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无敌》 第一章我在山巅等你 白云深处,有一座寒山书院。 书院后山某处幽涧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寒潭,水汽缭绕,树荫掩映。 岸边,一位清逸闲散的书生,正安静看书。 书生名叫李往矣,是寒山书院上院生员,正式的儒门弟子,但是他手里看的书,却不是儒家经典,而是一卷闲书《天涯剑影》。 这书讲的是北止戈洲剑道大宗风雪崖,一位名叫叶归人的女子剑道大宗师,为登临剑仙之境,游历北止戈洲、东北大荒洲、东蓬莱洲三大洲的趣闻轶事。 书中不仅记录了叶归人访古求道、问剑八方的经历,也详细描写了三大洲的山川地势、风土人情,堪称一卷风物宝典。 尤其作为一本剑修游记,字里行间处处洋溢着游侠意气、剑仙风流,让人观之不禁油然而起神往之意。 正看得尽兴,涧边苍柏枝叶忽地一阵摇动,飞掠下来一道翠影。 翠影停在溪石上,化作一个身高不足一尺的翠裙女童。 翠裙女童长得十分精致,虽然个子小小,却有一双闪亮灵动的大眼睛,粉雕玉琢的像是一個瓷娃娃。 光洁的额头上还有一枚纤细的叶子印记,煞是可爱。 这是一个充满灵性的草木小精怪。 看到她出现,李往矣合上书,微笑问道:“小芊儿,你怎么来了?” 翠裙女童嫩声道:“大师兄,二师兄游学未归,小师姐在闭关,夫子在跟另外两位副山长议事,我扫完地,很是空闲,就过来啦。” “对了,我给大师兄带糕点了!” 说着她小手一抹,从小裙子里变出一个碟子,上面盛放着几块新鲜的百花糕,凌空送了过来。 李往矣接住碟子,“谢谢小芊儿。” “不用谢,嘿嘿。” 翠裙女童笑着摆摆小手,而后小腿一蹬,变作一道绿光,落在合起的《天涯剑影》上,娴熟地翻开。 李往矣吃糕点,翠裙女童则看书,书籍比她人还大,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对书里记载的剑仙故事很感兴趣。 吃完百花糕后,李往矣把碟子放在一边。 抬手揉了揉翠裙女童的小脑袋,她扬起头往他掌心里蹭蹭,傻傻一笑,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小女童原本是这后山中,一株普通的无名小草,因为身具灵根,又生于冷崖之上,历经风霜雨雪而不折,被李往矣的授业恩师,副山长周冷溪点拨,化形为小精怪,取名芊君。 终于,翠裙女童看够了,把书合上,亲昵地往李往矣身上爬去。 李往矣抬手托住她,把她送到自己肩膀上,笑问道:“小芊儿,我在这看书的这几天,书院里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小芊君眨巴着眼睛,认真想了想道:“有,很多!” “很多?” “是呀,第一件,山长院里的蟾君子和鲤贤人,七天前因为争论每天该谁先去找仙鹤姐姐点卯,打了起来,结果都被仙鹤姐姐一翅膀给拍飞到了山下小镇。” 这所谓蟾君子、鲤贤人、仙鹤姐姐,乃是山长亲手豢养的三只宠物——一只蟾蜍、一条锦鲤和一头白鹤。 这三者别看都没化形,但是在书院的地位很高,尤其是那头白鹤,长得仙气飘飘,堪称真正的仙鹤,据说在书院建立之前,山长就已经养着它了。 “第二件,五天前,下院的一个呆子,白天的时候忽然在藏书楼里大喊大叫‘我悟了,我悟了’,然后就跑到庭院里脱衣解带,变成了一头石猪,过了三天都没有变回来。” “后来下院一位学监出面,解了他的异形术,才知道他并不是悟道了,而是在藏书楼看书的时候,污浊了圣贤书,被楼里某位书灵姐姐惩治了。” 李往矣有些莞尔,不管是上院藏书阁,还是下院藏书楼里的,那些个书灵仙子,脾气可都不怎么好。 哪怕他去借书,有时候也得好生哄着。 小芊君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有一件,就是今天,上院的谢嘉树公子,上午晋升到了第七境,挑战讲席房先生,结果房先生没坚持住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谢嘉树突破到了第七境?”李往矣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小芊君点点头:“嗯,当时挑战的时候,我正在夫子身边,听夫子和董、柳两位副山长谈论,这位谢家公子不仅晋升了,而且七境底蕴积累极深,自此境至第十境,将一片坦途,再无关隘。” 李往矣神情洒然。 儒门修行境界划分为:养气、开蒙、藏器、格物、游学、山水、不让、岁寒、天命、闻道。 这第七境不让境,取自“当仁不让于师”。 这是儒门弟子求道修行一途中,十分重要的一个境界。 寒山书院山长规定,凡是寒山学子晋升第七境后,必须挑战一位七境的书院讲席,战而胜之者,才算是真正的第七境。 而儒门第十境闻道境,则取自“朝闻道,夕可死矣”。 此境乃是一般儒门弟子求道修行之山巅顶峰,为儒家大宗师,在往上则是可望不可及的圣贤之境。 “以谢家子的神韵风姿,他也该不让于师了。” “大师兄,我觉得你一点不会比他差。” 李往矣又揉了下小芊君软乎乎的小脑袋,笑骂道:“胡说,我才第一境。” “哼,反正我就是觉得大师兄,一点不比谢嘉树差!” …… 一直在这幽涧寒潭边,待到傍晚,李往矣才踩着夕阳的余晖,领着小芊君返回书院。 从跨过上院大门开始,遇到的每个人,几乎都对李往矣投去略显异样的目光。 在快接近自家听溪园的时候,一个头戴儒冠,身穿儒衫的高大青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围有不少人停下看热闹。 “李往矣!” 来人大喝一声。 李往矣瞥眼望去,不算熟,但认识,同届入书院的同乡人,名字好像是叫郭暗。 “不知郭兄有何见教?” “李往矣,十年前你和谢嘉树,同被誉为寒山书院百年以来最出色的两个读书种子,今日谢玉甫已经一举飞天,晋入第七境,而你却还停留在第一境,你不觉得羞愧吗?” “是该羞愧。”李往矣点点头。 他这么爽快地承认,却让郭暗一下噎住了,本来还准备了很多词,好羞辱李往矣的,毕竟当年…… 但偏偏李往矣的回答不按章法来,让他无言了。 就在这时,一道丰神俊秀的身影,从一条青竹小径走了过来。 “谢嘉树,你怎么也在这?”郭暗没想到他刚提及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谢嘉树却不看他,而是走向了李往矣。 走近后作揖道:“更新兄。” 李往矣回礼:“玉甫兄。” 谢嘉树,字玉甫。 李往矣,字更新。 十年前,两人皆只有十岁,却同时被两位副山长接引入寒山书院上院,公认为自书院建立百年来,最具天资的两位读书种子。 如今。 一个已经晋升第七境。 另一个则只有一境。 谢嘉树一身白袍,丰神俊秀,世间翩翩佳公子。 李往矣则一袭青衫,清逸从容中带着一丝懒散。 谢嘉树看着李往矣,温润一笑,然后开口。 “更新兄,我在第十境等伱。” 第二章读万卷书 “我在第十境等你。” 这话让在场其他人为之一怔,纷纷讶然。 谢嘉树却只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也有些意外,见谢嘉树一直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不回应就不罢休。 只好点点头:“好。” 谢嘉树终于满意了,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郭暗一眼。 这让郭暗一阵面红耳赤。 他觉得十年滞留第一境的李往矣,不配与谢嘉树齐名并立,应该自感羞愧,然后自污以谢天下。 然而谢嘉树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在第十境等你——这分明是觉得李往矣,境界并不低弱,与他相约共赴第十境。 甚至暗含看看谁先入第十境,率先成为闻道大宗师之意。 这让郭暗如何自处? 难道他还有颜面继续说李往矣强行双骄? 再多说什么,只会自取其辱。 最终他不置一词,狼狈离开。 其他人看向李往矣的眼神,则更加异样了,他们也没有想到,在谢嘉树眼里,李往矣竟是这般独特。 只有小芊君大眼睛微眯成弯月,笑意飞扬,心情大好。 她家大师兄,果然不比谢家子差! 李往矣倒是十分淡然,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领着小芊君,走进了听溪园。 听溪园是他的先生,副山长周冷溪的居所,作为入室大弟子,他和师弟、师妹,还有小芊君同住在这里。 推门进去,一条碧溪自山顶而来,穿过后院,花厅,再至这前院,蜿蜒曲折一番后,又顺势而下,直向山脚小镇。 伴随着泠泠的水声,一阵清新馥郁的花香扑面而至。 却原来是溪边一众花木,被人伺候料理得很好,梅花、梨花、桃花、杏花等等,正争相绽放。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 穿过前院、花厅,李往矣和小芊君,直接来到了后院。 后院种了不少菜,还有几只小鸡小鸭在菜圃里觅食。 一位端庄慈祥的老妇人,坐在院子里,正用簸箕挑选黄豆。 李往矣上前见礼:“师娘!” 这位老妇人,正是周冷溪的结发妻子,李往矣的师娘吴瑛。 小芊君也甜甜地喊了一声师娘。 看到两人回来,吴瑛露出慈爱的笑容,询问道:“小矣,好几天没回家,饿了吧?” 李往矣温顺回答:“嗯。” “想吃什么?师娘去给你做。” “手擀面。” “好,正好今早儿母鸡下了几个蛋,我去给你做手擀面。” 说完吴瑛就放下簸箕,起身去往厨房。 “师娘,我来帮你!” 小芊君离开李往矣的肩膀,飘飞而去。 夜色降临,上下书院、山下小镇都亮起万盏灯火的时候,师娘做好了手擀面。 香喷喷的一大碗端到膳厅里,让除了小芊君送的百花糕,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的李往矣,登时馋虫大动。 然而不等他拿起筷子,一个冷面小老头,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往矣只好先停下,起身行礼:“先生!” 周冷溪扫了他一眼,一如他的名字,冷声开口:“谢玉甫已经突破七境了,你抓点紧,别每天浪荡,无所事事,让人越甩越远。” 李往矣看向师娘求救。 吴瑛立即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说道:“别每次一回来就训人,小矣怎么浪荡,无所事事了?人每天都勤勤恳恳读书,认认真真治学的,从无懈怠。” “再说了,小嘉树突破到第七境了又怎样,我觉得我家小往矣一点也不比他差,就是让他先走几步而已,最后谁走得更高更远,还没个定数呢。” 有老伴在旁维护,周副山长说不下去了,只好瞪向李往矣。 李往矣却假装无辜,开始坐下吃面。 看到他这惫懒模样,周冷溪长更气了,但夫人在侧,无法展现师道尊严。 李往矣对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抓紧扒拉面条。 吃完也不多留。 一抹嘴,说一声“先生师娘早些歇息”,就溜了。 “伱就惯着他吧,看把他惯成什么样了,没個正形!”看着那溜之大吉的背影,周冷溪愈发气恼。 吴老夫人却不服:“你不惯?五年前就有人让你把小矣这个入室大弟子除名,打发到下院去,你怎么不干?还一句话不说,就一记夫子飞袖,把人的院子给拆了。”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周冷溪一张老脸,却又冷又黑。 没奈何,他这大弟子就是这个德性,说得好听是清逸闲散,说得不好听就是惫懒,一点正经儒生的风范都没有。 但除名是不可能除名的,就是混账一辈子,也不可能除名。 看到他这模样,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呵,还说我惯他,就你最惯他。 自己收的弟子,且受着吧! 而且她真觉得自家小往矣,挺好的。 小芊君一直守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掩嘴而笑,随后把傍晚听溪园前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听到谢家玉树始终视自家孩儿为同辈之人,并立下十境之约,师娘为之骄傲。 连周冷溪的脸色,也略微好了几分。 …… 离开膳厅后,李往矣来到书房。 此时夜色更加浓郁,一轮明月挂在东山之巅,冷冷的清辉洒在高山幽谷之间,让位于山腰处的听溪园,越发冷寂清凉。 李往矣推开窗,抬头望着空中的清冷月轮,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起了先生对自己的“责备”,也想起了谢嘉树和他的大宗师之约,心中微怅。 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寒山书院两大读书种子之一,他当然不会真的每天只浪荡闲耍,无所事事。 闲散惫懒是有的,但读书修炼也是有的。 而且——他读书就是修炼。 十年前他与谢嘉树,同期通过书院遴选上院修行弟子之“小三关”,被接引入院,也同时跨入修行第一境养气境。 之后谢嘉树如众人所期待那般,一路狂飙,前三年几乎一年一境,后七年也几乎两年一境,年方弱冠,就晋升到了第七境,成为“不让于师”的一洲天骄。 而他,则始终停留在第一境,始终在养气。 然则,他并非没有进益,甚至每天都在进步。 只是略微与众不同而已。 儒门第一境养气境,乃是“养吾浩然之气”。 这是儒门修行的根本,正如道门之练气。 一般的儒门修士,养出九十九道浩然正气之后,便是第一境大圆满,然后便能开辟文宫,进阶第二境开蒙境。 李往矣养出九十九道正气后,却无有止境,不见尽头。 且他“养吾浩然之气”十分轻松,其余人养气,皆需要各种潜修、磨砺、顿悟,连谢嘉树也不能例外。 他则只需读一卷书,通晓其精意要旨后,便能增加一道浩然正气。 十年来,他几乎坚持每天通读三卷书,迄今为止,已经读完九千七百九十九卷书。 气海之内,充盈着九千七百九十九道浩然正气。 李往矣查阅过各种古籍,发现他这种情况未有先例。 没有人知道,需要读完多少卷书,养出多少道浩然正气,他才能抵达自身养气境的尽头。 但他隐隐有一丝明悟,在等待一个时刻—— 读书破万卷! …… 山院清幽,静夜中隐隐传来几许蛙声和虫鸣。 李往矣点亮油灯,就着月色,开始读书。 翻阅的还是白天未曾看完的《天涯剑影》。 倏地,一道翠影从窗户穿了进来,悄然落在书桌上。 看了一眼正专注看书的大师兄,小芊君没有打扰,轻轻一跃,飘进旁边的笔筒,恢复本体,变成一株青翠欲滴的青草,化身盆栽,安静地陪着。 绿叶轻摇,小草儿已经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整卷《天涯剑影》终于看完了。 这是李往矣读完的第九千八百卷书。 气海之中,浩然正气也增加到了九千八百道! 第三章实力护兄 翌日一早,李往矣来到了上院藏书阁。 既是来还书的,也是来看看有没有进新书。 寒山书院作为北止戈洲中部,最负盛名的儒家书院之一,藏书极丰。 但是十年来,读书接近万卷的李往矣,几乎把上下两院的藏书,都看了个遍。 倘若书院没进新书,他就只能自掏腰包购书了,这可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上院藏书阁建在一棵大香樟树下,由一个老头看管。 这老头苍发枯皮,佝偻精瘦,整日叼着一根大烟杆躺在摇椅上吞云吐雾,很没有风仪,但不管是几位副山长还是山长,都对他很是尊敬,称之为半山先生。 李往矣等学子,自然也不敢怠慢。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半山先生,好像不怎么待见李往矣,每次来都没好脸色。 好在也不阻拦他入阁。 此番李往矣到来之时,半山先生正躺在摇椅上假寐,冒着火星的烟杆,还躺在他胸口,也不怕被烫着。 “半山先生!”李往矣招呼一句。 老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破旧摇椅在一下前一下后地轻晃。 李往矣见怪不怪,直接往藏书阁里走去。 臭老头不待见他,自有人待见他。 果然,他刚一入阁,就有一道近乎透明的倩影,飘迎上来。 “小往矣,你果然于今日来了,我推算着日子,你也该看完上次借的那批书了。” 倩影热情洋溢,直接飞贴到李往矣脸前。 这是上院藏书阁孕育出来的七位书灵之一,芳名好雨。 “好雨姐姐,本来是还需些时日,才能读完那批书的,这不是因为想念各位姐姐么,所以才灯火不辍,夜以继日地早些将它们看完。” “嘿哟,还是小往矣的嘴巴甜,那谢家子借书也多,就不如你讨人喜欢。” 书灵掩嘴嘴轻笑,娇躯颤动,差点把自己给抖没了。 好不容易才把透明的身姿稳住,心里却还是十分欢喜。 “好雨姐姐,其他几位姐姐呢?” “今日我轮值,其他六位姐妹,听说山下小镇来了一个戏团子,有关于书灵和墨家游侠一起闯荡江湖的话本,结伴看戏去了。” “那姐姐轮值,可是亏了。” “不亏,那甚子墨家游侠,哪有我家小往矣好。” 笑谈一番后,书灵帮李往矣把上次借的几十本书还了。 “好雨姐姐,阁里最近可有进什么新书?” “有的。” 书灵纤手一挥,几百本新进的书籍,瞬间漂浮在李往矣面前。 李往矣挑选一番,最终要了一百本。 “小往矣,还有几册新进秘本,是阁主私藏,没有收录阁中哟,你想不想要?”书灵突然凑到李往矣耳朵边,神秘兮兮地问道。 所谓阁主,正是外面躺着的精瘦老头。 “什么秘本?”李往矣有些好奇。 书灵纤手一伸,秀掌上凭空出现了三本书籍。 李往矣仔细一瞧,发现是《西天极乐佛参欢喜禅》、《长春道宗阴阳双修法》、《大魏后妃邀宠房事密录》。 翻开一看,每本书里面还配有插图。 咦,原来是这种书。 “要不要?” 李往矣瞥了一眼外面躺着假寐的老头。 “要!” …… 借完书后,李往矣返回了听溪园。 下午收到消息,谢嘉树下山游学了。 夕阳西下,转眼又是傍晚时辰。 就在李往矣于凉亭看书之时,从山麓下院通往上院的青石阶上,走着一個十五六岁的黄裳少女。 行走在儒家书院里,这少女却持着一杆亮银大枪,配上一身黄裳劲装,看起来煞是英气飒爽。 路上,她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一双横眉微皱。 然后侧身,看向了某个地方。 …… 枫叶庐,是寒山书院上院的学生寝舍。 作为上舍学生,郭暗和几个好友独居于一个院子。 傍晚时分,其他几人或去上晚课,或去山下小镇游玩,只有郭暗一个人,留在房间温书。 忽然轰的一声炸响,整个院舍陡地震荡起来。 同时一股狂暴锐金杀气,席卷各个角落。 郭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身影一闪,便已经来到了院子之中。 只见庭院空地上,斜插着一把亮银大枪。 抬头向空中望去,一个黄裳少女正踏空而来。 “秋簌簌?你……” “姓郭的,你竟敢当众诋毁侮辱我大师兄,吃我一枪!” 随着黄裳少女一声叱喝,地上的亮眼大枪立即倒飞而起,回到她手中,然后一枪扎向郭暗。 “伱、我……” 轰! 枫叶庐中,爆发了剧烈的战斗。 半盏茶后,院子里的战斗结束。 黄裳少女降落在一处僻静角落里,以枪撑地。 原本英气飒爽的少女,已然变得鼻青脸肿,有些狼狈。 “唔,我得先散散瘀再回去,免得被大师兄看出来。”黄裳少女用手揉了揉有些疼肿的脸颊,小声嘀咕着。 瞅了瞅四周,确认没人看见,化作一道黄光,迅速掠向后山无人幽谷。 先养几天再说。 …… 枫叶庐郭暗所在院舍,已经一片狼藉。 他本人更是十分凄惨,帽子已经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头发散乱,长衫破碎,满身污泥,恍若乞丐。 那张原本还算过得去的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简直没法见人。 但巨大的动静,还是把人引来了。 一位同住这院的上舍生,回来看到这副狼藉凄惨的光景,十分惊诧。 “子明兄,发生什么事了?” 子明是郭暗的字,听到舍友的话,他神情十分难堪,沉默一会儿后,却还是把实情说了。 “秋簌簌闹的?” “嗐,我说你没事去招惹李往矣干嘛?明知道那仨师兄妹向来同气连枝,你还当众诋毁他,这不是自找的吗?” “也就是他那二师弟余渡白,外出游学未曾回来,要不然肯定也得打上门来,真若如此,后果只怕更加不可收拾。” 舍友摇头哀叹。 郭暗的神情更加难堪了,也有点后悔。 第四章千里快哉风 鸟鸣声声,流水潺潺。 清晨的山谷一派清幽安宁,岁月静好。 黄裳少女从一处岩洞里钻出来,闻着满谷野花的芳香,来到溪边洗脸。 往溪水里一照,只见脸颊还有些青肿。 她不禁嘟了嘟嘴,要是会治愈之术就好了,随便一道便能消肿去瘀,让脸蛋重新变得漂漂亮亮的。 可惜她只会耍枪。 她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肿,回去见大师兄。 抬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的山峰上,正矗立着一道无比熟悉的青衫身影。 “啊,大师兄?!!” 青衫轻荡,那道身影便凭虚渡空,落在了黄裳少女跟前。 正是李往矣。 “大师兄,你……怎么过来了?”秋簌簌大眼轻眨,有些难为情。 李往矣温煦笑道:“你昨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整个上院都知道了,你说我怎么过来了?” “我这不是、不是……” “以为躲到这里,我就不知道是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啊。” 秋簌簌更加难为情了。 李往矣看着她脸上的青肿,却有些心疼,长袖随意一挥,一道“不寒柳风”就吹向秋簌簌。 清风拂过后,她脸上的青肿便不见了,重新变得光滑白嫩。 秋簌簌摸摸自己的脸,又往水里一照,瞬间雀跃起来。 “谢谢大师兄!” 看着她这娇憨模样,李往矣忍不住笑了一下。 摇摇头,转而道:“昨天郭暗那事,我都不在意,你那么急火作甚,反正说说又不会少块肉。” “那不行,他说我可以,说大师兄就是不行,再说我还揍他,哼!” 黄裳少女手持大枪,下巴仰起,态度十分坚定。 “好吧——走,回家。” 李往矣一步迈出,御风飞起,向听溪园而去。 “大师兄,等等我!” 眼见大师兄很快就飞出了山谷,秋簌簌立即纵身而起,在溪石、树梢上几次借力,快速跟了上去。 …… 几日后,听溪园正厅。 周冷溪难得一大早就把李往矣叫来了。 “先生!”李往矣懒散行礼。 昨晚熬夜看书,有点起床气。 周冷溪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冷然道:“两个月后,东华山神主娘娘将举办百年一度的游神会,她对咱们这一脉有护道之恩,得送上一份贺礼。” “东华山神主娘娘举办游神会?咱要送礼?” “嗯,神主娘娘平生唯爱酒与琴,咱无好酒,而琴,恰好几个月前我得了一张颇有历史的古琴,你替为师送去。” 李往矣有些讶异。 东华山神主娘娘,乃是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俯瞰整個大洲的最强者之一。 这样的存在,竟然能与自家文脉产生联系。 随即他眉头微挑,道:“我若未记错的话,东华山可是耸立于东境之滨,靠近蓬莱海,相隔几千里之遥。” 这里的东境,指的自然是北止戈洲的东部区域,距离寒山书院所在的北止戈洲中部,少说也有几千里远。 李往矣这话里话外,明显是不想去。 周冷溪怒眼一瞪:“你敢不去?” 李往矣瞬间怂了:“不敢,师之命,比天大。伱老人家发话了,我哪敢不去。” 见他服软,周冷溪怒气稍减。 “我让小芊君跟你一起去。” “小芊儿也一起去?” 话音刚落,小芊君就背着一个微型小书箱,双手托着一张比她人还大好几倍的古琴,飞进客厅。 “大师兄,我都收拾好啦!” 小芊君把琴放置在桌子上,拍了拍后背的微型小书箱。 这书箱虽小巧,实际却是一件储物法宝,路引、银钱、换洗衣物等一应物品,包括李往矣前几天借的那些书,都给装上了。 李往矣点了一下小芊君的小琼鼻,“辛苦小芊儿了。” 尔后检视古琴,只见这张琴通体紫黑,断纹斑驳,鹿角灰胎,透着一种苍凉庄重之美。 轻轻一抹挑,琴音苍茫悠扬,如高山如流水。 其底龙池上方篆书“沧海龙吟”四字,左侧又书一款“拔乎云霄、其迹逍遥”,底蕴昭然。 果然是好琴! 李往矣把琴装进琴盒,让小芊君也一并收进她的小巧书箱里。 师娘和小师妹秋簌簌,前来送行。 师娘递给李往矣一个钱袋,“穷家富路,小矣,这些钱你拿着,路上该花就花,别不舍得。” 李往矣接过钱袋,一掂,重量不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并非普通的黄白之物,而是一枚枚古朴灵韵的大道铜钱。 这大道铜钱,乃是大道衍化,天地生成,为天底下最珍稀的钱币,分为春耕钱、夏种钱、秋收钱、冬藏钱四种。 这四种大道铜钱是各大洲修行人士间通行的钱币,除了作为一般等价物外,还各具妙用。 其中春耕钱有助于淬炼神体。 夏种钱有助于修炼神通。 秋收钱有助于滋养神魂。 冬藏钱有助于参悟大道。 凡俗间流传“有钱能使鬼推磨”,修行人士则奉行“有钱能使神、鬼、仙、佛、妖推磨”,而且是真正的神、鬼、仙、佛、妖。 只要你有足够多的大道铜钱! 这钱袋里,每一种大道铜钱,师娘都给塞了一串,每串一千五百枚,共六千枚。 这让周冷溪看得脸皮直跳,一阵肉疼。 他每个月的薪俸,也才不过一千枚大道铜钱,这一下就去了半年的薪资,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夫人既然拿出来了,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李往矣知道这些大道铜钱的珍贵,看了神色不太自然的周副山长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谢谢师娘!” “傻孩子,跟师娘客气什么。”吴瑛一脸慈爱,“小矣,听说东华山神主娘娘的徒弟姜近晚,不仅长相秀美、性情温柔,而且天资奇佳、道体天成,你到了之后,可多加留意,若能赢得芳心,我和老头子去给你登门下聘。” 啊这,怎么突然转到这里了? 李往矣愕然,一旁的黄裳少女秋簌簌,却对未来的师嫂很是期待,请求道:“先生,让我也跟大师兄一起下山吧?” “下什么下,等你的天殛枪练到第七重再说。”周冷溪没好气地叱道。 他还在为六千枚大道铜钱,即将被糟践而窝心。 秋簌簌小脸一垮,做了个绝望的表情,她的天殛枪法才练到第三重。 吴瑛却不管老头子什么态度,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下山后,各种该注意的事项。 老夫人一生未曾生育子女,早就把三个弟子和小芊君,当成了自己的孩儿。 “师娘保重!” “嗯,你和小芊儿也一路小心,记得递信报平安。” 最后,周冷溪黑着脸道:“你既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此番前去东境,望你多徒步,少横空,纵览沿途风物人情,验证经年所学,清扬心中大道。” “好的。”李往矣遵命。 然而下一瞬却气流激荡,已然驾起一道长风,领着小芊君远去。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吾去也! 第五章桃花妖 晨曦里,一条清浅的小河由西向东,绕过村口蜿蜒着流向远方。 河边几个年轻妇女,一边聊天一边浣洗衣服。 田地里,不少村民在翻地或者浇水。 村中大榕树下,一群孩童在嬉戏,几个老头一边卷着旱烟闲聊,一边看顾他们。 各家各户屋顶上都冒着炊烟,飘着饭菜香。 就在这光景里,一个青衫书生,和一個背着微型小书箱,额头上长着一枚细叶印记的翠裙女童,从村西头走了过来。 这两位,正是离了书院的李往矣和小芊君。 当日驾长风而走,是李往矣故意逗老头子的,实则下了山后,他还是遵照先生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飞出山下小镇熟悉区域后,他便散去风架,领着小芊君徒步而走。 到今日,离开书院已经七天,向东行了几百里。 看到有陌生人进村,玩耍的孩童们立即跑了过来,但当看清小芊君的奇异模样后,又都瞬间被吓跑了,躲到各自爷爷的身后。 “这位后生,你是……儒家读书人?” 到底有位老爷子,年轻时曾去外面闯荡过,有点见识,认出了李往矣的儒生打扮。 也猜到小芊君是他的家养长随小精怪,而不是妖怪进村。 “是的,老丈。敢问这里可是秀下村,前方是否有一座秀峰岭?” “不错,正是秀下村,小郎君,你要去秀峰岭?” “是,我们要去东边,得经过秀峰岭。” 李往矣刚一回答,在场的所有村民,不管是老头还是孩童们,全都神情巨变。 “老丈,是有什么不对么?” “小郎君,可万万不敢去秀峰岭啊。” “这是为何?” “有妖怪!秀峰岭上有一只大大的妖怪,很可怕,要吃人的!”一个孩童抢着回答。 其他孩童也都大声附和:“是的,有妖怪,长得青面獠牙,十分吓人。” “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吞下一整头牛!” “你们要是走过去,保准一起被吃了!” 李往矣和小芊君听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请教刚才那位老爷子:“请问老丈,果真确有此事?” 老爷子点点头:“是。” “是何种妖怪?” “桃花妖!” “桃花妖?” “对,就是桃花妖!” 老爷子十分笃定。 李往矣和小芊君走到一边商量。 “大师兄,我有点害怕。”小芊君怯怯地开口。 李往矣有些好笑:“你自己就是一只小精怪,你还怕妖怪?” “怕的。”小芊君从心地点头。 她只是一株弱弱的小草,没有青面獠牙,也没有血盆大口,以前也没有下过山。 “好吧,容我想想。” 在村里吃过早饭后,最终李往矣还是决定继续去往秀峰岭。 毕竟若是绕开,要多走好几十里路。 秀峰岭在秀下村五里地外,有一条日渐荒芜的马道,经由岭背,通往东边。 这条马道以前还是官道,不知因何原因废弃了,自从岭上盘桓着桃花妖后,就愈发无人敢走。 不少地方已然被杂草覆盖,还开出不少野花。 李往矣行走其间,优哉从容,仿佛来踏青郊游。 小芊君却紧紧抓着他的衣摆,须臾不敢远离,一双大眼睛还不时左右张望,害怕那桃花妖会随时跳出来。 李往矣看到她这紧张模样,笑而不语,且由着她。 正走着,突然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回首看去,只见三四骑快马,正朝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吁——” 抵达李往矣二人近前时,领头的汉子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其他三骑也一齐停下。 “这位小郎君,可是儒门读书人?”汉子扫了李往矣和小芊君一眼问道。 “是,兄台有何指教?”李往矣回道,也打量着对方。 只见这位汉子三十出头,长得魁梧雄壮,目含精光,气势浑然,乃是一位凡俗江湖数得着的四境武夫。 他身后紧挨的一骑是位红衣女子,眉目与领头汉子有几分相似,气质也是飒然爽利,腰间别着数柄飞刀。 剩余两骑则一瘦一胖,气势也都凛然不俗。 他们四人胸前都纹着一个“执刀斩妖”的徽章,应是一支捉妖师队伍。 果然,话音刚落,领头汉子立即抱拳道:“在下大魏横州捉妖师郭横北,这三位是舍妹楠君、快刀手魏纶、执斧手冯谷,见过小郎君。” 红衣女子郭楠君、快刀手魏纶、执斧手冯谷,也都跟着抱拳。 儒门乃是三教百家之首,天下显学第一,除了其经义学说传遍九大洲外,也是整个天下最能打的。 所以他们见李往矣真是儒生,都很客气。 李往矣也作揖回礼:“兄台客气,寒山书院李往矣,见过诸位!” 听到“寒山书院”,郭横北四人脸上都浮现一丝异色,不过再一看他只有一境,很快回归平静。 只有一境,肯定是寒山书院下院的,而非上院的那些修行天才。 寒山书院周边各国,都知道其上院的天骄俊杰,只有到第五境游学境,才会下山游学。 “李公子,前方秀峰岭有一桃花大妖,凶残绝伦,你且道旁歇息,待我们除之,再过岭。”郭横北好心提醒道。 “伱们要去驱除桃花妖?” “正是,我们接了余阳县张家公子的悬赏,誓必于今日将其斩杀,以告慰被其祸害的无数百姓。” 李往矣懒散拱手:“好,多谢郭大侠。” 郭横北点点头,就纵马率领捉妖小队离去。 不一会儿,瘦汉子快刀手魏纶,策马返回了,把一捧漂亮的野花递给小芊君,笑道:“小姑娘,这花送给你。” 小芊君愣了一下,却还是双手接过了花,“哦,谢谢大哥哥,我叫芊君!” “好名字,小芊君江湖再会!” 瘦汉子快马扬尘而去。 胖汉子执斧手冯谷,也一直看着小芊君,直到同伴返回,才一起追向前方的郭氏兄妹。 …… 约莫三刻钟后,捉妖师小队终于赶到了秀峰岭的峰顶。 不愧为秀峰岭,峰顶白云缭绕,风光秀丽。 在白云飞散处,有一片巨大的桃树林。 当此时节,桃花正灼灼而开,粉艳烂漫。 花枝下,一位气质娇妍的粉衣少女,正弯腰锄草。 第六章人魔 看到传说中的桃花大妖,竟是一位气质娇妍的少女,捉妖小队都有些惊异。 郭楠君和快刀手魏纶,略带犹疑地看向郭横北。 胖汉子冯谷,却跃马而出,大斧高扬大喝道:“兀那桃妖,横北捉妖小队在此,你还不快快过来受死?” 粉衣少女本来正专心致志地锄草,听到这声大喝,眉心微蹙,“又来一波捉妖师?” 她放下小锄头,回身看向捉妖小队:“快打吧,打完你们下山,我继续锄……” 话到一半,看出领头的郭横北乃是四境武夫,她瞬间顿住,神情有些警惕。 红衣飒然的郭楠君,看着眼前粉衣少女,真是娇妍烂漫,不太敢相信她就是悬赏里青面獠牙,有着血盆大口的桃花大妖。 郭横北也皱眉问道:“你就是盘桓在这秀峰岭上的桃花大妖?” 粉衣少女回道:“不大,桃花妖。” 郭横北一时无言,没想到这桃花妖,还在乎个称呼。 他说道:“我接余阳县张家悬赏,前来铲除你这个为祸一方,残害数百条性命的桃花……” “我没有杀人,”桃花妖打断道,“一个都没有!” “可是悬赏里……” “那都是假的!” 桃花妖再次打断。 郭横北目光微凝,还想再说什么,胖汉子执斧手冯谷,却大喊道:“老大,跟它说那么多作甚?每個妖孽现出原形前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斩了它再说!” 