轻声吟诵。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她的话音刚落，现场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掌声雷动！ “不愧是巴蜀第一才女，此举精绝！妙绝！！” 端木云城第一个出声赞扬，满脸激动。 根据端木家的情报，剑族和梁萧的关系似乎并不愉快。 曾受梁萧赠诗的美人公孙月，在百姓看来，此女成为武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后来她却回到了巴蜀。 剑子房身为巴蜀大元帅的幕僚，最近频繁对他们几家示好，由此可见，此事与他多半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其中联系，端木云城就兴奋得彻夜难眠。 没能追到沐琴雪，是他毕生遗憾。 但追求此女，并不是没有机会！ 众人也纷纷附和，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江拂雪回头望着星柔，清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得意，心中呐喊。 关你何事？ 那是哥哥写给我的！ 写给我哒！ 她对剑族抱有莫大的警惕，即使此女美若天仙，能与姐姐们平分秋色。 星柔叹道：“这诗句，不是我作的！” 全场哗然。 “另有其人？？”众人一脸不信。 也只有如此美艳绝伦的才女，能作出这种水平的诗词吧？ 星柔快步追上梁萧，哼道：“吟诵这首诗的人，是否在你船上？” “不在。” 梁萧毫不犹豫的回应，无异于当面泼了一盆冷水。 星柔心头一冷，却仍不死心，柔声问道：“是不是你？” 梁萧这才回头看着她，反问道：“我像那种人？” 星柔语塞片刻，端木云城等人已经忍不住起哄。 “星柔姑娘！此等无礼狂徒，断然不可能作出如此绝美诗句！” “我等虽才疏学浅，却也可以献丑，补全此诗！” 星柔没有理会众人，只是望着梁萧，道：“可我听声音……” 梁萧的语气逐渐严肃。 “星柔姑娘，你跟我一个商人探讨诗词，多少对我有些不礼貌了。” “什么？！”全场众人差点石化，一脸的不敢置信。 “此人莫非是太监？居然对如此美人无动于衷？！” “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怎么可能作出这种好诗！” 随行的林端心头一颤，只感觉有被冒犯，忍住了没有骂娘，只在内心咆哮。 “这群世家井底之蛙，王爷早晚收拾你们！” 跟着梁萧久了，林端也发现自己的眼界更宽了。 曾经高谈阔论的这群世家子弟，在他们眼里的确等同于井底之蛙。 星柔怔怔地望着梁萧离去，满心委屈。 有生以来，从未有人如此无视自己。 就因为自己先前冷眼相对？ 秦百里全程一言不发，直到梁萧转身，才惊骇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潮澎湃：“这厚颜无耻的性格，难道真的是他……” 恍惚间，秦百里的脑海里闪过，某人那看似正经实则恬不知耻的嘴脸。 虽厚颜无耻，却是如此的令人怀念啊…… 面貌不像，但高大的身形也太像了，声音也有几分像。 “是易容么？还是毁容了？看他似乎行色匆匆，又是急着见谁？” 秦百里一头雾水，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很清楚，梁萧绝对不是骄奢淫逸之人，有必要抛弃军队，亲自来江南游玩么？ 自己该相信哪一种判断呢？ 无奈之下，秦百里上前安慰星柔。 “小妹别难过了，他言语间似乎多有讽刺，想来是内涵你看不起商人。” 东野清月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郁闷不已。 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是么……”星柔失落一笑。 张雪宁终于忍不住道：“兴许他这是欲擒故纵呢，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好吸引星柔姑娘更多的注意力。清风大哥，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 星柔一怔，默不作声。 真有这种可能么？ 东野清风老脸一红，连忙赔笑。 世家公子们趁机询问其他随行的才子佳人，终于得知，离去的人名为萧清。 端木云城招来随从，小声道：“通知家族众人，记住这个幽州商人萧清！我要他在金陵寸步难行！” 金陵城北，一处豪宅内，玄卫们纷纷去安置房间。 梁萧就在院子里等候。 片刻之后，顾平休领着一身甲胄的诸葛定进了院子。 “王爷，诸葛元帅回来了！” 诸葛定连忙向梁萧行了军礼，满脸喜悦。 “末将诸葛定，参见帝君！” 眼前的伯乐，让他平步青云，名垂青史！ “诸葛将军不必多礼，江南情况如何？”梁萧问道。 诸葛定接过林端奉命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之后，娓娓道来。 “原本我军入驻江南各地，臣等通过查探，发现各大世家已有谋反的迹象。但不知为何，江南大儒剑子房从巴蜀赶赴庐州，再去了金陵之后，这些世家突然冷静了下来。东野太守怀疑，可能双方私下达成了某种共识，正在暗中筹划。” “但帝君应该比臣等还要清楚，江南固然有我军镇守，威慑世家，但江南的文人和文官，仍是以世家占据绝对优势，如此形势，也并非旦夕可以改变……” 言讫，诸葛定无奈叹息。 梁萧微微颔首。 这也是他来江南的原因之一。 即使朝廷灭亡北胡，给大周军民带来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认同感，可是国内的读书人就那么点儿，绝大多数还深受世家影响，现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朝廷也试着从北方调集官员，取代大部分江南官员，但收效远不如北方各郡。 原因也很简单：故土难离。 如果是担任州郡太守、别驾、郡丞这种级别的官职，调往外地属于正常现象，因为本地人不适合担任地方长官，可避免以公谋私。 而本地的下层官吏，往往是本地人可以胜任。 跑去异地担任地方小官，前途未知，还要背井离乡，让许多有乡土情结的读书人犹豫不决，不如在本地当个不起眼的官吏来得实在。 换作以前，朝廷可以借助皇权、报纸和军队，慢慢改造江南。 但现在朝廷已经迫不及待要收拾这些世家了。 第583章：江南大儒 “帝君，如今不只是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就连欧阳家都有人去了大楚效力。依照前朝故事，朝廷又实在不好处理此事，毕竟他们可以用同族不同宗等借口，撇清关系。” “比如名震江南江北两地的欧阳家，据说百年前的祖宗只是欧阳家人员收养的异性义子，后来壮大，鸠占鹊巢，被赶跑的真正欧阳家子弟，面对这支全新的欧阳家，迫于对方淫威，只能改用‘欧’姓，蜗居金陵，屈辱至极，东野太守正在想方设法拉拢他们……” 梁萧听着诸葛定的汇报，结合先前情报，恍然大悟。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百年之后，已鲜少有人在乎这支欧阳家的发家史。 江南倒是有不少愿意拥护皇权的读书人，只是散布在江南各地，本身人微言轻。 包括欧家在内，他所需要做的，便是拉拢和启用其中有能者，消灭这些世家，再安排这些人取而代之。 等梁萧理清其中关系之后，诸葛定又匆匆离去，返回军营，执行江南的屯田任务。 梁萧对此相当满意。 即使独当一面，诸葛定依然谨小慎微，一丝不苟，颇有诸葛晖的风范。 只顾好本职，其余不该做的，不该问的，绝不染指半点。 江南的军屯已经颇具规模，足以供养接近四分之一的将士。 趁着梁萧休息的工夫，林端又带来新的消息。 “王爷，金陵的米价果然居高不下，一石超过一百二十文，类似燕州故事。” 梁萧眼神一凛。 “看来那些世家仍想故技重施，阻碍金陵发展。不过可惜，东野见机不能效仿我在燕州的应对之策。如此，金陵经济虽不至于崩溃，百姓也免不了受那些世家摆布。若是今年歉收，情况还会恶化。” “不过，我来时便已安排好军粮调度，必要时会有大量粮船沿江直下，抵达长江沿岸。不过，这些世家贼心不死，便也不能怪我下狠手了。” 梁萧当即唤来顾平休，安排玄卫任务。 此行两千玄卫，各司其职，单是那艘楼船上，都有一百名男女玄卫伪装成船员。 “我送往江南大儒那边的文章，情况如何了？”梁萧又问道。 顾平休答道：“王爷放心！书院有咱们的人看着，量他们无人胆敢仿冒！” 顾平休与林端离开后，江拂雪和李心文一左一右，为梁萧捶肩。 “你们舟车劳顿，也要休息嘛。”梁萧道。 “哥哥才辛苦~” “夫君辛苦~” 梁萧回头看她们，见她们眼里满是欢喜，也哑然失笑。 “哥哥明天是打算去见东野太守么？”江拂雪好奇道。 梁萧摇了摇头。 “随时可以见他，不急，我想先去见另一个人，江南大儒，剑子房。” 姐妹俩眼里多了几分好奇。 “我应该已经被外面的人盯上了，先去见东野太守的话，只怕会引来诸多猜疑。见这江南大儒，一来是在计划之中，二来，我也一直希望能见见其人。” 言语间，梁萧目光深邃。 “梁萧。梁萧……” 梦中那一声声苍老的呼唤，似是弥留之际的不舍，惊醒自己的美梦。 蓦然，梁萧又回想起刚才星柔幽怨的注视。 那仿佛随时要被自己气哭的表情，我见犹怜。 “为何，突然也有了一种熟悉感……” 梁萧陷入沉思。 就如公孙月，初见之时不觉有异，直到自己见了她极度乖巧的一面，才似曾相识…… 江拂雪和李心文见梁萧皱眉思索，也不禁心疼，姐妹俩相顾无言。 即使成了帝君，他仍免不了会有烦心之事。 但愿，那位江南大儒别让他失望。 “乱七八糟！” 金陵书院，大院里传来老者失望的痛斥。 江南大儒剑子房正在检阅现场数十名书生的文章，痛心疾首。 “你看看自己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辞藻堆砌几百字，描述得天花乱坠！到头来，整篇文章几千字，就写了吃一碗肉？” 那名来自公羊氏的书生咧嘴一笑，无力反驳。 “还有这篇！”剑子房拿起独孤家一名书生的文章，一拍额头，郁闷不已，“内容空洞，大而无用，旁征博引，结果，连个结论都没有，尽是古人所言，写文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东西！” 批判之声连绵不绝，整个院子里的书生隐忍不发，不敢仰视。 换作其他先生，还不得把他们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若不是家中长辈叮嘱必须尊敬江南大儒，以及对星柔的憧憬，他们早就愤然离席。 剑子房一路阅览过去，失望透顶，坐回自己的书桌，心烦意乱。 一名先生送来一摞文章。 “子房公，这是其他文人的文章……” 剑子房随手翻了几份，又是同样的内容，更是难掩失望之色，不耐烦地接过，随手放在桌上。 最底下一篇，露出了“萧清”署名。 就在此时，外面护卫来报：“老太爷，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如今名副其实的巴蜀第一美人，与曾经的巴蜀第一美人公孙月齐名的星柔，最近声名鹊起的庐州菩萨！ 原本不悦的书生们，顿时双眼放光，纷纷抬头，面露渴望。 他们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长辈的任务而已！ 能娶那样的美人过门，自己岂不是也有了不下于梁萧的艳福…… 剑子房神色稍霁，吩咐众人自学，随即起身离去。 “爷爷~” 别院里，星柔乖巧呼唤，总算让心烦意乱的剑子房稍感慰藉。 “爷爷，那《满江红》是谁盗走的，可有查出……” 星柔的询问，顿时又让剑子房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实在是查不出来，不过倒也不必担心，没有人见过你临摹的字体，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只是苦了见机，准备把那幅字当成传家之宝……” 说到最后，剑子房哭笑不得，又看向秦百里。 东野清月因为还未过门，先跟大哥回娘家了。 “百里，你怎么又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秦百里道：“我在想事情……” “何事？”剑子房察觉有异，罕见地追问。 秦百里欲言又止。 星柔嗔道：“爷爷，就是有人欺负我~” 第584章：子房公 “是谁欺负我这宝贝孙女？”剑子房见她故作委屈，颇为好奇，忍不住笑了。 东野见机总归是他的门生，就算是盘踞金陵的世家子弟，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能让这孩子变得如此扭捏，可见对方也不简单。 “是一个叫萧清的，幽州商人~”星柔哼哼着，楚楚可怜。 秦百里连忙向剑子房解释情况，但隐去了自己对萧清身份的猜测。 在他看来，不论兰陵武王在不在此地，必有其安排，此时若是泄露行踪。 倘若真被自己蒙对了，又是什么事能值得武王如此纡尊降贵，微服南下，亲临金陵？ 泄露，对武王必然是不利的。 随着天花预防推广全国，使无数人免于天花荼毒，秦百里对大周帝君和女帝的认可日渐坚定。 “田地商人，喜欢收藏古董？”剑子房的脸色不太好看。 剑族子民最忌抬高田价，危害百姓。 因为梁萧一份报纸声明，最近在全国各地，古董商人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哪怕是目不识丁的暴发户或者奸商、掮客，也要附庸风雅一番，自称古董商人。 要么滥竽充数，要么坑蒙拐骗。 比如东野见机，便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古董商人忽悠，低价买下了那幅《满江红》字帖。 星柔又念了一遍自己在船上听到的诗句。 “落月摇情满江树……这世间竟有如此绝美诗篇，堪比《洛神赋》！”剑子房不禁惊艳。 “这一次，我是不敢临摹了。”星柔哼哼道。 剑子房不禁苦笑。 看来，《满江红》的事给这孩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只是，她听到的诗句又是何人所创？ 同一时间，东野氏兄妹俩也回到家中，向东野见机汇报情况。 “古董商人萧清？”东野见机若有所思。 “孩儿觉得此人谈吐不凡，而且能占有一艘楼船，想来身价不低……”东野清风解释道。 东野见机微微颔首：“你做得对，毕竟，你乘坐的楼船放在以前，是整个江南最大的一类，构造精妙，船速却远低于他的楼船，于理不合。” 言语间，东野见机神情凝重。 之前朝廷那边安排新的造船任务，荆州一带的造船厂是由玄卫直接接管的。 对方的楼船难道是来自荆州？ “爹，我来之前已经派人请他了，明天他应该会来拜访您……”东野清风提醒道。 东野见机只是点头，又让东野清风去看看《满江红》。 “绝妙啊！” 室内传来东野清风的惊叹。 东野见机抚须大笑。 在诗词字画这方面，儿子有自己的风范。 “朝廷那边送来消息，等江南局势稳定，为父有望入京为官。届时帝君若是见了这《满江红》，定然会倍感欣慰。” 东野见机的叮嘱，让兄妹俩狂喜不已。 大伯二伯都担任了尚书，若是自己老爹也入京为官。 东野氏必将显赫一时！ 而给东野氏带来希望之人，正是那位震古烁今的绝世帝君，也难怪自己的父兄会如此尊崇。 翌日清晨，江拂雪和李心文站在门口，为梁萧送行。 “哥哥去了书院，魂儿可不能被那什么剑族圣女勾走了~”江拂雪微微噘嘴，颇有些担忧。 “雪儿多虑了。”梁萧笑着轻拍她的脑袋。 江拂雪只是目光幽怨，看他离去。 她们女扮男装，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眼下时局紧张，在金陵这一带，蒙面拜访他人更非明智之举，搞不好还要被东野见机和当地驻军怀疑动机。 李心文只是握住江拂雪的手，一脸慈爱。 这小妮子，心思快藏不住了。 也就只有夫君一直把她当小孩看待，不会想那么多。 以前，她可是热衷于“钓嫂”的！ 书院里，剑子房正在为学生们讲解《大周诗词》。 “这《侠客行》里的典故，乃是取自……” 一众江南书生心不在焉，目光全在剑子房身侧翻书做笔记的星柔身上。 她身材高挑，衣袂飘飘，眉眼温柔又不乏几分傲然，似一朵雪梅，令人心驰神往。 “能娶此女为妻，便是受八辈子的苦也值了！” 这是书生们心中的想法。 剑子房似乎也察觉了众人的目光，顿时没了脾气，放下。 “柔儿，你先回去练琴……” 星柔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外面护卫突然来报。 “老太爷！有客来访，自称萧清，幽州人士！” 剑子房眼皮一跳。 刚好起身的星柔，和大哥秦百里皆是眼神一变。 萧清？ 先前那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居然来造访江南大儒？ 猛然间，星柔想起了张雪宁的话，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鄙夷。 难道，他真的是欲擒故纵？ 看来是自己过于急切，着了那萧清的道儿。 想明白之后，星柔不禁小脸微红，暗自羞恼。 不知不觉间，自己素昧平生的那个男人，占了自己太多的心思，自己总是不知不觉间联想到他。 在船头听到诗词，都以为只有他能作出如此绝美诗篇。 星柔坐回原位，哼哼道：“爷爷，见见他呗~” “那萧清，何许人也？”书生们见来客引起了星柔的注意，不禁醋意大发。 直到梁萧进了大院，众人才看得真切。 身材高大，目光如炬，英俊不凡。 星柔看着走来的梁萧眼里流露出异样神采，更不由鄙夷。 他明明可以借助自己和大哥去见爷爷，偏要对自己无礼，如今又主动上门…… 还真是欲擒故纵呢！ 梁萧只是走向剑子房，打量着眼前老者。 身材高大却略显消瘦，却是仙风道骨，精神矍铄。 他依稀能看得出，此人年轻时必是个浊世佳公子。 眼前老者神态温和，眼神平静，又透着几分疑惑，同样在看他。 不过，他已经易容了，对方所见，当然不是他的真容，就连秦百里都认不出来。 老者的脸，与梦中呼唤自己的模糊身影逐渐重合，让梁萧莫名地心生悲哀。 “阁下便是萧清？”剑子房问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梁萧望着剑子房，叹道：“子房公，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闻言，星柔似笑非笑，最后实在忍不住，轻掩红唇，“噗嗤”一笑。 “萧清，这种低级的搭讪方式，我自己倒是见多了，但用在我爷爷身上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顷刻间，哄堂大笑。 就连秦百里都不由失笑。 毕竟，他的确是见过很多人搭讪自己的小妹，连说辞都不带改的。 这萧清，居然用在自己爷爷身上…… 第585章：年少狷狂？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星柔突然感到有些惭愧了。 她看得真切，众人的笑声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的神情依旧带着几分悲切，不似作伪。 难道是真的？ 但一想到眼前这萧清先前对自己的无视，星柔顿生怨念，只是盯着他。 “你见过老夫？”剑子房有些好奇。 梁萧这才微笑道：“兴许吧。”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嗤笑。 “低级！” 现场学生比例，女子占了四分之一，身为秦淮五绝之首的张雪宁赫然在列。 也有其他才女当时在东野清风船上，如今又在现场，立即向众人讲述古董商人萧清来历，引起一阵嘘声。 张雪宁则向星柔投去了得意的目光，似乎在说：我没说错吧？ 星柔只是微微撇嘴，又扫了梁萧一眼，只感到扫兴。 可一想到自己在船头听到的诗句，星柔又不禁有些急躁。 如此惊才绝艳的诗篇，应不是眼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能作出来？ 也许，他真的可能在这一带，毕竟他御驾亲征了，不是么？ 若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毕竟，自己的大哥秦百里是认得大周帝君的，这也说明眼前商人绝非梁萧。 剑子房问道：“那么，阁下来访，所为何事？” 梁萧不紧不慢道：“听闻江南大儒名满天下，能与北方东野沧海齐名，特来拜访，望能学习一二。” 附庸风雅！ 远处的才子佳人们无不鄙夷。 这人虽有楼船，却也和最近冒出来的大片自称古董商人的货色没什么两样！ 剑子房眉头一拧，难掩失望。 “最近总有这一类人叨扰，所求者，无非借此宣传一番，以求扬名，方便贩卖古董字画。” 现场众人纷纷附和：“的确！都是些下三滥的货色！” 星柔和秦百里若有所思。 看来，近期爷爷不胜其扰，否则，以他良好的教养，必不会当众点破，扫人雅兴。 梁萧只是微笑注视着剑子房，心中仍是疑惑。 这莫名的亲切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眼下他还有事要办，只能暂时压下这亲切感。 剑子房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更何况，萧清，你若是有心求学，又何必不远千里跑来江南，兰陵武王，大周帝君，御驾亲征之前一直坐镇京城，那才是你学习的榜样。” 台下一众世家书生面露忧色。 那个人，如今已经是他们各家挥之不去的梦魇。 造成他们几家失势不说，家族分崩离析，财产急剧缩水…… 兰陵侯梁萧，他们今生最厌恶的名号！ 梁萧略加思索，道：“他有什么好学的？” 全场哗然！ “大胆！” 张雪宁与几名才女失声怒斥。 秦百里则是眉头一皱。 星柔再也难掩嫌恶，瞥了他一眼。 若非自己的身份是剑族圣女，此刻定要训斥这萧清一番！ 剑子房终于陷入沉默，惊疑地打量着眼前青年。 普天之下，除了那些世家子弟对梁萧颇有微词，其他人，似乎不敢不敬吧？ 这里是金陵，金陵太守东野见机，更是将梁萧奉若神明，以至于被一幅《满江红》赝品冲昏头脑。 站在剑族的角度看，此人似乎有用，但过于狂妄了…… 即使他作为公认的江南大儒，面对梁萧那等人物，也甘拜下风。 “萧清，年少狷狂，老夫倒也能理解，但不可目中无人。做人，应该有敬畏之心。”剑子房叹道。 梁萧无视了秦百里兄妹不悦的目光，问道：“子房公，我托人送来的文章，子房公可有过目？” “你还会写文章？”“他会写什么文章？” 台下才子佳人们笑得合不拢嘴。 剑子房这才想起来，先前似乎有一摞文章，被他搁置一旁。 “子房公每日辛勤教学，又免不了受人叨扰，委屈至极！似萧清这等狂徒，作出来的文章，难道不怕脏了眼睛？不看也罢！” 台下出声之人，正是今日入学的端木云城，眼见此时声讨萧清可以讨好星柔，已然迫不及待。 梁萧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忍住笑意。 这厮，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但他身份今非昔比，面对此等小人，若非必要，压根提不起理会端木云城的欲望。 剑子房顿时陷入两难。 端木云城的话不无道理，况且自己也看烦了附庸风雅、辞藻堆砌、内容空洞的文章，只是这萧清显然来历不凡，贸然得罪他，不符合剑族利益。 就在剑子房为难、梁萧准备收回文章之时，星柔终于开口。 “爷爷，看看也无妨，让他打消借我爷爷扬名的心思也好。” 剑子房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不管怎样，这妮子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既不至于马上得罪萧清，也不至于得罪端木云城。 众人面露不悦，但也不好发作，只能静静看着剑子房坐回原位。 “文章在哪儿呢？” 星柔拿起那一摞文章，随意瞥了几眼，秀眉紧蹙。 如她爷爷所言，这些世家子弟所写，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篇章，最好的也是内容空洞。 最上面的一篇就是端木云城所写，满是风花雪月，情情爱爱，油腻至极。 长久的富贵消磨了这些年轻人的心性，似公羊氏八龙这等俊杰，不是溺死江心，便是投靠大楚。 “星柔姑娘不悦了，可见这萧清写的文章是何等脏眼睛！”端木云城纸扇轻摇，哈哈大笑。 星柔只是抬眼看了端木云城一眼，忍住了一剑射死他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翻找，终于翻到了最底下署名“幽州商人萧清”的文章，字体有些歪歪斜斜。 这是梁萧以左手书写。 “真是的，做个商人都要强调……”鄙夷之余，星柔似有所悟，“也许，是因为那个人起于商人，却封狼居胥，登极至尊，才给这些满身铜臭味的人带来了莫名的自信。” “爷爷，我找到了，他的书法一般。” “劳你念一遍。” 剑子房请求之后，星柔欣然应允，当众诵念。 众人忍住笑声，洗耳恭听。 “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 随着星柔念完第一段，全场陷入死寂，所有人面露惊讶。 剑子房眼前一亮，霍然起身，催促道：“再念！” 第586章：名篇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星柔看完通篇，表情复杂，颤抖的手将文章递给梁萧。 “这，你自己来念或许更好些……” 言语间，星柔不断打量着梁萧，俏脸上布满疑惑。 梁萧并没有接过文章，而是当众诵念。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话音刚落，全场世家子弟大气也不敢出，人人若有所思。 “这不是挺好么……”张雪宁颇有些惊讶。 剑子房点头道：“以气为论，音乐为喻，倒是别出心裁！请你继续！”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 “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 “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 “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随着梁萧收尾，满座皆惊！ “他一个商人，怎么可能……”端木云城又惊又怒。 毫无疑问，这一篇内容质量，不说冠绝当世，起码胜己十倍！ 剑子房抚掌大笑。 “好啊！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不得不说，阁下之言，深得我心！” “常人往往不肯努力，贫穷时畏惧饥寒之迫，富贵时耽于安逸之乐，于是只求经营眼下事务，而放弃本可流传千载之功业，日月在天上流逝，而人身体状貌在下面日渐衰老，忽然间与万物一样，变迁老死，正是有志之士痛心疾首之事！” 剑子房的盛赞，让台下书生们自惭形秽。 原来，那台上的年轻商人面对他们的讥笑，并非不敢反唇相讥，而是…… 自信让他无视了他们。 星柔从始至终盯着梁萧，美眸之中的惊疑之色越来越浓。 这是他能写出来的？ 一想到这萧清贱买贵卖，操纵田价，星柔更是好奇。 “他一定是找人代笔！” 直到端木云城一声怒斥，现场世家子弟们总算找到了台阶下，纷纷附和。 “必是代笔！” 星柔一怔，随即望着梁萧，若有所思。 他这字，写得着实一般。 总觉得他就不像能写出这种文章的人…… 只有秦百里面露茫然。 刚才这萧清可是亲口所言，对学习帝君梁萧之事不以为然，得亏梁萧和女帝宽宏大量，换作武朝，这可是大不敬，要入刑的。 为何，他协助梁萧管理燕州的时候，未曾听过，幽州有萧清这么一号人物，能买得起那种级别的楼船？ 此人甚至能作出诗篇？ 再看他的字，谈不上丑，但着实一般，像是努力在写好。 真是代笔？ 原本盛赞的剑子房，经端木云城这么一提醒，也不由愣了一下。 这文章内涵丰富，但的确不是萧清当着自己的面写出来的。 富贵人家，找些代笔什么的，也实属正常。 若他不是代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剑子房瞄了一眼尚未许人的孙女，又看了看梁萧，道：“阁下此篇精妙，不过似乎难以服众，可否现场赐教一番？文章或诗词歌赋皆可，体裁不作限制。” “子房公所言中肯！”端木云城率先出声支持。 众人深表赞同。 秦百里和星柔也坐回原位，盯着梁萧，目光复杂。 “只怕此人真的是……”秦百里心潮澎湃。 难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他一回？ 那令人怀念的身影，于大漠归来之时，燕州万民夹道，喜极而泣。 那一天让他毕生难忘，他有幸见证了传奇，只恨未能随他封狼居胥。 梁萧环顾全场，稍稍思索。 打入剑族内部，甚至直接分化剑族，乃上策…… 在众人的注视下，梁萧迈出一步。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一声轻吟，令现场众人为之一震，情不自禁鼓掌。 “妙哉！” 剑子房连忙示意众人：“请安静，莫要干扰人家诗兴！” 星柔美眸一亮，死死盯着他，又看了看秦百里，眼里满是询问，仿佛在说：真不是他？ 此刻，秦百里也死死盯着梁萧，亟待下文。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语惊四座，全场哗然！ 所有人怔怔地盯着梁萧，满眼不可思议。 张雪宁更是震惊失色。 这一刻，她想起了东野清风。 对方礼贤下士，似乎才是先见之明呢…… “妙绝！！”端木云城当即起身称赞，激动得面红耳赤，即兴讲解，“说得好啊！什么封侯不封侯的，那得死多少人！百姓安居乐业不好么？哈哈哈！” “端木公子，你且安静。”剑子房向他投去不满的目光。 端木云城悻悻笑道：“是晚生情不自禁，这位萧先生所作，实乃传世名篇，堪称无敌！！”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众世家子弟恍然大悟，纷纷跟着盛赞。 剑子房连忙道：“不说其他，单论这首诗本身，的确立意高深，字字珠玑……” 原本同样在惊叹的秦百里和星柔，脸色一沉，默不作声。 星柔盯着梁萧，目光幽怨。 她不得不承认，这首诗的确堪称传世名篇。 但明眼人都知道，端木云城在含沙射影，讽刺当世帝君梁萧。 毕竟，正是当初梁萧带领北境将士痛击北胡，横扫大漠，阵斩天日骑兵，创造这片土地前所未有之奇迹。 无数将士因此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一句“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此刻隐约成了对梁萧功业的质疑，甚至否定！ 倘若是梁萧来吟诵这首诗，是再好不过的，算是对自己功业的自谦，让将士们铭记建功立业也有代价，如此，堪称绝妙！ 可是，换了其他人…… 真是讨厌啊！ 第587章：牵线？ 这一刻，星柔非但没有惊为天人的赞许，只觉得眼前的幽州古董商格外讨厌！ 为什么，身为北境子民，明明享受着人家对北境的庇佑，到头来却要诋毁人家的功业？ 而她，作为剑族圣女，此刻也不能说些有利于大周朝廷的话…… 不知不觉间，星柔的怨念集中在眼前的古董商人萧清与世家子弟端木云城身上。 这两人，实乃无耻之尤，一丘之貉！ 秦百里同样隐忍不发，只是注视着梁萧，心中惊疑。 得亏掌权者是女帝和梁萧，若是端木云城之流，这萧清只怕早晚要被打入大牢！ 端木云城已经起身走向梁萧，作揖行礼。 “萧兄大才，我等先前冒犯，还望海涵！若是不介意的话，大家可以交个朋友！” 看着前倨后恭的端木云城，星柔压下怒火，言辞不咸不淡。 “这诗句本身，的确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一个幽州人写出来，着实让人想不通呢……” 言语间，星柔看向剑子房，一惊。 自己的爷爷正满怀惊喜注视着对方，微微颔首。 “柔儿，不论立意如何，就诗句本身而言，足以传世。也许，萧清他只是格外关怀百姓，倒没有多余的心思。” 秦百里和星柔相顾无言。 有些话，他们是不能说的，否则定要训斥这萧清一番！ 倒是张雪宁憋不住了，起身斥责。 “萧先生，我朝能有今日太平盛世，离不开帝君一番辛劳，以及，如我堂姐夫他们这万千大周将士随帝君征战四方，却被你轻描淡写寥寥数语，如此轻视。我倒是回想起帝君当年之言：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张雪宁话音刚落，便有几名世家之外的书生拍手叫好。 “端木云城，当今天下，朗朗乾坤，决不容许尔等世家胡作非为，颠倒黑白！”其中一名黑衣中年凛然怒斥，眼神凌厉，“兴许，这萧先生只是如子房公所言，过度关怀百姓，所以感怀。你，解读得太过了！” 端木云城瞥了那书生一眼，冷笑道：“黄先生，你总不能堵上悠悠众口，不许他人发表意见吧！” 梁萧看向这名中年先生，二人心照不宣。 黄修，正是诸葛晖妻子黄氏的侄子，也是剑子房门生之一，实为诸葛晖的弟子，只是做惯了闲云野鹤，不喜为官，仍是忧国忧民。 他也是诸葛晖安排在这家书院的“内应”，与自己曾有多次会晤，甚至接受了自己的亲自训练。 “萧先生如何解释？”黄修看向梁萧。 梁萧不紧不慢道：“望文生义。” 闻言，星柔冷眼盯着梁萧，一言不发。 她看得真切，本想打个圆场的黄修，也因为梁萧的回答愣住了，面露失望。 这位黄叔叔可是大周帝君的忠实拥护者，即便如此，依然对这萧清展现了足够的耐性，对方却如此无礼…… 这萧清，更讨厌了！ 剑子房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上前，握住梁萧对方手，叹道：“如此佳作，老夫着实望尘莫及！若阁下不弃，愿为忘年交！” 全场一片惊呼！ 能让江南大儒毫无架子请求忘年之交，那这萧清…… 端木云城突然想起星柔尚未许人，心头一紧，硬着头皮对梁萧抱拳道：“萧清兄弟，希望能有机会与你一叙！” 言讫，端木云城递上了附有自己住址的名刺。 秦百里终于看不下去了，皱眉道：“端木公子，可否不要给自己加戏？” 端木云城面色一变，只好收起名刺，看向梁萧，满怀期待，坐回原位。 “以后再说吧。” 梁萧的微笑回应，让秦百里和星柔心下一沉！ 此人莫非真的…… 端木云城大喜过望，含笑点头，但也不敢继续造次。 剑子房这才邀请梁萧入座，在星柔幽怨的注视下，称赞道：“大周果然英雄辈出，萧清，若不介意，可否在府上做客？” “爷爷……”星柔一脸嫌弃，却被剑子房示意制止。 梁萧道：“晚辈需要先回家一趟，明日再来拜访。” 剑子房欣然应允。 书院众人因为分成两派的关系，因为古董商人萧清横空出世，技惊四座，今日不欢而散。 “爷爷！” 回到自家院子里，星柔不禁埋怨。 “那萧清如此明目张胆，表露对他不敬之意，您却偏要让他来家里做客，岂不是明着要得罪朝廷……” 剑子房摇了摇头。 “柔儿，你们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那萧清显然只是恃才傲物，并非目中无人。你不妨换个角度想，他能作出如此绝妙的诗篇，说明见识不凡。既然他见识不凡，又怎能看不出来，这些世家不过是日薄西山，秋后蚂蚱。” 秦百里若有所思：“的确，他若是第二个龙无双，暗中图谋，便更应该韬光养晦，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勾结世家。若要勾结世家，何不早些投注，非要等到人家失势？我只是好奇，此人究竟有何背景。” 星柔语塞。 如此，倒也说得通。 只是，厌恶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剑子房终于吐露真言：“柔儿，你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龄，此人若是有真才实学，有胸有大志，未必不是你的如意郎君。” 秦百里心头一震！ 星柔则只感到一阵恶寒。 “爷爷，人家对商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话说到一半，星柔便噎住了，俏脸微微涨红。 啊？他似乎也是先从商，再从政，最后从军…… 这一刻，她只感到失落。 同样是伤人，有对比才有伤害。 爷爷居然还考虑给这种人牵线…… 可是，自己是剑族圣女，万万不能表达不满。 毕竟，站在剑族角度，萧清这样的人恰恰是奇货可居。 按照卓明峰和她爷爷的看法，联合各大世家，无异于自取灭亡，不如寻求其他机遇。 不消多言，这古董商人萧清便是爷爷眼中的机遇。 呵，爷爷想多了…… 她可不会顺从的！ 书院散会之后，正在家中密切关注动向的东野见机父子，也收到那边的急报。 “你说什么？？”东野清风一脸震惊，霍然起身，盯着汇报的家丁。 第588章：圣女心思 “这是萧清吟诵的诗！”家丁连忙递上手抄的诗句。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东野见机皱紧眉头，叹道：“如今，大周将士备受百姓尊敬，百姓家中以子弟参军为荣，封狼居胥更是意义非凡，他却写这种诗句，是在讽刺国家穷兵黩武不成？” 东野清风回想起先前自己对梁萧的一番肺腑之言，也不禁失望。 他和父亲的立场鲜明，倒也不必担心别人泄密，只是…… 自己的父亲作为金陵太守，自己还提前邀约，他没来拜访不说，却是先去拜访了剑子房？ 难道，那萧先生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已？ “为父仔细想想，能作出此等绝妙好诗的人，应该不是端木云城之流才对。兴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东野见机的话点醒了儿子。 东野清风连连点头，道：“孩儿会多多与他接触，密切关注他的动向，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忧国忧民。” “为父不只是这个意思。”东野见机摇了摇头，看着疑惑的儿子，解释道，“为父是说，也许他本人便是帝君的那位古董商人朋友？” 闻言，东野清风眼前一亮。 “如此，应该也解释得通了！毕竟，帝君也是出身商人，以诗仙闻名当世，有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与他亲密无间，帝君和陛下又向来从谏如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东野见机点头道：“这只是一种猜测，兴许还存在其他情况。你也不必去问他，他若是帝君的那位好友，却始终不向咱们透露，咱们去问也只是唐突。最近几天，为父需要去郊外巡察，家中之事交给你和清月了。不管怎样，保证金陵安定为主。” 言语间，东野见机面露欣慰。 自己的儿子还算淡定，顾全大局，将来必能独当一面，虽不是神童大才，品性也好过端木云城之流。 可惜，始终没能立功…… 东野氏蒸蒸日上，但也同样处于风口浪尖，一举一动都备受世人关注。 如此，他更需要避嫌，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儿子去走后门。 东野见机将《满江红》交给儿女看管之后，才放心带上护卫，前往金陵郊外，体察民情。 目送老父亲离开后，东野清风心情复杂。 “该说的话，大哥已和他说过了，邀约也邀约了，如今再去拜访，只怕适得其反。他若心向帝君，也不需要大哥总是礼贤下士。等爹回来再说呗。”东野清月提醒道。 被妹妹道破心思，东野清风无言以对，只能放弃再度拜访的念头。 的确，自己还有太多公事要办，那个古董商人牵扯了自己不少精力。 这一趟出游，因为萧清，自己心仪的姑娘对自己的印象更糟了…… 梁萧回到家中，李心文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一餐。 嫁给梁萧之后，李心文除了训练武王府女兵之外，还不忘精进厨艺，为的正是陪梁萧出行之后不至于总让他亲自下厨。 梁萧叙述今日之事，江拂雪和李心文不禁掩嘴轻笑。 他还是一如既往，一肚子坏水。 不过，如此一石二鸟，的确有利于他的布局。 这些世家如今盘踞江南，依然贼心不死，总要有人撩拨他们。 可惜，她们不好随梁萧去做客。 “泽国江山入战图……”江拂雪随手写好诗句，看得入神。 的确是字字珠玑，证明他初心未变。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和女帝姐姐有如此叹息的资格。 与此同时，回到张府的张雪宁气不打一处来，向张瞳述说书院之事。 “堂姐！必须派人关注此人，我看他动机不纯，兴许还会谋害东野叔叔和清风大哥！” 张瞳一怔：“原来，你倒是挺关心……” 张雪宁哼道：“我嫁不嫁是一回事，他们一家大节不亏，又爱民如子，即使是陌路人，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呀！” “好好好，让你大伯密切关注……”张瞳含笑答应，派人通知自己老爹。 夜晚，星柔正在弹琴，剑子房，秦百里，东野清月，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过后，剑子房问道：“柔儿，你似乎有心事？” 星柔道：“爷爷很看重那个萧清？” 剑子房解释道：“此人非同寻常，日后必成大器，柔儿……” 不等剑子房说完，星柔转身便走。 “我困了！” 剑子房沉默片刻，便让秦百里送东野清月回家，自己独坐院中，望着桌上的诗入神。 正是梁萧白天吟诵的诗。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闺房里，星柔倚窗望月，一时入神，喃喃自语。 “自从庐州之行之后，我的心思便有了变化，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多想……” 言讫，星柔幽幽叹息，满心失落。 那个讨人厌的商人出现之后，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周帝君，总是让自己胡思乱想。 “是因为抵御天花的功德，还是封狼居胥的功业，亦或是新政……” 星柔不断询问自己，芳心大乱。 自己的爷爷看上那古董商人了，若是让族长和长老们知道了，多半要极力促成她与对方的婚事。 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可是，一想到他那淡漠的眼，星柔就无名火起。 一个北境子民，有何资格妄议他呢？ 如此行径，与白眼狼何异！ “就算有雄心壮志，也不该忘恩负义！唔，对，本姑娘才不嫁给白眼狼……看我怎么整你~” 闺房里的少女灵光一闪，窃笑之后，整衣敛容，翻阅新版的《大周诗词》。 “僵卧孤村不自哀……” “怒发冲冠，凭栏处……” 目光迷离间，她已读完了署名“帝君梁萧”的所有诗词。 她又是一声叹息，顾影自怜，良久，又泪如雨下。 她只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羡慕月怜了。 至少人家敢爱敢恨，而自己，要顾忌太多太多！ 惆怅的少女正要关窗入睡，外面却传来剑子房急切的声音。 “柔儿？睡了没有？萧清来访，你随爷爷见见他！” 第589章：无价之宝？ 原本还顾影自怜的少女，一抹眼泪，怨念深重。 为什么，自己躲在闺房里难过，他也能赶着来破坏一番？ “他有病吧……深夜来访？” 门外的剑子房隐约听到星柔的残念，吃了一惊。 这孩子，怎么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剑子房转念一想，那萧清的确是说了明天来访，为何又改为深夜突访…… 书院偏厅，林端抱着装有字帖的锦盒，坐在梁萧身侧，见四周没有外人，才小声道：“王爷，对方迟迟没有出迎，会不会是觉得咱们唐突了？” 梁萧道：“这不重要，此刻乃是天赐良机。” 林端心领神会，不复多言。 玄卫一直在关注书院动向，尤其是秦百里。 秦百里一带着东野清月离开书院，玄卫便紧急回报。 梁萧当即命人通知太守府内的玄卫，想方设法让秦百里留宿，趁对方不在，带着他这个假表哥突访书院。 不过，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一刻钟，剑子房居然还没有动静。 片刻之后，书院的管家终于过来，一脸歉意。 “萧先生，能否再稍等片刻？” 梁萧看向林端，后者会意，立即将锦盒交给管家。 院子里，剑子房仍在苦口婆心劝星柔出来见客。 星柔终于不耐烦道：“爷爷，人家好困了~” 剑子房郁闷不已，正要放弃，管家从外面赶来，交付锦盒。 “老爷！那萧先生带来这幅帝君的《塞下曲》真迹，希望老爷能鉴赏一番！” 已经缩进被子里的星柔，听到外面谈话，眼神一变！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塞下曲》，是他出兵之前所写，此后率领将士们追击北胡单于残部，相当于实现战前的豪言壮语，因此广为流传！ 剑子房惊道：“还有真迹？柔儿可没有临摹过《塞下曲》，快去看看！” 主仆二人正要动身，闺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剑子房惊疑地注视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星柔：“你不是要睡了么……” “让人久等，总归不是待客之道……”星柔含糊回应。 “也好，你可以帮忙品鉴一番。”剑子房这才眉开眼笑，取出锦盒里的墨宝，小心翼翼摊开。 星柔望着上面的文字，以及“兰陵侯梁萧”的署名、盖章，失声惊叹。 “爷爷，我能模仿他的笔迹，但只得其形，不能得其豪迈神韵……” 言语间，星柔自惭形秽。 原来，自己一直追寻的，只是他曾经的足迹…… 所以，自己临摹的那幅《满江红》，与他亲自写的同样毫无可比性…… 临摹错了！ 剑子房连连点头，同样满眼惊艳。 “这字，与月怜带来的那幅《月下独酌》相比，水平显然更上一层楼了！真想不到，他还能进步……” “想来也不无道理，写《月下独酌》之前，他还只是区区一品皇商。其后执掌北境，大破北胡，气势、格局，自然更胜往昔。论天下豪情，无人能及！” 听着剑子房的称赞，星柔心中五味杂陈。 “他又是如何得到这首《塞下曲》？”剑子房眼里浮现几分好奇。 星柔美眸一亮。 莫非，那家伙其实也是他的拥趸？ “萧先生，我家老太爷和小姐有请。” 偏厅里，面对神色更显恭敬的管家，梁萧起身随行，心中有数。 听说这“庐州菩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书法堪称一绝，自幼学遍古今名家，通晓神韵变化…… 而他的书法因为心境变化，在前往燕州前后，形体相似，但神韵和笔锋已有明显变化。 一般人，绝对仿不出能入东野见机法眼的《满江红》。 换作一般的书法名家，没有见过他后来的笔锋，只会质疑这幅《塞下曲》是否出自帝君梁萧手笔，最起码要派人来问一问。 从这管家的态度来看，必定是剑子房和星柔确认了这《塞下曲》是帝君梁萧真迹。 所以，东野见机家中那幅《满江红》赝品该不会是出自此女之手…… 林端也隐约想明白了其中猫腻，神情凝重。 王爷若是确认罪魁祸首，又会打算如何处置这冒牌货？ 此刻林端大气也不敢出。 自己可不能打草惊蛇，坏了王爷的好事！ 院子里，星柔目光一刻不离《塞下曲》，时而迷离，时而忧虑。 东野见机早晚可以入京为官，也就意味着，那幅临摹的《满江红》早晚也要出现在他面前，到那时候…… 直到管家通报，星柔才回过神来，注视着走进院子里的梁萧和林端，心情有所缓和。 这么看来，眼前萧清慧眼识珠，倒也不是那么讨厌…… 剑子房当着梁萧的面，小心翼翼收好《塞下曲》，交给梁萧之后，请二人入座。 星柔看了桌上几包茶叶，挑选其中上品，开始泡茶。 茶香沁人心脾，梁萧称赞道：“好茶！” 剑子房微笑道：“此茶出自龙井。” 梁萧恍然。 简单寒暄之后，剑子房道：“萧清，老夫冒昧一问，你是从何得到这幅《塞下曲》真迹？” 梁萧早有准备，道：“乃是一位好友感念与我多年交情，以一两银子的价格转让给我。” “竟有此事？”剑子房略感惊讶。 星柔则是满眼好奇，忍不住问道：“是谁呀？” “这不重要。”梁萧漫不经心回应，接过星柔递来的热茶。 “不重要？” 爷孙两人同感疑惑。 “重要的是，它值钱啊！”梁萧笑眯眯道。 爷孙两人同时一怔。 “听说子房公也有收藏字画的习惯，不妨试着为我估个价。”梁萧一脸诚恳。 “这可是无价之宝！世人恨不得奉为传家之宝，你却让我爷爷估价作甚，是要转让么？”星柔道。 梁萧微微颔首：“不错，如今正是这幅真迹最值钱的时期。” “你怎么舍得卖呢……”星柔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是古董商人，又不是收藏家，买卖字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梁萧反问。 闻言，星柔只感到眼前一黑，看着梁萧手上的茶杯，听他再三催促自己爷爷估价，只感到后悔莫及。 自己刚才为何要用上品龙井招待这种人呢？ 真乃暴殄天物啊！！ 剑子房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失笑道：“萧清，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梁萧直言不讳：“子房公，这叫务实！” 星柔冷漠地扫了梁萧一眼，趁着二人交谈的工夫，默默将茶壶里的上品龙井全倒进了旁边的渣斗里，又取来一包下品龙井，重新泡了起来。 为了不让对方怀疑，星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剑子房沉吟良久，才叹道：“如此真迹，只怕不是白银能够衡量的。” “那就用黄金，金票。”梁萧毫不犹豫道。 “咳！” 正在喝茶的星柔当场呛得俏脸通红。 “柔儿，你今日身体不适？”剑子房终于面露不悦。 星柔抬眸瞥了梁萧一眼，一言不发。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能吟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会是如此市侩。 自己的爷爷居然还要给他和自己牵线？ 剑子房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训斥孙女，只好暂时不去管她，只是看向梁萧，道：“萧清，这《塞下曲》意义非凡，实乃无价之宝，不该用金钱衡量。” “东野太守都能弄来《满江红》，区区《塞下曲》又算什么？”梁萧笑看着剑子房和星柔。 爷孙两人同时一怔。 一旁的林端察言观色，心下一沉。 剑族，竟然真的胆大包天…… 剑子房硬着头皮道：“萧清，这《塞下曲》对大周而言，既是一首诗，也是一段历史，用金钱衡量它的价值，委实辱没了它，也不该辱没它！” “爷爷，夏虫不可以语冰~”星柔哼哼道。 院子里响起了梁萧清朗的笑声。 在剑子房失望的注视下，梁萧将锦盒轻轻推到他面前。 “那便将它赠予慧眼识珠之人，子房公，还请笑纳。” “啪嗒！” 爷孙两人手中的茶杯脱手坠地，响起两道清脆的碎裂声。 第590章：你看我家柔儿如何 “至于么？” 梁萧看星柔，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剑子房惊讶也就罢了，这姑娘有什么好惊讶的？ “萧清，无功不受禄，何况还是此等无价之宝！还请你收回……” 回过神来的剑子房，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取来干布，擦去桌上的茶水之后，才恢复平静。 他不得不承认，这《塞下曲》让他惊为天人。 公孙月当初送回巴蜀的《月下独酌》，内容不论，单就笔力与之相比，各有特色。 但这《塞下曲》的笔势更多几分豪情，大气磅礴，前所未有，着实让他心动万分！ 可惜，他未能见过《满江红》的真迹。 剑子房不敢想象，以这种笔锋去写《满江红》的话……会是何等精绝！ 梁萧看着剑子房将锦盒推回，微笑道：“子房公不也说了，这是无价之宝。你能主动请求与我成为忘年交，我自是受宠若惊，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剑子房连连摇头：“如此馈赠，着实是折煞老夫了！你若是拿自己创作的字画，赠予老夫，老夫倒是可以欣然接受。” 一旁的星柔回过神来，忍俊不禁。 她是看过萧清笔迹的，就那点水准，他也不好意思吧！ 梁萧笑道：“送便送了，诗词和书法再好，也不见得能够济世救民，还是脚踏实地赚钱来得实在。” 剑子房语塞。 星柔只是冷冷注视着眼前青年，一字一顿道：“但写下这些诗词的人与你不同，可是真的济世救民呢。” 坐在一旁的林端默默品茶，不敢吱声，生怕自己笑出来。 这星柔姑娘的鄙夷溢于言表，显然是把“萧清”当成了端木云城之流。 只会指指点点，空谈误国。 嘴上全是仁义，心里全是生意。 梁萧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剑族圣女，似有所悟。 根据老头子送来的情报，剑族内部至少一半的成员坚持自立，支持自己和段云衣的成员只是极少数，余下的成员，立场也都是摇摆不定。 剑子房及其夫人剑红叶，就是坚持自立的一员，最近似乎因为北胡灭亡，而变得摇摆不定。 这剑族圣女，似乎真的把自己归为端木云城之流了。 秦百里的出现，让他对剑族稍有改观，但仍是警惕为主。 剑族与其他世家不同，信仰坚定，极难对付。 就算以朝廷的名义出兵打压，也很难灭绝剑族，将来反而可能出现更多的“剑族子民”，大有“今天杀死一个我，明天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的意味。 至于公孙寻风，以公孙为姓，若是情况不妙，剑族也随时可以和公孙家光速切割。 放在古代，这样的氏族实属异类。 根据老头子的说法，剑族有“先民谶言”指引，但因为关于燕州谶言告破，如今族内有越来越多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 而这些，都是糟老头子也无法了解的。 武力杀绝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倘若剑族真的不计代价，孤注一掷，最终受难的不只是老头子和公孙月母子，还有千千万万的巴蜀子民。 毕竟，这个族群充满太多未知。 不如攻心为上，了解这帮剑族高层的真正信仰，尤其是剑子房等人。 他也清楚秦百里的难处。 秦百里身为剑族子民，背叛族群做不到，背叛他和朝廷更做不到，只能徐徐图之，以求变化。 当然，秦百里究竟有何心思，他也不敢绝对确定，因此才没有急于相认。 剑子房见自己孙女又出言顶撞，连忙说道：“萧清，你的心意老夫领受，但这《塞下曲》着实贵重，还是请你……” “那我明天委托表哥拿去转卖。”梁萧道。 剑子房呼吸一滞：“一定要转卖么？你可以出个价，老夫看看能否……” 星柔满怀期待，注视着梁萧，只希望他出价不要太高。 就应该早点将这《塞下曲》收入家中，结束它“颠沛流离”的日子！ “子房公，若是卖给你，岂不是同时又辱没了你。卖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卖给你们。”梁萧哈哈一笑。 星柔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中碎碎念。 你也知道谈钱辱没了这幅字！ 良好的家教，让她不敢随意奚落，毕竟这是对方的所有物，自己没有资格指指点点。 可是，看着这《塞下曲》转手他人，自己着实难受…… 剑子房只是苦笑：“那……” 梁萧这才将锦盒推给剑子房，道：“他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星柔看着他，眼神复杂。 一文不值？ “子房公若是不想看它从此辗转流落，不知所终，甚至损毁，便收下吧。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即可：不得售卖，不得转赠。实不相瞒，我弄来这《塞下曲》，正是为了子房公。” 梁萧的话，让爷孙二人同感震惊。 “为老夫？”剑子房一脸惊骇。 星柔则是一脸警惕：“我爷爷虽说年轻时俊美异常，可他已经年逾古稀了……” “噗！” 正在喝茶的林端茶水喷了一地，浑身剧烈颤抖，憋笑憋得难受。 就连梁萧和剑子房也是眉头一颤。 “柔儿，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剑子房颤声道。 星柔回过神来，俏脸一红，别过头去。 梁萧这才道：“我看过子房公的一些文章，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志向远大，忧国忧民，但又无心为官，与我相似，堪称知音。” 剑子房老眼一亮：“原来如此！” “子房公请收下吧，就当是代为保管。”梁萧言辞恳切，又话锋一转，道，“倘若将来不慎毁坏，也不必愧疚，更不必担忧，我绝不索赔。咱们可以立个字据。” 剑子房陷入沉思。 星柔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爷爷，满心急切。 不管怎样，这《塞下曲》就不应该流落在外！ “今天这茶不错，就当是回馈子房公的赏识与招待。” 梁萧的话，让星柔又是俏脸一红，不敢吱声。 刚才自己可是一气之下，给他换了下品龙井…… 在梁萧的催促下，剑子房终于下定决心，一口答应：“那老夫便厚颜代为保管了……” 星柔险些雀跃三丈，却不料剑子房又问道：“萧清，你看我家柔儿如何？” 第591章：一定是他 “爷爷！”星柔面露不悦，瞥了梁萧一眼，又不禁惆怅。 早知道，就该劝阻自己爷爷收下《塞下曲》！ 可是，这《塞下曲》又是他的作品…… “自然是天底下少有的好女子。”梁萧昧着良心道。 自己的妻子们，还有江拂雪，哪个不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姑娘？ 更遑论情人眼里出西施。 梁萧的称赞，反而让星柔越发警惕，暗自忧虑。 爷爷这摆明了是在给自己和这家伙牵线呢。 这家伙不可能不懂。 剑子房似乎对梁萧的回答甚为满意，点头道：“你们可以多聊一聊，以你的才学，我家柔儿和你做朋友，应该不至于辱没了你。” 星柔只是幽怨地扫了剑子房一眼，知道爷爷这会儿还在兴头上，也无可奈何。 许多事情，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梁萧只是点头：“子房公厚爱了。” 剑子房看了一眼夜空，道：“劳你大老远跑来寒舍，不如不嫌弃，今夜就在寒舍留宿，如何？” 闻言，星柔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这么晚了，子房公不需要休息么？”梁萧问道。 “最近本就彻夜难眠，又刚喝过茶，休息还言之尚早。”剑子房言语间，仍不忘注视着梁萧，眼里的欣赏之色更浓。 梁萧略加思索，象征性询问林端意见，等后者答应之后，才点头。 “承蒙关照，那我便厚颜寄宿了。” 剑子房当即委托管家，去为二人安排住宿。 等二人走远后，星柔忍不住埋怨。 “爷爷，您也太功利了吧……” 剑子房不以为然，道：“爷爷看得出来，他必定是个英雄豪杰。对这一类人，某些事还是直截了当来得好。而且，爷爷有心为剑族招揽此人。正巧，借着他送来《塞下曲》这份人情，顺水推舟。你与他多交流交流，他未必不能入你法眼。” “您就不问问他有没有家室！”星柔悻悻道。 “他既然是商人，三妻四妾未必不可。若你俩谈得来，咱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成为剑族女婿，不至于让你做妾。大不了，就让他的原配与你并嫡。当然，前提是你俩情投意合。” 剑子房的一脸淡定，让星柔颇为懊恼。 但她也清楚，自己爷爷已经相当尊重自己的意见。 换成奶奶，或是族长他们……那就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剑族圣女，是地位，也是责任，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再说了，不管你是否看得上他，这《塞下曲》都是给你保管的。” 星柔看着爷爷推到自己面前的《塞下曲》，有些不知所措。 “给我作甚……” “爷爷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就当是你替爷爷保管。” 剑子房的轻叹，让星柔眼眶一热。 所以，其实爷爷是为了自己，才“厚颜”收下对方的馈赠…… 剑子房只是催促星柔收好，这一次务必锁好房门和柜子，不可再有失窃。 星柔扭捏片刻，终于还是红着脸将《塞下曲》带回自己的房间。 她本想拒绝的，谁让这是他写的呢…… 等梁萧回来后，剑子房又道：“萧清，你先和柔儿闲聊一番，老夫也去备些礼物，否则收下这《塞下曲》着实良心不安。林先生似乎也对古董字画颇有心得，可否随老夫一行？” 不管梁萧如何劝阻，剑子房始终坚持备礼，借故离开，还把林端也带走了。 院子里只剩梁萧与星柔对坐。 星柔只感到如坐针毡。 此时甩脸色绝非待客之道，更何况对方还送来《塞下曲》，拿人手短。 但面对此人，与他对坐半刻钟都是煎熬！ “萧先生请喝茶呀……” 星柔说完，又不禁羞愧无地，赶紧重新泡了一壶。 这会儿茶壶里放的，可是自己刚才特意换掉的下品龙井。 梁萧只是看她泡茶，心中疑惑。 此女一脸恬静，与诸葛芸气质略有相似，但眉宇间多几分倔强和高傲。 能在天花肆虐的庐州挺身而出，医治天花病人，且不论能否治好，这“庐州菩萨”的敬称倒是实至名归。 若真的是她伪造《满江红》，又是为哪般呢…… 初见她时，她眼中难掩鄙夷之色，江拂雪又不喜她。 他自然选择无视，也无须过多解释，更无意去取悦此女，毕竟剑子房才是此间真正的决策者。 “萧先生，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星柔突然的道歉，让梁萧一怔。 “星柔姑娘客气，我也多有失礼，咱们算是扯平了。” “噢……” 星柔悻悻回应之后，又注视着梁萧，硬着头皮问道：“萧先生原来也是大才……说起来，吟诵那首诗的人，就是你吧？” “当然不是，我这人向来诚实，最大的缺点便是从不说谎。”梁萧不假思索道。 “那你认识的朋友里，可还有谁能作出这等绝美诗篇？”星柔又忍不住追问。 梁萧心中怀疑，表面上一脸诚恳，道：“到底是怎样的诗让你念念不忘？你可记得全篇？” “自然记得！不过，在有人认领之前，我只能先念几句。”星柔说着，便念了头尾四五句。 梁萧默默听着，暗暗称奇。 这又是个博闻强记的奇才，也难怪能成为剑族圣女。 “真的没有人么……” 梁萧故作沉思，片刻之后，叹道：“的确没有，自叹不如。” 星柔这才低下螓首。 “那，那位帝君御驾亲征，当时是否有可能途经当地，即兴创作……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一定是他……” 闻言，梁萧借着烛光看她，只见她俏脸绯红，喃喃自语，目光迷离。 看在眼里，梁萧也不禁暗暗吃惊。 情报上不是说，此女对自己这个大周帝君印象恶劣，敌意很重？ “既然是当朝帝君，其心思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揣度，不是么？”梁萧道。 星柔只是默默点头，眼里多了几分失落。 的确，他就如高悬的骄阳，一日之明，胜过众星熠熠。 自己一个剑族圣女，偶然被敬称为庐州菩萨而已，有什么资格见他呢？ 梁萧察言观色，终于决定，试着询问。 “你说到梁萧，我倒是有一事不解，听说东野太守最近新得《满江红》真迹，其笔锋与他往常所作的《月下独酌》等诗篇相似。按理，《满江红》的出现只是比《塞下曲》早了个把月，为何却不是《塞下曲》这种笔锋呢……” 闻言，原本还试着恢复淡定的星柔微微抿嘴，正在清洗茶杯的手也不由自主颤抖。 第592章：你也这么想么？ “这、这，我哪知道呀……” 梁萧看着星柔声音发颤，眼神游移不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果然是她…… “哎呀！” 就在此时，星柔惊叫一声，茶壶坠落在桌上，壶里的茶水也随着震动溅出些许。 “都怪你，让我分神了……” 星柔攥着自己的右手，轻轻吹气，别过脸去。 小姑娘转移注意力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梁萧。 “抱歉。” 梁萧也不再多问。 “你先前还振振有词，一将功成万骨枯，怎么又关心起他来了？”倒是星柔想起什么，忍不住询问。 “作为古董商人，总得了解一番，多点经验，以后若是遇上赝品，也可分辨。” 梁萧的回答，让星柔原本绯红的俏脸转为发白，不敢再与他对话。 片刻之后，剑子房带着林端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林端手里则是一个锦盒。 “萧清，这《塞下曲》乃是无价之宝，老夫思来想去，唯有前朝武帝的墨宝，和这具玉观音，可以媲美，便作为回礼。” 玉观音？武帝墨宝？ 梁萧心中惊疑，看向林端。 林端早有准备，随口科普。 “子房公真是有心了，玉观音乃是前朝武帝赠予当年侠女‘赤血剑侠’的定情信物，以感念其当年赠剑之情，这幅‘止戈为武’，也是他少有的传世亲笔……” 梁萧这才笑道：“这回礼过于贵重了，《塞下曲》是当世作品，怎及前朝武帝……” 不等说完，梁萧就察觉星柔看向自己的眼神转为疑惑，林端也在不停朝自己使眼色。 看来，小姑娘已经在怀疑自己作为古董商人的专业水准。 梁萧不得不暂时闭口不言。 木盒与锦盒陆续打开。 一尊白玉观音，通体光泽圆润。 一幅字，仅有“止戈为武”四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面对老祖宗的墨宝，梁萧也不禁称叹。 “不愧是绝世武帝，此宝，还是太贵重了。表哥，你怎么看？” “唔，表哥我可不敢妄议古人啊……”林端干笑道。 梁萧顿时心领神会。 他若说的是不敢妄议帝君，那就说明，《塞下曲》的传世价值应该不如这武帝墨宝。 反之，则是《塞下曲》价值更高。 毕竟，这位前朝武帝强在武功，书法比起如今的自己还是差点意思。 “萧清，这《塞下曲》无论是本身文学价值，还是书法价值，都远非玉观音与武帝墨宝可比。你若是不能收下这回礼，老夫于心不安！”剑子房郑重道。 星柔只是默默注视着武帝墨宝和玉观音，颇有些惭愧。 爷爷为了自己，才收下《塞下曲》，又不得不以传家之宝作为回礼…… 不管梁萧如何婉拒，剑子房都坚持回赠。 梁萧不得已，只好收下武帝墨宝，又谢绝了玉观音。 “此物既然是武帝当年赠予侠女的的定情信物，还是子房公自己收藏的好。” 剑子房这才心满意足，收回玉观音，与梁萧秉烛夜谈。 “实不相瞒，当年那位‘赤血剑侠’，乃是我家往上十三世祖之胞妹，后来倾心武帝，赠予武帝赤血剑，后来又受封皇后，本该得他荣宠一世……” “只是，后来武朝覆灭，收藏于皇家府库的赤血剑不翼而飞，最后辗转流落到一位师太手中，她又将赤血剑转赠一位侠女，那位侠女便以‘赤血剑’为名，后来被当朝女帝封为‘青衣公主’，与帝君喜结连理……” “你看，两代情缘，是否相似？只可惜，武帝年轻时文成武德，晚年却暴戾不堪，宠信奸佞，甚至父子反目，致使太子含冤自尽，那位皇后也以三尺白绫自绝于冷宫！如武帝这等英明神武，最终也免不了晚年昏聩，未能信守当年的山盟海誓……” 梁萧听剑子房讲述赤血剑来历，看他欲言又止，若有所悟。 原来，这柄神剑还藏着如此凄冷的故事，狄安娜交给自己的那幅武帝画像里会有赤血剑，总算说得通了。 看来，此事也是剑族怨念的根源之一。 强如武帝，终究也免不了晚年昏聩，负了剑族先人。 不过，更让梁萧好奇的，则是银龙金与白龙金两种材料，居然能历经三百年而无所锈蚀，光洁如新，并且同时兼具硬度和韧性，比一些现代材料还要强大。 “不可否认，帝君梁萧的功业已经不下于前朝武帝，他也还年轻。但那位绝世武帝，也曾是年轻时英明神武。但愿，他不会步武帝后尘吧……”剑子房只是叹息，意有所指。 梁萧领会其意，只是点头。 “自夏朝以来，这片土地便不断经历着朝代轮回，始皇一统六合，秦朝二世而亡，武帝开疆拓土，武朝最终也免不了分崩离析，就连武帝本人，也备受后世争议。本朝高祖立国，面对百废待兴的国家，又被迫向四大世家妥协，给了他们为非作歹的机会，遗祸无穷。” “即使梁萧和当今女帝功盖寰宇，为大周带来一时盛世，等他百年之后，大周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尚未可知。” 梁萧的话，终于让剑子房和星柔眼前一亮。 只有林端强忍笑意，不敢吱声。 真不愧是王爷啊！ 这下好了，别说剑子房，就是秦百里过来，也不见得能联想到他的身份。 “你也这么想么？”剑子房罕见激动，一脸得遇知音的喜悦。 只有星柔盯着梁萧，满心不悦，却只能在心中自言自语。 “就算他如武帝一样晚年昏聩，单凭抵抗天花这一项功绩，足以万古流芳，更遑论他还取消了人头税，一劳永逸解决了北方祸患，开疆拓土……” 这一刻，她多想倾诉心声，但爷爷和眼前古董商人的存在，但作为剑族圣女的职责，让自己极力克制。 那个人，和武帝不一样！ 梁萧只是点头，道：“不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那梁萧若能吸取前朝教训，思虑身后之事，早有准备，或许能有所不同吧。” 剑子房只是苦笑，不置可否。 星柔美眸一亮，失声道：“你也这么想么？” 第593章：不喜欢萧清 剑子房看向星柔：“柔儿，你又是如何看待梁萧。” 星柔心下一沉，别过头去，哼哼道：“他终究是个人，是人就免不了会有缺点……” “不错！国家庞大，非一人可以决定千秋万世！武帝功业，放在当时，已是古今君王之巅峰，终究也无法改变朝代轮回……”剑子房这才发表感想。 梁萧点头道：“无论如何，如今百姓的生活远胜过往，他人就算胸有大志，顾念百姓，也应该有所收敛，” “不错！老夫看得出来，你的确是有识之士，非端木云城之流可比。”剑子房点头称赞，又道，“老夫祖籍巴蜀，还有几位同族兄弟，若有机会，将来也为你引见一番！” 梁萧顺水推舟道：“正巧，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也去一趟巴蜀。” 剑子房大喜：“届时，你可以通知老夫！” 星柔一言不发，默默看二人交谈，心中警惕。 此人不简单！ 若是让他与剑族高层联合，再起波澜…… 一时间，单纯的少女百般惆怅。 深夜，梁萧和林端各自回房休息。 剑子房这才一脸兴奋对星柔道：“柔儿，刚才此子表现你也看在眼里，或许他正是……” “爷爷，我回去睡了……” 星柔只是一脸倦意，头也不回。 剑子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疑惑。 难道，萧清这样的有识之士，一表人才，她都看不上？ 星柔回到房中，取来锦盒里的《塞下曲》摊开，看得入神。 自家已经回礼，算是作为交换，那就不欠对方什么了…… “这家伙，一看就是另有所图，明天定要告诉哥哥！” 第二天，梁萧和林端早早辞行，谢绝了剑子房的早饭。 二人回去之后不久，秦百里也终于回家。 “爷爷，昨夜我那未来大舅哥执意留我住宿，我没办法拒绝……” 剑子房看秦百里一脸开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昨夜萧清来访，你倒是错过了！” “哦？那萧清为人如何？”秦百里顿时警觉，发现星柔在朝自己使眼色，也不禁一愣。 “是大哥他们要找的人，奇货可居，过段时间你们好好认识一番。” 剑子房的回答，让秦百里陷入沉默。 等爷爷离开后，星柔才小声道：“哥哥！萧清那家伙和伯公他们是一路人，昨夜还诋毁你心心念念的武王哦……” “什么？难道又是一个野心家？” 秦百里吃了一惊，直到听完星柔叙述，才拉下脸来。 “小妹，你也看到了，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前所未有，与武王相比，他们不过只是萤烛之火与皓月争辉！你一向是菩萨心肠，难道希望百姓再因为他们的野心而卷入战火？” 星柔这才顺水推舟道：“爷爷还要为人家牵线，保不准等伯公他们见了这萧清，又执意要把人家许配给他，以求强强联合……” “不行！”秦百里的拳头硬了。 “嗯~人家其实也不喜欢这个萧清，哥哥……”星柔一脸委屈。 秦百里看着自己的小妹，一脸欣慰：“你总算是开窍了，哥哥一定帮你应付此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谢哥哥~” 看着欢天喜地离去的妹妹，秦百里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把自己妹妹托付给那位武王才靠谱啊…… 院子里，江拂雪和李心文听梁萧讲述昨夜所见所闻，若有所思。 “果然是她！”江拂雪一脸不忿。 李心文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按夫君的说法，她也许不是恶意为之？” 梁萧点头：“我与他们深谈一番之后，倒是可以确信，他们的行事作风绝非宵小。只是我也好奇，为何他们又要伪造《满江红》，蒙骗东野太守。” 李心文道：“从她不敢向夫君透露自己所听到的《春江花月夜》全篇来看……那《满江红》会不会只是意外流落在外？” 梁萧若有所思：“还需要小心查证。” “就算她是无心之失，也给哥哥和东野太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江拂雪仍是难掩气愤。 梁萧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哥哥会注意的，毕竟，对剑族之人总该保持怀疑和警惕。” 江拂雪这才放下心来，又道：“哥哥，那东野太守家里的《满江红》，该怎么办？就算哥哥现身说法，他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也会羞愧难当……” “无妨。”梁萧自信一笑。 就在此时，顾平休送来一叠情报。 姐妹俩生怕打扰梁萧办公，便先回房休息。 “雪儿，那位剑族圣女，该不会也仰慕夫君吧？”李心文道。 江拂雪哼哼道：“除非她能为了哥哥与剑族划清界限，否则，人家才不喜欢她~” 看着一脸醋意的小姑娘，李心文强忍笑意，没有点破。 正在院子里的梁萧翻阅地图，神情严肃。 这些地图是由大周将士收集，从江南开始，一直到交州、大楚，详细记录沿途地貌，方便日后大军行进、驻扎，这是战前的必要准备。 如他所料，南方的地理和故乡有所不同，山林居多。 在这里，大周以南并没有记忆中故乡的海峡，而是一条恒江，恒江以南便是大楚。 当年大楚败退至恒江以南，经营数十年，全国人口也超过两千万，算是唯一可圈可点的功绩。 燕云铁骑固然所向披靡，但要长距离投送到大楚境内，所需的人力物力是个天文数字。 即使只是交州一地，想要收复全境，也必须远征数千里。 后勤，是限制军队远征的关键因素。 目前大周军队半数正在南方一带屯田，暂时由副元帅常破浪领军，在震慑各地豪强的同时，也可巩固军屯的成果。 但想要筹集足够征讨大楚的粮草，并非易事，除非缩减兵力。 缩减兵力，又免不了伤亡扩大，甚至最后无功而返。 “秦勋，该回家了。” 顾平休听到梁萧的叹息，也不禁感慨。 那位墨家钜子，本可一直追随王爷，享尽荣华富贵，却毅然投身南方，杳无音信。 偶尔墨家那边送来情报，也只是汇报大楚情况，甚至连墨家子弟也不知自己的钜子身在何方。 唯一一次有关秦勋的消息，便是秦勋托人转告王爷，步步为营，大楚绝非轻易可取，不可掉以轻心。 就在梁萧翻阅地图时，林端走进了院子里。 “王爷，东野清风派人来请。” 第594章：好好先生 负责邀请梁萧的，乃是东野见机府上的管家，东野恒。 “参见武王！” 东野恒一开口，就让林端吃了一惊，看着他恭敬下跪。 “王爷，他是？” “东野先生别来无恙。”梁萧将他扶起之后，叹道，“当初，墨家钜子秦勋将墨家子弟名单交付于我，这位东野先生便在其中。他接受秦勋的命令，从此效忠于我，并且将一家老小一并托付。关于东野太守的家事，也是他配合玄卫，及时向我汇报。” 东野恒连连点头，一脸崇敬。 “可见钜子远见卓识，武王实乃大周救世主！” 林端恍然大悟，心中仍是惊骇。 这墨家钜子，在全国各地安插了多少门人，而且个个信仰如此坚定？ 毫无疑问，昨夜帮梁萧留住秦百里的人便是这位东野氏的管家。 倘若没有梁萧出现，这些潜伏在各处的墨家成员，便是秦勋强有力的内援…… 一旦天下有变，只怕这秦勋便是逐鹿中原的群雄之一。 得亏有王爷能折服此人！ “你暂时不必向东野太守父子透露我的身份，我自有安排。”梁萧叮嘱道。 东野恒郑重点头，道：“老爷他出城巡查了，少爷他和老爷一样，对王爷先探访剑子房之事，颇有些失望，不过他仍是抱着相对乐观的看法。现在，少爷在家中置办宴会，同时宴请了一众江南才子佳人，希望今天下午王爷能够与会。” 梁萧一口答应，又问道：“你家钜子……” 东野恒这才解释道：“皇朝雪大人先前送来口信，钜子让臣转告王爷，大楚之事，非十年不可成功，十年之内，钜子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还有，大楚地处极南，燠热不堪，武王如今乃是一国帝君，肩负更重的责任，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梁萧问道：“你们可有办法联系到他？” 东野恒苦笑道：“钜子行踪不定，又受天日教追杀，只在必要时才会通知驻守定国侯府的门人。” 梁萧道：“罢了，朝廷正在训练水军，只等战船和辎重齐备，便可直取大楚。” “多谢武王相助！”东野恒满怀感激之情，不停点头。 梁萧又取出百两金票相赠，东野恒只是固辞不受。 “武王，能见今日太平盛世，我等无憾矣！” 梁萧目送东野恒随林端离去，心中惆怅。 他能体会秦勋的关心与忧虑。 大周高祖向诸葛晖托孤之时，还不忘叮嘱诸葛晖，多多休息，不可操劳过度，因小失大，此事备受后人称赞。 秦勋同样不希望他去冒不必要的险，只要他能够长寿，大周便无惧内忧外患，若是到了大楚，水土不服，意外身故，得不偿失。 这些投效的墨家子弟，也深知避嫌和表态的道理，将一家老小托付给自己监护，少数没有家庭的墨家子弟干脆直接辞官养老，接受监护，以免成为朝廷隐患。 这位悲天悯人的墨家钜子，将兰陵侯视为这片土地仅有的希望，因为和剑无媸一样精通相术，生怕兰陵侯再有个三长两短，英年早逝。 “道理我都懂，但是，秦勋，我怎能让你一直孤军奋战呢……” 正巧赶来的江拂雪，听到梁萧的自言自语，眼里流露浓浓的担忧。 男人的想法，她也猜不透，自己能做的便是少给自己哥哥添麻烦。 “哥哥，雪儿和心文姐姐交流之后，也想通了！那个星柔，若是以后愿意弃暗投明，雪儿也愿意接受这个嫂子……” 梁萧一怔，回头看她和李心文。 李心文道：“夫君，大姐先前就说了，干脆效仿高祖他们，把剑族圣女拿下，自然可以更好分化剑族……” “再说吧。”梁萧哭笑不得。 他的月怜妹妹，还在巴蜀等着自己呢。 东野见机家中，张雪宁接受父母安排，来此做客。 “少爷，萧清他答应参加宴会！” 听到东野恒的汇报，张雪宁一脸不悦，看着微笑的东野清风。 “清风大哥，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那萧清必有所图？我可是亲眼看着，他对那些嘲笑他的世家子弟和颜悦色。” 东野清风道：“他作为商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情有可原吧？” 张雪宁哼道：“那他先去拜访子房公，而不是先来你家，又为哪般？？” 东野清风语塞。 张雪宁这才斥责道：“你总是想着做好好先生，以后又如何能适应官场！” “请帖已经发过去了，总不能收回吧？雪宁，再让我观察一番，兴许会有别的收获……”东野清风连忙赔笑解释，张雪宁只是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妹妹东野清月只是一言不发。 其实她也有些反感那两个古董商人。 今天秦百里还特地派人秘密叮嘱她和大哥，小心提防那个萧清。 但东野清风只是不置可否。 她也看得出来，张雪宁并不是真的抵触嫁到东野氏，只是身为秦淮五绝之首，仍然心有不甘。 书院，剑子房一家也收到了东野清风的请帖。 “爷爷，那《满江红》真的没有办法圆满处理么……”星柔面露忧色。 自从看了《塞下曲》之后，她更加深刻意识到，自诩出神入化的临摹何其可笑。 更可笑的是，这么一幅赝品，居然真的被当成了真迹，还落到东野见机手上！ 剑子房收取《塞下曲》，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这幅墨宝过早流落在外，受人怀疑。 毕竟，连萧清都提出疑问，为何《满江红》的笔锋更像《月下独酌》，而不像《塞下曲》。 自己只是看过梁萧送给公孙月的几首诗词，以及一部分报纸上的梁萧亲笔诗词，据说报纸上的诗词字迹都是梁萧的亲笔。 “没有办法！如今只能祈祷那梁萧见了赝品之后，能宽宏大量，安慰见机一家，让见机不至于羞愤而死……”剑子房一听到星柔提及此事，也不禁额头冒汗。 “哥哥，他……会宽宏大量的吧？”星柔向秦百里投去求助的眼神，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不，妹妹，他一定会严查造假者。” 第595章：失望 “严、严查？”星柔顿时花容失色，欲哭无泪。 “不过你放心！” 考虑到妹妹已经对那位武王明显改观，秦百里话锋一转，轻声安慰。 “以他的为人，倘若你能当面和他道个歉，他感念你为庐州天花肆虐时挺身而出的壮举，也不可能将你打入大牢。他向来敬佩义举，对北境侠客关怀备至，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女孩家，能如此不畏艰险，他必定很欣赏你。” “真、真哒？” 原本六神无主的少女，不由得美眸一亮。 “自然是真的！不过，最好是能找个机会，等他南征凯旋之后，当面给他道个歉。” 剑子房只是瞥了一眼秦百里，甚是无奈。 自己的孙子，曾经剑族信仰最坚定的支持者，最热衷的决议者，义无反顾蛰伏京城。 自从回来之后，这孩子便有了明显变化，在至亲面前会隐晦提及梁萧的好，至亲以外，则往往三缄其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那萧清，本该是自己孙子梦寐以求的良友，而今，他却开始敌视。 星柔沉吟片刻，看向剑子房，弱弱地问道：“奶奶这些天出门，还没回家么？” 剑子房点头。 “她和你伯婆（伯公剑寻踪之妻）近期应该会回书院。” 闻言，原本还在思考如何带小妹去见梁萧的秦百里，又一言不发了。 “也许，奶奶她老人家知道谁进了我的闺房……”星柔低声呢喃，两手玉指漫无目的互掰了起来。 “你不必总是担惊受怕，大不了，以后不再临摹便是，毕竟也没有外人见识过你的临摹水准。”剑子房安慰道。 “我知道，只是东野太守他……” “哎呀！你不必总是担心他受刺激！爷爷会想办法处理好此事，你去准备准备，参加清风的宴会，事情还是要办的。”剑子房故作严肃，目送孙女乖巧离开，这才看向秦百里。 “百里，你变了许多。” 听到剑子房的哀叹，秦百里犹豫片刻，道：“爷爷早就知道的，又为何始终没有责怪我？” 剑子房只是看着书桌上的报纸，最新一期，刊载的正是朝廷必将动用雷霆手段，加强摊丁入亩在江南的推广，万民称颂。 这段时间，他亲身经历，江南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因为，大哥他们对待月怜之事，着实让爷爷深感失望。” 剑子房的回答，让秦百里一怔。 “百里，爷爷不会放弃剑族信仰的！但是，倘若剑族真的要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便带着柔儿去投靠梁萧吧，别让你妹妹受到伤害……” 秦百里望着自己的爷爷，心中一暖。 幸好，只有这位长辈从未有过改变。 也许固执，但依然悲天悯人，顾念百姓。 若没有他言传身教，只怕自己和小妹也…… “不过，百里，你也清楚，没有人比剑族子民更清楚，武帝的传奇，他的事迹，从三百年前口口相传至今，仍有无数子民对他满怀敬意。那是何等完美的人，也抵不过岁月蹉跎，晚年昏聩……” “梁萧也许真的有你心里所想的那么好，只是，他终究是一个人，既然是人，便无法阻挡历史潮流。若没有一个伟大的集体，皇权至上只会让这片土地的灾难周而复始……” 秦百里静静倾听，郑重点头，同样满心惆怅。 的确，那位绝世帝君正值年少，百年之后，又该如何？ 但与他相比，剑族这些高层着实是…… 闺房里，星柔默默端详那幅《塞下曲》，一时入神，只是下意识地不停点头。 曾几何时，自己听说公孙月未婚先孕，第一反应是震惊、愤怒、不解，甚至带了几分对他的鄙夷。 而今，她才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最近，每一次大哥提及如何向他谢罪的事，自己居然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只是紧张……还有几分期待？ “爷爷是好，倘若奶奶和伯公伯婆他们见了萧清，一定会逼着我嫁给他了……该如何是好？” 豪宅里，玄卫紧急向梁萧补充了东野恒的情报。 有赖于朝廷的重用，加上两位兄长担任尚书，如今东野见机在金陵的威望也算如日中天，隐约在江南大儒剑子房之上，高朋满座。 这一次，东野清风作为太守长子，宴请一众江南才子佳人，还包括从大楚那边逃难过来的恒江四艳。 大局为重，东野清风自然也象征性地给其他世家子弟发了请帖。 曾经真正的欧阳家本家，如今的欧家，也有年轻子弟接受邀请。 “欧家……”梁萧若有所思。 现在的欧阳家，雄踞江南，和四大世家沆瀣一气，即使拓跋氏倒台，三大世家失势，依然不知悔改。 由于欧阳家远离京城，担任京官的人较少，大多是在地方任职，反而逃过了段云衣的打压，如今在江南带节奏带得飞起。 欧家若是能像东野氏那般知恩明礼，倒是可以扶持一番。 “哥哥，雪儿和心文姐姐也想去~” 梁萧正思考之际，江拂雪和李心文已经过来了。 面对两个姑娘楚楚可怜的注视，梁萧当场败下阵来。 “当然可以去，不过这一次你们也要易容一番，免得让人认出来。” 江拂雪开心道：“我和姐姐就是哥哥的书童~” “没问题，不过，林公公现在的身份是萧清的表哥……”梁萧看向一旁侍立的林端，“林公公，你的书童……” “夫君，要不我假扮林公公的书童……” 不等李心文说完，林端“噗通”跪下：“王爷，奴才请求原地自刎！” 梁萧只能让林端守在家中，自己带两个姑娘与会。 过了片刻，东野见机的管家东野恒又来邀请。 “少爷他似乎很担心武王失约……” 梁萧微笑摆手。 “无妨，我必定赴宴。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不知东野先生能否帮我？”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东野恒面对改变了这片土地命运之帝君，钜子最钦佩者，神情坚定。 第596章：秦淮 东野恒带着梁萧的密令离开了。 江拂雪目前伪装的身份，乃是萧清的小弟萧霜，李心文正好伪装成她的书童。 为此，小姑娘扭捏了许久，颇有些内疚，作为嫂子的李心文似乎乐在其中。 钓嫂之计无一失手的小魔头，却不知自己终于也被嫂子们盯上了。 李心文当然知道，林公公不可能让自己做他的书童。 小姑娘只要内疚，对姐姐们必然是百依百顺的。 直到李心文发现梁萧正似笑非笑注视自己，才芳心大乱，急中生智，忸怩投入丈夫怀中，掩饰过去。 现在，可不能让这个坏人知道姐妹们的“阴谋”啊…… 太守府上，东野清风正在接待贵宾。 对座的布衣青年，生得还算英俊，却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 欧家长公子欧询。 “东野少爷，我近日听闻萧清之事，那萧清似乎谤议军功，而且并不排斥端木家……” 面对欧阳的焦急询问，东野清风只是微笑。 “大家不必捕风捉影，那些世家看似在江南根深蒂固，实则已是日薄西山。倘若他是有识之士，也断然不会与世家勾结。倘若他与世家勾结，那不是引火烧身么……” “倒也未必，若萧清只是利用世家，达成自己的目的，只怕不好处理。若如此，欧阳令或许会与他强强联合。” 东野清风正要回应，外面汇报东野恒回归。 “少爷，萧先生他确认赴宴！子房公那边的回应是，秦百里和星柔姑娘已经决定参加，子房公自己就在屏风后面，这场宴会属于你们年轻人。” 东野清风这才安慰欧询。 “放心！有我爹在，诸葛元帅和常元帅也领兵坐镇江南，主动权应在咱们这边，日久见人心，不必担忧！就算我爹他们治不了这群世家，帝君也一定能治！” “欧询，与其焦心如焚，不如随我欣赏帝君《满江红》，已经装裱完毕了！” 欧询只是苦笑点头，随东野清风去了藏书阁。 东野恒只是默默目送二人离去，面带微笑。 四方才子佳人，纷纷受邀参加东野清风的春夏集会。 书院里，星柔跟在秦百里身后，低头不语，面无表情。 “柔儿，你为何看起来意兴阑珊？” 剑子房眉头紧锁，只觉得眼前的孙女越来越陌生。 当初剑族两大美人，剑星柔，公孙月，皆出类拔萃，各有千秋，为此，公孙凝雨等倾城佳人皆心甘情愿退出圣女候选。 这两位候选人又皆是要强的姑娘，彼此公平竞争，谁也不服谁。 公孙月被誉为巴蜀第一美人，已经大大刺激了星柔。 为了证明自己比公孙月优秀，星柔向来不反对参加蜀中文学盛宴。 东野清风举办的宴会，可是朝廷出资，女帝和帝君点名让东野见机操办，规格仅次于当年的丞相府品评。 尤其是在诸葛晖因为年事已高而去向丞相府品评的当下，其含金量不言而喻，甚至吸引了大楚那边逃难来的才子佳人。 如此盛会，自己孙女应该落落大方，欣然随自己赴宴才对。 面对剑子房的询问，星柔只是哼哼道：“人家这不是去了么……” 剑子房微微颔首，皱眉沉思。 星柔只是悻悻偷看爷爷和大哥一眼，心中委屈。 出了巴蜀之后，她渐渐明白，一味地证明自己比公孙月优秀，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渺小可笑。 她已经有了新的追求，名声与交友反而成了一种累赘…… “柔儿，不如把《塞下曲》一起带过去，供大家欣赏。”剑子房冷不防道。 闻言，星柔美眸一亮，抬起螓首：“可以么？” 剑子房看在眼里，终于了然，叹道：“原本要带的是武帝墨宝，萧清他来得突然，那便用《塞下曲》吧。” 秦百里担忧道：“难道爷爷不怕有人因此质疑《满江红》的笔锋？” 剑子房摇头：“如此也未必不可，循序渐进，让见机他们父子自己怀疑起来，慢慢处置，不失为良策，总好过一朝揭露，让见机如遭雷击，更加羞赧。” 秦百里一想也对，便不再质疑。 星柔迫不及待跑去自己房间，抱着装有《塞下曲》的锦盒出来，依旧面无表情。 直到爷爷转身之后，少女才眉飞色舞，捂嘴偷笑。 她相信，那萧清还不至于无耻到当众讨要这幅墨宝，毕竟自己家也回赠宝贝，算是扯平了。 “这《塞下曲》，现在是我家的~” 东野见机所选的宴会地点，乃秦淮河畔富人区宝地，风景怡人，也方便才子佳人们来往。 秦淮河上，楼船，画舫，游船，扁舟……络绎不绝，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其中一艘画舫上坐着四位佳人，如娇花争奇斗艳，姿容绝色，不下于张雪宁。 为首的女子，正是大楚叶家的叶鸿雪，恒江四艳之首，带其他三位齐名佳人受邀赴宴。 叶鸿雪的出现，让众人惊为天人。 “我记得前年叶姑娘路过江南的时候，尚未有如此气质？” “真是有违常理，姑娘十八岁以后，能越年长越美的？” …… 周围众人赞不绝口，就连同为恒江四艳的三位美人好友也由衷称赞。 叶鸿雪却只是淡淡一笑，心不在焉，望着河中游鱼，幽幽叹息。 大楚早已风云变色，叶家举家逃离本国，定居金陵。 没有了大楚官场和商场的操心，如今她和兄弟姐妹们只需要享享清福，心态与气质自然今非昔比。 只是可惜…… 倘若自己当初也能像沐琴雪那样，直白表露对他的好感，亦或是能早些慕名结识他，或许……自己也有一点机会？ 而今，他已功成名就，少年当国，更抱得美人归…… “晚了~” 叶鸿雪的哀叹，让周围众人看得心碎，议论纷纷。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鸿雪姑娘在叹息什么？” 另一艘楼船上，与端木云城对座赏景的端木艳冷冷注视着远处的叶鸿雪，怨恨不已。 东野清月，张雪宁，叶鸿雪，星柔…… 金陵每多一位绝色佳人，她在江南文坛才子们心中的分量便减少一分。 端木云城似乎看穿了端木艳的心思，连忙安慰。 “其实要证明自己比她们优秀，并不一定要斗琴棋书画和芳名。” 在端木艳疑惑的注视下，端木云城笑眯眯道：“最近我在书院认识一人，才高八斗，萧清，与你正般配。如今，端木家就指望你来搞定他。” 第597章：一件事 端木艳环顾四周，确认只有端木云城在场，只是幽幽叹息。 “独孤大哥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只怕凶多吉少，我可都把我的身子都交给他了……” 江北少儒独孤辰，一个曾经名动江北，而后直接失踪的才子。 端木艳只觉得委屈。 “兴许，他和云青一样，也是被皇朝雪所杀吧？？”端木云城咬牙道。 “也只有独孤大哥配得上我，那萧清一个古董商人，有何资格入咱们端木家大门！”端木艳傲然道。 端木云城安慰道：“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嘛！你可别忘了，梁萧不也是从商人起家，以诗才成名，最后……” 端木艳这才提起精神，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个名字，就如梦魇一般，时常让她和家人半夜惊醒！ 谁能想到，曾经端木家和镇远侯府联手便能整破产的蝼蚁，一飞冲天，如今甚至与女帝一起登极至尊！ 灭亡北胡，新政，抵抗天花，义庄…… 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是旷古未有的传奇。 书院画舫内，剑子房正在船内闭目养神。 星柔与秦百里对座船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大型楼船，小声议论。 “哥哥，此人必有所图。” 秦百里看了一眼梁萧的楼船，神情凝重，连连点头。 “按照你和爷爷的描述，此人恐怕真是第二个龙无双，名为商人，实则有枭雄之志！这种人，平时守法，天衣无缝，一旦趁势而起，便可逐鹿中原……” “不过，我如今已经辞官，只是白身而已，人微言轻，除了偶尔警示岳父，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言语间，秦百里不免郁闷。 辞官回家，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追随他了。 不辞官回家，又无法让误解他的族民正确认识他…… 星柔这才松了口气。 多年不见的兄长，起初让自己迷惑，甚至失望。 如今，反倒给了自己一点安全感。 起码，他不希望有人逼自己嫁给萧清那种人吧？ 嫁，是不可能嫁的！ 宁可孤独终老！ 少女心思无人知。 秦百里只是全程关注梁萧的楼船，眼里的警惕之色越来越浓。 南方纵然有反贼作乱，目前的江南依然是清平盛世。 端木操之流被软禁在京城，那些世家目前相当于群龙无首，可不敢轻举妄动。 最需要东野见机操心的，其实是吸收了一部分拓跋氏残党的欧阳家。 无论是拓跋氏的人员还是部分地产，都流落到欧阳家家主欧阳令手中。 但仅凭军权，并不足以改变江南世家现状，有些事不是强权可以解决的…… “武王，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秦百里喃喃自语，颇为郁闷。 先解决世家祸害，确保后方绝对稳定，再南征，不好么？ “若是武王在此，岂容萧清之流指点江山，空谈误国！” 星柔隐约听到秦百里的呢喃，只是掩嘴偷笑，小脸微红。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居然…… 幸好，这是自己的秘密！ 重新正襟危坐的少女，目光扫过远处梁萧的楼船，眼里又不免流露几分怨念：这个萧清参加这种宴会，恐怕又要给武王添乱了！ 梁萧坐在船舱里，随手翻阅收集的情报。 上面有各大世家的与会人员名单。 端木艳，居然也在其中。 根据墨家汇报，端木云城疑似勾结天日教。 至于端木艳，确定勾结天日教，并且还是教内头目一员！ 端木云青死于皇朝雪之事，也经由东野恒如实汇报。 再联想到东野落月之死，梁萧也基本猜到了前因后果，只是没有点破。 对于墨家的黑暗正义之举，梁萧终究还是没有反对，只是叮嘱东野恒想方设法转告皇朝雪，办事悠着点，注意安全，早些金盆洗手。 毕竟，端木云青已经投奔大楚，本身也的确该死。 可惜的是，皇朝雪暗杀了东野落月，对方身边易容的侍女依然取而代之，投身大楚，惑乱君王。 如今，此女已是柔妃。 如何在不让端木家起疑的情况下，应付端木艳，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霜少爷喝茶~” 李心文语气温柔乖巧至极，听得梁萧骨头差点酥了。 这妖精，不知道自己丈夫对她没什么抵抗力么？ “姐、姐姐不要这样服务啦，雪儿不好意思的……” 面对一反常态的李心文，江拂雪红着脸，反而有些急了。 “为霜少爷服务，是小的应该做的呀~” “姐姐……” “无妨，以后说不定姐姐也有事求你。” 闻言，江拂雪这才好受一些：“以后心文姐姐只管开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雪儿也义无反顾！” 梁萧忍俊不禁，看着江拂雪。 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跟个英雄豪杰似的。 “雪儿这是愿意答应姐姐一件事的意思？” “嗯，雪儿跟姐姐拉钩钩，姐姐够了……” 姐妹俩成功交易，李心文总算收敛了些许，暗自惊叹，还是段云袖最懂雪儿。 这小丫头，当初也“拐骗”自己，让自己为她做一件事。 那件事，便是让她一直待在梁萧身边…… 虽说自己本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去的燕州，可不找回点“场子”，这姐姐也不好做了！ 如今总算攻守易型了！ “恒江四艳还真在呢？” 听到梁萧的话，江拂雪和李心文一起凑过来看，瞬间了然。 如情报记载，恒江四艳及其身后的几个家族，为了躲避国内祸患，被迫北渡大周，最近正在向东野见机申请户籍，希望能投效大周。 考虑到两国交战，对方的来历敏感，东野见机热情款待各家，但还是派人快马加鞭，询问朝廷的意思。 江拂雪看着恒江四艳的名单，红唇轻启，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的嫂子已经够多了！ 万一这些女人全都是间谍呢！ 美人计并非不可能！ 聪明的小姑娘，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的心在作祟。 毕竟，他其实根本不需要提醒…… 片刻之后，顾平休来报：“王爷！端木云城请求登船一谈！不过，东野氏的重要宾客，都在周围船上。” 第598章：或许只有他 梁萧立即让江拂雪和李心文先去后舱休息，随后让顾平休去带人进来。 “端木公子，端木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顾平休恭敬的态度，让端木云城和端木艳心花怒放，立即登船。 周围众多船只，也在派人探听梁萧楼船的动向。 最急切的当属欧家公子欧询，拍案而起。 “萧清此人，在如此敏感的当下，不知避嫌，果然另有所图！” 愤懑之后，欧询又不禁自嘲。 “可惜我家早已是风中残烛，自顾不暇……” 另一条画舫之中。 舱内的星柔了解情况之后，美眸一冷，看着桌上的《塞下曲》，眼神复杂。 这总归是萧清送的。 “爷爷，哥哥，你们怎么看？” 秦百里略加思索，严肃道：“如今世家正受武王打压，凡有识之士，无一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他既然不知避嫌，无论想法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剑子房苦笑道：“江南混乱，牵制朝廷力量，不正是咱们族民乐见的么？” 兄妹俩同时陷入沉默，不敢反驳。 浑水摸鱼，拖延时间，正是剑族当下的策略。 公孙寻风并不想让梁萧和公孙月母子团聚，按剑族命理，那孩子一样可以是天命之子，甚至比梁萧更符合命理。 毕竟梁萧及其父梁询可是相师们公认的早逝之相，梁询之死也证明众人的推断不错。 而梁萧今年才刚满二十，未来难料。 这时候，武王之子，帝君之子，光是这两个名号，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按剑寻踪的说法，倘若梁萧真的英年早逝，梁弃疾的价值会更大…… 作为剑族圣女的自己，本该认同这种策略。 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的星柔只感到莫名的心灰意冷，心慌意乱。 “难道为了先人的谶言，剑族的信仰，就应该不择手段，明知人家功德无量……” 少女看着自己的爷爷，也不禁郁闷。 剑子房就算再怎么开明，剑族信仰都是不可违背的。 那可是剑族每一代人都深信不疑的真正未来！ 可是，她和哥哥已不信了。 不提他的丰功伟绩，单论他提出的义庄构思，已经带头组建的武王义庄无偿助力百姓对抗天花……其功德已经胜过剑族从古至今的总和。 那位武帝只是剑族女婿，其功业不能归入剑族，后来被奉为“武后”的赤血剑侠，功德终究比不得夫君武帝，即使武帝晚年昏聩，大兴土木，滥杀大臣，一通罪己诏之后，武朝军民依然选择了原谅他，可见其历史地位。 亦或许……或许只有他能实现那样的未来？ 突然的灵光一闪，让沉默的少女呼吸变得有些局促。 她似乎能理解自己哥哥为何对他推崇备至了。 星柔又将目光投向远处最大的楼船。 在如此念头的驱使下，那萧清越是显眼，自己只觉得越反感…… 该如何做，才能在不被长辈责备的前提下，应付此人呢？ 星柔有些犯难了。 船舱内，梁萧微笑打量着端木云城与端木艳。 这端木艳固然比不得他的妻子半分，但也的确算是少有的美人，可惜却是生就一副蛇蝎心肠。 至于端木云城，如今年过二十五，依然不改往日尖酸刻薄，但也更懂克制，不再是曾经那个目中无人的第一世家大少。 端木艳也在打量着梁萧。 易容后的梁萧，固然也算英俊，但与原貌天差地别。 只有那双眼，仿佛藏了无尽的故事，对女子而言杀伤力十足。 端木艳娇柔一笑，道：“大哥，我很满意！” 二人身后的顾平休先是一愣，随后狠狠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是吧？”端木云城欣慰一笑，又看向梁萧，“这位萧先生仪表堂堂，才高八斗，不见得弱于梁萧！” 端木艳取出自己刚刚写好的诗，平摊在桌上。 泽国江山入战图…… 正是梁萧在书院吟的那首。 “萧先生年轻有为，顾念百姓，看透军人残酷无情的本质，小女子端木艳甚是佩服！” 梁萧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盯着对面兄妹俩。 “端木兄应该话里有话，此船上下皆是本人心腹，无须担忧因言获罪，你明白的。” 兄妹两人顿时满脸狂喜。 “我就知道，贤弟非常人也，必是怀才不遇！”端木云城称赞之后，又纸扇轻摇，冷笑道，“不过，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以你我之才，他日何须担忧不能干一番事业？” 言语间，端木云城还不忘察言观色，见梁萧频频点头，心中更是狂喜，进一步试探。 “萧兄认为，今天大周这个局面如何？真的好么？” 梁萧也摊开纸扇，僵硬地轻摇，沉声道：“我不太想评价！” 端木艳笑靥如花，看向自己的大哥。 “大哥，萧先生似乎也对朝廷和梁萧不满呢！” 端木艳一脸愤懑，点了点头。 “我们又何尝不是！大周高祖当年对我们几家低眉顺眼，才得以让大周立国。到了女帝这一辈，宠信奸佞，扶持未婚夫梁萧上位，打压我们这些开国功臣，着实忘恩负义！” “我们这些世家，包括公羊氏，拓跋氏，独孤家，欧阳家等等，主张议和，乃是因为担心劳民伤财，虚耗国库钱粮，激怒异族，致使生灵涂炭！萧先生，我们私心为国有错么？” 梁萧冷然一笑：“如此看来，那梁萧还真是不识好歹呢？” 顾平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端木家兄妹，只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了。 鄙夷过后，顾平休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 “自然是不识好歹，过河拆桥，甚至利用报纸舆论，狠狠抹黑我们！没有我们几家，早就改朝换代的！”端木云城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又望着梁萧，目光灼灼，“如今我才明白，原来这世间仍有不少有识之士，只是韬光养晦，就如贤弟这般！” “贤弟，等此次宴会过后，我再给你介绍其他几家贵族，助你开开眼界，养养人脉！” 第599章：要一网打尽 梁萧这才点头，叹道：“端木兄，如今你们几家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是个商人，需要周旋于各方之间，就算有心支持，急切之间也支持不了什么。” 端木云城郑重点头，道：“我明白贤弟的顾虑！贤弟如此大才，不必公开跟梁萧对着干，我端木家也不会随便让你吃亏！将来若贤弟真能为我家带来助力，定有重谢！” 端木艳欣喜注视着梁萧，眼波流转。 “萧清哥哥，我能经常来你家逛逛么？” 后舱的江拂雪和李心文，同时握紧粉拳，明白了梁萧让自己回避的考虑。 真想一剑砍翻此女啊！ 梁萧苦笑道：“端木小姐能光临寒舍，自然是蓬荜生辉，不过短期内属实不太方便，令兄应该懂的。” 端木云城连连点头：“懂的懂的！小艳，咱们几家太招朝廷忌恨，不能把你萧清哥哥给暴露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多和萧清哥哥深入探讨一下……”言语间，端木艳不忘暗送秋波。 江拂雪和李心文的手上已经青筋暴起了。 居然有脸用他写的美句…… 梁萧只是点头道：“如今依然是正事要紧！” 端木云城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明白了！我这便带小艳避嫌，免得你又招东野氏记恨！” 梁萧让顾平休送走二人之后，江拂雪才拉着李心文疾步走了出来。 “恶心！真恶心！哥哥可不能被那种女人……” 梁萧看着一脸急切的江拂雪，顿时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傻妮子，你怎么就信不过哥哥的定力呢。” “这船上除了我这个帝君，还有不少玄卫，可以随时缉捕乱臣贼子。但你们刚才听他们言论，其实也不难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世家子弟固然狂妄傲慢，但其实还知道拿捏分寸。逮捕他一两人，定个谤议之罪，不过斩首而已，难以牵连全族，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他们以‘言官’为由造势宣传。” “报纸也好，士林舆论也罢，终究是做给局外人看的，局外人未必能信。杀一个端木云城易如反掌，难的是斩草除根。我和云衣所追求的，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江拂雪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急中失智，小脸微红，哼哼道：“雪儿自然是替嫂子们急的~” 闻言，李心文忍不住捂嘴偷笑。 姐妹俩与梁萧、段云衣相处久了，当然明白执政者不能为所欲为，凡事必须服众，师出有名，方能维持长久的威信。 报纸对世家舆论的冲击不可谓不小，但还没有到无所不能的地步。 这些世家固然傲慢，但能强盛百年以上，又怎会缺少精明和经验。 即使是两年后的今天，北胡早已灭亡，女帝和帝君声望如日中天，江南一带，世家依然掌握着一定的舆论权。 只不过，越来越多曾经对他们敢怒而不敢言的人，以及朴素的底层百姓，现在有勇气支持朝廷而已。 若没有将他们和所有图谋不轨的地主豪绅一网打尽的手段，朝廷想要借助报纸改变江南士林情况，没个十年八载恐怕办不成。 而如今的他，看端木云城之流，如俯视蝼蚁，又怎么可能被一个端木艳左右情绪？ 梁萧这才认真道：“的确，哥哥也是希望能够早日实现目的，再救出你三姐他们。不过，如今这些世家已是惊弓之鸟，让他们在江南动动嘴皮子也就罢了，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无合适的手段，势必难如登天。我得给他们一点造反的信心，再不济也是骗他们南逃大楚。” 江拂雪恍然大悟，芳心大乱。 可恶的端木艳，刚才差点让聪慧绝伦的自己暴露了！ 端木云城回船的消息，很快也被周围各方获悉。 欧询固然愤怒，却因为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星柔与秦百里，则是冷眼注视着梁萧的楼船。 只有剑子房陷入沉思。 “对了，爷爷，奶奶和伯婆怎么不见回来？”星柔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她们走的是陆路，已经在路上了。” 星柔“哦”了一声，将锦盒推给秦百里，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秦百里心领神会，抱紧锦盒，心中暗喜。 自己这人美心善的小妹，似乎已经被武王折服了？ 她似乎是担心被奶奶和伯婆看出端倪，毕竟二老可不像爷爷这般通情达理…… 她明明都没见过武王呢！ 等见过了，还得了？？ “一见武王误终身啊……”秦百里欣慰之余，回想起夏侯青衣、公孙月等奇女子，又不禁暗自赞叹。 “满江楼？” “东野太守不愧是帝君最忠实的拥趸！” 岸边传来一阵惊叹声，引起了湖中众人的注意。 剑子房闻讯出舱一看，原来是岸边那一栋最高楼的“秦淮楼”牌匾，今天已被换成了“满江楼”。 曾经秦淮楼的金字牌匾异常奢华高调。 而这“满江楼”牌匾，以血色为主，大气磅礴。 梁萧一行人登岸之后，很快便发现，周围有不少人正朝这边投来不悦的注视。 秦百里的眼里是浓浓的警惕之色。 星柔是幽怨。 还有先前在东野清风船上的一众才子佳人，则是明显的不悦。 还有不少生面孔。 李心文和江拂雪已经易容，颇像男子，迎上那星柔目光，只是忍俊不禁。 显然，梁萧以萧清身份在书院语惊四座，声名大噪，备受瞩目。 而现在，古董商人萧清会见端木云城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星柔见梁萧面对众人不悦还无动于衷，更是失望转身。 反观端木云城一行人，则是喜出望外。 “不愧是端木兄！”同行的世家子弟们赞不绝口。 端木云城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众人的队伍很快恢复正常，梁萧一行人走在末尾。 李心文这才嘀咕道：“哎呀，让星柔圣女恨上了，怎么办呐~” 梁萧环顾四周，确认安全，才小声道：“你再调皮，今晚先把你办了。” 闻言，李心文顿时芳心大乱，躲在梁萧身后，不敢吱声，也不敢迎视江拂雪疑惑的目光。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秦百里，作为东野见机的准女婿，率先领着小妹星柔进了满江楼。 剑子房已经提前被东野清风邀请登楼，正巧，妻子剑红叶和大嫂剑红绫也在此等候多时。 第600章：剑红绫，剑红叶 剑子房的夫人剑红叶，与其长姐剑红绫，乃是一对当年名动巴蜀的亲姐妹，分别嫁给了同为剑族子民的剑子房及其长兄剑寻踪。 作为东野清月未婚夫秦百里的长辈，二老自然也受到东野清风的礼遇，提前在三楼等候。 二老正襟危坐，神态端庄，精神矍铄。 尤其是剑红叶，面容和善，但眼神凌厉。 孙女星柔，颇有老人家年轻时的风貌，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嫂子，夫人。” 剑子房登楼之后，先向剑红绫行礼之后，坐在剑红叶身侧，疑惑打量着自己的夫人。 “夫人，那事可有眉目？” 剑红叶知他所言乃是星柔临摹的《满江红》失窃之事，环顾四周之后，小声道：“此地人多，回家再议。” 剑子房会意，只是微微颔首，眼里却仍是难掩疑惑。 剑族众人此行，收获颇丰。 星柔收获美名，他也成功劝阻了蠢蠢欲动的地主豪绅们，秦百里成功订婚。 唯有《满江红》之事，让他们寝食难安。 片刻之后，东野清风领着东野清月和秦百里上来问候。 “子房公是否下去主持大局？” 剑子房道：“稍后我们会在三楼观看，这是属于你们后生的集会。” 面对他的二次婉拒，东野清风不再勉强，三人迅速退下。 临行前，秦百里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奶奶和伯婆，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沉默下楼。 金陵以南，征南副元帅常破浪领兵一路向南，沿途监督军屯情况。 常破浪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放目远眺，豪情万丈。 这一次，众将接受的任务比较特殊，名为屯田，实为…… “传令三军，主力转道西南，随时关注交州动向！” 江南繁华，媲美两年前的京城。 即使三大世家有一部分族民南渡大楚，此地繁华不减反增。 原因无他，新政在金陵的推广，让本就少地的金陵百姓雀跃三丈，歌功颂德。 这些世家纷纷贱卖所有可以贱卖的农田，被武王义庄和朝廷联手收购。 脱离了世家的剥削，江南百姓的生活今非昔比，金陵百姓甚至主动为东野见机父子的盛会提供一切便利，包括新鲜瓜果。 与会人员过千，即使是宽敞的满江楼，也容不下如此规模的人员，因此还开设了露天宴会。 梁萧带着江拂雪和李心文入场之后，无视众人目光，挑了最安静的一处角落坐好。 东野氏的管家东野恒根据座次，顺理成章运作，让家丁将一部分寒门学子安置在梁萧周围，以免太多世家子弟叨扰。 欧家公子欧询，亦在其中。 与会千人，光是江南本地的男女学子便占了大半。 还有北方学子，部分知名大侠，如西川剑宗剑沧浪。 剑沧浪的姑婆剑红绫，几十年前便已闻名遐迩的“红绫大侠”，也受邀入内静坐，观看后生。 此外，则是一些有身份的年轻男女。 比如大周征南副元帅常破浪的妻子张瞳，地位尊荣，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但为夫君与本家，还是象征性受邀参加此会，因此留在二楼休息。 三楼，剑红叶与剑红绫静静注视着角落里的梁萧，若有所思。 “子房，你观那萧清究竟如何？”剑红绫问道。 剑子房略加思索，道：“非常人也！不过，他似乎不排斥那些世家子弟的接触……” 剑红绫微笑道：“那不正好是咱们要找的人？” 剑子房点了点头，面露犹豫。 “不过，我有种莫名的直觉，他未必是咱们剑族能够掌握的……” 剑红绫不以为然道：“普天之下，还有你孙女不能拿下的男子？” 剑子房哑然失笑。 “若是此子奇货可居，撮合他与柔儿，亦是没事，佳偶天成。”剑红叶满脸期待。 剑子房一言不发，怔怔地望着角落里的梁萧。 “子房公，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不知为何，他回忆起对方的疑问，此刻也颇为好奇。 此子带给自己那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其实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换作以前，自己应该保持冷静的观望态度，绝不会急着为孙女牵线搭桥。 “那一夜促膝长谈，此子的言语，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幽州人士……” 剑子房的心中疑云重重，猛然一惊。 “难道是梁萧本尊？” 但很快，剑子房又想起孙子秦百里的反应，摇了摇头。 自己孙子似乎对此人颇为不满，不似作伪，只能首先排除这个可能。 剑子房又想起了报纸故事，若有所思。 宴会现场异常热闹，三百张大桌子，每张上面都摆满了果脯蜜饯，零食小吃，又有文房四宝。 端木云城与一众世家好友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时指着梁萧所在的角落。 星柔则被一众才女们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前排中心，百无聊赖。 以张雪宁为首的秦淮五绝在西侧一桌，以叶鸿雪为首的恒江四艳，则在东侧一桌。 “此人，便是萧清？” 听到周围讨论，叶鸿雪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梁萧，美眸一冷。 “姐妹们，现在咱们只是宾客，克制一下……” 其余三人会意，只是注视着梁萧，难掩鄙夷。 金陵之安宁祥和，前所未有。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为金陵带来今日盛世的人，正是女帝与帝君。 古董商人萧清，在书院作的那一首诗，其质量堪称传世名篇，但立意…… “东野公子来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东野清风兄妹带着秦百里入场之后，向众人行了一礼。 “诸位，家父作为金陵太守，奉命于今日举办盛宴，敬谢吾皇与帝君！” “怎奈今日城外有状况，家父不得不例行巡逻，将此会托付于我。我自知才疏学浅，资历不足，不足以为宴会之首。” 台下世家众人听闻东野清风自谦，也不禁嗤笑：“倒是有自知之明。” 端木艳拉了拉身侧英俊男子的衣袖，娇笑道：“那么此会之首，是不是该由德高望重的欧阳大哥……” 角落里的欧询眼神一凛，正待反对，东野清风已经朗声回应。 “论才学资历，我这位未来妹夫秦百里，曾效力于帝君，一度担任燕州郡丞，备受帝君称赞，可为宴会之首。” 台下众人纷纷看向东野清月身前的秦百里，秦百里则注视着角落里的梁萧，若有所思。 第601章：深入人心 众人顺着秦百里的目光，看到了正与江拂雪谈笑风生的梁萧。 “萧霜？原来并非女扮男装……” 星柔终于注意到了梁萧身边的江拂雪，只道是自己因为眼睛认错了人。 秦百里连忙道：“大舅哥属实抬举我了，这可是朝廷支持你和岳父开办的盛会，我如今只是一介白身，怎可当先越礼！” 东野清风道：“在场诸位包括我在内，即便不是白身，也只是小吏而已，妹夫，你只管主持便是！” 秦百里连声婉拒，东野清风又始终坚持，看得台下端木云城等人又急又恼。 朝廷支持！ 往常，这种级别的江南盛会都是由三大世家的家主主持的，即使是去年北胡灭亡，也没有改变。 但今年不同。 今年三大世家有不少核心成员南渡大楚…… 再加上朝廷支持东野氏父子，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倒也不敢再喧宾夺主。 三楼的剑子房三人盯着东野清风，眼里多了几分异样。 剑红绫一字一顿道：“你们观清风此子如何？” 剑红叶道：“此子应是大智若愚，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剑子房微微颔首，不禁感叹。 “当年见机不也是如此，只是待人宽厚仁慈，凡事留了余地，常有后福。但细细揣摩，其言行往往隐含深意，别有考量。” “他已知道百里乃是剑族中人，又曾是梁萧属官，更甚至百里性格，绝无可能当众诋毁梁萧，反而会事事维护……其实，这也是做给咱们剑族看的。” “如今我只是庆幸，当初赞成明峰的意见，让无极协战燕州，锦上添花，也算是给巴蜀留了转圜的余地……” 剑红绫与剑红叶的目光渐趋凌厉。 “如此，倒是要让百里为难了！得亏他机灵，不愿接受，否则免不了内心煎熬……” 剑子房如鲠在喉，终究还是放弃了补充。 这孙子，可一点都不煎熬…… 台下的张雪宁只是失望注视着东野清风，心中五味杂陈。 事事都要谦让，就算不是为了她，他就不能为了他自己，努力争取一回？ 高台上，东野清风见秦百里固辞不受，终于还是把话挑明。 “百里，我便直说好了，其实这是帝君的意思，他提前派人通知我爹，若是你能赴宴，这宴会之首，非你莫属！” 顷刻间，全场沸腾！ 星柔美眸一亮，险些失笑，连忙正襟危坐，有意无意抬眼看了看三楼。 她的奶奶和伯婆还在呢…… “不愧是帝君，有情有义，即使秦大人早已辞官隐退，依然如此重视！” 秦百里顿时受宠若惊，支支吾吾道：“他还一直记着我么……” “啧啧啧……” 梁萧耳边同时响起江拂雪和李心文默契的惊叹。 果然，琴雪姐姐说得没错！ 喜欢他的男人比女人还要多…… 李心文很快迎上了梁萧饶有深意的目光，因为易容看不出脸红，然而雪白的脖颈随之一红，连忙又正襟危坐，不敢吱声了。 一时间，秦百里更受全场瞩目。 张雪宁也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东野清风，无话可说，只是跟着鼓掌。 秦百里感动之余，很快就发现妹妹星柔正满眼担忧朝自己微微摇头，幡然醒悟，想起三楼还有老人家在，连忙恢复严肃，朝众人抱拳行礼。 “既然是帝君所托，那今日在下秦百里便斗胆担任这宴会之首，与诸位共赏此会，有劳大舅哥帮衬！” 东野清风总算松了口气，将宴会清单递给秦百里。 梁萧看在眼里，微微颔首。 这东野清风的确是可造之材，不骄不躁不妒，有其父之风。 “想必大家也已提前了解，此会视情况延长时间，最长可开办三日！诸位百忙之中光临满江楼，还请尽情欣赏美食歌舞，品评诗词歌赋，谈笑风生！” “至于此会话题，也视众人谈论情况而定！” 秦百里简单致辞之后，宣读规定，台下掌声不断。 “与往常相比，更加开放，想必也是因为大周帝君的关系！”叶鸿雪带头称赞。 秦百里连连点头：“叶姑娘所言极是！” 东野清风这才笑着附和。 “江南能有今日之繁华自由，仰赖陛下与帝君的努力！北胡灭亡，举国欢悦！新政推广，万民称颂！抵抗天花，功德无量！！”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现场才女超过两百位，除了世家那部分，余者不是满脸崇敬便是目光迷离。 即使是星柔也不禁失神。 大周女帝固然是一代圣君，能起用梁萧，解决内忧外患，但其实天下人都明白，就连女帝自己也几度声明…… 因为有他，大周之基方能万世不拔！ 也只有他，配得上当朝女帝，成就旷世奇缘，谱写万世佳话！ 她的大哥秦百里，仅仅只是追随他建功立业，不过两年，也已名满天下。 仅仅只是东野清风转述他的一句话，秦百里便备受尊敬，世家子弟也不敢造次…… 即使明知秦百里已有未婚妻，现场仍是有不少才女情不自禁，向他暗送秋波。 没有人会怀疑，有朝一日她的大哥只要愿意重回仕途，或许仍能得到他的重用。 星柔又回想起自己道听途说之事：他婚讯传到金陵的当天，有无数少女黯然神伤，甚至嚎啕大哭，最后也只能含泪祝福。 那是天底下无数少女最想嫁的男人，可惜他最后成了帝君。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不只是星柔，就连三楼的剑子房等人也暗暗心惊。 这是他们从未领略过的影响力，深入人心。 他不在金陵，金陵处处皆是他的传说。 感受到现场气氛，江拂雪和李心文倍感自豪。 不过她们已经提前练过，不至于频繁失态。 只有梁萧始终淡定，吃着江拂雪亲自为他洗好的瓜果，欣慰不已。 以前都是他为江拂雪清洗、开剥，这丫头，越长大越懂事了。 但很快，梁萧就发现异样。 旁边的欧家公子欧询，正朝自己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第602章：局势 邻桌的欧询，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但梁萧已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嫌恶与克制。 显然，此人对“萧清”甚是不满。 大周立国至今，向来广开言路，从谏如流，即使是当初四大世家几度向三代帝王施压，也并未因言获罪。 北胡灭亡之后，段云衣与他讨论之后，自然也不反对议论朝政，前提是言论必须从国家百姓的利益出发。 站在外人的角度上，古董商人萧清那一首诗，终究还是站在关怀百姓的角度去写，因此萧清不可能获罪。 但不同的有心人细细揣摩，理解各不相同，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如欧询之流，心向朝廷，自然不喜，若是有真才实学，未必不能破格录用。 端木云城之流，则如获至宝，方便他后续行动。 就好比一面照妖镜。 当然，不必要的误会加深，甚至自相残杀，还是应该避免。 因此，梁萧并没有刻意理会欧询，重新看向高台上的秦百里，心中欣慰。 秦百里的自然反应，正说明其早已心向朝廷。 早在离京之前，他就在揣摩剑族不可告人的所谓“信仰”。 接触剑子房这位江南大儒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剑族是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氏族，倒也不算十恶不赦、无可救药。 族内子民有自己的底线，不过公孙寻风让公孙荣装病骗回公孙月之举，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欧询见梁萧重新看向高台，目光严肃，这才神色稍霁，暗自叹息。 此人之才应在自己之上，为何，偏要与世家走近…… 三楼的剑红绫悻悻道：“我还以为东野清风是大智若愚，原来不过只是个传话筒。” 剑红叶老脸一红，只是干咳几声，不复多言。 只有剑子房盯着台上的东野清风，若有所思。 他没有向嫂子透露自己的疑虑。 要知道，秦百里在金陵的事，若不是被梁萧知道，那梁萧又何必专门指名道姓让秦百里担任宴会之首？ 据说，江南的军队正在往豫章以南行进，目标直指交州。 从金陵赶赴豫章，需要的时间可不短。 也就是说，有人已经在至少一个月前就提醒梁萧，秦百里人在江南。 甚至……可能更早！ 提醒梁萧的人，除了这对东野氏父子，不作他想。 “这对父子依然不简单。”剑子房暗自感慨。 曾几何时，东野见机也只是郁郁不得志的小吏。 自从得到朝廷重用，当真是一飞冲天，人尽其才。 而作为老师的他，为了剑族理想，也为了躲开诸葛晖这个老熟人，唯有选择终身不仕，转而担任公孙寻风的幕僚。 作为读书人，终究是遗憾的。 “萧清，你会让我们失望么？” 惆怅之余，剑子房的目光又落在角落里的梁萧身上。 这个年轻人，让他眼前一亮。 就连卓明峰和邢风，都不曾给过他这种感觉。 回想上一次能给自己这种感觉的人，是三十年前墨家钜子身边那名貌不惊人的弟子，只是不知其人后来如何。 秦百里曾追随梁萧，见惯了大场面，主持这种级别的盛会，倒也得心应手。 台下众人赞美女帝与帝君之后，便开始了自由交流。 同一时间，金陵郊外。 金陵太守东野见机正带领护卫视察周围村庄，发放粮食。 周围村民神色有异，眼里的怨恨让东野见机心生疑惑。 片刻之后，护卫紧急来报。 “太守大人！我们刚才小心探访过了存在老者，方才得知，最近有几个妖僧和妖道来过这里布道，宣扬了一些……” 闻言，东野见机眉头一拧。 “说不定又是天日教邪众！务必将此事如实通知诸葛元帅！先把附近所有村庄的村民迁往靠近金陵城区的地方安置！” 在太守府的动员下，大量村民随队迁往金陵。 豫章郡内，各大世家子弟齐聚端木家密室，人人面露忧色。 “根据前方回报，梁萧御驾亲征，率领的军队在江南一带横线布局，直接封锁了所有通往大楚和交州的路径！” “就连东边海域，也布置了大量水军，名为操练，实为封锁水路！水军超过三万，足以威慑出云国战船！” “金陵那边的本家子弟，再不跑的话，就来不及了！！” “别说金陵了，咱们也跑不了！这梁萧不去集中兵力讨伐交州，究竟是在干什么？” 豫章一带的各大世家子弟已经寝食难安，金陵一带的族民依然歌舞升平。 大楚局势也日渐变化。 驸马邢风正在定国侯府内翻阅情报，面露惊骇。 “秦勋果真有先见之明！” 长公主看着情报，急得眼圈通红。 “父皇呕心沥血维护的国家，如今却被皇弟如此折腾……” 情报上的内容，触目惊心。 天日教的军队袭击江南未果，北胡灭亡之后，大周朝廷往江南方面增兵，使得天日教压力倍增，不得不将主力调往大楚。 如今天日教的主力已经成了新任楚皇夏侯雍的新军，番邦悍将阿喀琉斯担任元帅，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天日教在国内盛行，各地教众多有“人祭”，以活人为祭品，施行惨不忍睹的仪式，以祭祀天日诸神。 “就是不知，秦勋能努力到何种地步……”邢风不禁哀叹。 作为大楚驸马，他是大楚百姓最后的希望，秦勋拒绝了他同行的请求，而是让他便宜行事，待时而动。 但吴王的军队面临阿喀琉斯的部队急攻，已经节节败退，城池接连失守。 原本占据半壁江山的吴王，如今仅存的领土不足三分之一。 好在北方的军队因为后勤压力，进攻有所放缓。 但根据秦勋的推断，天日教的教义主张食人…… 这一刻，邢风对夏侯雍彻底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金陵满江楼盛宴。 与会众人赏心悦目。 正中心，琴声悠扬，引得一片叫好。 原来是大楚的恒江四艳之首，叶鸿雪，亲自弹琴。 “不愧是大楚才女！” 听到众人称赞，叶鸿雪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星柔。 第603章：琴 面对琴艺更上一层楼的恒江四艳之首，众人赞不绝口。 “鸿雪高才，冠绝当世，我自叹不如！” 端木艳最先上前施礼，世家才女们也纷纷跟上，一脸和善与谦虚。 大楚叶家，即使主家人员为了避难而从大楚北渡江南，其家族在大楚的政商两界依然颇有影响力，也是她们几家急需争取的助力。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叶鸿雪只是盈盈一笑。 “诸位着实过誉了，冠绝当世愧不敢当，莫说京城便有几位武王妃，琴艺超绝，我曾有幸恭听，才是真的自叹不如。” 端木艳不以为然：“可是你的琴艺也同样今非昔比，不下于……” 叶鸿雪连忙道：“多谢端木小姐抬爱，不过我对自己的琴艺心知肚明，其实现场就有一位琴艺超绝的姑娘。” 众人先是疑惑，很快便有人恍然大悟。 “对了！庐州菩萨，星柔姑娘！” 原本还在沉思的星柔，听到众人呼唤自己名字，也回过神来，有些无所适从。 换作以前，这是证明自己才能的场合。 可不知为何，自己已经不喜欢了…… 端木云城点头道：“的确，星柔姑娘的琴声是我听过的最……唔，应该是不逊色于叶姑娘！” 梁萧，秦百里，东野清风，三人同时看着端木云城，暗自鄙夷。 端木云城的“光辉事迹”，已经通过报纸传播，家喻户晓。 从沐琴雪，到狄安娜，再到如今的星柔、叶鸿雪…… 这小子，当真是贼心不死。 叶鸿雪这才道：“端木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星柔姑娘的琴艺，我也自叹不如，我今日献丑，便是希望能得她一番指点~” “对！我们也希望能听听星柔姑娘的天籁琴音！！” 世家子弟们双眼放光，纷纷欢呼。 现场才貌双绝者有之，但论气质，并无能与这两女媲美者。 即使端木艳生得妩媚妖娆，气质与才能皆输了她俩一筹，连秦淮五绝都未能选上。 叶鸿雪饶有深意一笑，注视着星柔，心中却是颇为期待。 外人并不明白她的真实想法…… 她想与星柔一较高下。 叶家长辈们都希望，家中子弟能正式成为大周子民。 他已是大周帝君，少年当国，能与女帝共坐江山，深受军民崇敬，与女帝谱写传世佳话。 他的妻子，无一不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女子，沐琴雪和诸葛芸更是琴艺超绝，尤其是沐琴雪。 同样是以“雪”为名，同样精通琴艺，又为家族经商，沐琴雪后来被大周女帝册封为公主，是名副其实的武王妃，早已高不可攀。 叶鸿雪并不甘心，倘若自己当初能不问家事，专攻琴棋书画，也许当初在京城的经历会不一样…… 卸下家族商业，她已今非昔比，但倘若自己的琴艺连星柔都争不过……便没有可能让他另眼相看。 眼前的庐州菩萨，俨然成了大楚才女的假想敌。 “承蒙叶姑娘抬爱，但在琴艺方面，我自认没有资格指点你……” 星柔真诚的回应，并未让叶鸿雪满意。 “星柔姑娘不必自谦，我尚有进步空间。”言语间，叶鸿雪仍是难掩傲气。 星柔摇头道：“我说的是实话，其实现场真正有资格指点你琴艺的，另有其人。对方的琴声，我也自叹不如。” “还在我之上？”叶鸿雪一怔。 “是，而且其人正在宴会现场。”星柔不假思索点头。 角落里的江拂雪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心中不悦。 她是弹给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们听的，只怪此女听力太好。 端木云城殷勤道：“究竟是何人能让星柔姑娘自叹不如？我不信！何不请对方弹奏一曲？” 星柔只是摇头。 “对方若是有心献奏，自会出声，既然无心，我们也不该叨扰，不是么？” 闻言，江拂雪的眼神有所缓和。 此女倒是能尊重他人的感受…… 江拂雪望向梁萧，眼里仿佛在说：都听哥哥的。 梁萧心领神会，小声道：“不可勉强，毫无必要。” 江拂雪美眸一亮，开心点头。 众人听了星柔的话，若有所思，随即纷纷打趣。 “定是星柔姑娘不好意思献奏，所以假借技不如人，自谦了！”端木云城仍不死心。 星柔盯着得意的端木云城，忍住了给他一剑的冲动，正要拒绝，侍女突然走到台前，将一枚玉石递到她手中，面露难色。 “小姐，老夫人她们让你尽心弹奏一曲……” 星柔接过玉石，只是幽幽叹息，坐回原位。 “老夫人爱孙女心切啊！”众人纷纷称赞，各回原位。 星柔只是素手抚琴，心乱如麻。 刚才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这会儿又被人打扰，哪来的心思弹琴呢？ 为何，自己越来越不喜抛头露面，面对这些所谓才子的嘴脸了…… 叶鸿雪见她似乎心情低落，也不禁失望。 众人洗耳恭听，星柔只是沉思。 猛然间，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报纸第一页的插画。 夕阳下，传世的神驹白龙影雄峙阵前，马背上的白衣元帅统御千军，身先士卒，三军倾巢而出，势如破竹。 那一天，是这个本该分崩离析的国家报仇雪恨，并杀入大漠，开疆拓土的起点。 这一刻，星柔似乎能体会大周军民的感受。 那是何等的安全感，何等令人心安的画面…… “哎~”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星柔终于静下心来，素手拨弦。 琴音缭绕，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者动容，闻者泪下。 就连梁萧三人也不禁颔首。 江拂雪则是满眼惊讶。 悠扬的琴音，让全场众人正襟危坐，不敢有任何动静。 高楼上的三老面露喜色。 这妮子真有天赋，琴艺又在不知不觉间更上一层楼了！ 余音绕梁！ 一曲过后，众人回过神来，掌声如雷。 叶鸿雪惊叹道：“的确是我该仰望的琴艺……” 星柔安慰道：“叶姑娘只是往日没有时间精进琴艺而已。” “不愧是庐州菩萨，菩萨心肠！”众人不禁感慨。 叶鸿雪叹息之后，又疑惑道：“为何我听着琴音，隐约听出其中意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有心上人了？” 叶鸿雪话音刚落，全场又陷入一片寂静。 第604章：全力支持 有心上人？ 楼上三老面露疑惑。 台下的众人则是暗暗吃惊。 只有梁萧三人平静注视着星柔，若有所思。 “你、你不要乱讲……”回过神来的星柔面红耳赤。 这反应落在众人眼里，无疑是坐实了叶鸿雪的话。 一时间，全场人声鼎沸。 “星柔姑娘真的有心上人了？究竟是哪家才子，能得她爱慕？” 底下的端木云城等人，则是目光灼灼，整衣敛容，心中激动。 庐州菩萨，巴蜀美人。 她可不曾见过梁萧，那首先排除梁萧！ 那么，在场众人都有可能…… 在场一众才子不禁产生了幻觉，只希望万众瞩目的娇羞少女能往自己这里回眸一眼，哪怕只是让众人误会也好！ 星柔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又羞又恼，干脆低下螓首，保持沉默，一双纤手轻抚着琴弦，懊悔不已。 自己一时情不自禁，倒是忘了，奶奶和伯婆就在现场，而且爷爷和这位大楚才女是能听懂琴声的。 “星柔姑娘没有否认！到底是谁家才子让她芳心暗许！” 众人议论纷纷，先后看向在场几名仪表堂堂的知名才子。 “端木云城？独孤孝？欧阳平？还是公羊白？还是……” 秦百里望着自己的小妹，表面淡定，实则暗自惊喜。 作为兄长，目睹小妹的变化，自己小妹倾心的对象是谁，他自然猜出了大概。 她何时变得如此大胆了？ 剑红叶又惊又喜，看向剑子房。 “柔儿来金陵之前，可不见有何异样，莫非……是那个萧清？” 剑子房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想说的是……不可能！ 毕竟当夜萧清来访，他能感受到孙女对对方的不满。 造成这种不满的根源…… 剑子房心惊肉跳，答案呼之欲出了。 难道真是那个人？ 可自己孙女根本不曾见过那个人…… “是因为一路目睹武王义庄无偿协助百姓预防天花么？只是这样的话，便算是敬仰而已，萧清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让她改变心意……” 老人家一时难以接受现实，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思考如何慢慢引导。 毕竟，若是让其他剑族高层知道此事…… 想到公孙月的处境，剑子房心中计较已定，长叹良久，迎上剑红叶的目光，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那萧清毕竟是有真才实学，又是个英雄人物。” 剑红叶与剑红绫大喜。 “如此，正说明此子奇货可居！” 剑子房只是微笑，实则心中犯愁。 倘若，以后无论自己如何引导，孙女都不愿意与那萧清交往，该当如何…… 端木艳笑眯眯道：“星柔姑娘的心上人，究竟是现场哪位大才子，让大家知道知道也好啊？” 星柔只是瞥了她一眼，恢复淡定。 “恕我无可奉告~” 端木云城连忙上前把端木艳拉了回来，笑骂道：“傻丫头！这种事怎好意思过问呢……” 言语间，端木云城直勾勾盯着抚琴的少女，只求她能看自己一眼，最好带点感激。 端木艳只是微笑不语，盯着星柔，心中涌起了危机感。 难道是那个萧清？？ 若是如此，她就着实该死了…… 秦百里回过神来，高声道：“少女情窦初开而已，只是八字还没一撇，望大家莫要为难舍妹……” “秦先生所言极是！”只有叶鸿雪眉开眼笑。 脱离大楚，落户大周的金陵，她作为叶家千金，多有不便。 只是她无比相信，那位帝君既然能有多位妻子，以后也未必不能多一个…… 叶家的长辈们，也有这个想法，要攀龙附凤，就攀最高的那个！ 就算没有结果，以她的家世，自己出家修道，终身不嫁，也未尝不可。 她原以为，是个姑娘都免不了会仰慕那位绝世帝君…… 那这位芳名远扬的庐州菩萨，自然是不二人选！ 想不到，这位庐州菩萨的心上人真在现场？ 那自然不会是正常御驾亲征的那位了…… 大楚才女此刻满心欢喜，只觉得魂儿都要飞了。 少了一位劲敌的感觉真好！ 不知不觉间，叶鸿雪看星柔的目光也有所缓和。 星柔已经不是假想敌了，而是自己的知音！ 众人这才作罢，但仍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以星柔姑娘的性子，对方也未必非得是才华横溢，说不定只是大慈大悲的善良之辈？” “也有可能，是对她有救命之恩什么的……” 众人越想越是激动。 的确，这位才女正值妙龄，少女怀春再正常不过了。 对方的心上人既然在现场，万一真是自己呢？ 谁说必须是知名大才子？ 没准人家还看不上大才子，就喜欢平凡一点的！ 星柔本就听力过人，耳畔传来的窃窃私语，让她更是哭笑不得。 自己当真有如此影响力么……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她只觉得这样的影响力或许只是累赘。 甚至是悲剧。 回想族内长辈们平素的教导，星柔只是满心惆怅。 自己和他，没有可能…… 梁萧坐在角落里，全程默默观看。 他向来是不喜欢自作多情的。 但那几次接触，星柔表现出来的情绪和观点…… 似乎真是向着自己这个大周帝君的？ 江拂雪只是眼神复杂，望着星柔，眼角余光发现他正在默默观看，这才幽怨地瞄了他一眼。 年龄限制了自己的勇气。 倘若自己能早生个几年，多好啊…… “是我多嘴，给星柔姑娘添了麻烦，应当赔礼~” 叶鸿雪一脸歉意，忙前忙后，殷勤备至。 星柔有些不适应了，叹道：“与叶姑娘无关，不必自责……” 叶鸿雪心情大好，秀眉一挑，道：“你若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鸿雪姐姐！” 心乱抚琴的少女，知道自己不打发对方不行了，只好脆生生唤了一声。 “鸿雪姐姐~” 叶鸿雪顿时心花怒放：“好妹妹~” “鸿雪又认了一位好妹妹。”恒江四艳的同伴们打趣道。 “是知音~”叶鸿雪笑吟吟道。 端木艳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的大楚才女也变得着实碍眼。 她只能祈祷，这星柔的心上人不是萧清。 众人各回原位，宴会恢复了正常。 叶鸿雪却顺理成章邀请星柔坐到了自己身侧，仍是一脸歉意。 “星柔妹妹看上了哪家才子，以后可以告诉姐姐，如果需要姐姐帮忙，姐姐一定全力支持~” 星柔一怔，想到叶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嗫嚅道：“真哒？” “必须是真哒！” 第605章：世家子弟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有时候来得比男孩子都要简单且突然。 只要相信对方不是情敌就好了。 至于真相如何，结局如何，就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了。 叶鸿雪在星柔一声甜甜的“鸿雪姐姐”中迷失了自我，也不去问星柔心上人是现场哪位。 她相信，等时机成熟，这位星柔妹妹会自己告诉她，求她帮忙的。 现场才女们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位佳人，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宴会现场很快又恢复了秩序，众人也不再纠缠星柔，各回原位，高谈阔论，推杯换盏。 几乎每个人都满怀期待。 往期的江南盛宴，都是学子们尽展其才的绝佳场合。 放在以前，还会有多位德高望重的江南文坛泰斗坐镇现场，品评众人作品和人品。 江南大儒剑子房，每次都受邀参加。 年轻一辈若能技压群雄，必可名震天下。 江北少儒独孤辰，公羊氏八龙，都曾借助此会，名声大噪，其中离不开家族大肆宣传。 如此盛宴，又是朝廷出资，钦定秦百里为宴会之首，自然不可能只是吃吃喝喝聊聊天那么简单，宴会流程都写在请柬里了。 现场众人畅谈，倘若无人能够带起风向，便由宴会之首选定议题，再由众人吟诗作赋，然后品评。 “秦先生曾任燕州郡丞，公正无私，深得帝君信任，的确当得起宴会之首！” 端木云城突然大发感慨，周围的世家子弟先是一头雾水，随后各家为首几人纷纷附和。 紧接着，便是全场附和。 秦百里只是微笑道：“自是不能辜负帝君信任！” 星柔只是幽幽看向秦百里，心生鄙夷。 她向来冰雪聪明，岂能不懂其中猫腻。 端木云城此言，无疑是对自己大哥的道德绑架，以免秦百里偏心其他拥护皇权的才子佳人。 若是再无耻一点，只要稍微不合世家众人心意，只说秦百里偏心便是。 这里超过一半都是世家子弟或者门生，人多口杂，众口铄金，自古如此。 她也听见子房提过往期宴会情况，作为江南大儒的爷爷，可没少受道德绑架，只不过老人家也有自己的需求，处事圆滑，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星柔已经从秦百里脸上看出了不悦，大哥笑过之后，眉头微皱，显然也已心生不悦。 一会儿大哥该如何处理类似矛盾呢？ 只有梁萧坐在角落里安静吃瓜，望着秦百里，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国家招揽人才，多多益善。 更何况秦百里出身剑族，后来又心向朝廷。 无论出于私交还是国家利益，都有必要给他机会。 倘若巴蜀与剑族之事能圆满解决，或许秦百里会成为将来丞相的人选之一。 等诸葛晖退休之后，大周丞相便不会再允许有人连任多年，总得轮换，让百姓提前适应也好…… 欧询终于起身，向梁萧抱拳行礼。 “在下欧询，阁下可是萧清先生？” 梁萧也抱拳回礼，道：“欧家长公子，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欧询的脸上浮现苦涩。 欧家，是一个屈辱的名号。 明明是欧阳家的本家，多年前，家主收了螟蛉之子，却被对方鸠占鹊巢，最终迫于对方淫威，改欧阳姓为欧姓，家主因此悲愤自尽。 “阁下大才，在下自叹不如！” 欧询先是称赞一番，正待继续下文，远处却传来了一声讥笑。 “欧询，注意你欧家家奴的身份！” 熟悉的声音，让欧询惊怒回头。 原来是端木云城领着几名摇扇的青年走来，出声者乃是一名锦衣青年。 “贤弟，愚兄今天给你介绍几位大才！” 贤弟？ 一旁的欧询吃了一惊，盯着梁萧与端木云城一行人，心中恼火。 梁萧只是微笑看向端木云城身侧数人，端木云城一一介绍。 白衣青年，面如冠玉，公羊白。 两名锦衣青年，仪表堂堂，分别是欧阳平与独孤孝。 端木云城介绍之后，瞥了一眼欧询，冷声道：“贤弟，刚才那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蝼蚁，曾经妄图鸠占鹊巢、喧宾夺主的欧家余孽，与你不可同日而语，不必将他放在心上！你一艘楼船，身价抵得上他家几辈子努力！” 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欧询，勃然大怒，低吼道：“端木云城，你含血喷人，颠倒黑白！” 欧阳平冷笑注视着欧询，道：“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的分明是你们这群衣冠禽兽……” 被当众颠倒黑白，又受欧阳平如此讥讽，欧询反倒冷静了下来，沉声回应。 他很清楚，这里是江南盛会，不是骂街的地方，自己倘若着了他们的道儿，本就风雨飘摇的欧家，必然又要落人口实，沦为金陵笑柄。 梁萧连忙挡在双方之间。 “诸位，难得今朝盛宴，以文会友，咱们都给东野太守一个面子。” 端木云城一行人这才打个哈哈，揭过此事。 欧询只是愤然离席，去了另一处角落，与几名寒门书生交谈，不再理会梁萧一行人。 梁萧故作郁闷道：“端木兄……” 端木云城连忙挥扇示意梁萧噤声。 “诶，贤弟不必说了，我懂！这不是给你创造表现的机会么……” 梁萧只是笑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端木云城不加掩饰，显然要把自己推向和欧询甚至东野清风等人的对立面。 现在，端木云城在自己眼里已是冢中枯骨。 “这两位是？”端木云城又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江拂雪和李心文。 “是舍弟萧霜，和我家书童。”梁萧这才开口。 “书童？”端木云城一听李心文是书童，顿时没了结交的兴趣，只是向江拂雪抱拳。 江拂雪只是淡定抱拳回礼，又坐回原位吃瓜。 欧阳平这才对梁萧道：“萧先生，此会过后，我等定当登门拜访。不过我仍是要提醒你一句，那欧询看似忠厚老实，实则巧言令色，绝非善类，该离他远点儿。” 言语间，欧阳平脸上已布满自信从容的微笑。 台上正在交谈的东野清风和秦百里，也注意到了梁萧这边的情况。 东野清风招来护卫，小声询问事情经过之后，与秦百里一样，若有所思。 第606章：求教 正在与叶鸿雪等人闲谈的星柔，也注意到了欧询突然负气换桌，连忙招来自家侍女，托她询问情况之后，看梁萧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鄙夷。 此人，果然是别有用心…… 三楼的剑红绫与剑红叶，则是笑得合不拢嘴。 “此子，的确实是绝佳人选！就是不知道他究竟能有几分才学！” 剑子房远远望着梁萧，心情复杂。 作为老前辈，他们固然不了解现场具体谈话，但通过欧询和欧阳平等人的反应，也轻易能猜出前因后果。 眼前的幽州古董商人，正是自己曾经为剑族擘画而渴望的英才。 但不知为何，剑子房想到孙女的现状，有点开心不起来了。 “大舅哥，你看他们那情况……”秦百里凑到东野清风身前，小声提醒。 东野清风只是摆手叹道：“再看看情况吧，帝君御驾亲征，军民一心，何惧哉……” 梁萧听到欧阳平对欧询的评价，只是点头：“了解了。” 欧阳平等人只道他是认可，这才满意一笑，寒暄一番。 “期待萧贤弟能在此会一鸣惊人！” 众人殷切期盼之后，乘兴而归。 商人，却能吟诗作赋，在书院这种地方亦可语惊四座，留下一首传世名诗！ 帝君梁萧，当年便是以诗词和经商发迹！ 回到座位，欧阳平想到什么，突然面露忧色，小声询问。 “云城，那人该不会是梁萧吧……” 端木云城“噗嗤”大笑：“你在想什么！那梁萧的丑恶模样，我可是毕生难忘！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欧阳平这才放心，目光灼灼，笑了。 “一切言之尚早，不管怎样，先想办法招揽他再说。能盘下那么大一艘楼船，又无官位在身，那么必是隐世巨富，咱们跟他完全可以各取所需。” 众人计较已定，优哉游哉，又双眼放光，盯着远处的星柔与叶鸿雪，难掩爱慕之情。 “哥哥……”江拂雪注视着远处的端木云城等人，眼里多了几分嫌恶。 “意料之中，无须担心，一切如常。” 梁萧在桌下速写的同时，小声回应，写好之后，又叫来顾平休，交付密信，叮嘱一番。 顾平休领命之后，匆匆离去。 旁边的江拂雪和李心文即使对梁萧深信不疑，依然不禁美眸一亮，开心地瞄了他一眼。 他总能思虑周全，不让好人吃亏。 姐妹俩随后又一齐望向远处的星柔。 如今她们看来，这剑族圣女倒是像一股清流，有点儿意思…… 台上的秦百里和东野清风偶尔招待来献礼者，时刻关注台下情况。 送最后一名献礼者离开之后，东野清风小声道：“妹夫，你应该也发现情况了。” 秦百里望着明显割裂的宴会现场，微微颔首。 “那些世家子弟聚在一块，又有偏向世家的书生不时干扰其他众人谈论。想来，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咱们不心甘情愿把这宴会之首交出去，此会恐怕办不长久。不过无妨。” 东野清风只是望着张雪宁入神，叹了口气，又看向台下的叶鸿雪。 “无妨，静观其变。” 秦百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叶鸿雪已经起身走向了角落里的梁萧，娇美的脸，配上意味深长的微笑，更看痴了现场一众书生侠客。 “小女子叶鸿雪，阁下可是萧清，萧先生？” 得到梁萧肯定的答复之后，叶鸿雪微笑道：“阁下书院作诗之事，小女子已有所耳闻，的确是大才。” 梁萧只是含糊回应“过奖”，暗暗称奇。 他倒是记得此女。 毕竟当时她可是兰陵书坊和沧海月明的大买家，金钱创造了印象的深刻。 不过，当时的叶鸿雪贵为叶家千金，虽是恒江四艳之首，比起沐琴雪等人，仍是逊色不少。 一别两年半……她的气质变化，堪称脱胎换骨，便是东野清月、张雪宁等才女也望尘莫及。 若不是星柔在场，此女必是鹤立鸡群，一枝独秀，可见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她没有缺少练习。 环境是有可能改变人的。 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沐琴雪，能文能武，可盐可甜，帮定国侯府照看生意的同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抽空练武，行侠仗义，笑傲江湖。 叶鸿雪只是微笑注视着他，心中略有些疑惑。 为何，此人会给自己一种似乎熟悉的感觉。 陌生的脸，熟悉的眼…… 恍惚间，叶鸿雪只觉得那曾经错过的绝世风姿再现眼前。 回过神来，叶鸿雪心下一惊。 差点失态！ 他真的轻视军功，谤议大周帝君和封侯的大周将士么…… 想到如今自己作为原大楚人士，身份敏感，不宜过多议论政事，叶鸿雪终究还是压下了质问梁萧的想法，换了一种语气。 “小女子品读阁下杰作，仍有几处不太理解，萧先生可否为小女子答疑解惑？” 周围响起一阵满怀艳羡的惊叹声。 “叶姑娘主动求教，真是……”欧阳平也不禁嫉妒。 楼上三老则是眉头紧锁。 叶家的立场，他们已经有所了解…… 难道叶家对此人有想法？ “但说无妨。”梁萧点头。 “萧先生是以怎样的心境创作本诗？”叶鸿雪试探性地问道。 “平常心。”梁萧不假思索道。 “没有其他想法？”叶鸿雪面露疑惑。 “没有。” 周围众人纷纷捂嘴偷笑：“大才女求教，居然油盐不进……” 多好的机会！ 这萧清本可趁着这场交谈，与叶鸿雪拉近关系，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他们参加此会，可不止是为了扬名立万，毕竟靠名声和保举平步青云的时代已经近乎被梁萧终结。 抱得美人归，也是此会的重要一环！ 叶鸿雪似乎对梁萧的回答不太满意，只是微笑道：“萧先生的确是忧国忧民。” 远处的公羊白实在眼红，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打趣道：“叶大才女，诗词歌赋，应是妙手天成！萧贤弟，不是我们质疑你的水平，只是，借景抒情，即兴创作，方显才能。” 端木云城已经跟了过来，一脸急切，扯了扯公羊白的衣袖，狂使眼色。 星柔已有心上人，眼前萧清又得叶鸿雪青睐，公羊白早已被嫉妒心迷失了双眼，只是望着梁萧，努力摆出一脸诚恳。 第607章：非斩草除根不可 公羊白道：“不如再作一首，歌颂江南，也好服众嘛！” 周围众人望着梁萧和公羊白，似有所悟。 公羊白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质疑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 兴许他那首诗只是苦思冥想多年，期间可能还有人指导，甚至代笔，有意无意抓住剑子房考验的机会，作为压轴作品得以面世？ 反正剑子房没有指定主题！ 现在，公羊氏的大才子突然指定题目，想钻空子就难如登天了。 端木云城连忙打圆场。 “写诗也是要灵感的，老白，咱们不能……” 公羊白哪里顾得上刚才众人的计较，一脸认真道：“我这不是给萧贤弟展示自己的机会么？” 端木云城急了：“可是……” “端木公子，公羊公子言之有理。” 叶鸿雪冷不防打断了端木云城的话，让众人吃了一惊。 这位才女似乎也在质疑萧清的才华…… 原本静静看戏的星柔，美眸一亮。 也好！ 他若是作不出来，爷爷奶奶他们或许也可断了念想。 她也可以清净一阵子，不比担心奶奶因为他而催婚，甚至逼婚…… 梁萧略感惊讶，望着公羊白和叶鸿雪，忍住笑意，缓缓坐下，左手取笔。 江拂雪会意，连忙为他磨墨。 按照她哥哥的计划，若能在此会名声大噪，提升“萧清”在世家和剑族众人眼里的价值，必然大大方便先后打入内部，一箭双雕！ 这算是瞌睡遇上枕头了。 东野清风也已走了过来，趁着梁萧还未落笔，笑道：“的确，论才华，只怕在场再无一人能作出可以媲美萧先生的诗词歌赋。不如咱们就以萧先生现场所作诗词为主题，以此抛砖引玉，让大家各尽其才，尽情创作，如何？” 端木云城知他有心拉拢眼前古董商人，更不甘示弱，连连点头：“也好！萧贤弟，就给大家开开眼界！” 秦百里也随之走来，盯着梁萧，满心警惕。 从刚才盛会开始到现在，这个萧清一直保持低调，不主动结交他人，意图不明。 但，真正了不起的猎人，往往会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况且，其实他和星柔也很好奇，此人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 人言托物言志，通过诗词歌赋也可品味创作者的心境和精神，他也可以了解一番，知己知彼。 从星柔叙述那一夜萧清来访言论之后，无形中他已经视此人为野心家。 有野心，能力不足，倒也不足为虑。 但此人显然并非等闲之辈…… 梁萧只是抬眼一看，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思不言而喻，也不再藏着掖着，边吟边写，声音清朗。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片刻之后，震惊的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喝彩！ “妙！！” 现场才女佳人们更是惊为天人，刮目相看！ 就连星柔和秦百里也不禁失声惊叹。 “好一个‘画船听雨眠’！意境有了！”端木云城双眼放光，如获至宝，疾步走向梁萧，低头一看。 “原来萧贤弟真是左撇子！” 众人纷纷踮起脚尖观看，见纸上的字的确差了点意思，但其实水准也略微超过了一般人。 叶鸿雪怔怔地望着梁萧，表情复杂。 眼前青年，居然真能再作一首好诗…… 东野清风回过神来，也拍手叫好。 “萧先生实为大才，在下自叹不如！请上座？” 梁萧轻笑道：“承蒙厚爱，不过喧宾夺主非我所愿，主位还是更适合东野公子和秦大人！” 端木云城看在眼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清风，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把那点地位当回事。” “你说得对，所以刚才你们也不必出声争取宴会之首。”东野清风毫不犹豫回敬。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一阵窃笑。 端木云城顿时拉下脸来，便要发作，欧阳平开口了。 “端木兄，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咱们应该以萧先生为榜样，精研学问。” 世家子弟们纷纷拍手叫好，众星拱月般围着梁萧套近乎，无视了东野清风。 “大哥！他们有些可恶了……”东野清月从后方走来，义愤填膺。 东野清风只是淡定拦住小妹，注视着欧阳平等人，面露微笑，小声安慰。 “扬长避短，对方人多势众，不能让他们搅乱宴会，遂了他们心愿，有愧君王所托。” 东野清月和秦百里对视一眼，心中无奈。 她大哥一向如此，但也不无道理。 张雪宁远远看见东野清风拦住妹妹，更是不禁失望。 人善被人欺，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 梁萧只是简单打发了世家子弟们，心如明镜。 这几个世家的子弟，其家族权势滔天，曾经习惯了对舆论的掌控，只需要好好包装宣传一下自家子弟，便可顺理成章获取平步青云的敲门砖。 如西晋末年的王衍，便是“少有盛名”，以清谈闻名于世，一度位极人臣，实则为官之后处心积虑只为自己打算，安插亲信，为有识之士所不耻，最终更是跪舔异族，为求苟活，劝石勒称帝，反被石勒处死，沦为笑柄。 只是，王衍之流如此不堪，比起这里的世家，都堪比白莲花。 大周这些世家，自武朝经营至今，流毒甚广，其行为之恶劣，背地手段之下作，胜王衍百十倍。 当年大周立国，百废待兴，生民困苦，十室九空，高祖不忍百姓再受苦难，思虑再三，最终不得不像这些世家作出一定的妥协，却非长远之计。 若是国家稳定，这些世家顶多也就使使绊子，捞点好处，迁都之祸以后，他们才变本加厉，甚至肆无忌惮，他的岳父，大周世祖面对内忧外患，也只能尽力维护。 即使北胡灭亡，这些世家依然具备极大影响力，非斩草除根不可。 这也是他不辞辛苦，亲自下江南的动机之一，其他部下没能了解世家本质的话，根本无法有效处理。 比如东野见机父子，并非无能，却一度如履薄冰，不敢大意。 就在梁萧打发世家子弟的档口，门口传来一阵清朗笑声。 “萧先生的确是大才！”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名俊美男子，从容微笑，走向梁萧。 秦百里一见来人，顿时面露惊骇。 “龙无双？？” 众人大吃一惊！ 曾经的冀北少帅，归顺梁萧之后，又来参与此会？ ps：停电，手机码字，可能出错，抱歉。最近两个月生活中出了点事，情绪和精神状态其实不太适合创作，卡文也在所难免，明天开始尽全力恢复正常更新。抱歉！ 第608章：再现金陵 “他真是龙无双么？” “秦大人说他是，那就肯定错不了！” 众人窃窃私语，对秦百里的话深信不疑。 秦百里只是微微扭头，瞥了一眼桌上的花名册，心下骇然。 曾经的冀北军少帅龙无双，归降大周之后，随梁萧封狼居胥，封妻荫子之后，选择急流勇退，算是功成身退的典范。 第一次看到花名册时，他也通过东野清风得知，此人最近迁居金陵，还曾拜访过东野见机，又因为年龄未及三十，因此也受东野见机邀请，并回应，只要家中无事，一定赴会。 现在，他居然真的出席了？ 听龙无双口气，他似乎在外面观察已久？ 三大世家的子弟们，尤其是端木云城，死死盯着龙无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冀北军前前后后接受了他们几家至少五十万两银票的馈赠，还通过他们牵线搭桥，廉价获取了不少军马。 最后，他居然倒戈了！ 得亏几家人员做这种事经验十足，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否则只怕万劫不复！ 如今，他居然敢出现在江南？ “在下龙无双。萧先生书院赋诗之事，在下已有耳闻，以你之才，为何不愿出仕？”龙无双微笑道。 梁萧抱拳行礼之后，答道：“此事一言难尽，暂做闲云野鹤未尝不可。” 一言难尽？ 就近的端木云城等人眼前一亮，心思活络了起来。 只有秦百里盯着梁萧与龙无双，若有所思。 星柔回头看了一眼大哥，见他满眼警惕，也瞬间了然。 龙无双之事，她了解不多，但能让秦百里如此警觉，可见此事绝不简单…… “原来如此，在下希望能与萧先生交个朋友。” 龙无双的殷勤，让现场众人更加惊讶。 这可是曾经追随大周帝君封狼居胥的名将！ “难道另有隐情？” 了解龙无双事迹的人们，无不心生疑惑。 “能与龙先生结交，不胜荣幸！”梁萧当即抱拳回应，邀请龙无双对座。 端木云城看在眼里，更是心花怒放，不甘示弱，上前献起了殷勤。 “贤弟大才，这首词，看词牌名应该是菩萨蛮？” 得到梁萧肯定的答复之后，端木云城回头望向台上的东野清风和秦百里，一脸傲然，仿佛这《菩萨蛮》是他写的。 “二位对萧贤弟的这首词，应该也甚为叹服吧？” 星柔听他一口一个“贤弟”，没来由的一阵恶心，索性不看。 可一想到这首词的确堪称绝佳，星柔又郁闷不已。 此人现在又毫不犹豫结交龙无双，对剑族而言，价值越来越高…… 想必，现在楼上的奶奶和伯婆已经乐开了花。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龙无双只是与梁萧简单闲聊，互相敬酒。 张雪宁看在眼里，更是急得面红耳赤，频频向东野清风使眼色。 东野清风只是冲她微笑，并无反应。 看在眼里，张雪宁不禁失望透顶。 片刻之后，台上的秦百里趁着无人关注自己，才用只有东野清风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询问。 “大舅哥，你怎么看？” 东野清风道：“此事，我爹提前和我说过了，只叫我不必理会……” 秦百里一怔，看向龙无双的目光有所缓和。 他刚才一直察言观色，发现那萧清与其同伴神色如常，就连随行的护卫也没什么反应，唯一的动作便是有一名护卫悄悄离开。 难道还有内幕？？ 楼上的剑红叶急切道：“那龙无双似乎也另有所图？你们怎么看？” “恐怕龙无双隐退之事绝不简单，如今或许对朝廷也有怨言，意图来江南运作，让冀北军死灰复燃？”剑红绫推测道。 剑子房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表态。 龙无双的出现，太过匪夷所思。 现场，东野清风终于出来表态。 “萧先生这一首《菩萨蛮》的确堪称妙绝……” 张雪宁终于忍不住起身道：“但依我看，终究比不得本朝帝君的《满江红》！” 东野清风一怔，知她已失望透顶，但此刻宴会关键，他也只能顺着称赞，随后请秦百里继续主持。 秦百里立即起身，朗声宣布。 “《满江红》自然是无与伦比，不过萧先生这一首也足以技压群雄。当然，话不能说满，兴许在座各位也有人诗兴大发，可以作出媲美之作！今日，咱们便以江南春景和宴会为主题，大家不妨各自创作，我与妹夫会选其中备受称赞的作品，与众人一同品评一番。” “当然，若是对自己有自信，也可以自荐，我们也可品评。” 张雪宁只是红了眼眶，幽怨盯着东野清风，坐下来一言不发，只是感叹。 这萧清，若是效仿大周帝君发迹之事…… 助长他人名望，难道东野清风到现在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么？ 秦百里话音刚落，现场众人纷纷提笔，即兴创作。 端木云城等人咬着笔杆，绞尽脑汁，更有甚者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萧与龙无双只是简单眼神交会，继续小声闲聊，以免打扰旁人。 秦百里兄妹，东野兄妹，楼上三老，恒江四艳，秦淮五绝，皆望着二人，各怀心事。 恒江四艳之中的另一位才女董汐小声道：“鸿雪，那两位，一才一貌，你意下如何？” “再看看吧~”叶鸿雪只是微笑，心情复杂。 叶家现状，如履薄冰，偌大金陵，鱼龙混杂，世家影响力过人，但军权牢牢掌握在君王及其心腹臣子手中。 家族不得不谨慎对待一切情况，以免万劫不复。 作为个人，她有自己的秘密。 其实，她很不喜这位古董商人，隐约觉得此人似有所图，因此刚才顺水推舟，附和公羊白，想看看此人有几分真才实学。 但她清楚，自己刚才可能有些越界了，这本不是叶家该掺和的事。 两刻钟后，众人纷纷写好诗词。 世家子弟们一如往届宴会，纷纷吹捧起几家公子，公羊白，独孤孝，端木云城，欧阳平。 秦百里下台求取四人作品，四人纷纷摇头，谦虚表态。 “萧贤弟大才，我们自叹不如，就不献丑了！今天的盛宴主角，既非你我，也非才女，而是萧贤弟！” 第609章：争执 其余众人发现萧清成了世家吹捧的对象，也不禁皱眉，但偏偏又无力反驳。 毕竟，这一首《菩萨蛮》着实让他们自叹不如。 至少他们写不出“画船听雨眠”这种绝美的句子。 秦百里又看向欧询。 欧询只是摇头苦笑，秦百里心领神会。 作为一直受欧阳家压迫的欧家，如今处境艰难，欧询只是担心自己又要被欧阳平耻笑，用来对比萧清的《菩萨蛮》，丢人现眼，再次连累了族内的兄弟姐妹。 秦百里又看向星柔，发现她桌上空空如也，只是在发呆。 此时的星柔，心潮澎湃。 《菩萨蛮》又怎样？ 她先前在船上听到的那首诗，洋洋洒洒二百多字，美得不像凡间应有的诗词…… 珠玉在前，她可不想东施效颦！ 直觉告诉她，那首诗或许真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写的…… 秦百里无奈，只能看向叶鸿雪和张雪宁，希望两位才女能给出佳作，至少不至于让世家如此顺坡下驴，继续猖獗，毕竟萧清并没有否定他们的吹捧。 二人只是无奈摇头，表情也仿佛在表达自叹不如。 无奈之下，秦百里只能高声宣布：“诸位若无意见，萧清，萧先生这首《菩萨蛮》，便是今日最佳。” 现场又响起一阵喝彩与称赞。 一时间，楼上三老，楼下世家子弟，无一不是双眼放光，注视着梁萧。 此人有才，又有城府和本钱，的确是自家急需拉拢的人才！ 张雪宁仍是心有不甘，高声道：“清风大哥，伯伯他老人家新得的那首《满江红》，不是说要在宴会公开展示，供众人欣赏么？” 东野清风答道：“雪宁莫急，我爹说了，适时展示，以免现场才子佳人的诗词显得黯淡无光……” 张雪宁只是哼了一声，愤然坐回原位，不再搭理他。 张家与关陇常家联姻，常家誓死拥护皇权，她的堂姐夫更是征南副元帅。 于公于私，张家都见不得有人妨害国家利益，自然誓死拥护君王。 东野氏对大周君王拥护之坚定，更不必说。 只是，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东野清风还不能领会的话…… 要知道，这场宴会至少持续两天，甚至可能持续三天，还有大周日报的特派的“记者”，专门现场记述细节，最后会如实刊登在新一期报纸上。 这些所谓的“记者”，可都是吃皇粮的，世家子弟有意无意暗示收买，也被他们含糊其辞推脱，最终不了了之。 若是真的让世家得势，亦或是让着萧清名声大噪。 台下的端木云城特地换了最靠近梁萧的一桌，此刻一听秦百里宣布，早已急不可耐，走到梁萧身前，高谈阔论。 “既然秦大人也当众认证，众人也无异议，有些肺腑之言，作为端木家长公子的我，端木云城，也该好好说说！” “端木公子有何高见，不妨明言。” 秦百里早有所料，意味深长一笑，众人也纷纷坐回原位，静待下文。 秦百里此举落在三老眼里，剑红叶和剑红绫也还算满意。 浑水摸鱼，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只要对剑族有利无害，并无不可。 端木云城特地挑了一处台阶，大摇大摆走上去之后，开始口若悬河。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萧贤弟所言极是，仰赖我们几家先人苦心经营，江南才是真正风景怡人，最合适的生活之地！先前我就一再强调，金陵才是天下第一城，繁华更在京城之上！” “而今，我们几家子弟本该受先人遗泽，却郁郁不得志，使得越来越多的族民被迫南渡大楚，此事令人痛心疾首！为什么呢？难道某些人不该反思反思？” 正在与龙无双对坐的梁萧，忍不住失笑。 虽说早有所料，不过这些世家还是有点意思。 很不甘心的样子。 龙无双只是微笑不语，静静喝酒，这反应落在楼上三老和楼下世家子弟眼里，更是坐实了他们的推测。 端木云城说完，看着眉头紧锁的东野清风，得意忘形。 “若是当初我们的族民齐聚此地，金陵百姓也不至于纷纷北迁京城，那金陵之繁华，还能胜今天十倍，胜京城百倍！” 拥护朝廷的才子佳人，如张雪宁、欧询等人，无一不是眉头紧锁。 就连星柔，也只是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端木云城一眼。 脸真大…… “一派胡言！” 欧询再也忍无可忍，起身斥责。 “你们几家不过是贪天之功以为己力！往昔的金陵，繁华只在表面，实则百姓日子过得并不比今天更好！” “为何金陵成年人口有十分之一北迁京城，那是因为他们本就祖籍北方，当年不过是为了避祸，被迫南迁！北胡灭亡，国家稳定，思乡之情驱使他们回归，合情合理！即便如此，新生儿的数量比以前多出至少两倍，未来金陵繁华更在今日之上！” “这一切，与你世家何干？那是因为国家解决内忧外患，改善民生，如改革盐政，推行新政，减免赋税，让百姓压力骤减。一切都是因为本朝君王勤政爱民，甚至领兵亲征大漠，忧国忧民的臣子全力协助，方有今日之盛世！” “端木云城！今日之大周，早已不容你们这群世家门阀可以随意操纵舆论和民意！相反，明眼人谁不知道，你们几家不过只是国家蛀虫，对外奴颜婢膝，对内党同伐异，其心可诛！” 欧询慷慨陈词，引得周围寒门与平民出身的才子佳人们纷纷拍手叫好。 端木云城铁青着脸，怒道：“欧询，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东野清风笑眯眯道：“诶，端木公子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此会本就是朝廷给大家一个表现的平台。” 欧阳平等人纷纷起身驳斥，欧询身边的才子佳人们也不甘示弱，据理力争。 端木云城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发作，梁萧终于起身了。 “盛会，交友才是关键，诸位消消气，坐下来，一起欣赏诗词和美食，方为美事。” 端木云城这才悻悻道：“我只是给萧贤弟一个面子！” 星柔冷冷扫了梁萧一眼，随即微笑道：“看萧先生的意思，似乎是又有诗兴。”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催促：“萧先生（萧贤弟），” 梁萧略加思索，道：“也好。”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第610章：冠绝大周 梁萧才开口第一句，原本还有些细碎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不敢吱声，平复先前因为争执而激动的心情，静待下文。 星柔则是秀眉紧蹙，盯着梁萧，檀口微张，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居然……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现场众人眼前一亮，呼吸都有些局促。 即使是作为不速之客的龙无双，也不停点头，面露微笑。 江拂雪更是满心自豪，眼里透着笑意。 当初梁萧为她写下这首诗，本想着功成回京之后，再登报声明。 但她考虑到星柔似乎已经知道这首诗的存在，灵光一闪，索性请求梁萧用于这场盛宴，以免将来真的被人抢先发表，到时候就算他是帝君，澄清起来也不容易！ 比如，当年那首《秋词》就险些让端木云城据为己有。 “江流宛转绕芳甸……” 随着梁萧的吟诵，现场诸多才女美眸一亮，更有人眼波流转。 刚才一首《菩萨蛮》，已然惊艳全场！ 现在这一首，给她们一种更期待的感觉…… 现场女子，除了一部分是世家子弟，其余分别是出自寒门，以及当地知名的书香门第。 还有少量平民家的姑娘，也因为才貌过人，芳名远扬，接受邀请。 面对这位横空出世的青年萧清，这一刻，她们终于动心了。 叶鸿雪只是惊讶注视着梁萧，莫名心中一动。 恍惚间，自己似乎看到了那道身影。 也许是因为他灭亡北胡，功盖寰宇。 也许是因为他推行新政，泽被百代。 也许是因为他预防天花，造福万世。 …… 不管怎样，当年少年吟诗作赋，谈笑风生的场景，历历在目。 可惜，眼前人并不是他……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好！！” 全场终于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原本惊疑的秦百里，吓了一跳，连忙出面提醒众人肃静，莫要惊扰他人诗兴。 星柔早已美眸微红，不知所措。 她可没有向此人透露全篇内容，一直是守口如瓶的。 就连大哥和爷爷都没有！ 对此人，她只是简单透露了首尾和中间各一句而已。 所以…… “他真的一直在戏弄我！我除了初见之时对他言行有所鄙夷，还犯了什么大错么……” 回想起张雪宁“欲擒故纵”的提醒，星柔此刻委屈至极，竟有些悲从中来。 眼前青年，着实讨厌！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随着梁萧最后一句落下，全场震撼许久，掌声与赞美之声经久不息。 三楼的三老喜出望外。 二楼的张瞳，则是瞬间了然。 龙无双可是她丈夫的结义大哥，出现在此，别有深意，不是她应该干涉的。 那萧清…… “这一篇，足以流芳千古，冠绝大周！！” 端木云城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洒当场，仿佛在宣泄多年来的怨恨与委屈。 大周诗仙，如今已是一国帝君！ 曾几何时，他的才华让世人自惭形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也一度因为与梁萧作对，而暴露真才实学，沦为笑柄。 《满江红》！ 《侠客行》！ 《洛神赋》…… 一篇又一篇的诗词歌赋，让这片土地的人们可望而不可即，顶礼膜拜，不敢亵渎。 如今，终于有人能创作绝世的长篇和短篇，媲美那个人的诗词歌赋！！ 这，就是他们所需要的！ “端木兄，咱们便是拼了家底，也要扶持此人啊……” 公羊白率先提醒，独孤孝，欧阳平，几乎是同一时间跟着附和，声音发颤。 欧询等人也喟然长叹，面有愧色。 这萧清，在他们处于舆论上风的时候出面当和事佬，颇有些拉偏架的意思。 可是，人家真的有才啊…… 现场与会者随着时间还在缓慢增加，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人，多数都是才子佳人，或者身份显赫的世家子弟。 以诗会友，从不过时。 