说完他就纵身而起,脚尖一点马额,双手握斧凌空劈向桃花妖。 郭楠君和快刀手魏纶,想起张家的悬赏令上有县尊大人的印信,当不会有假,加上周边数个村子,都说看见过桃花大妖从秀峰岭冲下,祸害村民。 担心伙伴遇险,便也都一起出手了。 郭楠君右手一抹,右腰别着的三柄飞刀立即急射而出,封锁桃花妖身形。 而快刀手魏纶则往地上一滚,仿佛一头蹿地鼠,眨眼来到桃花妖近前,扫堂刀贴地而斩。 上、中、下。 配合默契的捉妖小队,不需言语,就同时三路攻杀桃花妖。 桃花妖不敢大意,秀手一引,地上跌落的数十片桃花瓣,快速凝聚成一条花鞭,抽向凌空劈下的执斧手冯谷。 同时粉衣一旋,如同一朵桃花翩然飞舞,巧妙而轻灵地躲开了急射而来的三柄飞刀,以及贴地的扫堂刀。 她毫发无损,率先出击,凌空下劈的执斧手冯谷,却随着一声脆响,被桃花鞭给抽飞了。 “砰!” 冯谷摔到了地上,肥胖的身躯砸起一片尘土。 “四境后期?”郭横北盯视着桃花妖,神情有些凝重。 没想到小小的秀峰岭上,居然养出了一头四境后期的花妖。 妖魔鬼怪之类,虽然属性名称不同,但大体也有跟人类一样的境界划分。 同境相争,人类不惧妖魔,但某些妖魔鬼怪因着根底、机缘,却可能掌控有特殊的搏命手段,不得不防。 这头桃花妖能积年盘桓秀峰岭,一批批捉妖师殒于其手,可见必有所恃。 而他这支捉妖小队中,执斧手冯谷只有二境,妹妹、快刀手魏纶三境,只有他一人为四境。 不得不小心。 “人类,你们小队颇为强横,且你我皆为四境后期,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奉上一份赔礼,补偿那执斧的汉子,伱们就此退去,各得平安如何?”桃花妖看着领头的郭横北道。 “我接了悬赏令。” “我说过悬赏令上的罪名是假的,我未曾下过山,更未曾残害过一个人类。” “何以为凭?” “桃花妖不出诳语。” “这不足为信。”郭横北想了一下又道,“你若真是无辜,可愿与我同去余阳县,面见县尊和张家公子,澄清误会?我可为你作保。” 桃花妖摇摇头。 “这是为何?” “我又不傻,真随你去,落了那县尊和什么公子手里,是恶是善,岂非都由你们说了算。” “那就只能战上一场了。” 郭横北缓缓抽出了挂在马鞍上,长六尺六寸的斩妖刀。 桃花妖见状,粉腮微鼓,也拿出了一柄精致的桃木剑。 “斩!” 郭横北一声大喝,一记“横空斩岳”,斩妖刀碎空而至,刀罡璀璨,刚猛无俦。 郭楠君、魏纶、冯谷也一齐出击。 桃花妖身影飘动,扬剑迎敌。 霎时间,秀峰岭上桃花林里,刀罡狂暴,乱花飞舞,十分激烈。 …… 半刻钟后,战斗停止。 郭横北拄刀而立,胸口、腰间,皆有剑痕伤口,鲜血不断流淌。 郭楠君、魏纶、冯谷瘫坐在地,伤势更重。 桃花妖倚在一株桃树上,状况也十分凄惨,身上有好几处飞刀、快刀、斩妖刀留下的伤痕。 尤其以一处斩妖刀长刃留下的创口,更是几乎伤及肺腑。 她看着郭横北,“还战么?” 郭横北摇摇头,“不战了。” “好,在你们走之前,我最后再说一句——我未曾残害过人类。” “那为何周边村子,都说看到有大妖从峰顶冲下,祸害村民;而且之前接了悬赏的那些捉妖师,也全都不再出现?” “我不知道。”桃花妖摇头。 忽地她眸光一转,想到一种可能,问道:“你说你们来自余阳县?是余阳县发的悬赏令?” “是。” “余阳县城在此地西南?” “是。” “那我或许知道答案了。”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冯谷同时神情微异:“什么答案?” 桃花妖拿出一张桃花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粉色血液,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悬赏令的出现,应当不足三月吧?” “是,到今天为止,两月二十七天。” “那就对了。” “怎么说?” 桃花妖叹了一口气,道:“近些年来,有一头人魔一直觊觎我的本命物,想要夺取。” “然则它境界虽要高上一境,我倚仗本命宝物,却能与其周旋。” “三个月前,它不知何因突然发狂,想要强行夺取,我凭借本命宝物,再拼上妖心本源,将其击伤了。” “它遁走时,我催动本源,驱使花瓣追踪过,虽其几番绕路掩藏,但依旧被我看出,它最终隐匿的地方,正是西南某处。” 郭楠君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发布悬赏令的张家大公子,就是这人魔?它借捉妖师的手,把你除掉或者击伤,再趁机夺取宝物?” “是,周边村民,之前那些捉妖师,应该也是死于其手,目的是嫁祸于我。因为莫说是村民了,就是那些捉妖师,我也未曾杀害他们,击败他们后,就放他们下山了。” 这话让郭氏兄妹、魏纶脸色都变得有些复杂。 魏纶问道:“如何证明你所说为真?” 桃花妖回道:“你们作为捉妖师,应当知晓,若是精怪妖灵之属,残害过人类,其妖心本源,将会被戾气缠绕,你们且看!” 说着她一拍胸口,于伤口处飞出一缕妖心本源,果然晶莹剔透,纯净天然。 而后她又拿出一支桃花簪,“我若用此本命物,你们必殒命于此。” 看看那纯净的妖心本源,再看看那一眼心惊,蕴含莫大威能的桃花簪,横北捉妖小队顿时都明白此女所言不假。 还是魏纶问道:“你既有此簪,为何不用?若一开始便用,不会落此境地。” “因为我要防备那人魔再来。”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冯谷:“……” 羞愧、负罪、内疚之感,一时充盈捉妖小队几人胸膛。 “我们错了!”郭横北道歉。 “是,我们该向你赔罪!”执斧手冯谷站起来,向桃花妖拱手赔礼。 突然,他下压的双手,陡地变作一双黑爪,迅疾插向桃花妖。 身受重伤,又猝不及防,黑爪瞬间穿过了桃花妖的身体。 郭氏兄妹、魏纶同时大惊。 桃花妖的身躯被彻底洞穿,化作朵朵花瓣溃散开来,几息后于三丈外重新凝聚。 虽然重新现身,气色却已变得一片惨白,显然受了重创。 本命宝物桃花簪,亦已落到了对方手里。 “你,是那人魔!!!” 她认出来了。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脸色惊愕。 “冯谷”却笑了起来:“不错,正是我。桃花妖,想要拿下你可真不容易啊,但我今天做到了。” 桃花妖粉瞳含煞,死死地盯着对方。 “你是人魔?那冯谷呢?”魏纶急切喊道。 作为搭档,他与冯谷最是亲密。 “自然是被我吞了,就像那张家公子一样。哦,对了,还有那些村民、捉妖师,都入了我腹中,成为了我的养料。” 大获成功,宿敌已本源受损,本命宝物也落到了自己手里,这让人魔十分得意,直接交了底。 “你,该死!”魏纶咬牙道。 郭横北、郭楠君兄妹,更是站直了身子,各自握紧了武器。 “呵,还想报仇?真是愚蠢而无知的人类。我乃五境,就算是都完好无损,又岂是我的对手?” “现在,一个重伤四境,两个孱弱三境,再加一只本源破碎的花妖,就是让你们调养一两个时辰,我也能一只手把你们灭了。” “唉,真是好不凄惨呐!” “把你们都吞了,再炼化这支桃花簪,我就能直接晋升第六境,成为中阶大魔,必须感谢你们啊,哈哈哈哈……” 人魔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放肆,到最后直接仰天长笑起来。 “额,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忽然,一道清澈中略带懒散的声音,涌入众人耳中。 人魔、郭氏兄妹、魏纶、桃花妖,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马道上,正有一个青衫书生,和一个身背小巧书箱的翠裙女童,远远地看着这边。 第七章沧海龙吟,人魔魄散 看到李往矣和小芊君突兀出现,郭氏兄妹、魏纶、人魔,都有些意外。 桃花妖也凝目望去。 魏纶突然大喊:“李公子、小芊君,你们快跑!” 人魔却已经盯上了他们,桀桀笑道:“在山道时,就嗅到了你这小精怪浑身散发出来的诱人美味,想着料理这花妖之后,再来把你吞了。” “不想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还捎带一位儒门读书人,今日老天爷还真是眷顾啊。” “看来今天注定是我晋阶大魔的黄道吉日,哈哈哈……” 人魔大笑完,目光邪魅地盯着小芊君和李往矣,嘴角勾起,带着几分残忍。 郭氏兄妹、魏纶一闪,已拦在中间,横刀而立。 郭横北开口道:“李公子,你快带着小芊君离开,我等拦截此魔。莫忘寄信寒山,邀师长下山诛魔。” 捉妖小队三人,已经准备好了决死阻击人魔。 既是为送走无辜旁人,也是为求得除魔强援。 听出李往矣和翠裙小精怪大有来历,背后师长有望诛杀人魔,桃花妖也强忍本源破碎的痛楚,勉力唤出桃木剑,准备垂死一战。 然而李往矣却像是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知道眼下什么情况,不但没走,反而看看人魔,又看看桃花妖。 旁边的小芊君,也是大眼睛眨巴,目露新奇地看着他们。 郭楠君等得有些着急,想要叱声催促。 却听见那青衫书生懒散开口:“据《淮南广记》所载,大魏天宝五年,一道姑从中土神洲踏海而来,途经横州之时,见余阳周遭八县瘴气弥散,戾气横生。” “恐多生妖邪,不利于境内百姓繁衍生存,遂将俗家时所佩桃花簪,埋于秀峰岭之巅,作为镇压法印。” “三年后,桃花簪因势而长,化为桃木。桃木每生一株,则八县瘴戾清减一分,算来至今已有三百余年。” 桃花妖听到这段话,脸色遽变。 人魔则恍然道:“不是你这书生,我还真不知桃花妖竟是这般根底。” 郭氏兄妹、魏纶惊讶中也都有些疑惑,不知道李往矣为什么要道破桃花妖的根底。 毕竟妖魔、精怪、鬼邪等异类的根底,乃是其最大的隐秘,一旦被人窥破,恐有不测之祸。 李往矣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反应,转向人魔:“又据《春灯锁忆》记载,大魏正德四年,也就是五十多年前,横州滋县富户王大善人家,因嫁女时多办妆奁,其子怀恨,转而为魔。” “是夜婚成,宾朋咸聚畅饮之时,该魔陡露獠牙,大张血口,吞其姊父及宾朋数百人,喋血而去。” “后被横州镇妖司执刀人,偕众捉妖师剿杀,因该魔为心魔之属,擅吞人魂而披其皮,以为伪装,最终被其逃脱,亡匿不知所踪。” 这下轮到郭氏兄妹、魏纶讶异,而人魔惊骇。 这明显是道出了它的根底。 人魔目光冷森地盯着李往矣:“伱怎么会……” 李往矣随意回道:“没什么,多读了几本闲书而已。” 人魔目光变得更加冷森阴沉,一步踏出,黑雾环绕,气息乖戾。 郭氏兄妹和魏纶,却上前一步,把李往矣和小芊君护得更加严实。 郭横北同时喊道:“李公子,既知此魔根底,想要除掉它便更加容易,你且速速离去,寄信于书院,或者报知于横州镇妖司,无需多久,此獠必定伏诛!” 看着视死如归,拦截人魔的捉妖小队,李往矣很是感动。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道:“郭大侠,此魔根底既已被揭穿,那便不足为惧。” “别看它是五境,状若凶残,但实际上在我眼里,不过是插标卖首耳。甚至不用我出手,小芊君就能除之。” “啊?”小芊君一呆,自己竟然那么厉害? 李往矣却摸了一下她的头,轻笑道:“小芊儿,取琴来!” “哦!” 小芊君立即化身小书童,小手一扬,一张苍凉庄重的古琴,便出现在她身前。 李往矣长袖轻挥,古琴落在一张平滑岩石上。 郭氏兄妹、魏纶、桃花妖,包括人魔,都不知道他拿一张琴出来,是要做什么。 李往矣却洒然道:“此琴名曰‘沧海龙吟’,乃是两千五百年前乐家大圣,取沧海老龙所蜕之旧筋为弦,又取昆山凤凰弃巢之木为琴身,匠心打造而成。” “其音高昂清扬,犹如龙吟凤戾,蕴含煌煌圣明之道,可震邪秽。” “而此魔诞于内里阴秽之心,吞数千人血肉生魂而长,虽看似强横,实则体内数千残魂长留不去,日日消其精血,耗其神魂,只为雪恨。” “只要以沧海琴音为引,其必被反噬,然后形消骨碎,魂飞魄散。” 真的假的? 如此简单便能诛灭人魔? 郭氏兄妹、魏纶、桃花妖,都很是惊奇,有些不敢置信。 而人魔则半信半疑。 它知道自己的状况,数千生魂确实还残留在它体内,但它怀疑一张破琴真能让它魂飞魄散? 怎么听着那么不信呢。 李往矣却不管人魔信不信,对小芊君道:“小芊儿,可还记得教你的那些指法?” 下了山,路上休憩的时候,李往矣兴起会教小芊君弹琴。 以小芊君的小小身体,想要学会弹曲,自然不行,但学几个指法,拨弄几个音符,却很简单。 听到问话,她点了点头:“嗯,都还记得。” “那好,我来说,你来弹。” 小芊君会意,立即飘飞到古琴前。 “第一音,虚庭鹤舞!” 所谓虚庭鹤舞,乃是古琴五十四指法中的“托”,又叫风前鹤舞,即大拇指向外弹出。 小芊君随即照做,大指用力向前一推,停在六弦上。 “咚——” 清扬琴音随指而响。 其他人只觉得琴音悦耳,而人魔却神情为之一变,浑身颤动,黑雾翻腾。 竟然真的有用? 郭氏兄妹、魏纶大喜。 “第二音,鹤鸣在阴!” 鹤鸣在阴,即五十四指法中的“抹”,右手食指向内弹入。 小芊君再次照做。 人魔却不敢任她弹下去了,化作一道团黑雾,冲向小芊君和李往矣。 郭氏兄妹、魏纶早有准备。 郭横北斩妖刀横斩,魏纶快刀如风,郭楠君九柄飞刀封锁八方,黑雾刚一靠近,就被击散了,现出人魔真身。 此时第二音已成,愤怒而欲先杀捉妖小队三人的人魔,再次颤动起来。 体内隐隐有魂影出没。 “第三音,商羊鼓舞!” 即五十四指法中的“打”,右手无名指向内弹。 “啊,我要杀了你们!”人魔怒吼。 它的身躯瞬间暴涨,变作巨人,如同一头大魔临世,凶残狂暴地冲向捉妖小队和身后二人。 桃花妖见状,立即强催本源,也要出手阻截。 郭横北却朗声笑道:“桃花姑娘,你且歇息,此魔乃强弩之末,无需你再浪费气力。” 果然,瞬息之后人魔再次被捉妖小队三人,奋力击退。 虽然他们三人身上的伤势又加重了,嘴角不断淌血,但是他们的神情,却都十分快意。 “第四音,风送轻云!” …… “第五音,寒鸦啄雪!” …… “第六音,鹍鹞翱翔!” …… “第七音,鹭浴盘涡!” 随着李往矣喊出第七音,五十四指法之“滚”,小芊君小手立即从七弦连续推到二弦,复又从一弦弹至六弦。 伴随一阵急促而高昂的琴音,人魔轰的一声崩毁了,数千残魂从他体内涌出,争先恐后地吞噬其血肉、精魂。 不一会儿,已然形消骨碎,魂飞魄散。 人魔,无了。 第八章天地封正 人魔形销骨碎,魂飞魄散后,那些残魂大仇得报,怨念已解,便也都消散了。 原地只剩下一堆粉尘。 以及一支桃花簪。 郭氏兄妹、魏纶、桃花妖,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怔然。 那么强横的人魔,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有点不太真实。 小芊君也愣,过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啊,大师兄,它好像真的死了诶!” “是的,死了。”李往矣微笑颔首。 “哇,我竟然这么厉害——哦不对,是大师兄厉害!”小芊君又惊又喜,看向大师兄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桃花妖,也都神情莫名地看着李往矣。 尤其是郭楠君。 之前还恼怒李往矣磨磨蹭蹭不走,想要叱声催促,结果实力强悍又狡诈阴险的五境人魔,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真神人也! 面对大家的目光,李往矣又恢复了清逸闲散的模样。 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纸扇,轻轻一摇,三道浩然正气,化作三缕“不寒柳风”,吹拂向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三人。 “不寒柳风”乃是儒门独有的治愈之术,取义自“吹面不寒杨柳风”。 柳风拂后,郭氏兄妹和魏纶伤势便好了大半,剩下的只需静养几日便能痊愈。 “谢谢过李公子!” “郭大侠客气,之前你们几番护持,我还未曾致谢,这是应当的。” 郭横北有些惭愧。 他之前把李往矣当做寻常的一境修士,几次三番叫人退走,现在想想真是汗颜无地。 李往矣却已走向桃花妖,道:“桃花姑娘,你的本源破损,妖心受创,我……” “李公子不必说了,我明白。”桃花妖打断道,“妖灵精怪一族,妖心本源便是根本,一旦破损,纵是医家妙手也回天乏术。” “看过三百年烂漫人间,我已经满足了。” 宿敌已死,桃花妖十分洒脱,惨然粉脸上无有悲戚,反而淡然一笑。 她抬手招回桃花簪,紧紧握着,神情变得安宁,眸光里带着几分留恋和追忆,似乎在做某种告别。 这一幕,触动了李往矣。 郭氏兄妹和魏纶,也走了过来。 郭楠君忽然道:“有一种办法,可以治愈桃花姑娘。” 魏纶好奇:“什么办法?” 郭楠君看看他,又看看兄长,道:“你们应该也能想得到的。” “我们也能想到?” 郭楠君点头。 魏纶看向队长。 郭横北道:“神祇!只要桃花姑娘成为这秀峰岭山神,便能倚靠山根运道和人间香火,温养妖心,补全本源。” 魏纶眼睛一亮,作为捉妖师,他们曾接触过一些由野妖雄魂,转化而成的山水神祇。 郭楠君想的这个办法,确实行得通。 不过很快他又皱眉道:“想要成为封正的山水神祇,而非山间淫祠野神,只有请朝廷敕封和神主赐予两途,这可都不容易。” 所谓朝廷敕封,自不用多说,乃是天下各国山水神祇、城隍土地,乃至灶婆谷神,得位封神的正途,享受人间香火,也受朝廷辖制,需为朝廷蕴养山水、赐福去灾。 而神主赐予,则是由位阶高,辖地广,法力强的大神,赐予神位。 正如人间封疆大吏,赐官位、领地于下属。 郭横北开口道:“我可以去请州镇妖司的指挥使大人,为桃花姑娘向朝廷请封。” 作为一位资深捉妖师,郭横北与横州镇妖司的指挥使,有些交情。 魏纶思索后却忧虑道:“只怕是难。一是指挥使大人未必肯,毕竟请封山水神祇非同小可,乃需人君御笔勾画,以一州镇妖指挥使的官阶,也小了点。” “二是,因人魔栽赃嫁祸,眼下周边村民对桃花姑娘的观感很——不太好,就算我们马上通禀余阳县令和张家,将真相公之于众,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扭转村民的想法。” “而若是没有百姓的认可和信仰,纵使朝廷敕封了,也无济于事。” 郭楠君柳眉微蹙,说道:“那就只能请神主赐予了。” 这话一出,捉妖小队三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接触过不少神祇灵官,可没有一尊,位阶高到可以赐予他人山神之位。 这是一条定然走不通的路。 桃花妖倒是一直很平静,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已经收起桃花簪,拾起之前丢下的小锄头,继续为桃林锄草。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锄草了。 她去后,这片桃林还在不在,也未可知。 李往矣的声音,突然响起:“其实,除了人君敕封和神主赐予外,还有第三种封正的途径。” 郭氏兄妹、魏纶立即看向他。 “第三种封正途径是什么?” 桃花妖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锄头,侧耳倾听。 李往矣缓缓吐出四个字:“天地封正。” 天地封正? 郭氏兄妹和魏纶面面相觑,都没听说过。 桃花妖也是第一次听说。 李往矣解释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三千年前曾有一位神灵以天地封正,成功登临神位。” “不仅神途坦荡,且不受人间朝廷兴亡、天下香火兴衰影响。” “书中所述,若能于神道一途走到极巅,天地封正之神,可与天地齐寿,万古不朽。” 郭氏兄妹和魏纶有些震撼。 桃花妖也不禁心生神往。 “如何才能天地封正?” “三千年前,天地封正的神灵又是谁?” “是我们北止戈洲的吗?” 收好琴的小芊君,也凑到跟前,大眼好奇。 李往矣回道:“三千年前天地封正的神灵是谁,书上没写,我也不知道。至于如何天地封正——我可以试试。” “你试试?” “不错,桃花姑娘因镇压余阳等八县山水瘴戾而生,三百年来使八县瘴消戾隐,此为大德,天地可鉴。如今遭难,朝廷百姓无可仰赖,天地反哺之,正合常伦。” 魏纶没读过几年书,但也听明白了,就是说有希望让天地封正桃花姑娘。 “该怎么做?需要什么准备么?” “需置香案、香烛,以敬告天地,再加一封奏表,就够了。” “这般简单?那容易。” 以刚才弹琴之平滑岩石为香案,再削桃枝为香烛,剩下便是奏表。 “小芊儿,笔墨伺候。” 小芊君立即从小书箱里拿出笔墨纸砚,铺陈在岩石上。 桃花妖早已走了过来,亲自为李往矣研墨。 墨研好后,李往矣环看整座秀峰岭,又眺望山下八县,不多时,奏文已了然在胸。 他提起笔,蘸上墨,而后运笔如飞,一气呵成。 顷刻之间,一篇奏表已跃然纸上。 郭氏兄妹、魏纶、桃花妖、小芊君皆凑前看去,只见奏表右首写着十个大字:《伏请天地封正桃花妖书》。 因是在山野之外举行封正礼,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李往矣交代一番,以术法招来水汽、花粉,进行“沐浴焚香”后,便开始。 “桃花姑娘,我是从古籍中看得这天地封正法,未曾习演验证过,成与不成,亦未可知。” “若成,自是皆大欢喜;若不成,罪责在我,你莫哀怜自怨,可再寻他法医治损伤。” 他最后看向桃花妖。 桃花妖浅然一笑:“我省得,请先生放手施为!” 李往矣点点头,走向香案。 岩石香案置于秀峰岭之巅,李往矣一袭青衫,持六支桃枝香烛立于案前,气质大异于往常,变得肃穆、专注。 忽地魏纶眼前一花,只觉香案前的李往矣,身影飘忽,隐隐与天道相合。 “老大,这是……” “天人感应,这是天人感应!李公子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与天道交感相应,莫非是寒山书院上院,隐藏的读书种子?” 天人感应,儒家最著名的大道神通之一,非儒门天骄,绝代醇儒,不可悟得。 郭横北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有一境的李往矣,竟然能施展天人感应,与天道交感合契。 难怪他敢试请天地封正。 这是行非常之举,必有非常之手段啊。 就在这时,李往矣以三炷香置于香案祭天,以三炷香插于地坛敬地,随之拿起放于案上的奏表。 胸中九千八百道浩然正气同时激荡,尔后肃然清朗的声音,响彻天地: “大魏天宝五年,有女冠自中土踏海而来,过横州,因见余阳诸县瘴多而戾繁,恐多生妖邪,不与人居,遂于秀峰之岭置一桃簪,以为镇印。 桃簪既置,天雷涤之,风雨催之,霜露涵之,越三年,簪壁见绿,秀峰孕灵,乃为新芽,此诚应天时而生,赖地利而长也。 新芽挺拔,即为桃木,木生则戾气散,桃长则瘴雾消,盖因有灵之木,能养多福之土,山水变焉。山水有灵,而后民生有幸,种粟植稻皆丰产而无病灾,至今三百年矣。 噫,此非行至善而成大德哉? 然则桃木积德,而鬼蜮窥之。有一人魔,生于污邪,长于龌龊,欲成大道,不求诸己,反觊觎桃木花妖之本根灵物。夺而不得,便吞人以为皮,祸害人间,矫发赏令,役使除妖行道之辈,提剑而侵桃妖。彼则隐匿于群,伺机发难,终使桃妖伤而本源碎。 呜呼,此合天道善恶报偿之理耶? 善者受难而恶者嚣,纯良遭损而邪魔益,吾未尝闻也! 今余途岭,恰逢其会,降魔救妖,理所应当,然桃妖本源破而妖心损,医之需由天眷,非人力所能及。 圣人曰: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 惟请天公地母悯其不幸,怜其惨凄,封正以全其身,赐名以彰其德,此亦善哉!” 奏表《伏请天地封正桃花妖书》正文,一共三百八十四字,李往矣每念一字,胸中即有一道浩然正气飞散,融入天地之中。 整篇奏表念毕。 只见他青衫一震,作揖而拜:“儒门弟子,寒山书院李往矣,有请天地封正桃花妖!” 郭氏兄妹、魏纶跟着抱拳呐喊:“大魏横州捉妖师郭横北、郭楠君、魏纶,有请天地封正桃花妖!” 连小芊君也小脸认真地学作揖,嫩声喊道:“寒山书院小芊君,有请天地封正桃花妖!” 轰隆隆—— 五人话音刚落,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顿时风起云涌,惊雷炸响,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闪电同时出现,从天而降,仿佛无数道彩练。 与此同时,秀峰岭周遭山根震动,快速隆起,所有草木迅速生长,如受甘霖,须臾之间各色繁花开遍八百里山野。 各山各岭上的飞禽走兽,更是一起朝着不断隆起生长的秀峰岭叩拜,虔诚又战栗。 桃花妖漂浮于空中。 山岚水汽和天降彩练交汇在一起,化作一道神光,笼罩在她身上,神圣而威仪。 …… 几百里外,寒山书院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一起站在寒山最高处,向东而眺。 “天地封正,三千年未有之盛事啊!” …… 大魏朝廷钦天监观星台。 皇帝、内阁首辅、大学士、六部尚书、五督神将府大都督、钦天监监正等,齐聚一堂。 …… 北止戈洲剑道大宗风雪崖,崖主苏南絮坐于云崖之上,凝望南边。 崖外云雾之中,剑影穿梭,几欲南下。 …… 数千里外,北止戈洲神道第一山东华山。 一架云纹神辇从神宫中飞起,直上云霄,向西而行。 ps:《伏请天地封正桃花妖书》是我随便写的,要是有用词、语序不对的地方,请各位看官宽宥。 第九章秀峰山上桃花神 秀峰岭天空中,不仅无数七色闪电,化作一条又一条彩练,凭空涌现的云团,也都染上七彩霞光,化作朵朵祥云。 就连那呼啸天地的风声,也都变成了黄钟大吕,奏鸣大礼雅乐。 原本不过一处普通山岭的秀峰岭,继续不断隆起拔高,快速生长。 眨眼之间,便已超过横州境内所有的山岳峰峦,一峰独秀,雄峙大魏东南。 在秀峰岭不断拔高生长的同时,峰岭之巅,桃林环绕处,一座神庙破土而出,迎风而涨,天地造化而成。 当秀峰岭停止生长的时候,神庙也稳定下来,巍巍然古朴而堂皇。 神庙门楼悬一牌匾,上面镌刻着四个充满神韵的大字:桃花神庙。 庙内大殿神台上,赫然耸立着一尊与桃花妖十分相似,神圣而威仪的神像。 桃花妖已然封正成神! 庙前竖立一块石碑,名曰天地封正碑。 碑中铭文,除了《伏请天地封正桃花妖书》全文外,最末还多了几行落款—— 领祭:寒山书院李往矣 陪祭:大魏横州郭横北、郭楠君、魏纶 陪祭:寒山书院芊君 大魏至诚十八年四月廿五日 …… 横州北边,大魏京城。 大魏皇帝曹崇、内阁首辅唐守璋、五督神将府大都督萧斩之、钦天监监正国师张乘虚、徐杨严三位大学士、六部尚书等朝廷重臣,齐聚观星台。 “国师,如何?”魏皇曹崇威严开口。 国师张乘虚刚刚收起巡天星斗大阵,听得皇帝询问,躬身回道:“回禀陛下,老臣已然明了。” “说。” 首辅、大都督、三大学士、六部尚书等都看着他。 张乘虚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道:“陛下,此番惊天异象,乃是因一千五百里外,横州秀峰岭一桃花妖,得天地封正而起。” “天地封正?” 这话让在场的朝廷重臣,都很是震动。 高居宝座的魏皇曹崇,也愣了一下,旋即沉声道:“你确定是天地封正?” “是,老臣已用巡天星斗大阵,确认了三遍。当此之时,横州秀峰岭,正天降彩练祥云,地生山岚水汽,合而为神道华光,汇聚于桃花妖之身,封其正位。” 魏皇默然。 观星台上一干重臣,也都思忖起来。 很快内阁次辅徐清正感叹道:“天地封正,咱们北止戈洲上一次天地封正,还得追溯到三千年前……” 首辅唐守璋则直接问道:“国师,这桃花妖是何根底,竟能得天地封正?” 张乘虚回道:“三百年前有一位中土神洲的得道女冠,跨洲而至,途径横州之时,因某个契机埋下一支桃花簪,后长成桃林,桃花妖由此而诞。” “自桃林生长以来,横州地界瘴消戾隐,山水清明,百姓丰收,皆是赖其功德。” 首辅唐守璋道:“仅这些,当不足以让天地封正。” 毕竟天下何其之大,若三百年功德便能得到天地认可,封为正神,那各大洲到处都是天地正神了。 实则整个天下,天地封正的神祇,加一块也不过两手之数。 偌大的北止戈洲,更是从古至今只有一尊。 国师张乘虚回道:“唐阁老所言甚是,桃花妖此番能于寻常处得天地封正,必有应由,抑或是有高人相助。” 必有应由? 高人相助? 次辅徐清正再次开口:“国师,可推演出是何应由,抑或得何方高人相助?” 国师张乘虚摇摇头:“此刻秀峰岭方圆百里内,天机混乱、地势升腾,无法推演、观测。” 其他两位大学士、六位尚书,闻言立即掐指挥袖,施展各自神通进行推演,很快就都作罢了。 果然,莫说是秀峰岭方圆百里内,就是整個横州的天机地势,也都一片混沌,无法观测。 这让观星台上一片安静。 良久后魏皇曹崇开口道:“众卿,此事当如何定论?” 众位朝廷重臣迅速思量,没有轻易开口。 毕竟天地封正的神灵,与朝廷敕封的山水神祇、城隍土地不同,不受朝廷管辖,也不受人间香火干扰。 相当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也意味着,这尊新诞生的桃花神,虽然出现在大魏境内,却不受大魏朝廷辖制。 如此超然,大魏该如何待之? “国师?”魏皇曹崇再次点名。 国师张乘虚回道:“陛下,天地封正乃是天地共襄之盛举,新生桃花神得天地共眷,潜力非凡,神途无量。” “秀峰岭——准确地说现在应该叫秀峰山,目前已然是横州第一山,随着桃花神的成长,也必将成为大魏第一山,甚至不止于此。” “若是有关上一次天地封正的古籍所载无误,秀峰山或将成为整个北止戈洲,仅次于东华山的第二山。” “秀峰山桃花神,也将成为仅次于东华山神主的北止戈洲第二神祇。” “所以依老臣所见,对这位新生的桃花神,我大魏当盛情相待,不宜怠慢!” 魏皇曹崇沉思片刻,又看向礼部尚书赵不易。 “赵卿,你怎么看?” 勘定考评各地山水神灵、城隍土地、谷神灶婆等朝廷敕封正神一事,归礼部负责,礼部尚书乃是处置神道诸务的中枢第一人。 被皇帝问询,礼部尚书赵不易上前回道:“陛下,微臣赞同国师意见,对这位未来的北止戈洲第二神,宜礼遇之。” “这桃花神虽由天地封正,不受朝廷敕封,但其既在我大魏境内,当能固我大魏山河气运。” “按国朝《敕神大典》之规定,可派一使团,备厚礼,前去祝贺,以结情谊。” 魏皇曹崇又看向其他人。 首辅唐守璋拱手:“臣附议。” 次辅徐清正和其他几位大学士、尚书,也一同拜道:“臣等附议!” 唯有大魏第一神将,大都督萧斩之,始终超然物外,稳坐观星台,没有吱声。 “既如此,传朕旨意:遣礼部尚书、钦天监副监,协同九皇子,率使团前去横州,祝贺桃花神,一概规格,按封禅之礼置办。” “另,主持天地封正之人,亦应寻之,诚邀入朝,不可忽慢。” 魏皇最终严肃下旨。 “臣等遵旨!” 很快,由大魏礼部尚书赵不易、钦天监副监龙泉真人、九皇子曹凿空为首的使团,就走出了京城。 …… 当大魏朝廷使团尚在组建之时,一架来自东境的神辇,就已经驾临秀峰山上空云霄处。 神辇中,站立着四个娇俏灵气的神婢,两个在后,撑着两把威仪华盖;两个在前,一人捧白玉果盘,一人捧绿金酒壶。 还有一位风姿绰约的神侍,站在神辇最前方,负责驱使云纹飞兽,驾驭神辇。 神辇之上,有一张软玉香榻。 榻上,正半躺着一位高大慵懒,而又绝代风华的女子。 第十章东华山神主 神辇抵达秀峰山上空后,停于云霄之上。 辇上四位神婢,全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下方不断生长的山峰,以及漂浮在半空中,被神光笼罩的桃花妖。 就连驾驭神辇的风韵神侍,也目含异彩地看着神光中的桃花妖。 几瞬之后,又看向了秀峰山顶的李往矣几人。 而半倚在软玉香榻上的高大女子,则一边吃着神婢递上来的极品灵果,一边好整以暇地瞅着下方。 她刚饮完一盏仙酿,神情略显迷离,姿态则肆意悠然,如高卧神殿之上。 这微醺状态,加上其高贵出尘的容颜,更添几分绝代风情。 如果有北止戈洲修道山巅之上的圣人、剑仙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榻上之人,便是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 俯瞰整个大洲的天下最强者之一——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主人,没想到得天地封正的竟是一只桃花妖,而且如此年轻,真是福缘深厚啊!”风韵神侍惊叹道。 东华山神主云暮色,目光落在桃花妖身上,淡笑道:“确实有点儿意外。” 神侍又含笑道:“没想到主持天地封正的人,也如此年轻。嗯,还如此清逸俊朗。” 云暮色莫名地瞟了她一眼。 神侍名叫风娘,是最早跟在云暮色身边的人。 察觉到自家主人的目光,她又要调侃,突然正色道:“主人,有几道目光强行朝这边窥视,皆含恶意。” 云暮色原本慵懒微醺的神情一凝,冷然道:“知道我云暮色在此,还敢窥探?真是不知死活,风娘。” “是!” 风娘会意,手中随即浮现一柄玉如意,快速一挥。 秀峰山周边没有任何动静,而东南西北四方,数千里外,却同时发出几声闷哼,并皆伴有喷血倒地之声。 扫荡窥视宵小之后,秀峰山周遭回归清静。 漂浮在半空的桃花妖,和山顶神庙前的李往矣众人,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 在秀峰山停止隆起拔高,神庙也不再变化,趋于稳定后,又过了一刻钟,笼罩在桃花妖身上的神道华光,终于消散。 她也睁开眼睛,落了下来。 此时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妖气,而是充满神性光辉。 她已经由桃花妖,彻底变成了桃花神。 “恭喜!” 李往矣几人一起祝贺。 小芊君也嫩声喊道:“恭喜姐姐成为天地正神,从此与天地齐寿!” 桃花神看了一眼桃花掩映中的神庙,走到众人面前,施了一个万福,真诚致谢道:“谢过恩公和郭大侠、郭女侠、魏大侠、小芊君,并请恩公赐名!” “赐名?” 李往矣讶然。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小芊君也很是意外。 桃花神微笑解释道:“我诞生在这山野之间,从未有姓名,为了报答和了却与前主人之宿缘,我准备随前主人一道姓刘,而名字,则望恩公不吝赐下。” 封正以全其身,赐名以彰其德。 天地封正还差最后一笔。 而请李往矣赐名,既是为了补全这最后一笔,也是为了报答封正之恩。 能为新诞神灵赐名,乃是一桩莫大的功德,不仅能与神道亲善,也对未来的修行求道大有裨益。 “请恩公赐名!”桃花神再次恳求。 “李先生,你就答应吧,在场你的学问最高,天地封正也因你而起,由你为桃花姑娘取名,最是合适。” “就是,还请先生莫要推辞,我还好奇你会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郭横北、魏纶出声催促。 郭楠君也美目期待地看着他。 因这一场天地封正,他们对李往矣的称呼,由公子变成了先生。 听到郭、魏催促,又看桃花神表情恳切真诚。 李往矣也不扭捏,洒脱道:“桃花姑娘,你既随前主人姓刘,我想起一個典故‘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不如伱就叫刘何处如何?” “或许有朝一日,前度种桃女冠会再临此地,你们也能彻底了却宿缘,重新开始。” “刘何处?”桃花神吟咏着这个名字,一会儿后欣喜道:“好,我就叫刘何处,谢谢恩公!” 此刻气质娇妍的少女神灵,笑得天真烂漫,站在桃花神庙前,真像是一株正灿烂绽放的桃花神树。 李往矣、郭横北几人都为她感到高兴。 这个天性善良,品格纯真的桃花妖,本就该这般模样。 “恩公,郭大侠,你们等一下!” 刚得真名的少女神灵突然说道,身影一闪,便已消失在原地,融入神庙中的神像之内。 片刻后,她的真身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手里已多了几样东西。 “恩公、郭大侠,这是我用山神之力,从秀峰山地界内捡拾的一些东西,我觉得正好和恩公你们匹配,你们看看。” 这是要酬谢众人封正、护持之恩。 说着她将一截断损刀尖,递给郭横北。 魏纶很是好奇:“这是什么?” 郭横北接过去,摩挲两下,也没发现这刀尖有什么奇特。 然而当他不经意投入神识后,却满脸惊愕:“斩魔刀意?这里面竟然蕴藏一股强大的斩魔刀意?!!” “斩魔刀意?” “真的假的?” 魏纶、郭楠君都很是震惊。 斩魔刀意属于六百年前,北止戈洲中部一位强大的刀皇。 据说那位刀皇巅峰之时,曾一刀斩杀一头域外天魔。 郭横北、魏纶、郭楠君一起看向少女桃花神。 刘何处浅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斩魔刀意,不过我觉得它很适合郭大侠。” 随后她又将一枚玉简,递给魏纶。 “这又是什么?”魏纶越发好奇。 “神之补刀术,好像是一门上古武道秘技,不过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刘何处坦白道。 然而“神之补刀术”五个字,已经一下勾住了魏纶。 他赶紧接过玉简,一查看,立即咧嘴笑道:“它确实很适合我,谢谢刘……大神仙!” 一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刘何处看他满意,也很欢喜,又拿出一张兽皮卷,递给郭楠君:“郭姐姐,这个送给你,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郭楠君接过兽皮卷,只见卷首写着六个大字——《上清六甲秘术》。 这是一卷道门秘术。 “郭姐姐,我看你的修行之法接近道门,这卷秘术,你应该能修炼吧。” 郭楠君爽利回道:“能,谢谢妹妹!” “嗯嗯,能就好!” 少女桃花神很高兴,又拿出一个白瓷瓶,走到小芊君面前。 “小芊君,这是山涵灵水,最能滋养树木花草之本源,送给你,希望你能早点长大。” “谢谢姐姐!” 小芊君背着小书箱,鞠了个大大的躬感谢。 刘何处也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显然很是喜欢这个同为草木之属的小姑娘。 最后。 她双手捧着一枚印鉴,来到李往矣面前。 “恩公,这是我三百年前刚诞生时,于秀峰山谷幽涧里,捡到的一枚印章,不知是何人所遗,或许有些收藏价值,送给恩公您。” 这枚印鉴样式古朴,通体泛白如玉,却又辨不出具体材质。 其底部刻着四个篆体古字:万象更新。 李往矣表字更新,这枚印鉴,确实与他相合。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刘姑娘。” “恩公客气。” …… 云霄之上,神侍风娘看着这一幕,轻笑道:“这桃花神,倒是会做人,送出的礼物都十分贴切。看着年轻单纯,没想到竟是位妙人儿。” 云暮色把一颗灵果丢进嘴里,轻嚼着,懒得说话。 风娘看了主人一眼,又看向秀峰山上清逸俊朗的书生,说道:“主人,一千年前您曾发心誓,若是北止戈洲,谁能再让天地封正,女则为姐妹,男则为道侣。” “如今那青衫书生促成此事,那您……” 第十一章游神宴 三千年前,云暮色成为北止戈洲,第一尊天地封正的神灵。 这也让她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山神,迅速崛起,最终成为让整个大洲,甚至整座天下敬畏的东华山神主。 一千年前,她曾于苍穹之巅发下心誓,若是北止戈洲,有谁能让天地再次封正,女则为姐妹,男则为道侣。 神灵心誓,乃是天地间约束最大的誓约之一。 纵使是天下最强神祇,也无法违背。 听到风娘的话,云暮色看向秀峰山神庙前的青衫书生。 从庙前立着的天地封正碑碑文来看,主导这场天地封正的,显然是这个名叫李往矣的寒山书院弟子。 此时他位于众人之中,却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其人气质清逸闲散,长相俊朗不凡。 只有一境,却能促成天地封正,称得上世间奇男子。 “主人?”风娘见她发呆,忍不住轻唤。 云暮色回过神来,继续俯看秀峰山顶上的李往矣和桃花神。 她此番过来,是为了给天地封正的新神护道,还真忘了心誓这事。 而既为天地神祇,这心誓…… 她忽然开口道:“你查一下,这寒山李往矣,可是出自周老玄一脉。” 风娘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 她拿出一枚青铜宝镜,在镜面写上“李往矣”三個字,然后点入一缕神力,镜光荡漾间,李往矣的一概信息便呈现了出来。 仔细看过后,她回道:“主人,确实是周老玄一脉。他是周老玄嫡孙周冷溪的入室大弟子,今年一月刚行的加冠礼,表字更新。” 观察着主人的神情,她又特意加了一句:“未曾婚配!” 云暮色瞪了她一眼。 风娘却不害怕,反而故意问道:“主人,那这道侣之事?” 云暮色抬头看天:“等他到了东华山再说吧。” “到东华山?他会去东华山么,您怎么知——哦,我明白了。” 风娘很快就反应过来。 自家主人将于两个月后,在道场东华山举办百年一度的游神会。 主人又对周老玄一脉有护道之恩,寒山书院副山长周冷溪,作为周老玄嫡孙,文脉嫡传,自然该备礼祝贺。 如今周冷溪未见下山,而入室大弟子却向东而行,显然是要去东华山代为送礼。 “主人高明,只是奴家还有一点不解,为何要等去到东华山,再定结契合道之事?” 云暮色声音飘渺高远:“此去东华山八千里,山迢水远,多有乱国、厄土、凶湖、鬼域之地,他以一境之身,若能平安抵达,便堪为本座道侣。” 风娘心里一阵古怪,路途如此艰险,这到底是娶妻还是取经? 未来姑爷,还望您一路顺遂,破除万难,平安抵达东华山。 奴家在东境恭候姑爷大驾! …… 秀峰山顶。 在云暮色“堪为本座道侣”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李往矣打了个激灵。 “大师兄,你怎么了?” 小芊君发现了他的异样,有些担心。 少女桃花神刘何处、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也都看着他。 李往矣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李往矣神识内查,见不是中了诅咒、巫蛊之类的邪法,便也就不管了。 “恩公、郭大侠、郭姐姐,请随我入庙。”刘何处邀请众人入神庙后堂。 她还要拿出自家酿的桃花酒,再摆宴席,酬谢几位恩人,这也算是她的第一次游神会。 神灵相请,却之不恭,再说大家也都好奇天地造化的神庙内部,是什么样的,便都没有推辞。 少女桃花神撒花瓣为兵,变成一个个可爱的粉色小精怪,快速行动起来。 一队抬桌凳,一队摆碗筷,一队准备糕点,一队去酒窖搬酒,还有跑去山上采摘野果的,忙得不亦乐乎。 小芊君放下书箱去帮忙,桃花小精怪们不过一寸大小,看到小芊君这位同为精怪的“大姐姐”帮忙,都很高兴,咿咿呀呀地一阵感谢,围着她转,场面变得更加热闹。 李往矣看过主殿神台上的少女神像后,便来观看这些小东西忙活,也是一种闲趣。 郭横北、魏纶、郭楠君三人,则去到庙外,把人魔化作的那堆粉尘收起。 那人魔是心魔中的一种,没有自身躯体,这堆粉尘是冯谷的骨灰。 队友一场,他们要把他送回家。 很快捉妖队三人就收好了骨灰,桃花小精怪们也准备好了宴席。 少女桃花神神生中的第一次游神宴,正式开始。 各式点心、果干,都是刘何处平日打理完桃林,无事时自己做的,样样品相精致、味道绝佳。 尤其是搬来的几坛两百多接近三百年的桃花酿,更是醇香四溢,尚未开封,便几乎醉倒了大家。 就连不会喝酒的小芊君,也忍不住大眼眨动,好奇想喝。 从山下马道上第一次相遇,魏纶就十分喜爱小芊君,看她很想试试,便拿来一个桃叶杯,给她倒上。 “呀,辣的!”小芊君尝了一口,被辣到了。 小舌头轻吐,小脸儿通红,两只大眼睛更是转圈冒圆,不一会儿就晕晕乎乎倒在桌上,现出原形,变成了一株翠绿青草。 “这就是小芊君的本体么?” 看到一口酒就倒的小芊君,刘何处、魏纶、郭楠君、郭横北都有些好笑。 就连旁边负责倒酒上菜的桃花小精怪们,看到这一幕,也是瞪大了眼睛,非常惊奇,继而拍手吆喝起来。 李往矣把小芊君插进装着山涵灵水的白瓷瓶里,再收入小书箱中,让她伴着书香入睡。 云霄之上,云暮色在桃花酿刚搬出来的时候,便十分垂涎,此时见小芊君这沾酒即倒的模样,越发觉得酒香诱人。 作为平时唯爱酒与琴之人,她神袍轻扬,便要降临秀峰山。 然而却被风娘给拦住了:“主人,你既不愿现在与先生见面,那便不宜下去。” 嗯,还没有正式结契合道,在主人面前暂时不能叫姑爷。 云暮色眉头微蹙,有些犹豫。 “先生区区一境,却能主持天地封正,想来是通晓若干儒门大神通,主人若是下去,亲临游神宴,或被感应。” “就算先生灵识可被隔绝,桃花神与主人同为天地封正之神,大道本源相近,极有可能察觉。” 风娘继续劝说。 云暮色想了想道:“那我取几坛来?我看那酒窖里桃花酿还有不少。” 风娘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云暮色一拂袖。 算了,有失体统。 但光看着神庙众人畅饮桃花酿,东华山神主娘娘心中却很不爽。 云袖再挥,轰隆—— 天空惊雷乍现,继而狂风暴雨向秀峰山神庙涌去。 让你们喝,哼! 第十二章灵龟小镇 狂风暴雨持续到半夜。 好在刘何处已是正位山神,可以运转神力,控制风向水势,不让风雨洪水产生灾害,影响下游百姓。 因风雨太大,游神宴后李往矣、郭横北几人,留宿神庙。 到夜里,酒意去后,李往矣就着桃花灯看书。 风声、雨声、读书声。 风雨之夜,宁静温暖的神庙,正适合看书。 下山之后,李往矣也坚持读书,不过因白天要赶路,只能晚上和中途歇息的时候看一会儿,看书进度不如在书院。 这些天只看完了五卷书。 体内的浩然正气,也只增加到九千八百零五道。 白天试请天地封正之时,为让奏表每个字都灵化,好沟通天地,他将浩然正气融入文字中,一字一气,共耗去三百八十四道。 这三百八十四道浩然正气不用去管,就像凡夫俗子的气力一样,只需睡一觉,第二天便能恢复。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去东华山还有几千里之遥,而距离读完万卷书,还差一百九十五卷,也还需些时日。 万事急不得。 在李往矣看书的时候,邻近厢房里,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三人,也都在修炼。 郭横北在感悟【斩魔刀意】。 郭楠君开始修行《上清六甲秘术》。 魏纶则揣摩【神之补刀术】。 刘何处于秀峰山地界内,找寻的这几样物件,不知是何年何人所遗,却都与几人十分匹配。 郭横北一旦成功参悟【斩魔刀意】,不仅很快就能晋升五境,而且将成为斩魔刀皇的隔世弟子。 郭楠君若是习得《上清六甲秘术》,则将由女子武夫,变为修士,能在修行求道一途,走得更高更远。 至于魏纶,要是能掌握【神之补刀术】,那他的战力将翻倍暴涨,成为捉妖小队里最危险的一把刀。 少女桃花神可谓是用心了。 捉妖小队,也随之改名为斩魔小队。 …… 次日清晨,云消雨霁。 李往矣、酒醒的小芊君、斩魔小队,一起辞行。 刘何处知道他们都有要事,也就不挽留,分别赠送了十坛三百年的桃花酿,并邀请他们有空再来神庙。 原本由东向西,经由岭背的马道,出现在山腰处。 李往矣、小芊君和斩魔小队,一起下山东去。 斩魔小队三人要将冯谷的骨灰,和他这些年斩妖除魔挣的钱,送回老家去。 冯谷老家在北边京畿附近,家里还有一对年老的父母,和一幼妹。 这些年他们一直惦念着冯谷,也需要这笔钱。 斩魔小队将与李往矣、小芊君同行五十里,到了东边五十里外的官道,再纵马北上。 下山时,他们将冯谷的那匹黄鬃马,送与了李往矣。 雨后的马道有些泥泞,再加上山道经年荒废,多有残损,很是难行。 即使斩魔小队三人和李往矣都非寻常之辈,为了不废马,也只能徒步而走,无法骑行。 当一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山麓拐角处后。 一直停留在云霄之上的东华山神主,神袍飘动,降临秀峰山,出现在桃花神庙里。 一个时辰后,她回到神辇离去。 同时顺走了五十坛三百年的桃花陈酿。 …… 晌午时分,斩魔小队和李往矣、小芊君,出现在一座小镇外。 “李兄,前面这个镇名叫灵龟镇,乃是一個修行小镇,只有修行之人才能进入。普通百姓别说进去,连小镇的影子都看不见。”郭横北坐在马背上介绍道。 经过李往矣的要求,昨晚斩魔小队三人对他的称呼,就由李先生,改为了李兄。 他也不再叫他们郭大侠、魏大侠、郭女侠,太生分。 毕竟一起对付过人魔,也算是患难之交。 对于眼前这座灵龟镇,其实李往矣曾在书上看到过。 但凡这种只教修行之人出入的小镇,都会设下阵法,避免世俗之人走近。 这既是为了隐蔽,也是对寻常百姓的一种保护。 来到小镇镇口,没有人把守,只有一头硕大无比的石龟,横亘其中。 入口便是石龟的嘴巴。 每个到来的人,需要交一枚大道铜钱,才允许进镇。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三人,各交了一枚春耕钱,李往矣则交了一枚夏种钱。 至于小芊君,算李往矣的长随小精怪,体型又小巧,不要钱。 四枚大道铜钱往石龟嘴唇处一扔,巨大的石嘴便张开了,形成一个通道。 斩魔小队三人率先牵马走去。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跟上。 从通道出来后,魏纶嘀咕道:“每次进出的时候,我都怀疑这石龟是不是活的,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李往矣想告诉他答案,想想又算了,免得未来的补刀神手魏大宗师,两腿发软。 从通道出来,便进了小镇。 这修行小镇看起来跟普通小镇,也没多大区别,只是摊贩卖的货物不太一样,不再是世俗的吃食、布料、首饰等物品,而是各种与修行有关的灵物法宝,甚至有卖妖兽精怪的。 “大师兄,那个小姐姐好可怜啊!” 小芊君坐在李往矣肩膀上,看着一个笼子里,一只兔形小精怪,很是同情。 那兔形小精怪,也就比小芊君大一点点,却长得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 摊主是一个精瘦汉子,听到小芊君的话,立即热情招呼道:“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良善之人。这小兔精是乌蓬山独有的异种,又与您的随身小精怪有缘,您随便给个钱,把它买下吧,也好与您的小精怪作个伴。” 李往矣看看这汉子,又看看笼子里的小兔精。 小兔精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楚楚可怜,无声之中,充满恳求。 小芊君看得越发难受,扯了扯李往矣的衣领:“大师兄……” 精瘦汉子也适时开口:“只要五枚大道铜钱。” 李往矣却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刷!” 李往矣刚一摇头,那小兔精就猛然冲出了笼子,化作一只带翅妖兔,张开血红大口,扑咬过来。 小芊君被吓了一跳:“呀,你……” 好在李往矣早有准备,一道浩然正气,瞬间化作一层护体神光,挡在身前。 扑咬而至的带翅妖兔被弹飞,落在精瘦汉子的头顶上。 然后双爪叉腰瞪着李往矣和小芊君,破口大骂:“不买你他么看个屁呀,浪费老娘的表情!” “老娘为了骗点大道铜钱,顺便骗点吃喝容易吗,刚装好半刻,就被你们这对*****给破功了!” “我*****” 小芊君:“……” 李往矣直接十道浩然正气,化作一道大禁言术,让妖兔闭嘴,并且一个月内都说不了话。 妖兔支吾几下,知道遇上了得罪不起的高人,一拍精瘦汉子的脑袋,一妖一人瞬即屁滚尿流逃跑,连摊上的家伙什也不要了。 小芊君更加愕然。 郭楠君摸了一下她的头,给解释道:“小芊君,这世上什么样的事都有,小镇这些贩卖灵物法宝、妖兽精怪的,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谁才是被卖的那个,需要一双慧眼,认真辨别。” 小芊君眨眨眼:“是这样的吗?” “嗯,大千世界,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第十三章夜落风云起 带翅妖兔一事只是个插曲。 随后斩魔小队和李往矣、小芊君,继续往小镇里面走去。 这灵龟镇是斩魔小队常驻地之一,他们将在这里出售一些捉妖除魔时斩获的东西,同时也置办一些必须物品,再北上京畿之地。 而李往矣则从书上看到,灵龟镇的夜晚星空与别处不同,不仅更加澄净、灿烂,运气好的话,还能遇上帝流浆雨。 他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欣赏到这一奇景。 若真能遇到帝流浆雨,对小芊君也是一份莫大的机缘。 他和郭横北一致决定,在小镇住上一夜,明日再启程。 魏纶领路,去到他们往日常住的同福客栈,要了三间上房。 安顿好后,斩魔小队三人外出,去出售物品,置办东西,并与人交换一些消息。 没什么事,李往矣也带着小芊君出去闲逛。 作为读书人,李往矣每次下山,去到各地都会去逛逛书坊,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书。 若是有古籍、孤本,就最好了。 这次也一样,找人打听了小镇几家书坊的位置,就径直过去。 灵龟镇的书坊,都在大槐树街,一共有三家,分别为四季书坊、百家书坊、听雨旧书坊。 李往矣先去的听雨旧书坊。 旧书坊里也没有什么伙计,只有一个清瘦小老头,看到李往矣和小芊君进店,笑眯眯地迎上来。 “这位公子,您是要买书还是邸报?我这里有许多历史上顶顶有名,后来却散轶消亡的孤本、善本,也有最新的大洲仙家邸报,保证全镇仅此一家!” 李往矣看了掌柜一眼,说道:“保证仅此一家,却不保证那些孤本、善本的真伪,也不保证仙家邸报的新旧是吧?” “啊,这个……小老儿不是这种人。” 被揭穿了,小老头神情讪讪,没想到这年轻人看着像名门子弟、世家公子,却不好糊弄。 还以为来了一头肥羊呢。 失策,失策了! 好在掌柜也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很快恢复过来,面不红心不跳道:“公子玩笑了,听雨旧书坊卖的就是一個公道诚信,从来童叟无欺,至于客人选什么样的书籍——还请公子开眼!” 言外之意,旧书坊里真有珍稀的孤本、善本,就看顾客有没有这个本事挑选甄别。 这么有趣的书坊掌柜,也是少见。 作为读书近万卷之人,李往矣自是不怵,折扇轻摇,便往书架走去。 小芊君却对邸报更感兴趣,化作一道翠影,飞向柜台。 世间邸报,大略分为三类。 一类是大洲各国发布的官方邸报,也叫朝廷邸报,用来通传、宣扬各种朝廷政令。 第二类是江湖邸报,记载世俗江湖的各种消息。 第三类则是仙家邸报,内容与江湖邸报差不多,只不过它记录和面向的,都是修行求道之人。 灵龟小镇里的人,在意的自然是仙家邸报。 小芊君落在邸报展览处,刚要翻阅,掌柜就喊道:“仙家邸报,一份十枚大道铜钱!” 小芊君瞅了一眼邸报上的时间:“可你这都是十天前的,不是最新的。” “那五枚。” “一枚。” “太少了,四枚。” “我没有那么多钱,一枚吧?” “没钱可以向你家公子要。” “我只是一只小精怪,我家公子他……” “至少三枚!” “掌柜爷爷,我真的很想看邸报,你就一枚卖给我吧,好不好?” “好吧,一枚。” 掌柜最终败下阵来。 这么可爱灵性的小精怪,又卖惨又卖乖的,谁能抵御得了? 纵使小老头有五百年坑蒙拐骗挣黑心钱的功力,也经受不住。 李往矣看到这一幕笑了一下,继续淘书。 小芊君则喜笑颜开,很快就从小书箱里拿出钱袋,倒出一枚春耕钱,递过去。 小老头看到那沉甸甸,至少有上千枚大道铜钱的钱袋,瞬间后悔了。 他这仙家邸报,虽然不是最新的,可至少也值三枚大道铜钱。 被这小丫头给骗到了。 小芊君却不管他,给了钱就直接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邸报,飞到李往矣跟前,喊道:“大师兄,谢家公子上邸报了,你看!” 李往矣接过邸报,看到十多天前才下山的谢嘉树,果然上了邸报。 十二天前,刚下山的谢嘉树,在南境苍山国赵郡,击败了一位同境剑修。 而后斩杀一位七境后期的邪修。 最后又对上了一位八境的法家门徒,战成平手。 一日三战,让这位刚刚入世的儒门天才声名鹊起,迅速扬名整个北止戈洲。 不少仙家邸报的主笔认为,他极有可能登上最新一期的大洲天骄榜。 “真不愧是谢家玉树,厉害!”李往矣赞叹道。 小芊君偷偷看了一眼大师兄,却觉得大师兄主持天地封正,并不比谢家公子一日三战逊色。 只是暂时没人知道而已。 李往矣阅览完谢嘉树相关内容后,再看其他部分。 这份名曰《北洲潜龙记事》的仙家邸报,专注于记录、传扬北止戈洲年轻一代英杰的各种非凡事迹。 除了谢嘉树一日三战外,这一期还记载了好几位堪称惊才绝艳的青年天骄。 一位半妖少年,背棺而行,单手击杀近百拦路修士。 …… 一位武道强人,拳势凶猛,一夜打垮九大宗门。 …… 一位独行剑修,疑似出身西境隐湖,拜访大落马寺,知客、长老概莫能拦,直抵方丈面壁之地。 …… 一位青年胖道士,撒纸人为兵,一人围困一座城。 …… 一位骑狗少女,冲天辫,红披风,肩扛大刀,纵横北境。 …… 邸报上记载的每一位天骄,都令人瞩目。 如此强大而年轻,只要不陨落,在不久的将来,必然成为整个北止戈洲的风云人物。 “大争之世么?” 李往矣轻声说了一句。 看完邸报,他回到旧书架那边继续淘书,最终挑了四册,分别为《话禅山随谈》、《人间袈裟》、《诗剑飘零》、《七玄传习录》。 其中《话禅山随谈》是孤本,另外三册,虽然不是孤本、善本,但都刊刻很少,在别处很难寻得。 见掌柜一脸肉疼,他又多要了几册其他书籍,一共花了三十枚大道铜钱,也算是大有所获。 从听雨旧书坊出来,又去了另外两家书坊,买了十多卷新书。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从最后一间书坊出来时,夜色已然降临。 灵龟镇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一盏红灯笼,把整个小镇照得隐隐约约。 薄雾飘荡,街影重重。 入夜后的灵龟小镇,透着几分神秘。 李往矣和小芊君离开大槐树街,朝客栈所在的平安坊走去。 街上行人不少,都是法器傍身的修行人士,其中不少人看到充满灵性的小芊君,目露异色。 再看李往矣儒生打扮,气质清逸,顿时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匆匆离去。 小芊君只觉得他们行色古怪,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忽然,小芊君拉了一下李往矣的衣摆,惊讶地看着左侧街道,“大师兄,他……” “怎么了?” 李往矣循着小芊君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夜色下,左侧街道远端,正有一个头发蓬松,身穿兽皮的少年,背着一副棺椁,穿过雾霭而来。 那少年瘦弱,步伐却十分平稳。 肩上棺椁通体乌黑,一眼望去,似乎比夜色还要黑上三分。 而他那额头上,蓬松的乱发间,依稀可见露着一只角。 黑棺,少年,角。 种种特征说明,这正是仙家邸报里提到的,背棺而行,单手击杀近百修士的半妖少年。 还真是巧。 小芊君有些害怕,往大师兄身边靠了靠。 李往矣长袖轻卷,把小芊君托起,放到肩上。 半妖少年也看到了他们,没什么表示,继续沉默地扛着黑棺,朝这边走来。 等他走近,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让到一边,并目送他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好可怕呀!” 小芊君很是后怕地拍了拍小胸脯。 李往矣点头道:“确实很强大,不弱于谢玉甫。” 而后他领着小芊君,继续返回平安坊。 然而刚走了没两个街口,突然又停下了。 “大师兄?” 小芊君眨巴眼睛,有些不解。 李往矣却只摸了一下她的头。 几息之后,一道灰衣负剑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这灰衣剑修很是高大,却显得十分孤寂,立于长街,有茕茕孑立之感。 唯有背后长剑,无言相伴。 他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李往矣的儒生打扮,问道:“寒山书院谢嘉树?” 背后剑鞘,剑意升腾。 李往矣懒散摇头:“不是。” 灰衣剑修便不再说话,背后剑鞘也归于平静,错身而过,孑然远去。 李往矣回首,看着他的身影,微微皱眉。 “大师兄,他是邸报上提到的那个人吗?” “不错,西境隐湖传人,剑修裴合。” “真是他!他们怎么都来了?” “看来是有大事发生啊,走,回客栈,看看郭兄他们有无探到什么消息。” 在返回同福客栈的途中,两人又遇到了大魏镇南王世子,带着十几位奴仆,前呼后拥地入镇。 今夜的灵龟镇,可真是热闹。 回到客栈不久,斩魔小队三人也赶回来了。 “李兄,不好了,灵龟镇恐有大事发生!”郭横北顾不上喝水,一见面就急切说道,神情很是凝重。 郭楠君、魏纶神色也差不多。 “哦?都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我们在镇上遇到了镇妖司八星执刀人、崔氏子弟、明山剑宗传人、岚云峰弟子,甚至还看到了墨家游侠。这么多仙家势力齐聚于此,必是有大事发生!” 大魏镇妖司执刀人、千年世家崔氏子弟、明山剑宗传人、岚云峰弟子、墨家游侠。 加上两人遇到的半妖少年、隐湖剑修裴合、大魏镇南王世子。 一共八方势力! 除了背棺的半妖少年不知跟脚外,其他七家,都是北止戈洲上名头响亮的大势力。 这还只是双方看见的,没遇到的仙家势力,还不知道有多少。 今晚的灵龟镇,风云汇聚。 李往矣忽然笑了一下,还有一家忘了算上。 那就是他自己,寒山书院李往矣。 真是愈发热闹了啊。 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呢? 斩魔小队再次出去探听,小镇其他人也发现了异样,纷纷游走,到处打听。 很快第一件震动所有人的事,出现了。 灵龟镇被封闭。 三天之内,许进不许出! 第十四章洄游 灵龟镇忽地许进不许出,让夜幕下的小镇一片骚动。 随着越来越多叫得上号的仙家势力涌入,更让小镇原本的居民、常客,人心惶惶。 斩魔小队也坐不住,再次来到李往矣的房间。 “李兄,来的仙家势力越来越多,小镇又忽然许进不许出,你可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郭横北询问道。 他是一个粗鄙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而李往矣却不同,出自寒山书院上院,乃是名门弟子,或许能知道一些内幕。 郭楠君和魏纶,也期待地看着他。 灵龟小镇变得越来越复杂,小镇突然封闭又透着诡谲神秘,让他们很是担忧。 李往矣轻摇了一下折扇,微笑道:“对于小镇此番变故,我还真是有些猜测,不过到底对不对,还有待后续观察。” 郭楠君问道:“什么猜测?” “天机不可泄露。” “嗯?” “具体地来说,现在知道了,对你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但有一点可以先告诉你们,若是能在小镇留到最后,或将得见大机缘。” 斩魔小队三人面面相觑,觉得李往矣说了很多,又觉得什么都没明白,反而更加糊涂了。 但有一点他们相信,既然李往矣这么说了,那么确实不宜现在就将一切说与他们听,否则真只有坏处没有益处。 “那眼下我们当如何做?”郭横北询问。 “接下来这三天,小镇肯定会迎来更多的仙家势力,镇中的局势也会变得更加紧张而危险,咱们最好尽量待在这客栈里,以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斩魔小队三人深以为然,决定先待在客栈里,静观其变。 夜色深沉。 斩魔小队三人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往矣则开始看书。 小芊君依旧变回本体,插在盛着山涵灵水的白瓷瓶里,化作盆栽,安静睡觉。 …… 小镇入口处,继续走进来一支又一支仙家势力的队伍,让小镇原本就紧绷着的民众,更加无措、惊惧。 许多人聚到了出口。 然而大门早已消失,原地一片雾蒙,有人走进去,很快就被甩飞出来。 根本出不去。 杀戮忽然出现在寂夜下的小镇里。 不是一处,而是数十起几乎同时爆发,分布于小镇各个街巷。 恐慌而躁动的小镇中人,让这个夜晚变成了血色之夜。 小镇原本的镇守衙役,根本无法弹压这么多起同时爆发的厮杀,好在下午的时候,进来了一支朝廷镇妖司队伍。 领头的八星执刀人,亲自出马,私人恩怨不管,而但凡敢破坏小镇财物,伤及无辜者,则全部镇杀。 很快骚动和厮杀,就被压下去了,小镇恢复了平静。 平安坊没有受到波及,只隐隐听到一些动静。 郭楠君被惊醒,推窗查看。 因为小镇并不太平,郭楠君睡觉时没有换衣裳,依旧是白天的干练劲装。 夜色下,一身红衣的她,多了几分柔美。 见厮杀很快被压下去,她便准备关上窗户,回去休息。 然而刚一侧身,却见隔壁屋子里,一位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正恬然看书。 远处的杀戮,近处的她,都没有对他产生一丝干扰。 夜风穿过窗户,吹动了他的鬓发和袖袍,他却恍然不觉。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 灵龟小镇夜空中只有云团,和云隙间偶尔露出的几颗星辰。 寒山上的天空中,却挂着一轮皓月,把整座寒山书院照得明亮而清幽。 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再次聚于寒山之巅霜红亭。 “没想到那头老龟突然洄游,还真是如《老骥谈玄说》里记载的那样,没有任何征兆啊,我原想着这一次洄游,怎么也得一百五十年以后。” 留着一把山羊胡的柳不鸣,看着灵龟镇的方向,很是感慨。 周冷溪接话道:“确实很意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般突然,只怕连大魏朝廷,也无法做多少安排。” 董斜阳身材高大强壮,不似文人,更像武夫。 闻言朗声笑道:“老石龟这次沉眠于大魏境内,本是他老曹家的大好机缘,运作好了,可增几十年国运,不曾想却洄游得如此突然,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那小镇之民,当了两百年的大魏子民,不管下一次老龟沉眠之地落于哪里,他们终归会念着大魏的几分香火情吧,也算有所补益了。” 周冷溪在其他两位副山长面前,不像在李往矣这入室大弟子面前那般冷脸,很是平和。 他开口道:“大魏在灵龟镇附近,常年驻守着一支强大的镇妖司队伍,纵使洄游突然,肯定也是第一批进去的人,不会比其他家晚。” “而且因天地封正,魏皇派了使团出京,使团中的皇室成员,应该能赶得及入镇。” “大魏朝廷终归还会是最大赢家之一。” 董斜阳颔首道:“也是,倒是咱们寒山书院,说起来也是离灵龟镇最近的仙家宗派之一,这次却……” 柳不鸣摸了一下胡子,表情古怪道:“老董,你那得意弟子被你派去南境,赶不上这场洄游,可老周头家的李更新,可是刚离了山,正往东而去。” “算时间,应该正好在灵龟镇左近吧?或许恰逢其会?” 董斜阳微愕,想起了老周头那与他得意门生谢嘉树,齐名的大弟子李往矣,好像还真是刚下了山,往东而去。 他不由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寒山也能赶上这顿洄游盛宴,分得一杯羹?老周头,你从实招来,可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遭,李更新才会这么巧地下山东去?” 周冷溪摇了摇头。 董斜阳和柳不鸣不信,见他不承认,却也不揭穿。 反正只要李往矣能进灵龟镇就行。 不管是谢嘉树还是李往矣,都是寒山书院最出色的弟子,谁得这份机缘都很好。 …… 翌日清晨,灵龟镇外。 一個身材魁梧挺拔,气势雄浑凛然的高大青年,从远处走来。 他的姿态很随意,速度却很快,一步数里。 这乃是武道神通【缩地成寸】独有的风采。 