才华，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萧先生，小女子公羊群芳，希望能登门拜访！” “萧先生，舍妹独孤娉婷，不说国色天香，起码清丽绝伦，希望能与你交个朋友……” 一时间，世家众人自恃身份显赫，纷纷自荐，或者推荐美人。 东野清月小声道：“他字虽然一般，可这文采的确足以让他扬名立万。大哥，百里哥哥，不妙了……” 秦百里和东野清风微微颔首，此时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必须招揽！ 但现在，他们必须观察萧清的真实意图。 北方有如此大才，为何不愿出仕？ 必有所图！ 反观那些寒门佳人，甚至是平民少女，则是远远凝望，不敢上前。 相比世家的显赫，自己免不了自卑…… “诸位着实太过热情了！该给萧贤弟一点清净！” 端木云城装模作样遣散众人，自己和公羊白等人霸占了显眼位置，对梁萧殷勤备至。 “贤弟之才，已经不需要再让旁人来论证了！” 端木艳更是笑靥如花，眼波流转，直勾勾盯着梁萧。 相比此人，在场其他男子早已黯然失色。 而且，他还是商人出身，那岂不是也能效仿梁萧…… 就算这萧清没有争霸天下的能力，自己若能与他有些风月故事，必然可以名流千古！ 在场才女们望眼欲穿，更有人美眸含泪，小声呼唤：“萧先生……” 才子佳人的故事还少么？ 当朝女帝和那几位公主，都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奇女子。 但除了女帝，其他奇女子为何能家喻户晓，芳名远扬…… 还不是因为她们的丈夫！ 星柔只是盯着梁萧，目光幽怨，不知何时，两滴晶莹顺着无暇美玉般的脸颊滑落。 她一度以为，这首诗是那个人的…… 眼前的古董商人，先前也一口咬定，另有其人！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萧贤弟这首诗，诗中人儿，又是何人？”欧阳平急切询问。 众人纷纷盯着梁萧，希望能听到答案。 梁萧道：“的确，是我为一个小姑娘写的。” “小姑娘！！” 话音刚落，全场众人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出答案。 江拂雪则是满心欢喜。 就算她再怎么从容，女孩家的，还是免不了有那么一丝丝的自豪。 叶鸿雪回过神来，看了看梁萧，又看了看美眸含泪的星柔，若有所悟。 难道星柔的心上人？ 叶鸿雪忍不住高声问道：“萧先生，先前你似乎与星柔妹妹同在江中，分隔两船，莫非是为她写的？” “不、不是我……”回过神来的星柔，想到三楼还有长辈，吓得手足无措。 “哦~~~”两个姑娘话音刚落，全场众人将星柔反应看在眼里，一片惊呼。 第611章：谁脱颖而出 “子房！他对柔儿有意？？” 剑红绫惊喜道。 剑子房眼皮一跳，略加思索，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嗯！” 现在，还是保护自己孙女要紧，不能让她步月怜的后尘！ 现场已经炸锅，才女们人人艳羡，更有人拂袖擦泪，只恨自己才貌和名声不及眼前庐州菩萨。 原本笑靥如花的端木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注视着星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毒与憎恨。 “不是的，你们不要误会，不是我……” 看着仍在极力辩解的星柔，叶鸿雪暗暗叹息：小姑娘家的，都是这样的啦！ 江拂雪只是目光幽怨，望着现场众人。 这群人，突然变得更加碍眼了！ 不过…… 秦百里只感到头皮发麻。 这萧清，是冲着小妹来的？ “萧贤弟，真的假的啊？？”端木云城急了。 星柔已经是他看中的佳人，若是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忍痛割爱？ 不等梁萧回答，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拂雪，利用自己好不容易练好的声音，高声道：“不错！这首诗，正是我哥写给庐州菩萨的！” 平地惊雷！ 语惊四座！！ 就连梁萧也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江拂雪。 江拂雪只是用藏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眼里满是关切。 梁萧看得心中一软，也只能由着她了。 这小妮子…… 李心文只是憋笑憋得厉害，没有点破。 果然，在他身边永远都少不了有趣的事儿！ 现在，她的身份可是“书童”，倒是方便沉默吃瓜。 星柔彻底傻眼了，怔怔地盯着梁萧，不停摇头，满眼不敢相信。 真的是自己太单纯了，其实他早就看上自己，只是欲擒故纵？ 现场所有人都喜欢他。 “可是，我偏不喜欢……” 单纯的剑族圣女，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无力感，求助地看向台上。 东野清月似有所悟，连忙下台，坐在星柔身旁，让她轻轻依靠。 这个小姑子，此刻为何心力交瘁，摇摇欲坠？ 东野清月不明白，但远处的青年，让她更加警惕。 此人，绝不简单！ 东野清风也迅速回过神来，再也顾不得平日父亲的教导，不甘示弱，走到梁萧台前，秦百里紧随其后。 “萧先生大才，若是有心出仕，最少能是个翰林院修撰！” 翰林院修撰？ “东野公子过奖了。”梁萧抱拳笑道。 梁萧身边的两个姑娘险些失声大笑。 翰林院，是最近朝廷组建的部门，其中翰林院修撰只是个从六品小官。 从六品…… 他还说人家“过奖了”…… 不愧是他！ 现场众人争相向梁萧隔空敬酒，以表敬意。 只有龙无双全场面露微笑，从容自若，引得东野清风和端木云城等人更加警惕。 此人可不简单。 “我敬各位一杯，希望大家以诗会友！”梁萧高举酒杯，一声轻笑。 众人纷纷举杯对饮。 只有星柔失魂落魄，强忍着没有痛哭失声。 完了！ 这人越是有才，剑族高层必然越是…… 秦百里虽是宴会之首，但宴会的举办者仍是东野氏父子，因此只是退到东野清风身后，偶尔出声附和，心中更是挂念自己的小妹。 他回忆起了临行前的一天。 公孙无极来找他道别。 二人本就是剑族子民，儿时在剑族相识，但后来天各一方，却想不到能在梁萧麾下共事。 “百里，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两个妹妹……你也是做大哥的，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公孙无极意味深长的临别之语，此刻言犹在耳。 自己的小妹，比公孙月更脆弱啊…… 幸好，自己所爱的姑娘能看出端倪，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替自己照看小妹。 “萧贤弟，这首诗可有名字？” “春江花月夜。” “绝妙！！” 一首《春江花月夜》，让原本略显拧巴的江南盛宴变得热闹非凡，不复先前的拧巴。 拥护君王与拥护世家的两派人员，也都看在梁萧面子上，没有继续争执。 坐回原位的欧阳平拉住端木云城，小声叮嘱。 “端木兄，看来需要转变思路了，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与此人交恶……” 端木云城一怔，看了眼星柔，咬了咬牙，道：“看情况吧……” “那我怎么办？”端木艳急了。 “并嫡未尝不可！”独孤孝低声提醒。 端木艳这才好受一些，悻悻道：“那也要他先娶我，我可是世家名门，那女人空有虚名，和我相比能算什么？” 这边众人小声计议，那边欧询等人也在紧急讨论。 “欧询大哥，这可如何是好？此人并不简单，却不出仕……”一名儒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言外之意。 此人倒没有触犯律法，至于那一句“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深究的话，也谈不上谤议军功。 这些世家子弟天天讽议国家，也没见他们有事，萧清之言论更不至于。 兴许那位帝君听说之后，出于爱才之心，还会破格录取他，真让他做个翰林院修撰，视情况慢慢擢升，也说不定。 但此人又无心仕途……那就必有所图了。 欧询小声道：“要相信东野太守！” 众人无奈。 他们人微言轻，又比端木云城之流要脸，也只能干着急。 欧询则是注视着梁萧，满心忧虑。 先前忍无可忍，怒斥端木云城，算是将端木家也彻底得罪了，以后欧家的处境会更艰难。 东野清风返回的途中，张雪宁也忍不住出声提醒：“还是该早些展示满江红呀！” “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询问我爹了，最迟明天下午……”东野清风解释道。 张雪宁这才松了口气。 不能让人压了《满江红》的风头，否则端木云城这帮人必然更加气焰嚣张！ 就在会议现场热火朝天之时，一群公差走进宴会，惊动众人。 “张大人？？”众人一怔。 “大伯？”张雪宁一怔。 “爹？”二楼的张瞳则是一脸疑惑。 张家现任家主，常破浪的岳父，张修，最近被征召为金陵郡丞。 郡丞出现在这盛会现场，那就说明，有人脱颖而出了！ “果然，萧贤弟马上就受到金陵官府关注了……”端木云城目光一寒。 在公差的簇拥下，张修摊开公文，自顾自诵念。 “太守，东野大人，奉帝君之命，不拘一格征召人才，为国效力！” “今有欧家麒麟儿欧询，忠君爱国，折而不挠，可为人才，拟推举为：翰林院修撰！” 第612章：何人保举推荐 张修宣布之后，全场人头攒动，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这欧询是有才学，但跟萧先生相比，只怕望尘莫及啊……” 就连东野清风和秦百里也面面相觑。 张修作为新任郡丞，可是朝廷提拔起来的。 以前，此人作为张家家主，在秦淮一带有一定影响力，但远不及三大世家。 能得朝廷破格录用，应该是托了女婿的福。 郡丞有自己的职权，张修突然宣布和太守一起保举欧询之事，作为太守之子的东野清风居然不知晓。 “事发突然，我爹这是何意？”东野清风额头开始冒汗。 即使欧询的确有才能，但在江南世家依旧猖獗的今天，保举欧询也是有一定风险的，首先弹劾攻讦就少不了。 欧询有些受宠若惊，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张、张大人，晚辈并无资历，只怕不妥……” 张修一脸淡然，道：“无妨！过一阵子朝廷会有专员过来金陵，当面考核，你若有真才实学，水到渠成，若无真才实学，老夫与太守自会向朝廷请罪。” 闻言，欧询只能不停称谢，心头狂跳。 东野见机对他颇有好感，但这位张郡丞，也就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张大人！那欧询不过是一介布衣，科举都不能参加，何德何能入京为官！！” 欧阳平面对欧家可能崛起之事，终于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激烈反对。 众人这才想起，欧家当初受欧阳家打压，一度被时任左丞相的独孤平禁止参加科举。 张修严肃道：“此事你不必操心，朝廷已为欧家翻案，允许欧家子弟参加科举！” 欧阳平惊怒交加，浑身颤抖，自知当今皇权强势，非自家可以匹敌，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向梁萧。 “要说才学，萧清，萧贤弟他刚才技压群雄，连欧询都自愧不如，不敢献丑，要保举，也应该是保举他吧！” “对对对！保举萧贤弟！”欧家众人纷纷附和，紧接着端木云城等人也附和上了。 这是讨好萧清的机会，也可借此宣传朝廷不公！ 张修摇头道：“萧清之事，我等自会考察，尔等专心宴会，不必操心。” “不公平啊！！”端木云城第一个叫屈。 端木艳更是抓住难得的机会表现：“萧清哥哥若是不能得到重用，却让欧询这等货色跻身庙堂，将来也只能尸位素餐！” 张修只是白了这对堂兄妹一眼，就差把“关你屁事”写在脸上了。 “你们若想抗议，可以去找诸葛元帅，只不过人家日理万机，未必肯接见你们。” “张大人何出此言？”欧阳平急了。 “诸葛元帅奉命平叛，即将随帝君南征，此外，还接受吾皇密诏，协助江南官员，发现人才，予以推荐，至于推荐之人是否有才，朝廷正在派往江南各地的官员自会考察，无须旁人操心。欧公子，正是诸葛元帅提议我们推荐！” 张修的解释，震惊全场。 诸葛定居然还有如此职责？ 秦百里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换作平时，在外的军人是不能随意干涉当地政事的。 但诸葛定虽为武官，实为儒将，本身政治觉悟足够高，又出身最拥护皇权的诸葛家，还主动接受玄卫监护，根本没有作乱的可能，朝廷自然放心。 只是，为何诸葛定愿意保举名不见经传的欧询？ 要知道，从军营到这秦淮河畔，就算是派遣最好的快马，也要至少半个时辰的路程。 欧询也就只在刚才据理力争，表现了一回。 “难道诸葛元帅就在附近观看？” 秦百里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远方高楼，不明所以。 欧询被保举的效率过于惊人，着实匪夷所思。 “萧贤弟，你不说点什么？”端木云城作为欧阳平的死党，急得满头大汗，看向梁萧。 全场目光再次聚焦梁萧身上。 “哎，端木兄别说了，我本就只想做个闲云野鹤。” 全场众人细细品味，各有所思。 “字里行间，都能听出浓浓的不甘心啊！”欧阳平眼前一亮，喃喃自语。 东野清风连忙表态：“萧先生之才，的确让我等自叹不如，我会和家父明言，到时候……” “多谢东野公子厚爱，但不必了。”梁萧淡然回应，更加坐实了每个人的猜测。 楼上三老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结伴下楼。 星柔只是幽怨注视着梁萧，只感到前途一片灰暗。 不出意外，剑族的所有高层很快都能注意到他了……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不乏野心家，真正稀缺的是有能力的野心家。 眼前古董商人，既有家底，又有才学，待人接物也让大部分人感到很舒服，一眼就是处事圆滑的老江湖。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和剑族族长剑寻踪，一直在寻找这种合作对象…… 张修只是简单安慰梁萧几句，便看向众人：“老夫继续忙碌，诸位尽情尽兴！” 众人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张修背影，依旧惊讶。 欧询则是一头雾水。 他怀才不遇久了，东野见机正打算培养他，但也只是打算让他从基层小吏做起，以免欧阳家又来搅和。 今天倒好，直接从六品，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仕途大顺…… 星柔只是默不作声，看着楼梯口的三老。 剑红叶居中，面露喜色，剑子房与剑红绫分在左右。 “那不是子房公的夫人，红叶前辈么？” 现场有眼尖的人第一时间发现剑红叶到来，纷纷让路，目送剑红叶走到梁萧身前。 “老身剑红叶，乃是百里和星柔之祖母，萧先生大才，希望能与你交个朋友。” 剑红叶的抱拳行礼，恳切之语，让众人感慨万分。 端木云城叹道：“还是红叶前辈慧眼识珠！” 剑子房只是淡淡瞥了端木云城一眼，知他含沙射影，说诸葛定有眼无珠，也懒得计较，只是解释道：“萧清之才，的确连老夫都自叹不如。” 顷刻间，全场沸腾！ 能让江南大儒自叹不如？ 星柔娇躯颤抖，早已欲哭无泪。 第613章：定当拜访 “原来是红叶前辈，久仰久仰！” 梁萧同样抱拳行礼，言辞恭敬，更受剑红叶喜爱。 老人家看着眼前的后生，未来的孙女婿人选，在心中已有定见。 如此英杰，才配得上剑族圣女！ 剑红绫又与梁萧简单认识了一番之后，道：“希望有空能去你府上做做客。” 全场一片惊呼。 剑红绫，剑红叶，这对姐妹和剑子房一样，都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 庐州菩萨尚未许人，萧清又得老人家如此青睐…… 现场才子们望了一眼星柔，无不心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可不指望这位孝敬长辈的星柔姑娘能跟谁私奔，肯定是乖乖听从长辈意见！ 星柔只是佯装淡定，俏脸却已微微发白，向大哥秦百里投去求助的眼神。 直到秦百里一脸坚定冲她点头，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原以为自己的哥哥变了，想不到，曾经追随他建功立业的哥哥，却成了如今自己仅有的靠山。 星柔又看向梁萧，百思不得其解。 此人之才，不可斗量。 这片土地难得迎来曾经不敢奢望的变化，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更好的日子，难道要再兴干戈…… 梁萧连忙道：“晚辈怎好意思让老前辈光临寒舍，自当登门造访！” 剑红叶晓得合不拢嘴。 “那老身与我家老爷静候萧先生大驾光临。” 东野清风见三老和梁萧聊得火热，就连剑子房也是满脸欣赏之色，顿时不淡定了。 “萧先生，我和家父也希望能找个你方便的时间拜访你！” 端木云城等人同样不甘示弱，纷纷请求。 梁萧一一应承之后。 各方对视一眼，各怀心事，各回原位。 幽州商人萧清出席江南盛会，脱颖而出，备受瞩目，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此时夕阳西下，宴会第一天算是正常结束，世家众人也没有像往届那样不停发难，搅得宴会鸡犬不宁。 三老带着星柔和秦百里回去了。 “萧先生，可否一叙？” 东野清风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梁萧。 梁萧一口答应，随他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端木云城等人远远看着，又不好接近，唯有干瞪眼，随后拂袖离去，料定萧清此人已经应允他们拜访，又不受朝廷重用，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 “萧先生，兴许是因为你来得突然，诸葛元帅还在观望，所以没有及时保举……” 梁萧听着东野清风紧张的辩解，只是笑看着他。 这人可真是为了“萧清”之事操碎了心。 “东野公子的担忧，我心知肚明，就不必说了。” 东野清风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 “你也放心，我与你一样，本质上都是心怀百姓，既然百姓日子过得好好的，谁再让百姓过得不好，谁便是我的敌人。言尽于此。以后你我会是朋友，只是目前莫要让我为难。” 东野清风细细品味梁萧的言语，这才抬头望着他，道：“我看得出来，萧先生绝非恶徒，希望以后能把酒言欢！” 梁萧含笑点头。 此人之言，绝非客套，他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不是什么恶人。 送走梁萧之后，东野清风看见东野清月和张雪宁迎面走来。 “清风大哥，你和他透露什么了？”张雪宁警惕道。 “也没什么，就是闲聊。”东野清风硬着头皮道。 张雪宁“哼”了一声，转身便去二楼带堂姐张瞳回家，不再理会东野清风。 “再这样让人家失望，婚事可要告吹了哦。”东野清月提醒道。 东野清风只是郁闷，只求老爹能早些回家，主持此会。 但根据护卫回报，东野见机正在亲自出面，敦促金陵各地收容城外迁移过来的村民，急切间也不能回府，只是派人叮嘱他，调和矛盾，莫让世家子弟破坏此会，然后看好《满江红》，莫要出了幺蛾子。 郡丞张修，张雪宁的大伯，又是新官上任，能为此会提供的帮助还是有限。 只能指望妹夫秦百里，毕竟秦百里是那位帝君所信任的人。 宽大的马车里，星柔坐在中间，奶奶与伯婆分坐两侧。 “柔儿，这孩子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夫君？既然他对你有意，以后只要明媒正娶，你便不必像月怜那样，未婚先孕，算是大获全胜了……” 星柔听着二老满怀期盼和喜悦的议论，只是暗自苦笑。 其实自己早就认输了…… 第一天宴会还算圆满结束，梁萧只是简单与现场热情的众人道别，随后也坐上马车。 马车里，李心文和江拂雪分坐在梁萧左右。 “雪儿？” 迎上梁萧的目光，江拂雪知道他想问什么，弱弱回应：“如此，不是能更好地帮哥哥打入剑族内部么……” 梁萧叹道：“那是哥哥给你的诗，就算以后向世人解释清楚，终究也对你不公平。” “真迹在雪儿手里呢，雪儿才不在乎这种细节~”江拂雪一脸骄傲，随即又恢复乖巧，“因为，只要能帮到哥哥，这些细节都不重要！” 梁萧只是宠溺拍了拍江拂雪的头，心中计较。 以后，看情况再给这妮子一首？ 江拂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欢喜。 便宜是让剑族圣女占了一点，但…… 其实，女帝姐姐把《洛神赋》交给她保管了，还说：“最适合洛神赋的，其实是雪儿，帮姐姐保管吧~” 这是女帝姐姐的强烈要求，她一个小姑娘家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相比之下，让人误会《春江花月夜》是写给谁这种事，微不足道！ 端木云城回到家中之后，管家立即上来，小声道：“少爷，那位大人等候多时了。” 端木云城会意，直奔密室。 密室之中，坐在端木云城对面的蒙面碧眼男子，身材魁梧。 “副教主，我们遇见了一个奇人，萧清……” 当下，端木云城详细说明情况。 天日教副教主，正是东野落月在江南意外认亲的舅舅！ “倒也奇货可居！” 副教主微微点头，随即目光凌厉。 “这片土地的人，自古以来便怀着强烈的殉道精神，总希望自己能干点什么大事，不轻易接受碌碌无为的一生，又不惧怕死亡，但必须死得重于泰山，其中不乏心怀百姓者。这才是真正令人忌惮的关键。若不能毁灭这种精神，即使将来杀他个十室九空，有朝一日也一定还会有人挺身而出。” “前有武君，后有梁萧……靠世家和圣教，想要掌控这片土地，难如登天了。” “等风头过了，带我去见见这个萧清。” 第614章：密事 端木云城神情凝重，叹道：“那交州和大楚那边，形势如何？” 副教主的拳头顿时捏得咯咯作响。 “因为大楚吴王反叛，夏侯雍被迫南下平叛，如今交州自保有余，进取不足！你们若是不能给朝廷施加压力，大军南征，攻克交州，也是迟早的事。” “但如今梁萧御驾亲征，领四十万大军南下，诸葛定又镇守江南……”端木云城犯难了。 “四十万乃是虚张声势，实际不过十万而已！”副教主沉声道。 端木云城不由苦笑。 十万算少么？ 当初那人用于击破北胡二十万大军的部队，规模也才五万左右！ 副教主似乎看穿了端木云城的忧虑，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北境部队只是擅长平原作战，交州那一带多山，大楚又有恒江天险，固若金汤，非大周可取！眼下你们要做的，便是等江南空虚，让梁萧首尾不能相顾，便可一举成功，再全身而退……” 端木云城听着副教主教导，心中更加坚定了想法。 现在他们的确需要更多助力，更没有理由拒绝扶持那个萧清了。 “最不济，让萧清做了中原皇帝，小艳做了皇后，我做个国舅，也一样可以位极人臣，端木家亦可重回巅峰……” 心中计较已定，端木云城只觉得豁然开朗，与副教主相谈甚欢。 梁萧回家之后，顾平休早已等候多时，向梁萧汇报诸葛定等人的军事部署情况。 正是顾平休奉梁萧之命，于今日宴会中途离席，前往军营通知诸葛定，可以正式推举欧询。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开始，来访者会络绎不绝，必要时，林公公作为萧清表哥，要代我见客。”梁萧道。 顾平休会意，拍着胸脯保证：“臣等必定戒备森严，不露破绽！” 当夜，梁萧又叫来林端，详述宴会之事。 另一边，剑子房一家回到书院之后，星柔只是一言不发，表面上佯装淡定，直到回到院子里，才闷闷不乐。 片刻之后，三位长辈带着秦百里入了院子。 “柔儿，听你爷爷说，你中意的人可是萧清？” 面对奶奶剑红叶的询问，星柔吃了一惊，看向剑子房。 剑子房只是面露苦涩，一脸无奈。 星柔似乎心领神会，嗫嚅道：“奶奶，人家暂时还不想外嫁……” “无妨，把他招进来，做个剑族女婿，又非赘婿，可以两全其美！奶奶知道你的害羞的性子，也无妨，你们很快便能情投意合。” 剑红叶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在自言自语。 星柔只是向秦百里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依旧以坚定眼神回应，这一次还冲自己小妹点了点头。 星柔又看向剑子房，只见爷爷眼里满是慈爱，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爷爷确实是发现了端倪，只是没有点破，而是想方设法保护自己…… 但爷爷的保护，并不意味着不会让她嫁给那个萧清，只是等她慢慢改变心意而已。 星柔想明白之后，突然又问：“奶奶，我写的《满江红》流落到太守府，可有线索？” 剑红叶一怔，随即摇头。 “奶奶也不知道！” 星柔半信半疑，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奶奶，我今天累了，先去休息……” 剑红叶目送星柔进屋，只是与长姐剑红绫相视一笑。 回到房中，星柔眼里流露出失望与无奈。 《塞下曲》在爷爷手里，今天他没有让侍女送到自己手上，说明奶奶和伯婆也不太希望宴会众人总是提及“帝君梁萧”。 “倘若他的《塞下曲》能得以当众展示，那萧清必然不能够独占鳌头！” 星柔低声呢喃，随即俏脸一红。 东野见机家里的《满江红》是赝品，倘若是真品面世，该有多好啊！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已被那道素未谋面的身影占据了，越是窘迫时，越是忍不住想起他，总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即使，自己对他外貌的想象仅限于报纸上的一些插画…… 少女从娇羞中回过神来，随即面露疑惑。 一直以来，只有她和奶奶有自己闺房的钥匙。 那幅字失窃之后，爷爷详细检查房间，并没有发现盗窃的痕迹，比如撬锁、破窗…… “是奶奶么？有必要么？”星柔嗫嚅着，心惊肉跳。 奶奶向来从容淡定，可以喜怒不形于色，面对自己的询问，只是简单拒绝，似乎漠不关心。 如果是自己的奶奶所为…… 夜半，梁萧家中多了一位秘密来客。 龙无双见了梁萧，翻身便拜。 “臣龙无双，参见帝君！” 梁萧将他扶起，叹道：“有劳了。” “义之所至，万死不辞！”龙无双一脸郑重。 李心文和江拂雪坐在一旁，静听二人交谈。 仅凭“古董商人”萧清，未必能完全取得世家信任。 原冀北军少帅，辞官隐退的龙无双，也是绝佳的助力。 龙无双退隐之后，带上全家，主动请求玄卫监护，同时将自己的独子交给诸葛成抚养，在诸葛晖的安排下，诸葛成将此子收为义子。 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宣示永世忠于朝廷，永不复叛。 但外界并不知晓此事，只知道龙无双功成身退，没有透露多余的信息。 此后，龙无双又在常破浪的担保下，接受梁萧密令，入住江南，以待梁萧安排。 江南辽阔，即使朝廷牢牢掌控军队，也无法顾及所有郡县，单凭梁萧和林端一行人，并不能保证将各大世家连根拔起。 作为曾经的野心家之一，龙无双与几个世家也有过联系，因此大有可为。 对东野见机父子的考察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挑个合适的时机，先向东野见机摊牌了…… 夜深人静，龙无双又蒙面离去。 与此同时，东野见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东野清风如实向老父亲汇报宴会细节。 东野见机吃了一惊：“竟有如此奇士？” 东野清风屏退左右，这才向老爹小声道：“妹夫他在离去之前，与我密谈此事，他的意见是，通知诸葛元帅关注此人，若此人真有异心，宜尽早除之……” 第615章：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东野见机沉思片刻，叹道：“此事，告知诸葛元帅即可，不过，百里只是提醒让诸葛元帅提防，而非让你我去除掉他，还算稳重。你怎么看？” 东野清风道：“孩儿认为，此人并非恶徒，咱们倒也不至于如此紧张过度，过犹不及，说不定他只是八面玲珑，却因此被咱们推向对立面……” 东野见机微微颔首。 他已看得出来，秦百里异常珍惜如今的大周，以至于关心则乱。 “明天为父还要去南郊转移剩下的百姓，以防天日教邪众蛊惑人心，期间还需要甄别奸细，颇费时间。你和百里要好好维持，若是情况不妙，盛会两天结束，未尝不可。《满江红》乃是稀世之宝，务必好好保护！” 东野清风一口答应，却也面露忧色。 直觉告诉他，不该与萧清这样的俊杰为敌。 当夜，梁萧正在家中休息，顾平休紧急通报，剑子房举家来访。 豪宅外，剑子房夫妇，剑红绫，秦百里兄妹，打量着梁萧的豪宅，颇有些惊讶。 这宅院低调奢华，又在相对偏僻的地段，他们倒是不曾注意过此地。 “的确是世外高人。”剑红绫称赞道。 少顷，梁萧亲自出门，向众人抱拳行礼。 “三位前辈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这不是盼着能早些见你么。”剑红叶一脸和蔼。 梁萧立即将众人迎进大院，各自入座之后，歉意一笑。 “之前晚辈也说了，应该由晚辈登门造访。” “无妨！”剑子房只是淡定回应，面露微笑。 先前萧清深夜突访，这回轮到他了。 秦百里和星柔一言不发，注视着梁萧，以及梁萧身边的江拂雪，思索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先生以后有何打算？”剑红绫率先开口。 梁萧意味深长道：“走一步是一步，江南与幽州一样，绝非久留之地。” 闻言，三老无不是老眼一亮。 秦百里更是提心吊胆，有些惊疑。 这言外之意是…… 剑红叶笑眯眯道：“萧先生之才，老身万分佩服，你……家中可有妻子？” 不等梁萧回答，江拂雪边已刻意压低声音，抢先道：“我哥哥还未娶妻！” 梁萧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不消多言，这妮子一定又和她嫂子“密谋”，争得对方同意，怕自己这个哥哥说不出这种谎话，临时代言，毕竟理论上自己是应该这么做，在剑子房等人眼里多一项优势，才更方便打入剑族内部。 现在，他当然不能出声否认。 果不其然，剑红叶喜出望外，问道：“那你看我家柔儿如何？” 星柔只是心惊肉跳，冷冷盯着梁萧。 梁萧道：“是好女子。” “那便再好不过了！我家柔儿也尚未许人，你们可以先做个朋友，多聊一聊，兴许以后……” 说到一半，剑红叶顿了顿，看向不敢吱声的星柔。 “柔儿，你和萧先生单独谈谈，如何？” 言讫，剑红叶又看向梁萧，眼神意味深长。 梁萧略加思索，只是点头。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 长辈给后辈介绍对象，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星柔被长辈留了下来，梁萧派人带三老去贵宾室，好生招待。 烛光下，梁萧和江拂雪细看星柔。 少女原本和蔼恬静的娇颜，此刻异常的冷漠，眉眼之间写满了不情愿。 江拂雪越看越是忍俊不禁。 这姑娘，当真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再试探试探？ 梁萧正思索说点什么，突然被江拂雪轻轻掐了一下手腕，心领神会，道：“星柔姑娘。” 星柔只是僵硬点头，瞥了梁萧一眼，又低下螓首，一脸无奈。 良久，星柔才支支吾吾道：“萧先生，我们可能并不适合做朋友。” “哦？愿闻其详！”梁萧眼前一亮。 星柔见梁萧语气轻松，犹豫片刻，才说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丈夫自当以天下为己任。当年国家危如累卵，有识之士早该挺身而出，救亡图存。而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你为何却有了自己的心思……” 江拂雪看向星柔的目光多了几分惊异。 听她的言外之意，看来她似乎真的是…… “星柔姑娘此言何意。”梁萧明知故问。 星柔盯着他，内心挣扎许久，终于吐露心声。 “你看当今帝君梁萧，出身忠烈之家，以经商起步，即使面对世人误解，世家打压，依然挺身而出，立下不世之功。灭亡北胡之后，又推行新政，为百姓减负，更推广义庄。武王义庄协助百姓对抗天花之事，天花预防之良方，皆出自他手，可谓万世功德。” “你既然也是商人，又才华横溢，我看得出来，你有心效仿他的崛起之路，但你选择的时机不对。” 说到一半，星柔见梁萧一言不发盯着自己，只感到心里发毛，又鼓起勇气道：“大丈夫，自当如梁萧这般济世救民，流芳百世，不是么？” 梁萧哑然失笑。 星柔只是冷漠注视着他，静待下文。 “星柔姑娘，这世间梁萧只有一个，更何况梁萧也是人，如你爷爷所言，他就算年轻时英明神武，也免不了晚年昏聩，不是么？” 闻言，星柔满心惆怅。 换作以前，她也深信不疑。 而今…… “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这些话，有能耐便应该当着他的面跟他说？”星柔冷声道。 梁萧似笑非笑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抱歉，我做不到。” 星柔这才娇哼一声，又道：“所以啊，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面对突然鼓足勇气回应的少女，梁萧和江拂雪也吃了一惊。 剑族之人不可信任，自然要有必要的试探。 看她回应，不似作伪。 星柔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感到满脸发烫，硬着头皮道：“以你的聪明才智，或许也不难看出我奶奶的意思……你能拒绝么？” 江拂雪哼哼道：“所以，你心里想嫁的人，是帝君梁萧？” 星柔娇躯微微颤抖，冷静下来之后，幽幽道：“我和他自然是没有可能，我只不过是想孤独终老！” 江拂雪忍住笑意，看向梁萧。 梁萧点头道：“我向来不喜勉强女子，你不必担心。你家长辈，我自会应付。” 星柔这才眉开眼笑：“一言为定！我便默认，你答应不娶我了！” 第616章：百年遗计 江拂雪已然情不自禁笑出声。 “你作为琴师，有如此精绝的琴艺，应该也是知书达理之辈，这很可笑么……”星柔看向眼前的“萧霜”，颇为失望。 江拂雪没有回应，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了醋意。 又有一个好姑娘中意他了…… 自己可是相当于当众把春江花月夜拱手相让，笑一次怎么啦？ 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为自己写的诗可以广为人知。 她的姐姐们每天抱着他写给她们的诗傻笑，足以证明！ 梁萧只是叹道：“总之，你若不喜，我必然不勉强你。” 星柔只道他是感到挫败，安慰道：“萧先生，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好姑娘……” 不等她说完，江拂雪已经转身，生怕自己易容的脸因为大笑过度而变形。 “哥哥，我先去睡了！” 星柔再度望着江拂雪离去的背影，更加失望。 梁萧含笑应承，看着对面因为心满意足而眉头舒展的姑娘，暗生感慨。 她也知道，她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也只能私下尝试抗争。 不过，他现在在办大事，不能感情用事，必须保证绝对的理性。 棋错一步，满盘皆输。 不说小姑娘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意外暴露，以她的家教，剑红叶应该没少陪伴孙女。 通过梦话泄露秘密这种事，固然离奇，但也并非不可能。 老头子，还有公孙月母子，以及诸葛晖交代的那位“十日卜”，都在等自己带他们回家。 二人沉默良久，梁萧起身为星柔泡茶。 星柔连忙制止，道：“多谢，但你只招待我奶奶他们即可……” 梁萧只是点头，没有坚持，而是让人去通知剑子房。 片刻之后，三老和秦百里随林端回到现场。 “谈得怎么样了？”剑红叶急问。 “我先和萧先生交了个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聊聊诗词歌赋！”星柔抢先道。 剑红叶见梁萧点头，也不疑有他，而是伺候剑子房坐下。 剑子房看着为自己沏茶的梁萧，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道：“萧清，若无意外，宴会结束之后，你家必定门庭若市，届时希望你莫要忘了老夫……” 面对剑子房的殷切叮嘱，梁萧欣然承诺。 “我自当找时间多多拜访子房公。” “好，老夫和夫人、大嫂，都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只是最近不便。”剑子房郑重道。 梁萧点头答应之后，打量着眼前老者。 排除那种初见时的亲切感之后，他以更加冷静的心态观察剑子房。 此人绝非宵小之辈，但的确也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是什么，能让江南大儒变得如此复杂？ 结合剑子房之前的言论，梁萧暗自揣摩，似有所悟。 剑子房放下茶杯，叹道：“这是上好的龙井，比我家的还要好，真是有心了。” 星柔俏脸一红，面有愧色。 先前，还给他喝了下品龙井，那是自己家常饮用的品种。 对方以德报怨，倒也算是个好人。 “子房公似乎有难言之隐。”梁萧道。 剑子房一怔，随即苦笑：“你先把精力集中在最近的江南盛宴，盛宴之后，老夫希望能和你好好谈谈，更深入的内容。” 梁萧欣然答应。 三老面对言行得体、谈吐不凡的梁萧，好感又多了几分。 只有秦百里沉默寡言，只是独自计较。 回家之后，星柔等三老回房休息，才向秦百里小声交代自己和“萧清”的交涉。 秦百里眉头一皱，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更何况是他这等枭雄之才，往后万万不可向他透露自己的心思。得亏他还有良知，没有向奶奶告密，但以后可说不准。总之，只要你不想嫁，哥哥一定不会让奶奶她们逼着你嫁人。” 星柔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冒险，连声答应。 目送小妹离去，秦百里不禁苦笑。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最后认命，老老实实嫁给那来历不明的古董商人，让对方与剑族强强联合，遗祸无穷。 “明天，再看看那萧清是什么情况。” 巴蜀汉中。 剑族年轻一辈核心子弟正在大院里，接受公孙寻风和剑寻踪的教导。 卓明峰与公孙无极赫然在列。 “明峰，当年你卓家先祖，子房公，辅佐武帝，追谥文正，卓家一度成为武朝望门，我那小弟，便是以你先祖为名，时刻鞭策自己，济世救民。可惜，百年之后卓家也免不了为武朝新君所鄙弃，世家打压，算是皇室辜负了你卓家一片赤胆忠心。” “武朝末年，群雄并起，你祖父卓公辅佐大周高祖，劳苦功高，却在入川途中溺亡，原因不明。大周立国之后，也只给他追谥‘翼侯’，直到你名动天下，方才承袭爵位。你爹与子房乃是至交好友，生前因此多有愤懑，也叮嘱子房好好照顾你，我们也算是尽责了。” “纵观古今，帝王凉薄如此，你也应该心知肚明。自梁萧崛起之后，朝廷日渐势大，情报说明，朝廷正在往巴蜀方向集结军队，其用心路人皆知。如今，也是你们尽展其才的时候，需要早作谋划。” 卓明峰听着剑寻踪语重心长的讲述，只是郑重表态：“定当竭忠尽智！” 公孙寻风趁机道：“明峰的能力和忠诚自不必说，让子房安抚江南之事，也算是有先见之明！” 剑寻踪这才微笑，又开始教导公孙无极等人。 “无极，你如今已是巴蜀地将军……” 卓明峰望着精神矍铄的剑寻踪，内心古井无波。 卓家之事，他的父亲早已在他成年之后如实告知。 祖父之溺亡，的确是因为一场意外的大风。 但故事如果只是这般简单，倒也没什么。 真正让父子两人感叹的，乃是他爷爷卓公入川之前留给诸葛晖的遗计。 百年之策！ 那时，入川作战，凶险万分，就连兰陵侯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生还。 为此，卓公未雨绸缪，找来诸葛晖和自己的爱子详细商议，并留下手书，以便将来出示高祖。 倘若自己出了意外，高祖应该表面上区别对待自己与诸葛晖，以此迷惑实力深不可测的剑族。 将来卓家后人若有杰出之辈，大有可为…… 第617章：诗圣？ 第二天清晨，宴会照常开启，地点不变，规模更在昨日之上。 一大早，各大世家老一辈人员都聚集在满江楼周围的高楼上，静静等候。 幽州商人萧清的出现，吸引了金陵所有大势力的注意。 与昨日相比，宴会的与会人员不减反增，许多首日缺席的人员也纷纷赶来赴会，生怕错过萧清这位横空出世的奇才。 欧阳家家主欧阳令，领着家中老者们坐在四楼，远远观看宴会现场。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惊动了欧阳令等人。 “这是我们欧阳家的酒楼，你们就算是官兵也不该擅闯！” “我等有诸葛元帅的公文！” 众人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群披坚执锐的将士提前进楼。 “何事聒噪？”欧阳令当场拉下脸来。 “一介武夫而已，平步青云之后便敢如此肆意妄为？”另一名欧阳家长老怒不可遏。 护卫连忙出去询问，紧急回报。 “老爷！他们说是例行戒备，以免歹徒潜伏周围高楼，利用弩箭暗算宴会现场！” 闻言，欧阳家一众老者无不嗤笑：“小题大做！” 欧阳令嘴上奚落，但也心生畏惧，不敢抗拒太过，终究还是让这些士兵驻守酒楼。 士兵们搜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强弓劲弩，方才下楼。 另外几座高楼，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各有长老接受盘查，敢怒而不敢言。 藏在端木家长老中间的天日教蒙面副教主，也不得不出示自己的户籍。 等士兵离开后，副教主目光阴寒，咬牙切齿。 “往年可不曾有过如此规矩？” 端木家众人纷纷点头，提醒道：“戒备森严，咱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副教主只是点头，盯着远方的宴会现场。 那里离此地太远，已经看得不甚清楚。 “无妨，既然萧清奇货可居，咱们自然不能造次。此人若是有心造反，便是我教破局之希望。” 言讫，副教主又看向端木家众人：“那《满江红》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一名老者道：“已经流入东野见机府上，如此赝品，消息传得越广，牵涉越多，一旦梁萧回师金陵，那东野见机乃至整个东野氏……嘿嘿！” 副教主一双碧眼微微合上，冷声一笑。 “这倒是一场及时雨！你们最好当众告发！” 远方高楼，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宴会中心的梁萧身上。 宴会比昨日更加热闹，找梁萧搭讪的男女络绎不绝。 星柔只是和东野清月静坐在角落里，观察现场情况。 昨夜他作出承诺，如今星柔再看他，也稍微顺眼了许多。 “听说今天东野公子要展示武王的《满江红》真迹！！” 星柔看着现场激动万分的才子佳人们，心中五味杂陈。 武王，帝君，兰陵王，诗仙…… 大周军民爱戴他，对他有诸多敬称，每一个敬称都是意义非凡。 星柔又看向人群中的欧询。 她听大哥提过，欧家受欧阳家打压，家中子弟一度怀才不遇，却依然没有自甘堕落，而是苦读圣贤书，以求将来能够拨云见日。 欧询能被破格录用，想必也是因为他…… 台上的东野清风一脸自豪，高声解释：“《满江红》已经装裱好了，奉家父之命，今天中午便能展示！” 众人满脸期待。 三楼的剑子房却是面露忧色，坐立不安。 星柔的担心不无道理。 东野氏父子满怀崇敬与自豪，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被梁萧发现是迟早的事。 “此物既然能辗转流落到他手上，也许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指不定还是一场阴谋陷害！” 听着剑子房满怀忧虑的自言自语，剑红叶与长姐剑红绫眼神交会，二人皆不敢直视剑子房。 欧询坐在角落里，打发了前来贺喜的好友之后，望着人来人往的宴会现场，只感到眼前一片光明。 欧阳平远远望见欧询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时气不过，霍然起身，扼腕叹息。 “萧贤弟如此大才，昨日有目共睹，直到今天，却依旧未得朝廷重用！反倒是某些人，寂寂无名，上来便是被保举从六品官职！其中水深，的确不是我等可以把握得住！” 端木云城会意，当即附和：“欧阳兄所言极是！如我等青年才俊，名声在外，不知让朝廷错过了多少，着实偏心！” 秦百里眉头一皱：“二位公子……” 不等他说完，欧询便已起身道：“你们不必含沙射影，直接说我便是！不如，二位与我现场对诗也好，辩论也罢，一个个来，倘若我能力不如二位，自当辞谢朝廷征召。” 闻言，端木云城与欧阳平面色一变，顿时下不了台。 他们也就嘴上说说，论真才实学，这欧询的确远在他们之上…… “比试一场！” 现场寒门书生纷纷出声。 东野清风与秦百里相视一笑。 这欧询倒是明白，不该在此时一味忍气吞声，否则只能给诸葛定等人徒增麻烦。 端木云城与欧阳令正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人群中冒出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 “人各有志，大家不如给在下一个面子，各退一步，莫要再起争执。”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梁萧执杯走来。 端木云城大喜道：“萧贤弟所言极是！我与欧阳兄是不该与此人计较！” 欧询，星柔，秦百里，张雪宁，叶鸿雪，东野清月…… 众人盯着梁萧，不禁失望。 分明是欧阳平出言羞辱在先，这不是拉偏架么？ 此时世家众人已经纷纷举杯，向梁萧敬酒。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随着梁萧高声一语落下，全场随之欢声如雷。 “不愧是萧清哥哥，出口成章！！” 端木艳与世家才女们不停暗送秋波，激动万分。 星柔只是眼神复杂，幽幽叹息。 他那一句，的确堪称绝妙，可惜…… “萧贤弟才高八斗，又忧国忧民，更能体恤百姓，依我看来，可为‘诗圣’！大家意下如何？” 端木云城抬高音量，生怕东野清风等人听不清楚，还不忘朝他们投去得意的眼神。 第618章：好日子到头？ “诗圣？”秦百里眉头一拧，道，“自古封圣者，无一例外，万世敬仰。萧先生虽有大才，然并未造福百姓，贸然封圣，难以服众。” “那是因为人家怀才不遇，朝廷没给机会而已！”欧阳平冷笑道。 欧询高声道：“他若有心出仕，我便带他去见诸葛元帅，将这翰林院修撰一职拱手相让，未尝不可！” “区区从六品，他也看不上。”端木云城随之冷笑。 欧询淡然回应：“那又如何能怪朝廷？帝君不也是从一品皇商做起，有功之后，再封给事中，继而出任燕州太守！你们世家向来喜欢造神，利用自己把持的士林舆论吹捧一番，再以此倒逼朝廷。今时不同往日，这套不顶用了！” 端木云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欧询每一次都戳到他们的痛处。 世家日渐衰落，是事实。 梁萧连忙举杯出列，道：“诸位给个面子，我只做个闲云野鹤，畅游山水，未尝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言讫，梁萧又故作叹息。 欧阳平等人看在眼里，心中暗喜。 火候到了！ 东野清风和秦百里对视一眼，暂时保持了沉默。 世家如此吹捧这萧清，其用心不言而喻。 这种提议，表面上没什么毛病，若是不能服众，按下此事便是了，倒也没有触犯律法。 关键是，那位帝君可是举世公认的“诗仙”，就算是这些与其有仇的世家，也不敢睁眼说瞎话，否定此事。 此时再去提议对萧清以“诗圣”相称…… 而那萧清，这回又是在端木云城吃瘪的时候出来打圆场…… 三楼的剑红绫微笑道：“此子若能入蜀，再有无极和明峰相助，大有可为！” 剑子房微微颔首，并未否认。 剑族目前需要的，正是有能力又有基本盘的野心家。 龙无双起身道：“话虽如此，龙某也认同端木公子和欧阳公子的意思，萧先生的确当得起‘诗圣’尊号！” 全场众人将目光投向龙无双，端木云城则是眼前一亮，开始细细揣摩龙无双的动机。 难道此人当初归降另有隐情？ “龙将军此言差矣，愚以为……” 趁着欧询当众反驳龙无双的空档，端木云城对身后书童附耳低语。 “去告诉欧阳令，如此这般……” 连曾经追随帝君梁萧建功立业的龙无双都站了出来，一众才子佳人更是惊骇。 秦百里，星柔，叶鸿雪，张雪宁，东野清月，同时警惕打量着龙无双。 似乎是因为萧清的出现吸引了诸多势力关注，难道金陵要再起风云…… 东野清月频频向东野清风使眼色，东野清风只是默不作声，察言观色，最终目光落在梁萧身上。 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东野清风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只希望东野见机回来之前此地不要出什么乱子。 梁萧再次出声打圆场，龙无双与欧询的争论又不了了之。 “刚才明明又是欧询占了上风，他还是适时出面，可以肯定了……”独孤孝小声向端木云城等人分析。 众人面露喜色，远远望着梁萧，激动不已。 此人，或许是世家翻身的契机！ 星柔全程一言不发，不知该如何看待已经备受瞩目的幽州商人。 此人并未愧对自己，但多少有些对不起他…… 秦百里坐回原位，细细思索萧清来历。 回想起报纸上记载的“帝君好友”，秦百里心头一震。 莫非正是此人？ 恍惚间，秦百里脑补了一出大戏，一对贫贱之知互相欣赏，最终一人建功立业，与女帝喜结连理，另一人依然是闲云野鹤，不得重用，心怀怨恨，隐忍南渡…… 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另外的两种可能…… 秦百里轻轻晃了晃脑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现在，他只觉得东野清风行事的确比自己更加稳重，几乎避免了一切得罪萧清的行为。 恰恰相反，东野清风每次都当众给足了萧清面子，频频示好。 只是，若是引狼入室呢…… 长辈都在三楼，秦百里也不好表现太过，最终也只能暗自叹息。 “百里，受梁萧影响颇深呢。”三楼的剑红绫言语之中尽显不满。 剑子房道：“毕竟他是宴会之首，总得有所表示，应该理解……” 剑红绫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秦百里，目光矍铄。 “龙将军此言欠妥，在下认为，这位萧先生还没有资格称圣。” 人群中传来的清朗声音，迅速吸引众人回头。 梁萧定睛一看。 来人正是当年参加过京城两国交流会的西川剑宗，剑沧浪。 “这位是西川剑宗，剑沧浪，名动江南的大侠，受家父之邀，特来参加盛宴！”东野清风连忙起身相迎，不忘介绍。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剑沧浪来到龙无双身前，与之对视，目光凌厉。 “东野公子过誉了，比起当世帝君，不及万一！刚才在下旁听多时，一时情不自禁，还望龙将军海涵！” “若无帝君推行‘摊丁入亩’，并协助百姓抵抗天花，今年的江南只怕已成了人间地狱。” 言语间，剑沧浪又看向梁萧，随即眼神一变。 除了那张脸有所不同，这身形，这双眼睛…… 剑沧浪的表态，让端木云城等人与楼上的剑红绫、剑红叶拉下脸来。 “这……” 梁萧起身作揖，简单与剑沧浪认识之后，剑沧浪带着疑惑，坐到角落里。 东野清风下台相迎，剑沧浪只是微微摆手道：“山野莽夫，东野清风费心了。” “剑宗谦虚了！”东野清风欣喜道。 “巴蜀这是何意？”端木云城等人拳头硬了。 剑子房则是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梁萧，老四这孩子似乎也变了…… 剑沧浪又道：“听说东野太守新得了《满江红》真迹，有意展览，供众人欣赏？” 东野清风顺水推舟道：“不错！这是家父的意思，诸位稍待片刻，我这便去取来！” 言讫，东野清风转身便走，却被梁萧叫住。 “东野公子可否带我先睹为快？我也好奇，这《满江红》究竟是何等神迹。” 话音刚落，全场人头攒动，众人窃窃私语。 端木云城等人满脸狂喜！ 此人果然不服？ “终于到了收网时刻，东野见机一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第619章：算计 东野清月秀眉一蹙，连忙向东野清风摇头使眼色，示意不要。 端木云城看在眼里，高声揶揄道：“清风，朝廷不肯重用萧贤弟也就算了，人家好歹协助你和秦大人主持宴会，你和东野太守该不会连人家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吧？” 东野清风只想憨笑道：“萧先生的确是有资格入内一观，请随我来……” 梁萧带上乔装易容的顾平休，跟在东野清风身后，路过端木云城时，被端木云城叫住。 端木云城压低了声音，一脸阴笑道：“萧贤弟放心，此事必有惊喜！” “是么？”梁萧眼里透着几分笑意，转身便走。 台下的星柔，已然花容失色。 此人手里有《塞下曲》，知晓帝君梁萧的笔锋变化，只怕瞒不过他…… 秦百里只觉得后背发凉。 端木云城的举动，让他隐约明白，这可能真是一场阴谋！ 只可惜，木已成舟…… “清风大哥，我能不能去！”张雪宁霍然起身，面露忧色。 东野清风道：“雪宁，你先品尝美食……” 张雪宁含泪望着他，眼里的失望无以复加。 叶鸿雪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他也只是被人家道德绑架，不得已才带萧先生进去，体谅体谅难处。” 张雪宁这才好受些，冷静下来，思索其中猫腻。 刚才端木云城的表现，让她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三楼的剑子房只是无奈叹息：“终于还是来了……” 剑红绫与剑红叶只是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终于还是来了！ 那满江红，必定要在宴会展示的。 梁萧与顾平休跟在东野清风以及管家东野恒身后，一路穿越走廊。 路上，东野清风仍耐心向梁萧解释。 “萧先生，陛下与帝君向来爱才，诸葛元帅奉命发掘人才，一定已经注意到你了，还未保举，应该是另有深意……” 梁萧道：“我向来不拘小节，你不必担心。” 东野恒只是看着自家少爷，眼神古怪。 顾平休则是憋笑憋得厉害。 还得是自家王爷亲自出马，换其他人都不好使！ 四人一路来到一间由护卫重重把守的内院，进入大堂。 梁萧远远望见了装裱起来的《满江红》，暗自惊叹。 那笔锋，的确神似自己的《月下独酌》。 所以，那剑族圣女当真是书法奇才…… 只可惜，她没有想到，他的笔锋多变，若是写满江红，断然不会用这种轻盈的笔锋。 必是豪情万丈，力透纸背！ 东野清风远远看到满江红，豪气顿生，转身看向梁萧。 “萧先生应该不太懂书法？” “略懂。”梁萧道。 “那萧先生觉得这幅《满江红》如何？”东野清风自豪一笑。 “试请一观。”梁萧请求道。 东野清风一口答应，四人便走向大堂大门。 来到门口，东野清风踏过门口的一瞬间，突然身形一滞，瞳孔猛缩！ 远处悬挂着的《满江红》，表面隐约涂了一层粉末，从边角开始自燃。 “什么？！！” 东野清风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冲向《满江红》，迅速将之取下，和赶来的东野恒手忙脚乱，并要解下边框。 “怎会如此！”梁萧和顾平休齐声惊呼，实则面无表情。 大堂里响起了东野清风惊恐的尖叫声。 待东野清风挥袖扑灭火焰之后，那《满江红》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东野清风整个人呆若木鸡，怔怔地望着半张《满江红》，浑身战栗。 “完了……” 东野恒也惊恐道：“怎会无故自燃呢……” “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东野清风回过神来，声音发颤，“管、管家，去问问护卫，有谁来过！！” 东野恒跌跌撞撞跑出房间，挨个询问护卫，留下东野清风满头大汗。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东野恒就又跌跌撞撞跑回来汇报：“护卫都说，他们全天轮值，只有老爷进来过！” “我爹不可能毁坏满江红！！彻底完了……” 东野清风自言自语之后，转身抓住梁萧的袖子，泪如雨下：“萧先生，《满江红》意外被人毁了！！全完了……” “东野公子先冷静！” 梁萧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但东野清风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我爹若是回来发现满江红损毁，只怕，只怕他……” 言讫，东野清风终于崩溃，嚎啕大哭。 东野恒连忙向梁萧投去求助的眼神。 梁萧朝着东野清风手里的半张《满江红》伸出了手，后者失魂落魄，紧紧抓住。 梁萧这才不紧不慢道：“东野公子，这字不对，你手里这幅《满江红》，其实根本就是赝品。” 闻言，东野清风猛然惊醒，看向梁萧，表情僵硬。 “不可能！我爹怎会看走眼呢，金陵还有那么多的书法名家，一致认定……” 梁萧叹道：“《满江红》的真迹，其实一直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东野清风一脸惊骇，随即眼神一变，“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帝君所说的那位‘好友’……” 梁萧微笑道：“不错，《满江红》的初版原文，已经被作为祭文烧毁，后来他又写了一份……你可知我刚才为何请求随行？” 东野清风一脸不解：“愿闻其详……” 手里的《满江红》已被烧毁，这一刻，他除了试着相信这位神秘的幽州古董商人，别无他法。 “这份《赝品》，应该是有心人算计你家，就等你们父子俩当众展示，把事情越闹越大，等到打假一刻，他们自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家。” 东野清风不敢置信：“如何证明呢……” “我参加此会，正是为此事而来，《满江红》真迹，我这便让手下取来。”梁萧说完，拍了拍顾平休的肩膀。 东野清风看着离开的顾平休，傻眼了。 东野恒连忙小声道：“少爷，外面的护卫也还不知道此事，莫急，先看看萧先生怎么说？” 东野清风看了一眼手里发黑的半张纸，事到如今，唯有点头等待。 宴会现场，众人满脸急切。 片刻之后，东野见机终于带着护卫回到太守府，一路直奔宴会现场。 “太守办公结束，回归主持盛宴！” 面对准岳父，秦百里毫不犹豫请东野见机上台，终于如释重负。 “我儿人呢？” “萧清可在此处？” 第620章：绝世无双 东野见机急问的同时，环顾全场，希望能从人群中找出那个鹤立鸡群的幽州商人。 他太好奇了，究竟是何人之才，能与帝君媲美？ 东野见机身侧的东野清月小声解释。 “爹，萧清随大哥去取《满江红》真迹了……” 东野见机一怔，看向秦百里和东野清月。 楼上的三老已经陆续下楼，与东野见机会面。 “见机，别来无恙……”剑红绫向东野见机抱拳行礼。 “红绫前辈好久不见……”东野见机也作揖回礼，实则心中忌惮。 星柔忐忑不安，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大哥和爷爷。 剑子房似有所感，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冲着星柔微微摇头。 此时，越是主动参与，一旦事发，嫌疑越大，免不了引火烧身，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至少，家里还有个孙子曾与梁萧有旧，兴许能救自己的妹妹…… “诸位稍安勿躁，我儿既然去取满江红，稍后便至！” 面对新任的金陵太守，端木云城等人也不敢造次，只是在原地等待一场好戏。 此事，先前闹得还不够大，不足以扳倒东野氏！ 这场盛宴，举世瞩目，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只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以防引人怀疑。 “就算是东野见机这等沉稳人物，也免不了受一幅《满江红》真迹诱惑啊！” 端木云城、欧阳平等人心中暗笑。 星柔只感到天旋地转，随着时间流逝，更加坐立难安。 宴会照常进行，众人品尝美酒佳肴，欣赏音乐歌舞，其乐融融。 星柔，秦百里，叶鸿雪，张雪宁，各怀心事。 “金陵，莫非要迎来变故？”叶鸿雪有些心神不宁。 那位来自幽州的古董商人，诗才已经有媲美他的迹象，否则端木云城等人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要将他吹捧为“诗圣”。 金陵离京城太远了，他御驾亲征，也不可能待在金陵一辈子。 只要世家不除，金陵便一日不得真正的安宁，而今他们又可能找到助力。 叶家，又到了艰难抉择的时刻。 得知太守回归，郡丞张修也迅速入场，向东野见机汇报自己近日的工作。 “我近日发现，天日教邪众日渐猖獗，又开始染指金陵郊外的村庄，因此才不得不亲自带兵巡查，迁移百姓……” 众人听着东野见机解释，不禁肃然起敬。 剑子房望着自己的昔日门生，眼里既有欣慰，也有无奈。 身为太守，却不辞辛劳，甚至无惧潜在危险，是个好官…… 半个时辰后，东野见机终于察觉不对劲了。 “清风怎么还没回来？？” “太守府离此地也不远，东野公子取画一趟，需要这么久么？”端木云城笑道。 陆续有人发现东野清风迟迟未归，也忍不住询问。 东野见机安抚众人之后，派护卫回家询问情况。 端木云城与欧阳平等人眼神交会，目光阴狠。 难道东野清风发现那是赝品了？ 太守府大堂内，东野清风手里依然抱着那损毁的《满江红》，失魂落魄。 如今他别无选择，只能先试着相信这位古董商人的话。 自己手里的《满江红》，真的是伪造？ 若是伪造，那他们父子岂不是要落人笑柄。 若不是伪造，《满江红》被毁，一样事态严重！ 不管怎样，都是死局…… 此时东野清风已经不再涕泗横流，只是偶尔哽咽，看着梁萧。 他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只是，这会儿都半个时辰过去了…… “管家，少爷何在，老爷派我来问，何故迟迟未归？” 守在大堂外的管家，面对东野见机派来的护卫询问，从容回应：“你和老爷说，今日炎热，少爷正在小心整理《满江红》，重新装裱！” 护卫回到现场禀报，东野见机眉头一拧。 “重新装裱？？”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东野见机也不好当众细问，只是向众人简单解释一番。 只有剑子房和孙子孙女越发不安。 《满江红》如期展示也好，损毁也罢，结局都不是东野见机可以承受的…… 剑子房见星柔已经眼圈通红，连忙到她身边安慰。 “你不必担心，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星柔知他说的是东野见机，只是默默点头。 《易传》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她只能祈祷能有奇迹出现，同时庇佑她家和东野见机一家！ 又过了两刻钟，东野见机终于坐不住了，又派护卫回去探视。 与此同时，太守府大堂内。 顾平休送来锦盒，梁萧小心翼翼打开，取出里面的《满江红》，轻轻摊开。 望见字迹的一瞬间，东野清风瞳孔一缩！ “这！！” 梁萧微笑道：“现在，你可敢相信我先前所言？” 东野清风只是木讷点头，惊叹的同时，脸上的肌肉都在剧烈颤抖，这是今生未有之震撼。 “普天之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写出如此气势磅礴的字来！！” 言语间，东野清风又哭又笑，看向梁萧，语无伦次。 “萧、萧萧先生……” 梁萧将《满江红》重新收入锦盒，交给东野清风。 “有什么事，等你们渡过了难关再说吧。” 宴会现场，此时已近黄昏，侍女们不断更换冰块，为现场降温。 “帝君真是有心了，春夏之交的冰块可不便宜啊……” 叶鸿雪目光迷离，喃喃自语。 星柔心不在焉地瞥了她一眼，瞬间了然。 她一直避免公开谈论他。 因为，再有心机的姑娘，只要提起他，久而久之，终究还是藏不住心思啊…… “老爷！少爷回来了！” 随着护卫回报，东野见机终于松了口气，望向高台后面走出来的两道身影。 东野见机目光如炬，看着东野清风身边的梁萧，心生疑惑。 他是见过帝君梁萧的。 这道身影，除了那张脸，为何如此契合。 等梁萧下台回归原位之后，东野见机发现装裱好的《满江红》并未带来，问道：“我儿，《满江红》呢？” “爹，在、在这里！” 东野清风挥袖擦去额头上不知何时沁出的汗珠，将锦盒放在桌上，轻轻打开，取出里面的《满江红》。 东野见机脸色一变。 “你装裱了半天，就是把墨宝从里面取出来？？” 第621章：肃杀之气，万丈豪情 一瞬间，东野见机脸都绿了。 他费尽心思，亲自装裱的满江红，被自己儿子取出来了？？ “什么情况？”剑子房也一脸懵逼。 东野见机为了那幅《满江红》，甚至不惜重金，定制最好的边框，还请他这个收藏字画的老师来指导了一番。 都已经看着突然紧张的儿子，惊疑不定，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梁萧。 是因为此人么？ 但若是此人作恶，自己儿子应该不会无底线纵容才对！ “东野公子，何故磨磨蹭蹭？” 端木云城故作不悦，提高了音量。 星柔和秦百里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东野清风的目光扫过全场，仿佛下了莫大决心，戴上提前准备好的纸质手套，依然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满江红》，悬挂在台前的木板上。 随着纸卷完全摊开，当年用于祭奠英烈、鼓舞北境将士击破北胡的《满江红》，终于面世！ “什么？！” 剑子房一家，东野见机父女，端木云城等世家核心子弟，张雪宁，叶鸿雪…… 一瞬间，曾经见过“真迹”的人，无一例外，震惊失声。 眼前的《满江红》，哪还有字迹方正而不失柔美的笔锋。 分明是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每一笔每一画，尽显一股肃杀之气的同时，却又不失万丈豪情！ 这是在场众人从未见过的《满江红》，面世瞬间，全场惊叹！ “这是什么？？” 端木云城心头狂震，浑身战栗，上牙开始打起了下牙！ 看见这幅字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那道不敢回忆的梦魇再现眼前，威严豪放。 星柔以手掩嘴，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笔锋……居然和那幅《塞下曲》如出一辙！ 这不是她仿写的《满江红》！！ 剑子房等人也傻眼了。 秦百里则是双眼放光，死死盯着《满江红》。 “是，是了！” 隐约听到大哥近乎咆哮的低吼，星柔美眸一亮。 莫非…… 原本脸都绿了的东野见机，回过神来，极力保持镇定，同时拍了拍身边女儿的肩膀。 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换了这一幅《满江红》过来。 首先，作为父亲的自己一定不能坏事！ 东野清月早已傻眼，心乱如麻。 帝君的真迹，是不是不见了？ “这是《满江红》真迹？！”欧阳平颤声道。 “不错！！” 东野清风激动之余，再也按捺不住，一拍桌案。 “实不相瞒，真正的《满江红》真迹一直保存在我家府上，先前那幅，只是赝品！” “家父与我之所以用赝品展示，乃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大家也清楚《满江红》真迹的价值，免不了会有奸人从中作梗！果不其然，刚才就有人破坏那幅赝品！仰赖家父先见之明，李代桃僵，真迹总算得以逃过一劫！” 全场哗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端木艳恼羞成怒。 她日盼夜盼，就盼着东野氏父子身败名裂。 如今，却盼来了一幅莫名其妙的真迹？ 刚回过神来的东野见机，又懵逼了。 儿子说的话……好像没这回事吧？ 但身为金陵太守，地位堪比京兆尹，东野见机本就非等闲之辈，迅速回过神来，猜出了前因后果，连连点头：“不错……” “这笔势，这字迹，看着并不像帝君的吧？”剑红绫悻悻道。 东野清风嘿嘿一笑：“怎么可能不是帝君的！红绫前辈，您看，天底下难道还能有第二个人，能写出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字来？” 剑红绫默默看向星柔。 回过神来的星柔只是微微撅着小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模仿不来。 小姑娘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原来，真迹一直都有的…… 那接下来是不是没有自己什么事啦？ 剑族圣女终于情不自禁，美眸含泪，不敢喜极而泣。 情况不明，再看看？ “怎么可能呢……”端木云城早已满头大汗。 所以说，东野见机早就识破了赝品，将计就计？？ 欧询回过神来，连忙提醒道：“现场还有龙将军和秦大人，两位曾经是帝君的部下，应该了解帝君的笔锋变化……” “对对对！秦大人！龙将军！” 众人迅速反应过来，向二人投去期待的眼神。 龙无双只是摇头：“龙某只是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几个，当年也只是依令而行而已，不太懂。” 端木云城等人心中狂喜。 这龙无双的表现，分明是明哲保身，不肯帮忙验证！ 好事！ 秦百里也回过神来，走到台上，望着这《满江红》，眼眶一热。 “是、他他的！不会错！这就是他写祭文时所用的笔迹，独树一帜，绝对无人能模仿得来！！” 秦百里的失态，众人看在眼里，不禁唏嘘。 剑红叶与剑红绫眼里透着深深的失望，相视苦笑。 剑子房与星柔则是如释重负。 小姑娘只觉得眼前柳暗花明，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不必再担心牵连族民了！ 也不必再担心哥哥的岳父难以承受真相打击！ “的确，让我再练八辈子，我也写不出来！”叶鸿雪眼波流转，情不自禁。 身侧恒江四艳的同伴连忙拉了拉叶鸿雪的衣袖，小声提醒：“擦擦口水……” 叶鸿雪俏脸一红，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并未发现异样，知道自己又被姐妹戏弄，顿时又羞又恼，嗔道：“讨厌……” 剑子房生怕众人不够相信，也终于找到合适时机，带走了星柔桌上锦盒，上台打开，取出《塞下曲》，将之悬挂在另一张木板上。 “实不相瞒，老夫今天也准备展示一番，最近偶然新得的《塞下曲》！” 全场众人望见墨宝瞬间，又是失声惊叹。 “塞下曲？！” “这书法，的确和《满江红》一样！！” 秦百里看了一眼《塞下曲》，激动道：“是帝君的，不会错了！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不得不相信秦百里的判断。 只有端木艳发现什么，怒然拍案而起，歇斯底里尖叫。 “我不信！！这《满江红》上面的印章，居然是‘兰陵侯梁萧’，而不是‘帝君梁萧’！显然这才是赝品！！” 第622章：扶危济困 端木艳的尖叫声惊醒众人，众人这才注意到印章署名的问题。 “对啊，应该是‘帝君梁萧’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秦百里身上。 秦百里解释道：“以‘兰陵侯’为署名才合乎常理吧！毕竟，当年《满江红》传世的时候，他还未封王，更未成为帝君。” 如此解释，瞬间让众人恍然大悟！ “有道理！” 东野清风向未来妹夫投去感激的眼神。 太有道理了…… 曾经在梁萧手下担任郡丞的秦百里，无疑成了现场鉴定的“权威”。 众人再不怀疑，纷纷向东野见机父子表示祝贺，同时称赞东野见机的先见之明。 “哪里哪里，是陛下和帝君教导得好！”东野见机微笑致辞，暗暗松了口气。 但很快，东野见机和准女婿又同时想到了什么，目光移向角落里正在淡定吃瓜的梁萧。 “这……” 梁萧身材魁梧，有人与他身形相似倒也不是不可能。 有人和他拥有一样摄人心魄的双眼也就罢了。 此人和东野清风去了一趟，东野清风就拿到了真正的《满江红》…… 翁婿二人同时起疑，无法保持淡定了。 据说，精妙的易容之术那能让人改头换面…… “难道是他？？” 这一刻，秦百里内心的激动与喜悦无以复加了。 若真是他…… 自己的小妹受他救命之恩，不嫁给他，天理不容啊！ “哼！在下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梁萧霍然起身，不顾东野见机父子和端木云城等人同时挽留，一行人径直离去。 此举落在世家众人眼里，给了原本震惊失色的众人难得的慰藉。 “他显然深感不满……”欧阳平小声道。 剑红绫与剑红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子房，找个时间再与他谈谈。” 剑子房听到剑红绫命令般的呼唤，也只好点头。 不管怎样，孙女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东野见机看着梁萧离去的背影，向爱子投去疑惑的眼神。 东野清风只是面带微笑，点点头。 这是父子之间的暗号，代表“一切稳定”。 父子眼神交会一瞬间，东野见机便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 毫无疑问，这“萧清”的愤然离席，只怕也是与东野清风提前约定好的…… “明日，本官自当亲自邀请萧先生赴会，江南盛会，必须举办三日，不能埋没任何人才！” 东野见机的话，引起了端木云城等人的警惕。 众人纷纷致谢，欧询先后向东野见机和张修抱拳行礼，满脸感激。 太守回归，盛会重新由东野见机主持，三老也带秦百里去了星柔的那一桌坐好，小声议论。 此时的星柔像只欢快的百灵鸟，小声哼着歌儿。 “柔儿，萧清他应该是被气走了。”剑红绫提醒道。 “嗯，好可惜哦~”星柔漫不经心回应，眉眼带笑。 “柔儿，你这……”剑红叶看她对长辈们内定的“未婚夫”毫不上心，有些不悦了。 剑子房制止了她，叹道：“危机解除，柔儿现在只顾着自己开心，也实属正常……” 剑红叶只是郁闷叹息，与长姐同时起身。 “那娃儿既然走了，我俩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剑子房无奈，只好托人护送两人先回书院，自己坐下来和秦百里小声讨论。 “百里啊，那萧清是怎么个情况？” 秦百里一怔，心中思绪飞转，灵机一动，淡定回应。 “爷爷，我目前的推测，此人可能就是武王提及的‘好友’……” “嗯？”剑子房似有所悟，“若如此，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原本笑靥如花的星柔，笑容随之凝固。 他的……好友？ 那自己向对方透露了那么多，岂不是…… “哥哥？他们是分道扬镳了么？” 星柔有些害怕了。 秦百里只是轻声安慰：“无妨，等我挑个时间，亲自去探他底细！” 就在此时，龙无双也霍然起身，叹道：“东野太守，龙某今日身体不适，失陪了。” 东野见机又派人护送龙无双离开。 “端木兄，要早点派人接触他俩！”公羊白激动道。 端木云城连连点头：“家里老人得知消息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台上，东野见机父子小声讨论。 东野见机总算了解了前因后果，同样眼眶一热。 “幸好，幸好啊……” 这一刻，老父亲额上冷汗直冒。 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差点中了他人奸计！ 幸亏真迹如奇迹一般降临…… 东野见机突然想起什么，急问道：“这《满江红》真迹，怎么处理？” 东野清风道：“他说，送给您老人家，以示鼓励……” 闻言，东野见机差点魂儿都吓飞了！ 以示鼓励？！ 自己差点贻笑大方不说，还能获赠真正的真迹？？ “不行，今晚就得拜访他！” 宴会上的众人各怀心事。 对端木云城等人而言，早已是食不知味。 东野见机父子和秦百里，则是开怀畅饮。 “伯父~” 张雪宁乖巧地向东野见机行了一礼，一脸的如释重负。 东野见机甚是满意，连忙招呼儿子和张雪宁多多接触。 这一次，张雪宁并没有埋怨东野清风，只是陪他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对坐，小声询问。 “怎么回事呐？” 东野清风干笑道：“此事，我爹还不让说，毕竟牵涉甚广……” “哼~原来你早有准备~”张雪宁只是骄横一声，瞄了他一眼。 东野清风不禁哑然失笑。 哪来的后手…… 完全是天降贵人！！ 但自己的心上人难得如此刮目相看，东野清风还是决定不厚道一回，享受这难得的仰慕。 宴会上的消息，很快传给了远方高楼里的欧阳令等人。 “竟有此事？？”欧阳令惊怒交加。 “那梁萧御驾亲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满江红》必是伪造，派八百里加急什么的，把真迹送给东野见机救场，倒也正常……”另一名老者叹道。 众人扼腕叹息。 “那几个人，还是不太靠谱啊！” 马车里，李心文偎依在梁萧怀里，眼如秋水，满脸爱慕。 自己的夫君，总是能思虑周全，保护忠良。 此事，算是圆满解决了。 梁萧前脚才刚回到家中，玄卫伪装的门卫便来回报：“王爷，剑红绫与剑红叶求见！” 第623章：实不相瞒 “他们来得真是时候！”江拂雪哼哼道。 梁萧当即让姐妹俩先去屏风后面藏好，随后亲自出门，将二老迎入大堂，又让林端来见二老。 剑红绫叹道：“萧清，你不必难过，以你之才，天底下何处不能出人头地？” 梁萧只是点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二位前辈不必安慰，今朝大局已定，急切之间不好改变，唯有待时而动……” “蛟龙岂是池中物，未遇风云升不得！” 二老闻言大喜。纷纷安慰。 “你有如此沉稳心境，老身着实佩服，先前还担心你一时心态失衡，万劫不复呢……” 梁萧微笑摆手。 “那倒不至于！实不相瞒，晚辈其实当年与梁萧结为好友，二人‘苟富贵，勿相忘’，他所作的诗词，大多有我一起参考，提供意见。谁知，他一朝成名，出人头地，却已是我高不可攀的存在！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报纸写的友情倒是令人艳羡，可真相又有几人知晓？那梁萧，也不过只是在蒙蔽无知的百姓而已！” 二老恍然大悟。 剑红叶惊道：“原来如此！你是担心再受梁萧迫害，所以避祸江南？” “不错！这艘楼船乃是我在荆州之时托人定制，曾经和梁萧约定，等天下大乱，共谋大事，谁承想，他居然成了大周帝君，背弃了我与他济世救民、开辟新王朝的理想！权势迷人眼，可恨！” 言讫，梁萧一拳轰在桌上，全身颤抖。 屏风后面的李心文和江拂雪对视一眼，美眸之中尽是笑意。 见鬼说鬼话，这人真坏！ “萧清，你先冷静下来。”剑红叶连忙安慰，拍了拍他的手心，“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总之你大可放心，天底下不乏有识之士……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梁萧看着二老，面露难色。 “此地若是毫无希望，晚辈打算去巴蜀，投入巴蜀大元帅麾下，或者干脆去交州、大楚，未必不能成事……” 二老只感到眼前一亮。 “实不相瞒，我们祖籍便是巴蜀。你是有识之士，能力非凡，老身并不怀疑自己的眼光，有意将柔儿许配给你，她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剑红叶语重心长道。 梁萧当即抱拳道：“多谢前辈厚爱！” 剑红叶又看向林端：“林先生，剑族还有不少奇女子，巴蜀的姑娘温柔如水，要不要给你也介绍一个？” 林端：？？…… “我表哥已经安顿好家人，二位前辈不必操心他的事。”梁萧笑道。 “对对！二位前辈也看得出来，真正有才能的是我表弟，我也就是个干活分钱的，要是没有表弟照顾，屁都不是。”林端连忙道。 二老只好作罢。 “宴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世家日渐衰败，已成定局，你须早作打算。”剑红绫提醒道。 梁萧连连点头，又与二老简单交谈了一番。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被人怀疑。”剑红叶望着梁萧，一脸不舍，仿佛在看孙女婿。 梁萧当即表态：“晚辈一定多找时间拜访书院！” 二老笑得合不拢嘴，起身告辞。 “哥哥你看，她们果然包藏祸心！” 梁萧送走二老，回来之后，便看到江拂雪一脸愤懑，当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无妨，剑族的确是个隐患，但必须保证一劳永逸，哥哥大概已经完全明白了剑族的意图，所谓的信仰。” 夜幕降临，剑子房带着秦百里兄妹和剑沧浪回到书院。 “百里，虽说东野见机是你未来岳丈，可你何故总是对梁萧念念不忘？” 面对剑红叶的质问，秦百里含糊道：“我也只是实事求是，奶奶，您以前虽然严厉，可也通情达理，明白我的难处的……” 剑红叶无言以对。 秦百里又道：“我先去拜访一下那个萧清，此人非同寻常！” 等秦百里离开后，剑子房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疑惑：“嫂子，柔儿仿写的《满江红》失窃，到底是……” “不必问了，是我做的，与阿姐无关！” 剑红叶斩钉截铁的回应，让星柔的眼泪夺眶而出。 “奶奶，果然是……” “你只是不愿怀疑奶奶而已，是吧？”剑红叶悻悻道。 星柔终于失声痛哭，不知所措。 “你这是何苦呢？？”剑子房又惊又怒。 只有剑沧浪一言不发，独自饮茶。 “你莫要忘了，当初可是你们提出来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东野氏如今势大，就该协助那几个世家打压他们，从中取利否则，剑族大业谈何容易？” “至于东野见机，罪不至死，顶多也就是革职留任，你关心一个门生，可曾关心过剑族古往今来所有族民的努力？” 剑红绫将剑子房怼得哑口无言之后，看向剑沧浪：“老四，你说几句！” “奶奶，这做得有点过分了吧……” “好了，老四你喝你的茶，不许说话！” “……” 星柔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奶奶将爷爷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只感到满心凄凉。 恍惚间，那道模糊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 若是他能在这里就好了…… 那《满江红》和《塞下曲》，注定要成为她的少女美梦。 “我们要有底线！！” 忍无可忍的剑子房，终于失态咆哮，惊呆了剑红叶。 “成婚五十年，你是第一次吼我……” 剑子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一拍额头，叹道：“剑族大业，我一日不敢或忘，但若总是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以后的事与我无关！” “知道了，以后我和红叶注意一点便是，剑族已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族民必须团结……”剑红绫一脸不悦。 剑子房目送二老和剑沧浪离开之后，才将装有《塞下曲》的锦盒交给星柔，一言不发离去。 星柔只是含泪回到房中，推开窗户。 夜空下，少女怀抱锦盒，凝视着天边的月牙儿，望眼欲穿。 今夜，他能否入梦呢？ 沐浴之后，星柔换了一身睡衣，回到房中，抱着锦盒，思绪万千。 梦里，她置身于大周与北胡二十万大军决战的战场。 那道不世身影一如插画那般，威严豪放，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击穿敌阵，血流成河。 她便静静站在草地上，等他凯旋。 不知过了多久，目光所及，北胡军队已经不存活人。 她只感到心头的恐惧一扫而空，腾云驾雾般追上了那道不世身影，望着他的背影。 他和白龙影的战甲，早已染成了血色。 他若有所感，缓缓下马，从战场上摘下了仅存的一朵鲜花，牵着白龙影，缓缓朝她走来。 她望着这朵小花，心潮澎湃。 这是在黎明的战场上意外绽放的花朵，孕育着胜利与希望，以及生民安乐的未来。 天底下不会再有比这更美的花儿…… “送给我？” 少女忸怩娇羞，抬眼望他。 映入眼前的，却是那幽州商人的面容。 “呀！！” 星柔瞬间醒来，惊魂未定，扭头一看。 不知何时，枕头早已被自己的泪水打湿。 “好可怕呀……” “这是预示着他想取而代之么？” 闺房里的少女喃喃自语，不知所措。 那萧清对自己倒也算厚道，但已经是长辈认定的野心家了…… “哥哥去找他做甚？”星柔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 豪宅里，秦百里打量着眼前的梁萧，心情激动。 “若我所料不差，你是，武王？” 言讫，秦百里又看了看顾平休。 “目光一如既往的锐利，该不会是顾队长吧？？” 大堂里响起了梁萧清朗的笑声，梁萧暂时揭下人皮面具。 “百里，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更沉稳了。” “参见武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让秦百里激动万分，当场跪下，却被梁萧扶起。 “百里，你的立场我已了然，自然不会为难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向你承诺，今后不会太为难你的家人。” 面对梁萧的承诺，秦百里感激涕零，终于告知真相。 “武王，实不相瞒，那《满江红》赝品，其实只是我小妹当时在房中闲来无事，试着仿写出来的。至于后来为何失窃，我们还在努力彻查！” 梁萧摆手道：“无妨，赝品已被我暗中销毁，再给东野清风换了我的亲笔，也让他们父子避免受人嘲笑。” 秦百里惊叹道：“帝君一如既往始乱终弃，对忠良宽厚仁慈！” 梁萧道：“对东野见机父子的考察，也已结束，东野见机的确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其子也有乃父之风。如此举手之劳，自然是不足挂齿。” 秦百里如释重负，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干笑道：“武王，我小妹她绝对没有恶意的……” 梁萧点了点头。 “一个能在天花肆虐之时挺身而出的姑娘，心肠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就凭她如此义举，我也应该既往不咎，不是么。” “我哥哥早就知道是她了！”江拂雪自豪道。 “拂雪郡主？？”秦百里大吃一惊。 天命女，居然也在…… “武王，一定要看好拂雪郡主，她的身份你一定知道的！” 等梁萧点头答应，秦百里又郁闷道：“还有，我小妹似乎一直仰慕武王，但对武王假扮的‘古董商人’，颇有微词……”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悄悄告诉她真相？”梁萧微笑道。 秦百里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我听我奶奶说，我小妹最近几年压力很大，偶尔还会说起梦话……我已经大概明白武王的良苦用心了，在此之前，先瞒着吧，我会替武王保护好小妹的！” 江拂雪和李心文看着秦百里，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第624章：大哥的承诺 梁萧看着一脸认真的秦百里，道：“你可不能勉强她。” 秦百里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禁老脸一红，干笑道：“那是自然……” 但在心里，秦百里仍是坚定了要撮合自己小妹和梁萧的心思。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小妹，不让小妹受委屈！ 他不希望自己的小妹成为所谓剑族大业的牺牲品！ 再者，她似乎已经慢慢对大周帝君改观了，从最近的表现来看，甚至有些仰慕。 李心文这才开口：“秦先生，女帝大姐已经叮嘱过，倘若这位剑族圣女心性纯良，能如小月一样，一门心思只在夫君身上，夫君迎娶她未尝不可……” 秦百里吃了一惊，随即拜谢。 梁萧也惊讶回头，看向李心文，李心文只是眼神游移不定，不敢与他对视。 秦百里与梁萧秘密商讨了后续计划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离开。 李心文哼哼道：“姐姐她送行的时候就说了，如果人家的确是很好的姑娘，夫君就权当为了社稷百姓牺牲一下，让她接受姐妹们的教导……” 梁萧顿时哭笑不得。 秦百里回到家中，守在星柔院子里的三老迫不及待将他叫来询问。 “那萧清，究竟是何底细？” 秦百里解释道：“他的确是武王梁萧的旧友，但在梁萧成为帝君之后，与他分道扬镳，从此天各一方……” 剑红绫冷哼道：“果然是了！权势，女人，名望，梁萧独占鳌头，而他却名不见经传，甚至梁萧在报纸都不提他姓名，可见薄情！” 此时，惊醒的星柔正在房间里辗转难眠，凭借过人的耳力，隐约听到外面交谈，提及“梁萧”二字，顿时警觉起身，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偷听。 “如此，柔儿与萧清正好登对，那萧清也是仪表堂堂，可以全力撮合！百里，柔儿已经不小了，你可是人家大哥，也该为她的终身幸福考虑！” 听到奶奶的感慨，星柔更是焦躁不安。 “我尽力吧……”秦百里表面苦笑，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三老离开后，星柔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叫住了正要离去的秦百里。 “哥哥？？” 秦百里扭头一看，疑惑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星柔支支吾吾道。 微弱的月光映出少女略显绯红的娇颜。 秦百里便重新坐在院子里，兄妹俩压低了声音交谈。 “小妹，你向来耳力过人，刚才……” “嗯，我都听到了！”星柔目光幽怨。 “那你对萧清是何看法？”秦百里急问道。 “他也许很好，可我不喜欢……”星柔嗫嚅片刻，望着秦百里，一字一顿道，“哥哥，我……” 秦百里明知故问：“你已心有所属？” “哥哥又不是木头，怎会看不出来呢？我很确信，我已经爱上那位帝君梁萧了……” 星柔低下螓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哥哥，我大概能理解，几十年前那几位圣女前辈和萧永妍前辈为何会分别选择大周高祖、大周武圣、初代兰陵侯，也能理解月怜的选择了……我不曾见过他，可我早已自惭形秽。我们剑族的高层，自诩世外高人，为苍生不择手段，但比起他来，未免显得太下作了。” “哥哥，我们这一路看到的江南百姓，过得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比巴蜀百姓幸福百倍，是因为他……难道，这片土地交给剑族统治，百姓就一定能过得更好么？人心的私欲，不是他们能够把控的。” 秦百里顿时心花怒放，叹道：“你能说出来，哥哥很意外！” “可是，奶奶他们一定要撮合我和那萧清了……” 面对惊惧的小妹，秦百里毅然道：“你不必寻死，哥哥一定努力，争取让你早日能嫁给武王！” “啊啊？” 少女顿时手足无措。 “我可以么？” 秦百里一脸自信：“我的小妹也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女子，自然可以！” “会不会让他为难，导致他家庭不睦呀？”星柔弱弱道。 闻言，秦百里忍俊不禁，又免不了心疼。 这傻妮子，总是不忍心伤害他人，都这样了，还在考虑会不会给人家造成麻烦…… “那倒不至于！你仍有机会……”秦百里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只是，萧清这人……” 星柔摇了摇头，打断了秦百里的话。 “哥哥，你觉得我是能移情别恋的人么……再说了，倘若剑族大业是以民不聊生为代价，我不如死了算了！” 秦百里吓了一跳，连忙安慰。 “你千万不可寻死，一切皆可转圜！哥哥向你保证，将来你一定能嫁给帝君！” “只是，对那萧清，你也不可伤害人家……” 星柔哼哼道：“知道了，惹不起，我尽量躲着便是！就算与那位没有可能，今生今世我的心里也容不下其他男人啦……” 秦百里这才松了口气，一脸欣慰。 从今天白天端木云城的反应来看，对方似乎也知道《满江红》赝品之事，说明剑族高层背地里已经找世家合作。 奶奶剑红叶平时看小妹看得紧，目前的确不适合让小妹知晓真相，以免暴露。 只能先苦一苦她了。 现在，秦百里只能祈祷，小妹知道真相之后不会走向极端。 帝君亲自下场，自然是因为有些事别人做不来。 龙无双能够加入，可是经过常破浪担保，加上龙无双退隐之后，主动向女帝托付妻小和财产，并且申请配备玄卫。 另一边，梁萧的豪宅又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欧阳家家主欧阳令及其子欧阳平，与三大世家年轻一辈领袖。 端木家端木云城，公羊氏公羊白，独孤家独孤孝。 除了欧阳家，其他三家老一辈掌权人不是去大楚经营，便是被软禁在京城。 众人环顾四周，看着顾平休和林端，欲言又止。 梁萧会意，道：“皆是心腹，畅所欲言。” “萧贤弟，这一次就由欧阳叔叔代表我们所有大小世家与你密谈……”端木云城言语间，透着不甘。 若非三大世家被梁萧和女帝极力打压，他们也不至于让欧阳家占据主导地位，以后分走更多利益…… 第625章：不满 梁萧望向更显陌生的欧阳令。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曾经如日中天的四大世家，其中拓跋氏已被扳倒，但结果只是痛失财产，以及拓跋氏大部分族民落网。 实际上，拓跋氏这块蛋糕，大部分依然被三大世家瓜分，小部分则是由欧阳家这等略次一等的世家接收，所以世家势力并未遭到毁灭性打击。 在古代交通条件与生产力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下，他与段云衣所做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若不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便不足以将这些世家斩草除根。 黄巢起义，杀出个“天街踏尽公卿骨”，给世家门阀以毁灭性打击，都旷日费时，他可不认为仅凭报纸和军队便能彻底铲除根深蒂固的世家。 有些地方，是军队和报纸难以触及的死角。 来自故乡的记忆，驱使着他亲自出面，不能有丝毫侥幸。 若没有这超前的认知，即使给他诸葛晖的智慧，也未必能完成目标。 毕竟他和段云衣没有办法像黄巢一样近乎毫无顾忌。 欧阳令同样也在观察梁萧，甚是满意。 “若老夫所料不差，阁下，应该不是真正的古董商人。古董商人，应该是阁下借着近期兴起的风潮，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欧阳令一开口，林端便暗自心惊。 却不料欧阳令话锋一转，笑道：“我们看得出来，阁下有心改天换地。” 梁萧只是微笑道：“欧阳家主说笑了，我一介商人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你可别小看商人，自古能成大事者，从来不乏商人！商人见多识广，甚至比世家更吃得开！”欧阳令意味深长称赞了一番，又道，“阁下若无此意，又何必来江南出人头地，在北方不能尽展其才么？” 梁萧终于苦笑，道：“北方已无我容身之处，得亏我走得早，否则梁萧免不了兔死狗烹！” 众人听出梁萧言语中的恨意，心中暗喜，但表面上依然只是惋惜和安慰。 “以萧贤弟之才，定有一番大作为！” 梁萧这才试探性地问道：“诸位既然知道梁萧势大，仍在极力打压世家，何不趁早逃离江南？” 林端和顾平休屏气凝神，等待答案。 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即使王爷早已有所推测，也不敢把话说满，他们自然更不敢妄下结论。 欧阳令冷笑道：“北方在京城掌控之下，但江南不同！萧清小友认为我们势弱，何不南逃，为何不换个角度想想，梁萧为何不敢强下死手，直接在金陵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必然是有所顾忌。”梁萧点头，又故作好奇道，“是因为大楚也有你们的人？” “萧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插嘴的欧阳平一脸自豪，“若仅仅只是因为大楚有我们世家的人，那梁萧应该更无所顾忌地消灭正在江南的我们，才符合常理！” “哦？”梁萧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 欧阳平看向欧阳令，见老爹点头，这才咧嘴一笑。 “你可听说过皇权不下县？” 林端和顾平休心下一沉！ 梁萧故作惊讶：“愿闻其详！” “江南人口几千万，可不是十几万正规军就能完全管控的。我们这些世家之所以能被称为‘世家’，大周高祖当年之所以会向我们妥协，乃是因为我们从武朝时期便已布局，在全国各地的影响力根深蒂固。” “梁萧的报纸和军队，能管控州郡和一部分县城，但另一部分县城和村镇，可谓鞭长莫及。而这些村镇里的乡绅土豪，要么是我们世家的人改名易姓，要么都是向着我们世家的。尤其是摊丁入亩之策推行之后，他们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尤其是江南，远离天子脚下，朝廷更难控制！别说大周高祖当年不得不妥协，就算是能灭亡北胡的梁萧，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后果！就算消灭我们，潜伏在江南各地的世家成员和地主豪绅，也能给朝廷带来永无止境的麻烦，比如，起义？” 端木云城补充道：“当初拓跋氏倒台，算是咎由自取，我们还抱着侥幸心理。若是知道梁萧会有今日势力，当初我们便该离开京城，召集各地子民，玩一票大的！！” “原来如此！”梁萧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叹不已。 林端和顾平休只是配合着点头，心中早已恨意滔天。 他俩便是出自这些小地方的平民家庭，家人惨遭这些人迫害，驱使他们效忠皇家。 王爷所料不差，这才是他们依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倚仗。 那么，这些世家之人应该已经知会潜伏在各地的族民了？ 林端推测的同时，公羊白解释道：“可惜，当初天花没能如我们预料的那般，摧垮江南，反成就了梁萧的万世功德！如今，还需要从长计议呢……” 闻言，林端与顾平休强忍着怒火，眼里难掩震惊。 听听，这是人话么！ 言外之意，天花侵袭江南，可能也是他们布置的，就等江南崩溃，便可谋反，然后让交州、大楚接应？ 梁萧只是轻笑，压下心头的杀意，叹道：“公羊兄，关陇常家，已经暗中备受梁萧打压了。” “哦？何人告知？”公羊白急问道。 “自然是龙无双。”梁萧不假思索道。 闻言，端木云城一拍脑壳：“原来如此！我说冀北军当初哪来那么多战马，单凭我们几家和少数西域商人，还不足为他提供三千匹战马，和三千匹驮马、两千匹挽马！想来，那龙无双是与关陇暗中勾结？”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事！”欧阳平神色一变，冷声道，“当初咱们安插在冀北军里的奸细，隐约听到常破浪可是叫了龙无双一声‘大哥’……”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说来……” 欧阳平的话，无疑增加了这位幽州商人的言论可信度。 “不愧是欧阳家！”梁萧称赞一番，叹道“那常破浪的确是龙无双的结义兄弟，常家正受打压之事，龙无双心知肚明，因此避祸江南。” 端木云城目光灼灼，道：“他当初可是率众投降了梁萧，如今又有何目的？？” 第626章：密谋？ 欧阳令等人急切地看向梁萧。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眼前幽州商人，不可能与龙无双毫无瓜葛，说不定他们本就是旧交！ 梁萧故作高深道：“我在北方的情报网已经确信，梁萧成为帝君之后，已经有心限制军权，关陇各家自然免不了受到压制。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何诸葛定与常破浪官阶相同，常破浪却只能做诸葛定的副手？” 这看似答非所问的解释，反而让众人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我们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梁萧夫妇的确薄情，就如对我们几家！”端木云城怒气冲天，随即咬牙切齿道，“要我说，他常家助纣为虐，也是活该！” 梁萧连忙摆手道：“诶，端木兄此言差矣，常家以后也不是不可利用……” 端木云城连忙捂嘴：“是是是，为兄失言了！如今的确不该继续树敌……” “至于龙无双有何打算，还是应该去问当事人，不是么？” 梁萧的话，让众人似有所悟。 欧阳令盯着他，点头道：“老夫会抽空带贤侄们去会一会龙无双！” 梁萧又提醒道：“那龙无双也非等闲之辈，你们可得小心，莫要被他出卖。” “他也配出卖我家？”端木云城一脸不屑。 世家背地里的行动，就算不是天衣无缝，至少也要保证滴水不漏，不留蛛丝马迹。 若是龙无双有能力出卖自己家，端木洪平当年就该落网了。 如今的端木洪平可是大楚丞相，位极人臣！ 梁萧又让顾平休取来一个大箱子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成堆成堆的百两银票和十两金票，以及上百根拇指大的金条。 将金条交给欧阳令验证之后，梁萧这才道：“我在北方除了构建好的情报网，能以最高效率提前预警，此外，要干大事，还需要清点家资。我大概能凑出二百万两银子！至于军粮……” 众人心中一暖，称赞道：“萧贤弟当真有心！军粮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们多得是……” “八字还没一撇呢，此事莫急。”梁萧突然看向世家众人，似乎犹豫不决。 欧阳令心领神会，道：“无妨，你初到江南，也需要经营一番，老夫定会助你。” 端木云城等人不甘示弱。 “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众人说完，相视一笑。 眼前萧清，也有心揭竿而起，正是自己需要争取的助力！ 至于谁做皇帝，其实他们并不在乎。 当然，皇帝最好是自己家的…… “老夫有一女，天姿国色，欧阳小萱，你应该也见过了，改日你们可以见见面。” “萧贤弟，我堂妹端木艳也是天姿国色，对你一见倾心，你知道的！” “萧贤弟，舍妹……” 众人争相向梁萧推荐自家美人。 梁萧一一应承，道：“婚姻之事，等事成之后再谈不迟，大丈夫怎可耽于享乐？” 众人不禁肃然起敬：“萧贤弟所言极是！” 梁萧又提醒道：“若无意外，东野见机今夜也会来找我，各位早些回避。” “险些忘了这茬！”众人心头一凛，纷纷告辞，并与梁萧约定，来日再谈。 梁萧亲自送世家众人往后门离去，回来之后，对顾平休道：“江南村镇万千，急切之间难以彻查，须保证引蛇出洞。将玄卫派往各郡城边境探查，收集情报，集中整理，了解世家散落各地的粮仓所在，一网打尽，清缴物资，充作军粮，用于南征，方可永绝后患。” 顾平休一脸狂热，欣然允诺，跑去布置。 梁萧便在家中等候东野见机。 有东野恒相助，此人应该会来。 太守府内，东野见机连连点头。 “管家所言在理！” 当夜，东野见机准备马车，让东野清风留守家中，自己带上管家东野恒出门。 官道上，端木云城等人的马车各自分散回家。 马车里，欧阳令父子正在议论。 “爹，虽说这萧清有心谋反，可咱们会不会太心急了？”欧阳平一脸担忧，压低了声音。 欧阳令脸色一沉，叹道：“副教主今日来访，你没有发现端倪？” “什么？”欧阳平不解。 欧阳令只是以手抚膺，郁闷长叹。 “以前为父与副教主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副教主还是黑发黑眼。最近再见时，他却是金发碧眼，但面貌又与原来的副教主极其相似。按他的说法，是他接受了天日诸神之神恩，得以改头换面，但为父总觉得事有蹊跷。” 欧阳平一怔：“孩儿没有资格见到副教主真容，副教主会不会是换人了？” 欧阳令点了点头。 “声音与脸变化不大，但为父也觉得，副教主或许早已换了个人，只是其中玄妙，非你我可以揣度……你要明白，天日教终究是外来教派，诡谲残毒，兴许也是一直在利用咱们。所以，咱们欧阳家急需更多盟友，撺掇其他三家加入其中，而不是只让他们与天日教绑定。” “毕竟，其他三家失败了可以卷土重来，大不了蛰伏大楚，咱们欧阳家，一旦放弃江南，等于自毁根基，永无出头之日……再者，为父看这萧清也的确是奇货可居，不能让巴蜀剑子房捷足先登！” 欧阳平恍然大悟：“再看明日他和龙无双有何表现！” “不！”欧阳令摇了摇头，目光矍铄，“咱们现在就去找龙无双！” 欧阳家的马车到了官道三岔路口，本该向东回家，突然转道向北，扬长而去。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座中型豪宅大门口。 欧阳令父子下了马车，让护卫去找门卫带名刺通报。 “欧阳家家主欧阳令来访，豪宅主人可在！” 门卫大吃一惊：“稍等！” 片刻之后，龙无双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远望着下车的欧阳令父子，故作惊讶。 “阁下光临，蓬荜生辉！” 欧阳令父子正待开口，远处又传来一阵车马之声。 父子俩扭头一看，相视一笑。 是熟悉的马车。 “端木家大少爷，端木云城来访！” 端木云城才下了马车，一见欧阳令父子，神色一变，随即干笑道：“伯父也在呢？” “和你一样担心嘛。”欧阳平连忙打圆场。 就在此时，又是两辆熟悉的马车从远处赶来，停在龙无双的家门口，护卫同时过来汇报。 “公羊氏九公子，公羊白来访！” “独孤家四公子独孤孝来访！” 第627章：东野见机 才刚分开的众人，又在龙无双家门口相聚，不得不以大笑化解尴尬。 龙无双倒是洒脱，将众人迎入大院，好生招待。 众人环顾四周，发现此地宽阔，只有龙无双在场，甚是满意。 对方还算清楚自己的顾虑，屏退手下。 “茶酒就不必了！”端木云城谢绝了龙无双的款待，迫不及待道，“龙将军……” 龙无双苦笑道：“端木公子既然能来寒舍，又怎会不明白，‘将军’二字，对龙某而言，不过只是屈辱。” 众人一怔，揣摩其中深意。 “看来，龙先生也对朝廷有所不满呢。”欧阳令微笑道。 龙无双只是失落感叹。 “我看你们有不少疑问，不妨开门见山。” 端木云城率先发问。 “阁下当初为何投了……” 龙无双一脸郁闷。 “形势所迫，我军已被包围，投降尚有生机，顽抗，身死族灭，换作是你，如何选择？” 端木云城顿时语塞。 “再说了，龙某被迫投降之后，并未供出与你们几家合作的内容，梁萧也并没有因为此事彻查你们世家吧？” 端木云城悻悻道：“的确没有，但对我们几家而言，你早已不可信任。若不是萧贤弟指引，只怕误会还要加深……” 龙无双道：“龙某在宴会言行，无非就是给你们，给巴蜀，和给萧先生的投名状，外人自然不解其意。” 众人打量着龙无双。 眼前男子，的确给自己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萧贤弟所言极是，应该提防被此人利用……”回想起“萧贤弟”的叮嘱，端木云城心中一暖。 “听说，常破浪是你的结义兄弟？” 欧阳令试探性询问的同时，不忘察言观色。 龙无双神色一瞬间的骤变，与迅速恢复的淡定，落入了欧阳令的眼中。 “此事复杂，不便告知……” 龙无双看似警惕的回应，反而坐实了萧清的言论，众人再不怀疑。 “有劳阁下转告，如今常家也受打压，未必不能冰释前嫌……”欧阳令抱拳道。 龙无双只是僵硬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龙大哥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说！”公羊白突然一脸关切。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龙无双潸然泪下，颤声道：“我在京城的妻儿，皆已病故，如今孤身一人！” 众人呼吸一滞。 欧阳平沉声道：“究竟是病故，还是……” “诶，朝廷说病故就是病故，咱们有办法么？”独孤孝连忙打断了欧阳平，一脸愤懑，却是意有所指。 “我妻儿向来身体健康，朝廷说好优待，怎会无缘无故病故？除了我的妻儿……那些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冀北军兄弟，他们的妻儿，甚至他们本人，也接连病故！！”龙无双咬牙切齿，重重一拳落在石桌上，杯中茶水飞溅。 “所以，你才避祸江南……”端木云城恍然。 “不错！” 龙无双满含恨意的回应，让众人心中喜不自胜，表面上还是假意安慰。 龙无双瞥了众人一眼，道：“如今多事之秋，诸葛定人在金陵，我不便与诸位接触过多！” 面对龙无双的逐客令，众人颇有些不悦，却不料他又话锋一转。 “改天，我自当挑个合适时机，登门造访！” 欧阳令抢先道：“届时，大伙儿聚集寒舍一叙，未尝不可！” 端木云城等人也只能纷纷赞同，随后一起告辞，临行前还不忘安慰龙无双一番。 离开龙无双家之后，众人聚集在街道角落里密谈。 端木云城道：“最近我家从江北一带收集的情报显示，的确有不少冀北军将士病故，人数超过三百，京城郊外还有他们的英魂碑，冀北军总共才多少人……” “那一定是离奇死亡！这梁萧玩的好一手过河拆桥！”欧阳令冷笑道。 “这龙无双也不简单，能入萧贤弟法眼，咱们可以试着利用。”欧阳平道。 “到时候，把副教主引荐给他们俩，未尝不可啊？”端木云城双眼放光。 欧阳令撇嘴道：“莫急，咱们先确定这两人可靠再说……” 众人密谈了一番，终于各自乘车回家。 此时，东野见机终于来到梁萧家中，东野恒正在豪宅外等候。 望着眼前看似陌生的青年，东野见机心潮澎湃，道：“您、您莫非是……” “诸葛元帅。”梁萧只是一声轻唤，揭下面具的同时，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臣东野见机，拜见帝君！！” 东野见机当即跪下，正要行礼，却被梁萧扶起。 “东野太守的确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行事稳重，甚合我意。” 梁萧的称赞，让东野见机受宠若惊，道：“帝君为何要微服南下……” “东野太守认为，何人可以胜任‘反贼萧清’？”梁萧微笑道。 东野见机呼吸一滞：“诱反世家？” 梁萧道：“自然不是如此简单而已，我要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潜伏在各地的族民，已经隐藏在幕后的天日教邪众，一网打尽，夺取他们所有的粮草。但要让这些世家上钩，一般人可做不来，因此必须同时利用剑族与巴蜀。” 东野见机恍然大悟，当即允诺。 “臣定当竭忠尽智，敬请帝君安排！” 梁萧问道：“怎么不带令郎过来？” 东野见机道：“臣来时已有定见，犬子年轻，行事仍免不了冒失，若非万不得已，少一个知晓，可以杜绝节外生枝。就算犬子蒙在鼓里，有臣看着，他也不至于妨碍帝君计划！” 梁萧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道：“诸葛元帅收到你调查郊外天日教邪众的情报，天日教果真已经渗透到金陵，此事，也未必不可利用。” “臣任凭帝君差遣，万死不辞！”东野见机斩钉截铁道。 梁萧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交给东野见机，道：“明日宴会照常进行，最迟两个月之内，我必须将这些世家一网打尽，决不允许再有世家死灰复燃，或是流毒四方。” 东野见机接过密函，粗略看了一眼，连声惊叹。 “果然还是帝君深谋远虑！” 梁萧微笑道：“不不不，其实这是我请教过诸葛丞相。” 第628章：盘算 东野见机惊叹之余，又如实汇报。 “金陵，庐州，及两座大城周边百里范围内的世家党羽，臣等业已查清！只是最近进入金陵的僧道增多，恐怕别有所图……” “此事我与将士们自会关注，你专心协助诸葛元帅，监视这些世家。”梁萧说着，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东野太守，找个时间，以今年大旱的名义涨涨粮价，每石提价二十文钱。切记，必须让世家相信，今年各地大旱。” “至于令郎，宴会上还要抛头露面，接触千百人，为免被人看出端倪，节外生枝，等宴会结束再考虑告知情况便是。” 东野见机一怔，随即恍然点头。 “臣领命！” 此时，端木云城已经回到家中，得知副教主正在等候，连忙赶往密室，汇报情况。 “端木云城，你以前当真没见过那萧清？”副教主一双碧眼透着疑惑。 端木云城斩钉截铁道：“如此高人，我若见过，必然印象深刻！” “想来，他也是担心再受梁萧迫害，才来江南发展。只可惜，江南已经日渐沦陷，那十几万军队，至少有一半，应该是梁萧的精锐！”副教主叹道。 “我等与萧清皆是悔不当初，如今唯有瞅准机会，放手一搏！就算不能成事，逃离江南也并非难事！”端木云城一脸自信。 副教主仍不放心，问道：“你说，冀北军有诸多将士及其家属病亡？” 端木云城随手取出从北方送来的情报，交给副教主。 “此事属实！那龙无双的话，至少七分可信！” “萧清呢？几分可信？”副教主眼神一凛。 “至少八分吧？”端木云城弱弱地道。 副教主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绝对的信任。 “这可咱们的是最后一搏，不得不万分谨慎，云城，最近还有新的关键任务给你，只要你能办成，教主天姿国色，天下无双，必定倾心于你！” “倘若大周能够改天换地，新君未尝不能是教主夫婿。” 闻言，端木云城心头狂跳：“我真的可以？？” 副教主点了点头，眼神异常的严肃。 密室里，二人详细密谋。 东野见机带管家回到家中之后，等候已久的东野清风迫不及待上前询问。 “爹，萧先生如何表态？” “他当真是帝君的故友？” 东野见机注视着自己的爱子，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如你所言，他的确是帝君的人，还不至于犯上作乱，秘密赠你《满江红》，便是表态。不过，最近你莫要妨碍他，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为父即可，为父自会处理。” 东野清风欣然允诺，又憨笑道：“雪宁她今天的言外之意是，不反对与孩儿成亲……” 东野见机眼前一亮，欣喜道：“宴会结束，为父带你上门提亲便是！” 看着欢天喜地离开的长子，东野见机又小声吩咐身边的东野恒。 “管家，劳你去通知张大人，做好准备，务必为自己侄女拒绝这门婚事……” 东野恒惊道：“老爷这是何意，少爷他好不容易才……” “无妨，总之不必担心清风和雪宁的婚事。”东野见机一脸神秘。 东野恒不明所以，但考虑到自家老爷已经见过武王，还是连夜赶往张家。 这一夜，书院里的剑族圣女坐在闺房里，望着桌上的《塞下曲》，小声诵念，偶尔情不自禁痴笑。 叶家豪宅，大堂内，叶鸿雪正与家中十几位长辈交谈。 “鸿雪，叶家恐怕已经到了抉择时刻！” 面对长辈们的感叹，叶鸿雪疑惑道：“何出此言？” “萧清在宴会上的表现，我们已经听说了。此人不简单，若有江南这些世家支持，再有大楚和交州接应，巴蜀也是潜在的合作对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咱们不是说好了，迟早要迁居京城，去见帝君……”叶鸿雪嗫嚅道。 “计划是不变的！但最近你万万不可得罪那萧清，以免将来此人成事，记恨叶家。叶家被迫脱离大楚，已经百口莫辩，如今在这江南，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你大伯所言极是，叶家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就算咱们有心支持帝君，人家也未必能够信任出身大楚的咱们……” 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叶鸿雪满心失落。 本来，长辈们说好的要给自己创造机会，见见那位帝君，就算没有机会，她也好死了这条心，修道出家便是。 如今长辈们所言委婉，那萧清若是奇货可居，让长辈们看上了，自己岂不是…… 在她看来，星柔的心上人多半是此人了。 既然《春江花月夜》是此人为星柔所写，二人算是两情相悦，自己更不该徒增困扰。 叶家千金目光幽怨，暗自计较。 关陇一带，万马奔腾。 这里的大周马场养育的战马比往年多了数倍。 从北胡缴获的马匹，让大周成了中原有史以来拥有战马最多的朝代。 此时，五万北境将士入驻关陇。 领军者，正是大周新晋的卫将军，沐凌霄。 关陇太守，则由林修担任。 大周将士秋毫无犯，关陇日渐归心。 又有新政推行，关陇百姓更是心悦诚服，誓死拥护。 关陇草场绵延向北，连接北方草原，规模空前。 另一边，巴蜀方面搜集的关陇情报越来越多。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召集众人，讨论此事。 “关陇方面聚集的北境将士，至少五万，算上本地士兵，必定超过十万！那梁萧当真不管他的妻儿与师父，执意要与巴蜀开战？”公孙寻风满面愁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莫衷一是。 卓明峰道：“其实，也未必！” “明峰，何出此言？”公孙寻风眉头一皱。 卓明峰分析道：“巴蜀不得不防，但也不可紧张过度，以免局面失控，从此不可转圜。在西方还有波斯与天日国，既然天日国能从漠北侵袭漠南，自然也有可能选取合适路线，突袭关陇。根据近期情报，前往大周的波斯商人逐渐减少，说明局势有变。” “大周南方也有劲敌，东边又有倭寇与太极国骚扰，咱们的机会来了？？”族长剑寻踪欣喜道。 第629章：大索貌阅 公孙寻风连忙道：“情况不明，不可轻举妄动！汉中不能不守，但也因此牵制了咱们我方的兵力，应该坐等江南变化。” “应该派人与关陇沐凌霄交涉，若情况属实，便隐晦警告一番……”卓明峰还未说完，便被公孙寻风打断。 “交涉就不必了，彼此心知肚明，还是莫要戳破那一层窗纸……” 公孙无极看着干笑的公孙寻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大周军队灭亡北胡之后，其威势与日俱增，巴蜀将士得知自己居然要戍守汉中，莫不震恐。 这不是摆明了要防大周军队？ 北胡的灭亡，新政的推行，这种消息根本无法完全封锁！ 如今巴蜀已是人尽皆知。 照这样发展下去，不需要梁萧神兵天降，巴蜀早晚不战自溃。 自己爷爷早已是色厉内荏，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三妹和小外甥，就是爷爷乃至整个剑族最后的底气。 但要指望梁萧永远投鼠忌器，与痴人说梦何异？ 众人连夜讨论，最终还是决定，加大对远在江南的剑子房的支持。 散会之后，公孙无极私下找卓明峰讨论。 “明峰，关陇增兵之事，你怎么看？” 卓明峰道：“若你提供的情报无误，只要巴蜀平定，那支军队应该会被用于征服西域，甚至波斯……” “为何？”公孙无极一脸好奇。 “武朝以后，西域脱离大周管控多年，正需要重新纳入版图。再者，天日国食人成性，大周也必须避免西域生灵成为他们的补给，因此必须未雨绸缪，否则后患无穷！”卓明峰道。 “你刚才何故煽风点火？”公孙无极不悦道。 “巴蜀是不会考虑主动与关陇交涉的，那不是自讨没趣么。”卓明峰撇嘴道。 公孙无极恍然。 剑族高层们偶尔也会怀疑卓明峰的立场，这小子在想方设法明哲保身的同时，表明自己忠于巴蜀的立场。 欧洲板块北方一片，竟是超乎想象的水草丰沃之地。 神秘的天日国以此为圣地，不断发展壮大，毁灭一个又一个文明，兵锋直逼罗马。 “五万骑兵，连同本雅明在内，全军覆没？！” 年过半百的天日王确认消息之后，失声震怒。 “加大对波斯的渗透，早日拿下波斯，挥师东进！！” 大量的天日部队不断南下，抢占水草丰沃之地，放养牛羊战马，以图东进。 与此同时，波斯新任国师拓跋俊，曾经的拓跋氏双雄之一，将目光投向相对大周更近的西域一带。 “西域诸国孱弱，可以留给天日国，方便以后将西域人充作军粮，就地补给。” 拓跋俊看着最新的地图，以及桌上那把崭新的长弓，咬牙切齿。 如今，自己终于能够尽展其才。 “梁萧，损失五万天日骑兵也不算什么，天日国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强大！你灭我拓跋氏，杀我胞弟，囚我亲族，此仇不共戴天！！” “此弓能够百步破甲，的确堪称神器，地中海一带可是有不少上好的紫杉木呢。只要能解决后勤问题，击溃大周，指日可待！！” 深夜，波斯商人伊扎德正率队逃离波斯，直往东方而去。 曾经因功而受封国师的伊扎德，如今狼狈不堪，趁着吃饭的工夫，登上一处高地，直面东方，翘首以盼，满怀希冀。 “君王昏庸，已被拓跋俊和妖女蛊惑，势要攻取大周，更无缘无故残杀忠臣……必须尽快通知兰陵侯！” 第二天早朝。 段云衣处理完百官奏事之后，当众叹息。 “自夫君推行新政之后，万民欢颂，百姓生活日渐好转。即便如此，朕通过各地情报悉知，当地仍然存在大量黑户，官差时常查获。” 台下世家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段云衣所言非虚。 除了他们这些世家，还有大量的当地豪强，依然私藏不少家奴。 这些家奴完全可以登记户口，但都被主子扣留了。 因为有大用…… “陛下所言极是！黑户始终是一大隐患，应该早些处理为妙！” “新政推行，陛下皇恩浩荡，允许黑户主动上报登记，绝不怪罪，却仍有大片黑户迟迟不报，想来，是有一部分人居心叵测，豢养家奴，方便他日起兵造反！” 东野见机等大臣你一言我一语，支持段云衣的同时，还有意无意瞄了端木节等人一眼。 有些事，众人心知肚明，但就是不好点破。 即使是关陇一带，如今也几乎不存在黑户。 但江南的人口普查，上报的黑户居然不及北方十分之一！ 要知道，北方各地仍有不少世家和豪强豢养家奴，但摄于朝廷管控，都乖乖让他们上报了。 毕竟，摊丁入亩之后，他们按田亩缴税，这些家奴反而成了他们的负担。 但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反。 而江南不同，长江本身也是障碍。 段云衣点头道：“帝君南征之前，曾留下‘大索貌阅’之策。即日起，通告全国，推行此策！若是查明有人大量私藏家奴，依法治罪！” “大索貌阅？？” 世家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连一部分拥护皇权的大臣也是一脸好奇。 段云衣只是一如既往平静，冷艳，心中思念远在江南的夫君。 他就算不在京城，也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金陵，秦淮河畔的满江楼。 宴会进行到了第三天。 已经装裱好的《满江红》真迹悬挂在高台上，供与会者观赏。 东野见机父子意气风发，笑得合不拢嘴。 尤其是东野见机，此刻更是满怀感激之情。 帝君没有因为他们认错赝品而怪罪，反而帮助他们合理向公众解释了赝品之事。 扮成古董商人的梁萧，毫无疑问再度成为宴会的焦点。 剑沧浪坐在星柔那一桌右侧的角落里，皱紧眉头，观察这位宴会主角，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龙无双的存在，他都一清二楚，毕竟当时还是赤血剑的夏侯青衣，可是剑无媸的爱徒。 唯独这位幽州商人，连北境都不曾提及，如今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想到自己对堂妹公孙月的承诺，剑沧浪不得不警惕了。 第630章：莫大殊荣 剑沧浪忍不住找来秦百里，小声提醒。 “百里哥，此人脚步沉稳，体格健硕，恐怕也是文武双全之辈。还有，那龙无双身为降将，功成身退，如今又与他眉来眼去。如此祸害，是不是该……” 秦百里吃了一惊，连忙小声道：“万万不可乱来！” “我只是提醒你们，此人绝不简单……”剑沧浪一脸淡定。 秦百里松了口气，回想起自己给岳父和大舅哥提过的建议，也是提醒诸葛定关注此人，如有必要甚至应该考虑除之而后快…… 一时间，秦百里面红耳赤。 此事，他可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梁萧倒是没有怪罪他，反而称赞了一番。 梁萧依然八面玲珑，敬茶敬酒者络绎不绝，但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 以欧询为首的寒门众人，则望而却步，犹豫不决，甚至有人满脸警惕。 梁萧偶尔看在眼里，还算满意。 欧家子弟若是有才有德，破格录用倒也不成问题，权当为他们平反了。 他代表朝廷扶持看似无用的欧家，当然并非只是为了增加人才那么简单。 即使欧询真的有德无才，千金买骨也不失为良策，可以借此招揽江南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中小世家。 欧家的崛起，哪怕只是个假象，都能给欧阳家带来莫大的压力！ 大周军队的主力不可能长期集中在江南，大漠和关陇也需要增兵。 他和段云衣是如今的大周君王，当然不能效仿黄巢。 但在南征之前，他必须一劳永逸解决世家之患，否则后患无穷。 料敌从宽，御敌从严，世家底蕴可能超出人们的想象，否则也不会如此自信向他表露“皇权不下县”。 江南太大了，不是二三十万军队就能完全控制的，一旦后方有人起义，干扰粮草运输，后果不堪设想。 现场吹捧梁萧的世家子弟，以欧阳平最为热情。 “萧贤弟真乃古今第一奇才，天下之才共一石，你独占八斗！” 欧阳平吹得天花乱坠，还不忘瞥一眼远处正在与同伴交谈的欧询。 端木云城将他拉到角落里，小声表达了不满。 “你如此独占鳌头，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家的面子？” 欧阳平一怔，咬牙道：“你还看不出来么？那群狗贼既然当众宣布破格录用欧询，摆明了是要扶植欧家！如今我家承受的压力最大，我比你卖力一点，不是理所当然？” 端木云城仍不甘心，道：“若是几家与他联姻，小艳必须是正妻！” “并嫡便是！”欧阳平不甘示弱。 还未成事，两家大少便已为了幽州商人萧清而“争风吃醋”。 这一次，剑红绫和剑红叶并未出席宴会。 剑子房坐在台下前排中央一桌，星柔与秦百里不时过来陪伴左右。 剑子房的目光一刻不离，星柔看在眼里，也不禁担忧。 自己的哥哥只是与那位帝君有旧，倘若连自己爷爷都想把自己许配给萧清…… 剑子房只是自顾自地喝茶，一个劲叹息。 “太守大人！” 欧阳平的高声呼唤，惊醒了各怀心事的众人。 但见他走到台下，朝着台上的东野见机作揖，义正词严。 “这两天，萧清萧贤弟的表现有目共睹！太守大人主持江南盛会，是不是该有所表态？总不能一直让大家盯着《满江红》看吧？” 世家子弟们纷纷附和，义愤填膺。 东野见机看在眼里，不禁好笑，只是表面上故作不悦，当众呵斥：“本官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介晚辈来置喙！” “这……”欧阳平顿时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 目前金陵的长官已经不再是世家之人，就连郡丞都换成了张修，让他直面东野见机，着实有些难了。 就在此时，剑子房起身道：“见机，容老夫说句公道话。萧清的确是才华横溢，冠绝江南，至少老夫是自叹不如的！按照往届的惯例，应该让他与你平起平坐，以示对后生俊杰之关照……” “唔……” 端木云城等人见东野见机无言以对，心中乐开了花，看剑子房也顺眼多了。 星柔只是面露失望。 自己的爷爷终究还是不愿放弃剑族大业。 如今的她，只觉得圣女头衔已然成了自己的枷锁…… “子房公过誉了，我作为晚辈，实不敢当！”梁萧起身致谢，人也走到了台下。 星柔和叶鸿雪看在眼里，更是心下一沉。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诚实！ 呵，男人啊…… “太守大人也看到了，连子房公都出面了，可见萧贤弟是众望所归！” “您该不会是想，再让欧询上台吧？” 端木云城等人的冷嘲热讽，让东野见机的脸色更难看了，目光移向欧询。 “还真有这个打算？”端木云城惊道。 台下世家子弟们将东野见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鄙夷，窃窃私语。 东野清风苦笑道：“爹，萧先生的确技压群雄……” 东野见机只是假意白了儿子一眼，心中却是暗叹。 梁萧没有急着向自己儿子摊牌，的确是思虑周全。 儿子一向敦厚，众所周知。 昨夜若是让他知晓内情，今天很难配合演出。 这下好了，台下的世家众人起哄更厉害了。 “请萧先生上台！” 听到东野见机妥协般的呼唤，端木云城等人的脸上露出得胜的笑容。 梁萧象征性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被东野见机力邀上台。 “萧先生的确才华横溢，冠绝江南……其实邀你上台也没别的意思，江南盛宴需要结语，就由萧先生来写，诗词歌赋，皆可，如何？” 梁萧陷入沉默。 台下的端木云城高声提醒道：“萧贤弟，此会结束，结语会和宴会记录保存在金陵最大的藏书阁，同时誊抄千份，供全国读书人传阅！除了你的佳作，世人也只会记住某一届宴会的结语是何人所写，这可是莫大殊荣，莫大殊荣啊！！” 言语间，端木云城还不忘向梁萧频频使眼色。 梁萧这才道：“我的书法一般，只怕不能胜任。” 书法一般？ 台上的东野见机差点笑出声，连忙恢复云淡风轻，微笑道：“找个书法好的代笔，也未尝不可。” 端木云城等人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秦百里瞅准时机，霍然起身，举手道：“我小妹书法一绝，可以胜任！” 正在喝茶的星柔险些呛死，惊诧抬头。 “哥哥……” 第631章：传世奇珍 哥哥可是许诺，会支持自己嫁给那位帝君的，怎么能正中奶奶她们的下怀…… 小姑娘有些急了。 “柔儿的确可以！”剑子房一脸兴奋，拍了拍秦百里的肩膀，表示肯定。 “星柔姑娘的书法的确是一绝，我等自叹不如，可以胜任！” 欧询等人叹道。 端木云城见状，也不甘示弱：“就让星柔姑娘代笔，成人之美！” 面对副教主的许诺，如今端木云城有了更高的追求。 将星柔让给自己的萧贤弟，未尝不可！ 秦百里坐下来小声道：“才名未必是坏事嘛……” 星柔一怔，瞬间心领神会。 自己声名显赫，更有机会引起他的注意么…… 只是，给这萧清代笔，未免也太…… “星柔妹妹，这可是机会呀~”叶鸿雪笑吟吟道。 小姑娘的反应落在大楚才女眼里，无疑是因为要给心上人代笔而娇羞忸怩！ 星柔迟疑片刻，回想梦中战场上那道叱咤风云的身影，终究还是屈服了，缓缓走到台上，干脆不看梁萧。 “星柔姑娘这反应，难道萧先生就是人家的心上人……” 台下一众才子顿时幻想破灭。 只有李心文和江拂雪望着台上两人，心中略生醋意。 一个与他素昧平生的剑族圣女，也倾心于他，甚至能为了他而抗拒接触他所假扮的“萧清”。 这位剑族圣女若是知道真相…… “柔儿？” 一言不发的星柔，望见台下的剑子房面露不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萧先生希望我用哪种书法代笔？” “用你最喜欢的。”梁萧不假思索道。 星柔略加思索，微微点头，取来桌上纸笔，看向台下。 “鸿雪姐姐，你能否帮我磨墨？” 叶鸿雪还未回答，剑子房抢先道：“你为萧先生代笔，萧先生为你磨墨，不正好么？” “天作之合！” 星柔只感到头皮发麻，看着梁萧走向砚台的位置，暗生郁闷。 但愿，将来他不会误会…… 梁萧开始磨墨，口中诵念第一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话音刚落，全场众人为之精神一振，旋即喝彩！ 就连与梁萧朝夕相处的李心文和江拂雪，也不禁美眸一亮。 星柔幽幽叹息，小心翼翼写好了第一句。 这反应落在众人眼里，更是引得众人羡慕不已。 “的确是天作之合啊，星柔姑娘似乎能领会其中悲凉，故而叹息！” 听到台下端木云城强行解读，星柔眼皮一跳，忍住了没有下台给他一剑。 她只是为自己的身不由己难过而已！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梁萧话音刚落，又是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叶鸿雪瞳孔一缩，望着梁萧，一脸的不敢置信。 台上的青年的身影，与记忆中两国交流会上谈笑风生的身影逐渐重合。 真像啊…… 只可惜，不是他。 星柔眼神一变，还是用心写下。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梁萧念完，台下众人情不自禁拍案叫绝。 “词牌名应该是前朝兴起的《临江仙》，真是埋没了你的才华……”剑子房满眼喜悦，如获至宝。 东野见机忍住没有失声惊叹，也拍手叫好。 “的确，绝妙！” 梁萧点头道：“不错，是临江仙。” 端木云城按捺不住，抢先开始了分析：“萧贤弟通过这首词，表达了自己淡泊名利，鄙夷世俗的情怀！” “依我看，这是高洁傲岸，洒脱豁达！”独孤孝连忙道。 “慷慨悲壮，又荡气回肠，简直绝妙！”公羊白不甘示弱。 在场众人都有一定的文学功底，纷纷解读致辞。 星柔望着自己代写的《临江仙》，心不在焉。 这的确是绝妙好词，可惜，却出自一个野心家之手，倒显得虚伪做作了…… 这不就是张雪宁所说的，欲擒故纵？ 东野清风惊叹道：“我还是低估了萧先生，以萧先生之才，当个五品官，不成问题！” 闻言，东野见机眉头一颤，险些跳起来给自己儿子一脚。 这小子…… 台下的李心文和江拂雪已经在掩嘴偷笑。 好一个五品官！ 现场喝彩与掌声此起彼伏，直到东野见机亲自展示星柔的书法，才引起一阵惊呼声。 “这是瘦金体！！”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星柔代写的《临江仙》。 星柔早有准备，解释道：“不可否认，瘦金体的确有其特色，我近期也在尝试学习，正好用上……” 眼尖的剑子房注视着《临江仙》，难掩失望。 她这书法已经有了梁萧的神韵，怎么可能是最近新学的？ 这妮子，终究还是…… 梁萧看到瘦金体，心中了然，只是微微颔首，道：“就这样吧。” 端木云城激动道：“萧贤弟的意思是，以后星柔姑娘代写的《满江红》，便是唯一的真迹？” 梁萧道：“也行。” 星柔心下一沉，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用自己的书法了…… 秦百里则是心花怒放。 以他对梁萧的了解…… 梁萧如此，代表他真的不厌恶自己的小妹！ 若是为了大局考虑，将来和小妹喜结连理，并非不可能！ 一首《满江红》，正式奠定“幽州古董商人萧清”在江南文坛的地位。 现场佳人，包括秦淮五绝与恒江四艳部分成员，也不禁眼波流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 张雪宁，叶鸿雪，则是各怀心事，独自郁闷。 张雪宁的郁闷，是对野心家的担忧。 叶鸿雪则是忧虑自己的未来。 端木艳更是极力表现，希望能抢了星柔的风头，但终究还是被自己的堂兄端木云城劝阻了。 “大局为重，若是萧贤弟也中意人家，成人之美吧……” 端木艳幽怨地盯着端木云城，再看星柔，不禁妒火中烧。 那萧清，必须是她的！ “总之，你一定是正房……” 端木云城的保证，总算让端木艳眉开眼笑。 东野见机强忍喜悦与尊敬之情，命人好生装裱这《临江仙》。 星柔的瘦金体神似这位帝君，这《临江仙》注定也会像《满江红》真迹一样，成为传世奇珍！ 第632章：后悔 这一刻，东野见机对家族未来信心十足。 两个兄长都寄来家书，反复叮嘱。 如今女帝和帝君之所以照顾东野氏，当然不只是为了打压那几个世家。 东野氏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忠于皇权的同时，严禁族人一切徇私枉法，又有义庄兜底，也不必太担心家族没落。 可以说，东野氏很符合梁萧对臣子的要求。 自从梁萧崛起，世家势弱，女帝进一步收拢朝堂权力，更加照顾拥护皇权的家族，尤其是诸葛家，绝不让忠臣吃亏。 臣子们只需要忠心事主，大公无私，朝廷自然会以各种名义照顾他们名下的产业。 “这几家，真是咎由自取啊。” 东野见机情不自禁感叹。 这些世家，其实本可以像现在的东野氏一样，与君王实现双赢。 可惜，人心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这几家已经习惯了作威作福，徇私枉法，尝够了甜头，光是明面上的家族财富都超过千万两白银，自然不舍得转变。 东野清风听到父亲的感慨，一愣，提醒道：“爹，孩儿是不是说得保守了？也许，萧先生应该能胜任四品官。” 东野见机颤声道：“你先别说话……” 东野清风一脸懵逼。 自己说错了什么？ 欧询只是从六品，就已经是破格录用，一时名声大噪，两天之内传遍金陵！ 四品官，已经是朝廷命官了。 他作为东野见机长子，如今也还只是个小吏，连品级都没有，当然，这也是老父亲为了服众和避嫌，不想落人口实。 东野见机看着茫然的儿子，灵机一动，朝前方的梁萧抱拳道：“萧先生如此大才，我有意向朝廷推举，不知……” 不等他说完，梁萧便斩钉截铁道：“多谢东野太守抬爱，不过，我已做惯了闲云野鹤！” 台下的端木云城等人，早已乐开了花。 这萧清的怨气，几乎要溢出来了…… 星柔瞥了梁萧一眼，看着装裱好的《临江仙》和悬挂的《满江红》，心情复杂。 因为那个传说中的人，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转变，现在自己如此荒唐的表现，也只是因为哥哥的一句话，为了那渺茫的希望。 “至少，见他一面也好。” 星柔心中自言自语着，抬眼再看梁萧，又后悔莫及。 此人并未对自己不利，但其野心昭然若揭，一般人看不出来，但那些世家子弟已经如获至宝…… 他真是剑族渴求的能人异士？ 自己为了将来能嫁给那位绝世帝君，反而助长此人名声，私心是不是太重了？ 梁萧正要下台，身后传来轻柔的呼唤。 “萧先生留步！” 梁萧这才驻足回望：“星柔姑娘有事？” 星柔瞄了一眼正在台下一脸兴奋的秦百里，叹道：“太守大人，萧先生，我思来想去，自己只是一介女流，不该沾光。这《临江仙》可否作废，换个人重写……” 众人一惊，叶鸿雪则是秀眉一蹙。 秦百里和剑子房同时神色一变，当场急了。 “柔儿，不可扫了众人雅兴！”剑子房抢先出声，这一刻对孙女的失望无以复加。 星柔只是闷闷不乐。 秦百里则是哭笑不得。 他当然不能出声劝阻，否则，爷爷洞若观火，只怕会怀疑起“萧清”的真实身份。 作为剑族圣女，她本就应该大放异彩，为剑族吸引天下俊杰，挑选其中最为优秀者，与剑族合作。 若是情投意合，能喜结连理，就再好不过了。 “萧先生的意见呢？”东野见机看向梁萧。 梁萧毫不犹豫道：“不必作废，你这书法的确堪称一绝，天底下能写得更好的人，屈指可数。倘若此篇作废，你将来免不了后悔。” 台下众人目光灼灼，品味言语中的深意。 世家子弟们更开心了。 欧询等人则是如鲠在喉。 此人，只怕目的不存！ 星柔默然下台，坐在剑子房身边。 她已经意识到，爷爷应该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了。 再不收敛一点，只怕奶奶要大动肝火。 趁着剑子房上台致词，秦百里小声叹息：“小妹，这是何苦呢。” “他刚才的话，哥哥也听到了！使竖子成名，只怕遗祸无穷，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后悔了……像成为圣女一样后悔。我似乎从来没有过正确的选择……” 秦百里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偷听，才道：“关心则乱。过犹不及。你只管相信哥哥，将来他一定会理解你的难处！” 星柔这才好受了些许，不再去看梁萧，只求宴会能够赶紧结束。 看着与叶鸿雪小声交谈的妹妹，秦百里不禁唏嘘。 这傻丫头…… 不管怎样，她已经有了反抗命运的勇气。 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和武王商量一下？ 有萧清和世家存在的江南，她是越来越不想呆了。 星柔代写的《临江仙》，被梁萧送给了东野见机。 东野见机通知属官，等宴会结束之后，将之小心存入太守府府库，作为公家墨宝。 在场除了梁萧身份的知情者，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这幅墨宝未来会是传世珍宝，记录的是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距离宴会现场五十丈之外的一座高塔，顶层，几道身影正在远远观察宴会现场。 为首蒙面女子，一身白袍，看不出身段，但那双微微泛红的美眸似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足以勾魂夺魄。 蒙面女子身后，则是六名随从，其中天日教副教主赫然在列。 包括欧阳令在内的其余五人，则是黑发黑眼，由各大世家高层担任。 那女子只是凝望着宴会中心的梁萧，睫毛轻动。 “这萧清，真如尔等所言，奇货可居？” 欧阳令与副教主齐声道：“奇货可居！” “教主大人，此子家资丰厚，又受梁萧迫害，被迫南逃，端木家已经几番确认。若臣等所料不差，此人应该与梁萧有旧，也是被梁萧过河拆桥……” “加上他文采斐然，可以在江南成名，吸引俊杰投奔，只要利用得好，可以成事！” 第633章：变局？ 金陵作为江南第一重镇，远离兵燹，曾经又是各大世家在江南的大本营所在，一度鱼龙混杂，有大量伪造户籍和异国商客。 天日教部分成员，也在金陵扎根。 如天日教教主、副教主，各有对外之身份。 而今，幽州商人萧清横空出世，在江南盛宴大放异彩，引起了各方注意，包括天日教。 “我看，大周朝廷原本是有心抬举这些寒门与平民学子，谁料还是让萧清独占鳌头。” 教主声音轻盈，众人听得心神一荡，竟情不自禁，想入非非。 “关注他的动向，让端木云城多多接触，时机成熟，我自当与他一会。你们只管放心，北胡虽已灭亡，天日国与波斯亦当入侵大周西北，再有大楚、交州联手，更有巴蜀事实割据，三年之内，必有变数！” 言讫，教主已经飘然离去，临行前，目光依然不离远处的宴会现场，那双媚眼透着几分疑惑。 江南盛宴终于圆满落幕。 世家没有如东野见机想象中那般发难，夺取宴会和今后金陵的舆论主导权。 寒门与平民也没有如世家想象中那般异军突起，取代世家。 双方对此还算满意。 众目睽睽之下，梁萧的马车队绝尘而去。 送走梁萧之后，欧阳平拳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多亏有萧贤弟，否则，这东野见机一旦出面，必定多给欧询等人表现机会，让他们崭露头角！” 端木云城道：“只要咱们能与他同气连枝，他出风头，就算咱们出风头了，没什么了不起，这都是机会！” “若非萧贤弟有意维护，咱们必定也会在宴会上丢人现眼，那东野见机外愚内智，绝非省油的灯！” 众人去了一处端木家的客栈，总结这场盛宴得失。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名端木家的家丁跌跌撞撞跑进来汇报。 “大少爷！东野见机刚才公开透露，准备去张家上门提亲！” “一丘之貉，意料之中！”端木云城冷笑道。 “我看未必！”欧阳平冷笑道。 众人纷纷看向欧阳平：“何出此言？” 欧阳平屏退闲杂人等，这才小声道：“别忘了，既然常家暗中受梁萧打压，与常家联姻的张家，难道还能幸免？” 众人若有所悟。 “你的意思是，借助这次提亲，可以了解一下张家态度，进而验证龙无双与萧贤弟透露的信息？” 欧阳平含笑点头。 众人不禁期待。 “或许，这是难得的变局！” 众人谈论间，又有一名家丁入内，将端木云城叫了出来，小声询问。 “教主那边让我问你一事，那萧清会不会是梁萧？” 端木云城嗤笑道：“怎么可能！萧贤弟声音，样貌，作风，与梁萧截然不同，又如此公然阴阳朝廷，不惜来江南经营，其野心昭然若揭！至于身形，北人如梁萧这般健硕者，不算罕见，大周武卫里随便都能挑出几个！” 家丁反复询问，再三确认，直到端木云城明显表现出不耐烦之后，才回到另一间客栈汇报。 天日教教主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启禀教主！端木云城已经确认，那人不可能是梁萧，梁萧此刻正在御驾亲征，谋夺交州，也犯不着以身犯险跑来金陵！” 教主睫毛轻动，只是微微点头。 “先排除这种让人不敢置信的可能，方便日后布局。继续关注此人与剑子房动向。” 叶鸿雪作为书院客人，正与星柔同乘一车。 马车里，两个姑娘窃窃私语。 “星柔妹妹何故反悔代写之事？” 面对叶鸿雪的疑惑，星柔低下螓首，叹道：“只是无功不受禄罢了……” “我看，真相未必如此简单。”叶鸿雪瞄了她一眼，仿佛在自言自语，“先前，我只道是你仰慕他，但你刚才的举动，让我彻底否定了这个猜测。你非但不仰慕萧清，还抵触他。既然你心有所属，面对如此优秀的俊杰，却显得抵触。我唯一的猜测便是，你所中意的人，被他冒犯了……” 星柔大气也不敢出。 叶鸿雪察言观色，眼底满是惊骇。 所以，这姑娘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叶鸿雪郁闷不已，幽幽叹息之后，还是作出保证。 “姐姐我的承诺依然算数，不管你想嫁给谁，以后姐姐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星柔小声谢过，算是没有否认叶鸿雪的猜测。 她看得出来，这位大楚才女本性不坏，为人磊落大方，不似端木艳之流，否则也不会得张雪宁和张瞳敬重。 梁萧家中，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的秦百里，从太守府悄然来访，神色紧张。 “武王，我小妹不知真相，只怕误会还会进一步加深……” 梁萧看着他，微笑道：“你有几分把握，她知道之后，往后面对我，不会引起你爷爷的怀疑。” 秦百里顿时语塞，片刻之后，干笑道：“小妹的心思，可能瞒过我奶奶，但绝对瞒不过我爷爷，他必然已经知道了！” 江拂雪这才道：“秦大人，我哥哥此番布局，一旦失手，恐怕再也无法将世家与天日教一网打尽。站在理性的角度，剑族圣女作为你的亲妹妹，却不知真相，对我哥哥行事有利无害！” 秦百里默默点头，没有反驳。 “只是，如此也的确对她不太公平。我哥哥会对她负责的……”江拂雪幽幽道。 “雪儿？”梁萧惊诧回头，却见江拂雪楚楚可怜望着自己，顿时又败下阵来。 这丫头，遵循她女帝姐姐的叮嘱，这是铁了心要自己拿下那剑族圣女，带回家交给沐琴雪“调教”。 秦百里只觉得眼前柳暗花明，看向梁萧，激动道：“那武王的意思……” 梁萧道：“时机成熟，她自然会知晓真相。在此之前，就有劳你保护好她。” 秦百里欢天喜地离去。 叶家在巴蜀亦有不少产业，估价超过五十万两白银。 书院里，叶鸿雪作为叶家千金，也受到剑子房夫妇与剑红绫的厚待。 面对长辈，星柔只是小心应付，生怕再惹爷爷不快，触及他底线。 少顷，星柔注意到了奶奶与伯婆那一桌。 两位老人家正在挥袖擦泪，爷爷也在抚须感慨。 “奶奶，伯婆，何故垂泪？”星柔走过去，正要安慰，目光落在了桌上一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634章：门阀 “这是？”星柔面露疑惑，看向三老。 “是萧清刚才随手写下，托你爷爷转交给奶奶和你伯婆。话说回来，这一句，写得好啊！” 剑红叶已经擦了眼泪，苍老的脸重新绽放微笑。 剑子房点头道：“的确，你俩年轻时也是名动一时的美人。想来，他也是一时感慨。” “等他下次来访，想办法让他补齐。这应该是一首词！”剑红绫一脸兴奋。 星柔望着那一行字，忧心不已。 写给两位老人家的？ 她当然清楚，那家伙不可能看上两位老人家。 如此不遗余力取悦老人家，他究竟是冲谁来的，不言而喻…… 想起那萧清的小弟萧霜当众表示，《春江花月夜》是他为星柔姑娘所写，星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张雪宁所言，确是欲擒故纵。 他应该已经对剑族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识。 虚伪！狡诈！野心勃勃！ 叶鸿雪在一旁默默关注，看出了星柔面露难色。 等三老离开后，叶鸿雪仿佛下定决心，柔声道：“星柔妹妹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姐姐或许没有能力让你和心上人终成眷属，但你若不想嫁给他人……有困难的话，随时求助姐姐便是。” 星柔连连点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姐姐迟迟未有婚配，也是有心上人吧？” 叶鸿雪只是苦笑。 “有是有，但希望渺茫。姐姐年轻时专注家族事业，错过了~” 星柔也郑重道：“将来我若能帮上忙，也定当撮合你们……” 两个姑娘出身豪门，此刻却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惺惺相惜。 夜间，梁萧家中，顾平休及时赶回来汇报。 “王爷，常将军已经在赶来金陵的路上了！” 梁萧称赞道：“有他相助，马到功成指日可待。现在，应该等朝廷那边送来推行大索貌阅的公文。” 正在陪江拂雪练字的李心文，抬眸凝望着自己的丈夫，眉眼温柔，爱慕之情似要从美眸里溢出来了。 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替百姓永绝后患。 拔除门阀这颗毒瘤！ 世家，士族，世族……诸多称呼，实为门阀，流毒数百年，遗祸无穷。 仅凭打压，旷日费时，这些世家也并不是不懂蛰伏隐忍，以待崛起。 武朝时期，武帝已经清洗过一次世家豪强，光是被处以极刑者，数量过千。 他们战战兢兢，选择了韬光养晦，等武帝百年之后，再度抬头，变本加厉。 即使北胡灭亡，军民归心，科举在不断完善，拥护皇权的臣子们也纷纷放弃了成为世家的想法，借助义庄兜底，只做家族，世家所面临处境之恶劣，直逼武帝时期。 君王不是贼首，并不能为所欲为，肆意杀戮，那只会更加动摇统治，得不偿失。 大周的强盛，还没有到能以一国之力匹敌全世界的程度。 这些世家如今也在收敛爪牙，最多只是阴阳怪气，讥讽朝廷一番。 倘若有族民犯法落网，迅速切割便是，大周还没有那么严酷的株连标准。 随着天日教偃旗息鼓，大楚内乱，交州自保，这些世家又开始了蛰伏，诱反他们，便是绝佳的可选项之一。 “也许，等我们百年之后还会有新的势力抬头，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深重苦难。我们也可为子孙后代提供经验参考，无论如何，这些世家必须彻底消亡。” 姐妹俩一脸认真点头，深表赞同。 现在，就看京城段云衣那边如何运作了。 京城，西宫别苑。 梁萧的妻子们聚在阳台，怀抱自己的子女，仰望南方的星空，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爹爹在哪儿~小暖宝想爹爹了~” “小肥宝也想~” 长女和长子带着哭腔，奶声奶气，让娘亲们心疼不已，柔声安慰。 直到孩子们入睡，妻子们才小声倾诉。 “南方炎热，萧哥哥早些回来呀~” 段云袖轻抚着自己写下的《春江花月夜》，眼神迷离。 江南那边加急送来他为江拂雪写下的这首诗，她们喜欢得紧。 只是，剑族底蕴深不可测，他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保危险。 “等政令传到江南之后，看看那些世家反应，兴许能加速他们的灭亡。这些世家和南方豪强的手里掌握了大量的家奴，已是惊弓之鸟。”段云衣安慰道。 姐妹们这才稍稍欢喜。 只要他平安回归即可。 “说到政令，过一阵子还有一项……”段云衣神秘一笑。 “姐姐快说嘛~~” 院子里响起了姐妹们撒娇般的哀求，随后便是段云衣满意的娇笑。 深夜，大楚南方，战火燎原，兵戈四起。 大楚吴王面对拥有天日教军队支持的夏侯雍，接连丢失固若金汤的军事重镇。 番邦悍将阿喀琉斯作为征南大元帅，刀枪不入，万夫不当，早已威名赫赫。 军营里，阿喀琉斯召集天日教高层商议。 “吴王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如今应该警惕的，是定国侯和骠骑将军！” 端木洪平在场，严肃提醒。 “不足为虑！”阿喀琉斯冷笑道。 “那邢风也非等闲之辈……”端木洪平面露忧色。 阿喀琉斯只是看向其他教众。 “副教主之事，怎么样了？” 另一名参谋答道：“江南那些世家还不清楚，咱们可是有两位同母异父的副教主！虽然被秦勋袭杀一位，另一位及时顶替，倒也不至于让江南世家自乱阵脚……” 阿喀琉斯这才松了口气，想到秦勋，咬牙切齿。 “当初是你们眼拙了，竟然会让此人渗透本教，损失惨重！！” “给我找出秦勋，他如今仍在大楚国内，四处作乱，应该是受了吴王的指使！” “倘若拿下，我要让他悔恨来这世间走了一遭！！” 阿喀琉斯南征的脚步并未停下，但仍对秦勋念念不忘。 墨家钜子与部分门人通力合作，给天日教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同一时间，深夜的骠骑将军府内，李如风似有所待。 楚皇夏侯雍与他的矛盾，已经完全不可调和了。 第635章：秘访 少顷，一名亲卫带着密信紧急赶回。 “老爷，定国侯府那边明确表态，拥立吴王着实做不到，毕竟吴王并非先皇血脉……” 李如风接过密信，阅览片刻，不禁哀叹。 “若如此，唯有放手一搏！否则，再拖延数月，军饷耗尽，免不了三军哗变！只是，定国侯府既然不能全力支持，兵戎相见也在所难免……” “横竖都是败亡，不如与吴王合击天日教军队！” 当下，李如风带领亲信，悄悄离京，准备带领嫡系军团，发动叛乱。 定国侯府内，邢风正在等待消息，彻夜未眠。 直到确认李如风离京，邢风才传令家将。 “一旦李如风发动兵变，便以拱卫京师为名，封锁京师，肃清佞臣，限制天子！” 大楚京城，暗流涌动，正处于风暴前夜。 京城的君臣与军民，并不清楚邢风的目的，只道他已经表态忠于皇室，协助楚皇制衡骠骑将军李如风。 江南盛宴结束之后，金陵的报社迅速发行新一期报纸，向公众汇报江南的情况。 世家众人看完报纸，还算满意。 “得亏有萧贤弟大放异彩，从中斡旋，私下维护咱们几家。否则，以东野见机的城府，必然会联合报社，添油加醋抹黑咱们世家一番！” 欧阳平愤愤不平。 欧询并没有赴京任职，而是留在金陵，与欧家子弟一同接受太守府的“破例考核”。 所谓“破例”，自然是与往年世家把持的“举孝廉”不同，也有别于科举，而是由朝廷特派到金陵的大臣亲自考核。 “这一次，朝廷派遣到江南的大臣，乃是礼部尚书东野玄机，已经在路上了……” 家主欧阳令翻完北方送来的情报，脸色难看。 “礼部尚书都来了？” 欧阳家众人如芒在背。 很显然，如今权力稳固的女帝已经注意到了，欧家可用。 欧家，才是欧阳家真正的主家，帝君梁萧很有可能来一场正本清源！ “如今只能祈祷，征南副元帅常破浪那边再有变故……否则，咱们就要早点做好南迁的准备。”欧阳令叹道。 中午，梁萧正在豪宅内，审阅公文和财报。 今年的南方，部分地区比往年要稍微干旱一些，但长江沿岸已经兴修水利，提前应对，粮食不至于减产超过一成。 不过，甘蔗长势良好，应该会丰收。 “按照王爷的预估，今年应该可以生产比预估的量多出三成的白糖，送往前线！” 林端兴奋不已。 白糖的功效，已经随着王爷的推广，而广为人知。 京城的君臣们也都明白了，当初梁萧为何不愿大量外售白糖。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需物资，仅次于食盐和军粮！ 梁萧点头道：“去年的白糖，再加上今年，足够用于南征。秋收之后，来年开春之前，皆是南征的绝佳时机。那些世家囤粮的地点，朝廷已经查出了大约三分之一。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套取世家囤粮的情报。” 林端和顾平休兴奋至极，甚至忍不住搓起了手。 若能缴获这些军粮，朝廷就省去了往北方调集民夫所需的人力物力，那是不可估量的成本！ 能就地取粮，才是行军打仗最理想的状态，可大大缓解后方压力。 当然，长江一带的秋收也至关重要。 这几天，端木云城等人争相秘密来访，与梁萧商谈合作，进一步试探。 这些世家当然不会蠢到毫无保留地信任“萧清”。 梁萧也没有急于求成，而是摆出一副与他们互相试探态度的架势。 秦灭楚之战，大将王翦被秦王授予倾国之兵，为了让秦王打消疑虑，向秦王索求财物和田园，秦王不怒反喜。 他也需要让世家有放心支持的底气。 “王爷，端木云城和欧阳平来访。” 玄卫赶来通报，梁萧立即让林端收好文件，亲自将端木云城迎入密室。 几度来访，端木云城的戒心已经少了许多，率先表态。 “若无意外，萧贤弟必将名望四海，引起梁萧的注意！那梁萧一定会嫉妒萧贤弟的才名，暗中迫害！萧贤弟可要有所准备？” 梁萧点头道：“古人深谙狡兔三窟之道，我在北方也有不少家臣，以各种身份散布在幽州各地，掌握田宅和数千家奴。但如今北方局势，两位兄长应该了如指掌……” 言语间，梁萧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端木云城笑道：“不错！看来萧贤弟与我们的确是一路人，只是北方如今局势稳定，不是咱们可以图谋的……如今，南方才是龙兴之地！” “可惜，我在南方没有根基，想要重新经营，难如登天！”梁萧不禁哀叹。 端木云城与欧阳平对视一眼，道：“贤弟忧虑之事，正是我们所考虑的。我们几家在金陵周边一带的家臣，掌握了不少田产和家奴……可以送贤弟一万亩良田，三百名家奴！” 梁萧狂喜道：“当真？” “绝无虚言！” 端木云城郑重点头，叮嘱道：“不过，贤弟既然也深谙此道，自然清楚，这些内容万万不可公之于众！否则，咱们的局势会越来越糟糕！” 梁萧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两位兄长放心，我自有御下之道！” 言语间，梁萧已经走向密室角落，从柜子里取来一个宝箱，当着两人面打开。 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整箱的百两银票。 “无功不受禄，不能让二位兄长破费，这两万两银票便作为谢礼，还请笑纳！” “哎呀，这可使不得！” 端木云城和欧阳平面露喜色，连连摆手，象征性拒绝了一番。 “这是给你们几家的谢礼，若他日我能逐鹿中原，定有重谢！” 梁萧一再坚持，二人方才收下宝箱，欢天喜地回到端木家，直奔密室。 “如何？”欧阳令急切询问。 端木云城打开宝箱，展示银票之后，一脸得意。 “此人投桃报李，出手大方，可以合作！我俩在路上已经验过银票，都是真票，绝无可能造假！” 第636章：引蛇出洞 众人又详细询问二人商谈的细节。 欧阳平冷笑道：“他对权势和地盘的渴望，符合咱们的预估！孩儿看得出来，只要天下大乱，此人必定能成为一方枭雄！” 欧阳令点头道：“想来，当初他也应该是在等待大周分崩离析，好揭竿而起，逐鹿中原。一如龙无双那般。可惜的是，梁萧横空出世，让他们这些北方野心家的努力付诸东流……” 众人相视一笑。 如今，世家众人正缺一个能收买人心、带头造反的角色！ “不过，他的才名固然已经符合咱们的要求，至于其他方面能力，如御下之道，还要看他接手那些田宅和家奴之后，如何处理。若他处理不好，咱们也得收着点。”欧阳令提醒之后，又眼神一狠。 “必须确认此人足够听话，不会过河拆桥。否则宁可让他自生自灭，或者用他的首级领赏！” “此外，通知教主和副教主，今年江南必生大乱！” 当天，一众江南世家核心人员聚集在端木家密室，讨论如何扶植萧清并加以利用的后续事宜，越谈越是起劲。 书院里，星柔每日待在奶奶剑红叶身边，听她念叨萧清的好处，只觉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毫无疑问，那萧清已经是爷爷奶奶预定的孙女婿了。 即使是通情达理的爷爷，为了剑族大业，也不可能公然允许自己倾慕那位绝世帝君，如今正在循循善诱，以期能让自己对那幽州商人萧清改观…… 少女满心悲戚，又不敢表现出来。 “柔儿，有一说一，萧清此子，的确是你择偶的不二人选。你要多与他接触。” 耳边传来剑子房的叹息，让星柔紧张不已。 剑子房见她始终沉默不语，又道：“你抽空去拜访拜访他吧。” “我能不去么？”星柔弱弱道。 剑红叶一脸不悦：“以他的才华，名满天下是早晚的事，倾慕他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最后他为了避免梁萧迫害，也免不了离开江南。到那时候，你希望这样的人是来咱们巴蜀，还是去大楚？” 星柔又陷入沉默，突然灵机一动。 自己的确该和他谈谈？ “柔儿，去一趟吧。”剑红叶催促道。 星柔故作犹豫片刻，才道：“我一个人去很不放心，要大哥带我去！” “奶奶陪你去便是。”剑红叶道。 “奶奶，这是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星柔哼哼道。 “好好好，让你大哥带你去，探探他的底细。”剑红叶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 等二老离开后，剑子房让星柔先去打扮，才叫来秦百里。 了解情况之后，秦百里环顾左右，皱眉道：“爷爷，先前您可是和我说过，将来剑族若是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可以带小妹去找他……” 剑子房立即打断了他。 “第一，那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第二，如今族群还未走到那一步，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第三，她连梁萧的面都没见过，不过只是少女怀春，单相思而已，未必不能对萧清改观……百里，爷爷不为难你，你也不能为难爷爷。” “再说了，爷爷若不有所表态，到时候只怕你奶奶她们又要起疑了，情况只会更糟。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们的脾性……” 秦百里总算明白了爷爷的心思，不复多言。 作为剑族长老，剑子房不得不考虑剑族利益的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说白了，若“萧清”真的奇货可居，爷爷还是会试着撮合他与星柔。 而爷爷提醒他带星柔投奔梁萧的前提，是剑族面临不可挽回的局面，或许梁萧能考虑到星柔、公孙月和剑族的关系，网开一面。 如爷爷这般有识之士，终究也被迫蝇营狗苟啊…… 这一刻，秦百里异常平静，对剑子房的立场报以理解，但内心对所谓剑族大业的憎恶，却是无以复加了。 宅院里，梁萧正与诸葛定、王破军、龙无双等爱将开会，擘画诱反世家之事。 经过江南之行，梁萧也大体了解了世家在江南的影响力，的确不是报纸可以彻底清除的。 有许多乡村，里面的百姓曾经根本买不起报纸，亦或者是当地读书人都是世家爪牙，即使有了报纸，也可以选择性讲解，甚至曲解报纸内容，误导百姓。 更有甚者，将新政的功劳归于世家，让这些乡村百姓对世家感恩戴德。 “世家之狡诈无耻，已经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以目前我们手头掌握的罪证，若是揭发，依然不能做到将之斩草除根。因他们之中的太多成员，早已散落到全国各地县级以下的地区。如今，唯有引蛇出洞，再关门打狗，以绝后患！” 众人听出梁萧异常严峻的语气，也不禁义愤填膺：“定为国家扫除奸佞！” 即使是与北胡决战的前夜，梁萧也不曾有过如此严峻的时刻。 作为将军的他们自然明白，这些世家的危害，在这位王爷看来更在异族之上！ 众人也不禁钦佩梁萧以身入局。 “征南副元帅常破浪，已经在回返金陵的路上，具体能给世家带来几分底气，就要看他的表现了。众将抓紧布置，营造假象。” 诸葛定等人各自领命，接收梁萧一枚锦囊，随后离去。 众将离去之后，梁萧遥望夜空，心情沉重。 原以为，北胡灭亡，军政改革，新政推广，一切便是高屋建瓴，水到渠成，这些世家只能是瓮中之鳖。 亲自到了江南之后，梁萧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如今要用一年的时间，去完成数百年的使命，难如登天。 莫说自己和段云衣不能像黄巢那样，杀尽门阀，就算能，门阀没落之后又如何呢？ 还会有党争，商会，军阀…… 如何处理好生前身后之事，保障这片土地不至于像故乡的古代一样，总是经历朝代轮回，是他不得不考虑之事。 他的内心突然有些理解剑族所谓“大业”和“信仰”了。 当然，理解并不意味着支持，而是为了将来更好地解构。 李心文和江拂雪守在梁萧身侧，相顾无言，不敢打扰。 他沉思的模样固然迷人，但更多的是让人心疼。 毕竟，他本是天底下最应该功成身退，享尽荣华富贵的人。 就在梁萧沉思之际，外面玄卫来报。 “王爷，秦百里携亲妹星柔求见！” 第637章：眼前人是心上人 夜空下，梁萧打量着眼前的剑族圣女，一言不发。 她一如既往，面容恬静，眉眼却透着高傲与倔强。 她是抗拒和“萧清”接触的，既然主动上门，必有所求。 “萧先生。” 星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 “你的心思，我已大致明白。”星柔顿了顿，犹豫半晌，叹道，“我知道萧先生志在天下，有意与我爷爷他们合作，想来，你也已经了解了我们剑族的一些底细……” 梁萧只是点头，没有否认。 “萧先生才高八斗，我便不藏着掖着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星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已有些许发颤，“萧先生，我的心上人并不是你，希望你能放我一马！” 说到最后，星柔已经忍着哭腔。 曾几何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剑族圣女，高傲的族民也如众星拱月般侍奉自己，何曾有过如此委曲求全的时候。 “你的心上人，是帝君梁萧吧？”江拂雪用低沉似少年的声音道。 星柔芳心大乱，呼吸也显得有些局促。 梁萧只是平静看着她。 片刻之后，星柔终于冷静下来，郑重点头。 “不错！萧先生固然志在天下，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江南百姓好不容易因为新政而得以喘息，不必像以前那样，动辄卖儿卖女，灾年易子而食……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你怎忍心破坏呢……” 秦百里全程保持沉默，实则哭笑不得。 这妮子，太过天真了，竟敢如此摊牌！ 得亏她面对的是武王本人，若是换成别的野心家…… 自古以来，成大业者怎么可能轻易受女子左右？ 若“萧清”是个真实的存在，她这剑族圣女香消玉殒也是迟早的事。 李心文终于忍不住好奇道：“他哪点吸引你咯？因为丰功伟绩么？” “也许有这部分原因……”星柔低下螓首，仿佛在自言自语，“不过，巴蜀第一美人倾心于他，赤血剑这样的奇女子也愿为他生儿育女，我便知道，他也许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梁萧哑然失笑。 这倒是个奇特的角度，但也还算合理。 公孙月与夏侯青衣，都不是等闲女子，自己可是以她们为骄傲，就如她们以自己为骄傲。 得知自己真的受夏侯青衣真的倾慕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眼前的剑族圣女，倒是有些“傻白甜”了…… 想到她挺身而出，医治庐州的天花病人，梁萧心里还是抱有几分敬意的。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了？ “萧先生，你家资丰厚，可见一斑。难道一定要追逐权势，不能做个富家翁，亦或是为民出仕，造福一方？” 面对星柔认真的质问，梁萧道：“星柔姑娘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你的话，我会铭记于心。” 星柔这才道：“其实你与我无冤无仇，又得我奶奶她们青睐，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我自知配不上当世帝君，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不会顺从我奶奶她们的意思，不会嫁给你的！” 李心文和江拂雪微微点头，生怕自己笑出声。 “言尽于此，希望萧先生好自为之，莫要为祸苍生……” 言语间，星柔已经离席而去。 秦百里连忙向梁萧打手势，寻求意见。 梁萧只是递给他一封密信，笑了笑。 “无妨，回去吧。” 可惜，自己要办的事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这就意味着，自己恐怕还不能向她透露身份，以免被剑子房夫妇发现端倪，甚至影响算计世家的全局。 这个小姑娘太过单纯善良，不该卷入这场算计。 这会儿，朝廷的各种玄卫和谍报人员正在各地明察暗访，甚至长期监视，以求来日将所有世家党羽一网打尽。 秦百里立即追上星柔，一同离开了豪宅。 “我哥哥可真是不得了哦……” 李心文看着一脸失落的江拂雪，更是忍俊不禁。 小姑娘吃醋了。 这剑族圣女，不知眼前之人便是心上人，却已情根深种。 梁萧苦笑道：“等处理完世家再说，这些世家一日不除，国家便一日不得真正安宁。” 兄妹俩回到家中，剑红叶立即盘问星柔。 “你与萧清聊了些什么？” 星柔含糊道：“就是聊些家常，他这人城府太深，滴水不漏，我俩也不指望能套出多少有益信息……” 剑红叶微微颔首，道：“今天他应你伯婆的邀请，又派人送来了那一句‘朱颜辞镜花辞树’的全篇，你书法绝佳，帮忙写下。” 星柔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篇《蝶恋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好词！！” 秦百里失声惊叹，突然发现小妹侧头看他，目光幽怨，顿时闭嘴了。 “此子，才华横溢，可与梁萧媲美。柔儿，快写！” 面对奶奶的命令，星柔不敢违抗，只是提笔重写全篇，书写之时也不免暗自感叹。 此人有才，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惜…… 等剑红叶欢天喜地离开后，星柔幽幽叹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秦百里终于憋不住了，嘿嘿傻笑。 “哥哥，你明知他野心勃勃，怎可在奶奶面前称赞他，助长他的志气……” 秦百里连连点头，收敛笑容，道：“哥哥以后一定注意！” “这萧清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我总觉得，他真有颠覆国家的本事……哥哥，让你去告密，你我是肯定做不到的，如何是好呢……” 秦百里安慰道：“你大可放心！有武王在，任何野心家都翻不起大浪来！” 星柔只是凄然一笑。 秦百里这才一脸神秘，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星柔。 “武王御驾亲征，还派人联系过我，我和他提过你的事。然后，他给了我这个回复……” “啊？”星柔一脸茫然，打开密信，“他给你回复？” 一瞬间，星柔的目光落在文字上，芳心大乱。 这笔锋，与那真正的《满江红》《塞下曲》真迹如出一辙！ 【令妹深明大义，待我扫除江南祸患，并知会过娘子们之后，必娶之。】 第638章：提亲 这一瞬间，少女如遭雷击，不知所措。 “剑族如此愧对他，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秦百里连忙道：“你也知道，接种牛痘到底有效与否，当时还是个未知数，在这种情况下，你毅然施救庐州的天花病人。单论这一点，已经足以赢得他的由衷敬佩！” “你、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什么呐，他怎么会这样……”小姑娘已经急红了俏脸，甚至语无伦次了。 “我就说我小妹已经意识到剑族的错误，以及武王的伟大，而且我这小妹才貌双绝，心地善良……” “哎呀！哥哥不要说了……” 看着手足无措，满面绯红的妹妹，秦百里笑道：“其实，只要将来能嫁给他便足够了，你不必想那么多，不是么？” “只要能嫁给他，就足够了……”星柔喃喃自语，恍然大悟，“是了，我其实没有多大能耐，想那么多利害关系有什么意义呢。我只希望能见见他，听他说话，看他写字……” 秦百里终于放心，道：“那萧清，大哥会应付的。你不必管他，也不可伤害他，以免激怒奶奶他们，到时候，你可就没有机会与他在一起咯……” 星柔二话不说，小鸡啄米般点头，一脸乖巧。 “夜深了，快去睡吧，把信带上。”秦百里催促道。 星柔摇了摇头，将信还给他。 “我怕再失窃了……” 秦百里这才想起《满江红》之事，也不再坚持，只是将信件置于烛火之上，顷刻间焚为灰烬。 星柔一脸不舍，但也知晓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秦百里看她哼着歌儿回去，也如释重负。 梁萧能给他这封密信，就意味着，那位女帝应该早有心思，要他拿下剑族圣女。 不管怎样，自己算是得到了梁萧正式的承诺，小妹嫁给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不能册封公主，起码也能是个武王妃。 阔别多年，自己终于是个靠谱的兄长了…… 这该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这一夜，被窝里的少女回想信上内容，吃吃傻笑，睡得异常香甜。 江南盛宴，幽州商人萧清崭露头角，名声大噪，门庭若市。 