如果李往矣和小芊君在此,肯定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气势雄浑凛然的高大青年,正是与半妖少年、隐湖剑修裴合同登仙家邸报,一夜打垮九大宗门的那位武道强人。 …… 不久之后,一位蓝衣刀客,驾驭一头踏云金瞳狮,降落在石龟入口处。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似乎有些失望。 他的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断刀。 等了半晌,见还是没有人来,他安抚了一下腰间断刀,嘴角勾起一抹嗤意,驾驭踏云金瞳狮,进了小镇。 …… 很快又打南边,来了一位圆滚滚的青年胖道士。 这胖道士是坐着一匹纸马来的。 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看起来纯真而良善。 看到小镇入口处的石龟,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小眼放光地道:“终于赶到了,不容易,不容易,希望镇里的人,都对小道友好一点,小道可见不得生人呐!” 第十五章君子藏器于身 第二天,斩魔小队三人听从李往矣的劝告,哪里也不去,留在客栈里静修,免得招惹不必要的纷争。 不知道是因为少女桃花神送与他们的【斩魔刀意】、【神之补刀术】、《上清六甲秘术》与他们太过契合,还是因为在神庙里初始修习,冥冥中有某种悟性加成,他们三人对这三门新到手的刀意术法,皆已窥得门径,有所掌握。 郭横北甚至因为参悟【斩魔刀意】,昨夜已由四境后期,跨入第五境,成为了凝罡境武夫。 从此拳罡外放,即使对上同境修士,也不再吃亏。 只是在当下小镇里,五境的身手并不足以安身。 李往矣早膳后,则领着小芊君出去了。 他曾在《北洲异镇录》上,看过一篇介绍灵龟镇风物的游记,文章中说小镇西北,有一座废塔。 那座塔不知何人于何时所建,塔内一切早已腐朽,塔身也早已斑驳零落,无人修葺,却历千年而不倒。 塔前有一座碑林,碑石也大多被岁月侵蚀,倾圮无几,但所余几块残碑,碑上文字,却仍蕴隽永之意。 疑似为书道大家所遗。 李往矣准备去寻访一番,瞻仰前贤。 从平安坊出来,沿着祥福街往北而行,路过天雨巷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得一阵琅琅的读书声。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 李往矣和小芊君相视一眼,忍不住朝读书声的方向走去。 很快便看见了一间略显破旧的学塾,学塾由半高土墙围了个院子,起了一个鄙陋的门楼。 门楼上贴着一副墨色半残的对联: 善学者会心不远; 名教中乐地无涯。 李往矣和小芊君轻轻推门进去,来到院中,只见里边学堂,十几个蒙童,正跟着一位四旬左右的长衫先生,学习《幼学琼林》。 李往矣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打扰,但那位先生还是发现了他们。 见李往矣儒生打扮,他让学童们先自行诵读,放下课本走了出来。 李往矣抱拳致歉:“抱歉,途经天雨巷,偶听得稚童读书声,按捺不住过来一观,打搅先生了!” 教书先生拱手回礼:“无妨,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兄台这边请!” “谢过先生!” 李往矣和小芊君,跟着教书先生,来到后堂。 后堂也很简陋,桌木板凳而已,墙上也有一副自书对联: 文能换骨余可法; 学到穷源自不疑。 从这堂舍和对联,可见这位教书先生的风骨,当然,也可见处境并不太佳。 “屋舍简陋,让兄台见笑了。”教书先生奉上茶水后,自我介绍道,“在下柳浥尘,表字朝雨,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寒山李往矣,表字更新,见过柳兄!” “寒山?”教书先生很是惊讶,“可是寒山书院?” “正是。” “原来是书院高才驾临,柳某未曾远迎,还请先生见谅!”教书先生一听真是寒山书院,赶紧重新作揖见礼。 寒山书院乃是北止戈洲最著名的儒家书院之一,对于普通儒门读书人来说,能遇上寒山书院的入世弟子,简直如见天宾。 作为一個小镇上的潦倒教书匠,柳浥尘更是不甚惶恐。 李往矣急忙托住他的手,不让他下拜。 “柳兄客气了,你是读书人,我亦是读书人,同为儒门弟子,何来这般尊卑高下?萍水相逢,当以兄弟相称,以年齿论长幼才是。” 柳浥尘被架起,却还是有些窘迫。 李往矣开玩笑道:“柳兄,你年齿既长于我,境界又比我高,真要拜,也该是我拜你才对,你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的吧?” 境界更高? 柳浥尘定神看向李往矣,惊讶地发现竟然真是这样。 他为三境藏器境,而来自寒山书院的李往矣,居然只有一境。 “这……李兄,你出自寒山下院?” “上院。” “既是上院,那为何境界却如此之……” 李往矣洒然道:“谁说境界低,就不能入世行走了?柳兄作为常居市井之人,竟也如此迂腐么?” 柳浥尘无言,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对方来。 很快便发现眼前这位寒山上院弟子,气质清逸出尘,虽只有一境,神态却闲散中透着从容、自信。 其超然脱俗之姿,远非他这位小镇三境教书匠可比。 他不禁愧然道:“是我眼拙了,敢问李兄,你是代表寒山书院,前来灵龟镇谋取机缘的么?” “算是吧,朝雨兄也知这小镇机缘将现?” 柳浥尘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小镇鄙民,岂能与各方大宗天骄相比?我只是因久居小镇之中,如鸣蝉知夏,草木知秋,偶有觉察罢了。” “说来惭愧,在下自开蒙起治学求道三十余年,不可谓不用心、不刻苦,却一直困顿于三境藏器,始终未能破境,早已绝向上攀登之心,只坐守学堂,教几个蒙童,聊度余生。” 年方不惑的教书先生,本是读书人一生中最畅意最风采的年岁,脸上却透着风霜苍老之色,两鬓也已微斑。 令人唏嘘。 李往矣宽慰道:“《易》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我儒门第三境藏器境,便是要我等儒门弟子,静心养器,待得一日同风起,自然如大鹏凌空,扶摇直上九万里,还请朝雨兄莫要自弃。” 柳浥尘收起心绪,作揖拜谢:“多谢更新兄吉言!更新兄,伱若欲谋小镇机缘,我有一言相赠:天泽在民,宜善待之。” “多谢朝雨兄!” 两位年龄相差悬殊的读书人,又落座畅谈了一阵。 有学童过来请教先生问题,李往矣便告辞离去。 “大师兄,这位柳先生风仪不差的,我觉得他很快就能晋升到格物四境。”刚出学塾,小芊君就贴到李往矣耳边小声说道。 方才她一直安静地守在边上,听大师兄和那位教书先生谈玄论道,并负责添加茶水。 她真觉得那位柳先生风仪不俗,毕竟连名字都取得那么好。 “对吧,大师兄?” 李往矣微笑着摸了下她的小脑袋。 刚要说话,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叫嚷:“明山剑宗传人韩弦空,和断刀宗传人殷殃对上了,就在在落桐街那边,大家快去!” 旋即几无数道身影,从各个方向掠起,极速赶往落桐街。 “大师兄,要不然咱也过去看看?” 小芊君眼睛莹亮,也想跟上去。 第十六章刀客、剑修、武夫 落桐街是灵龟镇一条南北向的主街,两边种满梧桐,待得秋风起,或遇一宵冷雨,落叶纷纷而下,便飘遍整个小镇。 此时落桐街临近清平巷的路口,正有两位外乡人,凝神对峙。 一位身着紫色劲装,外表神采英拔,流溢一股剑修风度。 他怀抱一把长剑,有见识渊博的人认出,他怀中那把长剑名曰“澄光”,有澄净天地、光耀明山之意。 乃是明山剑宗威震北止戈洲的十把名剑之一,据传由铸剑大师龙泉子,耗时十年所造,灵性非凡。 毫无疑问,这位便是明山剑宗真传韩弦空。 而另一位,则一身蓝衣,高高坐于一头踏云金瞳狮之上,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柄断刀。 两柄断刀虽有刀鞘,那冷森凶戾的刀意却遮掩不住,不断散发出来,如同两头恶兽,几欲冲出噬人。 而它们的主人,则嘴角勾起一抹嗤意,目光冷然地盯着对面的韩弦空,就像是在盯一只猎物。 从两柄断刀便能看出来,这踏云金瞳狮上的蓝衣刀客,正是断刀宗有“送殇刀”之称的殷殃。 明山剑宗位于北止戈洲中部,乃是与北境风雪崖、西境隐湖齐名的剑道大宗。 而断刀宗则位于东境,其在北止戈洲的声势、地位,丝毫不弱于明山剑宗。 这一中一东两处仙家大宗,之前并未传出有什么宿怨,不想这两位刚进入小镇,就对上了。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赶至,认出二人身份,也有些意外。 他从郭横北口中得知明山剑宗的传人入了小镇,又遇着隐湖传人裴合,还以为这两位剑宗传人,会先问剑一场呢。 小芊君站在大师兄左肩上,踮起小脚,往场中对峙两人看去,被殷殃冷森凶戾气势所摄,打了个冷颤,赶紧挪开目光,转向明山剑宗韩弦空。 见韩弦空长得神采英拔,很有剑修风度,不由舒了一口气。 她还是更喜欢这种外表英俊漂亮的人。 虽然这韩弦空的风姿,跟她家大师兄比起来相差很多,但还是要比那蓝衣断刀客,养眼不少。 赶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两条街,连个個屋顶上,也都落了不少外乡修士。 李往矣一眼望去,便能认出昨晚镇压了骚乱,一身黑色飞鱼服,系着黑披风的大魏八星执刀人。 还有昨天在半妖少年、剑修裴合之后遇到的,带着十几位奴仆,前呼后拥入镇的那位镇南王世子。 此外千年世家崔氏的七公子、岚云峰弟子等,也都到场了。 倒是向来喜欢到处息止纷争的墨家游侠,不知为何未见出现。 在场中双方打起来之前,斩魔小队三人听到动静也赶到了,找到了李往矣和小芊君。 “李兄弟,你觉得这两人,谁强谁弱?”魏纶看了眼场中两人,小声问道。 李往矣摇了摇头,道:“不好说,这两人皆是北洲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又皆为大宗嫡传,各有秘法神通,这番争锋胜负难料,但肯定会打得很热闹。” 郭横北问道:“执刀人会不管么?毕竟这灵龟镇乃为大魏国土,虽然现在被莫名封锁隔绝,但照理来说,仍受镇妖司管辖。” 李往矣微笑道:“执刀人与大家一同被封禁在这小镇内,处境并无两样,外乡修士间的争斗,他怎会管。” “再说以执刀人和他那区区十几号下属,真要管,又怎么管得过来这么多入镇的下山虎、过江龙?” 郭横北明白了,继续观看。 就在这时,场地中央的两个人动了。 殷殃嘴角的嗤意化作冷笑,尔后猛地腾身而起,浑身凶戾煞气狂涌,如同凶魔出世。 锵地一声,长柄断刀出鞘,然后凌空劈下。 只见随着刀罡爆吐,一股凶煞阴冷的气息,瞬间充斥全场,仿佛整条落桐街,都化作了阴冥之地。 不愧为“送殇刀”,刀出殇殃至。 在殷殃断刀出鞘之时,韩弦空也动了。 灵剑“澄光”轻逸而出,旋即化作一片绚烂光雨,如旭光乍现,又似月华流淌,带着明耀之意,迎向凶戾断刀。 与凶戾的殷殃不同,韩弦空周身剑气流泻,风采卓然。 两位仙家大宗的真传,都一开始便动用了各自精妙绝技,没有任何的试探,出手便要决高下生死。 绚烂光雨与凶煞断刀碰撞在一起,瞬间击穿了虚空,绚烂的剑气光雨和凶戾的阴冷刀罡皆无孔不入,同时卷席、冲刷八方。 恐怖的璀璨罡芒中,隐约可见刀锋剑影交叠在一起,一蓝一紫两道身影纵横飘飞,不断交锋,快如闪电雷霆,一眼看去只剩下两道残影。 剑气刀罡的可怕余波,使得周遭树叶尘土、瓦片窗棂随之飞旋震荡,如地龙翻身、恶风肆虐。 还好围观之人纷纷出手,不让余波扩散开来。 同时小镇之中也蕴藏一股神秘伟力,护持着两边的屋舍商铺,否则落桐街和清平巷,难逃变作废墟。 大部分围观之人看得目眩神迷,大为震撼,同时也有些惊惧,蓝衣殷殃和紫装韩弦空如此年轻,却都如此强大,简直不可思议。 若是换了他们,只怕一个回合就要身陨人灭。 “头儿,这两人如此可怕,究竟是何等境界?”镇妖司队伍所在处,一位下属忍不住询问。 队伍首领,八星执刀人赵铁衣沉声回道:“七境。” “七境?他们都不过二十出头,竟然都是飞天七境?一个也就罢了,怎么会两个都是?”下属有些惊骇。 世间修士,除了儒释两教境界各有名称外,其他各家修行的强弱划分基本相同,尤其是五境以后,境界更是归于统一。 其中第六境为掌势境。 第七境飞天境。 第八境坐照境。 第九境炼虚境。 第十境入神境。 三十岁以下,晋升七境,成为可飞天渡虚修士,便有资格登上大洲天骄榜。 这断刀宗殷殃、明山剑宗韩弦空,竟然都是七境。 别说是这些下属了,就是八星执刀人赵铁衣自己,初见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在离镇妖司众人左侧不远的地方,有一间茶楼。 临街雅间里,一个锦袍青年,正一边拥着美艳侍妾吃酒,一边观看外面的交锋。 赵铁衣知道这位是大魏镇南王世子,论品阶要比他这八星执刀人高不少,但不是一路人,他懒得搭理,权当没看见。 镇南王世子皇甫昭,当然也认得大魏镇妖司的招牌,不知出于什么因由,他竟也没有派人来传话。 双方离得这么近,却都无视对方存在,也是奇哉。 “这殷殃和韩弦空,都是年轻一代中了不得的好手,若是有机会,争取把他们都招到帐下。”皇甫昭在侍妾身上摸了一把,随意地说道。 身边一位灰袍老叟躬身回道:“是!请问世子,那等会儿老奴可要出手,以免出现伤亡?” “出手干嘛,只有活着的才能为驱口。” “是,老奴明白了。”灰袍老叟领命,刚要退下忽然说道:“世子,又有一强人下场!” “嗯?” 皇甫昭侧头看去,看到落桐街南边,有一位身材魁梧挺拔,气势雄浑凛然的高大青年,正踏步而来。 只见他脚步随意,速度却极快,不过几步,就已经来到了街口近处。 围观人群被其气势所惊,也都发现了他的到来,纷纷避开,不敢阻碍。 很快,一条直达场地中央的通道,便被让了出来。 “这人是谁?好可怕!”魏纶咋舌道。 看了一眼,很是心惊。 李往矣回答道:“南境雩国三皇子,萧野!” 萧野? 魏纶、郭横北、郭楠君都有些疑惑,并不认识。 李往矣却摇了一下折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位踏步而来的雩国三皇子萧野,正是仙家邸报上,一夜打垮九大宗门的那位武道强人。 背棺半妖少年、隐湖剑修裴合外,又一位登上《北洲潜龙记事》的强大天骄,进入了小镇。 还真是风云际会啊。 气势雄浑凛然的萧野,来到场边,看了厮杀在一块,战斗正酣的殷、韩两人一眼,随后大步迈出,朝前走去。 “轰!” 他出拳了。 却不是要帮谁,而是同时打向殷、韩两人。 感受到第三者来袭,殷殃大怒:“你敢——” 他刀锋一转,阴冷凶煞的断刀旋即向萧野斩去。 韩弦空倒是不想与萧野交手,想要退出,然而萧野凶猛的拳势,却把他也罩住了,根本无法脱身。 他只得出剑御敌。 这位中途下场的青年武夫,竟是要以一敌二! 第十七章天变 气势雄浑凛然的萧野,不仅下场,参与殷殃、韩弦空之间的战斗,而且同时攻向殷、韩两人,竟是要以一敌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轰! 狂猛拳势击溃了旋斩过来的凶煞断刀,也荡开了韩弦空的明耀灵剑。 不等殷、韩两人反攻,萧野反而继续出拳,向两人压迫而去,十分强势。 殷殃变色,没想到这厮如此强横而霸道。 他冷哼一声,断刀斜劈而出,斩出七道阴冷刀芒,每一道皆冷森而诡谲,如出自九幽阴冥,带着阴风诡影。 另一边,面对萧野狂猛无匹的拳势,韩弦空神情也变得凝重,不敢大意,灵剑“澄光”再次挥出光雨剑幕,迎击汹涌而来的攻袭。 轰!轰!轰!轰!轰!轰…… 拳罡、断刀、灵剑不断碰撞,爆发出巨大声响,震彻云霄,恐怖的罡芒剑气直接把地面震塌、掀飞,整个街口顿时飞沙走砾,乱石穿空,如遇浩劫。 无数罡芒乱流浩荡八方,席卷天地,围观人群赶紧后退远离,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只有八星执刀人赵铁衣、大魏镇南王世子皇甫昭、崔家七公子等少数几人,留于原地,无惧罡芒乱流。 “唰!” 有一道混合着拳势刀罡的乱流,朝李往矣几人所处方向震荡袭来。 郭横北、魏纶同时色变,想要退避。 却见李往矣折扇一摇,震荡而来的拳罡乱流,瞬间溃散,化作缕缕微风,轻拂而过。 郭、魏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里的惊讶。 他们知道这位主导天地封正,出自寒山上院的李兄弟,境界、实力肯定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低弱,只为一境。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境界之高,竟能高到这般地步。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李往矣真正地出手。 之前在秀峰岭,面对人魔之时,这位李兄只动了动嘴皮子,教小芊君拨弄琴弦,便让那头五境人魔魂飞魄散。 刚入小镇时,带翅妖兔气急败坏突然变身袭扰,他释放护体神光,并施展大禁言术,让那妖兔闭口,也只是随意为之,算不得出手。 而这次,轻摇折扇,便能让萧野、殷殃、韩弦空三大天骄激斗产生的罡芒乱流,化作拂面微风,则可见其境界,当不低于激战三人。 这让郭、魏二人,不由得不感到惊艳。 一旁的郭楠君,却丝毫未有意外之色,罡芒乱流来袭时,也很淡定,似乎笃定李往矣一定能轻易化解。 郭横北和魏纶注意到了郭楠君的平静,都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李兄弟如此不凡的? 果然姑娘家要更心细么? 他们看向李往矣,却见李往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已然收起折扇,斜插在背后衣领上,双手拢袖,一副看旁观好戏的样子。 这闲散市井无赖样儿,哪里还有一点儒门高人的风范。 站在他肩膀上的小芊君,也一直踮着脚尖,瞪大眼睛,看着场中大战,兴奋得小脸通红,都快要现出原形了。 这一对师兄妹…… 好吧,郭横北和魏纶也不再多想了,认真观战。 场中激战正酣。 殷殃断刀凶煞,招法诡谲,伴有冥影阴风,每一刀都让人心惊。 而韩弦空则剑气如虹,时而化作剑幕光雨,时而化作明耀剑影,洞穿虚空,不负剑修风采。 作为一洲天骄,两人都不愿意落个以二对一的名声,抵御萧野狂猛拳势的同时,也互相出剑挥刀,一时形成三方乱斗。 不过最为瞩目的,还是出拳不断的萧野。 在他凶猛强大的拳势下,殷殃、韩弦空很难分心相斗,不得不全力应对。 围观人群也把更多的目光,投注到这位强势无比的青年武夫身上。 “这萧野使的是什么拳法?怎么感觉一招一式都很简单,但却都蕴含无穷威力,难以抵挡?” 显然,也有人看过十天前的那期《北洲潜龙记事》,认出了萧野。 “他的拳法招式确实很简单,而且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有谁知是哪一门仙家拳法?” “仙家拳法?我怎么感觉这步伐、拳架,更像是出自世俗江湖?” “的确是来自世俗江湖,而且还是世俗江湖中,最简单粗鄙的百家长拳!” “百家长拳?这怎么可能?!!” 百家长拳四字一出,顿时引来一片惊呼。 只因这百家长拳,并非是三教百家、诸子百家中的百家,而是世俗江湖中一门烂大街的拳法。 据说这百家长拳,乃是北止戈洲世俗江湖,一位始终无法破境的一境老拳夫,暮年时,为了一偿心愿,集世俗百余套拳法,融其所长,合为一宗而创。 但又据说,这位开创百家长拳的老拳夫,终了也没有破境。 且在百家长拳大成后一个月内,连续三次败给三位未入境武夫,使其武魄崩坏,郁郁而终。 其后人对这门承载先辈莫大希望,终又害得其殒没的拳法,极为不喜,弃如敝履,以一文钱的出价,卖给了一位过路货郎。 然而后来三转五转,这套百家长拳却不知怎地,竟慢慢流传开来。 一开始还只是在那位老拳夫所居小国内风行,后来又快速扩散到了周边各国。 到如今,更是成为了整個北止戈洲流传最广的拳架,几乎每个稚童野夫、市井青皮,无论有没有学过拳,都能耍上几式。 但论其威力,却实在是搬不上台面来,说是融百家之所长,其实也不过是强行缝合而已。 世俗武人拿来给弟子学拳入门尚可,入境武夫若参习苦练,用来对敌,却未免不智。 所以在场修行人士,看了都觉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每个知晓百家长拳的人,都没想到这气势雄浑凛然的萧野,竟会用百家长拳,来对付殷殃、韩弦空这两位大宗嫡传。 这是看不起他们么? 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然而观其出拳,招式拳架虽然寻常、普通,拳势却如怒涛狂袭,一重胜过一重,有排山倒海之势,压得韩弦空和殷殃两位大宗天骄,不得不秘法尽出,刀罡剑气须臾不敢停歇。 化腐朽为神奇,技近乎道。 真乃武道神人也! “轰——” 一次剧烈交击碰撞后,激战三人骤然分开。 巨坑、乱石、断枝、剑痕、刀芒、拳印……各种痕迹错乱分布,街口已然一片狼藉,唯有被神秘伟力护持的屋舍,还保存完好。 一身蓝衣的殷殃,落在坐骑踏云金瞳狮背上,乱发飞扬,目光冷厉地盯着萧野。 他右手斜握长柄断刀,左手则按在短柄断刀之上。 双刀出,殇歌起,丧魂飞。 这次,他将施展独门秘技,绝杀地上那位青年武夫。 神采英拔的韩弦空,则悬停在西街屋檐之上,他的神情变得沉凝而肃穆,手中“澄光”灵剑不弹而鸣,一缕又一缕剑气散发,环绕在其周身,凝聚为一道光暗明灭的剑势。 接下来,他也将不再保留。 要一剑振明山剑宗声威。 萧野立于长街之上,一手背后,姿态随意,却自有一股煌煌无敌之势。 他看着高高在上的断刀宗、明山剑宗两位传人,淡然笑道:“活动完身骨了,都把你们最大的本事使出来吧,要不然接下来这一拳,你们接不住。” “哼!”殷殃冷哼一声。 短刀出鞘,双刀横空,浑身气息为之一变,蓝衣变得深黑,眼瞳也变成灰白,甚至连脚下的踏云金瞳狮,似乎都要化作一头阴冥魔狮。 “【幽冥斩】,他这是要使出断刀宗独有的阴刀大神通【幽冥斩】,身入幽冥,绝天而斩!” 有来自东境,熟悉断刀宗的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 萧野看到殷殃这起手式,却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对方终于要使出镇派无敌神通。 他转向悬空的韩弦空,问答:“你呢,可否让我见识一下明山剑宗傲视北止戈洲的‘澄天净土,明心一剑’?” 韩弦空紫衫翻飞,迎风而立,闻言沉声道:“如你所愿!” 旋即气息也是一变,原本光暗明灭的剑势骤然收敛,归于剑中,刹那间,天地之中似乎只有这一剑。 长街上的青年武夫,姿态却还是很随意,甚至连背后的左手,都没有收回来,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上方两人。 等他们先出手。 “找死!”殷殃感受到对方的轻蔑,一声低吼。 韩弦空也是皱眉,心下不喜。 街边茶楼,大魏镇南王世子所在雅间里,灰袍老叟开口道:“【幽冥斩】和【明心一剑】一出,不管今日谁胜谁败,这场大战都将落幕。” 远处屋顶上。 李往矣却忽然挑眉道:“打不起来了。” “为什么?” “变天了。” 李往矣刚回答完郭楠君,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天空陡然一荡,整个小镇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众人往天空看去,只见原本蔚蓝澄澈的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裂缝。 那裂缝恐怖而深邃,像是世界裂开了,又恍如天兽苏醒。 第十八章遗迹 天空中陡然出现的裂缝十分巨大,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要裂开了一般。 这让小镇众人十分心惊。 尤其是伴随着这空中巨缝的出现,整个小镇都天旋地转起来,即使是实力不俗的修行中人,也几乎难以站立。 遭遇如此异变,萧野、殷殃、韩弦空三人,自然也无法再战下去,各自收了神通,仰头望天。 “有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空怎会出现裂缝?难道是灭世浩劫要来了吗?” “这天变与小镇突然封禁,是否相关?谁人能解答一下?” 许多散修惊惧呼喊。 小镇忽然被封禁,就已经让散修们恐慌了,如今又天现裂缝,难道真是灭世天劫要来了吗? 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灭世天劫?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们。 萧野、殷殃、韩弦空,包括茶楼酒肆里的执刀人赵铁衣、镇南王世子皇甫昭、崔氏当代七公子崔幼麟、岚云峰弟子等,都静默地望着空中异变。 斩魔小队三人跟散修一般,也是不明就里被封禁在小镇里的,看到这天变异象,也不禁有些不安。 郭横北询问道:“李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李往矣回道:“它醒了。” “醒了?谁醒了?” “你们觉得我们当下在哪里?” 魏纶抢着回道:“当然是在灵龟镇啊,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李往矣问道:“那你还记得咱们是从哪里,进入的这小镇吗?当时走过通道后,你又有什么感觉?” “我们是从石龟嘴巴里,进的小镇。从通道出来时,我觉得——你是说,咱们是在石龟肚子里?它还活着?!!” 魏纶反应过来后十分震惊。 因李往矣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附近散修都听得见他们的交谈,魏纶这一声大喊,更是传遍了全场。 他震惊,那些散修更是震惊,一片哗然。 若只是在石龟肚子里,还好接受,毕竟这世间浩瀚繁盛,光怪陆离,像中土神洲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等超脱于人间的小天地,并不算罕见。 大家即使没进入过,也都听过。 可这石龟竟然还活着,却不一样。 石龟是活的,那他们算什么? 是被吃了么? 从嘴里进入,又该从哪里出去? 想想……不,不能想! 散修们都看着李往矣,希望能予解惑。 李往矣却抬头望天。 等了半晌,见这青衫书生还是不打算解答,散修们只能作罢。 天空的异象,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一会儿整个小镇的天旋地转便停止了,乾坤归位,屋舍街道落定,一如从前。 而空中的巨大裂缝,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合拢,很快就完全消失。 就好像是那石龟,睁了一下眼皮,又重新沉眠。 散修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天变消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等两天后小镇重新开放,就可以离开。 就在散修们准备离开,倏地有人大喊:“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镇东北角,正有无数道硕大无比的剑影,冲天而起。 那些剑影剑气万千,或冷冽,或霜寒,或炽热,或阴幽,或精微,或恢弘,或蕴雷霆之势,或含灭世之威。 每一道剑影,皆划破天幕,直冲九霄。 只是这些剑影都是残缺的,不是锋刃破损,就是剑身直接断裂,成千上万道冲天剑影中,竟找不出一把完好无损的剑。 这冲天剑影异象,也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十息就消失了,但所遗剑气,却依旧冲荡东北天地。 “这是怎么回事?” “那应该是一座剑墓。” 刷!刷!刷!刷!刷…… 在剑影出现的那一瞬,明山剑宗韩弦空、崔氏七公子崔幼麟、岚云峰弟子等仙家大宗嫡传,就同时掠空而去。 散修们见状,也纷纷腾空追去。 这明显是有机缘出现,谁也不愿意落后。 然而在这些散修腾空没多久,就又有人大喊道:“东南方也有异象!伱们看那是什么?好像是一处远古战场再现!” 一听是远古战场,不少原本冲向东北角剑墓的兵家修士、武夫,立即折身东南。 大魏执刀人赵铁衣和他一众下属,也第一时间向东南方飞掠而去。 断刀宗殷殃,也不甘人后,驾驭踏云金瞳狮,奔向东南,后发先至,一头冲进了远古战场中。 李往矣放眼看去,见小镇东南角,的确出现了一座远古战场遗迹。 那远古战场中,不仅充斥着烽火狼烟,更隐约能看见无数身着战甲的英魂、阴兵,在冲阵杀敌。 青年武夫萧野,也走向了那处远古战场。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他却步履从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 在远古战场出现的瞬间,第三座、第四座遗迹,也几乎同时出现了。 只见小镇西南边缘,浮现无数妖魔幻影,其中一头大妖妖躯近乎万丈,像腾蛇又像应龙,却长着三個形态各异的头颅。 其气息妖邪而强大,几欲冲破小镇天穹,离天而去。 然而,这上古三首大妖,以及其他无数妖魔幻影,却如剑墓冲起的剑影那般,都已经逝去了,没有生命气息。 很快这些妖魔幻影也消失了,西南角只余可怕而恐怖的妖魔气息。 那应该是一处上古葬妖地。 大魏镇南王世子皇甫昭,带着灰袍老叟、侍妾、奴仆,浩浩荡荡地去往了葬妖地遗迹。 看到他过去,许多妖修脸色微变,但为了遗迹中的机缘,大部分人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 …… 小镇西北处,出现的第四处遗迹,是一座高大无比的废塔,和一片碑林。 这废塔、碑林既没有冲天剑影,也没有烽火狼烟、妖魔幻影,显得沉寂而萧索。 原本落桐街上还留有几位大宗嫡传,及少许散修,见这第四处遗迹如此寻常,没有一点奇异之处,便也都赶去其他三处遗迹。 不到半刻,原本热闹非凡的落桐街,只剩下李往矣、小芊君和斩魔小队三人五位外乡人。 “李兄弟?”见人都走光了,魏纶忍不住提醒。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我去废塔、碑林那边,你们若是想去其他遗迹,尽管去便是,不用顾虑我。” 斩魔小队三人对视一眼,郭横北开口道:“李兄,我们准备先去远古战场看看。” 兵武不分家,毕竟是都是武夫,最想去的自然是远古战场。 “去吧,咱们客栈再会,若遇危险,记得唤我名字。” “嗯,谢过李兄,告辞!” 斩魔小队三人随即离去。 李往矣也不多留,带着小芊君,御风前往西北废塔碑林。 东北剑墓、东南远古战场、西南葬妖地、西北废塔碑林。 这一刻小镇同时出现四处遗迹。 也是在这一刻,灵龟镇彻底封闭,不进不出,隔绝人间。 第十九章碑影塔字 来到小镇西北角,看到一座百丈高的巨塔,和一片石碑林,李往矣散去风架,徒步而行。 他在《北洲异镇录》那篇介绍灵龟镇风物的游记里,看到的废塔、碑林,没想到竟是小镇一座隐匿遗迹。 果然是光怪陆离。 李往矣和小芊君很快就来到遗迹近前,见那座巨塔,果真是一座废塔,虽高逾百丈,然其塔身早已被岁月侵蚀,变得斑驳零落,不复雄伟之姿。 一眼望去,其内部也早已腐朽崩坏,空荡荡的,只剩一条通向塔顶的石梯,不知道是否还完整。 塔后是一大片碑林,规模颇是不小,石碑数量有五千余块。 只是其中大部分皆是残碑,完好无损的百里难觅其一。 《北洲异镇录》中记录的还真是没错,就是不知道那些残碑上的文字,是否真仍蕴隽永之意。 李往矣和小芊君沿着台阶,来到废塔前。 意外地发现,那塔下竟然已有一人,额上长角,身穿兽皮,旁边还横停着一具黑棺。 正是那登上仙家邸报的半妖少年。 第二次相遇,小芊君还是有些害怕,躲到大师兄身后,但又对他有些好奇,忍不住探出半个小脑袋来。 半妖少年看到这对师兄妹,依旧未有什么表示,盘腿坐在塔下,伴着黑棺,一动不动。 废塔、碑林、黑棺、半妖少年。 这一画面看起来莫名地有些苍凉、落寞。 李往矣出声问道:“你不去西南葬妖地,争夺天妖机缘?” 半妖少年头也没抬。 李往矣见他这反应,又看看他身旁的黑色棺椁,道:“你这黑棺,是用小阴间九幽还魂木打造的吧?里面躺着对你很重要的人?” 半妖少年终于动了,微微抬头,看着他。 “你来这灵龟镇,不是为了争夺机缘,而是为了救活棺里的人?” 半妖少年眉头轻皱,却还是不说话。 李往矣懂了,说道:“你想救活棺里的人,这小镇蕴藏的机缘未必管用,但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能行。” 半妖少年这次终于开口了,沙哑问道:“哪里?” “西境魔鬼瀚海,那里有一种噬魂花,据传吞数万人魂魄才会诞生一株,你若能抵挡住它的伴生阴物,采其花心为药,当能复活棺中之人。” “我如何信伱?” “小镇大槐树街有一间听雨旧书坊,里面有一册《西境阴物大全》,书中记载了这噬魂花,你可以自己去看。” 半妖少年低头沉默。 良久后他起身,背上黑棺,一步一步离去。 “大师兄,我看见他坐在一间茅草屋外,守着黑棺,一直在哭,那村子里到处都是死人,还有大火,把整个村子点着了,火光照亮了大半個夜空!”小芊君望着半妖少年的背影,突然说道。 李往矣讶异地看了小芊君一眼。 小芊君作为精怪之属,懂得一些奇异神通,能看见某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大师兄,他好可怜呀!他当时还很小,也就比我大一点。” 李往矣目送背棺少年,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之外,怅然道:“是啊,这是一位苦命少年。” 随后他带着小芊君,绕过废塔,去到碑林。 准确地说,对着碑林的这一边,才是废塔的正面。 李往矣走进石碑林里,看到所有石碑几乎都已破损,乃至倾圮倒塌,殊为可惜。 而让他错愕的是,这些残碑上并未有文字。 