好在有林端负责应付一部分来宾，梁萧只专注应付大势力的人员即可，包括世家、东野清风、叶家、张家、剑子房一家…… 端木云城许诺给梁萧一些田宅和家奴，也已提上日程，预计七天内可以交接完毕。 梁萧只是有条不紊，在家中设宴招待端木云城等人。 林端乃是司礼监秉笔，也经过易容，脖子上还贴了假喉结，因此端木云城等人也并未联想到他的身份。 当然，司礼监秉笔林端乃是皇室秘密培养的能人异士，本身就是一个连世家都不完全了解的存在，也就只有参加朝会的端木操等人见过其人。 而现在，端木操等人还被软禁在京城。 林端是真的精通古董鉴宝，算是弥补了梁萧在这方面的短板，也进一步强化了二人作为古董商人表兄弟的可信度。 今天，林端在外院设宴接待寻常来访者，梁萧则在内院设宴款待几位世家子弟，极尽奢华，堪比故乡的满汉全席。 与会者，端木云城，公羊白，独孤孝，欧阳平。 “萧贤弟真是有心了！！” 面对如此厚待，以及梁萧殷勤备至的敬酒，四人心花怒放，更不疑有他。 以前的大周，最不缺的就是巨富与赤贫。 在这些世家公子哥看来，这点排场是天经地义的。 萧贤弟出手之阔绰，让他们有了更多底气。 “诸位兄长抬爱，愚弟也自当投桃报李。”梁萧打了个响指，侍立在一旁的顾平休立即去取来一个更大的宝箱打开。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银票，叠放在一起！ “这是多少？”端木云城激动道。 “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希望诸位兄长能帮我个忙。”梁萧道。 “萧贤弟这是何意？？”欧阳平急问道。 十万两，就算是鼎盛时期的端木家也不会轻易拿出来送人，更别提次一等的欧阳家了。 梁萧这才严肃道：“今年或许是最后的机会，我需要一些人手和补给，诸位兄长明白我的意思……” 众人瞬间恍然，相视一笑。 “好说好说！” 梁萧当即将宝箱推给四人。 “四位兄长自行处理，多余的银两，算是我给你们的辛苦费，如何？” 众人大喜！ 此人如此言论，目的不言而喻。 这是真的准备豁出去了，要干点大事？ 公羊白眼珠子一转，当即拍案而起：“贤弟这是什么话！这些银子，我们几家一钱银子都不会收！” “公羊兄这是……”梁萧故作失落，看着他，满眼恳切。 公羊白嘿嘿一笑，道：“见外了！你若是真的有心成事，我们几家必然鼎力支持，甚至还会给你贴点儿！” 端木云城，欧阳平，独孤孝，三人白了他一眼，纷纷点头：“公羊兄所言极是！！” 梁萧惊喜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献起了殷勤。 四人身后的顾平休咧嘴一笑。 这还争风吃醋起来了？ 不过，公羊白如此表态，相当于慷他人之慨，其他三家不乐意，又不甘示弱，倒也正常。 众人相谈甚欢，与梁萧当场约定。 “最迟一个月之内，至少给你找来千名佩刀家奴，十万石粮食，一百套铠甲！” 妈的！千名佩刀家奴？？ 顾平休吃了一惊，心中怒骂。 果然，这些世家的储备超出了主上的想象。 得亏有侯爷以身入局，一步一步套取他们的信息…… 同一时间，金陵太守东野见机带上爱子东野清风，去了张家提亲。 张家家主张修，张瞳之父，张雪宁的伯父，常破浪的岳丈，立即带张瞳出迎。 此时，外面已是人山人海，好事者们也想看张家与东野氏喜结连理。 东野见机提议道：“张大人，咱们何不进屋里谈？” 张修摆了摆手，一脸冷漠。 “不必了！我家正在考虑促成侄女和端木云城，你这门婚事，恕难从命！” 这一声拒绝，堪比平地惊雷，全场为之一震。 张雪宁和东野清风更是不明所以。 “大伯？！” “伯父……” 第639章：变局？ 张修的拒绝，堪称始料未及，张雪宁回过神来，顿时急了。 之前可是她这个大伯要撮合她和东野清风的，她还有些犹犹豫豫。 如今自己已经想嫁了，却…… “张大人，我儿与雪宁如今也是情投意合，咱们两家更是门当户对，你不妨……” 面对东野见机再三恳求，张修只是断然回绝。 “太守大人请回吧！” “大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雪宁急得直抹眼泪。 如此公开回绝，就意味着，两家算是突然决裂了…… 东野氏如日中天，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雪宁。” 就在此时，里面传来一声轻唤。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怀孕的张瞳在侍女搀扶下，冷着脸走了出来，冲张雪宁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堂姐，大伯他突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叔如今不在，我爹又是一家之主，你自然要听他的。” “那是征南副元帅的夫人？？” 现场众人又是一惊。 面对同样冷漠的堂姐，张雪宁失声恳求：“可是，我、我想嫁……” 很快，张雪宁便迎上了张瞳凌厉的注视。 “回去！” 这一刻，张雪宁如坠冰窟。 她的堂姐夫可是征南副元帅，作为正妻的堂姐，在张家的话语权甚至还在家主张修之上，毕竟她的言行代表她的丈夫。 张修盯着东野见机，叹道：“太守大人，关于这门婚事，咱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郡丞之位，老夫也不能胜任，已经向朝廷申请辞官，只等朝廷恩准！” 新任郡丞一个月不到就想辞官？ 守在周围看热闹的世家家丁们相视一笑。 张家和东野氏一向以严谨著称，如今两家近乎决裂，此事很难不让人猜疑…… 张雪宁只是哭哭啼啼，被张瞳带回内院。 东野见机百般恳求，张修只是态度坚决，不愿转圜。 父子俩不得已，只能回家。 马车里，东野清风不知所措：“爹，张大伯他这是……” 东野见机只是附耳低语，东野清风连连点头。 片刻之后，马车里传来东野清风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沿途行人。 “堂姐，你们先前可是极力支持我和清风大哥……” 张家内院，张雪宁坐在闺房里，哭得梨花带雨，悲痛欲绝。 张修父女这才小声安慰。 “这是你堂姐夫和诸葛元帅的意思。” 张雪宁抬眼看向张瞳。 张瞳叹道：“等世家覆灭，你与清风自会喜结连理。此事委屈了你俩，但未尝不是大功一件，你不是正愁清风官职低微，东野太守不徇私情？将来他也可因功受封……” 张雪宁哽咽道：“是为了扳倒那几个世家么……” 张修这才点头，道：“大伯怎会负了你爹娘的托付？总之，这几日你就待在瞳儿身边，无论如何不可外出。将来朝廷自会补偿你和清风！” 张雪宁这才好受一些，破涕为笑。 她向来聪慧，大致也猜到了，此事背后的主导者必定是女帝或帝君。 相比清算世家，自己这点委屈的确是微不足道。 “竟有此事？？” 正回到家中的欧阳令等人听完家丁汇报，又惊又喜。 家丁补充道：“我们还注意到，张家正在动员仆人，收拾家资，还要变卖金陵一带的产业……” “那张家和常家才是同气连枝，多年世交。如此与东野氏交恶，或许是因为在京城的东野见机带头打压常家？” 众人如是推测。 “再探！！” 欧阳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机会！ 豪宅里，梁萧正与端木云城等人把酒言欢。 世家子弟们眼花耳热，好不快活。 片刻之后，一名端木家的家丁紧急入内汇报：“大少爷！有情况！” 正喝得尽兴的端木云城，恼怒回头：“有什么事，直说！” 那家丁想到张家拒绝东野氏提亲之事早晚人尽皆知，连忙如实汇报。 “什么？”众人当场酒醒大半，打了个激灵。 “萧贤弟如何看待此事？”欧阳平急问道。 梁萧一拍桌案，兴奋道：“这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常家真受了打压，还要牵连张家？”端木云城嘿嘿一笑。 梁萧连连点头。 “再过几天，只怕金陵变局前所未有！”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去和张家接触一下？” 梁萧摇了摇头。 “不可！” 众人不解：“愿闻高见！” 梁萧道：“张家既然宣称，有心将张雪宁许配给端木兄，就说明他们需要端木家。何不等他们自己登门求助？” “此言有理！我也担心热脸贴冷屁股！”端木云城开怀大笑。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会不会不妥？”欧阳平担忧道。 梁萧这才故作神秘道：“此时，你们应该去拜访一个人。”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齐声道：“龙无双？” 见梁萧点头，欧阳平欣喜道：“的确，此人与常破浪既然是结义兄弟，又同受梁萧迫害，如今张家举动，也证实了此人消息可靠，是该去找他一谈……” 梁萧叮嘱道：“龙无双亦有枭雄之志，还有投降的前科，兄长们注意则个，莫要冷落了我。” “那是自然！萧贤弟轻财重义，更靠得住！” 众人含糊答应，迫不及待辞别梁萧。 下午，各家聚集在端木家密室讨论了一番之后，由欧阳令带领四家长公子，秘密拜访龙无双。 “诸位可算是看得起龙某了？” 听出龙无双酸溜溜的语气，众人连忙安慰。 “这不是因为最近多有不便么……” 龙无双恨声道：“张家与东野氏之事，我已有所耳闻。时局已变，关陇集团归顺朝廷，如今却与诸多将士面临兔死狗烹之结局，自然不甘！” 望着似有所待的众人，龙无双这才咬牙切齿道：“那梁萧将泼天之功收归己有，风光无限，你们却不知道，我等将士除了得些虚衔，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 “的确，十六卫将军都是虚职，只有你和常破浪、王破军随军征讨，功劳不可磨灭，他也不好赖账，所以才给你们加官进爵一回……如今再想想，那常破浪明明与诸葛定官阶相同，梁萧却非要让他做副元帅，无疑是为了让诸葛定钳制他。”欧阳令懊恼不已。 龙无双冷笑不已。 “诸位若是有心，还请答应龙某一事。” “那萧清有枭雄之资，实则也有他自己的算盘，未必就比龙某可靠。日后若是各家起事，诸位可别光顾着支持他，忘了龙某……” 第640章：晴天霹雳 众人一愣，端木云城悻悻看了龙无双一眼，道：“龙将军又能给我们几家什么样的利益？” 龙无双道：“如今龙某财力有限，但我冀北军仍有数百精锐，蛰伏金陵，可以成事！龙某自知，当初投降朝廷，有愧你们几家，如今想要重新获取你们的支持，难如登天。” “其实倒也未必！毕竟你投降之后，我们几家也并未因为冀北军之事而受牵连，梁萧甚至不曾清查此事。要知道，当初我们几家可是收买你冀北军袭杀梁萧，此事他若是知晓，怎能不查！”端木云城笑眯眯道。 “端木兄的意思是，龙将军并没有泄露此事？”欧阳平笑道。 端木云城点头之后，龙无双也点头道：“龙某收钱办事，还是讲原则的！如今江南变局将至，龙某也需要多些人手，这也是与你们几家密切合作。不是么？” 言语间，龙无双已经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 “这五千两银票，便作为定金，事成之后，龙某定让你们几家身居高位，荣宠百世！” 龙无双的漂亮话，众人并没有当回事，欧阳令只是接过银票，检查了一番，一脸喜悦。 “你放心，七天之内，我们几家至少可以给你凑齐一千亩田地，一百名奴婢！” 龙无双大喜过望，再三鞠躬致谢。 众人谢绝了龙无双的挽留，回到端木家，笑得合不拢嘴。 “这龙无双不行啊，财力还不及萧贤弟四分之一，更何况他曾背叛咱们几家！”端木云城鄙夷道。 欧阳令微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几家如何长袖善舞，从他们这些人手里获取最多的利益。最好，是能架空皇权！如今萧清和龙无双各怀心事，明面合作，实则互相提防，对咱们而言，更是利好！狡兔三窟，货比三家，才是咱们该做的事！” “不错！若不是这梁萧横空出世，等诸葛晖死后，咱们几家架空皇权是迟早的事！” 众人目光灼灼，恼恨不已。 没有梁萧横空出世，一切就是只差一步！ 如今，他们又有了机会。 “原来京城之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就是不知道我爹他们情况如何……”端木云城叹道。 “贤侄，事到如今，你们还顾得上他们？”欧阳令皱眉道。 公羊白夜安慰道：“若是此事能成，朝廷投鼠忌器，说不定你们三家被软禁在京城的人会更安全！” 端木云城只是苦笑，一脸无奈，心中却在盘算。 面对朝廷打压，欧阳家因为远离天子脚下，几乎独善其身，更有一部分子弟南渡大楚，狡兔三窟。 而他们三家的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现在，他必须考虑如何不让欧阳家一家独大。 正在家中休息的梁萧，很快就收到了龙无双的消息，欣慰一笑。 “天日教应该还有爪牙潜伏在金陵，将这部分一网打尽，是当务之急。” 那个吸血鬼一样寄生各国，放高利贷的民族，若是真的被天日族这样的种族全盘吸收……其阴险狡诈不言而喻，堪比附骨之疽。 若不能一网打尽，等自己和段云衣百年之后，这种邪教一定还会死灰复燃，流毒后世。 顾平休和林端又分别送来了两份情报。 “王爷，在庐州、豫章等地，还有大量的世家党羽，据悉，的确是潜伏在各处乡村县镇！我们按王爷的办法，只要是报纸长期不能到达的地方，或者是选择性接收报纸的地方，多半都是世家党羽主导之地！” 梁萧终于开怀大笑。 诸葛晖的提醒恰到好处 报纸的出现，除了舆论威力，还是一面照妖镜。 谁最恐惧大周日报？ 大周日报并不是每期都宣传对世家不利的信息，这几期是那些世家及其党羽完全可以接受的。 绝不允许百姓接触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古今中外，历来如此…… 朝廷重点关注那些禁绝报纸亦或是选择性接收报纸的地方，大大提升了调查的效率。 第二天清晨，一队飞马冲入金陵，一路疾驰，来到太守府。 “吾皇政令：即日起，江南各地推行‘大索貌阅’，检查黑户、隐户，尽快登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守东野见机领了公文之后，当即通告全城。 金陵百姓对此并未有太大反应，毕竟自己和家人都是登记在籍的大周百姓，无须担忧。 但对那些大中小世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真他娘的过分啊！！” 各大世家乱成了一锅粥，下午聚集在端木家密室，讨论对策。 他们了解了“大索貌阅”的具体内容。 清点户口，登记姓名、出生年月和相貌，再逐一核对将百姓与户籍上描述的外貌，由各地属官官员亲自检查百姓年貌形状…… 以后黑户和隐户几乎无所遁形，想要冒充户籍也是难上加难！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梁萧出的毒计！！”端木云城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若是咱们几家被查出分别掌握黑户家奴过万，再让报纸宣传一番……这简直是逼着咱们造反啊！！”欧阳令也罕见的满头大汗。 一旦民众知晓这些内容，只怕金陵的百姓会把他们几家冲烂！ 众人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 “何事慌乱？” 清冷的声音响起，惊醒众人。 正是天日教教主紧急赶赴端木家。 “教主！大事不妙！” 此刻，端木云城也无心去欣赏教主的美眸，一五一十汇报今日情况。 “大索貌阅……那梁萧何等愚蠢，居然取消人头税？有此策相助，人头税增收岂不是易如反掌？” 教主鄙夷之后，又不禁微眯起眼。 就算不收人头税，光是这一条，就是对全国各地的世家豪强一次空前绝后的打击！ 这些黑户和隐户，数量如果只是三五百，哪怕近千，都不成问题。 问题是，这几家因为田亩的关系，豢养家奴过万，百口莫辩！ 这些家奴，普遍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卖身。 比如灾年歉收，还不上世家租金，不得不卖儿卖女，甚至卖自己。 而这些家奴，也是各大世家未来起义的倚仗！ 第641章：交接 “教主大人！以梁萧雷厉风行的作风，如今他又御驾亲征，最迟半年之内，江南各地大索貌阅必定全数执行完毕！！”欧阳令执杯的手剧烈颤抖，满脸不安。 欧阳家独善其身，在豫章一带还有大量的家奴，都是黑户…… 教主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趁早南逃，要么三个月之内揭竿而起，反了朝廷，再与交州、大楚里应外合！大楚局势日趋稳定，一年之内必定可以恢复北征！” 世家众人无不苦笑。 “教主大人，我也是好不容易逃离京城。我们几家若想南逃，早在去年就该走了……之所以不走，还不是因为放不下这些根基，绝大部分田宅又被朝廷盯着，卖不出去！”端木云城哭丧着脸。 “那便只能趁早反了！萧清，龙无双，都是可以迅速扶持的对象！龙无双财力固然不及萧清，但与常家有旧，可以利用！”独孤孝咬牙切齿道。 教主略加思索，道：“看看二人这些天如何处理那些家奴，咱们再做打算。” 离开端木家之后，教主带着随从，登上一处客栈高楼，放目远眺，微微泛红的美眸尽是渴望。 金陵繁华，是她前所未见的。 “据说如今的京城比金陵还要繁华，不过我已许久不曾去过。都怪那梁萧坏了我教计划……” 天日教侵袭江南失利，被迫遁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江南内乱，再让天日教有机可乘！ “事到如今，唯有寄望于那萧清成事……” 另一边，梁萧也陆续接收到京城加急送来的密报，眉头一拧。 “目前已知的世家党羽，加上这些世家，其名下农田总量已经超过七百万亩！” 江拂雪等人即使早有所料，仍是吃了一惊。 那些登记在籍的佃户，按人均耕田算的话，占五百万亩已经是极限了。 那剩下的二百万亩，得多少家奴…… 何等触目惊心！ “一旦这些家奴得些赏赐，再有主子振臂一呼，引导他们起义……” 顾平休的脸色也极为难看，身为玄卫统领预备役的他，也明白为何梁萧提前让诸葛定领军南下，坐镇江南。 若是没有增兵，江南只怕会叛变得更快。 “大楚内乱，在一定程度上为大周缓解了压力，此事，必有秦勋的功劳。”梁萧称赞道。 众人深有同感。 吴王复叛，于理不合，定是有人居中策划此事。 否则，大周要腾出更多的力量去处理江南祸患。 牵一发而动全身，正是先前江南的情况。 彻底消灭世家，尽在此役！ 梁萧秘密吩咐林端和顾平休之后，又秘密带上几名玄卫，直奔金陵西郊。 几个世家给他凑了一万亩田宅，三百名家奴，他已派人接洽那些地主，可以接收。 烈日当空。 金陵西郊，十名地主正在大树下乘凉，每人配了四名执扇的奴婢。 三百名皮肤黝黑的消瘦佃农，戴着残破斗笠，聚集在田间，满头大汗，不敢乱动。 “站好！” 地主们厉声呵斥，佃农们便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直到梁萧带了二十名玄卫赶来，双方正式交接。 “萧先生之名，如雷贯耳，现在金陵之人若是不识萧先生，当真是孤陋寡闻！” 为首的地主名为阎成，实乃端木家之族民，溜须拍马一顿之后，才笑眯眯呈交地契。 “萧先生大可放心，这些农田，名下的佃农足有三百人，此外又有家奴三百人，完全可以蒙蔽官府！” 梁萧接过地契之后，道：“应该不需要去官府交接吧？” “当然不需要！”阎成一脸得意，解释道，“若什么都去官府公证，旷日费时，你是拿不到这万亩良田的！我们有自己的规矩，所有世家联合担保，地契就和银票一样，只要有地契，土地就默认是你的。你若不怕惹上麻烦，交接也没问题，但交接永远是无奈之举！” 梁萧接过地契，检验了一番，杀心骤起。 果然如情报记载，这是世家用于田宅流通的另一种手段。 农田也成了一种私底下的硬通货，地契相当于钞票。 这些世家掌握的农田太多，已经到了无人敢大规模盘下的地步，否则，他们只怕已经溜之大吉了。 但这种交易手段，完全是以世家的担保为根据，就算适当暴露一部分，官府也难以治罪。 毕竟，只是地契转送而已，若地契丢失，甚至可以委托地契上记录的田宅主人去找官府补办。 借此手段，世家实际掌控的全国田宅，不可估量。 但这些田宅也限制了世家的脱身。 因为，表面上的地契交易，实际上就是在交易田宅，这种交易本就是基于这些世家私底下的担保，才能正常进行。 一旦这种担保土崩瓦解，交易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对这些大世家的信用和人脉无疑是致命打击。 换而言之，就是小卖一点田宅可以，但几百万亩田宅是卖不出去的。 这些世家俨然形成了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另一种势力。 能够发展到这种程度，除了私盐之外，以高利贷盘剥穷人，就是另一条捷径。 梁萧回想起当年在漠北看到的天日军旗上的蓝色六芒星，一切脉络更加清晰了。 天日教高层在推波助澜！ 有世家众人担保，交接异常的顺利，以至于阎成等人只是将地契交给梁萧，便安排部下去田间通知。 “从今往后，萧老爷就是你们的地主！” 佃农们一脸懵逼，望着走来的梁萧，纷纷跪下磕头。 “参见老爷……” 梁萧只是点了个头，让两名玄卫过去安抚众人，便回到阎成等人面前，问道：“那些家奴呢？” 阎成凑到梁萧跟前，小声道：“家奴是比较见不得光的，毕竟都是黑户，在另一边的农田，我们这就带您去接收！” 梁萧大喜致谢，朝身后抱着箱子的玄卫使了个眼色。 玄卫立即走到跟前，打开宝箱。 众人定睛一看，全是百两银票。 梁萧取出十一张，硬塞给作为代表的阎成两张，其余九人各一张。 众地主象征性婉拒一番，便迫不及待收入袖中，笑得合不拢嘴，带着梁萧来到南边稻田。 还未走到目的地，梁萧便远远望见，田间站着数百名骨瘦如柴的农夫，一个个无精打采，交头接耳。 这是梁萧自下江南以来，遇见的最困苦的百姓。 第642章：干大事？ 这就是黑户，比佃农更没有人权，生存环境更加恶劣。 没有登记在籍，意味着主子可以轻易摆布他们。 “阎老板，这些人，真的能干大事么？”梁萧扭头看向阎成，眼里流露出不满。 阎成早有准备，一脸自信道：“想要他们干大事，就该饿着他们，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吃不饱饭的不是咱们这些主子，而是朝廷啊！” 梁萧故作恍然：“倒也不失为良策。” 阎成笑眯眯道：“这就是我们的底蕴，以后多多向我家少爷取经，何愁大事不成？？” 梁萧立即对身后一名玄卫道：“把那辆车拉来！” 玄卫紧急离去之后，梁萧又带着众人走到这些家奴面前。 瘦成皮包骨的三百家奴、胸口挂着狗项圈一样的身份牌。 梁萧一言不发，保持着平静。 以阎成为首的地主们，则在厉声咆哮。 “从今天起，萧清，萧先生，便是你们的新主子，一切听他吩咐！” 家奴们只是愣愣抬头，打量着梁萧，齐刷刷跪下来磕头，异口同声，却有气无力。 “参见老爷……” 阎成忍不住放声大笑。 “萧先生可看到了？这些奴婢，绝对听话！” 梁萧压下心头的杀意，只是微笑点头，将阎成送来的名单交给一名玄卫，让他去田间点名。 “李铁牛！”“到……” “黄狗蛋！”“到……” 一众家奴有气无力，听到玄卫呼叫自己的名字，举手应声。 阎成叮嘱道：“萧先生既然在北方有自己的根基，应该也清楚该如何看管这些家奴吧？” 梁萧点头道：“我的人手还是有限，需要找你们雇三十名护卫。” 众地主纷纷表态。 “先前用来看管他们的护卫，都可以转交给萧先生！” 梁萧谢过之后，远方传来一声嘶鸣。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梁萧的人驾驶马车赶来，车上装有四个大木箱，隐约有肉香传来。 玄卫下车之后，与同伴一起搬下木箱。 木箱开启，里面堆满了盘子大的肉饼，香气四溢。 现场响起了一阵家奴狂咽口水的声音。 “萧老爷有令，给家奴分饼！” 随着玄卫一声吆喝，家奴们心花怒放，但面对凶神恶煞的旧主们，也不敢乱动。 在地主们震惊的注视下，玄卫给每个家奴发了十个肉饼，家奴们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 “萧老爷让你们吃！从今往后，你们全家管饱！” 直到玄卫宣布，家奴们仍是感到如临梦境，咽着口水，不敢下口。 梁萧立即向阎成使了个眼色。 阎成会意，厉声呵斥：“你们他妈的倒是吃啊！” 家奴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狼吞虎咽，吃到喜极而泣，更有甚者嚎啕大哭。 “这是带肉的……” 阎成这才对梁萧道：“萧先生，这就喂饱他们，不太合适吧？” 梁萧只是摆了摆手，道：“阎老板莫急。” 言语间，梁萧已经走到一处高地，声如洪钟。 “从今往后，粮食管够，你们可愿为我办事！” 片刻之后，家奴们纷纷以头抢地，感激涕零。 “老爷对我们恩重如山，小的这条贱命，今后交给老爷使唤！” “很好！”梁萧豪迈一笑，随后又道，“都给我吃饱，过段时间，咱们可是要干大事的！事成之后，你们便能有自己田宅，从此安居乐业，告别这吃人世道！” 闻言，地主们双眼放光，看着磕头谢恩的家奴们，纷纷向梁萧竖起大拇指。 这些家奴仿佛遇见了救世活佛…… “萧先生出手大方啊！” 面对地主们的盛赞，梁萧谦虚道：“非常时期，犒赏部众，不是理所应当么。” 众人在田间相谈甚欢。 万亩田宅，三百佃农，三百家奴，交接效率惊人。 “竟有如此格局？？” 正在端木家等候消息的众人，听阎成详述交接之事，喜出望外。 欧阳平叹道：“相比之下，那龙无双只是简单接受，给了每人一碗米粥，高下立判。就这，他也配和萧清逐鹿中原？” “诶，话不能这么说！”欧阳令抚须大笑，“龙无双只是财力捉襟见肘，但他有常家支持，将来未必不能成事。狡兔三窟，货比三家，待价而沽，咱们怎么都不吃亏！这不正好？让萧清接收那些黑户，把压力转交给他，咱们身居幕后，掌控天下，两全其美！” 众人欣喜一笑。 “如今该怎么做？” 欧阳令道：“问过教主之后，只要教主没有意见，咱们便可为他提供更多田宅和家奴，争取秋收之前起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朝廷军队收获粮食！如此，梁萧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可奈何！” 城东民宅，密室。 天日教教主与一众天日教高层正在讨论未来计划，人人蒙面，只露出双眼，其中碧眼之人占了一半。 “阿喀琉斯已经逐渐掌控大楚局势，吴王覆灭已成定局！正好，今年若是江南大乱，为大楚拖延时间，大楚北定中原，指日可待！” 副教主和教宗们无不喜悦：“我教自武朝布局至今，其中经历曲折不少，但有天日诸神指引，终究还是苦尽甘来！” 就在此时，端木云城紧急求见，向众人汇报古董商人萧清与龙无双之事。 天日教高层们无不大喜。 “懂得收买人心，不惜痛下血本，而非抠抠搜搜……那萧清的确有枭雄之志，至尊之资！”教主叹息之后，看向众人，“我需要梳妆打扮一番，早些会会此人。” 梁萧回到豪宅之后，揭下面具，脸色阴沉。 田宅和家奴的交接，顺利到超出他这个拥有故乡知识的人的想象。 这些世家当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自己没有低估他们。 所幸的是，大周高祖从立国之后便注重掌控军权，绝不容世家染指。 否则，只怕迁都之祸之后，便能改朝换代了…… 世家当然也有自己的心腹家奴，但不可能以供养心腹家奴的方式供养所有家奴。 今天这三百家奴，只是世家万千奴隶的一个缩影，还有数以万计的人过着这种非人哉的生活。 江拂雪和李心文似乎感受到了梁萧的愤怒，一左一右，为他捶肩。 “相公消消气……” “哥哥息怒……” 梁萧才坐下不久，外面玄卫又来汇报。 “王爷，剑子房派人来请，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梁萧与林端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剑族也坐不住了。 第643章：天赐良机 书院，深院之中，剑子房，剑红叶，剑红绫，三老一齐邀请梁萧密谈。 梁萧一坐下，剑红绫就迫不及待询问。 “萧清，朝廷推行‘大索貌阅’之事，你怎么看？” 梁萧笑道：“朝廷还是低估了世家在江南各地的力量，此举无疑是将各大世家逼到绝路。” “是了！世家党羽遍布全国各地，并非只能任梁萧宰割。世家当年低估了梁萧与女帝的能力，同样的，梁萧也低估了世家的力量……” 剑红绫目光灼灼，望着梁萧，似有期待。 “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世家豢养了大量家奴，那些家奴还都是‘隐户’，若是被大量清查出来，牵连之广，不可估量……这些世家，既然不愿坦白从宽，那便只有两种选择：造反，或者逃遁。” “子房公怎么看？听说子房公曾是巴蜀大元帅的幕僚？”梁萧看向剑子房。 剑子房不禁痛心疾首。 “那梁萧御驾亲征，如今应该在交州以北，此人携灭亡北胡之威，三军用命，若回师镇压，岂是那些世家可以匹敌？老夫不看好他们造反！先前老夫就暗示他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想不到，朝廷终究是不愿放过他们……如今，那些世家只怕也把老夫当成了朝廷鹰犬！” 梁萧故作神秘道：“倒也未必！” 三老齐声道：“愿闻高见？” “江南何等广阔，又有天日教潜伏南方山林，朝廷军队若是分兵镇压各地世家豪强起义，力量分散，有可能被各个击破。若是集中兵力，又首尾难顾。大楚那边的局势我已了然，楚皇夏侯雍有番邦悍将阿喀琉斯相助，吴王已难成气候，回师江南，联合交州入主江南，也是迟早的事！” “至于常家，根据世家众人与龙无双所言，近期正受梁萧打压，那常破浪作为征南副元帅，想必也要出事了。” 剑红叶惊声道：“难道你已经和世家达成合作……” “不错！”梁萧毫不犹豫点头。 “你就不怕失败之后，株连九族？”剑红叶忍不住再行试探。 梁萧昂然道：“大丈夫行事，要么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难道一定要等来年白发苍苍才因为碌碌无为而愧悔？” “说得好！！”三老齐声称赞。 梁萧这才诚恳道：“三位前辈既然是来自巴蜀，想必也是巴蜀大元帅的人。我与世家合作的内容，暂时不便告知。倘若江南之事不成，江南江北便无我容身之处……” 剑红绫压下心头的喜悦，道：“你如此有才，巴蜀大元帅必定赏识，老身也不介意为你引荐一番。不过，你当真是铁了心要干一回大事？？” 梁萧郑重点头。 “当初我们韬光养晦，只等北胡南下，天下大乱，想不到梁萧横空出世，非但为大周存亡续绝，还反手灭亡了北胡，推行新政……放任这新政再持续几年，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剑子房深深望着梁萧，眼神复杂。 原来此人也意识到，北胡若是南下，大周必然分崩离析，可以趁势而起？ 不过，他们在江南的实力有限，爱莫能助！ 梁萧又严肃道：“形势复杂，三位前辈不必助我，只需袖手旁观即可，以免受我牵连！若此事能成，我便向子房公提亲，希望子房公能将星柔姑娘许配于我。若事不成，我又身死族灭，也请为星柔姑娘找个好人家……”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有意撮合你和柔儿。” 剑红叶语安慰了一番，又重心长道：“你大可放心，以你之才，配得上她！就算此事失败，也请你注意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身可以带你回巴蜀，再作打算！要知道，当年武朝高祖也是困居巴蜀，趁势而出，定鼎中原！大周高祖能够立国，巴蜀之地，同样功不可没！” 梁萧大喜拜谢。 三老当即带着梁萧去找星柔。 星柔得知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出迎。 “柔儿，萧清他是有识之士，你们要多交流交流……” 不等剑红叶说完，梁萧便抢先道：“红叶前辈，如今我还是以大业为重，稍后还要回去管控家奴！” 星柔心里一咯噔。 大业为重？管控家奴？ 剑红叶也不勉强，含笑催促剑子房送他离去。 二人离开后，剑红叶才责备道：“柔儿，这萧清是能干大事的，你就不能主动一点，热情一点？” 星柔默然不语，心中却是一酸。 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一刻钟后，剑子房抱着一个锦盒回来，神情凝重。 “刚才萧清临行前，又把武帝墨宝交给咱们保管……” “那不是你送他的？”剑红叶眉头一拧。 武帝墨宝固然珍贵，但那《塞下曲》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的区别，只是写《塞下曲》的人还在世而已。 “他是担心自己大业不成，又白白连累了这等至宝，所以一再坚持……”剑子房面露难色。 “柔儿，这是大好男儿，你不可错过！”剑红绫厉声道。 星柔心惊肉跳，不敢回应。 等星柔离开后，剑红叶对剑子房道：“她为何对萧清不冷不热，也不接触？你不是说，萧清是她心上人么？” 剑子房道：“应该是吧……” “应该？”二老眼神一变，面露不悦。 她们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其中必有猫腻。 “若如此，需要早些为他们订下婚约，可别像天命女和上代圣女一样，最终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剑红叶声色俱厉，回忆过往，苦不堪言。 那是剑族的耻辱！ 剑子房悻悻道：“还是先看看近期情况，萧清似乎有自己的底线，没敢向咱们透露世家之事。为今之计，唯有看看常破浪有何情况，是否如他和欧阳令所言。” 当天下午，三大世家与欧阳家分别收到了北方族民送来的急报。 “朝廷下发公文，打算罢免常破浪的征南副元帅职位？？” 各家众人看到公文，喜出望外！ 再结合先前北方族民送来的部分情报。 “可以断定，常家的确是被梁萧清算！！”端木云城激动得语无伦次。 “天赐良机啊！！” 第644章：反了他 当天晚上，世家众人聚集在端木家密室，讨论此事。 “这一次江北那边送来的情报，是以飞鸽传书的形式，比朝廷加急都快！” “看来，北边的族民也知道形势危急，这消息必须快人一步送往金陵。” “各地太守府已经开始检阅周边县镇村庄户籍，最快三个月之内就能查到咱们头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讨论应对之策，又有亲卫火急火燎跑回来报信。 “大少爷！张家女婿，征南副元帅常破浪，突然回家了！” 闻言，众人狂喜。 欧阳令催促端木云城：“贤侄，你还等什么？那张修不是说了，有意将侄女张雪宁许配给你？” 端木云城道：“明白！我这便去夜访张家！” 当夜，端木云城带上欧阳令父子，直奔张家，希望能了解情况。 这一次，家主张修亲自出迎。 “三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海涵，海涵！” 面对热情前所未有的张修，三人相视一笑。 “张大人总算是看清时局了。” 张修苦笑道：“如今白身，这一声‘大人’可不敢当！” “唉！无妨，大家现在可都是白身……”欧阳令唉声叹气。 “同病相怜，我那贤婿正与贵客谈事！三位来得正是时候！”张修连连点头，热情邀请三人去了密室，会见回家的常破浪。 “欺人太甚！！” 才接近院子，三人就听到了里面常破浪的咆哮，满含愤怒。 “萧贤弟？？龙将军？？” 看见与常破浪对坐的人影，吃了一惊。 正是梁萧与龙无双，二人齐声道：“三位来得正好！” 常破浪身侧坐着的张瞳，正直抹眼泪。 三人入座之后，端木云城急问道：“常元帅，到底发生何事？” “一个月前，我爹被朝廷安了个徇私枉法的罪名，已经被刑部收监！朝廷又派了八百里加急到我军营，连夜罢免我的副元帅职位，让我回金陵待命！可我爹一向正直清廉，怎会贪赃枉法呢？！” “那自然是陷害无疑了。”欧阳平冷笑道。 常破浪咬牙切齿道：“向朝廷举报我爹的，是王家的家主王春秋！！” “怎么可能？他不是与你们同为关陇贵族，一直同气连枝么？？”端木云城惊声道。 梁萧沉声道：“端木兄，你难道还不明白梁萧的手段！” 端木云城一怔，随即颤声道：“驱虎吞狼，分化瓦解，原来如此……” “难怪情报显示，那王破军还跟在诸葛定身边，忙得不亦乐乎，而张大人又主动卸任郡丞！”欧阳平干笑道。 张修冷着脸道：“再不卸任，只怕老夫也要被‘贪赃枉法’了……” 一瞬间，欧阳令，端木云城，欧阳平，三人似乎都明白了帝君梁萧的手段。 “当年关陇三家，林家以谋略为主，王家作为统帅，只有常家武士陷阵杀敌，斩将夺旗，最为辛苦……想不到，想不到啊！” 常破浪激动之余，“轰隆”一拳砸在石桌上。 “常将军息怒……”众人纷纷安慰。 龙无双这才问道：“我手头的冀北军旧部还有五百，老三，你手头还能调动多少兵马？” 常破浪一脸后怕，道：“幸亏有大哥提醒，三弟我近年来一直在军中培植部下，结交同僚，现在我手头的精锐亲兵，可以调动一万，就在金陵北郊，和诸葛定一个军营！” 闻言，世家三人狂喜。 “当真？！” 一万精锐，和征南大元帅诸葛定在一个军营，那岂不是随时可以暴起发难…… “诸葛定可知此事？”梁萧急问道。 常破浪摇了摇头：“当然不知！这些将士都是当初没能得到正常封赏的老兵，朝廷许诺的封赏，经过层层克扣，到了他们手里，只有几文钱，承诺的升职也遥遥无期！只不过，梁萧声望如日中天，这些老兵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发作而已！” 言语间，常破浪出示了女帝罢免自己的圣旨和朝廷公文。 世家三人阅览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张家突然与东野氏翻脸，并变卖家产。 与诸葛定官阶相等的常破浪只能作为副元帅，还突然卸任，其父又在一个月前落网。 龙无双迁居金陵。 …… 这一刻，代表各大世家的三人再不怀疑。 “常将军若是不弃，届时，鄙人可以出资三十万两银子，犒赏这一万人。”梁萧当即表态。 “贤弟！这一次不如让我们来？”端木云城连忙道。 “我出一半，端木家出一半，如何？”梁萧提议道。 欧阳令父子顿时急眼了：“我们几家也可以出资！” 常破浪看向龙无双：“大哥，难道他们……” “大家同病相怜，如今也算是同一阵线。”龙无双解释道。 张修也补充道：“大索貌阅的政令已经下发到江南各地，他们几家应该是和咱们一样，也有不少家奴，见不得光吧？” 三人老脸一红，只能以微笑掩饰尴尬。 迫不得已，比不得主动合作，这意味着以后他们在这个联盟的话语权会被大大压缩。 常破浪沉声道：“无妨！既然大家都有心，那便一起反了！！” “常将军，隔墙有耳！”梁萧故作惊慌道。 常破浪摆了摆手：“放心，周围只有我常家死士！” 作为大周军界的重量级人物，常破浪在端木云城三人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这一刻，三人喜不自胜，极力按捺住情绪，小声讨论。 “岳父，何不把雪宁叫来？”常破浪看向张修。 张修连忙道：“她女儿家的，万一泄露此事，横生枝节就不好了。” 端木云城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却不料张修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此事能成，老夫自当亲自将雪宁送往端木家，到时候希望云城贤侄莫要嫌弃！” 端木云城顿时心花怒放，再拜叩谢。 一旁的欧阳令看在眼里，嫉妒不已。 张雪宁也是国色天香，才貌双绝。 但端木家的影响力摆在那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还是团结为上。 第645章：精诚合作 端木家长公子能迎娶秦淮五绝之首的张雪宁，作为欧阳家家主，若自家长子不能有所行动，欧阳令总觉得落了一筹。 思来想去，欧阳令向常破浪道：“我儿也对叶家千金叶鸿雪有意，希望事成之后，诸位能促成二人之事……” 在欧阳令看来，在场就数此人官阶最高，手中军力最强，可以说，此人乃是起事之关键。 “好说！好说！”常破浪一口答应。 常破浪身侧的张瞳担忧道：“夫君，朝廷军力强盛，若是被诸葛定及时反应过来，镇压起义，得想好万全之策，给大家留条退路……” “你妇人家的，懂什么军事！”张修呵斥道。 常破浪连忙制止了张修，叹道：“岳父大人，娘子她所言不无道理。我在军中日久，也清楚大周军力。那些得了梁萧赏赐的将士，自然是极力拥戴梁萧，实力也在我们之上！若不能以雷霆手段袭杀诸葛定，我军可能反受其害……” 梁萧连忙附和道：“不错！兵法有云：未料胜，先料败。必须保证底下人没有后顾之忧，大家方可毫无保留，全力一搏！” 世家三人连连点头，欧阳令欣慰道：“萧贤侄不愧是大才！大家可有良策？” 梁萧首先道：“我那艘最大的楼船，可载千人，此外，我还有六艘分别能载二百人的大船，可以保证沿江上下，其行如风！” “龙某差点意思，但手下可以提供四百辆马车！”龙无双道。 常破浪又看向世家三人。 三人小声讨论之后，欧阳令道：“我们几家有大船二十，每艘能承载一百五十人，小船上百，每艘能承载二十人！算上各家心腹，完全足够！至于那些家奴，事成便好，若事不成，更应该早些放弃，以免中途哗变！” 常破浪这才笑道：“我麾下将士，掌握战船三十艘，每艘能载三百人，小船百艘，每艘能载三十人。” “如此，完全足够！”张修欣喜道。 “就算此事不成，可以沿江入海，往南投奔大楚，不失荣华富贵！”端木云城激动道。 欧阳令提议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几家也应该精诚合作，在事成之前，万万不可再生嫌隙！” 众人纷纷赞同，当场约定起事细节。 端木云城：“我们几个世家，会派出三十匹快马，前往江南各地，通知起事，每个郡县我们都提前准备了马车。三个月之内，江南各地起义便可成燎原之势！” 梁萧：“我在来江南之前，已经吩咐家人变卖北方资产，携带心腹，聚集长江南岸，随时待命。” 龙无双：“幸存的冀北军将士，皆已拖家带口蛰伏金陵，只要龙某一声令下，冀北军便可死灰复燃！” 常破浪出示家书：“我常家年轻一辈，正携带家将，在赶来江南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金陵。至于我爹他们老一辈的，已有赴死觉悟。”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常破浪家中长辈联名写信，签字画押，共凑一封家书，要常破浪义无反顾，放手一搏。 欧阳令道：“眼下，我们几家不可表现得太过明显，需要暂时隐忍，关注江南朝廷军队的动向，等起义之日，常将军袭杀诸葛定，我们几家起兵响应，届时江南各地族民与地主豪强自会揭竿而起！” “关注朝廷军队动向之事，我在军中有心腹负责，大可放心！”常破浪拍着胸脯保证。 端木云城试探道：“梁萧的确不好对付，萧贤弟既然与他有旧，可有他的情报？” 梁萧沉声道：“此人少年成名，如今已经得意忘形，好大喜功，此刻应该已在强攻交州途中，不足为惧！倒是他麾下的将士，多有百战精锐，不可小觑！” “英雄所见略同，那梁萧绝对来不及反应！”欧阳平抚掌大笑。 当下，众人又深入探讨合作细节，直到深夜，世家三人才满意离去。 常破浪送走三人之后，顾平休等玄卫从深院里走了出来。 众将士单膝跪在梁萧身前。 “臣等愿随帝君，毕其功于一役，万万不可放跑这群世家！！” 常破浪与龙无双与世家皆有新仇旧恨，如今又探得底细，方知世家实力，也不免心惊肉跳。 曾经的四大世家之中，只有拓跋氏是来自草原，因此小心谨慎，不敢豢养太多家奴，在四家之中实力最弱，反而出了野心勃勃的拓跋氏双雄。 得亏拓跋氏双雄不是出自其他三家，否则，只怕大周等不到梁萧力挽狂澜了…… 梁萧当即将端木云城所写的清单顾平休。 “即刻通知金陵玄卫大队，清查这些船只背后主人，一旦确认与世家有关，加派人手盯防！” 顾平休立即领命离去，梁萧与龙无双各自回家。 梁萧一到家，便看到门口跪着一群骨瘦如柴之人，定睛一看，正是先前接收的家奴。 不过，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还把自己的儿女带了过来。 林端则在和玄卫们安抚一众家奴。 “老爷！” 见梁萧回来，家奴们喜极而泣，纷纷向他磕头，表明来意。 “我家二丫有几分姿色，若老爷不嫌弃，可以给老爷做奴婢……” “我儿三蛋任劳任怨，脑子灵光，可以给老爷做个家丁，家奴也行……” 看着一众家奴纷纷送儿送女，梁萧微微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 纵观古今，小民向来是悲哀的。 他们就好似历史的边角料，往往只是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数字。 即使是思想更先进的现代，影视剧也好，娱乐文学也罢，皆可见这些星斗小民往往不如杂草，死便死了，苦便苦了，人们的焦点永远只有重要角色，只沉湎于对要角的赞美或批判。 可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那最不起眼的一撮，根本不被当人看…… 现在跪在他眼前的这些人，几乎没有思想，因为连生存都是难题，仅仅只是吃了一顿肉饼，得了一个承诺，便如此感恩戴德…… 全国各地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被迫为奴。 若不能好好解决这个矛盾，就算杀光这些世家，将来也一样会诞生新的阶层压迫他们，剑族之人也永远不可能心悦诚服，放弃所谓的剑族大业。 第646章：表态 眼下乃是关键时期，不能让世家起疑。 梁萧并没有拒绝这些家奴送儿送女的要求，而是让林端带他们去了另一处宅院，好生安置。 “哥哥……”“夫君……” 江拂雪和李心文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梁萧神情有几分悲怆，不禁担忧。 梁萧只是带她们回到院子里，才语重心长道：“全国各地，如他们这般备受压迫者，应该还有十万户以上。等世家与那些豪强被一网打尽，他们名下的田宅与财产，会匀出一部分，用于补偿这些户口，以及世家名下的佃农。” 姐妹俩美眸一亮，欣喜点头。 江拂雪只是看着梁萧的背影失神。 他真的从未改变…… 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是当年那个八岁大的小姑娘。 他在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阳光少年？ 这一刻，她的心里已经考虑清楚，如何应对与他进入巴蜀之后的一切。 端木家密室，以天日教副教主为首的众人，正焦急等待。 欧阳令三人此行的结果，将决定他们的未来，包括天日教。 三人一回到密室，众人便迫不及待询问结果。 “约定起事？常破浪已经返回张家？？” 副教主了解情况之后，眉头一拧。 “此事，会不会太过仓促了？” 欧阳令叹道：“副教主，大索貌阅既然已经在江南推行，留给咱们的时间委实不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就算输了，也有退路！” 副教主陷入沉默。 他当然意识到如今局势何等紧迫。 一旦交州被梁萧攻克，天日教便失去了一大倚仗，唯一的退路便是大楚。 但大楚常年酷热，绝非龙兴之地，蛰居此地，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毕竟，梁萧和女帝年轻有为，四五十年内，大周恐怕只会日渐强盛。 “不知道波斯那边情况如何，能不能在两年内出兵？”端木云城道。 “必须能！我们无须怀疑天日国的能耐！”副教主斩钉截铁道。 “副教主，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做？今夜我们三人只是暂时应承起义之事，可不是必须要干！但倘若选择中途退出，咱们现在就必须赶紧准备，收拾人手，放弃所有不动产，南逃大楚……” 一听到“放弃所有不动产”，各大世家人员不由面露不舍。 这可是多少代人的经营，才有今天的财富！ 有这些田宅和产业，就算躺着收租，一年也能至少入账百万两银子！ 越是如此，他们对梁萧的怨恨就越是无法磨灭。 一切，都怪他啊！ 面对欧阳令的担忧，副教主一拍桌案，沉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就反了！！就算不成，也要给梁萧沉痛一击，阻止他南下，为大楚正本清源争取时间！” 众人狂喜。 端木云城又想起什么，急问道：“教主为何不在？” “教主有自己的打算，你们不必过问。” 同一时间，叶家也是鸡飞狗跳。 常破浪被免了征南副元帅一职，大索貌阅又紧急推行，萧清在江南盛宴大放异彩…… 以叶家敏锐的先觉， “种种迹象表明，江南要生事了啊……” 叶鸿雪听着叶家长辈们的念叨，心乱如麻。 以前，她希望叶家早些迁居北方，但长辈们摇摆不定。 毕竟，江南商机无限，比如世家的那些不动产，随时有机会盘下。 刚才，端木家派人过来试探叶家的立场，叶家表示中立，对方依然不满。 而如今那位帝君正在御驾亲征，人在南方…… 她迫不及待想见他。 “鸿雪所言极是，再不撤离金陵，只怕要大祸临头了！朝廷军队镇守江南，这些世家依然如此嚣张跋扈，显然还有倚仗！我怀疑，最近在江南死灰复燃的天日教和他们也有关系！” “咱们若是支持朝廷，最终金陵权力却回归世家之手，有咱们好受的！但咱们若是支持世家，同样也是自寻死路。与其如此，不如早日撤离金陵！” 听着长辈们议论，叶鸿雪犹豫片刻，提议道：“要不，咱们全力支持东野太守，和他商量一下，如何应付世家可能的暴乱？” “你疯了！”一名叶家老太失声惊呼。 “那些世家的存在，是以百年为计的，他们一时失势，但终究可以重回中央，一如武朝时期……”众人纷纷否定了叶鸿雪的提议。 “鸿雪所言，未必不是个办法。”就在此时，居中的中年人缓缓起身。 “爹？”叶鸿雪美眸一亮。 她的老爹，叶家名义上的家主，叶擎。 叶擎正色道：“时局混乱，叶家不能再如往常那般，八面玲珑，必须有所表态。帝君与女帝皆是民心所向，又正值壮年，未来可期。我建议，鸿雪带上家族年轻一辈，尽快迁往京城。咱们这些老家伙，留下来全力支持太守府。” “爹的意思是，我们表态站队朝廷，但是家中老一辈留下来继续经营江南，看是否有利可图，年轻一辈则去京城，万一失败，也可保留火种？”叶鸿雪惊道。 “正是！”叶擎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鸿雪亦有王妃之资，是该多多接触帝君。倘若我们这些老家伙遭遇不幸，以女帝和帝君的作风，应会感念咱们家付出……” “爹……”叶鸿雪眼眶一热。 她当然清楚，自己老爹也有私心，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武王妃，对叶家总归是好事。 但如此得罪世家，不是叶家的风格。 可偏偏，老爹为的是自己…… 叶家众人详细商议之后，最终同意了叶擎的提议。 第二天一大早，叶擎便去拜访东野见机，述说来意。 “金陵近期风起云涌，那些世家似乎蠢蠢欲动，太守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面对叶擎的提问，东野见机只道他是试探，郑重道：“帝君坐镇江南，诸葛元帅也领兵驻扎金陵一带，无需担忧。” 叶擎当即表态。 “这些世家实力，绝非明面上这么简单！我们在大楚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大楚的影响。如今江南鱼龙混杂，前有天日教，后有萧清，金陵不得不防！我家愿意出资白银百万两，粮食十万石，支持金陵军队，筹措粮草，加征士卒，应对一切变局。” “只希望诸葛元帅能派出一支卫队，护送我家年轻一辈前往京城，此外，别无所求！” 第647章：他在金陵 面对叶家突如其来的捐赠，东野见机也有些意外，连忙道：“此事，我需要知会诸葛元帅！” 叶擎连忙补充道：“东野太守，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小女鸿雪，一向倾慕帝君，也是她极力促成我们家族支持朝廷。希望东野太守能托诸葛元帅转告帝君，以后能给她一个觐见的机会……” 东野见机心领神会，点头道：“我会如实汇报！” 当天，叶擎就在太守府里焦急等待。 中午，顾平休便紧急送来东野见机的消息。 “王爷，这叶家似乎有点东西，他们应该是预见了金陵将乱，有心支持朝廷，但又担心世家报复。”林端提醒道。 商人，一般是不被允许从政的，除非是像梁萧和定国侯府这样，由女帝钦点，而定国侯府和一品皇商时期的梁萧，所获的利润有很大一部分用于支持皇室。 要么就像那几个大世家一样，曾经权势滔天，让君王被迫妥协，大开方便之门。 梁萧稍加思索，当即写下军令，让玄卫快马加鞭送往金陵军营。 “金陵叶家，向国家捐赠白银一百万两！诸葛元帅决定，派遣五千精兵，护送叶家众人迁居京城！” 消息传开，全城震动！ 首先是每日聚集在端木家密室讨论的各大世家人员，震怒非常，尤其是端木云城。 “叶擎这条老狗，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陵起义之日，决不可饶恕欧家、叶家、东野氏！”欧阳平也是脸色铁青。 欧阳家越来越多的官吏赋闲家中，反观欧家，从欧询当众被保举之后，越来越多的欧家人开始被太守府启用。 副教主道：“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知道，世家与朝廷矛盾不可调和，是该趁早反了！再者，诸葛定又分兵五千护送叶家子弟，削弱自身军力，这也是好事！那五千人，来回一趟，再快也要五个月吧？” 欧阳令道：“金陵与京城不同，没有太多城墙，无法轻易封锁，诸葛定和东野见机也做不到软禁咱们。如今咱们若是撤离金陵，只怕会打草惊蛇，让诸葛定提前准备！” 副教主道：“可以给萧清多安排些人手，驱虎吞狼。我看此人的确有几分本事，能成大事。至于龙无双，有常破浪支持，此人不可掌控，不能再给他增加家奴了。” 众人连声称是，当天计议，送给萧清更多家奴。 叶擎回到家中时，已经手脚发凉。 叶家很清楚这些大世家的底蕴，如今的叶家也算是在豪赌。 参与这场豪赌的，还有其他几家追随叶家脱离大楚的小家族，比如恒江四艳其他三位的家族，这一百万两白银里，每家支持的五万两。 几家都在赌，帝君梁萧能否给这些世家毁灭性的打击，最好是彻底铲除！ 若是最后闹个势均力敌，甚至江南失陷，他们也算是走到头了…… 第二天清晨，叶鸿雪怀着忐忑的心情，含泪与父亲道别，带上几家年轻子弟，在朝廷卫队的护送下，离开金陵。 叶鸿雪，是叶家家主叶擎向东野见机指定的本队领袖，可以信任。 直到上路之后，卫队的队长乃是一名玄卫队长，才小声叮嘱叶鸿雪。 “叶姑娘，我们实际护送的人数只有一千，对外宣称五千，乃虚张声势，叮嘱你们各家子弟，沿途万万不可谈论军队之事。” “原来如此……是诸葛元帅的意思么？”叶鸿雪道。 队长考虑到梁萧与东野见机的叮嘱，才道：“是我们王爷的意思。” 叶鸿雪大吃一惊，这才注意到，眼前队长声音比普通男子更显尖细，也没有喉结，显然是一名宦官…… 是玄卫？！ “帝君，他、他在金陵？”叶鸿雪美眸一亮。 “王爷一直在金陵，他让我告诉您，朝廷感谢您的心意，会保叶家周全。” 闻言，叶鸿雪美眸微红，其实那是自己老爹的心意，把功劳推给自己这个长女的用心不言自明…… 原来他一直在金陵？？ 猛然间，叶鸿雪回想起在江南盛宴大放异彩的那道身影。 难道…… “哎呀……” 叶鸿雪既庆幸，又懊恼不已。 自己早该想到的！！ 现在她可没法回金陵了。 正在书院的剑子房一家，也了解了叶家表态之事。 连向来消息灵通的叶家都坐不住了，可见金陵形势危急。 但叶家的表态，还是让剑子房颇感意外。 百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几乎能让如今的叶家倾家荡产。 剑红叶冷声道：“百里，我们要早做准备，随时坐船乘车返回巴蜀。清月那边，你看着办！” 秦百里忧心不已。 他和东野清月定情，没有经过长辈们的同意，此事一度引起剑族高层不快。 但把东野清月带去巴蜀，稍有不慎，无疑是让她成了人质。 无奈之下，秦百里一咬牙，道：“我这就去太守府通知岳父，先让她留在金陵吧！” 剑红叶神色稍霁。 等秦百里离开后，剑红叶道：“等百里回到巴蜀，赶紧给他安排一门亲事，如何？” 剑子房神色大变：“他们的婚约已经订好，怎可毁约！” 剑红叶只好退一步：“金陵太守府若是意外陷落，他们父女自然免不了死于非命，总不能让百里一直无妻无妾吧？” 剑子房默然。 站在剑族的角度，剑红叶所言极是，秦百里本就不该迎娶忠于皇权的东野氏女子。 但妻子的冷漠，让他很是不悦。 太守府内。 东野见机了解了秦百里的来意之后，叫来东野清月，告知情况。 面对泪眼婆娑的未婚妻，秦百里当即保证：“他日必定团聚，山无棱天地合，不改此心，绝不再娶！” 东野见机也劝说道：“形势危急，你去京城等待，将来百里一定能回京与你成婚，为父向你保证！” 东野清月这才含泪答应，与秦百里依依惜别。 东野见机立即让东野清风带上妹妹，追上诸葛定派遣护送叶家的卫队，将兄妹俩一并送往京城。 第648章：消息 秦百里回家后，一进院子，等候已久的星柔迎了上来，满脸焦急。 “哥哥，江南是不是要大乱了……” “你怎么知道？”秦百里惊道。 “刚才爷爷他们一起来通知我，说咱们随时要准备回巴蜀了，因为目标已经事实完成……” 秦百里眉头一拧，只是无奈一笑。 是啊，按照剑族当初的思路，天下有变，趁势而起。 来江南之前，他们就承载了剑族众人的希望，目的就是让江南越乱越好，但不可让世家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谋反。 如今，从剑族高层的角度来看，有横空出世，与世家、剑族合作，大索貌阅紧随新政之后推行，完全是把世家逼上绝路，最终那些世家只有逃亡和起义两条路可选，不可能坐以待毙。 得亏出手的人是他所敬爱的武王，若是“萧清”成真，这江南就算能被诸葛定领军镇压，只怕也免不了满目疮痍…… 秦百里的反应落入星柔眼里，少女非但没有作为剑族圣女应有的完成目标的喜悦，反而更加忧虑。 “哥哥，要不要通知东野叔叔和那位帝君严加防范，我再也不想看生灵涂炭了……” 看着急得美眸通红的小妹，恍惚间，秦百里回想起，儿时她从长辈口中了解迁都之祸时的军民惨状之后，哭成泪人。 长辈们因此对他们“循循善诱”，只要坚持剑族大业，以后就能避免这片土地再有更多这样的悲剧。 多年后，剑族这一代年轻人早就把此事抛诸脑后。 这妮子长大了，还记着呢…… 欣慰之余，秦百里安慰道：“你放心，武王亲自坐镇江南，必有准备，乱臣贼子不足为虑！要知道，连号称天下无敌的北胡都被他灭亡了，区区世家何足道哉？” 星柔这才好受了些，只是俏脸通红。 乱臣贼子……她自己不也算是剑族一员么？ “刚才我试探爷爷一番，问咱们几时回归巴蜀，奶奶却说，要等萧清消息，此人的确有枭雄之姿，先前还宽待了从世家那里接收的家奴，处理得井井有条。由此可见，萧清一定也加入叛乱，倘若他失败了，剑族便要收容他，这……” 秦百里眼前一亮。 如果是三老当面跟梁萧提及“等待”之事，未必可信，剑族可能视情况放弃“萧清”。 而今再看，他居然真的能得到剑族的赏识，让身为剑族高层的三老铁了心要保他？ 而且，三老居然知道他接收田宅和家奴之事？ 这是极好的信号，必须尽快通知他！ “你不必管萧清，把他交给哥哥来应付便是……”秦百里拍着胸脯道。 星柔“噢”了一声，忸怩片刻，嗫嚅道：“哥哥，咱们注定不能留在江南了，你可有办法联系到那位、那位帝君，我想写封信给他……” 秦百里失笑道：“你的心意，你的觉悟，他都知道了，不如等以后当面告诉他。他一定会来巴蜀，接他的师父和妻儿回去，还有你。” 闻言，星柔顿时满面绯红，微微点头。 书院离太守府并不远，秦百里辞别星柔之后，直奔太守府，委托东野见机转告消息。 此时，剑子房，剑红叶，剑红绫，三位剑族高层正在金陵北郊，亲自调度船只，以备不时之需。 剑子房望着滚滚长江，心情却是前所未有之沉重。 明明此行收获出乎意料，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总是有种负罪感。 也许，自己孙子的选择才是对的？ “若是一时心软，将来这片土地免不了又会重演武帝之事。” 剑红叶似乎看穿了丈夫的心思，斩钉截铁的告诫，让剑子房不得不将杂念抛诸脑后。 在他们看来，那萧清确实是可造之材，有助剑族大业。 夜幕降临，梁萧却在田间会见端木云城。 端木云城又为梁萧带来了三百名家奴，算上现场已经被梁萧接收的佃农和成年家奴，整个田野超过九百人，齐聚于此。 “以后，这位萧清萧先生，便是你们的新主人！” 端木云城振臂一呼，随行护卫立即向三百饿得两眼发昏的家奴传话。 等家奴们向梁萧下跪磕头，端木云城这才对梁萧笑眯眯道：“贤弟的确深谙御下之道！过几天，我们几家再给你安排一千二百名家奴，一千五百名佃农，随你调度，相信你也有办法调教他们！这是我们几家的表态。” “此事，端木兄一定出力最多，贤弟我铭感五内！”火光映出梁萧的一脸感动。 这些世家当然不是轻易为别人作嫁衣的角色，能如此大方相赠，还是因为自己赢得了他们的赏识和信任。 毕竟，他们有自己的心腹家奴，而这些家奴平日里受尽他们欺压，也不适合充作军队，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效仿自己，喂饱这些家奴。 毫无疑问，他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有实力的野心家出现，而他们只要掌握粮草和经济，就能掌握这个团队的命脉。 再不济，见风使舵，全力支持，当上开国元勋，也未尝不可。 当年武朝分崩离析，他们也是以类似手段支持一些军阀，却看不上高祖。 不过，后来这些军阀都为高祖所灭，但高祖也同样元气大伤，不得不妥协，依然让这些世家捡了不少便宜。 而他此行的目标之一，正是这些饱受压迫的家奴。 “来人，赐肉饼！” 当夜，梁萧命人将提前准备好的肉饼分赐这些新来的家奴，如法炮制，让他们感激涕零，宣誓效忠，并告诉他们：吃饱喝足，将来有大事要干。 端木云城看在眼里，目光灼灼。 这是世家的机会，更是端木家的机会！ 端木家已经大不如前，若押宝成功，将来独揽大权，绝非难事…… 这一次改朝换代，免不了血流成河，会死很多官吏。 这就意味着，端木家可能重新回到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甚至超越…… 安抚完六百名家奴之后，梁萧这才和端木云城小声商议。 “端木兄，我自带的甲胄，仅够武装我从北方带来的亲卫。这些家奴吃饱喝足，必要时可以武装一番，送去前线，你懂的……” 端木云城借着火光，看到梁萧一脸诚恳，正中自己下怀，这才咧嘴一笑。 “贤弟，为兄亲自来找你，正是为了和你商量军备之事！我们几家其实有不少存货，尤其是我家……” 第649章：走投无路？ “端木兄能为愚弟提供多少？”梁萧依然是一脸诚恳，语气再加几分急切。 端木云城只是笑眯眯盯着他，一言不发。 梁萧会意，斩钉截铁保证。 “事成之后，逐鹿中原，我若能登极九五，端木兄必定是国舅，位极人臣！起事之后，端木家一定稳居肥缺！” 端木云城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只有皇后和太后的兄长，才算国舅爷。 意思是，端木艳可以成为皇后，而自己这个堂兄可以作为亲兄对待。 当然，日后这位萧贤弟能否兑现承诺，还要看端木家的能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之事，他们自己也没少做，当然不可能寄望于外人的人品。 不过，真正打动他的，其实是稳居肥缺，这种承诺才是最实在的，若对方不能兑现，端木家还可以及时止损。 对方如此表态，已经是端木家最想要的。 “我们几家虽有底蕴，但贤弟也应该清楚，私藏甲胄可是重罪。因此，我们几家总共能武装五千皮甲兵，五百铁甲兵。既然贤弟如此上道，我们几家给你五百套皮甲和武器，此外，我们端木家可以再给你五百套皮甲！” “若如此，大事可成！！” 梁萧狂喜鼓掌，端木云城则是仰天大笑，二人算是一拍即合，当夜又秘密商议了一番。 内容包括各家人员数量，起事地点，大致起事日期，以及最重要的进攻路线。 天日教也会有至少两万部队，从南方山林中急行军赶来接应。 商量完毕之后，端木云城又试探性地问道：“贤弟对天日教有何看法？” 梁萧不假思索道：“信教之事，乃是个人自由，朝廷如此禁绝天日教，更以邪教相称，自然是物极必反。难道朝廷对本土道教与外来佛教没有自信？依我看，天日教比这两教更为实在，他日可以效仿大楚，定为国教！” 端木云城欣喜道：“英雄所见略同！过几日，你若能安置好这些家奴，证明你的能力，副教主自会见你。” 送走端木云城之后，梁萧阴沉着脸，回到家中，将端木云城透露细节一一默写之后，交给顾平休等部下。 “立即带人查证，这些内容是否属实，尤其是金陵南郊那一带！” 端木云城回到家中密室，向副教主和世家众人汇报商谈情况，提交部分手写记录，但隐去了端木家再赞助皮甲与梁萧许诺之事。 众人追问了一番，确认细节之后，无不欣喜。 副教主道：“既然此人支持天日教，可以将他推到台前，事成之后，若能取而代之，便取而代之。若不能，便奉他为主，反正他注定离不开你们世家支持！等他接收所有家奴之后，我等自会见他。” 第二天清晨。 初夏的金陵，一如既往繁华热闹。 只不过，“庐州菩萨”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人前，恒江四艳也不知所踪。 就连秦淮五绝都鲜少抛头露面，作为秦淮五绝之首的张雪宁，更是不知所踪。 “听说，张雪宁和东野清风的婚事告吹，两家决裂了！” “何止，听说张家似乎还要将张雪宁许配给端木家？” 酒馆角落里，皇朝雪和少女楚仪静静倾听，眼里浮现几分疑惑。 二人如今只是平民装扮，楚仪依旧蒙着面纱。 才离开金陵不到两个月，局势怎变得如此扑朔迷离了？ 就在二人思索之际，东野见机的管家东野恒一言不发走进酒馆。 皇朝雪见他出现，才领着楚仪起身，随他去了一间民宅。 “大楚那边形势不妙，邢公子急需支持！”东野恒叹道。 皇朝雪会意，问道：“江南这边呢？” “武王亲临江南，让我转告你们，不必担心，反倒是你，既然已经被天日教猜出刀皇剑尊之身份，必定盯上你了，多加小心，情况不妙，马上撤退！” 楚仪闻言，黯然垂首，面有愧色。 当初他正是因为救了自己，才被见多识广的恶霸们识破身份。 皇朝雪微微颔首。 “明白了，我稍后启程。只是，我前日发现西川剑宗曾经出现在南方，兴许是在找我……” 东野恒叹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毕竟，他那位长姐之死委实不好交代……” 皇朝雪默然。 楚仪望向皇朝雪，满眼向往。 那是他和秦勋的一段过去，也是二人故事的开始。 只有这件事，他一直在回避。 东野恒离开后，皇朝雪不再久留，出了金陵城东，回望这座石头城，冷漠的眼，罕见流露悲哀。 良久，皇朝雪才与楚仪转身东行，准备乘舟前往大楚。 第二天，金陵城外军营发生了一场大型聚众斗殴，最终共有一百二十人被现场控制。 诸葛定亲自出面，宣布刑罚。 “每人杖责五十，打入大牢！” 一百二十名士兵被带走了，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去向。 正在端木家等候的众人，以副教主为首，端木云城、欧阳令为辅，听闻消息，又惊又喜。 “细节呢？具体是什么情况！” 亲卫如实汇报。 “已经确信，据说是常破浪的亲兵，因为不免常破浪被免除军职，与诸葛定的亲兵发生了口角，随后演变成一场大型斗殴。最后诸葛定出面，给每人量刑之后，打入大牢！但实际上，诸葛定的亲兵都被放回部队，只有常破浪的原属亲兵被打入金陵大牢……” 众人失声狂喜。 “胆敢在此时再给常破浪下马威，这诸葛定合该命绝！！” 端木云城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恐怕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常破浪也已被逼入绝路，确实不得不反！” 众人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欢快。 副教主当即委派欧阳平，去张家试探常破浪的态度。 夜间，欧阳平回来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那常破浪终究还是一介武夫，气得脸都绿了！我去的时候，院子里的瓷器、花盆，一地稀烂，他还在发脾气呢！” “龙无双正好也在，我问了龙无双情况，原来常破浪派人去质问诸葛定为何偏私，诸葛定居然没有理会。这下常破浪走投无路，是铁了心要反，打算两个月之内斩首诸葛定！” 第650章：剑族谶言之根源 “那常家本就是陷阵送死的莽夫，没有了林家出谋划策之后，更是毫无头脑，以后可以随意拿捏！” 众人同样大喜过望。 两个月的时间，完全够了！ 各家已经往全国各地送去密信，金陵出去的快马到了目的地之后，当地的族民会安排新的人员，继续通知其他地区，让众人做好起事准备。 只消一个半月，足够通知巴蜀以外全国各地的族民！ “等金陵起事之后，就算此地失手，我们也可辗转各地……” 独孤孝还未说完，便被端木云城打断。 “此事只许胜不许败，怎可在此时此刻说些丧气话！只要常破浪能成功袭杀诸葛定，一切尽在咱们与圣教掌握之中！” 众人也不禁期待。 话虽如此，各家考虑到梁萧之军势今非昔比，依然不忘安排亲卫，探查梁萧本人动向。 翌日，端木家亲卫跑回密室汇报。 “萧清本人依然厚待那些家奴，好吃好喝招待着，那些家奴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了解情况之后，端木云城甚是满意。 在乱世，饥民可以为了有一口饭吃而跟随起义，起义队伍可以借此发展壮大。 “好吃好喝还有肉食，如此待遇，只要运作宣传一番，足以让萧清哥哥拉起一支几十万人的队伍！”端木艳欣喜若狂。 “皇后”与“国舅”的私下承诺，深深打动了端木家。 当天，端木家众人又开始商议，如何比其他世家更进一步，支持萧清这位野心家。 夜间，梁萧的豪宅内，李心文正与梁萧吻别。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李心文和江拂雪暂时不能留在这里了。 “近期你们就待在玄卫军营，切记不要乱跑。” 江拂雪望着正在认真叮嘱妻子的梁萧，不禁心疼。 他早已是和段云衣一起君临天下的绝世帝君，受尽大周军民敬仰，完全可以高高在上，坐镇京城，犯不着以身入局。 世家流毒数百年，危害甚广，是给这片土地带来苦难的根源之一。 身为帝君，他却不辞辛劳，引诱世家，小心翼翼，不过是希望这场清算能够彻底一点，同时尽可能让国家和百姓承受的损失能够降到最低。 如日中天的大周帝君御驾亲征，若只是新政推行，那些世家大不了撂挑子跑路，集体南逃大楚，让他们造反，他们是断然没有这个底气的，必须有人给他们带来足够的信心，一步步将他们引进陷阱。 为此，什么身份，地位，面子……对他而言都不重要，至于倾慕者的误会，更是微不足道。 这片土地几经磨难，总算因为有了他的存在，而不必像以前那样不幸。 现在，这场布局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只等敌人入彀。 如今她最担心的，是他可能对剑族心慈手软。 剑族不思归顺也就算了，竟然还一直在江南煽风点火，甚至暗中勾结世家！ 若不是考虑到，剑族之中还有公孙无极、秦百里等有识之士，还有公孙月母子和武圣老爷子在里面，她真想大义灭亲，劝他将剑族灭族，一了百了。 而今，自己作为剑族认定的“天命女”，能为他做的事…… 就在江拂雪胡思乱想之时，顾平休带着一封密信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秦（百里）先生整理的一些剑族内幕，有一部分内容是剑族圣女星柔透露的。根据秦先生的说法，星柔姑娘是希望武王能够借此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剑族迷途知返，将功折罪。” “这也算是意外收获……”梁萧立即接过信件，和姐妹俩一起坐下阅览。 【所谓‘剑族大业’，唯有本族核心子弟方能参与。而剑族大业之根源，唯有本族族长与诸位长老知晓。 剑族历史之久远，可追溯至黄帝时期。族民聚居蜀地，原本隐世不出。 后在本族先民遗迹之中不断挖掘出石碑谶言，谶言内容一一应验，正是祖辈口口相传之思想体现，更有族内先人从石碑之中领悟精深剑理。族民因此将石碑奉若神明，深信不疑。 北胡灭亡之后，舍妹当选圣女，也破例获悉细节，并参观记录先民谶言之上古石碑，更意外发现，所有石碑笔锋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其中数条谶言，乃是预言大周覆灭六百年之后，这片土地的新王朝将会诞生一位力挽狂澜的圣人武神——天将军，为全世界带来真正的“万世太平”，从此皇权消亡，人人有书念，人人有饭吃，老有所依，病有所医，实现天下大同。 据传，这几座石碑乃是武朝时期便已出土，那时甚至不存在“大周皇朝”。族民为此越发狂热，为“新王朝”的诞生而努力，逐渐走入极端…… 直至谶言记载的燕州粮荒意外解除，被天命女视为兄长的武王灭亡北胡，封狼居胥，阵斩天日五万骑，并推行新政，力挽狂澜，族内终于开始有了质疑先民谶言的声音——以长老剑无媸为代表，包括公孙无极、剑沧浪、公孙月、公孙凝雨等核心成员，但都被高层压下。】 了解之后，江拂雪和李心文秀眉紧蹙。 这当真不是一群疯子么…… 只有梁萧陷入沉思，心头狂跳。 这是连他家老爷子和雪儿都不知道的内幕，很显然，这些内容对剑族而言乃是绝密，唯有志同道合且信仰坚定者才有资格获悉。 整个世界迎来万世太平，天下大同？ 就算是“故乡”所在的世界，也没能真正实现啊…… 但信仰的力量最不容忽视。 有了信仰，世间许多看似不可能甚至荒诞可笑的事，成真了。 又是何人，能够留下这些谶言，让自己的后人奉为信仰，为此不惜代价？ 此人堪称罪魁祸首。 除了故乡记忆，以及银龙金、白龙金等少数超出他认知的特殊材料，他不曾遇见过超自然之事。 即使是作为武圣师徒的他和糟老头子，两代人皆是天下无敌，靠的也都是实打实的实战能力，而非什么“真气”、“灵气”。 大周高祖，当然不可能去为了应验谶言，而以谶言所预言注定灭亡的“大周”为国号。 为何，剑族子民在武朝时期发掘到的石碑，就能精确预言“大周”的出现，以及燕州粮荒，还有后来的皇权消亡？ 第651章：真正的欧阳家 这是从他有了故乡记忆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事情可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人不能理解和想象认知以外的东西。 所谓的“先民谶言”，已经超出了他对自然科学的认知，带来的危机感不言而喻。 难道这些谶言会成为万恶之源？ 等自己回到巴蜀，见过糟老头子之后，一定要询问一下他的意见：是否该去看看那些所谓的谶言石碑，甚至将那些石碑销毁。 “哥哥乃是大周万民福祉所系，一定要优先保障自己的安全……”江拂雪担忧道。 梁萧知她忧虑，轻声安慰。 “不必担心，哥哥会见机行事。当然，若是剑族子民之中有人十恶不赦，该惩处的，也决不能含糊。” 江拂雪这才放心，与李心文一起辞别梁萧，前往隐藏在金陵城内的另一处玄卫军营。 同一时间，欧家也在迎接太守东野见机的来访。 这位保举自家长公子的太守，制止了欧家众人忙里忙外的照顾，只是接过欧询递上来的清茶，品过之后，算是接受了谢意。 “欧家诸位，我便开门见山了。朝廷有心扶持欧家，重新取代如今的欧阳家。两家恩怨，吾皇已经了然于胸，欧家是该回到原本属于你们的位置。” 欧家众人又惊又喜，纷纷表态。 “我等必定肝脑涂地，呕心沥血，以报国恩！” 东野见机连忙道：“诸家兄礼部尚书东野玄机，正在途中，只等一到金陵，便考核当地学子，只要品学兼优，便可予以破格录用。你们欧家，算上流落江南各地的族民，具体能出多少人？” 欧询答道：“二十到五十岁之间的读书人，总计三百二十人，其中三十岁以下年轻人有二百人。” 东野见机甚是满意，道：“位可别急着高兴，如今国内世家现状，想必你们也心知肚明。国家需要的是能利国利民，忠于天子的股肱之臣，而非目空一切，嚣张跋扈的大世家。” 众人恍然。 若没有帝君梁萧力挽狂澜，仅存一对姐妹的皇室，面对曾经如日中天的世家，后果可想而知…… 这天赐良机，好比漫漫长夜之后的一缕曙光。 “我等定当竭忠尽智，以君王社稷为重，若有徇私枉法，只求罪加一等！今后亦当以东野氏为榜样，只做忠君报国之家族，绝不步这些世家后尘！” 欧家众人纷纷表态，其中部分老者更是老泪纵横。 作为欧阳家真正主体的欧家，被各大世家迫害至今，几代人怀才不遇，期间委屈不言而喻。 东野见机道：“此外还有一事，欧家必须尽快召集流落江南各地的族民，集中金陵，等待礼部考察。” 欧询解释道：“我们的族民就在金陵周边一带，最快一个月之内便可到齐！” 东野见机扫视欢天喜地的欧家众人，只是微笑。 其实，欧家和东野氏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毕竟都受了世家打压。 一旦朝廷清算这些世家，全国各地势必空缺大量的官职，欧家人才正是朝廷所需。 只是他没有告诉欧家众人，金陵的欧家还有另一种作用：和太守府一样，吸引可能造反的欧阳家，相当于诱饵。 以欧阳令为家主的那个欧阳家，恨不得将这个欧家斩草除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有东野氏作为榜样，欧家也不至于不懂未来如何自处。 扶持欧家，也算是朝廷给他们的补偿。当然，就算没有朝廷扶持，敌人也不可能放过欧家。 但此事绝密，暂时还不能透露。 至于欧家以后如何发展，那是欧家应该操心的事，他作为世交，顶多只能给予必要的忠告，不敢越界。 当天，太守府就张贴公告，引来民众围观。 “礼部尚书率众，即将到达金陵，考核金陵当地英才，欧家，欧阳家，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各家子弟皆有机会破格录用！” 消息迅速传开，距离最近的欧阳家众人怒不可遏。 欧阳平当场摔碎桌上瓷器。 “公文明面上说是各家皆有机会，却把微不足道的欧家排在第一位，真实用意，自然是扶持欧家，咱们几家子弟不可能有机会的！” “此事一定也是梁萧授意！” 就连一向冷静的家主欧阳令，此刻也是脸色铁青。 欧家被他们打压至今，已经到了灭绝边缘，如今居然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可不得狠狠报复自家？ “结合梁萧御驾亲征和之后的一系列作为，可见，他是真打算将咱们几家逼上绝路……”欧阳令沉声道。 “爹！咱们家就算没有角逐皇权的实力，加大扶持萧清，未尝不可！”欧阳平咬牙道。 欧阳令郑重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儿，私下给萧清松二十万两银子，再给他一百套铠甲，一千名贱奴，此事由你负责……” 与端木家一样，欧阳家自知实力有限，急需押宝一位枭雄，也私下打起了小算盘，在“萧清”与“常破浪、龙无双”之间，选择了前者。 同一时间，星柔坐在闺房里，望着《塞下曲》，心乱如麻。 她和大哥秦百里提及本族先民谶言，在秦百里的暗示下，还是选择了如实向秦百里交代，希望他能想方设法转告那位正在御驾亲征的帝君，以期梁萧将来能网开一面…… 但作为剑族圣女，此举无异于背叛族群。 曾经一度鄙视公孙月的她，如今却比前代的那几位圣女更加不如，连梁萧这个人都没见过呢，就不能自拔。 因为不能见他，只能欣赏欣赏他的真迹，鼓励自己……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金陵要出大事了，而且和那个萧清有关…… 曾经的自己，应该喜闻乐见。 而如今，她只是恐惧。 倘若江南真的落入反贼之手呢…… “柔儿。”门外传来了剑红叶的声音。 星柔呼吸一滞，连忙收好《塞下曲》，迎接奶奶。 “沧浪最近外出，却迟迟未归，可是咱们已经顾不上他了。” “你收拾收拾，咱们离开书院，过几天换个安全的地方，隔岸观火！” “对了，你最近和你大哥聊了些什么，为何不愿告诉奶奶？” 第652章：先祖 “就是聊了些，族民之事……”星柔含糊道。 “什么事？何不为奶奶说个清楚？” “奶奶，都是些琐事而已啦……” 剑红叶叹道：“你如今贵为圣女，已经不只是为自己的私欲而活，还要为怀着信仰的族民，已经受苦受难的天下苍生。” 星柔趁机试探道：“奶奶，如今大周的子民的生活，比这片土地有史以来任何时刻都要好得多。就算梁萧和女帝存在晚年昏聩的可能，那也只是可能。既然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苍生福祉，何不试着继续观望，给大周君王一个机会呢……” 闻言，剑红叶正色道：“你的话看似有理，可长辈们难道不曾告诉过你？武帝够不够英明神武？他也免不了晚年昏聩。大周高祖够不够英明？他只能向世家妥协，致使世家流毒至今。大周世祖够不够仁慈，结果呢，兰陵侯为他背了迁都之祸的黑锅，一度封了兰陵侯府！” 见星柔陷入沉默，剑红叶又开始了进一步教导。 “那个老头子，作为大周开国武圣，是举世公认的义薄云天，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咱们剑族口口相传的那位留下石碑的先祖，其来历可以追溯到轩辕黄帝时期。他与前朝武帝‘萧’之名，实为同字。那老头子偶然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便以此字为他的徒儿取名！你说，他不够可恶么？” “柔儿，我们给了他们太多太多的机会，也为此尽最大努力避免了生灵涂炭！可是最终结果，无非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剑族这一代能人辈出，咱们不能再等了！难道我们还要等到六百年之后，谶言应验，族群覆灭？” “你就是天性善良，心慈手软，奶奶心知肚明。但你要把眼光放长远点，长痛不如短痛，要实现那位先祖的谶言，就必须有大毅力，下大决心，牺牲与代价在所难免！” 星柔只是讷讷点头，心中失落。 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可能说服长辈的，包括最通情达理的爷爷。 石碑所记载的那位剑族先祖，被剑族奉若神明，是无论如何不可冒犯的存在。 即使武圣后来面对剑族高层抗议，也只是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但她也早已知晓其中原因：那位武圣本就是剑族女婿，也算剑族一员，单纯只是看不惯高层的所作所为，才为自己取字“苍生”，为徒儿取名“梁萧”，戏弄高层，表达自己对先民谶言的不满。 这无疑是在挑战剑族的权威。 剑族是一个特殊的族群，没有人能够大权独揽，独断专行。 即使作为长老的公孙寻风成了巴蜀大元帅，每逢大事，也必须与族内高层商议。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比皇权独断更优越、更伟大的选择。 为此自命不凡的族人们，又怎么可能忍受任何对先祖权威的挑战，即使他是武圣。 剑红叶将星柔一双纤手捏在手里，轻声道：“柔儿，那萧清是可造之材，等以后他来了巴蜀，接受剑族的教导，或许会成为剑族大业的关键，你可要好好把握！” 星柔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唯有硬着头皮回应。 “看情况吧，他未必如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 剑红叶只是沉着脸点头，叮嘱星柔。 “好好收拾，咱们要出去避祸一段时间。” 目送奶奶离去，星柔不禁悲从中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想为剑族大业牺牲江南百姓福祉和自己的终身幸福…… 但这是自己的亲族，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也应负起责任。 为此，在没有亲自了解帝君梁萧本人之前，有些绝密之事她终究还是没敢向大哥秦百里透露。 毕竟，连武圣都被迫发毒誓，会守口如瓶。 因为武圣所冒犯的剑族权威，本身就是对大周皇权的一种冒犯…… “果然，哥哥和他的选择才是对的，可我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那位帝君将来能够网开一面。 清晨的秦淮河畔，一如既往热闹非凡。 楼船的船头，梁萧和林端并坐，正与世家代表们对饮，欣赏风景与画舫美人。 端木云城，欧阳平，公羊白，独孤孝，四人与梁萧相谈甚欢，实则无心对饮。 他们本想单独拜访这位幽州商人，告诉他，自家会加大对他的支持。 想不到，四家都撞在同一天了。 “自从江南盛宴之后，萧贤弟名声大噪，现在外面的人们都不叫你幽州商人了，改口叫‘幽州诗圣’！” 端木云城开怀大笑，得意忘形。 欧阳平等人则是笑而不语，暗自嫉妒。 论溜须拍马，还得是端木家！ 其实，坊间都只是改口称呼“幽州才子”而已，诗圣这样的称号，只是四家为了扩大萧清的影响力，进一步利用，而想出来的名头。 想要成为一方枭雄，逐鹿中原，不承受点压力怎么行！ 无论待人接物，还是面对他们几家制造的流言蜚语，萧清一直表现得从容淡定，格局还在大周高祖之上，显然很合他们的心意。 “诸位兄长，且饮今朝，以后不可能再有如此闲情逸致了。”梁萧微笑举杯道。 众人连连点头，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也是，将来咱们可都要干大事，哪有闲情逸致！” 林端和顾平休看在眼里，暗自好笑。 他们没有领会自家王爷的言外之意。 重点是“以后”。 永远不会再有了…… 就在众人欢饮之时，远处画舫群中突然传来阵阵惊叹。 “何人何事？”欧阳平隐约听到远处议论声，起身急问。 片刻之后，梁萧船上的水手赶来汇报。 “主人，是那边来了一位异域美人，绝色倾城，美得不像凡人！” “异域美人？”世家四人一怔，端木云城随即失笑，“原来如此……” 梁萧与林端则是眼前一亮。 金陵作为江南的中心，是有不少异国商客。 但在这种节骨眼上，却有异域美人出没。 端木云城的反应，不符合他贪财急色的风格。 再联想到天日国与其国教天日教。 莫非…… 第653章：异瞳 “萧贤弟，美人不常有，异域美人更是千载难逢，何不一观？” 得了“皇后与国舅”承诺的端木云城，一脸微笑，向梁萧发出邀请。 梁萧道：“看起来，端木兄似乎知晓对方来历。” 端木云城连忙解释道：“因为我先前与一位异域客商有约，对方扬言，其外甥女绝色倾城，天下无双。不过，他们是今天才到金陵！” 梁萧二话不说，命令楼船依照端木云城指示，赶往目的地。 河中画舫川流不息，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中心那艘小型楼船，才子佳人们正在各自船头，注视着楼船船头的那道婀娜身影，如痴如醉。 梁萧走到船头，终于看清其人模样。 原来是一名怀抱箜篌的异国少女，一身异域红裙，静坐船头，面露微笑，向人们点头致意。 细腻柔和的五官，线条立体优雅，长相轻盈，气质绰约，带着大周风格的柔和温婉，配上那一双红瞳的眼眸，三千青丝，冰肌玉骨，更显明媚动人。 异瞳？ 梁萧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 红色瞳孔，应该是源于基因突变。 此女肤色看起来也很正常，也并非白化病的症状。 即使他见惯了美人，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的确是天姿国色。 当然，让她与大周绝色比较，多少有些关公战秦琼的味道。 很难比较。 狄安娜是中原与罗马混血，与她对比，各有千秋。 但真正引起梁萧注意的，是此女身后另一桌坐着的那名中年男子，竟是金发碧眼，却生了一副大周人的面孔！ 此人面容阴鸷，气势沉稳，绝非等闲之辈。 最让梁萧惊疑的，是此人面貌，竟和已死的东野落月有五分相似！ 根据墨家最新提供的情报，被秦勋袭杀的天日教副教主，应该是东野落月的舅舅。 东野落月的母亲，是黑发黑眼的大周面貌，这一点是东野玄机专门证实过的。 那么此人又是何来历…… 在此人与周围画舫众人的衬托下，此女鹤立鸡群，的确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关注。 梁萧在心里推测出了多种可能。 周围画舫争相靠近，恨不得一睹芳容，以至于这艘小楼船进退不得。 梁萧扫了一眼世家众人。 包括端木云城在内，这帮人喉头不停滚动，眼睛都瞪直了。 作为太监的林端和顾平休，心中不为所动，但也有样学样，一脸惊为天人的神情。 随着梁萧楼船的接近，怀抱箜篌的红裙少女也和船上的梁萧隔空相望，柔媚一笑，随即娇羞低头。 这一笑，更是把对面端木云城等人与就近画舫上的才子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原来异域美人比起咱们的‘庐州菩萨’也不遑多让，甚至还更胜一筹！”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即使明知星柔与此女各有特色，此刻他们也忍不住极力称赞，毕竟此女近在眼前。 都是机会！ “怎么可能……” 端木云城的喃喃自语，被耳力过人的梁萧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之后，少女轻轻拨弦。 河中响起箜篌之声，清越空灵，令人心旷神怡。 梁萧淡定观看，静静倾听，心中却是更加疑惑。 奏箜篌之声优美柔和，不像邪教路数，也没有东野落月和端木艳弹奏的琴声那般暗藏浮躁。 或许，此女的伪装更加高明。 一曲过后，周围喝彩声与掌声不绝于耳。 “也只有咱们江南第一的金陵，能吸引如此奇女子！！” 面对周围众人的称赞，此女只是与船上的梁萧对视。 “对面这位先生不为所动，是我弹得不好么？” 这天籁般的声音，柔媚入骨，令众人心神一荡。 刹那间，船头的梁萧成了全场焦点。 端木云城回过神来，眼里浓浓的不甘一瞬即逝，高声道：“莫罗加萨先生，这位美人便是您的外甥女？” 少女身后的金发碧眼中年人莫罗加萨听到端木云城呼唤，终于起身，抱拳回应道：“不错！她便是我向端木公子提及的外甥女，艾莉缇。端木公子身前这位先生，可是萧清，萧大才子？” “萧贤弟！”欧阳平等人回过神来，一脸急切，纷纷催促。 梁萧这才拱手道：“正是在下！” 远处一艘画舫之中，星柔的伯婆，剑族族长夫人剑红绫，正在冷眼观察。 即使年迈，天生过人的视力，让她勉强能看清几十丈之外的情况。 “此女是何来历？” 剑红绫的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萧清，是他们好不容易物色的奇才。 若是这位后生被那异域美人拿下，可不是好事…… “萧先生，是我生得不够美呢，还是弹得不够美，不能博君一笑？” 异域少女艾莉缇略带委屈的询问，迅速引起周围才子们的鬼哭狼嚎。 “萧清，你也太不识好歹了！就算考虑到对外形象，也不能如此无动于衷啊？” “莫非你那方面不行？” 梁萧只是眉头一皱。 他在人前可是立过中意庐州菩萨的人设，博取剑族三老的好感呢。 此女意图，暂时难料。 见梁萧没有回应，艾莉缇面露不甘，似乎赌气般询问，声音却是无比温柔。 “听闻萧先生倾心庐州菩萨，我比庐州菩萨如何？” 言语间，那艾莉缇已是目光幽怨，直勾勾望着梁萧。 难道是在争风吃醋？ 众人隐约听出来了，此女似乎也仰慕萧清才名。 一瞬间，周围才子们无不是眼珠子充血，恨不得飞到梁萧楼船上，把这个声名鹊起的幽州才子大卸八块！ “人比人，气死人啊！” 如此美人，居然会为了此人争风吃醋！！ 畜生啊！ 端木云城深深地望着艾莉缇，叹道：“萧贤弟，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不请美人登船一叙？” 梁萧这才失笑道：“莫罗加萨先生是端木兄的朋友，若是不弃，还请二位登船一叙！” 话音刚落，端木云城抚掌大笑，满意无比。 这话，给足了他面子！ 那艾莉缇只是打量着梁萧，美眸里的幽怨转为短暂的疑惑，随即又转为惊喜，回头望了自己的舅舅莫罗加萨一眼。 二人眼神交会间，便要登船。 就在此时，梁萧推了推身边的林端。 “表哥，快去接人，我看好你！” 言语间，梁萧还不忘朝林端猛眨左眼。 王爷啊…… 林端顿时满头黑线。 他的人设是幽州商人萧清的大表哥，王爷这是一副要撮合表哥的意思！ 莫罗加萨，艾莉缇，以及船上的端木云城等人，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654章：孔雀王朝 “萧贤弟，如此未免有些不妥吧？”欧阳平着实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 梁萧只是微笑，不为所动。 远处的剑红绫全程关注，冷漠的老眼总算有所缓和，面露微笑。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对面的艾莉缇也不愿搭理过来邀请的林端，只是跟着莫罗加萨登上梁萧的楼船，一路凝望着梁萧，微微撅着小嘴，幽怨的小眼神，让欧阳平等人看得骨头都酥了。 这一刻，端木云城早已神魂颠倒，内心的激动前所未有。 沐琴雪，狄安娜，星柔……这些女子对他爱答不理，或许是因为立场问题。 而眼前这位…… 梁萧又请众人入内一谈。 端木云城特地留在人群后方，等众人进去之后，才拉着梁萧去了角落里，忍不住埋怨。 “萧贤弟，你对艾莉缇如此冷漠，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梁萧环顾四周，确认只有端木云城在场，才语重心长道：“我先前对端木兄许诺皇后与国舅之事，难道见了异域美人便要抛诸脑后？” 闻言，端木云城的神色有所缓和，声音多了几分感动。 “原来如此！” “再说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攸关生死，怎可沉迷美色？事成之后，你还担心没有美人投怀送抱？” 梁萧的义正词严，让端木云城更为佩服，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还是低估了贤弟的格局！” 这一刻，端木云城终于确信，端木家是押对宝了。 二人回到舱内，林端已经为众人排好座次。 端木云城小声问道：“贤弟，在场可有外人？” 端木云城语气转为严肃。 “那为兄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位莫罗加萨，真实身份乃是孔雀王朝之国师，天日教之教主，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 梁萧会意，斩钉截铁道：“皆是心腹股肱！” 这对异域甥舅向端木云城投去疑惑的眼神，后者只是微笑点头，二人便不复多言。 梁萧向二人行礼之后，心中了然。 按照故乡的世界历史，古印度也有个孔雀王朝，但在公元前便已改朝换代。 根据大周获取的情报，这个孔雀王朝乃是王朝复辟，但也存在了至少两百年。 再看艾莉缇，明显也是印度高种姓的相貌特征。 不过她那双红眼应该是基因突变。 若无意外，作为国师外甥女的艾莉缇，在孔雀王朝的人眼里，要么是妖孽，要么就是神灵，绝无折中的可能。 当然，对方的孔雀王朝国师身份依旧存疑。 林端心下骇然，也更加敬佩自家王爷的应变。 面对“萧清”这样的野心家，世家和天日教显然有心以美人计试探，其目的不得而知。 天日教教主，若身份属实，可是条大鱼！ 即使是对同宗同源的大楚，两国京城相距至少三千五百里，来回一趟都要几个月。 孔雀王朝，离大周太远了，以至于大周也不太了解那片土地的情况。 也许，那里正是天日教发展壮大的土壤。 考虑到后勤和补给难度，孔雀王朝到底能对大周造成怎样的威胁，今日一试便知？ 莫罗加萨对梁萧的反应还算满意，脸上浮现的微笑，与那阴鸷的脸庞显得格格不入。 “萧先生之名，如雷贯耳，听端木公子说，你是被梁萧迫害，才被迫来江南发展。我教何尝不是如此？事实上，我教能够成为天日国，波斯帝国，孔雀王朝，大楚，四国之国教，就已经证明，我们的教义符合各国帝王的统治理念，只是被大周朝廷妖魔化了！” 梁萧只是郑重点头，道：“咱们算是同病相怜！大周朝廷打压你们，无非利益使然。既然咱们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希望贵教能助我们几家一臂之力！” 世家四人对梁萧的请求感到无比的满意，会心一笑。 欧阳平道：“萧贤弟有确实帝王之相，也有帝王之才，教主大可放心！” 莫罗加萨也满意点头。 “我们的‘神之子’正在大楚，协助楚皇殄灭反王势力，只要你们在江南起事，拖住梁萧南征交州与大楚的步伐，便算成功！等大楚这边缓过劲来，孔雀王朝那边布局完毕，也能派遣一支至少万人的精锐部队，各家合力，北定中原！” “届时，我们会和各大世家一道，全力支持萧先生成为中原之主，希望萧先生莫要忘恩负义。” 众人交谈的同时，艾莉缇眼波流转，目光只在梁萧脸上，一时看得入神。 梁萧故作惊喜道：“一言为定！我若成事，定当以天日教为国教！只是，要在江南发动起义，直面梁萧部队，其难度不言而喻，贵教能够支持多少？” “我们在大周南方山林中潜伏了五万人马，可以倾巢而出，水陆分兵，两个月之内便可到达！”莫罗加萨道。 林端与顾平休心下一沉，与梁萧一起鼓掌。 他们当然不会蠢到，对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但对方能报五万，其真实兵马应该也接近这个数。 “那咱们应该召集常破浪与龙无双，约定时间……” 梁萧还未说完，便被莫罗加萨打断。 “我信不过他俩，尤其是龙无双，曾经投降梁萧，你们几家一起通知他便是！事成之后，那两人若能利用则可，若不能，为防夜长梦多，应该趁早除之而后快！” 梁萧恍然一笑，道：“明白了，他们只是棋子，咱们才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莫罗加萨又道：“我这外甥女，对大周文化颇有研究，尤其仰慕萧先生。希望萧先生闲暇之余，能指点她一二。” 梁萧再看艾莉缇，少女怀抱箜篌，此刻娇羞，像极了“犹抱琵琶半遮面”。 “萧先生……” 梁萧这才点头道：“先前多有失礼，待事成之后，大家聚在一起，风花雪月，尽情尽兴！” “说得对！”众人纷纷称赞，对眼前幽州商人更是刮目相看。 几家代表又商谈了一些起事细节，和未来利益分配，最终约定：于六月二十，在金陵起事。 这场会谈算是皆大欢喜，众人辞别梁萧，一起返回端木家，聚在密室。 “教、教主大人……” 端木云城终于得见美人真容，激动得语无伦次。 艾莉缇神色平静，道：“你们看那萧清，如何？” 第655章：至高无上的神之名 端木云城想到副教主许诺自己与教主的姻缘，略加思索，答道：“的确有枭雄之资，才华横溢，至于其他方面，也都合格！不过，教主大人地位尊荣，按照原先的计划，教主大人犯不着对他如此主动。我们都不配的……” “我指的是，在你眼里，此人比梁萧如何？”艾莉缇道。 端木云城斩钉截铁道：“自然更在梁萧之上！梁萧能够发迹，乃是因为先皇婚约，想来皇家一直在暗中扶持此人。说不定，当初他经商时，在镇远侯府的针对下赔得血本无归，也可能只是诸葛晖用于迷惑我们，让我们轻视他！” 言语间，端木云城的拳头紧握，指节啪啪作响。 莫罗加萨细细品味端木云城的话，自行判断。 艾莉缇依旧神色平静，道：“此人若是轻易便被我迷惑，我反倒看不起他。经过这一次逢场作戏，他断然想不到，我才是天日教真正的教主。不过……他当真是迷恋庐州菩萨？” 端木云城连忙道：“教主大人，其实迷恋庐州菩萨之事，只是他作为与剑族合作的借口，他并不迷恋美色，家中连个妻妾都没有！” “是这样？”艾莉缇与莫罗加萨异口同声道。 端木云城摇头道：“教主大人，其实我的意思是……他其实是那方面不行！” “哦？是么？”艾莉缇似笑非笑注视着端木云城，道，“那此人更是上上之选，你们好生辅佐，就算江南起事失败，也要把他送到大楚来。六月二十，圣教大军会如期而至，里应外合，十拿九稳！” 欧阳平等人只是郑重答应，各怀心事。 端木云城则是满心盘算。 梁萧御驾亲征，人在江南，起事的风险不可估量，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 他好不容易结识萧清这样的枭雄，对方向自己承诺并且明确表态，着实奇货可居。 不管怎样，不能让教主与此人结合，否则，自己和端木艳无疑都会成为他们的绿叶…… 艾莉缇与莫罗加萨联手，又在密室里为众人分配任务，直到夜深人静，才带着护卫从端木家的地道离开，去了一处更加隐秘的民宅。 民宅深院之外，十名天日教护卫来回巡逻，确保无人视听。 莫罗加萨跟在艾莉缇身后，进了深院之后，才单膝下跪，满脸狂热。 “克丽丝缇殿下如此以身犯险，真是辛苦了！” 站在他面前的，乃是孔雀王朝至高无上的存在。 克丽丝缇！ 这是常人不可提及的神之名，无论在孔雀王朝，还是在天日教所及之处，她的地位都远在神之子之上。 孔雀王朝的贱民胆敢抬眼看他，都要被随行的禁卫挖掉眼珠。 即使是高贵的神之子，也疯狂迷恋着她，不敢失礼。 在端木云城等人看来，那萧清定然猜不到这位殿下才是真正的天日教教主。 但实际上，除了殿下的死士和他这个副教主，无人知晓这位殿下的真实来历！ 整个天日教，除了这位教主，其他人的手上都沾了至少一位无辜者的血。 只有这位教主，一直是无比圣洁的存在。 因为，任何脏活都会有人抢着为她去做，她没有必要亲自出手。 天日教乃至天日国的战士，战前都会高呼她的真名，借此士气大振。 因为她的存在，近年来天日教才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壮大。 因为，即使是孔雀王朝的贱民和奴隶兵，也视她为毕生信仰。 唯有蒙面之时，她的作风才会有明显的变化。 红瞳的少女只是静静坐下，从始至终保持着天塌不惊的从容淡定。 “莫罗加萨，你看那萧清如何？” 莫罗加萨脸上的狂热瞬间转为严肃。 “殿下，此人深不可测，或许真有机会协助我教，统治这片土地！” 艾莉缇抬起眼眸，望着天边的明月，原本淡漠的脸多了几分柔和，目光也多了几分迷离。 “他的那双眼睛，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迷人又让我心生好奇的眼，不可思议呢。” 莫罗加萨神色一变。 这位至高无上的殿下，似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提及“迷人”。 在此之前，无论对神之子，还是对天日国的其他英雄，她始终只是保持基本礼节，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他们感到自己在她眼里是一视同仁的。 他似乎明白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吸引，才让这位至高无上的殿下刚才尝试主动。 莫罗加萨深吸了一口气，提议道：“那我们是否要改变计划，将此人的双眼挖过来，献给殿下？” 艾莉缇只是微微摇头，幽幽叹息之后，仿佛在自言自语。 “倘若他能定鼎天下，按照我的老师的意思，我是否应该与此人结合？” 莫罗加萨颤声道：“只怕以神之子为首的英雄们不会答应……” 艾莉缇没有回应他，只是始终凝望着那轮明月，自言自语。 “我的老师，她一直对诸葛晖念念不忘呢。而她唯一的爱女，则对上一任兰陵侯梁询又爱又恨，甚至为梁询放弃了千载难逢的布道机会。这片土地每当遭遇劫难时，为何总是能有力挽狂澜的人物挺身而出呢？萧清似乎很厉害，但他能战胜那梁萧么……” 莫罗加萨不敢回应。 即使是作为国师的自己，面对这位殿下，也绝对不能随便接话。 她的问题，正是天日教亟待解决的难题。 唯有彻底摧毁这片土地的所有脊梁，方能真正掌控之！ 一如天日教掌控孔雀王朝。 梁萧的豪宅内，诸葛定，常破浪，龙无双，顾平休，林端，东野见机，六位要员齐聚。 梁萧让林端讲述今日见闻之后，诸葛定四人同时眼神一凛。 “帝君，除恶务尽！这一次臣等定当顺藤摸瓜，殄灭境内的所有邪教邪众！”诸葛定斩钉截铁道。 梁萧分析道：“帝君梁萧御驾亲征，举世皆知，他们想要起义，也只能结合诸多机会，以及江南辽阔，方便游击。但今天端木云城四人与那莫罗加萨表现得过于自信了。我估算，天日教应该至少能送来四万人，奔袭金陵。此外，交州也必定有所行动。” 第656章：网 众将脸色一沉。 四万人！ 扣除后勤的话，敌军应该也有至少一万战兵。 朝廷的军队看似有绝对优势，但也必须分兵各地。 江南各地还分布了不少坞堡，这是地主豪强明面上的防御建筑。 如果这些地主豪强真的配合世家起义，甚至成功资助天日教部队进行运动战，即使敌军最终失败，也必然给江南带来不可估量的破坏。 “不过，我军已经阻隔各地联系，同时也有人员严密监视各地豪强，只要他们敢造反，便发动当地精锐驻军，以雷霆之势立即扑灭。倒是这天日教教众，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查清他们的规模，同时重兵把守金陵水陆一带，以逸待劳，让他们有来无回。” “倘若这支部队逃回大楚，将来我军将不得不向南方投入更多的军力，后勤压力可想而知。届时，扑灭敌军之事就交给常将军。” 常破浪欣然领命。 梁萧又道：“至于莫罗加萨和那红瞳少女，太守府会派人监视。” 诸葛定担忧道：“东野太守，太守府的人员并不专业，是否会打草惊蛇？” 东野见机详细分析。 “帝君的意思是，太守府必须有明确的行动，这是做给敌人看的。那莫罗加萨作为天日教教主，既然敢亲自进入金陵，要么，他本人并非真正的天日教教主，要么，他对自己的安全有足够的自信，太守府派出的跟踪者，在他看来自然是不值一哂。” “相反，若太守府毫无表示，反而可能令他们起疑。而他们轻易甩开太守府的人之后，却未必能料到，帝君安排的真正专精跟踪的玄卫，一直在更远的地方监视他们！此乃骄兵之计！” 众人恍然。 梁萧道：“最近几日，那些世家会频繁联系我，常将军，龙将军，尤其是我。正好，我可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天日教底细。望诸位各司其职，只等六月二十，请君入瓮！” 众人激动不已。 终于到了收网的关键时期！ 若能名正言顺，彻底铲除这些反贼，将来朝廷无论是推行新政还是动员各地军民，其难度将大大减少！ 这可是名垂青史的机会！ 至于将来如何向百姓宣传此事，不需要他们来操心。 众将离开后，梁萧独自坐在院子里，品着清茶，望着天边明月，思绪飞转。 那个叫艾丽缇的少女，给他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天日教之残毒狡诈，不下于现代的任何邪教。 但作为莫罗加萨的外甥女，这个异域少女所表现出来的纯洁，不似作伪…… “若她真是一朵白莲花，莫罗加萨何必带她来京城？难道是她懵懂无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利用？” 梁萧想了想，又微微摇头。 这个少女绝对不是懵懂无知，常人会被她的红瞳吸引，但瞒不过她。 此女与江拂雪相似，恐怕是个罕有的奇才…… 若如此，那此女着实不简单。 梁萧眼神一凛，深吸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之后，将茶杯轻轻放下，转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先前光顾着算计，如今闲下来，他越发意识到不对劲了。 成为帝君之后，这是他头一回被一个女子扰乱了思绪。 这对甥舅，一定还会与他接触！ 同一时间，回到郊外的剑红绫，向剑子房夫妇和星柔讲述了自己在秦淮河畔的所见所闻。 “那个异域美人，的确是国色天香，可与柔儿平分秋色。即便如此，萧清也没有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我远远看得真切，他甚至好像有意为他表哥林端牵线？” 剑子房与剑红叶松了口气，纷纷称赞：“此子，的确是难得的可造之材！” 只有星柔心惊肉跳。 不为美色所动？ “伯婆，那他所谓的中意我，兴许也只是为了利用剑族，实现他的野心呢……”星柔弱弱提醒。 三老皆是不以为然，摇了摇头。 剑红叶道：“你也知道他野心不小，他与咱们也算是各取所需而已。至于他中意你这件事，假不了！奶奶向你保证，他绝对会是你的如意郎君！” 星柔只是心中发苦，无言以对。 剑族培养她这位圣女的本意，本就是为了剑族大业，甚至可以让她为剑族牺牲…… 金陵文坛，因为异域美人艾丽缇的到来，而再度兴起各种话题。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庐州菩萨许久不曾出没，这位异域美人一时间吸引了所有才子的注意力。 但无人知晓她来自何方，几时出现。 仅仅只过了一天时间，街头巷尾，到处都流传着关于她美貌的传闻。 没有人知道这些传闻是从何时兴起的。 第二天下午，以端木云城为首的世家四大公子，来找梁萧，随他一齐拜访常破浪。 众人约定，于六月二十，各家起事。 常破浪欣然应允，当即表态：“我会领兵突袭金陵军营，我大哥与萧先生联手，在城内制造混乱。” “我们几家会集中兵力，在城南迎接天日教部队，打开南城门，里应外合！”端木云城欣喜道。 众人计议已定，离开张家之后，各自散去。 端木云城的马车又在官道上掉头，直奔梁萧豪宅。 “贤弟！” 一进门，端木云城就热切地握住梁萧的手。 “我们端木家决定，再赠你更多家奴和田宅，只希望你将来事成之后，能够莫忘初心……” 梁萧点了点头，欣喜道：“能给多少家奴？三百？” “三千！！” 端木云城斩钉截铁的回应，让梁萧激动不已。 “当真有三千？？” 端木云城连连点头：“你可不能小觑我家底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在全国各地的家奴加起来，超过一万人，其中两千人是精心收买并培养的亲卫，这些已经不算是家奴了！” 两千人！ 梁萧心下一沉，表面上依然狂喜道：“一个月之内，我定为端木家练出一支指哪打哪的正规军！” 端木云城只是不以为然一笑，当他是吹吹牛皮。 “对了，萧贤弟，教主大人希望能再与你单独一谈。” 第657章：邀请 梁萧从端木云城眼里看出了难以掩饰的嫉妒，故作惊讶，道：“教主这是何意？” 端木云城这才小心解释。 “天日教实力强大，能人辈出，就连我们世家都不得不小心侍奉。当前时期，教主既然找你单独一谈，只有一个可能，他很看好你。毕竟，你家资丰厚，才华横溢，又深谙御下之道，这些都被教主看在眼里……” “萧贤弟，你们若是相谈甚欢，还请为我端木家美言几句！” 梁萧一口答应，带上顾平休和几名玄卫，随端木云城前往金陵南城区，来到一片竹林外。 透过竹林缝隙，梁萧隐约看见一间无名道观，便跟在端木云城身后，直入竹林深处。 道观之中，莫罗加萨正与一名道人小声交谈，二人皆是目露凶光。 至高无上的教主，不容亵渎的神灵，克丽丝缇，生平首次对一个中原人展现出浓浓的兴趣。 这并非好事。 神之子正在大楚征战，若是他知道了…… “师父，端木云城带萧清来了。” 直到一名道童来报，那名道人才带着道童飘然离去，留下莫罗加萨独自迎客。 梁萧进了道观，朝莫罗加萨抱拳道：“教主怎会与道士为伍？” “因为道教才是中原本土教派，对中原人影响颇深，不可不了解一番。” 莫罗加萨只是含糊回答之后，看向梁萧身后的顾平休等玄卫。 “这些人……” “皆是心腹手足，绝无可能背叛。”梁萧道。 莫罗加萨又看向端木云城，道：“人多口杂，留下带头的那个即可。云城，你先带他们去外面等候。” 端木云城满脸失落，正要答应，梁萧道：“端木兄难道不能留下来共议？” 闻言，端木云城脸上的失落转为感动，扭头对梁萧挤眉弄眼，道：“无妨，教内等级森严，我还未能晋升‘教宗’，是没有资格参议的。萧贤弟，好好把握机会！” 梁萧瞬间领会，满口答应，只留下顾平休。 莫罗加萨邀请梁萧对坐之后，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语重心长道：“萧先生大才，想必在中原蛰伏已久。” 梁萧道：“教主不妨开门见山，省却客套。” 莫罗加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好！我就喜欢不拘小节之人！” “既然如今咱们已是合作伙伴，天日教与你之间的事，咱们也该好好谈谈。天日教除了教主，当数神之子地位最高。起义之后，你可愿意加入我教，接受我与神之子的指导？” 梁萧只是摸着下巴，仿佛在思考。 六月二十之后，世家覆灭。 而他还要去收服巴蜀，若巴蜀之事解决得足够快，他也得考虑亲自领兵南征，也不可能再与天日教为伍。 就算没有巴蜀与南征之事，在那种情况下前往天日教卧底，也不现实。 “萧清”身份随着世家覆灭而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那个教派里面都是些不可控的疯子，不像这些世家子弟，还要维持表面的涵养。 即使是做惯了卧底的秦勋，在天日教卧底的那几年也堪称九死一生。 再派其他人更不现实，有去无回不说，还免不了打草惊蛇，甚至暴露秦勋好不容易安插在天日教的最后一名卧底。 见梁萧陷入沉默，莫罗加萨又补充道：“我向你保证，无论此战成败，只要你肯入教，至少会是教宗级别！若能折服教众，让你担任副教主也未尝不可！” 梁萧先是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同样语重心长道：“教主，其实天日教能否壮大的关键，并非收我入教与否。” “哦？愿闻高见！”莫罗加萨来了兴趣。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既然合作，只看行动即可。天日教能否在中原布道，就和我能否笑到最后一样，都要看能否给彼此带来足够的利益！” 莫罗加萨阴鸷的面容，浮现了扭曲的微笑。 “在利益分配面前，其他都只是虚的！不愧是幽州隐形富豪，你倒是很务实，我教越来越期待你的表现，但愿你不会让我教失望！同样的，我教也不会让你失望！” 称赞之后，莫罗加萨又道：“我的外甥女艾丽缇自幼聪慧，用你们大周的话来说，就是‘神童’。她对大周文化很感兴趣，尚未许人，又颇仰慕你的才华，你可以好好把握。她正在后山，你可愿意与她谈谈？” 梁萧回想起那个异域少女，略加思索，起身道：“那我便厚颜叨扰一番。” 莫罗加萨当即起身，领着梁萧直去了山竹林。 行至半途，梁萧便听到远方传来箜篌之声。 宁静，柔和，空灵…… 梁萧心中更添了几分疑惑。 他能远远听到这箜篌声，全凭过人的耳力。 可以确定，声源离他至少一里，此地又是邪教场地…… 对方这音律相当自然，没有精深的造诣与平和的心境，根本弹不出来，更不可能刻意伪装。 但墨家情报至今不曾出错，天日教教众的确是残毒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怀着疑虑，梁萧一言不发，跟着莫罗加萨一路走到后山口，远远便望见了湖中人影。 此刻，她一袭素裙，坐在水边浣足，怀抱箜篌，尽心弹奏。 夕阳映照下，她的侧脸更显柔美平和，让人赏心悦目。 湖中绽放的青莲，本是人间绝艳，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显得黯然失色。 眼前场景，美轮美奂，美得不真实。 他早已见惯了绝色美人，也不禁暗暗称奇。 换作一般人，只怕早已神魂颠倒，甚至失态发狂。 莫罗加萨对顾平休道：“这位护卫先生，与我一同在此等候。” 顾平休会意，只是看向梁萧。 梁萧这才留下顾平休打发莫罗加萨，独自走向湖边少女，驻足倾听。 箜篌收声，少女玉足轻摇，水中荡漾着涟漪。 现场安静良久。 “萧先生似乎不太愿意搭理我？” 面对少女平静又温和的询问，梁萧不假思索道：“只是不忍心破坏眼前的美景。” 艾丽缇只是回头看向山口的莫罗加萨，直到莫罗加萨邀请顾平休远离山口，才望向梁萧，满眼笑意，足以令无数男人迷醉。 “萧先生觉得，我会因为何事找你？” 梁萧郑重道：“我看得出来，肯定不会是仰慕。” 第658章：你我 湖边传来少女轻柔的笑声，只见她回眸一笑，百媚自生。 那天自己都是逢场作戏咯，果然还是让他看出来了。 “萧先生，我曾经去过一趟北方，包括京城……我与你，是否曾在哪里见过一面？” 闻言，梁萧一怔，迅速回想，摇了摇头。 “你天生红瞳，我若是见过，一定印象深刻。” 艾丽缇望着湖中的青莲，神色平静，却低声呢喃。 “是嘛？” 梁萧当然明白，眼前少女不可能只是低级搭讪，问道：“你似乎有许多话想对我说？” 艾丽缇回望梁萧，微笑道：“只怕你未必想听。” 梁萧道：“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会忍心拒绝。” 艾丽缇依旧微笑望着他，眼里似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良久，她才问道：“我听端木云城说，你是受了梁萧迫害，被迫来江南冒险。” 见梁萧点头，她又道：“那梁萧在你看来，是怎样的人？” “不提也罢，总之，你要提醒教主，若是与他决战，万万不可轻敌。”梁萧严肃道。 艾丽缇只是“噢”了一声，又望着湖面。 “那你，又如何看待天日教？” 梁萧道：“接触不多，了解不够，想必你也不是来听我客套奉承的。” 少女终于掩嘴轻笑。 “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会是一位真正的倾听者。” 梁萧满脸疑惑，打量着她。 她找自己，难道就是为了简单的闲聊？ “不过，萧先生还是不够诚实呢。” 艾丽缇仿佛在自言自语。 “何出此言？”梁萧道。 “以你的能力，又怎会不知道，天日教的教众，确实干了不少天怒人怨之事。那些世家与天日教有深度的利益绑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萧眼神一凛。 她仿佛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叙事。 当然，他可不认为，眼前少女是想弃暗投明，或者对自己一见倾心。 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判断，他都可以肯定，此女非同寻常。 “萧先生又是如何看我呢？我想听你的实话。” 面对少女真诚的询问，梁萧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试探一番。 “的确，天日教有些做法令人不敢苟同。只是我很好奇，你看起来并不像狡诈狠毒之辈，为何……” 艾丽缇道：“为何却能如此心平气和，冷眼旁观，是么？” “的确，你很特别。”梁萧直言不讳。 他可以肯定，了解眼前女子来历与意图，对大周而言，也是重中之重。 艾丽缇缓缓起身，走向远处。 梁萧定睛一看，那里居然放着一双水晶鞋。 直到她穿戴结束，梁萧重新打量一番，也不得不承认。 在某些时刻，此女的确很让人着迷。 如端木云城之流，面对这等绝色女子，只怕早已被勾魂夺魄。 但她的美艳浑然天成，与这些虫豸显得格格不入。 “萧先生，你看那夕阳。” 梁萧回头一看。 夕阳西下，黄昏将至。 “萧先生，我闲暇时也会思考一些在世人眼里不可理喻的事情。” “要知道，光是大周的南北都相隔万里。从孔雀王朝到大周，更是无数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无论是在孔雀王朝，还是在这片土地的大江南北，人文地理千变万化，唯独日月，从始至终都是那般大小，几乎看不出增减。至于月亮，虽有阴晴圆缺，但在各地的变化并无不同。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梁萧饶有兴致地望着艾丽缇，面露微笑的同时，心中越发警惕。 此女言论，怎么有一种科学启蒙的意思…… 而且，她的大周语言异常流利，完全听不出口音来。 这可能是一个“神童”，至少在语言学方面是天才。 不过，这与天日教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样的人为何不排斥与天日教这种邪教同流合污？ “孔雀王朝也好，大周皇朝也罢，包括天日国，罗马，波斯。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将日月奉为神灵，甚至为它们塑造神灵。” “你不觉得好奇么？以人的视力，远方的千仞高山看起来都小得可怜，为何那日月星辰，大小始终不曾变化？这说明了什么？我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与日月的距离，恐怕远远不止万里之遥，也并非那些宗教所言的‘宇宙之中心’。” 梁萧顺水推舟道：“看来你是因此有所启发。有没有可能，我们所处的世界也只是浩瀚宇宙中微不足道的星辰一员，与太阳都相距亿万里，相比之下，世界各地之间的距离根本微不足道，所以才导致我们在世界各地所望见的日月大小没有区别。” 艾丽缇美眸一亮，望着梁萧，微笑的娇颜胜过千红万紫。 “萧先生，我从未怀疑过我的眼光，你的确与众不同。” “不过，这与你口中的‘冷眼旁观’，有何关系呢？”梁萧问道。 艾丽缇终于低下螓首，似自言自语。 “如你所言，宇宙浩瀚无际，连我们的整个世界都显得如此渺小，这世间的亿万生灵，包括我们人类在内，不会更显渺小么？” “萧先生，对现在的我而言，包括自己在内，人类的生离死别，喜怒悲欢，更是微不足道。” 梁萧与抬头的她对视，心中了然。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为何眼前少女总是给自己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个少女，似乎是在用一种宇宙或者上帝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 若她是个现代人，倒也没什么稀奇。 问题是，她所处的这个时代…… 无论是否见惯了死亡，她的这份平静，都与麻木截然不同。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爱怜，也没有怨恨，唯有看淡一切的宏大与从容，亦或是冷漠。 就好比人在旁观蝼蚁争斗。 结合她的天生异瞳，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天日教教众眼中的“神格”。 “我原以为，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切情感早已泯灭。” 她莲步轻移，自风中走来，驻足于梁萧身前，抬眸望他，那双红瞳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是那样的令人迷醉。 “直到我看见了你，心中却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想试着探索一番的好奇。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也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恐怕有人的智慧与认知在我之上。” “萧先生，你究竟是怎样的人？那梁萧当真有那么厉害，能让你这样的人被迫蛰伏，等到今年才决定放手一搏？” 第659章：天晶 狄安娜见梁萧从容与自己对视，心中已有了定见。 作为天日教的教主，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自己从来都是以俯视的姿态关注众生。 人们之所以愿意倾听自己那些让他们似懂非懂的言论，单纯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崇敬而已。 就如自己作为教主，有太多事情要做，即使自认为泯灭了情感，面对中原这些人士，也需要适当表现出自己信手拈来的情绪和性格。 如威严，冷酷，蔑视，高傲…… 只有眼前的青年，让她第一次有了平视的感觉。 用大周的话来说，这叫“知音”。 梁萧隐约明白了，自己面对的艾丽缇，作为人类，却更像是一台冷漠的机器，但又能有信手拈来的情绪表达，与他初见时的逢场作戏可见一斑。 这样的敌人，是完全无法预测和掌控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应付起来必须慎之又慎，否则可能会提前暴露。 “艾丽缇，我倒没有泯灭作为人的情感，但与你一样，一直在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至于梁萧，对这片土地而言只是意外的存在，他如日中天，我自然要暂避锋芒。你洞察世事，应该也能明白，能力与自信，并不意味着必定成功。” 艾丽缇道：“那在你看来，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你才只见了两面，了解有限。”梁萧说着，迎上艾丽缇认真的注视，又道，“不过，以你的资质，和这双天生异瞳，应该会被很多人奉为神明。” 眼前的少女一声娇笑。 “不错。但以你的智慧，也应该明白：所谓神明，不过是上位者为了实现目的而选择的一种手段而已，其实，这世间并不存在真正的神明。” 梁萧灵机一动，道：“我看得出来，你虽有天赋和智慧，但实际上并不自觉优越，更不会将人们的敬仰视为享受。只不过，曲高和寡。” “曲高和寡？”艾丽缇终于美眸一亮，直勾勾注视着梁萧，柔声道，“你的形容倒是很贴切，我以前所见的人，愚昧也好，聪慧也罢，与我都没有共同语言，所以本质上并无区别。” 梁萧心下一沉。 按照墨家提供的情报，东野落月曾经是预备的圣女，可见天日教的圣女地位肯定比不上“神之子”和副教主。 天日教等级森严，神之子是比副教主更崇高的存在。 唯一比神之子地位更高的，就连秦勋也未曾接触过的人，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日教教主…… 而先前端木云城承诺要介绍给自己的“副教主”，最后出现在那场会议的，却是莫罗加萨这个教主。 眼前少女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当然，他可不认为自己能用三言两语取悦和蒙蔽对方。 眼下关键，还是应该将世家斩草除根，没有世家暗中支持的天日教，便很难在中原大地兴风作浪。 于是梁萧又试探道：“你今天的这些话，可都是颠覆性的言论，就不担心我泄露出去？” 艾丽缇只是微笑注视着他。 梁萧与她对视，心中更是警惕。 她的这些言论，对以天日诸神为信仰的天日教信徒而言，无疑是一种挑衅。 但她却有底气向自己这个陌生人倾诉。 自信也好，无所谓也罢，都指向一种可能。 在天日教和孔雀王朝，她都掌握着足以让她无所顾忌的权力…… 是条大鱼，但不见得是自己依靠伪装能钓来的。 艾丽缇的出现与表现，太过突然，梁萧决定暂时保守应对。 “萧先生，明天我便离开金陵，但我们还会再见的。” 言讫，艾丽缇取下颈间的项链，递到梁萧面前。 “萧先生，我便以这‘天晶’作为见面礼，请你务必收下。” 梁萧定睛一看，项链的中心是一枚椭圆形的紫水晶，观其成色，绝对是华贵非常。 “太贵重了，更何况我也未带礼物过来。”梁萧道。 “你可是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艾丽缇的话，让梁萧陷入沉默，望着她微笑的眼眸。 这一刻，梁萧却感到莫名的心中一痛，鬼使神差将之收下。 谢过之后，梁萧辞别艾丽缇，离开后山。 莫罗加萨带着顾平休迎了上来，道：“萧先生，六月二十，我们再见。天日教不会让你失望，也希望你不会让天日教失望！” 梁萧郑重答应，带着顾平休去找端木云城，终于辞行。 莫罗加萨急不可耐，走进后山，望着正在静坐喝茶的艾丽缇，满眼紧张。 “克丽丝缇殿下，您和他聊了些什么？为何连天晶都要赠予他？” “他是可造之材没错，但如今起义八字还没一撇，万一他意外身死，那……” 艾丽缇道：“无论他是否加入天日教，甚至选择背叛，赠他天晶，都是必做之事。天晶本就是一块石头，被你们赋予了特殊的价值和意义而已。” “可是，那……”莫罗加萨如鲠在喉。 “你在质疑我？” 少女神色平静，手中的黄金茶杯毫无预兆被捏成了一坨。 莫罗加萨顿时面如土色，当即跪下。 “请克丽丝缇殿下宽恕我的愚昧与罪孽！！” “你去准备，我们明天离开金陵。” 莫罗加萨如蒙大赦，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后仓皇离开后山。 艾丽缇遥望夕阳，陷入沉思。 端木家众人一再保证，他不可能是梁萧。 “这天底下，真有如此之多的能人异士？” 思索片刻，她又喃喃自语。 “我很期待。” 梁萧和顾平休离开道观之后，直到坐进马车里，梁萧才取来纸笔速写，将内容交给顾平休。 顾平休早已习以为常。 他家王爷耳力和眼力远胜常人，也因此会考虑到，周围可能存在同样耳力和眼力过人的敌人，故而有时会选择更安全的交流手段。 “加派人手，关注艾丽缇去向，此女应该便是真正的天日教教主。” 顾平休看完内容，眼神一变。 那个少女，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二十岁，居然成了如此危险的邪教教主？ 第660章：老师的故事 “王爷，那我们是否应该立即拿下她？” 梁萧叹道：“此女意图不明，而且与天日教邪众核心擅长隐秘，难以捉拿，而眼下扫除世家反贼才是当务之急，自然不能为此女打草惊蛇。先封锁南方陆路，水路和海边。等收网之日，若能拿下，再好不过！” 顾平休立即带着梁萧的军令去通知玄卫与诸葛定。 梁萧坐在院子里，取出天晶，细细观赏。 这枚紫天晶品质绝佳，即使放在现代，也是独一无二的水晶。 她却可以随意赠予自己。 泯灭情感，俯视众生…… 她看似纯洁善良，却是邪教之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明明掌握了至高权势，却漠视一切，仿佛没有什么是值得她在乎的。 此女究竟有何意图？ 她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梁萧明白，自己不能低估敌人，但更不能心慈手软，大意轻敌。 压下心头那一丝莫名生出的悲痛，梁萧心念一动。 “先解决世家，再想方设法擒获此女，或许可以借此瓦解天日教。” 第二天凌晨，端木云城代表所有世家，为艾丽缇与莫罗加萨送行。 此时的艾丽缇已经重新蒙面，红瞳之中透着不可冒犯的威严与凌厉。 端木云城回想起她绝美的微笑，早已神魂颠倒，想入非非。 莫罗加萨见他失神，便轻咳了几声。 端木云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鞠躬道：“教主美艳绝伦，着实惊为天人，失礼了……” 莫罗加萨沉声道：“云城，那个约定依然有效！” 端木云城眼前一亮，呼吸也变得粗重了。 若对天日教有举足轻重的贡献，迎娶教主不是没有可能？ “铭记于心！请教主期待我的表现！！” 目送艾丽缇一行人离开后，端木云城立即派人布置。 “挑选两千登记在册的家奴，送到萧清那边待命！” 艾丽缇的船队，由诸多小船组成，一路来到长江口，随后转道向南。 最大的船舱里，艾丽缇正静坐思考，莫罗加萨与十名冷面女兵驻守船头。 “教主，这一次起义，我教一定能入主江南！” 艾丽缇抬眸看向船头的莫罗加萨等人，道：“下次再来，便是为那些世家子弟收尸了。” “什么？？”一众女兵不明所以。 莫罗加萨回头看着艾丽缇，道：“难道，教主不喜那些世家，觉得他们亵渎了您？” 艾丽缇只是摇头。 “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会灭亡。梁萧也好，萧清也罢，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妄图凌驾皇权的势力存在。” 莫罗加萨神色一变，道：“梁萧人多势众，教主的担忧不无道理。萧清的话……难道您是担心他卸磨杀驴，除掉那些世家核心，然后吞并他们留下的一切？” 艾丽缇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莫罗加萨猜测。 他的猜测，实属正常。 但她还有另一种感受。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教主大人，若是如此，为了一个萧清，而放弃世家的话，值得么？”莫罗加萨面露忧色。 艾丽缇只是平静回应。 “剑族石碑的部分内容，你已知晓。燕州崩溃、大周灭亡的预言已经破灭，如今本教还无力决定中原局势，先静观其变。” 莫罗加萨恍然领命。 直到莫罗加萨去了另一艘船上指挥，艾丽缇才望着桌上的诗词，陷入沉思。 都是最近大周各地传颂的梁萧诗词，用的也是临摹梁萧的行书。 恍惚间，恩师临摹的碑文内容历历在目，叮嘱言犹在耳。 “我族石碑之中，记载了‘天将军’拯救‘克丽丝缇’的故事，这曾是我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而在天日国的神话中，克丽丝缇却是至高无上的主神之一，曾经一度成为禁忌之名。好孩子，你被天日族冠以独一无二的‘克丽丝缇’之名，绝非偶然。” “不过，按日子来算，天将军的出现应该是在六百年之后。那些石碑年代久远，至少能追溯到春秋时期，也许在我离开的几十年里还陆续有新碑出土。你的能力与智慧远在我之上，是该自己去中原大地探索真相，并实现你的愿望。”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首《秋词》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此刻我非我，留名天将军。” 她可是看着自己的老师边念边写。 这个“我”字，与老师所写的那两个“我”字，竟有八分形似。 “天将军……” 她一向平静而深邃的眼，终于浮现几分疑惑与不解。 莫罗加萨回到另一艘船上，招来亲卫，交付一封密信，反复叮嘱。 “殿下似乎很看重那个萧清。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详细内容送到神之子手中！” 艾丽缇的船队秘密离开不到两天，大周军队也完成了对江南各地世家与豪强的合围之势。 大楚南方，被天日教信徒奉为“神之子”的番邦猛将，阿喀琉斯，连日督军猛攻。 吴王军队几战几溃，大将接连被阿喀琉斯斩于马下，被迫据险而守，不敢出战。 “启禀元帅！教主来信！” 军帐里，阿喀琉斯正在进餐，面目狰狞。 餐桌上摆满了幼儿断臂，看各个断臂的大小，年龄应该在初生到五岁不等。 听到消息，顿时面露崇敬，放下血淋淋的小手，掏出餐巾，擦了擦嘴角的血，又取来金盆，洗了洗手，恢复英俊。 信使带信入帐之后，阿喀琉斯翻身便拜。 “敬谢伟大的克丽丝缇！” 信使双脚一软，连忙跪倒在地，颤颤巍巍交付信件。 阿喀琉斯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取出内中信件，轻轻嗅了嗅，满脸陶醉，威严凶煞之气荡然无存。 直到睁眼看到信中内容，阿喀琉斯又是满脸失落。 “莫罗加萨和端木云城建议，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幽州商人合作？我说过无数次了，征服这片土地，只需要我足矣！什么中原豪杰，不足挂齿！那楚皇夏侯雍，如今已是我的傀儡！终有一日，便是大周帝君梁萧，也将被我斩于马下！” 即使失落，他依然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敬，只是小心翼翼藏好信件。 就在此时，另一名金发碧眼将军紧急冲入营帐，神色紧张。 “启禀神之子！大楚骠骑将军李如风，率众反叛，楚皇传令回援！！” 同一时间，探索西域的大周骑兵，救下了逃难而来的伊扎德，这位曾经与梁萧交易战马与白糖的波斯商人。 第661章：克丽丝缇之名 “您是，伊扎德先生？？” 为首的骑兵队长，乃是燕云铁骑一员小队长，一眼认出了曾经与梁萧合作过的伊扎德，连忙取来酒精和药物，为他冒血的肩膀消炎包扎。 伊扎德颤声道：“是我是我！我才刚摆脱天日骑兵的追杀……军爷，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通知你们的陛下和兰陵侯……” “一个名为拓跋俊的年轻人，在天日国的支持下，蒙蔽了我们的陛下，掌控了整个波斯帝国，正在筹备军资，发誓要不计代价东征大周！他们还仿造了好多好多的大周长弓，威力不凡！还有步人甲，他们也不计代价，有样学样，造了至少一千件！” “整个波斯的国力，都将被用于支持东征！” 如今的伊扎德，终于有了一口流利的大周话。 “我操？拓跋俊还活着？！”骑兵队长吃了一惊，连忙带着伊扎德撤离绿洲，直奔总部，申请护送。 大楚南方，阿喀琉斯痛骂了李如风之后，被迫停止南下攻势，班师回朝。 “一旦后方失守，我们的后勤压力倍增！此战，必定斩李如风于马下！” 以天日教教众为首的朝廷军队，留下一支疑兵牵制吴王军队，大部队立即北上，以勤王为名，攻打李如风，却在半途遭遇李如风的伏击。 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伏兵先发制人，迅速打乱了前锋部队的阵脚，斩首无数。 阿喀琉斯的前军顿时阵脚大乱。 “一群饭桶！” 阿喀琉斯闻讯赶来，惊怒交加，冲向前阵。 李如风亲自领兵，坐镇后方，指挥若定。 “将军神算，声东击西，围魏救赵！我军以逸待劳，势如破竹，有望击溃敌军！” 飞马回报，让李如风很是满意。 “南征战线太长，总算让本将军逮着机会！这一次，先灭邪教邪众，再清君侧！！” 为了这一天，他隐忍不发，先是以“清君侧”为名起义，要斩端木洪平等人。 但大楚京城有定国侯府，定国侯不会坐视不理，他也不愿和昔日战友兵戎相见，两败俱伤，再让阿喀琉斯坐收渔利，因此想到了这一出。 总算成功了！ 他统兵多年，有足够经验，可以确定：“敌军就算不全军覆没，也必定狼狈逃窜！这支天日教的部队，其大部分成员面貌，都不是大周与大楚面貌，除了金发碧眼，剩下的都是来自孔雀王朝！” 李如风身侧的将校们无一不是怒容满面。 “堂堂大楚天子，竟然引狼入室！！” 将士们震怒之下，攻势越发猛烈。 “阿喀琉斯元帅，我军连日奔波，又遭遇李如风至少三万人的精锐伏击，恐怕不住了！！” 夏侯雍的大楚爱将赶来汇报，满脸焦急。 “真是废物！” 阿喀琉斯立即让部下斩下此将头颅，随后登上高地，观察战场。 眼看着本教军队节节败退，阿喀琉斯眼神一凛，高举手中长刀，寒光闪闪。 “为了伟大的克丽丝缇！！” 阿喀琉斯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之后，周围众将满脸狂热，纷纷跟随呐喊。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之后，整支天日教部队全员随之精神一振，人人面露狂热，满脸嗜血。 “为了伟大的克丽丝缇！克丽丝缇！！” 刹那间，原本行将溃散的军队迅速聚拢，在阿喀琉斯的整合下，转守为攻。 双方的交锋处犹如绞肉机，疯狂收割两军将士。 顷刻间，战场血流成河。 但这些天日教的教众显然已经杀红了眼，加上本身也是正规军的水平，一时间竟无人继续败逃。 阿喀琉斯更是身先士卒，通体洁白的巨型战马声如雷霆，双眼赤红，在战场上四处奔袭，其人宝刀所过之处，尽是腥风血雨。 “将军！敌军突然收聚部队，稳住了溃逃之势！！” 李如风听到急报，眉头一拧，立即询问情况。 “将军！敌军一直在呐喊‘克丽丝缇’，士气大振，我军突然久攻不下！！”飞马回报，面露惊骇。 “怎么可能？！” 李如风神色大变，终于无法淡定了。 “那是几万人的部队，又不是大周帝君背水列阵，更不占人和，怎么可能仅凭一个口号便能扭转局势！老夫用兵多年，遍观古今，未曾听闻如此怪事！” 但前线的缠战愈演愈烈，他也不得不信。 “将军！那阿喀琉斯骑了一匹神驹，如入无人之境！那神驹通体雪白，双眼赤红，高过人肩，像极了传说中大周帝君所骑乘的‘白龙影’！！” “什么？！”李如风瞳孔猛缩，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龙影，乃是武朝时期便已留下来的传说。 怎么可能有两匹…… 双方激战了一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李如风的军队终于顶不住阿喀琉斯的反攻。 “鸣金！收兵，与吴王合兵一处，再作打算……” 几十年名将，一朝战败，李如风满怀不甘，但也只能及时止损，先退回东边郡城。 当天，大楚定国侯府，病危的老定国侯叫来爱子邢风。 “还有该交代的事，为父都已交代。莫忘先皇叮嘱……” 定国侯撒手人寰，以忠孝闻名的大楚驸马邢风悲痛送走老父亲之后，却是秘不发丧，连夜召集定国侯府军队，合围京师。 “定国侯有令：佞臣当道，生灵涂炭，即可封锁京城，清君侧！！” 被李如风牵制了注意力的夏侯雍，全然没有料到，身为皇家驸马的邢风，会在其父身死当天立即发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金陵郊外，梁萧正在一处隐秘马场，探望白龙影和它的子嗣。 小马经过这几年的培养，已经长成了高头大马，有马王风范，更对梁萧这位救母恩人亲近无比。 不过，白龙影近期消化不良。 夏侯青衣的部下夏侯小兰，自愿作为马童，也学了不少兽医知识，为白龙影检查之后，吃了一惊。 “帝君，以前白龙影都是相当健康的，可能是南方炎热，饮食有所变化，因此有了些许不适应，这一次，我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 “白龙影可能生过不止一胎呀，这匹小马可能是第二胎，甚至第三胎……” 第662章：粮仓 “二胎？难道白龙影的头胎已死？”就连梁萧也不禁好奇。 白龙影的血脉，他可以确定，既非“夏尔马”，也非其他知名品种的马匹。 作为从武朝时期便已存在的传说，能一代代传承下来，可见其基因之强大。 而且，这两匹白龙影的智商高得可怕，经过夏侯小兰的悉心照料和陪伴，居然都能听懂人言，并做出相应的反应，至少其他品种的宝马是做不到的。 他自己也时常骑马训练，白龙影已经熟记了他的一部分语言指令，完全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 根据夏侯青衣的说法，五年前，北胡人追猎怀孕中的白龙影，正好她与侠客们联手搭救，为此赢得了白龙影的忠诚。 在此之前，白龙影的出没，只是北方一带草原上偶尔兴起的传闻。 毕竟，大部分人并不相信白龙影能传承数百年。 白龙影的头胎不见了，未必就是夭折。 说不定还被人盗猎呢？ 闻人氏留下的插画里面，武帝所骑乘的白龙影，与当代的白龙影别无二致。 “有劳你好生照看大白龙影，等此间事了，我会亲自训练小白龙影。” 梁萧叮嘱夏侯小兰之后，便辞别众人，回到家中，继续布局。 如今已是六月初十，只等六月二十一到，便是一网打尽时刻。 就连梁萧也暗暗期待。 江南军队已经完成所有布局，只等一切敌人入彀。 各地有造反迹象的世家豪强人员，也都被锁定。 其隐藏的粮仓、黑户家奴等信息，也已套取过半，四大世家甚至为了巴结他这个“萧清”，主动献上家奴过千…… 灭亡北胡之后，大周接收了海量的好马，第一时间在全国各地组建密集的驿站网络，保障绝对的传信效率。 江南一带，更是在近期准备了更多的快马。 如有必要，八百里加急可以频繁使用。 西边豫章郡的消息，最快两天之内就能送达金陵这边，反之亦然。 世家的覆灭，对这片难得迎来转机的土地而言，至关重要！ 而应对天日教的突袭，梁萧用的是歼灭六万正规军的保守增兵策略。 除了他和一众心腹，没有人知道江南一带潜伏了多少军队，又有多少精锐。 “王爷，那个艾丽缇的船队行动太快，我军战船不敢追得太紧，怕打草惊蛇，最后还是如王爷所料，跟丢了……”顾平休又郁闷汇报。 梁萧只是摆手道：“根除世家祸患，迫在眉睫，不必自责。唯有内部稳定，才可放心东征西讨。若我所料不差，天日教的高层，甚至包括艾丽缇在内，已经从水路转陆路，与南方赶来的天日教军队会合。除恶务尽！至于艾丽缇，此女在敌人阵营地位崇高无比，最好是能生擒，有大用。” 言讫，梁萧又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道：“当然，不可无视将士生死。此女若率众负隅顽抗，拒不投降，那便一并处决。” 顾平休领命离去之后，梁萧只是一阵心惊肉跳。 他与沐琴雪和公孙月认识一段时间后，分别有过这种莫名心痛的感觉…… 看到天晶的那一刻，他竟也有这种久违的感觉。 当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心痛。 他已不再是曾经的白身，行事不能轻易为个人情感左右，这是一种责任。 但在心里，他还是忍不住祈祷，将来艾丽缇最好束手就擒，否则下场唯有香消玉殒。 这样的敌人，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的。 当夜，端木云城终于送来了两千名家奴的具体名册，并邀请梁萧连夜接收其中九百名在金陵一带的成员。 “那些家奴听说能吃饱饭，都恨不得早些来见萧贤弟呢，现在九百人都聚集在你田地上！” 梁萧上了马车，随意翻阅了花名册之后，脸色一沉。 算上其他世家争相送来的家奴，光是金陵这边，他都接收了超过两千五百人，如果把佃农也算上，那就是四千人…… 明末李自成入了北京之后，光是抄那些达官贵人的家，搜集到的真金白银，各方说法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数以百万两计，至于不动产和其他古董宝贝，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富人搜刮民脂民膏与藏富的能力，在任何时代皆不可低估。 大周的世家，整合诸多中小世家，形成气候之后，更是一度成为盐商的幕后主使，其财富可想而知。 千万两白银的家资，那只是表面的。 若不是他早有心理准备，认知足够，只怕此刻也已震惊失色。 这几家明里暗里的加起来，至少得是他的三倍！ 看完花名册的那一刻，梁萧的杀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月下，田间。 梁萧如法炮制，接收了九百名新的家奴，同时向这些家奴许诺，会让他们全家顿顿能吃饱饭。 所有家奴无一例外，感激涕零，下跪磕头，宣誓效忠。 端木云城看在眼里，更是满怀憧憬。 “若能成事，我便是开国元勋！若不能成，眼前的萧贤弟已经深受教主和副教主的赏识，以后逃到南方也有个照应！” 梁萧命人安置家奴之后，又皱眉道：“端木兄，你们几家给的家奴着实有点多了，非常时期又必须供给充足，这……” 端木云城会心一笑，将一串钥匙和另一张单子交给梁萧。 “我知道贤弟忧虑之事，放心！端木家在金陵一带的粮仓，任你取用！单子上面记录的是金陵一带我们几家秘密粮仓位置，你早些派人接洽。六月二十，成败在此一举……” 另一边，艾丽缇率众水陆疾行，根据世家提供的地图，一路绕过郡城，终于回到金陵南方，与奔袭而来的天日教部队会合。 “请教主大人发号施令，我等誓死攻取金陵！” 一众天日教高层纷纷五体投地，满脸狂热，却无人敢仰视高台上的婀娜身影。 艾丽缇高举黄金权杖，天籁之音传遍全场。 “即日起，莫罗加萨为三军元帅，南宫田为副元帅，率众北上，临阵自决。” 第663章：起义？ 一时间，现场四十名来自孔雀王朝的核心教众莫不振奋。 “我等卷土重来，与世界里应外合，定不负教主厚望！！” 藏匿依旧的天日教部队，紧急出动。 “莫罗加萨。” 正要继续动员的莫罗加萨，听到艾丽缇的呼唤，连忙回头跪下。 “请教主指示！” 艾丽缇道：“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这一次变数太多，我也并非全知全能。” 莫罗加萨细细揣摩之后，郑重道：“明白！就算此战失利，只要伟大的克丽丝缇还在，我们依然可以卷土重来！我们的奴隶甚至可以为了克丽丝缇，自愿充作军粮，解决后勤问题！” “你去吧，继续关注萧清动向。” 艾丽缇只是冷漠下令，注视着激动辞行的莫罗加萨背影，陷入沉思。 “这些天，我的脑海里都是萧先生的影子，为何……” 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艾丽缇自言自语。 一种可怕的直觉袭上心头。 梁萧，萧清…… 中原大地，真有那么多能人异士？ “萧先生，你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自言自语的艾丽缇，上了战船，回到南方海域，等候前线消息。 大楚，中部战场。 李如风的伏兵被阿喀琉斯成功击退，不得不转道与吴王会合。 阿喀琉斯穷追不舍。 与此同时，宫廷之中，一片腥风血雨。 定国侯府的亲卫杀入宫中。 京城之中，从大周过来投奔夏侯雍的世家人员，尽数落网。 就连回京的端木洪平，也被邢风擒获。 夏侯雍铁青着脸，看邢风斥责上百名朝廷命官。 “尔等媚上欺下，陷害忠良，助纣为虐，其罪孽深重，罄竹难书！” “以上人员，推出午门，斩立决！” 端木洪平等人哀求饶命，邢风依然不为所动，带着妻子走向夏侯雍。 “皇姐救朕！！” 夏侯雍望着邢风身后泪如雨下的长公主，紧张不已。 长公主只是摇了摇头，不去看他。 “你宠信奸佞，娶了父皇的妃子不说，将其他皇弟及其子女尽数灭绝，收其妻妾……又引狼入室，残害百姓，致使民不聊生，国家风雨飘摇，皇姐会为你照看你的孤女……” 夏侯雍盯着邢风夫妇，颤声道：“你要杀了朕不成？” 邢风高举遗诏。 “臣奉先皇遗命，若新君残暴，无药可救，当效仿伊尹，行废立之事。” “奈何，诸多皇子亲王皆惨死于陛下之手，血脉断绝。” 夏侯雍这才松了口气，一脸诚恳道：“朕一定痛改前非，做个明君！” 邢风没有转身环顾随行众将。 “我有意废黜昏君，迎立长公主为新任楚皇，诸位意下如何？” “什么？！”夏侯雍与身侧近卫震惊失色。 “邢风！朕还活着，你无权立女子为帝！我看是自己觊觎皇权久矣！！” 邢风没有理他，只是命人取来传国玉玺，当众实行废立。 楚皇夏侯雍当场被废，长公主夏侯蕙，正式成为大楚女帝。 肃清这部分世家与天日教官员之后，邢风又启用了原先国内的诸多世家人员，一一安抚。 宫廷里，大楚女帝抱紧邢风，哭成泪人。 她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皇位。 但夏侯雍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她的父皇一直叮嘱她，一定要信任邢风…… 大楚京城突然换血，大楚北方随之动荡。 邢风聚集京城部队，重新整顿军政，并宣布天日教为邪教。 “得阿喀琉斯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整个京城民众茫然无措，但随着朝廷强行推广摊丁入亩的通告传开，万民欢悦，宣誓拥护。 只有邢风站在高楼上，遥望南方，愁眉紧锁。 “此事之后，大楚必将陷入前所未有之混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大楚早晚会在天日教的屠刀下亡国灭种。” “秦勋，你如今身在何方……” 京城被他掌控，并不意味着整个大楚都大局已定。 北方各州郡，还有西南部分郡县，都在夏侯雍与阿喀琉斯的掌控之下，势必闻讯造反。 不得已，邢风立即下令出兵，先清剿天日教在北方一带的根据地。 清晨，梁萧以接洽为由，派人去了各处粮仓运来上万石粮食。 “王爷！他们几家在金陵寄存的原粮，居然超过二百万石，每年还会秘密更换旧粮！！” 玄卫回来汇报，咬牙切齿，面露惊骇。 二百万石，就在金陵官员的眼皮子底下藏着！ 当然，东野见机也是新官上任没多久，显然没有那么快就能发现。 好好的粮食，光是在金陵一地就存了二百万石，其用心不言而喻。 梁萧脸色一沉，只是让玄卫通知军队。 “关注粮仓，六月二十当天，立即出兵控制，绝对不能让他们焚毁！” 玄卫们领命离去之后，梁萧又去了另一间豪宅，安置家奴。 以端木家为首的各大世家，给足了他面子，让名下屠户提供肉类，制作肉饼卖给他。 为此，金陵的肉价都小幅度上涨了几回，怨声载道。 面对属官们的提醒，东野见机只是象征性地派人出面与世家交涉，结果自然是没有谈妥。 为了拥护这位横空出世的幽州商人，这些世家终于有了铤而走险的决心，只等时机一到，放手一搏。 交州东北山脉。 收到世家消息的交州军队，星夜兼程，杀向豫章，以接应各地起义。 却不料在豫章南方遭受一支大周军队伏击，损失惨重。 抛下上万尸体之后，交州军队不得不退回本地，重新据城死守。 与此同时，江南各地与少量北方一带的世家人员和豪强，陆续收到了世家约定起义时间的密信。 “真是有心了！时机已到，准备起兵！！！” 摊丁入亩的推广，屯田的让利于民，让他们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有人带头谋反，所有人都在等候金陵消息。 梁萧的家奴，陆续增加到了两千七百人，无一例外，都是世家赠送。 第664章：恶极 豫章郡，端木家密室之中，三大世家的另一批核心人员正聚在一起，焦急等待。 亲信带着密报紧急赶回来汇报。 “禀报主人！交州那边送来飞鸽传书，本土出击的军队已经被梁萧的精锐击退，损失惨重！！” 话音刚落，整个密室十几人面如土色。 “难道梁萧早有准备？” “不！这才说明，梁萧人在南方御驾亲征，兵力都集中在交州以北，豫章和金陵这边可以放心起兵！交州只是吸引梁萧注意力的关键一环！我军一旦起义，立刻向东游击，与庐州、金陵等地族民会合！” “立刻传令回金陵！” 众人详细讨论之后，心有余悸，随后竟眉开眼笑，派出快马，沿途辗转，到自家在江南沿途郡县秘密设置的马厩换马，以接近六百里加急之事，通知金陵。 京城方面也收到了关陇一带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当天，女帝段云衣召集诸葛晖等人讨论此事。 “波斯国师伊扎德逃离西域，正向我国求救。拓跋俊逃窜之后，几经辗转，到了波斯帝国，深受波斯皇帝信任，不计代价，仿制我国军器，意图东征……” 诸葛晖等人听着玄卫统领司马弘讲述细节，神情凝重。 “那位伊扎德先生的话，算是一面之词，但我国不得不防。老臣记得，帝君提过此人厚道。”诸葛晖道。 段云衣则是冷若冰霜。 她丈夫的手下败将，居然也能掌控波斯帝国。 “所幸，朕的夫君提前陈兵关陇，可以应对一切来犯之敌。先探查西域，同时观察江南情况，再做打算。此外，伊扎德还透露了一个更关键的消息，这是他最近通过被拓跋俊迫害的忠于波斯皇帝的波斯骑将得知。” “当年有天日骑兵在西域一带骚扰波斯骑兵，偶遇一匹疑似白龙影的巨型纯白神驹正在产子，最终盗猎了新生的小马，运回国内。可惜，那位波斯骑将为了掩护伊扎德离开，已经战死……” 群臣心头一凛。 随着当代帝君梁萧建功立业，白龙影也广为人知，这匹神驹的祖先曾经是武帝的专属坐骑，而今梁萧还养着白龙影的子嗣。 因此，大周军民视白龙影为天命传承。 若是再有第三匹白龙影…… 大周人的样貌与外国人区别明显，因此想要在对方禁绝通商的情况下探查异国情报，难如登天。 “陛下，东方还有倭寇与太极国侵扰，臣建议我军暂时以防御为主，等帝君回京，一切必能迎刃而解。” 诸葛晖的提议，让段云衣的眉头舒展开来。 是啊！ 只要有他，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当天，段云衣立即下诏，彻查北方各地豪强底细，同时继续在全国各地推行新政，并通知巴蜀予以执行，不可延误。 巴蜀在利用公孙月母子试探朝廷，如今朝廷也在试探巴蜀底线。 六月十五，金陵的端木家也有惊无险收到了豫章方面的急报。 端木云城立即去找梁萧。 “贤弟！交州出兵被梁萧本部击退，损失惨重！但这也侧面说明，梁萧重心还在南方，我们有机可乘，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不能退缩……” 梁萧看着高谈阔论的端木云城，眼里浮现几分笑意。 “贤弟，起兵之后，你一定要抢在龙无双和其他三家之前动手，第一时间拿下朝廷在金陵设置的钱庄，那里存放的金银不可估量！毕竟，金陵也堪称第二个京城！” 梁萧微微颔首，道：“钱庄里有多少金银，你可清楚？” “钱庄里有我们的人，因为朝廷看得紧，我们也不敢揩油……里面存放的白银超过五百万两，黄金也有二十万两！不过，比起我们几家的存银，还是差点意思！” 端木云城嘿嘿一笑，又拍着梁萧的肩膀，郑重道：“贤弟若能入主金陵，我端木家一定第一时间奉献现银三百万两，银票二百万两，共计五百万两，强强联合，莫相负！” 闻言，梁萧和顾平休、林端皆是心中暗喜。 他们有心理准备，倒不至于对世家的存银大惊小怪，但端木云城如此自信，说明他们在金陵就有至少五百万两流动资金…… 梁萧握紧端木云城，满眼感动道：“端木兄，一军之主帅，也需要一个智囊团，尤其是大军师啊……” 端木云城激动道：“贤弟若是不弃，我粗通谋略，可以胜任！” 梁萧欣然应允，又请求道：“这些天，就请端木兄暂居我府上，共谋大事！” 端木云城喜出望外，一口答应。 连教主和副教主都看重此人，无论成败，此人在天日教必定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若是成了，自己又有从龙之功…… 这一刻，端木云城只觉得人生异常美好。 端木云城入住自己送给梁萧的另一间用于管理家奴的豪宅之后，梁萧立即委派顾平休，去调查端木家动向，同时又随端木云城去了一趟端木家。 “萧清哥哥~”端木艳一脸热情迎了上来，暗送秋波。 “定天下者，必此人也！” 端木云城当众宣布，终于带着梁萧与护卫们进了端木家密室。 众人来到内院，梁萧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有十几名被铁链拴着的少女，容颜憔悴，正在地上爬走。 这些貌美的少女应该都是出身家奴，已被完全驯服，舔着端木家公子们的鞋子，唯唯诺诺。 梁萧压下心头的震怒，故作疑惑道：“端木兄，这是？” “用于伺候客人的贱奴而已，我们几家都喜欢这个调调！萧贤弟要不要来一下？”端木云城笑着解释，又看向端木艳，见她不悦，连忙道，“好了好了，小艳要吃醋了……” 端木艳见梁萧没有立即反对，顿时醋意大发，道：“萧清哥哥，我建议立即处决她们！” 梁萧心头一凛，连忙假意失笑，出声提议。 “先留着她们的性命，回头我要用来充作军妓，赏赐众将！” 能牢牢团结一群人的，不一定是崇高理想，也可能是后院的尸体。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些人一起干过坏事，互留把柄，有共同的利益和要害，也可团结。 但如今小不忍则乱大谋。 端木云城见梁萧没有异样，终于彻底放心，让亲卫们带着女奴下去，从端木艳手里接过来几份地图，与梁萧商议。 “贤弟，这是我们几家藏匿私兵和钱粮的详细地点，届时……” 第665章：前夜 最重要的信息，终于展现在眼前。 梁萧压下心头的喜悦，与端木云城小声讨论。 现在，端木家已经完全接受了他。 地图共有九份，每份都是以羊皮制成，上面详细记载了金陵内外的各处据点，包括人员，存粮，存银，以及部分下属的外姓家族。 梁萧身后包括顾平休在内的五名玄卫，久随梁萧，都已慢慢拥有了天塌不惊的心境，深谙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即便如此，看见那群悲惨少女的时候，他们仍是险些失态。 他们总算明白，为何王爷不计代价，不顾颜面，也要以身入局，彻底铲除这些世家。 世家之恶不可想象，这些奴隶，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 只有梁萧深知，这些世家之恶劣，还在故乡历史记录的魏晋南北朝的世家之上。 比如西晋世家大臣里的石崇宴请客人，为了让客人不敢拒绝他的敬，他便让自家侍女劝酒，若有人执意不喝，他便毫不犹豫杀死劝酒的侍女。为此，客人们平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而不敢拒绝。但同为世家子弟的王敦不为所动，石崇为此杀死了至少三个侍女…… 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世家。 临别，端木云城反复叮嘱端木艳：“萧贤弟不能没有我相助，你们按照既定计划，严格执行，不容有失！” 端木艳还不忘朝梁萧暗送秋波。 “萧清哥哥，我知道你在忙大事，一直不敢打扰……等事成之后，你一定要用十里红妆娶我！” 梁萧一声轻笑，看向端木云城。 端木云城连忙道：“你放心！若能成事，他日萧贤弟必定让你母仪天下！” 端木艳这才眉开眼笑，目送二人离去。 梁萧带端木云城去了管理家奴的豪宅，吩咐玄卫好生照看。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劳端木兄照看则个。” 面对梁萧的殷切叮嘱，端木云城喜出望外，道：“家族那边有小艳看着，出不了错！她虽是女流，能力却不下于我！” 梁萧这才离开豪宅，转回家中，召集玄卫，交付地图。 “三天之内，务必查清所有据点，全部派兵监视！” 玄卫领命之后，梁萧又派顾平休去通知众将，准备各个击破。 六月十六，金陵依旧热闹非凡，但各大世家相比往日，显得异常的安静。 金陵太守东野见机只是召集人员。 当天，梁萧又收到南方密探的急报。 “南方海上，的确有一支数万人的船队，从陆路改了水路，直奔金陵而来，不敢接近沿海！我军估算，敌军五天之内便可在金陵东方登陆！” 得到天日教军队消息，梁萧付之一笑。 “这支军队，应该便是天日教与楚皇夏侯雍联合组建的水军，他们疾行而来，想必也是瞅准那些世家有足够存粮供应这些军队。此战必全歼敌军！” 就在此时，又有亲卫紧急来报。 “大楚驸马邢风，废黜楚皇夏侯雍，另立其妻长公主夏侯蕙为新君女帝，并宣布天日教为邪教，号召全国共击阿喀琉斯！” 惊天动地的消息，让梁萧也为之一振，急问。 “他可有宣布与我国修好？” “还未有消息！”亲卫答道。 梁萧眉头一皱，道：“目前计划不变，先取交州！” 金陵城外，江岸边一处小镇。 剑子房一行人迁居此地，似有所待。 “江南各地毫无动静，再联想到常破浪与诸葛定之冲突，恐怕真会被萧清和世家打个措手不及，金陵真要陷落……”剑子房叹道。 “倘若萧清失败，若条件允许，我们必须不计代价，带他逃离江南，回归巴蜀！”剑红叶斩钉截铁道。 星柔与秦百里对视一眼，兄妹俩一言不发。 小姑娘至今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一个外人，剑族终究要走向与大周朝廷的对立面了…… 倘若萧清失败，很有可能连累到爷爷剑子房！ 不过，出于对兄长的信任，星柔没有表现得太过抗拒，只求早日回归巴蜀。 如今的她，一门心思只想向公孙月道歉……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奶奶和伯婆时不时会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恐怕，自己的心思是瞒不过她们了…… 金陵城内，欧家众人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长辈们纷纷询问长公子欧询。 “询儿，最近欧阳家的护卫频繁在咱们祖宅附近出没，详细观察，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是不是要出事了？我们还看到欧阳平也来过祖坟……” 欧询沉着冷静道：“要相信太守，相信朝廷！” 欧家众人胆战心惊，没有反对。 他们与欧阳令那一家势同水火，如今对方一副凶相毕露的姿态，着实反常。 而作为金陵太守的东野见机，在有征南大元帅坐镇金陵的情况下，也没有委托对方加派任何人手保护欧家…… 只有欧询神情坚定。 即使不考虑其他任何外因，一旦天下大乱，欧阳令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欧家！ 江南和平年代时，他们当然不敢明目张胆。 而今，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金陵近况非同寻常。 那些趾高气扬的世家安静得可怕。 三天时间过去了。 期间，梁萧，常破浪，龙无双，又与其他世家子弟在六月十八当晚密议一番，约定分头行动，确定细节之后，各自回家准备。 梁萧的豪宅里，端木云城彻夜难眠，不时欢笑。 “不成想，如此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竟也能成为关键人物！” 一想到自己可能效仿诸葛晖久居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数十年，端木云城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第二天下午，端木云城随梁萧来到田间，眼前一亮。 站在他面前的两千七百人，哪还有曾经家奴的疲态？ 一个个的，依旧瘦弱，却精神抖擞，有四分之一的人还配备了他们几家提供的军器，俨然成了正规军。 “今日，所有人饱餐一顿！明日，我将带尔等讨伐该讨伐之人！” 前方的两千多人欢声雷动。 端木云城笑得合不拢嘴：“贤弟果然深谙御下之道，精通兵法，居然能让一群家奴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咱们立刻准备，明早准时行动……” 梁萧，顾平休，林端，三人只是笑看着端木云城。 在端木云城疑惑的注视下，三人同时揭下人皮面具。 第666章：梁萧！ 随着人皮面具揭下，展现在端木云城面前的，是今生今世最为痛恨的那张脸。 “什么？！！” 一瞬间，端木云城瞳孔猛缩！ 站在他面前的，是大周帝君梁萧，和他的心腹玄卫队长？！ 端木云城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甩了甩头，又揉揉眼睛，再看一眼。 没有变化。 “不……这一定是梦！！” 端木云城仍不敢相信，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连指甲都深深嵌入腿肚子里。 何等痛彻心扉的真实！ “怎么可能……不可能！！” “梁萧！！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眼前被自己全家视为翻身希望的萧贤弟，竟然毫无预兆变成了无比痛恨的大周帝君！ “萧清”的声音，眼神，都与曾经的梁萧有所区别，也比梁萧更显得高大。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两名玄卫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将端木云城牢牢控制。 梁萧当即将那双特制的长靴换下，取来门口的战靴穿上，身高明显降了一个拳头大小。 “怎么可能呢……” 端木云城喃喃自语，声音开始发颤，紧接着浑身战栗。 “很意外？”林端看着脸色煞白的端木云城，又好气又好笑。 “梁……萧！！” 端木云城如鲠在喉，死死盯着梁萧，仍不愿相信眼前真相。 “不……不可能！你贵为一国帝君，怎能如此纡尊降贵，跑来江南诱骗我们……” 端木云城的牙齿随着声音打颤，狂咽口水，呼吸也不顺畅了。 “端木兄，你们值得。” 梁萧平静的回应，却如晴天霹雳，震得端木云城脑子里嗡嗡作响。 国之帝君，与女帝共坐江山，何等尊荣的存在！ 却化身被迫害的幽州古董商人，跑来江南接近他们…… 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啊！ “有必要么……你不去御驾亲征，叱咤风云，跑来金陵，和我称兄道弟……有必要么？梁萧啊！！” 面对端木云城几近崩溃的咆哮，梁萧只是神色如常。 “光是你端木家，在金陵各地囤积的金银，能展示给本王看的，总价值都超过七百万两白银，还不算携带起来更便利的银票。再结合你们的其他产业，估算一番……端木云城，你们几家的财富加起来，能值一两亿两银子吧？” 端木云城当场窒息了片刻，无言以对。 端木家的大半底细，都被他抖搂给梁萧了，而且大半都是关键信息…… “倘若不能将你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你们是不是早晚还能带着几千万两白银南逃大楚，甚至资助天日教，遗祸无穷？” “端木云城，本王怎敢不亲自出手？” 面对梁萧平静的质问，端木云城疯狂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明明那么那么的信任你！！” “端木云城，换作其他人，必定会选择慢慢消耗、蚕食你们世家，最后找个借口将你们一网打尽，这是常规手段。” “但本王太明白除恶务尽的道理，也太清楚，你们几家背地里的丑恶，只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这一刻，端木云城只感到胸口被什么堵住了，即将爆开。 回过神来的他已经意识到了，从头到尾，自己都被一切假象迷惑。 是啊！除了梁萧，普天之下怎么还有第二人能有这般诗才？ 那艘巨大楼船，一看就是来历不凡，就算是他端木家，想要造这种级别的大船，也得费尽心思。 明明自己是可以联想到的！ 没有人会相信，帝君梁萧会伪装成野心家萧清，鼓动世家造反！ 北胡灭亡，新政推行，又有大索貌阅早晚搜查黑户……端木家在梁萧的强权打压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和天日教一样，急需改变现状！ 他易容了，声音，气质，行事风格，都变了…… 一切的一切，都怪自己太蠢，太急！！ 而现在，自己肯定会被梁萧控制起来，甚至当场定罪处决…… 接下来四家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毫无疑问…… “梁萧！不……帝君！！” 如梦初醒的端木云城，“扑通”跪倒在梁萧面前，以头抢地。 “放我一马！我们端木家愿意交付所有财产，戴罪立功，只求你放我一马！！” “权势和金钱，我都不要了！只求你给我个机会，从今往后，你要软禁我一辈子都行，放过我吧……我们几家也可以接受朝廷监视，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从今往后绝无二心！！” 顾平休和林端冷眼盯着端木云城，难掩鄙夷之色。 “端木云城，全国各地所有端木家的人员，即将被朝廷控制，你认为你们家还有被宽恕的可能？至于你们几家在全国各地空出来的关键官职，轮不到你来操心了。王爷早已定好取代的人员！”顾平休终于按捺不住，咬牙切齿道。 不只是他，还有多少玄卫兄弟姐妹，都有亲人因为这些世家迫害、剥削而死。 他忍了很久很久，终于能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告慰亲人在天之灵！ 端木云城回想起自己前几天还一脸自得，给梁萧介绍院子里的女奴，顿时汗如雨下。 “饶了我，饶了我吧！帝君，王爷……” 拜倒在地的端木云城，还试图爬向梁萧，效仿那些女奴给自己舔鞋子，却被玄卫牢牢按在地上。 梁萧语重心长道：“端木云城，你端木家与我的恩怨，总算就此结束了。” “帝君能原谅我家？！”端木云城双眼放光。 林端终于噗嗤大笑。 “你没听明白么？你端木家即将覆灭，逃到大楚的那一部分，也早晚会被彻底清算。所以你们和王爷的恩怨当然就此结束了！” 这一刻，林端与在场玄卫们开怀大笑。 两名按住端木云城的玄卫，更是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这一刻，除了自家王爷，他们这群人都像极了最近京城兴起的“舞台戏”里的反派。 梁萧只是随手挑了张椅子坐下，从袖中取出端木云城给的地图。 “收拾你们几家之后，这些产业和金银，价值银两过亿，至于古董，珠玉，字画……估值应该还是这些金银和产业总值的两倍以上……端木云城，我都有些憧憬，朝廷名正言顺没收你们几家的资产之后，能给大周的民生带来怎样的改善。” 听着梁萧自言自语般的感叹，这一刻，端木云城只感到眼前一黑，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一声哀嚎，房间里响起了端木云城的疯笑。 “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的萧贤弟哪去了……” “萧贤弟救我……” 第667章：反？ 作为端木家的长公子，端木云城可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第一次听说梁萧之名，乃是胞弟端木云青与南宫宁情投意合，提及此人。 那时在他看来，作为罪臣之后的梁萧不过是随手便可捏死的蚂蚁。 而后来，他眼看着梁萧一鸣惊人，从此平步青云，建功立业，直至封狼居胥，成为大周帝君，一切都如梦似幻！ 而他端木家，却慢慢的身败名裂，被迫收缩产业。 慢慢的，他认命了，选择逃避，逃到江南，绝不回到那个牢笼一样的京城！ 谁能想到，他居然还不放过自己，不惜以如此手段，引诱自己家谋反！ 端木云城可以想见，等他们几家被一网打尽之后，天下人才会知道“萧清”的真相，并且人们只会认为，这位伟大的帝君只是虚与委蛇，而非主动诱反他们…… 遍观古今，恐怕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人比他们更能遗臭万年了！ 作为曾经牢牢掌控舆论权的世家，如今他们也尝到了被人掌控舆论的滋味，这些受够了他们剥削和迫害的百姓还念着梁萧夫妻的好，也不可能同情世家。 这一刻，端木云城终于彻底崩溃，时而凄厉哀嚎，时而疯狂咆哮。 可惜，他已经被送到豪宅内部严加看管，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除了梁萧的人，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帝君！真的不能放过我么？？” 端木云城尖啸之后，已经到了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望着逐渐走远的梁萧，目眦欲裂。 他身侧的玄卫小队长给了他一耳光，厉声道：“你们当年何曾放过兰陵侯一家，放过这些无辜百姓？！” 端木云城顿时脸色惨白，不敢回应。 迁都之祸，二代兰陵侯梁询战死沙场，痛恨他的这些世家趁着国家势弱，联手施压世祖，一定要将他治罪，“以儆效尤”，同时在全国宣传梁询轻敌躁进、好大喜功…… 一切只为做给天下人看：与世家为敌，死后也将背负骂名，祸及子孙！ 至于那些院子里的女奴，和瘦骨嶙峋的黑户家奴，只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传统而已。 而今，他们注定被梁萧彻底清算。 于公于私，梁萧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富贵半生的端木家长公子，为自己的道德败坏和愚蠢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惨痛代价，终于陷入癫狂。 反观这些看守端木云城的玄卫，则是一个比一个激动！ 这一次，他们的王爷已经是铁了心要铲除世家之害，让国家和百姓得以脱离世家的阴影，让后世再也无人敢有成为世家的心思！ 他以身入局的手段，足以令敌人震惊胆寒。 但对尊敬他的人们而言……真想每天都五体投地给他磕一个！ 当然，他们的王爷不怎么喜欢别人对自己行跪礼。 原本，王爷允许他们自行处理端木云城，前提是别弄死弄残。 如今再看端木云城的惨状，他们的心里甚至生出那么一丝丝的同情了。 不过，这是活该！ 作为司礼监秉笔的林端，年少时亲眼看着世祖呕心沥血与世家周旋，直至病死，对世家痛恨不言而喻，看着开始发疯的端木云城，灵机一动，叹了口气，小声叮嘱玄卫。 “看住他，别让他有机会撞墙。” 玄卫们会意，将端木云城牢牢架住，每日只给他正常的牢饭。 端木云城的死活，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朝廷欠他一个凌迟。 梁萧离开豪宅之后，和顾平休重新戴好人皮面具，走回田间，遣散了所有家奴，只留下随端木云城过来协助“萧清”的端木献。 此人曾参与制造燕州粮荒，并向太守府施压提价，后来又辗转各地，直到今年定居江南，辅佐端木云城。 “萧先生，明早咱们准时起事，我们会协助你攻下太守府，控制整个金陵！到时候，就算常破浪收降诸葛定的部分军队，我们也有足够的底气让他低头！” 梁萧点头，问道：“布置可有变化？” “天衣无缝，无需变更！” 端木献昂首大笑，话音刚落，人头便随之落地。 梁萧将赤血剑收回剑鞘之后，叮嘱顾平休：“我尚需领兵阻击天日教余孽，金陵之中必有其他反贼潜伏，明早围攻端木家之事，就交给顾队长了。” 