一个都没有,更别说仍蕴隽永之意了。 这可与《北洲异镇录》中那篇游记,记载的不一样。 为何会如此迥异? 小芊君曾听大师兄说起过那篇游记,以及这废塔、碑林,此时大眼眨巴着,也很是惊讶。 “走,进里面看看。” “嗯嗯。” 小芊君化作一道翠影,飞向碑林深处。 李往矣也从另一个方向,找寻而去。 很快就听到小芊君惊喜呼唤:“大师兄,这块石碑上有文字,而且石碑和文字都没有破碎!” 李往矣立即赶过去,果然看见一块完好无损的石碑,上面铭刻着文字。 这块石碑高大三丈三,材料像是汉白玉,却又要更加深邃,认不出具体材质。 更让李往矣惊异的是,这石碑上的铭文,竟然不是当今天下通行的文字,而像是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文字。 那种传说中的文字,寒山书院藏书阁里有古籍提到过,但是那卷古籍所述语焉不详,内容也不多,李往矣即使专门研习过,也未能精通该种文字。 此时面对这些碑上铭文,很难释读。 这一点《北洲异镇录》那篇游记里,未曾提及,不知是为何。 “小芊儿,你去看看还有无其他带铭文的石碑,我把这些文字拓印下来。” “好的!” 小芊君飞起,快速在碑林中找寻起来。 李往矣则开始拓印铭文,准备将它们带回书院去,再寻古文训诂文献,或者邀学识渊博的鸿儒来共同考证释读。 一种古老而珍稀的文字,对整座寒山书院,甚至对整个天下,都极其重要。 作为读书人,李往矣自然知道此中意义。 他开始拓印,却不是如寻常文士那般临摹,而是直接施展【天人感应】,以天地为纸,以浩然正气为笔,拓而印之。 几息之后,一座与身前石碑一模一样,高达三丈三的石碑虚影,出现在李往矣面前。 这乃是李往矣独创的拓印之法,比寻常文士拓印,或请画师丹青描摹,都要更加完备而真实。 拓印完后,他便把石碑虚影收入气海之中。 然而石碑虚影刚入气海,他便眉头微挑,露出一丝异色。 因为他发现这石碑虚影,竟然蕴藏一种神秘的伟力,这神秘伟力来自碑中文字,让其不再是一道虚影,而具备莫测威能。 李往矣不禁讶然。 难道这就是废塔碑林这座遗迹,修行机缘之所在? 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此之前,他还真未想过这碑林里,会藏有什么机缘。 只能说合该是他的。 之后小芊君又找到了三十五块完好无损,且铭有文字的石碑。 加上这一块,一共三十六快,李往矣把它们一一拓印,化作石碑虚影,收入气海内。 这三十六块石碑,三千余文字,李往矣最终只艰难释读出两个字: 碧落! 无法联系上下文,李往矣不知道这“碧落”二字有什么意义,但能释读出来,总归是好的。 将最后一道石碑虚影收起后,李往矣和小芊君准备离开。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废塔上石屑粉尘簌簌而下,露出一块明净光滑的区域 小芊君眼尖,立即指着塔身大喊道:“大师兄,那塔上有字!” 李往矣抬眼望去,见得那巨塔之上,果真出现两列不知道算诗词还是对联的文字: 道传天外,剑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 乘梦醒来,踏虚归去,是人间不是人间。 第二十章问拳 “道传天外,剑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乘梦醒来,踏虚归去,是人间不是人间——李兄弟,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太懂?” 同福客栈里,魏纶听小芊君说完废塔之上的这副对联,挠了挠头,不太明白。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傍晚从废塔碑林处回来时,斩魔小队三人,也从远古战场出来,返回了客栈。 那处远古战场十分危险,外乡修士们很难在里面久待。 纵然是武道天骄萧野、断刀宗殷殃、执刀人赵铁衣等强者,一个时辰内也必须退出来,否则很有可能被里面的英魂所斩,或者直接沦为阴兵。 那里面的阴兵,品阶最低的也有七境,加上披甲和无畏死亡,连殷殃对付起来都十分艰难。 更遑论是斩魔小队三人。 他们在里面待了没半个时辰,就一起出来了。 其他低境外乡武夫、兵家修士,也与他们差不多。 而且魏纶还打听到,其他两处遗迹东北角剑墓、西南角葬妖地,也类似,皆十分危险而恐怖,根本不像是为低阶修士准备的。 要想在这三处遗迹多待一些时辰,唯有九境宗师,或者之上的十境大宗师,才有可能。 此外,他们还意外听到一个消息,明山剑宗传人韩弦空,与西境隐湖传人裴合,曾于剑墓内相逢,问剑一场。 韩弦空落败。 其“澄天净土,明心一剑”,不敌裴合孤寂剑意。 两大剑宗这一代传人间的第一次交锋,隐湖获胜。 李往矣听到这個消息并不意外,那裴合的孤寂剑意,他曾见识过,的确非同寻常。 以韩弦空落桐街一战的表现,败给裴合并不冤。 这不是明山剑宗输给隐湖剑宗。 只是他不如裴合。 斩魔小队三人听说李往矣在废塔碑林遗迹里,收获了三十六道石碑虚影,很是高兴,并准备下回也去那里看看。 而眼下,斩魔小队三人最感兴趣的,便是废塔之上的那副对联。 这三十个字是用当今天下通行的文字写就的,并没有任何的道韵流转,李往矣也就没有拓印。 然而光其内容,就已经足够深意,耐人琢磨。 听得魏纶问询,李往矣回道:“上半阕‘道传天外,剑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说的不知是谁,指的也不知是哪里。” “而下半阕‘乘梦醒来,踏虚归去,是人间不是人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说的应该是老石龟,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座小镇。” “这是在提醒它,从沉睡中醒来时,当踏虚归去,回到其故乡,这人间不是它的那个人间。” 斩魔小队三人同时愕然。 魏纶惊声道:“你的意思是,这老石龟来自天外之地?不是咱们这个世界的?人间之外,还有别的大世界?” 李往矣悠然道:“人间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大世界,各家圣人都讳莫如深,不好说。” “但天外之地,必定是有的。” “天下九洲,各处洞天福地、仙家圣境,不都是各家老祖,从天外寻来的么。” “咱们眼下所处这灵龟镇,实际上应该叫做灵龟小洞天。” 郭横北、魏纶很受震撼,他们还是第一次听闻此等仙家隐秘。 一般修士,根本不知各处洞天福地,出自何方。 郭楠君则睫毛轻眨,问道:“那这老石龟,是要回到那处‘非仙境莫非仙境’么,敢称仙境,该是何等浩瀚而繁盛?” 李往矣颔首道:“应该是那处‘莫非仙境’,而既能道传天外,剑落星河,就算不是真正的仙境,想来也相差不远了。” “说起来,我对这次踏虚归去,还真是有些向往呢。” 郭楠君想了想,也很是向往。 魏纶则惊惧道:“咱们也要跟着一起去?那还能回来吗?” 小芊君也在一边害怕道:“是呀大师兄,我们能回来么?或者能不去么?我不想离开师娘、夫子,还有二师兄、小师姐,我会很想念他们的。” 李往矣用折扇点了一下翠裙女童的额头,笑问道:“你们知道五百年前,灵龟在哪里吗?” 小芊君、魏纶一起摇头。 郭楠君、郭横北也很是好奇。 李往矣揭开答案道:“据《老骥谈玄说》记载,老石龟乃是一头远古太虚龟,七八百年洄游一次,离去时间长短不定,但每次都会返回人间。” “五百年前,灵龟镇在北境一个名叫灵水国的小国,后来才出现在大魏境内,当是上一次洄游的结果。” 魏纶问道:“如何确认此灵龟镇,便是彼灵龟镇?天下间叫灵龟镇的小镇,应该不止这一处吧?” 李往矣答道:“我也是在小镇被封禁之后,结合《北洲异镇录》和《老骥谈玄说》两卷书,再对照小镇这两日变化,才确认此地便是那《异镇录》上的灵龟小镇。” 魏纶信服了,看来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多读书啊。 若能读遍世间书,走遍天下皆不怕。 …… 小镇南边,有一条听蛙街,据说取名自天下三词圣之一稼轩公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这条街也是离南边阡陌最近的街道,走出去便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稻田。 暮色下,正有一位十七八岁,穿着粗布衣服,头戴斗笠的少女,行走在听蛙街上。 这位斗笠少女背着一个竹篓,腰间别着一把小锄头,脚下是一双草鞋,看起来与小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夫差不多。 但小镇众人看着她却面生,毫无疑问也是一位外乡人。 斗笠少女腰间的小锄头虽然洗干净了,脸上却还残留有不少泥巴,应该是刚从田间回来。 她手里拿着几株水稻秧苗,脸上尽是笑容,显得十分高兴。 忽然她“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应是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硌得脚疼。 落地后她又凑过去,想看看硌疼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捡起来一看,好像是个龟壳。 拿水渠里一冲洗,“咦,这龟壳还挺好看的!” 少女话音方落,小镇所有外乡修士,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丝明悟: “龟壳现世,机缘降临!” …… 同福客栈里,李往矣、小芊君、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五人心里,也都浮现了这一丝明悟。 寻到龟壳,得见大机缘。 回过神来后,魏纶问道:“李兄弟,这是?” “如此手段,当是老龟为之。” 斩魔小队三人对视一眼。 旁边的小芊君,则直接问道:“大师兄,这龟壳是信符?有了它,才能获得那个大机缘?” “是。” “这大机缘,是跟随太虚石龟,去到那‘非仙境莫非仙境’的天外之地么?” “也许吧。” “那这龟壳会在那里?” 李往矣想起学塾先生柳浥尘,赠给他的那句话,笑道:“应该是在小镇居民手中,或者是与他们相关。” 小芊君也想起了柳先生那句“天泽在民,宜善待之”,不曾想竟与大机缘有关。 魏纶询问缘由,小芊君把之前偶入小镇学塾,与教书先生柳浥尘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郭横北、魏纶听完有些惊奇。 这还真是刚欲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席,若无教书先生的赠言,教人去哪里寻这龟壳? 郭楠君却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这龟壳有多少块?” 李往矣摇了摇头:“不知,按照《老骥谈玄说》所载,这信符无有定数,五六块,七八块,十几块,几十块,皆有可能,只看太虚老龟的心情。” 郭横北想了一下忧虑道:“龟壳代表着信符,有信符才能得见大机缘,其数量却不定,且终是有限,必将引起血雨腥风啊。” 不管是世俗江湖,还是求道仙家,凡是机缘出现,必定引来争夺。 争则起杀戮,开始容易,结束则不知何时是尽头。 如果可以,郭横北宁愿领着斩魔小队离开这旋涡之地。 然而眼下小镇并出不去。 魏纶突然问道:“李兄弟,你会去争这龟壳吗?” 武夫讲大道唯争。 剑修也到处问剑。 法家、兵家、名家、纵横家等多家宗旨,也不离一个“争”字。 儒家至圣先师则讲“君子无所争”,此外还有一位儒家大圣人讲过“吾道自足,何必外求”。 李兄弟身为儒门高才,倒是不知如何看待这事。 李往矣身体后仰,轻摇纸扇,懒散道:“我是一个懒人,下了山,离了书院,到了这江湖人间,也只是一个闲人。” “对于机缘这种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随缘就好。” “再说了我只有一境,怎么去跟这一大群仙家大宗的天骄们去争?不是对手啊。” 魏纶撇嘴,我信你个鬼啊你是一境。 真一境能悟得天人感应吗? 能主持天地封正吗? 一身红衣飒然的郭楠君,嘴角轻抿,也笑了一下。 郭横北则摇头,显然亦是不信。 李往矣摊手道:“我真是一境,不信你们问小芊儿。” 小芊君赶紧点头:“嗯,大师兄真是一境!” 斩魔小队三人顿时都笑了起来,房间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第二天。 早膳后斩魔小队三人再次去往远古战场遗迹,磨砺体魄和武道。 李往矣则领着小芊君,打算去剑墓遗迹看看。 刚从平安坊出来,就遇到一对衣着华丽的外乡年轻情侣 这对衣着华丽的外乡情侣,男的长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女的则笑语嫣然,柔媚明艳。 两人衣襟上,绣着“双风谷”字样。 双风谷是北止戈洲中部,一处名声斐然的仙家宗门,一千年前,由闻名整个北止戈洲的梅乘风、云萱风“双风侠侣”创建。 自开山立派以来,每代下山行走之人皆为道侣,相仿祖师,双风携手,闯荡北洲。 街道上,双方迎面相逢,李往矣和小芊君侧身,让他们先过。 那柔媚明艳的女子却忽然停下,看着小巧的小芊君,轻笑道:“这小精怪长得好灵气,真是可爱!” 身旁男子,听到她这话,立即与她耳语一句。 随后朝李往矣走来,开口道:“这位兄台,我师妹挺喜欢伱这只小精怪,不知能否割爱?若是愿意,价钱你随便开。” 小芊君躲到大师兄身后。 李往矣摇摇头道:“不愿。” 男子见他摇头,眉头微皱,道:“兄台不多考虑一下么?我乃是双风谷关若风,你若愿意割爱,不仅将得到丰厚报偿,也将获得我关若风和双风谷的情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机会。” “我谢谢你啊。” 关若风见他油盐不进,脸色不太好看。 他回头看向柔媚明艳的女子,“师妹,要不然我另……” “师兄,我就喜欢这只草木小精怪。你知道的,我很久之前就想拥有一只小精怪,可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柔媚明艳女子笑容温柔道。 关若风一听这话,立即回过头来。 再次看向李往矣道:“这位兄台,你看我师妹真的很喜欢你的这只小精怪,不如你再考虑一下?还是那句话,不管是大道铜钱还是灵器法宝,价钱你随便开。” 李往矣淡笑道:“我很喜欢你的师妹,体态不错,应该是好生养的,不如你也割爱,把她卖与我如何?价钱也随便你开,大道铜钱和灵器法宝,我也有不少。” “你敢!”关若风瞬间大怒。 瞪视着李往矣,浑身煞气浮现。 “你看,你心爱的东西,你也不愿割舍与人,所以何必强人所难呢。” “哼,你一个堪堪一境的蝼蚁,也配与我关若风比?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卖还是不卖?你若卖,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若不卖,呵……” 关若风眼神傲然,神情冷漠,就像是真的在看一只蝼蚁、蚍蜉。 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愈发浓郁,冰冷,让许多路过之人,赶紧避开,不敢靠近。 李往矣却安然无惧,轻摇折扇微笑道:“你是要以身份、威势压迫于我?” “是又怎样?” “吾乃寒山书院谢嘉树是也,你确定真要以威势压我?” “你说什么?你是寒山书院谢嘉树?” 关若风闻言脸色遽变,不远处的柔媚明艳的女子,也是有些花容失色。 寒山书院谢嘉树,刚一下山就一日三战,先败同境剑修,再斩七境后期邪修,最后对阵八境法家门徒而不落下风。 北止戈洲中部,但凡消息灵通之人,都已听过他的事迹。 关若风不过六境后期,就算是突破到七境,若真寒山谢嘉树当面,他也不敢撄其锋芒。 见对方似乎不信,李往矣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 令牌正面是一副囊括寒山石径、枫亭、白云的图案,背面则是“寒山”二字。 正是寒山书院上院弟子,入世行走的身份铭牌。 看到这铭牌,关若风瞬间面如死灰,躬身道:“抱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寒山高才,我向谢兄赔罪,无论谢兄如何降责我都愿意承担,只求谢兄宽宥!” 柔媚明艳的女子,也赶紧小跑过来,对李往矣和小芊君万福行礼,身子压得很低,胸口衣襟敞开春光,也顾不得遮掩,更不敢吱声。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李往矣懒散道:“前倨而后恭,凌弱而媚强,梅云侠侣所创中正醇和的双风谷,门风何时变得这般不堪了?” 关若风、柔媚明艳女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 “自二百年前,上一代宗主贺山风、安薰风不明不白陨落,新人上位后,双风谷的门风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早已不复昔时盛名。” 李往矣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材魁梧挺拔的高大青年,正从街道那头走来。 竟是昨日长街之上,以一敌二的萧野。 走近后,他不看关若风两人一眼,对李往矣抱拳道:“见过李兄!” 李往矣讶然:“你认识我?” “我北上之时,曾于途中与谢嘉树相遇,本想与他问拳,然其师命在身,着急南下,无心与我对战。便告知我说寒山书院还有一位李更新,境界、修为皆在他之上,我若非欲问拳寒山,可去找他。” “今日小镇相遇,特向李兄问拳!” 第二十一章请君登山 关若风和柔媚明艳的女子,听到眼前青衫书生,并不是谢嘉树,而是姓李,都很是诧异。 然而他们并不敢动弹。 毕竟萧野说,谢嘉树此人境界、修为皆在其之上。 毕竟萧野,专门现身,来向此人问拳。 萧野昨日长街一战,以一敌二,同时面对殷殃、韩弦空两位大宗天骄,却还能占据上风。 其战力和威势,在小镇外乡人中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若风和师妹,昨日就在现场,亲眼目睹萧野使一套最普通的百家长拳,却打出狂猛拳势,压制殷、韩两人,逼得殷、韩两大天骄,欲施展宗门嫡传大神通。 此乃何等风采? 简直堪称武道神人在世。 然而,就这般的萧野,却主动问拳面前这位青衫书生。 可见这李姓书生,亦非寻常之人。 萧野不管双风谷这两人,只目光炯然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却懒散道:“萧兄,你被谢嘉树给骗了,我虽然也是寒山弟子,但跟他却不可同日而语。” “他是书院天骄,众星捧月之人,我不过是寒山上一朵闲云而已。”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萧野淡然道:“阁下莫非视我如面前这两个心瞎眼盲之辈,看不出你卓然出尘的风姿?” “就算我真看不出,我也相信谢嘉树的话,当不会有假。” “所以,还请李兄莫要推辞。” 李往矣见这位雩国三皇子,认定了他就是寒山天骄,忍不住轻骂一声:“谢家子害我!” 小芊君偷偷看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刚刚你还用谢家公子的名号,震慑了双风谷这对坏人呢。 李往矣察觉到小芊君的小眼神,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萧野道:“能不能不打?” “不能。” “可是我只有一境,而你已七境大圆满,就算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你不怕传出去有损伱武道天骄的名声?” “不怕,我可以只出一拳。” 李往矣惆怅。 这是没得聊了? …… 因着昨日长街之战,萧野刚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听到他要向一位青衫书生问拳,更是震惊了街上所有外乡修士。 他们聚众围观的同时,也纷纷用各种秘法、神通,把这一消息告知各自亲近的人。 几乎就在李往矣和萧野对话的十几息内,武道天骄萧野,问拳寒山书院李姓书生一事,就已经传遍了整個小镇。 无数外乡修士极速朝这边赶来。 不一会儿,大魏镇妖司执刀人赵铁衣、崔氏七公子崔幼麟、岚云峰弟子等仙家大宗代表,都到场了。 甚至连西境隐湖传人裴合,也来了,独自立于一处屋顶上。 昨日殷殃、韩弦空争锋时,裴合并未现身,很多人还不知道他进入了小镇。 直到昨天下午,他于剑墓遗迹内,击败明山剑宗韩弦空,赢得剑宗传人之战,大家才知道他的存在,并深感其强大。 不承想,今日萧野挑战一位藉藉无名的青衫书生,这位独行剑修反而出现了。 由此可知今日之战,要胜过昨日殷、韩争锋。 斩魔小队三人刚去到东南角远古战场遗迹外,听得消息,也赶紧赶过来。 看到李往矣和气势雄浑凛然的萧野,果真长街相对,郭横北皱眉,魏纶大眼直瞪心下着急,连郭楠君眉间也不禁浮现一抹担忧。 他们都观看了昨日落桐街一战,知道萧野有多么强大,简直有同境无敌之姿。 纵然他们都知晓李往矣实力非凡,却也不免担心。 魏纶小声问道:“能阻止吗?或者我去替李兄弟,接下萧野这场问拳,我比李兄弟高两境,应该也能说得过去不是?他应该不会直接打死我吧?” 郭横北以看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魏纶立即闭嘴了。 作为入境武夫,他心里也明白,这种问拳是无人能代替的,除非他也出身寒山书院,且境界真的在李往矣之上。 “头儿,萧野怎么会向那青衫书生问拳?就算他出自寒山上院,也不至于吧?” 镇妖司队伍中,有下属不解。 街道两旁,大部分围观之人,都跟这位镇妖司执卫,有同样的疑惑。 萧野他们清楚,昨日以一敌二压制殷殃、韩弦空两位七境的大宗天骄,实力就算没到八境,也至少是七境大圆满。 而他面前那位青衫书生,却只有一境。 相差如此悬殊。 萧野怎会向他问拳? 莫要说萧野,就是换了他们这些四五六境的人出场,也能一拳就将那青衫书生击倒。 身为武道天骄的萧野,为何反而如此郑重其事? 实在是令人费解。 八星执刀人赵铁衣,摸了一下腰间阔刀,回道:“那青衫书生,不像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既姓李,据镇司所掌握寒山书院相关秘牒来看,他应该是十年前,与谢嘉树齐名的那位读书种子李往矣。” “虽然自入寒山上院后,这李往矣便仿佛泯然众人,不如谢嘉树那般始终光耀,如群星之皓月,但既然寒山书院能遣他来这灵龟镇,其境界、修为,当不在谢嘉树之下。” 下属懂了。 …… 长街上。 萧野见李往矣终于不再推脱,神情变得肃穆,气势也为之一沉。 显然是把面前的青衫书生,视作平生劲敌,不像对殷殃、韩弦空两人那般轻视。 这一战,不是他萧野挑战李往矣,而是雩国三皇子,问拳寒山书院。 所以接拳之人谢嘉树可,李往矣亦可。 李往矣问道:“真只出一拳?” 萧野点头:“可以。” 李往矣随即把小芊君送到斩魔小队三人处,双风谷两人也早已偷偷溜到一边。 此时街道上,只剩下李往矣和萧野两人。 问拳正式开始,围观之人屏气凝神。 执刀人赵铁衣、崔氏七公子崔幼麟、隐湖裴合等天骄强者,也都神情微凝,目露期待。 长街上,萧野神情凛然,气势雄浑,极具威压。 李往矣则一身青衫,清逸闲散,在萧野强势威压面前,依旧从容而悠然。 一阵风从远处吹来,拂动两人的鬓发、衣袂。 萧野不受干扰,抱拳朗声道:“雩国萧野,问拳寒山书院!” 李往矣也一改闲散惫懒,变得认真起来,清声回道:“寒山书院李往矣,接拳!” 旋即他大袖一挥,长街之上登时出现一座山峰。 山峰上有一座凉亭,凉亭周遭遍布红枫,一片片白云漂浮于山峰两侧。 一条九十九级的青石台阶,从街道斜着直达山腰凉亭。 青衫飘逸的李往矣,立于凉亭之中。 只见他右手扬起,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君登山!” 观战众人看到这情景,十分震惊。 “这是?” “【寒山斜径】!寒山书院四大神通之一!” “他竟然能使出【寒山斜径】,果然是寒山书院隐藏的天才读书种子么?” 寒山书院有四道十分著名的大神通,分别为【寒山斜径】、【云深人家】、【枫林晚】、【二月霜花】。 这四大神通皆为寒山山长陆夫子所创,其中【寒山斜径】为防御神通。 一百五十年前,当时还未创建寒山书院的陆夫子,以大宗师之境迎战西北烽火洲圣人,首次施展出这【寒山斜径】大神通。 那位证道已久的烽火洲圣人,竟然一时未能破开,被挡了足足一刻钟。 这让第一次面世的【寒山斜径】,迅速扬名两大洲。 它也是公认的寒山书院最强防御大神通,在此之前,从未有九境宗师之下的寒山修士展现过。 没想到只有一境的李往矣,却能如此轻易地施展出来。 能被萧野问拳之人,果然非同一般。 萧野遥望凉亭上的李往矣,一身拳意凝练,肃然道:“吾习尽世俗江湖万家之拳,融为一体,自创【天下独尊拳】。” “此拳一拳一势,势不尽,则拳不止。” “第一拳,我观野鱼洄游攀登岩瀑,又观匹夫怒起闯宫弑君,有感而创,取名曰‘匹夫登天势’。” “我以此拳,问道寒山!” 话音刚落,萧野一步踏出,已然跨上【寒山斜径】九十九石阶第一阶。 轰—— 整条长街为之一晃! 第二十二章养气无止境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寒山书院山长陆牧之,凭此诗创镇山四大神通。 【寒山斜径】是四大神通之首,也是四大神通中最强御敌之术,李往矣以此神通迎接萧野的问拳,可谓是名正言顺。 此时他立于山腰凉亭之中,红枫、白云萦绕山峰。 九十九级的青石斜径,崎岖蜿蜒直达他脚下。 而身材高大,神情凛然的萧野,则已经踏上石阶第一级。 未见他如何出拳,却有一股一往无前,直欲登天的拳势,狂荡寒山斜径,让整座山峰,石阶、凉亭、红枫、白云都为之一震晃,几近崩塌。 然而凉亭上的那一袭青衫却岿然不动。 整座山峰包括石阶、凉亭、红枫、白云,也随之稳定下来。 “砰!” 萧野脚步轻抬,站上了第二级石阶。 整座寒山石阶再晃。 与此同时,当他第二只脚离开第一级石阶时,第一级石阶随即幻灭溃散,化作一缕缕浩然之气,消失于天地之间。 很显然,萧野攀登石阶,便是他和李往矣之间玄妙而奇异的问拳与接拳。 在场都是修行之人,都明白这场问拳虽然出人意料,也不见拳架术法往来,却是一场真正的问道之战。 李往矣摆青石长阶迎客,萧野则傲然登山,一防一攻,悠然之间,可见大道高低。 很快萧野又踏上了第三级石阶。 第二级石阶也随之幻散。 他又抬腿迈向第四级台阶,看似十分轻松,实则四级石阶处,有一股十分强横而又无形的力量,阻止他登阶。 甚至不止这条曲折石阶,整座山峰都蕴藏一股强大力量,阻止他前行。 而他周身,同样有一股无形又凝练的拳势,似野鱼洄游攀登飞流湍急的瀑布,不登上崖瀑之巅,绝不止步。 “轰!” 随着萧野第二只脚也踏上第四级石阶,整座山峰又再次震晃,很快也又再次稳定下来。 第五级! 第六级! 第七级! …… 顷刻之间,萧野便已登上三十多级台阶。 每次他上一级,整座山峰、石阶都会震晃,几乎随时会幻散破灭,但因着石阶之上,凉亭中的那位青衫书生,每次山峰和石阶又都会再次复原,一切如故。 无形的拳势不断冲击狂荡整座寒山斜径,而一道道无形的浩然之气,则始终维持着山峰、石阶、凉亭、红枫、白云,让其荡而不破,屹然于世。 如此别开生面的交锋方式,让围观众人看得惊异而过瘾。 镇妖司一名执卫忍不住问道:“头儿,那李往矣区区一境,哪来这么多的浩然之气,能抵御得住萧野的狂猛拳势?” “这也太不合常伦了。” “按理来说,他体内的浩然之气,应该在萧野踏上第一级石阶的时候,就全部耗尽吧?” 执刀人赵铁衣皱眉,目光直直地看着凉亭之上的李往矣,沉声道:“儒门修行第一境养气境,养出九十九道浩然之气便是大圆满,随后凝聚文宫,跨入第二境开蒙境。” “从萧野踏上第一级石阶算起,到现在第三十三阶,所消耗的浩然之气早已超过了九十九道这个数。” “可现在【寒山斜径】却依旧维持。” “而且后面还有六十六级石阶,后面每级石阶,肯定比前面蕴藏更多浩然之气,如此观之,他的浩然之气似乎……无有止境?” “此等情况,我亦未曾见过,不知是何缘由。” 一众执卫愕然,养气无止境? 这种情况别说他们头儿没见过了,就是整个天下,只怕也是没人见过,简直闻所未闻。 离镇妖司众人不远的地方,一身白袍,手执玉扇的崔氏七公子崔幼麟,神情玩味道:“果真是养气无止境么?寒山书院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修道大才啊。” “其大道之高远,只怕还在谢嘉树之上!” 崔幼麟对面,独立于屋顶之上的剑修裴合,神情平静,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凉亭中那道青衫身影上。 其背后之剑,躁然欲出鞘。 …… 寒山斜径中,萧野已经踏上了七十二级。 斩魔小队三人看得都很担忧,恐这位雩国三皇子顺利走完石阶,登上凉亭。 更怕整座寒山斜径,突然崩塌幻散了。 郭楠君看了一眼边上的小芊君,只见灵性的翠裙女童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显然也很是紧张。 她又看向凉亭之上的青衫书生,却见他姿态依旧从容,并未因对手愈来愈近,而有任何变化。 她莫名地对这场问拳,有了信心。 第七十九级! …… 第八十四级! …… 第九十级! …… 第九十五级! …… 第九十七级! 第九十八级! 很快,萧野便踏上了第九十八级,距离登顶石阶,只有一步之遥。 他看向凉亭中的李往矣,此时两人算是咫尺之遥。 李往矣也看向他。 一个气势凛然雄浑,一個神态从容清逸。 两人都没有说话。 萧野抬起右脚,迈向第九十九级,也就是寒山斜径的最后一个台阶。 这阶之上,便是凉亭。 李往矣看着他抬脚,落脚,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动作。 “碰!” 伴随一声沉闷声响,萧野第二只脚也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来到凉亭之上,与李往矣咫尺相对。 街道边上,魏纶长叹一口气,神情挫败。 终究还是让这萧野,登顶了石阶。 其他围观之人神情各异,有想为萧野高呼的,也有称叹李往矣不愧为寒山书院高才,竟能始终维持寒山斜径,没在萧野无敌拳势下溃败飞散。 执刀人赵铁衣、崔氏七公子崔幼麟、剑修裴合,却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 登上凉亭的萧野,对李往矣抱拳道:“佩服!” 李往矣作揖回礼:“不敢!” 随后萧野转身离去,李往矣则收了神通,回归长街。 看到这一幕,围观修士们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佩服、不敢?这是谁胜谁败了?我怎么看不懂啊?” “我也不懂,按理说萧野走完九十九级寒山斜径,登上了凉亭,应是他胜了才是,可为何他会说‘佩服’?” “李往矣回的‘不敢’,也让我迷糊了,他要是说‘承让’,那我知道是他胜了,可他回‘不敢’,是怎么个意思?” 镇妖司一众执卫也不懂,看向自家头儿。 赵铁衣淡然道:“平手。” “嗯?” “李往矣未能阻止萧野登顶石阶,萧野的拳势也未能冲溃这寒山凉亭,所以这一场问拳,两人不分上下。” 第二十三章剑墓异动 这一场问拳,竟然不分胜负,也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萧野的无敌拳势,能够同时压制殷殃、韩弦空两大天骄,却不能击溃李往矣的【寒山斜径】。 而李往矣也未能阻止萧野走完九十九级台阶,踏上凉亭。 尽管只过了一招,却可见两人确实难分高下。 萧野已经潇洒离去,长街之上只剩下一袭青衫的李往矣。 大家看向他的眼神,已迥然不同。 虽然这位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明面上只有一境,但所有人都已然把他和萧野、剑修裴合,以及执刀人赵铁衣并列,同为小镇外乡人中最强大的存在。 萧野自不用再多说。 裴合于剑墓内,击败同为剑宗嫡传的韩弦空。 而赵铁衣身为八星执刀人,则是明明白白的八境坐照境强者,光论境界,还在萧野、裴合之上。 当然,其战力是否也能压过萧野、裴合二人,则需要彼此战过一场才知道。 毕竟对于许多年轻天骄而言,越阶对敌乃是寻常之事,一境之差,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这场问拳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李往矣的存在。 而现在,所有人都见证了寒山书院,继谢嘉树外,又一位天骄的无上风姿。 一代两天骄,寒山书院将大兴! 面对大家敬畏的目光,李往矣却依然如故,恢复了清逸闲散的模样。 小芊君在他回归长街后,第一时间化作一道翠影,飞扑过去。 小家伙刚才真是十分的紧张,生怕自家大师兄会败了。 主要是之前萧野以一敌二,留给大家的印象太过深刻,几有无敌之姿。 李往矣张开双手,接住翠裙女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后,放到左肩上。 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三人,也走了过来。 至于双风谷两人,则早就趁乱溜了,不敢再留下。 “李兄,我原只知你境界高深莫测,风采无双,却不想竟强大到这般地步,真是令人惊艳啊。”郭横北赞叹道,“下一期北洲天骄榜上,必然有君一席之地。” 天下九大洲,各有一座由大道衍化的天碑。 每隔三年一次,于六月初六那日,九座天碑会出现一张榜单,一洲一榜,陈列各大洲绝巅人物、大道宗师和惊世天骄。 世人把这天碑所出的榜单,称之为大道金榜。 各大洲大道金榜皆分为天、地、人三榜。 其中大洲天榜,又分为主榜和副榜,共二十个席位。 