顾平休欣然应允，君臣二人回到梁萧家中，召集众将，发号施令。 “恭迎帝君！！” 诸葛定，常破浪，雷洪，王破军，龙无双……早已等候多时的众将，人人狂热。 上一次他们随梁萧作战，还是封狼居胥，由此名垂青史。 而这一次，他们又将见证一段新的历史！ 自武朝时期开始，流毒数百年的世家，将在他的手中彻底终结，绝不允许他们韬光养晦，或者死灰复燃！ 而随军出征的他们，亦将在这段历史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又是他为众将争取的机会！ 六月十九，夜深人静。 金陵东南海域，天日教与出云国的倭寇联军会合一处，终于在江南盐田的南方二十里外登岸。 金陵南方，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上千世家人员，人人激动，献上提前备好的酒食。 “这一带的贱民已经都被我们打发走了！现在就算金陵军营发现我军，也来不及组织防御！” “我军与东瀛共计六万联军，足以应付一切突发状况！”为首的天日教副教主莫罗加萨甚为满意，当众下令举火为号。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夜奇袭，明早里应外合，攻取金陵！” “拿下金陵，杀了东野见机和诸葛定之后，金陵的美人美酒，金银财宝，任尔等享用！” 军令迅速传开，原本疲惫的倭寇与天日教信徒们，顿时双眼放光，饱食一顿，又潮水般扑向金陵。 这一夜，金陵安静得有些反常。 欧阳家，欧家，太守府，公羊氏，独孤家，端木家，金陵军营…… 所有人都在等待。 黎明时分，端木家住宅区内突然传出一阵号角。 各大世家和天日教在沿途布置的号角手，也随之响应。 一时间，全城号角不断，随后各大世家的亲卫、家丁倾巢而出，杀声震天，惊煞金陵百姓。 第668章：讨伐！ “东野见机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陷害世家忠良，人人得而诛之！！” 考虑到梁萧和段云衣深受大周军民拥护，这一次各大世家为求完全，并没有立即使用反朝廷的口号，而是将矛头指向了金陵太守，东野见机。 负责攻克太守府的是端木家，接近三千人一路横冲直撞，直奔就近的太守府。 欧阳家的架住欧阳平早已忍无可忍，厉声下令：“今日，我欧阳家便要将欧家斩草除根！出兵！！” 一时间，欧阳家众人带家丁与亲卫两千余人，浩浩荡荡杀向欧家。 公羊氏与独孤家合兵一处，加上其他几个附属的小世家，共计四千余人，直奔金陵的报社。 “立刻出兵！先把金陵搅浑，拿下报社之后，再慢慢运作舆论！糖坊和酒坊事后分配！！” 令世家垂涎的三种产业，以报社为最，无疑成了两家第一时间夺取的目标。 四大世家同日起兵，俨然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金陵各处等候已久的太守府人员配合玄卫，张贴告示，同时敲锣打鼓，通告各处百姓。 “帝君有令：端木家，欧阳家，公羊氏，独孤家，四家谋反，妄图祸乱江南，罪无可赦！！所有百姓即可回家，严禁外出！” 在太守府和玄卫有条不紊的组织下，金陵百姓们震惊过后，也在官兵和捕快保护下，迅速疏散回家。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金陵百姓尽皆回家，烧香祈祷。 免除人头税和预防天花的好处，他们已经深切感受到了，如今他们只希望自己敬爱的帝君能拯救金陵。 可是，这些世家在金陵的势力太大了，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正在各地放风的世家家丁，纷纷赶回大部队报信。 “主人！太守府突然疏散全城百姓，百姓一溜烟要全跑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首领，公羊白和独孤孝，同时震惊失声：“怎么可能那么快？！” “千真万确！” 不等那名家丁解释完，其他放风的家丁也陆续赶回来汇报相同的内容，神色焦急。 两名世家公子神色大变。 “先别管报社了！直接去人多的街道杀人放火，越混乱越好！！” 一声令下，四千人的部队调转方向，直奔中央城区最繁华的南部街道，沿途打砸抢烧，却并未见到百姓。 “这么快街道上就没人了？！直接冲进居民区啊！！” 公羊白心中生出不祥预感，正厉声咆哮，南边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世家部队众人定睛一看，又惊又喜！ 原来是常破浪领着常家武士和一支万人部队赶了过来。 “那是常将军！天助我也！！” 公羊白激动失声，和独孤孝一起迎了上去。 迎接他们的，却是常破浪的丈八蛇矛横扫。 “咔嚓！” 在四千部队震惊的注视下，公羊白和独孤孝两颗首级滚落在地。 “你们不是友军么？！” 随行的公羊氏与独孤家子弟勃然色变！ 不是说好了，这个张家女婿带上亲兵去袭杀诸葛晖？ “奉帝君之命，缉捕全城反贼，尔等束手就擒！” 常破浪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大周武卫争先恐后冲向四千人。 面对这支凶神恶煞的。 顷刻间，全副武装的私人被大周武卫杀伤过半，迅速缴械投降。 欧家祖宅，欧询等人登上高楼，望着浩浩荡荡的敌军，只感到头皮发麻。 “大少爷！欧阳令父子亲自带人过来，说要将咱们抄家灭族啊！！” 欧家的护卫颤声道。 欧询脸色苍白，叹道：“恐怕是金陵出了什么变故，他们恨我这主家入骨，我留下来与他们交涉，你们带我小弟去金陵军营求……” 不等欧询说完，西边又传来一阵喊杀声，惊煞两方人马。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诸葛定亲自统领大周武卫，直奔欧家而来。 “敬告全城百姓：征南大元帅诸葛定，奉帝君之命，肃清全城世家反贼，顽抗者死！！” 听到军士的口号，欧家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反观欧阳家部队，则是人人胆寒。 “什么？诸葛定为何会出现在此！常破浪人呢？！” 上万大周武卫，同时出兵，直奔欧阳家部队。 面对这支笑傲天下的百战精锐，不到半刻钟，且战且退的欧阳家部队前锋五百人全军覆没，余者纷纷投降。 欧阳令父子被押到诸葛定面前。 一向冷静的诸葛定，此刻也不禁咬牙切齿，声色俱厉。 “欧阳令，今日尔等合该覆灭！” “发生了何事？为何与约定的情况不一样……” 欧阳令父子面面相觑，回过神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死地，连忙以头抢地。 “我们只是不服东野见机贪赃枉法，绝无反叛之意……” 诸葛定哪有心情听他们狡辩，立即命人将他们五花大绑，留下一千人看守俘虏，随后直奔南城。 太守府内，东野见机高坐在太守府大门口的高楼上，以手抚琴，等候端木家到来。 此时，端木艳接受端木云城的教导，带领端木家人马，已经杀到距离太守府不足一里之地。 “先杀东野见机，控制太守府众人！” 此时，端木家的大小姐穿着皮甲，手持宝剑发号施令，只希望自己能在今日大放异彩，以向自己的“萧清哥哥”证明自己有凤仪之姿。 “大小姐！太守府大门紧闭！” 端木艳收到探子急报，嗤笑不已：“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阵阵喊杀声，与战马嘶鸣。 在端木家部队的震惊注视下，以雷洪为首的大周骑将们统领骑兵，径直杀向端木家部队。 “我等奉帝君之命讨贼！顽抗者死！！” 一个照面，只有武装和简单训练的端木家溃不成军，纷纷投降。 端木艳喝止不住，最终被龙无双下马擒获。 “龙无双！你竟然出卖我们？！” 端木艳惊怒交加，声嘶力竭咆哮。 龙无双没有理会端木艳，只是亲自将她五花大绑，丢到马车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端木艳，被马车运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梁萧面前。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端木艳急忙从马车上弹起。 “萧清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龙无双转身向行了军礼，道：“启禀帝君，臣等已获贼首！” 第669章：罪不容诛 “帝君？！” 端木艳怀疑自己听错了，定睛一看，惊见此生最不可思议一幕。 他身后的那匹神驹，不正是传说中的白龙影？？ 但见梁萧缓缓摘下人皮面具，将之放入行囊之中，从中取出战盔和一副白银面罩。 在端木艳震惊的目光中，幽州古董商人，被世家认可的野心家，摇身一变，成了大周帝君。 “将这些参与谋反密议的人员，尽数收押，待我军击破邪教与倭寇，再行清算！” 随着梁萧一声令下，众将纷纷领命。 这一瞬间，端木艳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为了这一次造反，她和端木云城都放弃了彼此还在京城的老父亲。 在他们看来，二人永远不可能离开京城，作为老人家，一把年纪也活够了，端木家会铭记他们的牺牲…… 说不定，起事顺利，还能倒逼京城谈判放人？ 就算这一次不造反，为了避免被梁萧清算，他们也一定会举家逃往交州或者大楚！ 正是“萧清”的出现，和天日教的支持，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 而她作为端木家的千金，还有机会和萧清联姻，母仪天下！ 如今再看，这一切居然只是他亲自做局…… “不可能……不可能！！” “萧清呢！！” 被五花大绑的端木艳奋力挣扎，却最后甚至被玄卫绑住了嘴，只能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 龙无双只是冷眼盯着端木艳，不禁嗤笑。 端木家值得他们的帝君以身入局，但并不意味着，端木艳与端木云城之流有资格讨价还价。 蓄养、虐待家奴，尤其是女奴，更是惨遭蹂躏。 勾结邪教荼毒百姓，又带头谋反…… 若非这对兄妹罪不容诛，天怒人怨，别说梁萧，就是众将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端木艳无论如何哀嚎，也只能望着白龙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端木家的罪孽，足够株连九族了…… 梁萧身影消失的这一刻，端木艳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随后不省人事。 金陵人口近百万，隶属于世家的人员，包括丫环和工人及其家属在内，都超过八万！ 四大世家联合天日教发难，总共也拿出了万人规模的部队，堪称惊人。 但这场原本足以搅乱整个金陵的暴乱，却在半日之间被迅速扑灭。 大周武卫，金陵守军，燕云铁骑，三个军团一齐出手，以雷霆之势擒杀敌酋，收押所有参与造反的俘虏。 “他娘的，居然真能拿出上万人……” 正在看押俘虏的将士，听到城内各地急报，也大吃一惊！ 这就是世家的底蕴？ 诸葛定平定太守府外的祸乱之后，立即分兵，去没收世家在金陵内外各处准备的粮仓。 与此同时，顾平休领着梁萧组建的家奴部队，一路直奔端木家。 顾平休命令家奴们放下兵器之后，道：“杀进去，剥削压迫你们的地主老爷，这些正是昔日世家大族！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世家财产全部找出来！” 家奴们对那位赐食肉饼的老爷推崇备至，接到老爷的手下命令，也毫不犹豫杀入端木家豪宅区。 顾平休亲自带队入内搜查，心情大好。 这些家奴平日里受这帮地主老爷剥削惯了，如今携怒而至，也算是给他们一次泄愤的机会。 没有武器，他们只能伤人。 就在此时，一名玄卫脸色铁青跑回顾平休身前，气得浑身颤抖。 “队长！我们解救了四十名女奴，还在深院发现了……” 顾平休见他神色有异，当即直奔深院，顿时脸色一沉！ 院子里那些沦为世家女奴的姑娘，已经被玄卫们披上提前准备好的衣袍，正在相拥而泣。 三十名玄卫，正一个个从密室之中取来一件人皮。 “队长，我们问过这些姑娘，这些人皮加起来共有一百零八件，都是那些不够听话的姑娘，被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负责解释的玄卫把声音压低，生怕刺激到还在啼哭的姑娘们。 顾平休额上已然青筋暴起，颤声道：“等王爷回来发落！！” 除了被囚禁的奴隶，其余世家相关人员，包括老幼，皆被大周将士控制，就连太守府的本地捕快都不被允许加入其中，以杜绝任何对熟人手下留情的情况。 清晨到中午，金陵全城动荡，又迅速恢复安定。 因为世家人员还未全部落网，百姓只能躲在家中，战战兢兢。 烈日当空，金陵南郊，沃野千里，一马平川。 天日教与倭寇联军登陆之后，在世家向导的带领下，终于来到金陵南方三十里外。 “副教主！天气炎热，我军从黎明奔走到现在，继续找个地方休息，弄点干粮，咪西咪西！” 倭寇首领来到莫罗加萨面前抱怨，郁闷不已。 “你们不是东瀛正规军么？怎的连我教教徒都不如？”莫罗加萨更是郁闷，望了一眼北方。 金陵近在眼前，一直养精蓄锐的东瀛，上岸之后居然跑不动了！ “先咪西咪西！”倭寇首领不耐烦道。 莫罗加萨无奈，招来端木家中年向导询问。 “端木虎，这一带可有村民，充作军粮？” 端木龙一脸谄媚道：“回副教主！金陵南方的村庄，先前都被东野见机迁走，据说是因为发现咱们圣教出没……” 莫罗加萨脸色一沉：“此事为何不提前通报？！” 端木虎指着西北边的小山，解释道：“我家公子说，这样也好，大军突袭的时候也不担心有人提前跑去金陵报信！而且，我们提前在这一带放置了大量军粮和餐具，足以供给天兵！” “端木云城倒是有几分能耐！”莫罗加萨这才神色稍霁，吩咐开仓放粮。 联军又往西北行进三里，来到粮仓外，就地埋锅造饭。 此时，副元帅南宫田来到莫罗加萨面前，神色焦急。 “副教主，金陵方面一直无人过来通报，属实诡异！” 莫罗加萨道：“莫非城内起义失败？” “末将建议……” 不等南宫田说完，北方便有飞马来报。 “启禀元帅！金陵南城门燃起大火，杀声震天！！” 闻言，莫罗加萨和南宫田喜出望外，齐声道：“立即驰援世家！” 第670章：请君入瓮 得知南城门起火，天日教与倭寇联军匆匆吃了干粮，随后重新收拾军阵，直扑金陵南城门。 端木家院子里，东野见机闻讯赶来，看到少女人皮，也不禁怒容满面，随即老泪纵横。 “我们最近清查户籍，发现金陵几十年来失踪人口数以万计。单是无辜惨死的少女都有过百，其他无辜者只怕已经过千……” 片刻之后，又有其他玄卫赶来向顾平休汇报。 “队长！我们在欧阳家发现了三十名沦为女奴的姑娘，还找到了九十件完整的人皮制品……” 闻言，东野见机脚下一软，被顾平休扶住。 “此事，等帝君回来处理吧……” 顾平休会意，立即下令：“控制所有世家人员，彻查所有世家田宅，务必解救所有无辜！” 又过了片刻，从独孤家和公羊氏分别赶回来的玄卫，也汇报了一样的信息。 独孤家，三十名女奴，一百二十件人皮！ 公羊氏，五十名女奴，一百二十八件人皮！ 东野见机与闻讯赶来的郡丞张修和欧家长公子欧询，早已出离愤怒。 愤怒，险些让他们不知所措。 “幸亏搜出来了……” 倘若让这些世家南逃，那这些罪证和奴隶，只怕也要被毁尸灭迹…… 很显然，这些世家抱着放手一搏的心态谋反，还幻想能够成功。 毕竟，造反失败被擒是死，被查出来也一样是死，犯不着毁尸灭迹。 “这还只是无辜少女，那些失踪人口，还有其他各类受害者，几十年累积起来，起码有几万吧？？”本该为欧家崛起而兴奋的欧询，也不禁潸然泪下。 他一时兴起，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随军去欧阳家清查，看到了这些不该看的东西，惨不忍睹，不可描述。 欧阳家的后院，青砖地板都已因为染血而发黑，油光滑亮，简直像是油漆涂上去的。 这得是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而其中还有四名以前欧家失踪的姑娘，已经被制成了人皮面具，都是他们凭借人皮上面的胎记和已经明显扭曲的人面位置认出来的…… 这还只是在最繁华、治安最好的金陵！ 大江南北，那么多世家豪强的田宅里…… 守在东野见机身边的捕快和军士，也不禁毛骨悚然。 “真该死啊！！” 就在此时，南方隐约传来一阵号角声，惊动太守府。 “天日教真的聚众奇袭金陵？”东野见机大吃一惊。 这是敌袭的信号。 “无妨，帝君已经领兵至此，严阵以待。” 玄卫的安慰，让众人心中一暖。 何等让人安心的尊号！ 金陵，南方城墙，一排大周将士正利用瞭望口观察南方情况。 远方已经传来了阵阵喊杀声，隐约能听见其中混杂的战马嘶鸣。 诸葛定站在城头，眉头一拧。 “夹杂在人声中的战马嘶鸣，过于明显，看来敌军还准备了不少骑兵！继续放火，开城门，舞旗！” 诸葛定一声令下，金陵南城门缓缓合上。 南方十里之外，天日教联军马不停蹄奔袭而来，远远望见城门大开，城墙上白旗狂舞，无不狂喜。 “我军奔袭至此，城门大开，起事已成！” 南宫田激动得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催促道：“元帅，末将愿领兵攻城！” 莫罗加萨远远望着烽烟四起的金陵南城，心下一狠，道：“入主金陵，反抗者尽皆处死！骑兵准备！” 天日教的后方，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来到阵前，威风凛凛。 竟是金发碧眼的三千名天日骑兵！ 世家众人与倭寇们望见这支军队，也不禁面露惧色，纷纷行礼。 “趁城内混乱，即刻出击！城内女人和财富自取！！” “以防有诈，云梯和冲车一起压上！” 随着莫罗加萨一声令下，天日教与倭寇前军争先恐后，向金陵发起进攻。 金陵的繁华，金陵的美人，天下闻名，早已让他们垂涎三尺。 大军所过之处，草木摧折，迅速杀到城墙下，准备入城。 城门只有一个，不足以容纳数万人短时间内进入，联军将士生怕自己入城太晚，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纷纷架起云梯和冲车，准备直接登城。 南城墙附近的百姓，隐约听到外面的喊杀声，浑身战栗，慌不择路。 但等到他们出门时，又发现一排排大周将士守在城墙上，顿时倍感心安。 转眼间，至少六万天日教与倭寇联军倾巢而出，杀到城墙下，准备入主金陵。 一半的天日骑兵迅速冲入城内，准备大杀四方。 城内终于响起一阵号角。 “帝君有令：铲除妖邪，扫灭倭寇！！” 城内顷刻间杀声震天，城门也不关了。 官道两侧万箭齐发。 首当其冲的天日骑兵，面对过万的神臂弩、长弓、大弓连射，无不人仰马翻，饮恨当场。 三千天日骑兵，被轻易射杀过半，人马尸体也阻塞后方的进攻。 与此同时，城墙上也万箭齐发，箭如飞蝗，顷刻射杀数千天日教步兵！ “情况不对！！” 幸存的天日骑兵惊觉之后，纷纷调转马头，又有数百人死于城墙上的弓弩攒射。 “有伏兵！先撤！” 兴高采烈指挥进攻的南宫田，惊怒交加，立即通知撤兵。 后方的莫罗加萨震怒不已。 “何来伏兵？！” “不知道！敌军弓弩太强，我军一轮损失近万！！”飞马急报，泼了莫罗加萨一盆冷水。 正当莫罗加萨惊疑之时，队伍后方的天日教将士猛然转身。 原来是身后的沙土正随着地面震颤而剧烈跳动。 众人抬眼一看，顿时瞳孔猛缩！ 南方平原，一支万人规模的燕云铁骑，正从后方包抄而来。 双方相隔五里，但天日教的人们也能看到尘土飞扬。 战马嘶鸣之声，随着远处燕云铁骑的接近，震耳欲聋。 燕云铁骑前军，常破浪，雷洪，一左一右，身先士卒。 梁萧坐镇中军，发号施令。 “此战，务必全歼敌军，不留一兵一卒！” “斩获倭寇首领首级者，赏黄金五百两，良田千亩！” 第671章：围杀 梁萧想到艾丽缇，又见此刻乃是围剿邪教关键时刻，将士用命，也不得不一并下令。 “天日教贼酋，莫罗加萨，斩获其首级者，赏黄金两千两，生擒者赏黄金五千两！” “天日教女子艾丽缇，生擒者赏黄金万两！” 随着赏格迅速传遍全军，上万燕云铁骑呼啸而至，迅速杀到战场后方。 与此同时，埋伏在金陵西南的大周武卫也随之奔赴战场，迅速推进。 北边城墙上的守军陆续现身，弓弩齐射不休。 遭逢如此惊变，天日教与倭寇联军死伤无数，前锋顷刻间溃不成军。 “元帅！我们似乎碰见敌军主力了！！” 飞马回报，让一向冷漠淡定的莫罗加萨焦急不已。 大周军队的主力，不是正在奔赴交州和镇守江南各地么？ 就在此时，北方城墙上的守军齐声呐喊。 “本朝帝君御驾亲征，誓讨反贼，清剿邪教，殄灭倭寇！！” 呐喊声迅速盖过飞蝗般的弓弩抛射声，传到金陵南城各处居民区。 “帝君在我们金陵？！” 原本惴惴不安的百姓，又惊又喜，纷纷开门推窗。 街上的捕快正在配合军队，维持南城秩序。 四个世家狗急跳墙的起事，被梁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倒也没有造成人员阵亡，只有少数将士负伤。 因此城南的防御井井有条，敌军骑兵入城，还未冲出一里，便被埋伏已久的关门打狗，饮恨当场。 燕云铁骑杀到后方之后，利用大弓开始了第一轮抛射。 这是大周骑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战步兵，终于可以肆意发挥骑射骚扰和牵制的优势。 天日教后军面对燕云铁骑的奇袭，也随之阵脚大乱。 望见南方黑压压一片人马，莫罗加萨心惊肉跳。 “梁萧人在金陵？！” 这上万燕云铁骑，气势比传闻中的更强，人人披坚执锐，恶鬼覆面，只露出一双满含杀意的眼。 如此精锐，一看就是当年征讨北胡的核心！ 而燕云铁骑的前锋部队，人马所穿的铠甲，与他所了解的中原甲胄完全不同。 那不是步人甲，也不是什么锁甲、扎甲，看起来更像是通身连贯自然的一整块铁板，却给人一种更加莫名强大的压迫感与恐怖感！ 人类面对未知的对手，总是难免紧张恐惧的，更何况双方的战斗经验和军备都是天渊之别。 毫无疑问，燕云铁骑经过军备升级，这种重骑兵肯定比北胡重骑更加强大，否则以梁萧的作风绝对不会轻易发起冲锋！ 天日骑兵损失过半，更不可能是燕云铁骑的对手！ 莫罗加萨毫不怀疑，仅凭这支燕云铁骑，大周就足以彻底击溃他们的联军！ 两千名燕云铁骑板甲骑兵冲锋陷阵，在接近战场五十丈之后，开始加速冲锋。 “轰隆隆！” 地面雷响一般，震得后方的天日教信徒心惊肉跳。 “弓弩抛射！！” 南宫田铁青着脸，厉声咆哮。 此战，若是全军覆没，他镇远侯府在天日教的一切经营都将付诸东流！ 天日教同样万箭齐发，还有上千把仿制的长弓。 密集攒射的箭矢轰击燕云铁骑的板甲，重骑兵们竟不为所动，继续冲锋。 “为什么？长弓不能射穿他们？！” 南宫田只感到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 仿制的长弓，威力当然比大周长弓逊色一点，但也远胜传统弓箭。 近距离拉满弦的抛射，居然没能击穿对方的战甲…… 但大周将士显然没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两千重骑终于杀到阵前，横冲直撞，迅速击穿后军。 后方燕云铁骑也纷纷抛射，收割逃兵。 “那神之子人还在大楚？” 战场上，梁萧率兵冲阵，并未见到神之子踪影，也不免神情凝重。 若能将神之子斩于此地，天日教在大楚的布局或许会不战自溃。 看来邢风还没能完全掌控大楚局势，或许天日教在大楚的军力之强超出了邢风的预估。 而在前方战场， 金陵守军，大周武卫，燕云铁骑，三方合击，超过六万联军，面对如此凶猛攻势，战阵外围迅速崩溃。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原本气焰冲天的联军已被打了个军心溃散，斗志全无。 “南宫田，我军能不能向东方海域撤退！”莫罗加萨急问道。 不等南宫田回答，东方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动联军。 莫罗加萨一行人在高地上放目远眺，顿时肝胆俱裂！ 数以百计的大型战船，正从东方海域合围而来，陆续登岸。 “大周何时有了如此之多的水军？！” 南宫田彻底绝望，欲哭无泪，持令旗的手也开始剧烈颤抖。 若是自己在这里被大周军队擒获，那还在京城，曾经一度想置梁萧于死地的镇远侯府，将面临什么样的清算，不言自明…… “我们中计了！那梁萧早有准备！就是不知道萧清情况如何……”莫罗加萨颤声道。 那萧清，可是教主指名道姓看好的未来枭雄…… 教主！ 猛然间，莫罗加萨想起那道至高无上的身影受尽万民朝拜，咬紧牙关，抽出宝剑，冲到阵前，厉声咆哮。 “为了伟大的主神，克丽丝缇！！” 受到莫罗加萨的情绪感染，周围的将士也随之精神一振，纷纷振臂高呼。 “为了伟大的克丽丝缇！！” 顷刻间，天日教幸存的过半军队斗志重燃。 莫罗加萨眼见倭寇溃逃，即将反冲本阵，随手一剑将倭寇首领斩首之后继续高呼。 “为克丽丝缇！沉默者皆是反我天日诸神，斩之！！” 重燃斗志的天日教信徒，也纷纷发狠，先击杀身边没有从众高呼口号的友军。 “沉默者皆是敌人！” 外围的天日教信徒也纷纷发狠，以血肉之躯抵挡 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刻钟，天日教仍有两万信徒，斩杀了自家超过一万的友军，面对十面埋伏，竟奋勇死战。 即使双方保持了一段距离，面对敌军如此疯狂的死战，堪称天下精锐的燕云铁骑和大周武卫，也出现了数十人的负伤。 三名燕云铁骑的重骑兵冲入敌阵深处，便被疯狂扑过来的天日教信徒围得水泄不通，任凭后方的燕云铁骑如何刺杀，这些信徒依然没有任何退缩。 第672章：诡异信仰 莫罗加萨确认天日教的将士重燃斗志，终于松了口气，双手合十，仰天祷告。 “敬谢克丽丝缇！” “众将士，掩护我教核心突围，以图东山再起！！” 燕云铁骑将校们身经百战，察觉敌人异样，也迅速通知前军收住冲势，以免孤军深入，再面临蚁多啃象的情况，同时立即向梁萧汇报。 “启禀帝君！敌军原本军心溃散，突然又收聚部队，重新死战，悍不畏死！” 梁萧已经登上高地观察情况，眼神一凛。 “克丽丝缇？天日国信奉的主神？” 他刚才听到了天日教的口号。 仅凭一个口号便可让一两万溃兵重燃斗志，甚至从贪生怕死转变成悍不畏死，即使放在现代，依然是很不可思议的，可见天日教蛊惑人心的手段非同小可。 而且，这支天日教的部队核心人员超过两万人，不是印度人的面貌，就是金发碧眼。 联想到那个只见过两面的神秘少女艾丽缇，梁萧终于推测出了此事的全貌。 她的确是真正的教主，天日教的精神图腾…… 但这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为何会给自己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个满是残毒邪众的邪教里，其至高无上的存在，一点也不像大奸大恶，却不约束教徒…… 等巴蜀之事解决，萧清身份可以放心公诸于世，无论如何，必须擒获此女，彻底问个明白！ 不过，清剿眼前的天日教军队才是当务之急。 困兽犹斗，面对这种负隅顽抗的情况，梁萧当即下令。 “先拉开距离，弓弩齐射，射到他们放弃反抗为止！” 军令传开后，燕云铁骑也停止了冲锋，改为原地射箭。 重骑兵凭借长度惊人的长枪，推拒前方奋死冲来的敌军盾兵，后方大弓抛射，也可近距离击穿盾牌，成功顶住了天日教信徒们的拼死反扑。 与此同时，城内守军也纷纷推着八牛弩出来，又有大量的神臂弩部队和长弓手、盾兵紧随其后。 大周武卫也迅速发现了敌军的诡异，但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凭借重盾防护和弓弩射杀，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 东方赶来的数万水军，也配备了大量的神臂弩，成功射住阵脚。 三支部队的前方堆积了大量的天日教信徒尸体。 即使是燕云铁骑，在折损了十几名骑兵之后，也迅速以弓箭猛射。 他们随梁萧征战至今，还是头一次碰见如此“有骨气”的部队，本该心生敬佩，但一想到对方是祸害全国各地的邪教徒，也不禁心下一狠。 决不能因为留情而导致更多的战友伤亡，这是梁萧的教导。 面对四面弓弩齐射，天日教的伤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仅仅只过了一刻钟，便只剩下不足万人。 “这就是能灭亡北胡的大周军队？？” 这一刻，原本斗志重燃的莫罗加萨等人也不禁胆寒。 所谓的信仰，所谓的精神图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终究还是无济于事，不过是延缓全军覆没的速度而已！ “不能犹豫了！集中兵力冲击大周武卫！撒哈斯，你们掩护我突围！” 莫罗加萨当机立断，趁着教徒们还能保持悍不畏死，立即下令集中兵力冲击大周武卫。 幸存的上千名天日骑兵，盯着强弓劲弩，掩护莫罗加萨向西方撤退。 南边，西南，两面都被燕云铁骑掌控，他没有信心在以逸待劳的燕云铁骑追杀下生还。 唯有挑选一个一个刁钻的角度，置之死地而后生！ 远离金陵，那一带有河流，还有山林，最重要的是有很多村庄，可以保障他的补给。 随着天日教的角声响起，令旗挥舞，天日教信徒们立刻集中部队冲击西边的大周武卫。 “追！” 梁萧察觉敌军意图，一声令下，白龙影一马当先，直取敌军骑兵。 面对突然发狂的敌军，大周武卫里的盾兵们将身前重盾连城一片，扣上扣环，形成盾墙，随后取出陌刀，严阵以待。 “咔嚓！” 上百名天日教盾兵盯着大周弓弩，勉强杀到阵前，包裹着牛皮的木盾，却被陌刀一刀斩成两段，暴露了盾牌后方的士兵。 陌刀兵的后方，长枪兵顺着盾牌碎裂处直刺，当场将敌军刺死。 天日教不计代价的猛冲，仅仅半刻钟，近乎全军覆没。 就连天日骑兵也被射杀大半。 但莫罗加萨和南宫田终于领着上百骑冲出了重重包围。 “冲出来了！！” 众人俨然有了死里逃生的庆幸，却不料身后传来一阵雷霆般的战马嘶鸣，惊得他们转身一看，顿时如坠冰窟。 正是梁萧一人一马，天龙破城戟改换了银枪形态，气势汹汹。 身后跟着常破浪、雷洪二将，紧随其后的则是燕云十八骑其余十七人与三十名精锐玄卫骑兵。 凭借名马，众人即使不如骑乘白龙影的梁萧，也能勉强跟在后方。 白龙影一马当先，追到一名天日骑将，梁萧手中的神枪横扫而来，竟以枪刃将敌将斩于马下！ “那人就是梁萧？给我杀了他！！” 莫罗加萨和南宫田内心的恐惧到了极点，转为无尽的怒火和杀意。 天日骑兵们硬着头皮接战，却被梁萧接连刺死马下，顿时慌了。 后方常破浪与雷洪也呼啸而至，蛇矛与长刀四处收割。 “这天下竟有如此精锐……” 莫罗加萨迅速冷静下来，放弃了反抗，与南宫田一起率众向西北逃窜。 二人与其他几名天日骑将，骑乘的也是宝马，堪堪逃出战场。 “敌将休走！！” 梁萧厉声一喝，紧追不舍。 那个方向，应该是剑子房在城外的宅院？ 金陵以西的村庄外，剑子房一家住在大院里，等待金陵方面的消息。 “我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起义一定会失败！”剑子房心惊肉跳，终于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至少要把萧清带走，让他改名易姓，或许还能卷土重来！”剑红绫咬牙道。 除了秦百里，在场众人只感到头皮发麻。 一定要为了萧清，彻底得罪朝廷么？ 星柔心不在焉地看着走远的三老，幽幽叹息。 因为公孙月之事，巴蜀早就得罪死他了…… 第673章：惊世（4060字合并章） “哥哥，奶奶她们一定要等萧清，这可如何是好？” 星柔急得美眸微红。 秦百里微笑道：“咱们一定要相信武王，其他的，都是小事！” 星柔只是“噢”了一声，心事重重。 她太了解三老了，即使是爷爷，面对这种难得一见的奇才，也像着魔一样。 剑族，太需要能人异士了。 大周高祖，诸葛晖，大周武圣，还有兰陵侯一门三代，四十几年，多少豪杰，无一例外，都没能为剑族而战…… 秦百里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从袖中掏出一份报纸。 “别想那么多了，不如听我讲讲武王的故事。” 闻言，星柔美眸一亮，随即又黯然垂首：“报纸的故事，我都倒背如流了……” 秦百里撇嘴道：“那只是表面的故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星柔将信将疑：“还有什么事，能让哥哥一脸崇敬的。” 秦百里的目光变得深邃，满脸的崇敬之色也越来越浓。 “这件事，当初也让我终于决定，彻底放下对所谓剑族大业的坚持……” 星柔终于来了兴趣，哼哼道：“正好百无聊赖，说呀……” 等秦百里摊开报纸，星柔看了一眼，顿时面露失望。 “这不是以前的报纸么，哥哥你诓我……” 秦百里摇头道：“都说了，你只看到了表面的故事，其实背后的故事，你怎么也想不到。小妹，你回想一下，报纸上的这些故事，和所谓的‘新闻八卦’，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大周日报，似乎从来不去写底层百姓的恶劣一面。” 星柔一愣，细细回想了一番，点了点头。 “那也是，底层百姓因为生活困苦，难免有不少人会暴露各种不好的行径和缺点，也就如一些人所言，‘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不过，我并不认同这句话……” 秦百里欣慰地看了妹妹一眼，叹道：“你不知道的是，报纸之所以从不刻意去写穷人恶劣的一面，其实是武王的命令。” 星柔不明所以，看着报纸入神。 “当初，武王初到燕州，担任燕州太守，我和秦勋他们作为属官，协助他治理燕州。燕州很大，那时的燕州也很穷困，有些地方甚至有易子而食的传闻。即便如此，他也向大周日报下了一道死命令：从今往后，报纸禁止刊载一切丑化底层的内容。” 星柔心头一震！ 直觉告诉她，一定事出有因。 “哥哥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他说了！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些都是屁话！我们翻遍史书和杂书，以及这些年在大周兴起的戏剧和杂谈，传闻，几乎都是指向底层穷人多么多么的丑恶不堪，而达官贵人之中的大部分，尤其是士大夫，又是多么的伟大，光辉，正直，受尽歌颂。” “他说了，这是一种极其不良的导向，只是为了建立一种有利于自己作为权贵阶层的舆论与认知，不允许底层人摆脱阶级的桎梏而已。有些底层百姓因为生存压力，是可能会有一些不太好的行径，难道上层的人，就没有属于他们阶层自己的问题么？比如为富不仁，压榨穷人，党同伐异……” “人的丑恶从来不分贫富贵贱，权贵们对底层人的丑化和指责已经足够多了，大周日报必须禁止这种现象！” “小妹，你想想，倘若没有他力挽狂澜，挽救这片行将崩溃的土地。未来的历史，端木云城之流，是不是又会被大书特书，极尽粉饰？把土地，财富，人口，拱手相让，也会被渲染成为国为民，大局为重！古今史书的春秋笔法，写尽了多少虚伪，虚伪啊！” 秦百里的寥寥数语，却让高贵的剑族圣女陷入沉默，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自己从未想过的角度，简直振聋发聩…… 秦百里这才喟然长叹。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终于明白，真正能理解‘苍生皆苦’的，是他，而不是剑族！小妹，他是打从心底尊重天下万民的！跟他比起来，我们剑族这帮高层不显得虚伪么？就算是爷爷这样的人，将来面对真在的他，也要自惭形秽的！！” 星柔只是望着报纸，心潮澎湃，良久，才欣慰点头。 “嗯！” 这一刻，少女下定决心。 不论自己最终是否能在他身边，这一趟回归巴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为剑族大业添砖加瓦了！ 不过，既然他信里写了有意迎娶自己，自己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百里。” 就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剑红叶满含愤怒的呼唤。 “奶奶……”兄妹俩神色一变。 只见三老从外面走了进来。 剑红叶和剑红绫脸色铁青，怒视着秦百里。 剑子房则是满脸无奈，眼神仿佛在表示爱莫能助。 “我、我们只是和他的选择不同，处境不同，怎就虚伪了？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剑红绫怒容满面。 秦百里昂首反问：“为天下苍生，办实事，在有生之年至少让百姓的生活变得比以前更好，算是迷魂药么？？” 剑红绫正要发作，剑子房连忙道：“巴蜀那边送来消息，无媸她最近也和百里一样，不认同先人留下来的剑族理念了……” 老姐妹俩齐齐陷入沉默。 剑无媸，和她们是未出五服的亲戚，算是秦百里和星柔的小姑，曾是上任族长的爱女，为了剑族大业，甚至与梁询夫妇决裂。 这样的人，也在质疑剑族大业？ “我是你奶奶，她是你伯婆，轮不到你这后辈说教！孩子他爷爷，你看你怎么教导孙子的！” 剑红叶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细碎的战马嘶鸣。 高楼上执勤的护卫立即惊呼：“老爷！外面来了一群骑兵，看装束好像是报纸上描述的天日骑兵！！” “什么？天日骑兵怎会出现在江南？！” 剑子房一家震惊失声。 “难道，萧清他们的起事成功了……他当真是天纵奇才？？”剑红绫大喜。 “怎么可能呢？？”星柔和秦百里心下一沉。 此时，村庄外面的天日骑兵正在咆哮，色厉内荏。 “不想死的，全部出来，否则立刻屠村！！！” 莫罗加萨和南宫田正在队伍中间，面如土色。 “梁萧马上就要追来了，赶紧抓点人质，兴许还有机会谈判！！” 村庄靠前一间与众不同的大宅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村民们受到惊扰，又见这些天日骑兵凶神恶煞，纷纷走出家门望着远处二十几名天日骑兵，惊慌失措。 村里的孩童当场吓得啼哭不止，被父母捂住了嘴。 剑子房一家，加上护卫，共计二十口人，立即堵上大门，人人持剑，紧张不已。 他们精通剑术，但三老年事已高，只有星柔年轻，秦百里也不擅长剑术，面对携带弓弩和长刀、长枪的骑兵，出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众人来到靠近天日骑兵的高地，借助围墙掩护，剑子房正要询问，却被剑红叶按了下去：“认识你的人多，我来！” 剑子房会意，只好坐下。 剑红叶高声道：“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莫罗加萨按捺不住，高声恫吓。 “天兵降临，废话少说，老老实实出来跪好！” 剑红叶眉头一拧，当机立断，带着众人一起下楼，取来所有能用于堵门的东西，桌椅，石头…… 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护卫们稍稍心安。 “他们在堵门！”一名天日骑兵听到门内动静，赶紧汇报。 “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砸门！”南宫田勃然大怒。 天日骑兵们纷纷纵马，小心翼翼接近，提防宅院内部再有弓弩齐射。 刚才的战场，他们已经被大周的弓弩射出心理阴影了…… “快开后门，把那些村民都送到院子里！”剑子房立即催促秦百里随自己去后门。 趁着敌人接近，上百村民听到剑子房和护卫们的呼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涌入剑子房的大院。 这里有墙，俨然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莫罗加萨望见远方的铁骑身影越来越大，急不可耐。 “别磨蹭了，赶紧抓人！！” 一名天日骑兵立即接近，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咚~~~” 金属撞击声惊醒了这名骑兵，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支三寸飞剑射中自己的护心镜。 “有暗器！！” 天日骑兵们吓了一跳，纷纷举起轻盾护住要害，同时往飞剑射来的方向看去。 正是星柔手执飞剑，朝敌人射去了第二发。 望见星柔，南宫田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失声。 “此女我见过，星柔，庐州菩萨！这里是江南大儒剑子房家中，一群大鱼！速速拿下他们！！” 天日骑兵们狂喜失声，纵马冲向宅院。 星柔握紧粉拳，用掉了四支飞剑，她也只能持剑相迎，信念坚定。 “无论如何不能被他们击飞武器……” 危急时刻，手中宝剑可以用来自刎…… “子房，我和妹妹带人拖住他们，你带柔儿百里撤退！！”剑红绫声色俱厉，持剑挡在星柔身前，目眦欲裂，俨然有了年轻时的侠女风范。 “嘭！” 天日骑兵的抡起长刀，开始砍门。 这宅院大部分属于木制，面对锋利的长刀冲击，很快便被砍出缺口。 “奶奶，伯婆……” 望着挺身而出的长辈，星柔欲哭无泪。 剑族好不容易培养的圣女，有领导剑族之使命，是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受辱和死亡的。 “小妹快走！！” 秦百里也持剑赶来，和护卫们一起挡在二老面前。 莫罗加萨显然不耐烦了，怒道：“直接从马上跳起来爬墙！！” 天日骑兵们迅速转过弯来，纵马来到门口，准备直接爬墙抓人。 一时间，院子里的村民们哭天喊地，相拥而泣。 星柔看在眼里，幽幽叹息，走在村民们面前，剑红叶身后，持剑严阵以待。 “柔儿！” 剑子房见星柔往回走，吓了一跳，便要跑来拉走星柔。 “靠近者死！！” 剑子房的护卫在秦百里的带领下，守在墙的另一边，随时准备斩手。 星柔居高临下，看着已经跑到墙边的天日骑兵，也不禁绝望。 危急时刻，远方隐约传来一阵雷霆般的战马嘶鸣。 天日骑兵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加紧砸门。 “轰！” 一声巨响，被砍坏的大门在战马冲击下应声破碎，堵门的桌椅和石头也被天日骑兵的战马慢慢推开。 “巷战，尔等未必是老身对手！”剑红叶一脸自信，正要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院子外面的雷鸣般战马嘶鸣越来越清晰。 一杆银枪竟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 在高地上剑子房一家人震惊的注视下，那杆银枪竟将两名挨着的天日骑兵穿心而过，惊人的冲击力将他们带离马背，一并钉死在墙上！！ “这是什么？！” 所有人看向银枪袭来的方向，却见今生最不可思议一幕。 二十丈之外，传世神驹犹如一道白影一掠而至，来到墙边。 随着梁萧拔出了墙上的神枪，那两具被钉死的瞪大眼睛的尸体也随之无力坠落在地面上，尘埃四起。 莫罗加萨等人瞳孔猛缩，一时间竟不敢乱动。 “这、这是神明么……” 几十丈之外，能把明显是通身金属材质的长枪射来，钉死两个人…… 神之子也做不到吧？？ 梁萧冷眼回眸，凝视着早已呆若木鸡的一众天日骑兵，正要动手。 面对全副武装的梁萧，莫罗加萨终于彻底崩溃，滚落马下，磕头不止。 “我向您投降……” 所有天日骑兵也被这惊世一枪彻底击溃了斗志，纷纷滚落马下，跟着莫罗加萨投降。 南宫田眼前一黑，一声惊叫，也滚落马下，当场惊死，气绝身亡！ 后方的雷洪、常破浪等人陆续赶到，立即控制这支部队。 “那位是谁……”“我们得救了呀！！” 身高过墙的成年村民们又惊又喜，秦百里更是放声狂笑。 三老则是齐齐陷入沉默。 站在剑红叶身后的星柔，望着墙外的惊世身影，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第674章：梦中的身影 “那匹神驹，还有这白袍银枪的伟岸身影……难道是我们的帝君！” “我们安全了！” 有些眼尖的看过报纸的百姓，知道梁萧用过银枪和银戟，顿时欢呼雀跃。 星柔轻轻拭去泪水，脉脉注视着正在指挥部众俘虏天日骑兵的梁萧。 眼前，是只在梦中出现过的身影。 面罩遮挡了他的尊容，但那双目光如炬的眼，又是何等令人着迷。 他的出现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及时，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是借助了白龙影的冲势，但……”剑子房没有系统地掌握物理学，但也根据经验，第一时间明白了原因。 即便如此，他与另外二老一样，仍是胆战心惊。 那一枪袭来的瞬间，仿佛能划破虚空，快得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仅仅只是凭借战马冲势，也很难有如此惊世一枪，这需要的是何等神力！ 随着燕云十八骑和玄卫陆续到齐，所有天日骑兵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等待后方军队过来，即可押送回金陵。 “当真是天神下凡！参见武王！” 秦百里情不自禁，抚掌大笑，一舒心中压抑，朝着梁萧抱拳鞠躬致意。 他还是一如既往，给大周军民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村民们又惊又喜，纷纷随秦百里行礼，有些村民干脆直接跪下磕头。 村里的孩童们则是哇哇啼哭，显然还没有走出对天日骑兵的恐惧。 三老纵然有百般郁闷，也不由心生敬畏，不得不让人清理堵门障碍，随后带着众人出面行礼。 梁萧连忙下马，招呼众人平身之后，缓缓走向众人。 星柔见他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顿时芳心大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花前月下？水榭楼台？楼船画舫？万众瞩目？ …… 她幻想过无数种与他相见的场景。 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形式和他相见。 他正看着自己呢？ 少女望着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美眸里多了几分青春的悸动，一时目光迷离。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关切！ 大哥果然没有骗自己，他当真是有心…… “没事吧？” 耳畔传来的轻声细语，让星柔险些难以自持，忍着眼泪，正要回应，却不料梁萧与她擦肩而过，轻轻抱起了她身后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声哄了起来。 “别怕，这里安全了。” 星柔一怔，内心五味杂陈，微微抿嘴，满眼失落。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正当星柔难过之时，耳畔又传来梁萧的称赞：“星柔姑娘能在庐州和此地两度挺身而出，救援百姓，佩服佩服！” “啊？？” 星柔顿时不知所措，回首看他，却见他正朝自己抱拳，当真能看出他眼里的钦佩。 “我，唔……我我我……” 少女满心欢喜，但曾经想好的千言万语，此刻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自己的舌头仿佛打结了。 这一刻，她好恨自己居然如此的不争气！ 一旁的三老看在眼里，表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心中只有无尽的失望。 她这是什么情况，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 剑族好不容易培养的一代圣女，平时大方得体，如今面对他，居然语无伦次！ 梁萧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一想到自己将来总要和这一家子摊牌，也不忍心逗她，轻声道：“姑娘不必紧张，邪众业已肃清，此地已经安全。” 他居然还为我的失态打圆场？ 闻言，星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满面绯红，声如蚊蚋。 “嗯~~” 秦百里趁机道：“多谢武王搭救我家！” “百里客气了。”梁萧微微一笑，这才看向呆若木鸡的三老，抱拳道：“江南大儒之名，如雷贯耳。” 剑子房连忙作揖回礼，叹道：“老夫区区虚名，愧不敢当！见过帝君！” 梁萧提议道：“虽说此地安全，但江南各地的世家残党仍需肃清，外面可不安全，稍后我军将士可护送诸位先回金陵。” “这……”三老同时犯难了。 毫无疑问，他能出现在此地，追斩天日骑兵，可见金陵的谋反失败了。 那就说明，他们最看重的萧清也失败了…… 此刻，他们有些骑虎难下。 犹豫片刻，剑子房还是感激道：“多谢帝君！” 梁萧又道：“百里与我曾是同僚，为燕州百姓呕心沥血，功不可没，希望剑族的诸位莫要因为我而迁怒于他。” 看似平静的言语，落入三老的耳中，却是满含警告的意味。 “不劳帝君费心，百里是老身的亲孙子，老身爱护他还来不及！”剑红叶悻悻道。 星柔望着郁闷的长辈们，忍住笑意。 原本泫然欲泣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悦。 她和大哥，总算是安全了。 剑族有自己的原则，这一次梁萧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再怎么不情不愿，面子还是要给的。 至少，回去以后可以少挨骂了！ 梁萧总算放心，又道：“百里，将众人交给我军将士安置，我有话和你说。” “悉听尊命！”秦百里连忙回应，又扭头朝星柔狂使眼色。 星柔有些忸怩，在三老不悦的注视下，跟着大哥，和梁萧走向远处。 直到远离三老，秦百里才小声道：“帝君，事情还未完全结束……” 梁萧心领神会，道：“明白了。” 星柔看着言简意赅的两人，心中暗喜，也不过问。 秦百里又道：“武王，我小妹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我……”星柔欲言又止，低下螓首。 她本想象征性狡辩一下，说自己没有，但又怕梁萧当真了！ 梁萧这才注视着星柔，轻声道：“星柔姑娘不必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星柔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嗫嚅道：“东野伯伯家里那幅《满江红》赝品……” 梁萧安慰道：“真相我已了然，既然《满江红》已有真迹，其他便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事？ 星柔满心感动，深深地望着他，柔声道：“谢谢……” 梁萧道：“相比之下，你能悬壶济世，又在庐州天花肆虐的当口，不畏艰难，救护病人，才是真正的大仁大勇。” “跟你比起来不值一提……”少女娇羞无措，勉强组织了语言，不似刚才那般局促。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想说，直说无妨，有什么合理要求的话，就冲你这些善举，我也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满足你。” “真哒？”星柔美眸一亮。 第675章：您是神明么 见梁萧点头，星柔忸怩许久，才弱弱道：“能让我看看你的尊容么……” 一旁作为电灯泡的兄长哭笑不得。 这小妮子，能不能争气啊！ 日盼夜盼，盼来了梦中情郎，等来了金口玉言。 结果，她就要求这么点？ 梁萧哑然失笑，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少女，在她满怀期待的注视下，终是摘下了面罩。 少女美眸微红，目光迷离，一刻也不愿离开。 梦中模糊的面容，如今总算有了具象。 “剑族与巴蜀之事，我已胸有成竹，你们不必担心，只是仍需要注意一下，不能让族人走向无可挽回的万丈深渊。” 梁萧叮嘱之后，兄妹俩齐齐点头，更是感激。 星柔欢喜过后，心里则是免不了有点小小的遗憾。 她何尝不想跟他多说点什么，可是哪敢再有更多的非分之想？ 即使只是看一看他的脸，在自己看来已经是很过分的要求了。 梁萧沉吟片刻，望着星柔，一脸认真道：“星柔姑娘，我给令兄密信里的承诺，一定作数的。” “啊？”星柔瞬间反应过来，想到他迎娶自己的承诺，芳心前所未有的大乱。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好呀……” 梁萧这才让兄妹俩先回原处，目送他们离去。 望着星柔的背影，梁萧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妻子们都催促自己拿下这剑族圣女，尤其是沐琴雪，字里行间尽是迫不及待。 就连远在巴蜀的公孙月，写给自己的家书日前也终于送来，也提议此事，比沐琴雪的迫不及待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清楚这两个女魔头的心思。 她们只是恨不得早日调教这个表面高傲的剑族圣女。 兄妹俩有说有笑回到三老面前，三老则是满脸纠结，也不好意思绷脸了。 他们还在回味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枪。 那杆银枪，他们熟悉得很，显然是武圣曾经用过的神器，可在神戟与神枪之间转换形态。 即使是银枪形态，其重量也超过三十斤！ 三十斤是什么概念？至少十倍于战场常规武器的重量！ 就是这样的重量，像箭一样，钉死两个穿了锁子甲的天日骑兵…… 单论这等神力，此子必定已经超越其师，大周的开国武圣。 而今，此子明显惦记起了剑族圣女…… 三老再看星柔。 这会儿她正抱着刚才梁萧抱过的小女孩，柔声安慰，神采奕奕。 这丫头，已然沦陷了…… 重新全副武装的梁萧，来到了莫罗加萨等人面前，目光扫过车上的南宫田尸体，心中一沉。 镇远侯府，也该一并清算了！ “您是神明么……” 莫罗加萨已经被摘了面罩，从始至终一直脸色苍白，看到梁萧，便打着哆嗦。 常破浪等人看着他，哂笑不已。 原以为，此人会是个大人物，但在梁萧面前，终究只是鼠辈而已。 “本王想听的，不是这些废话。” 梁萧冷酷无情的回应，让莫罗加萨心如死灰。 “我投降，但不意味着知无不言，背叛信仰，否则我宁可自尽！” 雷洪眉头一拧，看向梁萧：“王爷，给他来一鞭子？” 梁萧摆了摆手，道：“先押回金陵，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起事是何等可笑。” 莫罗加萨只是艰难咽气，不敢直视梁萧，不时回头，望向先前那杆枪射中的墙壁，随后面露恐惧。 随着燕云铁骑的前锋陆续赶到，将士们在梁萧的指挥下，护送所有村民及其物资，先回金陵。 星柔坐在自家马车里，不时拉开一侧的窗帘，偷看那道坐镇中军的身影，情不自禁哼起了梁萧为爱妻们写过的歌。 “不负相思不负君，无悔任听天地殒~” 想到今天自己今天才知道的“报纸内容禁令”，少女的信念更加坚定。 这才是自己要嫁的人！ 剑红叶和剑子房坐在另一辆大马车里，剑红绫单独一辆，三老皆是脸色苍白，欲哭无泪。 剑族圣女的心已经为他沦陷了…… 回去该如何跟族民交代呢？ “不知他怎么样了，该不会也落网了吧……” 剑红叶呢喃道。 剑子房知道她说的是“萧清”，一言不发。 如今，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啊。 众人有惊无险回到金陵，梁萧又委派两名玄卫回到战场，收集战报，又委托顾平休护送剑子房一家返回书院，自己直奔太守府。 太守府内，东野见机和张修笑得合不拢嘴。 世家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能出动万人在金陵起事，换作平时，金陵恐怕已经是一片火海。 结果，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世家的起事居然像刚窜起来的火苗，被迅速扑灭。 整个金陵城这么大，暂时还没有无辜百姓因为世家闹事而死亡，只有几百人受伤，其中一半还是逃跑的时候肌肉拉伤，少量烧伤。 当然，这些世家也不蠢，既然是打着讨伐太守的旗号，也不敢马上去杀害平民，那等于原形毕露。 “帝君领导有方，将士训练有素，百姓也信任帝君，三者缺一不可啊！” 太守府一众官吏交口称赞，欣喜不已。 殄灭世家，可是大功一件。 即使是太守府众人，负责关键时刻安抚和疏散百姓，也一样可以记功，只要将来在岗位上别出什么差错，升迁是迟早的事。 东野见机和张修，作为此事的重要参与者，功劳可不下于将军们，前途不可限量。 二人这一次立功，也证明了梁萧和段云衣知人善用，而非只看常家和东野氏面子。 东野清风的全局功劳居于中游，完全有资格凭自己的功劳出任六品官。 张雪宁和东野清风，也终于可以成婚，二人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等两位长辈升迁，去京城述职，正好和东野玄机、东野鸿机一起，把婚礼办了。 若是秦百里能早日回京，和东野清月团圆，那就把两对新人的婚礼一起办了！ 不过，此刻真正让他们欣喜若狂的，还是世家即将被彻底铲除！ 不是所有的世家都是十恶不赦的，但这几个造反的世家，沆瀣一气，罪不容诛！ 东野氏和欧家备受他们打压，张家也一直担心受害，被迫夹起尾巴做人。 “帝君驾到！” 第676章：安置 梁萧进门之后，以礼部尚书东野玄机为首的大周官吏纷纷行礼，心悦诚服。 “急袭金陵的邪教倭寇业已肃清，俘虏超过三千，此战告捷。”梁萧让众人平身后，望着狂喜的众人，又问道，“城内世家搜捕情况如何？” 东野见机立即出列汇报。 “我军将士有条不紊，搜捕世家及其党羽、家属，共计三万五千二百人！搜捕青壮年参战男女共计一万五千三百人！其余缴获财富，正配合玄卫清点，单单金陵一地，并不动产、古董细软，至少价值五千万两白银！扣除不动产，价值至少也超过三千万两白银！” 梁萧对这个结果并无意外，更谈不上震惊。 大周人口，按照户数来算，平均每户五人，可见这些世家党羽之中至少一半人是从外地召来，只为了有朝一日趁乱掌控金陵。 金陵人口百多万，如此一万多人作乱，对这座巨城而言，依然致命。 若非自己提前了解他们的部署，又在城内设置最精锐的大周武卫，金陵的损失恐怕不是千万两银子能弥补的。 再算上全国各地的世家党羽，其参与作乱人员至少得有个五万人！ 算上这五万人的家属，那就有至少二十万人，甚至二十五万！ 放眼整个大周，都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也难怪当年迁都之祸以后，世祖不得不向世家妥协，安抚那些世家。 可以说，就算没有“萧清”的存在，这些世家之中但凡有个拓跋俊、拓跋亭之流的野心家能够服众，也完全可以放手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些世家只是低估了大周军队相比灭亡北胡之前的提升。 当然，那些世家也以此自重，加上北胡虎视眈眈，料定大周皇室不敢撕破脸皮，因此更加放心在各地夺权和搜刮，以确保利益最大化，至于谁是主子，并不重要，只要君王能“老实”就好。 可惜，他们没有料到，自己这横空出世的兰陵侯之子能迅速崛起，灭亡北胡，这种事堪比神话，已经超出了世家的认知和预估。 “马上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和全国各地，立即搜捕世家党羽。平民百姓，告发在逃世家党羽者，依据人员重要性，赏银十两起步，上不封顶，送官者赏银加倍。若是多人立功，可以依据众人贡献程度，按比例分赐赏银，难以区分贡献则平分赏银。” “这些乱党的子女，也一并收监，听候朝廷发落，严禁私刑。” 顾平休立即派人去发通告。 金陵准备了大量快马和驿站，八百里加急足以供应全国各地。 梁萧又对东野见机道：“东野太守，张大人，回京之前，希望诸位能勠力同心，一起应对世家留下来的商业和官吏缺口。” 回京！ 东野见机和张修心中喜悦无以复加，纷纷敬谢，表示一定尽职尽责。 毫无疑问，这是升迁和扬名立万的机会！ “欧询，你欧家今后有何打算？恢复欧阳家本名？”梁萧又看向欧询。 欧询鞠了三躬之后，满脸恭敬，郑重道：“仰赖帝君庇佑，欧阳令等人伏法，臣欧家之人终于正本清源。不过，臣与家中长辈讨论之后，一致认为，暂时不必改回原姓，应该等他年臣家与国有功，光宗耀祖。” 梁萧对欧询的回复相当满意。 欧阳一姓，算是被这些叛党玷污了，再加上报纸宣传，或许几年之内全国百姓提及此姓，也免不了义愤填膺，没个几年，难以恢复清誉。 经过这一次拨乱反正，世家流毒必将根除，往后的大臣家族，也必定不敢再以世家自居了。 世家，门阀，注定成为负面光环。 当然，世家门阀并不一定会完全灭亡，只是可能换一种形式存在。 因此，由朝廷牵线甚至资助，为功臣的家族组建义庄，再推广忠君报国教育，也迫在眉睫。 梁萧带着顾平休离开太守府，路上，顾平休认真道：“王爷，那些受世家奴役的无辜女子，可有其他安置措施？” 梁萧知他话里有话，道：“顾队长直说无妨。” 顾平休叹道：“玄卫营里的兄弟姐妹们，知道臣收养获儿之事，他们商议了一下，也想收养这些女子。” 梁萧郑重点头：“没问题！本来朝廷也准备永久保障这些姑娘的生活。” 玄卫是大周的特殊机构，最年轻的才十八岁，最老的有四五十岁，都是女子和太监。 “帝君亲自平叛，世家乱党束手就擒，邪教倭寇尽皆授首，金陵稳如泰山！！” 随着通告传开，正在家中等候的百姓，总算松了口气，纷纷走出家门，到大街上庆祝。 金陵有大量的世家产业，因为人员被捕，纷纷停业，但并没有丝毫影响百姓的热情。 武王义庄，东野氏义庄，常家义庄，王家，林家…… 各大义庄的人员早已在此布局许久，即将取代这些世家产业。 其中武王义庄大约能占超过六成，但众人亲身经历武王义庄济世救民，而且已经事实上不再属于梁萧资产，财报永久透明，对此心悦诚服，绝无异议。 毕竟，武王义庄只保障未来梁萧后人的基本需求和教育需求，不会多发一文钱。 大周很需要这种民间的慈善机构，作为表率。 在古代并不是没有善人，只不过多数人的行善都做不长久，但如今有大周日报，加大宣传，是极大的利好，朴素的老百姓出于感激之情，也自然会多多关照这些义庄的生意。 舆论权的重要性，不下于军权和财权，是对两种权力绝佳的补充。 世家人员都被收监，梁萧并没有急着去见他们，而是去了另一间宅院。 天日教副教主莫罗加萨，戴着枷锁，被玄卫严密看押，双眼无神。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这片土地为何能出现梁萧那样的人物。 按照预想，就算这次起事失败，甚至损失惨重，起码也能让江南各地陷入水深火热。 但结局是如此的出人意料，他被押进金陵的时候，沿途只看见零星的被烧焦的建筑，甚至没有看到人员伤亡。 那场景，就好像金陵只是个别地方小小地失火了一回而已。 “金陵那么大，这得投入多少军力，才能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直到梁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莫罗加萨迷茫的双眼恢复清明，继而浮现一丝恐慌。 第677章：莫罗加萨 梁萧看见莫罗加萨的反应，也大致了然。 根据玄卫的汇报，自己不在的时候，这莫罗加萨一路上气定神闲，丝毫不受周围肃杀的气氛影响。 唯独自己出现，莫罗加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难以掩饰恐慌。 “你要杀了我么……”莫罗加萨突然颤声道。 梁萧只是挑了他对面一张椅子坐下，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看得出来，你与天日教乃至整个天日国的人都有一定的区别。天日国的成员，应该都具备金发碧眼的特征，但生活习性又和你这种金发碧眼有所不同，是么？” 莫罗加萨一怔，没敢回应。 “看来，你身上有一部分雅利安人或其他西方人种的血统，应该是大周人与日耳曼人的混血，其中日耳曼人的血统应该占了一半。” 被梁萧一语道破身世，莫罗加萨眼里的恐慌之色更浓了。 “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梁萧又自顾自地分析。 “你的面容，居然和已死的东野落月颇为相似，天日教的一位副教主，是东野落月的亲舅舅，但并非金发碧眼，死于秦勋之手。他和东野落月的母亲，跟你可是同母异父或同父异母的关系。” “他死后，你便顶替了他的身份，并以副教主化为金发碧眼，借此神化自己，以抬高自己在天日教的地位。” 莫罗加萨心头狂跳，喉头不断滚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明白了，梁萧并不急于拷问自己，而是先利用自己此刻的无力掩饰的恐惧，先比对一下所掌握的信息。 “莫罗加萨，我也很清楚，你绝对不是天日教的教主，而是端木云城口中的副教主。因为，原本天日教的副教主只有一位，他在大楚传教的时候，意外死于秦勋之手，但天日教对此事秘而不宣，反而利用你的顶替，加强了对信徒的迷信教育。” “想想也不难理解，黑发黑眼的副教主，皈依天日教，信仰天日诸神，借此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转变，成为了光荣的天日族民一员，很难不让狂热的信徒着迷。” 莫罗加萨早已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秦勋！”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意外收进来的核心教众，竟然会成为天日教高层的心腹大患。 而眼前接收秦勋情报的人，更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存在…… “莫罗加萨，你的部队里那些来自孔雀王朝的教徒，只需要高喊‘克丽丝缇’之名，便能重拾斗志，誓死奋战。那个名字应该才是教主，也就是伪装成你孙女的艾丽缇。” 闻言，莫罗加萨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只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让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为何掌握了这么多情报？？ 仅凭秦勋提供情报，也不可能！ 比如他这个影子教主的存在，放眼整个天日教，也只有教主和神之子知晓。 梁萧察言观色，莫罗加萨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自己只是先结合故乡的知识，和当初从伊扎德那里了解到的西方人信息，推测一番而已。 西方确实也存在这些人种特征。 “莫罗加萨，在你们孔雀王朝有种姓之分，克丽丝缇即使在婆罗门中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你，是婆罗门还是刹帝利？” “孔雀王朝的人和大周人有明显的相貌区别，大周人想去孔雀王朝刺探情报难如登天，你究竟是如何了解这些的？！”内心的恐惧，已经让莫罗加萨难以自控，失声问道。 “莫罗加萨，你要认清自己的处境，现在是谁审问谁？”顾平休沉声道。 莫罗加萨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你选择投降，而不是自尽，不正是想试着了解我一番？”梁萧道。 莫罗加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说得对！战败的我，对本教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在我死去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又是怎样的存在。若不能弄明白，我注定死不瞑目！” “这片土地本来应该在一两年前分崩离析，从此群雄并起，民不聊生，而天日教也有望入主中原！梁萧，我教和这些世家的失败，都是因为你啊！你的智慧跨越这个时代也就算了，为何，你还掌握了如此恐怖的个人力量……” 梁萧盯着悻悻对视的莫罗加萨，微笑道：“那就要看，你能给我提供哪些有关世家的情报。那些世家注定覆灭，我需要加一把火，你明白我的意思。” 莫罗加萨陷入沉思。 他自然也一清二楚，世家必定要被斩草除根了，自己提供关于世家的部分情报，对大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能让端木云城等人死得更惨，更大快人心。 咬了咬牙，莫罗加萨终于还是如实招供。 “从金陵正东，走到海岸线之后，往南方再行三十里左右，有一座小山，里面存放大量世家的黄金，还有世家囚禁的上百名女奴，专用于供给出云国与天日教信徒，至于那些女人的死活，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梁萧与玄卫们眉头一拧。 玄卫们当即接受梁萧命令，去通知军队前往救援。 莫罗加萨望着梁萧，欲言又止。 梁萧道：“我梁家，乃是武朝武帝之后裔，后来我才知道，武帝之名，也叫梁萧。” 梁萧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莫罗加萨回不过神来。 武君之后裔？？ 武君梁萧？！ 那位挽救了这片土地的武君，曾是天日国挥之不去的梦魇，一度被天日国禁止提及的耻辱！ 而今，他的后人再次力挽狂澜！ 他的后人，更是与他重名…… 是转世么？！ 莫罗加萨只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浑身每一处骨骼都在颤抖，脸色也转为煞白。 整整过了半刻钟，莫罗加萨才平复心情，叹道：“你如此轻易告诉我真相，就不曾考虑过，我刚才提供的是假情报？” 回应他的，是梁萧微笑的注视。 莫罗加萨顿觉自讨没趣，面露苦笑。 面对他这样的存在，自己这点揣度，何其可笑。 自己难道还有勇气欺骗他么？ 第678章：查抄 “从我投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吃定我了。”莫罗加萨郁闷不已，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后悔。“知晓你的来历，我也不会死不瞑目了。” “莫罗加萨，你吃过人没有？” 梁萧突然的发问，让莫罗加萨一怔。 “你何故有此一问？” 但面对梁萧逐渐冷酷的眼神，莫罗加萨不寒而栗，还是摇了摇头：“我在孔雀王朝是婆罗门一员，不能吃肉……” “既然你没有被天日国彻底同化，让你活着也未尝不可。”梁萧道。 “你还是杀了我吧！死于武帝转世之手，我心服口服！”莫罗加萨终于硬气了一回。 梁萧道：“哪有那么简单。” 莫罗加萨不明所以。 梁萧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莫罗加萨，有朝一日，你所信仰的克丽丝缇，也将归顺大周。” “不、不可能！！” 一刹那，莫罗加萨突然激愤，想要起身，却被左右玄卫牢牢按住。 “克丽丝缇至高无上，不是你能收服的！！不可能……” 面对突然激动又突然失去底气的莫罗加萨，顾平休等人不禁咋舌。 果然，还是自家王爷料敌如神。 梁萧只是取出袖中的人皮面具戴好。 望着眼前熟悉的脸，莫罗加萨瞳孔猛缩。 “原来萧清是你……你！！！” “伟大的克丽丝缇，我们早该想明白的啊……” 莫罗加萨只感到眼前的世界仿佛支离破碎，昏暗无光。 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所看重的人，居然…… 梁萧叮嘱一众玄卫：“盯住此人，全天轮班，严禁此人离开玄卫的视线，在计划结束之前，宁可让他死了，也莫要让他逃了。” 莫罗加萨望着不怒自威的梁萧，彻底失去了分寸，六神无主。 原本只是汗流浃背的他，此刻又是泪如雨下。 “现在无论如何，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梁萧微微一笑，这才起身离去。 信仰，是最难以预测的东西。 仅仅只是自己与武帝重名之事，便让他对转世之说深信不疑。 但这莫罗加萨对克丽丝缇信仰之狂热，完全无法掩饰。 由此可见，那个少女在孔雀王朝和天日教的地位之崇高。 而自己的出现，给莫罗加萨这一群人的信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无论如何，必须擒获此女，她才是孔雀王朝与天日教的信仰根本！ 至于天日国与她的具体关系，尚未可知。 孔雀王朝物产丰富，人口众多，若是因为此女而团结一心，对大周而言必然是不可忽视的威胁。 “克丽丝缇……” 离开院子，梁萧回首南望，低语片刻，目光却有些罕见的迷惘。 昏暗潮湿的天牢里，欧阳令与长子欧阳平面如死灰，低声呢喃。 “怎么就一败涂地了呢……” 万人起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惨败。 原本，就算起事失败，家族的核心族民也可以全身而退。 谁能想到，金陵内外都有大周军队，严防死守，将那些闻风而逃的核心族民也一并捕获，送来跟他们“团聚”。 端木云城和端木艳两兄妹，更是失心疯一样，还对“萧清”、“梁萧”念念不忘。 “梁萧就是萧清，萧清就是梁萧……” 父子俩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举国军民所敬仰的大周帝君，居然无所不用其极，以身入局，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盛夏酷热，但此刻他们却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欧公子来探监！” 欧询提着菜篮，跟着玄卫走进了天牢，盯着父子俩，神色平静。 “欧询？你是来看我欧阳家笑话的么？！”欧阳平目眦欲裂，只恨自己起事时没能成功击杀此人。 欧询叹道：“我给你们送饭来的。” “想毒死我们？”欧阳令冷笑不已。 欧询一怔，失笑道：“你们可是帝君指名道姓要押赴京城的要犯，我敢毒死你们？” 父子俩饥肠辘辘，看着打开的饭盒，闻到饭菜香气，终于破防了。 “扑通！” 欧阳令拉着欧阳平跪下，含泪哀求道：“欧询，看在咱们同出一脉的份上，替我们一家美言几句吧！今后欧阳家正统还给你家，我们永世为奴，绝无二心！！” “你们让他家多少先人含恨而终，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欧询身后的玄卫不禁嗤笑。 欧阳令父子满面羞惭，正要争辩，欧询开口了。 “欧阳令，欧阳平，我很快便要入京为官了，这一次只是遵循家里长辈的意见，提前来给你们送断头饭的，省得到时候咱们见不着面。记住了，你家先祖只是鸠占鹊巢，如今总要连本带利还给我家的。” 闻言，父子俩顿时万念俱灰，怒骂不止，欧询却已不再理会他们，径直离开。 在江南一度不可一世的欧阳令一家，随着欧家夺回欧阳家正统，终于迎来了彻底的覆灭。 金陵各地，世家残党及其财产陆续被清查。 “禀报王爷！我军目前查抄叛党在金陵以及临近郡县的田地共计二百万亩，宅院百栋，店铺百家，黄金及金票共计五十万两，白银及银票共计九百万两，无数古董及珠宝有待估价。” “根据莫罗加萨招供的情报，玄卫紧急控制目标地点所有世家残党，并解救少女一百五十名，黄金十万两，百两银票五千张！！” “立国至今死于四大世家虐待的女子，目前根据供词和罪证查到的数量为一千七百二十一名，还有许多未查清的！！” 玄卫汇报到最后，额上已经青筋暴起。 梁萧深吸了一口气，道：“再查，务必一个不漏，允许动用酷刑。” 玄卫眼前一亮，兴奋应允，屁颠屁颠离开了。 太守府内，一众文官武将也不禁期待，朝廷将如何清算在京城的世家人员。 端木操等人算是被端木云城他们抛弃了，但也不是没有价值。 以儆效尤的价值！ 按照梁萧的部署，六月二十当天，全国各地的军队，尤其是江南这边，会控制本地所有世家人员。 当然，其中还是少不了些许漏网之鱼，但这些通缉犯对民众而言，又是绝好的发财机会。 第679章：帝君告万民书 金陵书院里，江南大儒剑子房及其妻子剑红叶，焦躁难安。 他们看了通缉和落网的名单，并没有萧清、林端的名字。 “他是察觉不妙，提前逃脱了么？”剑子房喃喃自语，心情复杂。 面对帝君梁萧，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他有了一种战栗的感觉。 “再暗中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倘若他真的意外落网，也不至于牵连咱们吧？”剑红叶叹道。 剑子房只是点头。 秦百里看着二老的反应，哭笑不得。 不过一想也对，他这个孙子没有透露梁萧的身份，也就罢了，端木云城之流，最恨梁萧，也没能认出梁萧，着实怪不得他了。 若非事实近在眼前，就算是他，也不会相信堂堂帝君会亲自出马，扮演野心家，忽悠世家谋反，再把叛党一网打尽。 此时星柔坐在秦百里对面，漫不经心地看着上期报纸，心情大好。 小姑娘的内心，此刻大有如释重负的庆幸。 幸亏三老没有脑子一热，明确参与谋反，否则就算有她和秦百里求情，三老也没有可能全身而退。 回想前天梁萧的承诺，她便忍不住用报纸捂脸，甜甜一笑，生怕被爷爷奶奶瞧见。 此时二老神情凝重。 这一趟江南之行，原以为这些世家已经接受剑子房的建议，不敢轻易叛乱。 终究还是失败了！ 等江南彻底平定，后方足够稳定，梁萧便能抽调更多军队，巴蜀就…… 一刻钟后，剑红绫带着一份报纸走进院子里，脸色铁青。 “姐姐，又发生何事？” 剑红绫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报纸放在二老桌上。 “金陵的报社加急印制了新一期的报纸，并刊登了梁萧发布的官方通告。那通告还是今早和报纸一起发布的。” 闻言，星柔和秦百里也起身走来，看了一眼报纸上醒目的标题。 “《帝君告万民书》？” 兄妹俩眼前一亮。 众人细看这份告万民书，一时心潮澎湃。 【武朝末年，群雄逐鹿，天地倾颓，山河崩摧，民生凋敝，人才凋零。待高祖扫清六合，承继正统，立国之初，可谓百废待兴。为苍生计，国家大用世家人才，尤以端木、公羊、独孤、拓跋、欧阳最受恩宠，礼遇之盛，不啻诸葛丞相。 然而五家勾连，自恃豪强，任人唯亲，党同伐异，不思报国，祸乱朝纲。巧立名目，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私通异族，暗奉邪教，养寇自重。又谋害忠良，克扣军饷，阻挠布防，而致迁都之祸，使我神州陆沉，千里丘墟。 彼时国家疲弱，各家不思世祖天恩宽慈，不念北胡国仇家恨，为求媾和，奴颜婢膝，妖言惑众，以待蛮夷入主，神器更易。更有拓跋亭、拓跋俊通敌叛国，拓跋杰投身邪教。 及至北胡灭亡，五家顿失倚仗，又南面而侍大楚，挑拨离间，再兴干戈。此后更于金陵兴兵造乱，妄夺神器，罪不容诛！ 今日克定祸乱，金陵各家叛党及天日教邪众、倭寇，业已落网，举世共睹，即刻缉捕全国残党，一并听候裁决。 我神州赤县，万民所望，非他土可比。自今日起，当绝世家门阀之流毒，尽收家财，以利万民。】 众人看完，久久无法平静。 “好哇！”秦百里握紧拳头，神情激动，无以复加。 小姑娘眼如秋水，鼻子一酸，早已芳心暗许。 有这五家作为前车之鉴，毫无疑问，从今往后，大周的臣子绝对不会再敢有成为世家门阀的心思，否则只怕人人得而诛之。 就连“世家”二字，也可能成为污名，若是再加上“门阀”二字，那就是人人唾弃了…… 他的功业，早已超越了那位武帝，承前启后。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无论这个王朝几世而亡，他都注定和那位武帝一样，万古流芳！ 而自己，何德何能…… 曾经高傲的剑族圣女，此刻也免不了自卑了。 这片土地，真的还需要等待谶言中记载六百年后的“天将军”拯救么？ “还、还要等萧清么？”剑红叶有些哆嗦了。 “等！至少也要探听一下消息！”剑红绫瞥了一眼星柔，斩钉截铁道。 星柔努力恢复平静之后，面无表情，心中却不禁鄙夷。 不过是腐草荧光，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金陵城内，随着通告传开，万民争相庆贺，纷纷到当地的帝君和女帝生祠烧香朝拜。 世家的丑恶，早已随着报纸宣传和不断发生的事实而深入人心。 百姓之中，多有受世家剥削压迫者，恨之入骨。 更遑论，通告里写了“尽收家财，以利万民”！ 结合梁萧往日的政策和作为，不消多言，世家的覆灭对他们这些老百姓而言，利远大于弊！ “吾皇万岁！！” “帝君万岁！！” “大周万岁！！” 大街小巷，尽是颂歌与赞美。 金陵，梁萧自家院子里，梁萧正优哉游哉喝茶。 江拂雪和李心文已经褪去伪装，陪伴左右，姐妹俩欢天喜地，看他时，情不自禁，满眼皆是小星星。 反观跪在梁萧面前的端木云城和端木艳，则是面如死灰。 就在刚才，玄卫们按着他俩，林端在一旁念完这份通告。 原本已经癫狂的兄妹俩，恐惧万分，现在不停磕头求饶。 “梁萧！我端木家愿意上交所有财产，永世为奴，只求你放一条生路！！” 面对端木云城的哀嚎，梁萧不为所动。 “本王若是原谅你，那些受你们残害的百姓，尤其是无辜女子，该如何给他们交代？” “你们两人的父辈，当年配合南宫雷，阻挠北境布防和中途运粮，害死包括我爹他们在内的无数大周军民。放过你们，我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端木云城，最迟后天，八百里加急就能送达京城，你们五大世家，也将迎来彻底的灭亡。借助你们的灭亡，从此也将向所有臣子的家族敲响警钟。端木云城，于公于私，你们都该死啊。” 梁萧吐露心声之后，微微一笑。 与黄巢的手段不同，但他终究还是成功清除了世家流毒。 现在，就等京城方面的消息，同时全国各地也在缉捕世家残党。 第680章：所以？ 金陵南方数百里外，山下草原。 蒙面的少女艾丽缇正眺望北方，等候消息。 身后数千信徒五体投地，满脸崇敬。 这是克丽丝缇在人间的化身，最伟大的存在。 不多时，北方几骑飞马赶来，人人神色慌张。 “教主大人，大事不妙！！我军遭遇梁萧大军伏击，全军覆没，副教主等人不知所踪！！” 这消息犹如平地惊雷，后方的信徒面露惶恐。 梁萧…… 那个如梦魇一般的名字，即使是天日教，也不敢应其锋芒。 只有艾丽缇神色如常，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根据情报，他不是在亲征交州么？ 所以说…… 良久，艾丽缇幽幽叹息。 “全教听令：随我撤往更安全的根据地。” 金陵宅院，玄卫赶来向梁萧汇报。 “启禀帝君，我军至今还未发现天日教教主踪迹！” 梁萧道：“整军备战，待世家粮仓并获，即可于今年南下，攻取交州。这一次，我军也该为交州布局，提前散播舆论，不能给交州反贼以民众作为要挟的机会。” 玄卫离开后，江拂雪柔声道：“哥哥在等巴蜀方面的消息？” 梁萧点了点头。 “清除世家的计划意外地顺利，巴蜀那边会有何反应，还需要尽快了解。至于剑子房那边，准备如何对待萧清，咱们也需要等待秦百里的通知，便宜行事。若他们不打算带‘萧清’入蜀，咱们自己入蜀也无妨，只是不好进入剑族内部，毕竟没有长老级别的担保人。” 江拂雪恍然，心中欢喜。 江南叛乱已定，但对剑族和巴蜀而言，却可能是祸乱的开始。 让“萧清”立刻去找剑子房，难免让他们起疑。 而且，清除世家流毒，牵涉甚广，南方也急需作为帝君的他安抚人心。 毕竟还有不少和世家眉来眼去，或者被迫为世家办事的人员，如何处置，也需要细细考量，以免劳师动众。 至于南征交州，由大周的元帅们负责，等大军赶赴交州的时候，正巧过了盛夏，也可有效减轻酷热对将士们的影响。 一切，正好！ 大楚那边，邢风拥立妻子夏侯蕙为女帝，正与阿喀琉斯交战，大周方面也需要尽快应对。 太守府内，一众大周文官武将齐聚大厅，面露喜色。 即使是一向冷静的诸葛定，此刻也笑得合不拢嘴。 高祖，世祖，还有诸葛晖等诸多老臣和先辈，无一不想解决世家之患。 终于，到了他们这一辈，由梁萧带领他们实现了！ 作为丞相的叔叔和其他长辈，终于可以放心退休，颐养天年，也不必在古稀之年还要那般操劳了。 生前身后，诸葛家的老一辈都无愧君王百姓。 张修更是喜出望外。 世家门阀的念头，他们是断然不敢起了，但在朝为官对家族兴旺多有裨益。 东方倭寇与太极国猖獗，也需要大周征讨。 因为此次随梁萧以身入局，平叛有功，女婿已经是朝廷内定的征东大元帅。 至于龙无双，本无所求，也终于可以放心隐退，尽享天伦之乐，他和一些老部下这一次的功劳足以庇佑子孙，也证明了燕赵遗民彻底归心。 为了这一次清除世家，原属冀北军的将士们，常家，张家，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等巴蜀之事结束之后，可为他们登报澄清。 礼部尚书东野玄机和三弟东野见机，也心情大好。 东野氏的崛起和转变，相当成功，可以说是仅次于诸葛家和定国侯府的功臣之家，只要维持家风不变，将来荣宠不言而喻。 就算后世子孙能力不足，没能在官场占有一席之地，仅凭东野氏的义庄，也能保证丰衣足食，日后家族之中再有优秀的人才，也可重振雄风。 他们坚信，以梁萧和段云衣的贤明来看，至少可保三代君王不会昏庸，若皇室教育得当，昌盛五世甚至十世也不难。 毕竟，梁萧的新政深受百姓拥护，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土地兼并的现状，减少了百姓失地的可能。 这些世家的资产充公之后，朝廷“财大气粗”，结合盐政和摊丁入亩，哪怕以后的君王不如梁萧，只要懂得守成，也可保证长治久安！ 越是想通未来之事，兄弟俩对老爹东野沧海越发敬服和感激。 当时梁萧要求东野氏站队，东野玄机和二弟东野鸿机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世家的势力太大了，几乎无人敢信，一个梁萧能够改变国家。 还好有老爷子极力支持，及时站队，但凡迟疑几天，燕州形势丕变，东野氏能得到的信任和恩宠都会比后来逊色一筹！ 至于夺回欧阳家正统的欧家子弟，更是感激涕零，宣誓世代忠于皇权，绝不步五家后尘。 而现在，他们都在等改变他们各家命运的人下达指示。 少顷，梁萧回到大厅，众人翻身便拜，满怀感激。 “臣等敬谢帝君！” 众人这一谢，既为自己，也为百姓。 等众人起身之后，梁萧道：“若无意外，朝廷公文下达，常将军便可回京，东征太极国，以宣我大周天威。南征交州之事，交由诸葛元帅负责。后方筹备粮草之事，就有劳东野太守和张大人。” 众人欣然应允，东野见机和张修更是满心激动。 这是梁萧给他们争取的机会！ 自古以来，后勤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若能做好，功不可没。 如开国丞相诸葛晖，功劳就与武圣比肩，无人不服，这还是武圣亲自向高祖提的，原本诸葛晖还想谦让。 当然，诸葛晖本身也参与过军事，比如练兵，他们自然不敢与他相提并论，但争取个大功应该没有问题。 世家门阀的覆灭是一回事，但为自己和子孙计，该争取的合法荣誉，还是可以争取的。 谁不希望自己青史留名的时候能让史官多加几笔呢？ “此外，由雷洪将军协助玄卫统领司马陵，陈兵长江沿岸，随时等待入蜀。”梁萧又道。 雷洪也欣然应允。 玄卫统领司马陵，正在交州安抚众军，也正是此人执行梁萧的命令，击退交州部队，但对外宣称的是梁萧领兵，迷惑了世家。 第681章：迟来的密信 群臣各自领命，正要离去，顾平休又紧急赶到大厅，将一封密函交给梁萧。 “王爷！” 梁萧见上面有八百里加急的标识，立即打开一看，神情凝重。 “京城那边送来急报，曾经与我交易精良马匹的波斯商人伊扎德，逃亡到西域，为将士所救，并透露一个重要消息。天日国的骑兵，曾经在西域盗猎了白龙影的子嗣，并根据白龙影传说，以‘圣龙影’命名，如今应该在天日国传说中的‘神之子’手里。” “此外，拓跋俊也逃往波斯，惑乱波斯皇帝，并成功夺取波斯政权，多半是有天日国暗中支持。作为国师的伊扎德，便是被拓跋俊排挤。如今波斯方面正接受天日国邀请，准备举倾国之兵，在进攻我国与罗马之间二选一。” 众人一惊。 伊扎德当年卖给梁萧的那些好马，在与北胡之战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没有这些好马，大周将士不足以迅速肃清北胡和天日骑兵的残兵败将。 至于拓跋俊，则是拓跋氏的残党，大周隐患。 而白龙影，更是百姓对武朝武帝和本朝帝君的信仰之一，不容其子嗣流落在外。 “诸位不必担忧，我来江南之前，已经让沐将军陈兵关陇，以应对一切突发情况。包括波斯可能被天日国策反，一并考虑在内。毕竟波斯突然断绝了与大周的大部分通商，着实可疑。如今伊扎德的情报正好印证了我们的猜测。”梁萧安慰道。 众人稍稍放心。 西方威胁不容忽视，这就意味着朝廷也必须往那里抽调人力物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南征。 但有梁萧在，这些都是小问题！ 当年燕州出动五万兵马，他尚能大破北胡二十万。 而今，全国百万之众，皆对他心悦诚服！ 波斯的反目成仇，稍稍改变了大周的军力布置，但大势所趋，梁萧并不打算停止南下的步伐。 此时的书院里，剑子房一家三老心惊胆战，郁闷焦躁，苦等不到萧清，便在剑子房的提议下，出去了解一下民情。 星柔跟在奶奶身边，人在三老身后，神采飞扬。 她回来时便看到了，金陵似乎没有明显的百姓伤亡。 他真厉害呀…… 少女心中欢喜，无以复加。 从她所了解的关于他的事迹，还有大哥秦百里的转述，以及从巴蜀到江南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她更加确信。 他是真真正正把百姓当人的，甚至具体到每一个个体，不愿轻易牺牲军民。 入眼所见，百姓安居乐业，哪还有半点提心吊胆？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议论世家落网。 “你们听说了么？咱们的帝君在金陵郊外救了庐州菩萨！”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飞来一枪洞穿了两百多人，直接将他们钉死在墙上！妥妥的英雄救美啊！” “为什么我听说的版本是一枪洞穿了两千多人？？”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百姓的议论，星柔听得小脸微红，忍俊不禁。 越传越离谱呢…… 不过一想也对，毕竟那是他们最敬爱的帝君，怎样吹嘘都不为过。 “按照这个情况，我估计，武王府又要多出一位武王妃了！” 直到一名妇人高声大笑，惊动剑子房，星柔顿时羞红了脸，一路烟视媚行，不敢吱声。 “多么令人作呕的传言！”剑红叶和剑红绫又气又急，但也只能小声埋怨。 星柔则是眉眼带笑，心中喜悦。 多么令人欢喜的传言……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和自己也会有英雄美人的传说，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现在，她别无所求，只希望能早日与他成婚。 另一边，金陵八百里加急终于送往京城，飞鸽紧随其后，也送往江北各地。 “端木家，公羊氏，独孤家，欧阳家，四家勾结全国各地豪强，于六月二十在金陵谋反，帝君御驾亲征，成功镇压，金陵叛党尽数落网，镇远侯府长公子南宫田参与叛乱，已经伏诛！！”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之震惊，堪比梁萧击破北胡和封狼居胥！ “怎么可能？！！” 正在家中赋闲的前任礼部尚书端木操，及其兄长现任吏部尚书端木节，惊得瘫倒在地，被侄子侄女们扶起。 “怎会谋反呢？连消息都没有！！” 端木家二老面面相觑，众人根本不敢相信，只感到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他们俩，可分别是端木云城和端木艳的亲爹啊！ 兄妹俩这就在金陵造反，连一点点通知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名端木家亲卫火急火燎闯了进来。 “老爷！江南那边大少爷送来密信！” “还有消息？看来是南方误报了！真该死啊，一惊一乍！”端木操这才松了口气，接过密信，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二爷！” 众人纷纷扶起端木操，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拍背，扇风。 端木节剧烈颤抖的手取来密信一看，也向后仰倒。 端木云城信中述说的，是家族准备于六月二十在金陵造反，今生有愧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这是摆明了要放弃端木家被软禁在京城的人员！ 如果运气好一点，真的能给朝廷造成威胁，顶多也就让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处决他们！ “糊涂啊！！逆子！！！” 端木操只感到胸口要炸开了。 “没道理！没道理啊！哪怕南投大楚也好！怎么能谋反呢？？” 二老欲哭无泪。 这还是六月二十约定谋反，现在都已经是六月廿三了！ 也就是说，送信的人可能中途也在哪里滞留了？ “送信的人呢？他为何今天才到？！”端木节已然色厉内荏，失声咆哮。 亲卫解释道：“他说，自己渡江之后，就接受了严格的盘查，被迫滞留了好几天，险些被搜出密信……” “噗！” 端木操一口老血喷出，再一次不省人事。 端木家众人一时魂飞魄散。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送信的人是提前被朝廷盯上了！ 但此刻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 “拿下端木家全员，不得有任何漏网之鱼！！” 外面传来了玄卫尖锐的咆哮，咆哮声中似乎有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喜悦。 第682章：遗臭万年 转眼间，上百玄卫领着上前禁军冲入端木家豪宅区，端木家乱成了一锅粥。 京城三大世家，端木，公羊，独孤，以及欧阳家在京城设置的豪宅，都面临相似的查封和搜捕。 就连已经被软禁的拓跋氏，因为拓跋俊投靠波斯并离间两国，也在劫难逃。 原本还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的前任户部尚书拓跋烈，得知儿子去了波斯，目光变幻不定，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一来，拓跋氏算是留种了？ 但想到梁萧的手段，拓跋烈又不寒而栗，乖乖认罪告饶。 “拓跋氏已和拓跋俊，希望吾皇能够宽恕臣等！！” 面对拓跋烈声泪俱下的哀求，前来搜捕的玄卫不为所动。 “主上圣谕明确：那拓跋俊情况特殊，你们这一套已经毫无意义！” 拓跋烈顿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整个拓跋氏在京城的宗族残党共计二百余人，尽被收押。 与此同时，正在镇远侯府养老的镇远侯南宫雷，听闻儿子已经暴露，并且被梁萧一枪吓死，也不禁肝胆俱裂！ 曾经被自己处处针对的蝼蚁，如今已成了即将把镇远侯府灭门的绝世帝君！ 这一刻，被玄卫五花大绑的南宫雷悔恨交加，嘴角溢血，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皇宫大殿，正逢朝会。 段云衣娇美绝艳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诸葛晖等臣子同样目光灼灼，面露喜色。 一切恰到好处！ 如今的大周，受益于科举改制和书籍推广，读书人越来越多，有能力的读书人也不再被埋没。 东野氏，欧家，加上一部分小家族和寒门，以及他们的门生，都可以顶替这些世家官位的空缺！ 梁萧正面威逼、暗中诱反的计划相当成功。 “陛下，五家罪不容诛，无论如何不可宽宥！！” 群臣纷纷启奏，人人喜悦。 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如今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朝中的世家大臣尽被革职查办，短期内，这些官位肯定是由有能者居之。 无论出于公义还是私心，他们都不愿放过这五家，尤其是曾经备受打压的东野氏。 “众卿家莫急，朕与亲爱的夫君已有定见。” 段云衣的言语之间难掩欢喜和依恋。 孩子他爹成功了！！ 片刻之后，端木节，端木操，南宫雷，公羊云，独孤泉，拓跋烈…… 昔日的世家大臣，都被五花大绑，用一条锁链牵起，被玄卫统领飞云亲自带领部下押送到大殿。 “吾皇饶命，臣等着实被同族逆贼蒙在鼓里！！” 万念俱灰的端木节等人，声泪俱下，哀嚎不绝。 “那些叛贼，皆是尔等兄弟儿孙，若是一两人倒也罢了，数以百计，任尔等如何狡辩，也只是欲盖弥彰！” 皇座上的女帝已经正襟危坐，威严凌厉，当众斥责。 “若非朕的夫君坐镇江南，从容应对，这江南只怕又将陷落于尔等之手！届时，叛贼免不了又以此为要挟，让朕放尔等回归。你们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端木节等人心头狂跳，无言以对。 原本，他们是有这种想法。 为家族，放手一搏，别管京城了！ 但如此仓促，甚至没有派人询问他们意见，以至于一败涂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京城以外的族民全部谋反的事实面前，一切辩解都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段云衣压下心头的狂喜，让黄门当众诵念了一遍《帝君告万民书》。 台下群臣纷纷拍手叫好，罪臣们则是满面羞惭，不知所措。 除了拓跋氏阴沟里翻船，其他几家原本一直隐藏得极好。 就算北胡灭亡，他们也没有被查出通敌叛国的铁证，包括走私粮草和铁器、食盐等必需品给北胡人。 如今，五家伏法，只要大周日报稍加宣传，暗示引导，民众自然深信不疑。 在谋反的罪名面前，又免不了会有落网的党羽为了活命而供出这些勾当…… 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帝君告万民书》里的世家罪孽，已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将被载入史册。 身败名裂！ 遗臭万年！ 这一刻，曾经不可一世的四大世家，颇具规模的欧阳家，攀附世家借以壮大的镇远侯府，终于迎来了灭亡。 无论端木节等人如何求饶，段云衣都不为所动。 台下群臣更是极力建议量刑法办，绝不姑息。 就连诸葛晖也罕见地出声启奏，希望能告慰高祖和世祖以及诸多英烈在天之灵。 世家的罪臣们终于被押出大殿受审。 “众卿家忠君报国，利国利民，朕心甚慰。今后臣子，亦当以诸位为表，以五家为鉴。” 群臣纷纷行礼并宣誓。 “吾皇教诲，臣等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大周太庙之中，段云衣，段云袖一同祭拜两位先皇，述说世家覆灭之事。 段云袖美眸通红，早已哭过一回，因为太庙庄严，好不容易提前平复了心情。 即使是段云衣，倾诉之时也免不了多了几分哭腔。 姐妹俩的孩子们，段云衣的长子段谌、长女段瑜，段云袖的长女段玥、长子段谆，因为年幼，坐在婴儿车里，似乎感受到了娘亲的心情，一双小手分别探出婴儿车，抱住自己娘亲的大腿，牙牙学语。 年纪最大的小暖宝段玥在，则是奶声奶气道：“爹爹腻害~” 守在两侧的诸葛晖，沐定国，尉迟平，杨陵，四位开国老臣，也激动万分。 这一刻，他们只感到大周的未来前所未有的光明！ 谁能想到，流毒数百年的世家门阀，能在梁萧手中迎来彻底的覆灭。 摆在供桌上的除了贡品，还有段云袖抄写的《帝君告万民书》和段云衣亲手写好的祭文。 前两代兰陵侯皆已配享太庙，算是给了梁询和大周军民一个交代。 祭拜结束之后，姐妹俩回到西宫别苑。 梁萧的妻子们正在照顾儿女，满目柔情与思念。 她们已经知道了世家即将覆灭之事，欢喜并不逊色于段云衣和段云袖多少。 自己的丈夫，孩子们的爹爹，又有了丰功伟绩！！ 姐妹们聚在院子里，听段云衣述说细节，眼波流转。 “真好~~” 两天后，京城派出八百两加急，以超过八百里一天的速度，将圣旨和几份公文送到了梁萧手里。 第683章：过亿 “京城世家党羽尽皆落网，本王便宜行事，负责江南一切事宜。” 已经听过圣旨的一众文武，也不禁狂喜。 京城那些世家核心人员，其实已经被端木云城等人抛弃了。 但他们依然是大鱼啊！ 不说这帮人在族内地位，单论五家在京城明面上的资产，总价值绝对超过一千万两白银。 一千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 若换成梁萧出仕之前的大周，连盐政都还未改革，更没有晒盐法为国家创收，掏空整个国库都拿不出一千万两白银！ 这还是在有诸葛晖辅佐，大周三代帝王励精图治的情况下，三代贤君，一代贤相，放在前朝绝对能开创盛世。 可大周没有办法，从高祖立国之初，这片土地便已是千疮百孔，又有世家和敌国威胁，最终没有江山易主，而是拖到梁萧力挽狂澜，人口还能逐年激增，已属不幸中的万幸。 “常将军，你带上东野尚书，张大人，龙将军，林公公，回京述职。” 梁萧将文书传阅常破浪和张修等人。 众人一看，又惊又喜。 没有意外，常破浪的确被任命为大周征东大元帅，他日奉旨东征太极国，清剿倭寇。 常家武士久居关陇，精练骑战，辽东一带也有骑兵发挥的机会。 不像南方山林和水域居多，那里不是他们的长项。 张修即将升任礼部侍郎，为东野玄机副官。 东野见机暂时担任江南总督，等江南安定之后，可回京升职。 按照张修这种晋升情况，作为上司的东野见机升任二品官起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龙无双已经成功退休，可以回京受赏，福泽子孙。 诸葛定依然是征南大元帅，奉旨南征交州。 玄卫统领司马弘协助梁萧镇压江南叛乱，搜捕叛军残党。 东野清风同样有功，若无意外，应该能升任五品官。 雷洪等文武官员也各有封赏。 这一次江南之行，肃清各大世家，收获丰厚，不下于灭亡北胡。 表面上，世家灭亡的影响不如北胡灭亡，但也只有梁萧清楚，其意义比北胡灭亡更加重大，必定影响千秋万世。 群臣告辞后，梁萧才打开两封家书，和李心文、江拂雪一起看着妻子们的联名信，柔情一笑。 为了不给八百里加急增加负担，家书由他在京城的所有妻子一人写几段，凑成这两封。 字里行间尽是思念与自豪，就连身为女帝的段云衣也不意外。 也只有对自己的夫君，做惯了“大姐头”的段云衣才有这般小姑娘的姿态。 自己是该早日完成目标，争取快点回京。 “夫君可是大家的精神支柱。”李心文满眼温柔与爱慕，情不自禁，靠在他肩膀上。 江拂雪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看完家书，酸死了！ 她一直都想着，时间快快流逝，自己快快长大，他就不会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可一想到他也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老，直到百年之后，她又有些不舍，希望时间流逝能慢点。 “真是矛盾呀……”小姑娘内心无比纠结，只是悄悄望着他的背影。 唯有顺其自然。 只是希望将来自己不会让他感到厌烦…… 书院里，剑红绫面容憔悴，每日郁闷。 她和剑红叶好不容易找到的奇才，就这么杳无音信。 剑子房始终一言不发，每日除了看书看报，就是陷入沉思。 星柔则是表面冷漠，一回到闺房就笑靥如花。 距离世家谋反，已经过去七日。 金陵一如既往的繁荣，世家空出来的商铺和摊位，也有人顶替。 武王义庄占了过半，民众非但没有反对，反而极力支持。 毕竟，武王义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没有任何偏私，算是属于整个大周所有军民，只是以梁萧的尊号命名而已。 其他义庄也争相效仿，合法经营、缴税，而不像世家那般店大欺客，各种逃税。 金陵显然要比往日更加繁荣安定，经济发展或许有望更上一层楼。 院子里，秦百里先是默不作声，等三老离开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小妹，武王让我征求你的意见，是否需要他上门求亲？” “啊？？” 闻言，原本正因为思念梁萧而心情大好的星柔，顿时如小鹿受惊。 根据先前秦百里的言外之意，这就意味着，梁萧的妻子们真的愿意接受她？ 但很快，星柔冷静了下来，红着脸道：“他若是提亲，我自然欢喜得不得了。不过，如此只怕会激怒奶奶他们，反让他为我而费神……哥哥，应该等他处理完月怜之事，我再与他谈婚论嫁不迟，我也不该先月怜一步与他定亲。我更希望，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秦百里知她心意，也不勉强：“那我便如实转告她了。” 星柔忐忑点头。 自己的大哥之前向奶奶他们表明立场，还好有梁萧庇佑，奶奶她们也不敢限制他出行。 一个时辰后，秦百里为她带回梁萧的书信。 星柔摊开一看，情不自禁，娇羞一笑。 “他说尊重的我意见。你看他多好呀，哪像萧清，满肚子坏水~” 秦百里：“……” 此时的梁萧正在阅览清单。 金陵大局已定，但世家还有太多资产没有查抄出来。 整整七日，江南各地送来的清单里，查抄的粮食就超过了六百万石，金银和银票、金票，折合白银超过两千万两！ 算上不动产，珠玉，古董，价值已经超过一亿两白银！！ 这些资产，当然不都是世家明面上的资产，接近一半是各地的地主豪强。 也是经过这一次查抄和提前安排的暗访，这些人的世家背景才得以公诸于世。 有许多地主豪强，根本就是五大世家成员改名易姓。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世家固然傲慢且富有，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因此将资产和人员分散，也可借此形成狡兔三窟的局面。 可惜，这一次江南各地谋反被扼杀在萌芽之中，世家党羽几乎全部落网。 如何处置这些资产，就连段云衣也犯难了，提前在家书里问他，拟写的诏书和公文也请求他便宜行事。 第684章：缩影 “哥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江拂雪见梁萧神情凝重，忍不住关心道。 梁萧点头：“倒不是因为这些世家的资产，而是朝廷清算他们之后，免不了会有太多令人发指之事。” 江拂雪恍然。 按理，查抄这么多财产，足够充实国库，改善民生，应该开心才对。 他的注意力，却在百姓往日的苦难…… 一旁的李心文与江拂雪对视一眼，满目温柔。 金陵北郊村庄，这里也有一处大型粮仓。 附近的地主名为董设，实则是独孤家一脉，只是改姓为董，掩人耳目。 以世家的能力，户籍问题实属小事。 此时，六名玄卫正带人查封这个大型粮仓，并将董设一家缉拿归案。 玄卫小队长又来到村里慰问村民，告知情况。 村民们眼见数百披坚执锐的军士亲临村庄，也不得不信。 “帝君有令：董设一家罪大恶极，凡指认其罪行者，至少可领一石米，至多可领相当于漏网赃物二十分之一价值的银两，并能得朝廷庇佑，往后不必担心董设迫害。” 村民们面对一脸真诚的小队长，又见董设已经被五花大绑，终于卸下心防，一名老叟如实相告。 “我们这边有一家邻居老李，被董财主……董设逼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当年老李的小儿子在看守农田，有一只鹰来偷老李家的小鸡，被他小儿子用弹弓打死。谁知，那只鹰是董设家养的猎鹰！” “后来董设就让老李一家赔偿十倍，然后再让老李全家给他的鹰立一座坟。” 将士们静静倾听，肥头大耳的董设却已是面如土色。 “老李一家，如今何在？”小队长问道。 “已经不知所踪了……”老叟望着这名黑甲玄卫小队长，欲言又止。 “大爷，您直说无妨，从今往后，朝廷会保护你们。”小队长郑重道。 老叟颤声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毕竟我们小民吃惯了苦。只是，那座坟，其实……” 一个时辰后，在老叟的指认下，来到鹰坟现场。 墓碑上赫然刻着“爱鹰之墓”。 玄卫们立即带头开坟，发现了坟墓之中的棺材内部情况。 棺材里面注满的粪尿，经过十几年岁月，其中的尿液已经渗入土中，徒留粪便干硬。 而在棺材中间，直挺挺躺着一具童尸。 “如各位所见，老李一家为了给董设的鹰置办棺材和买地上坟，倾家荡产，最后不得不把小儿子也卖了，那孩子辗转到董设手里，被打死之后，丢入这坟里……” 董设早已魂飞魄散，极力辩解。 “大大大、大人，当年奴婢也是年幼无知……” 回应他的，玄卫愤怒的一耳光。 下午，梁萧闻讯赶来现场，了解情况，神色陡然一变，罕有的阴冷。 他当然明白，这是千百年来底层百姓受尽地主压迫的一个缩影，只是亲眼目睹，仍不免悲哀。 面对数百村民的共同指认，董设无可抵赖，唯有磕头认罪。 “小的愿交付所有家产，求帝君饶我一命……” 面对董设声泪俱下的求情，梁萧只是沉着脸下令。 “董设罪不容诛，择日问斩，其党羽一一严查定罪。此事，登报宣传，鼓励当地百姓指认各家罪行。再登报宣传，找回老李一家，以十八年利息连本带利归还当年其家赔偿金额。” 随着一纸公文传开，大周日报连夜加页，刊载此事，同时又加急将新一期报纸送往京城和燕州。 这是绝好的宣传点，既能安抚民心，给百姓一个交代，也可趁着肃清这些反贼的风口，鼓励百姓指认。 过去，地主豪绅以及这些世家门阀擅长运作，总是将矛盾引向朝廷。 而今，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引爆底层百姓对这些阶级的矛盾，加强对国家的归属感，和对朝廷的认同感，以如今大周形势来看，其利远大于弊。 此事，也可震慑其他没有参与造反的地主，让他们以后不敢随意压迫百姓。 第二天清晨，鹰坟之事震惊金陵全城，无数百姓感同身受，为之泪下。 书院里，剑子房一家子围坐在一起，人手一份报纸，看了小半天。 剑子房与秦百里喟然长叹。 剑红叶与剑红绫的脸色极为难看。 只有家里唯一的小姑娘微微低头，确保报纸能遮住脸，方才放心流露真情，满眼倾慕。 与他相比，她的族民们做了多少事呢？ 以前三老总喜欢挂在嘴边的“苍生皆苦”，如今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提了。 她的爷爷自惭形秽，自不必说，奶奶和伯婆则是无所适从，郁闷至极。 现在，他们必须考虑如何应对萧清之事，但愿长辈们莫要犯浑！ 就在此时，秦百里突然拍案叫绝。 “好哇！！” 众人吓了一跳，却见秦百里指着报纸上的诗词栏目。 “这是他为武圣所写的诗词……” 众人看了一眼，纷纷打开报纸倒数第二页，再看，也不禁惊叹。 “是，好哇……” 本就思念心上人的小姑娘，看在眼里，一颗心扑扑直跳。 “何等豪情……” 当天中午，巴蜀也收到了金陵那边送来的急报。 包括公孙无极在内，剑族全族无不震惊。 “世家在江南各地发动叛乱，以金陵为主，被梁萧以雷霆之势扑灭？！” “真是一群蠢材！！” 太守府内，公孙寻风惊怒交加。 卓明峰则是满眼惊骇。 原本他只是担忧，江南叛乱给好不容易转危为安的大周百姓再添苦难，才提议安抚各家，名义上是担心梁萧处理世家之后兵锋直指巴蜀，实则是为了等待梁萧稳定北方局势之后，可以腾出手来慢慢改变江南世家根深蒂固的现状。 想不到，梁萧居然……把他们全灭了？？？ 如此剧变，把卓明峰也整不会了。 此事，原本是他冒着被公孙寻风等人发现的风险，如今反而印证了他作为剑族女婿的“深谋远虑”。 “这可如何是好……”剑寻踪等人满心恐惧。 巴蜀危矣！！ 就在众人焦躁之时，外面却传来一阵苍老却雄浑有力的轻吟，言语间是难以掩饰的豪迈和喜悦。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第685章：破阵子 众人闻声失神之际，公孙寻风，卓明峰，公孙无极，齐声惊叹。 “好！！” 但见武圣老爷子在武士们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进来，手里抱着梁萧亲笔写好的卷轴，须发皆白的老脸却是眉飞色舞，笑如赤子。 “徒儿们，这首，如何？” 公孙寻风和剑寻踪干笑道：“自然是妙绝，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师父您配得上！” 回过神来的众人细细品味，恍惚间仿佛望见了老人家的戎马一生。 “是我那宝贝徒儿给的！”老头子抚须大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闻言，剑族众人悻悻然不敢回应。 他们倒是忘了，似乎也就那个人写得出来…… “寻风，你喜欢么？喜欢就给你！”老爷子随手将卷轴递给公孙寻风。 公孙寻风呼吸一滞，干笑道：“不不不！师父收着就好，我怎能横刀夺爱……” 众人更加郁闷。 当年之事复杂，但最终这位武圣的确是让公孙寻风和剑寻踪向他行了弟子之礼，二人也愿赌服输。 这首词，满是忠君报国之豪情壮志，武圣赠予公孙寻风，其用意不言而喻。 这是妥妥的打脸啊！ 老头子回想起梁萧信中的注释，战术性咳嗽两声，道：“就算你不敢要，回头你们哥俩也得帮为师找头好牛，就给它取名‘八百里’，分赐将士，明白？” 公孙寻风唯唯诺诺，连忙应允。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寻风，寻踪，回头是岸。” 老人家反复吟诵，飘然离去，临行忠告，还是让二人百感交集。 回头是岸？ 公孙家深院里，公孙月怀抱幼子梁弃疾，美眸含泪。 “你爹爹又为国家百姓做好事了，天大的好事~” 母亲如泣如诉，孩子虽然懵懂，仍是乖巧点头，奶声奶气道：“爹爹腻害~” 剑无媸坐在一旁，看着母子俩，也不禁潸然泪下。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曾经的梁询，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他却英年早逝，遗恨千古…… 回到剑族之后，她反省了许久，终究还是免不了自我怀疑了起来。 倘若自己当年就能迷途知返，毅然随他和义姐离开巴蜀，是否也能和他生个跟梁萧一样优秀的孩子…… 一切都晚了，他已听不到自己悔恨的倾诉。 好在，公孙月和自己的爱徒青衣，没有重蹈覆辙…… “只是星柔那孩子，但愿她能迷途知返。” 公孙月听到剑无媸的喃喃自语，才回过神来，哼哼道：“我了解她，她一定会自惭形秽的，等她从江南回来，一定会找我道歉，这才是我认识的星柔。” 剑无媸只是无奈点头。 但愿如此。 世家覆灭，天日教与倭寇全军覆没，即使公孙寻风极力封锁消息，这消息终究还是迅速传遍整个巴蜀，震惊全境。 但巴蜀百姓不在江南现场，未知全貌，期待与疑惑并存。 巴蜀，也能得到朝廷善待么？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金陵，梁萧院子里，江拂雪念着报纸上的《破阵子》，美眸里满是欢喜和依恋。 这是她的哥哥为他的师父，也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武圣所写。 倘若没有那一句“可怜白发生”，那这一首，也太适合他了。 每念及此，小姑娘也不禁有种豪情万丈的感觉，恨不得也提剑上马，驰骋沙场。 但她清楚得很，梁萧不会允许她去冒险的。 那就只能守着他一生，继续看他和女帝姐姐建功立业咯？ “哥哥，我们几时去巴蜀探望武圣爷爷？”江拂雪柔声道。 梁萧道：“巴蜀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回复，到时候百里会如实告知三老的反应。” 江拂雪恍然。 巴蜀方面有何反应，过几天只要看看剑子房三人的情况就不会有错。 三位长老，在剑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否则也不会来江南冒险经营。 今天，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诵念《破阵子》。 经过两年宣传，百姓已经对这位帝君的生平事迹如数家珍，也知道他和武圣的关系。 武王这个尊号，也算是他继承老人家的。 而他文治武功冠绝古今，其武功已经不下于武圣开国之功。 “咱们这位伟大的帝君，坐镇金陵呢！” 金陵各地的老百姓，也不禁昂首微笑。 真让人安心啊。 大楚，中部郡城。 邢风废黜夏侯雍，血洗京城世家，给阿喀琉斯带来了难以承受的沉痛一击，使得阿喀琉斯的部队被迫停止对吴王和李如风的进攻，转攻为守。 “原本的计划，只要平定吴王之乱，即可统一大楚，兴兵北上，与梁萧决战！如今情况，该如何是好？” 面对教内高层的询问，阿喀琉斯却是一脸淡定，擦拭着自己长刀上的血迹。 夕阳照耀之下，银光闪闪。 “有伟大的克丽丝缇在，孔雀王朝的潜力无穷无尽！”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的确！ 经过与李如风的一战，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能让军队转危为安的，只有对那至高无上的信仰！ “无论如何，大周必须覆灭，我也必须亲自斩下梁萧的首级！” 阿喀琉斯擦掉宝刀上的鲜血，目光一寒，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天日神锋’，其实也并不是产自我们天日教的圣地，而是出自武朝京城。当年武君麾下有一个神力惊人的雷姓猛将，只对武君心服口服。那时，我的先祖也是神之子，居然在五十回合内都拿不下此人，与武君一战更是被武君阵斩……真是奇耻大辱！！” “武君后来得到了一种神秘的金属，命人打造了这把神刀，赠予那位雷姓爱将，不过他的后人已经不知所踪。白龙影最初的传说也是出自武君坐骑，这匹‘圣龙影’，是天日教在西域一处草原发现白龙影踪迹，夺取了它刚生下的幼马。” “白龙影也好，天日神锋也好……这些都不是我们天日国的！我必须入主中原，将那片土地亡国灭种，像吸收其他文明一样，吸收他们的传说，以为己用，缔造神话！” “才配得上伟大的克丽丝缇……” 第686章：变化 随行的天日教高层们恍然大悟。 毫无疑问，无论天日国的说辞多么优美，这天日神锋和圣龙影一样，都是从那片土地盗来的，伟大的克丽丝缇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猫腻…… 也正是因此，神之子面对她更加自惭形秽，却又舍不得放弃使用天日神锋和圣龙影。 那便唯有消灭那片土地的人，让自己成为正统…… “但眼下咱们同时应付吴王和邢风，着实吃力啊……”众人又不禁犯愁。 阿喀琉斯冷然一笑。 “你们放心，大楚还有变数！” 大楚纷乱，前所未有。 邢风即使飞出夏侯雍，面对大楚这些世家朝臣，依然有力不从心之感。 毕竟大楚不像大周，有梁萧提前布局，培养大量的读书人，并启用怀才不遇的寒门和拥护皇权的落魄世家。 而这些世家即使接受了邢风安抚，眼见从大周来的世家人员皆被邢风血洗，也人人自危。 为此，邢风也不得不停止南下急攻阿喀琉斯的步伐，专心巩固京城防线。 “若无意外，只怕吴王不会乐意……” 高楼上，邢风陪伴已成女帝的妻子，眼神坚定。 “两国一统，乃大势所趋。” 数日之后。 书院里，剑子房看完公孙寻风紧急送来的密信，也不禁犯难。 “他们要求找到萧清，加以笼络安抚，为他改名易姓，带回巴蜀……” 剑红绫郁闷道：“如今萧清生死未卜，豪宅也被梁萧查封了，上哪去找他？” 剑子房眉头一拧，道：“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猜测……那萧清，该不会是梁萧本尊吧？” “怎会呢？？”一旁的剑红叶失声惊呼。 “他才高八斗，与梁萧又是故友，而且颇有手腕，当世怎会有这等人才，而不受梁萧重用？” 老姐妹俩对视一眼，面露不悦。 “我就不信，他能如此厚颜无耻……”剑红绫的脸色极为难看。 剑子房叹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印证。” “百里就算知道，也不会透露的！”剑红叶悻悻道。 剑子房摇了摇头。 “先试探一下柔儿反应？” 姐妹俩恍然，找来星柔。 “柔儿，家族那边已经送来密函，按照和萧清的约定，他若起义失败，便借机带他回巴蜀，你怎么看？” 面对奶奶的询问，星柔顿时不悦道：“只怕全族都会因为他而招来灭顶之灾！” 三老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看来，他真的不是？ 若他是萧清，又与她情投意合的话，也不必再瞒着她吧？ 此时，梁萧正在金陵家中，与秦百里商议入蜀之事。 出于对秦百里意见的尊重，梁萧没有急于向星柔透露身份。 不管怎样，剑族是不可能允许他堂而皇之入蜀，那可能意味着领兵入蜀作战。 帝君梁萧，已经成了剑族高层们不敢面对的存在。 “百里，你要回京和东野清月成婚么？”梁萧问道。 秦百里思索片刻，叹道：“还是先陪武王解决巴蜀之事，我着实为族民担忧……” 梁萧安慰道：“倘若无可挽回，考虑到巴蜀情况，我也不会随意治他们死罪，但执迷不悟的话，不该得到无底线宽容。” 秦百里这才放心。 公孙寻风也好，剑寻踪也罢，他们纵然有心自立，也是等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如今，只要他们不伤害公孙月母子，就不算万劫不复，毕竟双方还未开战，没有导致军民损失。 但让朝廷劳师动众，总归是一种内耗。 “这十几天，根据全国各地送来的清单，光是查抄到世家及其党羽的金银和票子，价值都超过了白银四千万两。百里啊……” 秦百里又惊又喜：“若如此，进一步改善民生指日可待！！” 这一刻，来自剑族的青年对大周未来充满希望。 四千万两白银，也意味着这些世家对这片土地造成的吸血远大于贡献。 但国库凭空多出这些白银的话，能缓解许多连新政都无法缓解的矛盾。 受这些世家和地主豪强压迫的百姓，本就感激朝廷为他们主持公道，若再得朝廷恩惠，比如免税，钱粮……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未来大周军民对朝廷的拥护和凝聚力，会上升到何种程度！ 果不其然，梁萧又道：“我正往京城送去奏折，考虑给全国诸多百姓，尤其是江南一带的百姓，免去今年的田税。” 秦百里激动道：“藏富于民，如此甚好！” 看着激动的秦百里，一旁的顾平休也不禁欣慰。 这便是王爷的魅力！ 二人又详细讨论了一番入蜀之后的细节，直到夜幕降临，秦百里才辞别梁萧，返回家中。 如今，三老已经不好意思斥责秦百里了。 毕竟，江南世家覆灭的同时，梁萧又致力于庇佑百姓，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立场去说他的不是。 即使是以前，他们也只会考虑梁萧可能晚年昏聩，因为其人年轻时的丰功伟业早已超越前朝武帝。 第二天清晨，金陵官府正式发布通告，报纸也加大宣传。 “世家党首，即将押赴京城受审定罪！” 半日之间，金陵全城军民拍手称快，人人欢天喜地。 世家覆灭，伴随的是金陵诸多产业停滞，但在梁萧的布置下，所有产业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运转。 百姓们非但没有承受什么损失，反而比以前获利更多。 商品价格降了，工人的工钱涨了，佃农的佃租也大幅度减免！ 如今，江南各地百姓终于彻底明白，世家的存在对他们而言竟是一座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原来，那些产业和农田就算是以如今的状态运营，仍是有利可图！” 百姓对世家的痛恨无以复加，也更是感激国家对他们的恩惠。 报纸除了刊登官府的通告，还有梁萧名下产业的通告。 “帝君敬告全国百姓：从今日起，白糖价格降为每斤六十文，沧海酒价格降为十两一坛，月明酒降为五两一坛！兰陵书坊名下所有书籍，价格降低两成！” 第687章：改善 “国家将在全国各地增设至少一倍数量的学校！武王义庄也有意出资开办学校，诚招富户投资，可以为贡献卓越者冠名！” 报纸发行之后，最先了解情况的金陵百姓，人人感激涕零。 白糖，他们也慢慢吃得起了！ 沧海月明这两种美酒，依然是奢侈品，但有些小富之家也可尝鲜。 真正让他们感动的，自然是书籍价格再降两成，和增设学校。 书籍，对他们而言是子女博个出人头地的必需品。 经过报纸经年累月的宣传，百姓也深刻认识到支持子女读书的重要性。 “学校冠名？？” 金陵不少富户蠢蠢欲动。 武王义庄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到了举世皆知的程度。 若能给书院冠名，对自家在百姓眼里的形象，以及和朝廷的关系，都是绝好的改善…… 一日之间，武王义庄的办事处来访者络绎不绝，掀起投资学校的风潮。 院子里，星柔正听大哥秦百里讲述梁萧的打算。 “陛下已经让武王全权处理这些世家财产，不过考虑到朝中官员的意见，他还是走走形式，往京城送表提议，收缴的这些世家农田，预计超过两千万亩，原本负责耕种这些农田的佃农，三年内只收他们一成佃租，三年后视情况恢复到正常的佃租水平，也允许他们以低价赎回农田！” “毕竟，这些农田本就是他们的，只是被各种强取豪夺而已。没有直接赠送，是考虑到此举对全国各地其他原有的农民很不公平，一碗水端不平。不过，朝廷也会想办法让他们重获农田。比如只要支付当初的抵押价即可。” “书籍暂时降价两成，以后还会继续降价，薄利多销！没有这些世家干扰，垄断全国官职，未来百姓也更有机会出人头地！” 星柔看着报纸，听出秦百里言语间的喜悦，也不禁心驰神往。 她博览群书，从未在史书中看到过，这片土地能有如此的改变。 他让数千万计的百姓摆脱了世家的压迫，本身依然有利可图。 实际上，他只是打破了那些世家和地主豪强在各方面的垄断，比如官场，商场。 这些垄断一旦被打破，原本居高不下的价格也回到原有的位置。 就好比酒业，曾经被公羊氏把持着，其他酒家都被他们斗得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等无人与他们竞争了，酒价当然也随之飙升。 粮价，布价，地价……不外如是。 对国家而言，缓解国家与百姓矛盾的同时，也大大提升了百姓生产和消费的积极性，财政反而能够增收！ 毕竟原本这些人有的是办法逃税避税，朝廷也收不上税。 她自认不如梁萧聪慧，但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适度地让利于民未必会有损失。 就如他的白糖降价，看似可能亏本，实际上江南各地已经在推广甘蔗种植，原材料供应充足，就地生产，可大大降低成本。 以前，农田用来种粮食可能都不够，甘蔗当然推广不了，但今非昔比。 至于如何确保大周经济发展的细节？ 他并不是孤身一人，户部，工部……国内还有许多人才协助他一起运算，以保障全国经济能趋于比以前更加理想的平衡状态。 “他这样的人，晚年也不会昏聩的吧？”星柔低声呢喃之后，小脸微红，又道，“就算他晚年昏聩又如何呢，百姓也依然会爱戴他，历史也会铭记他……难道，他身居高位就必须永远完美无缺么？” 这一开始，星柔越是思考，越感到眼前豁然开朗。 脚踏实地，为百姓做实事，比什么大而无用的道理都来得实在！ 封狼居胥，预防天花，新政，义庄，高品质海盐，消灭世家…… 他对这片土地有存亡续绝之功，更开天辟地般为百姓解决了诸多矛盾和威胁！ 这样的人，居然会中意自己？ 与三老的焦心如焚截然不同，兄妹俩对大周的未来满是憧憬。 小姑娘已经开始试着去了解关于梁萧家庭的八卦了。 也许，以后自己要处理好和他的妻子们的关系？ 金陵北郊，梁萧亲自指挥调度，安排人员押送世家叛党。 端木云城，端木艳，欧阳令，欧阳平，四人被留在金陵。 端木兄妹得知自己是死罪，求饶无果，已经彻底疯癫。 欧阳令父子依然抱着一丝生存的希望，不停向梁萧磕头求饶。 梁萧不为所动，道：“你们四人作为贼首，罪无可赦，京城方面已经送来通告，刑部详细讨论审核之后，支持凌迟。端木艳是女子，凌迟不便，斩首即可。” 闻言，欧阳令父子也当场魂飞魄散，昏死过去。 “死啊死……”端木家兄妹俩桀桀怪笑，疯疯癫癫。 四人将被处以极刑的消息，很快传遍金陵。 第二天午时，四人满身枷锁，又被严密封口，确保他们不能言语。 端木艳被处斩于午门，其他三人则因为罪孽深重， “四人意图谋反，又残害百姓，遗祸无穷，罪不容诛，故受极刑！” 金陵不少其他地主纷纷前来观看，听着监斩官宣判，心有余悸。 “往后，还得善待佃农啊……” 世家在金陵内外的上万黑户家奴，都被朝廷登记释放，并改造世家的豪宅作为公家，专供这些沦为家奴的百姓居住，每户赠良田十亩，薄田三十亩，同时减免他们五年田税，以示弥补。 全国各地，沦为世家奴隶者可能超过三万户，加起来至少十万人，缴获的世家田宅足够补偿。 大周的吏治迎来前所未有的清明，全国官吏皆以五家为鉴，不敢结党营私，鱼肉百姓。 不只是世家覆灭，“鹰坟”之事通过报纸宣传之后，也震惊全国。 如今许多地主深怕百姓告官，加倍优待他们。 在金陵附近，甚至已经有数人因为担心东窗事发，被还在金陵的梁萧制裁，日夜恐惧，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跑去官府自首认罪，上交大部分财产，此事也一时传为金陵。 而在书院的剑族三老，则在日盼夜盼，同时派人在民间寻访萧清踪迹。 第688章：是我们错了么 “老爷，我们寻遍官府发布的通告和逃犯名单，发现都是属于世家人员，没有其他知名的地主豪强。” 护卫的汇报，让剑红绫与剑红叶疑惑不已。 “兴许，世家以外的人员都在被朝廷秘密搜捕，只是因为还未落网，所以暂时没有发布通告，以免打草惊蛇？”剑子房猜测道。 二老也点了点头。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兴许，是梁萧念在与他有旧的份上，网开一面？”剑红绫叹道。 剑子房夫妻眉头一拧，心情不佳。 若是如此，那萧清再回到剑族，甚至意图东山再起的话，就着实有点不当人了…… 秦百里坐在另一桌喝茶，听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三老，又好气又好笑。 一个在他们看来已然失败的野心家萧清，依然为他们所渴求，可见他们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剑族以后该何去何从？ 星柔坐在奶奶剑红叶对面，吃着点心，也只感到悲哀。 当年来到江南的三位圣女前辈，她们的心境，自己似乎能体会得到了。 否则，她们正当妙龄，又怎会被已过不惑之年的高祖和武圣深深吸引，放弃剑族大业？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并送来一封密信……” 护卫带来一封信，交给剑子房。 剑子房看完信件，神情凝重，独自随护卫出去。 不多时，已经重新戴好人皮面具的梁萧，江拂雪，李心文，顾平休，随剑子房来到了院子里。 “萧清？？” 星柔与二老眼神一变。 剑红绫急道：“老身还以为你已被梁萧擒获……” 梁萧直言不讳。 “我与梁萧早已决裂，此次若是落入他手里，无论我如何辩解都说不通。但我也自知实力远不及朝廷，因此行事万般谨慎，效仿各大世家，尽可能不留把柄，也不敢接收那些女奴。” “起事前夜，我已意识到城内情况明显不妙，便做了两手准备。第二天并未立即领着那些家奴出击，而是找了个借口，将这些家奴交给端木云城，宅院则是以转卖的形式转卖给他。然后领着亲友抽身急退，得以逃过此劫，避风头避了半月有余。” 星柔面露不悦，和三位长辈一起，细细品味着梁萧的话。 三老则是察言观色，见秦百里眉头紧锁，面露不悦，也不再怀疑梁萧身份。 “你如今有何打算……”剑子房叹道。 “大楚情况有变，是去不得了。巴蜀若不能容我，我便去交州经营。那里远离大周京城，不乏崇山峻岭，朝廷管控困难，足可自立。”梁萧不假思索道。 三老对视一眼，剑红叶急道：“你可愿意随我们去巴蜀，从此改名易姓，加入剑族？” “奶奶！”星柔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恐慌。 剑红叶却不为所动，而是目光矍铄，注视着梁萧，满怀期待。 梁萧叹道：“只怕其他族民未必乐意。” 剑红叶瞥了星柔一眼，冷声道：“此事，老身等人说了算，其他人还敢反抗不成！” “晚辈此来，也是打算投奔巴蜀，只希望剑族莫要嫌弃。”梁萧这才顺水推舟道。 剑红叶欣慰一笑，又道：“萧清，此次带你入蜀，我们算是承担了天大风险，只怕将来我们这把老骨头甚至没有机会再来江南，希望你能莫忘今朝引荐之情，到了巴蜀，剑族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梁萧道：“晚辈既然已经痛下决心，能得剑族庇佑，自然应该服从剑族安排。” 剑红叶大喜。 星柔则是满眼警惕，盯着梁萧，扯了扯秦百里的衣袖，秦百里不为所动。 无奈，她也只好一言不发。 “你那表哥呢？”剑子房问道。 梁萧解释道：“情况不妙，我已让他先一步撤离江南，先回北方处理产业，我带小弟和一部分亲卫离开金陵，事后团聚。” 剑子房叹道：“那咱们明早立即启程，如何！” “悉听尊便。”梁萧郑重道。 剑子房当即让人给梁萧一行人安排住处。 等众人离开后，星柔急道：“哥哥，这可如何是好？我不想回巴蜀了！” “为何？”秦百里一愣，又恍然道，“你是担心他去了巴蜀之后，伯公他们会将你许配于他？” 星柔面露恐惧，连连点头。 秦百里忍住笑意，安慰道：“你放心，既然武王许诺娶你，往后谁都休想勉强你，就是爷爷也不行！” 闻言，星柔这才放心，只是仍有些不舍。 回到巴蜀，只怕几年之内都见不到日思夜想的他了…… 第二天凌晨，剑子房一家便带上梁萧，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一路西行。 时值七月，长江湍急，逆流缓慢，不适合乘船。 马车里，江拂雪和李心文坐在梁萧左右，三人手里各拿着一张户籍证明。 这是剑子房一家提前准备好的巴蜀百姓户籍，以备不时之需，其用意不言而喻。 有了这种户籍，沿途官兵也不好严加盘问。 放在往常，巴蜀是朝廷难以管控且不好得罪的地方，这种情况难以清查。 马车行了八十里之后，众人挑了一处小镇落脚。 夜间，心事重重的剑子房闲来无事，趁着众人在院子里休息的机会，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萧清，你如何看待这一次世家即将覆灭？” 梁萧沉默片刻，道：“子房公，于我而言，我如何看待，已经毫无意义了。” “你仍是才华横溢，只是生不逢时，不必妄自菲薄。”剑子房安慰之后，又喟然长叹。 “从这一次梁萧的表现，朝廷对世家的处置，对百姓的安抚来看，或许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世家门阀一说了。又有改革之后的科举遴选人才，廉价书籍保障更多百姓读书……未来的大周会变成怎样，老夫也不敢想象。” “但归根结底，这一次的世家覆灭，对百姓而言，利好并不下于盐政改革，书籍降价，和武王义庄的建立……而实际上，广开民智，世家覆灭，山河一统……这些事件其实都是我族谶言记载的内容，只不过，实现的时间却是在六百年后。而今，唉……” “是我们错了么？” 第689章：万劫不复 星柔注视着自己的爷爷，眼神平静，内心却有些欣喜。 她的爷爷，总算开始对剑族大业产生了怀疑。 好在，这个萧清虽是有心造反，却及时抽身，不像端木云城等人，罪不容诛。 即便如此，她仍是担心，剑族会因为此人而彻底得罪朝廷…… “兴许只是谶言记录的时间有误，或者说提前了！”剑红叶仍试图辩解，但声音又戛然而止。 若是时间提前，那“灭族者”呢？ 会是那位传说中的帝君么？ 作为剑族长老之一的剑红叶，一想到那道身影好似不可逾越的高山，便感到深深的绝望。 梁萧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剑族所有人的认知，翻遍史书，也未曾有过。 反倒是契合石碑所记载的谶言…… 这片土地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迈向怎样的未来呢？ 梁萧沉思片刻，道：“子房公，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你们好好谈谈。” 剑子房苦笑点头。 事到如今，剑族也别无选择。 公孙月之事，便是开端。 秦百里安慰道：“爷爷，咱们只要遵守大周律法，别一而再再而三执迷不悟，族民们若是真的以苍生为念，朝廷或可网开一面。怕的是……有些族民不过是抱着一己私欲。” 三老和星柔齐齐陷入沉默。 秦百里之言，意味深长。 这一夜，众人各怀心事。 房间里，江拂雪望着另一张床侧卧的梁萧背影，看得入神。 她也是女扮男装，作为萧清的小弟萧霜，因此和李心文伪装的书童一起，被分到梁萧的房间。 这是第一次和他同房休息。 想到自己要回到出生之地，她便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那不是恐惧，而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做一件自己曾经根本只敢想想的事…… 从这里去巴蜀，也就是几辆马车和一条长江的事。 她也想陪他见一见那位救了自己的老爷子，向他好好道谢。 比起公孙寻风，那位武圣老爷子才更像是自己的爷爷！ 大周京城，今夜灯火通明。 自从世家覆灭，段云衣亲自出面，清理世家流毒，直到深夜仍未休息。 世家的官吏，资产，人员，都在清算范围内。 西宫别苑里，玄卫们一个接一个从段云衣手里接过帝王手谕。 “第一条，世家宗族其中婴幼儿由朝廷接收，从此改名易姓，分配到国内无后之家，严禁向其养父母透露其人来历。” “第二条，已经能记事的孩童，作为罪臣之后，由官府收容教育，并隐去本家姓氏，从今往后，世代禁止为官和经商，其未来所生子女，只留长子，其余子女按第一条规定，分配给国内无后之家。” “第三条，其余人等，尽数清查论罪，依照罪孽轻重，最轻者释放归家或以劳工赎罪，最高可施以极刑。” “第四条，世家资产，依照帝君意见，先补偿受害百姓，余者充公。” …… 段云袖守在一旁，望着神情严肃的皇姐，满脸关心。 这一次有别于过去的“满门抄斩”，因为牵涉太广，她的萧哥哥和皇姐也担心牵连无辜，因此量刑和审查必须慎之又慎，最快也要一年才能彻底结束，慢的话恐怕还要三年起步。 原本按照大周律法，这些世家孩童也将沦为官奴，反正没有可能善终。 无论如何都必须禁绝世家死灰复燃，以儆效尤，又必须避免杀戮无辜，就需要反复彻查细分。 把孩子送去其他家庭这种事，是必须保密的，不能大肆宣传。 即使养父母能根据世家灭亡的情况推测出孩子的来历，也必须保证孩子再也找不到亲生父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本姓究竟是哪个。 毕竟五家灭亡，还包括镇远侯府这一个南宫姓氏，以及诸多从犯也各有姓氏。 此事固然残忍，但比起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已属天恩宽慈。 如此，她的皇姐免不了要多操劳一番了。 为此，她和姐妹们也时常帮衬，帮段云衣查缺补漏，照看段云衣一对儿女。 “不知夫君几时能平定巴蜀，回归京城呢……” 听到段云衣的呢喃，段云袖也微微抿嘴，鼻子一酸，强忍思念之情。 他是自己和皇姐的主心骨啊…… 与段云衣和百官的忙碌、百姓的欢悦相反，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世家众人，落魄不堪。 端木节，公羊云，独孤泉，南宫雷…… 昔日不可一世的世家集团，如今分配在天牢各处。 原吏部尚书端木节，和自己原是礼部尚书的胞弟端木操被关在一起，老眼昏花，每日半梦半醒，已近疯癫。 原兵部尚书南宫雷则是不停念叨：“早知如此，当初死也不能和他退婚了……” 原礼部侍郎独孤泉日常哀叹，欲哭无泪。 原兵部侍郎，比较年轻的公羊云，则是又哭又笑，状若疯狂。 欧阳家在京城的人员较少，但江南方面还在往这边押送欧阳家的重犯。 原户部尚书拓跋烈，好不容易为梁萧提供其他几家情报以求将功赎罪，如今也因为拓跋俊之事，罪加一等，固然免了死罪，但也判了个终身监禁，现在连被软禁在祖宅都是奢望。 …… 其余世家核心人员，每日以泪洗面，后悔万分。 梁萧那一纸《帝君告万民书》，几乎把大周几十年来的弊病全部归结为世家祸害。 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辩解了，毕竟自己连身正不怕影子斜都做不到。 这情况大概就相当于，自己明明只贪墨了一万两银子，而有司却认定他贪墨了两万两。 世家是个筐，现在什么都能往里装。 报纸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了，现在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百姓会有多恨他们。 “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啊……” 端木节的哀叹，惊醒了周围牢房里的族民，顷刻间，所有人纷纷重复念叨，哭声一片。 反观负责看押的玄卫，平日里不苟言笑，此刻也不禁面露微笑。 大楚京城，已经成为摄政王的邢风，也终于收到了大周那边送来的确切消息。 邢风的妻子，大楚女帝夏侯蕙，和丈夫一起看完密报。 夫妻俩不禁心惊胆战。 “不可思议……” 第690章：巴蜀 大楚还有本土世家，这些人员占据了国内大部分的官职。 从大周那边来的世家人员被邢风肃清后，大楚本地世家人员占了朝中大半官职。 梁萧扫清大周世家的消息，让这些人日夜震恐。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大楚投降，以免将来也被清算。 若是夫妻俩执意投降，后果无非就是这些人员迎接阿喀琉斯或者吴王入主京城，再兴战火，生灵涂炭。 “如今，走一步是一步，阿喀琉斯的军力深不可测，显然是孔雀王朝那边提供了源源不绝的支援。”邢风叹道。 夏侯蕙望着丈夫疲惫的脸，也不禁心痛。 他总是放不下大楚这些百姓。 大楚，中部郡城，天日教军队驻扎在此。 教主艾丽缇已经回归此地，负责制定方针。 此时艾丽缇正和阿喀琉斯等高层坐在大院里，在阅览大周那边的信徒送来的急报。 “副教主，投降了？？” 众人一脸惊骇。 “他可是对伟大的克丽丝缇信仰最坚定的婆罗门啊！”阿喀琉斯难掩失望，咬牙切齿。 只有艾丽缇神色如常，似乎一切都不意外。 “伟大的克丽丝缇，永远是这般从容。”阿喀琉斯注意到艾丽缇的状态，顿时满目柔情与崇敬。 艾丽缇道：“那梁萧，一定会降临大楚。” 阿喀琉斯冷笑不已：“来了也好，我正想会会此人，为伟大的克丽丝缇斩他首级！不过，只怕他到来之时，此地已经被我教统一！” 艾丽缇瞥了他一眼：“你又有何良策？” 阿喀琉斯神秘一笑，献上了一封密函。 艾丽缇浏览了一遍，一言不发。 阿喀琉斯看在眼里，满眼柔情转为狂热。 “总有一天，我将得到神的认可！以梁萧的首级！” 波斯宫廷。 皇座上的阿尔达希尔六世，昏昏沉沉，望着台下跪着的拓跋俊与一众金发碧眼的猛将，高声下令。 “拓跋俊，从现在起，由你执掌波斯军政大权，发动对大周的东征，配合天日国，与敌人决一死战……” “敬谢吾皇！”拓跋俊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接过金牌，豪情万丈，“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我们为什么要和大周开战？大周那边不是一直和我们通商么？？” 波斯的军民茫然无措，但在拓跋俊的将士当众擒杀了数百名议论者之后，人们也不敢再表态了。 清晨，一名伪装成商人的玄卫追上了梁萧和剑子房的队伍，趁着剑子房一家不在，为梁萧送上一封密信。 “启禀王爷！东野太守那边送来大楚摄政王邢风的消息！” 梁萧满怀期待，打开一看，神情复杂。 “顾队长，你们多派人催促东野太守尽快筹措粮食，诸葛元帅早日南征，最迟明年夏季之前，我军必须陈兵大楚京城，同时通知京城方面，加快对军器的赶制，时不我待。” 顾平休也意识到大楚那边情况不容乐观，当即领命。 数日之后。 长江靠近南岸的江面上，剑子房一家准备的大船正逆流而上，赶赴巴蜀。 剑子房坐在船头，饮着降价的月明酒，陪妻子剑红叶观赏江景。 夫妻俩心事重重。 “难道武圣已经窥见石碑谶言，转告梁萧，由此启发了此子？” “不，谶言也只是简单记录了部分内容，对比梁萧近年来的表现，作用聊胜于无。但为何，他的所作所为却贴合谶言内容……” 剑子房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是他们这些熟知剑族一切秘密的高层，倘若执掌天下，照着先祖的指示去做，也不可能做得像梁萧这般细致，备受军民爱戴。 巴蜀一地，管理起来尚且困难重重，根本无法实现他们的目标，更遑论全国。 “他的这些丰功伟绩，也不过是不断巩固皇权而已。”剑红叶冷声道。 剑子房默然。 皇权…… “爷爷，奶奶。” 星柔的呼唤，打断了二老的思考。 “柔儿，等入蜀之后，奶奶和你伯婆会先带你回家。”剑红叶急道。 “大哥呢？”星柔心中警惕，面露疑惑道。 “他跟着你爷爷便是。”剑红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远处正在赏景的秦百里，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星柔有些迟疑。 自己若是再拒绝，只怕奶奶早晚要和大哥决裂了。 “就这么说定了。”剑红叶以不容抗拒的口吻道。 “也好，我想见见月怜……”星柔幽幽叹道。 剑红叶这才松了口气。 “去见见你的老师，她对你也想念得很。” 星柔微微点头，一言不发。 她的一手医术，乃是师从当世神医。 不过，这位老师对武圣颇为幽怨呢…… 她腰间的荷包里，还藏着梁萧给秦百里的密信。 按照秦百里的说法，这也算是“婚书”…… 倘若回去之后族民逼迫得紧，甚至强行要将她许配给萧清，这封信可以救她！ “这船逆流而上，着实比以前的船要快！”剑红叶望着江面，叹道。 “这是江陵那边新制的官船，听说是用了新的技术。”剑子房解释了一番，突然神色一变，看向远处的梁萧。 新的技术？ “萧清，你自己的楼船呢？”剑子房走了过去。 梁萧道：“太过显眼，已经交给手下拆卸。” “拆卸？那艘楼船不便宜的，你可真舍得。”剑红叶打趣道。 剑子房急问道：“那你可有那艘楼船的构造图？老夫发现，现在乘坐的这艘新制大船，逆风而行比巴蜀本地的战船要快得多……” 言讫，剑子房面露难色，瞥了秦百里一眼。 梁萧摇了摇头。 “我也是托了朋友的福，能弄来成品已属不易，怎敢去染指官方的设计图。” 剑红绫这才回过神来，叹道：“剑族凡事都做好最坏的准备，若不能参透这新技术，以后巴蜀的老船面对朝廷水军，必然凶多吉少……” 梁萧微笑不语。 巴蜀早已发现大周的动静，正在未雨绸缪。 又过了三天，大船终于驶入巴蜀地界。 剑红叶和剑红绫第一时间带星柔登岸，辞别剑子房一行人，匆匆离去。 第691章：悔恨 趁着剑子房与护卫不在的工夫，梁萧小声问秦百里。 “星柔被带走了，可有安全保障？” 秦百里道：“她总归是我奶奶的亲孙女，她们还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长辈的指责与压力注定是免不了的。她表面柔弱，实则内心刚强，我又把你的的亲笔信交给她保管，迫不得已之时可以出示，不必担忧。” 梁萧这才放心。 剑族谶言与石碑之事，已经让他有了脱离掌控的危机感。 自从那个名为艾丽缇的少女出现之后，这种危机感又加重了几分。 越是与这个时代不符的事物，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那个被视为克丽丝缇化身的艾丽缇，显然很推崇日心说，不过她是孔雀王朝至高无上的存在，此事倒显得有些诡异。 而今，自己需要操心的是巴蜀之事，但绝对不能放任此女长期脱离掌控。 秦百里已经表明立场，注定被剑族排除在核心高层之外，已经没有可能单独接近公孙月了。 如今，除了三老作为一种可能，还有…… 马车里，星柔坐在奶奶和伯婆中间，目光复杂。 她要回去见公孙月了。 对这位曾经的竞争对手，自己原来输得好惨啊…… 巴蜀，成都一带，神秘深山，剑族圣地之一。 此地冬暖夏凉，物产丰富，乃天下罕有之宝地。 随着汉中直面关陇军队威胁，公孙月母子和武圣已经被转移至此。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深院里，公孙月正在为自己的儿子梁弃疾诵念梁萧的诗词。 一脸肉嘟嘟的小家伙叼着奶嘴，偎依在外婆剑无忧怀里，双眼炯炯有神。 娘亲声情并茂的诵念，让小家伙对这些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剑无忧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外孙，一脸慈爱与无奈。 武圣老爷子的家将，除了秦和明，其余人等想见公孙月母子和武圣，必须经过剑族的严格审查。 可以说，母子俩和武圣相当于被幽禁了…… 不过，公孙月终究还是认她这个娘亲，让孩子管她叫“外婆”。 她已经很满足了。 “外婆吃~外~婆~婆~~~” 小家伙心血来潮，取下自己的奶嘴，放在剑无忧嘴边，仿佛在分享天底下最让自己喜欢的宝贝。 剑无忧心中一软，柔声道：“宝宝乖。” 就在此时，公孙荣从外面走了进来。 “咦~娘亲~坏蛋~” 小家伙眼里的欣悦转为畏惧，缩在剑无忧怀里。 公孙荣看在眼里，顿时哭笑不得。 自己好歹也是这孩子的外公！ 不管怎样，自己算是老父亲的从犯，自然理屈，由着这对母子去了。 公孙荣朝剑无忧使了个眼色，剑无忧只好将孩子交给公孙月，随丈夫离开。 大堂内，公孙寻风与剑寻踪满面愁容。 “公公，族长，你们几时回来的……” 面对剑无忧的寒暄，公孙寻风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小月仍不愿意给梁萧写信求情？” 剑无忧迟疑片刻，道：“她说，除非您答应她先前提出的要求……” “胡闹！那不等于向梁萧彻底投降么！”公孙寻风勃然大怒，又瞪着剑无忧，“你是她的亲娘，她以前最听你话，你就不能加把劲劝劝她？” 剑无忧不禁凄然。 “我在带她回巴蜀之前，便已向她承诺，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成为牺牲品。” 公孙寻风顿时气急。 “你跟无媸，现在都是一个德行！这边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族民，可以为传承千百年的信仰奋不顾身！你们就为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自我怀疑？” 剑无忧只是苦笑。 自从公孙月回到巴蜀，连长子公孙无极和长女公孙凝雨，都和自己疏远多了。 直到最近自己为了这外孙挺身而出，拒绝长老们的过分要求，儿女们才体谅她的难处。 “搞不好，剑族要完了！” 公孙寻风一拍桌上印有《帝君告万民书》的那一期报纸，色厉内荏。 “大周的世家，被梁萧近乎斩草除根，再无可能形成气候。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巴蜀没有明确与他们合作，否则……” 公孙荣夫妻俩听出了公孙寻风的颤音，也不禁心惊。 曾经不可一世的巴蜀大元帅，如今也因为一个后生而战栗。 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孙女婿。 何其可笑…… “你们伯母送来密报，已经可以肯定，柔儿也倾慕梁萧……”剑寻踪的脸色更难看了。 剑无忧面露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自己的三女儿，比星柔更难对付，最终还不是对梁萧一心一意？ “梁萧必然清楚剑族的一些底细，巴蜀一旦被他统一，就意味着，剑族大业将成为绝响。”剑寻踪握紧拳头，满脸不甘。 剑无忧默然不语。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多言。 言多必失。 孩子重要，不意味着其他亲人就无足轻重了。 只是，她决不再允许自己的儿孙受人利用！ 但她不能说。 如今的剑无媸，因为公然质疑剑族大业，已经不被允许接近公孙月母子了，她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辙。 溪边，夏侯青衣的师父剑无媸望着悠然垂钓的老叟，满脸悲戚。 与梁询、萧永妍分道扬镳之后，夫妻俩曾委托武圣老爷子传话。 只要她回心转意，萧永妍甚至可以将梁询正妻之位拱手相让。 那时她没有答应，唯有怨念。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时我若能迷途知返，必定可以和姐姐一起，都做他的嫡妻……” 这一刻，剑无媸悲从中来，悔恨交加。 回应她的，唯有潺潺水声。 见这位老爷子低头，似是又入睡了，剑无媸平复心情，轻手轻脚离去。 直到剑无媸离去，武圣才轻声呢喃。 “询儿和永妍生前一直在挂念这女娃儿，还为萧儿留了一封家书。” 闻言，秦微笑道：“主人刚才何不告诉无媸长老？” 老爷子微微摇头。 “这是两码事，不能让外人认为，这女娃儿是因为这封家书，才变节咯。” “原来如此！”秦不禁失笑。 自己的信仰，一如既往，虚怀若谷，周全他人。 所以，他值得自己义无反顾追随。 又过了数日，星柔终于回归剑族圣地，迫不及待去见公孙月。 第692章：萧清与萧霜 大堂内，剑寻踪和公孙寻风满脸紧张，望着随二老回来的星柔。 这孩子，可是全族寄予厚望的圣女啊！ “柔儿，你见过那梁萧，觉得其人如何？”剑寻踪试探道。 星柔淡然回应：“的确是当世豪杰。但是，伯公，眼下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月怜母子吧？月怜怎么样了？” 剑寻踪一怔，叹道：“月怜始终不肯配合，一定要我们向大周朝廷投降。” 星柔当即昂首道：“她如此执迷不悟，我自当去严加斥责她一番！” 闻言，剑寻踪与公孙寻风、公孙荣一脸茫然。 剑红叶和剑红绫则是将信将疑。 “你去看看她的，好歹劝她几句，怎可连养育之恩都无动于衷……”公孙寻风悻悻道。 “她向来如此倔强，我可不惯着她！”星柔郑重点头，随后跟着侍女去见公孙月。 剑寻踪望着她的背影，道：“你们信里说的内容，真的假的？” 剑红叶、剑红绫：“……” 深院里，星柔坐在公孙月对面，低下螓首，满脸愧疚。 公孙月怀抱儿子，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略加思索，公孙月把熟睡的儿子先送回房内摇篮里，这才小心翼翼回到院子里。 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了公孙月得意忘形的笑声。 “哎~哟~我们骄傲的圣女怎么低头不语啦？” “是不是听说了我家梁萧哥哥为百姓预防天花的功德之后，就自我怀疑了？” “你是不是发现新政推行之后，百姓安居乐业，更佩服梁萧哥哥啦？” “你是不是……” …… 此刻的公孙月，颇像村头吵架获胜的长舌妇。 连珠炮般的揶揄，让星柔羞愧无地。 良久，小姑娘才支支吾吾道：“月怜，你说得都对，我知道错了……” 言语间，星柔还不忘偷看她一眼。 她和以前判若两人呢，颇有些厚颜无耻。 以前她可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嘴脸肯定是跟她的爱郎学的。 也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错在哪儿？”公孙月俨然得理不饶人，继续追问。 “当初我不该指责你的……”星柔委屈巴巴，就差眼泪汪汪了。 “你当初可是威胁，我要被浸猪笼的！”公孙月也学着星柔，委屈巴巴了。 “对不起，是我一时失言，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吧……”星柔急得快哭了。 “原谅？”公孙月秀眉一挑，嘚瑟道，“要我原谅你，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嘛……” “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为你办到……”星柔低声道。 公孙月这才恢复严肃，一字一顿道：“等我梁萧哥哥来接我的时候，你可要乖乖和我一起嫁给他，不准反抗！” 什么？ 有这好事？ 星柔一怔，假装迟疑片刻，才红着脸，点了点头。 公孙月这才眉开眼笑。 这小妮子什么心思，能瞒得过自己？ 给她个台阶下而已！ 那个大坏蛋，还没来接自己呢，又拐骗了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这么一个好姑娘！ 大堂内，星柔对诸位长辈正色道：“月怜她已理屈词穷，但要让她回心转意绝非易事，这些日子，我会多多劝诫，直到她迷途知返！” 诸位长辈：“……” 巴蜀某地，凉亭下。 剑子房望着江水，喟然长叹。 “是非成败转头空……” 梁萧和秦百里坐在远处，静静望着老者的背影。 “萧清，你有大才，即便只是专心于学问，也可名垂青史……这一次我们剑族恐怕也是自身难保。无力回天的时候，老夫会送你离开蜀地。此外，剑族也有剑族的规矩，希望你能理解。” 梁萧会意，道：“多谢子房公收留，我怎敢拖累剑族？待我到了成都，这世间不会再有萧清。” 剑子房微微颔首。 “老夫去和本地太守接洽一番，你们在此少歇。” 等剑子房离开后，梁萧与秦百里环顾四周，确认只有玄卫在场，才放心谈论。 “武王从江南开始以身入局，着实太辛苦了。”秦百里叹道。 梁萧摇头。 “大楚形势，凶险万分，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秦勋他却义无反顾南下，只偶尔派人送些关键情报来，我们至今不知他身在何方。他有殉道的决心，相比之下，我只是丢点面子，怎敢说辛苦呢。倘若这世间没有梁萧，也许他能换一种更轻松的方式去实现自己愿景。” 秦百里一怔。 那个其貌不扬的人视梁萧为这片土地的希望，原来也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 “话虽如此……等一切尘埃落定，真的要让臣民知道萧清身份么？会不会有损武王威严？”秦百里面露忧色。 梁萧只是摇头。 “只要百姓知道我是为他们而战就够了，他们需要的从来就不是威严。对百姓没有威严的人，有的，死后能让百姓相送十里长街，有的，死后几十年仍会有人捧着他的画像迎接他留下来的军队。” “百里，你还没有真正领略到百姓无穷无尽的力量，我至今开创的功业，相比之下着实不值一提，因为我终究是个君王。” 秦百里见他目光深邃，一时心潮澎湃。 他说的，又是谁呢？ 三皇五帝么？ 但这一刻，他有了一种莫名的直觉和安全感，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期待。 眼前大周帝君的出现，一定能从根源上改变剑族！ 二人亭下赏景的同时，剑族圣地，先民遗迹之中，一群专职探索的剑族子民小心翼翼来到一个洞穴旁。 探索队长带头挖开深处泥土，小心翼翼擦拭石碑之后，接过队员递来的蜡烛和夜明珠，小心观察。 “这似乎是武朝时期的文字，还有谶言么……” 整个探险队几十人，围着出土的石碑，小心阅读。 “萧清……萧霜……” 下午，剑子房终于回到凉亭，向梁萧述说情况。 “萧清，明日启程，咱们先去成都，等候族人消息，若无意外，咱们可以先回圣地，我大哥他们会与你详谈一番。” 剑子房说完，迟疑片刻，又叮嘱道：“不过，老夫希望，这一次你能先去见见江左鬼才卓明峰，他已是我剑族女婿。” 第693章：翼侯 剑族圣地，首座大堂内，一众剑族高层，超过二十人，齐聚于此，连公孙月、剑无媸都在。 所有人望着桌上的拓本，眼里尽是震惊之色，又不解其意。 “萧清？萧霜？‘至尊龙凤，雌雄难辨’……” 公孙寻风激动得面红耳赤：“红叶，你们之前可是说过的，那萧清的小弟，便叫萧霜。” 剑红叶连连点头，颤声道：“我们也看得出来，那萧霜小娃儿应该是女扮男装，岂不是正应了谶言内容……至尊龙凤？” 星柔和公孙月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见了公孙月之后，星柔向她讲述萧清之事，让她抱持惊疑。 这世上，真有人的文采能和自己的爱郎相提并论？ 该不会是自己的爱郎伪装成萧清…… 可如今石碑出土，再起波澜！ 除了天命女，居然还有至尊龙凤…… 作为天命女的江拂雪，绝对是旷古未有的女中奇才，是真真正正的过目不忘，聪慧绝伦。 关于燕州的谶言失算以前，其余谶言无一例外，全部应验。 这座石碑的出土，让公孙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剑无媸则是唉声叹气，一脸无奈。 先祖的神算与远见，一度令她奉若神明。 难道他的儿子注定不能成功一统山河，为这片土地开万世太平？ 此时，最难过的当属星柔。 毫无疑问，长辈们对那萧清的态度将会因为这座石碑…… “一定要让子房留住萧清和他那个小妹，不计代价，决不能让他们寒心离去！”剑寻踪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小妹？ 公孙月似是被点醒一般，又感到疑云重重。 “柔儿，以后你要多与此人接触！” 果不其然，剑寻踪一脸欣喜，望着星柔。 星柔只是默然，在心中思考应对之策。 公孙寻风叹道：“梁萧的确是旷世奇才，但人有生老病死，国家有天灾人祸，未必没有变数。倘若萧清其人真有至尊之资，倒也应该极力保他……” 剑无忧与公孙月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担忧。 或许，剑族注定因为此人的到来而经历百年未有之危机。 巴郡，豪宅内，剑子房带着梁萧在此会见卓明峰。 卓明峰望着眼前被剑子房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心中惊疑，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与他寒暄。 “明峰，你与他好好聊聊，我们先去准备回老家的马车。” 剑子房叮嘱之后，领着秦百里离开。 梁萧又让顾平休去周围放风，这才拉着江拂雪和李心文坐下，重新打量眼前的巴蜀翼侯。 诸葛晖曾经叮嘱，此人乃是开国翼侯卓公之后，可以信任。 但经过这几年的分别，自己又能信任他几分？ “萧先生既然已经失败，如今有何打算？” 梁萧略加思索，取出了诸葛晖交付的“十日卜”玉佩，放在桌上。 “什么？！” 卓明峰瞳孔一缩，抬头望着梁萧。 片刻之后，梁萧从他眼中看出了前所未见的狂喜，这才放下心来，以自己的本音打起招呼。 “卓先生，别来无恙。” 听出梁萧声音，卓明峰更是震惊失色：“你是……” 震惊过后，卓明峰突然笑了。 这一刻，自己关于此人和江南之事的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不必多礼。”梁萧扶起了离席跪下的卓明峰，叹道，“月怜向我坦承一些事之后，我才明白卓先生的良苦用心。” 卓明峰知道他说的事，是自己向公孙无极提议，让公孙月来色诱梁萧，不禁老脸一红。 初见梁萧，他已惊为天人，但实际上，若将梁萧换成其他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出这种“馊主意”的。 梁萧是兰陵侯之后，又出席诸葛晖的宴会，足以说明其人立场。 引来公孙月，是自己当时深思熟虑的决定，为此甚至不惜和自己救命恩人公孙无极玩起了欲擒故纵的小心机，一度为此感到愧疚。 只是他想不到，公孙月居然会对梁萧如此的死心塌地，这反倒证明自己的远见。 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总能在不破坏自己计划的前提下，带给自己额外的惊喜，包括江南之事。 这一刻，卓明峰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口气。 “帝君，剑族有些作为固然让人不齿，但若能献巴蜀而降，足以赎罪……” 梁萧安慰道：“你不必担忧，我亲临巴蜀，当然不只是为了探亲，还未剑族之事尚可转圜。毕竟，包括你在内，剑族也有有识之士……他们可以滥杀无辜？” 卓明峰摇头道：“滥杀无辜倒不至于，而且，就算帝君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蠢到轻举妄动。剑族只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的固执，但本质上还是不愿伤天害理。” 梁萧这才放心，道：“只要不是罪无可赦，我可以和他们高层一谈。” 卓明峰苦笑道：“我妻子是小月的二姐，因为和她大哥一起质疑剑族大业，如今我也不受剑族高层信任了，无法带你去见小月和武圣……” “无妨，家师与我早有书信来往，约好对策。”梁萧道。 卓明峰这才欣喜一笑，看向江拂雪：“那么这位。” “二姐夫好。”江拂雪也恢复本音，打起招呼。 卓明峰一怔，欣慰道：“你二姐会很开心的……” 当下，卓明峰向梁萧讲述近年巴蜀之事。 “剑族在巴蜀经营至今，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世家，只不过他们较为隐秘，又不像那五个世家盘剥百姓，因此一度与巴蜀百姓相安无事。凡是巴蜀掌权者，皆以公孙为姓行事。” “雨妹和无极算是剑族核心族民，但未能进入高层，如今更被排挤在外。我听无极提过，岳母大人偶尔向他们讲述剑族高层运作方式是受先民谶言所启发，包括族长选拔和巴蜀政策等大小事务，皆是以每个人投票表决的形式，任何人都不能独断专行……” 梁萧听着卓明峰一五一十讲述所见所闻，心中终于有了定见。 “真是可悲。” 梁萧的叹息，让在场众人也不禁感到无奈。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盼望大周覆灭的族群。 换而言之，也是乱臣贼子。 第694章：若有来生 梁萧到达巴郡的当天，出土新的先民石碑之事也传遍了全族。 “什么？到咱们这一代，能逐鹿中原的人，不只是天命女？” “莫非，天命女才与此人强强联合，方能实现先祖的谶言？” …… 全族的议论，也带给了剑寻踪等人新的启发。 “不无道理！倘若没有梁萧横插一脚，也许，萧清和天命女早该在一起了……” 剑族的长老们郁闷不已。 如今他们想让江拂雪离开梁萧，再与萧清喜结连理，无异于痴人说梦！ 同样忧虑的，还有公孙月，剑无媸，星柔等人。 族民的议论甚嚣尘上，又把主意打到江拂雪身上！ 星柔趁着见公孙月的工夫，议论此事，颇有些六神无主：“怎么办呀？” “我相信他！”公孙月斩钉截铁道。 星柔一怔，目光也变得温柔许多。 是啊，他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难道就不能再有一次？ 关于燕州的谶言已经被他破除，难道“至尊龙凤”他就不能改变？ “柔儿！” 外面传来了剑红叶的呼唤。 星柔撇了撇嘴，以眼神辞别公孙月，出门随奶奶去了大堂。 一进门，星柔便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审判台，气氛沉重得诡异。 “柔儿，你那点心思哪能瞒得过大家？” 面对剑寻踪隐隐带有几分怒意的质问，星柔心下一沉，嗫嚅道：“怎么了嘛？” “你是被你大哥带坏了，还是怎地？”公孙寻风沉下脸来。 星柔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回应，外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叹息。 “她还未满二十，怎可如此为难她。”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不紧不慢走来。 “老师~” 星柔又惊又喜，连忙上去搀扶。 巴蜀神医，对外是以公孙红玉为名，也有剑族本姓，既是她的表姑奶奶，也是她在医道的授业恩师。 作为统治者的公孙家，在巴蜀能有不错的口碑，这位悬壶济世的老神医功不可没。 “表姐，您几时来的……”剑寻踪和公孙寻风连忙起身行礼，邀她入座。 公孙红玉叹道：“柔儿回家了，武圣他也来了圣地，我欢喜得很。” 公孙寻风和剑寻踪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星柔则是笑靥如花，一口一个甜甜的“老师”，让老神医开心得合不拢嘴。 “乖宝贝儿。” 星柔只是躲在公孙红玉身后，心中计较。 她的老师，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 她与武圣的经历，倒也类似剑无媸与梁询…… 武圣的妻子，那三位前辈圣女之一，则是毅然随武圣离开巴蜀，去平定乱世，一如萧永妍追随梁询。 武圣妻儿死于天花，武圣悲痛欲绝，后来又回到剑族。 彼时公孙红玉也已年过四旬，只是时常为他医疗，默默陪伴，二人的心却像是咫尺天涯，此生不再提半个情字。 对于先民谶言，公孙红玉同样深信不疑，不过相对而言更加温和一些。 “新石碑之事，我已了解，只是，那座石碑年代久远，看起来至少是春秋时期的东西，为何文字却是用的武朝文字？” 公孙寻风识趣地陪大表姐转移话题，道：“石碑材质不变，文字的确是武朝文字，如此，更加说明先人神秘莫测，不是么？” 公孙红玉微微颔首，目光如炬。 “那你们打算如何对待这对兄妹？” “就算不能迎奉，至少也要保障他们的安全，以图他日天下有变！”公孙寻风不假思索道。 公孙红玉沉默片刻，叹道：“我已垂垂老矣，帮不上什么忙，也改变不了你们的想法，只是，你们不要为难柔儿。” 兄弟俩悻悻答应，目送星柔搀扶公孙红玉离开，郁闷不已。 “表姐的话，倒是点醒了咱们，不可急躁，好歹见了萧清本人再说吧……”剑红叶面有难色。 两天后，京城，西宫别苑。 结束早朝的段云衣，难得清闲，回来陪伴儿女和姐妹们。 梁萧离京许久，她们对丈夫的思念与日俱增，但也理解他的辛劳，只觉得心疼。 “小暖宝和小肥宝有时会哭着要爹爹抱，不过慢慢就懂事了~”段云袖怀抱幼子段谆，看着抱紧自己膝盖的长女段玥，眼里尽是母性的温柔。 妻子们俏脸一红。 若不是已为人母，她们只怕也会和孩子一样…… 那时他封狼居胥，凯旋归家，每个人不就是哭着扑进他怀里？ “相公他以萧清的身份诱反世家，着实成功，云袖取了个好名字呀~”狄安娜由衷称赞。 “雪儿其实也是听了云袖妹妹的意见，取名萧霜的，都是好名字。”沐琴雪笑道。 夏侯青衣和诸葛芸也连连点头，满眼笑意。 不知为何，这两个名字总让她们倍感亲切。 段云袖含笑看向段云衣，姐妹俩似是心意相通。 段云衣柔声道：“清霜，原本是母后为妹妹她取的名字，只不过，后来考虑到我，才改用云袖。” 众姐妹恍然。 段云袖遥望星空，仿佛在自言自语。 “萧哥哥一定要我为他取个假名的时候，我便心血来潮想起这个，后来雪儿也是……当他们欣然接受的那一刻，我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欢喜和依恋，总觉得自己生生世世都在陪伴萧哥哥。” 段云衣称赞道：“前世今生，来世，你我，咱们都要与他相伴，不离不弃。” 段云袖乖巧点头，红着脸嗫嚅着，言语间是无穷无尽的依恋与思念。 “若有来生，我不是萧清便是萧霜，我仍要为他一世迷离。那时，我还要管他叫萧哥哥，叫到他骨头酥了为止……” 众姐妹看她花痴的模样，也相视一笑。 她的萧哥哥，总能让她万般娇羞，万般勇敢。 远在巴郡的剑子房终于收到了剑寻踪的紧急密信，震惊失色。 “至尊龙凤？！” 此夜已深。 院子里，梁萧正与卓明峰、秦百里喝茶闲聊，只见剑子房表情复杂，失魂落魄般走了进来。 “萧清，成都那边有消息了！你可愿随老夫即刻启程……” 第695章：骇人听闻 面对明显急切的剑子房，梁萧自然是欣然应允。 剑子房立即去安排人员准备马车。 等他离开后，秦百里道：“我爷爷突然变得如此焦急，甚至连夜赶去成都，想必是族内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高层迫切想要会见你……” 言语间，秦百里和卓明峰一样，满脸担忧。 现在剑族高层极度看重的并非帝君梁萧，而是“萧清”，他们越是看重，表示与朝廷越是对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梁萧安慰道：“无妨，只要没有草菅人命，祸害百姓，都可以谈。不光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能和平收复巴蜀，让他们归顺，自然也有必要给予一定的利益和宽容。” 有了梁萧的保证，二人更加放心。 却不料梁萧又正色道：“但他们该承受的责骂，半句都不能少。” 秦百里、卓明峰：…… “行吧……” 一想到梁萧一个年轻人老气横秋痛斥公孙寻风等老人的场景，秦百里和卓明峰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当夜，剑子房安排的马车队紧急离开巴郡，星夜兼程赶往成都。 秦百里和剑子房同乘一车，小声询问。 “爷爷何故如此焦急，是族内出大事了？” 剑子房只是唉声叹气，面露难色，没有回应。 秦百里心领神会，也不再追问。 显然，高层送来的密信里应该专门叮嘱了剑子房，不可向他这个孙子透露。 他已不再被他们毫无保留地信任。 翌日清晨，马车队到了一座县城，众人匆匆用过早餐，休息了四个时辰之后，又于下午紧急启程，直奔成都。 直到夜间，车队才到了另一座邻近的县城，众人得以好好休息。 剑子房反常的急迫，让梁萧也心生警惕。 他有玄卫随行，但要保证在巴蜀万无一失，还需要老头子的武士们协助，以及秦百里等剑族子民的配合。 如此疾行，倒是不太好联系到秦。 不过，其实他早已归心似箭！ 他现在出息了，将他养育成人的糟老头子，耄耋之年，还在等着与他重逢的一天。 他可不希望，等到回家的时候，已是天人永隔。 剑族圣地之中，星柔陪在老师公孙红玉身边，形影不离，颇感悲伤。 自从至尊龙凤的谶言现世，她便和公孙月、剑无媸等人一样，受到严密监视，相当于被软禁了。 作为公孙寻风长孙的公孙无极，甚至不知道谶言之事。 谶言没能动摇她们的想法，因此，长辈们为了避免公孙月向武圣透露谶言之事，凡是武圣和公孙月会面的场合，都有族长夫人剑红绫在场监督。 她当然明白长辈们的顾虑，关于至尊龙凤之谶言若是让梁萧知道，对剑族而言后果不堪设想。 但走到这一步，仍是让她伤心不已。 自己和公孙月他们，背叛了剑族么？ 公孙红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 “傻孩子，其实你们并没有错，只是立场改变了。作为医者，老师也清楚得很，哪怕单论天花一事，梁萧那孩子都已有万世不朽之功，足以令苍生铭记他的恩德。或许，将来你们才是拯救剑族的关键。你也好，寻风他们也罢，其实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才是绝对的正确。” 星柔这才好受一些，听到老师对他的称赞，也不禁欢喜。 “可以跟老师讲讲，你和梁萧的故事么？” 听到老师认真的请求，星柔顿时羞红了脸，轻轻点头。 良久，院子里响起公孙红玉苍老的笑声，笑声中藏着无尽的悲哀。 “年轻真是好哇……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星柔望着苦笑的老师，知道对方忆起与武圣之间的遗憾，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慰老师才好。 老师念的诗，还是那萧清写给自己奶奶和伯婆的。 现在她无比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尽快解决萧清之事，以免长辈们继续执迷不悟，最终无可挽回。 星柔翘首以盼的同时，大周各地，随着梁萧提前布局的各地守军出动，逮捕世家党羽，全国各地的叛党接连落网，漏网之鱼不足千分之一。 御书房内，段云衣正与台下群臣一起听刑部尚书汇报。 “仰赖帝君先见之明，目前，各地将士与官差共计逮捕世家党羽，其中成年人超过四万人，老弱妇孺超过十六万。世家暗中藏匿黑户之中，被他们视为‘贱奴’者超过十万户，至少四十万人，被视为‘家丁’者，超过三万户，至少十五万人……” “查获的所有党羽资产，总估值超过三亿两白银，其中现钱折合四千二百万两白银！全国各地世家暗藏粮仓所储备粮谷，超过八百万石，其中江南各地粮仓粮谷超过六百万石，集中在上百个粮仓里！江南一带又藏匿战马饲料共计八百万石！” “根据彻查与招供情况统计，全国各地，受世家残害而伤亡百姓，超过七万人，其中死亡人数至少一万二千，致残人数至少五万六千，重残人数至少两万……” 包括诸葛晖在内的群臣，越听越是惊怒。 这一个个数字，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至于清缴的资产，也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估，这还是已经查获的。 “这便是那些世家的力量，无怪他们能够从武朝时期经营至今……”户部尚书东野鸿机满头大汗。 东野氏和闻人氏也曾算是一个世家，但跟端木家这种级别的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无论势力还是财富，对方都是两家巅峰时期的十倍！ 段云衣保持神情冷峻，内心却满是庆幸和震惊，险些失态。 得亏有自己的夫君，如此重视世家之祸。 原来，除了他，所有人对世家的认识仍算是浅薄了，严重低估了。 若没有他，自己就算有诸葛晖和沐定国这些忠臣相助，想要和这些世家长久对抗，无异于痴人说梦…… 二十万左右的人员，居然掌握着价值三亿两白银左右的财富，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即使只算现钱，人均也掌握了超过二百两银子！ 也难怪，自己的父皇和皇爷爷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对世家妥协…… 也难怪，沧海月明酒和白糖能够如此畅销。 几百文钱，几十上百两银子，在这些人眼里能算钱么？ 这一刻，除了对梁萧的思念与感激，段云衣更希望自己能为他好好清算这些世家。 第696章：尘埃落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朕从不反对任何人赚钱，百姓也没有理由仇富。但若为富不仁，愧对国家百姓，该法办的，自然不可手软！” 如此庞大的财富，清缴的同时，势必也对国家经济造成一定的影响，短时间也不可能有足够多的人接盘产业。 段云衣深吸了一口气，才语重心长宣布。 “世家及其党羽资产，一经充公，可由朝廷主导，各大义庄安排人员协助经营，也允许义庄以八成价格收购。同时培养并增设督查人员千人，由良家子构成，专供监督这些产业，彼此也互相监督，防止乱象。此后这些产业人员若有罪责，当上报朝廷，禁止地方官吏擅自用刑。” “同时，罪责较轻者，许以将功折罪，可在朝廷监督下协助产业运营，视盈利情况予以减免刑期。” 群臣纷纷称赞：“吾皇圣明！” 那些世家党羽，有不少是产业的核心人物，这些核心人物一旦被抽空，产业就免不了陷入停滞。 突然给这些产业空降各种管理，并非良策，实在是迫不得已，因此必须防止期间可能产生的各种乱象，如栽赃陷害、徇私枉法、中饱私囊。 “此外，朕受夫君——当朝帝君之托，宣布几件事。” 段云衣取出梁萧提前准备好的公文，扫了一眼，目光多了几分温柔与爱慕。 “帝君当年以经商起家，乃是因为担心国家因为世家吸血而疲弱，而有心为国家储备钱粮。世家叛党既已覆灭，帝君自知历史使命也已完成。即日起，帝君名下书业将正式捐赠给国家，报业将由帝君及其后人与国家共管。” “其名下所有糖业、酒业净利润，一半用于捐赠武王义庄，另一半上交国库，以利国家百姓。武王义庄一如既往，公开透明，哪怕是一文钱的来去也会如实记录。同时，活字印刷术与雕版印刷术等技术，也将公诸于世，以便改善臣民生活！” 群臣惊讶之际，也纷纷叩首，由衷敬服。 “吾皇圣明！帝君圣明！” 沧海月明两种酒，为梁萧赚取的净利润超过五百万两银子，糖业也不少于四百万两。 中低端的酒，带来的净利润已经超过了六百万两。 此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产业，加起来，如今他名下的财产估值应该能有三千万两。 至于农田，因为田地涨价和佃租收入，相当于增长了至少八百万两，否则财产估值也超过四千万两。 关键是，他所赚取的每一文钱都是公开透明的，而且大部分利润用于济世救民、支持国家，算是天下商人之表率。 他本可心安理得享受这些财富，但如今也大肆捐赠，财富或许也会因此缩水并保持在两千万两以内，甚至不超过一千万两。 在这个略显动荡的时期做出这种选择，毫无疑问，也是为了减小世家覆灭给国家经济带来的部分负面影响，同时给更多商人做做榜样，让他们意识到适当回报国家百姓的重要性。 至于报纸没有完全上交朝廷，也有他的考量。 朝廷与私人共管，互相监督和制约，方能保证报社健康运营，避免以后走向极端。 在场老臣，以诸葛晖笑得最开心，最欣慰。 这孩子，思虑周全，把一切好坏情况都考虑好了。 随着报纸刊登段云衣诏书和梁萧通告，京城百姓最先了解了夫妻俩的政策，全城欢悦。 无数百姓热泪盈眶，拜访梁萧名下的酒坊、书坊，在外面对着牌匾鞠躬之后，给工人们送上各种饭菜。 他们慢慢知道了，帝君不是很喜欢人们向自己下跪，多数时候是改为鞠躬礼，此事非但没有折损他的威严，反而让军民更加爱戴。 这一年，大周的各大世家以惊人的速度覆灭，梁萧和段云衣又以惊人的速度，让一切尘埃落定，保障了国家稳定。 而作为主犯的端木节等世家核心人员，将面临秋后问斩。 百姓通过报纸了解了刑部的判决消息，无不拍手称快。 绵延数百年的世家之祸，终于被圆满解决。 第二天，诸葛晖，沐定国，尉迟平，杨陵，四位开国老臣纷纷上表，希望能告老还乡。 段云衣考虑到巴蜀尚未回归，希望几位老臣以后都能圆满退休，因此没有批准，但也让东野鸿机、诸葛成、林修、林式等朝中骨干代行职权，以便将来接班，这些老臣也得以休息，只是仍然挂着官衔。 豫章郡外，征南大元帅诸葛定在江南临时的总督东野见机协助下，成功为十万大军筹措粮草，兴兵南下，誓要收复交州，江南各地富人也纷纷捐献钱物，以支持南征。 诸葛定将捐赠记录交给豫章郡的报社，加以宣传。 这是梁萧特意叮嘱的事项，宣传有助于提高富人行善的积极性，毕竟不是所有富人都只会为富不仁，当年迁都之祸以后，若不是有许多富商和臣子毁家纾难，筹措急缺的军资，只怕国家连燕州都守不住了。 这部分人，早已被大周日报大加宣传，也得到国家和武王义庄的妥善照顾，尤其是其中因此破产者及其后人。 段云衣的诏书和梁萧的通告，以六百里和八百里加急的形式，迅速送往全国各地。 巴蜀安插在关陇等地的人员，也纷纷往成都和汉中送去飞鸽传书。 几天后，梁萧一行人在剑子房的带领下，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成都。 马车里，梁萧也忍不住打开帘子，看了沿途百姓，还算满意。 作为巴蜀首府，别名锦城，成都还算富庶，街上百姓气色尚可。 坐在梁萧左右江拂雪和李心文，则不这么认为。 巴蜀最繁华之地的百姓，如今都比不得大周绝大部分地区的百姓，毕竟这里的百姓可不全都是富人，也有工人和农民。 哪怕是一些乡村，村民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也不是这里的百姓可比的。 高下立判！ 成都，太守府内，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汉中太守公孙荣及其爱子公孙无极，以及剑族族长剑寻踪等剑族高层，都聚集在宽敞的议事厅内，焦急等候，石碑所记载的“至尊龙凤”。 第697章：剑族 “爷爷，爹，那萧清似乎是江南的野心家吧？为何我们要迎他入蜀，还用这么大阵仗？” 公孙无极见气氛诡异，终于忍不住询问。 “你不了解情况，先别说话！”公孙寻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满心失望。 自己和公孙荣苦心培养的孩子，公孙家的接班人，如今居然也是一而再再而三，质疑起剑族大业了。 星柔则是心乱如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萧清虽未正式造反，而是急流勇退，避免被梁萧清算，但剑族如此阵仗，显然是准备迎奉他和那个萧霜…… 剑族的先民谶言，除了部分内容因为梁萧出现而失效，其他内容几乎一一应验。 龙凤至尊，雌雄莫辨。 连萧清和萧霜的名字都提及了！ 更诡异的是，那块石碑的年代根据考证，是在先秦以前，但石碑上的文字却是武朝文字。 作为剑族圣女，她当然明白这种谶言对族民的意义。 “只怕伯公他们是铁了心要迎奉他了……” 星柔不禁担忧。 自己和大哥他们，恐怕已无法制止族民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族长，子房公已经带那位萧先生到了太守府外！” 族民疾步赶来汇报，一脸紧张。 剑寻踪和公孙寻风又惊又喜，同时起身，带领众人出门迎接。 只有公孙无极满心怨念，紧随其后。 “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个什么东西，最好莫挨老子，否则一掌拍死！” 太守府外面的人员已经被官差请走，梁萧一行人正在门口等候。 看太守府的反应，梁萧已经了然。 作为“萧清”，江南起义的“逃兵”，剑族本没有理由如此重视自己，从先前剑子房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也就只是爱才而已。 而今，包括剑子房在内，剑族高层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消多言，一定又和那些所谓谶言沾边。 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去了解剑族的先民遗迹。 只有那里，能解开自己的诸多疑惑。 为家国百姓，这种不可掌控的感觉，是自己无论如何不允许的。 就在梁萧思考之时，太守府大门敞开，剑族一干人等在剑寻踪带领下，迅速走了出来。 梁萧远远就望见了公孙无极和公孙寻风。 他儿时是见过公孙寻风一回的，正是那一次，他认识了小公孙月。 如今回忆起来，那时的公孙寻风慈眉善目，而今却是神情冷峻，面容甚至显得有些阴鸷。 但他还是从公孙寻风眼里看出了喜悦。 与公孙荣并列居中的老者，自然是族长剑寻踪了。 剑族众人正在打量着自己。 星柔一脸紧张，公孙无极则是微眯着眼观察自己。 换作平时，这小姑娘应该是目光略带幽怨，嘴上不喜欢伤人，但也难掩对萧清的抵触。 而现在，她却如临大敌。 反观公孙无极，只是一脸不爽，可见他应该被排挤出剑族高层了。 剑族只是一个普遍以剑为姓的族群，人丁兴旺。 根据情报，剑寻踪，公孙寻风，剑子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作为老二的公孙寻风被过继给族内其他人家。 因此，公孙寻风一家与另外两家的关系相对微妙，未出五服，所以公孙月得叫剑沧浪四哥。 至于剑无媸，其父作为上任族长，与剑寻踪、剑子房的生母又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因此秦百里得管剑无媸叫小姑…… 剑无忧与这些同辈人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最多只是远房亲戚，亲缘关系会越来越远。 若是正常发展，大概也就等于百家姓那样，多数人之间也就只沾个同姓而已。 此外，剑族也不完全杜绝和外姓通婚，但一般情况下必须保证对方及其后人也留在剑族，成为剑族一员，以免节外生枝，泄露剑族秘密。 剑族内部人员众多，但并未因为族民之间的关系亲疏而分裂，反而因为传承的先民谶言和先祖信仰，而始终保持团结一心。 “你便是萧清……” 剑寻踪目光矍铄，快步走到梁萧身前，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胡子微微颤抖。 “大哥……”剑子房见他无可避免地失态，赶紧小声提醒，然后为梁萧介绍众人。 “有才，也有能力！”剑寻踪称赞道。 “族长谬赞了。”梁萧只是微笑，心中警惕。 这剑族族长，据说为人乖戾，脾气古怪，相当排外。 如今作为失败者的萧清却明显受他青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快快请进！” 公孙寻风也跑来催促众人迎接梁萧一行人入府。 梁萧在现场没有看到公孙月和剑无媸，也不禁担忧。 她们和老头子，应该都还在剑族圣地，想见他们，只怕不易。 他没有带来军队，硬闯当然是行不通的。 自己也不能提及老头子，否则秦百里和星柔必有一个遭殃，毕竟也只有他们可能向萧清这个外人透露武圣的存在。 江拂雪依然易容，全程保持着沉默，内心却是更加愤恨。 他们对“萧清”越是热情，就越证明了他们与朝廷的对立。 但为了梁萧，她没有吱声，而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这一次，她会和他一起，和剑族做一个了结！ 太守府内，众人简单寒暄一番之后，剑寻踪率先开口便是叹息。 “阁下的才学，老夫已通过子房有所了解，着实是大才！” “只是，你当初为何蛰伏许久，等到梁萧崛起，方才去了江南放手一搏？” 一旁的公孙无极盯着梁萧片刻，看向梁萧身边的卓明峰，眼神似是询问。 卓明峰只是冲他摇头，公孙无极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梁萧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好一个‘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其实，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剑红叶喟然长叹，又道，“阁下未能飞黄腾达，着实是可惜了。” 公孙寻风又看向江拂雪：“这位萧霜小友，想必是个女娃吧？” “还是瞒不过几位。”梁萧微笑道。 确定了萧霜的女儿身之后，公孙寻风终于抛出橄榄枝。 “萧清，你可有意加入我族，迎娶圣女？” “什么？！！”星柔震惊失色。 第698章：千真万确 剑子房也大吃一惊，看向剑寻踪与公孙寻风。 “大哥，你们可并没有和我提及此事……” 剑寻踪沉声道：“此事，也是我和寻风他们今天临时商定。萧清有大才，也不会埋没了柔儿！” “我不答应！”星柔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梁萧同样心生怒意。 “萧清”是他没错，但他们并不知晓。 他们胆敢如此安排已经和自己约定婚姻的姑娘，委实可恶！ 但为了能早日见到自己的师父和妻儿，梁萧暂时压下了心头怒火，也劝道：“大元帅，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晚辈初来乍到，也不该贸然高攀，此事从长计议。” 卓明峰告诉他，如今连公孙无极和公孙凝雨这样的血亲，都很难接触公孙月母子和武圣了。 再过不久，就连剑无忧恐怕也是如此…… 公孙寻风道：“你值得！” 星柔委屈至极，早已哭成泪人，好在现场有公孙凝雨连忙抱着她安慰。 秦百里则是眉头紧锁。 族内一定又出现了更大的变故！ “伯公，如此草率决定小妹的终身大事，只怕将来会贻笑大方！” 面对秦百里满含怒意的抗议，剑寻踪只是淡然回应：“长辈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秦百里不禁恼火，但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见卓明峰朝自己摇头，便不复多言。 剑子房全程脸色难看，最终还是压下怒火，叹道：“先进府再说，萧清随我们如此奔波，应也累了。” 公孙寻风这才招呼众人，迎梁萧进了太守府。 “爷爷……” 队伍后方的剑子房迎上了星柔委屈的目光，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公孙寻风的提议，无疑是典型的利令智昏！ 这一刻，就连剑子房也不禁心生疑惑。 谶言，真的必须毫无保留去实现并奉为信仰么？ 咬了咬牙，剑子房道：“不必担心！” 星柔这才好受，擦了眼泪，跟在公孙凝雨身后。 李心文与江拂雪经过梁萧的紧急训练，心性极佳，但此刻也已是强忍怒火。 尤其是江拂雪，已然对剑族感到彻底的失望。 如今她们只想早些见到公孙月和武圣，再看着梁萧处理这些剑族顽固。 梁萧被单独邀请去了另一间大院里，周围环坐着以剑寻踪为首的剑族高层。 经过刚才闹剧，剑子房再看眼前年轻人时，已然有了不同的心态。 此子，真的值得剑族如此义无反顾与梁萧为敌么？ 就算值得，如此做法，真的没有问题么？ “萧清，你如何看待大周朝廷推行的新政，以及北胡和世家灭亡等事？”剑寻踪忍不住询问。 梁萧早有准备。 “此事，归根结底利在朝廷，民众对朝廷之拥护如日中天，不可应其锋芒。当初我在江南有心大干一场，却在前夜见识了民心所向，并发现金陵早已被大周军队布下天罗地网，因此才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得以幸免于难，不被通缉……” “梁萧如日中天，咱们又该如何自处？”公孙寻风叹道。 “想必诸位前辈与晚辈想法不谋而合。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也作‘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梁萧固然如日中天，但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且不论王朝兴衰不过数百年，我们也可留给子孙去努力。便是梁萧本人，又如何敢说自己必定能长命百岁？”梁萧有心试探，顺水推舟回答。 “好一个；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众人纷纷称赞。 “不错！在梁萧有生之年，我们也不是绝对没有机会。”公孙寻风颇为满意，只是满脸伤感，“不过，只怕我等老骨头是注定没有机会正式参与剑族大业了。” 梁萧看着仍念念不忘剑族大业的一众剑族老者，本该心生鄙夷的心，此刻却感到一阵悲哀。 他原以为，这公孙寻风是有心自立称帝。 如今再看，此人或许是有私心，但对剑族大业也是抱持绝对支持的态度。 他决定试探一番，以便了解公孙月母子所在，这对母子和武圣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区域，多半不是大周帝君用强就能见到的。 “晚辈若是清点家资，应该尚能换取银子二百万两左右，愿意尽数赠予剑族，以报收留之恩。” 闻言，群老吃了一惊：“你这是何意？” 梁萧只是苦笑。 剑子房叹道：“想来萧清也已发现，他便是有金银亿万，只要梁萧还在，便没有机会。” 众人会意，也不禁暗喜。 这是把希望寄托于剑族了？ “萧清，剑族无论如何不会将你交给梁萧，往后你只要能与本族女子通婚，便也是剑族一员，只是孩子也要有一个剑族姓氏，效仿公孙家！”剑寻踪欣慰道。 梁萧点了点头，也叹道：“诸位前辈，既然双方决意勠力同心，也应该有所开诚布公。” “你问吧，老夫尽可能回答你便是。”剑寻踪道。 “晚辈在北方和江南，两度失败，甚至连行动都被迫扼杀于摇篮之中，但诸位前辈仍是如此信任晚辈，只怕不是看重晚辈才华那么简单。”梁萧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群老眼神交流片刻，直到纷纷点头，剑寻踪才喟然长叹。 “既然你已有心加入剑族，我等也的确不该瞒你，将真相告诉你，对你或许也是一种激励。” “实不相瞒，前阵子出土的一座本族先人留下的石碑，年代能追溯到先秦以前，上面记载了关于‘至尊龙凤’的谶言，龙凤之名，正是你‘萧清’和你那小妹‘萧霜’。” “真有此事？？”梁萧震惊不已。 这一次，他的震惊是真实反应，绝非逢场作戏，也没有必要逢场作戏。 至尊龙凤？萧清？萧霜？ 段云袖以曾用名为自己和江拂雪取的假名，竟然是先秦时期的石碑所记载的至尊龙凤之名？ “千真万确！”剑寻踪斩钉截铁道。 梁萧终于陷入沉默。 他总算明白了，剑子房对自己的态度为何骤变。 那谶言究竟是何来历，又是何人所留？ 第699章：表态 “那梁萧或许是个异数，但你既然是谶言所记载的龙凤双子之一，我族自会保你一世平安，你也不必因为两度失败而消沉！迫不得已的时候，剑族会封锁一切入蜀的入口，不会称帝，名义上仍属于大周朝廷，但从此与外界断绝往来。” 回过神来，梁萧盯着语重心长鼓励自己的公孙寻风，微微颔首。 看来，这帮老顽固还稍微知道一点分寸。 若敢称帝，那情况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收复巴蜀，势在必行！ 无论如何，不能任由这群老顽固继续占着巴蜀不放，否则再过几代，又将上演故乡之事。 与巴蜀邻近的吐蕃，也向大周称臣纳贡，但若巴蜀长期割据自立，未来吐蕃也必然脱离大周的掌控。 剑红叶叮嘱道：“萧清，此事当然不能瞒你，告诉你，也是出于鼓励，你也不可因此自满……” “红叶前辈，难道我如今还有自满的资格？”梁萧苦笑道。 剑红叶这才放心，道：“柔儿与你的婚事，我们也会好好劝她接受……” “前辈，强扭的瓜不甜，不必勉强她。我看她中意梁萧，怎可为我一人之事，而与梁萧彻底交恶，埋下万劫不复的祸根？纵有谶言，也须知人定胜天，如今梁萧已然不可战胜，宜静待天时。” 剑红叶无言以对。 剑子房终于难掩怒火，斥责道：“你是她奶奶！连萧清都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老糊涂了！！我先表态：你们可以反对柔儿与梁萧成婚，但无论如何不可再勉强她另嫁他人！” 面对恼怒的剑子房，剑寻踪悻悻道：“她接受了全族倾力栽培，理应为族民利益有所牺牲……” 剑子房厉声道：“栽培她的人，除了她奶奶，剩下的，我，大表姐，和她已故的爹娘，都不会同意！” 剑红叶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这是丈夫第一次当众怒斥自己和兄长们。 剑红绫连忙道：“此事以后再议……” “以后我也不会答应的！” 外面传来一阵满是委屈与愤怒的疾呼，正是星柔带着秦百里和公孙凝雨过来，又听到剑子房怒斥，连忙赶到现场。 星柔泪眼婆娑，扫过在场众人，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我自知愧对长辈们栽培，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剑族圣女！此外，我这一生非武王梁萧不嫁……” “放肆！胡闹！！”剑寻踪惊怒交加，拍案而起。 星柔又惊又怕，秦百里立即挡在她身前，一字一顿道：“伯公，你们何尝不是放肆与胡闹？武王已经向小妹许诺，将来一定会明媒正娶，迎她入门！你们当真是打算将全族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出川多年，只是与梁萧共事一两年，便磨灭了你最坚定的信仰？”公孙寻风失望透顶。 秦百里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当即回怼。 “剑族的信仰，归根结底难道不也是为了苍生能过得比以前更好？武王和当今女帝都踏踏实实去实现这个目标，百姓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变好。相比之下，你们除了成天玩弄这些算盘，可曾俯首见苍生？” “就算谶言应验，天下落入你们的手里，难道你们就能做得更好？你们就能保证每一代的掌权者都没有私心？瞧瞧你们在做什么？诱骗人家的妻儿回家，软禁起来。又打算强行将仰慕他的姑娘另嫁。你们何止是怀有私心，根本就是见不得他做得比你们更好，受万民爱戴！” 剑红叶眼圈通红，盯着自己的孙子，叹道：“如今你竟也成了皇权的走狗……” 秦百里见她浑身颤抖，生怕自己把亲奶奶气死，终究还是不敢回怼，唯有在心中感慨。 是你们教得好，为了苍生。而今，我扪心自问，自己的的确确是为了苍生，也为挽救剑族，为何你们却视我为走狗！ 他也清楚，这些话不提也罢，毕竟正主梁萧一直在场，已有定见。 现场长老们又急又怒，纷纷斥责秦百里。 “百里他所言极是……” 以剑无媸为首，包括公孙无极，公孙凝雨，卓明峰等人，则为秦百里据理力争。 只有公孙荣夫妇不停打圆场，满头大汗。 剑子房见气氛越来越尴尬，连忙打圆场道：“贵客到来，怎可让人家看了笑话？柔儿之事不必再提，今后如何应对梁萧，还需再作思量，怎可如此鲁莽……” 梁萧这才表态：“晚辈只是丧家之犬，能得剑族收留已实属感激，断然不希望剑族内部再有分歧。” “行了，此事暂且搁置，莫要争吵。萧清，你和你小妹留下，老夫还有话要对你们说……” 剑寻踪连忙顺水推舟，解散会议。 江拂雪全程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生怕自己一开口便因为情绪激动而露馅。 秦百里和星柔守在原地，一言不发。 “萧清，你也看见了，那梁萧尚未动手，我们剑族内部便已有了如此分歧，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面对这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剑寻踪考虑到谶言之事，俨然把他当成了可以信任的对象倾诉。 梁萧安慰道：“族长，凡事过犹不及，如今剑族众人还需要冷静冷静，唯有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谈，才能解决矛盾。” “你说得在理，柔儿那孩子没有眼光。真想不到，几代万里挑一的圣女最终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剑寻踪失望不已。 梁萧看了剑寻踪一眼，这一笑，意味深长。 “族长，如有机会，晚辈愿为剑族改变，竭尽全力！” 剑寻踪欣慰一笑，又看向萧霜：“你这小妹何故一言不发？” “她向来怕生，我也不忍勉强。”梁萧答道。 剑寻踪不疑有他，道：“今天让你俩看了笑话，莫要介意。往后剑族会接纳你们，你俩在此休息数日，到时候可以随我们回归圣地。那里人杰地灵，如有机会，老夫也希望能带你看看那些先民谶言，希望你能因此有不同的感悟……” 第700章：当年高祖 梁萧灵机一动，道：“想来，剑族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 这一刻，以剑寻踪为首的剑族高层们竟有些激动，大有得遇知音的喜悦感。 “不愧是谶言所记载的至尊龙凤，你一眼便能看出，终究还是柔儿配不上你……” 剑寻踪感慨之后，与梁萧简单闲谈了几句，便让他和江拂雪先去歇息。 剑子房始终表情复杂，见大哥剑寻踪失望地盯着自己，也不禁苦笑。 “大哥，值得么？” “子房，你曾是剑族第一智者，难道看不出来，剑族已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剑寻踪沉下脸来。 剑子房叹道：“我们的做法是否太激进了？” “难道温和的手段就能换来朝廷的妥协？那梁萧能放着巴蜀不去收复么？”公孙寻风冷笑不已。 剑子房默然。 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可能说服兄长了。 倘若连自己都表露出对剑族大业的质疑，只怕不等梁萧降临巴蜀，剑族内部就先分裂了。 江拂雪跟着梁萧回到剑族为他们备好的住处之后，梁萧让顾平休等玄卫先去放风，并确认四周并不存在监视者之后，才放心坐下。 江拂雪柔声道：“哥哥，这些老古董已经无可救药了么……” 梁萧沉思片刻，自言自语般，似是回忆。 “我师父曾跟我提过当年高祖入蜀之事。彼时，燕赵统一北方，高祖与大楚高祖联手尚显力不从心，因此高祖依照诸葛丞相的规划，率军入蜀。那时蜀中军阀不容小觑，由卓明峰的祖父卓公牵线，会见剑子房等剑族核心成员，希望能得到剑族的支持，入主巴蜀。” “双方交涉之后，剑族便向高祖一个人阐述剑族大业，希望高祖一统天下之后能够放弃称帝，改为多人共治，互相监督和制约。高祖与诸葛丞相讨论之后，认为此事在中原大地不具备可行性，但可以通过天子设置内阁的形式，向下放权。” “双方谈得不太愉快，最终剑族考虑到三位圣女已经心向三位豪杰，高祖又的确是心怀苍生，因此与高祖各退一步。双方约定：高祖一统之后，将巴蜀交给剑族治理，由剑族来证明剑族大业的可行性。” “如我们所见，大周立国之后，高祖的确把公孙寻风封为巴蜀大元帅，也不反对剑族高层以化名协助公孙寻风治理巴蜀。但结果却是，剑族并没能以他们的执政理念治理好巴蜀，反而导致巴蜀乱象丛生，最终还是被迫沿用传统的治理方式。” “不过，剑族当然不愿轻易服输，只是觉得族民经验不足，还在探索阶段，仍有机会尝试，因此始终不愿归还巴蜀，导致巴蜀公孙家一家独大，事实上形成了割据，直到今天，仍不愿放弃。” 江拂雪和李心文痴痴地望着梁萧，见他言语间并无愤慨，也不禁感到内疚。 “哥哥是因为我们，才如此容忍他们胡作非为……” 梁萧微微摇头，道：“雪儿，他们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冥顽不灵，与皇权至上相比，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不切实际。你可想过，我为何以身入局，不惜以‘萧清’身份忽悠剑族？” “因为百姓福祉，和对武圣、三姐他们的牵挂……”江拂雪弱弱回应，眼里却满是小星星。 梁萧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正是因为所谓的剑族谶言。剑族排外，对外人抱有极端的警惕，除了剑族核心决策层，就连本族核心子弟都很难接触到所有谶言，可见他们的谨慎。我那两位大舅哥，无极和百里，都只是略知一二。我必须取得剑族高层的信任。” 江拂雪连连点头：“哥哥既然已经打入内部，等见了三姐和武圣，即可摊牌！” 梁萧含笑点头，却也不免心生疑惑。 留下这些谶言和所谓信仰的剑族先民，究竟又是怎样的存在？ 老头子向来一诺千金，应该也向剑族作出了某种保证，从当年他提及此事时仍有些欲言又止的表现来看，老头子终究还是没能向他这个徒儿吐露所有的实情。 不过，自己在离开老头子之后才觉醒了关于另一个“故乡”的记忆，结合如今情况来看，倒也不难揣度剑族高层的心思，猜测所谓的剑族大业。 但要如何解决，关键恐怕还在那些谶言。 当务之急，则是早些与秦和明会面。 作为武圣最信任的两位武士，二人皆视武圣为毕生信仰，尤其是秦，后来在老头子的支持下，如今成了巴蜀数千刺客之领袖，深受众人推崇。 这些刺客，实为这两年被聚集起来的蜀中侠客，但对公孙家这样的掌权者和本地豪强是不小的威胁，因此被污名化。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老头子这个“主人”的真实身份，但在自己击破北胡之后，知道了自己这位“少主”的存在。 随着大周兰陵侯建功立业，恩泽天下，如今这些侠客扬眉吐气，对跟随秦办事的正当性深信不疑。 大周军队尚未入蜀，除了此次随行和已经提前潜入蜀中的玄卫，这群人也是牵制公孙寻风和整个剑族的重要力量。 随着谶言所记载的“至尊龙凤”到来，剑族内部分歧愈演愈烈。 当夜，星柔只是坐在房中，无声落泪。 自己终究还是免不了，和亲人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院子里，剑子房对秦百里语重心长道：“过一阵子，等风波平息，你带柔儿去找梁萧吧。” “爷爷……” 不等秦百里开口，剑子房便打断了他，似是不耐烦了。 “你也不必劝了，这是咱们之前说好的。” 秦百里面有愧色，只好点头答应，心绪复杂。 其实，根本不必带小妹去找梁萧了…… 秦百里离开之后，剑子房又返回议事厅，与剑族高层们重新讨论至尊龙凤之事。 “时不我待，先带萧清回圣地，如何？”剑寻踪提议。 剑子房叹道：“我不反对，但咱们可要想好了，一旦他到了圣地，从今往后，我们与朝廷的矛盾，恐怕再也没有挽回余地了。” 第701章：剑族圣地 “子房，剑族正是因为谨遵先人谶言与口口相传的教诲，又韬光养晦，方能昌盛至今！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一次燕州谶言失效，从此我们就质疑自己至今所坚持的一切？” “倘若剑族真的万劫不复，咱们安排一部分年轻子弟，带着这对兄妹离开，继续蛰伏，仍可保留剑族大业的火种！” 面对激动的剑寻踪，剑子房只是微微颔首：“那便做吧，大哥，我没理由不支持你，只是别再为难柔儿和百里了。” 剑寻踪悻悻道：“她和百里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谁敢动梁萧的女人……” 原本还情绪激动的高层众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禁心惊胆战，就连公孙寻风也不能幸免。 此子明明是自己的孙女婿，却让自己提不起面对的勇气…… 第二天一大早，剑寻踪带着剑子房来找梁萧。 “萧清，如今局势紧张，咱们要不要即刻启程，早些回去，你好好与族内年轻一辈的俊杰接触接触，以后你们便是长期的战友。有什么风风雨雨，我们这些老骨头会替你们扛下来！” 梁萧一口答应。 老头子和两位武士叔叔，也都在剑族圣地内外，他必须早些和两位叔叔接头，以免造成误会。 “竟然如此急迫？我倒要看看这萧清到底是何许人也……” 公孙无极发现长辈们的异常，更加不满，正要去找剑寻踪理论，却被卓明峰按住了。 “静观其变，此时此刻，不该再加剧剑族内部分歧。” “明峰！我们现在连见三妹都不被允许，还不够分歧么？！”公孙无极气得语无伦次。 “你大可相信你三妹夫。”卓明峰不假思索道。 公孙无极一怔，这才安静下来。 卓明峰总算松了口气。 他也是出于私心。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将真相告诉公孙凝雨和公孙无极，而是故作不知。 毕竟，告知真相就意味着自己作为卧底的身份彻底暴露，以后也着实不好面对妻子一家。 站在绝对理性的角度，只要这兄妹俩不会对“萧清”做什么过激的事，知晓真相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从剑寻踪和公孙寻风执意保住“萧清”的做法来看，让梁萧早些找到公孙月和武圣，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他们可能永远都是人质，就算梁萧大军压境也于事无补。 不过，如此倒是要委屈委屈公孙无极，让他难受几天。 与此同时，公孙荣和妻子剑无忧终于坐不住了，私下提醒公孙寻风。 “爹，咱们真的要和朝廷走到这一步么？难道没有更温和的方式？” 公孙寻风脸色一沉，道：“难道你们也开始质疑剑族大业？” “倒也不是，只是……”公孙荣面露难色。 “只是，萧清不过是一个外人，剑族不该为了他而如此分裂，是么？”公孙寻风道。 夫妻俩默默点头。 公孙寻风道：“既然他们是谶言所记载的至尊龙凤，便有必要全力保护，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倘若剑族面临灭顶之灾，你俩带着他们和族内年轻人离开巴蜀，再寻宝地，隐姓埋名便是！如今固然艰难，却正是真正考验族民信仰的关键时刻！” 公孙寻风一席话，让夫妻俩倍感悲壮。 一边是自己坚定支持的剑族大业，另一边却是越来越疏远的子女。 无从选择了么？ 公孙寻风安排的千人马车队，当天上午启程，直奔剑族圣地而去。 两天后，车队终于停在一处山脉之中。 梁萧和江拂雪一起坐在华盖马车上，远远望着前方熟悉的山道，不禁失笑。 这里，不就是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 原来师徒俩一直生活在剑族最大的圣地附近，只不过和剑族子民几乎是处在两个世界。 不消多言，老头子抚养他这个兰陵侯之后，肯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也和公孙寻风等人互相做出了某种让步，甚至妥协，比如双方在某些方面的保密。 车队停下之后，公孙寻风让亲兵守在外面，只带一部分剑族族民护卫，又看向梁萧身后的十几名玄卫。 “萧清，你这些部下……” “生死与共，绝无可能背叛！”梁萧斩钉截铁道。 公孙寻风一脸犹豫，看向剑寻踪，见他点头，才叹道：“带进来吧。” 双方近百人，走在还算宽敞的山道上，一路穿过草地和密林，绕行数里，终于来到一处山中城寨。 这是梁萧从未走过的路线。 城寨里都是些竹屋和茅屋，来来往往的剑族子民，或读书，或练剑，也有少数人在种菜，大有世外桃源的气象。 城寨门口还停着几十辆装有精米和鲜肉的粮车，族民正在卸货。 这些剑族子民本身也储存了大量财富，又有公孙家支持和供养，衣食无忧，与外面百姓气色完全不同。 “爷爷，是有贵客来访？” 正在练剑的一名中年人连忙赶来问候，注视着梁萧一行人。 “这位便是萧清……”剑寻踪立即为梁萧介绍双方。 此人乃是他的长孙，即剑沧浪的长兄，剑沧海。 正是剑沧海带领探险队，在先民遗迹里挖出那块记载“至尊龙凤”的石碑。 片刻之后，陆续有剑族年轻男女过来，与梁萧认识。 得知来访者正是“萧清兄妹”，剑沧海等人震惊不已，不敢怠慢。 “爷爷，如今梁萧那边怎样了？” 面对剑沧海的询问，剑寻踪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依旧紧张，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无妨！剑族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武朝末期的劫难！”剑沧海神情坚定。 公孙无极和二妹公孙凝雨，秦百里和小妹星柔，两对兄妹望着剑沧海这位堂兄，此刻竟感到有些惭愧。 这位堂兄曾经对他们颇为照顾，而今，自己却注定和他有了理念之分，立场之分…… 与他相比，倒是显得他们吃里扒外了。 “为萧清他们安排好点儿的住处吧。”剑寻踪吩咐一番，等剑沧海应承，又问道，“月怜现在如何了？” 第702章：剑子房的疑惑 剑沧海有意无意看了梁萧一眼，道：“她依旧坚持原来的意思，不肯再有丝毫妥协。” 剑寻踪的脸色极其难看，咬牙道：“吃里扒外！” 自己的亲人被如此针对，梁萧也不禁怒火中烧，但此刻也深知必须沉住气，试探一番。 “月怜是何许人也？”梁萧明知故问。 “其实正是公孙家三小姐，公孙月，此事，等你们住下来之后，老夫向你详述。”剑寻踪叹道。 梁萧只是点头，心中记挂妻儿，表面上不动声色道：“族长，大元帅，往后我便听候二位差遣。” 二老闻言大喜。 公孙寻风连忙顺水推舟道：“你可是贵客，差遣倒是言重了！不过，既然你已有心成为剑族一员，将来有些族规是应该遵守，总之，无论如何剑族都会全力保你。” 星柔只是幽怨注视着二老，满心绝望。 这是无解之局么？ 谁能帮帮她和大哥他们…… 剑寻踪立即为梁萧一行人安排了一片住宅区，这片区域以竹屋为主，但相当干净，还有专人负责清扫。 “清扫之事，不劳族民费心，我这些部下可以代劳。” 梁萧向剑寻踪致谢之后，剑寻踪没有反对，只是让他休息片刻，稍后去大堂找他。 等高层众人离开后，梁萧又向卓明峰投去疑问的眼神，后者只是摇头，表示自己也对公孙月的下落全然不知。 梁萧也不再问。 按照卓明峰从公孙无极、公孙凝雨那里了解的说法，他们与公孙寻风各退一步。 剑族不会再逼迫公孙月去做什么，也无论如何不会伤害她，只偶尔让她爹娘与她谈判，同时还有公孙月的女兵和侍女负责照顾母子俩的起居。 但他们这些兄长再也不能随意见她，除非事情已有着落，包括梁萧杀进巴蜀。 武圣与公孙月的处境相似，剑族自然不敢为难武圣，但也不再允许秦和明以外的人员接近武圣和公孙月，二位武士就算想要见他们，也必须有剑族成员陪同，全程监视。 剑族对大周朝廷，尤其是对梁萧的忌惮，让他们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剑族越是如此不可理喻，江拂雪和李心文越是愤恨，对公孙月的思念越深。 可惜，公孙无极和公孙凝雨还不能说服母亲剑无忧，否则让剑无忧带梁萧的人马去找公孙月，母子俩足以转危为安。 倘若不能想方设法见到公孙月，最终也只能直接摊牌，那便意味着剑族手里多了公孙月母子作为筹码。 大堂内，公孙荣终于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爹，那萧清小友固然是应谶言而生的龙凤之一，但他初来乍到，咱们便如此信任他，是否有些欠妥？” 一众高层陷入沉默。 公孙寻风沉思片刻，道：“如今内忧外患，也是证明先民谶言与信仰的关键时刻，生死攸关，咱们唯有孤注一掷。子房先前送来的信里，对他多有赞誉，即使是如今，也不怀疑他的私德。毕竟他在起事之前便敢将古董细软托付给子房……” 公孙荣无言以对。 剑子房则是面露苦涩：“他的所作所为，也许对朝廷不利，但他的私德，差不了。更何况，他如今已经进了剑族圣地，说得好听点，是成了剑族一员。说难听点，已经可以任大哥摆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呢？” 被道破心思的剑寻踪老脸一红，叹道：“去请他来吧。” 半个时辰后，剑沧海来请梁萧去大堂商议。 大堂内，剑沧海向梁萧讲述了公孙月之事。 梁萧只是微微点头，不露声色。 “萧清，你如何看待月怜之事？” 面对公孙寻风的询问，梁萧毫不犹豫道：“大元帅，疏不间亲，此事我着实不便置喙。” 众人对眼前青年的回答相当满意，也更加相信剑子房对他的评价。 梁萧又道：“不过，若是方便的话，我希望能与这位三小姐公开见上一面。我始终想不通，为何总有人对梁萧如此死心塌地。” 剑子房默不作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萧清。 剑寻踪则是连连点头：“那没问题，不过按照最近的规矩，必须有月怜的血亲在场监督。找个时间，就让她娘和她大哥带你去吧。” 梁萧只是漫不经心应承，随即剧烈咳嗽。 “你从江南启程至今，每日时常咳嗽不止，可是有顽疾在身？” 剑子房忍不住的询问，让在场众人紧张起来。 梁萧道：“自小便有哮喘，一到阴凉时节便止不住，需要静养。如今已经入秋，免不了发作了。” 剑寻踪自责不已，道：“你先静养数日，我们也正需要好好探讨今后路线，届时再通知你。” 公孙寻风立即让剑沧海送他回房。 剑子房注视着梁萧离去的背影，眼里终于浮现疑惑。 “此子一看便是身强体壮，怎会有此顽疾？” 但剑子房并未说出自己的疑惑，只是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若是的话……是我多心了么？” 剑子房看着情绪激动的大哥剑寻踪，想到谶言内容，终究还是决定先保持沉默。 梁萧一行人住下之后，剑寻踪果然没有派人来打扰，而是让他们自行活动，只是想要外出的话需要找族民作为向导。 “你们听说了么？咱们的圣女星柔，拒绝了族长安排的婚事，当众宣称，要嫁给梁萧！梁萧啊！” “她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她人呢？” 圣地内部，每日的议论，让秦百里倍感愤怒。 好在星柔已经听从剑子房的劝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 如今，他只能祈祷梁萧早日找到公孙月。 这一天，秦终于回到剑族圣地，与剑寻踪等高层简单寒暄之后，便也回到自己在剑族的住所。 直到深夜，秦才摸到梁萧的门前，通知门口值班的顾平休。 顾平休在燕州和江南都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连忙带他入内。 “萧少爷，别来无恙！” 面对激动的秦，梁萧终于难掩急切，问道：“我师父现在何处？” 第703章：亲人 秦取出武圣交付的信物，递给梁萧之后，立即平复心情，娓娓道来。 “我先前去江南报信的时候，和萧少爷提过，主人他和三小姐，经过深思熟虑，与剑族高层各退一步，如今处于僵持状态。不过按照约定，主人他由剑寻踪的长孙剑沧海监督，如今在剑族竹林之中，我和明想要见他，必须有剑沧海陪同监视。” “三小姐的情况，想必萧少爷也已清楚，和主人大同小异。剑族内部也有不少人相当敬重主人，剑族既不敢对他们用强，也不愿轻易向朝廷妥协，以此为缓兵之计，希望能在萧少爷领兵入川之前，找出最好的对策。” “我们和公孙将军想见三小姐的话，也必须有公孙荣或者剑无忧陪同，同时只被允许简单的探视，即确保三小姐母子平安，多余的半句话都不能说……” 梁萧听着秦的讲述，拳头不由自主握紧，咯咯作响。 秦连忙安慰道：“萧少爷莫要担心，主人依然健康。” 梁萧这才神色稍霁，道：“秦叔，先带我去见明叔他们。” 秦会意，趁夜领着梁萧和顾平休摸出了城寨，穿过梁萧熟悉的羊肠小道，终于来到另一座山中。 望着眼前熟悉的山景，梁萧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这里便是他和老头子自小生活的地方。 “萧少爷，可以发信号了。”秦提醒道。 梁萧会意，揭下人皮面具，终于吹响曾经惯用的口哨。 顷刻间，明带着其余九名武士从各处走出，来到山口，向梁萧深鞠一躬，满脸狂热。 “参见萧少爷！！” 站在他们眼前的，已不再是曾经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是注定名垂青史、万古流芳的大周帝君！ 而他的师父，更是他们不可言说却引以为傲的信仰！ 师徒二人，皆是大周传奇。 而他，承前启后。 “秦叔应该已经将计划告诉各位叔叔。”梁萧轻声道。 “侠客兄弟全数就位，我等定当勠力同心，绝不容剑族猖獗！” 包括秦在内，一众武士纷纷宣誓，颇有些义愤填膺。 他们最敬爱的主人，如今可是被剑族以一种相当屈辱的方式，被软禁在另一座山中。 当夜，梁萧与十一位武士详细商讨了一番计划，才带着秦返回剑族城寨。 作为刺客之首，秦的反侦察能力并不比梁萧逊色多少，二人倒也没有引起剑族的警觉。 夜深人静，公孙荣夫妇正在陪伴公孙月母子。 看着熟睡的梁弃疾，夫妻俩不禁心生怜爱，又倍感无奈。 公孙月后来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再责备，反倒让他们更感愧疚。 “那萧清，加入剑族了？”公孙月秀眉一挑，冷笑不已。 夫妻俩只是点头，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也对，爷爷和族长他们在做的，本就是反贼之事，与那萧清何异？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从他改变燕州的那一刻起，剑族谶言已经注定沦为笑谈。他才是这片土地的救赎！什么至尊龙凤，什么天将军，与他相比，不值一哂！” 听到公孙月满含鄙夷的怨言，夫妻俩无力反驳，剑无忧只能小声提醒。 “小月，这些话你跟爹娘讲讲也就罢了，万万不能在外面讲。否则，你大哥他们又免不了要受责难……” 公孙月娇躯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会来找我的，但比起找我，更重要的是，他注定揭穿这些老顽固的虚伪，剑族才能迎来真真正正的改变！他……” 不等公孙月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愤怒的呼唤。 “小月！！” 公孙月望着大步走进来的公孙寻风，道：“爷爷，你可是巴蜀大元帅，怎地也学会隔墙偷听？” 公孙寻风只是怒瞪着她，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这是曾经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对自己这个爷爷言听计从。 为了保障她在族内的地位，他甚至毫不忌讳地在剑族宣称，若这孩子是个男儿，公孙家的接班人就没有公孙无极什么事了。 而今，她已不再敬畏自己，有的只是怨恨。 “那梁萧有什么好？萧清可是谶言所记载的至尊龙凤，本该和你登对……” “呸！” 不等公孙寻风说完，公孙月便狠狠啐了一口。 “爷爷，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早晚会玩火自焚！与他相比，你和族长他们，显得太虚伪了！” 公孙寻风气得吹胡子瞪眼，咆哮道：“看看你俩怎么教的女儿！！” “爹，息怒……”夫妻俩低声下气，生怕激化矛盾。 公孙月嗔道：“莫要吵醒我儿！” “公孙月，你给老夫记住！” “古人尚且敢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剑族就算在梁萧手下遭遇灭顶之灾又如何？只要还有人传承剑族信仰，剑族大业终有实现的一天！！” 公孙月含泪白了一眼自己的亲爷爷，不再理会。 她看得出来，自己的亲爷爷原本也是有称帝的野心，只不过还保有理性。 随着年龄增长，他也慢慢看开了，转而支持剑族大业。 虚伪！ 但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恐怕真会将爷爷活活气死，到时候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难以挽回。 公孙寻风仍不解气，喝道：“你不想见萧清？老夫偏要你见他一面！有能耐，你便去说服此人！” “我才不见……”公孙月哼哼道。 “见不见，由不得你！”公孙寻风只是怒极反笑，拂袖离去。 剑无忧连忙安慰道：“你别担心，到时候有娘和你大哥在，萧清也不敢造次……” “商量好的？”公孙月秀眉一蹙。 剑无忧道：“是族长的意思……” 公孙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 “爹娘，大哥，二姐，二姐夫，都必须在场，否则我坚决不见！” 剑无忧一口答应。 大堂内，公孙寻风神色稍霁。 “她肯见见至尊龙凤？” 见公孙荣点头，公孙寻风道：“等那孩子哮喘好转，让他以最好的状态会见一回，二人争论的过程，你们要一五一十汇报给我！” 第704章：寒心 “爹，这是何意？”公孙荣表示不解。 公孙寻风与剑寻踪对视一眼，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我们回首这些年来所有的变故，发现一个问题：所有的一切，在梁萧入世之后才突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包括小雪这个天命女……倘若没有梁萧，包括谶言在内的一切，不就能够正常应验？” “每一次，都是梁萧捷足先登，然后占尽先机。或许，我们也应该尝试面对这些变数。也许，至尊龙凤便是解决剑族即将面临的劫难关键……” 公孙荣和剑无忧无言以对，心中却感到拔凉拔凉的。 公孙寻风嘴上没有把话挑明，但作为儿子儿媳的他俩，太清楚不过了。 他是认为，若没有梁萧，或许天命女、公孙月、星柔这些好女子都应该会倾慕萧清。 而今，让萧清去见见公孙月，既有尝试，也有令他们都感到不齿的私心。 公孙月对梁萧死心塌地，他想让公孙月变心，给梁萧戴绿帽子，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即便不能成功，也可借此机会，进一步观察剑族笃信的“天命”与梁萧之间的联系。 夫妻俩只感到后背发凉，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难道，梁萧那孩子就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天命’么？” 这一刻，剑无忧只感到万念俱灰，终于不得不面对一直以来真实的心声。 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 现在，什么剑族大业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儿孙啊！ 公孙荣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和妻子返回公孙月所在的院子，终于鼓起勇气，向公孙月保证。 “爹自知罪孽深重，但你放心，从今往后，爹不允许二人阴谋奸宄对你们母子不利！你就当见了一次陌生人，有亲人在场，他也做不了什么。” 听到亲爹带着颤音的保证，公孙月有些惊讶，随即眉头舒展开来。 她了解自己的老爹，这一次的表态是发自内心的。 “爹，犹未为晚……” 剑沧海很快又来通知正在休息的梁萧。 “萧先生，你哮喘几时好转，可以派人通知我们，我们尽快安排你与月怜的见面会。” “见面会？” 梁萧发现剑族将此次见面看得很重，只觉得可气又可笑，但深知此刻万万不能露馅，唯有欣然应允。 “喝了老神医调制的良药，明天应该有所好转。” “那便选在后天吧！”剑沧海说完，犹豫片刻，又叹道，“萧先生是大才，不过有些事我还是要多嘴一句：你与月怜相见之后，希望你万万不可失礼，她已和梁萧有夫妻之实。她虽是执迷不悟，可实际上她也倍感压力，与我们之间也只是理念分歧而已。” 梁萧毫不犹豫答应。 剑沧海离开之后，江拂雪嗫嚅道：“虚伪……” “剑族内部众人，立场偏向各有不同，这剑沧海勉强还算有点良心，想来他们也自知有些事做得理亏。”梁萧道。 江拂雪默默点头，满怀期待。 公孙月与武圣不同，剑族就算狗急跳墙，也不敢真的对耄耋之年的武圣不利。 至于梁萧这个大周帝君，就算站在公孙寻风面前，以他如今的民望和玄卫、巴蜀侠客的势力，剑族也断然不敢动他，否则后果唯有株连九族，遗臭万年，天下再无剑族子民容身之地。更遑论，剑族还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内部也有心向梁萧的族民。 而公孙月没有武圣那样的威望和势力，又是公孙寻风的孙女，剑族里还有一些极端的族民，如公孙寻风和剑寻踪，逼急了，是真有可能不择手段。 就在此时，顾平休从外面小跑进来，小声汇报。 “如王爷所料，最近城寨里有不少剑族子民对咱们抱有敌意，我们玄卫兄弟里耳力比较好的几个，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的争论。有大概五分之一的族民似乎并不赞成剑族迎奉至尊龙凤，这部分人应该也是武圣老爷子的支持者。” 梁萧当即走出大门，来到院子门口，借助过人耳力，凝神倾听。 外面人声混杂，但细听之后的确有不同意见。 “咱们有一说一，那梁萧的功业已经超越武帝了，他晚年昏聩不昏聩的，真的重要么？咱们剑族后人真的能做得比他好么？”“目光短浅！就算他晚年不昏聩，你能保证他不会英年早逝，国家再生祸乱？” “月怜都被软禁起来了，咱们剑族何时变得这般不堪了，把人家的妻儿还回去，好好谈，不好么？”“你记住了，月怜是咱们剑族子民，她背叛了剑族，族长他们已经网开一面了，你还想让族长他们怎样？” “咱们都蛰伏了多少个百年，这个百年至少眼见国家变化，今非昔比，难道安居乐业不好么？无媸长老就因为对剑族大业和谶言抱持怀疑，就被剥夺了长老席，至于么？”“至尊龙凤与天命女生于同一时代，我们还有机会！无媸长老显然是被梁萧洗脑！” …… 这一小部分人，属于人微言轻，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剑族大众。 梁萧回到房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若不以身入局，绝对没有可能彻底扫除世家，也没有可能真正改变剑族。 一旦这些理智的声音彻底消失，剑族或许再也没有可能回头了。 既然情况有变，剑族先让他见公孙月，他唯有等解决剑族之事以后，再去看看那先民遗迹和石碑谶言。 遗迹与石碑，才是剑族大业的根源所在。 大堂内，剑子房听着剑寻踪等人激烈讨论，始终一言不发。 “子房，你怎么和往常截然不同？难道，你也开始动摇了……” 面对兄长的询问，剑子房只是摇头苦笑：“怎么可能动摇，那是你我今生为之呕心沥血的信仰……” 剑寻踪这才放心，道：“大表姐今天刚过来，让大表姐去给萧清看看吧，让他以最好的状态去见月怜。” 剑子房只是默默点头，心不在焉。 他仍在回想昨天的异常。 “巴蜀神医，公孙红玉？” 正在休息的梁萧，得知老神医亲自过来探病，心下一沉。 这位老神医和老头子关系复杂，他从小就见过了。 此人擅长看相，尤其是手相。 儿时的自己，就给她看过。 天生神力，旷古未有……正是她给自己的评价。 第705章：苍生之重 掌握现代知识的梁萧，原本是不会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但这位老神医是有真才实学的，老爷子能如此长寿，自己健康成长，都离不开此人照顾，她算是对师徒两人有恩。 也许古代是有一些技法慢慢失传了，比如她的看手相法。 现在，自己万万不能因为在她面前露馅，而错失找回公孙月母子的机会。 “只是小状况而已，我有家医随身照顾，怎可劳烦已经年近八十的神医！” 梁萧只是叹息。 剑沧海正色道：“这一次的见面会，我爷爷他们看得很重，不希望你被月怜看扁了！我们这位表姑奶奶也是我爷爷极力邀请的，而且她自己也想会一会你们这对至尊龙凤……” 面对剑沧海的坚持，梁萧知道没法婉拒了，唯有谢过。 半个时辰后，公孙红玉在公孙凝雨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梁萧连忙邀请二人入座。 “表姑奶奶，这回怎么不叫星柔陪您过来……”公孙凝雨忍不住问道。 “这孩子不乐意，不可勉强她呢。”公孙红玉只是慈祥一笑。 梁萧看着她，心情复杂。 “好了，小雨你先回去，稍后沧海会来送我。” 公孙凝雨乖巧答应，冷冷瞥了梁萧一眼，转身便走。 公孙红玉这才注视着梁萧，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看穿。 江拂雪也暗暗捏了把汗。 梁萧刚才提过他的担忧……老神医也曾为她这个天命女看过相啊！ “萧清，你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气色啊？” 面对公孙红玉的询问，梁萧叹道：“因为自小如此，几次耽误了治疗。” 公孙红玉只是盯着他，道：“望闻问切，前面三样，我看多半是做不来了，来，让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手相，很有必要。” 在场众人，包括顾平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梁萧依然神色平静，道：“神医前辈医者仁心，在接受治疗之前，晚辈有一个疑问。” 公孙红玉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你直说无妨，我有问必答。” “天下苍生，有多重要？”梁萧道。 公孙红玉毫不犹豫道：“甚于君王，老身与族民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梁萧这才向对坐的公孙红玉伸出自己的手，道：“那您看吧。” 随着梁萧手心摊开，公孙红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何等熟悉的掌纹，何等熟悉的骨相……” 现场众人，除了梁萧和公孙红玉，无一例外，都是心头狂震！ 一眼望穿，这便是当世神医的能耐？ 但很快众人又发现，公孙红玉的神情从凝重转为不解，最终似乎释然，喟然长叹。 “你不问我剑族族民有多重要，而只问苍生，不愧是他的徒弟……” 众人惊疑不定，满心担忧。 江拂雪望着老少二人，却是若有所悟：这位老神医已然识破梁萧的身份，又对梁萧的言外之意心领神会。 梁萧没有提及族民，否则，那便是威胁了。 只提剑族子民念念不忘的“苍生”，让她自己掂量，恰到好处。 公孙红玉注视着梁萧，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出了个难题，礼尚往来，我也想问你一句：你，又要如何承受苍生之重？” 梁萧毫不犹豫，咬破自己指头，染血为字。 “舍……” 众人望着纸上的“舍”字，陷入沉思。 江拂雪再看梁萧，美眸含泪。 公孙红玉连连点头。 “好一个‘舍’字。你派个人，送我回去吧。” 梁萧立即让顾平休扶着公孙红玉去见剑沧海。 二人离开后，李心文弱弱道道：“这位老神医……” 言语间，她眼里透着几分渴望与惭愧。 比起自己的爱郎，自己显得忒蠢笨了，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心…… 梁萧这才解释。 “这位老神医心胸豁达，是有大智慧者。为苍生，必须有所取舍，方能承受苍生之重。她自然明白其中意思，应也知道该如何权衡轻重。” 众人恍然大悟。 相比之下，什么地位，面子，安逸的环境……与天下苍生相比，的确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都以身入局，来到剑族圣地，这份大决心，足以让老神医为之叹服。 更遑论他的的确确比剑族更对得起天下苍生！ 公孙红玉在剑沧海的搀扶下，回到住所之后，远远望见星柔坐在门口的石椅上，面有愧色，起身小跑过来，搀着她进屋。 “老师，对不起，我着实不愿见他……” 望着低头道歉的星柔，公孙红玉笑得合不拢嘴，回头看一眼剑沧海，见他走远，才轻轻捏了捏小姑娘吹弹可破的脸蛋。 “傻妮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星柔嗫嚅道：“老师若是说那萧清，还是算了，我是宁死也不嫁他的……” 竹屋里响起了老人家欢快的笑声。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好玩，老师都有点怀念远走西南的小妹了……” “老师~~我给您讲讲在庐州救死扶伤的经历呗~”星柔娇嗔着，连忙转移话题。 公孙红玉的胞妹，那位剑族第一智者，为了剑族大业而与诸葛晖决裂，后来不知所踪，一度是老人家不愿提及的痛。 剑无媸和这对姐妹的经历，也何其相似，三位前辈的结局各有不同，悲剧却是一样的…… “萧清已有好转？”正在大堂等候的公孙寻风，得知消息，欣慰一笑，“那就选在明早，让无忧，无极，小雨，明峰，一起带萧清和萧霜去见小月！” 公孙荣连忙道：“爹，小月要求孩儿也必须随行照看，孩儿在场，也可避免她为难萧清……” 公孙寻风欣然点头。 剑寻踪眉头一皱，道：“大表姐可有评价萧清什么？” “说他的确是奇人异士，将来会有大作为。”剑沧海答道。 剑寻踪看了一眼剑子房，眉头皱得更紧了。 收到通知的梁萧，忍住心中的喜悦，应承剑沧海：“全听族长安排！” 江拂雪和李心文只感到眼前豁然开朗。 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公孙月母子之事，一直是姐妹们心中的痛。 他为了国家百姓，不得不委屈自己的这对妻儿，嘴上不说，实则也免不了担惊受怕。 妻儿没有在自己的羽翼下，便谈不上真正的安全。 第706章：你的梁萧哥哥 “子房，从萧清进入圣地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闷闷不乐，有什么话，不能和为兄说么？” 大堂内，面对始终缄默的剑子房，作为长兄的剑寻踪终于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大哥，我需要静一静。”剑子房叹道。 剑寻踪只是盯着他，意味深长道：“沧海，帮爷爷去问问大表姐，方不方便见客。” 剑子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目送剑沧海离去。 过了一刻钟，剑沧海小跑回来汇报。 “爷爷，他老人家说今日身体不适，明日再说。” 剑寻踪只是默默点头，生着闷气。 公孙红玉年纪比他都大了，还要操心医术，他也不敢多有打扰，只能再问剑沧海。 “萧清听说要见月怜之后，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眼神什么的？” 剑沧海道：“一如既往，没有变化！” 剑寻踪又重新看向剑子房，察言观色。 这位老弟始终欲言又止，如今连其妻剑红叶都向其投去古怪的眼神…… 大堂内的剑族高层们散会之后，剑子房回到家里，望着正在外面为梁萧争论的秦百里和剑沧海，回想起公孙红玉的举动，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二天清晨，公孙月早早哄儿子入睡，戴上恶鬼面具，在女玄卫陈灵的陪伴下，坐在院子里，静静等候。 公孙荣夫妇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那副面具，是梁萧统领燕云铁骑大破北胡大元帅呼延彻时所戴的，后来直接送给她保管，她一直视若珍宝。 女为悦己者容，她甚至不愿萧清见着她的真容，以免徒生是非。 “那萧清一定要见我三妹？这有什么好见的？！” 公孙无极收到消息时，当场暴跳如雷，被卓明峰按住，才冷静下来。 “我三妹可不是我妹夫，既然那对兄妹是至尊龙凤，咱们总该全神戒备！”公孙无极立即领了自己的亲兵，带上卓明峰和同样脸色难看的公孙凝雨，守在公孙月的大院外。 此刻，兄妹俩对公孙寻风乃至整个剑族已是心灰意冷。 老人家时常念叨着“若没有梁萧，一切便是如常进行”。 作为公孙寻风的孙辈，他们太清楚老人家支持这场见面会的想法了。 公孙无极陈兵大院的举动，很快就被剑族子弟传给剑寻踪和公孙寻风。 “成何体统！”公孙寻风又惊又怒，正要发作，剑寻踪立即出言制止。 “无妨，无极他有分寸……” 公孙寻风只是痛心疾首道：“从无极到拂雪，如今尽数背叛族民，他日九泉之下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剑寻踪只是注视着全程沉默的剑子房，兄弟俩一言不发。 “沧海，带爷爷去看看大表姐。” 另一边，梁萧，江拂雪，李心文，顾平休，四人已经准备妥当，跟着公孙荣夫妇前往公孙月母子的住所。 众人来到城寨以东的另一片竹林之中，一路穿过三条小道，来到另一处露天广场。 看见这片广场，梁萧回忆起老头子和自己提过的剑族内容，明知故问：“公孙前辈，这是何地？” “此乃剑族祖祠广场。” 确认地点之后，梁萧见公孙荣的脸色也不好看，而公孙无极就守在远处一座院子的门口，顿时心下一沉。 剑族的祖祠广场，专用于全族集会。 集会的目的，除了祭祀，便是“批斗”。 那些剑族所不能容忍的人事物，都是批斗的对象。 把公孙月安置在祖祠广场周围，目的不言而喻。 就算不敢将她拉出来批斗，想来她在房间里也没少听到集会的言论，承受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忍住恨意，梁萧一行人来到大门口。 跟这帮人有什么账，等见过妻儿再算不迟。 公孙无极，卓明峰，公孙凝雨，在此等候多时，兄妹俩始终冷着脸，盯着梁萧一行人。 以族长夫人剑红绫为首的二十名剑族子民，也提前在此等候。 “无极，注意待客之道！”公孙荣老脸一红，忍不住斥责。 公孙无极罕见地没有理会老爹，而是走到梁萧身前，神情严肃，厉声警告。 “萧清，我不管你是抱着何种目的来访，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三妹可是未来的武王妃，你最好对她尊重点儿，倘若有任何冒犯，便是被全族唾弃，我也必在三步之内取你小命！” “无极你疯了！这可是至尊龙凤！！”剑红绫厉声呵斥。 “无极！！”剑无忧又惊又怕，连忙出声。 “知道了。”梁萧只是点头。 公孙无极这才冷静下来，对周围亲兵道：“严守此地” 江拂雪等人不敢声张，只能祈祷公孙无极赶紧带路，不要加戏。 “无极的反应绝非作伪，夫君的担忧是多余的。”剑红绫目送公孙荣一家带梁萧一行人进门，终于放心带族民回去报信。 进门之后，卓明峰终于松了口气，挡在梁萧身前、公孙无极身后，以防公孙无极脑子一热，突然发难。 一路上，顾平休不时回头观察，以确认无人跟踪和监视。 如今梁萧和公孙月总算能破镜重圆，但离成功越近，越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主上和王爷平日的教导。 一家子穿过走廊，进了院子，梁萧一行人终于看见院子里的气象。 这座院子里摆满鲜花，景色甚好。 正侍立着的女玄卫陈灵，他们是认得的。 陈灵身前坐着的戴着恶鬼面具的青衣女子，还能是谁？ 看她专门戴了自己的面具来会见“萧清”，梁萧越发心疼。 “你们俩，便是至尊龙凤，萧清和萧霜？” 公孙月森寒的语气，让父母暗自捏了把汗。 公孙无极和公孙凝雨立即守在她身侧，警惕地打量着梁萧一行人。 “不说话？那便说明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谈的咯？说来也是，你们来找我，没有任何意义，也改变不了大局已定的现实。爹，送客~” “小月……”公孙荣听着女儿的冷笑声，更加为难。 院子里响起了公孙月熟悉的清朗笑声。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梁萧一行人纷纷揭下人皮面具。 “月怜妹妹，你就这么不想见你的梁萧哥哥？” “三姐~” “小月……” 第707章：本王梁萧，有何贵干 院子里，公孙荣一家除了江拂雪和卓明峰，无一例外，如遭雷击，就连心理素质绝佳的玄卫队长陈灵也呆若木鸡。 眼前这群人的脸，何等的熟悉…… 即使是不曾见过梁萧的公孙荣和公孙凝雨，听到刚才梁萧的呼唤，也免不了震惊失色。 “怎么可能？？” 面对震惊到失声的众人，梁萧又微笑道：“月怜妹妹，梁萧便是萧清，江拂雪便是萧霜，你梁萧哥哥一直都记着对你的承诺。” 惊人的剧变，终于让公孙荣近乎石化：“什么？！！” 卓明峰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撇嘴道：“哎哟，原来是兰陵武王，差点水淹龙王庙呢……” 公孙月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不敢置信，连忙揉了揉眼睛。 直到梁萧领着江拂雪和李心文走到她面前，一脸心疼，牵起她一双纤手，握在手心，揭下她的恶鬼面具，轻抚着她的脸，自责哀叹“让你受委屈了”，她才回过神来，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公孙荣夫妇，公孙无极和公孙凝雨，四人瞳孔猛缩，仍是不敢相信眼前事实。 剑族谶言所记载的“至尊龙凤”，萧清和萧霜……居然是他们俩？！ “你、你怎么能跑这里来呢……” 公孙月哽咽着，言语间满是担忧，又下意识搂紧梁萧的腰，生怕他从自己怀里消失。 “事情复杂，但有必要。不必担心，如今大局已定，他们翻不起大浪。从今往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梁萧安慰道。 公孙月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感动与担忧交织，良久，方才抬起泪眼望他。 梁萧只是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安慰道：“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这里有我。” “妹夫……”公孙无极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倒不是驽钝，只是眼前变化太过惊人，让他有了一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他是最近才获悉石碑和“至尊龙凤”之事。 公孙月偎依在梁萧怀里，听梁萧讲述最近之事，哭泣之后，便是喜悦和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月才回过神来，俏脸一红。 原来江拂雪和李心文正眼巴巴望着她。 “小妹~心文姐姐~” 恋恋不舍离开梁萧怀抱，公孙月又和两个姐妹分别拥抱了一番，互诉思念。 “你，萧清，你是梁萧……”公孙荣喃喃自语，浑身战栗。 此事意味着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帝君……”剑无忧则感到头皮发麻。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剑族之事，我已有应对之策，兵不血刃，不必担心。” 直到梁萧表态，夫妻俩才松了口气，拉着公孙无极和公孙凝雨齐刷刷跪下，以头抢地。 “求帝君网开一面……” 梁萧连忙和公孙月一起扶起众人，叹道：“接下来，你们不必表态，我自会应对。我儿何在？” 公孙月连忙拉着梁萧，小心翼翼进了屋子。 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儿子，再回想公孙月曾经还未如此坚强的脸，梁萧眼眶一热。 这孩子，和他的大哥梁去病有五六分相似呢。 公孙月正要抱起梁弃疾，被梁萧制止。 “先让他睡会儿。” 公孙月会意，望着孩子他爹，满目温柔。 江拂雪等人陆续接近了房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孩子。 过了片刻，梁弃疾终于睡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未曾见过的脸。 小家伙“哇”的一声，正要大哭，突然又止住了哭声，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脸。 这张脸，和其他“坏人”截然不同，满脸温柔，似乎不下于自己的娘亲，自己居然没有感到害怕！ 公孙月这才将他抱了起来。 “娘亲~坏人？” 小家伙弱弱地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指着梁萧。 公孙月哽咽道：“乖~这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一瞬间，聪明的小家伙恍然大悟，抿着小嘴，酝酿大招。 难怪他这般温柔，原来是娘亲三句不离的“爹爹”！ “爹爹腻害~~” 听着儿子的呼唤，梁萧心花怒放，将他抱了过来，轻轻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爹爹腻害~~”小家伙不甘示弱，也往老父亲脸上亲了一口，糊他一脸口水。 这一刻，梁萧尽享天伦之乐，如释重负。 妻儿一直是自己的软肋！ 院子里，公孙荣和剑无忧脸色惨白，听李心文和江拂雪一五一十讲解“古董商人萧清”之事，震惊无以复加。 与此同时，剑族圣地大堂内，剑族一众高层的脸色极不好看。 “无极越来越不知好歹了……”公孙寻风气得胡子乱颤。 剑寻踪只是望着一言不发的剑子房和秦百里，略加思索，吩咐剑沧海：“带我们去见大表姐。子房，你也跟上。” 房间里，星柔守在公孙红玉身后，望着大张旗鼓来访的所有剑族高层。 “大表姐，你可有给萧清看病看相？”剑寻踪盯着公孙红玉，试探道。 公孙红玉点了点头：“看了，的确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是么？那你为何反应平平？”剑寻踪的声音开始发颤，他已经发现这位老神医面露难色。 “寻踪，你这是何意……”公孙红玉别过头去，不敢迎视剑寻踪的目光。 “我和子房自小一起长大，你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你们两人有什么心思，怎瞒得过我……” 剑寻踪瞥了一眼一直面露难色的剑子房，终于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心声。 “子房，你早就开始怀疑萧清的来历，是么？” “大表姐，换作以前，你真见到至尊龙凤的话，不可能是如此避而不谈的……” “大哥，你在说什么？”公孙寻风神色一变。 剑寻踪颤抖的手指着一脸淡定的秦百里，声音已经明显颤抖。 “那萧清和萧霜，恐怕是梁萧的人！！” 语惊四座！！ “啊？？”星柔眉头一颤，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大哥，爷爷，和老师。 “大事不妙！！梁萧派来的卧底混进剑族圣地了！” 消息迅速传开，沿途的剑族子民纷纷赶来汇合，形成千人队伍，来到公孙月的大院外面。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大院大门缓缓开启。 梁萧领着众人从里面走出来，再度揭下人皮面具，大马金刀坐在石椅上，注视着眼前惊怒的剑族众人。 “本王梁萧，有何贵干？” 第708章：咱们该算账了 梁萧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胜似惊雷，振聋发聩。 “梁萧？！” 眼睁睁看着“萧清”揭下人皮面具，显露真容，再自报家门，所有人如遭雷击。 竟是如此不可思议！！ 星柔望着眼前这张突然出现的日思夜想的脸，一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骗我……” 以秦为首的巴蜀侠客，列在梁萧一行人的两侧，数量足有数百，人人神情坚定且自豪，因此显得声势浩大，竟有了正规军的气势。 无他，坐在他们面前的，是注定震古烁今、流芳百世的兰陵武王，大周帝君，足以令天下侠客仰望的存在！ 剑族众人怔怔地注视着眼前静坐的青年，这张不怒自威的脸，竟勾起了他们内心前所未有的敬畏。 “什么……”剑子房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 他原本只是怀疑，“萧清”可能是梁萧对“龙凤至尊”之事未卜先知，提前安排进来的卧底。 怎么也想不到，竟是本尊！！ 剑红绫和剑红叶一个站立不稳，纷纷瘫倒在自己丈夫怀里，同样不知所措。 公孙寻风望着梁萧身后的公孙月母子，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昏厥，连忙抓住剑沧海的胳膊，方才站定。 剑无媸和公孙红玉则是无奈叹息，注视着梁萧，眼神前所未有的纠结。 兰陵侯之子，武圣传人，以如此出人意料的形式降临剑族，却着实又在情理之中…… “他说他是梁萧，他、他自称本王？”反倒是还没来得及见过“萧清”的剑族子民，最先回过神来，声音发颤。 这个名字让他们日夜难安，与梦魇何异？ 剑族高层们也陆续回过神来，仍是难以相信眼前事实。 “你是梁萧？！怎么可能……” “很意外么？”公孙月怀抱幼子，自豪昂首，“站在你们面前的，正是灭亡北胡、推行新政、隔绝天花、殄灭世家流毒的大周帝君，梁萧！我的男人~” 言语间，公孙月的眼泪夺眶而出，长久的委屈终于得以宣泄。 剑族众人心头狂震，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江拂雪也走到梁萧身侧，一字一顿道：“我便是江拂雪，你们要找到天命女，公孙拂雪，剑拂雪！” 她的话，无疑又是一阵平地惊雷！ 众人这才注意到眼前已经初显绝色的小姑娘，容貌颇有儿时的影子。 “拂雪……”公孙寻风的声音随着手指发颤，指着江拂雪，激动万分。 江拂雪只是嫌恶地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你真是梁萧……” 现场依然有不少剑族子民喃喃自语，不敢相信，更有人猛掐自己的胳膊和大腿，痛得撕心裂肺，才明白：这不是梦！ 大周帝君梁萧，带着天命女，来到了剑族圣地！ “你怎敢亲身犯险，深入此地……”剑寻踪气得胡子乱颤，指着梁萧，目瞪口呆。 梁萧微笑道：“怎么？我给你们向我展现剑族大业的机会，你们不乐意？” “我是说，你怎么敢来……”剑寻踪咬牙切齿，满心不甘。 “你们认为，剑族乃至整个巴蜀有能力在这里对付我？” 梁萧话音刚落，两侧侠客纷纷仗剑上前，怒目相视。 剑寻踪等人气得语无伦次：“你、你这……” 他们固然老矣，但也不至于蠢到不能衡量双方势力。 以秦为首的这些侠客，一直遵守剑族规矩，原本是秦带过来侍奉武圣并与剑族合作的，每个人都接受了巴蜀官府的严格盘查，家世清白，他们也不好拒绝。 单是这数百侠客，现场剑族子民已经疲于应付。 公孙无极，星柔，公孙凝雨，公孙月等剑族高手，也心向梁萧，真打起来，就算不倒戈相向，也肯定不会攻击梁萧一方，而是会给梁萧拉偏架。 更遑论，坐在石椅上的那道身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武圣高徒，白龙影和神戟、赤血剑的主人，天下莫敌的存在！ 他们该考虑的，是他若暴起发难自己这边该怎么办才对！ “我离京之前，便已向娘子云衣交代好一切，包括身后之事，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就算大周从此再无梁萧，属于这片土地的历史车轮依旧会沿着我指引的轨迹，滚滚向前，任谁也无力阻挡。你们还是绝了俘虏人质的念头。” 梁萧平静的话语，响彻每个人的耳畔，让剑寻踪等人感到心生绝望。 他们敢劫持大周帝君么？？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 一旦事情传开，剑族必定被愤怒的百姓永远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大周军队也将不计代价杀入巴蜀，不灭剑族誓不罢休！ 这一刻，剑族众人瞬间明白，梁萧为何会有恃无恐，深入此地。 剑族一向排外，而今，却被他以这样的形式打入内部…… 剑子房突然失声苦笑，笑中带哭，不停摇头。 引狼入室的人，是自己啊？ 剑红绫声色俱厉痛斥道：“梁萧！你贵为大周帝君，怎可如此无耻，假扮古董商人，骗取我等信任，混入我剑族圣地！！” 剑族众人迅速反应过来，纷纷痛斥：“无耻之尤！” 梁萧只是一声轻笑，横眉冷对千夫指。 “你们剑族子民不是宣称，为了天下苍生可以不择手段？怎么？今天我为天下苍生不择手段，以身入局，来到了你们面前，你们反而暴跳如雷？” 梁萧的寥寥数语，让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剑族子民面红耳赤，放下了指向他的手指，低头不语。 江拂雪冷然道：“你们奉行的双重标准，在我哥哥这里可想不通！你们一群虚伪之辈，也没有资格控诉我哥哥无耻！” “天命女……” 面对天命女的指责，剑族众人更是不知所措。 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萧清和萧霜的真相。 可是，天命女却是绝对真真切切的存在，所有剑族子民都知道她天赋异禀！ 梁萧注视着剑寻踪等人，声音始终保持着平静。 “剑族族长剑寻踪，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咱们之间，是不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第709章：前所未有之敬畏 剑族最有威权的二老，早已汗流浃背，闻言双脚一软，险些瘫坐在地。 “你想对我爷爷怎样！”剑沧海等人纷纷挡在剑寻踪身前，但仍是免不了面露惧色。 他们有时也会行侠仗义。 但他们所谓的侠义和眼前青年比起来，好比沧海一粟，可笑至极。 高傲的剑族子民，在他的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星柔只是含泪注视着梁萧。 到现在为止，她仍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实。 自己该怎么办呢？ 难道只能坐视他清算自己的伯公和爷爷他们…… 一想到剑寻踪和公孙寻风的罪责，星柔只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不就是…… “尔等割据巴蜀，已显不臣之心，更诱骗软禁我妻儿，单是这些罪证，够不够抄家灭族？” 面对梁萧的质问，剑族众人顿时如芒在背，额头冒汗。 这随便一条，都是死罪啊…… “就连和我许诺婚约的姑娘，也险些逼婚。原本我还想怒斥：本王的女人，轮得到尔等指手画脚？” 和他许诺婚约的姑娘？ 星柔俏脸一红。 他还惦记着自己么…… 剑寻踪夫妇早已面红耳赤，羞愧无地。 他们原本是想安排星柔嫁给“萧清”，虽说对方依然是梁萧，可是不足以解释他们的冒犯…… “但我梁萧岂能效仿你剑族高层，恃强凌弱？你们一口一个剑族大业，推翻皇权，到头来，所作所为又皆是封建礼教，三纲五常！几代剑族圣女，在你们眼里与妓女何异？” 梁萧的话语，瞬间刺痛了每一位剑族子民的心。 星柔更是掩面而泣。 一直以来，剑族培养圣女，无非是为了笼络英雄豪杰，借以联姻…… 直到她成为圣女之后，几番遭遇，才深有体会。 即使是她的爷爷，为了留住“萧清”，也忍不住极力撮合，更遑论其他剑族高层。 公孙月连忙将儿子交给剑无忧抱着，上前抱住星柔，好生安慰。 “有他在，不必担心。” 星柔这才好受一些，眼巴巴望着梁萧，见他正看着自己，眼里也有几分关切，顿时芳心大乱。 “一派胡言！！”剑寻踪被梁萧的言论气得六神无主，看向剑子房，“子房，他在诋毁你孙女，你说几句！！” 剑子房注视着梁萧，望着他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子房公，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一日，梁萧的疑问，此刻回荡在脑海里。 自己，当真在哪里见过他？ 羞愧，悲哀，疑惑，恐惧…… 内心交织的复杂情感，让剑子房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叹道：“梁萧，你不惜以身入局，来到此地，想来也不只是为了妻儿和尊师那么简单。你到底还想干什么呢……” 所有剑族子民注视着梁萧，神色紧张。 所有人都想知道！ “自然是领教领教你们所谓的‘剑族大业’！”梁萧斩钉截铁道。 剑族大业！ 一时间，剑族众人神色各异。 在此人面前，他们真的有资格谈所谓的剑族大业？ 就算能谈，真的有意义么？ 剑族高层众人同时陷入沉默，不敢直视梁萧，懊恼不已。 他明明只是一个年轻后生，也没有刻意表现出任何盛气凌人的威势，为何，自己就是不敢看他呢…… 即使是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此刻眼神也是游移不定。 梁萧起身道：“你们剑族传承至少千年的剑族大业，不正是你们最坚定且最引以为豪的信仰？为何，如今一个个如鲠在喉，竟无人能说个一字半句？”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无数人已经开始艰难咽气。 眼前的大周帝君，始终保持着一种平静，可不知为何，他越是如此，族民们越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这一刻，他们宁可看着梁萧大发雷霆，与他们互相怒斥、争论。 但他就是一副平平静静的姿态，仿佛只是来这里做客的，把他们给整不会了。 看着焦躁不安的剑族众人，江拂雪和公孙月只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们平日里眼高于顶，如今终于有人来治一治了！ “你们不敢开口，是怕因言获罪？”梁萧盯着剑寻踪等人，一字一顿道，“所谓剑族大业，兼而有之，无非就是趁势而起，给这片土地改朝换代，从此推翻皇权，改由多人共治。是么？” 梁萧的话语，让众人面露惧色，不敢抬头。 剑族大业，大抵如此！ 毫无疑问，一旦真的付诸行动，便是株连九族的谋反之罪！ 为了剑族大业，他们小心谨慎，就连对抗朝廷，也是反复试探、拖延。 比如软禁公孙月，逼迫她为了孩子就范。 或者结交外面的英雄豪杰，如“萧清”。 也有剑子房等人在外经营，提前布局，以待天时。 这一切，最终指向的都是剑族大业。 梁萧的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我这一次离京，全权负责京城以外军国大事，包括收复巴蜀。如何处理剑族之事，也由我全权负责。” 众人心头一震，唯有祈祷自己听到的下文不会是抄家灭族。 “今日，在场众人畅所欲言，我便在此当众承诺：不会有任何人因言获罪，将来也不会以某人今日言论为由进行清算。从现在起，你们暂时算是无罪之人，好好跟我谈谈，所谓的剑族大业。” “倘若再有扭扭捏捏，藏着掖着，欺君罔上，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面对梁萧的承诺，剑族众人稍感心安。 他们从梁萧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丝转机。 他是来谈判的？ 剑寻踪等人这才冷静下来，终于鼓起勇气，和梁萧对视。 梁萧一脸云淡风轻道：“不必畏畏缩缩，今日，我允许你们畅所欲言，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剑族大业该如何实现，又是如何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众人面面相觑，仍是惊弓之鸟，不敢吱声。 但此刻面对梁萧的宽宥，他们也希望能宣泄心中的不甘。 “能否让我们讨论一下？”剑寻踪咬牙道。 “准了。”梁萧不紧不慢回应。 剑寻踪立即拉着一众剑族高层，小声讨论。 一刻钟后，剑寻踪才颤声道：“就让我胞弟子房代表我等，与你当众谈论，如何？” 第710章：他，梁萧，便是我的天命 剑寻踪话音刚落，与身后的剑族子民一样，紧张不安。 眼前的大周帝君，以一种看似最不可思议实则是最正确的方式，来到了剑族圣地。 他说得对，倘若他没有想方设法摸进来，骗取剑族信任，甚至能被允许会见公孙月……剑族是无论如何不会与大周帝君好好沟通的。 也许他可以大军压境，或者以怀柔手段进行谈判，但剑族的底线也就是放回公孙月母子，甚至归还巴蜀，继续韬光养晦。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族民是绝无可能向外人透露剑族大业细节的。 甚至连阿婆这种不是核心的剑族子民，也仅仅只是知道“剑族大业”四字而已。 大周帝君梁萧，功业超越前朝武帝的大周帝君，作为大周女帝的夫婿，是剑族最不愿面对的人物。 现在，他以这种方式面对他们，甚至格外开恩，允许他们发表任何言论，就由不得他们不与他一谈了。 “还请子房公赐教，其他剑族高层，我允许你们随时插话补充，包括批判、斥责，我一并听着。你们也不必尊称，管我叫梁萧即可，毕竟我奶奶也曾是剑族一员。” 梁萧说完，看向远处失魂落魄的剑子房，心中一动。 眼前老者，的确给自己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再见他如此难过，自己竟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剑子房因为萧清之事，显得里外不是人了，这位老者坚定支持剑族大业，但一直还有自己的底线。 公孙寻风这个巴蜀大元帅，应该是有过称帝之心的，只不过年老力衰之后，慢慢放弃了这个想法，转为支持剑族大业，以免晚节不保。 但现在去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自己该做的，是好好了解剑族大业，让他们彻底醒悟。 若是自己做不到，等自己百年之后，“剑族大业”一定会死灰复燃，重蹈覆辙。 得到梁萧的肯定之后，剑族众人只感到一身轻松，看向他的目光，先前的敬畏、怨恨，明显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感激。 他就好比从谏如流的君王，总归是比历史上的大部分君王好。 剑子房平复心情之后，终于开口：“武王，我等有一事不解。至尊龙凤之事，难道你已经未卜先知？那块出土的石碑年代久远，总不可能是你提前埋好的吧？” 梁萧直言不讳：“此事，也是我的疑惑。萧清与萧霜之名，其实是我和雪儿经过我家云袖建议，所取的化名，用于微服私访，最终的目的原本只是清算世家。只不过，后来又遇上你们，并且行动意外顺利，便继续以这化名行事。” 剑族众人目瞪口呆。 他也疑惑？ “你当真没有比我们先知道至尊龙凤之事？”公孙寻风一脸不信。 “我为大周帝君，如今又承诺与你们开诚布公，这种事有必要否认？”梁萧反问。 公孙寻风哑然。 “若连他也不知道，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和天命女，正是谶言所记载的‘至尊龙凤’，正与天命女的预言相合……” 剑族子民交头接耳，开始讨论此事。 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江拂雪，顿时俏脸绯红，又羞又喜。 她一向抗拒剑族谶言。 可现在，谶言记载的却是她与梁萧…… 看来不得不信了呢。 “你们既然坚信我，拂雪，便是剑族先民谶言里的‘天命女’，那我今天便在这里一字一句告诉你们！” 江拂雪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梁萧身侧，挽着他的胳膊，神情和语气，皆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终于说出自己潜藏多年的心声。 “他，梁萧，便是我的天命！” 这一句话，振聋发聩，竟然震得剑族众人不知所措。 剑寻踪与公孙寻风等人则是欲哭无泪。 他们好不容易等来的天命女，却一心只在他身上。 视为剑族机遇的至尊龙凤，又是梁萧和江拂雪的化名。 这一切，已然化为泡影！ 星柔怔怔地望着江拂雪，见她满面绯红，却神情坚定，不由羡慕。 这小姑娘，比自己年轻几岁，却已可见倾国之姿，将来长大可还得了。 作为曾经的剑族圣女，自己居然感到有些许自惭形秽了。 她似乎才十四岁啊？ 她好勇敢啊！ 直到梁萧轻轻拍了拍江拂雪的头，江拂雪才抿着嘴，深深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放开他的胳膊，回到他身后，站在剑无忧身前，如释重负。 剑无忧含泪望着自己的小女儿。 她总算不那么排斥自己这个亲娘了。 “她刚才说什么了？梁萧是她的天命？” 毫无疑问，令剑族无数人难以接受的现实，剑红绫等人回过神来，一脸的不可接受。 天命女的天命！ “有问题么？你们要处死小妹的时候，是武圣出面保她一命。后来小妹遭遇天日教杀手，又是我男人舍命相救。我的男人，他是剑族圣女的后人，还娶了剑族另一位圣女的后人，师承剑族圣女的丈夫，又拯救了天命女。要说天命，也该是他！” 公孙月只感到无比自豪。 这是她的男人！ 他来到剑族，没有大发雷霆，更没有冤冤相报，而是以一种平静的姿态，与他们平等对话。 单就这份魄力，天下何人能及！ 随着“天命女”决定性的一番宣布，剑族众人接受了原本最不可接受的事实与真相。 剑无媸已经泪眼模糊，痛悔万分。 这孩子，何其优秀，何其伟大。 对她而言，一切都晚了！ 兰陵侯梁询已死，义姐萧永妍也紧随其后，香消玉殒。 夫妻俩到死都没能等来她的道歉，孤独终老便是自己的报应！ “这孩子，是来救赎剑族的。” 剑无媸哽咽的感叹，终于惊醒了剑族众人。 众人再看着起身走到剑子房身前的梁萧，眼里已然没有了恐惧和怨恨，只有敬畏。 是啊，他都如此放低姿态，没有任何居高临下了，为何自己还如此顽固？ 剑子房再无犹豫，终于鼓起勇气，向梁萧抱拳行礼。 “无论结局如何，老夫以今生能与武王一谈为荣！” “武王，如你所料，剑族大业的确是以推翻皇权为目标。君不见从古至今，皇权帝制之压迫，正是苍生困苦之根源！” 第711章：剑族之大业？ 剑子房开口之后，剑族众人又开始提心吊胆，观察梁萧的反应。 这是剑族内部的观念，从未向外人提及。 即使是大周高祖和兰陵侯梁询来访的时候，他们也只是隐晦表达了一些想要独立自主的意思，从未把话挑明。 这是一种避祸的手段，同时也考虑到外人无法理解这些观念，引来无端纷争。 而今，代表剑族的剑子房，当着大周帝君的面，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而梁萧身后的男女玄卫，已经眉头紧锁。 “他为何神色平静？” 剑族众人见梁萧依然平静，也不由惊讶。 公孙月看在眼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梁萧告诉她，离京之前，其实他已经料到了剑族大业大概是什么情况，与段云衣讨论之后，段云衣恳求他全权负责此事，放心去接触。 江拂雪趁着梁萧抱儿子的工夫，悄悄告诉她这个三姐：“女帝姐姐说过，这大周江山，便是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他只是接触剑族，了解所谓的剑族大业。” 他的儿子，是大周皇太子，百姓也已默认他与女帝共坐江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大周天子之一，“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观念，因为他的功业，而破例了一回。 这也是她和家人支持他与剑族谈判的底气。 再怎么谈不妥，巴蜀也一样能回归，剑族也不会被血洗。 梁萧盯着嘴唇颤抖的剑子房，轻声道：“子房公，畅所欲言，直说无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想要倾听一切的倾听者。” 剑子房总算彻底冷静下来，恢复往日的气度，向梁萧鞠了一躬，继续发表言论。 “我们剑族先民，留下许多谶言，还有一些代代相传的族内信仰，无一不是指向：未来世界，皇权必须消亡，应由广大百姓当家做主，推选贤人，治理国家。” “你曾经向女帝奉献治国六策，其中之一，提及‘土地兼并’之事，百姓的土地日渐被地主豪绅兼并，可是……皇帝本身，难道不是最大的地主么？” 闻言，以顾平休为首的玄卫们，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拳，忍住了没有发作。 剑子房见梁萧没有任何恼怒，暗暗松了口气，又继续补充。 “遵照先人的谶言和传承信仰，我们剑族内部千百年来一直在不断改进管理方式，就连族长都必须是支持者最多的一人当选，倘若有两人以上得票相同，那便同为族长。” “为了不让族长独断专行，我们又设置了至少十二位长老，互相监督，形成了剑族的管理层。每逢大事，包括族长在内的剑族管理层便进行表决，族长也和长老们的票数没有区别。任何提议，若不能得到超过一半人数的支持，便直接作废！” 言语间，剑子房已经难掩激动和自豪。 “当年高祖入蜀，寻求剑族支持，最终许诺，立国之后，愿意让剑族尝试以剑族方式治理巴蜀。后来巴蜀便以寻风为大元帅，兼任益州太守，并设置诸多长老席，正式以剑族的方式管理巴蜀。” “可惜，因为第一次实践经验不足，我们的确是失败了，巴蜀民生，并没有因为剑族的管理方式而改善，但也没有造成内部大乱。最终，我们不得不暂时改用常规的管理方式。不过，每逢大事，寻风依然必须和我们商讨，也无法真正独断专行。” “后来，世祖开疆拓土，在西域和交州设府，雄心勃勃，正好对我们治理巴蜀的方式极为失望，有心回收，但我们没有接受……再后来，如谶言所料，北胡南下突袭，带来迁都之祸，大周由盛转衰，从此世祖疲于应付内忧外患，无力插手巴蜀之事……” 剑子房说到这里，已经不禁老脸一红。 不管怎样，他们终归是抗拒归顺朝廷，事实割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也没想粉饰。 “此后，我们剑族痛定思痛，反思实践之中面临的问题，以及自身缺点。此外，我们有先人留下的石碑谶言指引，燕州将因为粮荒而崩溃，北胡大军再度南下，大周由此分崩离析。六百年后，会有一个名为‘大乾’的朝代，成为真正的万世王朝，最终实现剑族先人口中的目标。”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百姓终于不再受帝制、官僚、地主之剥削，天下大同！这便是剑族大业的最终目标！” 剑子房说到最后，努力让自己避免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望着梁萧，失声惊叹。 “这也是我们剑族每一代子民不愿放弃的原因。我们有先人谶言指引，将来一定能实现大业……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你横空出世，硬是为大周逆天改命。燕州挺过了粮荒不说，你还灭亡北胡，甚至阵斩天日骑兵……” “从那以后，剑族环环相扣的谶言已经难以实现。但我们仍不甘心，毕竟你终究是大周君王。当年的武帝，甚至是我们剑族的唯一的一位外姓族长，他也如你这般，英明神武。但到了晚年，他依旧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甚至有许多一言难尽的昏聩之事……” “不得不承认，与你相比，我们的剑族大业显得异常渺小，甚至变得虚伪了。在我们看来，你的功业已经超越武帝，这是事实，但是……就算你晚年不会如武帝那般昏聩，你又如何能改变身后之事，保证你的子子孙孙都能如你这般英明神武，利好天下百姓，而非成为昏君？” “我们剑族本想就此蛰伏下去，继续寻找机会，但江南变化，又引起我们的注意，因此我们又在江南等待，静观其变，却等来了你假扮古董商人萧清，覆灭世家，如今又降临巴蜀……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 剑子房原本还慷慨陈词，但很快便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垂下头，满脸悲戚。 剑族众人也纷纷低头，或是绝望，或是挫败。 公孙寻风满怀不甘，颤声道：“帝君，我们彻底败了，巴蜀回归已成定局。往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712章：问题所在 公孙寻风话音刚落，原本坚持剑族大业的众人纷纷低头。 反观梁萧一方众人，则是惊喜不已。 巴蜀大元帅，实际上的巴蜀军阀，如今终于向梁萧低头，接受了巴蜀必将回归大周的事实，这是何等难得！ 兵不血刃！ 剑子房也有些失魂落魄。 巴蜀，是剑族实现剑族大业的根基，也是最后的希望。 但形势如此，梁萧已经表现出了作为君王的宽慈，他们再不识好歹，面临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在他们看来，梁萧古人允许畅所欲言，但向他坦承剑族大业之后，若不能有所表态，剑族也免不了被天下苍生唾弃！ 但很快剑族众人又发现，梁萧并未因为公孙寻风的服软而面露喜色，神情倒显得越发凝重。 但见他走到剑子房与公孙寻风身前，道：“我很清楚，在诸位眼里，如今不过只是成王败寇，其实你们并不认为着眼于苍生福祉的剑族信仰有错。” 众人眉头一颤，不敢回应。 “倘若仅仅只是倾听，那我不辞辛劳不择手段来此地的做法，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梁萧说着，又朗声道：“事实上，剑族的信仰以及先人对于未来的预言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并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话音刚落，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望着梁萧。 他这一句，如春风拂过，止息狂澜。 原本焦躁难安、各怀心事的众人，此刻也不禁好奇。 没有错？ 剑子房怔怔地望着梁萧，满眼渴望：“还请指点一二……” “你们都坐下吧。” 梁萧环视全场，吩咐剑族众人坐定之后，才慷慨陈词。 “本朝三代帝王，皆信奉‘民贵君轻’，从谏如流，以百姓为念。巴蜀乃天府之国，沃野千里，高祖和世祖之所以没有强行回收，并不只是迫于形势那么简单。要知道，巴蜀比大楚重要得多。” “之所以二位先皇放任你们治理巴蜀，也是感念你们为苍生计，有自己的底线，并且也给足朝廷赋税和贡品，因此才决定先解决其他矛盾。只是，后来你们朝廷逐渐变味，已有自立之迹象，世祖才逐渐不悦。” 公孙寻风老脸一红，不敢抬头。 “至于剑族大业，莫说你们已经走偏了，就算没有走偏……”梁萧说着，又注视着剑子房，“有几个问题你们可曾考虑过。” 众人带着满心疑惑，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任何信息。 “子房公，你们想要的天下大同，是什么样的？仅仅只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老有所养，病有所医’？” 剑子房道：“自然还有每个人都有参与政事的权利，不会再有人穷困潦倒，不会再有剥削压榨……” “那不就是均贫富，保证贫富差距不会悬殊，甚至人人财富相等，这样大家待遇就都一样了？” 梁萧微笑着，见众人点头，又道：“那我且问你们，以大周如今的财富及人口，均分给天下百姓之后，每个人手里能有多少？让你们散尽家财，只和巴蜀一地的无产百姓均分财富，一起吃苦耐劳，你们扪心自问，是否愿意？” 散尽家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如鲠在喉。 梁萧又道：“这世间可不单只是有大周一国而已，还有罗马，天日国，孔雀王朝，波斯……如今的大周百姓与外面的百姓相比，生活条件要明显好上不少，你去让他们和比自己贫穷的外国百姓均贫富，大家一起从头再来，一起奋斗，他们当真愿意么？” 剑族众人面露难色。 此刻，即使他们明知梁萧是来解决“剑族大业”这个源头，他们也无力抗拒。 毕竟，他说得都是事实。 作为剑族子民，生来富足，也不乏行侠仗义者。 但真正让他们和底层百姓均分财富，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内心是免不了抗拒的。 剑子房叹道：“的确，底层与底层之间尚有差距，更遑论其他阶层，这也是剑族治理巴蜀失败的原因之一……” “而且，这还不是关键所在！”梁萧苦笑之后，又叹道，“问题是，哪怕所有人都愿意均贫富之后，一切就能好起来么？此后又该如何发展？你们就能保证每个人都能保证生产的积极性，不会贪婪，不会投机倒把？” 原本人头攒动的剑族众人，齐齐陷入沉默。 这是很简单的推断，他们依然无力反驳。 均分财富之后，就能保证实现剑族大业？ “说完经济的问题，我们再谈谈权利的问题。如你们所言，未来就应该是以全民共治的形式去治理国家，由百姓投票选出一定数量的执政官，接受百姓监督，便可避免君王独裁。但仍有几个问题，你们可曾想清楚？” “其一，倘若报纸这些舆论机构被他国掌控，干扰选举，引导百姓选出有利于敌人的执政官，该怎么办？其二，你们如何确保执政官一定会是圣人，不会徇私枉法？其三，你们又要如何保障，选举过程中不存在舞弊现象，比如收买、造假？” 面对梁萧的询问，剑族众人一时语塞。 剑子房和剑寻踪等高层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这些，正是他们当年治理巴蜀时所面临的问题，一个都没能解决。 就比如公孙寻风，也在后来慢慢生出了私心，只是还有自己的底线，并且他的子孙也仍然坚持剑族大业，因此剑寻踪等人一直没有点破他的心思，但终归还是默许他对巴蜀的生杀大权。 “你们认为，只要解决了这几个问题，就能保障全民共治？” 梁萧看着不少剑族子民面露绝望，又开始分析。 “本朝最好的一批马车，在沿途更换的情况下，平均可以日行一百五十里。寻常的马车，平均日行八十里。八百里加急，一日的信息传递的确可以超过八百里，但需要跑坏至少十匹马，跑累至少四个人。我的白龙影的确可以日行千里，但世间有几匹白龙影呢？” “你们治理巴蜀一地，尚且如此困难为何？如此缓慢的信息传递速度，全国百姓的选票送往首都统计，需要多少时间？每一次选举和政令，送往全国各地，来回一趟几千里，又需要多少时间，赶得上时政变化么？” 这一刻，包括剑寻踪和剑子房等剑族高层在内，所有人脸色铁青，万念俱灰。 这便是剑族大业注定不能成功的原因么…… 第713章：引路人 剑寻踪夫妇已经老眼通红，情难自已。 梁萧道：“就算今天大周被推翻，皇权暂时消亡。倘若你们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一切注定只是大而无用的空谈，反而因为轻易打破现有体系，导致难以估量的混乱，最终结果，自然是免不了回归王朝更替。” 星柔美眸微红，注视着梁萧，微微抿嘴，也免不了满心感慨。 倘若剑族子民早些与他深入交谈，或许不至于误入歧途，执迷不悟…… 他虽是君王，可提出来的问题却是剑族大业无论如何也不能逃避的，任何一条不能得到解决，剑族大业便只能是梦影！ 现场已经响起了部分剑族子民的低泣。 剑子房夫妇，剑寻踪夫妇，早已潸然泪下。 对他们而言，比起梁萧亲临此地收复巴蜀，他提出来的这些问题，才是真正的绝望！ “是们错了，自以为为苍生计……” 就连一向坚定的剑沧海，也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信仰崩溃，最是伤人！ 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剑族大部分女子终于情不自禁，掩面而泣。 只有懵懂的孩童，不明所以，好奇询问父母为何哭泣。 反观梁萧身边，顾平休等人则是暗暗惊喜。 攻心为上！ 他们已经预见了，从今往后应该不会再有剑族子民冥顽不灵，以“剑族大业”为借口，阴谋反叛。 “你们剑族的先人，留给你们关于未来的愿景，并非欺骗你们，也并非错误。只是，你们急于求成，却忽视了客观事实，免不了生搬硬套。” 梁萧的轻声一语，总算让剑子房等人平复心情。 先人没有欺骗我们？ “在印刷术推广之前，手抄一份报纸，需要的人力和物力价值，超过百倍。” “曲辕犁推广之后，大大提升百姓耕作效率。在更早的时代，耕牛还未投入使用，人们依靠的是刀耕火种，看天吃饭。” “正确的晒盐法出来以前，百姓甚至吃不起稍微安全一点的食盐。” “这便是生产力的变化，社会生产力的提升，能够提高效率和产量，解放更多的生产力，这才是逐步实现剑族先民愿景的关键。” 众人倾听梁萧叙述，似有所悟：“产出的东西多了，价格也就下来了，百姓也用得起……” 也难怪书报和食盐如此廉价！ 梁萧又道：“等到生产力发展促进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因为生产关系的变化和阶级矛盾，产生新的社会变革。那时，君王面对日渐强大而明事理的百姓，自然会顺应民心，还政于民。” 考虑到现场还有玄卫和巴蜀侠客，他倒没有直言“革命”之事，以免再生误会。 但以剑子房等人的聪慧，不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到那时候，君王还不愿还政于民的下场，不言而喻。 剑子房等人目光灼灼，注视着梁萧。 顺着梁萧今天的一切言论，他们是能听懂的。 江拂雪补充道：“哥哥的意思是，唯有不断提高生产力，才能让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至少能比以前更好，才能让社会合理且妥善地过渡到新时代，实现剑族先民的愿景？” “雪儿真是聪明。” 梁萧的称赞，让江拂雪眼波流转，心生欢喜。 星柔看在眼里，颇有些嫉妒。 她慢了一步才想通这些事理，多么希望刚才也能听他一番夸赞…… “我与娘子改进工部，不断研发新的技术，也正是为了提升生产力，最终目的，自然是改善百姓生活。广开民智，也是希望百姓能慢慢明事理，不至于总是被他人蒙蔽。” “我们早已考虑到子孙后代之事，自会留下遗训，指引后世子孙理政。等到社会足以迎来变革之时，未来君王自当退居幕后，不再掌握生杀大权，而是让百姓推选执政官，代表民意理政。同时改进法律，保障百姓更多的权利。” “等到生产力足够发达，甚至足以凌驾于人性贪欲之上，那时，或许百姓已经不再需要为了财富而钩心斗角、蝇营狗苟，天下大同方有机会实现。我们自然是看不见了，但子孙后代会铭记我们每一代人的努力。” 梁萧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和一份设计图展示。 “这是我与娘子正式下令精研并改进‘蒸汽机’的公文，以及蒸汽机设计图，十年之内，一定能够研究成功！将来一台蒸汽机就能取代至少十个人的劳力，让更多人从最艰难的生产中解放出来，进一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提升。” 他的言语间满是自信。 随着国家安定，世家灭亡，等收复大楚，若工部还不能研究出蒸汽机，他会亲自出面，专研此事。 凭借自己掌握的科学知识，十年专攻，就算不能研究出一模一样的蒸汽机，也可保证质量相差无几！ 现场众人当然不知道蒸汽机对未来世界的意义，但通过梁萧的言语，也进一步领会了他的深意。 改进技术，提升生产力，促进社会发展，广开民智，才是实现先民愿景的正途！ 也许很漫长，但也好过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甚至要面临灭顶之灾！ “相比帝君，我等终究是目光短浅，见识浅薄，执迷不悟了！” 剑子房终于跪倒在梁萧身前，哀叹不已。 剑族众人陆续领会梁萧言外之意，也纷纷下跪认罪，却满怀感激之情。 原来，他才是真正领会剑族先民深义的人！ 剑无媸早已泪如雨下，不停点头感叹：“这是你们的孩子……” 她早已不再坚持剑族大业，但再次听到有人能够真正贯彻先民意志，也仍是不免心潮澎湃。 毫无疑问，这孩子才是剑族最需要的引路人！ “我希望，从今往后剑族的诸位能够与我一道，包括我们的子孙后代，都能为自己所处的时代而努力，方能无愧苍生。” 随着梁萧诚恳一语落下，剑族众人心头一震。 剑寻踪与高层们对视一眼，见众人郑重点头，终于向梁萧叩首认罪。 “感念帝君宽慈，敬服帝君智慧，我等全凭帝君发落，只求戴罪立功，永不反叛！” 这一刻，公孙月，江拂雪，李心文，姐妹三人相拥而泣。 让她们担惊受怕的剑族，终于归心！ “朝廷恭候诸位，为苍生而出仕！” 梁萧扶起剑寻踪，又让众人平身之后，终于难掩急切，道：“还请带我见见我师父，然后可否让我一观先民石碑？” 第714章：萧儿回来看您了 “谨遵法旨！”剑寻踪连连点头。 经过梁萧这一次点拨，即使是年老已近昏聩的长老们也能明白剑族大业的问题所在，剑族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民智未开，帝制也只是一种过渡！ 而今，这位绝世帝君必定是超越前朝武帝的存在。 如今有他和大周女帝坐镇，至少可保大周三代君王贤明，在此期间，循序渐进改革，百姓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今日之新政与新技术推广所带来的变化，便是证明！ 最重要的是：他和女帝各自的祖母，都曾是剑族一员，也算是剑族为苍生所作的贡献。 前提是，剑族今后追随他改善民生，这份关系才算数。 公孙月从老母亲手里接过儿子，深情注视着梁萧，小声呢喃：“你爹爹又有丰功伟绩咯~” “爹爹腻害~~”小家伙条件反射般开口，小手鼓掌，咯咯直笑。 星柔和李心文看在眼里，羡慕得眼珠子险些充血。 多可爱的娃娃，以后自己和他会有么…… 望着正在与长辈交谈的梁萧，星柔又有些底气不足了。 她早已明白，自己其实配不上他，而今他更是点醒剑族的明灯，地位绝非族长和圣女可比。 就在此时，梁萧向剑子房抱拳道：“子房公，等忙完这些事，我想与你们谈谈亲事。” 闻言，星柔羞得面红耳赤，连忙缩在剑无媸身后，又感到不妥，只怕他以为自己不愿，便忍不住从剑无媸背后探头偷眼瞧他。 见他正看着自己，小姑娘芳心大乱，连忙又把头缩回剑无媸背后，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好！”剑子房含泪点头，这一刻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欢欣。 秦百里拍了拍剑沧海的肩膀，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终究没有背叛族民……” 剑沧海连连点头：“他的确是剑族真正的‘天命’……” 作为剑族子民，他们当然清楚，正常情况下，剑族的确没有可能和梁萧畅谈剑族大业，就连秦百里都没有这个勇气，毕竟这些言论太过大逆不道。 而梁萧似乎已经猜出大概，因此毅然入蜀，亲临此地，总算给困扰剑族至今的剑族大业最明确的指引，也给他们和平归顺国家的机会。 “他老人家一直住在我家后山，道路曲折，除了秦和明，平日里也只有我们这些老相识可以探视……”剑寻踪越说越是惭愧，恨不得找块砖头拍死自己。 梁萧立即委托秦先随剑寻踪和公孙寻风去找武圣，自己和剑子房、剑红叶等长老详谈今后之事。 剑族族长是最终决策者，但真正能谈判的其实是剑子房和公孙寻风。 大局已定，江拂雪终于松了口气。 “天命女”之事，将成为一段剑族的历史，不再是自己的心理负担，剑族也对梁萧心悦诚服。 自己终于有了真正自由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刚才鼓起勇气的宣布，江拂雪又不免俏脸一红，望着正在边走边谈的梁萧入神，不忍打扰。 自己已非天命女，但他依然是自己的天命！ 他会把自己的那句话放在心上么…… 这一日，剑族子民终于对“剑族大业”有了更深刻且明确的认知，实际脱离大周管控数十年的巴蜀也得以回归。 顾平休留在原地，协助卓明峰夫妇、秦百里等人，与剑族其他长老们接洽归顺之事，梁萧带着妻儿，江拂雪，剑子房夫妇，星柔，公孙无极，前往武圣居所。 沿途山清水秀，梁萧与剑子房相谈甚欢，已没有了最初的隔阂。 除了公孙寻风和剑寻踪的权力需要二老自己向梁萧交代，梁萧对剑族其他要员已有明确安排，族内文武俊杰可以前往京城担任要职，部分不愿搬迁的族民未来可以协助监督巴蜀的治理。 就连剑子房也愿意接受官职，发挥余热，若力不从心再转为虚职。 剑红叶全程惭愧，每逢梁萧提议，便点头称是，哪还有半分意义。 原本剑族子民认为，武圣为梁萧梁萧取“萧”之名，乃是对那位名为“萧”的先祖的冒犯。 如今再看，这倒更像是老人家未卜先知，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梁萧，是来救赎剑族的。 从刚才族民的议论可知，现在武圣在族民心中更添了几分高深莫测。 毕竟，“天命女”也是老人家救下的。 众人来到剑寻踪家门口，正巧剑寻踪从后山带来武圣信物——一枚白金虎头，向梁萧汇报。 “他老人家可高兴了，迫不及待想见帝君！” 梁萧见到信物，也满心激动。 白金虎头，这是师徒之间的最终约定。 相见的约定！ 众人一路随剑寻踪穿越竹林，来到一处小溪边，远远望见公孙寻风和两位武士侍立在溪边钓叟身后。 那一身蓑衣，一袭斗笠…… 何等亲切的身影！ 梁萧已然满眼含泪，和江拂雪等人加快脚步，又小心翼翼，生怕步子重了惊扰正在小憩的老者。 直到梁萧走近，那钓叟依然没有反应。 “师父？”梁萧颤声呼唤。 “啊？” 老人家终于微微抬头，回身看他，一脸茫然。 “师父！萧儿没有让您失望，回来看您了！！” 梁萧扑通一跪，握紧武圣已显枯槁的手，激动万分。 这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父！ 他老人家还是祖父的族兄，更与祖父一起陪高祖义结金兰！ 自己叱咤风云，天下归心，更与女帝共坐江山。 唯独在他面前，仍只是个孩子…… 老人家注视着梁萧，撇着嘴，嗫嚅道：“你、你是……” “什么？！”梁萧神色一变，“师父，您不认得我了？我是萧儿！这些年我没太大变化啊……” “什么萧儿？”老人家一脸委屈摇头。 剑寻踪连忙道：“师父，这位可是您真正的爱徒……” 老人家又抬头看了一眼众人：“你们是……” “怎会……”顷刻间，梁萧如遭雷击，泪如雨下，抱着武圣的胳膊，泣不成声。 自己功成名就，回来看他，他却已经年老忘事…… 子欲养而亲不待！！ 梁萧身后的姑娘们也不禁悲从中来，美眸含泪。 “哈哈哈！” 溪边响起了糟老头子没心没肺的笑声。 “寻踪，寻风，我就说了吧，萧儿这小子肯定会吓哭的！愿赌服输，赶紧给钱！” 梁萧：“……” 江拂雪等人瞬间止住了眼泪，看着二老一脸郁闷掏出银票分别递给笑呵呵的秦和明，再看梁萧一手捂脸…… 姑娘们很快就笑得花枝乱颤。 天底下，也只有这位老爷子能把他当孩子耍呢…… 现在，她们似乎明白，为何梁萧总是习惯了厚颜无耻的嘴脸。 看来，连这方面都是一脉相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第715章：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师父……” 见着糟老头子没有忘事，梁萧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再拜叩首。 “我没有让师父失望，巴蜀和平回归，剑族从此为国效力！” 叩首一刻，梁萧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 师恩如海，再也没有比完成恩师的宏愿更好的报恩方式了。 其实老头子断然料不到自己会有今日之功业。 那时赶他下山，只是因为“肥水不流外人田”，希望徒弟能与两个孙女喜结连理，为大周尽心尽力。 自己算是超额完成了恩师的愿望，无愧这再造之恩！ “西公~~”公孙月怀里的梁弃疾牙牙学语，仍有些发音不准，但言语间也尽显依赖。 谁对他好，娘亲一直在反复教导，他机灵得很。 武圣笑过之后，才握紧梁萧的双手，满脸感动：“你做得很好，很好哇！再也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连寻风和寻踪都对你心服口服呢……” 梁萧只是一个劲点头，听他反复念叨。 公孙寻风与剑寻踪则是老脸一红，看着互诉思念的师徒二人，不敢吱声。 他们只是因为当年愿赌服输，才敬称武圣为师父。 原以为是自己吃了大亏，如今再看，着实是自己高攀了，但他们是断然不敢去认这个师弟的。 就这样，也挺好。 梁萧给了他们机会，没有让他们遗臭万年，甚至可能让他们名垂青史，已是莫大恩情。 梁萧身后的姑娘们看着师徒二人，也欣慰一笑。 “您老人家与帝君一定还有很多话想说，我等先去外面等候……”公孙月请示之后，便先带众人离开。 片刻之后，武圣回头看了看，小声道：“萧儿，人都走了？” “稍后我带您回去住。”梁萧郑重点头。 “其他人都走了没？”武圣又问。 得到梁萧肯定的答复之后，武圣终于倒在梁萧怀里，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童。 梁萧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百感交集。 这小老头子固然生性豁达，但这些年一定没少为自己的徒弟、孙女和国家担惊受怕。 毕竟他年事已高，就算是德高望重的武圣，面对诸多变故也难免感到力不从心。 在自己的记忆中，老头子只在听闻世祖噩耗时哭过一次，平日里师徒都是同一副嘴脸。 老神医刚才告诉他，老头子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免不了担心自己来不及见他荣归故里…… 往后，老头子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武圣哭过之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家书交给梁萧。 “这是你爹娘留给无媸的亲笔信，该由你交给她了。” 梁萧取信一看，感叹之后，郑重点头：“这也是爹娘的遗愿。” 片刻之后，梁萧扶着武圣出来，坐上四轮车之后，与众人一起回到祖祠广场。 “恭迎武圣！” 面对梁萧的恩师，剑族众人敬仰更胜往日十倍，纷纷鞠躬致敬。 武圣望着微笑注视自己的公孙红玉，道：“老友，这些年我们师徒承蒙你照顾了。” 公孙红玉心中一酸，撇嘴道：“你是回报不了老身了，让你徒儿回报我徒儿便是。” 梁萧一口答应。 原本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星柔，顿时又忸怩无措，强自镇定。 在梁萧入世之前，她的老师从未提及此人存在，显然是和武圣一样信守诺言，有自己的底线。 她只是遗憾，没能早些认识他…… 剑无媸望着平安归来的武圣，也欣慰一笑，却见梁萧朝自己走来作揖，一脸郑重，递交父母遗书。 “你老人家是青衣的师父，恩同再造，我和青衣本就应该以母亲之礼待您。当年您与我娘义结金兰，又因为理念不合而与我爹有未尽之缘，我娘一直牵挂此事，特地留了遗书给咱们，叮嘱我将您奉为娘亲，以生母之礼相待，往后您便是家父梁询之正妻，还望不弃。” 面对诚恳的梁萧，剑族众人纷纷赞叹：“令堂高义！” 剑无媸浑身颤抖，看完萧永妍与梁询遗书，哭得不能自已，星柔连忙扶住。 良久，剑无媸望着一脸诚恳的梁萧，终于重重点头，哽咽道：“承蒙不弃……” 梁萧当场拜倒。 “二娘请受孩儿一拜。” 当年未尽之缘，终于有了些许迟到的弥补。 剑族众人面对梁萧，感佩无以复加。 他解开了剑族与朝廷的死结，无疑是上天恩赐的救赎！ 与剑无媸母子相认之后，梁萧又想起什么，道：“石碑之事，还请代为引路……” 剑子房连忙道：“先民遗迹年代久远，内部可能存在危险，需要先做准备……” 梁萧道：“无妨，我来时就让秦叔他们预制了特殊的防毒面具，再有猎犬和烛火探路，可保无虞。” 防毒面具？ 众人看着秦拉过来的一车新制防毒面具，一脸懵逼。 这面具与现代防毒面具构造相似，不过表面用的是处理过的密封布帛，几个呼吸口内还有装有特制的木炭和活性炭混合物，具有一定的吸附作用。 见梁萧早有准备，剑寻踪也不再犹豫，和剑族长老们一起带路。 武士明为武圣推车，一路随行。 两刻钟后，众人终于来到剑族圣地深处。 这里是一个山谷入口，山谷之中可见大量废墟，沿途还有诸多山洞，显然是一个遗址。 梁萧望着山口摆放的一些铜器和物件，心头一凛。 居然与故乡的“三星堆”文物也有些许相似…… 而在山谷入口处，还有一间古旧的房子，剑族在这入口处布置了超过三十名护卫，其中一半护卫都围在房子周围。 这间房子里存放着家族迄今为止出土的所有谶言石碑。 望见房子的一瞬间，梁萧心头狂跳。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是渊古的呼唤…… 除了梁萧，武圣，梁萧的家属，剑族高层，秦和明，其他人暂时都被剑子房遣散。 剑寻踪取出钥匙，朝着房间三跪九叩之后，才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开锁。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开启，梁萧已经透过门口望见了其中几座石碑。 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第716章：起源 江山承天运，武神何处寻？此刻我非我，留名天将军…… 月下白龙影，武神现兵锋…… 至尊龙凤，雌雄莫辨；萧清萧霜，治世圣皇…… 燕州崩溃，天地倾颓；有天命女，再现神威……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 全民共治，天下大同…… …… 梁萧失神般走进房中，环顾四周石碑，望着上面文字，一时恍惚。 每一句谶言底下，还有些许注解。 如“江山承天运”这一篇，说的便是天将军再显神威，解救受蛮荒骑兵围困的白袍兵与西域公主克丽丝缇…… 这些文字笔迹多变，似乎是以利剑刻字。 因为这些文字与自己持剑写字时所用的手法大同小异…… “为何？”梁萧心头狂震，不敢置信。 是自己遗忘了什么？ 可是自己的的确确是父母所生，武圣所养，直到去了京城经商失败两年后，于酒后觉醒了“故乡”记忆，再无其他。 为何，这些石碑上的文字和自己的笔迹如此相似？ 剑寻踪满脸崇敬，解释道：“这些石碑，印证了我们剑族先人留下的信仰，在燕州粮荒以前，所料之事不差分毫，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清楚大部分谶言内容……” 但回应他的。却是梁萧的沉默与呆滞。 紧随其后的公孙月等人震惊不已，只见石碑所记载内容，的确与历史上诸多事件完全一致。 “黄巾起义，闻人西逃……就连黄巾起义、闻人氏西逃，都准确预料到了……” “还有‘武帝昏聩，母子含恨’，当年太子与皇后含恨自尽之事，居然也应验了……” 闻人氏西逃之事，经由狄安娜讲述，进一步印证了谶言内容。 望见石碑谶言的刹那，便令人不寒而栗。 就连江拂雪也免不了花容失色。 倘若没有他的存在，那一切或许真的会顺着谶言发展下去，迎来大争之世…… 梁萧始终一言不发，所有石碑内容尽收眼底，让他感到越加心颤。 这是何人所留？ 我么？ 脑海浮现的疑问，驱使着他转身快步离开房间，也不管身后众人的呼唤，走向山谷。 来到山谷入口，放眼望去，一片片废墟映入眼帘，梁萧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恍惚间，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画面一一在眼前闪过。 上古时代，文明之初…… 慈眉善目的黄袍皇者垂垂老矣，拜倒在他身前的少年竟与梁萧生得一模一样。 五帝之首，轩辕黄帝！ 不存在于历史记载的黄帝少子……萧。 “萧儿，你所言之事，为父也向往得很，可惜你生不逢时，这个时代的人们不会理解你的理念，为父也行将就木，再难助你一臂之力，你须自保……” 少年萧郑重点头，言语间满是感激：“能得父亲认可，孩儿此生无憾，当寻一处与世隔绝之地，开枝散叶，教导子孙后世勿忘初心……” 黄帝微微颔首，指着桌上与赤血剑如出一辙的染血之剑。 “当年被迫征战，轩辕剑杀生过多，外层精金日渐脱落，生灵之血与宝剑融为一体，此剑削铁如泥，永世不锈，从此隐去剑名，赐你自保，只愿你能莫忘初心。” 少年萧接过宝剑，含泪宣誓：“多谢父亲，孩儿的后人便以‘剑’为姓，始终以苍生为念！” 画面随之一转，白龙影驰骋沙场。 马背上的传世武帝腰悬赤血剑，一戟挑起天日国神之子的尸体，麾下将士大杀四方，于黄昏来临之前屠尽天日骑兵。 “吾国天威，不容侵犯。今日斩鬼，以示万国：明犯武朝者，虽远必诛！” 随着武帝威严宣告落下，行将崩溃的国家抗击异族入侵，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梁萧感慨之际，画面随之再变。 蛮荒铁骑南下，燕州以北生灵涂炭。 少年挺身而出，白袍银枪，恶鬼覆面，力挽狂澜，领白袍兵驱逐北胡七百里，被百姓敬称为“天将军”，却已满身创伤，卸下伪装，倒在燕州城外，再度睁眼，失声感慨：“百年才堪得一梦，一梦惊觉似百年……还以为自己要死第二回呢。” 原本恍惚的梁萧，眼神一变，眼前浮现了功成身退的天将军永世功业…… 灭亡蛮荒，封狼居胥…… 推行新政，改善民生…… 灭绝天日族，全球一统…… 永生治世，带领乾族终于实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人类终极社会，科技之发达超越自己现有一切认知，却与妻子们悄然消失，留下那万世太平…… 其中部分功业，不正是如今自己已经实现的？ 浮现的记忆，无一例外，顺着石碑谶言的轨迹，一一成功演进。 除了那位名为“萧”的剑族先祖，其余所有“梁萧”皆是出现在这片土地危急存亡之秋，力挽狂澜…… 记忆的涌入，终于让梁萧如梦初醒。 “‘萧’是‘我’，‘武帝’是‘我’，帝君是‘我’，六百年后会出现的天将军……也是‘我’……” “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时空与‘故乡’世界有所不同，只有其中一个与‘故乡’有所联系的‘我’，能够觉醒来自‘故乡’的记忆，挽救这片即将亡国灭种的土地……” “怪不得，琴雪她们总给我一种熟悉感，原来她们之中一部分人，也……” 这一刻，梁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想通之后，竟有些哭笑不得。 天将军！ 原来，未来的天将军才是这一切联系的起源与指引者，而非那位名为“萧”的剑族先祖…… 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不存在剑族的“镇族之宝”，自然没有永生之说。 剑族子民，是“萧”的后人……意即他的后人？ 幸好自己深思熟虑，以身入局，给了剑族回头是岸的机会，否则只怕灭族谶言要提前六百年实现了…… 叹息之后，梁萧神色恢复如常。 这段记忆，只能让自己了解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并不能给自己提供更多实质性的帮助，因为觉醒了故乡记忆的自己已经改变了谶言路线。 即使没有谶言指引，一统山河，灭亡天日国，也是势在必行…… 这一刻，梁萧心念通达，回望满脸担忧的众人，与之前感受又有了微妙变化。 第717章：巴蜀女子温柔共一石 “哥哥……”“夫君……”“萧儿……”“帝君……” 众人见梁萧气质与先前相比，更多了几分深沉与淡然，不禁好奇。 梁萧微笑道：“天命与谶言之事，我已了然，不必探索了，从今往后，咱们一起为苍生谋福，以期后人能够站在咱们的肩膀上，实现天下大同！” 众人心潮澎湃，纷纷点头。 让后人能够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往开来！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了那位名为“萧”的先祖化身梁萧，指引他们前进！ 公孙寻风与剑寻踪正式认罪，并上交权力，同时希望能随梁萧入京谢罪。 梁萧顺水推舟，向他们许诺，朝廷不会伤害剑族成员，并且依照巴蜀回归的各人贡献，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星柔搀扶着老神医，眼如秋水，一刻都不愿从梁萧身上离开。 他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给剑族前所未有的救赎，也让他们避免被族民视为叛徒，反而深受族民感激。 他好像……忙完公事了？ 小姑娘芳心暗许，心跳得厉害。 下午，剑族众人忙里忙外，为将来的搬迁与入仕做好准备。 这剑族圣地自然不可遗弃，会有一部分族民继续留守，今后一起监督对巴蜀的治理。 竹屋里，星柔望着对面的梁萧和姑娘们，羞得不敢吱声。 武圣老爷子正在大堂和她爷爷奶奶闲谈，把梁萧和她们都打发出来了。 实际上，就相当于订婚的男女双方在家长授意下，好好接触一番？ 他正微笑注视着自己呢…… 公孙月见她窘迫的模样，也忍俊不禁，娇哼道：“哎呀，雪儿，心文姐姐，咱们还是不要打扰这个坏人拐骗小姑娘了~” 拐骗小姑娘？ 星柔抿着嘴，不敢去看梁萧。 姐妹俩齐声答应，和公孙月一起离开，只留下梁萧和星柔。 竹屋里的少女心如撞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抬眸看他，美眸之中似酝酿了千言万语，尽是衷情。 这个巴蜀少女，温柔善良，知书达理，可不是什么“川渝暴龙”，“老子数到三”这种话，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巴蜀女子温柔共一石，此女独占十二斗，其他人共欠二斗。 梁萧看她羞怯如斯，越看越是心动，忍不住微笑道：“诶？这是谁家的小姑娘？” 闻言，星柔皓齿微微咬紧红唇，终于开口，嗫嚅道：“你、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梁萧笑眯眯重复着她的话。 “你这个人……”小姑娘目光幽怨，满心娇羞。 “我这个人，怎么了怎么了？”梁萧冲她眨着眼睛，突然装出一脸的天真无邪。 “你！你这个坏人，扮成萧清气我~”星柔假装委屈道。 梁萧道：“我帮你解决了《满江红》的事，咱们算是扯平了嘛。” 《满江红》？ 星柔俏脸一红，低下螓首，沉思片刻，又哼哼道：“才没有呢，《满江红》的事，你说好不和我计较的，所以不算~~” 梁萧哑然失笑。 这还没过门，就学到自己作为无赖的两成功力呢？ “好好好……” 梁萧含笑点头，牵起她一双纤手，放在手心，笑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如这样，你干脆以身相许，做我的妻子，替我弥补星柔小姑娘。” 星柔也被他的无耻逻辑逗笑了，娇嗔道：“美的你~~” “你不愿意么？”梁萧含笑看她。 “啊？” 回过神来的星柔，顿时娇羞无措，忸怩片刻之后，才轻轻点头，嗫嚅道：“愿意……呀！” 梁萧欣慰一笑，坐下来，在少女小鹿受惊般惊叫声中，将她抱在怀里。 终于当面相许终身，星柔欢喜之余，鼓起勇气与他对视，见他一脸宠溺，也不禁心中一动，轻轻一吻。 这一刻如梦似幻，对她而言仿佛经历了万年，梁萧已然不舍得放开。 两人回到大堂，与一众长辈商量婚事。 “尊师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入京。而且他也的确不是很适合长途奔波，应在巴蜀颐养天年。”公孙红玉叹道。 梁萧看着老头子，微微点头，满心无奈。 古人有自己的原则与操守。 老头子感念高祖恩情，誓死维护高祖的江山，终生不踏入京城半步，当然不可能去玩什么文字游戏。 这个连高祖都不知道的誓言，意味着老头子从此永远不会随意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尤其与大周皇室永不相见，这是他的底线。 老头子这一生，对得起上至君王下至百姓。 武圣安慰道：“不必在意这些细节，萧儿他们有这份心足矣。星柔小娃娃可以先在圣地和萧儿先成婚一回，让老头子我开心开心，等回到京城，萧儿再给星柔和月怜好好补办婚礼，明媒正娶。” 闻言，星柔呼吸一滞，又是俏脸一红，乖巧点头。 梁萧也欣然应允。 成婚的消息传开，剑族众人又是忙里忙外，婚期定在三天之内。 夜间，被窝里，公孙月掐着梁萧的脸蛋，醋意大发：“不管怎样，今晚你是我的！！” 与梁萧久别重逢的公孙月，今夜异常大胆。 片刻之后，被窝里响起公孙月的求饶声。 “夫君，我知错了……” …… “嗯？是不是不行啦？叫声女王大人就饶了你~” “啊！夫君，我又知错了……” 挑衅，疯狂，求饶…… 再挑衅，再疯狂，再求饶…… 直到深夜，公孙月正式求饶，梁萧总算放过这妖精。 剑族之事，得以圆满解决，梁萧已经拟好公文，派人加急送回京城和关陇、江南，剑族子民皆大欢喜。 即使是一度野心勃勃的公孙寻风，也终于对梁萧心服口服。 在向梁萧诚恳认罪之后，公孙寻风获得了梁萧的宽宥，同时也得以听到江拂雪唤自己一声“爷爷”，公孙荣也听她唤自己一声“老爹”，父子俩感动得老泪纵横。 还好自己迷途知返，没有错失天伦之乐。 只有被视为“天命女”的江拂雪，坐在烛光下，望着熟睡的李心文，满眼羡慕。 就连星柔都与他相许终身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超迈绝伦的少女，只恨自己未能早生几年。 第718章：放在心上 “雪儿何故闷闷不乐？” 身后传来关切的呼唤，江拂雪芳心大乱，回眸一看，原来是梁萧带着公孙月、李心文、星柔走来。 望见他与他的红颜亲密无间，江拂雪心中免不了生了几分醋意，呢喃道：“没事儿~” 公孙月似有所悟，灵机一动，笑道：“巴蜀回归在即，剑族也诚心归顺，阿婆一家也成为功臣之家，小妹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告诉这个坏人……他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对不对呀夫君？” 梁萧郑重点头：“那是自然。” “真哒？” 小姑娘的美眸随之一亮，逃不过嫂子们的法眼。 李心文提议道：“雪儿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夫君说，咱们不要打扰咯。” 星柔心领神会，也找了个借口随两个姐妹离开，正好与这位心文姐姐熟悉熟悉。 梁萧随手拾来一张椅子，坐在江拂雪身侧，注视着她，仍是一脸关切：“雪儿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哥哥直说，哥哥定当全力以赴。” 江拂雪抬眸凝望着他，柔声道：“先前雪儿一时按捺不住，当着剑族众人的面，说哥哥你是雪儿的天命……” 梁萧开怀大笑：“无妨，雪儿还小，哥哥不会放在心上！” 闻言，江拂雪瞬间气血上涌，险些跳起来给他一脚。 “真是为难我的雪儿了。” 直到梁萧一脸心疼感慨，江拂雪才鼻头一酸，低下螓首，仿佛在自言自语。 “哥哥曾经说过，不要相信那些不好的天命，但……雪儿希望这一次哥哥能放在心上……”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江拂雪委实无法忍受这种沉默，抬起螓首，却见他正认真注视着自己，顿时心慌意乱。 原本想好的千言万语，随着他的注视，竟烟消云散了。 自己是应剑族先民谶言而生的天命女，千年难遇的神童，通晓世情，唯独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仍显得蠢笨，关注他的一言一行，哪怕只是偶尔的轻声呢喃。 这天底下，唯有他能让自己心乱如麻，魂牵梦绕。 梁萧突然失笑：“我倒是忘了，大周的姑娘十四岁时便可谈婚论嫁，何况我家雪儿这么聪明。” 江拂雪只觉得脸烫得厉害，终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肺腑之言。 “从哥哥救下雪儿，为雪儿擦了眼泪的那一天起，雪儿就在心中告诉自己：无论未来如何，等自己长大了，只要哥哥你不嫌弃，一定要以身相许……” “看着嫂子们能和哥哥修成正果，起初是开心，后来是羡慕，再后来，便是免不了有些嫉妒了……” 梁萧看着她，一时百感交集。 蓦然回首，当年那个小姑娘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直在默默守望。 她生得高挑，又是早慧神童，一般人免不了把她误认为成年女子。 她的世界其实一直都很单调，只有“梁萧”而已。 可是，他早已习惯了把她当小孩子看待，面对如此转变，一时间竟然没有心理准备。 “雪儿，你还未成年呢，我……” 不等梁萧说完，江拂雪便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话：“无论是江拂雪，剑拂雪，还是公孙拂雪，你、你都是她的天命……从今往后，她也想学她的云袖姐姐，管你叫梁萧哥哥。” 梁萧任她一双纤手牵住自己的双手，看她前所未有的深情模样，也免不了心疼，道：“雪儿，我对剑族的承诺绝非只是为了安抚，未来世界，自当有所变革。女子的法定婚龄，应该定在十八岁以上，你还小呢。” 想到梁萧当初为段云袖生育之事提心吊胆的模样，江拂雪美眸含泪，失落低头，耳畔却传来轻声细语。 “等雪儿十八岁生日一到，我一定娶你过门，好不好？” 这一刻，江拂雪只感到眼前仿佛万花绽放，世界前所未有的光明。 他正对自己温柔地笑，正如他对其他姐姐。 梁萧看着眼前少女又羞又喜地点头，也不禁心神一荡。 作为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对赌毒深恶痛绝的大好青年，自己勉强守住了法律的底线，给大周百姓做好榜样。 随着摊丁入亩的推行，人口即将迅速膨胀，大周女子也不必再担心自己和前人一样，因为人头税而成为家中一大累赘，自然也不需要早嫁。 婚龄的改变，既是出于生理学和社会学方面的考虑，又将成为未来推动法律进步的因素之一。 “啵~” 趁着梁萧失神的工夫，江拂雪鼓起勇气，红唇往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又在他左右脸颊各留下一个唇印，随即如小鹿受惊，落荒而逃。 “让人家过分一次~” 梁萧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无奈。 真拿这妮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得知梁萧许诺江拂雪婚姻，公孙月三人也由衷为她感到喜悦，对这小姑娘免不了又是一番逗弄，羞得她不敢见人。 江拂雪的亲人和武圣老爷子，得知江拂雪也和梁萧情定终身，倒是毫无意外，只是欣喜催促。 “大周律法规定的婚龄，小雪已经够了吧？何不一起成婚，让武圣他老人家也开心开心？” 武圣连忙制止众人：“形式其实并不重要，老爷子我知道萧儿与雪儿定情，足够高兴了。萧儿他有心等雪儿十八岁成婚，不也证明了他对女子的尊重，契合剑族的婚龄理念？” 公孙寻风等人也不再坚持，对梁萧只是更加敬服。 这门亲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告吹的，他们也不急于一时。 他们刚才也听出了梁萧的言外之意：江拂雪天生聪慧，有心为国家百姓谋福，因此一直在努力，未来必定能名满天下。届时二人成婚，百姓对她的衷心祝福，也不会仅仅只是出于对他这位帝君的敬爱而已。 公孙寻风上交兵符和印绶，正式解除了作为巴蜀大元帅的权力，但名义上仍是巴蜀大元帅。 巴蜀军权暂时由梁萧自领，等梁萧离开之前，再安排新的人选，包括益州太守。 随着成都太守府贴出通告，又派遣加急通知巴蜀各地，各地百姓也陆续收到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第719章：回归 在此之前，每期大周日报进入巴蜀的时候，都会由公孙寻风派遣的专人严格审阅，扣下有利于大周朝廷的内容。 但为了避免朝廷问罪，这些报纸都是付过钱的。 各地太守府积压的报纸，随着成都发出的紧急公文，逐渐解禁，免费发放给当地百姓。 大量的信息轰炸，终于让所有巴蜀百姓了解了国家近年来的政策，也明白了女帝和帝君的功德。 这些，都将惠及巴蜀！ “吾皇圣明！” “帝君圣明！” “我朝千秋万世！！” 公孙寻风走上街头，听着百姓议论，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 在梁萧的指示下，太守府方面的通告，说的是帝君亲临蜀地，指导改革，巴蜀一众官吏悉听尊命。 以后的报纸宣传，也会依照这个路数，而不是宣传公孙寻风等人有心谋反，这是对剑族和平归顺的回报。 百姓没有过多谩骂他和剑子房等剑族官员，反而赞赏有加。 梁萧和姑娘们坐在阳台，看着大街上欢天喜地的百姓，欣慰无比。 星柔更是眼波流转，既自豪又欢喜。 之前公孙寻风为了应付朝廷新政，也适当放宽了对巴蜀百姓的赋税，百姓感恩戴德。 但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巴蜀百姓如此欢悦，前所未有。 自己何德何能，能嫁给他…… 星柔偷偷瞄了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梁萧一眼，心头小鹿乱撞。 明天，她和梁萧会在剑族圣地，不向外界宣传，先秘密成婚一回，给武圣老爷子一个交代，意义非凡。 公孙月和梁萧在燕州成婚过了，作为“姐姐”的公孙月也不想抢她风头，而江拂雪和梁萧的婚期还要等个三四年，所以……她将是唯一一位梁萧在老家迎娶过门的新娘！ 当然，回京之后他还会为她和公孙月再补办一场正式的婚礼。 巴蜀全境，军民欢悦。 紧张不安的巴蜀将士们也终于松了口气，撤去对关陇和江南的防御。 只有最前线的他们才明白，巴蜀和朝廷的关系有多紧张，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战事一触即发！ 而今，他们也将有幸成为真真正正的大周军民，和全国百姓再无区别！ 等巴蜀和朝廷毫无保留通商，还将迎来一段繁荣发展的黄金期。 蜀锦名满天下，巴蜀这边也需要廉价书籍和义庄。 夜间，众人回到圣地，公孙寻风和剑子房向梁萧汇报巴蜀本地豪强情况。 “因为当年天下大定，高祖将巴蜀交给微臣治理，此后微臣与剑族族民以剑族理念治蜀，也打掉了不少当地世家，但此后巴蜀的确因此日显混乱，好在子房他即使调整政策，才避免巴蜀崩溃。” “如今巴蜀本地族民规模在四百人以上的世家还有四个以上，但这些世家面对帝君，绝对不敢再以‘世家’自居，只要帝君稍加安抚，他们自当接受朝廷的一切安排，包括组建义庄！” 梁萧翻阅情报，欣慰点头。 剑族最初是想“打土豪、分田地”来着，可惜没有成功，反而因为过于激进而适得其反。 时代局限性不可避免，毕竟只有他了解古今兴衰存亡之事，尤其是应对之策。 第二天，剑族城寨摆满了红花与剪纸。 人们一路簇拥着新郎新娘，欢天喜地。 在族民的祝福声中，星柔一身嫁衣，蒙了盖头，任由梁萧牵着自己的手，去拜长辈。 剑无媸已被梁萧奉为二娘，不过考虑到武圣这位梁萧的师父，这一次她还是婉拒了作为高堂的邀请，但也以梁询之妻的名义守在武圣一侧。等梁萧在京城补办婚礼，她便是男方高堂了。 武圣与剑子房夫妇作为本次婚礼的高堂，也是一身喜庆，笑得合不拢嘴。 江拂雪深深地望着一身新郎装的梁萧，又看星柔一身嫁衣，眼里尽是艳羡。 以前她看姐姐们与他成亲，只能藏起这份艳羡，现在可好多了。 她现在可是梁萧的未婚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随着吆喝，拜过天地和长辈，最后夫妻对拜。 梁萧牵起新娘的手，感受着她的颤抖，握得更紧了。 星柔心中一暖，仿佛明白了红盖头的作用之一：不就是掩饰自己的娇羞和失态？ “送入洞房！” 听到这一声吆喝，新娘内心的紧张无以复加，任凭梁萧牵着自己，一步步走进刚装饰好的洞房。 姑娘们紧随其后。 房间里，梁萧扶着新娘坐在床边，小声道：“等为夫回来。” 星柔早已芳心大乱，声如蚊蚋：“好~” 等梁萧离开后，姐妹们才守在床边，嬉笑打闹，让新娘更加忸怩局促了。 梁萧去了婚宴现场，简单向众人致谢之后，又去照看武圣。 老头子满眼欣慰，只是紧紧握住爱徒之手，反复念叨着：“国家之幸！剑族之幸！梁家之幸！师父之幸！” 梁萧心中感动，唯有再拜叩首。 剑族子民不再执着于曾经的“剑族大业”，而是下定决心，世代追随梁萧及其子孙，以更为合理的方式实现先民的愿景。 剑族圣女也因此已成为了剑族的历史符号，如今的星柔只是以普通剑族姑娘的身份嫁给梁萧，两情相悦，而非利益挂钩。 夜深人静，梁萧回到房中，揭下新娘的盖头，与星柔深情对视。 这是属于她的独一份温柔与明艳，也是她最美的模样。 “夫君……” 见梁萧满眼惊艳，星柔又羞又喜，小声呼唤，满心紧张。 公孙月可是说了，这人是个大坏蛋，李心文也予以肯定…… 她和梁萧算是正式成婚了，未来京城的婚礼才是形式的补办…… 梁萧牵着她的手，喝过合卺酒之后，微笑道：“娘子，该睡了。” “啊？”星柔满面绯红，低下螓首，嗫嚅道，“请夫君怜惜妾身……” …… 这一夜，繁花绽放。 第二天，梁萧替新娘保管好沾了落红的床单一角，扶着走不动路的新娘去给长辈请安。 当天，八百里加急也终于得以送出巴蜀。 第720章：旷古未有之疆域 晚朝时分，玄卫统领飞云带着梁萧的家书，焦急入殿，交付给正在与群臣讨论巴蜀的段云衣。 段云衣打开一看，美眸里猝然涌现喜悦，失声道：“朕的夫君亲自入蜀，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心悦诚服，归还所有权力，与一众巴蜀官吏全心全意，协助夫君接管巴蜀！” “什么？！” 原本还为巴蜀之事而倍感忧虑的东野鸿机等人，惊喜失声！ “帝君前不久不是才刚扫除世家？如此迅速便能收回巴蜀！” 即使早已对梁萧佩服万般敬服，群臣依然有些难以相信。 巴蜀大元帅表面上仍是大周臣子，但实际情况如何，他们这些朝廷重臣心知肚明，只是女帝没有挑破，他们也不好置喙而已。 算算时间，他们的帝君就算直接入蜀，也要个把月吧？ 那岂不是说明，他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兵不血刃，收降巴蜀？！ “不可思议，好哇！帝君英明！” 诸葛晖，沐定国，尉迟平，杨陵，开国四老连声惊叹，眼眶一热，忍住了没有老泪纵横。 尤其是诸葛晖和沐定国，当年随高祖入蜀，深知剑族之高深莫测。 剑族与朝廷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和底线。 梁萧能收服公孙寻风，当然也意味着剑族真正归心！ 这是连高祖那一辈英雄豪杰都做不到的事！ 段云衣将梁萧家书交给飞云，传阅群臣。 “夫君手书内容，众卿家阅览之后，朕打算即刻派遣加急，通告全国！” “吾皇圣明！帝君圣明！待他日镇守西域、击退波斯，收复交州与大楚，我朝疆域之广阔，旷古未有！” 群臣激动万分，纷纷叩首。 巴蜀若能圆满回归，并且由朝廷牢牢管控，大周的国力将迎来进一步的大提升！ 单是天府之国和江南能够提供的粮食，就足以支持大周放心南征和西征！ 毕竟巴蜀紧邻关陇和江南，尤其是沿江直下直达江南，若再配合逆风调戗这种新船技术，运粮迅速！ 再加上从江南缴获的世家粮食……此次南征，坚持到后年都没有压力！ 帝君梁萧之名，早已被大周臣民神化，即便如此，群臣依然欢天喜地，由衷敬服，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和那几个世家同流合污！ 作为女帝这一代的群臣，将有幸与这对君王夫妻一起见证历史，名垂青史！ 当天，段云衣带着姐妹们和孩子们去了太庙，祭拜高祖和世祖，倾诉巴蜀回归之事。 以诸葛晖为首的开国四老奉命随祭之后，望着高祖画像入神，百感交集。 巴蜀天险，易守难攻，他们这些开国元勋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公孙寻风执意死守，梁萧就只能动用新式军器……而今，梁萧既避免了与巴蜀将士兵戎相见，又可将这些军器转投到其他战场，大大增强军队战力！ 四老看着欢天喜地直呼“爹爹腻害”的孩子们，也不禁欣慰。 作为梁萧的子女，哪怕他们仅仅只是顶着父亲的光环，未来的大周臣民也会极力配合他们的工作，至少保障了他们的能力下限。 若是他们还有真才实学……前途不可限量！ 梁萧临别时和他们促膝长谈了一回，他们也大概了解了梁萧对剑族的看法，更明白他的高瞻远瞩。 他的子孙，必将承前启后！ 众人欢喜之际，段云衣和段云袖却是疑惑对视。 段云袖终于忍不住问诸葛晖：“丞相老爷爷，武圣他老人家一直健在，可为何从来不肯给我们和父皇写过信呢……” 这个问题把诸葛晖稳住了，老丞相和沐定国齐齐陷入沉默。 “没有写过信么？如此倒是有点不妥，武圣他老人家可是大周君王最坚实的后盾！”杨陵叹道。 就连尉迟平也有些惊讶。 见诸葛晖欲言又止，段云袖也不忍心再问，只是呢喃道：“也许是他老人家担心我们因此忍不住叨扰吧……” 闻言，诸葛晖和沐定国更是心情沉重，暗暗叹息。 这是注定不能言说的秘密啊…… 哪怕要告诉她们真相，也该是梁萧去说。 巴蜀回归的消息，在江南、关陇、京城同日传开。 “帝君英明神武！” 这一次，巴蜀以外百姓军民不懂其中门道，只道他们敬爱的帝君是去巡查巴蜀，顺便整顿吏治，改善民生，倒没有比之前几次听激动，甚至比不上听说燕州大捷时的心情。 考虑到剑族和平回归，段云衣接受梁萧的意见，也没有过度宣传此事。 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府之国的回归，对巴蜀乃至全国军民都各有莫大好处。 剑族圣地，风景宜人。 梁萧与星柔成亲数日，小两口如胶似漆。 长辈们也倍感欣慰。 他们早已知道这孩子重情重义，家中妻子和睦，亲如姐妹，倒也不怕星柔以后受什么委屈。 只有老神医公孙红玉偶尔神情凝重，被梁萧敏锐捕捉到。 趁着众人闲谈的工夫，梁萧把公孙红玉拉到一旁，小声询问。 “老师突然闷闷不乐，唯一的解释……是不是我师父身体有什么状况？” 公孙红玉点头叹息：“的确瞒不过你，你与你师父接触这些天，应该也能明白，他年纪大了，免不了身体每况愈下……” “我在家书里和京城的娘子们说了，在巴蜀多待一些时日，陪陪我师父。”梁萧失落点头，望着还在远处逗弄徒孙梁弃疾的老头子，满心不舍。 人过七十古来稀，能在这个时代活过七十岁，实属难得，何况老头子已经年近九十，年轻时又没少激战受伤，操劳过度。 即使老头子豁达得很，坚信这是喜丧，但他可是一手把自己带大的。 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也难以接受。 毕竟老头子终身不入京城，而如今就算想去，也禁不住长途奔波。 剑族圣地是块宝地，也的确是他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公孙红玉如实告知自己，也是希望自己能有心理准备。 梁萧叹息着，坐回恩师身侧，握紧他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仿佛带着他回到了儿时。 第721章：师父我功德无量 看着朝徒孙扮起鬼脸的小老头，梁萧也不禁温柔一笑。 含饴弄孙，大抵如此。 幸好，巴蜀初定，他仍有绝对的必要至少坐镇一个月，平时公务可以交给秦百里、卓明峰等人处理，倒也有足够时间陪伴家人。 梁萧的惆怅自然瞒不过武圣的慧眼。 等众人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师徒两人和武士秦、明两人。 “萧儿，有些话，师父还是有必要和你们说一说。” 老头子依旧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师父这一辈子，很是满足。以前有幸随大哥建功立业，后来又有幸将你养育成人，看着你功成名就，家庭美满，梁家也终于得以开枝散叶……这是何等幸事。” 梁萧郑重点头，仍是心生悲戚。 道理他都懂，但…… “萧儿，换而言之，师父天命已尽，功德无量，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若不是怕你们舍不得，早些与大哥他们相见，未尝不是一大美事啊！师父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已经长大成人，又是万民敬仰之帝君……” “相比之下，天下万民更为重要。你昨天提过那位叫秦勋的墨家钜子，真了不得。但愿你们能早日重逢，他和邢风、明峰、百里一样，将来定能成为国家栋梁。” 见他仍挂念百姓，梁萧紧紧握住他的手，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字一顿道：“师父放心，你家萧儿永远不会忘记初心，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行常人之所不能行，不辜负师父一番栽培！” 这是最让自己开心的答复，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师父有什么心思，也同样瞒不过你啊！作为对你的奖励，师父也尽量在这太平盛世多待一些时日！” 秦和明只是无声相视苦笑。 话虽如此，真要他们接受他的离去，他们也必定豁达不起来的。 院子里，师徒二人与两位武士回忆早年之事，开怀大笑。 大楚，中部偏南，各处郡县张贴告示。 “吴王有令：与天日教误会消除，即将议和，共抗外敌！有妖人秦勋蛊惑人心，挑拨离间，致使生灵涂炭，凡擒获其人者，赏黄金千两，封千户侯！” 随着告示张贴，曾经与门人支持大楚吴王的秦勋，也受到吴王通缉，四处伪装，逃避追捕。 他还有目标没有完成。 正午，秦勋扮成小贩，走在郡城大街上，观察四周。 大楚内部，凡战乱之地十室九空。 此城逃过一劫，但也因此涌入了大量流民。 当地百姓望着街道上挤满的流民，多数人爱莫能助，只有少数人面露不忍，拿出家中本就不多的余粮，熬制成粥，救济这些已经饿得皮包骨的人。 大街上偶尔路过几个达官贵人，只是嫌恶地捂住鼻子，白了这些流民一眼，如避瘟神。 反观这些流民，抬起头，无神的双眼望着这些达官贵人一身锦衣，和手上托着的花鸟玩物，情不自禁抿起了嘴，下唇缩得紧紧，不敢吱声，生怕引来一阵毒打。 生活粗暴地将他们抛弃于泥淖，狠狠践踏，他们黑暗的眼眸仰望从未属于自己的光明。 秦勋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下意识握紧拳头。 他很清楚这些达官贵人的来历。 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有至少四分之一，其实是拜他们所赐。 “奉吾王之命，搜查妖孽秦勋，从流民里面找找！” 身后传来的暴喝，让秦勋迅速警觉，隐入小巷。 远远望见流民被达官贵人们叫来的军士大规模驱逐，甚至打杀，秦勋也不禁悲从中来。 看来，大郡城是不能呆了。 与此同时，大楚京城，邢风面对日渐猖狂的大楚世家，忙得焦头烂额，不禁感叹。 “秦勋，你现在何方，可还安好……” 梁萧清除世家之事，已经传到大楚，原属大楚这些世家，无论如何也不支持两国议和，宁可向夫妻俩进谏，要求他们接受天日教。 但这是无论如何不可妥协的。 大楚东北郡城，李如风的军队途经此地，一路奔逃，只求早日回京。 “速速派人通知女帝：吴王已经与阿喀琉斯暗通款曲，有心反攻京城！” 面对后方穷追不舍的天日教与吴王军队，李如风郁闷不已。 “大楚，注定永无宁日了！” 同一时间，大周军队直扑交州，已经到达距离交州北方边界二百里外。 征南大元帅诸葛定亲自在前方督军行进，又派遣先锋部队，探查沿途山林。 “再派飞马回报朝廷，交州那边的探子传来情报，孔雀王朝的军队已经在驰援交州的路上！能够如此长途驰援，可见孔雀王朝国力不弱，不可掉以轻心！” 当天，梁萧也收到了玄卫送来的密报，了解大楚情况。 “我爹他，已经和吴王合作了？”李心文面露忧色。 李如风总归是自己的生父，也曾因为她母亲的关系而对她有所弥补，但按照先前秦勋送来的情报分析，吴王可能会转而与阿喀琉斯合作，联攻邢风。 作为交换，阿喀琉斯只需要拥立吴王为大楚新君足矣！ 梁萧轻声安慰，道：“我已提前派遣密探，将密信送往大楚京城和岳父手上，以他的智慧和胸怀，应该不会继续与吴王为伍。等回京之后，我再……” “交、交给将士们嘛……”李心文担忧道。 大楚炎热，他再御驾亲征，不只是姐妹们要担心了。 大周百姓都免不了提心吊胆！ 梁萧安慰道：“无妨，我见机行事。” 李心文乖巧点头，偎依在梁萧怀里，心中惆怅。 现在他们急也没用，军队并不能神兵天降，立刻瞬移到大楚。 闽地的山林还有天日教残党需要肃清，从海域顺流向南的船队，也需要沿途补给，小心风浪，毕竟大周从未南征过大楚。 就算梁萧现在出现在江南军队之中，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反而是巴蜀稳定和京城动员尤为重要。 梁萧看着情报单上的“天日教信徒高呼克丽丝缇”字样，心情沉重。 当日那些浮现的记忆，关乎前世今生，让他总算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异域少女艾丽缇带给自己的熟悉感，与沐琴雪、公孙月等妻子如出一辙……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此女继续统领天日教和孔雀王朝，凝聚人心，大楚也必须回归！ 第722章：矿 五天后，梁萧带领部队和勘探队，来到巴蜀戎州一处山林。 星柔，李心文，江拂雪，陪在他身侧，满脸关切。 公孙月要照看孩子，是来不了了。 按照她们爱郎的推断，戎州这一带可能存在能够影响国运的“宝矿”，即硫铁矿等与硫磺相关之物！ 经过江拂雪这一路上的科普，星柔和李心文也明白了硫磺对于大周军事的意义。 毫无疑问，大周如今的国力超越以前所有的朝代，甚至比武朝巅峰期还要强大数倍，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就连人口也接近两倍，随着新政促进人口激增，将来大周人口可能会达到武朝八倍以上！ 即便如此，大周军队常用的军器依然是长弓、大弓、神臂弩…… 这些军器放眼天下，算是举世无敌，但作用依然有限。 现有技术已经限制了大周的军事，大周面对周边疯狂且强大的异族联合进犯，必须有更强大的军器！ 而本国硫磺之匮乏，又限制了军器普及的效率，这是出于技术外泄的考虑。 大楚有很多硫磺矿，至于孔雀王朝，波斯帝国，天日国……说不定还有更多。 大周首先必须保障资源的供应，这是重中之重！ 收复巴蜀的意义之一，便是资源供应，粮食不过只是其中一种。 大周的硝石，大部分也是由巴蜀供应的！ 感受到梁萧前所未有的重视，她们自然忍不住也想随行，照顾他。 此时梁萧看着忙前忙后的勘探队和玄卫、大周武卫，也神情凝重。 这一千名大周武卫，是最早追随他击破北胡的梁家军成员，其中还有不少兰陵兵，忠心耿耿，如今每人都有功勋在身，全家迁居京城，过上了富足生活。 如今巴蜀归顺，他们和玄卫都被自己调来协助探矿，以便及时封锁消息。 这个世界的地理与“故乡”有一定的区别，但科学知识是通用的。 根据地貌和土质等因素细致分析，这一带应该有品质不错的硫铁矿。 离京之前，他和诸葛晖、杨陵讨论过火器之事。 在梁萧展示了黑火药威力之后，二老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认为应该支持火器发展，以免未来国家因此落后于外国，被敌国以火器敲开国门。至于火器可能带来的影响，借助梁萧和段云衣如日中天的威望，足以规范火器运用，并为后世子孙留下合适的遗训。 但火器发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工匠的培养，工匠的忠诚度，以及工艺不断改进，皆不容忽视。 相比枪支这种更精密的轻武器，大炮简单实用且暴力，但技术外泄的风险也更高。 大周目前硫磺紧缺，但在收复巴蜀之后，硝石产量是个优势，只要硫磺的产量能够保障国家对火器的正常利用，击溃异族，甚至未来的远征，都不是难事！ 交州也有品质绝佳的硫铁矿，但朝廷还未收复交州，就算打下来，从开采到生产、搬运，也旷日费时，多半是来不及投入收复大楚的战役。 帝君亲自带队勘探，下面的勘探队和将士们敬佩之余，也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求早日探得宝矿。 时值秋季，此地凉爽，是绝佳的勘探时机。 即便如此，为了保障众人的安全和舒适度，外面还备了大量的山泉水，甚至还有两车冰块，专门用于奖励此次贡献突出者。 帝君之重视，就算他们学识有限，也意识到了此次行动非同寻常，因此抓紧勘探，只求早日功成。 梁萧吃过午饭之后，来到一处高地，放目远眺。 入眼所见，一片黄白，让梁萧兴奋不已。 应该就是此地！ 姑娘们远远望见梁萧走下山头，也忍不住跟了过去，见他满地观察、搜寻矿石，便也弯下腰一起搜寻。 梁萧连忙制止她们，心疼道：“术业有专攻，有我带头即可，你们有自己擅长的事可以做。等今天勘探步入正轨，我也可以休息。” 三个姑娘微微抿嘴，经不住他的一再坚持，最终还是“屈服”了。 星柔回去研究医书，江拂雪研究蒸汽机，李心文则是去负责统领女兵。 又过了片刻，工头带来一块硫铁矿，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而剧烈颤抖。 “启禀帝君！我们挖到地下，果然发现了品质极好的‘铜炭’！！” 梁萧定睛一看，其手上托着的正是一块高品质的硫铁矿。 “好矿！从何处挖到的？”梁萧问道。 工头听到梁萧称赞，更是激动万分，颤声道：“就在离这里一里外的山对面，山脚下！” 梁萧当即随矿工们前往另一处山脚下观看，满怀期待。 矿工们已经在那里开了一个洞，洞内随处可见，都是这种矿石。 “仅仅只是表层，就有如此品质，帝君着实是神算！这矿，绝对是我们见过的品质最好的！”正在指导开采的工部官吏纷纷称赞。 梁萧心中大喜，微笑传令：“此行所有人员，每人赏银十两，包括勘探队在内，队长级以上每人加赏十两！” 消息传开，满山遍野尽是对梁萧的感激与赞美。 在巴蜀一带，梁萧亲自带队勘探，终于发现了朝廷可以管控的第一个高品质硫铁矿，命名为“大周白铁矿”。 但此事暂时秘而不宣，梁萧只是谨慎安排，开采出来的硫铁矿将被运往京城一带，直取硫磺之后，送到京城附近的军器监重地，赶制黑火药。 除了梁萧，其他人还不明白这个硫铁矿的面世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大周白铁矿所在的戎州各地，又接连发现了品质优秀的硫铁矿。 好在梁萧已经提前布置，这些重大消息暂时都被封锁，慢慢开采。 巴蜀其他地区也有硫铁矿，但品质都不及新发现的这部分。 大楚皇宫。 邢风夫妇满脸疲惫，正一起处理政事。 “夫君，那些世家已经在往军中渗透，若不能早做防范，军队叛变，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夏侯蕙面露忧色。 邢风正思索对策之时，外面近卫焦急来报。 “陛下！帝君！巴蜀近日突然毫无预兆归顺大周，据说大周帝君梁萧亲临巴蜀！” 第723章：宣战？ 邢风夫妇看完急报，也不禁失神。 “巴蜀剑族实力深不可测，竟如此迅速归心……” “看来，大周挥师南下只是时间问题了，最快便在今年冬季。” 北方寒冷，春季用兵为宜。 南方则相反，秋收之后，冬日南下，能有效减少南方酷热造成的损失。 “夫君，该当如何？”夏侯蕙愁容满面。 如今，她既希望丈夫和孩子安然无恙，又不忍心看百姓一再受苦受难。 邢风沉思良久，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应向大周宣战。” 夫妻俩心有灵犀，夏侯蕙也不再迟疑，当即拟写诏书。 “什么？我国不准备与大周交好，而是向大周宣战？？” 大殿内，台下的世家大臣们又惊又喜，望着台上的邢风夫妇，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对夫妇推翻了与大周为敌的夏侯雍，不是正有意缓和与大周的关系？ 邢风道：“此乃先皇基业，怎可拱手相让！只是，诸位大人也应该明白，大周强盛冠绝古今，如今也算是国难当头，总不能只凭几句话，国家就能抵抗大周的侵略吧？若不能君臣一心，一旦大周军队登岸，莫说本王与娘子地位不保，尔等也是世家，面对梁萧，能有几分希望？” 地下群臣交头接耳，议论许久，终于咬牙，下定决心，向夫妇俩表态。 “臣等各家愿意一起捐赠共计二百万两银子，支持国家抵抗大周侵略！但希望陛下与帝君能给臣等一个满意的交代！” 台下群臣一脸傲慢，威势俨然超越了邢风当年在大周皇宫所见世家大臣。 满意的交代？ 邢风微微一笑，起身道：“即刻宣布，废除‘摊丁入亩’，举倾国之力，北拒梁萧，南定邪教与反贼吴王！” 诏书一下，整个大楚京城的百姓无不流涕。 “咱们帝君不是与大周帝君有旧么？怎可再与大周为敌？国破家亡不远矣！” “怎么把才刚推行不久的新政也废除了？” 从效忠昏君夏侯雍，再到如今废除新政，宣战大周，往日备受尊敬的大楚第一奇才，如今已让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在大楚百姓眼里，如今的大周无异于仁义之师。 只有邢风一如既往，淡定理事。 京城，御花园内，段云衣正襟危坐。 来自大楚的中年妇女，怀抱邢风幼女，又催促已经三岁的兄妹下跪。 “主上，大楚那边的玄卫已经证实了，这三个娃娃的确都是大楚女帝的骨肉……”飞云一脸惊讶。 段云衣取来桌上的密信，一脸严肃。 “推翻夏侯雍之前，邢风便已秘密将子女送来京城，希望能儿女得朕与夫君庇佑，同时请求朝廷王师早日南下，以免世家夺权，覆水难收。” 言语间，段云衣望着梁萧留下的家书，目光温柔。 “若不是夫君，大楚女帝和大楚帝君断然没有可能如此投诚……” 回想起当年那一场雪夜，自己和姐妹们偷听梁萧与邢风交谈，段云衣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虽然偷听很不厚道，但……她很开心！ 至少，如今自己面对有心支持大楚回归的邢风夫妇投诚，也不会心生疑惑。 那邢风终究还是以大楚百姓为念，只可惜大楚局势不是邢风夫妇能够完全掌握的。 大楚世家，吴王，阿喀琉斯……都不是善茬。 “昭告天下：南国至今未向本国谢罪，又勾结交州，侵害江南，朕顺应民意，吊民伐罪！” 段云衣一纸诏书下达，京城军器监迅速开动，按照梁萧提供的设计图，赶制新式军器，以求早日投入战场。 交州以北，遍地山林。 征南大元帅诸葛定领兵南进，直扑交州腹地，势如破竹，杀向第一座城池，兵临城下。 “交州人口不及中原与江南，人力有限，但北方各处郡县与城墙，固若金汤，显然早有谋反之心！” 军帐里，诸葛定与将士们怒容满面，势要为国家早日收复交州。 “取帝君回回炮来！” 随着诸葛定军令下达，上百架新式投石车被推到交州北方第一座城池以北，借助军队掩护，一路南行，逼近城墙。 在城上守军惊恐的注视下，一枚枚大型石弹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以惊人的冲击力轰击城墙。 “轰隆隆！！” 上百架回回炮，仅仅只是一轮齐射，竟将交州军阀引以为傲的城墙迅速砸穿，城上还有数十名守军连同守将被砸成肉泥！ “不愧是帝君回回炮！！” 回回炮大显神威，诸葛定等人惊喜交加。 这是梁萧在京城时亲自督造和指导研究的回回炮，为了表示对他的敬意，将士们私下还是将回回炮称为“帝君回回炮”。 寻常的投石车，想要砸坏那种级别的精修城墙，只怕没有可能。 城墙不破，就算以百战精锐攻城，也免不了付出更多损失。 若是一直面临这种攻城损失，收复交州的脚步无疑会大大放缓。 尤其是身为元帅的诸葛定，心中感激无以复加。 有如此攻城神器，梁萧让他负责此事，只要他能应付好南方的酷热与疫病，收复交州易如反掌！ 回去论功行赏对他而言还只是小事，此役只要不出大错，作为征南大元帅，他注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城墙已破，叛军负隅顽抗，即刻殄灭！！” 一日之间，大周将士争先恐后冲击城池。 城中守军早已被回回炮吓得魂飞魄散，见势不妙，纷纷缴械投降，沦为俘虏。 就连出征的将士们也有些惊讶。 “交州军队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诸葛定当即呵斥已经有些骄傲的部分将士：“不可掉以轻心！交州以南环境险恶，比军队还要危险，严加防范，不破交州，不可急于庆功！” 将士们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秋天时的交州依旧炎热，也收起了飘飘然的心，继续南下。 两天后，梁萧回到剑族圣地，甚是满意。 巴蜀各地陆续发现了可用的硫铁矿，仅巴蜀一地，硫磺与硝石的产量已经能够满足军队配备火器！ 当天，顾平休带着一封密信赶回来向梁萧汇报：“王爷，大楚帝君邢风来信！” 第724章：了却君王天下事 梁萧详细阅读密信之后，也免不了眉头紧锁，将密信传阅卓明峰和秦百里。 “大楚形势，日趋险恶，女帝有意率众归降，但国内阻力太大，只会适得其反。” 卓明峰和秦百里看完书信，赞叹不已。 “邢公子是有心了！但大楚局势非他夫妇二人可以掌控，为今之计，应该提醒他们继续稳住局势，以宣战我国为幌子安抚群臣，等我国神兵天降，再图穷匕见不迟。但此举也难以保证，那些大楚臣子会暗中迎奉吴王，甚至勾结天日教，引狼入室。”卓明峰道。 梁萧当即写下一封密信，交给顾平休，又反复叮嘱。 “先让信使熟记密信内容，倘若密信遗失，便让玄卫口述：万不得已之时，江南会有部分水军提前南下相助，倘若依然不是敌军对手，可以先率众撤离大楚，乘船北渡。大周已经在抓紧筹措粮草和战船，南下诛邪，指日可待。” 顾平休深知此事可能关乎邢风夫妇身家性命，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去安排办事最谨慎的玄卫，护送信使回大楚送信。 梁萧深知天江与沿海对船队意味着什么，如今唯有祈祷江南一带能增加战船，同时在闽地扫清天日教邪众，以最快的速度增设并保护补给站，便可早日兵临大楚。 即使是故乡，古代想要开发海峡以南两个岛屿也不容易，三国时期孙权就曾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兵一万直达夷洲，结果却是得不偿失。 天江风浪强度，不下于海峡和东海一带。 