登临天榜主榜者,乃是该大洲最强十人,副榜则为大洲最强十人候补。 主榜最强十人排名分先后,副榜十人候补则不分先后。 天榜之下的地榜,又叫做宗师榜,共有五十个席位。 凡登地榜者,皆是年不逾五十,而超凡近圣的各洲大宗师,其排名分先后。 而最末的人榜,又被称作天骄榜,共一百个席位。 其排名也分先后。 上榜之人,乃是各大洲三十岁以下,最强的一百位年轻天骄,按照往届名单来看,境界最低也要七境。 只有极個别惊才绝艳的盖世天骄,才能以六境之身,力压其他七境青年强者,登上人榜。 别看人榜有一百个席位,看似名额很多,其实真算起来并不多。 毕竟各大洲皆有大小数十个国家,而各种仙家势力、修行宗派,则不胜枚举。 所以凡是能登上人榜者,皆将名扬一洲,其中排行前列之人,更能名扬整个天下。 这大洲人榜,与仙家邸报《北洲潜龙记事》选录的每期天骄不同,乃是真正的一洲绝世天骄。 未来将代表北止戈洲,与其他八个大洲的天骄争锋。 眼下李往矣虽然只有一境,但其能与具有无敌之姿的武道天骄萧野,战成平手,在郭横北看来,必然能登上大洲人榜。 今年正是大道金榜更新之年,眼下是四月末,距离六月初六,下一期大道金榜更新只有一个多月,很快就将揭晓。 李往矣听到郭横北的赞扬,笑着道:“郭兄谬赞了,就我这点微末道行,怎么可能上大洲金榜,是那萧野留手了,要不然今日只怕得让书院蒙羞。” 魏纶翻了个白眼。 那萧野是只出了一拳,可你寒山书院四大镇院神通,同样只使了一道,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底牌呢。 再说以萧野对待殷殃、韩弦空的轻蔑态度,你要真的不敌他,他又怎么可能这么洒脱离去? 骗鬼呢你! 见斩魔小队三人不信,李往矣也不多辩解,又说了几句话,双方再次作别。 斩魔小队三人返回远古战场遗迹。 李往矣则带着小芊君,继续去往东北处的剑墓遗迹。 很快他和小芊君,就来到了小镇东北一条清澈的小河边上。 小河对面,就是迷雾飘散,而又剑气萦绕的剑墓。 这座剑墓遗迹看着不大,也就几十亩地而已,但是据去过里面的人透露,剑墓之中实际上另有天地,异常宽广、辽阔,无有边界。 “大师兄,那剑墓里面会不会很危险呀?” 小芊君看着对面的剑墓,有些怂。 李往矣好笑地揉了下翠裙女童的小脑袋:“有大师兄在,你怕什么。” “嗯嗯,也是哦!” 李往矣就要带着小芊君进入剑墓,忽然又停下。 转过身,看到一身灰衣,身影孤寂的裴合,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挑了下眉,问道:“你不会也是来找我问剑的吧?” 裴合摇头。 这倒让李往矣有些意外。 当初夜幕下小镇初遇,裴合看他一身儒生打扮,以为是谢嘉树,就要问剑,现在明知他也来自寒山书院,且境界不低,却又不问剑了。 裴合平静道:“我的剑与萧野的拳一般,无法彻底洞穿伱的【寒山斜径】,此时问剑,无甚增益。” 好吧,原来是观战时,自行比较过。 相当于也是问过剑了。 见不用打,李往矣准备进剑墓,却又听得裴合开口。 “待你我皆入十境,我再来问剑,希望你不会拒绝。” 嗯? 又是十境之约? 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自信我能与你们同期入十境? 要知道我现在真的只有一境啊。 距离读完万卷书,都还差一百八十五卷呢。 裴合说完自己的话,却不管他了,身影微晃,便已入了剑墓。 嗬,好一个独行剑修,真是孑然孤寂,与人疏离,一句多余的话都欠奉。 李往矣也不管他,带着小芊君跨过小河,进入了剑墓。 “刷!” 李往矣和小芊君,来到一处昏暗之地。 只见这片天地,天空中有一轮昏黄残日,就像是黄昏之时,正欲落下的夕阳,被人一剑削去一半。 大地之上,则到处都是斜插的断剑,密密麻麻,从脚下一直延续到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柄。 每一柄断剑,都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剑气,而那残缺断裂的剑身,则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曾经的事迹。 忽然有一道不知是风声,还是剑鸣的声音传来。 李往矣心里蓦然有些悲凉。 这一柄柄断剑,是一座座丰碑! “大师兄,我有点困,想睡觉!” 肩上的小芊君突然说话,等李往矣侧头看她,她已经小脸困乏地倒下,睡过去了,现出了本体。 小芊君的本体,是一株长着三片纤细长叶的青翠小草。 她刚变回青草,整座剑墓陡然异动,无数断剑从远处破空而来,就像是雨点一般,朝两人落去。 第二十四章剑草 李往矣看到那些断剑破空而来,瞬间三千道浩然之气,化作一层坚韧凝实的护体神罡,罩住自己和小芊君。 不过下一瞬,他又收起了护体神罡。 而他肩膀上,已然恢复本体的小芊君,则三片翠绿细叶轻旋着,不由自主地飘飞起来,迎向那些如雨点般落下的断剑。 小芊君本体一飘动,从各个方向激射而来的无数断剑,便跟着转动,全部向她靠拢,却又离着三尺之远,并不伤害她。 这些断剑,围绕着小芊君本体,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球状剑群。 同时每柄断剑,皆释放出一缕剑气,飞入小芊君本体内。 空中漂浮的青翠小草,不但没有被这些剑气毁灭,反而腰身轻舞,似乎十分舒服、愉悦,三片纤细叶子也变得更加青翠莹绿。 看到这一幕,李往矣放下心来。 无数断剑破空而去,惊动了所有在剑墓里砥砺悟道的剑修,纷纷朝剑群离去的方向追寻。 先一步进剑墓的裴合离得最近,也是第一个赶到的。 看到空中被无数断剑环绕的青翠小草,又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李往矣,他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你身边那個翠裙小女童?” “是,作为剑宗传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么?” 裴合刚要回答,见很多修士也到了,便凝剑气为音,直接传入李往矣耳中。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翠裙女童的本体,应该是一株上古剑草,其天生剑体,得到了剑墓众剑的青睐。” “上古剑草,跟我想的一样。” 李往矣也传音回道。 在此之前,不管是他还是先生周冷溪,都不知道小芊君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当年他和先生于寒山书院后山,一处冷崖边上论道,发现崖边有一株无名小草,似乎能听懂他们的谈话。 又看它身具灵根,且历风霜雨雪而不折,颇为不凡,便请先生将它点化。 随后无名小草便化作一个小巧的翠裙女童。 先生周冷溪将她收为记名弟子,并赐名芊君。 小家伙自化形后,几乎每天都跟在李往矣这位大师兄身边,寸步不离。 因为整个听溪园都只把她当做小徒弟、小师妹宠着,不想着要她成什么大道,所以从未探查过她的根底。 李往矣也是看到这无数断剑与小芊君亲近,才想起曾在某卷古书上看过,上古时期曾有一种奇异剑草,得天独厚,天生与剑道亲善,堪称剑道仙灵。 其中有一株剑草化形习剑,不需悟道便懂剑道真谛,很快成为无敌一个时代的绝世大剑仙。 没想到小芊君,竟是这般根底。 难怪小家伙额头上,会有一枚纤细叶子印记。 这是一枚剑印啊。 裴合看着众剑之中的青翠小草,传音提醒道:“此时是剑草蜕变的关键时期,这些断剑都要传剑道与她。” “其精气神必将消耗甚巨,你若有养神固本之物,最好现在给她送去,否则一旦承接不住这么多的大道剑意,其本源将受到极大摧残。” 李往矣作揖致谢:“多谢裴君提醒!” 随后他便从储物小书箱里,拿出桃花神刘何处送的那瓶山涵灵水,抛向空中的青翠小草。 “小芊儿,接住这瓶山涵灵水。” 小芊君没有说话,也没有传出神念,青翠莹绿的本体上三片纤细长叶却轻轻摇动,进行回应。 山涵灵水顺利穿越剑群,来到小芊君本体近前。 青翠小草一飘,便飞入了白瓷瓶中,一如每晚李往矣看书时,她倚在瓶中安然入睡。 那些纷纷赶来的修士,看到剑群中心的青翠小草,都十分惊奇,这乃是剑墓遗迹自出现后的第一次异动。 还如此神异而壮观。 然而看到剑群下方一袭青衫的李往矣,以及边上的裴合,没人敢有非分之想。 纵然李往矣和萧野的问拳之战,才过去很短的时间,但早已传遍了整座剑墓。 这些留在剑墓静修的人,虽然未曾亲眼所见,却也都知晓那位出自寒山书院的青衫书生,不好招惹。 李往矣见这些人并不上前打扰,便也不管,静静地守在边上,为小家伙护道。 裴合也没有离去,就那么看着无数断剑将大道剑意传与小芊君,似乎这一情景,让他产生了某些启迪。 …… 小镇东南,远古战场遗迹在一处山谷里。 那山谷也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不过远古战场里面,却与剑墓遗迹一般,另有天地,广袤无比,如一处真正的两方数十万大军对垒的战场。 遗迹入口处,红影一闪,红衣飒然的郭楠君,便从战场里出来了。 她原本也是纯粹武修,但自从新生桃花神刘何处送与她《上清六甲秘术》后,她便开始转修道法,且有所小成。 如今她的体魄和大道根本,已经不适合在远古战场里久待,她先行退出来。 郭横北和魏纶,则仍在里面借战场的杀伐之气和阴兵残魂,熬炼体魄,砥砺武道。 虽然待在远古战场里很危险,但只要能撑下去,对他们的武道之途有极大的益处。 从遗迹里出来后,郭楠君并不停留,直接返回小镇。 时间还早,她不急着回客栈,便在小镇里闲逛起来。 在大槐树街,她买了一串红色玛瑙雕刻的手串,这手串蕴含的灵力极低,与凡俗手饰差不多,但因着它的颜色,她还是十分喜欢。 在祥福街,她买了一份点心,味道不错,其外观尤为精致诱人。 路过天雨巷的时候,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一棵大樟树下,正一边玩着几个彩色石子,一边盯着她手里的点心。 “小妹妹,你想吃这点心?” 郭楠君注意到了那小姑娘的钦羡眼神。 小姑娘穿着一身碧绿小襦裙,扎着两个羊角辫,衣着朴素,人却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大眼睛,乌黑莹亮,充满灵气。 听得她的话,小姑娘摇摇头。 但郭楠君分明看见她咽了一下口水。 她笑了一下,走上前去,说道:“给,分你一块。” 看着递过来的精美点心,小姑娘有些犹豫。 郭楠君道:“你要是觉得免费吃别人的东西,不合适,可以用伱手里的石子跟我换。” 小姑娘看看手里的石子,又看看郭楠君递来的点心,这回没有犹豫,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道:“这可以!” 说完她就拿过郭楠君手里的点心,又从一堆彩色石子中,挑了三个最漂亮的,递给郭楠君。 “谢谢大姐姐!” “不用谢,咱们是公平交换,我很喜欢这几个漂亮的小石头。” “交易”完,郭楠君也坐到了大樟树下。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家一起吃点心,随后又一起玩了一会儿石子。 暮色降临时,郭楠君与小姑娘道别,返回客栈。 走到平安坊入口时,一头踏云金瞳狮,从另一个路口迈步过来。 看着她高挑飒然的背影,踏云金瞳狮上的蓝衣刀客低语道:“好一副飒然灵蕴的身子,简直是最完美的炼刀炉鼎……” 第二十五章完美炉鼎 坐在踏云金瞳狮上的蓝衣刀客,自然是断刀宗嫡传殷殃。 他盯着郭楠君高挑飒然的身影,嘴角勾起,浮现一抹贪恋而又残酷的笑意。 心下想着,他便一抓踏云金瞳狮的鬃毛,金瞳狮随即猛然跳起,越过郭楠君,落到她前面。 郭楠君看过落桐街一战,认识殷殃,看到他突然拦路,心生警惕,退后一步,同时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飞刀。 “呵,你这娘们还挺谨慎,可惜我殷殃看上的人,没有谁能够逃脱。”殷殃开口道。 郭楠君不理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腰间十三柄飞刀,随时准备甩出。 “一、二、三、四……我就让你先退五十步,你要是能逃出百步之外,我便放了你,否则你就乖乖地给本公子当刀奴吧。”殷殃高坐金瞳狮背上,看着郭楠君,嘴角噙笑道。 虽然在笑,话语却让人生寒。 郭楠君依旧不说话,一边戒备一边往后退去。 “二十步……三十七步……四十五步……五十步,好了,狩猎开始!” 殷殃数着郭楠君后退到五十步,旋即腾空而起,如同老鹰猎兔一般,探手朝郭楠君抓去。 嗖!嗖!嗖!嗖!嗖…… 郭楠君毫不犹豫,双手连挥,腰间十三柄飞刀同时甩出,封锁八方,阻止殷殃靠近。 而后双手迅速掐诀,一股神圣而明煌的气息,登时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小小三境的炼刀炉鼎,也想反抗本公子?”殷殃看到郭楠君甩出飞刀,很是不屑。 然而刚一说完,就察觉到了郭楠君体内浮现的那股神煌气息,不由眉头微皱。 “道门请神术?” 郭楠君施展的,正是道门请神术,也就是她近来转修的《上清六甲秘术》。 所谓上清,乃是道门上清、玉清、太清三清之一,而六甲,则是六丁六甲的简称。 六丁六甲皆为远古神灵,其中六丁为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六位阴神;而六甲则为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位阳神。 这十二位阴神阳神,在远古之时,皆为天帝役使,守护之神,可御风雷,制妖魔。 新生桃花神刘何处赠给郭楠君的那卷《上清六甲秘术》,正是源自道门上清一脉的正统请神术。 郭楠君早已入门,虽然因为修炼时日尚短,未能同时请出十二位阴神阳神,但请一位降临却能做到。 就在殷殃惊异间,一尊神圣明煌,身披金甲的神灵,已从郭楠君体内跨步而出,降临人间。 这是六甲之末的甲寅阳神,现身之后,不需郭楠君言语,祂便看向了踏云金瞳狮上的蓝衣刀客。 殷殃也终于反应过来,冷然道:“道门请神术的确玄妙,可你一个三境武修,请出来的神灵能有多大威力,又能持续多久?” “哼,不过是一副花架子,吓唬人而已。” 郭楠君依旧沉默不语,请出这尊甲寅阳神,已经让她脸色惨白,耗尽了所有灵力。 高达三丈的甲寅阳神,则直接一脚踩踏向殷殃。 踏云金瞳狮高一丈有余,能够踏云渡空,但在高大的阳神面前,却依旧显得矮小,是被践踏的那个。 面对神圣明煌的神灵,这踏云金瞳狮却并不畏惧,反而怒吼一声,主动纵跃而起,扑向身披金甲的甲寅阳神,欲要撕咬。 “镇!” 甲寅阳神淡漠地吐出一个字,穿着描金乌靴的大脚,便伴随着金色风雷,踩向踏云金瞳狮。 “砰——” 踏云金瞳狮被踩得落向地面。 它背上的殷殃,却抽出长柄断刀,斩出一道阴煞刀罡,斜撩而上。 殷殃这一刀,比之前落桐街大战时,竟要愈加阴冷凶煞,显然在远古战场遗迹里,他的修为有所精进。 御金色风雷而下,身披金甲的甲寅阳神,竟然被他一刀给劈飞了。 郭楠君只有三境中期,受限于她自身的境界,她请出的这尊六甲阳神,实力只在四境后期。 若是对付一般的敌人,越阶杀敌也不在话下。 然而面对七境的断刀宗天骄,这尊甲寅阳神却不免显得有些孱弱。 郭楠君也深知所请神灵,难以抵挡殷殃。 在请出甲寅阳神之后,她立即扭身逃跑。 灵力耗尽了,她还有气力,还有武修打熬出来的体魄,奋力奔跑之下,速度比寻常之人要快上很多。 披甲的甲寅阳神被劈飞后,并没有立即溃散,仍残留几丝神力,很快又重新站了起来,拦在殷殃面前。 “小金,这头废神留给伱了,把祂吞了说不定对你有所补益。” 殷殃招呼踏云金瞳狮,根本没把受创的甲寅阳神放在眼里。 他自己则凭虚踏步,追向郭楠君。 眨眼之间,他就已经追上了郭楠君,冷声道:“九十九步,你看,让你先跑了五十步,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还是乖乖地给本公子当炼刀炉鼎吧。” 说着他就一手化爪,抓向了郭楠君。 郭楠君已经无力再跑,眼见就要落入贼手,就在这时,街上响起了一声怒喝。 “贼子尔敢!” 刷! 一把长六尺六寸的大刀,破空而来,斩向殷殃探出的手爪。 “街边蝼蚁而已,也敢跳出来恼人,找死!”殷殃冷厉道,原本抓向郭楠君的灵力之爪,立即挥向破空而来的长刀。 锵—— 灵力之爪与破空长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道巨大的金属颤鸣声,长刀倒飞而去。 而灵力之爪,亦出现了一丝裂痕,很快便消散。 殷殃脸上浮现一抹异色,看向前方。 只见两道身影落在郭楠君身前,其中一人长得魁梧雄壮,目含精光,手里握着刚刚倒飞而去的那把长刀。 而另一人则十分精瘦,像是一只大马猴子,手里同样握着一把快刀。 这两人不用说,正是郭横北和魏纶。 他们刚从远古战场遗迹出来,就感受到一股神圣明煌的神灵气息,知道是郭楠君遇到危险,立即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 “楠儿,你没事吧?”郭横北回头问道。 郭楠君摇了摇头。 郭横北放心了,回过头去,盯着一身蓝衣的殷殃。 殷殃也上下打量着他,说道:“区区五境,竟然能击破我的阴冥灵爪,也是难得。” “说吧,你刚刚那一刀里蕴藏的诡异力量,是什么?” 郭横北冷冷地瞪着他,回道:“斩魔刀意,专斩世间一切魑魅魍魉、邪鬼妖魔!” 殷殃很是惊诧:“斩魔刀意?六百年前,曾一刀斩落域外天魔的斩魔刀皇的刀意?” “这怎么可能?” 刀道之皇,与剑道剑仙一样,都是超越十境的超然存在。 六百年前,斩魔刀皇曾于北止戈洲西境,斩落一头强大的域外天魔。 又一百年后,斩魔刀皇与一位来自中土神洲的剑仙,决战于北止戈洲中部某处,其后刀皇与剑仙皆消失不见,杳然无踪。 无人知晓那一战的胜败。 也没有人知道,斩魔刀皇和那位中土剑仙是生是死。 这是北止戈洲近千年来,最大的仙家悬案之一。 殷殃所在的断刀宗,作为北止戈洲最强大的刀宗之一,自然十分关注斩魔刀皇那一战。 同为刀皇之境的前代宗主,猜测斩魔刀皇与那位中土剑仙已然同归于尽,双双陨落。 还挺遗憾斩魔刀皇的刀道,未能传下来。 不想他殷殃今日,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斩魔刀意。 他不由得舔舐了一下嘴唇,贪婪道:“很好,只要你把斩魔刀意上交给我,我就放了你身后的这具完美刀炉。” 郭横北终于明白自家小妹为何会遇险,冷哼一声道:“你休想!” 殷殃淡漠道:“休想?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杀了你好了,只要剥下你的大道本源,总能感悟出这斩魔刀意。” “然后再掳走这具完美炼刀炉鼎。” “不需十年,本公子就将打破十境壁垒,成为北止戈洲最年轻的无敌刀皇。” “这次小镇之行,收获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大啊。” 郭横北瞪着殷殃,神情一片冷峻。 魏纶给他传音道:“咱们三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咱们往剑墓靠拢,去找李兄弟!” 郭横北点头。 魏纶又给郭楠君传音。 想到那道清逸俊朗的青衫身影,郭楠君心里一阵安定。 殷殃看见魏纶嘴角一阵翕动,猜到他是在给另外两人传音,讥诮道:“商量好了是要逃走,还是要向谁求救?” “既是我殷殃看上了你们,劝你们还是乖乖认命吧,不要想逃走,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呵!” 第二十六章砸脸 听得殷殃那狂傲的话语,斩魔小队三人却很镇静。 他们也不多言语,直接朝东北剑墓方向退去。 郭横北断后,魏纶护着郭楠君先走。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爆气丹吞下,好快速恢复灵力。 这爆气丹虽然能够迅速恢复灵力,但却具有极大后患,药力最多维持一刻钟,过后将失去一切气力,彻底任人宰割。 之前独自一人,郭楠君不敢用,现在却不用担心。 只要能撑到剑墓,他们就将安全。 殷殃看到他们退走,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 “小金!”他又招呼一声。 刚刚撕碎受创甲寅阳神的谭云金瞳狮,听到召唤,立即四蹄一蹬,化作一道棕色狮影,瞬间冲到斩魔小队三人近前。 这金瞳狮,竟是也有四境初期的修为。 来不及跑了,魏纶立即身体一斜,手中快刀斩出几道弧光,迎向踏云金瞳狮。 郭楠君见状,也玉手一旋,立即召回散落各地的飞刀,以飞火流星之势,射杀金瞳狮。 魏纶修炼刘何处送的【神之补刀术】后,又在远古战场遗迹里熬炼几次,修为也已大涨,由之前的三境中期,晋升到了三境大圆满。 此时一把快刀施展出来,也是刀光霍霍,十分犀利。 在郭楠君的默契配合下,让四境的踏云金瞳狮,也前进不得半步。 郭横北则斩魔刀一横,负责对付“送殇刀”殷殃。 看到金瞳狮被拦下,殷殃脸色冷然道:“几只蝼蚁,还真妄想反抗,谁给你们的勇气?” 说着他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郭横北面前。 也不用刀,直接一掌拍向郭横北。 这一掌看似寻常,却蕴藏极为恐怖的阴煞掌罡,连带起的掌风都阴恻冰寒。 郭横北不敢硬接这一掌,身体往后一仰,同时催动斩魔刀意,长刀凌厉而斩。 “砰!” 斩魔长刀和殷殃的手再次碰撞,郭横北直接飞了出去。 殷殃的手掌,则出现一道血迹。 稳住身形落地后,郭横北眼里闪过一抹遗憾。 可惜,他的境界太低,目前掌握的斩魔刀意也只有一丝,只能给对手带来一点伤害。 如果他也为七境,或者掌握更多的斩魔刀意,殷殃胆敢徒手接他的刀,这次就算不死,那只手也没了。 可惜他只有五境,和对方相差太多。 一缕血迹,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殷殃简单的一掌,便已让他受了重创。 殷殃却看向自己流血的手掌,似乎对郭横北还能伤到他,有些意外。 然而,这却让他对【斩魔刀意】,更加期待了。 “很好,斩魔刀意就该如此强大,它也该属于我,留在你这样蠢拙武夫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殷殃看着郭横北,神情戏谑。 随后他再次一步迈出,来到郭横北近前。 “斩!” 已有准备的郭横北一声怒喝,使出一道“横空斩岳”,刀锋凛冽而璀璨。 但他却还是被殷殃给一掌拍飞了,直接于空中喷出一口血来。 “哥!” “老大!” 郭楠君和魏纶看到这一幕,脸色同时大变。 见殷殃犹不罢手,走向兄长,郭楠君一咬牙,再次掐诀,施展《上清六甲秘术》。 很快甲寅阳神再次出现,挡在郭横北前面。 魏纶也舍弃了踏云金瞳狮,直接穿梭空间,出现在殷殃身后,快刀冷幽斩出。 【神之补刀术】乃是最强的袭杀之术,出刀诡谲而无声,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魏纶终究只是三境,殷殃刀鞘随意一挥,他便倒飞出去。 再一拳轰出,第二次降临的甲寅阳神,霎时被打爆,来不及多看人间一眼,就又溃散消失了。 斩魔小队三人,一个五境,两个三境,在“送殇刀”殷殃面前,确实如蝼蚁一般,即使拼了命,也难以抵挡。 七境天骄,非等闲之人可敌。 郭横北以刀拄地,嘴角不断淌出血来,胸口坍陷进去一大块,几乎被打穿。 郭楠君瘫坐地上,脸色惨然,刚刚吃爆气丹凝聚的灵力,又再次消耗空,已经没有了一丝气力。 魏纶稍好一点,能从地上站起,但也仅此而已。 “都说了既然被我殷某人看上了,就乖乖认命,何必这般自找苦吃呢?”殷殃看着凄惨的斩魔小队,嘲笑道。 郭横北默默运气,准备最后一击。 郭楠君则艰难捡起一柄飞刀,对准自己的心口,宁愿死,也绝不当炼刀炉鼎。 而魏纶,却抬手指着殷殃,笑骂道:“姓殷的,你以为你现在已然胜券在握,掌控一切?” 殷殃问道:“不然呢?” 魏纶呵呵冷笑一声,而后仰头大喊:“李兄弟,救命——” 殷殃错愕。 …… 小镇东北,剑墓遗迹内。 现出本体的小芊君,依旧被剑群包围,躺在装着山涵灵水的白瓷瓶里“睡觉”。 下方李往矣继续为她护道。 忽然李往矣皱了一下眉,对裴合道:“请裴兄帮我照看一下小芊君,我需要离开一会儿。” 裴合点头。 李往矣的身影,随即从原地消失。 …… 平安坊外。 殷殃听到魏纶这一声仰头大喊,真是被气笑了。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结果是要搬救兵。 可在这小镇里,又有谁能救得了你们? 萧野么? 还是隐湖裴合,或者执刀人赵铁衣? 他正想出声嘲讽,却见斩魔小队三人身前,多了一道青衫身影。 李往矣看了一下伤势惨重的斩魔小队三人,又看了一眼殷殃,问道:“郭兄、魏兄、郭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魏纶抢着回道:“那姓殷的,想掳楠君为炼刀炉鼎,又想剥夺老大武道本源,抢走【斩魔刀意】!” 李往矣看向殷殃:“是这样吗?” 殷殃轻蔑道:“是又如何?” 李往矣问道:“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想掳人为炉鼎,又要夺人大道本源?” “伱说呢?” “就因为你看中了他们?凭你比他们强?” “是啊,要不然怎样。” “那我比你强,要是把你打杀,是不是也理所应当?” “不错,就看你有没有这個本事。对了,你这般正义凛然,又要为他们出头,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我也好知道你到底有几斤几两,敢这般拿大?” “寒山李往矣。” 一听“寒山李往矣”五个字,殷殃顿时脸色微变。 他之前在远古战场里面,并没有亲眼见证萧野问拳李往矣一事,但也已有听闻。 知道眼前的青衫书生,与萧野战了个平手。 “原来是你,难怪敢管我殷殃的闲事。”殷殃盯着李往矣,虽惊却不惧。 李往矣因牵挂剑墓里的小芊君,又见事情明了,懒得废话。 青衫一飘,已然出现在殷殃面前,抬手一掌,殷殃便飞了出去。 一如之前殷殃对郭横北和魏纶。 这一幕,让斩魔小队三人,包括街道上看热闹的人,都十分愕然。 殷殃也非常惊怒:“你……” 倒飞在空中的他,刚想要反击,那道青衫身影却已再次出现在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脸上。 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断刀宗天骄直接被按脸砸在了地上。 第二十七章天下莫能与之争 看到李往矣直接按脸,把殷殃砸在地上,围观的人都一脸震骇。 斩魔小队三人,也全都惊呆了。 李兄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了? 这也太强悍了! 要知道那被砸在地上的,并不是他魏纶,也不是郭横北、郭楠君,而是断刀宗殷殃。 这可是一位七境的天骄,北止戈洲年轻一代最强者之一,断刀宗嫡传弟子。 居然就这么被李兄弟按在地上蹂躏,属实是太猛了。 这与李兄弟平日清逸闲散的风姿,也相差太远。 不过不得不说,魏纶看得很过瘾。 哼,让你在我们面前狂桀冷酷,装不可一世,现在遇到了真正的高人,不也被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 郭横北、郭楠君看了也目露异彩,都不觉得身上疼痛了。 殷殃则十分暴怒,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人这般按在地上作弄。 他怒吼一声,乱发飞扬,双瞳瞬间化为灰白,要变身为冥魔。 只是还未来得及变完,就被李往矣一掌给拍散了。 失去先机,哪怕是七境天骄、大宗嫡传,也只有挨打受虐的份。 “啊啊啊啊啊……” 殷殃被气疯了,不断怒吼,同时浑身凶煞之气狂涌,想要摆脱身边恶人。 但不管他怎么怒吼、发狂,都是徒劳。 李往矣震散他的冥魔之身后,继续按着他的脸,往地上砸去。 被砸得头昏眼花,几欲炸开的殷殃,除了怒吼发狂,只能双手乱舞,企图击退对手。 但既已被按在地上,李往矣又怎会让他得逞? “嗷呜——” 踏云金瞳狮见主人受辱,大吼一声,化作一道棕黄狮影,冲了过来。 李往矣却头也不抬,直接长袖一甩。 “孽畜,滚!” 啪的一下踏云金瞳狮便被抽飞了,摔到一尊石狮子下,无法动弹。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见坐骑也被暴揍,殷殃直接陷入癫狂,伴随一声狂啸,整个人猛地炸开了,化作无数道阴冷煞气,四散飘去。 这是断刀宗独有的炸遁神通,相当于壁虎断尾求生。 这也正合断刀宗的真意。 虽然此法会付出很大代价,但却能在绝境之下,让断刀宗弟子逃得一线生机。 李往矣知道断刀宗有这炸遁之法,却没想到殷殃对自己那么狠,真敢使用。 好在他反应得快,在殷殃刚要炸开的时候,就大袖一拂,催动护体神罡,挡住了爆炸狂波。 三息之后,殷殃的身影于几丈外重新浮现。 他的气色明显要虚弱许多,然而眼瞳已彻底变为灰白,身上蓝衣也变得深黑,其气息反而变得更加危险。 一长一短两柄断刀,也已出鞘,握在手中。 他的周身一片阴幽昏暗,恍若已不在人间。 “身入幽冥,绝天而斩?这是要施展阴刀大神通【幽冥斩】?” 李往矣好整以暇地看着,还带着几分好奇。 【幽冥斩】乃是断刀宗宗师之下,最强神通之一,唯有最具天赋的真传弟子,才有可能掌握。 李往矣以前也只在书上看过,没真正见识过。 殷殃看他这个反应,更加恼恨,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却已变得漠然:“你,该死!” “你说的,只要我比你更强,打杀你也是应该的。” “呵,可惜今天死的人会是伱,没有人能在我的【幽冥斩】下活下来,就连传授我【幽冥斩】的长老也不行。” “那是因为你没有早遇上我。”李往矣不以为然道,“你不知道我儒门正气,和玄门道法、佛门金光一样,最是克制一切阴魂冥魔吗?” “呵呵桀桀桀桀……” 变身冥魔的殷殃,一开始还只是呵呵冷笑,很快便桀桀怪笑起来,看似真的已然不是人类。 刷! 殷殃身影只一闪,变化出九道冥魔身影。 灰瞳、黑衣、乱发,这九尊冥魔皆看起来十分恐怖,把李往矣围困在中间。 每尊冥魔手里,也都握着一长一短两柄乌黑断刀,仿佛出自幽冥,要斩绝人间。 李往矣被九尊冥魔围住,却没有一丝惧色,反而盯着每一尊冥魔看,似乎要辨别它们有无不同之处。 “死!” 九尊冥魔同时冷喝一声,旋即化作九道虚影,从各个方向杀向李往矣,十八柄乌黑断刀一起斩出。 身入幽冥,绝天而斩! 阴冷凶煞的幽冥刀罡,闪耀整条街道。 然而被九尊冥魔围杀的李往矣,却依旧从容,在幽冥刀罡即将把他淹没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只见他右掌轻抬,而后往下一压。 口中吟道:“君子不争!” 君子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 随着李往矣这一吟一压,轰然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声震云霄。 十几息后,尘埃落定,天地复归清明。 李往矣潇洒而立。 九尊冥魔身影,却已然消失不见。 连殷殃本体,也化作了齑粉,只于街道上留下一件深黑外袍,和两柄断刀。 君子不争掌——李往矣结合儒、道两教祖师之言,自创的掌法。 儒门至圣先师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道祖则在《道德经》一书中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往矣的理解与两位老人家不同,在他看来君子不争,是因天下莫能与之敌,所以不需争。 既然那些魑魅魍魉、阴魂冥魔非要与他争,那就都扫除好了,这样就清静了,不用再争。 当然,一般时候李往矣还是懒得理会的,毕竟是位闲散之人。 殷殃已被解决,李往矣把两柄断刀收起。 街上围观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 之前的问拳之战,萧野只出了一拳,这青衫书生果然也留手了,未尽全力,若是两人打下去,真不定谁胜谁败。 斩魔小队三人,则艰难向他走去。 李往矣给他们各施展了一道“不寒柳风”,帮他们治疗伤势。 魏纶受伤不重,很快就好了。 郭楠君主要是两次施展请神术脱力,“不寒柳风”一吹,也很快就恢复。 郭横北则受创极重,需要多养几天。 “多谢李兄救援!”郭横北抱拳致谢。 李往矣笑道:“郭兄不必如此客气,当日在秀峰岭时,你以为我乃文弱书生,即使身受重创,也几次挡在人魔面前,欲让我和小芊君先走。” “料想今日换成是我受伤,你必也会护持于我。” “所以郭兄不必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不然反显得生分。” 郭横北道:“是我着相了。” 回想起秀峰岭上的事,还是有些汗颜。 魏纶则走过去,踢了一脚殷殃遗留的那件深黑外袍,突然诧声道:“咦?这姓殷的,好像没死全乎?” 李往矣、郭横北、郭楠君也走过去,只见那深黑外袍下,有一块碎裂的玉牌。 “李兄弟,这好像是一块命牌,那姓殷的是不是还藏有一丝残魂,遁走了,将来能在宗门里复活?” “应该是,我竟未预料到此事,未能将他彻底留下。” 郭横北却豁达道:“无妨,正好将来我们三人,亲自杀他。” 魏纶点头:“也是,这次全靠李兄弟,下次咱们斩魔小队亲自动手,了结这桩恩怨。” 郭楠君眼里,也闪过一抹亮光。 第二十八章邀约 殷殃已殁,斩魔小队三人返回远古战场遗迹,继续熬炼体魄,砥砺大道。 经此一事,他们深知自己实力浅薄,需要刻苦修炼。 小镇之中仍蕴藏各种危险,总不能每次遇险,都呼叫李往矣救援。 就算李往矣不在意,他们也没这个脸。 斩魔小队不是断手缺脚之人,需要自己强大起来。 李往矣见他们主意已定,也不阻拦,只叮嘱他们需懂得张弛之道,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走火入魔,反遭祸患。 目送他们去往远古战场后,李往矣也返回了剑墓遗迹中。 