快的话，今年冬季便有希望全军南下，先与邢风会合，接收大楚。 但此后的吴王与天日教、孔雀王朝，仍是亟待解决的对手。 众人散会之后，梁萧仍是心情沉重。 时不我待！ 巴蜀已经日趋稳定，老头子也提醒他应该早日回京，统领全局，解救大楚百姓…… 但就算今天蒸汽机横空出世，蒸汽轮船、蒸汽机车等物的制造，也需要经年累月，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短时间内他能利用的依然只有现有条件。 “萧哥哥~” 江拂雪带着一份图纸，莲步轻移，走进大堂，像极了准备分享秘密的小女孩子。 自从得到梁萧的许诺，她对梁萧的称呼也转变为“萧哥哥”。 这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爱称。 “雪儿，这是？” 梁萧看江拂雪一脸期待，不禁好奇，低头一看，她已递上了手中的图纸。 “活塞，曲柄连杆机构，滑阀配汽结构，调速结构，飞轮……” 看到异常熟悉的结构，梁萧终于惊喜失声：“雪儿优化了蒸汽机的结构？？” 江拂雪连连点头，眉飞色舞：“萧哥哥特别重视此物，所以人家天天研究，不过也只是理论设计，具体效果如何，要等工部做出来之后，实际测试！” 梁萧翻阅完图纸，激动地捏了捏江拂雪的小脸蛋，随后握紧她的手：“应该能用了！不愧是我家雪儿！” 江拂雪改良的蒸汽机构造，已经无限接近瓦特改进后的蒸汽机了。 他本就擅长数理化与计算和心算，即使这台蒸汽机外形有些许差别，凭借知识和经验，他也可以肯定，至少江拂雪的设计比自己提供的初版设计图要好上不少，绝对可用！ 为了这一天，工部按照他提供的零部件设计图，提前造好了大量的蒸汽机零部件，方便组装和调试，京城工部存放的部件这会儿应该已经堆积如山了。 江拂雪小脸微红，与他深情对视，满心甜蜜。 她当然明白，自己在梁萧眼里仍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上次趁他不注意偷亲他，已经相当“过分”了。 他能忍不住捏一回自己这个小姑娘的脸，已经是极限了，证明他此刻是何等喜悦。 大堂内，剑子房等人齐聚于此，听梁萧讲解蒸汽机，双眼放光。 “将来的大周，以固定的挽马拉力为标准，设置新的单位：‘马力’。” “雪儿改良之后，只要燃料足够，蒸汽机规模够大，这蒸汽机的马力甚至可以超过一千匹马！将来以蒸汽机为动力的蒸汽机车，将实现真正的日行千里，甚至几千里！” “以蒸汽机为动力的轮船，也可以脱离船帆的限制，时速更是超过传统船只多倍，也可因此大幅减少船桨所需的人力！” “仅仅只是这两种交通工具的变革，足以给大周军民慢慢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至于蒸汽机投入各种社会生产，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未来大周的生产力将是今天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 众人听梁萧绘声绘色描述前景，惊喜交加。 武圣更是晓得合不拢嘴，不停鼓掌，眼里闪着泪光。 “好，好哇！不愧是萧儿和雪儿……” 为大周操心一生的开国武圣，这一刻只感到一切是如此圆满。 老神医公孙红玉鼓掌之后，也向剑寻踪等人狂使眼色。 众人会意，纷纷安静下来，以免打扰了武圣清净。 武圣哄着怀里的梁弃疾入睡之后，将孩子交给公孙月，轻声道：“萧儿，爷爷想去钓鱼了。” 梁萧心领神会，亲自为师父推车，只有妻儿们和两位武圣的贴身武士随行。 岸边，武圣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看鱼儿嬉戏，满脸欣慰。 梁萧小心翼翼为武圣披上了外套，生怕他着凉。 自他能记事起，老头子的鱼钩都是直的。 良久，武圣打起精神，目光灼灼。 “萧儿，你挽救了这片土地，让这片土地的人们过上了前所未有的更好生活。比如，抵抗肆虐的天花，解决了异族之患，又改进技术……后人必定铭记你的恩德，你爹娘，你爷爷奶奶，高祖，世祖，和千千万万的英烈，若泉下有知，都会感到高兴的。” 梁萧紧握着他枯槁的手，叹道：“这一切，源于师父的救命之恩与养育之恩，后世子孙同样不能忘记您老人家！” 武圣微微一笑：“能看你建功立业，师父当然开心。但最让师父开心的，还是你一直平平安安，家庭美满……师父这一生，活得太值了。” 梁萧先是哑然失笑，突然又似有所感，心生悲戚。 他和自己的爷爷是同族兄弟，又与爷爷一起和高祖义结金兰，还是自己的同族大爷，二大爷，恩师，岳祖父。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这个徒儿的要求，其实并不高。 保住高祖打下的江山，为梁家开枝散叶，平平安安，足矣。 自己也算超额完成了恩师的目标，无愧这养育之恩。 师徒二人身后的众人，也感慨万分。 这是两代武圣共同缔造的传奇，后世子孙如何可能忍心忘却！ 微风拂面，倔强了一生的老头子，看够了爱徒认真的脸，欣慰一笑，终于垂下眼皮，低着头，似要打盹。 “萧儿，师父想睡了。以前都是师父抱着你睡，这一次，你就抱着师父好了。” 明明是轻声细语，却让梁萧倍感痛心，一口答应，小心翼翼将他抱在怀里，姿势一如儿时他抱着自己哄自己睡觉。 “师父放心休息，萧儿一直都在。” 公孙月欣慰地看着怀中入睡的孩子，众人皆不敢打扰，但已面有忧色。 风中残烛般的长者，这一刻如回光返照，小声叮嘱。 “萧儿，高祖对咱们梁家恩重如山，这江山也来得太不容易了。” “师父放心，从今往后，君臣一心，造福百姓，保障民生，江山永固！” “真好……”“萧儿，要一直对云衣和云袖保密哦。” “师父放心，这是高祖的江山……” “好哇……了却君王天下事，诶嘿……”“萧儿，往后可要照顾好自己。” “师父放心，萧儿如今既是君王，也是丈夫、父亲，会一直成熟稳重，长命百岁……” “真的很好，很好，师父为萧儿感到骄傲……” 无愧君王，无愧苍生。 这一刻，天命已尽的长者一脸满足的微笑，于自己爱徒怀中溘然长逝，享年八十八岁。 这位乃是开国大元帅，第一代武圣，姓梁，名澈，后以苍生为字。 “师父……” 梁萧泪如决堤，小声呼唤，却又怕打扰了恩师身后清净。 公孙月等人也已潸然泪下，又不敢打扰，唯有无声悲泣。 “哇！” 怀中的小家伙梁弃疾突然哭醒。 “师公，抱~” 公孙月声音发颤，小声道：“乖，师公他老人家睡着了……” 这一日，剑族城寨哭声一片，无人不悲痛万分。 假死隐退的一代传奇，就此薨逝。 正在京城带儿女和姐妹祭祖的段云衣和段云袖，只感到心乱如麻，不由自主，悲痛垂泪，儿女们也忍不住哇哇大哭。 五日后，梁萧派人加急送来武圣讣告。 梁萧的妻子们悲痛万分，以诸葛晖为首的开国四老也老泪纵横。 “师父他老人家为何一再坚持此事呢？”段云衣和段云袖美眸含泪，满是不解。 老人家一再叮嘱，武圣已死，不可公诸于世，也不能在他去世之后再办丧事…… 现场也只有诸葛晖和沐定国明白，之前让女帝与公主知晓武圣健在，已经是他老人家的底线了…… “他老人家如此淡泊名利，大周上至君王下至百姓更不能愧对他！人间的名位，他老人家已经封无可封，也已配享太庙……朕有意昭告臣民，敬告天地，在原有的‘武圣’尊号上，为他老人家再加敕封……如何？” “吾皇圣明！” 第725章：旧事 随着段云衣敕封诏书传开，初代大周武圣梁澈，慢慢形成了民间信仰，有了一系列尊号。 武圣，开国大圣，武财神，伏魔大帝，忠武梁王爷…… 从此民间建庙祭祀，香火不绝。 这是段云衣能为自己和夫君所做的努力，以回报武圣恩情。 武圣的遗体葬在剑族先民遗迹附近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这是剑族的最高敬意。 梁萧为恩师办完丧事之后，武士秦和明纷纷安慰梁萧一家。 “萧少爷，主人他老人家早在你下山之前，就一直叮嘱，人过七十古来稀，他会笑着走的，你不可悲伤过度……” 梁萧看了一眼两位武士叔叔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 “今后，秦叔和明叔有何打算？” 秦解释道：“我俩早已和主人说好了，等主人百年之后，我们便为萧少爷效力。不过，萧少爷不介意的话，尽可能把明留在巴蜀，为主人守墓。至于我，我在刺探情报和刺杀有点水平，可以为萧少爷效力，可以去大楚办事？” 梁萧郑重答应，心知肚明，但也只能叮嘱秦小心行事。 秦的师弟，墨家高手皇朝雪，因为江南世家与邪教伏法，他应该已经去大楚寻找秦勋了。 作为师兄，秦显然担心对方的安危。 而且剑沧海的四弟剑沧浪也留书告知剑子房，说是去找皇朝雪，剑沧海知晓皇朝雪与自家恩怨，更是担心胞弟安危，也委托秦化解误会。 秦带着一群心腹手下，当天就和梁萧委派的十名玄卫一起动身，前往大楚。 明留下来为武圣守墓，未来可与手下探查民情，并保护巴蜀一带负责监督官吏的剑族子民。 安排妥当之后，梁萧又结合段云衣和诸葛晖送来的书信意见，设置巴蜀文武官吏。 卓明峰为益州太守，统管内政，杨平出任益州别驾，负责协助卓明峰。 公孙无极为益州元帅，统管军事，协助关陇抗击西方来犯的天日国与波斯帝国。 部分不愿背井离乡的剑族俊杰，也分别出任文武官职，其职权多为监督与弹劾。 族长剑寻踪卸任，秦百里和剑沧海成为了新任族长，每逢族内大事，必须经过两位族长全票同意。 剑沧海留在巴蜀，秦百里和长辈们一起，随梁萧前往京城任职，还要和望眼欲穿的未婚妻东野清月拜堂成亲。 公孙寻风将出任太保，但没有实权。 剑子房与公孙荣则会有文武实职。 其余剑寻踪等人也将受封虚职，并赐金银田宅，颐养天年。 剑族对师徒二人心服口服，巴蜀之事圆满解决，通往京城的硫铁矿运输线也正式确定。 成都百姓得知梁萧将要离开，夹道相送，含泪告别。 梁萧的到来，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赋税大减免！ 再也没有地主豪绅敢欺负他们了！ 义庄…… 还有各种新政和赈济…… “我等世世代代牢记帝君恩情！！” “吾皇万岁！帝君万岁！大周万岁！” 车上的梁萧向现场百姓致谢之后，回望剑族圣地的方向，正式向百姓道别。 离开成都后，众人东行，借助水路出川，再转道北上，便可直往京城。 马车里，梁萧怀抱幼子，思索天下大事。 小家伙仿佛能明白父亲心意，小嘴嘬着自己肥嫩的小手手，不哭不闹。 公孙月则是归心似箭。 武圣薨逝，算算年纪，的确是喜丧，他老人家又提前知会过众人，不必悲伤过度，应该开心才对。 众人至今仍是难掩悲伤，但更多的悲伤已经转为思念，就连梁萧也振作起来了。 现在，京城也是她的家。 梁萧一直希望能为她补办一场婚礼，弥补她。 其实她从未觉得梁萧有愧于自己，但他一再坚持，她也不反对，毕竟还有星柔一起。 再说了，爱郎功成名就，明媒正娶要迎自己过门，哪个姑娘会不喜欢？ 梁萧回头看了一眼公孙月，见她一脸花痴和期待，也不禁温柔一笑，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再看她一脸娇羞给自己递来一块自制的糕点，甘之如饴。 燕州一别之后，她还惦记着做饭的事。 重逢之后，她的厨艺全方位提升，今非昔比，已经能做出一桌美味佳肴了。 他的妻子们，还有未婚妻，这些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好在自己终是没有负了她们。 作为丈夫，他能做的，便是与她们一起教育好子女，即使子女们未来不能有所建树，至少不能为祸苍生。 京城的家人和臣民，都在焦急等他回去。 大楚，北方小镇外的山口。 刀皇剑尊皇朝雪，正与西川剑宗剑沧浪对峙。 楚仪守在皇朝雪身后，面露忧色。 西川剑宗，如雷贯耳。 这是巴蜀剑术的集大成者，出道至今，除暴安良，从未一败。 而今，他却找上了皇朝雪，为的却是一桩陈年旧事…… 二人已经对峙了两刻钟，始终一言不发，她又不敢随意出声，生怕激怒对方。 “为何迟迟不肯出剑？” 皇朝雪罕有地主动开口询问。 剑沧浪盯着他，面露疑惑。 “最近传闻颇多，听说你一直在除暴安良，尤其针对天日教邪众，与早年‘刀皇剑尊’快意恩仇的行径截然不同。” “那又如何？”皇朝雪不紧不慢道。 剑沧浪眉头一皱：“这么一算，你也是在行侠仗义，只是……当年你亲口告诉家父，我大姐是你所杀？” “不错。”皇朝雪点头。 “我大姐也是一代侠女，你为何杀她？？”剑沧浪已经按住手中剑柄。 楚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道：“剑宗！其中必定是有误会的……” “没有误会，他的亲姐，侠女依楚，的确是死在我的刀下。”皇朝雪神色平静，却已闭上双眼。 依楚？ 楚仪心头一颤，不禁苦涩。 他收留自己，自己的名字让他回忆起什么，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剑沧浪额上青筋暴起：“你就不给个解释么？！” 皇朝雪摇了摇头。 “已经无须解释了，你若想报仇，这条命给你便是，只是要替我安置好我身后姑娘。” “为何不愿与我一战？”剑沧浪沉声道。 “我的刀剑，只为钜子而战，一旦出手，便只有墨家的立场。”皇朝雪直言不讳。 剑沧浪眼神一凛：“你的言外之意，堂堂正正一决高下，我未必是你对手。” 皇朝雪不答。 剑沧浪的脸色极为难看。 皇朝雪不作解释，束手待毙，反而让他不忍下手。 他更渴望公平一战。 就在此时，皇朝雪身后的楚仪猛的转身干呕不停，同时惊煞两大侠客。 “楚仪……”一向冷漠的皇朝雪，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姑娘有了你的骨肉？”剑沧浪疑惑道。 楚仪羞红了脸，嗫嚅道：“是我越界了……” 现场气氛，由肃杀转为尴尬。 剑沧浪盯着二人，道：“皇朝雪，我有自己的打算，但不会善罢甘休。” 皇朝雪只是扶着楚仪，忘了剑沧浪一眼，道：“钜子是殉道者，忙得很，你莫要打扰。” 剑沧浪没有理会，转身离去。 “大人，对不起……我、我打掉吧！”楚仪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夜，是她的初次。 皇朝雪闷酒喝多了，虽未沉醉，却也难以保持绝对冷静，她鼓起勇气，诉尽情思，又不顾他劝阻，抱紧了他…… “上马。” 一如既往的冷漠呼唤，让楚仪感到惴惴不安，上了马背。 这一次皇朝雪上了马，却坐在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似是怕她掉下去。 楚仪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愧疚。 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她有了身孕，无论她之前的行为有多过分，他终究还是决定负责。 二人回到小镇，找了郎中把脉。 “恭喜阁下，是喜脉，不会错了！” 不等郎中说完，皇朝雪丢下一锭银子，催促他准备几份安胎药，便拉着楚仪离开。 皇朝雪生平第一次包下一间客栈，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对不起，大人，我……” 楚仪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见皇朝雪满脸悲伤，仍有些慌乱，又忍不住干呕。 第726章：回京 “我会委托墨家战友和玄卫，送你回大周，从今往后，你便和孩子长居京城。” 面对楚仪的不断道歉，皇朝雪只是神色平静，却已不容拒绝。 “大人！我不想离开……” 楚仪只是低头抹泪，已不知如何是好。 原以为，那只是一场贪心的梦，自己向他表明了决心，却是对他的亵渎。 或许，当时他只是回忆起曾经死在怀中的女子，又想到与钜子再难相逢，因此悲伤过度。 可要自己从此不能与他相伴，楚仪又不免心如刀绞。 就在此时，皇朝雪终于握紧了她的手，仿佛下定决心，道：“往后，你便是我的妻子，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冠你之姓，让他活在钜子所希冀的盛世。” 这一刻，楚仪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深深望着他，泪如雨下。 他生性冷漠，但终究还是不忍责备自己。 “你呢……”楚仪担忧道。 皇朝雪道：“我必须与钜子会合。” 楚仪知他决心，唯有接受他的安排。 毕竟，再过段时间自己和孩子只能拖累他了。 皇朝雪带她找到当地四对伪装成大楚百姓的墨家夫妻，郑重委托。 楚仪目送他远去，只觉得眼前世界要崩塌了。 追随他这些日子，她已了解他的性子。 此去，九死一生。 但一想到腹中孩子，她终究还是含泪随墨家战友离去。 与此同时，回到另一家客栈的剑沧浪也与一名剑族侍卫会合，了解大周消息。 “巴蜀和平回归？？”剑沧浪一脸震惊。 连公孙寻风都归还权力，这就意味着，剑族已经归顺了…… 一想到当年梁萧在高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不禁失笑。 “说来也对，剑族大业或许对常人而言太过玄乎，但在他面前，也难免显得渺小……” 侍卫提醒道：“四少爷，您应该回去了……” 剑沧浪无奈摇头。 “我好不容易寻得皇朝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当年我姐是为了去调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家钜子，最后却死在皇朝雪手里。皇朝雪曾是吐蕃皇子，与墨家有血海深仇，后来却为钜子而战，更不愿有任何解释……此事扑朔迷离，唯有找到那墨家钜子，方能知晓真相。” 当天，剑沧浪修书一封，委托侍卫送回家中，自己留下来继续追踪皇朝雪。 巴蜀回归之事，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举国同庆，为梁萧歌功颂德。 梁萧的队伍沿江直下，来到江南之后，便换上提前备好的马车队，直奔京城。 江拂雪每日坐在车里，研究蒸汽机等新技术细节。 梁萧也惊叹不已。 与梁萧朝夕相处，闲时听他授课，如今的江拂雪在数理化和工学方面足以超越绝大部分的现代人。 赶路的日子，他也有时间与江拂雪一起探讨，结合自己的经验，改进蒸汽机设计图的细节，留了各种备份，只等回京组装试验。 京城工部也在研究蒸汽机，但按照梁萧预估，应该还在试错阶段，几乎没有可能引领工业革命。 江拂雪的这些设计图，也是在工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的，总算像样了。 京城，梁萧的妻儿们早已望眼欲穿。 南城楼上，段云衣与姐妹们各自怀抱儿女，翘首以盼。 小暖宝抱着段云衣的腿，抬头看着娘亲段云袖哄着怀里的小老弟段谆，奶声奶气问道：“今天爹爹肥来嘛？” “今天就到啦~”段云袖满目柔情，已经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从他离京那一天起，她便和姐妹们思念不已，提心吊胆也是难免的事。 剑族神秘莫测，她们着实担心。 “主上！王爷回来了！” 玄卫统领司马弘飞马赶来汇报，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众姐妹欣喜万分，望见远处车队，美眸含泪，纷纷带子女下了城楼。 在羽林军的护送下，梁萧一行人终于回京，与妻儿团聚。 “爹爹腻害~” 儿女们默契地齐声呼唤，让梁萧心花怒放。 “罪臣公孙寻风（剑寻踪）（剑子房）……拜见吾皇！” 以公孙寻风为首的剑族高层们，纷纷伏地认罪。 段云衣与梁萧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的喜悦，道：“诸位为高祖治理巴蜀，百姓安居乐业，有功无过，朕已安排鸿胪寺为诸位接风洗尘，明日各有封赏。” 这一刻，剑族众人如释重负，欣喜谢恩。 梁萧是帝君没错，但大周名义上的皇帝仍是这位女帝，她也表态了，那一切才算圆满。 西宫别苑里，才刚沐浴归来的梁萧已经迫不及待，在每个妻子脸蛋上亲了一口，也不顾她们娇羞。 “死相~”段云衣娇嗔之后，还是忍不住抱了他的胳膊。 孩子可都在场呢。 星柔向众人深鞠一躬，弱弱地唤了一声：“见过各位姐姐……” “真是好姑娘~” 段云衣带头，一众姐妹交口称赞，让星柔又羞又喜。 还有段云袖，沐琴雪，诸葛芸，夏侯青衣，狄安娜……按年龄算，可都是她的姐姐。 她们这就接受自己了？ 再看梁萧的孩子们，一个个生得聪明可爱，星柔也不免羡慕万分。 “等夫君忙完，一定要给小月和星柔妹妹补办一场婚礼，不能委屈了她们，以后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 段云衣再次表态，让两个来自巴蜀的姑娘欣喜万分，一齐致谢。 尤其是星柔，怎么也没想到，身为女帝的段云衣能如此宽容，也不善妒。 “自家人何必道谢。”段云衣只是温柔一笑。 见妻儿平安，儿女也已成长，梁萧只是欣慰地笑，再看段云衣和段云袖，心里又免不了多了几分沉重。 她们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武圣的亲孙女…… 瞒着自己的妻子，着实有些残忍，但这是老头子唯一的坚持了。 这是高祖打下的江山，她们必须铭记自己是高祖的后人。 包括他和她们的子孙后代，都将如此，没有例外。 这是一个注定被历史遗忘的秘密。 段云袖似有所感，迎上了梁萧的目光，一脸关心道：“萧哥哥是有心事？” 第727章：妖精！ 梁萧见她一如既往温柔体贴，心中一软，忍不住道：“就是思念你们，思念得紧。” “我们何尝不想萧哥哥，萧哥哥不在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呢。姐姐你说是不是~”段云袖楚楚可怜，回望身后的段云衣。 段云衣连连点头，叹道：“夫君不在的日子，我们都感觉没了主心骨呢~” 在梁萧震惊的注视下，段云袖轻轻仰起头，满脸心疼，与皇姐一吻。 “什么？！” 梁萧心中对姐妹俩的愧疚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气血上涌，险些鼻血狂喷。 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橘势大好？ “好啊！你们两个女妖精，邪气越来越重，今夜贫道定要降妖除魔！” 哄孩子们去睡之后，梁萧一把抱起段云袖。 “夫君饶命呀，我下次不敢了……” 在沐琴雪等人娇羞的注视下，段云袖娇声求饶无果，很快便被梁萧抱回她的房间。 “这傻妮子，竟敢如此调皮~” 段云衣正打趣着，却见梁萧又开门出来，小跑到自己面前，一把将自己抱起。 “啊？！夫、夫君饶命呀！！” 在外威风凛凛的女帝，瞬间慌乱求饶，却于事无补。 “琴雪，你们快救姐姐~” 沐琴雪等人听到段云衣的求救声，也只能硬着头皮呼唤：“夫君……” 只见梁萧回头盯着沐琴雪：“琴雪，你也想来？” 闻言，沐琴雪花容失色，转身对众姐妹笑道：“今儿月色不错，雪儿，不妨给姐姐们讲讲蒸汽机的事……” 段云衣顿时绝望，又羞又恼，任由梁萧抱走。 第二天，众人一起吃着早饭，气氛异常暧昧。 段云衣和段云袖羞红了脸，不敢吱声。 一众姐妹忍俊不禁，憋红了脸。 江拂雪一脸茫然，但见气氛如此，也不敢过问。 只有某人一脸淡定，胃口大开。 总算降服了这姐妹两个女妖精！ 下午，梁萧和段云衣一起主持朝会。 大殿内，公孙寻风与开国四老对视之后，仍是不免自惭形秽。 好在四老都只是提前向他道贺。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镇守巴蜀有功，升为太保，封镇国侯，赏黄金万两。” “剑族英雄辈出，协管巴蜀有功，族人多行侠仗义，尤其是剑子房与秦百里，稳定巴蜀，功不可没。授剑子房为户部侍郎，秦百里为吏部侍郎。” “正式任命卓明峰为益州太守，公孙无极为益州元帅，二人协助关陇，共抗西方异族来犯。” “授公孙荣为右监门卫，剑寻踪为给事中。” “以上人员功绩，再由大周日报登报宣传。其余随行剑族人员，由夫君安排，册封官职。此行入京人员，凡有加官进爵者，每人额外加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 段云衣正式宣布封赏之后，群臣纷纷山呼“吾皇圣明”。 公孙荣等人则是惊喜交加。 公孙荣作为公孙寻风独子，也被任命为十六卫将军之一，其待遇相当于关陇三家。 梁萧之前承诺的一切，段云衣为了不让夫君丢份，最终给的只多不少！ 他们也清楚，自己原本是没有资格接受的，能有如此结局，已经是格外开恩。 卓明峰和公孙无极一文一武，管理巴蜀，但也有杨平和玄卫负责监督，避免了巴蜀再度脱离。 当然，这哥俩也根本没有联手背叛的可能与必要。 “巴蜀能和平交接，居功至伟者，自然是朕的夫君。” 段云衣难掩自豪，抱住了身侧梁萧的胳膊，忍不住秀起了恩爱，听着台下群臣再次山呼“帝君圣明”、“陛下与帝君实乃神仙眷侣，天造地设”，情不自禁微笑。 这个大坏人私底下坏归坏，但总是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散朝之后，公孙寻风出了宫殿，面对前来贺喜的开国四老，老脸一红，低下往日高傲的头颅。 “和您四位比起来，惭愧，惭愧啊！定国侯，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以后勠力同心，忠君报国便是。”诸葛晖和沐定国的安慰，让公孙寻风好受了不少。 公孙寻风看着沐定国，犹豫片刻，道：“定国侯，老夫仍有一事不解！” “何事？”沐定国好奇道。 “当年高祖称定国侯为老四，称老夫为老六，如今老夫心服口服！但中间隔着的老五，又是哪位？不可能是丞相、杨大人、尉迟将军吧？若不是的话，老夫着实有些……” “不服？”沐定国眉头一皱，悻悻道，“老五就是我家那位贤妻！！” 一向争强好胜的公孙寻风眼神一变，想起那位沐老太君，瞬间甘居老六。 “心服口服……” 京城，鸿胪寺一间别馆，戒备森严。 孔雀王朝的婆罗门一员，天日教副教主，莫罗加萨，被软禁于此，每日面壁思过。 从江南被押到京城，他这一路看尽沿途盛世风景，只感到不可思议。 哪怕只是一些小乡镇，当地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远非孔雀王朝的普通民众可比。 这就是被梁萧挽救的国家现状？ 这一切变化，仅仅不到五年！ “帝君驾到！” 门口玄卫的吆喝，让莫罗加萨神色大变。 恐慌之后，却是莫名的如释重负感。 莫罗加萨立即整衣敛容，出门迎接。 望见一身帝君服的梁萧，莫罗加萨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跪下。 梁萧盯着他，问道：“莫罗加萨，你如今有何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莫罗加萨满脸纠结，叹道：“对大周的人而言，您比我所信仰的神明要伟大得多。文道与武道，您皆是巅峰，更在我所信仰的‘克丽丝缇’之上……这世间能有您这样的人降临，不可思议……” “那你为何不愿归顺我国？”梁萧问道。 “我的父母早亡，也没有子嗣，我把一生都献给了我所爱的孔雀王朝，你让我背叛国家，合适么？”莫罗加萨反问。 梁萧微笑道：“你所爱的国家，已被天日国渗透，信仰也几经变化，难道不可悲么？你口中的孔雀王朝，有千千万万的底层，被视为不可接触的贱民，你这样的爱有何意义？” 莫罗加萨沉默片刻，叹道：“在被你软禁的这些日子，我反思过后，倒是想通了一些事。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第728章：承诺与未来 梁萧道：“克丽丝缇如今在天日教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过领兵征战者是阿喀琉斯。依你原有的认知，你认为，阿喀琉斯有没有可能夺取克丽丝缇的权力，大权独揽？” 莫罗加萨摇头。 “大周的信徒或许可以接受此事，但孔雀王朝的信徒都是以伟大的克丽丝缇为信仰，只有她在，阿喀琉斯才能真正服众。” 梁萧身后的沐琴雪秀眉一蹙。 难道此女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梁萧这才道：“现今，天日教还在大楚肆虐，祸害生灵。我无心伤害克丽丝缇，也不打算让孔雀王朝亡国灭种，只希望她和孔雀王朝的民众能脱离天日国的泥潭。你认为呢？” 莫罗加萨注视着梁萧，眼里满是紧张和怀疑。 古往今来，对外战争亡国灭种不是什么稀奇事，无数文明与民族消失在历史长河。 但梁萧对北胡只是采取了灭亡政权、收服百姓的政策，此事他早有耳闻。 如今再回想，天日教的教义里还有吃人，甚至要吞食血亲的血肉…… “你知道克丽丝缇殿下为何伟大么？”莫罗加萨道。 见他愿意透露信息，梁萧微笑道：“愿闻其详。” “在我们孔雀王朝，还有一位出身大周的了不得的人物，身份诸多，最伟大的神职乃是绝无仅有的大祭司。克丽丝缇殿下出身婆罗门家族，又是大祭司的弟子，自小便拥有超越所有人的智慧与武力，又通晓世情，剑族谶言里的‘天命女’，也未必能比她优秀。” 莫罗加萨寥寥数语，终于让梁萧和沐琴雪眼神一变。 剑族谶言，并不曾外泄。 回想起公孙红玉那位失踪的胞妹，那么孔雀王朝那位大祭司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大周帝君，你应该也能想象到，这样的克丽丝缇殿下，又被视为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转世，在孔雀王朝会有怎样的信仰基础。” 莫罗加萨的脸上浮现虔诚与崇敬。 沐琴雪总算明白了，因为刚才梁萧要他归顺，他对梁萧的敬服已有所减少，从称呼的变化可窥一斑。 那克丽丝缇的天赋，竟能与江拂雪相提并论？ “大周帝君，我只是名义上的副教主，实则没有任何资格与可能性，能够左右她的想法。莫说是我，就算大祭司本人为你写一封劝降书，克丽丝缇殿下也不可能归顺大周，她有她的想法……” 莫罗加萨原本神情坚定，但越说越是没有底气。 眼前的梁萧，还是萧清的时候，她便专门与他单独交谈，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做法。 而随着萧清身份公诸于世，后果又将如何…… “我并不需要你写什么劝降书，只需要你给她写一封信，经我过目之后，我会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她手上。”梁萧道。 莫罗加萨一脸警惕：“要我写什么？遗言么？” “从你被俘开始，到如今在京城鸿胪寺面对我的这一刻，把你的感想，如实记述，内容不限。然后我便承诺，绝不伤害克丽丝缇。” 梁萧语气平静，但莫罗加萨与他对视，感受到了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莫罗加萨沉思良久，终于长叹一口气。 “请给我纸和笔……” 西宫别苑。 段云衣陪梁萧一起哄龙凤胎入睡之后，才打开桌上的书信。 看完之后，段云衣道：“这莫罗加萨，倒是还有良知，看来孔雀王朝的婆罗门有自己的独特信仰。夫君，那克丽丝缇是否有改邪归正的可能？” 梁萧望着眼前为国操劳的妻子，叹息之后，还是将自己当初在剑族看到的画面如实相告。 段云衣震惊良久，随后偎依在梁萧怀里，语气坚定。 “永生治世……未来天将军虽然难以理解，但能带给这片土地万世太平，那他也一定是你！” 梁萧道：“那个少女，被冠以克丽丝缇之名，兴许便是老神医的胞妹根据谶言有意为之……” “她若能真心实意归顺大周，不谋害你和国家，我多一个妹妹也无妨，只是夫君不可掉以轻心，你是国之柱石，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这江山是咱们的，我看过夫君留下的诸多‘指引’，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未来世界我们是看不到了，但至少要教育好子孙后代。只希望后世百姓感念咱们的努力，能善待咱们的后人……” 怀中妻子柔情似水，情意绵绵，让梁萧心中一动，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和她的姐妹们，都毫无保留信任、支持自己，她作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完全奉行封建帝王那一套，而是思考未来之事，希望有生之年能和她的夫君一起，为这些矛盾寻求一个平衡。 毕竟，夫妻俩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本质上也是最大的地主，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何德何能，拥有你这样的妻子。” 梁萧的由衷赞叹，让怀中女帝又羞又喜，嗔道：“你又折煞人家了，是人家何德何能，会有你这样的夫君~” 梁萧望着她一双含情脉脉的明眸，心中一动。 别说自己是男人了，就算是女人，也很难不喜欢她！ 为了避免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百合花开，是有必要和她探讨一下人生大事了…… “啊……你这坏人！大白天的……” 与此同时，工部众人正在赶工，按照江拂雪改进的设计图，组装多种蒸汽机。 杨陵年逾古稀，此时也舍不得离开现场，死死盯着已经组装好的其中五台。 这些蒸汽机的外壳相差无几，关键还在内部构造，梁萧和江拂雪一起提供了多种方案，一并尝试。 “烧煤就可以么？”杨陵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作为开国元勋，忠君报国，当然是有资格接触国家绝密。 按照梁萧的构想，此物一旦研制成功，未来的大周生产力将突飞猛进！ 作为臣子，他以诸葛丞相为榜样，还算淡泊名利，但也免不了希望子孙后代能过得好点，至少不要家道中落。 如今有了朝廷资助杨家组建的义庄，后代衣食无忧了。 梁萧和段云衣还曾向他们这些老臣许诺，会让杨家也参与其中，赚到蒸汽机带来的第一桶金，这是对他们的回报。 第729章：蒸汽机 工部的工匠详细检查之后，激动道：“大人，可以烧煤了！” 在场众人双眼放光，纷纷退后，但神情越来越激动难耐。 蒸汽机的研发，汇聚了全国最优秀的一批工匠。 这蒸汽机若能研制成功，哪怕是最基层的工匠，每人也能得百两赏银，自己和三代后人都能无偿接受太学教育，定期获得足够营生的钱粮！ 换而言之，国家会照顾他们四代！ 此外，国库还会额外准备万两黄金，作为额外的“奖池”，等蒸汽机投产之后，依照参与者贡献，给定比例，瓜分奖池。 这可是能改变自己全家命运的发明！ 为了早日干成，众人每日加班加点，每天至少有六个时辰是待在工部研究的，就算杨陵亲自出面劝他们休息，也于事无补。 经年累月的制造和研究，如今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杨陵亲自挥铲，给蒸汽机添了第一波燃料。 “大人您注意安全！”众人惊慌劝阻，总算把杨陵带回安全地带。 杨陵只是抚须大笑，心中畅快。 这一次，他只想做给蒸汽机添加燃料的第一人，意义非凡。 蒸汽机内的水开始沸腾，汽缸内空气急剧膨胀，推动活塞，活塞带动了连在后面的轮轴…… 在所有人激动的注视下，飞轮高速运转。 第一台蒸汽机，终于面世！ “快去通知圣上！” 收到消息的梁萧，带着家里的姑娘们来到现场观看，激动万分。 总算复现了瓦特改进版的蒸汽机！ “不愧是我家雪儿！” 同样激动的江拂雪，听到梁萧的称赞，娇羞道：“人家只是改进，萧哥哥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启禀陛下！臣等试验之后确认，此物效率惊人，若能加以利用，至少可以取代十人劳力！！” 杨陵亲自跑来汇报，激动得花白胡子乱颤。 “好！”段云衣也不禁期待。 朝中大臣收到消息，纷纷跑来工部，参观蒸汽机。 “就是黑烟有些麻烦，尽量挑选合适的地区，空旷，有河流，最好还有煤矿，省去运煤成本。” 众人见梁萧罕有地兴奋讲解，也不禁欣喜若狂。 这世上应该鲜有能让这位帝君如此激动之事，可见此物之重要。 “蒸汽机……”剑子房和公孙寻风、公孙荣等族民对视一眼，老泪纵横。 居然真的研究出来了？ 剑族大业已成历史，但他们仍是希望，后世子孙能够在梁萧及其后人的指引下，实现先人愿景。 蒸汽机带来生产力的突飞猛进，便是梁萧对未来构想的第一步，也是让大周屹立于万国之巅的关键！ 等梁萧确认蒸汽机可行之后，段云衣也难掩兴奋，朗声宣布：“按照原先的封赏标准，每人封赏的银两加倍。同时望各位牢记：蒸汽机乃是国家绝密，凡泄密者必将处以极刑！” 参与研制蒸汽机的群臣与工匠无不欣喜谢恩，山呼圣明。 段云衣这才稍稍放心。 只要蒸汽机的全部设计图不同时落入一人之手，倒也不必太担心技术外泄。 但难保将来蒸汽机及其衍生物不被敌人获取，拆解仿制。 按照梁萧的构思，至少要让大周掌握先发优势，吃够红利，在工业方面领先各国！ 现在，她们倒是开始期待“蒸汽机车”了。 据说这种交通工具比千里马还要能跑！ 蒸汽机面世，梁萧激动之后，也迅速冷静下来，反复叮嘱众人安全操作。 他凭借自己的知识，结合闻人氏留下的山川地形图，指导开采了不少大煤矿，如今终于可以物尽其用。 再加上巴蜀一带原有的煤矿，大周的煤产量足以支持蒸汽机的早期使用。 “大楚，交州，必须收复。至于孔雀王朝，波斯，天日国……” 御书房内，梁萧怀抱段云衣，夫妻俩一起观看地图，野心勃勃。 等蒸汽机车普及之后，便可大大提升军队的运输效率！ “秦勋，邢公子，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梁萧的低声呢喃，让段云衣也不禁感慨。 她的夫君总说，大周能有今朝强盛，离不开这千千万万的军民，尤其是其中仁人志士。 还有已故的人们。 但她再清楚不过，他才是改变这片土地命运的关键。 没有他，这片土地的未来无非经历朝代轮回而已！ 即使身居高位，他也不曾矜功自伐，仍在挂念在远方的仁人志士。 他，注定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 自己能做的，除了治国理政，还有和姐妹们一起教育好他的子女，他们爱情的结晶。 蒸汽机面世的消息，也随着报纸传开。 百姓对此反响并不如巴蜀回归，也在梁萧意料之中。 廉价书籍才刚普及几年，一切变化都还早得很，不能操之过急。 拥护皇权的功臣们，尤其是开国四老及其家族，经过梁萧夫妇恩准，都被特许优先利用蒸汽机。 对身后之事，梁萧已有了妥善的规划，倒也不必太担心这些功臣的后人变节。 相反，这些功臣之后的绝大部分，未来也会是君王的左膀右臂。 数日之后，大楚中部，天日教总部宫殿。 艾丽缇端坐教主宝座之上，台下以阿喀琉斯为首的信徒们纷纷行礼，神色恭敬。 “伟大的克丽丝缇，我们终于扭转劣势，先与吴王合作，击破邢风与李如风！” 艾丽缇始终保持着平静，道：“莫罗加萨被捕，已押赴京城，可有探得消息？” “教主大人，就当他已经死咯！我可真想不到，他居然会向梁萧投降！”阿喀琉斯冷笑不已。 艾丽缇没有回应。 就在此时，外面一名信徒赶来急报，因为恐慌而语无伦次。 “教主大人！大事不好！我们刚刚探得消息！江南那边发放了新一期报纸，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当当当、当初在江南声名鹊起的幽州古董商人‘萧清’，实为大周帝君梁萧本人微服私访！” 话音刚落，现场原本狂热的众人无不面露惧色：“怎么可能？！” “难怪我们在江南的军队会全军覆没！可恶！！”阿喀琉斯暴跳如雷，捏烂了黄金酒杯。 第730章：马力 天日教核心教众们，或惊恐，或惊怒，唯独艾丽缇始终保持平静。 她当然清楚阿喀琉斯等天日国人愤怒的原因。 天日国对欺诈习以为常，这是头一回受人欺诈，蒙受如此损失。 江南的那支天日教部队若是回来与本部会合，阿喀琉斯也不至于向吴王称臣。 被至高无上的少女，始终保持着天塌不惊的平静，反而让众人越发敬服。 “也只有伟大的克丽丝缇，不为所动！收服大楚，除灭邢风，北定中原，斩首梁萧，势在必行！”阿喀琉斯满脸狂热，带头再次向艾丽缇参拜。 艾丽缇只是沉思。 片刻之后，一名中年女教众赶来汇报：“启禀教主，梁萧的使者求见教主，说是送上莫罗加萨的信！” 阿喀琉斯厉声道：“一个叛徒的信有什么好看的，把那使者五马分尸！” 艾丽缇立即示意他安静，道：“莫罗加萨不会背叛孔雀王朝，把信取来。” 那名教众立即去取信回来。 艾丽缇过目之后，递给对方，叫她传阅众人。 “这写的都是什么？大周的风土人情？” 阿喀琉斯等人看完，懵了。 艾丽缇只是一言不发，心中却已了然：“莫罗加萨言外之意，是大周在他的改变下，今非昔比，似乎和老师所言的未来路线一致……” 这一刻，她的内心终于罕见地有了一丝波澜。 是该与他好好谈判。 如何谈判呢？ 随着公孙寻风等人陆续得到封赏和官爵，巴蜀与剑族之事有了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梁萧也为公孙月和星柔补办了婚礼。 两个姑娘在万民的祝福声中，随梁萧拜了剑无媸和自己的长辈，正式成了武王妃。 按理，王妃本该只有一位，但梁萧坚持并嫡，除了段云衣是女帝，其余妻子皆是武王妃。 对此，百姓并无异议，总是送上由衷的祝福。 这是旷古未有的情况，也让剑子房等人暗自惊讶。 他功德无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越了一切神明，仿佛做什么都合情合理，甚至称赞他重情重义。 不过大周并没有因此掀起并嫡之风，只有极少数人在自家妻妾和睦的情况下效仿梁萧并嫡，大部分人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毕竟妻妾终是有别，梁萧的并嫡之事在人们看来只能算特例。 江南总督东野见机在为军队筹措粮草之后，也回京复命，接受封赏，算是二品及以上官员的预备役了。 秦百里和东野清月，张雪宁和东野清风，兄妹俩在父亲东野见机的主持下，同日举行婚礼，接受了以梁萧为首的众人祝福。 考虑到剑族形象，报纸只是简单宣传几对佳偶的故事，其中细节不表。 大周日报已经成了百姓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两对新人总算修成正果，和两位武王妃一样接受了万民祝福。 工部专用的空地上，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梁萧怀抱梁弃疾，和妻儿们在楼上观看。 空地的最前方，是几台新组装的蒸汽机，每一台的飞轮位置扣了一条铁链。 其中一台的铁链，另一端延伸分散成几条粗麻绳，同时拴住了五匹马。 “这一台小小机器，能顶五匹马力？” 工部之外的官吏和将士们一脸狐疑。 现场准备的挽马，都是最好的一批，一匹马拉力可抵至少四个成年男子。 但随着燃料燃烧，锅炉沸腾，蒸汽机的飞轮飞速运转，带动铁链，以惊人的速度将五匹马倒拉过来。 “嘶——” 受惊的五匹马吃了马夫的鞭子，奋力前冲。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五匹马用尽全力，依然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拉回来。 “这蒸汽机的飞轮，力量这么大的？？” 梁萧欣慰一笑，朗声道：“上十匹马！” 新的十匹挽马，通过麻绳和铁链，再次与另一台蒸汽机飞轮拴在一起，即将进行角力。 工人往这台蒸汽机里放煤，等着锅炉沸腾。 “嘶！” 片刻之后，飞轮飞速运转，牵动十匹马，受惊的马又在马夫皮鞭操纵下，奋力前冲。 十匹马，终于和这种规模的蒸汽机僵持不下。 “神、神奇，神奇啊！！”“一台机器，居然能顶十匹马力！！” 现场一片惊呼。 梁萧的妻子们也面露喜色，段云衣更是忍不住从身后捧着江拂雪的脸蛋，一阵宠溺的揉搓。 这就是她们的夫君和雪儿带头研制并改进的蒸汽机！ “陛下！仅仅只是初版蒸汽机，便可抵十匹马力！” 诸葛晖来到楼下，生平罕有地如此激动，已经花白的胡子随着声音一颤一颤。 “而且，马儿需要吃草，还需要休息，长途运输甚至还要养膘，但蒸汽机只需要足够的燃料即可长时间运作！” “一匹马至少可抵四到十人，这蒸汽机的飞轮运转，如此神速，若能借此发明相关机器投入生产，一台蒸汽机至少能顶四十人工作，也就是足以利用燃料节省四十人的口粮！” 老丞相一向沉稳，如今激动万分，众人也不禁狂喜。 尤其是现场以剑子房为首的剑族成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无以复加。 梁萧的确不是给他们画大饼，蒸汽机的构想已经实现了！ 段云衣也欣喜万分，连连点头。 “如此，能大大节省人力，未来大周的产业结构，将因此迎来巨变，生产力也将巨幅提升。夫君与雪儿智慧，深不可测，当然也仰赖诸位努力与支持！待蒸汽机成功投产之后，许诺的奖池黄金，每位参与者至少能得五两！” “谢主隆恩！”工部众人欣喜万分。 成功研制蒸汽机，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五两黄金只是保底的奖励，价值超过五十两银子，而五十两银子绝非过去可比！ 等蒸汽机普及，生产力大大提升，一切产量剧增，物价自然会下调，金银的价值还有望进一步提升！ 望着楼下欢声雷动的人群，段云袖一时欣喜，也顾不得在儿女眼中的慈母形象，一把抱住梁萧的腰，恨不得直接黏在他身上。 他怎么这么厉害的…… 第731章：神明 作为梁萧的妻子，在梁萧闲暇时，她们都会缠着他，听他讲一些故事。 包括“剑族大业”相关内容，以及可能的未来愿景。 遥想当年，梁萧在雪月之下的畅想，皇权会在千百年后消亡。 段云袖和姐姐一样，并未感到愤怒。 若没有他出现，莫说千秋万世，大周能不能坚持到姐妹这一代都是未知数。 与梁萧相处久了，她们慢慢也懂得变通。 千百年后的变革不可逆转，与其担忧千百年后之事，不如想办法保障自家后人的安全，让他们永远与百姓站在一起，即使将来皇权消亡，也不必担心被清算。 蒸汽机的实现，也间接证明了，他对未来的预测或许真的能够一一实现。 梁萧同样兴奋，但很快冷静下来。 蒸汽机的难点，在于材料与燃料。 蒸汽机本身的技术并非真正难点，在现代人看来甚至有点简单。 蒸汽机所需的橡胶，是他未雨绸缪提前安排人赶制的，可用。 除了橡胶的产量，燃料也是个问题，大周不能坐吃山空，煤矿总有用完的一天，必须一统山河，甚至远征来犯的异族。 倘若这个世界也有大洋洲……那大洋洲的矿产也将是未来的重点，必须早西方人一步开发。 若是坐吃山空，等敌国发展出蒸汽机，又有足够材料和燃料，此消彼长，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蒸汽机的面世，也很可能带起一阵狂热，其容易被忽视的安全性，也必须由他来反复强调提醒。 一切，任重道远！ 蒸汽机的正式测试，惊艳了所有人，段云衣正式批准工部，测试过几款蒸汽机后，分别研制相关机器，包括蒸汽机车、蒸汽轮船，同时加快铁路的修建。 按照梁萧的构想，蒸汽机车能达到上千甚至数千马力，何等恐怖！ 起初大周修建铁路，户部是有一定担忧的，毕竟此事耗费钢材和人力过多，若没有帝君构想的蒸汽机车投入使用，就只能作为马拉车所用的另类“驰道”。 而今，户部众人也极力赞成铁路修建，说明了在这群管经济的眼里，蒸汽机车前途无量！ 深秋的西宫别苑，布置简单典雅。 梁萧的妻子们聚在一起，双手托腮，一脸花痴看着正在讲解蒸汽机车的梁萧。 梁萧喝了一口茶，望着妻子们，微笑道：“蒸汽机车说了，再说些什么好？” 台下的姑娘们毫不犹豫，异口同声：“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梁萧只是宠溺一笑。 被这些绝色娇妻如此含情脉脉一起注视，他都差点顶不住。 “哎呀！梁老师再讲讲嘛~”江拂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姐姐们美眸一亮，纷纷呼唤：“对对对，梁老师~” “真是一群女妖精……”梁萧差点鼻血狂喷。 看着平日里在家中道貌岸然的某人居然会不好意思，院子里响起了姑娘们悦耳的欢笑声。 欢笑之后，便是无限的依恋。 他已经确定了，会再次御驾亲征，收复大楚…… 大楚路途遥远，这一去，恐怕要一年起步。 第二天清晨，正与众人一起吃早饭的李心文，突然转身干呕。 星柔连忙为她把脉，一脸羡慕：“心文姐姐有咯~” 李心文又惊又喜，与梁萧紧紧相拥。 终于，自己和他也有了爱情的结晶，不用总是羡慕姐妹们！ 现在轮到星柔和江拂雪羡慕了，尤其是已经和梁萧成婚的星柔，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只怨自己不够争气。 “我没有办法陪夫君、琴雪姐姐和雪儿南下了……”李心文突然想起什么，满脸遗憾。 “我去呀~我不怕炎热~”星柔自告奋勇，激动万分。 众人纷纷称赞：“柔儿精通医术，和雪儿一起，也能照顾好夫君。” 原本梁萧是希望江拂雪留下来，一来京城安全，二来她有更好的环境去做更重要的事，比如改进技术，默写从梁萧这里学到的一些科学知识，装订成册。 但江拂雪一再坚持随行，并保证一定注意安全和防晒。 她也的确需要时常跟着梁萧学习知识，不断提升自己，梁萧也没有再坚持。 小姑娘总是埋怨自己还未成年，不能早些与他成亲，他着实不忍再拂了她的好意。 而且，她现在正是学习提升的大好年华，如此神童，的确不该止步于此。 沐琴雪随行，以她的武艺和机警可以统领随行女兵，施展抱负。 再者大楚一带也需要产业复苏，布局是她的强项。 收复大楚，歼灭天日邪众，势在必行，“克丽丝缇”的存在只是其中的意外，并不妨碍大方向。 当天下午，莫罗加萨受梁萧邀请，秘密参观了蒸汽机的新一轮测试。 “神、神啊……” 望见蒸汽机居然能与十几匹大马“拔河”，等到这些大马精疲力尽便轻松完胜，莫罗加萨的震惊已经无法言喻。 “这是我们帝君带头研制的，他提供了最初的设计图！”杨陵兴奋不已。 “杨老，多多休息。”梁萧颇有些担忧，亲自扶这位开国元老去坐。 莫罗加萨已经呆若木鸡，怔怔地望着梁萧。 曾经在孔雀王朝地位崇高的婆罗门，天日教仅次于教主并与神之子平起平坐的副教主，一度叱咤风云，运筹帷幄。 这一刻面对这位大周帝君，只觉得自身无限渺小，宛如尘埃。 就连伟大的克丽丝缇殿下，都不曾给自己这种感觉！ 他果然是真正的神明啊！ 莫罗加萨的内心不断涌现这个念头，满头大汗。 梁萧让他给艾丽缇写了一封信，他只是看似随意地写了在押赴京城途中所见的风土人情。 他坚信，伟大的克丽丝缇会明白他信中的隐喻，教众也不会看出他承认了梁萧的伟大。 梁萧回到原位时，莫罗加萨已经匍匐在地，浑身颤抖，无限敬畏。 “莫罗加萨，你们孔雀王朝有种姓制度，你是婆罗门，本质上也没有把那些底层贱民当人看。但我大周不同，大周除了那些为祸苍生者，没有你眼中的那种贱民。千百年后，这片土地也将进一步实现平等。也许不会是绝对的平等，但至少会比如今要好。” “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如今至少也有自己的判断。” 梁萧的每一句话，看似平淡，对莫罗加萨而言却是振聋发聩。 莫罗加萨俯首认罪，哀声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请您提出合理的要求，在不让我背叛信仰的前提下……让伟大的克丽丝缇殿下与天日国、天日教划清界限吧！” 第732章：绝世 梁萧扶起莫罗加萨，道：“我国即将南征，与阿喀琉斯决战，把你想告诉克丽丝缇的话，都写下来吧，我自会寻机交付给她。” 随行的沐琴雪，看着莫罗加萨恭敬应允，提笔写字，也不禁松了口气。 她的夫君似乎对此人和“克丽丝缇”非常了解，攻心为上。 不过，她更加好奇，那位“克丽丝缇”当真是文武双全，无人能敌？ 尽得沐老太君真传的大侠女，心中不服。 考虑到天日教尚未覆灭，莫罗加萨敬服之事，梁萧并没有宣传。 那个名为艾丽缇的少女，被视为天日国至高信仰——克丽丝缇女神的转世，同时也是孔雀王朝的至高婆罗门。 必须让她与天日教、天日国切割。 梁萧收好莫罗加萨给艾丽缇所写的信之后，又取出艾丽缇所赠天晶，心情沉重。 这些时日，他的脑海里总能闪过那时所见的“天将军”的记忆画面。 那个为名克丽丝缇的少女，乃是西域公主，险些为蛮荒人所掳，正是天将军及时出现，结下了英雄救美的旷世奇缘…… 从巴蜀归来，他一直在思考谶言之事。 艾丽缇赠予自己的天晶，正是克丽丝缇赠予天将军的那一枚…… 可是，这位异域少女思想异于常人，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归顺，又是个难题。 蒸汽机的现世，还未大肆宣传，但京城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早已了解蒸汽机的潜力。 以后，只要蒸汽机的规模足够大，或许一台蒸汽机可抵数千马力，对现有运输手段而言是何等恐怖的颠覆！ 随着世家覆灭，大周的科举制日渐完善，科举也逐渐兴盛。 这已经是当前时代相对有利于百姓的制度，只要严防舞弊，灵活变通，至少能更加有效遴选其中人才。 而作为最先推广科举制的功臣，丞相诸葛晖也因此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至于梁萧这位帝君，作为神像的意义更多一些。 诸葛晖本想退休，但段云衣坚持要他等到山河一统，因此保留了他名义上的官位，右丞相。 对女帝而言，山河一统这等足以名垂青史的事件，这位丞相老爷爷若不能在任，是最大的遗憾，这是姐妹俩和梁萧仅有的坚持了。 当然，如今大周人才济济，诸葛晖已经不需要操劳。 感念工部尚书杨陵之功，段云衣又将他设置为左丞相，和诸葛晖一样，二老赋闲即可，朝中大事有各部协助段云衣，不会出错。 没有世家的阻挠，又有梁萧留下的诸多密信“指导”，现在国事处理效率空前绝后，君臣一心，段云衣也比以前清闲得多。 十月入冬，京城已有细雪飞舞，却是一如既往热闹非凡。 这里是天下最繁华之地，汇聚了最优秀的人才。 金陵与燕州繁华次之。 这一天，京城太学生有三千男子，五百女子，齐聚广场，每个人都是满脸崇敬，望着高台上的那几道身影。 梁萧和段云衣居中。 诸葛晖与杨陵等老臣坐在一侧，秦百里、林修、诸葛成等年轻大臣侍立在夫妻俩和二老身后，也是罕有的春风得意。 台下太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叶家年轻子弟也在其中。 叶鸿雪和堂兄堂弟们站在东南角落里，一言不发。 来自大楚的才女，望着高台上的梁萧，一时看得痴了。 他以萧清身份赶赴江南，诱反四大世家，叶家因为最终选择支持朝廷，得以保全自身，并获得了大周朝廷的恩遇。 叶家最优秀的几名子弟接受朝廷考核，破格担任京官，这可能是最后一批破格录用的人员，以后想要当官几乎只能凭借立功和科举了。 “我早该猜到的……”叶鸿雪心中酸涩，懊悔不已。 作为叶家最优秀的千金，又与星柔是好友，她也受邀参加了这对巴蜀姐妹与梁萧的婚礼。 两个新娘第二天陪梁萧出席婚宴，美艳绝伦，即使是现场的姑娘们也不禁称羡。 待字闺中的姑娘，谁没个嫁给他的美梦呢？ 且不说他的其他功业，单论天花一事，已经是万世不朽之功德，哪怕他相貌丑陋，也足以让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更遑论，他雄姿英发，超逸绝伦，还是当世诗仙…… 哎呀！这样一个人怎就被自己错过了呢？ 从最初的两国交流会，再到江南盛宴，怎么就被自己一再错过了呢？ 不过，自己和他的妻子们比起来，似乎真的逊色不少，配不上呢…… 叶鸿雪在胡思乱想，但目光却一刻不离高台上的绝世身影。 “今日，十月初一，太学即将在全国各地扩招学生，增设分部，为全国学子提供更好的读书环境。但这并不意味着原有的太学生会泯然众人。” “诸位都是全国各地最优秀的学子，国家未来之希望，不可因为一时困顿自暴自弃。即使未能为官，凭借学识，将来也足以糊口。国家也会定期提供钱粮，保障教书先生的生活。” 梁萧寥寥数语，让台下的太学生激动万分，纷纷致谢。 太学在全国各地扩招，意味着读书人的规模会越来越大，竞争越来越激烈，从此太学生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存在。 但梁萧和女帝一起出面承诺，如此重视教育，足以让人心安。 过去的君王，尤其是世家支持的君王，难道不是最忌百姓读书？ “望诸位以诸葛丞相和杨丞相为榜样，利国利民，无愧苍生！” 梁萧话音刚落，众人纷纷鼓掌，望向高台上的诸葛晖与杨陵，满怀憧憬。 这是文臣的最高梦想。 杨陵则是老脸一红，心中碎碎念。 他总觉得自己就是来凑数的，怎敢与诸葛晖相比。 二老同时起身致辞。 诸葛晖道：“陛下与帝君万世功德，知人善任，从谏如流，臣等铭感五内。帝君文成武德，臣等更是由衷敬服，天下读书人最应该牢记帝君教诲。” 台上台下众人无不叹服。 段云衣回想起梁萧当初所留的“横渠四句”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后一句还未公开留有真迹，也不禁神采飞扬。 “朕的夫君，文成武德，震古烁今，亦堪称万世师表！不如请夫君以往昔名言为天下学子题字，从此留在太学，教诲后世？” 群臣与太学生们纷纷称赞。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古往今来，鲜有能与这四句媲美者！此四句最正，当为圣人之言！”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是大格局，大胸怀！” 望着台下满脸渴望与崇敬的学生们，梁萧只是微笑摇头。 “非也非也。” 第733章：往圣先贤 “这横渠四句，固然可为圣人之言，但也站了立场，与百姓有所脱离。千百年后，百姓应该有权去决定自己的命运，而非被他人随意代表，也只有从百姓之中走出来的人，承载着百姓的期望，方有资格‘为生民立命’。” “至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作为个人自发的情怀，自然可敬，但不应用于规训他人，否则便是有鼓吹奉献的味道。这片土地的未来，不应该只是鼓励好人去奉献，却让恶人偷奸耍滑。因此，此句只作称赞，不作提倡。未来世界，应是一个不让好人吃亏的世界。”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欣喜。 “看来帝君有心创作更好的传世名言！” 梁萧望着台下满怀期待的众人，又是摇头。 “那……”众人有些急切。 能见这位帝君一面，已是平生之幸，他们恨不得聆听更多教诲！ 梁萧朗声道：“其实，古往今来最正之言，往圣先贤早有明示，吾不及也。” “帝君着实自谦了！”众人一惊，满脸不信。 大周的人们都很清楚，他才年过二十已有如此不朽功德，注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与出于对古人的尊敬，才没有明言：哪怕说这位帝君功绩已超越三皇五帝，也没有人会认为有何不妥！ 即使是前朝武帝，也望尘莫及啊！ 还有哪位古人教诲，能与之相比？ 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下，梁萧转身取来纸笔，在悬挂宣纸的木板上挥毫泼墨，留下十六字。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众人心中默念，暗暗一惊。 梁萧写好之后，转身面对众人，神色恭敬。 “这十六字，出自《尚书》，相传乃是尧舜禹禅让时所留之心传，亦是文明传承之火种。人心动荡危险，道心幽微难言，唯有精诚专一，执中而行。” “望诸位与后世皆可牢记这十六字心传，避免走入极端，方能真正造福百姓，遗泽后世。” 梁萧的肺腑之言，终于让众人茅塞顿开，激动万分。 人这一生，追求太多，无论是为名为利，多数人皆难以避免一时极端出错。 横渠四句，与“先天下之忧而忧……”，固然可敬，但也的确站了立场。 段云衣眼波流转，惊叹道：“修身治国，执中而行，应避免走入极端！夫君所言极是！也希望在场诸位及后世子孙能牢记夫君与往圣先贤之教诲！” “谨遵教诲！”台下众人激动万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已是绝世帝君，注定名垂千古，却仍是如此谦逊，牢记古人教诲，不曾妄自尊大……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这才是真正的万世师表呀……” 台下的叶鸿雪轻声呢喃，眼波流转，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失态。 一旁的老爹叶擎小声道：“啧啧……擦擦口水！” 叶鸿雪吃了一惊，下意识用手背轻抚嘴角，才发现自己被老爹戏弄，嗔道：“爹！！” 叶擎看着已经泪眼蒙眬的爱女，也唯有无奈摇头。 还能怎么办呢？ 那几位武王妃，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奇女子，甚至有功德在身。 自己的女儿固然有天姿国色，但和她们相比，终是逊色。 他作为叶家家主，能被破格录用为六品要员，并留有升迁机会，已经是朝廷念在叶家支持，格外照顾，叶家是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梁萧的妻子们，正怀抱子女，在二楼观看，也不禁目光迷离。 这是她们的夫君，也是她们的骄傲，更是她们的幸运。 星柔回过神来，也发现了人群中正在黯然神伤的叶鸿雪，很快被姐妹们发现端倪。 “我认得那个姑娘，大楚恒江四艳之首，叶家千金。”沐琴雪突然开口。 段云袖微笑道：“柔儿似乎和她有旧。” 星柔如实相告。 “这样呀~” 这一日，大周帝君以圣人心传，教诲后世，也传为佳话。 《尚书》古本早已遗失，后世所接触的《尚书》乃是后人补缺之作，也可能是伪作。 但这十六字心传所蕴含的思想，无论以何种语言记述，都不影响其本身价值。 教育的普及，以梁萧和段云衣的威望为保障，推广起来异常顺利。 大周原有的读书人，也并未激烈反抗，即使个别人有所不满，也唯有接受。 换作以前，世家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平民掌握知识，将来与他们争抢官职，并脱离他们的舆论掌控。 翌日。 叶家大宅。 家主叶擎听说星柔和沐琴雪来访，大吃一惊，连忙出迎。 “两位武王妃亲临，有失远迎……” 星柔道：“我们与鸿雪姐姐相识，特来拜访。” “下官这就去通知小女见客……”叶擎望着二人身后的女玄卫，心中疑惑，不敢怠慢。 按常理，两位武王妃应该带的是武王府女兵，这回带的却是身份明确的女玄卫…… “不必了，请家主带路，我们这便去见她。” 大院门口，星柔与沐琴雪示意叶擎等人安静。 众人不敢吱声，只是望着两位武王妃走向正坐在院子里看书的叶鸿雪。 姐妹俩轻手轻脚，走到叶鸿雪身后，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佛经？？” “啊？”正在专心研读的叶鸿雪惊诧回头，吓了一跳，“武、武王妃……” “鸿雪姐姐，不必多礼……” 星柔连忙扶起下跪的叶鸿雪，心情复杂。 “鸿雪姑娘，你这是准备出家了嘛？”沐琴雪眉头一挑。 “吖……”被道破心思，叶鸿雪一时手足无措，低下螓首。 “何事让你如此绝望，遁入空门，终身不嫁呢？”沐琴雪明知故问。 “我、我……”叶鸿雪一时语塞。 “出家之事，待会儿再谈，还有人要见你~”星柔如释重负一笑。 “啊？”叶鸿雪这才抬起螓首，不知所措，任由两人牵走。 院子里，叶鸿雪坐在段云袖对面，忸怩不安。 这位公主殿下的风姿，让她自愧不如，这会儿正眉眼带笑打量着她。 但邀请她做客的人并不是公主殿下，而是……当今圣上！ 女帝正坐在一旁，听星柔讲述江南之事。 第734章：提亲 “鸿雪阿姨~” 段云袖怀里小暖宝的乖巧呼唤，让叶鸿雪只感到心都要化了。 “小、小公主……” 她为家族管理过一段时间的产业，见多识广，当然也没少见过幼儿。 可这孩子着实生得过分可爱，配上那天真无邪又乖巧的小眼神，足以融化所有女人冰封的心，她非常肯定。 若不是考虑到这孩子地位非凡，她必定要按捺不住，想抱一下。 他的家庭如此美满…… 转念一想，叶鸿雪又不禁心生羡慕和酸楚。 她并不觉得仰慕他是羞耻的事，他本就是大周无数少女的美梦。 只怪自己不够优秀，也没有功德…… 能被邀请做客，兴许还有机会见他一面，说说话，已是莫大恩赐。 “柔儿能与夫君修成正果，原来鸿雪多有维护。” 直到段云衣开口，叶鸿雪才心里一慌，连忙道：“民女其实没有给武王妃太多帮助的，愧不敢当……” “鸿雪姐姐本就是通情达理，深明大义，也不必自谦。”段云袖微笑道。 叶鸿雪有些局促。 “妹妹所言极是，况且，柔儿已经和我们成为一家人，朕作为姐妹，自然要帮她实现诺言。”段云衣一脸温和道。 叶鸿雪顿时芳心大乱：“诺言？” 她这才想起，当初她与星柔约定，互帮互助…… 段云衣叹道：“不过，夫君向来不喜勉强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他。” 叶鸿雪连连点头，随即低下螓首，道：“臣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哪有高攀之说？朕的意思是，你要自己把握机会。夫君他正在阅兵，下午便可回家。”段云衣终于微笑。 “啊？”叶鸿雪一脸茫然。 当天晚上，梁萧穿回帝君服，径直走进院子里，一眼望见正襟危坐的叶鸿雪。 她已在段云衣的建议下换了一身红衣，还是段云袖亲自为她梳妆打扮，霞飞双颊，美艳动人。 “参见帝君……” 叶鸿雪紧张不已，便要起身行礼，被梁萧制止。 “你不必多礼。” 梁萧只是与她对坐，重新打量眼前的大楚才女。 那年第一次相见，在他看来，叶鸿雪固然是天香国色，但气质方面显然不及沐琴雪她们。 后来江南再见，她的气质却已今非昔比，即使比起自己的妻子们，也谈不上逊色多少。 相由心生并非全无道理，环境和心态的确能够影响一个人的气质，叶鸿雪便是典型。 另一个反面典型，则是南宫宁了。 那南宫宁姿容绝色，只是稍稍逊色于沐琴雪，却是蛇蝎心肠，傲慢且善妒，自然而然免不了变得面目可憎。 曾经还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处心积虑谋害自己。素昧平生的异国才女，却能在自己声名不显时尊敬有加，至少也是慧眼识珠。 不过，他如今家庭美满，以后也不必担心皇室和梁家人丁稀薄。 这个姑娘…… “鸿雪姑娘，你和柔儿的事，娘子们已向我细说。” 闻言，叶鸿雪羞得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 经过段云衣的鼓励，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与他单独一谈。 “帝、帝君，对不起，我……” 叶鸿雪想要认错，却见梁萧摇头。 “爱慕一个人，又不是为祸苍生，有什么错呢。” 叶鸿雪芳心大乱，不敢与他对视。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顾虑，你也的确是极好的一个姑娘。” 对坐的少女闻言，已经羞得直捂脸。 “鸿雪姑娘，那你可知道我的顾虑？”梁萧问道。 “请、请帝君指点……” “我担心的是，你也会认为我是为了不让柔儿为难，才勉强接受你呢。若如此，就算我娶你过门，往后你也免不了自卑。” 叶鸿雪心头一颤，微微撇嘴，点了点头。 “其实都是多虑了。她们能认可你，我能娶你为妻，实为人生一大幸事。以前我审查了关于大楚的各种情报，也知晓你待人接物始终温和，鲜少辞色严厉，也从不傲慢。听说，那时你是因为担心成为太子妃或者皇妃，才一度卸下家族事务，以外出游历为名逃避选秀。” 他居然知道内幕？ 在叶鸿雪感动、娇羞且震惊的注视下，梁萧将她一双纤手放在手心，轻声细语。 “是我认定的姑娘，我自然会如对云袖她们那样爱护，不许任何人欺负。做了我梁萧的妻子，也应该自信大方才对。鸿雪，既然你也有意，我今天便去向你爹提亲。” 这一刻，叶鸿雪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望着一脸真诚的梁萧，听他反复询问“你愿意么”，终于鼓起勇气，乖巧点头：“愿意……” 院子里，叶鸿雪偎依在梁萧怀里，只怀疑自己是不是修了几辈子的功德。 “多好的姑娘，就这么便宜我了。” 听到某人恬不知耻的喃喃自语，叶鸿雪娇羞之余，又情不自禁傻笑。 如她们所言，有时他的言行着实是出人意料…… 也如他所言，自己是应该自信大方，用今后的相伴与努力，来证明自己没有愧对他的宠爱。 当天黄昏，梁萧便带着叶鸿雪和丰厚聘礼去了叶府，向其父叶擎提亲。 叶擎受宠若惊，激动应允之后，连忙表态：“小女能得帝君宠爱，乃是叶家之幸！但叶家一定整顿家风，绝不因此变节，一如既往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绝不让帝君为难！聘礼也不必如此丰厚，帝君一切从简即可！” 叶擎的识大体，让梁萧很是满意，但还是坚持让叶家收下价值超过十万两白银的聘礼。 趁着梁萧还未南下御驾亲征，双方约定婚期在七日之后，叶鸿雪便留在娘家，娇羞等待。 不过梁萧还是为她分配了两名女玄卫，同时派遣武王府亲卫护卫叶家，以保障她的安全。 两天后，百姓也通过新一期报纸了解了二人婚期，纷纷献上祝福。 工部一间大型工坊，里面摆满的炉子烧得正旺，热气逼人。 梁萧和工部官员们站在门口，观看前方工人烧制玻璃。 “帝君，此物比琉璃更难烧制，不过今天应该能有所突破……” 群臣焦急等待结果。 根据梁萧提供的工艺，他们一直在研制可用的玻璃。 据说，此物有大用，甚至关乎国运，并不仅仅是用于观赏那么简单。 第735章：玻璃工艺 杨陵升为左丞相，其工部尚书官职暂由诸葛晖的孙子诸葛成兼领，这是国家有意培养诸葛成将来接班。 工坊内，工人们将草木灰放入冷水中，充分浸泡之后，再以白布进行过滤，最后煮沸，析出白色粉末。 这些白色粉末，主要成分为碳酸钾，在没有现代技术支持的当下，乃是降低制作玻璃成本的关键。 制作玻璃的炉子加入粉末之后，烧制玻璃所需的温度得以降低。 在梁萧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工人们经过熔制，塑形，退火，终于造出了几块透明的玻璃。 “帝君！成了……” 带头的匠师激动回头，却见梁萧已经微笑示意他安静，这才想到自己失态，立即冷静下来，小心观察、记录。 玻璃研制成功的消息，惊动了整个京城。 段云衣也带着姐妹们前来参观玻璃成品。 桌上摆放着一块块透明玻璃，这一次就连段云衣也欣喜万分。 “以前，我国想要这种透明的玻璃，需要向西方的商人高价收购，后来也多亏夫君劝阻，加上近年波斯帝国突然与我国交恶，我国才没有继续花冤枉钱……还是夫君有远见！” 玻璃，在大周一度成为昂贵的装饰品，价比黄金。 经过梁萧指导，大周总算掌握了以较低成本生产玻璃的技术！ 这种透明又不透水的材料，在某些方面比陶瓷更加实用。 大周的一些产业，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技术革新，比如：罐头。 但最让她们期待的，是梁萧提出的“望远镜”。 在段云衣的陪同下，梁萧亲自将望远镜的设计图交给诸葛成，反复叮嘱：“根据光的性质研制此物，将来有望能为全军配备，将大幅提升军队的行军安全性，减少战损。” 诸葛成激动万分，连连点头：“臣等一定全力以赴，尽快赶制，以求早日投入战场，增强我军战斗力！” 段云衣也颇为期待。 她不曾上过战场，但也知道视野的重要性。 若是己方斥候和统帅能比敌方看得更远，便可提前预警和布局，优势不言而喻！ 此物军事价值之高，不可估量，甚至可以扭转乾坤！ 尤其是海战，若是有了此物…… 军队更安全，她的夫君自然也更安全！ 不同于玻璃和蒸汽机，望远镜的价值在它面世之前便已得到了群臣的肯定。 工部研制出了相对高效的蒸汽机组装流程，也得以抽出一部分掌握了科学知识的能工巧匠，一起研发望远镜。 作为设计图的提供者，梁萧只是偶尔视察，本人除了阅兵，便是在家中写字绘图，顺便陪伴妻儿。 蒸汽机现世，工业革命在即，他必须细致规划、指导，并提供一些新技术和新概念，这些事情的重要性远在统一大楚之上。 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他可不希望国家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而导致国家崩溃。 科学革命兴起的真正关键，其实是强烈的社会需求，而非政权、人文。 宗教也好，皇权也罢古代行政对科学思想的压制效率其实是被过度高估了，而文艺复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科学发展。 推进技术发展的客观因素和动力，是大航海时代与殖民时代各国对技术革新的不可替代的需求。 再考虑到技术外泄的风险，未来的大周也必须向外扩张，获取更多资源，处处抢占先机。 尤其是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大洋洲和美洲，更是重中之重。 南美的番薯、土豆、玉米，北美的大平原，大洋洲的矿藏……都是足以改变后世的关键。 他还不确定西方的航海技术发展到何种程度，是否已经提前赶往这些地区，因此蒸汽轮船的制造也必须提上日程。 当天，御书房内，段云衣兴高采烈，陪梁萧审阅奏折。 因为玻璃工艺涉及望远镜的研发，在梁萧的坚持下，这一次朝廷并没有立即宣传帝君带头研发之事，而是密不外传。 但群臣无不坚信，等可靠的望远镜面世之后，世人自会铭记他的功劳。 尤其是军人，毕竟他本就是大周的不败神话，无可争议的战神。 得益于他的指导，京城已经完成了“卫生系统”的初步构建，环境远胜从前，将来其他郡县也可以效仿！ 除了家人，与他走得最近的群臣和将士，哪怕是年轻的大臣们，也早已将他奉若神明，其忠诚度自不必说。 她的夫君，就如高悬的骄阳，足以震慑奸邪宵小，却从未被世人的赞誉冲昏头脑，更不会好大喜功，一直都是居安思危。 这便是她的夫君！ 段云衣自豪之余，也不禁忧愁。 等他迎娶叶鸿雪之后，国家的一切都走上正轨，可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工业革命冲击，他便要南下御驾亲征了。 大楚那一带，在武朝时期也属于武朝版图，只是路途遥远，管控不力，与自立无异。 交州以南的地区，也大同小异。 这是她父皇和皇爷爷心心念念的版图，而自己和他在为他们实现！ 婚期如约而至。 这一天，京城百姓自发在家门口张贴红纸红布，以庆祝梁萧迎娶叶家千金叶鸿雪。 武王府内，叶擎夫妇和剑无媸端坐高堂。 这对新人拜过天地、高堂，再对拜之后，在梁萧妻子们和人们的祝福声中，入了洞房。 夜间，梁萧揭下新娘的盖头，坐在她身侧，一脸喜悦。 她妩媚动人，经过这些天的心理准备，也不像先前那般露怯，只是依然娇羞，满面绯红，明眸之中尽是浓浓的爱慕。 “美。” 梁萧简简单单的一字称赞，终于让叶鸿雪娇羞无措，低头嗫嚅：“能嫁给夫君这种事，以前我也只敢在梦里想想……” 闻言，梁萧微笑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有自信。” “我现在只是得意一下~”叶鸿雪象征性地倔强了一下，便迅速破功，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梁萧哑然失笑，将她抱紧，眼里满是柔情，看她羞怯凝望。 “你已是我的妻子，今后可要和你的姐妹们和睦相处，未来儿女们也团结一心。” “我都答应你，你是我唯一的神~”叶鸿雪已经努力克制，仍是免不了犯起了花痴。 姐妹们告诉他，在他的眼里不存在嫡庶之分，所有妻儿都备受他的疼爱，并不会因此冷落了谁。 儿子段谌肩负储君重任，梁去病因为母亲夏侯青衣不能言语，哥俩会多受点照顾，这是应该的。 直到梁萧放下红帐，她才从痴迷中回过神来，低下螓首，满脸酡红。 片刻之后，被窝里的含泪娇呼，宣告了少女从此身份转变。 又一个黄花大闺女被梁萧祸害了。 第736章：往事 第二天下午，叶鸿雪和众人在院子里一起吃饭，心中感动。 姐妹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她今天会行动不便，很贴心地照顾她…… 自己也有幸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员。 等梁萧领兵南下，她也可以和几位姐妹随行，只是不能随军而已。 她也颇为擅长商业运作，叶家在大楚还有一些影响力，此行也可召集在大楚各地隐姓埋名避祸的叶家人员，叶家的随行人员也可以劝降一部分叶家的世交。 梁萧妻子们的娘家人，只以族内女子能成为武王妃为荣，并不因此飞扬跋扈，反而严格约束宗族子弟，不能给帝君丢人。 如今的梁萧，已然成为百姓心里的在世神明，其言论俨然成了金科玉律。 起初梁萧并不赞成这种狂热的个人崇拜，但经过段云衣的建议，他也不再反对。 段云衣认为，百姓能将他这样圣贤的人视为信仰，未必不好，他可以循循善诱，指导当世与后世百姓，尽可能让他们避免误入歧途。 段云衣作为女帝，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想通的，更何况梁萧还是她的夫君。 在叶鸿雪的坚持下，这场婚礼只从简办了三天，避免铺张浪费。 姐妹们的大方接纳，让她感激不尽，也得以大方自信地融入这个家庭。 除了日常梁萧处理军务，每天清晨，妻子们怀抱子女，坐在院子里，看他亲自教导子女们识字。 对世人赞誉处之泰然的大周帝君，却在儿女们一声声“爹爹腻害”中迷失了自我，心花怒放，眉飞色舞，妻子们看在眼里，笑得前俯后仰，又感动万分。 他即将南下，对妻儿能做的，唯有在离去之前多多陪伴。 婚礼结束的第四天中午，玄卫统领飞云向梁萧和段云衣汇报。 “主上，王爷，诸葛丞相有事启奏！” 御书房内，诸葛晖与妻子黄氏坐在梁萧夫妇对面。 “爷爷，怎么把奶奶他老人家也带来了？” 梁萧作为诸葛芸的丈夫，诸葛晖也是梁萧的岳祖父，只在公开场合才分君臣。 “我们夫妻俩听子房公提及公孙紫玉之事，又想起你之前对孔雀王朝那位大祭司身份的猜测，认为还是有必要向你交代一下我们与她的往事。”诸葛晖叹息着，看了爱妻一眼。 黄氏只是郑重点头，道：“我接触她最多，是该好好聊聊当年之事，那也是一个遗憾。” 梁萧微笑道：“听说你们与她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我和娘子一直不忍过问。” 诸葛晖道：“于国家有益，变有必要交代。” 于是，黄氏回忆往事，娓娓道来。 “那时公孙紫玉与其长姐公孙红玉，皆是巴蜀知名医师，二人皆是花容月貌。不过与其姐相比，她更喜欢研究一些毒物和器械，且性格刚烈。在器械研究方面，她甚至可以和我平分秋色。在军略方面，她也能得到夫君的认可，一度指点军队攻城拔寨，专克险要。剑族第一智者，名副其实。” “我们夫妻俩随高祖入蜀之后，因为剑族是高祖必须交好的势力，我们也慢慢认识了她，很快她便为夫君他的才学与胸怀所倾倒。但如你们所知，后来剑族与高祖理念不一，貌合神离。夫君不得不与她保持距离，她也和我俩分道扬镳，后来便不知所踪，着实可惜。” 黄氏叹息之后，愧疚地看了诸葛晖一眼。 梁萧和段云衣静静倾听，也大概明白其中缘由。 公孙紫玉因爱生恨，恨与爱都是复杂的，既有对诸葛晖，也有对剑族。 立场与矛盾，以及爱而不得的结局，让她难以忍受压力，多年后背井离乡。 诸葛晖道：“联想到剑族谶言之事，与那位‘克丽丝缇’，或许一切皆是出自她的手笔。若是可以，臣建议和子房公谈谈。” 梁萧当即派人请来剑子房。 剑子房了解情况之后，喟然长叹。 “她与大表姐一样，未曾婚育。若是情况属实，家兄第四孙剑沧浪，可以作为后生与她一谈，若她能进入大周，柔儿还是大表姐的医术传人，也可与她接触。不过，沧浪如今应该在大楚寻觅当年失踪的‘刀皇剑尊’，与‘墨家钜子’……” 梁萧会意，道：“我会派人寻回四堂兄，只是，他与这两位的恩怨，又是如何？” 剑子房不敢隐瞒，只是一脸惭愧。 “是这样的，当年我们注意到有一股势力在搅乱吐蕃与巴蜀局势，一路追查，发现与‘墨家’的‘钜子’有关，作为家兄长孙女的剑依楚去查探此人……一年后依楚送来的家书里却只留下六个字：我想保护钜子。” “家兄紧急派了长孙剑沧海去寻觅依楚，行至半途，便收到了依楚的噩耗：依楚女侠死于‘刀皇剑尊’皇朝雪之手，还是皇朝雪亲自留字！我们全族震怒，又去搜寻皇朝雪踪迹，希望报仇，但才过了一个月，又收到了皇朝雪的死讯……” “前阵子，豫章一带黑云镇那边传来皇朝雪复出的消息，又惊动我族。沧浪也随我们赶赴江南，追寻此人踪迹，势要问个明白……” 梁萧默默倾听，只觉得此事着实难解。 他的秦叔其实是皇朝雪的师兄，但今生只为他和老头子而战，已经鲜少提及过去，因此他没有透露秦与皇朝雪的关系。 此仇若不能解，未来墨家与剑族又免不了再起恩怨…… 剑子房道：“不过，沧浪最近送来的家书里提及，他总觉得当年之事可能另有隐情，让我们莫要轻举妄动……” 梁萧连忙道：“一定是了！等寻回他们三人，我会亲自问个明白，给双方一个交代。” 剑子房这才放心。 “秦勋，皇朝雪，你们为何迟迟不愿回来？秦勋，你这是何苦呢……”梁萧心中感叹。 一个是墨家钜子，一个是刀皇剑尊，皆是当世豪杰，二人能够联手去阻止天日教荼毒中原，至少大节不亏。 以皇朝雪的为人，快意恩仇，杀人并非什么稀奇事。 秦得知他追随钜子的时候，也是一度不敢置信。 如此冷漠无情的皇朝雪，与墨家有着血海深仇，怎的也追随墨家钜子去了。 第737章：信仰 江南总督东野见机回京复命，其管家东野恒也跟随入京。 武王府内，梁萧亲自煮酒款待东野恒。 小酌之后，梁萧问道：“近期可有钜子消息？” 东野恒苦笑摇头：“我们分布在大楚的墨家子弟，几乎全部牺牲了，除非钜子主动联系，否则我们也无从知晓……” “皇朝雪呢？”梁萧又问。 “皇朝雪大人也是因此挂念钜子的安全，南下至今，杳无音信。”东野恒道。 梁萧只是叹息。 东野恒是墨家核心成员，其他核心成员给自己的答复也相差无几。 “等京城这支部队整备完毕，我便亲自领兵，直取大楚。”梁萧道。 东野恒吃了一惊，连忙道：“您如今是万金之躯，肩负苍生之重，钜子一再叮嘱，让我提醒您，千万不可亲身犯险！大楚战事，交给其他将军和大人也未尝不可，也是给其他人建功立业的机会……” 梁萧微笑道：“不也是让其他人冒险？” “可是您与他人不同，您有更多更重要重要的事能做……”东野恒担忧不已。 “你们无非就是担心，我有死在南征大楚的征途中的风险，或是因为疫病，或是在战场上，若如此，对我和大周军民而言着实是得不偿失。” 被梁萧一语道破，东野恒更是纠结，道：“是的，钜子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您为这片土地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最应该享尽荣华富贵，坐镇中央，天下百姓没理由让您一再犯险。大周军民也需要您，您若是在那里有个闪失，我等于心不安！” 梁萧摆手道：“人生又不是下棋，哪有那么多算计。” 东野恒语塞。 “如你们所愿，我已功成名就，妻儿美满。且不说我对南方自有应对之策，万一我不幸折损在南征途中，大周也不会因此由盛转衰，因为我早已未雨绸缪，给妻儿与后世子孙留下诸多密信作为指引。” “天日教教主高深莫测，神之子勇武残暴，也需要我亲自出马，同时鼓舞将士加快行军，否则我朝将士与大楚百姓免不了折伤亡更多。再者，援救墨家众人与邢风夫妻，势在必行，容不得我在京城坐享其成，坐视他们舍生忘死。” “你去通知墨家门人，以后由玄卫清剿江南与大楚的天日教邪众，玄卫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回钜子和皇朝雪。” 东野恒满怀感激之情，望着眼前的大周帝君。 他终于明白了，门人誓死追随的钜子，为何会为了这位大周帝君而奋不顾身。 当天下午，京城南方军营，万人规模的新式重骑兵正在接受梁萧检阅。 梁萧平静注视着台下万千将士。 这支重骑兵部队的所有成员，每个人都配备了新式板甲和至少两丈半的精制长枪，近程射击有小型诸葛弩，远程射击有精制大弓。 随行的辎重队负责为他们养护人马，遇见寒冷天气，他们可以随时改穿棉甲。 其中一半成员，选自燕云铁骑和大周武卫，另一半也是从全国各地精选的勇武顶尖的良家子，并且在选训过程中不断精选精锐。 在这些百战精锐的影响下，新兵也已锻炼出了钢铁般的意志，弓马娴熟，悍不畏死。 敌国已经在大规模仿制长弓，甚至大弓，传统的重甲难以有效抵御。 根据邢风和秦勋提供的情报，南方也有不少天日骑兵。 随着大周精钢产量大幅提升，适合骑兵穿戴的板甲也得以普及。 大楚的地势特殊，北面多是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南面却是平原居多，易守难攻，偶尔打硬仗是免不了的。 这支军队，也将是决胜千里、所向披靡的关键。 台下的将士满脸狂热，望着台上的梁萧。 这个改变了军人乃至国家命运的男人，已经是他们的毕生信仰！ 而现在，他将再一次御驾亲征！ “白鬼残暴，以天日教为国教，渗透孔雀王朝，荼毒大楚百姓。我军择日南下，誓扫白鬼，收复大楚，征讨孔雀王朝！望诸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随着梁萧一语落下，台下将士无不振臂高呼，声浪可比雷霆。 “誓扫白鬼！收复大楚！征讨孔雀王朝！建功立业！！” 当天下午，大楚京城迎来了李如风的军队。 “罪臣李如风，拜见吾皇与帝君！” 大楚女帝夏侯蕙道：“李将军抗击邪众，不与吴王同流合污，有功无过。” 邢风扶起李如风，在世家群臣惊恐的目光中，将他迎入宫中，算是给了李如风及其麾下将士一个交代。 御书房内，李如风看完邢风递来的密信，激动万分，哭笑不得。 “心文她，当真成了武王妃了……” 邢风道：“如今大楚形势，李将军应该也心知肚明。我们必须安抚群臣，抵御吴王与阿喀琉斯联军，拖到大周军队来援，从此两国一统。李将军意下如何？” “当年先皇遗言，要老臣无条件信任帝君，如今老臣自当配合！”李如风斩钉截铁表态之后，又面露失落，叹道，“只是，帝君，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得起先皇么？” 邢风答道：“对得起大楚百姓，便是对得起先皇。” 李如风也深知大楚百姓如今处于水深火热，再不怀疑，当即叩首领命。 君臣三人却是满心悲楚。 如今大楚纷乱，真正继承先皇遗志的邢风夫妇，却只能向大周投降，无疑也是叛国，这是何等的讽刺。 大楚已经不存在明君与忠臣之说。 天日教根据地内，阿喀琉斯与一众高层翻阅桌上的情报单，脸色铁青。 “独孤家，拓跋氏，北胡……这些曾经被秦勋效忠过的势力送来的情报里，无一例外，都没有提及秦勋武艺不凡。是我门小觑他了，原以为他只是摩呼罗迦安插在这几家势力之中的暗棋。”阿喀琉斯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众高层面红耳赤，郁闷不已。 天日教前任副教主，莫罗加萨的同胞兄弟，以摩呼罗迦为尊号，一度是天日教仅次于教主的智囊，被秦勋袭杀之后，高层才反应过来。 “神之子，如今我们该如何捕杀秦勋？总是任他游击，也不是办法！” 第738章：四方 众人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莫衷一是。 “啪！” 阿喀琉斯一怒之下，拍碎身前木桌，愤然起身，道：“这秦勋深谙取舍之道，屡次用平民百姓的生命威胁，无法奏效。但此人既然与我教为敌，又曾在梁萧手底下办事，说明是心向梁萧，不可能对平民百姓无动于衷！” 众人恍然道：“莫非……” 阿喀琉斯沉声道：“刻意的威胁，没有意义，想要引蛇出洞，必须制造偶然，让他不得不救！聪明的即刻给我去准备！” 众人激动不已，纷纷请命离去。 阿喀琉斯又去了广场，却见天日教信徒们正朝着艾丽缇顶礼膜拜。 “多谢教主大人调制新药，我们备受疾病折磨的身体已经康复！” 面对上千信徒的虔诚叩拜，艾丽缇只是神色平静。 阿喀琉斯一脸痴迷，也来到广场上，和众人一齐叩拜。 “伟大的克丽丝缇女神！我向天日诸神宣誓，为您征服大楚和大周！” 艾丽缇依然神色平静，道：“大周帝君，一定会御驾亲征，再度南下。” “那我便为您取下他的项上人头！！”阿喀琉斯一脸自信。 艾丽缇没有回应，只是抬眼望着北方天空。 那道从容不迫的身影，即使戴着人皮面具，炯炯有神的双眼也总是让自己惊为天人。 这是自己被奉为“克丽丝缇”以来，第一次有如此怪异的感觉。 那是曾被自己泯灭的作为人类的情绪。 他能折服莫罗加萨，已经证实了她的判断。 他的智慧与目标之远大，远在自己之上。 他的名字，对天日教的教众们而言，无异于梦魇…… 孔雀王朝与天日国，或许会迎来灭顶之灾。 她明白，自己必须见他一面。 “梁萧……” 少女的低声呢喃，让阿喀琉斯妒火中烧。 她是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即使是自己麾下的将士，也对她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而他努力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如梁萧这般，总被她挂在嘴上。 唯有杀死梁萧，才能证明，自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西宫别苑。 小暖宝抱着梁萧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 “爹爹又要离家了，不要小暖宝和弟弟妹妹了……” 梁萧心疼地将长女抱起，替她擦了眼泪，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段云袖连忙安慰道：“你爹爹只是去打坏人，保护千千万万像小暖宝一样的孩子，还有他们的家人。小暖宝要乖乖听话，等你爹爹回来呀~” “爹爹腻害……”小家伙哽咽着，在梁萧脸上亲了一口，信誓旦旦道，“那~在爹爹回来之前，小暖宝也为爹爹保护弟弟妹妹们，然后爹爹要平安归来，咱们拉钩钩~” 看着早慧又懂事的长女，梁萧心中感动，道：“好好好，拉钩钩！” “爹爹腻害~小、小肥宝也要拉钩钩，学姐姐~”夏侯青衣怀里的梁去病也伸出白嫩的小拇指，和开怀大笑的老父亲做了相同的约定。 哄完孩子，梁萧又挨个在留守家中的妻子们的额上亲了一口。 “不必担心，我们会注意安全的，倘若水土不服什么的，及时回来便是。” 段云衣等人这才含泪点头，依依不舍。 有星柔贴身照顾，加上梁萧本身也有医学常识，随行的姐妹们和梁萧也不必太担心疾病， 段云衣柔声道：“那位‘克丽丝缇’，若是能诚心归顺，我们接纳她也无妨，夫君你便宜行事……” 段云袖等人也纷纷点头，一脸关切。 梁萧知妻子们心意，只是点头，心中却颇为担忧。 站在客观角度，那个名为艾丽缇的少女，注定是个不稳定因素，几乎没有可能融入这个家庭。 毕竟，对方不喜不悲，还师从公孙紫玉，应该也擅长用毒，单凭这一点，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没有底气拿妻儿们的安全去赌，至少不可能轻易让她们接触此女。 结合剑族众人提供的信息，公孙紫玉甚至还精通苗疆蛊毒，曾经为了协助诸葛晖攻克绵竹，甚至毒翻了绵竹守将，让高祖他们心惊不已。 该如何处理此女，的确是个大问题。 他虽御驾亲征，对东野恒说了那一番话，但也自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凡事也应该有所防范。 沐琴雪之所以软磨硬泡请求随行，当然不只是因为争强好胜和商业布局，也是出于对他这个丈夫的安全考虑。 妻子们从不反对自己的坚持，但也会力所能及做好自己能做的。 夜间，被窝里。 段云衣一脸潮红，偎依在梁萧怀里，小声呢喃良久。 “坏人……” 梁萧叹道：“这一趟来回，恐怕要一年起步。” 段云衣柔声道：“我会保护好妹妹们和孩子们，只是，这一次你不可逞强，该回家就回家，好嘛……” 面对终于藏不住担忧的妻子，梁萧一口答应，道：“我怎忍心让你们失去丈夫，让孩子们失去父亲。” “乖~怎么奖励你呐~”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一声娇笑。 被窝里的动静，让梁萧神色一变。 “妖精看招！！” 又是一场彻夜决战…… 这一次，京城准备了四万军队，其中一万名新式重骑。 三万名从全国各地精选的新兵，赶赴江南之后，一半将接替镇守江南的老兵，另一半负责随军南征。 另一边，公孙无极也领着两万精兵，前往关陇，与沐凌霄会合。 临行前，卓明峰一再叮嘱公孙无极，不可与沐凌霄冲突，应听从指挥。 公孙无极安慰道：“早在燕州抗胡时期，我与他也只是意气之争，还不至于贻误军机。更何况，我爷爷已经和老定国侯冰释前嫌，我断然没有理由与他争吵。” 卓明峰这才放心，又叮嘱道：“那拓跋俊非同寻常，波斯骑兵也混合天日骑兵，其中还有大弓和长弓，绝非北胡可比，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生搬硬套。” 公孙无极连声答应，卓明峰才和妻子公孙凝雨一起为他送行。 此时，常破浪也领一支数万人部队奔赴辽东，征讨太极国与其请来的倭寇援兵。 关陇西讨波斯，诸葛定南攻交州，常破浪东击半岛，梁萧御驾亲征，直取大楚。 第739章：苦行者 梁萧离京的当天，京城百姓自发出来，夹道恭送，多数人也是面露忧色。 大楚炎热，举世皆知，以前帝君南征北战的最南方也就仅限于江南。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出于对梁萧的绝对崇拜，满怀自信欢送。 他们都坚信他们的帝君很快就会回京。 段云衣和姐妹们为梁萧送行，连送十里，终是只能依依惜别，含泪目送他们远去。 这一去，凶险难料，大楚和大漠的环境，是两种极端。 梁萧坐在马车里，两手分别握着星柔和叶鸿雪两位新婚妻子的纤手，感受着她们手心传来的温度，实则心事重重，心情复杂。 此次南征，他当然不是为了逞强。 于公于私，此行都有太多不得不去的理由。 当然，亲自带回秦勋也是原因之一。 以前他也只是觉得此人貌不惊人，但深藏不露。 即使秦勋向自己坦承身份，他也只是惊讶于他的能力和布局。 直到秦勋离去之后，他偶尔听夏侯流鸢等墨家门人提及他的过往，方才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 这是一个从不为自己而活的苦行僧，眼里只有百姓未来的殉道者。 可惜，即使秦勋能力不凡，终究受限于时代，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本质上，依然是生产力的限制。 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出现对秦勋而言，无异于溺水者的救命稻草，黑暗中的一缕光，俨然成了一种新的信仰。 但秦勋并不希望自己也如他一般艰苦奋斗，而是效仿高祖对诸葛晖的希冀，磨刀不误砍柴工。 自己首先要照顾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能更好地造福这片土地。 因为秦勋早年落下顽疾，生命已如浮萍，不知几时消散，索性发挥余热。 实际上，即使他已是大周帝君，依然承受不起这样的尊崇和奉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即使百姓将他奉若神明，即使连秦勋这样的人都视他为希望，他始终不认为自己会是什么圣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坐视这些苦行的人们殉道。 能救一个是一个。 “待天下靖平，我与邢公子得好好听听你们的故事。” 梁萧的叹息，让身侧不忍打扰他的两位妻子们更加倾慕和自豪：他不曾忘却初心，始终记挂着这些志同道合的当世豪杰，故能得他们敬重。 增兵南下的部队由常破浪等将校负责，梁萧带了一部分亲兵和玄卫组成的队伍，先行一步，到了一处小镇歇脚。 这一次，公孙荣也代表剑族随军南下，以酬梁萧恩情。 当天，顾平休也送来了墨家门人的消息。 “王爷，皇朝雪请求您代为安置他那怀孕的夫人，楚仪！” “确定是他的夫人？”梁萧面露疑惑。 顾平休道：“楚仪这会儿人在金陵养胎，随行的还有几位我们联系过的墨家战友，都证实了她的身份，确系皇朝雪的夫人。” “派人好生照顾，切莫亏待。”梁萧叮嘱之后，心生疑惑。 他对皇朝雪的来历有大致的了解。 曾经的吐蕃皇族，和秦一样师从吐蕃刀神，青出于蓝而胜于。 这位吐蕃刀神，本就是吐蕃皇族一员，又是吐蕃宗教首脑之一。 当年秦勋擘画，挑起吐蕃与巴蜀的纷争，最终吐蕃皇族战败，此后亡于内乱，就连那宗教也近乎覆灭。 可以说，秦勋正是让皇朝雪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血海深仇。 而今，他却成了秦勋最坚定的支持者。 如今的吐蕃，已然是大周的囊中之物，即使是波斯也难以染指，毕竟吐蕃的地势摆在那里。 在古代，有“不征之国”。 所谓不征之国，未必只是因为难以攻克，也可能是考虑到攻克和经略当地的成本对国家而言得不偿失，即使打下来也无法经营，弊远大于利，甚至动摇国本。 放在以前，吐蕃这一带也算，哪怕是如今的波斯帝国也对此提不起兴趣。 但在吐蕃皇族覆灭之前，吐蕃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势力。 秦出师之后对吐蕃之事已近乎一无所知。 秦勋和皇朝雪也没有主动透露，当年之事应该是二人出于默契不愿提及的痛。 死于皇朝雪之手的剑族女侠，剑依楚，本是秦勋的敌人，也给家人留书，声称想要保护秦勋。 此行，也必须弄清楚这三人的过往恩怨，否则以大周现在的生产力收降吐蕃，也免不了各种麻烦。 但吐蕃也必须加快收服，不能再等那一带形成气候，光是高原反应都可能击垮一支精锐之师。 作为吐蕃皇族一员、宗教刀神关门弟子的皇朝雪，即使他不愿协助朝廷收服吐蕃，出于大局考虑，结合皇朝雪对抗天日教的贡献，都没有理由亏待。 梁萧在心中推测三人过往，又想到邢风。 如今的大楚帝君，在还只是大楚使者时，便在京城与秦勋志同道合，得秦勋尊敬。 邢风的志向，他是清楚的。 但又如何能折服秦勋这样的人？ 仅凭这一点，邢风便是自己和百姓需要的仁人志士，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恒江北岸的部队，准备得如何了？” 梁萧招来顾平休和雷洪，一同询问。 雷洪本是勇夫，但一向深明大义，后来经过梁萧的提点，用心读书，已有大将风范。 雷洪当即提交一份清单，解释道：“王爷！南方山林多有不便，但也有沿海地带，当地的天日教邪众已被肃清。原属江南的水军，已有五千人从金陵一带南下，随时可以策应邢公子。等确认岸上补给充足，便可全军南下。届时，侯爷应该正好与部队会合，收复大楚、攻灭邪教，指日可待！” 梁萧稍稍放心。 根据邢风的建议，他安排了这一支部队，以防万一。 即使邢风能够稳住那些世家大臣，吴王与阿喀琉斯强强联合，必然不是邢风和李如风能够应付的，毕竟邢风与夏侯蕙的政权不稳，还需要军队对内震慑。 一旁的李心文询问顾平休，得知生父李如风已经归顺邢风，也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不必担心翁婿两人兵戎相见。 第740章：北方 当天，梁萧带李心文去了当地一处民宅，拜访其同父异母的长兄李和。 梁萧近期从邢风那里了解李如风情况之后，立即派人寻访李如风秘密送往大周的长子李和，终于发现此人定居此地，隐姓埋名，对一切讳莫如深，警惕性十足，面对官府盘问，也只是含糊应付。 李和又与二弟李品向来不和，而李品的妻子洪铃又因为卧底关系和夫妻关系，无条件支持李品，这位弟媳也免不了招李和记恨。 作为李如风长子，身份过于敏感，他也不清楚大楚局势变化，担心受到大周清算，就连武王府派人来请的时候，他也托病不见，对外界信息一律不信。 李心文趁着孕期尚早，此地离京城也不远，亲自随军来此拜访。 见到小妹，正在家中务农的李和夫妇也大吃一惊，确信她成了武王妃之后，才如释重负，含泪相认。 梁萧立即派遣一支卫队，护送李和一家随李心文回京，等候李如风随邢风一起归顺大周。 数日之后，梁萧到了长江北岸，一行人改换战船，顺流直下，奔赴金陵。 江上行舟，将士们慷慨激昂，满怀期待。 经过报纸多年的宣传，梁萧改革军制之事人尽皆知，如今大周百姓皆以家中子弟参军为荣，包括女兵。 曾经“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印象，随着各地将士作风改良，逐渐被打破。 如今的大周军人早已不敢取百姓一朝一夕，因为有军中宣传，普及严格的军法。 当然，这一切变化比离不开以前更好的当兵待遇和抚恤制度。 而今，梁萧御驾亲征，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随他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每个人都希望能在帝君面前奋勇杀敌一番，不负其栽培和教导。 梁萧乘坐的楼船在船队的最前方。 沐琴雪弹琴助兴，江拂雪唱起《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随行的公孙荣坐在一旁倾听，也不禁心潮澎湃。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如今细细品味，公孙荣只觉得恍如隔世。 公孙无极已经确认出兵配合关陇沐凌霄，对决波斯。 他和部分剑族成员也随军南征。 这是剑族有心将功补过，即使梁萧不再责怪他们，他们也自知曾经愧对家国百姓，虽万死难辞其咎。 对燕州粮荒，江南动乱，他们一度是准备袖手旁观的，得亏当年公孙月在段云袖劝导下，代表公孙家卖了粮食给梁萧，勉强为剑族上了一块遮羞布。 “岳父觉得，船速如何？” 耳畔梁萧的询问，将公孙荣的思绪拉了回来。 “迅如疾风，不愧是帝君研制的新船！”公孙荣由衷称赞。 在偶尔逆风的情况下，行船依然接近传统船速，这逆风调戗的技术着实惊艳。 若非剑族当初归顺，仅凭这样的水军，进入巴蜀易如反掌，巴蜀绝对来不及调兵！ 毕竟巴蜀被关陇牵制了大量兵力在汉中，而且朝廷水军征讨就近的巴蜀也有长江两岸提供补给，不像征讨大楚等于远征。 越是了解形势，剑族众人越是感激。 梁萧一直在给他们迷途知返、将功补过的机会。 梁萧望着远方的江面，微笑道：“等蒸汽轮船面世，船速还能再提升至少一倍，甚至两三倍，而且不需要那么多船夫，一天至少行进六个时辰！” 闻言，公孙荣与顾平休又惊又喜：“那岂不是可以日行千里……” 减少了操船所需的船夫，就意味着，每艘战船能放更多的战斗兵…… 他们不敢想象，蒸汽轮船若是能投入海战，对敌人将是怎样的碾压。 梁萧含笑点头，没有透露更多。 大周想要开启大航海时代，至少得是十年以后了，若是跟世人提及可能存在的“美洲”和“大洋洲”，那就着实不好解释自己为何知晓这些大陆了。 “王爷，金陵，四天之内就能到了。届时，我们可以直接在金陵整备，大军南下。”雷洪跑来汇报，一脸兴奋。 梁萧欣慰点头。 在大楚奋战的仁人志士，都在等他会合。 同一时间，北方大漠风云变色。 大周派驻在漠南的骑兵，来到漠北，每日例行巡逻，突然发现远方有一支骑兵正在接近。 即使相隔几十里，站在高山上的斥候们居然也勉强能看见，这支军队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规模，得有好几万部队吧？！” 斥候队长震惊之余，立即派人回报。 正在驻守漠南的大周骑兵，了解情况之后，守将当机立断，下令暂时退守。 “立刻把牲畜迁回靠近狼城和长城的漠南一带，无论如何不能给敌军留下补给！！” “只要敌人没有补给，就休想深入漠南！” 大周骑兵掩护来这里开拓的民众，大周的战马毫无保留，吃光沿途牧草，不给敌人的战马留下草料。 再有斥候和先锋队随时在各地警备，他们并不担心敌军长途奔袭。 当年梁萧灭亡北胡之后，隔年大周就派出骑兵，搜寻居住在漠北一带的北胡百姓，发现这一带几乎荒无人烟，只有个别绿洲地带有少量民众定居，得以随军南下归顺。 据推测，当年天日骑兵的确是几乎吃光了漠北的北胡军民…… 考虑到敌人残暴，漠南的守军也不敢掉以轻心，以最快的速度疏散民众。 “我国四面受敌，得亏有帝君和陛下励精图治……” “帝君料事如神，明显已经料到了这些年会发生什么！” 望着井然有序撤退的民众队伍，驻守漠南的将士们也不禁庆幸、叹服。 清算世家，钱粮充公，直接解决了大周军饷的问题，北方也因此不需要因为大军南征而往南方送粮，可以更好地应对东、西、北三面来犯！ 随着漠南的大周军队收缩防线，杀到漠北的天日骑兵也面临补给困境，不得不停止南下，驻扎在漠北，等待后方补给。 “这群大周废物，不是号称所向无敌么？为何不敢与我军一较高下！！”为首的天日元帅气急败坏，但也无可奈何。 漠北，已经是他们能够深入的极限，除非能弄到更多的人肉干粮作为补给…… “通知天日王，我们应该转道西域，与波斯军队会合，先取西域，再破关陇！” 第741章：楚仪 数日之后，京城收到了北境送来的加急通报。 段云衣当即召见沐定国与公孙寻风，告知情况。 “北方大漠出现天日骑兵，我军即将收缩防线，敌军缺少补给，似乎有意转道西南，直取西域。” 两位老将军吃了一惊：“奔袭数千里？” 段云衣点头：“西境有关陇将士坐镇，又有巴蜀精锐出川协战，应无大碍。只是，朕听说沐凌霄与公孙无极在燕州时便已不和……” 公孙寻风当即表态：“臣这便修书一封，千叮万嘱，无极务必听从沐将军调度！” 见公孙寻风变得如此通情达理，段云衣总算放下心来，当即拟写诏书，并公孙寻风家书一同送去关陇。 辽东一带，万人燕云铁骑，一万五千关陇骑兵，两万五千步兵，在征东大元帅常破浪带领下，与辽东守军会合。 辽东守军见朝廷派兵来援，也欢呼雀跃，守将确认过常破浪诏书之后，单膝下跪，向常破浪献上令旗。 常破浪扶起对方，问道：“战况如何？” 守将答道：“元帅，高丽面对太极国猛攻，又有倭寇作乱，苦不堪言，正向我军求援。我军派去侦察的骑兵也发现，出云国自从建号‘东瀛’之后，野心勃勃，实力也今非昔比，派往半岛的军队应该超过五万！” 常破浪眼神一凛，沉声道：“当初帝君率众决战北胡之时，出云国便敢趁火打劫，遣使威胁，要我国割地赔款，着实可恨！此次，务必全歼倭寇，不得留一兵一卒！” 众将纷纷应允。 唯有这名守将苦着脸道：“元帅，倭寇有战船，就算不能战胜我军，也可全身而退，我军若是强行海战，只怕……” 常破浪摆手道：“不必担心，陛下已有安排！诸位该担心的，是如何在海战收集倭寇首级！” 辽东守将们不明觉厉，但也欣喜不已。 朝廷能往辽东增兵六万，显然是铁了心要打赢此战。 燕州以东，海域。 曾经参与击破北胡的燕州水军，与一部分东海水军会合，配合全新战船，转道向北。 两天后，梁萧的楼船先战船一部，来到金陵，直往太守府。 东野见机已经回京述职，如今的金陵太守，乃是酒圣长子，沐琴雪的大堂兄，沐方，因为世家覆灭，朝廷光罗人才，终于得以施展抱负。 沐方接待了梁萧一行人之后，带梁萧找到了住在太守府附近豪宅的楚仪。 梁萧派人通报之后，一进门，便劝止了想要起身行礼的楚仪。 “你有孕在身，不必行礼，众人也不必拘束。” 楚仪感激谢过，一脸紧张。 “真像……”公孙荣终于忍不住惊叹。 梁萧回头看他：“岳父的意思是？” “她和依楚，起码有六分相似！”公孙荣道。 众人一怔。 楚仪则是黯然垂首。 她似乎明白了，当年皇朝雪为何最终会收留自己。 梁萧见她如此反应，稍加思索，问道：“楚仪姑娘，你可知道皇朝雪去向？” 楚仪道：“当日西川剑宗与他对峙，发现我孕吐，便自行离去。然后，大人他便让墨家的战友送我来了金陵，他说他会找到钜子……” “四哥？”星柔眼神一变。 剑沧浪的剑术精绝，自不必说，但面对的是成名已久的刀皇剑尊，若是生死对决…… 公孙荣道：“沧浪他留书通知我们，当年依楚之事，应该另有隐情，所以他不急于下手，要找钜子问个清楚。” 楚仪这才恳求道：“帝君，求您救救大人，还有钜子……他、他们……” 梁萧转身向沐琴雪投去求助的眼神。 他已经看出来了，皇朝雪可能是死志已决。 沐琴雪会意，坐在楚仪身边，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你安心养胎，夫君他御驾亲征，不日南下，一定全力搜救墨家众人。” 楚仪千恩万谢，忍了眼泪，黯然神伤。 梁萧让众人回避，只留下楚仪，问道：“他可有向你透露更多信息？” 楚仪不敢隐瞒，道：“他不说，我便从来不问。只是当初他喝得多了，颓丧不已，我心疼不已，一时情动，是我卑鄙……事后我向他认罪，他没有责怪我，只说他一直是清醒的……” 梁萧安慰道：“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仍然没能走出当年阴影，或许和依楚有关。但你是你，依楚是依楚，他把你送回来，委托我们照顾，也是对你和孩子负责。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也该好好养胎，等我找回他们。” 楚仪感激点头。 “你是你，她是她，往后我自会对你负责。” 当初皇朝雪便是握着她的手，这么告诉她的。 只有梁萧满心担忧。 他大概也猜到了，那位依楚侠女应该便是为了保护秦勋而死。 只是公孙荣的话让他又心生疑惑。 皇朝雪当年若是中意依楚，又怎会亲手杀了对方？ 毕竟，皇朝雪一口咬定楚仪是死于他手。 茫茫人海，若皇朝雪和秦勋不主动联系墨家门人和玄卫，搜寻之困难可想而知。 就算辎重齐备，即刻出海南下，想要杀到大楚京城，与邢风会合，也需要两个月左右。 “后天水军就位，我军休整一天，即可出征。” 梁萧说完，辞别楚仪。 江南的玄卫部队与墨家门人一度密切合作，在得知楚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好生保护，他倒不需要操心对方的安全。 回到太守府，梁萧便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加急情报。 “西境可能会有更多天日骑兵？” 看完情报，梁萧安慰一脸担忧的公孙无极：“无须担心，两位大舅哥向来顾全大局，不可能因私废公。” 公孙荣松了口气，又道：“我国同时四线作战，压力倍增，天日国似乎比预想中的更强，应叮嘱沐将军和无极不可轻敌躁进。” 梁萧点头道：“他们能渗透与波斯相隔万里的大楚、孔雀王朝，可见其布局应有百年。不过无须担心，西域早已归顺，我军也已提前护送西域民众，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关陇。待我军获胜，莫说西域，波斯一带也早晚是囊中之物！” 当天，梁萧修书一封，命人加急送回京城，再作布局。 两天后，长江水军悉数到齐。 “帝君有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早出海，南下收复大楚，一统山河！！” 第742章：血洗 “此战必将一统山河，青史留名！” 梁萧亲自在中心战船发话，将士们激动万分，纷纷振臂高呼：“一统山河！青史留名！” 这一次，梁萧的妻子们暂时留在金陵等候，并调集梁萧名下产业的物资和白银，只等前线告捷，便可赶赴大楚布局产业。 考虑到军法严明，星柔也并非女兵女将，作为武王妃更应以身作则，这一次也暂时留在金陵照顾一众姐妹。 好在梁萧具备足够的医学基础，对预防炎热瘴气自有一套，与自家医术颇有相通之处，星柔方才放心。 京城军队经过严格挑选，将士们在出征之前便已熟悉乘船，这一次先赶赴江南，一部分人接替老兵，另一部分随军南下。 后方有三十万以民夫和纤夫队伍为主的补给船队，战斗军团共有九万人，加上布置在恒江北岸随时接应邢风的一万水军，便是十万。 出兵之后一连三天，梁萧派人密切关注各部将士健康状况。 雷洪等将士纷纷汇报。 “王爷，大家都顶得住！少数患病的将士也及时隔离用药！” 众将士汇报的同时，也不禁心存感激。 梁萧松了口气，难掩自豪。 多亏有巴蜀老神医和他的妻子星柔提供对医疗的改进，朝廷也为将士们配备了足够的医药，包括医用酒精。 巴蜀也有大量接受过公孙红玉教导的名医慕名而来，随军南征，专们医治将士。 而那些粗制的医用酒精，固然比不上现代医用酒精，但在动辄感染而死的当前时代，堪称救死扶伤的神物。 一想到大楚状况，梁萧又是神情凝重。 根据邢风和玄卫提供的情报，邢风夫妇和李如风所面临的处境，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恶劣…… 大楚皇宫，邢风夫妇脸色铁青，浏览一份份情报。 “钱庄的存银，早在先皇驾崩之后，便已被这些世家掉包，换成了在外边镀一层银的废铁？！” 邢风罕有的咬牙切齿，拿着情报单的双手剧烈颤抖。 “大楚如今最大的世家，赫连家，带头私通吴王和阿喀琉斯，向敌军走私粮草和铁器？？” “南方云城郡守将赫连常，献城投降？！” 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情报，刺痛了邢风的双眼。 台下的李如风更是痛心疾首道：“当年帝君、定国侯与臣还是心软了，就该两家联手，以雷霆之势拥立陛下，再扫除这些世家，长痛不如短痛！原来他们一直妄图架空皇权，让帝王沦为傀儡！” 夏侯蕙心疼地抱着邢风的胳膊，叹道：“这些世家的猖狂，终是突破了咱们的底线……一旦有人携带银票大量支取银钱，钱庄兑不上来，到时候就连不可或缺的军饷也将供应不上……” 邢风微微颔首，眼里浮现了平生罕有的杀机。 “古董商人萧清”的身份已经公诸于世，大楚但凡能接收朝廷通告者，人尽皆知。 他总算明白，为何梁萧会不惜代价，甚至假扮古董商人，也要彻底清除这些世家。 钱庄的存银几乎被全部掉包，意味着大楚效仿大周诸葛晖推行数十年的银票，面临随时彻底崩溃的隐患。 夏侯蕙所言非虚，而且此事应已是山雨欲来。 至于向敌军兜售铁器和国内本就匮乏的粮草，这些世家的心思就更是昭然若揭了。 先蛀空国库，再两头押宝，甚至偏向吴王！ 若是吴王取胜，他们仍可因功受封，只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 若是自己取胜，留下的也只有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最终却让他们有机可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山易主不在话下！ 邢风的内心早已出离愤怒，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攥紧了妻子的手。 夏侯蕙含泪道：“不管夫君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咱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邢风面带苦笑点头。 曾经，他们可以为了百姓，一而再再而三忍受这些世家。 而今，他已可以想见，不论自己作何选择，百姓终是免不了困苦，甚至更苦。 就在此时，外面亲卫来报：“陛下！新任丞相赫连定送来奏折！京城钱庄有大量富商请求支取银钱！” 邢风结果奏折一看，眼神一凛：“吴王势大，不可抵挡，臣等认为应当议和，割让十郡，从加以安抚……” 邢风当即招来众将，发号施令。 “世家之人，通敌叛国，尤以赫连家为最！即刻封锁京城，收押所有世家叛党，没收其所有财产，负隅顽抗当场格杀！” “派兵向恒江北岸大周军队求援，以大楚百姓之名义！” 这一日，大楚帝君痛下决心，对京城的世家人员开始了第一轮的血洗。 三军将士之中也有数百原属世家子弟，也被革职查办。 仅仅只用了三日时间，人口超过七十万的大楚京城，单就世家人员便被擒获三万，又斩杀三千。 京城中央城区以南，世家聚居地已然血流成河。 以赫连定为首的世家众人陆续落网，惊怒交加。 “陛下何故谋反？！” 赫连定一脸不敢置信。 仰赖他们治国的邢风夫妇，怎敢如此对待自己！ 邢风阴沉着脸，当众判决。 “赫连定通敌叛国，鱼肉百姓，私吞国库，即刻凌迟，九族连坐，没收资产。” “呼延寒通敌叛国，为敌军走私粮草，克扣军饷，即刻凌迟，九族连坐，没收资产。” …… 一连串的宣判，让这些大楚本地的世家纷纷抗议，抗议不成又改为求饶。 “邢风！你曾经不过只是个贱婢之子！所谓驸马，说白了也就是赘婿！你与李如风更是篡位的乱臣贼子，何德何能，敢如此残杀我等！！” 求饶不成，赫连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面临军饷告急和满朝反贼，邢风已经听不进任何哀求与谩骂，只是让将士们即刻行刑。 以李如风为首的将校们很快跑来汇报：“启禀帝君，我军将士光是在这些世家库房里收缴的白银，都超过一千五百万两！粮食也超过八百万石，境内粮食显然都被他们囤积起来了！” 邢风擦去额上冷汗，向妻子建言之后，夏侯蕙立即拟写诏书。 “吾皇有令：犒赏三军，全军将士每人赏银十两，官职每高一品，加赏十两！将世家土地均分，无条件赐予全国百姓，并免田税一年，来年推行摊丁入亩。即日起，开仓放粮！文官尽职尽忠者，每人赏银十两，官职每高一品加赏二十两！” 第743章：求助 经过这一轮清洗，京城的军队还揪出了上百名金发碧眼的商人，因为与世家同流合污，也被一并凌迟。 人们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这群商人正是指导大楚世家吸血并蛀空国家的罪魁祸首。 但邢风对大楚世家的空前报复，给大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却也导致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因为大量官位的留缺，也让国家机器近乎停止运转。 但夫妻二人已经别无选择，唯有号召国内的读书人积极入仕，接替这些官位。 继续留着这些世家，其后果便是南方的敌人入主京城，为两国一统带来前所未有之阻力，后患无穷。 世家之自私狡诈，远远超出了邢风的想象。 赏赐诏令一下，最先受益的京城军民欢呼雀跃。 这是自梁萧清算世家之后，两国几十年来第二次大规模的劫富济贫，及时保住了大楚北方绝大多数军民的利益和性命。 动荡很快便被重新凝聚的人心暂时压下，但国家运转仍是艰难万分。 李如风被任命为大楚大将军，加封大司马，负责整顿北方各郡防御，以应付即将来袭的吴王与阿喀琉斯联军。 高楼上，邢风眺望南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李如风是老一辈。 而今，这里没有梁萧，也没有秦勋，只有自己的妻子。 “我从兰陵侯字里行间看出了他对秦勋的关心，只是，以后我该如何向他交代呢。” 就在邢风悲戚之际，身后传来护卫的通报：“帝君，有一位刀客自称皇朝雪，出示了您的信物，但我们见他器宇不凡，不敢随便引见，您看……” 皇朝雪？ 邢风一喜，亲自将皇朝雪迎入宫中。 二人坐定之后，邢风主动解释：“秦勋他自从去了南方活动，至今未归，不过，敌人既然还在发布悬赏，想来也还未找到他……” 皇朝雪只是点头，叹道：“邢公子血洗世家之事，我已有所耳闻。” 邢风苦笑：“沉疴下猛药，我们已走投无路，唯有放手一搏，等候两国一统。” 皇朝雪从他的言语间听出了无尽的悲哀。 作为一国驸马，先废黜帝王，再拥立自己的妻子，如今杀尽世家大臣，又准备向北方投降，无论初衷如何，他注定要背负千古骂名。 但他的悲哀，并非为此，而是因为那位先皇。 换成任何人，都免不了自我怀疑。 “邢公子，百姓会铭记你的恩情，足矣。” 皇朝雪寥寥数语，总算让邢风稍感慰藉，道：“你打算去找秦勋？” 皇朝雪道：“不错，但墨家子弟已经几乎损失殆尽，我需要你们的支持。” 邢风郑重道：“京城会毫无保留支持你，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皇朝雪谢过之后，又道：“此外还有一事，我必须向你们坦白。拙荆楚仪，本姓夏侯，和她的兄长都是吴王小妾所生，但后来他们的生母不知因为何事，又被吴王妃残害，兄妹俩被迫逃亡多年。待我寻回钜子，便为她报仇。” 拙荆？ 邢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道：“此事艰难，你不可亲身犯险，将来两国一统，清算吴王，那吴王妃自然是在劫难逃。你虽重情重义，但也应该为了你的钜子和妻子，把握好分寸，保护好自己。” 皇朝雪沉默片刻，道：“我尽量。” 半个时辰后，皇朝雪带着一群邢风分配的随从和马车离去。 “夫君，我看他此去凶险万分，何不挽留……”夏侯蕙叹道。 邢风摇头苦笑：“对他而言，有些人事物比生命更加重要。” 夏侯蕙也不禁感慨。 “我已征求过他的同意，楚仪身份之事，也应该如实向兰陵侯汇报。”邢风郑重道。 大楚世家遭受沉重打击，京城世家人员尽数遭到邢风清算，消息也以惊人的速度传开。 大量的飞鸽传书也送往恒江沿岸。 收到消息的玄卫们震惊不已，立即以快船北渡，通知北岸的援军。 北岸援军得知邢风求援，立即大举南下，以协助邢风稳定国内局势，同时又派人从水陆沿着海岸线向北，向梁萧汇报。 此时，梁萧的水军正在靠岸休整。 “王爷，从前年开始，这一带到恒江北岸终年风浪大作，行军困难……” “若不是我军有特制钩索，连接战船，外围的战船只怕要被风浪掀翻！” 雷洪郁闷汇报，又不禁惭愧。 即使有逆风调戗这种技术，面对大风大浪，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梁萧已经考虑到风浪情况，早在封狼居胥回京之后，便派人着手锻造一些容易拆卸的两头钩索，打造的战船也留有用于扣住钩索的孔洞，造价不菲。 考虑到敌人可能施展火攻，这些钩索可以第一时间拆卸，可保万无一失，也对得起它的造价。 邢风安抚众将之后，来到船头，观看远方数里外的层层巨浪，也不禁眉头紧锁。 这几年黄河水清，反观海外，气候却是如此恶劣。 但太靠近近海的话，船队太容易搁浅。 “帝君，风浪实在太大，若不止息，我军不得不放缓行进速度了！毕竟后方还有大量的运粮船，要是翻了，真就万劫不复了！”各大战船领兵的将官们纷纷赶来汇报。 梁萧点头，叹道：“就当一边行军，一边练兵。” 即使做了充足的准备，有了足够完备的后勤，气候条件仍是限制了大周军队的行军速度。 梁萧深切感受到翻船的弱点，亲自修书一封，派人走陆路送往京城，通知工部，加紧研制蒸汽轮船。 皇朝雪离去的第二天，西川剑宗剑沧浪也进入大楚京城，拜访邢风。 剑族之事，邢风已有所耳闻，立即派人款待剑沧浪，并简单解释血洗世家之事。 “该杀！”剑沧浪义愤填膺之后，又道，“在下此来，是想询问皇朝雪与墨家钜子踪迹，还望邢公子相助，此事十万火急，也关乎他们性命安全……”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在大周百姓眼里，当世帝君也只有一个，因此剑沧浪也不敢越礼。 第744章：钜子（万字章节） 邢风叹道：“皇朝雪已经离去多时，他已特地叮嘱过我，不愿见你。” 剑沧浪郁闷不已。 邢风又道：“不过，既然你也关心秦勋去向，我派遣亲卫随你搜救，此时他应该还在大楚南方。若能将他带回，皇朝雪自会随你们回来。但务必注意躲避阿喀琉斯，此人勇武非凡，又残忍狡诈，浑身战甲刀枪不入，号称天下无敌。” 剑沧浪当即谢过，带上邢风的一支十人精兵小队，奔赴大楚南方。 大周，东方偏南海域，梁萧统帅三军，带领船队一路南行。 将士们炽烈的战心，并未因风浪大作而变色。 带领他们南征的，是一次又一次战胜天灾人祸的大周帝君，他们没有理由畏惧。 “启禀帝君：周边百里之内确认无敌船出没！” 梁萧站在船头，听各部先锋船队汇报，观察远方风浪之后，终于下令。 “犒赏全军，今日每人额外补贴白银二两！包括运粮船在内，铁索连舟，全速前进！两月之内若能赶赴大楚京城，每人再赏银十两！” 当天，三军振奋，部分后勤兵也去接替船夫，轮班操船。 时下刮的是西北风，倒也不担心有敌人突发火攻。 即使失火，特制的钩索也可及时解除。 邢风不计代价诛灭世家，若是在和平时期，还有机会拨乱反正，但眼下南方强敌虎视眈眈，此举势必导致大楚京城危如累卵。 能逼得邢风如此疯狂，不惜自损，可见那些世家已经大大突破了邢风的底线。 光是存银被盗一事，若不处理，便是灭顶之灾。 邢风送来的急报里也没有提及秦勋的下落，说明他至今杳无音信。 梁萧向来不提倡如秦勋他们这般殉道者式的奉献，但既然无法避免。 他原以为秦勋应该是“虬髯客”（虚构人物，见过李世民后决定放弃逐鹿中原，将家产赠予李靖并授其兵书，叮嘱他辅佐李世民，自己转战扶余，灭国称帝）式的人物，直到接触了足够多的墨家子弟，方才理解秦勋的志向。 自己立下了这些丰功伟业，反倒让秦勋没有了后顾之忧，毅然南下，与天日教殊死较量。 对这样的人，自己能给予的最崇高敬意，便是并肩作战。 作为权势最高的帝君，自当御驾亲征，不畏艰险。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数日之后，大楚，中部郡城。 又一名天日教的教宗被皇朝雪绳之以法，身首分离。 皇朝雪收刀归鞘之后，望着死不瞑目的首级和满地鲜血，道：“这是墨家最后一份情报，该去寻找钜子了。” 随行武士皆是邢风心腹，也不禁敬服，纷纷鞠躬抱拳道：“阁下高义，不愧是刀皇剑尊！” 能见识皇朝雪的刺杀和反侦察手段，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进步。 但也仅限于此了，大楚的墨家子弟已经所剩无几，没有墨家子弟提供情报，今后的刺杀行动难上加难。 众人的称赞，却是让皇朝雪黯然离去。 这称赞，何等熟悉。 “阁下高义，不愧是刀皇剑尊！” 脑海里的回响银铃般少女声音，让皇朝雪有了些许失神。 时值深秋，树上已有了枯黄枝叶。 秋风拂过，一片枯叶随风轻舞，最终静静躺在皇朝雪掌心。 “楚仪，我未能忘却依楚，对你而言，太不公平。” 若非西川剑宗的出现，这本该是一段封存的记忆…… 他所追随的墨家钜子，原已抹去了本名。 秦勋，乃是后来钜子与容貌相似的侄子相认之后，代替后者才用的化名。 那时年少，他是吐蕃王族，师从吐蕃刀神，也是宗教乃至整个吐蕃最优秀的武士。 刀法已臻化境之后，他又根据刀法自学剑术，无师自通，却同样炉火纯青。 雪山，本是吐蕃人的信仰之一。 赐皇朝雪之名，乃是刀神代表整个吐蕃宗教能给予他的最高敬意。 孤冷如雪的吐蕃王子，却怀着一腔热血，和对大周文化的向往，毅然接受师命，东行历练，一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这片土地，山河秀丽，众生百态，快意恩仇，是如此的令他眷恋。 也只有他能领会恩师的良苦用心：吐蕃，并非他这颗侠客之心的归宿。 大周的江湖，也因此留下了刀皇剑尊的传奇，无数刀剑侠客对他心驰神往。 被奉为刀神的恩师，以他为傲，那些年写给他的一封封家书里，也对他这位关门弟子极尽赞美。 但最后一封家书，却是劝他速回吐蕃。 他在回去的路上，便听到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剑侠辈出的巴蜀，正式向吐蕃宣战。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与吐蕃井水不犯河水的巴蜀，为何会主动出击，甚至不惜借兵关陇。 等他回到家乡时，入眼所见，却是满目疮痍，举目破败。 昔日辉煌的宫阙，已成残垣断壁。 作为王族的亲人，也因为战败而死于吐蕃内乱。 整个吐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再也无人能够一统，在向巴蜀赔款之后，为求自保，不得不向大周称臣纳贡，以求庇护——至少名义上隶属大周的关陇和巴蜀不会轻易进犯。 他也在宗教僧人的引导下，终于在山洞中找到了行将就木的刀神。 “师父？！” 仅存的亲人，也已灯枯油尽，不复往昔矍铄。 恩师枯槁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眼里满是欣慰。 “师父，究竟发生何事，为何父王和王兄王姐他们……” 他焦急不安，泪如雨下。 恩师握紧了他的手，娓娓道来。 “巴蜀大元帅麾下的一位幕僚，实为墨家钜子伪装，此人暗中挑拨离间，长期煽风点火，最终挑起了巴蜀与吐蕃之战，生灵涂炭！” “直到近日，巴蜀方面才查清此人来历，但此人早已不知所踪，吐蕃和巴蜀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你父王战败之后，底下的贱奴纷纷起义，杀了你全家泄愤，也拆毁了所有寺庙和宫殿，为师也被迫带僧人们避祸山洞……吐蕃至少要陷入十年的纷乱，永无宁日了！” “墨家所谓的‘兼爱非攻’，原来不过只是掩饰他们野心的嘉言而已！那墨家钜子，便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是那同样行侠仗义的墨家？”他怔怔地望着悲愤的恩师，不敢置信。 “孩子，你的刀法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更触类旁通，自修剑法，乃是千年难遇的武道奇才。为师将死，有心无力。你师兄下山之前，为师也特意让他还了恩情，以免他牵挂师门。所以，今后你要靠自己将吐蕃刀法发扬光大。只是要当心墨家钜子暗算，不可急于报仇，以卵击石……” “吐蕃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务必早日离开，以免再受贱民清算。” 交代遗言之后，恩师便在他的怀中溘然长逝。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怀抱恩师遗体，泪尽泣血。 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刀皇剑尊皇朝雪，从此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背负血海深仇的行尸走肉。 悲愤的复仇者，凭借此前锻炼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踏遍千山万水，峰回路转，最终回到了毗邻家乡的城池，敦煌。 葡萄美酒，佳人藏钩，这里也曾是刀皇剑尊的难忘回忆。 而今，他回望远方宴会上的美人美酒，只感到一切与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为了不承受曾经崇拜他的人们惊疑的目光，他甚至不敢再提及本名。 此行敦煌，乃是因为墨家钜子长期在此出没。 墨家子弟，长期在各地行侠仗义，力求济世救民，为何却要如此对待吐蕃？ 他几度盘问俘虏的墨家子弟，对方却宁死不屈，最终他只能改逼迫为跟踪、窃听。 按照他的判断，墨家钜子意图不明，关陇一带也是对方的破坏目标。 但对他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有复仇。 眼前是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产婆急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与他擦肩而过。 他毫不犹豫前行，推开房门。 简陋的房间里，农夫正在照顾产后的妻子。 这名农夫，正是年轻时的莫恒所伪装，后来成为东野见机的管家，东野恒。 原本还为新生命降临而欣喜的夫妻，看清他的面孔，顿时面如土色。 “刀皇剑尊，皇朝雪？！” 皇朝雪盯着东野恒，眼里杀机毕露。 “你便是墨者之一，神机管家莫恒，潜伏在东野氏，伪装成家丁东野恒。” 被道破来历，东野恒瞬间汗如雨下：“你能追踪到这里，揭露我的身份，我再想狡辩也毫无意义了！” “不错，你还有何遗言？” 言语间，他的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 东野恒“扑通”跪在他面前，恳求道：“我的妻儿并未参与吐蕃之事，只求你放过他们一马！！” 他凝望着东野恒，目光锐利，似苍鹰锁定猎物，即将一击毙命。 产床上的产妇早已气空力尽，只是朝他摇头，眼神似在哀求。 她似乎连流泪的气力都丧失了。 这一刻，他握刀的手并未有丝毫颤抖和犹豫。 “咻！” 利刃出鞘，在产妇绝望的目光中，斩向东野恒右肩。 一缕断发落在地上，夫妻俩错愕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耳畔传来满含杀意的冷漠一语。 “让你家钜子出来见我，否则我必屠尽墨家门人。” 第二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小河边会见墨家真正的领袖，钜子。 眼前的钜子，一身麻衣，戴斗笠，蒙面，目光坚定，身后还有一众警惕注视着自己的墨家子弟。 钜子，是墨者们的信仰，他们甚至可以为钜子付出生命。 墨者，多出自底层百姓，往往有济世救民之心，其中不乏行侠仗义者。 而他们的信仰，却是自己的血海深仇，如今近在眼前。 他纵然已臻化境，也难忍滔天怒火。 “你身为墨家钜子，为何去挑起两地纷争，致使生灵涂炭，害我全族？！” 面对他的质问，这位钜子语气平静。 “刀皇剑尊，你是一位侠者，义举却只在吐蕃之外，难道心里没有答案？” 他眼神一凛：“说清楚！” “你作为吐蕃王族，自有荣华富贵，但可曾想过：吐蕃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世世代代只能做最低贱的奴隶。他们与牲畜同住，一辈子都戴着枷锁，为奴隶主和你所信仰的宗教做牛做马，受尽屈辱和压迫。” “他们稍有过错，便被处以极刑，甚至要被剥皮制鼓，或者制成你们宗教的卷轴画。我在这些被吐蕃贵族视为贱奴人的眼里，只见麻木，不见希望。我既为墨家钜子，能做的，便是打碎他们身上的枷锁，教会他们站起来反抗，仅此而已。” “刀皇剑尊，你是以雪为名，至高无上了，难道他们就不配为人？难道他们生来就应该被人奴役？” 对方的发问，明明是轻声细语，却振聋发聩，令他无言以对。 刀皇剑尊，曾经世人对侠客的敬称，此刻却是何等的讽刺。 这便是恩师当初让他东行历练的用心。 吐蕃的权贵们，不会乐见自己伸张正义，而自己本就是最顶层的吐蕃王族。 倘若自己久居家乡，这世上也不会有刀皇剑尊，只会再多一位寻常的吐蕃贵族。 但冲天的恨意，终究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我的亲人终究是为你所害，今日你应有死的觉悟。你们可以一起上！！” 面对近乎歇斯底里的刀皇剑尊，钜子制止了准备一拥而上的门人。 “抱歉，我还不能与你一战。待我天命已尽，任你千刀万剐又何妨？” 他嗤笑：“你怕了？？” 钜子摇头：“墨家尚有诸多未竟之业，我若一死，无人能做。” “与我何干！”他声色俱厉。 “我只是不忍看苍生总是罹难。”钜子的语气依旧平静，盯着愣住的他，又道，“你没有为难莫恒，三个月之后我会与你在此公平一战，届时我也已交代好了后事。” 他死死盯着钜子，从对方眼中看不出丝毫虚伪，终于下定决心：“你若不能准时赴约，我必屠尽墨者满门，包括老弱妇孺！” “十一月初一，你我在此决战。从今往后，无论胜败，墨家战友不会为难你，也希望你莫要为难他们。” 望着飘然离去的钜子，和面露难色的墨家众人，他只感到满心郁闷，握刀的手剧烈颤抖。 贱奴…… 奴役他们的，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还有师门宗教。 这是自己记事以来从未敢直面的问题。 而对方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解救那些被视为贱奴者？ 一个素昧平生的仇人，连真容都不曾显露，为何却让自己自疑…… 不愿面对的答案，让他一连数日借酒浇愁。 这一日，秋风萧瑟，他又在最便宜的酒肆酗酒。 恍惚间，只见一道倩影迈进大门，梨涡浅笑，注视着他。 “刀皇剑尊？” 银铃般的温柔低语，令他下意识抬眼打量眼前少女。 一袭青衣，腰悬宝剑。 花容月貌，英气却不下于男子。 敦煌乃是通商之地，不乏各地美人。 他没有理会。 刀皇剑尊，早已成了自己的累赘。 那少女只是呼唤酒家，再上点酒菜。 他自顾自喝着自己的酒，对少女的絮絮叨叨置若罔闻。 直到杯中酒尽，她给自己倒上一杯，他才微微摇头。 “多谢，但不必了。” 少女注视着他，道：“哪怕只是出于对刀皇剑尊的敬意，敬这杯酒也是理所当然。” “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这名号。” “好的，刀皇剑尊，皇朝雪大人~” 少女看似乖巧的回应，让他没了脾气，起身便走。 “这一带有个豪绅，拓跋璞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一个人对付不来，搞不好会栽在他手里！你、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身后委屈的恳求，终是让他停下脚步。 他知道拓跋璞玉的恶行，只是身负血海深仇，无暇他顾。 “带路。” “你、你已经醉了！” “聒噪，带路。” 夜深人静，拓跋璞玉的府上突然鸡飞狗跳。 “老爷让人杀了！！” “是何人所杀？”“不知道啊……” 荒原上，一脸络腮胡的首级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双眼仍可见惊恐。 “阁下高义，不愧是刀皇剑尊~” 少女满怀感激的称赞，却是让他冷起了脸。 “你走吧。” 少女一脸不解：“你若是觉得不开心，为何要去行侠仗义呢？” “无可奉告。”他收刀归鞘，转身要走。 “这里还有很多恶霸，为祸苍生，我一个人对付不来，早晚要栽跟头的。你不能帮一帮我么？” 带着哭腔的恳求，终是让他转身，注视着他。 “明知凶险万分，你一个女子，又为何行侠仗义？” 少女昂首道：“自然是看不惯恃强凌弱！我辈习武，所为何事？” 他终于认真打量起眼前少女，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剑依楚。” 他终于动容：“巴蜀侠女剑依楚。” “能被刀皇剑尊记住，三生有幸呐。” 听出少女的欢喜，他只是冷漠转身。 “带路，早些解决，回你老家去。” 一个月里，敦煌各地的凶杀案一日一发，死者多为官吏和地主豪绅，惊动全城。 风声紧，他不得不和剑依楚出城避祸，二人来到一处石窟。 这一刻，他孤寂悲苦的内心总算有了些许慰藉。 “你回巴蜀去吧。”他难得轻声细语。 剑依楚哼哼道：“你之前总是冷漠，又为何不计回报帮我？” “只是向曾经的自己道别。”他直言不讳。 剑依楚一愣，掩嘴轻笑：“你是心系苍生的~” 他只是扭头，没有理会。 “每次我说要给你报酬，你都说‘聒噪’，‘聒噪’！” 剑依楚嘟哝着，走向石壁：“这石窟，是乐尊高僧带人开凿的，听说他在寻找侠义之士，协助作画。” “与我何干。”他一如既往兴致缺缺。 剑依楚突然笑靥如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管怎样，你帮了我，作为回报，我便在这里为你跳一支舞，你若记得住，兴许以后那位高僧找你，你可以把我画在上面！” “浪费时间。”他只是摇头。 “打扰舞兴，很没礼貌的！” 少女的娇嗔让他深感无奈，只是保持沉默。 直到伊人翩翩起舞。 一袭青衣，眉眼带笑，胡旋轻舞，水袖翻飞，胜似飞仙…… 没有配乐，却是如此的美轮美奂。 这是他今生不曾见过，今后也不可能遗忘的异彩。 有生以来第一次怦然心动，内心的孤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还要复仇。 “怎么样？” 她的急切询问，像极了等待家长夸赞的孩子。 他嘴唇蠕动，还是不忍隐瞒，点头道：“很好，单你该回家了。”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逃出巴蜀，怎么可能回去呢？” 他看着她委屈的娇颜，一时心软，叹道：“我已是将死之人。” “什么？你患了不治之症么？”剑依楚惊道。 他无奈摇头，陷入沉默。 “怎么说咱们也做了一个月的战友，一起刀口舔血呢！不能……互相信任么？”剑依楚又是一脸委屈。 他终于坐了下来，道：“我约了人，十一月初一决斗。” “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是你的对手？”剑依楚好奇道。 他缓缓闭眼，咬牙道：“我若是为他所杀，死便死了。他若是为我所杀，我便自裁。我是多么希望，当初自己不曾走出吐蕃，也许，和家人一起死在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只看见眼前少女满眼震惊与不忍。 剑依楚黯然垂首，道：“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么？” “好……” 石窟之中，剑依楚听完皇朝雪与墨家钜子恩怨，嗫嚅道：“无论如何都要决死一战，不能放弃么……” 他解释道：“我受了养育之恩，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自知父兄和师父他们对吐蕃人的压迫。他如此不择手段，到头来却不愿以众敌寡，倒也的确是磊落之人。与他一战，我会全力以赴。” 剑依楚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是生在吐蕃，也许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没有如果，别无选择。”他只是苦笑，不复多言。 少女无奈的叹息，却让他倍感愧疚。 如果自己没有这血海深仇，是否能与她成为江湖侠侣，看遍这大好河山？ “我只求你一事。”剑依楚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柔声恳求，“你要答应我，与他决战之后，无论如何不可自尽。” 他心中一动，不敢迎视她的目光：“为何？” “没有刀皇剑尊的江湖，太无趣了。” 她诚恳的目光，让他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便是，若是杀了他，今后会一直行侠仗义，向天下苍生谢罪。只不过，其实他剑法精绝，深藏不露，我未必是他对手。” 少女终于眉开眼笑，如释重负。 十一月初一，他如约来到小河边等候。 此地竟然空无一人。 正当他为对方失约而愤怒时，远处走来一道身影仗剑而来。 一身麻衣，斗笠，蒙面。 他凛然道：“不让门人助战，你倒是英雄好汉，但我不会手下留情。出剑！” 回应他的，是纵横交错的剑影，让他如临大敌。 这的确是精妙绝伦的剑术。 可惜…… 河边的刀光剑影，只持续了一刻钟。 他一刀抵在对方腹部，沉声道：“你已经败了！” 言语间，他的刀剑已经刺入小半寸，却犹豫了。 当真要杀了这个人么…… 他所拯救的人们，数量是自己拯救的千千万万倍…… 但若不杀了他，自己又怎对得起亲人。 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对方却已凛然向前，受了这一刀。 鲜血染红了整片刀锋。 “你是执意求死么……” 见对方艰难点头，这一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不敢抽刀，以免对方流血过多。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却被对方摇头伸手制止。 “这一刀太致命，你也知道自己无药可救。此战过后，我依然会行侠仗义……” 他的脸上浮现的只有悲哀，全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好奇心驱使他揭下了对方的面罩，却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已不复昔日红润，唯有凄美的苍白。 是剑依楚。 “怎、怎么是你！！” 这一刻，他如遭雷击，手忙脚乱想为她上药，却被她牢牢握住了手。 “我给钜子他们下药，他们都入睡了。” 她的轻声呢喃，让他感到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你也是墨者……”他声音颤抖，悲痛万分。 伤药勉强止住汩汩直流的鲜血，但伤及要害，注定回天乏术。 “为何啊！” 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勉强唤醒了近乎失迷的剑依楚。 “钜子他，他这一生背负太多，却不曾为自己而活。苍生所受的一切苦难，都被他归咎于自己的无能。我、我只觉得心疼……” “他欠你的，我为他偿还了。这世道欠他的，我也还上了……” 他已被痛苦彻底吞噬。 “你这是何苦！！！” 剑依楚回光返照般，左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右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叹。 “我本想为他考虑，不顾他的禁令，毒死你一了百了，但见你一如既往心善，终是不忍……你本该是他最好的战友，放下吧。皇朝雪大人，你的心就如这风中的落叶，无论飘到何方，总会有个归宿的。墨家，正是你的归宿……”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曾经稍感慰藉的心，回归孤寂与苦痛。 “依楚！！” 远处传来悲痛的呼唤，正是钜子带人赶来。 依楚望着泪水夺眶而出的钜子，道：“我、我见不得您流泪……” 钜子揭下了自己的面罩，擦了眼泪，强忍悲痛，跪倒在她身前，自责万分：“你离开这么久，我早该想到的……” “能保护钜子，三生有幸。只愿来世，人间烽火已靖平。” 现场急救无效，一代女侠香消玉殒，众人悲痛欲绝。 剑依楚的遗体，被葬在这小河边，远方便是高僧开凿的石窟。 众人吊唁之后，都被钜子遣散，只留下皇朝雪。 白衣相望。 “你……” 现在的皇朝雪，已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不共戴天的仇人，却是自己今生挚爱拼死保护的领袖。 他只是冷眼注视着皇朝雪，眼里杀机毕露。 “三日之后，午时，你我便在此处决一死战，了断你我之间的恩怨。” 这一刻，皇朝雪注视着他，只感到眼前的墨家钜子异常陌生，郑重点头。 “明白了，我会赴约。” 三日之后，皇朝雪于辰时提前赴约，却见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香冢之前，当世刀界与剑界之巅峰，终于相会，却是…… “你擅长用刀，为何改剑？” 他一脸杀意，见皇朝雪未曾带刀，厉声质问。 皇朝雪只是淡然回应：“出剑。” 刹那间，河边剑影横飞，足以令人目不暇接。 落英缤纷，两人已激战了整整两刻钟。 他招招逼命，皇朝雪左肩已一处负伤。 这一刻，皇朝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天底下最精绝的剑术，即使自己改用宝刀，也未必是他对手。 他已全然没有了昔日墨家钜子的悲悯，只有滔天的杀意，招招逼命也激起了皇朝雪的凶性。 双方已经到了决胜时刻。 “死！” 随着他一声暴喝，利剑横扫而来，直取咽喉。 皇朝雪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刺出今生最快一剑。 风息，留下满地落叶。 皇朝雪这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肺。 他一剑挥来，却只斩断了皇朝雪右肩一缕头发。 一如当初皇朝雪只斩东野恒那一缕断发。 “你……”皇朝雪震惊地望着脸色苍白的钜子，看他的眼神从凶狠转为往日平静，连忙将他扶住，“你本可以先我一步将我斩首，全身而退，为何在关键时刻收手？！你在羞辱我么！！” 他只是失笑，道：“你这一剑，斩断了彼此恩怨。我这一剑，给了你自由。” 一刹那，皇朝雪只感到眼前世界支离破碎。 原来这位墨家钜子死志已决，他的愤怒，他的杀意，都是为了逼迫自己全力以赴，以报血海深仇…… 自己刀法更精妙却改刀为剑，本就是有心赴死，到头来，赴死的人却不是自己…… “为什么？钜子！我值得你如此牺牲？？” 皇朝雪悲痛的颤声询问，让他抬起眼皮，点头道：“即使重来一次，我仍然不会改变对吐蕃的谋略。只是，对你和依楚的确很不公平……” 闻言，皇朝雪为他止血之后，哀声道：“此生我不曾有过自由，更不需要。刀皇剑尊已死，今后只有皇朝雪为墨家而战。” 这一次，皇朝雪用的是细剑，经过紧急施救，秦勋大难不死。 一个月后，皇朝雪与钜子受乐尊和尚之邀，赶赴石窟。 “二位大侠济世救民，堪称侠之大者。小僧恳请二位行个方便，先为石壁首画一幅。” 面对高僧的盛情邀请，二人不忍拒绝，联手作画。 画中女子翩翩起舞，宛如谪仙。 正是微笑轻舞的剑依楚。 远方佛寺送来清明钟声，二人望着作好的壁画，眼神坚定。 她会以另一种形式活着，永垂不朽。 钜子道：“我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太多。” 皇朝雪道：“我又何尝不是。” 乐尊和尚只是微微颔首，注视着二人。 这一次他没有安慰。 这两位的境界，并不需要他来安慰。 二人回到剑依楚墓前，皇朝雪问道：“钜子以后有何打算？” 钜子神情凝重，感慨不已。 “我本是鬼谷后人，又得恩师养育，兼修纵横家与墨家智慧，但也深感人力有限。历史洪流，非你我二人可以阻挡。后来我拜访诸葛丞相，问他是忠于百姓还是忠于帝王。他说：高祖始终感念苍生困苦，可为明君。时代或许会有发展，他只想在当前时代做好自己的本分，为后人留存希望。” “那一刻我便想通了，诸葛丞相还在世，我依然四处布局，但不会威胁大周朝廷。待他百年之后，视情况，便宜行事。” 皇朝雪点头：“往后，我会毫无保留配合你行动。” 此后，皇朝雪执意对外宣称，是自己杀死巴蜀侠女楚仪，但也成为墨家一员，隐姓埋名，为墨家而战。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皇朝雪眼里随之浮现哀伤，率众南行。 “钜子，你可曾对自己公平过。” 大楚，东方偏南，乐民郡。 月凉如水。 长久的战乱与苛捐杂税，透支了当地民生。 乔装打扮的墨家钜子，秦勋，一路躲避吴王与天日教追杀，来到一处小摊外，捂着隐隐作痛的左肺，剧烈咳嗽。 “南国，也有如此凄冷的时候……” 摊主是名老者，上前不停鞠躬，一脸歉意解释：“客官，我们这里刚要打烊，只剩米饭了……” 秦勋微笑道：“无妨，就请老先生来碗米饭。” 他来时便已瞧见，这摊子了就只有一个锅和几个碗，根本就没有什么菜肴。 那老者却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客官，那个……” 秦勋见他如此，更感心疼，连忙掏一块碎银子给他，道：“我倒是忘了，最近到处都是吃霸王餐的，该先付钱。” 老者满怀感激道：“多谢客官理解！这年头，大家的日子过得也太苦了，都是自身难保！唉！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 秦勋只是望着老者背影，轻声呢喃：“等两国一统，这苦日子便能结束了……” 片刻之后，老者端着一碗粗米饭，等秦勋吃完，又将那块碎银子送到秦勋面前，一脸客气。 “客官，这钱太大了，老夫着实找不开。您一看就是个好人，这次就当请您吃饭，下回您再来光顾便是！” “这怎么行！碎这子也不足一两，老先生您收着，不必找了。”秦勋连忙道。 二人正推让间，远处传来一阵怯生生的呼唤。 “官人……” 秦勋侧头一看，原来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蓬头垢面，但仍可见姿色。 “官人，您能给我一碗米饭么……”那女子弱弱地说着，似乎生怕他生气，连忙补充道，“吃完一碗米饭，我就陪您睡一觉……” 秦勋一怔，见老摊主突然欲言又止，连忙道：“老先生，正好，给她一碗米饭。” 老者连连点头，为那女子上了一碗米饭。 “莫急，慢些吃。” 那女子哪听得进秦勋的话，狼吞虎咽，迅速吃完，又眼巴巴抬头，看着秦勋，颤声道：“官人，能、能再给我一碗米饭么……” 不等秦勋回答，她连忙补充道：“我说话算话，吃过您几碗米饭，就陪您睡几次觉……” 秦勋又取出一枚碎银子递给摊主，道：道：“老先生，给她管饱。” 那女子一连吃了四碗之后，起身对秦勋道个万福，柔声道：“官人，您请……” 不等秦勋开口，那老摊主抢先一步道：“客官，她、她染了花柳啊……” 秦勋一惊，再看那女子，她已掩面而泣，躲去角落里。 老摊主解释道：“老夫着实不忍瞒着您……您莫要生气，就当是老夫请您和她吃饭，这钱老夫也不收了……这孩子的家人都死于兵荒马乱，连个名字都没能给她取好，她这些年来为了活命，每晚就只能像今晚这般，来我摊上找客人乞食，就……” 闻言，秦勋眼里已有了泪光，推回老摊主递来的碎银子，起身走向那女子。 那女子惊恐跪下，声泪俱下。 “官人，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只是好些天没吃过饭了……您随意处置我吧！” 秦勋只是扶起她，替她擦了眼泪，将一袋银子放在他手上，轻声道：“我有急事不能久留，这些钱你拿着，把病治好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手上沉甸甸的银子，让那女子震惊呢喃：“为何要送我……” 秦勋郑重道：“是这世道欠你的。” 闻言，她已再次哭成泪人，想要归还钱袋，却拗不过秦勋坚持。 她急问道：“恩公，您叫什么名字？” 秦勋道：“认识我，只能给你带来灾难。你小心过日子，便是对我的回报，将来自会有人挽救大楚百姓于水火。” 那女子也不敢多问，只是千恩万谢，在秦勋的目送下，消失在小巷子里。 秦勋又向老摊主道了声谢，便也匆匆离去。 大楚局势依然恶劣，吴王与阿喀琉斯联手，封锁边境各处郡县，通缉秦勋与所有墨家子弟。 两天后的夜晚，一路游击的秦勋重回这乐民郡。 “老先生，那位姑娘可还有来过？”秦勋吃完米饭，忍不住询问。 “托您的福，她正在治病，再也没有来这里乞食了。”老摊主满怀敬意道。 秦勋欣慰一笑，突然神色一变，催促道：“你快收摊，有官差来了！” 言语间，秦勋已经奔出十丈之外，一脸错愕的老摊主也连忙收拾锅碗，躲回家中。 远方很快就传来了暴怒的咆哮。 “捉拿妖人秦勋！！” 第745章：版图 大楚吴王与天日教联手，共同对抗大楚朝廷，并对大楚所有世家许以重利，求得支持，可里应外合。 天日教里，大楚出身的信徒也得以在吴王境内任职，尤其是捕快。 乐民郡内，秦勋一路逃亡到城北，还是被十二名天日教捕快团团围住。 双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秦勋便已察觉这群人目光锐利，面容阴鸷，都是训练有素的一流好手。 而这十二名天日教捕快也如临大敌。 作为大楚境内的知名杀手，他们面对眼前的“叛徒”，却只感到如坠冰窟。 此人深藏不露，仅凭腰间那口宝剑，投靠天日教这多年来已经收割了近千的天日教狂热信徒，直到今年才暴露。 剑术最高超的副教主摩呼罗迦，连同手下数十亲卫，皆是死于此人之手。 而他们为了方便追逐秦勋，都是轻装行进，没有携带强弓劲弩，只有白刃。 可到了交战之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是严重轻敌了。 秦勋所处的地方，乃是一处胡同。 双方对峙，秦勋正对众人，疾步倒走。 后方又是曾经的居民区，但早已十室九空。 只要他脱离这处胡同，凭借复杂的建筑群，依然可以快速脱身。 “神之子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脱了！！” 天日教的捕头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身先士卒，带领众人一拥而上。 秦勋面不改色，手中宝剑势如龙蛇，迅如雷电。 一个照面，那捕头便被秦勋格挡了长刀，顺势一剑削掉四指，当场斩首。 余下众人心生畏惧，但阿喀琉斯已经下了死命令，他们已不得不全力一战。 利刃交错，刀光剑影，九死一生。 转眼间，秦勋又砍倒四人。 时值冬季，即使是大楚也难得阴冷。 秦勋连日逃亡，鲜少休息，儿时落下的顽疾发作，终于支持不住，剧烈咳嗽。 胡同里传来的喊杀声，惊动周围本就稀少的百姓，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却有一人站在胡同外，左手提篮，右手持官府通缉画像，喃喃自语：“妖人……” 正是当日受了秦勋赠银的那名女子。 她观察画像，已经看出端倪。 这画上的人，与当日那位恩公何其相似…… 好奇心驱使着她小心翼翼走向胡同口，望见惊恐一幕。 那位恩公背对着他，衣着和身形与前日相同，此刻正被众人围杀，地上已经躺了九具尸体，鲜血染红了泥土。 而他脸色苍白，抵挡最后三人格杀，终于还是瘫坐在地。 那三名捕快满脸惊恐，小心翼翼接近。 此时秦勋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连日激战，令他难以为继身体消耗。 确认秦勋已经丧失战斗力，三人狂喜不已。 “滔天之功近在眼前！” 三人齐声怒吼，同时抽刀，刺向秦勋胸腹三处。 秦勋眉头紧锁，正要尝试格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正是那女子挺身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三刀正中要害，她却只是低声惨叫。 “姑娘？！” 秦勋震惊失色，奋死一剑，同时割喉三人。 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二人一身。 “姑娘！！” 秦勋扶住那女子，泪如雨下，万分自责。 心口，腹部，右胸，这三处要害同时受创，血流如注，回天乏术。 那女子早已花容失色，却只是将菜篮子递给秦勋，呢喃道：“恩公快逃，不必管我……” “对、对不起……” 她只是微笑摇头，握紧了秦勋的手，又取下腰间荷包递给他。 “那是我这一生中吃过的最安心的几碗饭。恩公对我有再造之恩，让我重新做人，我总算回报了……只是这些钱我已用不上了，请恩公拿去救助更需要的人吧，我得睡了……” 匆匆交代，她已合上双眼，香消玉殒。 秦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轻声呢喃。 “睡吧，睡吧，以后不必再受苦了……” 追兵迫近，时间和体力已经不允许秦勋求人安葬她，他唯有匆匆吃几口菜篮里简单的馒头，与她悲痛告别后，拖着残躯，三步一回头，消失在夜幕中。 “十二名顶尖杀手，都死于秦勋之手？！” 收到消息的阿喀琉斯，当场震怒，提刀上马。 “随我去追！” 一连数日，秦勋被迫向北逃亡，奈何天日教与吴王布下冲冲封锁，令他不得不一路迂回，时而游击，凶险万分。 他已不忍再连累任何人了，大楚的布局和测绘也已完成。 大周征南大元帅诸葛定领兵南征，一路攻破交州各郡，已经兵临交趾。 交州军阀与豪强众多，当权者为赫连氏，面对大周的强弓劲弩激射和回回炮轰击城墙，军心大乱。 “交趾的城墙，最多只能再坚持三天！” 城上的守将话音刚落，上百枚石弹在空中划过一条条抛物线，猛击城墙。 一时间地动山摇，交趾城墙随之崩塌。 “他娘的！这城墙偷工减料了！！” 交趾守将又气又急，这才想起，平日里修筑城墙可是“肥缺”…… 毕竟交趾在交州南部，几十年前大周武圣健在，高祖也只能接受交州的臣服，而未能南下夺权。 这城墙应付一般的投石车尚可，面对这回回炮，终是形同虚设。 “三军听令：解救交趾百姓，擒拿所有豪强，听候发落，严禁扰民！” 诸葛定一声令下，早已憋足一口气的大周将士一鼓作气，直扑交趾城内。 此时，梁萧统领的水军一路向南，全军将士通力合作，船速提升到极致，又凭借铁索连舟抵御风浪，终于来到了闽地。 “帝君，大楚女帝和帝君派人送来新地图，据说是墨家钜子当初协助测绘！” 船舱内，玄卫向梁萧呈递了一个细长的宝盒。 梁萧取出其中三份地图，平铺在桌上，与众将一同观看。 “大楚那不毛之地，居然也是如此广阔……”雷洪等人惊叹道。 梁萧观察地图，只是眉头紧锁。 与故乡世界不同，大周领土以南并无海峡，而是一条恒江，恒江以南便是大楚。 但大楚的面积居然接近如今大周的四分之一，大周算上交州的话，总面积应该最多不超过大楚的五倍。 若是换成梁萧之前的大周实控版图，大楚版图就相当于大周的三分之一！ 大周再算上吐蕃和西域的话，也不可能超过大楚面积十倍。 大周陆地的南方，也并不像故乡那样，存在两座宝岛。 但他又发现端倪：大楚这一片土地，境内多有接通海洋的河流，地图绘制出来的大楚大部分版图，为何看起来又是如此的眼熟？ 第746章：南征 “王爷似有疑虑？”雷洪好奇道。 他常年追随自家王爷，见证他从一品皇商一路崛起，鲜少见梁萧如此惊疑。 梁萧点了点头，让众将先去船头等候。 船舱内只剩他一人，他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地图。 经过深思熟虑，他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故乡的一切。 这份地图，便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手绘的故乡世界地图，虽不完全贴合，但大体位置和各地区的轮廓相差无几。 梁萧将几张地图平铺在桌上，反复比对之后，神情逐渐转为凝重，喃喃自语，竟有些兴奋。 “原来如此啊……” 邢风提供的三张地图，分别是大楚的全国地图，和秦勋等人联合测绘的大楚南北两地之地图，后两张结合起来，各处边界的轮廓比全国地图更为清晰。 大楚，从京城以南开始，东方与南方便有诸多岛屿、河流、海域。 而这些岛屿的轮廓，竟与他自己这份地图里东南亚和大洋洲以北的部分岛屿，如出一辙…… 而大楚北边的国境线，颇像两座宝岛以北的轮廓，但恒江比故乡的海峡要宽太多…… 至于大楚的陆地主体，则更像两座宝岛连结部分东南亚国家形成的轮廓…… 大楚能够在秦末以后发展起来，倒也不意外了。 大片的陆地，丰富的物产，还有西边的孔雀王朝可以自由贸易，大楚相当于大周与孔雀王朝之间的贸易中转站，贸易交流相当密切。 孔雀王朝和西亚的全国地形，或许也和自己认知的不完全相同，故而给了天日国人布局千百年，不远万里赶来渗透的机会。 看来，等回京之后有必要再问问伊扎德，关于波斯地形之事。 这位波斯商人与他做过生意，带着白糖和美酒回国之后，赚得盆满钵满，一度成为波斯国师，后来受拓跋俊迫害，被迫出逃，请求大周庇护。 即便如此，对于大周西征波斯之事，他作为一个波斯人进退两难，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只是问问大致地形和地势，倒没有什么问题。 眼下关键，还是收复大楚。 这个世界除了欧亚大陆，其他地域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要小一点。 或许，澳洲就在大楚的南方不远处，若是如此，保不准天日国这种诡异的文明已经踏上了那片土地，甚至已经去了美洲、非洲。 而孔雀王朝的战斗力，恐怕比自己预想的更强，毕竟一个“克丽丝缇”的口号都能让天日教信徒变得如此悍不畏死，信仰的力量最难揣度。 搞清楚问题所在之后，梁萧召集众将，道：“此去，无论如何必须歼灭天日教神之子，至于他们的教主，正是被孔雀王朝奉为神明的‘克丽丝缇’，此女可以俘虏或者招降，或许孔雀王朝可以因此顺服。” 众将纷纷表态赞同。 他们已经通过梁萧的讲解，大致了解了天日教教主的情况。 此女和莫罗加萨一样，是孔雀王朝最尊贵的婆罗门，若能擒获，对天日教是致命打击。 若是杀死此女，恐怕会让天日教与整个孔雀王朝同仇敌忾，反而加大征伐难度。 随着铁路在全国各地开始铺设，蒸汽机车与蒸汽轮船面世也是迟早的事。 大周的征途不会只在本土而已。 作为臣子的他们能做的，便是在这位帝君与女帝有生之年，多多报效国家，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为后代争取更好的生活环境。 梁萧当即下令：“传令交州部队，攻克交州之后，严防死守，不可松懈，孔雀王朝的实力恐怕超出我军预估！” 考虑到孔雀王朝的威胁，梁萧将水军分为左右军和前军，左军负责预防一切来自西边的可能的突袭。 随着梁萧的到来，这个时代还并不发达的闽地也热闹了起来。 免除了人头税的闽地百姓，争相献上当地特产，被梁萧婉拒，同时许以免税。 目前的闽地人少多山，朝廷还没有能力大规模开发这里，这里的百姓比江南其他地方的百姓仍显得困苦不少，眼下闽地可能还潜伏天日教邪众，大军处于南征的关键时期，不容再生叛乱。 水军布置妥当之后，梁萧终于放心下令。 “南国女帝夏侯蕙与其夫君帝君邢风，已向本朝献上降表，闽地驻军继续留守，全军南下，收降大楚，歼灭邪众与反王！” 与此同时，原本驻扎在恒江北岸的第一批水军终于到达大楚南岸，赶去驰援大楚京城。 交州以南，大周的征南大元帅诸葛定，遵照梁萧指引，领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 随着番禺、赢娄等重要郡城接连失守，交州大片土地终于彻底回归大周。 “吾皇圣谕：交州全境百姓归附之后，永久免除人头税，并免田税五年！交州反贼所占土地收归朝廷，将视情况，取其中至少一半，无偿平分给交州百姓！” 交州地广人稀，经过梁萧的规划，大周的交州版图相当于两广加上南越国的大部分，目前人口不足千万，但各大军阀与当地地主豪强占据了超过八成的土地，这些土地完全足够用于安抚交州百姓。 一时间，被大周将士解救的交州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家家户户带上家中余粮，前去慰劳大周将士，但诸葛定很快又发布通告，敬谢之后一律婉拒。 百姓深感朝廷恩德，无数人感激涕零，回归家中，积极配合朝廷对交州的整顿，并争先恐后提供自己掌握的所有情报。 在外巡视和守卫的将士，接触当地百姓，感受到他们由衷的感激与尊敬，也不禁心生自豪。 在那位帝君改革军制以前，大周军队里，军纪最好的部队当属诸葛晖曾经亲自训练的北境与京城部队，但也只能保证与民秋毫无犯。 随着梁萧改革军制，提升军人地位和待遇，并借助报纸大肆宣传之后，军人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全新意义，深得百姓尊敬和信任，而不再是什么“兵匪”。 凡敢劫掠百姓者会被当场处决，未经上级严格审查和允许而无故取百姓财物者、伤害百姓者，也是重罪，最高也可处以极刑。 待遇的提高，严格军纪的约束，百姓的敬仰，让大周的军人有了不一样的当兵感受，并以从军为荣。 交州百姓苦豪强久矣，得知朝廷免税和开仓放粮之后更是感恩戴德，因此交州的平定效率异常惊人。 第747章：西方变故 恒江江面上，数以百计的大船全速前进。 梁萧望着滔滔江水，心中也难免有些急切。 大周与大楚之间的恒江，最宽处超过千里，最窄的也有七百里。 船只也不可能长久航行，船夫总要休息，后方还有运粮船要看顾，以整体正常航速行船，一天能跑个百里就不错了。 这恒江其实已经等同于内海，只是武朝时期的武帝有所考虑，南方还有现在大楚这一片土地也需要归入武朝疆土，因此朝廷将之定为江河。 如此宽阔的江面，行船时也免不了遇见风浪，若没有提前备好大量钩索，冬天行船时大部分船只都有受风倾覆的风险。 不过，这里总比东方的海域要安全得多，船队的航速也加快不少。 “到南岸至少需要八天，再算上靠岸休整和奔赴京城，恐怕需要至少一个月。” 梁萧对将士们的表现还算满意。 他们已经竭尽全力。 如此规模的军队，横渡到大楚，其实已经是劳师远征了，将士们能够踊跃参加南征，无惧风险，已是难能可贵。 即使成功抵达大楚京城，接管大楚的政权，也还要花时间南征吴王和阿喀琉斯，若不能在夏季之前大获全胜，等待军队的，将是极端的酷热和疫病。 即使军队已经配备了大量的药剂和医用酒精，若是接管大楚不够顺利，百姓不够配合，后续的药剂获取将是一个大难题，不能只靠北方运送。 随行的军医赶来汇报：“启禀帝君，已经有六名将士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 梁萧立即派人救治，并护送他们北归。 “我们只是生了小病，过后还可以作战！！” 即将被送归的六名士兵慌了，纷纷逞强表态。 负责通知的队长道：“帝君说了，你们先回北岸养病，若能恢复如初，再赶过来支援不迟，总好过承受病亡的风险！” 六人这才感激不尽，安心回去养病。 行船一日，已有十名士兵先后因为水土不服而染病，被送回北岸。 梁萧总算体会到了曹操在赤壁之战的苦楚。 单是可能爆发的疫病，都是水军面临的巨大风险，处理不好便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好在他结合古今经验教训，早有准备，防微杜渐。 江上也没有足够多的柴火，供所有人使用，但在行军之前，每一名将士都配备了至少三块简易的棉布，棉布两侧还有麻绳，相当于口罩，至少能防一部分飞沫。 时下天凉，大部分将士都老老实实戴上了这种简易口罩。 “这玩意真能减少疾病传染么？” 大部分将士并不懂呼吸道传染，但出于对梁萧的无限崇拜和军令如山，还是照做。 “不愧是帝君！” 只有随行的军医们欣喜若狂。 大军南征，疫病的扩散是最让军医头疼的问题。 但这一次，数万人的水军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军团有大规模爆发疫病的迹象。 梁萧站在船舱里，望着前方江面上的远景，眉头一拧。 望远镜在海战和陆战都是至关重要的宝物，可惜，军队来不及配备。 当天中午，京城工部。 段云衣听闻“望远镜”制造成功，立即带姐妹们来到工部。 摆在桌上的一堆望远镜，从大到小，规模和类型共有十二种。 众人小心翼翼拿起其中一架望远镜，去看远处的亭台楼阁…… 远处的房檐仿佛近在眼前。 “居然……真的看得一清二楚！” 段云衣和姐妹们一样，难掩激动。 工部群臣早已乐开了花。 一向沉稳的诸葛成也激动道：“陛下，工匠们按照帝君留下的指导，小心打磨之后，确实组装了这些可用的望远镜。军用的话，相当于能让一个斥候看清比以前至少五倍远的距离！！真想不到，玻璃竟然还有如此大用！” “好！赏！” 段云衣内心的喜悦无以复加，唯有赏赐。 她的夫君，当真是无所不能！ 段云衣催促道：“立即赶制一部分，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势送去南方前线，交给朕的夫君。然后大批量制造，送往各地元帅所部！” 工部众人领了赏银之后，工匠们也兴高采烈地开始赶制。 就在此时，又有玄卫来报：“主上，维斯过来通报，罗马那边有状况！” 当年正是维斯作为使臣，带队护送狄安娜来大周请求联姻，如今他又带来一名满脸焦急的年轻罗马勇士。 “尊敬的大周陛下，这位勇士的身份我们详细确认过了，乃是我们罗马帝国的战士，第十九号！” 朝会上，狄安娜坐在段云衣身侧，同样一脸担忧。 维斯简单介绍青年战士之后，娓娓道来。 “根据十九号的汇报，罗马帝国遭受天日国和波斯帝国的猛攻，国内也被天日国渗透，里应外合……国土已经沦陷国半，灭亡应该是时间问题了。” “那天日国的强大，完全超出罗马帝国的预估，再加上波斯不惜代价的协战，我们罗马帝国的陛下被迫放弃了首都，遁入山林，与天日国展开游击作战。在十九号朝东方出发之前，他们还是安全的，但今天距离十九号出发那天，已过了一年！” 维斯又叹道：“罗马帝国的陛下，还有皇后，皇子，一致要求十九号转告狄安娜殿下：天日国太强大了，大周离罗马帝国也太远了，支援是完全不现实的，希望狄安娜殿下好好在大周扎根，无论如何不要再回那片危险的土地……” 闻言，狄安娜泪如雨下。 她当然了解当下形势，大周想要支援罗马，首先就必须攻克波斯。 莫说攻克波斯，就算军队一路畅通无阻，从西境奔赴罗马，所需的时间也得是以年为单位！ 到那时候，罗马应该已经…… 段云衣严肃道：“如此，在西境和北境修建铁路，更有必要！我军提前厉兵秣马，待南征结束，物资准备充足，再有铁路相助，即可攻伐波斯。至少，也必须为友邦复仇！户部即日拨款，在西境加建铁路和驰道，保障未来运输！” 东野鸿机等人立即领命。 关陇一带，沐凌霄领兵驻扎敦煌，公孙无极率众出川，也到此会合。 第748章：孔雀王朝部队 沐凌霄，公孙无极，昔日较劲的二员猛将，如今相见，皆已是名震天下的大周将军。 如今的沐凌霄兼任征西大元帅，是公孙无极名义上的上司。 “末将参见元帅……” 望着向自己恭敬行礼的公孙无极，沐凌霄颇为惊讶，道：“我国与波斯交战之事，公孙将军有何看法？” 公孙无极早有准备，道：“末将与巴蜀所有将士，全听元帅吩咐……” 沐凌霄从他眼中看出了些许羡慕，道：“公孙将军，你我抓阄，如何？” “元帅这是何意？”公孙无极不解。 沐凌霄这才取出段云衣的诏书，交给公孙无极过目。 “陛下已经决定，征西大元帅，征北大元帅，由你我二人商讨之后，分别担任。北方也有来自天日骑兵的威胁，不得不防。抓阄之后，中者便可为征西大元帅，统领西征部队，另一人便是征北大元帅，负责镇守北境，随时驰援西境。不过，商讨的结果还需要禀报陛下。” 公孙无极心中暗喜，表面上仍是矜持，道：“皇恩浩荡！” 当天，二人抓阄之后，公孙无极正中彩头。 沐凌霄立即派人带上公文，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通报，同时召集所有将校，交代关陇诸事。 京城的女帝段云衣收到公文之后，当天下诏，改封沐凌霄为征北大元帅，统管北境与大漠战事，公孙无极继任征西大元帅，统管西境战事，必要时可以视情况主动出击，将敌人逐出西域。 大楚以南，梁萧终于领兵登岸休整。 考虑到海上风浪威胁，将士们比平时更加卖力操船，只用七日，前锋部队便已到达恒江南岸。 这是梁萧第一次踏足大楚，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至少在这里，必须山河一统，不能有任何遗憾！ “前军听令，于此地安营扎寨，保护粮道，早日驰援大楚京城！” 梁萧命令一下，才刚登岸的后勤部队立即开始安营扎寨。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绝大部分将士都是在船上度过，光是水土不服者都超过一千人，其中还有百人患病，被及时送回北岸疗养。 但这已经是非常理想的情况，意味着超过九成的部队仍然可以正常作战。 可惜，大楚的北方和东方群山环绕，西方则是孔雀王朝虎视眈眈，军队只能在东岸或者北岸登陆，而数万人想要穿越崇山峻岭，也同样旷日费时。 这也是大周立国之后，高祖仍然被迫放弃南征大楚的关键原因。 军队挑选宝地，依山傍水且可以随时救火，扎营之后，梁萧也往四周派遣斥候。 孔雀王朝雄踞大楚西边，曾经一直是未知之地，“克丽丝缇”的信仰能让孔雀王朝的人如此疯狂，足见这是一个劲敌。 即使是莫罗加萨，出于曾经誓言和对孔雀王朝的忠诚，也只是透露了部分不利于天日国和阿喀琉斯的信息，梁萧对于孔雀王朝的了解，也只能结合印度地形和莫罗加萨提供的那部分信息，并不可靠。 梁萧扎营的同时，大楚的西方，交州的西南方，一支大型部队正穿梭于丛林之中，一路往东。 而在部队的最前方，是一群庞大无比的战象，由孔雀王朝的驯兽师专门操控。 战象的背上，还有两名弓箭手，专门使用的正是仿制大周长弓。 战象部队的后方，则是一支数千人规模的部队，人人金发碧眼，目露凶光。 诸多战象烦躁不安，后方还有战马随行，所过之处，草木摧折。 即使是天日骑兵精心训练的战马，也同样畏惧这些战象，不敢靠近。 天日骑兵们痴迷于战象的力量，也只能暂时忍耐这种恐惧，对战象部队敬而远之。 “从此地出发，与阿喀琉斯一道，夹击大楚，胜券在握！” 这支军队的中年金发碧眼统帅意气风发，鼓舞士气。 “克丽丝缇女神已经在东方率众抗争，我们攻取大楚和大周，指日可待！那是遍地黄金的土地，两国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美若天仙，可以和美酒一起任我们享用！” 无论是孔雀王朝原住民，还是天日骑兵，人人双眼放光，振奋不已，军队加快赶路。 没有人注意到，后方一部分负责后勤的数万奴隶兵，这支满怀期望的部队每天都会消失数十人，而天日骑兵们每日重新启程之前，都会往树林或者河中丢弃大量的骨头。 时值冬季，梁萧登岸的位置还算凉爽。 在梁萧登岸之前，恒江北岸也有一支万人规模的大周部队，提前渡河驰援邢风。 这支部队也留下了部分成员，用于联络梁萧的大部队。 当天晚上，邢风安排在此地的大楚官员便跟着一群玄卫去见梁萧。 “参见大周帝君！” 会见梁萧之人，正是当年随邢风去国大周京城的邢海，如今担任大楚兵部侍郎。 “邢海大人别来无恙。”梁萧简单寒暄之后，急问道，“情况如何了？” 邢海递上了邢风夫妇准备的公文，一脸焦急。 “不容乐观！虽说如今国内军民一心，可大部分人都是目不识丁……主人他被迫扫除世家，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终究要承受国内无人可用的反噬。缺少足够的官吏，导致国内诸事常有停滞，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上个月我国才经历秋收，可是国内战乱频发不说，粮食大部分都被那些世家暗中运往吴王辖区，导致我军极度缺粮，国内也饿殍遍野。最多坚持三个月，我军粮食便会告急！” 梁萧安慰道：“我军正在组建稳定战线，两个月之内必定能驰援京城。” 邢海感激不已，内心却仍是苦涩万分。 当年大楚高祖为了躲避大周南征，并且保障经济发展，将国都定在了远离北岸之地，如今反倒不利于梁萧迅速支援。 再者，大楚注定是要覆灭了。 作为君王的邢风夫妇，面临吴王和阿喀琉斯的威胁，决定举国向梁萧投降，除了夫妻俩的心腹死忠，其他臣子仍是茫然无措的。 但如今的邢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苦苦支撑。 第749章：帝释天，阿修罗 梁萧见邢海愁容满面，道：“我派遣雷洪，领一支燕云铁骑，轻装行进，争取早日协战。” 邢海终于喜出望外，感激不尽。 于是梁萧招来雷洪，反复叮嘱：“每人除了干粮之外，再带十两碎金，五十两碎银，切记，沿途安抚百姓，百姓如有足够的余粮，便以两倍价格的金银收购，最好能在一个月之内绕行到大楚京城，支援邢风。” 雷洪深知责任重大，郑重领取军令，带上五千燕云铁骑，直奔大楚京城。 考虑到邢海熟悉这一带地形，梁萧只让邢海带来的副使随雷洪部队回去，留下邢海作为随军参谋之一。 雷洪离去之后，梁萧亲自带兵，又以王破军为大将，每日操练。 时值冬季，今年恒江风浪更甚，后方大量的战船择日南行，也陆续靠岸，安营扎寨。 第二天，西行探路的斥候紧急回报。 “启禀帝君！我军在三百里外发现一支军队，应该是来自孔雀王朝，规模数万！其中，还有至少三百头战象！” “战象？” 闻言，军帐里的众将也不禁吃了一惊。 在如今缺少大象的中原大地，象兵属于极度稀有的兵种，几乎绝迹。 战象身躯庞大，只要训练得当，可以充当多重角色，包括冲阵、破门、破阵等。 一般的战马也畏惧战象，因此骑兵对上战象也免不了战斗力大减。 即使对面安营扎寨，成建制的战象冲击而来，也足以摧毁一般的营寨。 庞然大物带来的视觉和心理冲击，寻常士兵也未必承受得住。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莫罗加萨交代的情报里，孔雀王朝被天日国渗透数百年，但仍有超过五分之三的权贵是以克丽丝缇为信仰。 天日国人渗透欧亚大陆各大文明，最终的目的是取而代之，或者干脆将这个文明彻底毁灭。 孔雀王朝的部队，或许可以利用。 即使不得不与之为敌，也必须重点歼灭里面的天日国人，以免他们渔翁得利。 大周的国力固然今非昔比，但还没有吃到工业革命带来的交通福利，如今的交通工具仍是以传统车马为主，同样经不起频繁的远征。 梁萧看向王破军，问道：“王将军认为，该如何应付这支敌军？” 王破军略加思索，答道：“帝君，我军固然是百战精锐，但如今帝君既然考虑尽可能最大化减少战损，那就有必要在异地慎重接战。臣请求领兵一探，或者与他们一谈，为我军在大楚北岸站稳脚跟拖延时间，顺便探查敌军粮道！” “正合我意！” 梁萧称赞之后，当即调拨两千骑兵，由王破军统领，充作西部先锋，西行探路。 西边多平原，三百里对骑兵而言并不算远，算上斥候来报的时间，此时敌人最快应该已经行进到离己方二百里左右。 平原适合骑兵作战，同样也有利于象兵横冲直撞，在回回炮部队抵达之前，梁萧暂时放弃直接迎敌。 王破军统领两千骑兵，一路疾驰两天，到了一百五十里外，开始休整，同时接应西边归来的斥候。 “将军，敌人的规模在万人以上，而且有大量骑兵，我们无法突破他们封锁，去谈查粮道，除非绕一大段路！” 斥候队长的回报，让王破军脸色一沉，当即提枪上马。 “奇袭不便，试着与敌人交涉，拖延时间，注意安全！” 两千骑兵同样不是小数，孔雀王朝军队里也有自己的斥候。 负责东行探路的天日骑兵立即回报。 “禀报帝释天、阿修罗，我军发现一支数千人规模的骑兵，正在封锁东边山道！” 站在斥候队长面前的两名统帅，一个乃是孔雀王朝的高贵刹帝利，以帝释天为号，另一个则是金发碧眼的天日国人，以阿修罗为号。 “阿修罗，你如何看待此事？”帝释天皱眉道。 阿修罗严肃道：“大楚并非养马宝地，应该没有余力在北岸布置几千骑兵，这应该是大周的骑兵！” 帝释天闻言，昂首道：“我听说，梁萧在大漠斩杀了你们天日骑兵五万人，这支骑兵应该便是燕云铁骑？” 阿修罗的脸色极为难看，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帝释天扬鞭东行，还不忘回头叮嘱：“我军固然有无敌战象，但梁萧此人诡计多端，必须试探一番，我会派人与他们交涉，探探底细。” 阿修罗望着这名趾高气扬的孔雀王朝统帅，郁闷不已。 “将军，是否应该想方设法谋杀此人，夺取军权？”一名天日骑将愤然提议。 阿修罗只是摆了摆手。 “当年五万天日骑兵全军覆没，对天日国的威信是前所未有的打击。原本已经是我族囊中之物的孔雀王朝，又被这些拥护克丽丝缇的刹帝利掌权……西方各国也备受鼓舞，反抗我族统治……如今应急弓骑兵，想方设法煽动帝释天，领兵与大周决战，借梁萧之手除去这颗毒瘤！” 周围众将深以为然。 大周将士正在高地休整，王破军望着周边光秃秃的地面，微微一笑。 这里只有少量的草料作为补充，他们最多逗留七天，就必须原地返回。 当然，对敌军而言也是一样。 沿途没有充足的牧草，敌人就只能动用军中粮草。 大楚距离孔雀王朝是比距离大周更近一点，但大周此次南征准备充足，草料管够，补给方面不会落入下风，反而有利于拖延。 “将军，西边有一支骑兵小队接近！” 斥候回报，让王破军提高警惕：“盘问一番，若不交代，直接歼灭！” 斥候领了一支百人部队前去，与敌人的骑兵小队接触之后，震惊回报。 “将军！敌军一看就不是大楚人，也不是天日国人，可他们每个人说的却是大周语言，还算流利！他们请求交涉！” 王破军眼前一亮：“竟有此事？” 这可是绝佳的翻译官和向导啊！ 王破军当即领兵前去，很快发现西边又有一支天日骑兵队伍出现在视野里，数量应该在一千以上。 第750章：孔雀王朝国力 第二天，梁萧就收到了斥候回报。 “启禀帝君！王将军领兵驱逐了敌军一千骑兵，并擒获其中二十人！诡异的事，他们明明是孔雀王朝的士兵，说的却是咱们大周语言，只是有些蹩脚，而且已经意识到我军乃是大周王师！” “王将军把这二十人分开审问之后，了解了一部分大致可靠的信息：他们是刹帝利骑兵，孔雀王朝的将军帝释天乃是国内一名最高级‘刹帝利’，另一名阿修罗也属于刹帝利，但却是金发碧眼人！他们的目的，是来驰援‘伟大的克丽丝缇’！” “他们的队伍数量只有两名统帅清楚，但战斗兵的数量至少有三万，骑兵至少一万，战象居然有五百头，而且那些战象披的都是缝合后的牛皮和犀牛皮！！” 斥候已经努力保持平静，但提及战象时，仍然忍不住额头冒汗。 “五百头战象？？” 在场诸将也不禁皱眉。 五百战象，可不是一千战马那么简单，其训练难度与成本绝对在几十倍乃至百倍。 大象交流用的是人耳接收不了的次声波，只有少数非次声波的叫声可以被人听见，本身又无比庞大，其驯养难度可想而知。 养一万精锐骑兵，都不见得有五百象兵这般困难。 若是换作梁萧出现以前的大周军队，指定已经惊恐不安，能不闻风而逃就不错了。 梁萧也罕见地脸色一沉。 五百战象？ 如果情报无误，孔雀王朝该有怎样的国力，才能豢养如此之多的战象？ “这个时代，印度地区的国家应该很难具备如此国力，难道是因为天日国带来了改变，并借此渗透孔雀王朝？” 梁萧思绪飞转，结合莫罗加萨的情报，大概推测前因后果。 “克丽丝缇”，是天日国与天日教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创世女神，并非孔雀王朝本土信仰。 而今，孔雀王朝的民众却奉艾丽缇为克丽丝缇，并掀起举国狂热的信仰，天日国必定功不可没。 莫罗加萨透露，孔雀王朝唯一的“大祭司”的确是来自大周。 或许，老神医的胞妹公孙紫玉也是关键原因。 也许，这些孔雀王朝士兵能掌握大周语言，也和公孙紫玉有关。 “王将军如何行动？”梁萧急问道。 斥候答道：“正在袭扰敌军，且战且退，敌军同样是劳师远征，战马疲惫，加上沿途草料稀缺，他们还没有能力擒杀我军，只能依靠人数优势驱逐！” 梁萧当即传令三军：“依山傍水，据险扎寨，做好防火，同时设置八牛弩和神臂弩，严防敌军战象冲阵！” 半日之间，原本在北岸附近安营扎寨的大周军队立即向西南进取，扼守各处山脉险要。 五千神臂弩分布各处，后面则是八牛弩架设在高地上，随时应付发疯的战象。 梁萧登上高地，观察现场地形，与众将反复讨论。 “山地崎岖，平坦地带又多分布密林，若是敌人不顾一切冲杀而来，即使是弓弩也无法保障将战象全部射杀。回回炮也很难在这种地形大显神威，或许只能起到威慑作用。” 随军的参谋和将校们也同样愁眉不展。 他们都是随梁萧封狼居胥的功臣，但那时都是借助水军打平原战，在大漠又是骑战为主。 如今深入南方不毛之地，在如此地形，又将与象兵为敌，着实压力不小。 众将议论纷纷，只有梁萧若有所悟，气定神闲，探视地形之后，镇定下令。 “通知后方，把那些危险物，和所有犒赏专用的成年公牛一并运来，再送两百匹挽马过来！” “再通知前军，竖起征南大元帅诸葛定旗号，将我的旗号收回中军！” 而在西边二百里外，来自孔雀王朝的两名统帅，帝释天与阿修罗，听闻先锋部队战败，也震怒不已。 “战死过百，被擒数十？接受国内多少供养，却一触即溃？真是一群废物！！” 帝释天早已暴跳如雷。 阿修罗同样咬牙切齿。 那支先锋骑兵队，其中八成都是天日国人，帝释天如此奚落，虽非针对，仍是让他下不了台。 “我军大部队到达的时候，只看到一百多具天日骑兵的尸体，‘刹帝利骑兵’总计失踪了二十人！敌军似乎只想擒获刹帝利骑兵，对我们天日骑兵不屑一顾……”一名天日骑将脸色铁青，说到最后，怒极反笑。 “原以为能和敌军商讨，平分大楚，相安无事，看来大周终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立即派出战象部队，我军势必踏碎大周山河！”帝释天怒火中烧，终于不再保留，威严下令。 五百头披甲巨象倾巢而出，在象兵的操纵下打起了头阵。 孔雀王朝部队士气大振，全军加速赶路，直奔东边山脉。 与此同时，恒江两岸的大周水军与后勤部队也在不断登岸。 收到消息的后勤队，立即将现场的三千头军牛并一千匹挽马统统运往前线。 “帝君，瓦罐先运来了！” 梁萧收到将士汇报，也在高处观察，相当满意。 一个个密封瓦罐，整整齐齐摆放在车上。 常规战斗，就算能击溃敌军的象兵部队，己方也免不了损失惨重。 这一战，也必须破除大周军民对战象无敌的印象！ 一天后，接连赶路的孔雀王朝部队在一处山谷安营扎寨，帝释天也收到了斥候汇报。 “禀报帝释天！大周军队在东边五十里外的山脉安营扎寨，据险而守，我军恐怕无法突破！” 闻言，正与阿修罗一起用餐的帝释天霍然起身，冷笑道：“据险而守？” 阿修罗欣喜若狂：“看来敌军也畏惧我军的战象威严，不敢迎战！” 帝释天摆了摆手，道：“他们若是扼守险要，战象部队就无法以最大规模横扫战场，一头一头穿越小道的话，免不了会死在敌军锐利的床弩大箭之下！” 阿修罗这才冷静下来，皱眉道：“但我们必须迅速突破他们的防线，与阿喀琉斯夹击大楚京城，若是在此被他们拖住，只能绕道与阿喀琉斯会合，那对补给的压力恐怕……” 帝释天沉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敌军的统帅是何方神圣！若是连这种情报都无法获取，我们又如何能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明白了！我立即派遣天日骑兵，探查他们统帅的来历。”阿修罗点头道。 第751章：五日之内 数百名天日骑兵作为斥候，奔赴东方，借助山林掩护，一路探查。 此时，梁萧正在听邢海等人汇报大楚北岸情况。 “帝君统帅的王师驻扎之地，因为靠近恒江，两国通商，经济繁荣，百姓超过四百二十一万，只要翻越东南方的山脉，首先即可到达高昌郡，此郡乃是大楚第一郡城，共有百万人口。” “主人决心归顺之后，将北岸一带的大部分驻军都调回南方，戍卫京师。但当地百姓并未迁移，只是将靠近西边的那一小半百姓向东迁移，那些百姓背井离乡，尚未安居乐业，若是让孔雀王朝的部队长途奔袭……后果不堪设想！” “天日教在大楚猖獗，爪牙日渐显露，我们才发现，原来天日教真正重点布局之地乃是大楚，而非大周！就算歼灭这支天日教，他们仍有大量的信徒散布在大楚中部和南部各处山林之中！而孔雀王朝这支部队从西边奇袭，显然是蓄谋已久！” 面对大周帝君，邢海也不敢再称邢风夫妇尊号，但追随邢风久矣，耳濡目染，也同样忧国忧民。 梁萧驻扎北岸，并非只是为了休整那么简单，同时也是回应邢风的求援。 孔雀王朝以前是大楚的重要通商国家，但对大楚的威胁一直都在，尤其是天日教在大楚肆虐之后。 大周军队远征南方，补给线太长，而如今的大楚人才和粮草紧缺，也无法保障对大周将士绝对充足的供给，除非裁军，但裁军又意味着难以在梁萧的援兵抵达之前防御吴王与阿喀琉斯。 这支从西边突袭而来的军队，幸亏被梁萧提前赶赴的部队拦截在此，否则一旦让他们突入东边，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而现在梁萧的部队显然也被敌军牵制了人员和精力，难以抽调更多部队南下支援邢风。 “雷洪已经领兵驰援，即使敌军强盛，有燕云铁骑相助，也不至于国都沦陷。”梁萧走下台，轻轻拍了拍邢海的肩膀，又道，“我军驻扎在此，首要目标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击破西边的敌军，然后大举南下，驰援邢公子。” 邢海提醒道：“敌军同样狡诈，其中不乏谋略过人者，若不能凭借战象之利迅速击破我方，恐怕也不会轻易迎战。” 梁萧微笑道：“无妨，他们应该会选择急攻，否则，我军自当转守为攻，一较高下。我军已经安营扎寨，之所以还未主动出击，乃是因为关键的东西还未系数到齐。只要到齐，便是主动出击也无妨。” 邢海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过问军事机密。 这位大周帝君及其麾下的将校，几乎每个人都保持着罕见的严肃和淡定，仿佛见惯了大风大浪。 反观大楚的将士，真是云泥之别…… 想到这里，邢海也不禁苦笑。 若是抛开其他顾虑，无论是对大楚的君臣还是百姓而言，从此归顺大周，的确是大楚唯一的选择。 少顷，王破军也赶回营帐汇报战况。 梁萧跟王破军比对了先前对方派回的斥候提供的信息，确认无误之后，道：“可有确认，敌军战斗力如何？” 王破军立即严肃分析。 “如今我军齐射天下无双！凭借大弓宝马和精湛的骑战术，这一次阵亡五人，又有三十六人受了轻伤。但那些战象的确是庞然大物，若是任由他们践踏战场……就算我军将士身经百战，军心也未必不会动摇……” “此外，敌军也派遣了不少斥候，被我军成功驱逐，但他们显然也不死心，仍在接近，若没有五倍于敌军的人数，恐怕无法完全封锁他们查探！一旦被他们探出我军大概人数，总归是不利于帝君的计划。” 梁萧先是下令，由随军主簿设宴招待王破军，又招来传令官，沉声叮嘱。 “通知下去：三军休整，五日之内，必破敌军！” 五日？！ 邢海与身边的副官们面面相觑。 这未免太儿戏了！ 哪怕只是奔走迎战敌军，也需要一天时间！ 一两万人，还是在掺杂了山林的地势，一旦开战，消耗个把月时间都是家常便饭。 但站在台上的正是当世神话，灭亡北胡、阵斩五万天日骑兵的大周帝君，他们惊疑之后便是狂喜。 若是能击破来犯，甚至将之全歼，就能抽调更多的兵马驰援邢风！ 等邢海走上高地，望着山下各大营寨群起响应，大量的传令官在营寨里奔走，将梁萧的命令原封不动通知全军，却并未造成任何的骚乱。 这支部队竟然给他们一种异样的感觉。 “死气沉沉？”邢海心中疑惑之后，蓦然一惊，“应该是……不动如山！” 这是什么样的军队，竟有如此纪律，能令行禁止？ 即使是当年随邢风去了大周京城，沿途所见诸葛晖和沐定国训练的士卒，也没有如此好到极端的纪律。 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因为不曾见过战象，所以有恃无恐？ 邢海不禁担忧了起来，但作为降臣，他也不好置喙，只能再向梁萧建言，派人安抚东边各地百姓。 梁萧准奏。 半天后，尾随王破军部队赶来探路的天日骑兵，也开始占据高地，观察大周军营的旗号。 远方血色大旗迎风飘扬，天日骑兵隐约能看到其中几面上绣着大大的“征南大元帅诸葛”等字样。 很快便有大周骑兵赶来，他们也不得不迅速撤退，回去禀报。 “启禀帝释天！敌军的旗号乃是大周的征南大元帅诸葛！” “就是那个诸葛定？” 阿修罗顿时来了兴趣。 帝释天却是脸色一沉：“就不可能是梁萧御驾亲征么？” 阿修罗摇头道：“上一次南征交州和大楚，此獠便是宣称御驾亲征，结果却是诸葛定在南征，而他本人领兵扫灭了江南世家和本教精锐、出云国海军……大楚中年燠热，他贵为一国帝君没有必要以身犯险，这种事交给麾下元帅，方才合理！” 帝释天微笑道：“你的意思是？那诸葛定应该是平定了交州，又紧急南渡大楚，劳师远征，远道疲敝？？” “不错！” 第752章：反抗 阿修罗看着踌躇不决的帝释天，道：“那梁萧一向诡计多端，对外宣称御驾亲征，可以让诸葛定扯虎皮敲大鼓，震慑敌军，收效明显。当初交州部队便是因此受到他名号震慑，自守数月，错失了响应江南世家起义的良机！” 帝释天仍有些疑虑，道：“话虽如此，但还是要提防梁萧本尊亲自到来，此人若是御驾亲征，就说明敌军的数量比起我军，只会多不会少。” 阿修罗脸色一沉，道：“就算他本尊亲临又如何？我们的战象部队所向披靡，与骑兵配合，数百年来未尝一败！但若敌军的统帅真是诸葛定，我们又将错失战机！帝释天，你可是孔雀王朝第一统帅，难道连应付梁萧的自信都没有？” 周围的天日骑将也纷纷附和。 “有战象冲阵，就算敌军训练有素，那些战马也绝对无法抵御战象带来的恐惧！请帝释天大胆发兵！” “一旦错失良机，让大周军队驰援大楚，我军要拿下大楚只怕难如登天！要知道，后方那些负责运粮的奴隶可都是为了伟大的克丽丝缇殿下而战，而非为您而战！一旦克丽丝缇殿下遇险，您与我们皆难辞其咎！” 帝释天看着面露冷笑的天日诸将，也不禁恼火。 毫无疑问，他们在质疑，自己作为第一统帅是否太过怯战了。 克丽丝缇殿下…… 想到艾丽缇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绝世风采，帝释天也不禁打起精神。 被奉为“克丽丝缇”的少女，将来未必不能成婚，但就算成婚，也只会嫁给孔雀王朝最伟大的英雄…… 他绝不希望最终能抱得美人归的是阿喀琉斯。 “全军听令：休整一日，明日进攻敌军营寨！” 随着帝释天传令，数万来自孔雀王朝的将士异常兴奋，纷纷整备，存好干粮和箭矢。 连日的奔波让他们疲惫不堪。 而这一带的百姓早已被预见未来形势的邢风提前迁走，意味着他们没能俘虏大楚女子用于享乐，更失去了“人肉”的补给。 遥远的西方，罗马帝国首都沦陷，生灵涂炭。 天日王亲自领军南下，大量的天日骑兵横扫四方，无数罗马帝国的人们成为了天日骑兵的“食粮”。 只有少数罗马反抗军隐入深山之中，打起了游击战。 在拓跋俊的授意下，作为波斯帝国援军的天日骑兵为了不消耗自带的干肉，也开始暗中“狩猎”波斯帝国的子民，以充作临时军粮，只求早日奔赴东方，与驻扎在关陇一带的大周军队决战。 对此，时任波斯帝国皇帝阿尔达希尔六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幸存的波斯帝国西部军民眼见帝国军队再也不会保护他们，纷纷组建起义军，在各地与天日骑兵周旋。 欧罗巴大陆与亚细亚的中西部，在这天日国这个诡异族群的压迫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浩劫，文明的火种承受无尽的痛楚，反抗的怒焰传承不熄。 此时，梁萧正在高地上督造各种防御工事。 “王爷，敌军能在五日之内到来么？”安抚大楚百姓回来的顾平休，看着自家旗号颇有些担忧。 他家王爷威名远扬，即使是天日骑兵面对这样的大周帝君，也应该不敢贸然进攻才对，至少要反复试探，没有个把月不可能主动出击。 仅仅只是更换诸葛定的军旗，也未必能吸引敌军猛攻。 那五万天日骑兵，可是血淋淋的教训！ 而大周将士又急需攻破敌军，早日驰援邢风，大部队不能被牵制在此！ 梁萧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军首先必须保证自己不会被敌人击败，然后再思考胜敌之策。更换旗号，对我军并不会造成不利影响，但若是能够吸引敌军急攻，那便是天大奇效。” 顾平休已经是内定的未来玄卫统领人选之一，又追随自己多年，梁萧自然不厌其烦传授他军事知识。 当然，他也明白，顾平休的询问未必代表其完全不懂，偶尔也是有心为身边新来的玄卫兄弟答疑解惑，让他们能尽快熟悉自家王爷的作风。 大周已经在不断减少太监数量，而是增加出身良家的宫女，以后出身宦官的玄卫数量只会越来越少。 未来的大周精锐，只会有包含所有兵种的大周武卫，而玄卫统领也将慢慢改任武卫统领。 周围的玄卫骑兵们恍然大悟，也期待万分。 这将是大周军队首次与象兵交战，传闻中的巨象都是五千斤起步，甚至可能重达万斤，如此庞然大物足以吓退千军万马。 但这位王爷还在考虑主动出击，说明有恃无恐，将士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梁萧与众将谈论之时，远处飞马来报。 “启禀帝君！敌军已经在距离我军五十里外的平地驻扎，随时可能出击！！” “帝君神算！”众将惊讶不已。 梁萧道：“战象为帝君带来了底气，立即备好木材和木板！” 半天内，大量的大周将士出去砍伐当地大树，将易于切割的木材迅速切成一块块厚木板。 不易的木材则被捆绑在一起。 又有一般的后勤兵跑到西边，挖沟。 一条条两尺深的壕沟，排列得井然有序，每条壕沟相距一丈。 那些捆绑好的木材都被倒竖起来，形成几百条间距接近一丈的通道。 天日骑兵远远发现大周军队的动静，立即回报帝释天。 “敌军正在挖掘壕沟，并竖起数百木排，目的未知！！” 以帝释天为首的孔雀王朝众将不解其意，纷纷随帝释天赶赴前线，登高远眺。 那些树立在壕沟上的木排，最长的不足五丈，但壕沟却向西绵延数里，两侧还铺了写碎石。 这是他们不曾见过的军事设施。 “敌军是指望靠这些木排拦截我军战象？？”阿修罗等人惊讶之后，便是噗嗤大笑。 就连帝释天也不禁满脸鄙夷之色：“看来他们不曾领略过战象的破坏力，明日即可发起冲锋！只要战象能够冲乱敌阵，我军骑兵紧随其后，即可大肆收割！” 孔雀王朝的将校们回到军营之后，养精蓄锐，只等明日行军，隔日开战。 大周将士也早已养精蓄锐完毕，只等梁萧一声令下，便要大举出击。 后方的大周船队也将所有军牛和挽马运到前线。 两军对垒，度过了一个暂时和平的前夜。 第二天清晨，双方的军营里都响起阵阵号角。 第753章：对垒 “帝释天有令：全军出征，冲破敌阵！” “阿修罗有令：天日骑兵全军出动！！” 孔雀王朝并不希望在这里和大周军队僵持，在确定大周军队的领军者是诸葛定之后，两名统帅更加坚定选择了督军猛攻。 “帝君有令：异族来犯，各部备战，准备转守为攻！” 大周军营里，各大军团紧急出动。 漫山遍野尽是大周将士。 作为主力的大周武卫，于壕沟东边列阵，守备木排，以免敌军提前赶来破坏。 而在东边，高昌郡内的百姓无不提心吊胆。 “听说西边孔雀王朝来犯了！我记得咱们大楚立国之初和孔雀王朝有过一次战役，被他们的战象冲击得溃不成军，后来干脆割地赔款，重修旧好……” “大周王师南下，仅凭战马恐怕不是象兵对手，人就算有足够的勇气交战，战马也会受惊的！” 郡内百姓里有不少老人，年轻时就经历过大楚与孔雀王朝的战役，如今梦魇再临，免不了让他们心惊胆战，准备拖家带口逃离此地。 而在高昌郡内的天日教细作见缝插针，也趁机散播流言。 “敌军战象数千，以一敌百，我军必败无疑啊！！” 这些天，高昌郡内人心惶惶。 好在有大周将士提前在此戒严，加上梁萧来时便已宣布新政和免税，因此倒也不至于引发大规模骚乱。 但只有负责安抚百姓的顾平休明白，此战的确是拖不得了。 大周既要驰援邢风，又要抵御孔雀王朝，漫长的补给压力，不是仅凭国力就能解决的！ 当然，敌军显然也不愿久战，双方都没有拖延的必要，只是需要一个足以支持他们开战的战机。 大周是必须驰援邢风。 孔雀王朝则是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胜算。 五十里的距离，若是在平原地带，一日便可抵达。 但双方交战之地，是夹杂了大量山林的平原地带，沿途诸多崎岖，五十里距离堪比平原的百里距离。 因此孔雀王朝部队担心大周军队以逸待劳，并没有急行军，而是选择缓慢行军，同时派遣先锋和斥候探查敌情。 夜幕降临，双方早已摸清这一带的地形，最终在相距二十里的地带对垒。 孔雀王朝这边立刻安营扎寨，同时派兵戒严。 他们需要休整。 “启禀帝君：敌军正在安营扎寨！” 斥候的急报，让梁萧和众将欣喜不已。 “看来敌军也不敢僵持，只求速战速决，帝君，敌军的战象夜间必然要睡觉，我军是否可以趁夜劫营？”王破军兴奋不已。 梁萧摆手道：“莫急，我军布置妥当，不宜轻举妄动，最好是能让敌军主动出击。” 众将心中疑惑，但也选择了枕戈待旦。 跟随这位帝君作战几年，他们深知他的风格，便是以最小化的损失换取最大化的战果。 对此，绝大部分将士是由衷敬服的，这说明他爱兵如子，不会轻易牺牲将士。 但也有少部分将士不完全认同这种理念，认为可能错失战机，长远来看，也可能扩大损失。 大象和马不同，战马可以夜战，但战象很难不在夜间休息，这是劫营的良机，当然也意味着风险巨大。 梁萧见众将失落，解释道：“我军若是劫营，就算成功，也不足以对敌军的骑兵和被惊醒的象兵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最多只能斩杀一部分来不及反应的敌军骑兵和步兵，敌军仍可卷土重来。我要的，是一举击溃敌军，甚至全歼。” 众将恍然大悟。 但要如何在白天取得更惊人的战果并减少损失呢…… 这一夜，两军将士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松懈。 双方排除了斥候队和小规模先锋部队，在两军正中央的地带不停试探、纠缠，生怕对方倾巢而出，而己方来不及反应。 二十里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可能让数万将士来不及组织有效的反击。 这一夜，中央的平原地带躺着上百具天日骑兵和刹帝利骑兵的尸体，大周骑兵却是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敌军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了解战况的帝释天惊怒交加。 “可能有人阵亡，但尸体被同伴救走！那支骑兵，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梁家军骑兵，万里挑一的精锐，可能燕云十八骑也在其中……”汇报的斥候羞愧不已。 双方明明是夜战，己方付出了上百骑兵阵亡的代价，居然没能留下敌军一人，这种战绩若是说出去，势必有损孔雀王朝骑兵的威名。 “敌军是何人领兵！”阿修罗同样惊怒，却也只能无能狂怒，随后叹道。 大周军营内，梁萧从白龙影马背上下来后，已经换上男军装的夏侯小兰立即牵马回去清洗。 众将迎接梁萧，心惊肉跳，一脸的惊魂未定。焦躁难安。 “帝君辛苦！！” 这一次是梁萧执意亲自带上燕云铁骑和玄卫骑兵，击斩敌军斥候和先锋队，以免他们接近木排，了解真相。 当然，战果喜人。 白龙影所过之处，无他一合之敌。 敌军已经收缩探测范围，不敢接近木排了。 但黑夜之中的刀剑和利箭都是防不胜防，着实让留守的将军们担心坏了！ 毕竟雷洪已经带燕云十八骑去驰援邢风，没有机会给梁萧保驾护航。 梁萧并没有透露自己夜视能力绝佳，只微笑道：“明日开始，仰赖诸位将军奋战，我居中指挥。” “臣等领命！”众将如释重负。 此时的孔雀王朝将帅们仍在军营之中发怒，但也意识到双方骑兵精锐的差距，更加注意保护己方战象。 第二天清晨，孔雀王朝军营内再次响起号角声。 五百头战象，每头战象背上有两名手持仿制长弓的象兵，和一名长枪兵，威风凛凛。 而在战象的后方，是数万步兵随时待命。 军队的最后方，则是上万天日骑兵。 战马容易受战象影响，这些天日骑兵也不得不远离战象，等待收割战场。 双方斥候只能大致查探出敌军的规模只有数万，不足十万之数，并且彼此都有速战速决的需求。 随着号角声响起，曾经战无不胜的孔雀王朝部队，以战象为先锋，奔向东边的大周军营。 五百头战象，竟让地上的尘土剧烈震颤，也让后方的孔雀王朝步兵兴奋欢呼，士气大振。 “全军冲锋！踏碎敌阵！！” 第754章：悲鸣 自武朝以来，这片土地从未与西南的国度交锋过。 而今，两片土地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国家，终于在大楚境内展开大战！ 这是孔雀王朝的正规军，绝大部分出战士兵都是本国的刹帝利和天日国子民，而不再只是混合天日教的信徒那么简单。 孔雀王朝的将士们望见漫山遍野的大周军队，也兴奋异常。 象兵，是孔雀王朝引以为傲的部队，正因为有了这支无敌的军队，孔雀王朝得以开疆拓土，国力日渐强盛。 战场上的号角声不绝于耳，孔雀王朝的部队终于主动向大周军队发起进攻。 五百头战象带来的破坏力，足以让他们有恃无恐。 正在山上守备的大周前锋部队，正是大周武卫力的步军。 大周武卫门远远望见庞大的象兵群，也免不了心下骇然。 即使作为军人的信仰坚定，又有这位帝君御驾亲征，但当第一次直面象兵，他们的心底也不由生出一股由未知带来的恐惧感。 但很快，这股恐惧感便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战意。 击破敌军，建功立业！ 大周史册将记录这辉煌且特别的一战！ 梁萧正在高地上沉着指挥，后方一群玄卫带着紧急赶到他所在的高地下，激动献上几箱望远镜。 “王爷！京城工部送来望远镜，能增大我军视野范围！！！” “来得及时！” 梁萧闻言大喜，立即取来一副望远镜，并让众人将其余望远镜立即传递给各大营军官。 在传令官的吆喝协助下，分布在各处的将校都获取了一副望远镜，并被告知用法。 “望远镜？” 将校们早先就已听梁萧提过此物，立即取来望远镜，朝远处一看，又惊又喜。 远方原本模糊的物体，此刻竟如同近在眼前一般，异常清晰！ “真乃神物……” 所有将校狂喜不已。 久经沙场的他们都深知视野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复杂地形作战，视野更是重中之重！ 凭借望远镜，他们开始迅速观察远方的象兵，神情由狂喜转为凝重。 这些战象，穿着厚重的甲胄，象鼻的位置还绑着细长的尖刀和长枪。 战象的背上驮着三人，其中一人还手持大盾和长枪，两人持仿制长弓，每头战象俨然成了一座小型的移动堡垒。 若是让这支部队冲击本阵，就算是最强的重步兵，也绝对抵挡不住！ 八牛弩足以对战象造成一定威胁，但这些战象体型庞大，还有背上的士兵持盾防御，仅凭上百架八牛弩也无法有效阻击它们。 而需要二三十人合力操作的八牛弩又无法架设太多，否则还会影响军阵布置和兵种分配！ 这可是他们的帝君掌兵以来第一次选择防御，即使是与北胡决战，他也是主动出击，渡河推进，可见战象之威胁。 大周骑兵和部分战车都被分布在后方，以免战马在战象的进攻下受惊，转而冲乱本阵。 两国军队，一方沉着防御，一方悍然进攻，相隔已不足五里！ 五百头战象所过之处，引发小型地震的同时，也摧折了沿途草木。 地面上裸露出来的部分岩石，也在五百头战象的反复踩踏下碎成化为齑粉。 随着战象不断接近，孔雀王朝的士兵士气到达巅峰，齐声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战吼，紧随战象冲锋。 反观大周军队，依然沉着防御，仍未主动出击。 负责架设八牛弩的士兵已经上好弩箭，拉满了弦。 数以万计的孔雀王朝部队，潮水般蜂拥而至，西边也已漫山遍野。 战象部队横冲直撞，终于与大周军阵相距仅剩一里！ “八牛弩抛射！军牛挽马一同准备！” 随着梁萧一声令下，上百架八牛弩一齐开动。 上百支形如长枪的巨箭，带起一阵锐利的破空之声，朝着象兵群激射而去—— 顷刻间，五头战象连中数箭，当场倒地。 十几头战象身上受了一箭，哀嚎之后，扬起前蹄，在象兵的驱策下，发狂般直扑大周军阵。 “竟然只射杀五头？！” 负责神臂弩的将校们深吸了一口气，呼唤弩兵继续上弦。 “无论如何不能让敌军冲入我军军阵！” 神臂弩兵们也吃了一惊，但良好的军事素养让他们再次准备上弦。 “大周最强的八牛弩也微不足道！让象兵踏碎他们的军阵！” 帝释天远远望见战场状况，又惊又喜，终于长吁一口气，愤然下令。 得知战象硬抗一轮最强大的大周弩箭，居然只阵亡五头，孔雀王朝的将士们也不禁士气大振，加速冲锋。 最前方的大周武卫们握紧手中武器，严阵以待。 或许自己要面临今生最强悍的敌军冲击！ 就在大周武卫们视死如归之时，战阵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臭不可闻的味道。 众人紧急回头一看，原来是后勤兵赶来一群军牛和挽马。 三千头公牛，一千匹挽马，皆被封住了双眼，脖子两侧绑上了锐利的钢枪，身上已经涂满了石油和菜油的混合物，背上的麻绳两端分别绑着一排人头大小的瓦罐，垂在腹部两侧。 所有的牛马都被赶到已经提前浸湿的木排内，在后勤兵的紧急控制下，列成几排，进入先前摆放的木排空间。 “每排插刀！点火！” 梁萧厉声下令，第一排的后勤兵取出长刀，先点燃牛背上的引火物，随后一刀捅在公牛的屁股上。 “呼呼！” 浑身火焰升腾的公牛吃痛发狂，正要回头，却被木排牢牢固定，无法转身，只能朝前方狂奔。 正在指挥的王破军等人欣喜万分。 原来如此！ 为了避免那些牛马不敢直面战象，必须封住双眼，让它们一往无前！ 而浸湿的木排作用，正是稳定它们的冲向，避免反冲己方战阵！ 几个呼吸之间，这一排火牛便冲出了木排，直奔已经接近战阵的象兵群。 “这是什么？！” 原本因为杀到阵前而兴奋的象兵们，望见一头头冒火的公牛朝着自己冲来，顿时瞳孔猛缩！ 大象对火焰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战场上响起了公牛暴怒的嘶鸣。 在象兵们惊恐的注视下，第一排暴怒的公牛已经冲到了战象身前。 锐利的钢枪在公牛的冲势下，刺进了战象厚实的皮肤—— 战场上响起了前排战象的悲鸣，紧接着火焰升腾。 第755章：火牛阵 那些公牛身上绑定的钢枪，相比庞大的战象，显得更加细长，迅速刺穿战象厚实的皮肤之后，战象吃痛悲鸣，扬起前蹄，想要踩死这些公牛，却发现这些公牛浑身冒火，顿时惊恐不安。 前方是一片公牛带起的火海，封堵了战象的去路。 剧痛侵蚀了战象的理智，惧火的天性又让它们不敢冲入火海，只能扭头冲回本阵。 前排的战象反冲自家军阵，大周释放的火牛紧随其后，所过之处火焰升腾！ 越来越多的战象受惊，不敢直冲火海，也扭头冲击自家战阵。 “这难道是天罚？！” 最前方的孔雀王朝士兵惊恐不安，战阵迅速松动，原本巅峰的士气迅速跌落到低谷。 曾经用于开疆拓土的无敌象兵，居然会被一群公牛“策反”！ “帝释天，大事不妙了！” 飞马急报的时候，帝释天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仓促下令。 “快让重步兵抵挡那些火牛！” 军令还未传开，前方的五百头战象在公牛冲击下各自奔走。 大周军阵里，又有一排排公牛冲出木排，直奔孔雀王朝军阵。 转眼间，孔雀王朝军阵所在位置形成了一片火海！ 三千头火牛，一举成功！ 等到帝释天军令下达的时候，战象背上的弓箭手，以及地面上被战象冲得七零八落的重步兵和弓手，终于反应过来，朝着公牛射箭。 “啪啪啪——” 飞蝗般的箭矢射中了公牛最脆弱的两侧腹部上的瓦罐。 瓦罐随之破碎，里面储存的火药飞洒，被火焰迅速点燃，反而增强了现场火势！ 火海的范围越来越大，以至于战象根本不敢回头，持续奔走。 数百头战象带着同样发疯的火牛一起奔腾，冲击人类重步兵，几乎是摧枯拉朽。 孔雀王朝引以为傲的以象兵为前锋的战阵，终于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情况危急，孔雀王朝的步兵万不得已，只能一边逃窜，一边向战象射箭，以求阻拦他们反冲自家军阵。 但那些战象披着犀牛皮，加上自身皮肤厚实，情急之下的弓箭手根本无法集中全力射杀，因此收效甚微。 昔日无敌的象兵，正在疯狂践踏孔雀王朝的军阵。 吃痛发疯的火牛，也在疯狂冲击、践踏孔雀王朝士兵，无论是身上的火焰、钢枪还是牛角，都给这些孔雀王朝士兵带来了致命伤害。 随着军阵崩溃，越来越多的孔雀王朝步兵转身溃逃，又开始冲击天日骑兵，引起连锁崩溃。 原本兴奋备战的天日骑兵，也不得不紧急后撤，阵脚大乱。 “竟是如此奇妙……” 正在借助望远镜指挥弓弩手的王破军等大周将校无不狂喜！ 传说中连重骑兵都不敢正面交锋的战象，居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不愧是我们的帝君，早有准备，居然如此轻易击破敌军象兵！！” “帝君是怎么想到的，能用这种战法击溃敌军象兵啊！！” 漫山遍野响起了大周将士们激动的欢呼声。 所有人只等梁萧一声令下，便要收割战场，建功立业。 “挽马就不用了！”梁萧望着溃逃的战象，终于大笑。 得亏自己对天文地理和生物学有一定了解，考虑过南亚一带一定会有象兵出现，提前准备。 大象惧火，而且象皮也并非坚不可摧。 可惜大周还没有量产枪支，否则仅凭火器足以击杀敌军战象！ 不过，目前以三千头公牛和大量石油、火药的代价，换取这场胜利，值得！ 那些死去的公牛，本来也要用于犒赏三军，和安抚大楚北岸的百姓。 敌军战阵密集，梁萧根据规模估算，这些火牛和战象应该杀伤了至少两万人…… 两万人的伤亡，足以带动这支自诩无敌的军队彻底崩溃，是收割的时候了！ 三千头公牛成功完成任务，一千匹备用的挽马也得以保存下来，准备用于装载战利品。 “传令前军，即刻推进，注意防火灭火！” 梁萧转身下来，旗手立即挥舞军旗。 传令官们早已兴奋得浑身颤抖，紧急传达命令。 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周军阵，终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将士们合力推倒冒烟的木排，浇水冷却之后，全军直奔孔雀王朝军阵。 后方的大周骑兵也兵分两路，分别从南北两处迂回包抄，直取敌军！ 数以万计的孔雀王朝部队，气势汹汹杀到大楚，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触即溃，还未摸到大周军阵，便已损失惨重！ “耻辱！耻辱啊！！” 帝释天与阿修罗的心态早已崩溃。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们，再不撤退，势必全军覆没！ 但如果不解决这些发疯的战象，只是一味撤退，全军覆没也是迟早的事！ “快，让步兵直接砍象鼻！！” 帝释天下令之后，众人的心都在滴血。 五百象兵，可是帝国的瑰宝！ 此战之后，孔雀王朝还能拿出多少象兵出来呢？ 就算拿出来，如果再次面对敌军的火牛阵呢…… 绝望！ 帝释天的军令传开，一部分孔雀王朝重步兵奋力挥刀，奋力砍断象鼻。 这的确是有效的应对手段，但本就被钢枪刺中的战象更加吃痛，转身要跑，却发现后方仍是一片火海，不得不“挑软柿子捏”，加速践踏。 孔雀王朝的军阵进一步崩溃，战象与步兵自相残杀，成片阵亡！ 阿修罗见势不妙，立即翻身上马，想要组织骑兵撤退。 就在此时，地面剧烈震颤。 紧接着南北两边杀声震天，战马嘶鸣，如阵阵雷霆。 已经冲乱战阵的天日骑兵定睛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原来南北各有一支人马具装的大周骑兵，每个将士都戴着恶鬼面具，手执大弓，拖刀持枪，凶神恶煞，已经绕过山林，直取后军所在的平原。 这些大周骑兵即使在并不平坦的地形，也保持着极其整齐的军阵，万众一心。 一向趾高气扬的天日骑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恐惧！ 这，就是当年灭亡北胡、阵斩五万天日骑兵的部队？ 燕云铁骑！ 而在前方，孔雀王朝的步兵们仍在承受战象和火牛的屠杀，根本无力组织有效反击！ 孔雀王朝的天塌了！ 第756章：武君再世 天日国的圣地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武朝时期，那位阵斩神之子的武君，麾下有一支无敌的精锐，人马皆着战甲，每个将士都戴着一副恶鬼面具，如天神下凡。 即使是最强大的天日骁骑，终究也只能在这支军队的冲击下全军覆没！ 那支军队，是天日国的梦魇！ 而今，恍惚间，这些天日骑兵仿佛看见了传说再现，梦魇再临！ 这支看起来与己方规模相当的骑兵队，已经接近己方军阵百丈！ 原本天日骑兵就已阵脚大乱，军心涣散，如今再直面燕云铁骑，一时间更是手忙脚乱，仓促迎战。 燕云铁骑的将士拈弓搭箭，开始了第一轮抛射。 箭雨竟有遮天蔽日之气势！ 一个照面，无数天日骑兵人仰马翻，数以百计的人当场中箭落马！ “迎战！迎战！！” 紧急赶回的阿修罗焦急下令，但士气崩溃、军阵混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这支燕云铁骑的冲击，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修罗也已惊恐万分。 按常理，就算燕云铁骑再怎么强大，他们也不至于被一轮射杀过百！ 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直到南北两支燕云铁骑抛射两轮，总计射杀过千，天日骑兵才终于拈弓搭箭，纷纷回射。 “啪嗒！” 箭矢重重打击燕云铁骑的战甲，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崩断了箭头！ “什么？！” 前排的天日骑兵瞳孔猛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燕云铁骑的前锋人马，穿的都是一种诡异的光亮铠甲，面对天日骑兵的弓箭，根本毫发无损，甚至不需要举盾格挡！ “这是敌人的重骑兵！！” 反应过来的天日骑兵更加阵脚大乱。 燕云铁骑里的板甲重骑兵，宛如一道钢铁城墙，为后方战友抵挡弩箭，全军接近了孔雀王朝的后军，开始了第一轮屠杀。 铺天盖地的箭矢，重骑兵手里的骑枪和长刀，迅速收割天日骑兵与孔雀王朝步兵的生命，现场血流成河。 天日骑兵面对包夹而来的燕云铁骑，后方又是大量辎重，已经无路可退，短兵相接之后，纷纷饮恨当场！ 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和这支大周骑兵的差距，远大于其他文明的骑兵和天日骑兵的差距！ 燕云铁骑犹如一柄巨斧，携排山倒海之势，摧枯拉朽，顷刻击穿了孔雀王朝最后的防线，击溃了敌人的底牌，开始了一面倒的屠戮。 北边是王破军领队，南边则是顾平休，两员大将深知机会难得，皆身先士卒，直取敌阵。 正在高地上指挥的梁萧，也不禁感慨。 工部还在秘密研制火枪。 这一次南征，或许是大周最后的一次冷兵器战役了。 今后，火器应该会登上历史的舞台，敲开西方诸国的大门。 “帝君有令：凡金发碧眼者，皆是食人之妖魔禽兽，务必全歼，不必留一兵一卒！其余孔雀王朝将士，众将士自行俘虏或斩杀！！” 随着军令传开，原本就争先恐后的大周将士们更是疯狂冲锋。 吃人！ 在如今的大周，这已经是不可原谅的恶行，哪怕是曾经饥荒年间的易子而食，也成了大周军民最不愿提起的痛苦回忆。 迁都之祸那年，更有无数少女和儿童惨遭北胡骑兵宰杀吞食，堪称国耻…… 梁萧命令一下，他们便已放下了包袱，大开杀戒。 每一个大周将士，此刻宛如修罗降世，在现场大造杀业。 此地已经血流成河，俨然成了修罗杀场。 发疯奔走的战象和火牛，已经纷纷力竭，被两国将士陆续斩杀。 回过神来的孔雀王朝将士，发现大周军队潮水般涌来，再次溃不成军。 仅仅只是面对战象和火牛，他们已经损失过半了，再面对这支凶神恶煞的军队，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唯有逃窜！ “他妈的！杀鸡都没有这么容易……” 冲在最前方的大周将士，随手收割金发碧眼的敌兵，骂骂咧咧，兴奋无比。 这战功来得很快，但也是实实在在的！ “果然还是跟着咱们帝君最容易获取战功……” 短暂交锋，便是大周军队对孔雀王朝军队摧枯拉朽般的击溃与屠杀。 孔雀王朝将士损失大半，纷纷后撤，却被燕云铁骑阻击。 后方的奴隶兵丢下大量的辎重，只管向西奔逃。 辎重也成了阻碍孔雀王朝军队逃窜的关键。 “帝释天！” 阿修罗面对如此颓势，早已慌了神，呼喊帝释天，突然发现帝释天已经领着亲兵从辎重之间的小道突围逃窜。 “该死的……” 阿修罗正要跟上，燕云铁骑已经发现了端倪，纷纷堵上去路，彻底形成对孔雀王朝溃兵的合围之势。 王破军与顾平休两人合兵一处，将天日骑兵赶回东边，让他们与步兵自相践踏、冲击之后，不再短兵相接，而是选择射箭。 短兵相接免不了会有些许损失，远攻永远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本就弹尽粮绝的天日骑兵，根本无力抵挡燕云铁骑远近结合的轮番猛攻，接连中箭落马。 阿修罗已经心如死灰，不知所措。 兵败如山倒，更何况现在天日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他已经根本无力约束众将！ 每个孔雀王朝的将士都只顾着找地方躲避飞蝗般的箭矢，根本没有心思再管什么命令。 更有大量的刹帝利士兵放下武器投降。 但眼尖的阿修罗很快就注意到了情况：金发碧眼的士兵，即使放下武器投降，也会被东边赶来的大周将士迅速确认并击杀！ “敌军并不想宽恕咱们天日国！速速反抗！！” 阿修罗惊恐咆哮，但已经没有人听得进去。 远方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中阿修罗坐下宝马腹部。 宝马当场阵亡，阿修罗也随之跌落马下。 天日骑兵们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残兵请求投降，却仍被燕云铁骑毫不留情地击杀，只能在临死前后悔莫及。 “王将军，那是敌酋，可以擒获！” 顾平休远远指着阿修罗，出声提醒。 “多谢顾将军让功！”王破军感激地向他抱拳，迅速领兵上前，将暴怒的阿修罗俘虏。 “你们这群贱民！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伟大的天日王和阿喀琉斯，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阿修罗被五花大绑押到梁萧面前，正暴怒咆哮，突然望见前方白龙影背上的梁萧。 神驹，银戟，宝剑，恶鬼面具，白袍白甲…… 无可匹敌的勇猛！ 不容仰视的威严！ 天日国那传说中的梦魇，无敌的武君，似乎在他的脑海里有了具象。 阿修罗艰难地咽了口气，浑身战栗，指着梁萧，肝胆俱裂。 “武、武君再世！！” 第757章：斩获 “不愧是帝君！还未亲自出手，便可震慑敌胆！” 周围的将士无不自豪万分。 武朝之武帝，早已成了民间信仰之一，人们也知道西方人将他敬称为“武君”。 梁萧打量着阿修罗，道：“根据那些刹帝利俘虏的供述，你们孔雀王朝的统帅是以本土神明之名为号，不过，你天日国并非孔雀王朝本地人，更非雅利安人，乃是欧罗巴大陆北地的食人蛮夷。” 被道破来历，阿修罗战战兢兢，不敢迎视梁萧的目光。 那匹马，不正是白龙影？ 武朝皇族，正是梁姓。 结合梁萧的姓氏，他已然对传说之事深信不疑。 当代神之子阿喀琉斯，真的能为第一代神之子复仇么？ “给我透露有用的情报，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梁萧以不容抗拒的口吻下达命令。 阿修罗只是愁眉紧锁，绞尽脑汁，也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保持沉默。 “居然还挺有骨气！”将士们颇感惊讶。 梁萧摆手道：“他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却也证实了我的推测。” 被一语道破，阿修罗恼羞成怒，道：“神之子一定会为我报仇，将你斩于马下！！” 梁萧见他确实没能提供情报，便呼唤刀斧手将他当场斩首。 “最有用的帝释天跑了，看来孔雀王朝本土的统治者也有意提防天日国人。”梁萧分析着，想到了艾丽缇和失踪的公孙紫玉，这两人才是关键。 西边的大周将士仍在追杀孔雀王朝残兵败将。 这一战保守估计，应该阵斩超过四万人，还不算后方那些孔雀王朝的奴隶和后勤兵。 将士们遵照梁萧的命令，杀尽了金发碧眼的天日国人，其余孔雀王朝将士投降者可以收为俘虏。 这一次的斩获，应该不下于江南之战时攻破世家、天日教、倭寇联军。 战象无敌的神话，已被他们的帝君击碎！ 今后即使孔雀王朝再动用战象出击，没有梁萧亲自带队的大周将士，也该知道如何应对。 少顷，行军主簿赶来激动汇报。 “启禀帝君：截至目前，我军总计斩首四万五千二百人，其中两万五千人是金发碧眼！斩首骑兵超过一万五千，其中一万人是天日骑兵！俘虏六千八百人，其中四千八百人自称是本国的‘刹帝利’，另外两千人乃是‘贱民’组成的后勤奴隶兵！” “获得活马共计一万三千匹，其中战马八千匹！获得牛车一万七千辆，斩杀战象五百头！获得军器五万副，其中防止长弓三千，铁甲一万！死马三万七千匹！” “我军正在追斩敌军残兵，西边似乎还有大量的后勤部队，将士们请求追击！” 行军主簿的汇报，让所有将士兴奋不已。 梁萧当即派遣王破军带上一万燕云铁骑，加急追赶帝释天的残部，其余将士负责掠夺敌军辎重，俘虏敌兵。 “此地山林居多，注意防火，传令全军：将士们沿途作战时所喝的水，必须是冷却后的现场煮好的滚水，即刻集中烧毁战场尸体，我军尸体也集中在另一处焚化，不得延误！违令者无论官阶大小，取消本次所有战功，严惩不贷！” 梁萧的最后一条命令，让众将不明所以。 “帝君，这惩处会不会太重了……” 梁萧摆手道：“南方瘴气，实为草木生灵死后腐朽所产生的毒气与污染的水源，不得不慎重行军。” 目前微生物学还未普及，没有显微镜，梁萧也不好详细解释。 古代南方所谓的“瘴气”，多是动植物尸体被微生物分解后产生的各种有毒气体，和被污染后的水源，尤其是不能流动的死水。 高温消毒，能解决大部分水源问题，为此他甚至特地安排后勤部队准备一部分干柴，以备不时之需。 出征之前，段云衣和诸葛晖也理解了他的讲解，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额外为他和众将准备了大量水车，装载北方自取的活水，平时也要专门烧开，还要由专人负责提前试毒。 这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一个军团因为领军人物出现状况而延误战机。 梁萧也能理解妻子和诸葛晖的担忧，但考虑到众将士的健康问题，也坚持烧水这一条。 众将恍然大悟，甚为叹服：“难怪我军南征至今仍未遭遇瘟疫爆发！我等谨记帝君教诲，定当以士卒安危为第一要务！” 这一刻，大周的将军们终于领会了梁萧治军的精髓。 爱兵如子，并不只能像兵书上所写那样，还应该为了士卒而注意一切有利于他们的细节，尽可能保障士卒的生命安全。 随梁萧南征的大周将士，并未因为此战大功而骄傲，反而因此明白，他们的帝君为何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将士为何极力拥护他，为他悍不畏死。 王破军领燕云铁骑向西追击，梁萧则亲自督促清扫战场，准备南下驰援邢风。 大周没有训练战象的传统，也不需要战象攻坚。 看着现场一堆倒地的巨大死象尸体，梁萧颇为惋惜，但也只能下令。 “把死象切割成肉，分赐百姓，象牙留待论功行赏！” 将士们纷纷跃跃欲试，顾平休了解情况之后，向梁萧提出建议。 “帝君，象肉稀罕，可否赏赐给将士们？” 梁萧微笑道：“你们想尝尝，就尝尝吧，莫要后悔便是。” 附近的将士听说可以品尝象肉，无不期待。 激战几个时辰，将士们早已饥肠辘辘，先是简单清扫战场之后，直接埋锅造饭，宰杀象肉。 不到半个时辰，正在巡视现场的梁萧就看到周围将士一个个面露苦涩，手里还拿着一块烤好的象肉，欲言又止。 每个人的表情仿佛在说：太他妈难吃了！ 梁萧也没有点破，军营里严禁浪费，他们取了多少象肉，都得吃干抹净。 又过了一个时辰，再也没有将士请求食用象肉，只有少数不明就里的人忍不住请求品尝剩余的烤好的象肉，最后也默不作声，灰溜溜逃回本部。 象肉无论是口感还是风味，自然是远不及常用畜肉。 但对于全年难得吃肉的大楚百姓而言，这些象肉和和死马肉已是难得的珍馐。 “我军大胜孔雀王朝，歼敌五万有余，帝君传令，分赐高昌郡百姓象肉、马肉、牛肉、军粮，按比例分配！” 随着通告传开，大楚北方第一郡城，高昌郡内的百姓无不震惊。 “歼敌超过五万？” 战胜过大楚高祖的无敌的孔雀王朝军队，败了？！ 第758章：沉默的神明 战场上的动物遗体，都被大周将士切割成肉。 光是三千头战死的火牛，都能获取几十甚至上百万斤牛肉。 三四万匹死马，也有个几百万斤马肉。 五百头死象，也能获取数十万斤象肉。 梁萧与军中文官们商议之后，把这些肉食分赐众将士并留些制作肉干之后，多出来的三百万斤肉食都赠予高昌郡百姓，平均下来每人能吃到半斤。 同时，高昌郡开仓放粮，接济部分因为先前邢风迁徙人口而产生的贫民。 高昌郡的百姓们除了接收肉食和米粮，全郡百姓又免田税三年。 消息传开后，高昌郡的百姓无不感激涕零，向北叩拜，敬谢大周女帝和大周帝君。 此时，梁萧与众将回到军营开会。 除了王破军仍在追杀敌军残兵，其余将校悉数到齐。 “经过战场进一步清点，此次我军歼敌并俘虏已经超过五万，阵亡将士不足七百，堪称大获全胜。” 梁萧的话，让众将纷纷狂喜鼓掌。 这又是传奇的一战，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一战！ 军队远道而来，却能在复杂地形打出这样的战损，毫无疑问，那火牛阵和燕云铁骑居功至伟。 战前，将军们都已经做好了全军损失超过五千的准备，这已经是保守估计。 好在有梁萧亲自擘画，提前抢占险要位置，避免将士们被敌军战象分散践踏，更难收拾。 “诸位将军应该也明白了望远镜的意义。”梁萧微笑道。 闻言，众将这才想起还有“功臣”，纷纷取出望远镜，赞不绝口。 “若没有如此神物，臣等领兵作战，只怕未能如此得心应手！” 望远镜的量产，势在必行！ 若没有望远镜，这一次军队付出的伤亡可能还会增加一半。 战场凶险万分，战机稍纵即逝，实战时视野的作用堪称关键。 毕竟战场上多有崎岖，也意味着会有高地存在，只要抢占高地，远远观察，便可处处占尽先机。 梁萧又叹道：“我军大获全胜，俘虏甚多，须派人将这些俘虏押送回国，并有至少三万人镇守高昌郡。同时，将士们还要向西追击，进一步扩大战果，同时切断孔雀王朝对南方邪众的支援，因此，目前还是无法向南方抽调太多的燕云铁骑。” 众将也不禁忧喜参半。 西边战事不容松懈，以免敌军卷土重来。 但驰援邢风仍是重中之重。 梁萧起身道：“休整一日，明日由顾平休领兵北岸，指挥西线战事，我将亲自领三万兵马，驰援邢公子。待诸葛元帅南征部队来到北岸会合，即可由他领兵镇守，顾平休再领兵南下增援。” 众将纷纷请战，生怕自己被分配留守。 梁萧立即采取抓阄的方式，留下数人协助顾平休安抚当地军民。 计议已定，梁萧立即重整各部，调集精锐，准备明日启程。 大楚南方。 吴王与天日教联军来终于赶赴乐民郡，大军驻扎此地。 作为教主的艾丽缇，在乐民郡的行宫设宴款待吴王。 这位年过半百的大楚王爷，生平享用过无数美人，早已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 但在见到艾丽缇的第一眼起，仍是惊为天人。 吴王甚至因为愣神，手中的酒杯跌落在桌上。 艾丽缇身后的女兵纷纷提醒：“吴王，克丽丝缇殿下是我们孔雀王朝至高无上的存在，请您注意礼貌！” 回过神来，吴王干笑片刻，道：“是克丽丝缇女神美艳绝伦，本王免不了失态，见笑了……” 艾丽缇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命人为他倒酒。 吴王小心翼翼品尝，心中计较。 孔雀王朝是他惹不起的势力，目前他也不敢得罪此女。 毕竟，连无敌的阿喀琉斯都对此女唯命是从，而现在阿喀琉斯是他谋朝篡位的倚仗。 仅凭自己，吴王没有把握攻破有李如风和邢风联防的大楚京城。 “孔雀王朝已经组织十万大军，兵锋直指大楚，吴王无忧。” 艾丽缇一开口，吴王只感到耳畔响起天籁，险些神魂颠倒。 “多谢贵国相助！如今我才明白，邢风当真是不自量力！孔雀王朝人口数千万，单单是渡海支援本王的部队，都超过了两万，岂是大楚可以匹敌！只是，攻破京城之后……” 吴王奉承之后，欲言又止。 艾丽缇道：“若能攻取大楚京城，我自当向教众宣布，你便是大楚新皇。” 吴王大喜谢过，仓促告辞。 回到自家军营，吴王抹了抹自己额上的冷汗，惊魂未定。 “此女美艳绝伦不假，但看似和善，实则洞若观火，实力非凡，能蛊惑人心，其麾下教众更是死心塌地，将来就算入主京城，这天日教只怕难以掌控！但这里已经被天日教占领，孔雀王朝本王也惹不得……” 功成在即，吴王也开始动起了心思，召集心腹商讨未来对策。 天日教高层们送走吴王之后，回到艾丽缇的宫殿，面露不悦。 “克丽丝缇殿下，吴王此人贼眉鼠眼，太过无礼！等攻破大楚京城之后，我们必须架空此人，再屠尽他的后人！” 艾丽缇神色平静，没有回应。 面对神明的沉默，众人这才冷静下来，纷纷跪下，不敢吱声。 艾丽缇道：“吴王，成不了气候，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狂喜。 他们一向对这位神明深信不疑。 艾丽缇只是遣散众人，独自倚坐在窗边，望着天边残月，陷入沉思。 她宁可保持沉默，也从不诓骗信徒。 这一次，她的心中已有了预感。 吴王必然覆灭。 而真正能够覆灭吴王势力的人，绝非阿喀琉斯，而是…… “你还会御驾亲征么？” 艾丽缇低声呢喃，罕见地感到心神不宁。 自己已经泯灭作为人类的情感多年，看淡了生死。 为何，他的那双眼睛总是让自己难以忘怀。 她甚至不曾见过他的真容，却有强烈的预感。 那双眼睛的主人，可能会改变孔雀王朝，乃至这个世界…… “为何呢……” 良久，艾丽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不知何时，手背上已沾满了自己的泪水。 抹去泪痕，少女努力平复心情，缓缓起身。 “是我的错觉么？或许，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无所不能，孔雀王朝的力量还在大楚之上……” 就在艾丽缇呢喃之际，外面一名女兵紧急敲门。 “克丽丝缇殿下！西边援军送来来帝释天消息，帝释天与阿修罗统领的部队，正与南渡的大周军队对峙，我军即将攻破敌军，请殿下放心！” 第759章：希望的火种 “大周军队，到岸了？” 艾丽缇依然神色平静，但美眸里难掩惊讶。 有交州军阀和闽地的天日教散兵游勇干扰，大周军队依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登岸，还比帝释天要早一步据险而守？ “派人即刻通知帝释天，立即向西南撤退，并摧毁沿途补给线，避开大周军队。” 外面的孔雀王朝女兵不明所以，但出于对信仰的绝对崇拜，还是毫不犹豫领命离去。 “领兵之人，一定是他……” 艾丽缇喃喃自语，仿佛这一切胜负对她而言无关紧要，而她只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述说、分析，没有向教众透露自己的推测。 “从金陵东边的海域出发，船队一路南行，即使依靠那种能够逆风而行的新船，想要这么快登岸，必须有人凝聚人心，鼓舞士气……” “象兵并非无敌，它们天性惧火，而且容易受惊……按照前线信息传递的速度，消息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帝释天恐怕已经败了。” 良久，艾丽缇终于幽幽叹息。 “或许，我必须代表孔雀王朝与他谈判了。” 第二天清晨，梁萧便领三万精兵向南启程。 恒江广阔。 正常情况下，军队的捷报想要送达京城，即使是船只顺风的情况下，再加上登岸之后的八百里加急，至少也需要二十天。 若是逆风，就需要至少一个半月了。 但如今大周船队都在恒江两岸来回运输，形成一条条长龙。 只是传递简单的口信的话，效率能至少增加一倍。 “争取十天内让主上收到捷报！” 领兵坐镇恒江南岸军营的顾平休意气风发，但很快又面露忧色。 南方环境险恶，他还是没能劝阻自家王爷亲自南下。 好在梁萧对南方环境的预防措施远超众人的预料，众人也勉强放宽了心。 若没有他亲自领兵，或许将士们还会面临更多的困境。 比如疫病，地形，气候，毒物…… “这就是王爷，即使身居高位，仍不忘初心，忧国忧民，体恤士卒！” 顾平休的感慨，引起了在座诸将的共鸣。 众将只是惋惜，自己没能抽到上上签，随他南征。 当天下午，三万大军依山傍水，原地驻扎。 梁萧亲自安排将士挖井取水。 “帝君，这一带是有活水的……”一名行军主簿赶来提醒。 梁萧摆手道：“优先挖井，无论如何先把水烧开，否则严禁饮用，违者军法处置！” 众将不敢违令，纷纷通知部下。 底层的士卒已经大概明白烧水能“杀除水中疫病毒虫”，也一一照做。 军队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第一天行军。 梁萧登上一处小山，眺望南方。 即使首战告捷，心中的担忧却不减反增。 邢风派来联络的人员，到现在都没有关于秦勋的情报。 大楚，中部偏北，一处村庄。 秦勋一路躲避敌人的官兵追击，穿梭丛林，终于来到了邢风管控的地界。 站在村庄门口，秦勋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满地枯骨，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坐在青石上，低头沉思。 “我已年近不惑，本不该自疑，可是这一路又有太多人因我而死……” “墨家三十位子弟，和那位为我挡刀的姑娘，还有因我布局而死难的千千万万大楚百姓……” 踏遍两国土地，走遍千山万水的墨家钜子，此刻心中唯有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吴王反叛夏侯雍，乃是潜伏在吴王府上的军师献计，那位军师也是墨者一员…… 挑唆夏侯雍与吴王争斗，让邢风有机可乘，这是墨家唯一能做的事。 代价却是战火燎原，千里丘墟，生灵涂炭。 吴王与夏侯雍终有一战，再加上天日教和孔雀王朝暗中布局，把天花带到了大楚境内，那些百姓终究是在劫难逃。 他只是去加速了这个进程，但仍是免不了自感罪孽深重。 本想舍此残躯，一死以谢天下，奈何天下未定。 恍惚间，当年在京城与邢风临别一会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时的大周京城，也是暗流涌动。 他也还未追随梁萧，仍是多方卧底，表面上的寒门书生。 那一夜，飞雪连天。 邢风挑了一处民宅，秘密邀请秦勋入座，取来两个酒坛，准备为他温酒。 “要沧海酒，还是月明酒？”邢风问道。 秦勋连忙道：“多谢美意，但不必了。” “知己难求，为何不能痛饮一回？”邢风不解。 秦勋沉默良久，才道：“我命贱，喝不得好酒。”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邢风道：“阁下为何认定，我是能为民请命之人？” 秦勋道：“邢公子面对百姓时，眼里难掩哀怜。” 邢风哑然失笑片刻，才吐露心声。 “我看得出来，你胸有大志，深藏不露，应该也知晓了我的过去。可惜，你我终究敌不过时代洪流，能做的事着实有限。也许，你我一生的努力对这片横跨古今未来万千年的土地而言，不过只是一丝波澜而已，终究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就算你我能够实现一时盛世，又如何能保证身后之事？须知前朝武帝万古唯一，仍是免不了晚年昏聩。千百年后的世界，恐怕也免不了纷争不断，世道始终是吃人的世道，只是换了形式。” 秦勋终于苦笑：“我也自感人力有穷，自己这一生看似做了不少事，但以古今未来数千年的视角来看，的确微不足道，最多也不过只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更无法左右身后之事。这一切，难道终究是徒劳无功么？” 邢风道：“我昨夜去拜访了兰陵侯，他倒是解开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可否赐教。”秦勋好奇道。 邢风望着满天飞雪，眼神坚定。 “未来世界会是怎样的，你我都无法预测。” “也许未来世界的确不能如你我所愿，甚至迎来人世的道德崩坏，会变得比现在更加丑恶，人类也可能因此而走向衰落与灭亡。” “但往好处想，难道后世就一定不会有天下大同到来的那一天么？也许会很遥远，要数百年，数千年，甚至数万年，但只要能实现，无论在实现之前有多少曲折，我们的努力便是有价值的。” “后世如何，放心交给后人去做便是，毕竟我们已无法左右。而我们现在所付出的努力，正是为后人保留实现这份希望的火种。至少我们要凭借自己的这份努力让后人相信，这片土地从古至今，不乏为民请命者，更不乏脊梁。” 秦勋只是注视着邢风，眼里透着几分敬意。 邢风又道：“兰陵侯的格局，还在你我之上，他才是你真正应该效忠的人。” 秦勋只是微笑点头，心中已有定见。 回首往事，秦勋只是信念坚定，缓缓起身。 “那阿喀琉斯恨我入骨，或许，我能以自己为诱饵，与他同归于尽……” 秦勋又陷入沉思。 那阿喀琉斯浑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即使他是剑术精绝的墨家钜子，也深感无能为力。 如何才能诱杀此人？ 第760章：赤血无名 “咳咳！” 时下阴凉，儿时的顽疾让秦勋咳嗽不止，浑身乏力。 连日奔逃，身心俱疲，大大加剧了伤痛，急需静养，但目前他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 郡城以外没有店家，他所过之处，也是寸草不生，凡是能吃的东西早被人们抢夺一空了。 支持他走下去的，正是那位为他而死的姑娘临终前送给他的馒头。 本意只是对困苦之人施以援手，因此他不曾问过她的名字，到头来却成永别之遗憾。 秦勋抬头望天，恍惚间，仿佛看见她与墨家子弟们在朝自己微笑，剑依楚也在其中。 “待我尽了天命，自当与你们团聚。” 秦勋深思之际，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苍老声音。 “先生可是从南方逃难至此？” 秦勋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面容枯槁的持杖老者，神色憔悴。 “老夫是这无名村的村长，梁亭，刚才听到先生咳嗽，似有顽疾在身，不妨进村歇息？老夫粗通医术，可以给先生看看。” 秦勋低头看看自己，不禁失笑，这才想起自己连日奔波，邋遢不堪，与难民无异。 考虑到追兵可能出没于此，秦勋还是起身抱拳道：“谢过老先生的美意，不过在下也该赶路了。” 言语间，秦勋转身便要北行。 梁亭微笑道：“先生是担心拖累我们？” 秦勋一怔，回头看向这位老者，察觉到了对方并非寻常村民。 “我看先生谈吐不凡，目光如炬，绝非等闲之辈。南方早已被反贼和邪众封锁，先生能逃亡至此，想来也是得罪了他们。无名村已经安全，但与北边郡城之间的十几里内荒无人烟，以先生的状况，绝对无法坚持走到郡城。” 秦勋只是注视着他，终于难掩好奇，道：“眼下大楚，世道艰难，人人自危，老先生却是宅心仁厚，令人肃然起敬。老先生应该也不是本地人？” 梁亭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当年我们全村人受天日教蛊惑，险些万劫不复。是一位剑者游历至此，为我们肃清邪众，又不辞辛劳，引导众人向善，又留下银钱助我等渡过难关。我等感激涕零，受他点拨，向他发誓，从此洗心革面，在此安居，若有余力，便会行善赎罪。” 秦勋察言观色，见他神态温和，目光清澈，颇感惊讶：“天日教这等邪教，流毒甚深，是哪位英雄豪杰，能让诸位迷途知返。” 闻言，梁亭确认了秦勋绝非天日教邪众，长叹数声，述说往事。 “那位剑者自称无名氏，但老夫看他所持宝剑赤红如血，削铁如泥，非同凡响，必是一柄名剑。他离去之后，老夫去郡城赶集时偶然发现，有人在打听这位剑者来历。” “老夫经过暗中调查之后才知道，那位剑者名为梁询，也就是后来的大周兰陵侯，其所用之剑号称‘赤血’，乃是他从天日教邪众手中夺回，此剑实为前朝武帝所用名剑。” “可惜他后来战死沙场，我等悲痛万分，但也牢记他的教诲，不能提及他的存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村庄之名改为无名村，从此积极行善，救死扶伤，如此才对得起他的恩情，不辜负他的期望。” “先生的病不能再拖了，早些入村疗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秦勋也不禁叹息。 自己所追随的人，连对方的父亲都遗泽四方。 原来梁询也曾是赤血剑之剑主。 或许是因为当时迁都之祸在所难免，断后的梁询自感有死无生，因此将赤血剑托付他人保管，但保管者没有机会联系梁询的妻儿，好在后来又辗转流落到梁萧手里。 这位名为梁亭的老者，眼光毒辣，应该是一名高深的医者。 梁亭诚恳邀请，又去召集村民，一起劝说。 秦勋考虑到此地已经出于邢风控制区域，自己还身负重任，必须活着回去与邢风会合，便取出身上所有金银共计三十两，交给梁亭。 “这是谢礼，还望老先生收下，分发给村民。” 梁亭只是摇头：“只是给村里添一双筷子而已，施恩求报，非我等所愿。” 秦勋一脸郑重，将银子放在梁亭手心。 “鲁国有法，在外地赎回沦为奴隶的国人，助他们重获自由，回国便可领补偿。圣人孔子门徒子贡赎人之后谢绝补偿，孔子却教育他说：领取补偿并不会有损德行，相反，若是不领，鲁国就逐渐不会再有人赎救同胞。因为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羞于接受回报，造成越来越多好人吃亏。” “我等之所以义无反顾，为的正是后世能有一个不让好人吃亏的时代，请老先生大方收下，权当医药费和饭钱，以及我对无名村行善的支持。我入村之后，眼见村民面有菜色，怎能加重众人负担。” 梁亭考虑到还有村民需要接济，终于大方收下，感激之后，道：“这几日，先生就在此地歇息。” 秦勋终于放心住下，安心疗养。 大楚，南北两军边界，阿喀琉斯亲自领兵追逐，仍是不见秦勋踪迹。 随行的几条猎犬嗅着地面上秦勋留下的气味之后，朝北方狂吠。 “神之子，那秦勋应该已经逃回去了，那里是大楚朝廷的军事重镇……”一名天日骑将郁闷不已。 阿喀琉斯当即纵马北行。 “传令全军，明日强攻大楚，京城指日可待！” “我便不信，这一次他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大楚北岸以南，梁萧亲自领三万精锐南下，但沿途崎岖南行，偶尔还有少数天日教邪众出没，需要分兵清剿。 即使将士们士气高昂，立功心切，客观条件的限制依然让部队每日行军难以超过无十里。 梁萧纵然心急，也深知将士们早已竭尽全力，好在雷洪提前领了一支燕云铁骑南下，应该能够早日抵达大楚京城，以免邢风孤立无援。 大楚中部，原本南北两军僵持的局面，随着邢风被迫除尽大楚世家，南方各地因此混乱不堪，当地豪强浑水摸鱼，与吴王军队里应外合。 大楚地形，北方多山，南方却是以平原居多，对天日骑兵而言是绝佳的战斗场地，一路势如破竹。 这一日，邢风夫妇所掌控的郡县接连失守，战线全面崩溃。 吴王与阿喀琉斯联军步步紧逼，直奔京城。 第761章：恩公 大楚北方，山地。 大周将士经过一天的奔波，又在此地安营扎寨。 梁萧坐在青石上，端详着手中的地图。 大楚这一带山林环境之恶劣，超出了他的预估，实际领军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骑兵若是携带充足的补给，早做准备，倒是勉强可以尽快赶赴京城，步兵可就苦不堪言了。 即使是他已有充足准备，仍不得不小心翼翼，换作其他将领单独带队，此刻恐怕已有大量士卒病死或者中毒而死。 光是沿途时不时窜出来的毒蛇毒虫，都防不胜防。 密林的生机盎然，也意味着存在大量腐烂的动植物尸体，经过微生物分解，导致毒气弥漫。 若非如此，他必定考虑自领一千骑兵，急需赶赴大楚京城，早日驰援邢风，与阿喀琉斯决战。 但他也清楚，这绝对不是秦勋和墨家众人乐见的。 秦勋一直不希望作为帝君的他冒险南下，更希望他顾全大局。 倘若因为他抛下军队导致后方将士损失惨重，秦勋也必然抱憾终身，宁可以死谢罪。 梁萧惆怅之际，一名亲卫焦急赶来汇报。 “王爷！我军放养在西山草原的军马被一群土著偷吃了！” 梁萧眉头一皱，霍然起身，边走边问。 “怎么回事？我军提前开道，此地怎会有不来投诚的土著？” 亲卫道：“那群土著突然冒出来十几人，似乎是饿昏了头，趁我军将士不注意，割了绳索，偷马逃走，也不知为何战马全程没有出声。等我们追到他们老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杀马烤肉！但将士们牢记王爷教诲，见这群土著不像叛党，也不敢轻易下手，只能先将他们包围。请王爷发落！” 梁萧领兵赶到西边十里外的时候，大周将士已经团团围住“罪犯”。 原来是上千名衣衫褴褛的山民，拖家带口，老弱妇孺皆在。 山民首领是一名身高超过八尺、瘦如竹竿的中年大汉，蓬头垢面，领着所有壮年族民挡在老弱妇孺的前方，与大周将士对峙时，还不忘咬一口手里的马肉，以图恢复体力。 围困这群山民的大周将士，正是最精锐的燕云铁骑和大周武卫重步兵，人人皆戴恶鬼面具，吓得那些山民老少六神无主相拥而泣。 “启禀帝君！我军损失了三十匹军马！人赃并获，请帝君发落！” 带队的将军一脸郁闷。 此次南征，他们无论如何不会轻易跟民众动手，但南征的军马本就是极度珍贵的宝贝。 山民首领硬着头皮道：“这一带的猎物和我们的存粮，先前已经被路过的孔雀王朝军队劫掠一空，我们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我是主谋，甘愿领死，只求军爷放过我族无知孩儿！” “你为何不来我们军营前求取粮食，非得如此偷盗！”一名骑将怒不可遏。 首领干笑道：“和大楚军队讨要粮食……诶嘿嘿，我们都被兵匪们剥削多少年了……” 众将士眼皮一跳，更郁闷了。 毫无疑问，这群山民并不识字，也不知道大周旗号。 而在邢风掌权之前的大楚外地军队，情况可不比军阀好多少。 梁萧只是打量着这群山民。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清澈，显然还未受天日教蛊惑——大概也是因为没有蛊惑的价值。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梁萧的询问，首领看着梁萧，料想此人便是领袖，急忙道：“草民雷雄，见过军爷！” “我军一路开道，安抚民众，尔等却不见投诚，是因为恐惧么？”梁萧又问。 雷雄连连点头：“小的深谙当地地形，以为是军队又来劫掠男女，便带领族民躲进山中，后来偷盗军马……” 一名骑将当即下跪，满面羞惭。 “臣等先锋失职，请帝君治罪！” 梁萧摆手叹道：“不怪你们，你们都是我亲自教导，也已竭尽全力。应该是此人精通山林作战，侦察、藏匿手段世所罕见。” 雷雄听到称赞，老脸一红，如实答道：“草民全族都擅长这些的……毕竟此地常有兵匪，孔雀王朝强盗和天日教出没，不机灵的族群都已经死干净了……” 梁萧道：“偷盗之罪暂且压下，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雷雄连忙道：“愿意的！只要您放过我们族内的孩儿，怎么处置我们成年人都不打紧！” 梁萧道：“我会安排一支部队，护送你们族内的老弱去北边的郡城居住，提供衣食和住房。你和你手下这些人，负责为我军探查沿途地形和敌情，等我军凯旋之后，免你全族罪过，还可赐你金银钱粮。” “有这好事？”雷雄和身后族民对视一眼，人人欢喜，当即应允，“草民就擅长这个，保证军爷一路顺风！” 军队急需这种山林斥候，再加上无知者无罪，将士们也不再愤怒，纷纷收起武器和弓弩。 梁萧见山民众人仍是面露惧色，孩童更是躲在长辈身后偷看自己和将士们，连忙道：“暂且揭下面具。” 将士们随梁萧一起揭下战时专用的恶鬼面具，以免惊吓平民。 雷雄与身后族民感激抬头，望见梁萧真容，却是如遭雷击。 “恩、恩公？！！” 中年与老年族民，失声惊呼者过百。 雷雄两行清泪更是夺眶而出，当即膝行向前，不停向梁萧叩首。 一时间，山民尽皆跪地，哭声一片，齐呼“恩公”。 “恩公，我们等您等了三十年了！！” 梁萧身侧众将连忙守在他面前，生怕此人是个刺客，借口突袭。 “恩公？三十年？” 梁萧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瞬间了然。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老爹？ 只是雷雄一个人失态的话，或许可疑，但接近上百山民在望见自己真容的瞬间，同时失态，绝非作伪，这种场面就算同时凑一百个影帝都未必能演出来。 他是遗腹子，对父亲梁询年轻时的经历，他也只能从老头子和剑族众人口中了解一二。 梁询少年时的确南下历练过，所以才认识了他的母亲萧永妍和如今的二娘剑无媸。 “三十年了！恩公不记得我们了么！！”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差点就被丢进河里喂了那头恶龙，就是恩公把我救下，又持剑斩杀那头恶龙！！” “后来，我们还用那头恶龙的龙筋，配合赤金神木，制成神弓，就等将来恩公回来，好献给恩公！！” 雷雄一时激动，转身向族民招了招手。 十名青年走回人群，从里面抬着一块巨型的野兽骨骼走了出来，又有一人手持一把通身赤金的长弓，拜倒在梁萧身前，双手奉上。 “这是恶龙？？” 望见长度超过三丈的巨型枯骨，众将也难掩震惊，就连梁萧也深感惊讶。 那具兽骨，也太大了，应该是某个未知的物种…… 而那把长弓，绝不简单。 第762章：神弓 梁萧细看这兽骨，心中有底：这可能是某种未知的超巨型鳄鱼，体型可能比湾鳄还要大一倍，骨骼看起来也比湾鳄的骨骼更加密实，头骨却是比湾鳄更像“龙头”，上面居然还生有双角。 可惜，自己不曾见过它生前的全貌。 如此庞然大物，居然是自己老爹斩杀的？ 至于龙筋…… 他可不曾听说过，有什么弓弦能以鳄鱼肌腱为材料。 一般情况下，牛筋是最好的弓弦材料。 至于这“赤金神木”，他倒是听剑族众人和蒲元分别提过。 此乃绝世无双之神木，不腐不朽，坚韧十足，刀剑难伤，即使是银龙金制作的武器，也未必能将之击毁，传说只有能够暂时软化银龙金和白龙金的特殊材料，熔神香，能够溶解赤金神木。 山民献上的宝弓，弓身并不完全对称，似乎只是一段天然弓形的赤金神木。 但随着火器现世，冷兵器注定要退出历史舞台…… 梁萧不禁惋惜，但也打起精神，自豪一笑。 “诸位所言之‘恩公’，其实是我的先父，兰陵侯梁询，我是他的独子梁萧，的确生得与先父年轻时面貌相同。” 日思夜想的面孔近在眼前，又得对方天恩宽赦，雷雄等人毫不怀疑，纷纷行礼，献上宝弓和兽骨。 “原来是恩公的公子！恩公他如今身在何方？”一名老者急问道。 梁萧答道：“当年异族入侵，他率众死战，饮恨沙场，已成英烈。” 话音刚落，一众山民痛哭不止，倒是让梁萧颇感疑惑，连忙询问雷雄往事。 原来，当年雷雄所在的族群乃是大楚一支山民部落，曾经备受当地郡守剥削，苦不堪言。 后来部落所在的大河里常有“恶龙”出没，捕食活人。 那郡守信了天日教的邪，非但没有派兵捕杀恶龙，还诓骗部落众人：“那是恒河龙神，只需要定期为它进献童男童女，可保本郡风调雨顺。” 郡守让部落半个月供奉三对童男童女。 但恶龙依旧肆无忌惮，时常出没吃人。 部落早晚要因为丧失所有童男童女而绝后，只能向郡守乞求，郡守却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进献童男童女。 如此持续半年，轮到雷雄与后来的妻子被一并供奉的那天，少年梁询游历至此，当场斩杀郡守和所有天日教邪众、巫婆之后，以这些人的尸体为诱饵，引出恶龙，趁恶龙食人不备，愤而杀之。 梁询解决恶龙之后，为了避祸，唯有逃离此地，又担心连累这支部落，便叮嘱他们从此隐居山林，先避过风头。 恶龙长期食人，部落众人不敢食其肉，但也将其剥皮抽筋，后来又发现其中一条龙筋异常坚韧，刀剑难伤，便保存起来。 在后来部落又在定居的山中寻得一段赤金神木，便制作成这把神弓，但需要数人同时拉动或者借助工具，方能开弓。 所有族民都相信，那位恩公能够斩杀如此恐怖的恶龙，也一定能开动此弓，因此一直为他保存。 梁萧手持宝弓，听雷雄讲述往事，也不禁感动。 自己有个勇者斗恶龙的好爹啊。 此弓若是能在当初的燕州战场大显神威，那就再好不过，着实可惜了。 “我家王爷天生神力，一定能拉动此弓！”玄卫们却是激动不已。 雷雄当场表态：“既然恩公已经仙逝，您作为恩公之子，此弓自然归您所有……” 梁萧谢过之后，尝试拉弓。 护手上拉弓专用的护指拉动弓弦瞬间，梁萧心头一震！ 比自己预想的磅数更大，至少是磅数最大的大弓的三倍！ 在所有山民惊喜的注视下，梁萧当场拉满弓弦，又缓缓收回，避免空放。 即使拉满弦，整个弓身也没有任何损伤的迹象，还能随着弓弦恢复而迅速恢复原状。 “不愧是神人恩公之子！！” 所有人山民仿佛拜神，顶礼膜拜。 梁萧也不禁对此弓的威力产生兴趣，随手取来一名亲卫箭筒里的风羽箭，走上高地，拈弓搭箭，盯着远方以岩石为主的的山壁。 根据他的目测，那山壁和自己的直线距离应该超过三百米。 “咻！” 箭如流星，势不可挡！ 众人只看见光芒一闪而逝，将校们纷纷取来望远镜，定睛一看，震惊失色：“竟有如此神弓？！” 原来风羽箭整箭已经射入山岩之中，只在洞口留下一片箭羽，随风飞舞。 很明显，那箭羽是因为箭身没入岩石而脱离了箭身。 梁萧本就具备超绝的视力，也是现场唯一能看清箭矢轨迹的人，此刻欣喜不已。 如此神弓，惊天一箭，威力绝非火绳枪和燧发枪可比…… 可惜，他估算了一番，连雷洪这等力士都无法拉动此弓，当世能用者寥寥无几。 倘若自己的子女能够继承自己这一身神力，将来此弓可以继续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三百米，显然不是它的极限距离，毕竟他所用的风羽箭也不是专门为此弓定制的，而是为大弓、长弓。 梁萧骑上白龙影，又挑了百丈之外的另一处高地驻足，就在马上拈弓搭箭。 “咻！” 五百米左右的距离，离弦之箭又如流星一掠而过，没入山岩，只留下一寸箭尾！ 确实是神弓！ 梁萧如获至宝。 “龙筋”也好，“赤金神木”也罢，这世上的确存在一些超出他认知的事物。 此弓对自己而言，总归是实用的。 稍加练习，熟悉之后，以后或许可以在一里之外出其不意，射杀敌将！ 一般的手枪，都不见得有如此效果！ “此弓可有名字？”梁萧看向雷雄。 雷雄连忙道：“我们一直等着恩公赐名，既然恩公仙逝，就请您为它取个名字……”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梁萧望着手上神弓，追忆先父，自豪万分。 “此弓乃是为先父而造，我既然是受先父兰陵侯遗泽，便取名‘兰陵弓’。” 众人无不敬服。 他们原以为这位帝君会取个“落日弓”、“射日弓”之类的霸气名字。 没有花里胡哨的名号，只有梁萧对先父梁询的感恩与追思。 从此神弓有了特殊的名字，兰陵弓。 众将纷纷上前贺喜，梁萧当即让将士们赐山民酒食，与他们一起食用马肉之后，护送他们回到军营。 雷雄与三十五名族内壮汉留在军营效力。 这些人常年捕猎、隐匿，是绝佳的开路先锋，有望巨幅提高军队寻找可靠水源的效率，间接提升军队行军效率。 第763章：吾道不孤（4088字章） 考虑到“恶龙”兽骨的稀缺性，梁萧最后还是让将士将之一并护送回北岸，将来运回京城，作为佐证，也好向世人讲述自己老爹的壮举。 若是保存得当，这种兽骨对后世科学研究而言，极为宝贵。 军营里，梁萧趁着将士们休息的工夫，询问雷雄当年细节。 “你说，当年先父是手持一柄削铁如泥的血色宝剑，斩杀恶龙？” 梁萧一脸惊疑，抽出腰间赤血剑。 雷雄和身后同伴连连点头，异口同声道：“就是此剑，不会错的！” “原来如此。”梁萧恍然大悟。 这赤血剑，是夏侯青衣送他的，也算是定情信物。 但夏侯青衣也是受一位燕州老师太临终所托。 看来，此剑应该是失窃了，最后由自己老爹追回宝剑。 迁都之祸来得仓促，非一剑可以扭转乾坤。 自己老爹担心宝剑落入北胡人之手，只能先把宝剑托付给那位师太保管，那位师太或许也是以为兰陵侯府从此绝后，最终赠予当时还在为民除害的夏侯青衣。 窃取赤血剑之人，应该也是天日教邪众。 结合剑无媸的叙述，理清过往之后，梁萧终于对自己老爹早年经历有了明确的脉络。 对抗天日教！ 这支邪教历史悠久，布局多年，本以为能趁乱逐鹿中原，但随着自己这大周帝君横空出世、力挽狂澜，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又在这大楚兴风作浪。 接下来的两日行军，雷雄负责带队探查地形，果然效率惊人，轻易便能寻得各处安全水源，保证军队及时凿井，或者在河边取水。 沿途也有少量的天日教邪众，鬼鬼祟祟，雷雄也及时发现，借助燕云铁骑里的轻骑斥候，及时铲除。 军队的日常心动效率大幅提升。 梁萧也终于放心，召集众将开会，让公孙荣领三万人行军南下，自己独领一千精骑，加快驰援大楚京城。 经过梁萧这一路的言传身教，众将也已对南国行军之事了如指掌，但仍然挂念梁萧安危。 “帝君，让末将领一千骑兵驰援吧？”公孙荣担忧道。 梁萧摆手道：“无需担忧，沿途有雷洪他们留下的路径和联络人员，可保我与将士们万无一失。你们早日跟来，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避免成为强弩之末。” 军营之外，公孙荣是梁萧的岳父，但在军营之内是绝对的上下级关系，军令如山。 公孙荣无奈，只好接受令剑，负责督军南下驰援。 梁萧则领着五百燕云铁骑和五百玄卫，星夜兼程，赶往大楚京城。 无名村里。 正在接受梁亭治疗的秦勋咳嗽不止，一口浊血吐在地上，只感到气空力尽。 此时的秦勋早已面无血色。 “先生应该也明白自己的情况，你本就有旧疾在身，一路激战，气血翻涌，身体淤血聚积太多。”梁亭叹道。 秦勋万分感激，道：“我晓得，只是敌人追得太紧，我一路周旋，难得疗养。若非老先生相救，我的确是难逃一死。” 梁亭道：“你气血消耗过度，这一个月内无论如何不可剧烈运动，否则只怕回天乏术。” 秦勋面露忧色，道：“我需要尽快回去，与大楚帝君会合。” 梁亭安慰道：“可以派村民带上书信，通知帝君，等你伤势略有好转，我们再以村中牛车送你回京。” 秦勋感激道：“多谢！老先生如此深明大义，谈吐不凡，为何常年屈居于此？” 梁亭苦笑道：“当年老夫也受天日教教主蛊惑，险些铸成大错。若不是兰陵侯舍命相救，不厌其烦相劝，只怕老夫今天也是天日教邪众一员……” “三十年前，天日教上任教主，又是何许人也？”秦勋急问道。 梁亭失笑片刻，娓娓道来。 “是一个擅长蛊惑人心的蒙面女子，但她与兰陵侯论道，在兰陵侯面前理屈词穷，最终居然网开一面，将老夫与家人放还，从此再不打扰。由此可见，兰陵侯大义凛然，连此女都自惭形秽。” “三十年前的事，老夫仍记得只言片语，尤其是她质问兰陵侯：你个人所付出的努力，并不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任何改变，这片土地注定会陷入永远的王朝更替，循环不止。” “兰陵侯只是毫不犹豫回答：我能力有限，纵然无力改变什么，但至少不能让后世绝望，而是要让他们坚信，吾道不孤！今日杀身成仁，仍不失为后世之脊梁！” “好一个‘吾道不孤’！”秦勋惊叹之后，又笑道，“天日教邪众可不是善罢甘休之辈，那教主能放弃纠缠，想来也是受那位兰陵侯折服，甚至芳心暗许，只是不知她后来是否迷途知返。” 言语间，秦勋倍感欣慰，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如邢风所言，这片土地自古以来不乏为民请命者，更不乏顶天立地之脊梁！ 正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给这片土地留存希望，最终由那位大周帝君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这片土地总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至少百姓的日子过得比曾经要好上不少。 “相比之下，按先生所言，大周今非昔比，老夫也心向往之！”梁亭突然一脸期待。 秦勋道：“待王师南下，山河一统，大楚百姓也会成为真正的大周百姓，就如巴蜀和交州百姓一样，和原来的大周百姓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 “先生也是一位义士，能救先生，三生有幸。老夫膝下无子，若先生不弃，老夫可以收你为义子。”梁亭抚须大笑。 秦勋再次感谢，当场拜了义父。 梁亭又道，“我儿执意要谢，也应该谢那位兰陵侯。义父也是感念他的恩情，希望也能成为他所言‘吾道不孤’的一员，此生无憾矣。” 二人正交谈间，外面便传来一阵暴喝。 “秦勋！！” “阿喀琉斯？！怎会追到此处？！”秦勋神色一变，挣扎起身，却被梁亭按住。 “你肩负责任，无论如何不可出声，交给义父去应对即可！” 梁亭眼神坚定，反复恳求，直到秦勋无奈点头之后，才关上房门，紧急出屋。 村庄的围栏已被破坏殆尽。 阿喀琉斯及其手下十名骑兵，挥舞手中长刀，一脚揣倒栏杆，直扑村中。 凶神恶煞的金发碧眼人到来，整个无名村鸡飞狗跳。 正当阿喀琉斯准备大开杀戒之时，梁亭小步从家里跑了出来，当场下跪，膝行向前，一脸媚笑。 “各位军爷有何吩咐？” 阿喀琉斯从圣龙影上跳了下来，毒蛇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梁亭，厉声道：“可有看见一个身着麻衣、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大概这么高！” 言讫，阿喀琉斯抹了抹自己的左肩，示意秦勋身高。 梁亭一脸茫然，干笑道：“军爷！我们小村一向与世隔绝，只在每月初一去郡城赶集，买些必需品过活。这里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哪有人稀罕……” “是么？”阿喀琉斯冷笑，看向其他村民，厉声道，“你们呢？可有看到？” “没、没……”村民们经过梁亭叮嘱，早有准备，纷纷摇头。 “若是藏匿朝廷要犯，全村连坐，一起凌迟处死！交出要犯，可免一死！”阿喀琉斯喝道。 “真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一名部下道：“阿喀琉斯大人，何必跟他们多费唇舌？全杀了不就完了？” 村民们迎上天日骑兵凶恶的注视，顿时魂飞魄散，战栗不已。 阿喀琉斯摆手道：“追人要紧，怎可在此为蝼蚁浪费时间！” 言语间，阿喀琉斯重新上马，赶来的猎犬突然朝着梁亭狂吠。 梁亭看着不断接近的猎狗，心下一沉。 “嗯？”阿喀琉斯阿喀琉斯扭头看向梁亭，目光阴鸷，“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军爷在说什么？”梁亭故作茫然，正要辩解，圣龙影如一道白影一掠而至。 听到外面梁亭的惨叫，卧床的秦勋神色大变，立刻持剑下床。 阿喀琉斯的长刀已经斩下了梁亭的左臂，鲜血四溅。 “他在何处？”阿喀琉斯喝道。 梁亭脸色苍白，哀嚎道：“军爷饶命！奴才真的不知！” 话音刚落，梁亭的右臂也被阿喀琉斯斩下。 “人在哪里？！”阿喀琉斯咬牙切齿。 梁亭已经痛得失去意识，眼前一黑，仍不停摇头，连呼不知。 阿喀琉斯早已失去耐心，当场将他腰斩，现场村民早已吓得四散奔逃。 梁亭只剩半截身子跌落在地，抬头望着阿喀琉斯，缓缓合眼，溘然长逝，心中默念。 “吾道不孤。” 肉身的疼痛，并未搅扰梁老先生内心前所未有之安宁。 “这片土地，为何总是会有这种角色出现？”阿喀琉斯满脸不可思议，咬牙切齿道，“无妨！就算再有千千万万如你这般不知死活者，我仍可见一个杀一个！” 言讫，阿喀琉斯催动圣龙影，正要下令动手，远处传来秦勋撕心裂肺的呼唤。 “义父！！” 原来是秦勋拄剑出门，目眦欲裂。 “原来是你爹让我杀了？？”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死仇，阿喀琉斯倍感痛快，仰天狂笑。 “秦勋！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就连我也险些被你毒死！今天，你可要做好觉悟！这个村子也将为你陪葬！” 随行的天日骑兵纷纷持刀，收起弓箭，纷纷放声大笑。 “阿喀琉斯大人会让你生不如死，可不是万箭穿心这么简单！” 秦勋望着惨死的梁亭，愧悔莫及，也已出离愤怒。 面对圣龙影这等神驹，阿喀琉斯这等神将，他已自知绝无生还可能，此刻万念俱灰，死志已决。 “放过这些无辜村民，我自当任你处置。” 阿喀琉斯一怔，盯着秦勋，戏谑道：“凭什么？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秦勋深吸了一口气，拄剑的手剧烈颤抖。 他连日奔波，早已气空力尽，此刻虚弱至极，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普通女子，连剑都提不起了。 阿喀琉斯盯着秦勋，仿佛在劝诱。 “秦勋，跪下来磕头求我吧，给足我情绪价值。” 阿喀琉斯身后的天日骑兵顿时哄笑。 秦勋缓缓跪下，以头点地，道：“放过他们，我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阿喀琉斯放肆的笑声响彻全村，似来自炼狱的索命恶魔。 “秦勋，墨家钜子！任你诡计多端，终究还是栽在我神之子阿喀琉斯手里！” “可惜啊，可惜！你我之间的主动权早已不在你手里！我要你好好看着我串杀玩弄这群村民，我会逼着这里的母子、父女、姐弟在你面前交欢，而你却只能无能狂怒！！” 闻言，秦勋目眦欲裂：“你！！” 阿喀琉斯颇有大仇得报的快意，走向秦勋，道：“我先斩断你的手脚，再让你好好享受这场视觉盛宴！” 言语间，阿喀琉斯已经催动圣龙影，便要奔向秦勋。 “咻——” 一杆长枪穿空而来，插入地面，惊退正要冲锋的圣龙影。 众人定睛一看，眼神一变。 正是皇朝雪领十名随从疾步赶来，怒容满面。 “钜子！！” 皇朝雪冲到秦勋身前，将他扶起，一脸关切。 “你怎能回来呢……”秦勋惨白的脸上浮现苦笑。 “悬刀背剑……”阿喀琉斯望见皇朝雪的模样，一脸满足，又是仰天狂笑。 “好！好哇！看来你便是刀皇剑尊皇朝雪！十多年来，屠我天日教高层与头目过百，我正愁无处搜寻！今日自投罗网，不过是多一条送死的冤魂！” “我会将你和秦勋，一并串杀玩弄，让你们明白，何谓人间炼狱！！” 皇朝雪只是盯着阿喀琉斯，一如既往，恢复冷漠。 “神之子。” 强敌当前，皇朝雪立即让随从们将秦勋带回梁亭家门口之后，才与阿喀琉斯对视，道：“那你为何不动手呢？” 话音刚落，皇朝雪抽刀在手，盯着阿喀琉斯的圣龙影。 阿喀琉斯眼里闪过一丝忌惮，立即下马。 “阿喀琉斯大人，射死他不就好了？” 阿喀琉斯摆手道：“你们应该明白这两人对天日教的意义！不将他们狠狠凌虐一番，让他们死不瞑目，如何能泄我与天日教万千信徒心头之恨！！” 天日骑兵们顿时目露凶光，纷纷点头：“不错！！” 第764章：雪光（万字章节） 正在山林之中穿行的梁萧，趁着众人休息的工夫研究地图，因为担忧，渐渐感到心烦意乱。 “我带了干粮，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跟上！” 不等梁萧说完，玄卫们纷纷跪下恳求。 “南国毒虫野兽太多，危机四伏，王爷万万不能孤身一人！天下可以失去臣等，不可失去王爷！！” “那位钜子若是知晓王爷如此亲身犯险，只会于心不安！” 众人言辞恳切，梁萧也无可奈何。 他何尝不明白众人的忧虑。 为了早日驰援邢风，他精打细算，甚至赶在南征部队后勤完备之前抵达金陵。 但他仍觉得不够快。 就在梁萧惆怅之时，前方一名燕云铁骑斥候赶来联系，兴奋道：“帝君！雷将军领兵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各地百姓争相献上家中余粮！不过，雷将军牢记帝君教诲，以金银回赠，并叮嘱那些百姓筹备上好草料，等待后方部队！沿途补给充足，足够千人快马加鞭！” 闻言，梁萧这才起身，欣慰道：“雷洪干得好！” 大楚百姓感念大周将士秋毫无犯，甚至回赠金银，沿途为后来军队筹备粮食和草料，让梁萧这一千人得以快速补给，放心赶路，行军效率足足提升了一半。 无名村，已故梁亭家门口。 面对前所未有之强敌，皇朝雪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声叮嘱身后随从。 “护送钜子和村民撤离，此地有我断后。” 秦勋道：“你快走！” 皇朝雪恍若未闻，身后随从也陷入两难，只能挡在秦勋身前，以防天日骑兵们暴起突袭。 阿喀琉斯打量着皇朝雪，见他始终从容不迫，也不禁忌惮，立即下马。 直觉告诉他，若是想要凭借圣龙影的战马优势，一定会适得其反。 他有刀枪不入的宝甲，圣龙影可没有。 这皇朝雪既然是十几年前便已闻名于世的刀皇剑尊，配合宝刀宝剑，斩杀圣龙影不在话下！ 皇朝雪与阿喀琉斯对视，心中开始计较。 有生以来，他只在当年面对钜子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自信。 而眼前强敌，眼如毒蛇，面如苍鹰，无论身形还是气度、装备，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即使是当年钜子也做不到。 当然，关键还是那一身装备。 顶尖武者决死，纵然棋差一着，往往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同归于尽也并非什么稀奇事。 自己想要跟这个传说中的“神之子”同归于尽，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但他有必须守护的人。 无论如何，不能让钜子饮恨于此！ 每坚持片刻，秦勋的生机便能再多一分。 地上惨死的梁亭，让秦勋悲痛万分，此刻无论他如何呼唤，皇朝雪也无动于衷。 秦勋浑身乏力，唯有哀叹。 他当然明白皇朝雪的决心。 倘若不能保住他这钜子一命，生不如死！ 为何…… 秦勋从未有过如此痛恨自己的时候。 同伴，挚友，侄子，义父，还有那位姑娘…… 这一路走来，太多人为自己而死，而自己却总是无能为力！ “皇朝雪，我求你，走吧！！！” 面对秦勋的哀求，皇朝雪依旧无动于衷。 阿喀琉斯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即将死别的两人，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秦勋，在你出现之前，从来不曾有人能过脱离我的掌控！是你，让我在伟大的克丽丝缇女神面前颜面扫地，无数次丧失表现的机会，从此抬不起头来！” “而现在，我会让你明白何谓生不如死。而你的一切痛楚，对我而言其实微不足道，最终不过只是我迎娶克丽丝缇、登临神位的垫脚石罢了！” 秦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阿喀琉斯，只是不停哀求皇朝雪撤离。 皇朝雪道：“钜子，你我皆已累了。” 闻言，秦勋终于陷入沉默，凄然苦笑。 是啊！ 后来他与皇朝雪何其相似。 这一生，他们都亏欠了太多太多人，却为那“盛世愿景”，求死不能，忍辱负重。 都累了。 皇朝雪见秦勋陷入沉默，终于满足一笑，心中却仍感愧疚。 他没敢告诉秦勋，楚仪怀了自己的骨肉。 否则，只怕一起到了九泉之下，秦勋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仍在守望的妻子，皇朝雪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钜子，你要活下去，不可就此消沉，辜负大家的期望。” 秦勋知他心意，凄然道：“我答应你便是……” 远处走来的阿喀琉斯更是得意万分。 “好感人的诀别！可惜，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阿喀琉斯已经走近皇朝雪五丈位置，二人目光接触间，皆是杀机毕露。 “中原高手，确实气度不凡，不似我西方……” 阿喀琉斯见他依然气定神闲，也不禁暗暗称奇，不敢轻敌。 他锋利的宝刀固然危险，但背上的那把剑或许才是最致命的。 双方只是对视良久，后方天日骑兵也慢慢逼近。 就在此时，皇朝雪随手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剑投射，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原来是一名靠近的天日骑兵被皇朝雪的飞剑射穿喉咙，当场倒地身亡。 阿喀琉斯眼神一凛，咬牙切齿道：“你们退后！” 不等阿喀琉斯说完，又是一柄飞剑射穿一名天日骑兵右眼，当场击杀。 阿喀琉斯微眯着眼，随手一刀，击飞了近在咫尺的第三剑：“雕虫小技！” 天日骑兵们惊恐后退，怔怔地盯着皇朝雪，不敢置信。 距离虽近，但能如此轻易射杀天日骑兵，着实不可思议！ 他们可是浑身披甲，只露出脖子的缝隙和七窍，那两人也没能逃过一劫！ 第一个被射杀的人，脖子上的伤口是和下巴平行的。 那柄飞剑居然能顺着微小的缝隙取命！ “中原，竟有如此奇人？”天日骑兵们连退数十步，惊魂未定，终于明白阿喀琉斯为何不敢轻敌了。 不留下圣龙影，只怕宝马也难逃一死！ 阿喀琉斯并未被皇朝雪激怒，只是灵机一动，笑道：“你明明可以明哲保身，却上赶着一起来送死，可见秦勋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如这样，将秦勋作为人质，你为我效力，刺杀大周要员，如何？” 回应他的，是皇朝雪若有所思的眼神。 “心动了？”阿喀琉斯笑道。 皇朝雪一字一顿道：“听说金发碧眼的天日国人，狡诈多端，唯利是图，甚至六亲不认，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阿喀琉斯眉头一拧，道：“等价交换，有什么问题么？” 皇朝雪道：“你身后还躺着两具自家将士的尸体。” 阿喀琉斯不以为然道：“他们是为克丽丝缇而死，死得其所，死得光荣！你若是弃暗投明，一切既往不咎。” 皇朝雪陷入沉默。 阿喀琉斯不耐烦了，喝道：“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不等皇朝雪回应，后方惊恐的天日骑兵纷纷提醒：“阿喀琉斯大人，他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阿喀琉斯恍然大悟，终于恼羞成怒：“原来如此！此地远离郡城，但你们能赶来支援，其他人未尝不可！皇朝雪，你在自寻死路！！” 言语间，阿喀琉斯终于疾冲而来。 被识破心思的皇朝雪，也终于抽刀迎敌。 众人只见战场上两道寒芒交会，定睛一看，原来是皇朝雪的宝刀与阿喀琉斯的神刀正式交锋，交锋处火光迸射。 皇朝雪只感到虎口发麻。 他天生力大无穷，但面对眼前的天日教神之子，终究还是逊色一筹，被震得虎口发麻。 但此刻他已无路可逃，也不容后退。 再退，死的人便是秦勋和众多随从。 “能格挡天日神锋而不断，倒也不失为宝刀！”阿喀琉斯不吝称赞，随即便是抽刀连砍，势如风雷，招招直取咽喉、腰腹、双眼等各处要害。 皇朝雪奋力格挡，面对占据主动权的阿喀琉斯，倍感吃力。 不能后退，他的刀剑根本施展不开，只能被动防御。 阿喀琉斯见火候到了，突然抽刀后退，一脸索然无味，笑道：“看来你无法发挥全力，来，向前十丈，我先杀你，再杀秦勋不迟！我要天下人明白，中原高手在神之子面前不值一哂！！” 闻言，秦勋身侧的大楚随从们纷纷面露鄙夷。 他们早已看出来了，阿喀琉斯力大无穷，皇朝雪格挡支绌，对方先让皇朝雪吃过足够的闷亏之后，才宣称公平一战，何等无耻！ 但此刻他们都希望能为秦勋争取时间，也不敢声张，纷纷恢复淡定，默默注视战场，暗暗为皇朝雪捏了把汗。 他们都是军队里的一等好手，当然也能明白，接下来皇朝雪将要面临怎样的绝境与羞辱。 皇朝雪并未拒绝阿喀琉斯的“公平”邀战，见阿喀琉斯不断后退，也大方向前。 即使深知阿喀琉斯在玩弄人心，羞辱自己，此刻他已无从选择。 身后便是众人性命，阿喀琉斯的任何看似公平的提议，他都已无法拒绝。 阿喀琉斯见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也深感满意，哈哈一笑，瞬间变脸。 天日神锋索命而来，刀影几乎笼罩皇朝雪。 “铿——” 战场上金属撞击声连绵不绝，皇朝雪不再被动格挡，时而交锋，时而闪避，又欺身上前。 那阿喀琉斯身为神之子，反应力同样惊人，凭借长兵器优势，尽可能避免皇朝雪近身，偶尔被欺身上前，也可以刀柄格挡，但仍是中了皇朝雪几刀。 这一刻，阿喀琉斯竟有些心惊胆战：若自己没有一身宝甲护体，对方再往刀上淬毒的话，那自己必死无疑！ 交手不过片刻，皇朝雪便已发现端倪：自己的宝刀已经被砍出缺口，对方的银色宝刀却是未损分毫！ “那是银龙金？” 皇朝雪心中了然。 自己的宝刀也是吹毛断发，但面对这种神秘的“银龙金”武器，终究是落入下乘，不能再强行格挡。 战场上交锋的刀影，让人眼花缭乱。 除了交锋二人，只有秦勋看得真切，越发不安。 那阿喀琉斯并不是空有蛮力和装备，出手也是快如闪电，甚至不下于皇朝雪。 “咻！” 皇朝雪终于觑准要害，一刀捅在阿喀琉斯心口，却并未刺穿铠甲，反而连人带剑被弹开数尺。 “那是白龙金铠甲！”秦勋当即提醒。 “居然有足够制作全身甲的白龙金？”皇朝雪同样面露惊讶，立即收刀急退。 阿喀琉斯摸清皇朝雪速度与力道之后，终于不再保留，改为欺身上前。 天日神锋如同雷霆闪电，招招逼命。 皇朝雪即使没有轻敌，面对暴起发难的阿喀琉斯，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支绌。 不能随意格挡，已经限制了他的发挥。 “刀皇剑尊，大周刀剑之巅峰，不过如此！” 阿喀琉斯再也难掩心中得意之情，轻蔑狂笑。 “嘶——” 皇朝雪仓促闪避，左肩软甲依然被横扫而来的天日神锋划开，瞬间血流如注。 吐蕃宗教奉为至宝的软甲，面对银龙金打造的天日神锋，形同虚设！ 初次挂彩之后，皇朝雪的招架越来越支绌，但为秦勋与随从、村民，决不允许自己当场速死，不得不随手取出腰间飞剑，射向阿喀琉斯双眼，却被阿喀琉斯侧头闪避。 “雕虫小技！” 阿喀琉斯仿佛猫捉老鼠，一路追逐皇朝雪。 皇朝雪忍着肩膀血流如注的伤口，不停闪避。 反观皇朝雪的宝刀，屡次砍在阿喀琉斯身上，对方却是毫发无损。 阿喀琉斯又不耐烦了，转身作势要冲向秦勋。 皇朝雪心中一惊，立即侧身上前拦截，却不料阿喀琉斯反手一刀落下—— “啪！” 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秦勋与随从们目眦欲裂：“皇朝雪！！” 原来，阿喀琉斯以刀背猛击，强行敲碎了皇朝雪的左肩！ “中原刀剑巅峰，面对神之子，也只能如耗子遇见猫一般，被神之子玩弄！”天日骑兵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皇朝雪忍着剧痛，拖着已经残废的左臂，右手挥刀，奋力格挡。 但身体受到如此创伤，刀皇剑尊已经不复昔日风采。 “噗！“ 又是一刀刺穿了皇朝雪的右大腿，皇朝雪吃痛反击，却被阿喀琉斯轻易格挡。 紧接着便是一刀刺穿左边大腿。 两腿残废，即将倒地，皇朝雪仍然保持沉默，咬牙切齿，右手一刀猛击地面，身体随之弹起，反手一刀投向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眼神一狠，侧头闪避，却不料皇朝雪顺势抽出背上宝剑，一间朝着他的双眼横挑而来，迅如雷电！ “什么？！” 阿喀琉斯惊恐低头，勉强躲开了这致命一击，随后一刀斩断皇朝雪右臂！ “皇朝雪！！” 秦勋早已泪如雨下，却因为病体残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痛彻心扉。 随从们早先已经听过皇朝雪叮嘱，纷纷守在秦勋面前，严阵以待。 皇朝雪若是战死，他们便是秦勋最后的人墙！ 此时皇朝雪已经四肢残废，倒在地上，右臂切口血流如注。 “刀皇剑尊，在神之子手下，居然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了！” 阿喀琉斯看着倒在地上的皇朝雪，蹲了下来，揪起皇朝雪的衣领，笑眯眯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怎么一直不出声啊？你真不怕疼么？” 皇朝雪只是面露微笑，看着眼前的阿喀琉斯，额头猛地向前一顶。 “啪！” 这决死的一击猝不及防，阿喀琉斯抽身急退，依然被击中下唇，挤压尖牙，顿时血流如注。 “啊！！” 阿喀琉斯惊怒交加，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看着手上的血，终于陷入暴怒。 “你让老子流血了？！” 暴怒的天日神锋刺穿了皇朝雪的腹部，紧接着便是连捅数刀。 “我是神！神是不能流血的，你不明白吗！！” 此刻的阿喀琉斯已经彻底疯狂。 皇朝雪依然默不作声，咬牙忍受。 “皇朝雪……”秦勋向着远在十丈开外的伸出颤抖的手，扑了个空，万念俱灰。 “你该死了，给我看着！下一个便是你心心念念守护的钜子！” 阿喀琉斯抽出插在皇朝雪腹部的天日神锋，满脸狰狞，走向远处的秦勋，不断逼近。 皇朝雪侧身一滚，只求以残躯拦截强敌脚步，却被一脚踢飞。 秦勋握紧手中宝剑，咬牙道：“你们退后！” 随从们纷纷道：“大丈夫何惧一死！” 望见视死如归的众人，阿喀琉斯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正当众人绝望之际，远方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便是数支飞剑穿空而来，直取阿喀琉斯五脏六腑。 “又是雕虫小技！” 阿喀琉斯冷然一笑，挺身受剑，后方却飞来几个发臭的水袋。 “有毒？？” 阿喀琉斯连忙后退，定睛一看。 原来是剑沧浪和秦一起率众来援，身后众人一起抱着一根一尺直径、三丈长的木柱，也飞扑而来。 数十人同时抱木冲击，势头凶猛，阿喀琉斯终究还是不敢硬接，侧身闪避。 剑沧浪立即抽剑上前，剑势凌厉，秦也暴怒抽刀，二人夹攻，招招直取阿喀琉斯咽喉与五官。 “还有高手？？” 察觉二人出手神速，招招取命，阿喀琉斯不敢大意，立即虚晃一招，逼退剑沧浪，转身跳上圣龙影。 秦与剑沧浪也不追赶，当挡在皇朝雪身前，怒视着阿喀琉斯，心中惊疑。 “那不是白龙影么？” 阿喀琉斯眼见后方援军越来越多，意识到自己大意玩砸了，狞笑道：“秦勋，你注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撤！” 天日骑兵一日连遇两名飞剑高手，也不敢久留，跟着阿喀琉斯拨马就走。 “皇朝雪！！” 秦勋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皇朝雪身边，握紧了皇朝雪的手，泪如决堤。 剑沧浪逼退强敌，也转身跪倒在地，取出伤药为皇朝雪紧急止血，满脸悲戚。 “师弟啊！！”这一刻，秦悲痛无措。 自己和剑沧浪全速追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皇朝雪带领众人，也在全速搜寻秦勋啊！ 早已意识昏迷的皇朝雪，听到秦勋呼唤，缓缓睁眼，看见秦勋安全，终于如释重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钜子，你的眼泪只能为苍生而流。” “可你也是苍生一员……”秦勋哀声道。 皇朝雪无言以对，忍痛道：“钜子，请替我转告楚仪，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秦勋连连点头，眼中泣血，无限痛苦：“若这世间不曾有过钜子秦勋，或许你不会有这等悲剧……” 皇朝雪安慰道：“没有钜子的人世，何等凄凉，我不敢想。” 闻言，在场众人潸然泪下，却又生怕打扰皇朝雪交代遗言。 “剑宗，依楚之事，我……” 剑沧浪连忙道：“我与剑族子民，早就不恨你了……” 皇朝雪微微点头，又看向秦：“师兄……” 秦含泪哽咽道：“往后，我会收你的孩子为义子义女，亲自教导。” 皇朝雪感激一笑，又看向秦勋，道：“钜子，欲成太平之幸福，必承太平之痛楚。我也是墨家一员，你不能让奋战牺牲的众人失望……” 闻言，秦勋握紧皇朝雪的手，将他抱在怀里，一字一顿道：“我答应你便是，从此我将视楚仪为亲妹，你们孩子便是我的侄子外甥……” 皇朝雪终于满足，注视着秦勋，满怀不舍，在秦勋怀里合上双眼。 这一刻，他只感到如释重负。 “钜子，只愿来生，人世烽火已靖平，你我能是兄弟，无有恩仇。” 一代传奇，侠之大者，刀皇剑尊，撒手人寰。 今日敦煌，万家灯火，飞雪连天，昼夜无休。 石窟内，高僧乐尊盘膝坐在壁画前，轻敲木鱼，若有所感，终是不忍，失声悲叹。 “那一日，先是钜子辞别小僧，数月之后，便是刀皇剑尊来访，却是一样的辞别之语。” “吾道不孤，义无反顾。” “哀哉，痛哉。” 得道高僧感念二人决心，终年为二人诵念佛经，普渡苍生。 吐蕃人有雪山信仰，雪是圣洁的存在。 满天飞雪，有些许轻轻雪花飘进石窟，侵染这满地佛光。 就近的佛寺传来清绝钟声，似是与这满天飞雪诀别。 石窟的壁上，是多年来皇朝雪与秦勋联手，用心绘制。 诸多飞天，美轮美奂。 尤其是皇朝雪与钜子联手绘制的第一幅，更是叹为观止。 正如巴蜀侠女楚仪翩翩起舞，如谪落人世的飞仙，眉眼带笑。 壁上那微笑的面容，也是她。 他们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此，永垂不朽。 逼退阿喀琉斯之后，秦和剑沧浪立即带队护送秦勋和村民，返回当地郡城。 路上秦勋才得知，吴王与天日教联军发起突袭，南方接连失守。 失去皇朝雪的秦勋，望着两具分别装有皇朝雪和梁亭遗体的棺椁，失魂落魄。 皇朝雪与依楚等人舍命救他，他这条命，早已不是为自己而活了。 但活着是如此的煎熬。 回到郡城之后，剑沧浪安慰秦勋：“钜子节哀顺变，早日殄灭邪众，肃清吴王，方能告慰刀皇剑尊等人在天之灵！” 秦勋郑重点头，打起精神，道：“我也明白，你心里仍有诸多疑问，直说无妨。” 剑沧浪与秦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也不再迟疑，道：“我想了解，当年我姐死亡的具体真相，至少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秦勋苦笑道：“我说的，你能信么？” 剑沧浪点头道：“这么多人能为了你奋不顾身，我有不信的理由么？” 秦勋一怔，叹息片刻，娓娓道来…… 月色朦胧，剑沧浪也无奈感慨。 “当年我姐突然送来一封家书，说要保护钜子，我们全家都傻眼了。原来，当年之事如此曲折。我姐竟然用自己一命，解了刀皇剑尊与你的血海深仇……” 秦勋不禁怆然：“我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每每觉得自己该如释重负之时，又总是再添牺牲……” 剑沧浪连忙握紧了他的手，严肃道：“那你可要好好活着，把我姐和刀皇剑尊他们的那一份，一并活下去啊！刀皇剑尊的遗腹子还等着你教育，遗孀不能没有你和秦叔叔的庇护。” “教育？我怎敢再教育他人呢。”秦勋失魂落魄。 秦终于开口了：“钜子，你的悲痛和愧疚，我完全可以感同身受！但你要清楚，他们都是有志之士，为何奋不顾身？难道不是因为与你志同道合，希望能让你更好地为苍生谋福？你若就此消沉，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那阿喀琉斯，还在逍遥法外！” 秦勋努力平复心情，郑重点头：“是，我会全力以赴，为众人报仇雪恨……” 随着邢风的南方郡城接连失守，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北方腹地。 在马车的护送下，秦勋终于安全回到大楚京城，与邢风相会。 久别重逢，邢风并未有任何喜悦，一见面便握紧了秦勋的手，叹道：“辛苦你们了！” 早在秦勋回来之前，他就提前接收了将士们送来的皇朝雪的讣告。 秦勋急问道：“大周那边，如何了？” 女帝夏侯蕙道：“武王御驾亲征，正在派遣精锐，尽快驰援京城，很快便能两国一统。” “什么？”秦勋吃了一惊，嗫嚅道，“我一再告诫，武王不可以身犯险……” 邢风安慰道：“他既然执意南下，想必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必担忧！眼下叛军猖獗，我军战斗力本就有限，又被迫清洗世家，如今难以抵抗。我正在召集东西各地军队勤王，李将军亲自领兵南下迎敌，但只怕不是对手。” 秦勋提醒道：“南方军队军备松弛，的确不是对手，如今阳龙郡地势特殊，可以据险而守，阻击敌军，以待援军。” 邢风道：“待你养好身体之后，还需要你一同擘画。” 秦勋郑重点头，道：“我来之前已经听说，天日教已经从孔雀王朝带来大量的天花病人，如今情况如何？” 邢风叹道：“此疫危险，防不胜防，朝廷暂时又无力效仿武王的牛痘预防之法，惠及全国，阳龙郡南方的县城青叶县，已经混入了敌人的天花病人，如今全城爆发，堪比人间地狱，我们只能先切断阳龙郡与青叶县之间的通路，权当封锁……” 言语间，邢风羞愧无地。 名为封锁，实为舍弃！ 但如今北方各地自身难保，一旦放任天花肆虐，军队战斗力大打折扣，损失将会扩大到十倍乃至数十倍……不等大周部队来援，京城便已陷落了。 秦勋沉默良久，叹道：“邢公子不必自责，眼下大局为重……” 邢风只是苦笑点头，不复多言。 现场众人陷入沉默，同感羞愧。 大楚的情况越是危急，他们越是明白两国一统的重要性。 再任由吴王和阿喀琉斯作乱，届时死伤的百姓将是数以百万计，甚至上千万。 整个大楚的人口才多少！ 良久，秦勋才道：“邢公子，我需要了解阿喀琉斯动向，按照如今的局势，最迟半个月，他便能杀到京城，京城百姓可就等不到王师救援。” 邢风道：“你只管擘画，我与李将军他们见机行事，若有必要，全力配合！” 秦勋望着地图上代表接连失陷的红线区域，陷入沉思。 阿喀琉斯回归乐民郡之后，跪在艾丽缇身前，满脸崇敬。 “伟大的克丽丝缇在上！我，神之子阿喀琉斯，已经斩杀刀皇剑尊皇朝雪，此人谋害本教精英过百，终于伏诛，大快人心！！” “至于秦勋，病入膏肓，已经活不长了……我并不是因为玩弄他们而延误战机，实在是因为他们罪大恶极，就算我想一刀了结他们，万千将士和无数教徒也不会答应！我们需要这两人的惨死，鼓舞士气！” 言讫，阿喀琉斯也不禁郁闷。 他本想好好拿二人泄恨，怎么也料不到会有这么多援军出现。 那些援军但凡再慢一个呼吸的时间，也够他处死秦勋了。 艾丽缇只是面无表情，道：“神之子，请你去忙你的。” 阿喀琉斯惶恐道：“伟大的克丽丝缇！就算秦勋命不久矣，最迟一个月之内，我必攻取大楚京城，为您献上他和邢风夫妇的人头，绝不让您双手染血！” 艾丽缇道：“去吧。” 阿喀琉斯顿时精神抖擞，激动离去。 艾丽缇冷漠地扫了一眼阿喀琉斯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向北方。 那片土地，从来不乏舍身成仁之士…… 墨家钜子，明明有逐鹿中原的枭雄之资，也如此奋不顾身，以身犯险，奔赴大楚南方…… 她能猜测的这一切原因，或许…… 都是因为自己不曾见过真容的那个男人？ 阿喀琉斯离开行宫之后，一名金发碧眼的女教宗满脸谄媚迎了上来，小声提醒。 “神之子呀！您不在的时候，那个吴王贼眉鼠眼地看着伟大的克丽丝缇，全无半分矜持，这是对神的亵渎！” 闻言，阿喀琉斯勃然大怒，朝远处招了招手。 一名侍者立即端来装有血淋淋婴儿手臂的盘子。 阿喀琉斯随手取来两根婴儿手臂，丢进嘴里，嚼得吱吱响，紧接着满嘴流血。 “带我去见吴王！” 女教宗顿时满脸痴迷。 吴王行宫内。 吴王和部将望着台下满嘴是血的阿喀琉斯，也不禁面露惧色。 这是哪来的吃人怪物？ 但他的确是无敌的！ 就在刚才，他们收到了消息，大周的传奇刀客，假死退隐的刀皇剑尊皇朝雪，就是惨死在他手里…… 这意味着，无论是战时还是平时，他都是刀枪不入…… 一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所向披靡的将军，对军队而言意味着什么，与阿喀琉斯先交战过、再联手作战过的吴王麾下众将，深有体会。 那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与之为敌了！ 如今可是好不容易与他并肩作战！ “阿喀琉斯，本王按照你的战略，先释放天花蚕食邢风治下的百姓，再突袭邢风的南方郡城，战无不胜，你的确有勇有谋！” 阿喀琉斯沉声道：“吴王何故对伟大的克丽丝缇无礼？” 吴王早有准备，连忙解释道：“伟大的克丽丝缇，完美无缺，本王初见时难免失态，然后便是自惭形秽。也只有像你阿喀琉斯这样的勇士才配得上克丽丝缇啊！” 阿喀琉斯对吴王的回答甚是满意，擦了擦嘴角的婴儿血，道：“从现在起，我会亲自领军，后天即可进攻阳龙郡，必取之！” 吴王狂喜点头：“准奏！” 阿喀琉斯离开后，吴王看着满脸敬畏的众将，心里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再任由阿喀琉斯领兵的话，早晚这些将军都要被他折服？ 夜里，艾丽缇正在调制药水，台下数百信徒虔诚拜倒在地，等候指示。 一名信徒从外面焦急闯进，激动道：“克丽丝缇殿下，我们按照您的指示，以牛痘预防天花，卓有成效！大家都没有染上天花！孔雀王朝国内也送来喜讯，都是卓有成效！” “伟大的克丽丝缇！！” 台下数百心头以头抢地，感激涕零。 艾丽缇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回应。 她身前的桌上，放着一份大周日报，讲述的正是武王义庄如何预防天花。 这一年里，她接受了恩师大祭司的建议，也让信徒尝试，的确卓有成效，而且牛痘不会毁容。 谁承想，因为预防效果绝佳，信徒为此大肆宣传。 国内则是由大祭司安排人员宣传，把所有功劳归于“克丽丝缇”…… 但只有她和大祭司清楚，真正让孔雀王朝避免天花肆虐的人，是大周帝君，梁萧。 当然，孔雀王朝不遗余力预防天花，为此消耗国库里大量财富，并非与民为善，而是有别的目的。 无惧天花的孔雀王朝民众，尤其是天日教信徒，可以放心地把天花带往其他战区，轻易瓦解敌人的防线…… 作为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展。 她和大祭司都有自己的打算。 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一直心神不宁。 这是她泯灭作为人类情感以来的第一次经历。 那个易容的男人，以萧清的身份，甚至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她明白，自己必须见他一回，与他谈判！ 但他会同意么？ 艾丽缇陷入沉思。 就在此时，又一名女兵焦急赶回来汇报。 “殿、殿下！大事不好了！！经确认，帝释天与阿修罗统领的军队，被大周军队彻底击溃，应该已经全军覆没！！” 闻言，台下信徒浑身战栗，惶恐不安。 “怎么可能！我们有无敌的战象！！” “败了！真的败了！”那女兵哀痛不已，跪向艾丽缇，封赏急报。 艾丽缇随手取来一看，道：“一定是大周帝君御驾亲征，一般的大周将军不可能打出这等歼灭战。” “伟大的克丽丝缇，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惊恐之际，阿喀琉斯从外面闯了进来，与送信的女兵眉来眼去之后，朗声道：“我，神之子，阿喀琉斯，愿为伟大的克丽丝缇歼灭大周军队，阵斩大周帝君梁萧！！” 艾丽缇道：“大周军队藏龙卧虎，除了梁萧本尊，还有无数将帅，诸葛定，常破浪，公孙无极，沐凌霄，王破军，顾平休，司马陵，司马弘，皆不容小觑。” 阿喀琉斯傲然回应：“不过土鸡瓦狗而已！那些人交给我们的天日骑将即可，梁萧敢御驾亲征，我必亲自斩他于马下！！” 艾丽缇扫了一眼无比自信的阿喀琉斯，道：“我倒是很期待。” 阿喀琉斯不解其意，只道她是期待自己表现，激动万分，道：“请您静候佳音！一个月内，大楚京城必破！” 梁萧亲自指挥，歼灭孔雀王朝大部队的消息，先是度过恒江，送达交州，又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全国各地。 一时间，举国自豪，人人欢悦！ “传说中南蛮无敌的战象，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你可别大意轻敌，不是战象本身不堪一击，而是那些战象在咱们帝君面前不堪一击，这是有区别的！！” 消息途径之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庆祝和议论。 京城御书房内，段云衣看完捷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她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夫君遇险，毕竟南征环境和敌人不同于沙漠北胡人。 如此捷报，也足以证明，她的夫君的确做好了完全准备，如此可以大大提升南征效率，减少损失。 而她要做的，便是居中调度，赏罚分明，昭告天下，鼓舞全国。 大周的军队，绝对不能因为南征胜利而就此满足，从此军备松弛。 西边，西南，西北，东北，东方，依旧强敌环伺！ “按照朕的夫君建议，让户部落实封赏，先赏这些南征将士的家属！” 对着女帝诏令传开，封赏如火如荼进行中。 第765章：车 如今，大周的工部经过多次改进，已经汇聚了大量的工匠，和掌握了部分近现代科学技术的研究员。 部分研究员本身也是工匠出身，如今所有参与新技术的人员都得到了国家的厚待。 此刻，诸多研究员正在打磨工具。 桌上全是零零散散的零件和图纸。 梁萧提供的初版设计图，高悬于墙上，供所有人参考。 “弹簧、新版螺丝……” 众人反复研究，用新制的锉刀等工具，来回打磨。 经过这么久的钻研学习，又有这位帝君的详细设计图指导思路，他们总觉得一切大有可为。 每次距离成功都只差那么一丁点儿！ “帝君有言：磨刀不误砍柴工，基础尤为关键，不可因为急于出成品而忽视零件强度！” “经过我们的研究，蒸汽机的零件强度是足够的，但要制作蒸汽机车，还需要更加可靠的钢材！” “诸葛元帅已经攻克交州，将择日南下与帝君会合，山河一统，扫清宇宙，指日可待！” “帝君也击溃了孔雀王朝精锐，但孔雀王朝依然强大，未来我们必须保证铁路能够带来足够的远征效率！” 蒸汽机已经面世，并且大量投产。 不过目前大周的主要劳力依然是人工。 为了实现蒸汽机车，所有人废寝忘食，反复研究改进。 兵部一众官员也坐不住了，每天都来帮忙。 作为军事方面的官员，他们太清楚铁路对军队的意义了。 对那位帝君，他们奉若神明，将他的一切视为金科玉律，等同于女帝一言九鼎。 从白糖、活字印刷术等早期技术，到后来的蒸汽机、玻璃和望远镜，梁萧提供的指导，一一得以实现！ 他们已经坚信蒸汽机车和铁路一定能成，未来的蒸汽轮船也不在话下！ 那军队行军的效率…… 到那时候，天下焉有匹敌大周之对手？ “不敢想象啊！！” 正在观摩工部众人研究的剑子房、公孙寻风，一把年纪了，居然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们最近一直赖在工部，只求能够亲眼见证历史。 而工部的进度，相当喜人…… 段云衣亲自坐镇，甚至时常带人视察，一掷千金，大方赏赐。 这些参与者贡献智慧和汗水，获得的封赏，并不比前线将士少了。 经过工部的同心协力，终于在收到梁萧南征捷报的第二天，京城西北边的一条铁路上，小型的蒸汽机车正在缓慢奔驰。 这辆蒸汽机车，只有一个两人的驾驶室，剩下的都是蒸汽机和整车部件。 文武百官集中在此，段云衣和姐妹们站在高台上，望着行动的小型机车，惊喜交加！ 现场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杨陵在诸葛成的搀扶下来到台下汇报，花白胡子都在颤抖。 “陛下！这蒸汽机车只是帝君所说的‘样机’，众人依照设计图制作出来后，已经测试完毕……蒸汽机，确实可以应用于蒸汽机车，以后可以放心制作真正的蒸汽机车！！” 底下所有人情不自禁，高举双臂欢呼。 “吾皇圣明！！帝君圣明！！” 正沉浸于喜悦之中的段云衣回过神来，连声道：“车速如何？似乎不够快呢？” 杨陵解释道：“陛下，因为是初次测试，‘司机’已经有意减速。即便是减速，考虑到机车和人员休息、调换，这样机也完全可以至少日行八百里，而且并不是非要铁路才能行走！！” 诸葛成补充道：“陛下！这还只是样机的最低速，如果是高速行进，保守估计，日行一千四百里不成问题！关键是，它、它不需要喂草料，只需要提供燃料即可！！” 诸葛成已经激动到失态，但百官并未提醒。 因为所有人都因为激动而失态了。 感情丰富一点的老臣，如东野玄机和杨陵，已经喜极而泣。 老丞相诸葛晖抚须大笑，眼里满是期待。 “夫君早已洞见了蒸汽机车的伟大前景……”段云衣自豪无比，因为激动，声音也难免有些颤抖，好在有段云袖握紧她的手，她不至于太失态。 这些年，她比兵部众人了解的战报还要多，当然明白蒸汽机车的意义。 马，已经是极其尊贵的交通工具，一般情况下，朝廷是舍不得大量使用的！ 每次长途运输，这些马都要掉膘，必须重新养膘。 真正的“千里马”，天底下寥寥无几，梁萧的白龙影算一匹，但白龙影也未必能每天日行千里。 八百里加急什么的，甚至会跑死一堆马，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情报的传输有时候尤为关键。 如果在国内铺设足够多的铁路，这些牛马运输的难题将迎刃而解！ 即使没有铁路，只要保障路面平整，蒸汽机车也完全可以直接行走，每日行程也可超过几乎所有的宝马！ 到那时候，全国运输效率暴增，技术革新和国家动员效率也将大大加强…… “好！赏！诸位效率惊人，超速完成，所有参与者和测试员，每人再加赏白银十两！同时在全国各地增设铁路，严禁一切偷工减料，违者严惩不贷，祸延子孙！” 段云衣郑重下令，群臣山呼万岁。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夫君封赏众人，提高大家的积极性，也让大家铭记他。 因为梁萧留下的指导，蒸汽机车的样机，以惊人的速度赶制出来，并且可用，工部开始尝试扩大蒸汽机车的规模。 蒸汽机车的面世，和梁萧南征大捷一样，震惊京城与周边各郡百姓。 当天下午，梁萧带领精锐骑兵，已经来到高昌郡以南的郡城，安民郡。 经过邢风夫妇的提前配合，安民郡的郡守，已经换成了梁萧送来的大周文官，乃是诸葛瑜的次子，诸葛通。 诸葛通带着护卫赴任至今，已超过七日，立即带人出来迎接梁萧，为人马提供补给。 “仰赖帝君与将士威严，当地已经恢复安定，邪众不敢抬头！” 梁萧甚是满意，领众将就在附近的军营休息，只等明早启程。 安民郡百姓夹道欢迎，而在人群中，六名中年人簇拥着一名麻衣老夫，远远望着梁萧。 “大祭司，他便是大周帝君，梁萧。我们收到消息，帝释天的部队在他手里几乎全军覆没！” 第766章：公孙紫玉 这位老夫人早已白发苍苍，但目光锐利，眉宇间透着几分威严。 “大周帝君，梁萧？” 她喃喃自语，仿佛在回忆往事。 “兰陵侯梁清之孙，武王梁澈之王爵继承者，诸葛晖之孙女婿……” 随行众人面露惧色，但望见她严肃的面孔，又恢复了几分底气。 作为孔雀王朝唯一一位从外邦归化的大祭司，她的威望却仅次于“克丽丝缇”！ “大祭司，此人的确不好对付，但以您的毒术，就在安民郡毒死此人，未必没有机会！”其中一名貌不惊人的农妇提醒道。 大祭司无奈摇头。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和他一起入城的大周将士，每一个人都是精神抖擞，没有任何病态？” 众人一愣：“是啊！大周人习惯了安逸的环境，即使是江南最南方的地带，他们都未必受得了，到了大楚，居然没有因为水土不服，爆发大规模传染病……” 大祭司这才详细分析。 “他娶了巴蜀神医的高徒，庐州菩萨，此女自然也是医术高明，对毒物一定也有自己的认知和应对手段。” “但仅凭此女随行，应该不足以保障数万人安稳南下。加上梁萧智计百出，或许又是他自己想出了某种应付南方险恶环境的策略，再参考其妻的医术……” 众人心有余悸，那名农妇羞愧难当：“是奴婢险些陷大祭司于险境，奴婢该死！！” 言语间，农妇便跪了下来，取出腰间小刀，便要自刎。 大祭司随手一柄飞剑，击飞了她的小刀。 “你们也是关心则乱，孔雀王朝的确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你们的忠心，我从未怀疑，如今国家最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才，拥有大周面貌，怎可轻易寻死。” 寥寥数语，原本淡定的众人纷纷跪下，和那农妇一样，感激涕零。 大祭司却是习以为常，道：“你们先退下，我尝试接触此人。” 众人退到远处等候，大祭司提着菜篮子，独自走向军营，心潮澎湃。 往事不堪回首。 当年，剑族三大圣女分别与大周高祖、武圣、兰陵侯三兄弟喜结连理，一度让剑族引以为耻。 大周高祖入川遭遇风浪，随行军师卓公意外溺死江中。 巴蜀剑族原以为天意不可违，大周高祖可能因此放弃西征，熟料…… 诸葛晖与兰陵侯主动请缨入川，支持高祖平定巴蜀，只留武圣镇守荆州。 她作为公孙红玉的妹妹，曾经的圣女候选人之一，也因此邂逅诸葛晖，芳心暗许，最终却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 再后来，大周立国，诸葛晖夫妇名扬天下，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现状，毅然远走高飞，又意外成为孔雀王朝大祭司。 即便如此，她仍未忘记关注大周情况，尤其是诸葛晖…… 那道鞠躬尽瘁的身影，历经浮沉，始终不违本心，为国为民，替两位先皇维系这岌岌可危的江山，直面世家威胁，不得不做个八面玲珑好好先生。 直到梁萧出现，他的努力，他的隐忍，终于开花结果，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将未来交给这位年轻人。 “诸葛晖，你终于还是为这片土地等来了生机……” “本该符合谶言的未来因为他而改变，那艾丽缇这孩子……” 已经成为大祭司的公孙紫玉，眼圈微红，喃喃自语，内心五味杂陈。 曾经的先民谶言，在这个年轻人出现之前，一一应验。 但这片土地终究还是没有崩溃，大周非但没有分崩离析，还迎来了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俨然有了万世王朝的气象。 岁月蹉跎，朱颜辞镜，她的面貌已与年轻时大不相同，倒也不担心梁萧通过公孙红玉认出她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亲自会一会这位年轻人了。 军营门口已经聚集了众多劳军的百姓，都被诸葛通安排的卫士疏散到官道两侧。 大楚风云变幻，动乱至今，包括京城在内，任何地方都存在隐患，特别是天日教信徒的威胁。 诸葛通的做法并无不妥，但也让一部分百姓重新恢复了对军队的敬畏和恐惧。 不多时，梁萧领着众将士走出军营，安抚周围的百姓。 “诸位的好意，我与将士们心领了，但王师初临，此地尚未完全接受大周福泽，诸位把这些余粮带回。” “待两国一统之后，大楚全境百姓至少免杂税三年，从此也无须交付人头税！” “诸位特地来此地劳军，作为谢礼，我已委派郡内官吏开仓放粮，诸位各自归家等候，按人数，每人赏纹银五钱，并赠送三日口粮。” 随着梁萧当众宣布，周围的传令兵纷纷扩散消息，顿时整条街的百姓无不喜极而泣，山呼：“帝君万岁！” 公孙紫玉远远注视着梁萧，微微颔首：“此子的确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面对劳军的百姓，他这一番安抚，自有其妙处。 其一，避免别有用心者混入劳军百姓之中，暗中下毒。 其二，以银钱和口粮，合理劝诱百姓归家等候，可以保障安民郡一时安定。 其三：此时还在街上故意逗留的人员，除了部分合法经营的人员，想要从剩下的人里威慑或搜查奸细，难度将大大减少。毕竟安民郡并非京城富人区，一般人不可能不对赏赐心动。 其四，自然是向大楚各地百姓展示大周朝廷的财力，也有利于劝降吴王治下各郡城。 大楚百姓以千万计，想要以赏赐惠及全境所有军民，要花费的银子至少得是一千万两！ 仅仅只是一顿安抚，公孙紫玉便察觉到，眼前年轻人行事风格，异常沉稳，又名正言顺。 她原本也想过，将来尝试以蛊毒控制此子，如今只能庆幸自己及时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这大周帝君，绝非自己能够单独应付的。 随着梁萧承诺赏赐的通告传开，大街上的百姓行礼之后，各回各家，开心等候。 顷刻间，街上变得冷冷清清。 梁萧又叮嘱诸葛通：“按原计划补贴还在经营的商贩，把他们也打发回家。安民郡必须保障绝对的安定，不容有任何不可控制的动乱。” 诸葛通立即带人安排。 梁萧这才看向远处驻足观望的公孙紫玉，道：“去请那位老夫人过来。” 第767章：王师 一名士兵来到公孙紫玉面前，抱拳行礼。 “老夫人，我们帝君有请！” 公孙紫玉早有准备，只是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便要走去。 “老夫人，这菜篮子我先帮您拿着……”士兵殷勤道。 “这是送给北岸王师的……”公孙紫玉微笑道。 “明白！不过帝君有言，百姓生活不易，我军暂时不收百姓礼物，稍后我一定原封不动还给您！”士兵微微一笑，接过菜篮子。 对于陌生人，哪怕只是老弱妇孺，作为护卫，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梁萧平日里教导得好，他们也学会了待人接物，尽可能照顾老百姓的情绪，避免让他们感到惊惧不安。 这名士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做好梁萧交代的本职工作，却让公孙紫玉深深忌惮。 “仅仅只是一名普通护卫，尚有如此格局和美德，堪比西方宗教传说中的‘帕拉丁’……” 这一刻，公孙紫玉似乎明白，远处的大周帝君为何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深得人心。 放眼孔雀王朝那些婆罗门和刹帝利，莫说对底层“贱民”，哪怕只是对待平民，一百个人里也不见得可以找出一个人，能比得上这名士兵。 “当年谶言记载，万世太平，百姓也慢慢有了尊严和自由……” “再结合封狼居胥、预防天花等功德……” 公孙紫玉缓缓走向梁萧，短短片刻，思绪飞转，内心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此子的出现，让那个谶言中记载的万世王朝得以提前实现？ 梁萧只是平静注视着远处走来的公孙紫玉，心中略有些疑惑。 护卫们已经挡在他的身前，避免有任何出其不意之事，这一次他没有反对。 这名老太，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老夫人，您是本地居民？”梁萧率先询问。 “启禀帝君，草民家住安民郡南城区，夫君与二子皆死于吴王之乱……” 公孙紫玉立即跪下，不敢抬头，生怕被梁萧看出端倪。 “我看老夫人气质不凡，应该是出自书香门第？”梁萧道。 公孙紫玉连连点头：“家父乃是落魄寒门，草民少时得以学些诗书礼易。” 梁萧若有所思，片刻，安慰道：“我朝王师南下，即将平定吴王之乱，扫清天日教邪众，斩尽白鬼。这段时间，还请老夫人莫要离开安民郡。” 公孙紫玉郑重点头：“草民仰赖王师庇护，悉听尊命。” 梁萧立即派人护送公孙紫玉回家，目送对方远去之后，招来一名玄卫，小声叮嘱。 “这段时间，派两个谨慎的玄卫，密切关注此人动向，再派人马上去查一下此人户籍。” 玄卫立即照办。 “王爷，此人莫非有嫌疑？”一名玄卫队长立即警惕。 梁萧道：“驰援邢公子为当务之急，此人，先派人关注一番即可。看她气质与精神，应该未受邪教洗脑。” 玄卫队长道：“邢公子虽然掌控北方，可当初世家作乱，少不了有人浑水摸鱼，臣请加派人手，盯防这位老夫人。” 梁萧没有反对，只是又安排两名武卫跟上公孙紫玉一行人，以作保护。 刚才安抚民众之时，凭借过人的视力，他早已发现这名老夫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寻常百姓看他，神色大多数感激、敬畏、紧张，此人却是有些苦涩、悲哀。 考虑到自己老爹曾经来过大楚，遗泽各方，对方不愿交代，他也不好唐突，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惜，自己明早便要紧急南下，暂时没有心思去调查她的底细。 公孙紫玉被四名武卫护送回自己所在的民宅，那几名伪装成农夫农妇邻居的随从也过来打招呼。 待公孙紫玉谢过之后，为首的武卫叮嘱道：“各位且在家中安居，勿要走动，我军将士一定会保障本地安定。” 公孙紫玉一行人目送武卫跑去远处巡逻，心中忌惮。 “大祭司，他是不是察觉什么了？”一名随从紧张不已，面露苦涩。 其他随从也无不面露难色。 大周帝君的传说，已经通过天日教的教众传到了孔雀王朝。 上层的刹帝利与婆罗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日教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却在江南被他一战清剿数万，全军覆没。 地位崇高的婆罗门，坚定信仰克丽丝缇殿下的莫罗加萨，据说还下马投降！ 原本，他们只是痛恨梁萧重创天日教乃至孔雀王朝。 而今直面梦魇，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好比恒河的一粒沙、一滴水，何等渺小！ 他甚至没有戴上传闻中的恶鬼面具，明明一脸平和，却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战栗。 “刚才主人若是没有提醒我们离开，只怕我们也要露馅了……”又一名随从干笑道。 公孙紫玉道：“其实他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众人震惊失声：“那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公孙紫玉微微摇头。 “我与你们，无论口音还是相貌，都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又有当初预备的户籍傍身，倒也不至于被他联想到孔雀王朝大祭司。” “也是！就算是他，也绝对想不到，大祭司作为孔雀王朝仅次于克丽丝缇殿下的存在，会亲自奔赴大楚！”先前险些自刎谢罪的农妇，一脸崇敬。 公孙紫玉又叹道：“可是，我们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 “那咱们该怎么办？”众人慌了。 他们可是核心人员，怎可被耽误在此！ 公孙紫玉透过门窗，注视着远处巡逻的武卫，道：“或许，克丽丝缇很快便会来找我。” 众人不明所以，那农妇急道：“怎能再让殿下以身犯险！” 公孙紫玉又摇了摇头。 “不，她将会为了孔雀王朝的未来，与他谈判……” 众人吃了一惊。 大祭司，在孔雀王朝无异于“先知”，除了一手医术、毒术和机关术，还料事如神，甚至能未卜先知。 比如迁都之祸，在还未发生迁都之祸的十年前，距今已超过三十年，那时她便已通过“占卜”，提前告知孔雀王朝的统治者们。 而后，迁都之祸终于爆发，甚至连部分细节都与她占卜的内容一一吻合。 从那时起，大祭司奠定了在孔雀王朝的地位。 克丽丝缇，为孔雀王朝未来，与梁萧谈判？？ 众人心惊肉跳。 那岂不是意味着……曾经所向无敌，如今更有神之子领军的孔雀王朝，将被迫求和！ 公孙紫玉又道：“当然，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有所行动。” 第768章：两世 公孙紫玉当即以孔雀王朝文字写了一封密信，递给最年长的农夫。 “等梁萧离开此城，你立刻将此信送去南方，通知克丽丝缇。” 那人领了密信，神情凝重：“身可死，信必达！” 等公孙紫玉安排完众人任务之后，众人又心事重重。 “你们之中最年轻的，也追随我至少二十年了，直说无妨。”公孙紫玉道。 其中一人问道：“大祭司和克丽丝缇殿下，一向神通广大，但如今似乎都很忌惮梁萧其人……” 公孙紫玉点头道：“我无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你们也已见识过他带来的那支燕云铁骑和少量大周武卫。包括诸葛通身边护卫在内，所有的大周将士，哪怕只是最基层的士兵，都堪比西方宗教传说中的‘帕拉丁’。” “帕拉丁？！”众人神色大变。 他们作为追随大祭司多年的精英，也因此有幸参阅不少内外典籍。 帕拉丁，是对一种西方宗教的伟大武士的音译，其也被称之为“圣骑士”、“圣堂武士”、“圣战士”等，可以说是一名武士的无上美誉。 忠诚，勇敢，荣誉，谦卑……这些都是帕拉丁应有的品质。 这就意味着，在西方和孔雀王朝，帕拉丁这样的存在完全是凤毛麟角，因此帕拉丁才备受敬仰。 而今，就连大周随便一个普通士兵，都具备作为帕拉丁应有的品质？ 作为精英，他们太明白这样的军队意味着什么。 天日教与孔雀王朝，会一而再再而三在他手里折损军队，也就不算意外了。 从他掌兵至今，似乎还不到五年，大周的军队就如此脱胎换骨。 再给他几年时间…… “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殿下，布道将止步于此，永世无法遍及大周的土地么……”众人不禁绝望。 大祭司与克丽丝缇，都是他们的信仰，而今他们却倍感无力，甚至能理解莫罗加萨为何向梁萧投降了。 “孔雀王朝国力强大，又对南方炎热习以为常，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公孙紫玉安慰道。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祭司说有希望，那便是有希望！” 等众人离开，公孙紫玉才倍感惆怅。 “当年沐大哥有意撮合我与诸葛丞相，就如兰陵侯撮合他和那个疯女人一样……可惜道不同不相谋，但这份恩情我仍是铭记于心……” 公孙紫玉回忆往事，不免凄楚。 她安置在在大周的眼线，前不久才送回情报。 巴蜀回归，就连自己的表哥剑寻踪、公孙寻风、剑子房等剑族长老，都接受了朝廷封赏。 剑族归顺朝廷，太晚太晚了，否则自己也不会抱憾终身…… 如今她要面对的是诸葛晖、剑子房、沐定国等人的孙女婿，胞姐的徒婿…… 孔雀王朝的军民对她敬仰万分，她也没有背叛孔雀王朝的理由。 “孔雀王朝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或许会亡国灭种……” 公孙紫玉开始思索对策。 此时，梁萧正在房中休息。 一名玄卫送来密信。 “王爷不在大本营，公孙荣将军前日收到京城剑寻踪大人的密报，紧急送来！” 梁萧立即拆开一看，颇为惊讶。 剑寻踪在信中告诉自己，老神医公孙红玉前阵子收到胞妹公孙紫玉的亲笔家书。 家书里，公孙紫玉除了向胞姐问好，还提及自己当年远走高飞，是去了孔雀王朝，后来成为孔雀王朝大祭司，也掌握一定的军权和神权，并收养了爱徒，后来孔雀王朝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 至于大周近年来的变故，她已了如指掌，希望两国相安无事。 “这封家书应该是历经数月甚至一两年，才送到老神医的手里。不过，我国如今已经和孔雀王朝开战，一切为时已晚。但能确定大祭司的身份，也是好事。”梁萧沉着脸道。 木已成舟，大周和孔雀王朝目前是交战状态，孔雀王朝内部以阿喀琉斯为首的天日国人，必定借此上位。 除非除去阿喀琉斯这帮人，否则双方没有停战的可能。 孔雀王朝是绝好的橡胶和香料产地，尤其是橡胶，未来能有力支持大周的工业革命。 不过，前不久他分析了大楚地图，也通过邢海等人了解了大楚地理，大概明白：大楚包括吴王辖区在内的领土，相当于是故乡的两座大岛加上东南亚大片土地的聚合。 如此一来，远征孔雀王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必要。 毕竟征途太远，就算铁路已经大规模铺设，没有蒸汽机车投产的话，后勤压力不言而喻。 再者，收复大楚之后，大楚这块地区的稳定经营，也旷日费时，还需要投入大量的军力和人力，远征孔雀王朝更是不急于一时。 但如果大楚这边经营得当，以大楚丰富的粮食产量，供给军粮，再远征孔雀王朝，绝非难事！ 这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只是…… “克丽丝缇……” 梁萧喃喃自语，取出天晶，看得入神。 在剑族遗迹得到的记忆力，这天晶的确是后世天将军历史中的那一枚，被西域公主克丽丝缇赠予天将军梁萧的绝品。 就连她的面孔，都是如此神似…… 但作为一国帝君的理性，让他保持克制，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耽误国事。 即使段云衣代表姐妹们一再表示，如若此女能得到他的认可，对他和大周无害，也不介意让她成为家中一员，可若是艾丽缇威胁到国家利益，或许他还将亲自处决这个少女…… 根据莫罗加萨的描述，艾丽缇至今还未动手杀生，因为这种脏活有无数人抢着帮她去干。 “必须尽快支援邢公子，这也是为了趁早击斩阿喀琉斯，让艾丽缇与我一谈……”梁萧信念坚定。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玄卫送来密信。 “王爷！大事不妙！大楚那边送来了刀皇剑尊的讣告！” 梁萧神色一变，当即取来邢风密信，仔细一看，目眦欲裂。 邢风在信中详述了皇朝雪援救秦勋的细节，皇朝雪之死不可谓不惨。 曾经受他父亲梁询感召的老村长梁亭，也为救秦勋而惨死于阿喀琉斯之手。 “阿喀琉斯！！” 第769章：解脱 这一刻，梁萧恨意滔天。 天日国的神之子，出现在孔雀王朝，残杀众多。 墨家的墨者们，秦勋也好，皇朝雪也好，东野恒等人也好，只分能力高低，每一位都值得敬重。 他们都拥有一样的殉道者精神。 那阿喀琉斯如此残忍，又非常人可敌，必须由自己亲自处决！ 阿喀琉斯的存在，对艾丽缇而言，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无论梁萧再怎样保持理性，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希望艾丽缇至少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信里唯一让他感到稍稍欣慰的，是秦勋终于脱离险境，但…… 梁萧突然想起什么，焦急叫来一群玄卫：“你们立刻安排加急，通知邢公子和雷洪，无论如何都要看住秦勋，绝对不能再让他涉险！” 玄卫们发现自家王爷如此焦急实属罕见，立即领命离去。 “秦勋，你要平安归来……” 大楚的北方多山，道路崎岖，但梁萧与邢风之间的传信至少是四百里加急，远比雷洪带领的那支燕云铁骑要快，只需要三四日即可送达。 大楚京城以南，阳龙郡治下，青叶县。 如今的青叶县，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到处都是感染天花的病人，更有甚者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深夜，三道身影蒙面行走于街道上，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浓浓的悲哀。 “昔日繁华的青叶县，如今却是这般凄惨……”出声之人，正是秦勋。 随行之人，则是武士秦和西川剑宗剑沧浪。 剑沧浪安慰道：“邢公子他已经尽力了，钜子应该也已清楚当时和如今的局势。那时莫说阳龙郡，就连京城，都险些脱离邢公子夫妇的掌控。面对内忧外患，他们也是痛下决心清扫世家，再分配银钱和田地给百姓，方才稳住了北方各地的局势。” 秦爷补充道：“的确，当时的大楚形势，危如累卵，邢公子只能以大局为重，重兵把守北方各地，青叶县离阳龙郡治所太远，鞭长莫及，天日教又在青叶县散布天花，青叶县终究还是被吴王占领。那些没有感染天花的百姓，也都被天日教的人击杀了……” “我都知道，你们不必安慰。”秦勋叹息片刻，缓缓走向街道。 那里正有数百天花病人扎堆。 天花肆虐，又有吴王刻意派人封锁南方，放任扩散，满城百姓皆难以幸免。 即使有百姓侥幸逃过天花传染，向北方迁徙，等待他们的也是邪教骑兵的屠刀。 青叶县就如一根钉子，狠狠扎在兵力有限的邢风脚下，让邢风彻底丧失反攻的机会，唯有被动防御。 天日教随时可以攻克此地，但满城天花让吴王的军队望而却步，邢风也不得不考虑将士们的生命安全。 剑沧浪和秦对视一眼，倍感无奈。 秦勋如今的精神状态，看似稳定，但他们都很清楚，以大局为重的理性有时带来的悲苦与愧疚无法言喻。 青叶县的百姓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却只能被放弃，只因为形势所迫。 邢风手里能用的军队所剩无几，北方经过清洗世家和邪众肆虐带来的动荡，面临吴王与阿喀琉斯的全线猛攻，接连失守。 邢风正在考虑，是集中兵力与贼一战，还是戍卫京城，以待大周援军。 无论作何选择，仅凭两万兵力，只怕也守不住京城。 秦勋三人走向街道尽头，望着满地的天花病人，也不免感到悲哀。 秦勋幼年得过天花，大难不死，剑沧浪和秦都接种过牛痘，三人得以无惧天花。 这些百姓一个比一个凄惨，地上已经躺了几十具尸体，尸体的旁边还伏着悲痛欲绝的染病亲人。 现场哀嚎声不绝于耳，秦勋心头一紧，却无能为力。 他们三人和一些士兵带来的草药、粮食，早在黄昏时分便已用尽。 一个青叶县上万人，又岂是他们数十人能够全部救援的。 “大人……” 一名中年人回光返照般爬到秦勋身前，哀嚎道：“您痛苦么？我好痛苦啊……” 周围响起一片哀嚎。 “给我水……” “我好几天没吃饭了，要死了要死了……” “大人，救救我儿吧，让他给您做牛做马，我来世也给您做牛做马……” 满地哀求，愁云惨雾。 秦勋深知无能为力，只是扑通一跪，向众人磕头。 “对不起，我能力有限……” 剑沧浪与秦也随他跪下磕头。 这已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作为墨家钜子，他只将世人的一切苦难归咎于自己的无能。 与他相处数日，他们竟也感同身受。 原来，这便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些百姓，注定来不及得到梁萧的拯救，只能在天花肆虐与邪教倾轧之下，含恨而终，曝尸街头…… 病重的百姓见他三人反复磕头，哀痛至极，总算稍感慰藉，并无怪罪，只有恳求。 “大人，我们好痛苦啊……求求您大发慈悲，一刀给我们个解脱吧……” 终于有人无力承受天花带来的肉身痛苦，鼓起勇气哀求。 他们已经看见了三人腰间的刀剑，那或许是最终的解脱。 秦勋立即起身，望见求死的众人，并未感到惊讶，内心的悲痛几乎将他撕裂。 病痛与生活，已经剥夺了他们求生的本能。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求死，几名情绪激动的百姓甚至开始奋力撞墙，磕得头破血流。 可惜他们饱经天花折磨，早已气空力尽，竟是求死不能。 剑沧浪和秦见此情景，也只能拖着秦勋离开现场。 他们只担心，再让他看下去，只怕他要当场拔剑自刎了。 “钜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万万不可自行了断，辜负众人期望！”剑沧浪有些焦急。 他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识广博。 但这位钜子，让他体悟到了当年长姐誓死保护的决心。 不能再让他毫无保留地牺牲了！ 秦勋只是默默点头，三人走向北边。 秦勋不时回望青叶县。 这座县城乃是山林之城，整个青叶县都被密林环绕，就连县内诸多村镇，也在树林之中。 时值深冬，草木枯黄，一片凋零。 正在焦急等候的李如风，一见三人回归，也如释重负，连忙迎了出来，道：“秦先生，阿喀琉斯的部队已经逼近青叶县了，我军必须撤退！” 第770章：应敌之策 “那、那些青叶县百姓，只能舍弃了么？”剑沧浪仍是有些不忍。 李如风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叛军急攻，我军城池接连实现，若是再因小失大，丢失京城这座最大的屏障，届时惨遭敌军屠戮和天花肆虐的便不只是上万人，而是成百上千万！” 剑沧浪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道理他当然懂，可真正直面牺牲之时，良知终是让他难以接受。 眼下的一切战略，都是在为大周王师的支援争取时间。 那上万青叶县百姓，还处于天花疫区，难道只能全部…… 秦勋道：“阿喀琉斯和吴王不惜重金，已经为军中将士接种牛痘，所以无惧天花，可以放心进入青叶县。” 众人纷纷点头，更感悲哀。 这就意味着，这些不受军队保护的青叶县百姓必死无疑了。 “这些百姓因为染了天花，一个比一个病重，无论生死，最后的结局也是身体被送入我军防区，成为新的传染源。放弃他们，绝非上策。”这一刻，秦勋的声音竟有些发颤，似乎在做无比艰难的决定。 “钜子！此事我们也考虑过了，可是我军着实无力，你应该清楚咱们还剩多少兵力戍卫京师……”李如风的脸色更难看了，自责不已。 秦勋郑重点头，道：“李将军，请给我一支千人部队，同时再让后勤紧急调动军中所有油脂和附近易燃物，集中在青叶县。” “这……”李如风神色一变，“钜子，难道……” 秦勋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已有应敌之策，可以进一步减缓敌军猛攻的势头。” 李如风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他有多年的军事经验，自然猜到了秦勋的用意。 而邢风一再叮嘱，无论如何都要信任秦勋。 现在，他的军队屯扎在阳龙郡，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迟早是守不住的，而且他也来不及再请示邢风，是否支持秦勋的谋划。 但他更清楚，秦勋的建议是上上之策…… “敌势迫近，刻不容缓，某自当承担一切后果！”秦勋斩钉截铁道。 李如风望着秦勋坚定的面庞，踌躇良久，方才艰难点头。 “老夫会全力配合……” 第二天清晨，梁萧领兵出发，临行前又通知诸葛通，多派人手，关注那名老夫人及其街坊邻居。 “此人看似老态龙钟，实则精神矍铄，我担心她与当年失踪并在后来成为孔雀王朝大祭司的公孙紫玉有联系，不得不防。总之，宁枉勿纵，但无论如何不可伤害对方。” 诸葛通向来敬服梁萧为国为民，如今见他如此重视，也不敢怠慢，当即表态：“臣定当亲自监督！” 梁萧这才放心，领兵出发。 得知梁萧南下，公孙紫玉又忍不住夹杂在百姓的人群中，远远目送梁萧离去，心下骇然。 她没有夸大其词，梁萧的军队的确是她前所未见的王师，每一个将士的风貌与她认知的军人大相径庭，就连诸葛晖和老武圣亲自练出来的士兵都没有这样的风貌。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是一支为国家、为百姓而战，有品德也有气节的军队，军队的纪律也冠绝古今，能得到百姓由衷的敬爱和信任！ 她更毫不怀疑，在伤亡率超过三成便往往要溃败奔逃的战场上，这支军队若是接受死战不退的命令，也必定会奋战至最后一人！ “艾丽缇，老师有些担心你了……” 公孙紫玉藏在衣袖里的手剧烈颤抖，无处安放，此时竟有些六神无主。 梁萧带来的燕云铁骑和玄卫精骑，明明只是过千而已，却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无敌气魄。 “必须想方设法通知艾丽缇，及时撤回孔雀王朝，否则只怕整支部队都会如帝释天的军队一样，几乎全军覆没……” 曾经高高在上的孔雀王朝大祭司，向来沉稳的公孙紫玉，终于心急如焚，只能祈祷自己派出去的亲信能及时把信送到艾丽缇手中。 大楚，西方山林。 帝释天收拾残兵败将，回到孔雀王朝境内，惊魂未定。 “怎么可能……我军无敌的象兵就算畏惧猛火，也断然不该如此一败涂地！！” 帝释天望着零星的残兵，欲哭无泪。 他带来的大部队，人数超过五万，算上后勤更是超过八万。 如今幸存的部队，只剩数百刹帝利骑兵和刹帝利步兵、数千平民混合奴隶的后勤队。 “启禀帝释天！我们阿修罗将军应该已经被俘，生死未卜！” 一名刹帝利将军赶来汇报，全场众人无不沮丧。 这一次的惨败，击碎了孔雀王朝的不败神话美梦。 “这一次我们只是中计了！公平一战的话，一定能击垮诸葛定！！”帝释天仍然不服。 将军颤声道：“帝释天，我们撤退的时候望见了敌军的真正旗号，乃是大周武王、大周帝君……” 闻言，帝释天如遭雷击，手里的水壶随之脱手落地。 “真是他亲自领兵……”帝释天羞愧无地。 他敢主动出击的底气，其实并非因为确认领兵者是诸葛定，而是：就算来的是梁萧，他也会将对方踏碎…… 而今，对方的损失可能不足己方百分之一，己方因为火牛阵而全军覆没。 即使是古印度神话，似乎也没有这样离奇的战事！ 但现在他要面对的不只是败军之耻，还有无可推卸的责任，毕竟阿修罗不在了。 “我该如何向伟大的克丽丝缇交代，又该如何向大祭司、女王解释……” 帝释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无心和众将讨论如何回去谢罪。 这一战，自己败得太不应该了！ 更糟糕的是，孔雀王朝往东的补给线也因此被燕云铁骑摧毁，想要重新组建，对国力的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我们还能组织一支东征的军队，但要如何获取大祭司和女王的支持，以及克丽丝缇殿下的认可……” 帝释天陷入沉思。 正东方已经被大周军队封锁，东南方更是沿途崎岖，行军困难。 而且孔雀王朝只怕经受不起第二次的惨败。 就在帝释天焦急之时，西边一匹飞马来报。 “启禀帝释天！女王陛下御驾亲征，已经到达德里城，距离此城不过十里！” “御驾亲征？”帝释天等人震惊失色。 第771章：抉择（4292字章） 德里城内，帝释天率众紧急赶回宫殿。 宫殿之中，孔雀王朝女王，希尔瓦娅·维亚斯端坐于王座之上，不怒自威。 她已年过半百，却雍容华贵，与剑无媸颇为相似，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这位女王陛下年轻时必定是孔雀王朝最美的女人。 台下天日国与本土群臣分列两侧，神情肃穆，但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浓浓的担忧。 帝释天入殿之后，恭敬参拜。 “帝释天出师不利，辜负克丽丝缇殿下与女王陛下，请求领罪！” 此刻帝释天羞愧无地，不停叩首。 “你是败给何人？”希尔瓦娅语气平静。 帝释天发现女王并未愤怒，这才松了口气，依旧惭愧道：“败给了大周帝君，梁萧！” 原本平静的希尔瓦娅，终于眼神一变：“梁询之子……” “那梁萧诡计多端，以火牛阵大破我军象兵，让我军自相践踏，再以燕云铁骑出阵收割，我军出战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帝释天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讲述战争过程。 两侧的臣子们表情复杂，大气也不敢出。 在孔雀王朝，最有权势者，正是这位女王。 她是大祭司的养女，回国后成为上任天日教教主，并夺回属于自己家族的王权，后来又在万民见证的仪式上，正式承认艾丽缇为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 可以说，如今的孔雀王朝是由三个女人把持王权和神权，这是孔雀王朝前所未有的局面，但并不意味着孔雀王朝的女人地位会因此提升。 三人之下，则是帝释天、阿修罗等婆罗门、刹帝利阶层或天日贵族。 作为女王，她在年轻时亲自领兵，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奠定了自己的历史地位，无人不服。 “你与阿修罗败于梁萧之手，就意味着，敌军已经切断我军对克丽丝缇和大祭司的支援。”希尔瓦娅叹道。 帝释天恳求道：“请女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当吸取教训，反败为胜！！” “这一次，你为先锋大将，我当效仿大周帝君御驾亲征，与他一较高下。”希尔瓦娅目光凌厉，仿佛在回忆过往。 兰陵侯梁询之子，竟然成了震古烁今的大周帝君，如今孔雀王朝的强敌！ 帝释天终于如释重负，狂喜道：“领旨！” 当天，军队紧急动员，重新构建补给线，只求能在两个月之内重新杀回战场。 军营内，希尔瓦娅望着忙碌的将军们，满心不甘。 “当年，你若能随我来孔雀王朝，或许你我也会有如此优秀的子嗣……” 当年那个倔强的剑者，让自己第一次对天日教的教义产生怀疑，信仰动摇，直至醒悟。 自己的智慧比起大祭司和克丽丝缇逊色一筹，但在醒悟之后，也摆脱了天日国的控制，终于有了自主意识，反过来利用天日教的教义巩固自己地位，得以开疆拓土。 那个一度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少年，成了大周兰陵侯，得知他成家之后，她终于因爱生恨。 可惜，自己没能向他证明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便已战死沙场…… 三十余年后，自己容颜已老，和孔雀王朝要面对的是他的遗腹子。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很可能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孔雀王朝亡国灭种。 “梁询，我会用你儿子的鲜血证明，你的努力毫无意义，你的抉择是错误的！” “象兵失利，也并不意味着从此毫无用处。” 心念一动，希尔瓦娅计上心来，召集孔雀王朝众将。 “利用疑兵，牵制东方驻扎在岸边的大周军队，我军改道东南，救回大祭司，支援克丽丝缇！” 当日，梁萧领兵南下，驰援邢风，又遭遇数百名天日教暴徒集群，烧杀掳掠。 本就急于支援邢风的梁萧，终于勃然大怒，就在马上拉开兰陵弓，一箭射死一百五十丈外带队的天日教头目，随后领骑兵冲杀，歼灭了这支部队，挽救民众。 众人来到县城住下之后，梁萧又收到了南方来的玄卫急报。 “王爷，邢公子那边送来消息，墨家钜子已经主动请缨，协助李如风防守阳龙郡，但阳龙郡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钜子依然驻留在阳龙郡一带，寻找机会。” 闻言，梁萧瞳孔一缩，拍案而起。 “糟了！” 当天下午，梁萧点起百名精锐，每人带上四匹备用好马，自己则带上小白龙影和宝马鸿鹄。 “尔等与我星夜兼程，加快驰援京城。其余将士继续南下，沿途扫荡叛军，解救百姓。” 众将士异常兴奋，带上水喝干粮，毫不犹豫随梁萧出兵，已顾不得今日休息。 “秦勋，你要活着回来！” 翌日，清晨。 随着吴王与天日教联军连战连捷，阿喀琉斯带领的天日教部队，轻易杀到青叶县外。 这青叶县满是密林，处处崎岖，已经不适合骑兵作战。 阿喀琉斯当即下令：“骑兵原地待命，等我拿下青叶县，你们便从青叶县两侧包抄，攻克青叶县之后，随我直取阳龙郡！” 军队正要出动，北边又有飞马来报。 “启禀神之子！李如风突然派重兵把守青叶县，我等查清领兵之人，正是秦勋！此刻秦勋正在青叶县北边的城楼指挥防守！！” 闻言，阿喀琉斯从马背上跳下，惊喜道：“当真是秦勋？” “千真万确！” 这名探子刚汇报完，其余探子也陆续赶来汇报，内容相差无几。 阿喀琉斯终于狞笑，让部下先把圣龙影迁回军营。 “秦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你逃脱！” “步兵随我入青叶县作战，骑兵随时待命！只要攻破这青叶县，拿下阳龙郡不在话下！” 这一次因为骑兵不利于作战，阿喀琉斯不再保留，带上的是上万天日国精锐步兵，杀入青叶县。 与此同时，李如风已经在指挥部队，将阳龙郡百姓前往北方。 “李将军，钜子人呢？？” 剑沧浪和秦遍寻不得秦勋，焦急跑来询问李如风。 李如风一脸为难，道：“他坚持带兵拒敌，并叮嘱老夫无论如何留住二位……” 闻言，剑沧浪和秦神色一变，拨马便走。 “二位注意安全！！” 李如风同样焦急，但眼下形势已经容不得他驻留，军民都指望他统领全局，早日脱离险境，只能派几名亲信骑兵跟上两人。 这一次的迁徙已经持续半个月，阳龙郡的百姓也撤离大半，青叶县已经事实上被彻底放弃。 青叶县的南方，两侧多山，不利于骑兵前进，这也使得青叶县成为阳龙郡抵御南方的屏障，只需要在南边加固城墙，即可形成有效防御。 因此阿喀琉斯利用天花瓦解了青叶县防线，终于等来绝佳的进攻实际。 大楚地处大周以南，骑兵是极为稀有的兵种。 而在青叶县北部的两侧，此时各有两千骑兵手持火把，等待命令。 每个大楚将士的脸上都写满了悲哀与不忍。 青叶县的南城门紧闭着。 南城门以北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天花病人，或痛苦挣扎，或如行尸走肉般游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片刻之后，南城门被冲城车暴力撞碎，天日教步兵纷纷杀入青叶县，四处冲杀。 “敌人杀进来了！！” 原本还渴望一线生机的青叶县百姓，惨遭屠戮，不过片刻，尸横遍野。 “神之子！这些天花病人的尸体，也可以做成肉干！我们享用的是天花病人支撑的粮食，更加证明我们天日国的勇士都是天兵天将，百毒不侵！！”一名骑将兴奋提议。 阿喀琉斯毫不犹豫点头，道：“莫急，这一次必须先擒杀秦勋，再处理这些尸体不迟，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 带着滔天恨意，阿喀琉斯身先士卒，带领万人步兵队和上百条猎犬，徒步奔向北方。 北城楼上，秦勋经过数日休养，已经恢复如初。 望着城内满地痛苦不堪的青叶县百姓，他抚琴的手微微颤抖。 这些百姓，就连大楚的将士都不敢接近，更遑论解救他们。 “钜子！追兵已迫近，就算徒步，也只需要两刻钟便可赶到北城楼！！” 一名士兵从西南方赶来急报，神色紧张。 “知道了，你们撤吧，按照计划行事。” 将士们纷纷领命离开青叶县，临走前关上了北城门，只留秦勋独坐。 视野里，南方的天日教军队越来越清晰，沿途百姓皆在哀嚎与求饶中惨遭他们屠杀。 只有少量女性和婴儿沦为俘虏。 本就是哀鸿遍野的青叶县，因为天日教部队的到来，彻底成为人间炼狱。 这里已经个把月不见人们的欢声笑语，唯有哀嚎与求救。 这一刻，秦勋信念坚定，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逐渐逼近的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视力惊人，已经望见了秦勋模糊的身影正在城楼上，顿时怒火中烧。 “秦勋！！” 这墨家钜子，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在伟大的克丽丝缇面前颜面扫地！ “立即拿下北城门，擒获秦勋！我会狠狠折磨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秦勋！过来面对我！！” 阿喀琉斯的咆哮堪比炸雷。 仇人近在眼前，这一刻天日国的神之子激动万分。 看到阿喀琉斯，秦勋满是悲哀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欣慰的微笑，布满老茧的手拨动琴弦。 琴声清亮急促，竟满含肃杀之气，似是为这人间炼狱作最终绝响。 “我的部队已经查明沿途情况，就算你有再多伏兵，在神之子面前也只能引颈就戮！” 满怀自信的阿喀琉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让先登部队冲锋，处理前方陷阱。 上千人的先登部队一路北进，掀开沿途草堆，无不松了口气，仰天狂笑。 “还以为这里挖了多少深坑呢！结果只有枯草！” 阿喀琉斯也冷笑不已，望着秦勋，胜券在握。 “咦？为何这些枯草是湿的……” “等等，禀报神之子，这味道……好像是菜油和猪油！” 前方士兵疑惑的回报，让阿喀琉斯眉头一皱。 与此同时，在青叶县北城门等候的大楚将士听到琴声，纷纷举火，投入城内，同时利用十步一传音，通知也在东西两侧等待的大楚将士。 所有人都往草堆和密林里投掷火把。 “什么？” 正兴高采烈的阿喀琉斯，听到急报，眼神一变。 就在此时，北边的草堆燃起熊熊烈火，隔绝了阿喀琉斯与秦勋之间的视线！ 沿途沾油的草料和枯叶，也纷纷起火。 顷刻间，青叶县全境化为一片火海！ “神之子！糟了！！” “敌军用的是火攻！！” 惊恐的步兵们纷纷后退，就连阿喀琉斯也不得不放弃进攻火焰最密集的北城门。 “秦勋，你真该死啊！！” 意识到自己中计，阿喀琉斯惊怒交加，满脸不敢置信。 “他身为墨家钜子，不是以苍生为己任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中了秦勋的火攻之际。 按这个墨家钜子的往日作风，本该不计代价解救青叶县上万百姓才对！ 而今，整个青叶县连同县内百姓都成了火攻他们的诱饵！ 此时已是深冬，气候干燥，遍布密林的青叶县又到处都是枯叶。 不过半刻钟，青叶县已经大火连天，胜过山火！ “糟了……” 阿喀琉斯终于肝胆俱裂，带着亲兵一路向南撤退，躲避沿途烈火。 “神之子！南边也被火海封锁了！！” 阿喀琉斯逃到后方，听到士兵惊恐的回报，目眦欲裂。 “那也要活着撤退！！” 上万天日国精锐步兵，并未携带足够的灭火道具，由于部队规模太大，一时间惨遭火攻，哀嚎声此起彼伏。 正在十几里外组织军民撤退的李如风，也和将士们望见了北方黑烟弥漫，不由得冷汗直冒。 “火攻真的成了……”李如风喃喃自语，声音和胡子一样颤抖 这就意味着，与天日步兵一同惨遭火攻的，还有青叶县的万千天花病人…… “救我……救命啊！” “我还不想死……” 一时间，整个青叶县到处都是百姓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秦勋决心以火攻全歼追兵，为北边的军民安全撤离争取更多时间。 而这些青叶县百姓进一步成了牺牲品。 秦勋望着在火中痛苦挣扎的青叶县百姓，终于万念俱灰，走下城楼，来到南边，五体投地。 “今日牺牲万千百姓，自当同死……” “今生罪孽深重，入地狱后，当受业火灼魂！” “纵有来生，亦当死无葬身之地！只愿临终之时迷途知返，回归正途……” 这一日，墨家钜子再拜叩首，向青叶县百姓谢罪，同入火海。 “秦大人为何迟迟未归？难道他已被敌军屠杀！！” 守在青叶县以北的将士们，也不禁焦急，想要回城救援，却被熊熊烈火阻隔在外。 第772章：苍天泪（万字章节） 这一日，青叶县化为一片火海，即将焚尽强敌，也将焚尽无辜。 青叶县残留的百姓多是因为天花而致病体残躯，体力更不及天日步兵，接连丧命于火海之中。 人世劫难，恒河沙数。 墨家钜子已然决心赴死，效仿古印度佛家至高礼，五体投地，反复叩首，只求能以微薄之力超度冤魂。 自他懵懂以来，此生之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鬼谷后人，为墨家钜子所救，幼时与师兄弟同患天花，身为钜子的恩师放弃了优先照顾骨肉至亲，重点照顾他，终于保他大难不死，但师兄弟尽数夭折。 此后他领会百家精髓，融会贯通，继承钜子一职，暗中擘画，挑拨巴蜀与吐蕃，致使吐蕃惨败，吐蕃王族皆死于奴隶起义，仅存皇朝雪。 再往后，便是越来越多人接连为自己而死，依楚，侄子，无名女子，梁亭，皇朝雪…… 回首半生，他已不知如何看待自己。 恍惚间，他的耳边再回荡许多声音。 【叔叔！我浑浑噩噩十几年，遇见您之后，才幡然醒悟！