小芊君仍旧保持本体,漂浮于剑群之中。 剑群继续传大道剑意给她,环绕其身的断剑太多,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李往矣查看了一下她的状况,见她身体、灵识皆无恙,白瓷瓶中山涵灵水也还有不少,便放下心来。 他走到裴合近前,拱手致谢道:“裴兄,多谢你替小芊君护道!” 裴合平静道:“不用,能看到这么多上古之剑,一起传道于一株剑草,也是天下奇观,作为剑道中人,自应不让其受到干扰。” 李往矣却还是记着他这份看护之情。 “你既已回来,剑草便交还给你。” 说完裴合就御空走了,跟前两次一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李往矣摇摇头,真是位独行剑修,就这性格,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找着道侣。 他看向其他围观剑群传道的修士。 那些修士见裴合已离去,李往矣又明显有送客之意,也纷纷散去,不敢再留下。 观看他人传道、悟道,乃是仙家大忌,再不走,李往矣若打杀他们,也是师出有名,死了也白死。 待这些人都离去后,李往矣直接坐到地上,拿出从听雨旧书坊中购得的《人间袈裟》,看了起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路之余,不能忘了看书。 剑墓之中,间或有剑气旋涡刮过,一般修士遇上了被卷席进去,瞬间就会被无数剑气乱流洞穿、粉碎。 十分危险,不能久待。 但这些剑气旋涡,途经小芊君漂浮之地,却会自行绕开,不知是因小芊君为剑草,还是因环绕着她的浩大剑群。 而李往矣,则施展【天人感应】大神通,与天地相合,也不受这些剑气旋涡影响。 三天后。 环绕小芊君的那些断剑,开始离去。 不一会儿,空中便只剩下一株青翠莹绿的小草。 那三片纤细长叶,变得更加细长,也更加翠绿,三日之内长大了许多。 当最后一柄断剑飞走,青翠小草驾驭着白瓷瓶,落向李往矣,并化作一个两尺左右的翠裙女童。 李往矣把她和白瓷瓶一起接住,白瓷瓶里已无山涵灵水,而小芊君,则确实长大了不少。 之前她身长尚不足一尺,十分小巧。 现在长到两尺,身高、体型与人类一岁小女孩差不多。 当李往矣把白瓷瓶收回小书箱,小芊君也慢慢睁开眼睛,醒来了。 “大师兄?” 小家伙用小手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李往矣微笑问道:“小芊儿,刚才睡得可还好?” “嗯,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许多剑灵哥哥、剑灵姐姐、大叔大娘找我玩,要把它们的剑意传给我。” “你都学了?” “嗯。” “总共有多少道?” “不知道,数不来,而且我好像有点笨,不知道有没有学会。” 李往矣莞尔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说,长大些,手感好像更好了。 “咦,我怎么长这么大了?” 这一揉,小芊君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李往矣幻化出一面镜子,让她照照。 “呀,怎么长大这么多?”小家伙大眼眨巴,很是惊讶,“那我还能坐到大师兄肩膀上吗?” 李往矣把她抱到肩膀上,让她自己看。 小家伙试了试,立即咧嘴笑了起来。 “还能坐,不过要是再长就坐不下了——大师兄,我应该不会再长大吧?” “那你想长大吗?” “不知道诶,我就想永远跟大师兄,还有夫子、师娘在一起。” “那就不长大吧。” “嗯嗯,永远不长大,我就能永远跟在大师兄身边!” …… “大师兄,你以后娶了媳妇,有了道侣,会不要小芊君吗?” “伱怎么会这么想?” “我听说世俗人间,许多兄长娶了媳妇,成了家,就会和家里分开过。”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有偷偷溜到山下小镇听书、看戏的。” “嗬,难怪。” “大师兄,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很乖的,我保证会很听师嫂的话。” “放心吧,不会不要你的。” “嗯嗯!大师兄,师娘让你对东华山神主娘娘的弟子姜近晚姐姐,多用心,若能抱得美人归,她和夫子去登门下聘,你会找姜近晚姐姐作道侣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受道一场,还变问天小精怪了?” “不是呀,那些剑灵姐姐、剑灵哥哥、大叔大娘,除了剑意,还往我脑海里塞了很多东西,要是不说话,我就又要睡过去啦。” “那你还是睡吧。” “我不嘛!” …… 李往矣和小芊君吵吵闹闹着,来到剑墓遗迹出口。 正要出去,一身紫色劲装的明山剑宗传人韩弦空出现了。 他上前抱拳道:“见过李兄!” 李往矣问道:“韩兄有事?” 此时的韩弦空,不知道是因败于裴合,还是因在剑墓里待得太久,神色有些阴郁,不复之前的神采英拔。 听得询问,他回道:“李兄这位小师妹,引得整座剑墓异动,得万剑青睐,乃是天生的剑胚。” “而我明山剑宗,则为北止戈洲底蕴最深的剑宗之一,如若令师妹能在我宗修行,必然如凤在天,一日千里,不需多少岁月,便能证道剑仙。” “我保证,只要令师妹入我明山,必将得到最好的教导,纵为太上宗主关门弟子,亦有可能。” “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韩弦空竟是来邀约小芊君入明山剑宗的,有些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以小芊君在剑墓中引发的动静,只要是修行之人,都知道其剑道天赋举世罕见。 韩弦空身为明山剑宗宗主嫡传,见得小芊君的本体,心动来邀,实属寻常。 而明山剑宗,乃是北止戈洲最负盛名的剑宗之一,韩弦空虽然败给裴合,但并不意味明山剑宗弱于隐湖剑宗,只是他韩弦空不如裴合而已。 小芊君若真加入明山剑宗,并不会辱没她的剑道天赋。 尤其韩弦空口中提到的太上宗主,乃是北止戈洲闻名天下的大剑仙,若为他的关门弟子,其在明山剑宗的地位,不言而喻。 连韩弦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小师叔。 但这事,主要还看小芊君自己。 李往矣扭头看向小芊君,小芊君却躲向他背后,刚刚还小嘴叭叭不停,现在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果然。 天赋再高,也还是個小怂货。 “韩兄你看,小芊君还小,很怕生,暂时还无法离开寒山,这事咱们日后再议如何?” “是我心急了,那就如李兄所言,日后再议,我明山剑宗的大门,永远为小芊君敞开!” 做下约定,韩弦空便告辞离去,并不纠缠,不失君子之风。 ……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从剑墓里出来时,又是夜色降临之际。 两人返回同福客栈,斩魔小队三人并未回来,显然是真的受了莫大刺激,全都誓志苦修。 用过晚膳后,李往矣回到房间里看书。 小芊君照常倚在边上睡觉。 …… 小镇西边。 从大魏京城出发的使团,终于赶到了秀峰山。 以礼部尚书赵不易、钦天监副监龙泉真人为首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上秀峰山巅,来到桃花神庙外。 第二十九章踏虚归去 大魏朝廷派出的祝贺使团,没有御空而来,而是特意选择徒步驭马而行,以彰显诚意和隆重。 毕竟既要与新生桃花神交好,就必须让大魏百姓,尤其是大魏南部百姓,知道桃花神的存在。 这也是一个替其宣扬神号的机会。 桃花神刘何处,原本只是一只单纯的山野小妖,不懂各种神则人礼,但封正之后,却自动明悟了许多。 加上东华山神主娘娘,曾亲自降临神庙,与她畅谈一个多时辰,让她不再懵懂,成长为了一尊合格的天地神祇。 当朝廷使团抵达山下,遣人送上贺词,表达来意,她便也派了一只桃花小精怪,迎他们上山。 此时使团抵达秀峰山巅,看着巍巍然古朴而堂皇,由天地造化而成的桃花神庙,礼部尚书赵不易、钦天监副监龙泉真人,都有些感慨。 这便是北止戈洲三千年来,第一次天地封正生成的神庙,果然不同凡响。 就是不知那新生桃花神,到底是何等神姿,能得此福泽。 “大人,这里有一块碑!” 随行的礼部郎中眼尖,一抵达就发现神庙前立着一块石碑。 赵不易和龙泉真人闻言走过去,看见那里的确竖着一块石碑,名曰天地封正碑。 碑上有一篇《伏请天地封正桃花妖书》,还有三行落款。 赵不易抚着胡须,点头赞叹道:“这篇奏表写得好啊,有理有据有情,以德善感天地,而以魔行昭报偿,难怪天地会应之以封正,作文之人,可谓妙笔生花矣!” 龙泉道人却提醒道:“赵大人,你看领祭之人。” 赵不易立即往下看去,“寒山书院李往矣?这是寒山哪位鸿儒大贤,老夫怎从未听闻过?” 龙泉道人摇头道:“不是鸿儒大贤。” “嗯?真人知晓这李往矣?” “不错,十年前寒山书院开山纳新,遴选上院修行弟子,贫道恰好有事欲寻副山长柳不鸣,上得寒山,恰遇另外两位副山长周冷溪、董斜阳,各领一孩童回山,这李往矣,便是其中之一。” “啥子?你说这李往矣,乃是十年前才入寒山书院的孩童,这岂不是说他当下不过弱冠年岁?” 听得李往矣如此年轻,赵尚书直接失态,连多年不说的老家方言,都蹦出来了。 龙泉道人点头道:“不错,十年前那李往矣乃为一黄口稚童,被周冷溪夫子收为入室弟子,算起来,眼下说不定刚刚加冠。” 赵不易彻底无言,半晌后才喟叹道:“弱冠之年便能请得天地封正,这李往矣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超凡脱俗之道慧天资啊。” “寒山书院藏着一位大道读书种子!” 龙泉真人无以反驳,弱冠之年能行此盛举,当得起这番称赞。 他当年遇见那瘦弱稚童,也未料到其未来竟是如此不凡。 赵不易道:“此事须得尽快回禀陛下,另外陪祭的横州郭横北、郭楠君、魏纶、寒山芊君,亦应附上。” 寻找到主持天地封正的高人,邀其入朝,乃是他们此行的第二个要务。 不承想领祭之人竟如此年轻,更须速报朝廷。 随行礼部郎中立即领命,以秘法将此消息传回京城。 正说着,一只可爱的桃花小精怪,从神庙蹦跳出来,稚声喊道:“桃花娘娘有请各位大人入庙!” 嗯,现在少女刘何处,也成了秀峰山桃花娘娘。 赵不易和龙泉真人相视一眼,而后率团进入神庙。 他们原本以为能被天地封正之神,必然端庄、雍容、大气,一如那尊坐镇京师的大魏第一城隍娘娘。 然而真入得庙来,却见神台上的桃花神像却十分年轻,神圣威仪外,更多的是秀丽娇妍。 恍若不经世事碧玉年华的少女。 “两位贵使,不远千里舟车劳顿而来,辛苦了!”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随即赵不易和龙泉真人面前,多了一位身穿神袍,威仪又娇妍的少女神灵。 “见过桃花娘娘!” 赵不易、龙泉真人一起见礼,其他使团随从也跟上。 “贵使大人客气了。” 一番神、人礼仪走完后,少女桃花神刘何处,领着使团众人,去往后堂。 桃花小精怪们早已备好宴席。 既然大魏朝廷带着善意而来,又奉上那么多珍贵贺礼,自该好生招待。 赵尚书和钦天监副监真人,都觉得这新生桃花随和亲切,日后朝廷将不难与之打交道。 就在这时,赵不易和龙泉真人眼神同时一凛,因为他们看见后堂山河壁画处,有一枚云字印章。 整個北止戈洲山巅修士,都识得这枚云字印章。 乃因它的主人,为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赵不易和龙泉真人对视一眼,同时骇然。 东华山神主留云字印章在此,这分明是在昭告整个大洲,她乃是新生桃花神的护道人。 有东华山神主以为护道,赵不易和龙泉真人,再不敢轻视新生桃花神,变得肃然而恭敬。 刘何处发现了他们的神色变化,却不去管,依旧笑容随和地邀请他们入座,开始吃席。 宴席散后,夜色已深,使团被留宿神庙。 赵不易和龙泉真人聚于一室。 “真人,东华山神主为桃花神护道人这事,也必须立即呈报陛下和朝廷。” 龙泉真人颔首:“那是自然。” 赵不易又临窗看向东边,小声道:“九皇子和小十一,应该进入灵龟镇了吧?” “应当是赶上了。” “太虚老龟突然苏醒,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无法做更多的安排,实为可惜。” 龙泉真人认同,但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 赵不易瞥了一眼神殿所在处,传音道:“真人,你说老龟提前百五十年苏醒,会不会跟这场天地封正有关?” 龙泉真人讶异,想想又觉得极有可能。 若非受某些外部缘由影响,以往皆七八百年才洄游一次的太虚老龟,这次怎会提前那么多? 而秀峰山,又离灵龟镇那么近。 这事,或许也该上报陛下知晓。 …… 相隔不远处,换回平常服饰,一身粉衣的刘何处,独坐在神庙屋顶上,也在望着东边。 “希望恩公在灵龟小洞天里,一切平安顺遂!” 忽然。 她秀眉微凝,轻声道:“老龟离去了。” 凡俗无法看见,她凭借神祇之眼,却能看见东边灵龟镇所在,一只半虚半实的巨龟,正腾空而起。 原地留下一个宽阔无比的大坑。 因小镇离去,地势坍陷,周边不少川水溪流,向大坑流淌而来,很快汇聚成一个大湖。 …… 小镇平安坊,同福客栈。 正在看书的李往矣,突然放下书籍,望了一眼天空,喃喃道:“老龟开始洄游了。” 第三十章小道见不得生人 老龟带着整个小镇离开大地,腾空而起,不独李往矣感觉到了,小镇很多外乡修士,也都察觉到了。 而小镇西北废塔碑林遗迹,废塔之上的那副对联,此刻在夜里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道传天外,剑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 乘梦醒来,踏虚归去,是人间不是人间。 彻底苏醒的太虚老龟,终究还是踏虚归去,走上了回乡之路。 小芊君从睡梦中醒来,恢复人形,望了一眼夜空,问道:“大师兄,老龟爷爷是要回到那‘莫非仙境’的天外之地么?” 李往矣回道:“应该是。小芊儿,小镇四大遗迹应该也是来自那天外之地,那么多断剑将剑意传给你,可有哪位剑灵说过,它们究竟来自何方?” 小芊君摇了摇头:“那些剑灵姐姐、剑灵哥哥、大叔大娘们只传给我与剑道有关的知识,还有之前几次洄游时,一些到来小镇的外乡人事迹,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李往矣沉思着。 从剑墓、葬妖地、远古战场、废塔碑林四座遗迹来看,那处不是仙境,却恰似仙境的天外之地,眼下状况应当不怎么好。 怎么看都曾经历过一场惊天大战。 而从万千灵剑断裂化为剑墓,巨塔碑林倾塌废弛来看,太虚老龟所在的这一方,似乎还是落败的一方。 因为落败,被驱除,或者主动逃离,才来到这处人间? 《老骥谈玄说》和《北洲异镇录》两卷书籍,对于洄游之后的去向,都未有提及。 不知道是那两卷书的作者,皆不知其内幕,还是这其中关乎滔天隐秘,被某种力量隔绝人间,不与现世。 或许。 应该再去远古战场和葬妖地两处遗迹看看,说不定能探查到一些线索。 李往矣打定主意,明天就进远古战场。 思量罢,正欲继续看书,忽然看见窗外街道上,一位身穿兽皮的少年,背着一副黑棺,朝同福客栈而来。 他这一看,两人目光对上。 不用言语,李往矣便知道这半妖少年,是来找自己的。 他飘出窗外,落到半妖少年近前。 “有事?” “我去听雨旧书坊翻过书了,那《西境阴物大全》确实记载了噬魂花,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往矣好奇问道:“然后呢?” 半妖少年闷声道:“我可以为你出一次手,或者替你杀一个人。”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若觉得杀一個人太少,也可以杀三个,或者十个。” 李往矣微愕,这就是你的报恩方法?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挺符合他的身份,单手击杀近百拦路修士,半人半妖的背棺少年。 想想这画面,就挺适合杀人以报恩的。 不过李往矣还是说道:“不用了,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对我来说既没有花费力气,也不曾耗费功夫。” “耗不耗费功夫是伱的事,还人情,是我的事。” 呵,这么高傲? 李往矣摇着折扇想了想,道:“你若非要还这份人情,这样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半妖少年微微皱眉,看了面前闲散的青衫书生一眼。 “如何?我帮你只动了动嘴皮子,你还人情,也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如是而已,很公道。” 半妖少年背着棺椁,转身离去。 在快要走出平安坊的时候,才说出两个字: “林蔚。” “林蔚?好名字!我叫李往矣。” 半妖少年没有回应,背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李往矣挑了下眉,赶紧用扇子扇几下风,说道:“不进学,不知礼,人还是该多读书。” 随后他便返回房间,继续看书。 …… 翌日清早,小镇下起了濛濛细雨。 李往矣却不畏风雨,带着小芊君,去往东南角远古战场遗迹。 偶遇外出买鱼的学塾先生柳浥尘。 “更新兄,既然遇上,去我家小酌几杯如何?”教书先生盛情邀请。 “敢不从耶?” 随即李往矣和小芊君,便跟着柳浥尘,去到学塾。 今日学塾休沐,未有学生。 时日尚早,李往矣和柳浥尘两位斯文读书人,却宰起了鱼,温起了酒。 柳浥尘出鱼,李往矣出酒。 而这酒,正是少女桃花神,赠与他的桃花酿。 “朝雨兄,你这鱼是好鱼。而我这酒,更是好酒,三百年桃花陈酿,天底下独一份,今日你有口福了。” “那就先行谢过更新兄的酒,待我脍炙好这鱼肉,咱们一醉方休!” 没有学童在旁,又遇得知己的学塾先生,有些放浪形骸。 很快鱼汤便煮好了,桃花酿也已温好,两位读书人开吃。 外面细雨濛濛,屋里酒香鱼美,一边听雨,一边喝酒吃鱼,不失为一场风雅之事。 几杯桃花酿下去后,学塾先生神态微醺,道:“更新兄,既是喝酒,不可无酒令,咱就以酒为题,来几句饮酒诗如何?” “好。” “我先来,酒逢知己千杯少!” “那我来一个‘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两人碰杯,一干到底。 “我再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 或有一日,君西出阳关,吾温酒与尔送行。 “更新兄,上次有学童搅扰,相谈未能尽兴,还未请教兄主治何经?”柳浥尘酒足饭饱后,放杯辍箸问道。 李往矣拂去一身酒意,回道:“《易经》。” “《易经》好啊,《连山》、《归藏》、《周易》三易穷究天、地、人之事,乃为天下群经之首。” “不知朝雨兄又主治何经?” “我治《礼经》。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吾之道也!” “佩服,朝雨兄心有大志,他日必将身居帝阙,经济天下。” 柳浥尘愧然道:“我十数年郁郁于三境藏器,连格物四境都未能踏及,何谈意诚心正,更莫论齐家治国,经济天下。” 说起修行境界,教书先生又不免唏嘘喟叹。 李往矣回道:“《礼》曰: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卷,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朝雨兄能位高天下,一展所学。” “更新兄善宽人也!” …… 相谈尽兴后,屋外雨声已停。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告辞离去,前往远古战场遗迹。 …… 远古战场遗迹某处山谷,一位圆鼓鼓地青年胖道士,从地上拾起一块精致龟壳。 “嘿,没想到这龟壳信符,竟会出现在遗迹里。” 他刚要把龟壳收进储物袋里,却发现一群外乡修士,正从四面向他走来。 “胖子,把龟壳交出来!” 青年胖道士小眼惊异:“你们要抢我的龟壳?” “什么你的,这龟壳是属于所有人的,所谓有德者居之,你把它交给我,我便当做今日未看见过你。” “老大,他那储物袋那么大,一看就装着不少宝物啊,让他把储物袋也交出来。” 这群修士中的老大,一听这话,也扫了一眼胖道士身上储物袋,冷声道:“不错,把储物袋也交上来,我们便饶过你。” 青年胖道士听到这些人的话,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我害怕,小道可见不得生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无数纸人,从各个地方冒出,围住这群外乡修士。 不一会儿,十几个外乡修士便全都死光了。 “小道可真见不得生人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三十一章小芊君遇险 远古战场遗迹,与剑墓遗迹一般,也是另有天地。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进去后,就出现在一处广袤荒野。 荒野中,到处都是尸体,一条小河蜿蜒着流向远方,河中尽是浮尸和血水,称得上是血流漂橹。 那深红的血水,把周边原野,都给浸成了血色。 几头秃鹫在空中翱翔,发出一声声嘶哑而哀怆的鸣叫声。 看到这场景,站在李往矣边上的小芊君,牵了牵他的衣摆,弱弱地道:“大师兄,我有点怕。” “不用怕这是远古战场,不过是远景重现罢了,就像是那海市蜃楼一般。” 小芊君听得明白,却还是害怕,跳到了大师兄左肩上。 仿佛为了反驳李往矣的话,他刚说完,就有一对披坚执锐的阴兵小队,从一片迷雾中走来。 “大师兄,他们好可怕!”小芊君小声说道。 李往矣抬眼望去,这支阴兵小队一共有十人,最弱的一个七境初期,队正为八境。 难怪当日斩魔小队三人说,这远古战场十分危险,根本不像是为低阶修士准备的。 随便遇上的一支小队,兵卒便至少为七境。 那上面的校尉、将军,乃至三军统帅,该有多强大? 这么一批军队,若是放到外界去,可还得了? 然而越是这样,李往矣就越对那天外之地曾经发生的事,感兴趣。 毕竟如此可怕的一支队伍,也已阵亡,化作阴兵。 那摧毁他们的力量,又该强横到何等境地? 在李往矣和小芊君打量这只阴兵小队的时候,阴兵们也发现了他们,改变方向,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却透着一股极强的威压,士卒强大,军纪严明,又无惧死亡,如此阴兵战队,非一般人能抵挡。 李往矣也不招惹他们,带着小芊君,驾驭【快哉风】,快速遁走。 半个时辰后,李往矣和小芊君来到一座残破小城外面。 旷野上的那座小城,一看就是一座军镇。 军镇外围房屋、内城墙垛上,到处都是刀砍斧斫的交战痕迹。 镇中心最高处,是一座破损堡垒,上面还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半面残缺的的军旗。 军旗被血迹浸透,上面的图案李往矣从未在哪卷书上看过,不像是这个天下的风格。 “大师兄,那旗杆下有人!” 小芊君突然指着远处的旗杆,小声说道。 她依旧背着小书箱,随着她身形长大一倍,储物小书箱也跟着变大,背在身后,仍旧很合适。 李往矣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旗杆右侧,一处半塌的石头屋子边上,坐着一個人。 那人半边身子已经腐朽了,全身上下死气弥漫,应该也是一位阴兵。 但他与一般的阴兵不同,李往矣和小芊君刚刚遭遇的那只阴兵小队,除了没有生气外,全身完好无损。 身上的铠甲,和手上的长刀、战矛,甚至还蹭光发亮,跟新的差不多。 而旗杆下的这个阴兵,则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死之人。 李往矣没有贸然靠近,绕到侧面,远远地看着。 很快他和小芊君,便已看清他的模样。 这应该是一位老卒,八境后期修为,比起之前遇到的阴兵小队队正,还要强上几分。 他的两只眼眶已没有眼珠,黑洞洞的,却好像还能视物,往李往矣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但并没有更多反应,又转回去,低头看着手里的物件。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支骨笛,似乎想要吹奏。 然而。 他只剩下一只右手,这如何能吹得了笛曲? “大师兄,他是不是在思念家乡呀?” “或许是吧。” 李往矣突然想起了一个典故:四面楚歌。 或许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死老卒,真的在思念他的家乡。 太虚老龟每次洄游,不会放这些战死的阴兵、英魂回家吗? 远古战场上空,也有半轮残日,昏黄的日光照在这残破军镇上,也照在那旗杆下的战死老卒身上,显得孤寂而悲壮。 百万同袍皆战死,一缕孤魂守旧营。 “我们走吧。” 看了半刻钟,李往矣选择安静离开,不去打扰那位老卒。 几十息后,两人来到一处高岭之上。 一眼望去,前边是三条近乎并行的干涸河谷。 小芊君脆声道:“大师兄,这是三涸河谷,好像离楠君姐姐他们闭关的朔风废城不远,咱们去找楠君姐姐吧?” 李往矣点头:“好,就去朔风废城。” 小芊君很是高兴,化作一道翠影,率先朝三条干涸河谷方向飞去。 倏地,整个高岭四周刮起了一阵湛蓝而诡异旋风。 “这是幽蓝诡风,小芊儿快回来!” 李往矣想要把小芊君拉回来,然而已经慢了。 只见那湛蓝而诡异的旋风爆闪一道璀璨蓝光,便瞬间没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芊君也随之消失。 李往矣连忙掐诀,施展【大易天机术】,推衍小芊君的下落。 …… 一片遍布风蚀蘑菇的黑色戈壁,横亘在远古战场某处,像是一座黑色魔鬼城。 一个背着小书箱的翠裙女童,躲在一块大土丘后面,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 她的身上沾满泥土,小脸还残留有泪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正是与大师兄分开的小芊君。 她见四周没有动静,也没见阴兵、英魂、蓝色诡风,便壮着胆子,爬上了土丘。 往四处一望,见还是没有大师兄的身影,小家伙小脸皱着,好像又要哭。 最终她忍住了没哭,两手做喇叭状,轻声而又充满期待地呼唤:“大师兄!大师兄——” 她没喊来大师兄,却喊来了一个青年胖道士。 “咦?好一个充满灵性的草木小精怪!” 青年胖道士见到小芊君十分惊讶,继而大喜:“正好我的阴土小福地,还缺一只养护之灵。” “小家伙,你跟我走吧,哥哥给你找一块生养宝地,可以让你快速成长为灵妖。” 小芊君在见到青年胖道士的第一瞬间,便十分惊惧,此时听到他的话,更是吓得小脸煞白。 “我不跟你走!” “走嘛,小道哥哥有很多蕴养草木精怪的灵物,不会亏待你的。” 嗖! 小芊君直接化作一道青色剑光,遁向远方。 “竟然还是一株天生剑草?太好了,有了你,我的阴土小福地,必将更上一阶,成为真正的福地。” 青年胖道士越发惊喜。 小芊君一边遁走,一边喊道:“我大师兄是寒山书院李往矣,伱敢抓我,他不会饶了你的。” “寒山书院李往矣?就是那个与萧野战成平手,又打杀了断刀宗殷殃的李往矣?” “是!” “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他眼下并不在这里,我抓了你,放进阴土小福地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青年胖道士话音刚落,左侧就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是么?” 第三十二章追打 猛然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青年胖道士被吓了一跳。 扭头一看,只见左侧十丈之外,正悬立着一道青衫身影。 小芊君也听到了那清朗的声音,回过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即惊喜大喊:“大师兄!!!” 嗖! 一道青色剑光闪耀,小芊君已经扑入了大师兄怀里。 “大师兄……”小家伙呢喃中带着鼻音。 李往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让小芊儿受惊了,是大师兄的错。” 小芊君擦掉脸上泪痕、泥土,抬起头来:“不是大师兄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走丢了。” “大师兄,那坏胖道士要抓我!” 她指着青年胖道士,很是恼怒,有大师兄在,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青年胖道士不用多看,便已知道李往矣的身份。 此时见翠裙女童告状,不由讪讪地道:“误会,李兄,都是误会!” “小姑娘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想抓她呢?” “只是跟她开个顽笑!” 李往矣淡淡地道:“是么,那我也跟你开个顽笑。” 轰! 李往矣直接一掌拍向青年胖道士。 青年胖道士躲闪不及,瞬间被拍飞,砸到地上。 不过被拍飞的却不是本尊,而是一个纸人替身。 纸人替身现出原形后,立即燃烧,化作飞灰。 而青年胖道士本尊,则浮现在几十丈外。 见李往矣灭了他一道纸人替身,犹不罢休,青年胖道士立即谄媚道:“李兄弟,真是误会,我乃长生观张一冠,我们观主与你们山长陆夫子,还有不少交情呢。” “我真不是要抓小芊儿,只是逗她玩罢了。” “我愿意给她道歉,并做出赔偿!” 李往矣却不理,追向胖道士,继续拍出一掌。 不管是谁,嘲讽、辱骂、诋毁他都无所谓,都可以一笑置之,但要抓小芊君,却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青年胖道士尽管已有准备,却还是被这一掌给击中了,又去了一道纸人替身。 见李往矣第三掌又来,胖道士张一冠不由恼怒道:“姓李的,你不要以为小道是好欺负的。” “我已服软,你却非要如此步步相逼,那小道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纸人大道。” “看看今日到底鹿死谁手!” 李往矣朗声道:“这就对了嘛,一人围困一座城的长生观张一冠道长,何必装什么弱小?” 李往矣和小芊君都曾在仙家邸报上,看到过这青年胖道士,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 撒纸人为兵,一人围困一座城,逼得那同为七境的城主,出城投降,何等威风。 这胖道士却想在他面前扮弱小,装可怜,必是没按什么好心。 见被拆穿,胖道士张一冠也不装了,说道:“既然你非要逼迫于我,那就看看,到底是伱寒山书院的儒术高,还是我长生观的道法强。” 张一冠知晓李往矣曾与萧野战成平手,又打杀了断刀宗殷殃,却是丝毫不惧。 呼! 他道袍一扬,便有无数纸人凭空浮现,结成一個大阵,把李往矣和小芊君团团围住。 李往矣看了一眼:“纸傀阴天阵?” “是。” 既知李往矣的实力,张一冠自然不会留手,上来就使出了杀招,学着道:“请君破阵!” 李往矣道:“长生观明明是道门正宗,你却学得一身诡异邪法。” 张一冠傲然道:“你管我学的是正法还是邪法,总之是长生道法,你有本事破阵就是,破不了,你就成为我的纸阵阴将吧。” 说着他催动【纸傀阴天阵】,阵中顿时阴风习习,不见天日,阴风之下阴影幢幢,仿佛埋有百万阴兵。 这远古战场,倒是与这胖道士的纸人大道契合,难怪他会一直待着这里,未曾见他在小镇露面。 被阴风吹袭,小芊君有些害怕。 李往矣却闲散道:“区区纸人道法,也敢拿出来卖弄,那就让你看看我寒山儒术,是如何破你这阴邪道法。” 说完他大袖一挥,登时天地一变,无数霜叶、飞花,悬空而立。 张一冠皱眉:“这是二月霜花?” 正是寒山书院四大神通中的最后一道神通【二月霜花】! 李往矣轻喝一声:“去!” 悬空而立的无数霜叶、飞花,旋即如万千箭雨般,向四面八方飞去。 张一冠立即驱动数万纸人阴兵,携阴风而上。 嗤!嗤!嗤!嗤!嗤!嗤!嗤…… 纸人阴兵们一遇霜叶、飞花,瞬间即被洞穿、击溃,不一会儿,所有阴兵、阴风,皆已消散,天地重归清明。 【纸傀阴天阵】,一击即破。 “干!” 张一冠见状,轻骂一声,扭头就跑。 李往矣御风追去。 很快整座远古战场遗迹便看见,一个青年胖道士乘坐一头纸飞马,到处乱窜。 后方一位青衫书生,带着一个翠裙女童,御风追逐。 三涸河谷下游,废弃朔风军城,正静心苦修的斩魔小队三人,也被这一幕惊扰,一起抬头望去。 魏纶问道:“老大,楠君,后面追的是李兄弟和小芊君吧?” 郭横北、郭楠君一起点头:“应该是。” “那逃遁的胖道士,是怎么惹到李兄弟了,能让他这么紧追不舍?” 郭横北不懂。 郭楠君却猜测道:“应该是惹着小芊君了。” 魏纶深以为然。 以李兄弟那闲散惫懒的性子,也就招惹小芊君了,才会让他这么不依不饶。 那青年胖道士也是活该,惹谁不好,非要去惹小芊君,这次不遭点罪,怕是难以脱身了。 …… 张一冠一边全力驱使纸飞马,一边破口大骂道:“李往矣,老子都已经说了愿意给你师妹道歉,也愿意拿出上等灵物赔罪,你还要追,是非要逼我与你鱼死网破么?” 那纸飞马很大,在他肥胖的身躯坐压下,却显得有些纤弱。 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身后的李往矣一直追着他,且一直下死手,根本没法停下来喘息。 他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儒门弟子,却第一次发现,原来读书人发起狠来,竟是这般可怕。 自黑色戈壁逃遁以来,他已经逃了两个多时辰,愣是摆脱不了身后的那道青衫身影。 