既然叔叔有心，往后如您所言，您以我秦勋的身份周旋各方，搅动风云。】 【叔叔！天日教追兵已经迫近，这一次无论如何请让侄儿来引走敌军，叔叔还有更重要的责任在身，请为苍生而保重！侄儿此行，重于泰山，凛然无惧！】 这是面貌相似的侄子，真正的秦勋本人，曾经的拓跋氏死士，后以自身为诱饵，惨遭阿喀琉斯酷刑后凌迟，也因此麻痹了阿喀琉斯，让身为钜子的叔叔得以脱身，并继续潜伏于大楚南方。 【钜子，你心疼天下苍生，却从未心疼过自己，可你也是苍生一员呀。】 【我很佩服钜子的理想，希望以后能为墨家理念付出生命。】 这是巴蜀女侠剑依楚，以生命化解了皇朝雪对他的血海深仇。 【钜子，你看这吐蕃雪山，它是我们吐蕃人的信仰，但对吐蕃千千万万脱离压迫的奴隶而言，真正的雪山是你。我在人世徘徊二十年，或许正是为了与你相遇。】 【没有钜子的人世，何等凄凉，我不敢想。】 这是刀皇剑尊皇朝雪，昔日吐蕃王子，后为墨家刺客。 【秦勋，我坚信未来的世界依然会有新的压迫与剥削，但至少百姓不再需要易子而食、卖儿卖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现在的古稀之年七十岁，在那时也会是人们的平均寿命。但即使是如此朴素的愿景，想要实现，也需要无数仁人志士的牺牲。】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加快实现这份愿景而已，还要从你我开始，在实现如此愿景的过程中，尽可能减少牺牲与悲剧，尤其是你。即使你我化为一抔黄土，这片土地重回王朝更替，千百年后，也一定会有更多的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开天辟地般创造新时代。】 【那时，你我也将有幸成为他们口中的往圣先贤，让他们记得，古往今来一直都有人真正把百姓当人而非牛马，以此鼓舞他们砥砺前行，薪尽火传，吾道不孤！】 这是梁萧。 …… 青叶县百姓的哭声逐渐消失，秦勋回过神来，负疚长叹。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基于何种情况，自己都是罪孽深重，不可推卸。 此刻唯有一死以谢百姓。 赴死之际，秦勋内心澄明。 对大家的承诺，他着实是做不到了。 怀着不变的赤心，墨家钜子起身走向了火海深处…… “钜子何在！！” 青叶县以北，匆匆赶来的剑沧浪和秦心急如焚，到处询问士兵。 “他、他设计火攻敌军，自己却迟迟没有出来……” 周围士兵同样焦急，却也只能望着火光冲天的青叶县，裹足不前，火焰封锁了所有的出路和入口。 剑沧浪和秦二话不说，当即下马，割袍沾水，蒙面之后，直奔城墙。 在士兵们惊诧的注视下，二人徒手攀上了光溜溜的四丈城墙，终于跳入青叶县。 “火势蔓延了，快回防阳龙郡！” 大火从东西两侧，向北面的草木蔓延而来，将士们想起秦勋叮嘱，不得不向北撤退，临走前向青叶县城楼行了个军礼。 青叶县以南，乃是秦勋重点布置的火攻区域，加上本地林木众多，一时间烈火燎原，遍布全境。 还在外面等候的天日骑兵和其他步兵，也震惊失色，无论如何努力，都无力灭火。 “克丽丝缇殿下，火还是无法熄灭！” 艾丽缇来到火场南方，观察火海，负责灭火的教宗绝望不已。 艾丽缇只是点头，心中计较。 “这一次的火攻堪比山火，无法人为熄灭。” 抬眼望天，艾丽缇的目光直视云层，突然发现状况，灵机一动，道：“就由我来施法祈祷吧。” 信徒们纷纷围跪在艾丽缇身边，不停膜拜，齐声呼唤伟大克丽丝缇之名。 这场大火规模不小于山火，的确不是人力可以熄灭，但…… 上万天日步兵，已经被烧死过半，还有一小半浑身起火，遍地打滚也无济于事。 地上也满是着火的枯草。 冬天青叶县的一切，都证明了，这是得天独厚的火攻宝地。 阿喀琉斯夹在中军，看着周围的将士不断朝自己挤来，也惊恐万状。 这场大火不断吞噬生命，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很快便要烧到自己这里！ “想我天日国神之子，竟然会死得如此窝囊！伟大的克丽丝缇，救我！！” 曾经自诩无敌的神之子，懊悔求助。 自己还是被最恨的人摆了一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牺牲他心心念念的百姓。 自己也将成为天日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烧死的最窝囊神之子！ “不要过来！” 远处已经着火的天日步兵朝这里跑来，哀嚎求助，幸存的天日步兵惊恐万分，纷纷用武器推拒、刺击。 天日国亿天日教为圣教，吸收各国文明及其宗教，自创一系。 但占据主导地位的教义，出自那个唯利是图、四处放高利贷吸血的民族。 一场火攻，让天日国人原形毕露，甚至同室操戈。 随着烈火不断吞噬草木，火势终于往阿喀琉斯所在的中心蔓延。 越来越多的将士着火，被幸存的将士推了出去。 上万天日步兵，仅存不足百人！ 望着已经离自己不足十丈的火焰，阿喀琉斯眼神一狠，握紧手中长刀，终于大开杀戒。 顷刻间，阿喀琉斯身侧的亲兵纷纷被天日神锋一刀两段，鲜血四溅，血液浸湿地上的枯草。 “神之子？！” 亲兵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喀琉斯，在绝望中含恨而终。 “阿喀琉斯！你注定不得好死！！” 面对亲兵的诅咒，阿喀琉斯状若疯狂：“你们都是我的心腹，自当以生命保我安然无恙！！” 天日国神之子，领上万天日步兵凶猛来袭，如今却仅以身免，身处火海。 亲兵们的鲜血依然无法阻止火势蔓延，阿喀琉斯已是满头大汗。 “终究还是逃不出去么……” 阿喀琉斯的汗水和泪水交织一片，跪地哀嚎，直呼：“克丽丝缇救我！救我啊！” 就在阿喀琉斯绝望之际，天际雷鸣电闪，风起云涌。 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一时滂沱。 这雨，似苍天垂泪。 原本凶猛的山火，接连被大雨浇灭。 绝望的阿喀琉斯抬眼望天，满脸狂喜。 “哈哈哈！！！” “秦勋！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刻，神之子精神抖擞，歇斯底里，大笑不止。 “你也看到了，这大楚的天，庇佑的却是天日国的我，神之子阿喀琉斯！！” 仰天大笑的阿喀琉斯，提起武器，疾步南行，数以千计的天日骑兵赶来现场，见阿喀琉斯安然无恙，也不禁惊叹。 “不可思议！我们的神之子还活着！！” “仰赖克丽丝缇殿下拯救！神之子幸免于难！！” 艾丽缇身侧的教众们纷纷欢呼。 只有艾丽缇望着天际，一言不发。 她已经预见了大雨将至，自己对这场大火根本无能为力，只不过是贪天之功以为己用而已。 如此，才能保障自己和大祭司在信徒心中的神性。 阿喀琉斯既然生还，那便和她一样，注定会被神化…… 得知自己是被克丽丝缇祈雨所救，阿喀琉斯心花怒放，来到艾丽缇面前跪下，激动万分。 “伟大的克丽丝缇女神，阿喀琉斯将永远为您而战！” 这一刻，阿喀琉斯激动得险些原地飞起。 这一次生还，他一定会被广为传颂，神格进一步提升。 以后孔雀王朝一定要找一名男子与伟大的克丽丝缇结合，那也只能是他！！ 艾丽缇只是面无表情，道：“你去休息吧。” 阿喀琉斯欣然应允，下场休息。 一名女兵赶了回来，小声提醒：“殿下，我们检查了现场，阿喀琉斯很有可能是为求自保，屠杀了身边的亲兵，现场有好几截被一刀两断的尸体，不过已经烧焦了。” 艾丽缇默默点头，一言不发。 她当然能想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 对她而言，这一切并不重要了。 此时吴王正在军中静候佳音。 “阿喀琉斯一死，本王要吞并他的部队，绝非难事！只要拿下京城，一统大楚，届时便可与孔雀王朝、大周分庭抗礼，克丽丝缇也未必不能收入后宫……” 吴王越想越是兴奋，突然亲兵来报。 “王爷！阿喀琉斯在那场大火中生还了！！” “什么？？”吴王震惊失色，霍然起身。 阿喀琉斯已经闯进账内，怒容满面。 “吴王！为何现场救火的人只有我教本部人马？你的人呢？！” 面对阿喀琉斯的质问，吴王额上冒汗，道：“本王正在派兵，考虑从边缘救火，人总不能挤在一块吧？” 阿喀琉斯沉声道：“你要明白，没有天日教和孔雀王朝，你只能被邢风和李如风歼灭！现在，你是在出卖盟友么？” 看着阿喀琉斯举起手里的天日神锋寒光闪闪，吴王心中一寒，连忙道：“本王怎么可能如此愚蠢！为了表明立场，你便是联军元帅，本王的军队也交给你统领……” 阿喀琉斯这才收回天日神锋，凛然道：“你若诚心合作，让你成为大楚帝王，绝非难事！倘若再有背弃，身死族灭！” 吴王目送阿喀琉斯离去，郁闷不已。 联军将士得知克丽丝缇祈雨成功，阿喀琉斯在火场生还，无不惊为天人。 就连吴王的将士也慢慢向天日教靠拢。 吴王对此已无可奈何，唯有听之任之。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倘若撕破脸皮，信仰天日教的军中将士也必定会发动兵变，到时候他一定会身死族灭，不如老老实实合作。 阿喀琉斯当即派遣细作，前往北方打探秦勋消息，同时向艾丽缇建言，重整旗鼓，急攻阳龙郡。 青叶县化为火海，为大雨所浇灭。 正在领兵迁移百姓的李如风急问赶回来的士兵。 “钜子和两位豪侠为何没有随你们回归？” 士兵立即说明情况，李如风震惊失色。 “这……这该如何向京城交代！” 就在此时，北方出现大队人马，正是邢风亲自领兵来援。 “李将军！帝君预感叛军将会急攻阳龙郡，决心在阳龙郡重点布防，不容叛军荼毒大楚百姓！” 北边飞马急报，让李如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愧赧万分。 邢风与李如风合兵一处之后，急问秦勋下落。 “钜子以自身为诱饵，引诱阿喀琉斯到了青叶县，展开火攻之后，他也未能生还……臣领罪！” 李如风叩首认罪，一番言语，无异于晴天霹雳。 回过神来的邢风悲痛欲绝，颤声道：“秦勋，你终究还是……我、我该如何向武王交代。” 邢风懊悔万分。 自己早该意识到，秦勋死志已决的！ “青叶县，是我下令放弃，非秦勋之过！”邢风终于潸然泪下，自责不已。 李如风连忙安慰道：“帝君只是以大局为重，倘若死守青叶县，大楚军民的损失只怕要超过百倍！” 邢风只是一脸苦涩，哀叹不已。 他当然明白形势，也作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可这才是真正的痛苦所在。 无能为力，唯有牺牲！ 李如风连忙道：“帝君，眼下敌军可能挟怨而来，我军必须马上布置防线！” 邢风连连点头，道：“阳龙郡两侧环山，易守难攻，但中间区域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应该诱敌深入，在两侧埋伏兵马，只等敌军入侵，即可万箭齐发，断其退路，可成十面埋伏之势。” 李如风领会其意，立即着手派人布置。 天日教祭典，就在青叶县以南举行。 数以万计的教众聚集于此，所有人五体投地，朝着北方祭坛上的艾丽缇不停叩拜。 此时艾丽缇正挥舞黄金权杖，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祈雨救人之事一传十十传百，克丽丝缇之名注定响彻大楚。 “依照女王之国策，我以克丽丝缇之名，任命阿喀琉斯为统帅，统领联军北上，攻克阳龙郡，直取大楚京城。” 这一场祭典，艾丽缇面对群情激愤的天日教教众，始终神色平静，赞成了阿喀琉斯的急攻策略。 阿喀琉斯意气风发，当众宣誓。 “神之子，阿喀琉斯，愿为克丽丝缇女神而战！” 艾丽缇不为所动，只是转身离去。 阿喀琉斯立即返回军营，询问细作情况。 “秦勋是否还活着？？” 言语间，阿喀琉斯难掩颓败。 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屡次让自己难看，甚至险些让自己遭烈火焚身而死。 他真的怕了。 “我军紧急探查，得知大楚帝君邢风御驾亲征，驰援阳龙郡，但听大楚将士讨论可知，墨家钜子并未生还！” 闻言，阿喀琉斯终于放声大笑。 “秦勋！我有克丽丝缇庇护，就算你玉石俱焚，能奈我何！！” 阿喀琉斯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 幸亏自己壮士断腕，以亲兵之血拖慢了火势的蔓延。 正在阳龙郡布防的邢风与李如风，也收到了南方斥候回报。 “启禀帝君！钜子火攻青叶县，全歼敌军，敌将阿喀琉斯仅以身免！” 闻言，邢风和李如风吃了一惊。 “为何唯独此人幸免于难？”邢风咬牙道。 士兵解释道：“据说是天日教所信仰的女神‘克丽丝缇’祈雨，救了阿喀琉斯！” 克丽丝缇？ 二人眉头一拧。 梁萧给他们的密信里，专门提及此女非同寻常，必须小心提防。 “我绝不相信此女能呼风唤雨！只能说……”邢风望着窗外蓝天，哀叹道，“天意，天意啊！” 留着阿喀琉斯这样的祸害，意味着接下来阳龙郡仍要面对阿喀琉斯的猛攻。 阳龙郡不容有失！ 一旦阳龙郡失守，天日骑兵便可以在平坦的腹地四处劫掠，遗祸无穷。 他不能再坐视更多的大楚百姓牺牲了！ 为了守住阳龙郡，邢风从北方调来了三万部队，只求拖延到大周王师降临。 但若是任由敌军翻山越岭，阳龙郡一样不保，因此必须封锁两侧山地。 “十面埋伏之计，御敌不难，就是不知能否诱杀阿喀琉斯！”邢风拳头紧握，满心不甘。 秦勋，皇朝雪……那些仁人志士，都是为了对抗天日教而死，自己身为大楚帝君，怎可放任阿喀琉斯肆虐！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叛军势大，阳龙郡最多只能坚持七天，少则一日即破！毕竟你们也知道的，当年世家把控各地官位，也因此抢占诸多肥缺，尤其是修筑城墙，免不了被他们偷工减料。” 邢风神情凝重，面露忧色。 这也是他紧急来援的原因，阳龙郡的城墙是来不及改建的，也不知道当年那些世家在哪片区域埋了多少隐患。 “臣定当为国守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意识到问题严重，李如风也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 君臣二人连夜布防，只求拒敌十日，为百姓北迁争取时间。 第二天清晨，摸清了青叶县状况的阿喀琉斯终于放心，统领十万联军，倾巢而出。 叛军众人路过青叶县，只见满地灰烬，还有大量的青叶县百姓和天日步兵尸骨，皆已面目全非。 “伟大的克丽丝缇有令，埋葬所有军民尸骨，女神本人正在为众将士祈祷，此战必胜！” 阿喀琉斯收到后方命令，只留下一支天日步兵，叮嘱道：“收拾我军遗体即可，那些平民尸体不必理会，事后可以用来宣传秦勋与邢风之暴虐！” 与此同时，克丽丝缇正带端坐在祭坛中心，身前立着黄金权杖。 她并不能改变希尔瓦娅女王的战略，但神权必须掌控在手，不能允许天日国人夺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一次自己又该如何掌控大局？ 还会有和那场大雨一样的意外么？ 十万叛军倾巢出动，气势汹汹，潮水般涌向阳龙郡，阿喀琉斯亲自带领先锋部队，沿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吴王坐镇后军，满怀期待。 “一统大楚，执掌江山，当务之急！” 出征之前，阿喀琉斯又和他开诚布公，许诺绝不侵害，前提是彼此保持深度合作。 面对无敌的阿喀琉斯，吴王终于服软，当众放权，并以大周高祖与武圣之事鼓励，总算为自己挽回尊严。 “大楚帝君邢风亲自坐镇阳龙郡，若能拿下此人，女帝不足为虑，大楚全境可一战而定！” 部队紧急行军，中午便杀到了阳龙郡南方二十里外，恰逢细作回报。 “敌军正在迁移阳龙郡百姓，似乎是准备等事后弃城而走！” 几批细作接连回报一样的信息，阿喀琉斯心急如焚。 “无论如何不能让阳龙郡百姓离开，否则我军就算拿下阳龙郡，也只有一座空城，没有任何‘补给’！” “攻城部队准备！全军出击！” “杀邢风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杀李如风者，赏黄金千两，封千户侯！生擒二人者，封赏加倍！！” “斩敌军将士首级一颗，赏白银二十两！入城之后，众将士随意烧杀掳掠，不作惩处！” 随着军令传开，十万大军人人眼红，直扑阳龙郡。 阳龙郡城楼上，邢风与李如风一统坐镇，鼓舞士气。 “此城关乎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存亡，不容有失！守军每人赏银二十两，抚恤加三倍！” 两万士兵死守阳龙郡，另外三万人兵分两路，携带强弓劲弩，在山中埋伏。 “启禀帝君！敌军已至！！” 飞马回报之时，邢风已经和众将登上高楼，望见南方黑压压一片。 如邢风所料，阿喀琉斯已经领兵来袭，数量胜过先前进攻青叶县十倍！ 十万叛军，漫山遍野，喊杀声不绝于耳。 先锋部队已经接近南城墙，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阿喀琉斯准备下令之时，东西两侧山中也传来一阵喊杀声，旋即大楚将士从山中冲出，居高临下，万箭齐发。 即使早有准备，叛军的后军中箭者也超过五百人，阵形随之松动。 阿喀琉斯听到后军急报，厉声下令：“以盾兵防守两翼，敌军既然兵分三路，便是取死之道！” “神之子！敌军埋伏的士兵太多了，至少有一万！”传信员焦急道。 “什么？”阿喀琉斯一脸不信，“阳龙郡哪来的那么多兵马？难道邢风将所有部队调集此地？” 阿喀琉斯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邢风拖在阳龙郡，这里的确是要害之地。 “神之子，帝释天那边已经败了，我军如果深陷此地，大周军队驰援京城，我们便会显得很被动！”一名教宗提醒道。 阿喀琉斯先是下令为两翼增派盾兵防守，又望向北方城墙，心有不甘。 “木已成舟，难道只能强行攻城？” “伟大的克丽丝缇，再助我等一臂之力！” 军中突然有将军高声求助，随后漫山遍野都是天日教信徒在求助克丽丝缇。 邢风和李如风听到敌军齐声呐喊，也不禁骇然。 这样的邪众，的确匪夷所思，战斗力成谜。 “不管怎样，凭借我军实力，守城十日应该不成问题……” 李如风正庆幸之时，阳龙郡内外突然地动山摇。 “发生了什么？！” 邢风终于神色大变，险些站立不稳。 “帝君！是百年未见的地震！！” 周围将士的惊恐回应，让邢风直呼不妙。 正在城外抵御伏兵弓箭的叛军，也惊恐莫名。 “为何在此时发生地震！” 阿喀琉斯郁闷不已，目光落在远处城墙，突然满脸狂喜。 “快看城墙！！”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阳龙郡的城墙早年被世家工头偷工减料，又年久失修，竟在大地震的冲击下逐渐崩开东南一角。 紧接着便是东南城墙成片崩塌…… “是伟大的克丽丝缇先后降下甘露和地震！！！” “地震结束了！恰到好处！！” 天日教部队人人振奋，狂喜欢呼。 正在祭坛内祈祷的艾丽缇，收到紧急汇报，也幽幽叹息。 阿喀琉斯当即下令：“立即攻打敌军东南城墙，阳龙郡今日必下！！” 十万大军直扑阳龙郡东南城墙，也不再顾忌阵形。 因为城内守军也在紧急调动抢修和防守，双方巷战恐怕在所难免！ “真是天意么？”李如风死死盯着崩塌的东南城墙，目眦欲裂，“天不佑我大楚啊！” 原本邢风的包夹之策足以御敌，甚至瓦解敌军第一波攻城。 但这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还能迅速结束，反而让分兵之后的阳龙郡兵力空虚，来不及调兵回援，难以防守东南城墙…… 邢风面如死灰，苦涩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言语间，邢风抽出腰间宝剑，率众赶赴东南城墙：“城在人在！迎敌！！” 面对十万叛军黑云压城，所有大楚将士只能硬着头皮，准备迎敌。 就在叛军接近城墙五里之时，东南城墙所在方向突然传来阵阵铁蹄，地面随之震颤。 邢风立即北望，呼吸一滞。 原来是一支精锐骑兵正有序赶来，人马雄壮，每个将士都戴着恶鬼面具，又带三匹备用铠马，气势冲天。 正是雷洪领五千燕云铁骑，先到了大楚京城，了解战况之后，赶赴战场！ “燕云铁骑奉大周帝君之命，驰援南国，杀敌救民！！” 随着雷洪一声呐喊，声如炸雷，五千燕云铁骑悍不畏死，直扑来袭的十万叛军。 “这是何方军队？！” 正在领兵冲锋的阿喀琉斯望见燕云铁骑气势冲天远胜天日骑兵，顿时神色大变，立刻调转马头回归中军，准备召集骑兵。 因为原本是步兵攻城，故而骑兵被他安排在后方，随时接应，这也导致了他的天日骑兵队来不及迎敌。 五千燕云铁骑不退反进，直取前军，开始了第一轮强弓抛射。 前方的叛军步兵因为急于发起冲锋，用的是冲锋阵形，显然没有料到会有铁骑突袭，顿时阵脚大乱，面对燕云铁骑强弓，死伤无数。 反观叛军弓箭，仓促远射，并未对燕云铁骑造成明显威胁。 雷洪一马当先，燕云十八骑开道，强弓激射三轮之后，毫不犹豫冲向敌军。 “这就是燕云铁骑的蠢材？竟然放弃骑兵优势，正面迎击步兵！！” 正回到中军指挥的阿喀琉斯放声狂笑，下一刻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但见燕云铁骑众将纷纷从马背行囊里取出提前上弦的诸葛连弩，扣动扳机。 这是诸葛晖参考梁萧建议，改进的十矢同发款式，因为十矢同发，每发箭矢威力大减，但胜在密集，同时每支弩箭涂毒。 这种弩箭上弦极慢，但他们每人有三匹备用战马，每匹行囊里都备有上弦的诸葛连弩，足够使用三次！ 上千燕云铁骑前锋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发射三轮诸葛连弩，数以万计的箭矢如天女散花，朝前方攒射，再次收割前方散乱的叛军部队。 第一批燕云铁骑用弩成功，立即调转马头，给后方战友让路。 五批诸葛连弩，每批都是三连发，一时间竟将前方叛军射杀过万！ 就连重甲步兵也被密集的弩箭射中眼鼻口等要害，阵亡数百！ 气势汹汹杀来的十万叛军，前锋部队已经溃不成军，被燕云铁骑一路追射追斩，死伤还在进一步扩大！ “克丽丝缇殿下！大事不妙！大周的燕云铁骑突然来援！！” 一名女兵赶来祭坛，汇报战场情况，神色焦急。 正在思考的艾丽缇终于难掩震惊之色，失声问道：“领兵的人是谁？大周帝君么……” “暂时未知！但这支军队明明不足万人，却击溃了我军的前锋部队！若是万人部队，后果不堪设想！！”女兵惊恐道。 艾丽缇微微点头，自言自语：“是你么……” 他，不是刚领兵在北岸歼灭帝释天五万之众么？ 他真的会出现在这个战场？ 雷洪领燕云铁骑抢救阳龙郡成功之后，并未掉以轻心，而是带领五千燕云铁骑在战场追击，不容敌军恢复阵形。 这支燕云铁骑五千人部队装备最为精良，防御力仅次于燕云铁骑里面的板甲骑兵，一般的弓箭还威胁不到他们。 多年征战经验告诉他，若不能扩大战果，等敌军缓过劲来，五千骑兵被动防守的话，未必能战胜至少七万的叛军！ 雷洪领兵追斩正酣，南边终于传来阵阵马蹄声。 “梁萧休走！！” 暴怒的阿喀琉斯，终于领上万天日骑兵绕过战场来援，此刻误以为对方统帅是梁萧，恨不得生啖其肉。 “此时被动守城难如登天，若能击溃这支骑兵，我等便可长久袭扰，击破敌军！即使不能破敌，与之缠战，也可让敌军弩兵投鼠忌器！”雷洪立即分析当前形势，悍然迎战。 五千燕云铁骑立即和天日骑兵对射，凭借大弓优势，竟不落下风！ 阿喀琉斯惊怒交加，麾下圣龙影直奔雷洪所在。 “梁萧！神之子阿喀琉斯在此，拿命来！！” 回想艾丽缇对梁萧的赞誉，阿喀琉斯妒火中烧，恨不得即刻将此人斩于马下。 “你也配与王爷一战？吃你雷洪爷爷一刀！！” 雷洪厉声一喝，持刀相迎。 “雷洪？” 阿喀琉斯顿时失望，但也急于斩敌，挺刀一战。 雷洪所用宝刀，乃是当年在漠北缴获的天日元帅本雅明武器之一，以银龙金打造而成，面对阿喀琉斯的天日神锋，倒不至于刀断。 双方一交手便是激战，雷洪只感到阿喀琉斯势大力沉。 “此人天生神力甚至在我之上！” 二人皆是沙场猛士，刀刀逼命。 战场凶险万分，燕云铁骑与天日骑兵激战一处，以一敌二，竟稳占上风。 猛将交锋，圣龙影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 作为白龙影一脉，圣龙影冲势更猛，远非雷洪座下宝马可比，也助长了阿喀琉斯的冲击力。 雷洪与阿喀琉斯激战已过四十会合，刀法也渐渐凌乱，暗暗心惊，仍是咬牙强撑。 阿喀琉斯刀刀致命，难以闪躲，只能迎战，但如此硬碰硬，他这一身蛮力居然也陷入了明显的劣势！ “雷洪？你的祖上，应该便是当年追随那位武君的雷姓猛将吧？看来不过如此！” 阿喀琉斯放声大笑，抓紧猛攻。 “一百回合内必取你雷洪狗命！” 阿喀琉斯激战正酣，却发现自己已被燕云十八骑包围！ 原来是雷洪的十七名兄弟杀穿了阿喀琉斯的亲兵队，及时赶到。 阿喀琉斯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燕云铁骑已经牢牢压制天日骑兵。 “怎么可能？？” 阿喀琉斯满是不甘，但面对燕云十八骑围攻，也只能虚晃一刀，逼退雷洪，先杀其他十七人。 雷洪已经察觉阿喀琉斯目的，并不愿让对方得逞，再次挺刀追战，天日骑将也纷纷赶来，双方陷入混战。 形势复杂，吴王和邢风唯恐己方有失，也不得不鸣金收兵。 燕云铁骑及时来援，击斩过万，震慑敌胆，无奈被阿喀琉斯及时阻击，未能扩大战果，重新退回城内。 邢风也及时收回两侧伏兵，重新布置防守，局面得以缓解。 “敬谢王师相助！” 邢风领着众将向雷洪等人致谢。 雷洪叹道：“那阿喀琉斯的确非同寻常，洒家也险些马失前蹄！” 言讫，雷洪老脸一红。 失利便是失利，他才不会提什么战马劣势，毕竟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此人刀枪不入，天生神力，万夫莫敌……” 不等李如风说完，雷洪不以为然道：“不如我家王爷一根毛！” 众人一愣，李如风关心女婿安危，连忙提醒道：“即使是大周帝君亲临，也没有必要与他单打独斗，万万不可亲身犯险啊……” 雷洪郑重点头，与大楚君臣商议防守之事。 “敌军损失应该超过一万五千，但越是如此，他们越不可能轻易放弃攻城，否则等到王师来援，他们必败无疑！”邢风提醒道。 “明白了！请邢公子防守此城，洒家袭扰敌军后方，不容阿喀琉斯肆虐！” “将军小心为上，不必死战……” 雷洪一口答应，燕云铁骑将士们经过简单休整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阿喀琉斯回到中军，越想越气，厉声下令。 “吴王，刚才敌军来袭，我军只是因为猝不及防，失了先机而已！今夜你亲自领兵猛攻，我负责领天日骑兵，击溃燕云铁骑！” 吴王也意识到形势越来越不利于己方，欣然应允。 这也是他重新掌权的机会。 这一夜，吴王亲自督军猛攻，叛军吹响了对阳龙郡的冲锋号角。 早有准备的邢风，重点防守崩塌后临时抢修的东南角。 与此同时，雷洪领燕云铁骑出城，绕着战场奔走，袭扰叛军侧翼。 阿喀琉斯立即领天日骑兵迎敌。 雷洪却已改变战术，燕云铁骑凭借战马和备用马优势，一路游击，不与天日骑兵直接交战。 燕云铁骑本就是以寡敌众，现在也不能让敌军弓弩手投鼠忌器，击溃敌军步兵的冲势方为上策。 黑夜是绝佳庇护，但也庇护敌军，如果燕云铁骑陷入缠战，只会让敌军更加肆无忌惮攻城。 “燕云铁骑不过是一群懦夫！” 天日骑兵纷纷讥讽，却并未动摇燕云铁骑的士气，每个大周将士都对此行任务了然于胸，只求守住阳龙郡。 叛军开始疯狂冲击阳龙郡东南防区，坐镇中军的吴王也开始酝酿谋划。 “阿喀琉斯和邢风若都能死于此战，就再好不过了！但对阿喀琉斯使用冷箭，只怕难以成功……” 此时的吴王开始未雨绸缪，重新动起了小心思。 “但一切的前提，是拿下阳龙郡！” 吴王心急如焚，咬牙道：“投石车呢？加快攻城！” 一名将军答道：“启禀王爷！先前燕云铁骑来袭，投石车兵损失惨重，这一次我军谨慎行进，还不敢……” 吴王咆哮道：“燕云铁骑已经被阿喀琉斯拖住了，还愣着干嘛，立即协助攻城！” 上百架投石车正在运往前线，准备给邢风的守军带来致命一击。 危急时刻，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怒喝，随后便是一阵战马嘶鸣，声如雷霆！ “放肆！！” 白龙影一马当先，马背上的梁萧在黑夜中看得真切，拉开兰陵弓，箭如流星，远远一箭射穿前后密集的三名投石车兵！ 两军震惊的注视下，梁萧就在马上连射十数箭，射杀投石车兵超过二十人，随后带领百骑，直取投石车部队。 天龙破城戟所过之处，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大周武圣，神威再临！ 第773章：大周！天将军！ 梁萧所领百骑，皆是万里挑一之精锐，力量，耐力，意志力，皆远胜其他精兵，比起燕云十八骑稍有不及，但也是全副武装。 每个将士的武器都是以最好的水纹钢锻造而成，即使远不如天龙破城戟，放眼当世，也堪称神兵利器，战场杀人如割草不成问题。 时值南方深冬，还算凉爽，百骑人马铠甲皆是精钢棉甲，即轻便又能保障绝佳的防御力。 此时又是夜间，两军交战混乱，更有五千燕云铁骑四处袭扰，导致数万叛军进攻迟缓，略显混乱。 梁萧带百骑杀到之前，众将士先以弓箭射杀部分投石车兵，又随梁萧杀到阵前，收割投石车部队残兵。 周围护卫队上前接战，皆被梁萧一戟横扫，每一次横扫皆可击毙数人，使得贼军不敢靠近。 眨眼间，投石车部队全军覆没。 “这又是哪来的精锐？！” 叛军阵前的天日步兵将校震惊失色，纷纷召集部队围杀梁萧等人，却不料梁萧一马当先，斩首数名将校，硬生生将步兵队杀出一条血路，直扑弓弩手部队。 百骑紧随其后，大开杀戒。 这些弓箭手尚未来得及等到军官下令，便已纷纷死于大周百骑刀戟之下。 寻常铁甲，在天龙破城戟面前同样脆如薄纸！ 攻其不备的梁萧，宛如天神降世，大杀四方，现场血雨飘洒，一片混乱。 叛军人马何曾见过如此神威，肝胆俱裂，尽皆奔走，根本无力组织抵抗。 与此同时，雷洪正领燕云铁骑在各方袭扰，借着远方敌军的火光，隐约看见梁萧百骑赶来，又惊又喜。 不消说，当世能有如此神威者，除了自己王爷还能有谁！ “准备接应！” 正在军中指挥的吴王，终于收到前线将军急报。 “王爷！有一支骑兵不知从何而来，突然杀得我军精锐人仰马翻！！” 吴王惊怒交加：“多少人？是燕云铁骑杀来了么？” “数量未知，但我军精锐猝不及防，也无力抵挡！”将军急道。 吴王急问道：“阿喀琉斯呢？？” “正被燕云铁骑牵制！” 闻言，吴王正要下令，却听前方杀声震天。 “又怎么了？？” 不等吴王反应过来，前军纷纷向后奔走，冲击本阵。 “敌军又带了大周连弩，射杀我军！！” 此时月黑风高，即使军队有火光照耀，叛军也难以看清现场状况，只道是前军遇袭溃败，往回奔走，自相践踏。 黑夜与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越来越多的叛军将士不敢迎战，纷纷后退。 反观梁萧，在战场上四处冲杀，百骑紧随其后，悍不畏死，一路乱杀，反而毫发无损，明明百人的部队却大有万人冲锋之势。 冲杀之间，梁萧终于望见远方吴王帅旗，厉声一喝：“随我斩将夺旗！” “固所愿也！！” 一刹那，小白龙影如一道白影一掠而过，杀到吴王阵前，天龙破城戟横扫而来—— 来不及反应的卫兵，所持木枪纷纷断裂，接连身首分离。 “这是杀神来了？！” 卫兵们眼见梁萧与白龙影皆身材高大，杀人如割草，纷纷作鸟兽散，只剩吴王亲兵掩护着他紧急撤退。 “反王休走！大周天将军在此！！” 梁萧厉声一喝，并未自报帝君之名，而是以天将军为号扰乱敌军视听，直取帅旗，沿途不忘横扫八方。 “天将军？！” 叛军众将士又惊又怕，哪敢与这百骑交战，纷纷遁走。 沿途血流成河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警告！ 是夜，大周武圣统领百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枯拉朽般击穿叛军战阵，杀出一片尸山骨海，直取帅旗，大有武镇八荒之势。 “饭桶！一群饭桶！” 此时吴王也已魂飞魄散，骂不绝口，在亲兵掩护下紧急撤退。 奈何梁萧紧追不舍，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周围弓箭手又怕伤及自家军将，更担心误杀吴王，因此投鼠忌器，唯有保守射击，减少射击距离，只求逼退这支突如其来的精锐。 十万大军，白天先被燕云铁骑击杀过万，夜间攻城，竟又惨遭梁萧百骑突袭，死伤无数。 正在城内防守的邢风得知敌军突然陷入混乱，也有些惊疑不定。 “启禀帝君！刚才我看见有一支部队从城边绕来，直取敌军投石车，一路冲杀，竟逼退敌军……”负责汇报的骑兵也一脸懵逼，激动得语无伦次。 “一定是大周王师！臣请领兵助战，不能让友军身陷重围！”老将李如风急忙请战。 邢风也唯恐援军有失，又见敌军后退，立即派遣精兵出城接应。 “吴王何在！大周天将军在此！！” 梁萧百骑齐声呐喊，声威之盛竟堪比万人之势，所过之处无人敢应其锋芒，纷纷遁走。 黑夜是梁萧最好的掩护，趁着敌军还未缓过劲来，杀伤无数，梁萧又觑准时机，一箭射断当中最高的吴王帅旗。 帅旗一倒，周围的叛军更是无头苍蝇般乱窜。 “前线败了！” 前军溃走，又接连导致中军和后军误判，数万大军齐齐后退。 百骑破十万，旷古未有！ “发生何事？！” 阿喀琉斯正在领兵与燕云铁骑游击，见己方突然大举败退，惊怒不已。 “启禀神之子！敌军骑兵突袭我军前阵，我军溃败！！” 后方骑兵赶来汇报，阿喀琉斯神色大变：“又被这雷洪摆了一道！！” 阿喀琉斯也无心再追逐燕云铁骑，立即领骑兵回援，迎面遇上败走的吴王。 火光映出吴王苍白惊恐的妙容。 “阿喀琉斯！敌军又一名天将军，不知为何一路杀到阵前，本王险些饮恨当场！！” “大周还有猛将？” 阿喀琉斯战意冲天，正要出战，却被吴王劝阻。 “眼下应该收拾部队，不能让敌军趁夜追杀，扩大战果啊！！” 阿喀琉斯恨恨地看着颓败的吴王，暴怒咆哮：“什么天将军！明日我定当亲自斩杀！” 艾丽缇正在祭坛，为出征的孔雀王朝将士进行例行祈祷仪式，也收到女兵急报。 “殿下！我军突然被一支数量不明的队伍袭击，吴王败退，此战失利！” 艾丽缇神色平静，问道：“可有问清楚是哪支部队？燕云铁骑么？” 女兵答道：“不知！但领兵之人自称大周天将军！！” “天将军？！” 恩师大祭司曾经提及天将军拯救克丽丝缇的故事，此刻天将军之名响彻脑海，艾丽缇常年古井无波的心，终于剧烈一颤。 第774章：白马银戟 “我族石碑之中，记载了‘天将军’拯救‘克丽丝缇’的故事，这曾是我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而在天日国的神话中，克丽丝缇却是至高无上的主神之一，曾经一度成为禁忌之名。好孩子，你被天日族冠以独一无二的‘克丽丝缇’之名，绝非偶然。” “不过，按日子来算，天将军的出现应该是在六百年之后。那些石碑年代久远，至少能追溯到春秋时期，也许在我离开的几十年里还陆续有新碑出土。你的能力与智慧远在我之上，是该自己去中原大地探索真相，并实现你的愿望。” 公孙紫玉当年叮嘱，言犹在耳。 平静多年的艾丽缇，内心震惊过后，便迅速冷静下来。 “天将军是剑族石碑记载的内容，也许，随着剑族回归，那些石碑内容自然也会被大周朝廷获悉，所以才有人冒认天将军么……” 艾丽缇如是猜想。 毕竟，“克丽丝缇”这个名字可是明确记载在剑族先民石碑之中，完全是可以利用的。 冷静之后，艾丽缇幽幽叹息。 自己险些忘了这茬，也因此心境出现了波动！ 作为泯灭感情的克丽丝缇，这是不应该的。 “等前线消息吧。” 艾丽缇叹息之后，突然又有一名女兵回报。 “殿下！吴王和神之子已经鸣金收兵，正在清点战损，据说光是将校的损失就已经过百，普通士卒折损不计其数……” 艾丽缇问道：“击退吴王的人，可有外貌特征？” 女兵郁闷道：“根据前线最先接战并生还的士兵所言，敌军领兵者是白马银戟，但后来四处冲杀，那人和他的宝马浑身都是血，更显恐怖……” 闻言，艾丽缇手中的黄金权杖剧烈颤抖，良久才恢复镇定。 白马银戟…… 是他？ 阳龙郡内，梁萧与雷洪合兵一处，掩杀一番之后，也收兵回城。 “百骑破十万！不愧是王爷！！” 燕云铁骑人人自豪，个个欢颂。 梁萧微笑道：“仰赖诸位袭扰牵制，我们也只是打了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换作白天，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轻易冲杀敌阵的，否则这一百将士可能身陷重围，甚至有去无回。 但夜间就不一样了。 那些投石车兵的布置对敌军的阵形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当然，敌军也没想到城内守军还敢主动出击。 黑夜既让敌军无法确认己方部队数量，也让敌军弓弩手无法准确捕捉己方骑兵动向，投鼠忌器，不敢乱射，毕竟敌军的友军可没有上好的铠甲防御弓弩。 那些叛军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势，俨然成了乌合之众，兵败如山倒也并不稀奇。 汉末三国，张辽以八百破孙权十万，险些活捉孙权，这还是在清晨。 《三国志·吴书·甘宁传》裴注引《江表传》，也提及甘宁带领百余人夜袭魏营凯旋，名震天下。 这些都是实例。 而吴王与天日教联军是两股势力，人心不齐。自己凭借过人的夜视能力和战场方向感，带头冲阵，天龙破城戟这种绝世武器的杀伤效率堪比加特林，足以惊退千军万马。 众将随梁萧回城的路上，也和李如风的军队会合。 得知是大周帝君梁萧亲自领兵，李如风震惊失色，当即下马参拜。 “参见帝君！” 梁萧扶起这位素昧平生的老丈人，与他一同回城。 “李将军何故闷闷不乐？”梁萧见李如风突然情绪低落，问道。 雷洪也想起什么，同样垂头丧气：“王爷，回城之后邢公子会说明情况……” 梁萧见雷洪也神色有异，心知情况不妙，大胜的喜悦一扫而空。 得知梁萧亲临战场，邢风同样震惊失色，立即带领城内将士出迎。 “罪臣邢风，参见帝君……” 这一跪，也意味着从此邢风夫妇不再是大楚君王，最多只能被敬称为“大人”。 大楚将士眼见梁萧亲自领兵退敌，胜似天神降世，更是心悦诚服，一个个翻身便拜。 梁萧扶起邢风，解释道：“我听闻叛军肆虐，特令雷洪领燕云铁骑先来救援，后来又不放心，亲自领百骑驰援大楚都城，从我军将士那里了解情况之后，即刻驰援至此……秦勋情况如何？” 邢风心情沉重，颤声道：“他……他以自身为饵，引诱阿喀琉斯领兵袭击青叶县，随后火攻敌军，他也没能……” 梁萧脚步一滞，一个趔趄，被雷洪扶住，一手撑在桌上，潸然泪下。 “秦勋啊……” 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西川剑宗和那位秦大人，奔赴青叶县解救钜子，也迟迟没有回归，恐怕……”李如风欲哭无泪。 梁萧揭下战盔，一言不发，听李如风和邢风详述情况，泪如雨下。 凶险的战场没能撼动他的心境，此刻他终于脸色苍白。 他当然明白秦勋的宏愿。 只要能减少军民损失，便是粉身碎骨，这位墨家钜子也定然义无反顾。 正是因为皇朝雪的牺牲，秦勋得以获救。 又因为秦勋的火攻，数以十万计的阳龙郡军民得以成功迁移到阳龙郡以北，避免了生灵涂炭。 只是，那青叶县被放弃的万千百姓，也成了秦勋心里过不去的坎。 “他肯定是为了以死谢罪……”梁萧唉声叹气，满心悲戚。 自己该说什么呢？ 当初真不该放任他南下？ 可若是如此，将来秦勋得知大楚生灵涂炭，免不了更加自责，今后也只会以另一种形式殉道。 墨家钜子的志向，已经注定了结局。 “此战大捷，通知全城吧，以此鼓舞士气。”梁萧叹道。 李如风立即跑去安排。 梁萧握紧邢风的手，郑重道：“邢公子，秦勋已经牺牲了，我希望你能安然无恙，莫要乱来，国家太需要你。” 邢风感动之余，也不禁面露苦涩，点了点头。 自己又该如何向军民和先皇谢罪呢？ 梁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你尽可能为大楚保留了生力军，最大化减少了军民牺牲，有功无过，往后还需要你们夫妇安抚大楚百姓。” 邢风又郑重点头，道：“臣定当竭忠尽智……” 同一时间，阿喀琉斯与吴王也终于收兵回营，与艾丽缇会合。 第775章：大周帝君梁萧 “伟大的克丽丝缇，抱歉，本王出征失利，有愧您的祈祷……” 祭坛下，吴王拜倒在地，语气恭敬，满含歉意。 祈雨救人与祈祷地震两件事传开后，这位天日教教主在联军将士心中的地位直线攀升，堪比神明。 而攻城败退的自己，即使是尊贵的王侯，此刻为了博取阿喀琉斯的好感，也只能向她卑躬屈膝。 阿喀琉斯原本怒容满面，见吴王态度诚恳，才神色稍霁，道：“克丽丝缇女神，敌军狡诈，我被燕云铁骑牵制之后，又有一支骑兵突入我军军阵，数量应该在万人左右？” “确定是万人？”艾丽缇问道。 阿喀琉斯看向吴王。 吴王道：“声势浩大，应该是万人，不会错了！否则，本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败退……” 说到最后，吴王仍有些不自信，补充道：“就算没有万人，几千人应该也是有的！” 艾丽缇叹道：“各军团休整一番，我会发布通告，安抚众军。至于领兵冲锋者究竟是何人，你们可有头绪？” 吴王道：“本王回营之后，冷静一想，既然来人是白马银戟，那应该是大周帝君梁萧？” 阿喀琉斯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他就算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贵为一国帝君，岂会如此冒险，亲自领兵斩将夺旗！” 艾丽缇没有反驳双方推测，只是平静注视着讨论的众人。 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吴王随阿喀琉斯离开祭坛后，忍不住问道：“阿喀琉斯，你们教主一直都是如此么？即使听到败军消息，也不喜不悲？” “她是神灵，怎会为凡世的悲欢所动？”阿喀琉斯鄙夷地瞥了吴王一眼，又道，“这一次是我轻敌了，应该留数千天日骑兵，守备战场，倒也不算你的错。” 吴王这才微笑道：“你我勠力同心，何愁大事不成？届时，你便是新朝绝无仅有的天日大元帅，本王也定当号召全国，信奉天日教。” 目送阿喀琉斯离开后，吴王脸色一沉。 “白天损失接近两万，今夜损失超过三千，恐怕联军已经不起第三次的折损，唯有暂时托付天日教……” 天日教教众诵念克丽丝缇之名，便可死战不退，吴王一想到此事，便觉得不寒而栗。 但若是没有此女，恐怕联军已经是崩溃在即了，毕竟今日全军战损接近两成，令人难以接受。 今夜叛军攻城，又被梁萧及时逼退，阳龙郡内的将士得以稍作休息。 夜间，梁萧和邢风等人在军营里讨论军情。 “这阳龙郡的城墙，暂时无法修补，只能以重兵把守，如此，只会显得被动。但弃城而走，等于先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敌军骑兵将大举入侵，散布各地，劫掠百姓，即使再有两万燕云铁骑，也难以禁绝此事。”梁萧道。 众人道：“该如何是好？” 梁萧道：“自然是以攻代守，我会亲自领燕云铁骑，于南方游击，阻击敌军，同时牵制他们的天日骑兵，也拦截敌军，避免他们壮士断腕，决心撤退，从此盘踞南方。等到后方大部队来援，我们即可全面反攻，收复失地！” 雷洪连忙道：“王爷坐镇城楼，臣负责领兵牵制即可！” 邢风也附和道：“雷将军勇武非凡，足堪大任，帝君不必以身犯险！” 梁萧摆手道：“无妨，区区叛军，还奈何不了我。” 雷洪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只感到豪情万丈。 经过昨夜一战，他才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 梁萧以百骑直取吴王，着实让他事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原以为突入敌阵的精骑至少有一两千人，哪想到才只有百人！ 一直以来，梁萧在燕云十八骑的心里都是天下无敌的。 李如风所言非虚，他家王爷可是万金之躯，不该再向以前那样身先士卒了。 自己作为他的左膀右臂，想法应该转变。 不过昨夜一战也证明了，他家王爷依然是当年率众封狼居胥的兰陵侯，只是比以前更加沉稳罢了。 邢风和李如风面露忧色的同时，又不禁肃然起敬。 他们当然明白，梁萧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完全是为了减少将士伤亡，更有利于战事。 以他的勇武和威望，统领燕云铁骑，部队战斗力自然远非其他猛将可比。 这位，果然是让墨家钜子为之奋不顾身的大周帝君啊！ 清晨，燕云铁骑的将士们得知梁萧亲自领兵，燕云十八骑充当先锋，无不振奋。 “建功立业，当其时也！” “守城将士，待我军反攻之后，每人加赏白银二十两！” 经过昨夜一战，阳龙郡守军只伤亡不足百人，因此士气如虹。 得知大周帝君亲自领兵协防，大楚将士也感动万分。 算是邢风的许诺，此战之后，每个将士能得四十两赏银，这可是一笔大钱！ 战场形势不明，梁萧没有立即出击，而是让众人厉兵秣马。 将士们的战马和备用马经过昨日激战，也需要饱食一顿。 梁萧带来的三匹宝马，分别是大小白龙影和宝马鸿鹄。 如今，小白龙影已经是一匹合格战马，马力和耐力不下于其母。 至于鸿鹄，则是当年段云衣所赠，等此战结束之后也差不多要退役了。 一个时辰后，叛军细作离开阳龙郡，绕了一大段路，终于回到叛军大本营，向艾丽缇汇报。 艾丽缇依然端坐祭坛之上，吴王和阿喀琉斯分坐于在台下两侧。 “伟大的克丽丝缇！我们了解到了昨夜情况，原来是大周帝君梁萧，亲自统领百骑精锐，袭扰我军前锋，逼退吴王！” 细作汇报的同时，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梁萧？！”阿喀琉斯拍案而起，惊怒交加。 “怎么可能只有百骑？你莫要戏弄本王！！”吴王也恼羞成怒。 细作直面两人，满头大汗，战战兢兢，道：“千真万确！昨夜除了雷洪统领燕云铁骑与神之子交战，剩下百人，正是梁萧赶来支援！如今全军上下都在歌颂大周帝君有勇有谋！” 台下众将交头接耳，人人惊骇。 “他竟然……”只有艾丽缇低声呢喃。 第776章：诈赏 如自己所料，大周帝君梁萧以天将军之名，亲临战场，解了阳龙郡之困。 艾丽缇身为天日教教主，孔雀王朝婆罗门的顶端，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曾经泯灭了作为人类的情感，即使是恩师的恩情，她也只是以世俗道理来报恩。 而现在，自己不曾见过真容的那个男人，却屡屡让自己心神不宁。 这种心神不宁，却并非纯粹负面情绪…… 不过，如今她和梁萧都是两个阵营的最高领袖，注定势同水火，甚至没有对话的机会。 台下的吴王和阿喀琉斯脸色铁青，只感到颜面扫地。 无敌的神之子，统领上万天日骑兵，就因为大周帝君百骑袭扰，被迫随军撤退！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阿喀琉斯咬牙切齿低吼着，一旁的吴王则开始抓耳挠腮，思虑对策，最终只能求助艾丽缇。 “教主大人可有良策？” 艾丽缇淡然回应：“我只负责祭祀与传教布道，军事方面，你可询问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见艾丽缇看向自己，顿时受宠若惊，激动道：“我，神之子阿喀琉斯，定为克丽丝缇女神斩下梁萧首级！” 艾丽缇面无表情，内心却滋生了另一种情绪。 担忧。 他会是阿喀琉斯的对手么？ 得到艾丽缇的首肯，阿喀琉斯才严肃分析形势。 “吴王！梁萧能带领燕云铁骑亲临此地，说明他的援军应该已经在来援的路上！最快一个月内，我军必须拿下阳龙郡和大楚京城，否则等他们援军一到，据城而守，相持不下，我们就只能从你的领地抓捕儿童和女人，充作军粮！” 闻言，吴王紧张道：“若是如此，必定人心离散，早晚为梁萧所破！” 阿喀琉斯冷声道：“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趁阳龙郡还未抢修结束，昼夜攻城，无论如何不可停下！” “可是投石车兵已被击杀完毕，就连投石车专用的绳索也都被敌军砍断，攻城的话……” 不等吴王解释，阿喀琉斯怒道：“还有冲车，云梯，弓箭队，先登部队，都给我安排上！你要想清楚自己的处境，我们大可从西边退回孔雀王朝，而你的南方都是平原，一旦梁萧领兵南下，你的下场唯有身死族灭！” 吴王铁青的脸色转为惨白。 阿喀琉斯的意思很明显了，自己这边的士兵必须作为主力，尤其是攻坚部队。 一旦自己的部队被消耗殆尽，自己就算拿下大楚，也不过是真正的傀儡。 可如今自己距离大楚京城只剩一座城墙崩塌的阳龙郡！ 犹豫片刻，吴王盯着阿喀琉斯，一字一顿道：“本王会激励将士，全力破城。但也希望你能领兵协战，今后若是任何一方过河拆桥，天人共诛之！” 面对吴王的场面话，阿喀琉斯只是摆手道：“放心，阳龙郡必破之！” 吴王仍不放心，道：“如何破之，本王与你合兵一处，勠力同心，总有资格知情吧？” 阿喀琉斯道：“先登城墙者，赏黄金万两！所有参与登城士兵，赏白银百两，入城之后，全军将士每人赏银五十两！阵亡将士，以赏银两倍规格抚恤家属！” 吴王惊道：“那岂不是要消耗接近一千万两银子？咱们哪有那么多银钱可供一次性赏赐，不该细水长流么……” 阿喀琉斯沉声道：“我可没说要给现银啊？” 吴王神色一变：“何意？” 阿喀琉斯道：“先破了阳龙郡再说，届时，可以发行类似金票银票的钞票，代替赏银，只要拿下大楚京城，大楚国库和农田据为己有，何愁没有赏银？” 吴王连忙向艾丽缇投去求助的眼神，但又不敢明说。 这种做法，必定让他这个帝王丧失威信，甚至会彻底沦为天日教的傀儡。 艾丽缇道：“莫要为难吴王，阿喀琉斯，以你的名义。” 阿喀琉斯拍着胸脯道：“自然是以我的名义！我将为克丽丝缇女神打下大楚全境！” 吴王终于欣然应允。 大楚南部开战前夕，欧亚大陆以西也风起云涌。 天日王御驾亲征，天日国部队倾巢南下，席卷欧罗巴各地。 罗马帝国的皇室和遗民组成的起义军，面对天日国与波斯帝国的夹攻，寡不敌众，全境沦陷，就连山林和北非的部分行省也落入天日国之手。 天日国部队并未停止南下的步伐，继续残虐欧亚大陆以外的新大陆，阿非利加。 昔日强盛的罗马帝国，典籍被天日国人尽数盗取、篡改。 罗马人彻底沦为两国奴隶，苦不堪言，因为当初轻信天日国花言巧语而后悔莫及。 百年前，正是天日国人四处挑拨，罗马穷兵黩武，和他们一起灭亡了诸多文明，如今自己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而在罗马帝国境内，数百年来一直有天日国商人垄断各行各业，蛀空罗马，随着帝国覆灭，这些商人将目光投向了波斯帝国。 罗马文明也和其他文明一样，被天日国收为己用，从此天日国以罗马正统自居。 考虑到罗马人依旧人数众多，天日王与群臣商议，扶持了一名本国代言人担任罗马皇帝。 曾经璀璨的西方文明，彻底落入天日国魔爪之下。 盘踞在中西亚的波斯帝国，并未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新的目标。 阳龙郡内，梁萧坐镇城楼，指挥调度。 邢风协助发号施令，李如风与雷洪等人负责巡视各处要害，以防敌军入侵。 莫罗加萨向梁萧招供的内容，梁萧并未全信。 直到前日俘虏孔雀王朝部分刹帝利军官，拷问之后，方才确认一些可靠信息。 孔雀王朝境内，有部分婆罗门是天生的金发碧眼，并非天日国人。 要区分孔雀王朝本土高种姓婆罗门，只需要观察牙齿即可。 天日国人的牙齿除了上下门牙，其他部分都如猛兽一样尖利，且喜食人肉，而正常的婆罗门牙齿和食性与常人无异。 比如莫罗加萨，作为婆罗门，也是金发碧眼，但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天日国人。 但因为天日国数百年的布局，天日国及其圣教天日教，与孔雀王朝紧密相关，孔雀王朝的婆罗门们也没有完全排斥这支异种，甚至将他们视为兄弟，且不排斥自己被视为天日国人。 低种姓和贱民作为天日国人的食粮，他们也可以接受。 而在这支叛军部队里，还有部分教宗也是本土婆罗门，可以俘虏招降，分化瓦解。 就在梁萧思考战略之时，南方角声震天。 叛军终于开始了新一轮的全面进攻。 第777章：一箭 大楚全境，从京城以南是以平原、密林为主。 阳龙郡东西两侧以山脉，从治所到青叶县之间的这片区域，以平原为主，但青叶县内部则是密林为主，两侧却以山脉为主。 也因此，阳龙郡成了京城屏障，而青叶县成了阳龙郡的屏障。 地震震塌了阳龙郡的东南城墙，暴露了阳龙郡防守的短板，使得阳龙郡东南几乎无险可守，唯有连夜结营。 阿喀琉斯也意识到目前抢功阳龙郡的意义，只要拿下此郡，作为跳板，从此天日骑兵便可肆无忌惮劫掠北方。 叛军联盟简单清扫战场，只收容了后方友军尸体，把最前方拦路的友军尸体一一挪到战场两侧，随后以步军为主力，再一次发动全面进攻。 “神之子有令：先登城墙或先入城者，赏黄金万两！所有参与登城士兵，赏白银百两，入城之后，全军将士每人赏银五十两！阵亡将士，以赏银两倍规格抚恤家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登部队人人急红了眼，恨不得立即入城。 没有城墙的话，他们只需要直接杀入城内即可，伤亡风险大幅下降！ 叛军联盟角声震天，吴王坐镇中军，但真正的战场指挥官乃是阿喀琉斯委派的天日元帅，负责指挥步兵的弗洛。 阿喀琉斯统领天日骑兵，随时准备击杀燕云铁骑。 城墙上的梁萧远远望见叛军成片朝阳龙郡涌来，只是沉着指挥，城内守军在城墙缺口处筑起一片盾墙，城上又有大量弓弩手备战。 大量的步兵据守城门和缺口，严阵以待。 邢风这边的弓弩手有限，仅凭不足五万的守军，驻守城墙崩塌的阳龙郡，已经接近与敌军野战。 这些士兵也并非梁萧亲自训练，其中还有至少一半，战斗力远不及大周的普通正规军，因此实际死守的人员也就三万左右。 大楚士兵也并不像大周将士那样对梁萧奉若神明。 对于这位大周帝君，他们固然久仰大名，但梁萧始终是陌生的，梁萧也无法如臂指挥这支部队。 “燕云铁骑，整军备战！” 梁萧下达军令之后，将城墙防务交给邢风和李如风，亲自令燕云铁骑出城，一路往东，和守军互为犄角。 五千燕云铁骑分布在平原地带，明晃晃的刀枪在骄阳映照下闪耀寒芒。 这支部队里，每个将士携带的备用战马至少都有三匹，每匹战马行囊里还准备了大量的干粮、箭矢和弩矢，各存放一架可以齐发的诸葛连弩，可保将士弓弩齐备。 梁萧并未马上出击，而是决定以逸待劳，将部队埋伏在东边，借助前方高地遮掩，随时出其不意。 敌军统帅一定会以重赏激励将士死战，更兼有克丽丝缇信仰存在，很有可能让孔雀王朝将士誓死一战，因此这一次的敌军攻城队至少能发挥出两倍的战斗力。 但对燕云铁骑五千将士而言，这些敌兵始终是土鸡瓦狗，只是必须保持警惕罢了。 昨日他们随雷洪袭扰后方，射杀不少，但因为敌众我寡，始终未能收缴首级，封赏终究是差了点意思，这让他们憋了一肚子气，只等梁萧统领大部队击溃敌军。 而此刻他们要做的只是牵制，距离击溃至少还需要半个月时间，等后方援兵赶到。 梁萧带着亲兵来到一处隐秘的高地，眺望南方，心情沉重。 那个被奉为克丽丝缇的少女，真的能坐视生灵涂炭么？ 她并不像是被架上天日教教主那个位置，而且也并未被天日教的教义洗脑，又为何不反对呢？ 无论如何，必须俘虏此女，好好教育一番！ 城墙上的李如风神情凝重，手心也捏了把汗。 梁萧亲自领兵出征，已经深深折服了这位岳父老将。 但李如风太了解此城守军的战斗力了。 能不出现大规模叛变，就算成功，战斗力和敌军算是半斤八两！ 若不是梁萧亲临，大大鼓舞了士气，部分士兵面对地震天灾震塌城墙这种事，恐怕还会叛逃！ 敌军将士接近之后，李如风立即下令。 “弓弩手准备！” 西侧残存的城墙上，大量的弓弩手纷纷上弦，准备开射。 叛军已经来到城墙外五里处，阿喀琉斯登高远眺，却始终不见燕云铁骑踪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斥候回报。 “为何迟迟不肯攻城？”吴王有些焦急了，冲到前方军旗下询问弗洛。 弗洛解释道：“昨日燕云铁骑伏击，致使我军无功而返，神之子正在等待斥候消息。燕云铁骑动向不明，贸然出动，只会重蹈覆辙！” 吴王顿时额头冒汗，昨夜犹如一场梦魇，是他今生今世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那区区百骑，迅如疾风，尤其是领兵的大周帝君，险些擒杀自己。 吴王与麾下众将无话可说，只能焦急等候。 “要是再来一场地震，把所有城墙都震塌，就好了……” 叛军将士苦等的同时，士气也在缓慢降低，已经有人出现了侥幸心理。 两刻钟后，三名斥候灰头土脸赶来向军阵东边的阿喀琉斯汇报，垂头丧气。 “启禀神之子！我军斥候在阳龙郡以东探查，遭遇敌军上百人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我们三人得以生还！” 阿喀琉斯眼神一凛：“百人？伏击你们的人，可是白马银戟？” “正是！”三名斥候惊魂未定，羞愧无地。 他们完全是因为身在最后方，才得以生还。 马背上的阿喀琉斯仰天大笑。 “堂堂大周帝君，却去为难小卒，与雷洪之流何意？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敌军应该埋伏在城东，我自领天日骑兵等候，尔等即刻进军！” 军令传开，吴王终于迫不及待催促弗洛出兵。 叛军立即开拔，潮水般冲向阳龙郡，战争一触即发。 叛军前锋接近阳龙郡一里之时，东北边突然杀声震天，万马奔腾。 正是梁萧领燕云铁骑，从东北方向袭来，从侧翼直击叛军！ 阿喀琉斯等候已久，厉声下令：“随我擒杀梁萧与燕云铁骑！” 上万天日骑兵倾巢出动，欲与燕云铁骑接战，却不料远方一支利箭破空而至。 阿喀琉斯神色大变，想要救援，为时已晚。 兰陵弓当先一箭，竟当场将距离阿喀琉斯不足十丈的一名得力副将射死马下！ 第778章：驱逐 “这是什么弓？？” 阿喀琉斯与身边诸将也不禁骇然。 对方与自己相距绝对超过百丈，而且这名副将还穿着精制的锁甲，本身也是个久经沙场的好手。 竟被梁萧一箭射杀！ 惊骇之后，阿喀琉斯便是眼神一狠，正要领军冲杀，却见梁萧就在马上二度拉弓。 这一次的目标直指阿喀琉斯。 “咻——” 一箭穿空，势如风雷，瞬息而至。 阿喀琉斯早有准备，随手一刀挑飞利箭，冷笑不已。 “雕虫小技！” 周围众将也不禁紧张，纷纷让亲兵挡在自己身前。 这所谓的“雕虫小技”，刚才可是轻易射杀了一员战将！ 梁萧身后众将，凭借望远镜，和梁萧一起远远望见阿喀琉斯挑飞神箭，也不禁暗暗称奇。 兰陵弓到了梁萧手里，如鱼得水，威力非凡，即使有人侥幸挡下一箭，也可能被强悍的冲击力击落马下。 这一路梁萧射杀无数天日教头目，从而保证了沿途最高的清剿效率。 此人反应迅速，当世少有，更兼力大无穷，也难怪能击败雷洪。 “王爷，他坐下那匹战马，果然是盗取的白龙影子嗣！！” 雷洪义愤填膺道。 “莫急，依照原定计划行事！”梁萧微微点头，就在马背上拉弓，精准射杀又一名天日骑将。 短短片刻，梁萧连出三箭，射杀两人，惊骇敌阵！ “出击！拿下燕云铁骑！” 阿喀琉斯勃然大怒，当即率众朝梁萧发起冲锋。 梁萧见自己成功激怒敌军，也立即带领燕云铁骑，且战且退。 这支燕云铁骑配备的大弓，放眼当世最为精良，马上的有效射程也超过七十丈。 五千名训练有素的燕云铁骑，分成十队交替射击，井然有序。 反观这支天日骑兵，固然孔雀王朝最精锐的一匹骑兵，但与燕云铁骑一比，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逊色于当年漠北五万天日骑兵。 无他，孔雀王朝抵触南方，气候炎热，难以培养足够的好马。 若没有阿喀琉斯与天日元帅弗洛等人，就连精锐骑兵都未必能训练出来。 再者，大周已经能够大批量生产品质更好的钢铁，甚至为燕云铁骑配备水纹钢。 作为骑兵的远程武器，射程和射速更是至关重要。 马背上装配较快的弩箭，射程太短。 射程足够的弩箭又较为笨重，不适合马上使用。 因此弓箭一直是骑兵的主流远程武器，但孔雀王朝的仿制大弓马上有效射程只在五十丈左右，远不如梁萧精研并由工部不断调试改进的大周大弓。 阿喀琉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一轮冲锋相对保守，只是谨慎逼近，作为试探。 即便如此，还是有数十名前锋天日骑兵当场中箭落马。 而燕云铁骑在抛射的同时，将士们不断后退，和敌人保持一定距离，相当于“放风筝”战术。 “该死……” 阿喀琉斯气恼不已，双方骑兵的显著差距，让他很难有机会击溃敌军，并阵斩大周帝君。 “神之子，我们只要保证燕云铁骑不敢袭扰步兵即可！” 一名天日骑将连忙提醒。 阿喀琉斯咬牙道：“若是不能击溃燕云铁骑，我如何能让女神刮目相看！” “神之子，您已经是咱们天日国和孔雀王朝第一勇士，没有比您更配得上阿喀琉斯……”那名骑将拨马走过来小声提醒。 阿喀琉斯沉声道：“你们不明白她对我的态度，我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个打手，根本入不得她的法眼。若能在此击斩梁萧，占领大楚，横扫大周，我的军威和声望将如日中天，众军臣服。到了那时候，她就算再不愿下嫁于我，也拗不过孔雀王朝的民意！” 周围众将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领兵冲锋。 刚才提醒的那名骑将，又被梁萧射死马下。 “吉乌斯！！” 阿喀琉斯见他阵亡，悲痛不已，当即横刀跃马，直冲梁萧。 “我军人数占优，随我阵斩梁萧！！” 阿喀琉斯速来深受天日骑兵敬服，有他身先士卒，上万天日骑兵终于倾巢而动，直取燕云铁骑。 梁萧早有准备，与燕云铁骑转道东南，且战且走。 “他和燕云铁骑不回城么？” 阿喀琉斯发现燕云铁骑动向，厉声道：“蠢材！给我截断他们的退路！” 天日骑兵在阿喀琉斯的带领下，一路往北，脱离了己方步兵军阵，横插在阳龙郡城墙与燕云铁骑之间，试图阻截燕云铁骑回城之路。 按照阿喀琉斯的预想，城内守军忙于应对己方攻城，不可能蠢到主动出击，而自己的天日骑兵占据战场主动权，可以随时补给。 燕云铁骑则大大不同，若要回城补给，除非正面击破天日骑兵，否则就只能一路绕行更北的地方，再向西绕回阳龙郡。 天日骑兵本身也不敢轻易绕到阳龙郡后方作战，考虑的正是被阻截退路，而被梁萧各个击破。 阿喀琉斯暂时放弃了追赶梁萧，成功突入目标地点，在高地上观察燕云铁骑动向。 燕云铁骑并未因为退路被封锁而回击，反而转道向南，直取叛军后军。 “竟有如此胆量？” 阿喀琉斯又急又怒，但也深知不回援不行，只能领兵驱逐燕云铁骑。 此时，阳龙郡东南城墙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声势浩大。 由于昨夜叛军的投石车被梁萧破坏，加上城内守军严阵以待，如今叛军攻势远不如昨夜凶猛，只能以强弓劲弩掩护重步兵前进，不断逼近东南城墙。 东南城墙上架设床弩，却非步兵可以轻易抵抗，一轮激射，便有数十名重步兵连人带甲被射穿，当场阵亡。 后方叛军垂涎赏银，依然潮水般涌来，双方就在崩溃的城墙附近展开拉锯战。 梁萧和李如风连夜布防得当，目前城内防守还是绰绰有余，叛军一时间并不能攻入城内。 东南战场上，燕云铁骑不断以袭扰叛军后军为威胁，调动天日骑兵，双方你追我赶，一路脱离战场。 面对燕云铁骑的袭扰战术，天日骑兵也疲于奔命，将士们不得不更换备用战马，轮番骑乘。 “这燕云铁骑不过徒有虚名而已，竟不敢与我军较量！” 阿喀琉斯恼怒之余，派了一群嗓门大的士兵前去挑衅。 那群士兵尚未走到燕云铁骑阵前，远方的燕云铁骑突然纷纷调转马头，每个人都更换了备用战马，直扑天日骑兵而来，杀声震天。 “帝君有令！斩首阿喀琉斯者，赏黄金万两，赐良田万亩，许加官进爵！生擒者赏格加倍！” 第779章：交锋 天日骑兵的战马质量远不如燕云铁骑配备的好马，交战初期，燕云铁骑可以随时和敌军保持至少八十丈距离，占据马上射击的主动权。 等天日骑兵远离军阵之后，原本一射即走的燕云铁骑，突然改变战术，全军朝天日骑兵发起冲锋。 天日骑兵也没料到燕云铁骑竟敢以人数劣势主动出击，面对凶猛来袭的燕云铁骑，仓促拈弓搭箭，双方又开始了第一轮弓箭交锋。 仿制大弓的威力，终究是逊色于正品大弓，甚至未能对燕云铁骑造成有效威胁，仅有十数名燕云铁骑中箭。 反观天日骑兵这边，承受了一轮箭雨，中箭落马者超过三百。 “敌军主动来袭，立即与他们展开白刃战！” 阿喀琉斯觑准燕云铁骑来不及调转马头撤退的机会，一马当先，身后将士受到鼓舞，喊杀声不绝于耳。 大周与天日国，东西方最强大的两个国家里的两位最强者，终于在此交锋！ 为了防止阿喀琉斯第一时间屠戮将士，梁萧毫不犹豫迎上。 天龙破城戟，天日神锋，两杆当世最好的银龙金武器，激烈交锋，各自震撼！ 一交手，双方便察觉对方才是此生最强之敌，势大力沉，各自眼神一凛！ 二人身侧的猛将和亲兵也展开激烈交锋，以求早些支援自家统帅。 雷洪与燕云铁骑正在疯狂砍杀阿喀琉斯的军将，不时关注梁萧和阿喀琉斯的战况，也惊骇不已。 当世战场两大巅峰，手持武器明明超过四十斤，挥舞起来竟游刃有余，毫无疲态。 换作常人，仅仅只是片刻挥舞，足以精疲力尽！ 而这两人的武器交锋，如两阵狂风暴雨交会，周围将士根本不敢靠近。 靠近，意味着饮恨当场！ 寻常将士，甚至来不及看清二人出手，二人已经交锋数十回合，难分难解！ 一个是大周武王，继承武圣衣钵。 一个是天日国神之子，世代相传的无敌之名。 双方皆欲阵斩敌将，以壮声威。 两匹神驹，本是同胞，如今却各为其主，随主人激战不休。 雷洪谨记梁萧叮嘱，也并未加入二人战局，放眼战场，专挑阿喀琉斯麾下猛将交斗。 燕云铁骑在比天日骑兵多射一轮之后，双方展开最激烈的白刃战。 天日骑兵恨不得将承受箭雨的怒火疯狂倾泻于燕云铁骑。 燕云铁骑恨不得将这群屠戮大楚军民的食人魔尽数斩首，杀机暴起。 一交手，燕云铁骑的刀枪轻易破开了天日骑兵引以为傲的锁甲—— “咔嚓！” 最先交锋的一排天日骑兵被燕云铁骑前锋当场斩首，一刀两断！ 紧随其后的天日骑兵这才惊恐地发现，这群大周骑兵手中的刀枪上有明显的花纹。 “难道是大马士革产出的神器……” 天日骑兵察觉端倪，但为时已晚，此刻已是交战状态，一个照面，便是死战！ 反观天日骑兵的刀枪，攻击燕云铁骑的棉甲，只能刺入棉层，最终被棉甲内层的精钢抵挡在外，随后又被燕云铁骑反手一刀，身首分离。 为了便于追逐，只有少量的天日骑兵前锋穿戴重型锁甲，大部分天日骑兵穿的仍是皮甲和简易锁甲，只护住要害部分。 曾经无往不利的天日骑兵，无论是近战还是远射，首度交锋，皆未能对燕云铁骑造成明显伤害，反被燕云铁骑连射带斩，击杀近千！ 这还仅仅只是初次的交锋而已！ 最前方的天日骑兵面对装备精良、力量惊人的燕云铁骑，无不胆寒。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此刻唯有死战，根本无路可退！ 从叛军对阳龙郡发起冲锋到现在，此时夕阳西下，将近黄昏，但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在燕云铁骑的凶残猛攻下，天日骑兵成片成片倒下。 “糟糕了！” 在付出数以千计的伤亡之后，天日骑兵们终于意识到双方的差距。 这支燕云铁骑即使只有五千人，也根本不是上万天日骑兵可以抵挡的！！ 燕云铁骑以一敌二，竟取得了碾压性的优势，不断逼近、强攻。 阿喀琉斯也被迫随部队且战且退，直到发现身边的亲兵和将士越来越少，顿觉不妙，虚晃一刀，借助梁萧格挡的反冲力量，调转马头就走，周围亲兵纷纷压上。 梁萧一路砍瓜切菜，但亲兵数量众多，依然成功为阿喀琉斯争取了撤离时间。 胜利天平明显倾向己方，梁萧怎肯放过，立即领将士一路追杀，直接截断西南方向。 “神之子！敌军在阻截我军撤退！！” 原本惊怒又郁闷的阿喀琉斯，听到将士急报，这才意识到梁萧的战术。 “燕云铁骑根本无惧我军，一路袭扰，只是为了激怒我军，同时将我军调离战场，方便截杀……” 反应过来的阿喀琉斯，却谈不上悔恨交加。 面对梁萧的这种战术，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拒绝交战，老老实实固守军阵，为步兵抵抗燕云铁骑的袭扰。 但对神之子与天日骑兵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己方人数明显是燕云铁骑两倍以上，若是因此怯战，他和天日骑兵的威名将因此一落千丈，军心也会因此动摇。 而他，更是天日国的神之子，日思夜想，恨不得即刻将梁萧斩于马下，怎么可能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龟缩军阵，不敢交战！ 对燕云铁骑实力的误判，也促成了天日骑兵的轻敌躁进。 残阳如血。 叛军猛攻阳龙郡，双方在城墙战场的尸体还未超过三千。 而在东北方战场，燕云铁骑折损接近四百，天日骑兵却已折损超过四千，全线溃败！！ 兵败如山倒，阿喀琉斯也不得不证实现实，咬牙切齿，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远方还在领兵冲杀的梁萧。 这是自己做梦都想斩首的大周帝君，如今自己却被他一路追击，今后在艾丽缇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梁萧！是我军战败，我并未败给你！！” 阿喀琉斯愤怒咆哮，取出宝弓，就在马上拈弓搭箭，回射梁萧，一箭破空而去。 第780章：败了？ 阿喀琉斯的弓箭同样远胜寻常大弓。 这一箭回射，迅如疾风，常人难以闪避，唯有以盔甲格挡。 梁萧本就有王沧海所赠兰陵护手，随手将阿喀琉斯的飞箭抓住，见此箭锋锐异常，便用来搭在兰陵弓的弦上，觑准前方，倒射一箭—— 又是一名天日骑将被梁萧射落马下。 天日骑兵为了驱逐燕云铁骑，一路追赶半天，马力逐渐疲乏。 如今被燕云铁骑反攻击溃，兵败如山倒，人人后悔莫及，争先恐后逃命，折损人马数以千计。 梁萧领燕云铁骑一路掩杀，直追到距离叛军军阵东北方向五里外，仍不肯善罢甘休。 败退途中，阿喀琉斯一马当先，逃到天日骑兵最前方，得以回归军阵。 “天日骑兵被燕云铁骑击破了！燕云铁骑正接近我军后方！” 正在指挥攻城的弗洛，听闻阿喀琉斯战败消息，震惊失色，不得不暂缓攻城，调集重步兵驰援东边军阵。 “怎么可能？阿喀琉斯不是有上万天日骑兵？？”吴王一脸惊恐。 连阿喀琉斯亲自统领的天日骑兵，都不是区区数千燕云铁骑的对手？？ 若是燕云铁骑全员到场…… 这里的深冬并不寒冷，多数时候只算是凉爽。 即便如此，吴王仍是汗流浃背。 “那梁萧前脚才刚击破孔雀王朝的大部队，后脚就领兵驰援至此……” 吴王麾下众将无不胆寒，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弗洛指挥，带兵向东掩护天日骑兵回归本阵。 梁萧亲领燕云铁骑，终于追杀到叛军军阵以东一百五十丈外。 从交战到现在，燕云铁骑应该阵斩超过五千名天日骑兵，但这还远远不够！ 按照梁萧的计划，尽可能歼灭天日骑兵这支有生力量，方能保证燕云铁骑战场游击的安全性，为大周军队支援阳龙郡争取时间！ 回到本阵的阿喀琉斯，此刻满脸不服，咬牙切齿。 这是他无论如何不可接受的惨败！ “当年武君阵斩我的先祖，想必也是因为军队取胜，若论单打独斗，梁萧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可惜，摆在眼前的是天日骑兵惨败事实，如今己方要面对的将是燕云铁骑无止境的袭扰。 果不其然，燕云铁骑击溃天日骑兵之后，士气如虹，开始发挥骑兵这支兵种的经典优势。 利用机动性优势，配合弓箭，不断骚扰步兵军阵，寻找敌军薄弱之处。 步兵往往只有前锋披甲，为了抵抗骑兵袭扰，不得不调集甲兵支援各处，被迫改变战阵以减少损失，如此将大大消耗体力和士气。 直到步兵体力耗尽，士气崩溃，或者被骑兵找到薄弱点，撕开阵线，从而击溃步兵，再凭借机动性一路追杀。 燕云铁骑首先接近军阵，开始骑射，躲避敌军弓弩攒射的同时，寻找火力薄弱处，进行马上抛射。 燕云铁骑的袭扰不厌其烦，叛军的步兵却是来回奔走防御，不胜其扰，将官们纷纷请求阿喀琉斯出兵驱逐。 阿喀琉斯当然明白梁萧的目的，但苦于此刻天日骑兵士气崩溃，实力大减，能不给军阵添乱就不错了，因此只能先安抚众将。 “等我军休整片刻，自当出兵驱逐！” 此时的阿喀琉斯也不希望全军将士得知天日骑兵大规模溃败，收拢幸存的天日骑兵，硬着头皮出战。 但现在的天日骑兵人困马乏，弓箭射程也远不及燕云铁骑的弓箭，放到阵前，根本与步兵无异，因此又有上百人在燕云铁骑的游击中被射落马下。 天日骑兵也无计可施，士气已然跌落到低谷。 阿喀琉斯简单布置天日骑兵的防守之后，吴王已经赶到身前，一脸惊疑。 “你怎么就败了？？” 阿喀琉斯脸色一沉，道：“我们严重低估了这支燕云铁骑的战斗力，必须立刻撤军，重新整备天日骑兵！” “本王把全部身家压在此战，就连嫡系部队都去前线攻城，你要本王撤军？？”吴王望着远方近在咫尺的阳龙郡废墟，一脸不甘。 “我的骑兵现在人困马乏，已经不是燕云铁骑的对手，再不撤退，连步兵都要被燕云铁骑大量消耗折损！” 言语间，阿喀琉斯的气势已经弱了不少。 这一次的惨败，他的责任无可推卸，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艾丽缇交代。 吴王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远远观察战场。 燕云铁骑如一股洪流，散布在东边军阵外围，给己方步兵带来深深的震撼。 天日骑兵败逃回归本阵，东边这些将士不可能不知道！ 上万精锐骑兵败退，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久战不利！ 叹息良久，吴王长叹良久，哀声道：“撤兵吧……” 弗洛如蒙大赦，立即指挥部队且战且退。 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叛军，随着天日骑兵的败退和燕云铁骑的袭扰，被迫放弃攻城。 城内的李如风借助望远镜和前线持有望远镜的骑兵斥候汇报，已经了解了燕云铁骑的战场情况，惊喜交加。 “敌军败退，我军弓弩手准备，随盾兵推进，掩杀！” 因为敌军没有了投石车的威慑，城内守军压力大减，得知燕云铁骑大获全胜，也士气大振，纷纷出城。 大量的弓弩手借助盾兵的掩护，从城内杀出，追射叛军。 叛军突然败退，人心惶惶，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除了弓箭手勉强回射，其余如枪兵和需要费力上弦的强弩兵等，纷纷逃窜，兵无战心，因此被射杀过千。 正在后方三十里外祭坛等候的艾丽缇，也收到了前线的消息，竟有些恍惚。 “天日骑兵，惨败了么？” 言语间，她似乎不喜不悲，的一双红瞳的美眸却炯炯有神。 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公孙紫玉叙述的天将军解救西域公主克丽丝缇现场。 同样是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为何，我总是联想到他？是因为他昨夜自称天将军，乱我心智么？” 艾丽缇在心里自言自语，目光扫过台下信徒。 人人惊惧。 显然，连神之子都被击败，对这群狂热的天日教信徒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殿下，阿喀琉斯和吴王回来了！” 第781章：增援 祭坛下，阿喀琉斯垂头丧气，跪向艾丽缇。 “我统领天日骑兵，中了燕云铁骑的埋伏，此战失利，还请伟大的克丽丝缇宽恕！” 艾丽缇俯视台下众人，道：“这一次损失了多少天日骑兵？” 阿喀琉斯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敢隐瞒，道：“大概五千！” 吴王与周围教宗的脸色极为难看。 燕云铁骑也就五千人左右，天日骑兵以两倍的数量追击，竟被反杀五千！ 就算是五千头猪四处乱撞，也足够燕云铁骑杀个一天一夜！ 艾丽缇叹道：“经此一战，天日骑兵应该是没有可能与燕云铁骑争锋了，有燕云铁骑四处袭扰，联军也几乎没有可能攻取阳龙郡。等大周军队兵临此地，你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众人心头一凛。 区区五千燕云铁骑，竟能让十万联军裹足不前！ 若是燕云铁骑和大周武卫全员齐聚于此…… 等待他们的，唯有败亡。 “殿下，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一名教宗面露忧色。 艾丽缇道：“阿喀琉斯，吴王，军事方面由你们定夺，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想方设法攻克阳龙郡，否则，我们唯有寻求议和，与大周帝君谈判。” 谈判？？ 吴王与阿喀琉斯眼神一变，一脸的不情愿。 艾丽缇所言极是，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 谈判议和，意味着服软退缩。 大楚终将被梁萧一统。 吴王将因此失去王权，从此寄人篱下，甚至朝不保夕。 神之子从此被钉在天日国和孔雀王朝的耻辱柱上，失去神性。 “我们还有很多战术！” 阿喀琉斯第一个爬起来，严肃道：“把那些重甲兵的铠甲改装一下，交给我的骑兵穿戴，组成真正的‘天日骁骑’，就算是燕云铁骑的弓箭，也不可能轻易从远距离破防！” “天日骁骑？”吴王一惊，忽然想起什么。 “不错！天日骁骑才是天日国真正的精锐部队，我这些将士，原本也是天日骁骑一员，但孔雀王朝和大楚的酷热，你们也是清楚的，因此我的将士一直只能轻装上阵，才给燕云铁骑可乘之机！”阿喀琉斯点头道。 “应该是重骑兵的一种。”吴王身后一名将军提醒道。 吴王略加思索，道：“本王会全力支持你的天日骁骑，对抗燕云铁骑！” 当天的攻防战，以天日骑兵溃败、叛军退兵收尾。 梁萧与燕云铁骑的将士们在守军掩护下回城休整，清点战损。 “此战，燕云铁骑斩首应该有五千人，阵亡四百二十三名兄弟，折损战马五百匹！” “仰赖燕云铁骑牵制，减弱了敌军攻势，我军又在敌军退兵之后一路掩杀，敌军步兵损失应该超过六千五百，城内守军损失一千六百人。” “战场上夺得重甲二百副，皮甲两千副，长枪长刀各有三千把，又获得活马一千二百匹，死马四千匹，其余死马和军备，因为距离太远，被敌军抢先回收，数量应该有我军缴获的一半！” 梁萧从行军主簿那里了解战报之后，还算可以接受。 毕竟这里是南国战场，打的都是硬仗。 燕云铁骑对决天日骑兵，凭借疲敌战术和攻其不备，能打出一比十的战损，足以震惊当世。 城内守军的战斗力远不及正常的大周军队，又没有城墙庇护，能打出一比四的战损，也实属不易。 “贼势浩大，不可能放弃进攻，明日或许还有一场恶战，不可掉以轻心！” “等后方援军一到，自当转守为攻，殄灭逆贼！” 梁萧安抚众人之后，又让人宰割天日骑兵的马肉，分赐将士。 双方的将士都有死马作为补给，正好解决了近期伙食质量问题。 只有天日骑兵们深受打击，闷闷不乐。 曾经，他们一度认为神之子才是真正的当世无敌， 而今，神之子统领上万天日骑兵，却被统领五千燕云铁骑的大周帝君击溃，损失近半。 无论作何解释，这都是难以掩饰的耻辱。 就算燕云铁骑更强，能轻易以一敌二，难道神之子不会及时止损么？ 每个天日骑兵的心头都笼罩着阴霾，只是不敢表露。 阿喀琉斯当然也自知理亏，因此没有点破，而是命人紧急筹备锁甲，准备组建天日骁骑。 这一次他的确是立功心切，以至于轻敌躁进，但他仍不服输。 他已经从艾丽缇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 倘若不能取得胜果，她作为最伟大的克丽丝缇女神，将为了这万千将士选择与梁萧谈判，以求能够撤回孔雀王朝。 谈判便是退让，从此以后，在梁萧有生之年内，孔雀王朝都没有可能再染指大楚半寸土地，更遑论入主大周！ 最坏的结果，或许艾丽缇会被迫与梁萧和亲，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当夜，叛军将士们吃着马肉，却心不在焉。 两次攻城失败，损失成千上万，对军心的动摇不可谓不大。 天日教的将士还能为克丽丝缇而奋战，但吴王的将士可没有这么坚定的信仰。 明天还要攻城，只怕吴王军队的战斗力大不如前了。 双方大战之后的这一夜，正在恒江南岸领兵镇守的公孙荣也收到西边斥候消息。 “公孙将军！孔雀王朝军队卷土重来，数量至少在三万人以上，这一次打的是孔雀王朝女王的旗号！！” 公孙荣眉头一拧，拍案而起。 “真是阴魂不散！如此拖延我军南下的步伐，实属可恨！” 当夜，公孙荣与众将商议对策时，又有北边快船回来汇报。 “公孙将军！诸葛元帅留驻的军队已经平定交州全境，他本人已经率三万兵马南渡驰援，正在岸上等候！” 闻言，公孙荣大喜，立即带众将去岸边迎接诸葛定。 作为最早追随梁萧建功立业的元帅，这一次诸葛定平定交州的效率极高，已经颇有梁萧破敌的风范，大周众将无不敬服。 诸葛定的来援，也给北岸将士吃了一颗定心丸。 三万援军可以在此休整，顺便抵御西边来犯。 当天夜晚，公孙荣遵照梁萧叮嘱，将防务交给诸葛定，自己和顾平休一同领兵南下增援梁萧。 第782章：威名 这一夜，阳龙郡以北的叛军人心惶惶。 天日骑兵惨败于燕云铁骑之手，消息不胫而走，终于引起叛军将士的猜疑和恐慌。 阿喀琉斯亲自出面，当众擒杀数百人之后，才宣布。 “我军偶有失利，胜败乃兵家常事，明日攻城，许诺入城赏银全部翻倍！” “天日骑兵，将改装为无敌的天日骁骑，足以驱逐燕云铁骑！” “攻城本就不占地利，但我军有伟大的克丽丝缇庇佑，阳龙郡旦夕可破！” 随着克丽丝缇之名响彻军营，来自孔雀王朝的天日教信徒纷纷欢呼雀跃。 吴王与自家将校见此情景，也不禁心惊肉跳。 放眼过去，从未有过信徒如此信仰坚定的宗教。 经历过几次失利，如今吴王终于对艾丽缇心服口服，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已经意识到了，除非这位女神的信徒死绝，否则任何妄图亵渎、玷污，甚至仅仅只是对她不敬，也将遭到这些信徒的疯狂报复。 孔雀王朝这部分士兵带动气氛，大楚、大周出身的信徒和吴王的将士，也纷纷重拾信心。 毕竟他们从未领略过如此震撼人心的信仰。 叛军将士的士气总算有所恢复。 只有正在行宫里休息的艾丽缇心事重重。 她是天日教的教主，说她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他身为大周帝君，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泯灭感情多年，她第一次如此急切，想要知道一个人的想法。 可惜，这场战争代表的是孔雀王朝这个国家的意志，女王希尔瓦娅的意志，并非她能够轻易结束的，自己与他的二度交谈遥遥无期。 阿喀琉斯安抚好将士之后，天日骑兵也连夜更换铠甲，组建天日骁骑。 “倘若我当时没有轻敌，而是直接以上万天日骁骑驱逐，也不至于有今日之耻！” 阿喀琉斯悔恨交加，咬牙切齿。 “克丽丝缇已经轻视了我的能力，我必须想方设法，斩下梁萧的首级！” 阿喀琉斯独自思索对策，一筹莫展。 燕云十八骑名副其实，只要他们还在梁萧身边，自己和众将就没有可能正面击败梁萧。 投石车已经被梁萧带队毁了不说，白龙影和圣龙影不分伯仲，也绝对不是投石可以砸中的，梁萧更不会蠢到接近投石部队。 阳龙郡内，梁萧坐在城楼上，望着南方，思考对策。 “帝君，天凉了。” 李如风随雷洪上了城楼，小声提醒。 梁萧随手取来桌上的外袍披好，叹道：“天日教的权力结构，我已听莫罗加萨提过。他们信仰教主克丽丝缇，但真正负责军事的是阿喀琉斯。若不能斩杀此人，他始终可以借助克丽丝缇之名与自己的武勇鼓舞士气，卷土重来。这意味着我军将士为了平叛还会损失更多。” 李如风道：“此人素来骁勇，非对阵可以擒杀。” 梁萧微笑道：“我看未必。” 李如风心头一震。 雷洪的勇武，已经深得人心，大楚将士莫不叹服。 能让这样的猛汉自叹不如，又是兰陵侯之后，梁萧的勇武可想而知。 他想擒杀阿喀琉斯？ “今日我与他一战，他确实勇武非凡，只是他身边还有天日骑将和亲兵，我一时也难以将他阵斩。岳父，我们接下来的策略，就是以燕云铁骑不断袭扰，让阿喀琉斯不胜其烦，方有可乘之机。”梁萧道。 “帝君的意思是？”李如风若有所思。 “我的妻子狄安娜，曾经带来一部关于武朝的历史，大半内容都是记载武帝生平。当年武帝正是因为阵斩天日国的第一代神之子，屠尽天日骑兵，成就了让天日国人闻风丧胆和西方诸国敬畏有加的‘武君’之名。” “那一战，其实武朝的铁骑已经占尽优势，天日骑兵仍是负隅顽抗，因为有神之子在，他们便有信心突围。那时，武帝为了减少将士们因为敌人负隅顽抗而带来的损失，主动向神之子下了战术，要求一对一决斗。” “神之子终于被他阵斩，天日骑兵由此军心溃散，武朝的铁骑也得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歼灭。根据家妻提供的祖国历史我才了解到，天日国元气大伤，被迫和罗马等国议和，甚至一度称臣纳贡，西方各国才得以喘息，否则只怕不会等到这个时代才接连灭亡。” 李如风与雷洪听得入神，心驰神往。 武朝绝无仅有的帝王，痛击异族，开疆拓土，版图甚至延伸到大楚这一带，大楚的山民主动归顺，请为武朝臣民。 此事流芳千古，以至于民间将这位已故帝王奉为神明。 在西方横行无忌的天日骑兵，无敌统帅神之子，居然被武帝全歼，给西方带来怎样的震撼，可想而知。 但相比之下，他眼前年轻人的威名和成就早已超越了武帝，冠绝古今。 梁萧没有嫌弃他女儿的大楚出身，将她纳为王妃，还保住了他的长子、儿媳和孙儿，让他再无后顾之忧，即使战死沙场也无憾了。 他现在只想保障这个名义上的女婿能平安回京，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稍稍，这也是邢风的想法。 梁萧解释之后，道：“阳龙郡城墙崩塌，抢修困难，任由叛军没日没夜攻城，属实被动。燕云铁骑的战马每日出征，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最佳状态。我有心与阿喀琉斯决斗，将他阵斩，以此震慑敌胆，方为上策。” 李如风惊道：“帝君如今可是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与区区逆贼单打独斗！” 梁萧只是淡定一笑，道：“我也只是想想，他未必敢与我一战，毕竟我还有白龙影母马。只是因为不确定母子相认之后会有何等变数，因此我才换乘了这匹小马，两匹同胞神驹素不相识，以防马失前蹄。” 李如风仍是担忧道：“帝君，臣等一定想方设法，设计擒杀阿喀琉斯，万万不敢让帝君如此冒险。” 梁萧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今日没能阵斩阿喀琉斯，实为可惜，以后恐怕没有正面交战的机会了。 他倒不是托大，而是有必须阵斩阿喀琉斯的理由。 第783章：神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如果能完成斩首行动，这场战役会变得轻松得多。 艾丽缇是天日教信徒的至高信仰，若要擒杀此女，姑且不论他能否下得了手，真让他从万千天日教信徒的保护中拿下此女，也难如登天。 阿喀琉斯不同，此人还要上阵领兵，阵斩的机会更大。 作为天日国的神之子，威名冠绝孔雀王朝与天日国，若能当众斩杀此人，足以让敌军彻底胆寒，甚至有望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年的武帝梁萧阵斩天日国的神之子，天日国人固然畏惧，但仍有人不服，扬言若是一对一公平决斗，武帝不可能战胜神之子，神之子之死乃是因为兵败所累。 今日没能擒杀阿喀琉斯，实为遗憾，往后未必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阿喀琉斯实力还在北胡名将莫天之上，更有白龙影子嗣这样的神驹，想要击杀此人，就必须有更充足的准备。 翌日清晨。 叛军联盟开始了对阳龙郡新一轮的进攻，兵临城下。 残存的五千名天日骑兵，人马皆更换重型锁甲，带全面铁盔，列于东西两侧军阵，威风凛凛。 这是天日骁骑真正的面貌，为了对抗燕云铁骑，被迫恢复原样，放弃了机动性。 凭借马力，天日骁骑完全可以取代重步兵，在燕云铁骑来袭时和己方军阵保持一定的距离，为步兵抵御弓箭，确保燕云铁骑的弓箭无法轻易伤及己方的轻步兵。 这一次阿喀琉斯和吴王底气十足，立即让号手吹响进攻号角。 加上后方赶来的援兵，这一次的叛军仍有九万之众。 反观阳龙郡内，因为还要分兵护送后方百姓，以防天日骑兵绕城劫掠，城内守军加上燕云铁骑，也勉强只有四万，其中真正的精锐只有两万人，另外两万人只是普普通通的正规军。 阳龙郡守军早已严阵以待，李如风如臂指挥，沉着应对。 城内有足够的弩箭，只要严防死守，防守个把月并非难事。 梁萧又自领燕云铁骑，这一次是从西城门出城，直奔叛军的西侧军阵。 燕云铁骑的出没，再一次引起了叛军前锋部队的警惕。 “神之子！燕云铁骑又杀来了！” 阿喀琉斯正在和天日元帅弗洛、吴王讨论进攻细节，以求随机应变，乍闻急报，立刻骑上圣龙影。 “天日骁骑，出动！” 燕云铁骑杀到距离叛军军阵一里外，将军们借助望远镜，远远观察来袭的天日骁骑，无不惊疑。 “那是敌军的重骑兵？？” 久经沙场的雷洪等人立刻发现端倪。 他们这五千人，虽是全副武装，本质上仍是轻骑兵，这是保障机动性。 面对重骑兵，他们只有一战之力，但若是进行白刃战，恐怕也讨不了好。 他们的棉甲都是精制的，但是对刀枪的防御力仍是比重型锁甲差了些意思。 梁萧早有准备，道：“无妨，先把他们当成移动较快的重步兵！” 众将会意，纷纷随梁萧拈弓搭箭，试射一轮。 梁萧的兰陵弓威力非凡，离弦之箭在百步之外便轻易射穿了两名重骑兵，直接一箭双雕！ 等到这支天日骁骑接近燕云铁骑六十丈时，已经挨了梁萧四轮怒射，共计折损六人。 其余燕云铁骑将士只能等近距离抛射，依然收效甚微。 六十丈的距离，若是一般的轻骑兵，至少会有数十人死于乱箭之下，但这支天日骁骑的防御力太强，仅仅只有十几人被射伤，并未当场致死。 梁萧二话不说，立即和燕云铁骑且战且退。 阿喀琉斯亲自领兵驱逐，但苦于马力差距，更没有可能追上燕云铁骑。 “只做驱逐便可，让他们无法袭扰我军步兵，便是完成目标，无须主动出击！” 阿喀琉斯叮嘱之后，来到前排，亲自挥刀，拦截飞来的乱箭。 天日骁骑们发现己方没有明显伤亡，终于信心大增，齐声欢呼，誓要铸成西侧的钢铁城墙。 梁萧第一时间判断双方军情，同样没有善罢甘休，而是领燕云铁骑一路向南，直扑敌军更加薄弱的后军。 阿喀琉斯当然不愿轻易让梁萧得逞，也领兵向南，一路严防死守。 正在督战的吴王，很快就收到西边消息。 “王爷！我军成功拦截了燕云铁骑，不至于损失惨重！” 吴王长吁一口气之后，对弗洛道：“本王的军队也交给你指挥，全力猛攻，七日之内必下阳龙郡，半个月内拿下京城！！” 弗洛立即下令，万千叛军终于放开手脚，向前面的阳龙郡发起冲锋。 城上矢石齐发，但在克丽丝缇的信仰加持和阿喀琉斯许诺的天价赏银激励下，所有士兵争先恐后扑向阳龙郡守军。 城内守军和叛军进行了几轮抛射，叛军在付出近千人的伤亡之后，终于杀到阵前。 又是一场拉锯的恶战。 而在西南边战场，阿喀琉斯仍在统领天日骁骑抵御燕云铁骑，只守不攻。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身后的天日骁骑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顿时目眦欲裂，看向远方。 正是梁萧在马背上拉动兰陵弓，不断射箭。 凭借兰陵弓之威，已有上百名天日骁骑中箭落马！ “那是什么弓箭？居然能在百丈之外射穿重骑兵的铠甲，甚至一箭连杀两人？！” 阿喀琉斯气不打一处来。 他已经意识到了，梁萧也在改变战术。 梁萧显然发现了天日骁骑防守有余，机动性和进攻不足，反而凭借个人弓箭技艺和神弓威力，开始了对天日骁骑不紧不慢的消耗！ 其他燕云铁骑，接近四十丈才有机会射穿天日骁骑，但四十丈也是天日骁骑可以有效反击的射程！ 自己精通骑战，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梁萧这个异数！ “那梁萧一点都不累么？”阿喀琉斯身侧的天日骑将无不胆战心惊。 寻常的强弓手，能射三十箭就不错了，多射十几箭可就要脱力了。 即使是力量惊人的神箭手，射个百来箭也该精疲力尽了！ 而远处的大周帝君，仍在不断拉弓射箭，仿佛不知疲倦！ “这是怪物啊……” “他到底是传承的哪家血脉？” 第784章：束手无策 面对梁萧的兰陵弓消耗，阿喀琉斯当机立断，招呼后方的天日骁骑。 “后军四千人脱掉重甲，借助前军掩护，驱逐敌军！” 四千天日骁骑回到军阵之中，改换原来的轻甲之后，奔赴战场之时，又有十几名天日骁骑被梁萧射死马下。 阿喀琉斯被迫主动出击，希望能借助前排重骑兵掩护，让后排轻骑兵有效输出箭雨。 梁萧见状，不再恋战，而是指挥燕云铁骑进一步往东偏南的方向游击。 阿喀琉斯不得不领兵驱逐，但因为担心轻骑兵冲出重骑兵的保护范围，受燕云铁骑箭雨打击，五千人的追逐速度依然与重骑兵持平。 这就值得燕云铁骑可以更加肆无忌惮袭扰后方。 阿喀琉斯无可奈何，唯有命令那些轻骑兵回军阵重新更换铠甲，重新改为重骑兵，先以重骑兵铸成钢铁城墙，保护后军。 面对梁萧的神弓消耗，阿喀琉斯委实束手无策。 “我就不信，你一个一个射杀，能射到太阳落山不成？？” 阿喀琉斯咬牙切齿，看了一眼手中的宝弓，恨铁不成钢地丢进行囊里。 燕云铁骑和他保持在一定距离，他仅凭这种宝弓，也无力射杀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梁萧炫技。 此时梁萧骑乘白龙影，漫步战场，寻找敌军人员密集处，似闲庭信步，随手拈弓搭箭，便可收割至少一人。 这兰陵弓固然威力非凡，但磅数惊人，换成常人，就算勉强拉得开弓，能射个三五箭就不错了。 也只有自己这一身怪力，拉开兰陵弓比一般的长弓手拉长弓还要简单得多。 他估算过敌军人数，骑兵应该不足五千人。 阳龙郡还不至于被敌军旦夕破城。 这一次射杀个数百，下一次再射杀一点，不停消耗，不出三日，天日骑兵便应该无人敢做出头鸟了，届时燕云铁骑可以大杀四方，肆无忌惮。 梁萧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个好爹，三十多年后仍能给自己留下如此宝贵的遗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南征途中还能收获这种神器，即使将来火枪面世，早期的火枪也不可能有兰陵弓这种威力、射程和击杀效率。 以后若是自己的子孙能有人从军，用得上这兰陵弓，就再好不过了。 十万人级别的战争，按理是不该被一把弓左右战局的，只是眼下局势微妙。 阿喀琉斯若是有上万天日骁骑，倒也无惧自己这般消耗，只需要用天日骁骑的人命拖延，再督军猛攻阳龙郡即可。 可惜他现在只有五千人，这个数量远不足以拖延。 毕竟，自己可不是只有兰陵弓而已，还有身后随时可以暴起突袭的五千燕云铁骑作为后盾！ 面对梁萧的战术变换和神弓消耗，阿喀琉斯彻底没辙了，只能祈祷今日步兵便能破城。 “攻城战如何了？”阿喀琉斯急问过来汇报前线军情的传信员。 传信员道：“久攻不下，敌军严防死守，今天恐怕难有战果，吴王正在安排匠人修补投石车！” 阿喀琉斯顿时没了脾气，叹道：“天日骁骑会顶住燕云铁骑进攻，最迟三天，我军必须拿下阳龙郡！！” 吴王很快收到传信员汇报，惊道：“三天怎么可能破城？他为何如此焦急？” “据说是梁萧单人独骑，手中一把神弓能在百丈之外射杀将士，而且他好像不知疲倦，至今已经射杀超过两百名天日骁骑！” “怎么可能！！”吴王一时惊怒，一鞭子甩在传信员身上，又马上惊醒，颤声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阿喀琉斯就好像不知疲倦……” “王爷有令：全力攻城！言退者斩！！” 意识到天日骁骑经不起梁萧的消磨，吴王比阿喀琉斯显得更加急切。 后方的艾丽缇也收到了阿喀琉斯派人送来的消息，低声呢喃：“还有这种战术么……” 一人一弓，竟让五千天日骁骑胆寒？ 燕云铁骑的存在，无疑成了叛军头上的利箭，随时可能发难。 面对梁萧亲自带领燕云铁骑袭扰后军，叛军越显被动。 随着时间推移，竟有超过二百五十名天日骁骑接连中箭落马。 “神之子，咱们必须更换战术，否则只怕骑兵也要崩溃了！！” 一名骑将哭丧着脸向阿喀琉斯提议。 阿喀琉斯郁闷道：“我他娘的也在想办法！” 就在此时，远处的燕云铁骑终于动了。 “神之子！大事不好了！！” “燕云铁骑突然兵分两路，一路往南，一路回北，袭扰我军步兵！！” 闻言，阿喀琉斯惊怒交加：“糟了！” 这一次，阿喀琉斯又面临分兵的难题。 现在天日骁骑已经不足五千人，再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不足两千五百人，以后面对梁萧那一路消耗的话，早晚会因为恐惧而溃败！ “该死！通知吴王，调集前线盾兵回援……” 阿喀琉斯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以最后的一丝冷静下达理智的命令。 周围骑将无不垂头丧气。 毫无疑问，以天日骁骑防御燕云铁骑的战术，宣告失败！ “什么？还要抽调盾兵回援？？” 正在前线指挥的弗洛和吴王收到命令，险些心态崩溃。 这就说明，阿喀琉斯又失败了…… 接近前军的盾兵，原本就是用来防备燕云铁骑的，被陆续调到中军和后军，一路疲于奔命。 燕云铁骑又开始了经典的骑射袭扰战术，一路南北游走，专攻叛军薄弱处。 叛军的前军也不得不抽调盾兵，去填补先前离开的盾兵留下的空缺。 前锋部队少了一部分盾兵的掩护，也不得不保守进攻，收缩战线。 阳龙郡守军压力骤减。 而在战场的西南方，梁萧亲自领两千名燕云铁骑袭扰后方，同时以兰陵弓威慑天日骁骑。 阿喀琉斯终于忍无可忍，领兵回到阵前，干脆和步兵会合。 不管了！ 再这么任由梁萧消耗下去，最先崩溃的一定是他这支部队，还不如让后军一起分担压力。 反正两三千人还不至于击溃己方军阵，毕竟现场还有两千多名天日骁骑。 燕云铁骑发现敌军服软，退回军阵，知道自己来活了，纷纷随梁萧欺近敌阵，终于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袭扰。 第785章：飞剑 “神之子，请您出兵驱逐敌军！！” 面对燕云铁骑的袭扰，后方轻步兵的将校们最先顶不住了，纷纷向阿喀琉斯建言。 阿喀琉斯厉声道：“别吵，先以盾兵防守，我正在思考对策！” 将校们无可奈何，只能调集本部盾兵防御。 接近十万人的军队，配备几万个盾牌是不现实的。 战阵规模太大，骑兵总能找到敌人防守薄弱处，反复骚扰。 没有了天日骁骑的庇护，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就有数百轻步兵和后勤兵死于燕云铁骑的弓箭。 直到敌人将盾兵大量安置在后军之后，梁萧又调转马头，与雷洪带领的一半燕云铁骑合兵一处，袭扰前军。 “大周帝君敬告叛军将士：我朝王师将至，山河一统，反王吴王犯上作乱，勾结邪教，致使生灵涂炭！叛军将士之中，若有弃暗投明，事后皆可免死，并视情况给予封赏！” “帝君有令：弃暗投明者有赏！” 趁着天日骑兵无力驱逐，燕云铁骑开始在战场上奔走相告，简繁一并，数千人齐声呼唤，声如雷霆。 不胜其扰的叛军部队，吴王也不得不出面安抚将士，终于被迫停止了对阳龙郡的进攻。 “鸣金收兵！” 吴王高声下令，心在滴血！ 今天的攻城，注定失败了！ 叛军潮水般退去，城内守军又趁势追击一番，射杀叛军数百。 燕云铁骑随梁萧沿途袭扰，又射杀数百。 “王爷神威盖世！” 收兵回城之后，雷洪等人纷纷赞叹。 燕云铁骑算是梁萧手把手带出来的精骑，也贯彻了梁萧随机应变的战术，如今更是有梁萧言传身教。 没有人能想到，梁萧仅凭一把兰陵弓就打出这种微妙的平衡，让阿喀琉斯进退维谷，越来越被动。 当然，这也离不开梁萧那一身惊人的神力和耐力。 梁萧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若是以这种状态久攻不下，再过三日，必然军心溃散，再无心思攻城，阿喀琉斯不得不另寻他法。” 周围邢风等人终于如释重负。 邢风的妻子夏侯蕙那边送来消息，已经有另一支大周王师接近京城，稍作休整便可奔赴阳龙郡。 半个月之内抵达阳龙郡，不是问题！ 今日的两军攻防战，因为燕云铁骑的骚扰，比昨日结束得更快。 叛军收兵回营之后，人人郁闷。 燕云铁骑的袭扰，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尤其是盾兵，来回奔走防御，甚至有人累到口吐白沫。 燕云铁骑人均三匹备用好马，完全经得起折腾，而步兵只有两条腿。 “阿喀琉斯，你不是说天日骁骑足以应对燕云铁骑的骚扰？？”吴王终于忍不住了，当着艾丽缇的面责问，“你要知道，本王对你可是毫无保留信任了，甚至不惜耗尽国库，支持你的战术！” 阿喀琉斯咬牙道：“原本是没有问题的！我哪想得到，那梁萧手里还有一把威力惊人的神弓，居然能在百丈之外轻易射杀重骑兵，有时甚至能够一箭双杀！我的‘太阳神弓’，在百丈之外最多也就只能杀伤轻骑兵而已！” 艾丽缇一言不发，默默看二人争论。 弗洛连忙道：“为今之计，我军必须尽快想出更好的对策，以保障攻城部队不受燕云铁骑的袭扰！若是在此时内讧，最终的下场只能一起兵败身死！” 吴王这才消了火气， 阿喀琉斯朝着艾丽缇单膝下跪，道：“伟大的克丽丝缇，我打算向梁萧下战书，与他一对一决斗，还请您宣传此事！！” “决斗？” 在场众人一怔，纷纷摇头。 “那梁萧怎么可能答应，他如今可是大周帝君！” 阿喀琉斯道：“至少要下战书，他若不肯接战，我们也可宣传此事，鼓舞人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莫衷一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艾丽缇，却破天荒地点头道：“你去做吧。” 得到艾丽缇的肯定，阿喀琉斯又惊又喜。 “果然只有伟大的克丽丝缇懂我！” 一刻钟后，阿喀琉斯将战书交给信使，和吴王一起走出军营。 “接连失利，军心受挫，我需要你们献祭人肉和人血，鼓舞士气！” 吴王惊道：“总不可能让本王牺牲将士吧？” 阿喀琉斯道：“那当然不行！我只是跟你知会一下，我的人已经在青叶县西南边山林四处搜寻山民，这些贱民，你应该看不上吧？” 吴王无言以对，唯有默默点头。 见惯了阿喀琉斯吃人的嘴脸，他当然明白所谓的“献祭”意味着什么。 女人和孩子，一旦落入天日国人的手中，将没有可能幸免于难。 青叶县早已付之一炬，再不见昔日繁华。 而在青叶县西南的山中，还有极少量隐居其中的山民。 这些人之所以沦为山民，乃是因为无力缴纳苛捐杂税，被迫入山生活。 如今，连深山老林也逃不过天日国人的荼毒。 深山之中，一支十人的天日步兵队正在拆除就近的两座房屋。 这一户人家，一对老人，一对夫妻，一对少年儿女，如今皆已成为俘虏。 “军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家吧！你们想要什么，拿走便是，不要伤害我的妻儿……” 男人苦苦哀求，被天日步兵一脚踹翻在地。 “你去了军营好好做苦力，你妻儿自然可以刑满释放！” 天日步兵队长看着还算清秀的小姑娘，嘿嘿一笑，突然走了过去，边走便解腰带。 那个少女惊恐尖叫，弟弟鼓起勇气挡在她身前也被天日步兵一脚踹开。 “能被金发碧眼的天日国人临幸，是你的荣幸！” 队长哈哈大笑，抓住小姑娘便要开始施暴。 危急时刻，一支细小的飞剑破空而来，射入了队长太阳穴。 那名队长当场暴毙，向后躺倒，惊动了其余九名队员。 “何方神圣！” 天日步兵们惊怒咆哮，后方林中窜出一道人影。 剑影交错间，其余九名天日步兵接连身首异处。 这家人只看到来人白衣蒙面，手持滴血宝剑，目光温和。 他把吓瘫了的少女扶起，安慰道：“没事了。” 小姑娘只是怔怔地注视着他，眼里浮起水雾。 “恩公，我家愿为您做牛做马！！” 面对全家人的感激和执意报答，那人轻声道：“此处危险，诸位不如随我去个地方，正好我那里有个病人需要照顾。” 半个时辰后，天日教的教徒们赶赴现场，只见到十具尸体。 头目拔出队长太阳穴上的小剑，回忆起早年经历，惊声道：“这小剑、这难道是西川剑宗，剑沧浪……” 第786章：战书 “西川剑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同伴纷纷表示不信。 头目紧张道：“早年我们去巴蜀布道的时候，就曾有兄弟死于此人飞剑之下，对方用的便是这种这种小剑！”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怪不得这两天吴王下辖郡县常有教徒死于非命，或许便是因为此人！” 头目摇了摇头：“那些死者显然是死于刀伤而非剑伤，应该不是剑沧浪所为！看来凶手不止剑沧浪一人……速速禀报神之子和吴王！” 正在军营等候祭品的阿喀琉斯与吴王，很快收到了山里的消息，眉头一皱。 “西川剑宗？那不是剑族高手么？”吴王恍然大悟，道，“看来，当初阻拦你击杀皇朝雪的两名高手，其一便是此人至于另一人……身份不明！！” 阿喀琉斯的脸色异常难看。 成了废人的皇朝雪依然能够伤到自己，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流血。 而那两名刀剑高手，更妨碍自己击杀秦勋，从而导致秦勋引诱自己带领万人去了青叶县，遭遇火攻，自己仅以身免。 “弗洛，立刻派出教内高手，专门埋伏，捕杀那两名凶手！” 阿喀琉斯紧急下令，弗洛立即跑去安排。 吴王担忧道：“一座阳龙郡尚且如此难啃，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阿喀琉斯不以为然。 “我们天日国，军事天才众多，只是你也应该清楚攻城战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有我和弗洛他们这些战场天才，面对城池，也只能强行攻城，除非还有新的攻城器械。” “先前若没有我和弗洛等人擘画，联军又怎么可能势如破竹，这么快杀到青叶县？等破了阳龙郡，拿下大楚京城，我军便有了纵横天下的条件，自然能与梁萧角逐大楚。目前，还是老老实实打好硬仗吧！” 吴王一想有理，也不复多言，为难道：“但如今找不到山民作为祭品，本王也不可能在此时触犯众怒，从自己的领地里搜寻童男童女给你吧？” 阿喀琉斯道：“天日国的勇士，若能吃到鲜嫩的人肉，必然士气大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底气了！” 吴王犹豫片刻，咬牙道：“军队里不是还有一些军妓？” 阿喀琉斯笑道：“勉勉强强。” 当天中午，二十名军妓被送到阿喀琉斯军营里，相拥而泣。 她们出身良家，被俘虏入营，饱受折磨，现在也已知道了，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阿喀琉斯只是命令天日骑兵：“洗净，活吃。” 一个时辰后，阿喀琉斯的营地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吴王麾下的将军们了解此事之后，勃然色变。 “吃、吃人？” 将军们身边的亲兵也是满脸骇然。 在他们看来，军妓并不算人，只是供自己发泄的工具而已。 但今天他们敢吃军妓，明天还要吃人的话，岂不是…… 消息不胫而走，吴王的部众并非全是天日教信徒，仍有少数出身普通百姓，再加上军中间谍趁机煽动，一时间人人自危。 “这些吃人的天日国人，难道没有可能吃到自己的妻儿么？” “搞不好，咱们稍微犯点小错，也会变成他们的食粮啊！” 一时间，吴王部众人心惶惶。 阿喀琉斯了解情况之后，却是不以为然。 “吴王的部众不过是一群饭桶罢了，我们的国人和教众才是主力！” 但为了大局着想，阿喀琉斯还是派人安抚众军，只说这些军妓意图行刺，因此判罚。 至于将士们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艾丽缇正在祭坛休息，女兵也跑来汇报此事。 “殿下，任由阿喀琉斯这么胡作非为，只怕会激怒大周和大楚的将士呀！”同为婆罗门的教宗们个个面露忧色。 艾丽缇叹道：“我已有定见。” 阿喀琉斯很快收到了艾丽缇派人送来的口谕。 “伟大的克丽丝缇指示：当前时期，严禁食人，否则必败无疑。” 阿喀琉斯这才放弃继续吃人的计划，转为加大对全军将士的犒赏。 阳龙郡内，梁萧正在城楼休息，同时监视远方情况。 一名亲卫带着阿喀琉斯的使者来到城下。 “王爷，敌军派出使者，送来战书！” 使者凝望着城楼上的伟岸身影，咬牙切齿取出战书。 亲卫检验了一番，确认正常，方才呈递给梁萧。 梁萧只是扫了一眼，微笑道：“阿喀琉斯要和我当众决斗？” 守在一旁的邢风等人神色一变，纷纷斥责：“这食人妖魔，岂配与帝君决斗！” 使者厉声道：“神之子已经向我军将士宣传此事！你若是不敢，便放我回去禀报！就算你将我当场击杀，神之子也会视你为怯战！” 梁萧摆手道：“只是阿喀琉斯的邀请，我是不会接受的。” 使者冷笑，正欲讥讽，却不料梁萧话锋一转。 “天日国人狡诈多端，不可轻信！我要的是你们的教主给我写一封亲笔信，由她出面，代替阿喀琉斯，向我发出与阿喀琉斯决斗的邀请，并当众宣传此事，告诉你们全军将士：这是一场荣誉之战。” 使者一愣，竟有些犹豫。 邢风斥责道：“尔等若是心怀坦荡，何须如此犹豫！” “我们伟大的克丽丝缇，并不负责军事……” 梁萧道：“不必狡辩，若是做不到，那便两军对垒，各凭本事，本王岂会轻易答应食人邪魔的要求！” 使者为难道：“我需要回去请示神之子和教主！” 梁萧立即命人放行，让使者回去通报。 “他让我出面，向他下战书？” 祭坛内，面对焦急请愿的阿喀琉斯等人，艾丽缇若有所思。 阿喀琉斯急切道：“伟大的克丽丝缇！此事必须尽快回应，不能给梁萧拖延时间的机会！只要您下了战书，他若是不敢迎战，便是承认单打独斗不是我阿喀琉斯的对手，我军将士必可士气大振！” 艾丽缇沉思片刻，道：“让对方派遣使者来，我当面修书一封便是……” 当天下午，梁萧派来的使者来到祭坛，确认艾丽缇身份之后，当面看她提笔修书，写下战书，之后，将战书带回阳龙郡。 众人离去之后，艾丽缇望向北方，低声呢喃。 “他如今是万金之躯，当真敢与阿喀琉斯单打独斗么……” “他是想当着我的面，当着所有天日国人的面，阵斩阿喀琉斯么……” 第787章：他与这个时代 曾经心如止水，泯灭情感的少女，伴随着梁萧出现在世界，也有了别样的感觉。 惊讶，疑惑，紧张，还有些许的担忧？ 艾丽缇根据自己对梁萧其人事迹的了解和分析，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杀死阿喀琉斯，的确可以沉重打击天日国的将士，这也意味着他们将再也没有可能攻克阳龙郡。但真正的关键……或许是因为如此冒险之举有利于减少将士的伤亡？” “他的智慧与心胸早已超越了这个时代，或许，他本就不该属于这个时代。” 艾丽缇即使不曾见过梁萧的真容，回忆与他的交谈，以及他的作风，此刻竟然领会其格局之宏大。 她的内心已经希望能看到梁萧生还，只是决斗的结局是不可预料的。 不管怎样，艾丽缇终究还是依照梁萧的要求，写好战书，让大周使者带回阳龙郡。 阿喀琉斯又让自己的使者跟随，叮嘱道：“顺便转告梁萧：大楚的苍天，和克丽丝缇一样庇佑着我，即使是秦勋火攻，也未能奈我何！我必将取他项上人头！” 艾丽缇只是面无表情，返回祭坛，留下一脸嫉恨的阿喀琉斯。 “直觉告诉我，克丽丝缇一直在受这个梁萧影响！只要我将他斩首，她便没有了心结！按照既定计划，等我大权在握，孔雀王朝的臣民皆由我掌控，她也必将雌伏于我！杀死梁萧，便是开端！” 面对艾丽缇一如既往的冷淡，阿喀琉斯越来越习惯了虚与委蛇。 阳龙郡内，梁萧确认了艾丽缇的笔迹之后，才修书一封，交给自家使者，让他转交给艾丽缇。 阿喀琉斯的使者见状，将阿喀琉斯的原话转述给梁萧。 雷洪等将领怒道：“白鬼安敢猖獗！” 秦勋之事，一直是众人心中的痛，尤其是梁萧和邢风。 阿喀琉斯却用秦勋来羞辱梁萧，无疑是为了激怒他，出一口气。 梁萧摆手道：“你也转告阿喀琉斯：苍天留阿喀琉斯一命，正是为了等待本王亲自将他斩于马下，以阿喀琉斯之血，祭奠死难的万千军民和仁人志士。” 面对这轻描淡写的回应，阿喀琉斯的使者竟有些恐慌，不敢直视梁萧，灰溜溜离去。 大周使者去了祭坛，将战书交给艾丽缇。 艾丽缇打开一看，道：“他送来的战书，相当于契约，一式两份，两份都有他的先手签名。而他，要我保证，双方在指定的平原战场，观战人员不得超过五百人，也不得接近战场百丈之内，以免有人干扰决斗。” 阿喀琉斯双手抱胸，一脸自信：“由此可见，此人畏畏缩缩，一点也不大度！” 吴王提醒道：“他若是在战场上埋伏呢？” 艾丽缇道：“既然是平原战场，周围自然没有密林，谈何伏兵？他是大周帝君，不至于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我会亲自领兵观战，阿喀琉斯，我很期待你们之间的决战。” 阿喀琉斯惊喜道：“有克丽丝缇女神为我掠阵，擒杀梁萧不在话下！” 大周使者也将梁萧的原话转述，阿喀琉斯与弗洛等人勃然色变。 原以为可以用秦勋之事羞辱梁萧，不成想梁萧却以此让大周将士与大楚将士同仇敌忾。 阿喀琉斯狞笑道：“那便拭目以待！” 两军使者来回转达自家首脑的意见之后，双方终于定好决斗场地。 明日清晨，就在阳龙郡以南五里，两军将士一并观看，艾丽缇与梁萧分别带五百人到达现场观战，为梁萧和阿喀琉斯助威。 梁萧百骑破阵之事，早已威震叛军，考虑到他那百骑属于顶级精锐，他提出的五百之数，倒是让吴王等人松了口气。 艾丽缇也心知肚明，梁萧对叛军首领们心理的拿捏恰到好处。 若是梁萧只要求双方派出百骑观战，吴王等人是无论如何不敢答应的。 百骑对百骑，其中还有燕云十八骑，就算阿喀琉斯取胜，他们也没有把握应对愤怒的大周百骑。 决斗之事经过宣传，很快两方将士人尽皆知。 叛军将士们暗暗松了口气。 “若能擒杀大周帝君，必然有助于攻破阳龙郡，我们也不需要一直冒着矢石攻城个把月了！” 反观阳龙郡的守军们，则是人人面露忧色。 “我军完全可以据城死守，以待援军，帝君万金之躯，何苦涉险……” 邢风和雷洪一起，向两国将士传达梁萧的意思。 “帝君是希望能以阿喀琉斯之死，让士气此消彼长，从而减少我军将士伤亡！至于决斗之事，帝君有足够的把握，众将士不必担忧！” 将士们不禁肃然起敬，这一刻就连感到陌生的大楚将士也由衷顺服，交口称赞。 看着满怀崇敬的大楚将士们，邢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雪夜一会之后，他便已经明白了，自己今后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自己已经领会了梁萧的理念，能真正做到以苍生为念，承受苍生之重！ 只是，另一位能和自己一样承受苍生之重的墨家钜子，却已…… 所以，梁萧一定会为他们报仇雪恨。 “王爷，臣与阿喀琉斯交过手，此人同样力大无穷，刀法诡谲，王爷心里应该有数！” 坐在梁萧身边的雷洪有些紧张。 他已经许久不曾与梁萧切磋过了，不知他还是否有当年之勇。 梁萧与阿喀琉斯交过手，但那是乱军之中，不同于单打独斗，无论是身边将士还是战场环境，都截然不同。 双方挑选了决斗场地，自然会尽可能排除外界干扰。 “当时我军人数有限，未能全歼敌军，我才无法擒杀此獠。如今既然决斗，在已想好对策，管教他有来无回。”梁萧微笑道。 “若是王爷取胜，臣等是否趁势掩杀，擒获那个天日教教主？”雷洪提议道。 梁萧道：“只怕没有可能，看情况吧。阿喀琉斯一死，余者皆不足为惧。” 这一夜，两军难得罢战，但依然枕戈待旦。 红瞳的少女，罕见地彻夜难眠，望着北窗外的明月，索性双手合十祈祷。 直到黎明已至。 第788章：决斗 这南国冬日，同样遍地枯黄。 清晨来临之时，两军将士已经在阳龙郡以南对峙，相隔五里，皆严阵以待，以免敌军使诈，趁机发难。 艾丽缇带领包括阿喀琉斯、吴王等人在内的五百人，骑上宝马，来到阵前等候，同时向阳龙郡派出使者交涉。 五百人里，有一百人是忠于艾丽缇的女兵，两百人是孔雀王朝的刹帝利战士，另外两百人则是天日国人与吴王的亲信。 阿喀琉斯骑乘的，乃是梁萧座下第一匹白龙影之子嗣，后来被阿喀琉斯改名为“圣龙影”，以示神圣。 马背上的阿喀琉斯，穿白龙金盔甲，提着天日神锋，威风凛凛。 周围将士也深受鼓舞，纷纷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两国第一勇士，无敌的阿喀琉斯！” 被视为神之子的阿喀琉斯，在孔雀王朝与天日国的地位之高，不下于大周武圣之于大周。 除了孔雀王朝的统治者，没有人知道他是几时来到的孔雀王朝，但无数人都认为，他是最有资格在将来与伟大的克丽丝缇喜结连理的战士，远非帝释天、阿修罗等人可比。 这些统帅级别的人物，地位也就和弗洛相差无几，而弗洛才只配给阿喀琉斯当副手。 终于迎来个人的荣耀之战，阿喀琉斯意气风发，不时偷眼去看西侧的艾丽缇。 被视为至高神的少女，文武双全，智慧和武力皆可笑傲孔雀王朝。 即使是作为神之子的自己，若是没有天日神锋和白龙金盔甲，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只是，人们不希望她的双手沾染血腥，即使是高贵的婆罗门，也会争先恐后为她杀生造业。 帝释天等人也好，神之子也罢，他们能够掌权，也只是出于以上原因。 只要她出面，可以随时收回军权，无人不服，哪怕是同为天日国人的天日骑兵，目前也几乎没有可能拒绝。 此刻她应女兵的强烈要求，安全起见，也穿上了一套盔甲，即使神色平静，也不乏威严和英气，更添几分反差的美。 只有自己，有资格与她齐头并进，其他人只能在后方等候！ 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在世克丽丝缇女神！ 只要自己能杀死梁萧，这些刹帝利士兵也将对自己心服口服！ 毕竟，大周武圣早已成了孔雀王朝将士的梦魇。 只有证明自己的光辉能媲美伟大的克丽丝缇，自己才能真正掌控孔雀王朝，让女王与大祭司也拜倒在自己脚下！ 艾丽缇并没有理会阿喀琉斯的灼热目光，而是远远望着阳龙郡，心头狂跳。 她第一次见到大周帝君的真容，却是以这种方式，现在的心情难以言喻。 昨夜，自己竟然情不自禁，祈祷他能够平安回到阳龙郡…… 自己是天日教的教主，该如何面对他呢？ 少顷，使者终于回报。 “梁萧已经领兵出城，到达决斗战场！” 艾丽缇这才领着众人，向前走了二里半。 梁萧已经带领五百精骑在此等候。 除了以邢风为首的少量大楚将士，其余众人皆是燕云铁骑成员。 燕云十八骑一字排开，守在梁萧两侧，人人披坚执锐，皆是当世猛将。 居中的梁萧，骑白龙影，披白袍，穿武帝甲，戴东野沧海所赠兰陵护手和剑族所赠白龙金战盔，持天龙破城戟，只露出一双眼。 神目如电，武神绝世！ 李如风望着梁萧的背影，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 这背影，倒是像极了当年大周的开国武圣，自己也只是年轻时有幸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也因此坚定了投笔从戎的信念，最终成就大楚骠骑的传奇。 眼前年轻人，被奉为大周第二代武圣，但他早已缔造了震古烁今的传奇。 大楚军民，一度称之为“大周武神”，敬畏有加。 梁萧将天龙破城戟横在马上，望着远方走来的数百骑，目光锁定艾丽缇。 她戴的头盔并不遮面，而那双极度吸引人的红瞳更是她独有的特征，比自己在故乡见过的所有红瞳都要美丽。 孔雀王朝的至高神，婆罗门中的婆罗门。 只是，她的神色似乎没有初见时的那般平静。 阿喀琉斯刻意加快步伐，让圣龙影走在艾丽缇前面，来到阵前。 双方相距不足百丈，由双方昨日安排交涉的使者负责传话沟通。 这是吴王的强烈要求，以防梁萧突然放冷箭。 百丈之外射杀重骑兵，足以让常人胆寒，梁萧也没有反对这种对双方而言都显得稳妥的要求。 两名使者作为梁萧与阿喀琉斯的传话筒，来回传话。 梁萧其实远远也能听清对方使者的声音，只是象征性地等自家使者回报之后，再让他转述。 艾丽缇见此情景，突然道：“我想，作为双方的军事象征，大周帝君与神之子既然当众决斗，应该也不屑于宵小行径。都靠近一点儿，不必如此繁琐。” 吴王顿时惊恐：“可是……” 阿喀琉斯扭头道：“可是什么？你信不过我们伟大的克丽丝缇？” 吴王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让亲兵挡在自己身前。 梁萧从使者那里收到艾丽缇的请求之后，略加思索，也带领众人上前一会。 双方各有五百人，若是随意破坏规矩，几乎没有可能在各自军队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全歼对方，只能贻笑大方，反而对军心不利。 双方相距三十丈之后，艾丽缇凭借过人的视力，终于看清了远处的梁萧。 吴王天日想起什么，提议道：“教主大人，我们还无法确认对方是梁萧本人还是他找来的高手替身，应该叫他显露真容！” 闻言，艾丽缇毫不犹豫点头，顺水推舟，让使者传达吴王的意思。 “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人能有我家王爷这般勇武！”燕云铁骑们对敌人的畏畏缩缩嗤之以鼻。 此时的梁萧也希望能早些开战，揭下头盔，朗声道：“本王即是大周帝君，梁萧！” 吴王立即取出梁萧画像比对，终于放心告诉阿喀琉斯：“是本人没错了！” 马上的艾丽缇，望着远方那张比自己更显平静的脸，却是眼圈一红，美眸里也浮现水雾。 不曾见过的真容，却给了自己如此熟悉的感觉。 “阿喀琉斯，速来与本王决一死战！” 第789章：当世武道之极！ 梁萧厉声邀战，惊动前方五百骑。 阿喀琉斯早已饥渴难耐，急切道：“请伟大的克丽丝缇批准我出战，斩梁萧于马下！” 艾丽缇只是深深望了梁萧一眼，随即低头，叹道：“阿喀琉斯，此刻我授权于你，与大周帝君梁萧一战……” 阿喀琉斯终于心花怒放，骑圣龙影出列，与梁萧相距十丈，怒目相视。 “梁萧！这一战是为我的先祖复仇！当年武君精锐取胜之势斩我先祖，胜之不武！今日以克丽丝缇之名，我与你公平一战！” 梁萧本不愿与他多作口舌之争，但此刻两军对阵，声威也尤为重要，因此也慨然回应。 “本王与你决战，正为此事！当年乃是武帝先斩阿喀琉斯，因此将士们士气大振，其后大获全胜，却被尔等颠倒黑白，以此内宣，蒙蔽国人！今日本王正要让世人见证！” “无论哪朝哪代，何时何地，我神州赤县仍可凌驾于尔等天日白鬼之上！” 话音刚落，双方随行五百骑一字排开，各自退回原位。 宽阔的决斗场，只剩下两军最强者，代表当世两极的至强战力。 同出白龙影一脉的神驹，智慧皆远胜寻常战马，此刻两双赤血般的红眼对视，各自疑惑。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之战，必有一方认输或者倒下。 认输，对己方的士气无疑是沉重打击，他们都没有认输的理由。 角声随之响起金鼓齐鸣，两军齐声呐喊，排山倒海。 在艾丽缇罕见的紧张注视下，梁萧策马前驱，迎向阿喀琉斯。 除了艾丽缇，邢风，李如风，雷洪，弗洛，这些少数眼力极好的观战者，其余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两道白影一掠而至，瞬间交会！ 全新的天日神锋，仿佛跨越时空，如当年神之子手中神器一般，今朝与传承的天龙破城戟奋力一击，爆发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各自震退！ 两杆神兵怒然交锋之处，周围空气激荡开来，竟响起一声震爆。 只有耳力极好的艾丽缇隐约听到这一声震爆，似有所悟。 这就是银龙金，不可以常理度之。 梁萧神目如电，阿喀琉斯双眼几欲喷火，皆是杀机暴起，恨不得将眼前死敌斩于马下！ 交锋之后，两杆神兵皆如暴雨惊雷，连绵不绝，杀招迭出。 众人根本来不及捕捉和思考二人的动作，只看得眼花缭乱，惊骇莫名。 “这是当世武道的两极啊！！” 吴王擦了擦额上冷汗，眼里尽是怨恨。 阿喀琉斯固然经常对自己无礼，但对面的梁萧即将让自己的帝王梦破灭，更是可恨！ 此刻，他只祈祷梁萧惨死而阿喀琉斯重伤，如此他便可趁机掌控联军。 城墙上的守军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清二人交战，只能通过沿途口口相传的传令官了解前方战况。 另一边的叛军将士们也有自己的传令官汇报情况。 “双方平分秋色，暂时不分胜负！” “竟然有人能与大周武圣一战！” “无敌的神之子，终于有对手了？” 两军将士各自惊诧，不敢置信。 此时梁萧与阿喀琉斯激战正酣，难分难解。 眼前乃是今生最强之敌，有着足以匹敌自己的神力，容不得他们掉以轻心。 双方皆是以攻代守，只求速斩敌方于马下，以壮声威。 两匹神驹，声如闷雷，如今也无异于手足相残。 远处的李如风和众将一样通过望远镜观战，暗暗捏了把汗。 阿喀琉斯的神勇，他最深有体会。 若非此人，自己不至于几次败仗。 即使是自己设伏成功，也让阿喀琉斯反败为胜，其中信仰固然占了一部分，但其人神勇才是真正的关键。 而今，名扬天下的大周帝君，自己的女婿，或许能与他短暂平分秋色，但能否继续坚持下去呢？ 他就算年逾花甲，如今也能看得出，梁萧并没有占据上风的迹象。 当然，阿喀琉斯急切间也奈何不了梁萧。 双方暂时陷入了缠斗，僵持不下。 如此，比拼的就只有耐力了。 “依、依照约定，三百回合之后各自罢战，然后再战，是吧？” 李如风此时声音颤抖，不禁担忧，看向雷洪。 雷洪也额上冒汗，道：“约定是这样的，但贼军狡诈，要看他们是否遵守约定了！” 时值深冬，邢风却已是汗流浃背。 这一战，无论如何不能让梁萧饮恨于此！ 否则，便是愧对秦勋等人的努力和牺牲！ 但梁萧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即使他显然没有能够取胜的迹象。 天日神锋乃是一柄长刀，从外形来看，相比天龙破城戟应该轻了不少。 武器越重，对体力的消耗越大，意味着梁萧最有可能率先脱力…… “他为何不肯卸下戟头，以枪的形态对敌呢？” 邢风心中嘀咕。 早前，天龙破城戟的神妙之处，乃是可以改戟为枪，大楚皇家典籍也有记载。 但梁萧战前就一直坚持以神戟形态对敌。 按照梁萧的说法，神枪形态难以攻破阿喀琉斯的白龙金盔甲防御。 决斗场上，天龙破城戟与天日神锋犹如两阵狂风，恨不能席卷吞噬彼此。 两匹神驹，马力非凡，因为各自主人的激战，来回奔走，疯狂践踏，因此地上尘土飞扬，乱石飞溅，险些遮蔽众人视线。 此战，鬼哭神嚎，天地失色！ 比寻常战马庞大的神驹，也惊呆了众人。 这样的神驹，这世间却有两匹！ 此时梁萧死盯着眼前阿喀琉斯一人一马，怒从心头起。 盗取自家白龙影的子嗣，罪加一等！ 更遑论，此人给大楚军民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生灵涂炭，甚至用天花侵扰大楚百姓，致使无数人惨死于天花肆虐！ 这是自己无论如何必杀之敌！ 纵有滔天的恨与怒，此时梁萧却是格外的冷静。 他的目标，决不能只是战胜阿喀琉斯这么简单。 他必须死于此战！ 阿喀琉斯同样恨意冲天，只恨不能速战速决。 眼前的大周帝君，是自己登临至高神位、迎娶艾丽缇的最大绊脚石，也让天日教在中原数百年的布局彻底化为泡影！ “梁萧！死来！！” 觑准梁萧一戟横扫而来，阿喀琉斯奋力一刀格开，随后反手一刀直取梁萧面门。 观战的艾丽缇，终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790章：逼命 “不要……” 察觉阿喀琉斯发动致命一击，直取梁萧，艾丽缇终于无法平静，小声惊呼。 她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不希望梁萧饮恨于此，哪怕战败也没关系…… 千钧一发之际，梁萧却是不慌不忙，倒转戟杆，轻松格开阿喀琉斯这致命一刀。 自己奋力一戟，阿喀琉斯固然防守反击，这一次反击却也是强弩之末。 当然，即使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击，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身首异处。 双方都尝试过先斩对方胯下神驹，但都被彼此的长兵器拦截。 两杆神兵，长度相差无几，只是天龙破城戟更沉重十斤左右。 “蠢材！胆敢与我角力？” 阿喀琉斯早已发现天龙破城戟的沉重，暗自冷笑。 武器的杀伤力，当然与重量和力道有关。 但他自幼习武，又有白龙金盔甲护体，承受这点震荡不在话下。 他可以肯定：如此激战，久而久之，梁萧必然脱力！ 自己要做的便是不断和他抢攻，消耗彼此力气。 正在观战的雷洪等人，借助望远镜也看得真切，终于紧张了起来。 银龙金武器削铁如泥，刚才那一刀若是中了…… 邢风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缰绳，颤声道：“雷将军，是不是有必要备战，随时准备罢战？” 雷洪一愣，郁闷道：“王爷他反复叮嘱，只要敌军没有坏了规矩，我等无论如何不可主动出击，他要亲自擒杀阿喀琉斯……” 邢风默然。 此刻逞匹夫之勇，并不明智。 “不过，洒家也着实担心！咱们看情况，如果情况真的对王爷不利，咱们就冲过去，要求罢战，如此，王爷也不至于战败……”雷洪咬牙道。 邢风这才松了口气：“就依你之见！” 在他们看来，梁萧的生命比胜负更加重要，哪怕士气因此受损，也好过他战死沙场。 如雷洪所言，战前就一再叮嘱，让他自己擒杀阿喀琉斯，因此众人才感到胜券在握。 但人的自信并不能解决一切，梁萧并没有表现出碾压般的优势，甚至可能即将落入下风，这就由不得他们冷静了。 决斗场上，梁萧仍与阿喀琉斯不断抢攻，二人全神贯注，不敢掉以轻心。 白龙金的盔甲强度，梁萧已经测试过了，就连火枪都无法击穿，固然可以抵挡银龙金的砍击，但盔甲之间也是有缝隙的。 脖子，腰腹，肩膀……这些都是缝隙。 稍有不慎，缝隙中了对方一招，便是身首分离！ 艾丽缇看着梁萧暂时平安，竟暗暗松了口气，心情再次变得复杂。 她已想不明白，自己身为孔雀王朝的精神图腾，此刻为何会为眼前的“敌酋”担忧。 “是因为当初一会，他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么？” 艾丽缇喃喃自语，目光却一刻不离战场。 转眼间，两人已经激战超过两百回合，却依旧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 “看起来平分秋色！但实际上，阿喀琉斯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弗洛激动拍掌，咬牙切齿。 就这么擒杀大周帝君，足以让阿喀琉斯名扬天下，也让天日国一雪数百年之前耻！ “本王听说，天龙破城戟乃是武圣当年所用神兵，重达四五十斤，比阿喀琉斯的天日神锋更重！如此毫无保留抢攻，梁萧已有取死之道！”吴王抚须大笑，也欣喜不已。 艾丽缇只是注视着梁萧，心中的担忧转为疑惑。 他为何依然战意滔天，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更在自己之上。 那是一种凛然无惧、极度自信的平静，正如她平日里以克丽丝缇的身份面对人们。 俯瞰众生的自信。 他当真无惧比阿喀琉斯消耗更多的体力么？ 阿喀琉斯之所以能够成为神之子，也是因为代代相传的体质，天生神力，而且几乎不知疲倦，甚至可以带兵杀敌一天一夜！ 天龙破城戟依然像一阵飓风，与同样大开大合的天日神锋互相抢攻，不可能避让分毫。 两百多回合的激战，众人却并未看得疲倦，反而越看越是心惊胆战，甚至忘了喝彩。 每一个回合，皆是生死之战！ 参战者全神贯注，观战者也不敢移开目光，生怕错过每一幕的精彩。 此时已是正午，冬阳普照大地，两杆神兵交错间，银光闪耀。 二人依旧不知疲倦，接连抢攻。 他们的交战已经接近三百回合，即将罢战，必须在罢战之前斩杀对方！ 否则，就算约定下轮再战，只怕另一方也不肯再给机会了！ 阿喀琉斯很清楚自己和梁萧的定位。 对方是大周帝君，肩负这片土地万民所望，异常尊贵，哪怕和自己同归于尽，都是这片土地难以承受的损失。 武艺高强的雷洪，恐怕会第一个出面制止梁萧继续第二轮决斗！ 必须尽快将梁萧斩于马下！ 急切间，阿喀琉斯也不再有丝毫保留，刀势陡然变强，恨不能笼罩梁萧，将他剁成肉酱。 反观梁萧，转攻为守，以天龙破城戟处处遮拦格挡，死盯着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要占据上风了！” 吴王等人听到弗洛汇报，惊喜交加。 艾丽缇一双美眸紧盯着战场，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快到三百回合了！” 经过传令官的提醒，两军将士的呐喊声再度提高，震天动地！ 所有人都希望，自家主帅能够在罢战之前杀敌决胜！ “居然防守？懦夫！” 决斗场上的阿喀琉斯惊怒交加。 梁萧不为所动，只是两回合一攻一守，从始至终死盯着阿喀琉斯，如视死物。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两军将士各自鸣金。 这是罢战的意思。 “三百回合，已经到了！他娘的……” “只要再过几十个回合，神之子一定可以将他斩于马下的！” 弗洛满脸不甘，恨恨地一枪插入地面，郁闷不已。 艾丽缇暗暗松了口气。 就算梁萧再有自信，她也不希望这场决斗继续下去了。 最好，燕云铁骑拦着梁萧，别再让他继续下一场决斗了。 为了避免丢人现眼，影响士气，梁萧与阿喀琉斯不得不格开彼此武器，各退数步。 “懦夫！算你有点眼力，知道拖延时间！”阿喀琉斯嗤笑道。 雷洪等人松了口气，正要过来接应，却不料梁萧厉声一喝，声如炸雷—— “阿喀琉斯，可敢在此与我即刻再战三百回合！！” 话音刚落，艾丽缇，雷洪……双方五百骑，各自震惊！ 第791章：绝命 即刻再战三百回合！ 提出要求的并非阿喀琉斯，而是梁萧。 就连阿喀琉斯也陷入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冷然一笑：“求之不得！正合我意！！” “王爷……” 后方雷洪等人终于难掩担忧。 来回冲杀的三百回合，打了半天，换作常人，也差不多该脱力了。 而梁萧用的是天龙破城戟，消耗体力比阿喀琉斯只多不少，依然不肯罢休。 艾丽缇注视着梁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确不希望梁萧死在这里，但她更不能将心思表露出来。 就算自己拒绝，己方将士包括阿喀琉斯，也无论如何不会同意。 这是擒杀梁萧的绝佳机会，谁肯错过！ 可她从梁萧眼里看到的只有战意和恨意，他的目光始终不离阿喀琉斯。 秦勋，皇朝雪……诸多仁人志士，皆因阿喀琉斯而死，他一定很想为他们报仇雪恨。 “伟大的克丽丝缇，请允许我与梁萧立即开启第二轮决斗，我将为您而战！” 阿喀琉斯摘下头盔，擦了擦满头汗水，请求的同时，目光死盯着梁萧。 按规矩，三百回合即可罢战，各自休息。 若能在此立即开启第二轮决斗，擒杀梁萧，他的故事将更具神话色彩。 到那时候，只要自己让将士们散布言论，宣称自己配得上至高无上的克丽丝缇，必然一呼百应。 就算艾丽缇也几乎没有可能违逆信徒的呼声！ “你去吧……” 艾丽缇幽幽叹息，随即调转马头，回归原位。 “帝君！” 邢风等人忍不住小声呼唤，只希望梁萧收回成命。 梁萧摆手道：“我要擒杀此獠，易如反掌。” 闻言，阿喀琉斯仰天狂笑。 “大言不惭！不过又是一条送死的怨魂罢了！” 邢风与雷洪等人素知梁萧稳重，绝无可能贸然寻死，既然他坚持再战，他们也无话可说，只能退回原位，满心忐忑。 “大周帝君与神之子，即将再战三百回合！！” 消息传开，两军将士无不惊骇。 惊骇之后，便是异常振奋。 “果然是当世武道巅峰的两极！不过，大周帝君似乎不那么聪明！” 叛军将士无不期待。 擒杀大周帝君，攻破阳龙郡不在话下！ 艾丽缇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关注战场。 梁萧与阿喀琉斯只是简单对话之后，便同时催动神驹。 两杆神兵，再度交锋！ 空气激荡，迸射火花！ 至极的交会，滔天的杀意。 两匹同胞的神驹，此刻也毫无惧色，不知疲倦，在战场上来回奔走，尘土飞扬。 众人只见两道白影来回闪烁，两杆神兵交锋，让他们目不暇接。 “竟然不知疲倦……” 观战者无不敬佩两人的武力和体力。 这一刻，神鬼惊惧！ 明明只是刚过正午，天际却已是风云变色。 “伟大的克丽丝缇，请您为阿喀琉斯祈祷！” 弗洛等人纷纷请求。 这种合乎规矩的祈求，艾丽缇无法拒绝，只是一口答应，双手合十。 她在为梁萧祈祷。 对她而言，其他人的生死从来就不重要。 阿喀琉斯更是早晚应死之人。 只有梁萧，让她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她希望梁萧能活着，与她一同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标。 “这也是天下大同的一步……” 艾丽缇望着战场，眼里终于难掩担忧。 二人交锋之后，又激战了五十回合，仍就难分难解。 但战场的位置已经明显向梁萧那边偏移。 梁萧已经明显后退，却仍旧不肯屈服认输？ “阿喀琉斯明显稳占上风！” 吴王听着兴奋的弗洛讲解战况，也不禁感慨。 “真猛士也！” “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其人之勇，不见其父。” 闻言，艾丽缇也暗暗叹息。 严格来说，自己算是女王希尔瓦娅的养女。 她似乎能够理解，为何当年作为天日教教主的希尔瓦娅来到大楚，却因为梁询而放弃继续传道。 兰陵侯一脉，传承的并不只是血脉和武勇，还有不屈的精神，和为苍生而战的胸怀…… 此刻，他正在奋力抵挡阿喀琉斯的步步逼杀。 原先的决斗中心，已经向对面位置偏移了三十丈，可见梁萧吃力。 “不对……” 艾丽缇担忧之际，突然发现了端倪。 原来不知何时，梁萧一人一马已经和阿喀琉斯调换了位置。 此刻梁萧更接近背对着她这一边，只是能稍微看见人马侧面。 反观阿喀琉斯，已经相当于背对雷洪他们那一面…… “双方依然保持着警惕，避免各自随行的五百骑暗箭伤人，否则或许能放心背对敌军？” 弗洛小声解释，众人纷纷冷笑。 “有伟大的克丽丝缇在场，我们可不敢暗箭伤人，梁萧那边可就难说了！他们若敢暗箭伤人，只会激怒我军将士！！” 艾丽缇怔怔地注视着战场，芳心大乱。 她第一时间发现了…… 梁萧正在转守为攻，而且突然势头勇猛，远胜先前三百回合！ “怎么可能？” 艾丽缇低声呢喃。 双方就在马上缠战，此时的梁萧却终于发狠，天龙破城戟如狂风暴雨，将阿喀琉斯笼罩在内。 每一次的挥击，仿佛都携带排山倒海之力！ 阿喀琉斯似乎也吃不消梁萧突然的一顿猛攻，四处招架，却感到虎口发麻。 “怎么回事？！” 仅仅只是片刻交手，阿喀琉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每一次格挡，他都被震得虎口发麻，因为剧烈的震颤，双臂也不由吃痛！ 这才是梁萧的真正实力？！ “你……” 激战接近四百回合的阿喀琉斯，面对梁萧如此毫无保留的猛攻，体力迅速透支，招架困难。 长年所向无敌的神之子，此刻终于感到恐惧。 但他不能直接认输，否则必将身败名裂！ 他想直接格开梁萧，拨马逃回本阵，却做不到！ 原来是梁萧刻意与他慢慢交换方位，此刻已经挡在了他的退路上！ “糟了……神之子为何突然招架困难？？” 弗洛一声惊呼，众人如梦初醒。 艾丽缇却是美眸一亮，抿嘴一笑。 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梁萧一戟挑飞了阿喀琉斯的天日神锋。 天崩地裂的一戟，竖直砸下。 “轰！” 这一戟，正中阿喀琉斯头盔！！ 第792章：以阿喀琉斯之血！ 惊变！ 这致命一击，不偏不倚，轰击在阿喀琉斯头盔上，顷刻间形势骤变！ 所有人目瞪口呆，始料未及！ 阿喀琉斯纵然骨骼异于常人，且有白龙金头盔护体，面对如此致命的重击，也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跌落马下。 一刹那，作为败者的阿喀琉斯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正是自己与梁萧决斗的细节。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根本就是为了诱杀自己，才给自己一种平分秋色但体力消耗更多的错觉！ 恍惚间，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时代，武帝是如何击杀自己的先祖…… 或许，当初的武帝也是如此阵斩初代神之子？ 悔恨，痛苦，恐惧…… 再多的负面情绪，也无法改变自己的结局。 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阿喀琉斯已经昏昏沉沉，没有当场毙命，足以让人惊叹其生命力之顽强。 “扑通——” 阿喀琉斯从圣龙影的马背上滚落，梁萧随手一戟，朝着圣龙影的马屁股上拍去：“去！” 圣龙影吃痛，又被梁萧封锁了退路，便立即往雷洪等人所在位置奔逃。 神驹的嘶鸣，终于惊醒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怎么回事？” “神之子败了？！” 弗洛等人仍不敢置信，一时间竟忘了过去救援。 如此惊变，间不容发！ 阿喀琉斯跌落马下之后，仍在地上挣扎想要起身，却迎上了梁萧冷厉的目光。 如视死物！ “啊！！” 阿喀琉斯的惨叫声，再度让众人心头一震！ 原来是天龙破城戟的戟头顺着战甲缝隙刺入了他的胸腹，补了致命一击。 戟头的尖端，本就是神枪的枪头，而神戟形态还附带两边月牙形锋刃，随之一同插入阿喀琉斯的胸腹。 再度一击得手，梁萧抽出神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断了阿喀琉斯的四肢筋脉，登时血流如注。 这是为皇朝雪报仇，以牙还牙！ 阿喀琉斯遭受重击和重刺，生命早已是风中残烛，此刻又被梁萧挑断四肢筋脉，甚至连惨叫都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你……” 阿喀琉斯满眼的痛苦与不甘，生机迅速流失，直到目光慢慢涣散。 曾经被奉为无敌的神之子，终是惨死于大周帝君之手。 在两军将士震惊的注视下，日光映照之下，梁萧随手一戟，高高挑起阿喀琉斯的尸体。 这一瞬间，跨越了过去和未来。 过去，武朝之武帝梁萧，挑杀神之子。 未来，大乾之武神梁萧，挑杀“无敌”的阿喀琉斯。 作为过去与未来中间时代的大周，有大周之武圣梁萧，挑杀神之子阿喀琉斯！ 当世武道两极之争，自此落下帷幕。 “今日以天日国神之子阿喀琉斯之血，祭我朝千千万万受天日教残害之军民，由此晓谕诸国！” “逆天，尚有希望；逆我大周，绝无生机！” 梁萧之宣誓，如雷霆霹雳，何等振聋发聩！ “好！！” 最先回过神来的雷洪等人，纷纷喝彩，同时纵马围住圣龙影，防止神驹逃脱。 燕云十八骑立即过去接应梁萧。 “神之子！！” 回过神来的弗洛等人，也惊恐莫名，想要夺回阿喀琉斯的尸体。 但很快所有人叛军成员都紧急勒马，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是梁萧回头凝视众人，杀机毕露，让他们感到如坠冰窟！ 连刀枪不入的神之子，都死在了他的手里，更何况是自己呢…… 吴王早已肝胆俱裂，嘴唇发白，颤声道：“怎么办……” 此刻，天倾！ 只有艾丽缇始终平静，望着梁萧，一言不发。 他的武勇和智慧，果然都不是自己可以揣度的。 少女的心情复杂无比。 该为他高兴么？ 可现在自己是他的敌人…… 他的眼神，是何等的令人畏惧。 但很快，艾丽缇美眸一亮。 他望向自己了。 那原本满焊杀意的眼，随之变得平静。 这一刻，艾丽缇如释重负。 至少他并不憎恶自己。 但他真的能理解自己么？ “快、快把神之子的遗体还给我们！！” 弗洛压下心头的恐惧，冲着梁萧咆哮。 梁萧冷然回应：“你们也配？” 闻言，弗洛无言以对。 眼看着梁萧那边的人马逐渐逼近，艾丽缇顺水推舟道：“先撤回去吧……” 众人恨不得早些逃离现场，以免梁萧带队发难，顿时如蒙大赦，纷纷退后。 曾经何等高贵的神之子，连遗体都被置之不顾。 “尔等叛军，趁早投降，否则一个月之内，本王必歼之！” 听到梁萧的厉声劝降，众人不敢回应，只是默默撤回本阵。 只有艾丽缇回望他一眼，默默无言，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梁萧与她对视，难免心头一软，叹了口气。 斩杀阿喀琉斯的暴戾，随之一扫而空。 他不得不承认，此女的确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足以让任何人放松心情，恢复平静。 但家国为重，他只能尝试劝降对方。 倘若万不得已，仍是家国为重…… 依照约定，梁萧没有为难对面五百人，而是带上阿喀琉斯的尸体，回归本阵，来看圣龙影。 圣龙影已经被将士们和备用战马团团围住，加上神驹本身体力消耗甚多，因此暂时无力突围。 “帝君，我们发现此马已经被阉割过了……”一名将士扼腕叹息。 这么一匹神驹，还是公马，多可惜啊！ 梁萧微微点头，目光一寒：“应该是阿喀琉斯为了此马更好地配合自己，将之阉割，以免战场发情。” 众人也愤懑不已。 片刻之后，城内的夏侯小兰骑着白龙影母亲来到现场。 白龙影一脉本有灵智，母子相认，胜过重新驯服。 曾经还是圣龙影的小马，见到生母，也随之偎依在母亲身侧，眼神委屈，似在寻求庇护。 梁萧叹道：“先带回去吧，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圣龙影，只有白龙影母马和大小白龙影。” 众人欣慰一笑，纷纷随梁萧回城。 “帝君已成功斩阿喀琉斯于马下！！” 随着消息传开，城内守军爆发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人人喜不自胜。 如此，足以沉重打击敌军士气，守城只会更加容易！ 连号称刀枪不入的无敌神之子，都死于帝君之手，还有谁敢轻易进攻呢？ 反观叛军将士，得知消息之后，人人垂头丧气。 天日国的将士们更是人人恐惧，不知所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仍不愿接受事实。 阿喀琉斯，刀枪不入，怎么可能死呢？？ 第793章：影响 被视为军事信仰的阿喀琉斯，惨败于大周帝君之手，对整个天日教的将士们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就连吴王的将士也因此士气低落，人人惶恐。 艾丽缇立即命令弗洛撤兵。 叛军退回军营，从长计议。 “弗洛，阿喀琉斯已死，从此刻起，军事擘画方面，等你们和吴王一众商议之后，再由我发号施令。” 面对艾丽缇罕有的威严，弗洛等人连声答应，不敢违逆。 艾丽缇回到祭坛，独坐思考，暗暗叹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迅速为希尔瓦娅收回军权，并顺势掌控天日国部队…… 阿喀琉斯之死，比她们预想的更早。 今日阿喀琉斯之死，也导致叛军不得不放弃攻城，吴王与弗洛紧急商讨，如何才能重新凝聚人心，鼓舞士气。 阳龙郡内，将士们迎接梁萧凯旋，人人振臂欢呼。 “帝君神勇，盖世无双！” 阿喀琉斯督军猛攻至今，城内守军也有一部分是随李如风屡战屡败，连日的阴霾现在一扫而空。 梁萧当即下令：“将阿喀琉斯尸首悬挂在城门上，震慑敌胆！” 一声令下，所有将士信心大增，精神抖擞。 有燕云铁骑助战，如今阿喀琉斯又因为决斗而被梁萧阵斩，叛军根本没有可能攻破阳龙郡了！ 梁萧简单向将士们致谢之后，便带着雷洪等人和三匹白龙影回到马厩。 夏侯小兰作为白龙影的马童，深得两匹白龙影喜爱，又有部分精通养马的玄卫协助，喂养收缴的这匹白龙影，不成问题。 但安全起见，这匹阿喀琉斯骑过的白龙影，只怕再也没有可能上战场了，可以作为吉祥物象征大周无往不胜，此后唯有养老。 玄卫的作用，还是防止回归的白龙影伤害夏侯小兰。 阿喀琉斯的尸体被挂到了城门上，与枭首示众没有区别。 当然，阿喀琉斯的一身装备都被梁萧缴获，放在一辆推车里，由玄卫护送。 白龙金战甲和战盔，天日神锋，都是当世罕有的宝贝。 “雷洪劳苦功高，阿喀琉斯的装备就赐予你了。” 雷洪连忙道：“王爷先前送给臣这一身军备足矣，缴获敌将之物皆是当世神器，应该留给将来参军的小王爷他们！” 梁萧微笑道：“我的孩子们，应该只有一部分参军，参军的话，将来也不太需要冲锋陷阵了。就算冲锋陷阵，有我这一套传承给他们足矣。趁着这个时代尚未更替，以后燕云铁骑还要仰赖你领兵冲阵。” 说完，梁萧忍不住又失笑，目光温柔：“让我的娘子们知道我和阿喀琉斯单挑，只怕回家又要埋怨我了。接下来，我可不敢冲锋陷阵了。” 言语间，梁萧心中尽是思念。 作为大周武圣的使命，他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该交给将士们建功立业。 沐琴雪她们也快到大楚京城了，等见了面，自己恐怕要淹没在妻子们的眼泪形成的汪洋大海了。 “王爷放心！臣等定当为国家开疆拓土！” “这些神器，待臣退役之后，必须归还国家，从此公用！” 雷洪接过梁萧递来的阿喀琉斯装备，信誓旦旦，激动万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家王爷才是天底下最勇敢的人。 阿喀琉斯已死于本朝帝君之手，对大周将士而言是莫大鼓舞。 此战之后，大周将士将会永远保持高昂的士气，和足够的信心，击溃任何来犯异族。 “帝君，这天日神锋，今后是否也应该改个名字？”李如风提议道。 梁萧摆了摆手。 “天日国盗取白龙影子嗣，又以圣龙影为名，可耻可笑，如无特殊需求，咱们断然不能学人家这一套。天日神锋，就是天日神锋，名字存在，足以让天日国人永远铭记，它已被我缴获。这将是天日国永远铭记的耻辱。” 众将深表赞同，再无异议。 雷洪的宝刀沉重，就连燕云十八骑其他成员都用不起，因此被暂时封存起来，留给今后其他将士使用。 阳龙郡派出的快马，一路往北，向大楚京城汇报，同时也要一路将捷报传回大周京城。 至于皇朝雪之死，暂时还没有转告正在养胎的楚仪。 梁萧和邢风的本意，是等秦勋回国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知楚仪，以免重演梁萧母亲香消玉殒之事。 如今秦勋和秦都不在了，这个重任自然落在梁萧身上。 当天下午，雷洪穿着阿喀琉斯的盔甲，手执天日神锋，领五千燕云铁骑，就在叛军的军阵前耀武扬威。 阿喀琉斯的尸体被悬挂在城门示众，此事叛军探马已经获悉并回报本部。 一时间，叛军十万之众无不沮丧！ 天日国人更是如丧考妣，魂不守舍！ 攻势受阻，最为焦急的当属吴王。 “此城若不能拿下，等大周援兵一到，我军必败无疑！” “伟大的克丽丝缇，您应该赶紧想办法，鼓舞士气，抓紧攻城啊！” 艾丽缇望着群情激动的弗洛和吴王等人，叹道：“此刻，应该稳定军心，但你需要付出真金白银，再以我的名义分赏众将士。” 吴王咬了咬牙，道：“本王愿意捐出三百万两银子，请您犒赏全军！” 此时此刻，他除了依附艾丽缇，别无选择。 艾丽缇已经让他领略到了真正的权威，若连她都放弃了，这联盟注定不攻自破。 “那就每人赏赐二十两现银，余钱留待分配。”艾丽缇道。 吴王一脸肉痛，吩咐手下去取金银。 这已经是他陆续运到前线的大半现银了，倘若再次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伟大的克丽丝缇，为我们带来了每人二十两的赏银！！” 消息传开，原本低落的将士振奋狂喜，纷纷欢颂伟大克丽丝缇之名。 只有艾丽缇守在祭坛内，陷入沉思。 她没有向梁萧投降的立场，但此刻与他为敌，却让她心如刀绞。 他已经扰乱了自己平静多年的心，但自己还没有机会与他谈判。 她的权威，本质上是来自女王希尔瓦娅和大祭司公孙紫玉。 接下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的军队呢？ 即使当天迅速封赏，由婆罗门监督落实到位，叛军摄于梁萧神威，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阳龙郡又度过了平安的一夜。 大周的援兵，正在路上。 梁萧与将士们严阵以待，只等援军一到，即可全面反攻。 第794章：理性 “王爷昨日辛苦，最近请好生休息，贼胆已破，臣等袭扰足矣！” 不出梁萧所料，第二天天一亮，燕云铁骑的将校们便纷纷向梁萧请愿，不希望他再去战场冒险了。 作为武人，他们旁观了昨日的那场旷世决斗，当然也看出其中凶险。 提心吊胆之后，如今自然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作为他们的王爷，他本可以不这么拼命，他也不需要为自身证明什么。 唯一的动机，不还是为了自己的臣民！ 现在，该是他好好坐镇中军、发号施令的时候了。 再这么让他冒险下去，只怕他们回去之后就要被同袍和家人的口水淹没了！ 梁萧当然没有答应。 “阿喀琉斯尚且奈何不了我，贼胆已破，我有神驹，有何惧哉？这几天我自当携斩杀阿喀琉斯之威，带众将士震慑敌胆，以待援军。援军已到，便由诸位将军率军冲锋。” 众将一想也对，顿时兴奋起来。 当然，梁萧已经不需要身先士卒了。 这一次负责打前阵的正是雷洪。 一身阿喀琉斯装备的雷洪出现在叛军阵前，顿时让无数天日步兵当场破防。 “那时神之子的装备！！” 原本就不敢轻举妄动的叛军，更不敢轻举妄动。 大周帝君盖世无双，手里还有一把神弓…… 此刻就算有再多奖赏，也没有人想做他的箭下亡魂！ 弗洛了解前线情况之后，也和吴王讨论，众人皆是一筹莫展。 现在强行让将士攻城，是根本不现实的，只会徒增伤亡。 “伟大的克丽丝缇！依照目前军队情况，若不休息个两三天，等风头稍微过过，恐怕我军再也没有胆气去攻取阳龙郡了……” 祭坛内，艾丽缇面对弗洛的回报，只是灵机一动，皱紧眉头，道：“军队连日奔走疲惫，又丧失阿喀琉斯，别无他法，不怪尔等，为今之计，先稳定军心。” 军营内，人人高声欢颂克丽丝缇之名，感谢女神赐予自己白银。 艾丽缇的存在，已经最大限度避免了士气崩溃。 但艾丽缇始终是不喜不悲，只是坐在祭坛内沉思。 既没有应得的成就感，也没有挫败感。 “我若是泯灭感情，便不应该为他所打动……我若是没有泯灭感情，无论出于何种道德观念和立场，我都不该背叛孔雀王朝……” 她与梁萧见面不多，甚至被他的萧清身份欺骗过，梁萧对她并无恩情。 相反，公孙紫玉和希尔瓦娅对她有再造之恩。 艾丽缇幽幽叹息之后，保持着一如往日绝对的理性。 哪怕是为了孔雀王朝的未来，也必须找机会与他谈判，但现在双方还不具备谈判的条件。 她已经收回军权，但并不想亲自和梁萧交锋。 眼下处境，并不是换自己亲自上阵可以解决的，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弗洛以伟大的克丽丝缇之名义，通告全军固守军营，每日只派重步兵掩护弓兵，出营驱逐靠近的燕云铁骑。 梁萧统领的燕云铁骑四处袭扰，见对方死守，也不再纠缠，而是直接回营休息。 他们本就在等待援军，敌人停止进攻也是他们所乐见的。 阿喀琉斯之死，让对垒的两军进入了短暂和平期。 前线的战报，陆续送往就近的京城。 邢风的妻子夏侯蕙，已经提前昭告大楚军民，自己和邢风将来不再是大楚君王，而是大周臣子，等梁萧领军凯旋之后，便正式举行受降仪式。 大楚京城，从此改回原名“南繁城”，不再是大楚都城。 大楚军民向往大周已久，加上本国世家已被邢风大举清除，因此归降异常顺利，城内军民也乐见此事。 毕竟，燕云铁骑来了之后并没有烧杀掳掠，而是秋毫无犯，这也直接证明了，大周日报的宣传是真实可信的！ 他们只是可惜，燕云铁骑只是匆匆补给之后，便南下驰援邢风去了，没有给他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机会。 夏侯蕙收到前线战报，也终于松了口气，立即派人加急送回北岸，并通知沿途赶来的大周军队。 “帝君阵斩阿喀琉斯了！” 最先接近南繁城的大周军队，由顾平休领军，当即加派飞马，回去通知京城。 交州平定之后，陆路各处官道皆有官兵把守，已经恢复安全。 梁萧的妻子们收到梁萧击溃孔雀王朝军队的捷报之后，便从金陵出发，直接走更安全的陆路。 此时，梁萧的妻子们也顺利到达了对岸，恰好收到了梁萧送来的加急捷报。 “与阿喀琉斯对决？” 得知此事，江拂雪等人心头一颤。 “王爷有惊无险，阵斩了阿喀琉斯！”玄卫察觉王妃们神色有异，连忙干笑道。 “真是固执呀……”梁萧的妻子们美眸微红，满脸心疼，纷纷嘀咕。 梁萧的想法，她们当然能够理解，但架不住担心啊！ “王爷已经顺便让臣等转告，他向诸位武王妃保证，以后绝不会冒险了……”玄卫连忙补充。 众女这才好受了些。 “得尽快通知家里……”沐琴雪终于开心道。 当天，玄卫和邮差又换了一批，带上沐琴雪紧急补充的家书和公文，送回京城，替梁萧报捷。 姐妹们再次启程，星夜兼程，恨不得立即飞往南繁城和阳龙郡，早日与梁萧团聚。 因为叶家在大楚仍有影响力，此行叶鸿雪带来了族内的人员，准备协助梁萧安抚大楚军民，帮助大楚恢复经济。 当夜，大周京城灯火通明。 女帝段云衣刚结束晚朝，回到西宫别苑，陪伴姐妹和子女。 看着乖巧的子女们，段云衣和姐妹们也倍感欣慰，只是更加思念还在南征的丈夫。 望远镜已经送到前线了，收效明显，作为妻子的段云衣只能为梁萧做好这些分内之事。 军队远征超过三千里，还要横渡长江和更加险恶的恒江，后勤压力不言而喻，算上诸葛定南下支援的三万人，能组织超过十万战斗兵的军队，已然不易。 至于后勤人员，已经安排了超过四十万！ 梁萧的妻子们正在合伙哄儿女睡觉时，飞云带着公文紧急赶到西宫别苑汇报。 “主上！王爷他已经驰援阳龙郡，百骑破十万，但贼势凶猛，目前阳龙郡仍需要等待后方援军！” 第795章：苍天垂泪 “爹爹这么腻害~” 已经能听懂大部分文字的小暖宝段玥和小肥宝梁去病，开心得直拍手。 “百骑破十万？”段云衣美眸一亮，急切接过公文，和姐妹们一起阅览。 在场梁萧的妻子们看完捷报，无不眼波流转。 但很快又是浓浓的担忧。 “城墙被震塌了？这……”段云袖有些焦急。 她的丈夫很稳重，但在这种情况下，免不了会有冒险的战术。 毕竟，除了燕云铁骑是嫡系，那些城内守军可不是他麾下的大周将士，存在未知的风险。 “夫君他可是答应过咱们，会平安归来的，绝不冒险……”诸葛芸嗫嚅道。 “我好担心他为了更好地拒敌，找那个什么神之子决斗，以求阵斩……”段云袖都快急哭了。 狄安娜连忙安慰道：“相信夫君的武勇，就算他真、真的这么做，也一定会平安并成功的！” 众姐妹相视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们不在梁萧身边，如今也只能祈祷他“言而有信”，祈祷他平安归来…… 为了尽快报喜，段云衣连夜加赏报社人员，让他们赶工加印此事。 第二天，全城震撼！ 梁萧率领百骑退敌之事，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再添传奇一笔！ 大周西境和漠北一带，以沐凌霄和公孙无极为首的关陇和北境军队，正与天日国、波斯帝国联军对峙，拒敌于西域。 西域和漠北以沙漠居多，加上百姓被大周军队迁移到关陇之内，这片区域暂时成了缓冲地带。 但沐凌霄和公孙无极谨记梁萧留下的命令，转守为攻，寸土必争。 如今南方战事未定，二人还未敢轻易出兵，以免拖累朝廷后勤，因此暂时选择了守势。 东北方向，常破浪已经领兵驻守辽东。 大周接受了高丽女王的求援，常破浪正式出兵半岛，驱逐太极国与出云国联军。 但在出兵之前，大周方面就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高丽无法为军队提供粮草，甚至可能反戈一击，和敌军来个里应外合。 因此，大周准备了充足的粮草，其中就有大量的罐头和白糖。 梁萧工坊产出的新品“午餐肉”，质量和产量固然比不上近现代的午餐肉，但热量足够，保质期保守估计在一年以上，用于军粮消耗不成问题。 相比谷物，这种新品和其他罐头深受前线将士的喜爱。 常破浪也没有贸然进入高丽城池，只是让沿途守将出来迎接，并随军作战。 梁萧的目标非常明确，高丽也必须纳入大周版图，这也是高丽女王的请求。 大周的强大，已经是危如累卵的高丽唯一的希望。 太极国与出云国联军得知大周派出数万大军出征半岛，也陷入了短暂的惊慌。 “不必担心！此时大周正在应付西北和南方的敌人，能派到东北的军队绝对不足五万，二十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太极国国王和出云国元帅，两波人连夜探讨此事。 先前海战，大周的“天火”给了出云国的水军致命一击，以至于出云国将士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出云国甚至不敢再提及“东瀛”国号。 而在大周腹地，长江南北，连通各个重镇的铁路正在大规模兴建。 随着巴蜀和兰陵一带铁矿大规模开采，大周的钢产量更上一层楼，足以支持这部分铁路消耗。 随着蒸汽机车和蒸汽机大规模投入使用，大周的钢产量正在迎来飞速提升，形成良性循环！ 巴蜀硫磺增产，则暂时保障了大周的黑火药生产…… 长江以北，大周的西、北、东北三线作战。 而在恒江以南，才是重点战场。 梁萧统领阳龙郡守军，和艾丽缇统领的叛军联盟，度过了平静的三日，双方暂时没有出现两位数以上的人员伤亡。 梁萧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而是让将士们抓紧抢修城墙，至少要保证随时能够堵住部分缺口，缩小敌军可能入城的队伍宽度。 对阳龙郡的防守，梁萧还是有信心的，而这些举措其实是给将士们吃一颗定心丸，并且防止自己阴沟里翻船，一切以万全为主。 阿喀琉斯已死，在援军到来之前，阳龙郡守军宁求安稳，不求有功。 “王爷，您忙了大半天了，休息休息吧？” 玄卫们记着段云衣的叮嘱，纷纷登上城楼恳求。 梁萧这才下了城楼，正要回营，又一名玄卫从远处赶来，一脸兴奋汇报。 “王爷！西川剑宗，剑沧浪，平安归来，求见王爷！” 梁萧眼前一亮，当即让玄卫带路，来到靠近城墙的一间院子里。 负责内务的邢风正好在接待剑沧浪，一脸喜悦。 “帝君！” 剑沧浪见到梁萧，也兴奋起身，正要行礼，被梁萧劝止。 “四堂哥，秦叔人呢？”梁萧急问道。 剑沧浪答道：“秦先生安然无恙！他说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必须完成，先去了南方办事……” 梁萧苦笑道：“安全就好！我听说秦勋火攻阿喀琉斯之后，并未出城，必定是以身殉道了。你们两人奋不顾身，冲进去救他，就此杳无音信……” 言语间，梁萧难掩悲戚。 这是他不忍提及的痛楚，秦勋死志已决，也无论如何不会希望再连累二人陪葬。 剑沧浪这才笑道：“帝君！钜子他……他还活着！” 闻言，梁萧失声道：“那他人呢？怎么没有随你回来？” 剑沧浪连忙道：“他仍在每日自省，恐怕需要帝君亲自去劝。” 梁萧连忙催促：“趁敌人还未进犯，你马上带我们去看看！” 听说山中还有部分山民接受庇护，梁萧立即点起三百玄卫随行。 众人一路骑马，梁萧和邢风倾听剑沧浪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秦勋毅然走向火海，结果却因为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加上浓烟滚滚，因此被熏晕在火海之中。 火焰逐渐蔓延到秦勋身上，烧伤了他的左肩。 危急时刻，苍天垂泪！ 那一场大雨剿灭了大火，也浇灭了秦勋肩上的火焰。 剑沧浪和秦也及时赶到，匆匆为秦勋疗伤。 第796章：可以么（4379字章） 秦勋苏醒之后，发现剑沧浪与秦在场，先是震惊，随即举目四望，声音颤抖。 “你们何苦救我……” 言语间，尽是哀痛。 入眼所见，满目尸骸。 那都是自己一把火带来的悲剧。 烧死了万千敌军，也烧死了万千百姓…… “钜子，你怎可自焚呢！”秦哀叹道。 秦勋怔怔地望着远处的百姓尸骸，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们想说些什么，百姓已经死绝了，我何苦再搭上这条命，应该用尽余生去赎罪！但你们可曾想过，无论我们展望的是怎样的未来，结束的是怎样的过去，对这些惨死的百姓而言，一切都结束了。我的赎罪，对他们而言，再无意义了。” “他们终究是无辜的，没有理由成为牺牲品，也绝对不想成为牺牲品！至少他们还有些许可能在敌人屠刀之下存活的，却让我一把火烧了……” 剑沧浪与秦也不禁悲从中来。 他们已经清楚了当时的局势。 这一把火，成功为阳龙郡军民迁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倘若没有这一把火，叛军很快就能杀到阳龙郡，并且利用天日骑兵的机动性，拦截疏散的军民队伍。 后果，便是几十万军民将惨死于天日骑兵屠刀之下！ 从绝对理性的角度来讲，秦勋权衡利弊，选择了代价最小的策略。 青叶县这些染了天花的百姓，便是代价…… 这正是秦勋无法承受的苍生之重。 剑沧浪握紧秦勋的手，叹道：“钜子，我能理解你此刻的痛苦和自责！但如今还有万万千千的百姓需要你！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更多的军民惨死于邪众的屠刀之下！” 秦爷附和道：“这场大雨既然能救了钜子，自然也可能救了阿喀琉斯。此獠不死，大周与大楚两地，军民将永无宁日！” 秦勋默然。 剑沧浪又道：“再说了，你临走之前留下那些策略，邢公子他们未必能够成功执行，毕竟他们对南方各地的地形之了解远不及你！贼军势大，阳龙郡能否成功守住，尚未可知！若是阿喀琉斯率众攻破大楚京城，你现在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所有牺牲，也同样没有意义……” “该怎么向我师弟媳报丧，该如何照顾师弟的遗孤，这种事也还得钜子来！”秦叹道。 剑沧浪又想起什么，也叹道：“难道你希望两国帝君因为你这猝然一死而从此抱憾终身！” 秦勋望着远处大片潮湿的骸骨，双眼无神。 “我早已无颜苟活于世，但你们说得对，即便想要谢罪，至少也要完成余下的使命……只是，我实在无颜再见武王和邢公子了。” 剑沧浪趁机提议：“你正需要养伤，咱们寻一处山中宝地暂居，我和秦先生出去了解战况。在你想通了能见他们之前，我俩为你保密便是！” 秦勋失神良久，终于叹息点头…… 马背上梁萧，听着剑沧浪绘声绘色讲述当时之事，和邢风一样，如释重负。 至少，他活下来了。 剑沧浪说完，又详细解释。 “后来我出去打探战况，也了解到，阳龙郡守住了，原来是武王带领燕云铁骑神兵天降，击退来犯。因此，钜子他总算可以放心休养。但钜子考虑到天日教有生食、血祭活人的仪式，担心当地山民受难，于是我便负责暗中解救、迁移这部分山民。” “再后来，我又听说阿喀琉斯死于武王之手，立即回山报告钜子，钜子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秦先生听了钜子的分析之后，便决定南下行动，继续刺杀吴王的爪牙，由我负责保护那些山民，山民负责照顾钜子。” “就在今天，钜子终于想通了，不过他还在养伤，我便赶来求见武王……” “好，好啊！”梁萧连连点头，内心百感交集，此刻只想赶紧与秦勋相见。 众人来到一处山谷之中，梁萧远远望见了树下那道久违的身影，眼眶一热。 剑沧浪正要上前，却被梁萧拦住，示意安静。 众人心领神会，只是跟在梁萧和剑沧浪身后，轻轻走向那棵树下。 阿喀琉斯喜食婴儿与美貌女子，但又不敢随意掳掠吴王郡县里的百姓，因此四处派人搜捕各地山民。 前前后后被剑沧浪和秦救下的山民过百，皆聚集在这深山老林里。 此地成了他们暂时的庇护所。 秦勋坐在树下，望着正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入神。 衣服遮掩了他的左肩伤口，但仍可见些许疤痕从左肩蔓延至脖颈的位置，触目惊心。 此时秦勋正在沉思，回忆过往，悲哀不已。 回首半生，有太多人因他而死。 若非那场瓢泼大雨，只怕剑沧浪和秦也要陪自己葬身火海。 “真是天煞孤星命啊……” 叹息之后，秦勋满心惆怅。 当初梁萧之所以折服自己的原因之一，便是对苍生的任何一员都尽可能报以关怀，而非只是专注于宏大的叙事。 梁萧只希望所走的这条路上尽可能减少牺牲。 可是，自己在痛下决心之后，一把火牺牲了万千青叶县百姓。 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呢？ 秦勋叹息良久，只感到罪孽深重。 “秦勋。” 身后传来熟悉而又久违的呼唤，将秦勋的思绪拉了回来，身体随之一震。 再回首，却见梁萧与邢风正一脸关心注视着自己，秦勋心头一热，叹道：“武王，邢公子，我……” “你的事情，我们皆已了然。” 言语间，梁萧已经和邢风走到了秦勋身侧，望着他那从肩膀绵延到脖颈的伤疤，一脸不忍。 “武王，邢公子，你们不必安慰我……”秦勋颤声道。 梁萧望着远处的孩子们，称赞道：“你看他们，朝气蓬勃。” 众人也注视着孩子们，不得不感慨生命的美好。 这些山民的孩子，相当于大楚土著，还未见过世面，天真无邪。 在剑沧浪的眼神示意下，玄卫们随他去远处回避，以免打扰梁萧三人交谈。 “秦勋，未来的世界，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之后，一定会迎来比你今生所见的一切更加美好的时代，至少会比现在更好。但要实现这样的未来，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希望的火种也将从此传承下去。” “你的确是有罪的，这深重的罪孽，并不会因为你的动机美好而改变，因为对死去的人而言，他们都结束了，后世的美好他们也是看不见的，可是他们并不想被牺牲。但……若是换成我，面对那种局势，最终也会和你作出一样的选择。” 闻言，秦勋黯然低头，众人也是满心复杂，但更多的是敬佩。 这位大周帝君，是如此的真诚。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是把百姓当人看的，所以百姓爱戴他。 但他面对这样的难题，也只能选择这样的解法。 这就是作为决策者的痛苦。 在他出现以前，作为侠客，作为玄卫，他们鲜少会去考虑这种事情，甚至可能对百姓之死无动于衷。 要知道，在遥远的先秦时代，大部分人甚至连作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更久远的商周和以前，还有许多许多的奴隶。 在权贵的眼里，他们从来就不是人，只是物件和筹码而已。 而这位钜子，却有着接近这位帝君的胸怀。 谁能想到，他会去改变吐蕃万千奴隶的命运？ 秦勋叹道：“其实仔细想想，我这一生并未有任何功业，只是占了早生几年的好处罢了。” “何出此言？”梁萧好奇道。 秦勋认真注视着梁萧，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既然会有武王济世救民，那么就算没有秦勋，将来武王也会以更完美的方式，改变吐蕃的命运。还有我所经历的许多事，其实就算我不去做，也不会改变武王力挽狂澜的结局，那样，也无须有那么多人为我牺牲了。” 言讫，秦勋终于流下了懊悔的泪水。 若是没有自己，皇朝雪，剑依楚，侄子秦勋，墨家子弟，无名姑娘，义父梁亭…… 这么多的人，本不应该遭受如此悲剧的。 “怎能这么说呢。”梁萧苦笑。 “这是事实，武王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而我的存在，不过是给太多人带来本不该有的厄运。”秦勋一字一顿道。 梁萧摇了摇头，问道：“你可曾想过，或许梁萧才是这个世界的意外。” 秦勋一愣。 邢风顺水推舟道：“秦勋，你若是要这么说，那这世间不如帝君伟大的人，岂不是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凡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之人，都应该归咎于自己的存在？” 秦勋默然。 梁萧道：“秦勋，邢公子，私底下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兰陵侯。” “好，兰陵侯……”邢风连连点头。 秦勋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 梁萧又道：“邢公子说得对，秦勋，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就一直把我看得太伟大了，殊不知，我其实并不比你们高尚多少，更谈不上有多伟大，我也是免不了怀有私心的。没有你们千千万万仁人志士的努力和支持，单凭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真正称得上伟大的人，只存在于我梦中的神界，那里有无数的仁人志士，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是在何等地狱般恶劣的环境下，怀着何等坚定的信仰，聚集在一起，为了原本和自己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相干的人们，抛头颅洒热血，开天辟地般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我和他们一比，着实差得远了。或者说，我只是领会并践行了他们的一部分理念。” 梁萧的感慨，让秦勋和邢风颇为惊讶。 他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一群人，能让举国敬仰且注定流芳千古的大周帝君自叹不如。 梁萧回过神来，望着秦勋和邢风，道：“或许，未来的这片土地也会涌现千千万万这样的仁人志士，难道你们就不想成为他们的指路明灯？” “可以么？”秦勋和邢风眼神一动。 梁萧郑重点头。 “我们身处这个时代，自然有自己摆脱不了的时代局限性，但并不意味着和他们相比我们就一无是处。我们可以留下足以让他们感受到鼓舞的功业和精神，或许将来能成为支持他们走出绝境的信仰之一。” 秦勋和邢风已经有些似懂非懂了，但还是点头。 “兰陵侯的智慧和格局，跨越了这个时代，一定能看得更加深远。”邢风道。 秦勋也深有同感。 毕竟，梁萧总能为国家百姓“整点新花样”。 梁萧又道：“既然你们对我深信不疑，秦勋，你可不能轻易倒在这条路上，平白献出这条命啊。那些青叶县百姓的生命，是无法挽回了，这是你的罪孽，其实也是我的罪孽。” “青叶县之事，最该负责的不是我么？”邢风道。 “怎可呢！这是我一人之罪。”秦勋连连摇头。 梁萧摆手道：“若你们不曾与我相识，或许未必会考虑这些事，又或许，未必能撞见这样的事。” 秦勋愕然。 “正是因为你坚信，只要世间有了梁萧，便无须再有秦勋，所以你才毅然火攻，然后决心赴死。所以，若要谈罪孽的话，我该与你一同担责才对。” 秦勋自责不已：“这与你无关……” 他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梁萧安慰道：“秦勋，你要好好活下去。今后你我应该致力于何事？自然是避免如青叶县这样的抉择悲剧再次发生……哪怕只是偶尔无力改变，也应该尽可能减少这种悲剧啊。” 秦勋深吸了一口气，似有所悟。 邢风点头道：“的确，如今两军胜负尚未可知，你对吴王境内情况最为了解。将士们需要你的帮助，在你的帮助下，早日击破敌军，解救反贼境内百姓，或许就能避免更多类似青叶县的悲剧。” 秦勋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与梁萧对视。 良久，秦勋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臣愿为大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梁萧和邢风终于笑了。 可惜秦勋还在休养，不便饮酒，否则三人定要痛饮一回。 在玄卫的护送下，所有山民也随梁萧一起返回阳龙郡。 秦勋当初火攻青叶县之前，曾留下一些御敌之策。 但这些御敌之策还需要依托地形使用，还是应该由走遍各地的秦勋亲自擘画指导。 毕竟大楚地势复杂，可能在同一片区域下，什么地貌都有。 秦勋和剑沧浪的回归，也让李如风和雷洪大大松了口气。 “四堂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城之后，梁萧又问剑沧浪。 剑沧浪道：“我本想回京城向长辈复命，不过既然秦先生去执行任务，我也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梁萧心领神会，当即调给剑沧浪十名头脑灵活的玄卫，随他执行刺杀任务。 如剑沧浪所言，吴王境内还有许多鱼肉百姓的爪牙，甚至掌管军队，若能早些铲除部分，等梁萧攻破叛军，便可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当然，眼下关键还是先等待援军到来，一举转守为攻。 梁萧送走剑沧浪一个时辰之后，南方又响起了叛军进攻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