各种神通术法都使上了,也不管用。 真是气死个佛陀道祖至圣先师了。 这姓李的怎就这么难缠! 后方的李往矣不说话,反正那张一冠停下他就打,跑他就追,今天非给小芊君出气不可。 谁让这胖道士,吓着了他家小芊儿。 第三十三章血食 最终,张一冠还是逃了。 不过那是在他损失五道纸人替身,又丢出一瓶蕴养灵物之后的事。 李往矣把胖道士丢出的蕴养灵物太阴母土,交给小芊君。 正好少女桃花神刘何处送她的山涵灵水用完了。 这太阴母土乃是极为罕见的,同时具备阴、土两种道则的蕴养之物,堪称蕴养圣物,十分契合小芊君这类草木精怪生长。 胖道士张一冠这次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小芊君看到这太阴母土则十分高兴,两只小手紧紧地捧着装土的玉瓶,小脸上快要笑出花来,早已忘了刚遇上胖道士时的紧张、惊惧。 李往矣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带着她去往朔风废城。 …… 一处矮小山丘上,伴随一阵纸影飘动,一个肥胖圆滚的身形,闪现出来,正是青年胖道士张一冠。 “他姥姥的无量天尊,这次真是折大了,那挨千刀的李往矣,简直比小阴间那几位鬼王还要难缠。” “不行,必须寻机会,把损失给找回来,要不然道爷也太惨了!” 张一冠小声嘀咕着,一脸肉疼,同时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去招惹那翠裙女童了,简直就是个小祸水嘛。 …… 小镇西南,葬妖地遗迹。 大魏镇南王世子皇甫昭,站立在一座幽深峡谷外。 他的姿容有些狼狈,一身锦袍破损不堪,露出了里面的道纹护体法衣,脸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灰袍老叟依旧陪在他身边,但那美艳侍妾却已不见,原本的十几个奴仆,也只剩下八位。 “世子,咱们走吧,峡谷里面的那颗天妖之心,委实妖邪,不是眼下能谋取的,咱们还是先去其他三处遗迹看看,或有更大机缘。”灰袍老叟开口道。 他的神态姿容,比起皇甫昭来,好不了多少,灰袍上也有缺口,发髻被削去一块。 刚刚在峡谷里面,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挡在少主前面,那皇甫昭这位大魏镇南王的独子,就已经被那天妖之心,给一下砸死了。 听到他的话,皇甫昭却冷冷地摇头:“不,对比剑墓、远古战场、废塔碑林三处遗迹,这葬妖地里的天妖之心,乃是最适合我的机缘,只要吞了它,就能奠定我的圣人之路。” 妖族天妖,乃是和人类圣人、剑仙同一境界的十境之上无敌存在。 而这位大魏镇南王世子,主修的根本玄功名曰吞星魔功。 若能吞下这葬妖地遗迹里的最大机缘,也就是那枚堪比圣人本命大道的天妖之心,那他未来的成圣之路,将无比通畅。 这是任何其他机缘,都无法媲美的。 只是那天妖之心,实属太过妖邪而恐怖,哪怕他做了万全准备,拥有无数保命符箓、法宝,还是遭遇了三次致命危险。 第一次靠他父王赐予的保命玉佩逃生。 第二次靠献祭美艳侍妾存活。 而第三次,则靠灰袍老叟这位护道人出手,才幸免于难。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不愿意放弃那颗天妖之心。 “世子殿下,这天妖之心如此恐怖,纵使是老夫,在它面前也不过堪堪逃命,且可一不可二,这要如何谋之?”灰袍老叟询问。 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带着世子离去,免得陨落在这葬妖地里。 皇甫昭却道:“我自有计较,余老且去多抓些血食来,等把这妖心喂饱了,它自然就安歇沉寂了,到时再以秘法取之,当可安然。” 投喂血食? 那该投喂多少血食,才能喂饱一颗天妖之心? 但知道自家世子主意已定,灰袍老叟只好领命离去。 皇甫昭挥挥手,存活下来的八位高等奴仆,也跟着去了。 很快,先是葬妖地遗迹里的妖类、妖修,再是其他三大遗迹的外乡修士,最后甚至是具备灵根道慧的小镇居民,都被一個个抓来,投喂给天妖之心。 一时间,整个小镇人人自危,陷入恐慌。 因为镇南王世子势大,有些外乡修士为了避免被抓,主动投靠,沦为走狗,帮着抓捕其他修士和小镇居民。 …… 天雨巷。 一位七八岁,身穿碧绿小襦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漂亮小姑娘,在香樟树下独自玩石子。 她手里的那些石子,颜色各异,却都十分漂亮,像是一颗颗宝石。 玩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那位身材高挑,红衣飒然的大姐姐,小姑娘有些失望,百无聊赖地收起彩色石子,准备回家温书,免得明日挨先生的板子。 虽然先生的戒尺不会真的落下,但若是背不出书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是很丢人的。 小姑娘年纪小小,却也是好面子的人,还曾在所有小伙伴面前吹嘘,她一定是学塾里,第一个养出气来,走上修行求道之路的人。 谁要敢抢在她前面养出气,她就晚上用彩色石子去砸谁家的门。 也不知是迫于她的恐吓,还是因为小镇学童修炼天赋都有限,这么些年到底是一个养出气的人都没有。 当然,她也没有。 这让小姑娘骄傲,又有些负疚。 又看了一眼巷口,见那位红衣飒然的大姐姐还是没有出现,小姑娘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抛着彩色石子,往家里走去。 “小落,‘蜀犬吠日,比人所见甚稀;吴牛喘月,笑人畏惧过甚’作何解?”一位小伙伴,跑过来请教功课。 小姑娘又叹了一下气,并不想理会,这两句先生昨天才讲解过。 小伙伴却不放弃,跑到她前面说道:“小落,你就告诉我嘛,我刚在家里念书,读到这两句,我娘问我什么意思,我一时忘了,我娘说我要是想不起来,今晚就不让我吃鸡屁股。”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鸡屁股了,我不能没有鸡屁股吃的,你把答案告诉我,大不了我分一半给你吃!” 名叫小落的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她才不喜欢吃鸡屁股。 不过想到是她导致所有小伙伴,都没有进学,未能养出气来,她还是准备将这两句功课的意思告诉他。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打南边祥福街走来了两位挎刀擒棒的外乡人。 一看到这俩小孩,那挎刀的外乡人立即眼睛一亮:“哇,好灵气的两个小孩,要是把他们抓了,咱们今天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听见这话,小伙伴有些害怕。 小落小姑娘把他护在身后,而后张嘴大喊: “先生救命,你最聪明的弟子小落,就要被人抓走啦——” 她刚喊完,一位两鬓微斑的教书先生,就匆匆赶至。 第三十四章甲胄干橹 听到呼喊赶来的教书先生,正是前不久,才和李往矣喝过酒吟过诗的柳浥尘。 家在天雨巷的小落小姑娘,乃是他的学生。 看到先生及时赶来,小落摸了摸小伙伴的胸口,让他不用担心。 柳浥尘则皱眉看向那两位外乡人,道:“你们为何无故掳人,可知这灵龟镇乃是有王法之地?” 那两位外乡人,一看柳浥尘的修为境界,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其中挎刀的外乡修士道:“小丫头喊那么大的声,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先生呢,没想到竟只是位三境的穷酸教书匠。” 擒棒的外乡人则冷漠道:“正好一块捉了,上交给世子殿下,也能多一个血食,多领一份功劳。” 两位外乡人都是五境修士,根本没把区区三境的柳浥尘放在眼里。 柳浥尘也看出两位外乡人的修为境界要比自己高,同时听出了对方话里满含的恶意,不由眉头皱得更紧。 两位稚童弟子在身后,作为先生,他不能后退,说道:“现在太虚灵龟已然彻底苏醒,踏上回家的路,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整个小镇,你们对小镇居民动手,就不怕它会降下‘天罚’吗?” 挎刀外乡人道:“天不天罚的,自有世子殿下考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一会儿动起手来,刀棒无眼,伤了你们。” 竟然连太虚老龟也不怕,这俩外乡人还真是凶悍。 这些天柳浥尘也已了解,所有入小镇的外乡人中,只有一位大魏镇南王世子殿下,而观这两人打扮,根本不是镇南王府中的侍从、家奴,气焰却也如此嚣张。 可见镇南王世子此番作为,到底有多张狂。 柳浥尘斥道:“镇南王世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小镇无辜民众下手,必惹众怒,若不赶紧悬崖勒马,定然难以活着离开灵龟镇!” “你敢诅咒世子殿下?” “你这是在找死!” 两位外乡人虽是畏惧于镇南王世子皇甫昭的威势,新附庸过去的,此时却表现得“忠心耿耿”,一起怒喝。 “臭教书匠,原本还想捉了伱们,送进葬妖地遗迹里充当血食,喂那天妖之心,现在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上赶着找死啊!” “不错,不用等到进葬妖地了,现在就把你杀了,取出你的心肝,一样能喂那天妖之心。至于你死了以后,这俩小孩,呵呵……” 两位外乡人笑得很淫邪,被小落小姑娘护在身后的学童,再次害怕起来。 小落却双手环胸,一点不担心,道:“放心吧,有先生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咱们的。” 看着她这姿态,小伙伴莫名地有了信心,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的先生柳浥尘却神情凝重,暗中给他们传音:“小落、小虎,你们快进学堂里去,从后门离开,而后去永春坊找镇妖司执刀人,为师拦住他们!” 俩小孩立即扭身跑向学塾,对先生有信心归有信心,话还是要听的。 两位外乡人看到他们要跑,冷笑一声,其中挎刀的那位,身影一横,想要拦截。 柳浥尘儒衫飘动,便已挡在他前面,手里握着一把戒尺,纵然只有三境,却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小落小姑娘趁此机会,拉着小伙伴一猫腰,便躲过了挎刀外乡人的拦截,溜进了学塾里。 她让小伙伴从后门离开,去永春坊找执刀人报信,她自己则留下,躲在学堂里,从窗户偷偷观看外面的情势。 两位外乡人见最为灵气的碧绿襦裙小姑娘没有离开,便也没有管。 抓到她,今日必是大功一件。 至于跑掉的那个……呵呵,那又怎样?难道如今小镇里,还有谁敢管镇南王世子的事吗? 世子殿下自身实力强大、高深莫测且不说,他身边那位灰袍老叟可是一位九境宗师,就是小镇所有修士加一块,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然世子殿下,也不会这般横行无忌。 看着拦在学塾门口,一副拖延时辰,等待救援模样的教书先生。 挎刀外乡人问道:“田兄,你来还是我来?” 擒棒外乡人轻蔑道:“一個不知敬畏的臭教书匠罢了,有什么好抢的,我一棒子就能把他砸飞。” 挎刀外乡人笑道:“好,田兄你负责把他砸晕过去,我负责把他的心肝剜出来,正好我这炽血刀,已经很久没饮过心血了。” “呼!” 挎刀外乡人刚说完,姓田的擒棒外乡人就一棒打向柳浥尘,带起了一阵猛烈罡风。 柳浥尘左手掐诀,施展一道儒门术法【云横秦岭】,右手戒尺打出一记【雪拥蓝关】。 两道著名儒术,化作两层防御大阵,护在身前。 然而,却还是被一棒砸飞了过去。 【云横秦岭】和【雪拥蓝关】乃是儒门大圣人韩夫子,成圣前创造的神通,闻名天下,十分强大。 但柳浥尘只有三境,即使神通术法再神奇,却如小渠行大船,也是无以为凭,难敌五境的对手。 他被砸飞,却并没有晕过去,很快又起身,再次拦在学塾大门处。 挎刀外乡人道:“田兄,看来你的大棒没用啊,需要我的炽血刀提前出鞘吗?” 擒棒外乡人冷哼一声,手中玄铁镇山棒再次打出。 柳浥尘又被一棒打飞了。 三境与五境相差太远,根本无法匹敌。 然而下一舜,宽大儒衫一飘,他再次拦在两位外乡人身前。 他的姿容变得有些凄惨。 第一次被砸飞,他就受了重创,口中呕血;这第二棒下去,他更是直接在空中喷出一口血箭来。 喷洒的鲜血把身上的长衫大部都染红了,戒尺也早已脱手,碎裂在地。 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但他只要站在敌人面前,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虽不可敌,吾亦拦矣! 两位外乡人见状,不由得都挑了下眉。 挎刀外乡人沉声道:“田兄,这次换我来,我一刀把他枭首,看他如何再拦!” 擒棒外乡人冷然开口:“不用,这次我会一棒砸碎他的脑袋,我也想看看,读书人的脑袋,是不是真的那么硬,哼!” 面对两位杀心大起的敌人,柳浥尘却怡然不惧,嘴角不断溢出血来,也不去擦。 反而大声吟道:“儒有忠信以为甲胄,礼义以为干橹,戴仁而行,抱义而处!” 越是吟咏,他身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就越盛,仿佛君子在世。 两位外乡人则神情越发冷然阴沉。 长刀、铁棒也都带着杀气。 在双方刚对上时,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此时听到柳浥尘吟咏,更使得许多人驻足。 人群中,有一道刚从远古战场遗迹出来,听到动静赶至的青衫身影,其肩上还有一个翠裙女童。 “大师兄,柳先生有危险,你得帮帮他!”翠裙女童小声道。 青衫身影点头,刚要出手,忽又停下。 “大师兄?” “不需我了。” “嗯?” 翠裙女童有些不解。 却见场中擒棒外乡人,准备第三次挥起大棒,立身于学塾大门处的教书先生,体内气机却陡然一变。 如春雷乍响,又如春笋破壳,轰然一声,柳浥尘破境了。 第三十五章连破三境 看到柳浥尘气机变化,出现破境征兆,两位外乡人都十分惊异。 按照世俗江湖各种传说,或者仙家邸报各类记载,但凡临阵破境之人,无不是天赋奇高,又具备大气运的绝世天骄。 眼前这位四十有余,穷酸潦倒的教书匠,竟然也能临阵破境,莫非也有气运加身? 其他驻足围观之人,见身为小镇教书先生的柳浥尘临阵破境,也都十分惊奇。 如此落魄而潦倒,却能行此壮举,也是奇哉。 就连翠裙女童小芊君见了,也是忍不住大眼眨巴,惊喜道:“大师兄,柳先生破境了,他终于不再被困藏器三境,晋升到了格物四境!” 李往矣闻言笑道:“我儒门格物四境之名,出自《礼经》名言‘格物而后知至’,朝雨兄主治之经正是《礼经》,以其三十余年治学求道之功底,此乃水到渠成,理所应当也!” “那为何柳先生之前迟迟无法突破四境壁垒,现在却能在如此危险的情势下晋升?” “修行求道之途,与精心治学不同,除了日积月累的水磨功夫外,要更上一层楼,还需一些契机,譬如一回悟道、一番点拨,一场问剑,或者一次生死危机。眼下弟子即将被恶人掳去,身为先生无可避退,这情形对朝雨兄来说,不啻一场生死考量。” 小芊君懂了。 柳先生自孩提开蒙以来,治学求道始终用心而刻苦,三十余年未有懈怠,在藏器三境一待更是十几个寒暑,积累极为深厚,所欠者,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如今契机来了,破境晋升,自然水到渠成。 两位外乡人不懂,但见到柳浥尘破境,却也未有动作。 毕竟他们都是五境,这潦倒教书先生就算升上一境,也只有四境,与他们还是有巨大差距,照样要被他们随意拿捏。 他们甚至打算等柳浥尘彻底完成晋升后,再施以最粗暴的手段,把他打落泥潭,踩在脚下。 给他最大的期冀,又让其幻灭得最彻底。 如此才最为残酷。 他们很期待这一场景的到来。 见他们无所作为,李往矣瞄了一眼学塾门楼上那副墨色半残的对联,结合柳浥尘体内气机流转,却笑了起来。 门楼上那副墨色半残对联的内容是: 善学者会心不远; 名教中乐地无涯。 一讲学之道,一讲心之境。 学塾入口处,未受干扰,用心感悟破境玄妙的柳浥尘,心中欣喜、激动,而又夹杂着感慨。 困顿于藏器三境一十三载,如今终于破境,一扫阴霾,恰如埋尘之明珠,一朝尘尽光生。 他不禁想起了这些年来,因为不得破境,心中苦闷,每日坐守学堂,即使看到后院莲池有鱼腾跃出水,学童们散学后放飞纸鸢,也未能开解的情景。 他体内气机飞转流泻出来,把身后门楼上破旧的对联吹落,正好飘飞到面前。 他看了一眼飞舞中的墨色半残的对联,不由心中一动,把短联补作长联。 只听他吟诵道:“善学者会心不远,看鸢飞鱼跃,便是精微道理,活泼文章。” 嗤! 他刚吟诵完,身上又发出如春笋破壳般的声响,体内气机再转,竟是又由格物四境,提升到了游学五境。 儒门第五境之游学,乃为追慕至圣先师周游列国,治学问道之旅,好教广大儒门弟子,效仿先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天下事,证心中道。 补写上联后,柳浥尘却仍不停止,又继续补全下联。 只听他接着念道:“名教中乐地无涯,对湖光山色,足以荡涤胸襟,放开眼界!” 两阕补全,原本的十四字短联,遂变成了上下换位的四十四字中长联: 名教中乐地无涯,对湖光山色,足以荡涤胸襟,放开眼界; 善学者会心不远,看鸢飞鱼跃,便是精微道理,活泼文章。 而伴随“足以荡涤胸襟,放开眼界”十字落下,又是嗤的一声,柳浥尘体内气机第三次流转,他居然又直接跨过游学五境,晋升到了山水六境。 从第三境藏器境,到第六境山水境,柳浥尘顷刻间,连破了三境! 在他体内气机第三次流转前,两位外乡人察觉到了不妙。 反应更迅捷的挎刀外乡人大喊:“他要突破到第六境了,快阻止他,决不能让他晋升到第六境!” 他们准备在柳浥尘五境升六境的前一瞬出手,阻止其突破,甚至想直接将其扼杀。 然而他们刚要出手,人群中的李往矣折扇轻摇,他们便动弹不得了,已然被定住。 有李往矣在旁,无人能搅扰柳浥尘破境。 其他围观之人,也都看出那年逾四十的学塾先生要突破到第六境,皆非常震撼。 临阵破境,已是奇事,连升三个大境界,则只在戏台话本里见过。 这潦倒的小镇教书先生,何德何能? 就算是天生璞玉,大器晚成,也有些夸张了。 有围观修士心中嫉妒,也不愿见到柳浥尘成功升六境,准备暗中出手,只是当看到李往矣出手,为其护道,便都息了这龌龊心思。 毕竟李往矣先是战平萧野,再打杀断刀宗殷殃,最后又追着一位神秘强大的青年胖道士,满远古战场遗迹跑。 简直太凶残了,招惹不起。 很快,柳浥尘便稳定气机,巩固了六境根基,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山水境修士。 他对着李往矣作揖而拜:“谢更新兄为我护道!” “朝雨兄客气。” 李往矣收起折扇,随之也解除了那两位外乡人的定身术。 他们重归自由后,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教书先生已是六境,境界比他们都高,旁边又有一位看似清逸闲散,实则高深莫测的青衫书生在,他们打也不是,跑也不是。 柳浥尘却上前一步,道:“朝雨学塾柳浥尘,请二位赐教!” 挎刀外乡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向我们请教?李往矣不参与?” 李往矣摇摇头,双手拢袖看戏:“绝不参与。”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岭北双煞的厉害!” 五個回合后,岭北双煞倒下了。 柳浥尘再次拜谢李往矣。 然则他们师徒危机虽解,整个小镇的局势,却依旧那般凶险。 大魏镇南王世子皇甫昭,继续派遣他的奴仆和新收附庸,在整个小镇抓捕血食。 傍晚,萧野找上了李往矣。 第三十六章围杀 一头庞大无比的巨龟,从北止戈洲中部升起,漫步向苍穹深处。 它的体型比一座城池还大,身形半虚半实,仿佛已融入虚空之中。 其速度看似缓慢,实则堪称天下极速,巨爪轻划,便已飞升几千里。 当它升到云端的时候,几乎整个北止戈洲的绝巅人物,皆关注着它。 寒山书院三位副山长、大魏皇帝曹崇、风雪崖崖主苏南絮、明山剑宗太上宗主、断刀宗宗主、隐湖湖主、崔家家主等,皆目视或以大神通观察之。 北止戈洲东境,雄峙于大海之滨的东华山上。 东华山神主云暮色,也半躺在山巅一处天生石塌上,一边饮着酒,一边听着琴,慵懒地看向西边天宇。 神侍风娘,依旧在身边伺候。 见自家主人的目光,一直不离那头踏虚归去的太虚老龟。 风娘不由问道:“主人,你是在担心先生么?” 云暮色懒得理她。 风娘却轻笑道:“先生境界虽只有一境,但其心中有丘壑,腹中有锦绣,气海之内更有近万道浩然之气,在小镇之中当可无恙。” “唯一能对先生产生威胁的,只有魏国镇南王世子身边的那位九境宗师。” “以先生之修为,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九境宗师,应该能获得最终机缘,顺利返回人间。” 云暮色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那么关注他,对他的评价又那么高,等他到了东华山,你直接去侍寝好了。” 风娘娇笑道:“只要主人应允,我自然是乐意去给先生暖床侍寝的,毕竟先生长得那么清逸俊朗,乃是人间难得的美男子,将我清白之身交与他,并不糟践。” “怕只怕先生见了主人的绝代风华后,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也怕主人到时候恼怒,怪我抢先与姑爷欢好,把我镇压到东华山底。” 风娘原本就长得风姿绰约,极具风韵,此时娇笑起来,高耸雪脯乱颤,更显美艳魅惑。 云暮色神袖一甩,刷的一下,风韵神侍就被拍飞到了东华山外。 几位负责倒酒、弹琴的神婢看到这一幕,都不禁笑了起来。 …… 灵龟小镇。 击杀两位满怀恶意的外乡人后,柳浥尘请李往矣和小芊君入学塾,他要再宰鱼温酒,以酬谢李往矣的护道之恩。 困囿于第三境十几年,早已绝向上攀登之心的教书先生,从来没想过他还有破境的一天,更别说像今天这般顷刻连升三境,这让他心中大畅。 他要再去买鱼,也要请李往矣喝酒,不需李往矣的桃花酿,就喝他自酿的浑酒。 莫笑家贫浊酒浑,畅时待客味亦佳。 盛情难却,李往矣只好再入学塾。 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落小姑娘,也没有离去,留在学塾里帮先生烧火、温酒。 她看到小巧如婴童般的小芊君,十分喜爱,不仅送给小芊君好几枚彩色石子,还要给她也扎几个小辫子。 小芊君也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当李往矣和柳浥尘喝酒论道的时候,小芊君跟着小落,爬到院里一棵大枇杷树上摘果子去了,整个学塾都是两個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从学塾出来时,天色已黑。 他准备回客栈看会儿书,却遇上了萧野。 看到高大魁梧,气势雄浑凛然的悟青年武夫,他开口道:“萧兄,好巧。” 萧野却摇头:“不是巧,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嗯?有事?” “去你房中再说。” 很快李往矣便领着萧野,来到了他位于同福客栈的上房。 关上门,再释放一道屏蔽结界后,李往矣道:“有何事,萧兄可以放心说了。” 萧野道:“大魏镇南王世子皇甫昭,为谋取葬妖地中的天妖之心,大肆抓捕外乡修士,甚至是小镇民众的事,你知晓吧?” 李往矣点头:“我刚从远古战场出来,便遇到他的两个家奴在抓人,将他们料理了;在天雨巷,又看到他的附庸鹰爪,欲抓捕小镇之人。” 萧野目光冷冽道:“这皇甫昭自以为有位好老子,身边跟着一位老狗,就可以为所欲为,简直不知死活,我准备做了他,李兄与我联手如何?” “以萧兄之能,还用找人联手?” “那皇甫昭自是不足为虑,但他身边那头灰皮老狗,却是一位九境宗师,以我目前的境界,不能杀他。” 若是再升一境,萧野有信心与九境宗师斗一斗,但他现在只有七境大圆满,与九境炼虚宗师,相差太远。 李往矣也知道皇甫昭身边跟着的那个灰袍老叟,乃是一位九境宗师。 萧野欲杀皇甫昭,则必会对上这位九境的灰袍老叟。 而九境炼虚级强者,既被称作宗师,自是非同寻常,与九境之下的修士,有天壤之别。 各大洲都流传一句话:宗师之下皆蝼蚁。 哪怕是八境坐照级强者,在九境宗师面前,也未必能撑得住一个照面。 萧野竟想以七境之身,去杀九境宗师守护之人,简直是胆大妄为。 就算伱真能杀得了,又能逃过九境宗师后面的追杀么? 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小洞天里。 但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李往矣想了想道:“可以,不过以咱们两人,也对付不了那个灰袍老叟,还需再邀人加入。” “再说镇妖司那伙人与镇南王世子,同为大魏朝廷中人,若是那位八星执刀人干预,那咱更是一分胜算都没有。” 萧野道:“放心吧,赵铁衣不会阻止我们杀皇甫昭,就在今日,他的人还和皇甫昭的家奴对上了,若不是那灰皮老狗出现,双方早就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李往矣放下心来。 若是八星执刀人赵铁衣站在皇甫昭那边,那此事提也休提。 萧野问道:“你想邀谁加入?当下小镇之中,有资格参与此事的人不多,且必须可靠。” “隐湖裴合,他的剑,最有可能洞穿一位九境宗师的护体神罡。” “裴合?” 回想那位独行剑修的孤寂身影,萧野点了点头。 “行,我去寻他。” 三刻钟后,萧野带着裴合回来了。 依旧一袭灰衣,背负长剑,身影孤寂。 三人议定,打算先围杀灰袍老叟,若成,再杀皇甫昭。 夜深时,三人走出客栈,准备去往伏杀地点,却遇到了一位身背黑棺的兽衣少年。 “你们欲杀皇甫昭?我也加入。” 第三十七章月黑风高夜 夜色下,李往矣、萧野、裴合三人并肩而立。 看着面前扛着一副黑棺的兽衣少年,都有些无言。 这背棺兽衣少年,自然是半妖少年林蔚。 他们所谋之事何等隐秘,除了他们三人和小芊君外,无人知晓,这半妖少年,是如何得知的? 萧野、裴合和半妖少年都无交集,李往矣与他却算熟稔。 由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杀皇甫昭?” 林蔚淡淡地道:“除了皇甫昭身边那个九境宗师,什么事值得你们三人联手?” 李往矣和萧野、裴合对视了一眼,这个理由合理。 林蔚又补了一句:“我也想杀皇甫昭。” 这下李往矣、萧野、裴合都了然了。 敢情这半妖少年来此,也是欲找李往矣,联手对付皇甫昭身边那位九境宗师的。 毕竟整个小镇,半妖少年也就与李往矣相熟。 而要对付皇甫昭身边那個灰袍老叟,在场四人,任意单独一人都无法做到。 不管谁要杀皇甫昭,都必须找人同行。 这下没有疑问了。 李往矣问道:“你这黑棺,还要背着吗?” 半妖少年不答,直接走向客栈。 不一会儿,客栈里传来小芊君稚嫩的声音:“放心吧林蔚哥哥,我一定会看好这棺椁的,等你和大师兄回来。” 又过片刻,一身兽皮的半妖少年,从客栈里出来了,肩上未有黑棺。 随后四人一起去往预定伏击地点。 深夜,一轮缺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偶有云团飘散将其遮掩,不甚明亮。 一阵凉风从远处掠来,吹动四人的鬓发、衣袂,拂起几分冷意。 月黑风高夜,围杀宗师时。 李往矣、萧野、裴合、半妖少年,今夜要杀宗师! 路上,李往矣对林蔚道:“萧野探听到那灰袍老叟,此刻正在远古战场遗迹里,似乎欲捕捉几头英魂,给皇甫昭增添底蕴,为吞噬天妖之心做准备。” “而皇甫昭则在葬妖地里,这给了咱们分而杀之的机会。” “想来也是那位镇南王世子,从未想过有人敢在这封闭小镇里,招惹一位九境宗师。” 林蔚点头,心中明白。 若先杀皇甫昭,面对一位暴怒宗师的报复、追杀,整个小镇只怕没人能够逃脱、抵挡。 而先伏杀那灰袍老叟,则可以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只要做足准备,胜算虽小,却有可为。 之后再对付皇甫昭,这位镇南王世子虽同为七境大圆满,但四人任意一人,都有信心将其击杀。 那灰袍老叟此时身在远古战场遗迹中,正好是天然隔绝之地,免得动手时皇甫昭听得动静,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我负责困住那灰袍老叟,萧野负责补缺,阻止其突围,裴合则负责击杀。” 李往矣继续阐述围杀细节。 “我和裴合一起。”林蔚未作犹豫直接道。 萧野、裴合都讶异地看了一眼身穿兽皮的半妖少年。 作为同期登上《北洲潜龙记事》之人,他们自然知道这位半妖少年,少年身材瘦弱,疑似出身贫苦,性格比裴合这位隐湖剑修还要孤独冷漠,但战力却十分强大。 然其毫不犹豫选择对九境宗师出手,则不管萧野还是裴合,都有些意外。 毕竟一位炼虚境的宗师,可不是他单手杀的那些拦路修士可比。 半妖少年说完这句不再开口,李往矣三人便也尊重他。 很快,四人便进入了远古战场遗迹。 这片不知来自何方的远古遗迹,依旧那般广袤、荒凉,到处都是血水残骸、剑痕斧迹,一副激战方歇的模样。 半妖少年林蔚,是首次进入小镇四大遗迹,扫了一眼,脸上未有太多波澜。 李往矣、萧野、裴合则都不是第一次来,早已习惯。 尤其是萧野,这一阵几乎都待在这远古战场磨砺武道。 他环看一周,指向西北方向,道:“那边有一处血色峡谷,乃是天生的养魂之地,又曾发生过一场惨烈交战,死亡无数。” “峡谷中诞生了许多英魂,其中有一尊九境的残魂,境界虽在,战力却削弱了很多,正适合给皇甫昭夯实根基、底蕴。” “据我收到的消息,那灰袍老叟,此刻应该就在那里。” 那还说什么? 四人立即分开,分别朝那处血色峡谷赶去。 …… 小镇西南,葬妖地遗迹。 大魏镇南王世子皇甫昭,高坐于一张兽辇上,正饮酒作乐,看着一群外乡修士,捕杀遗迹里的一头头妖灵。 他带入小镇的美艳侍妾,早在刚入葬妖地遭遇危险时,为了逃命,就被他扔向了一头强大妖魔,已然尸骨无存。 但此刻他身边,却还有一位柔媚明艳的女子在伺候。 不远处,一位外表不俗的男子,神情复杂地看着兽辇上的皇甫昭和柔媚女子。 这男子光论外貌,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颇为不凡,只是脸上一片黯然,眼神中有愤怒,更多的却是敬畏、臣服。 他的衣襟上,还有“双风谷”三个字。 正是当初欲强买小芊君,得知李往矣是寒山“谢嘉树”后,又前倨后恭的双风谷嫡传关若风。 兽辇上伺候皇甫昭的柔媚女子,自然也是他那位早定了道侣名分的师妹。 那日趁萧野问拳李往矣,偷偷溜走的两人,不知何时竟遇上了皇甫昭。 女的沦为了侍妾,男的则成为了辇旁望风人。 皇甫昭察觉到了关若风偷偷看来的眼神,却不去管,反而故意把柔媚女子拉入自己怀中作弄。 关若风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皇甫昭却嘴角微勾,笑了起来。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关若风的神情越复杂,他的征服感就越强。 …… 远古战场遗迹。 这处独立于小镇之外的遗迹,没有夜晚,一直都是一轮残日高挂空中,把整片大地永远留在战场黄昏的那一刻。 李往矣驾御快哉风,很快就来到了萧野所说的那处血色峡谷。 峡谷中果然曾有过一场惨烈大战,尸骸遍地,血流如泉,把整个谷底都染成血色。 在昏黄日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惨然壮烈。 峡谷深处,暗光飘忽,阴风怒号。 一位灰袍老叟,正与一尊巨大魂影战在一处。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李往矣吟着诗句,摇着折扇,青衫飘逸地向峡谷深处走去。 第三十八章你破吧 血色峡谷中,与灰袍老叟激战的那尊巨大魂影,正是萧野提及的那头九境英魂。 两大宗师级强者交手,威势磅礴,无与伦比。 李往矣并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坐在峡谷东侧一块突出岩石上,安静看书。 约莫两刻钟后,峡谷深处的战斗停歇,已然分出了胜负。 李往矣不用看,也知道胜的必然是那灰袍老叟。 一位全盛的九境宗师,对上一尊九境残魂,想输太难。 降服那头九境英魂,将其收入摄魂幡后,灰袍老叟余桧,凌虚踏步,朝李往矣走了过来。 实际上,李往矣刚靠近峡谷之时,灰袍老叟余桧就发现了他。 只不过那时他正与九境英魂战得激烈,无暇他顾,也就没管。 反正不管来人是谁,最高也不过八境,对他这位九境宗师,产生不了威胁。 很快灰袍老叟余桧,便来到李往矣三十丈外。 李往矣却依旧专注看书。 这让余桧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同时也认出了李往矣。 在当下灵龟小镇,身上一袭青衫,气质清逸闲散,特征如此鲜明之人,找不出第二个。 “你是寒山李往矣?” 李往矣终于放下书,回道:“然也。” “你是来找我的?” “是。” “有事?” “想向君求借一物。” “何物?” “项上人头。” “项上……”灰袍老叟直接被气笑了,讥诮道:“你一个一境儒生,就算境界与众不同,真实战力也顶多七境大圆满,就凭你,想杀我?” 李往矣道:“我想试试。” “呵!” 余桧直接报以轻蔑一笑。 李往矣早知道他会是这反应,不以为意,淡淡地道:“上一个像你这般态度的,叫做殷殃,他已经陨落在这小镇里,靠一块命牌保住半缕残魂,逃回断刀宗。” “作为皇甫昭近身护卫的你,不知道有无这种珍稀命牌?” “我记得这位镇南王世子的上一任护道人,是没有回魂命牌的,被一位枪道宗师,一枪刺杀。” 听到这番恫吓之言,余桧不怒反笑,道:“小子,我以为伱只是开顽笑,没想到你竟真觉得能杀得了我。” “你既出身寒山书院,应该见过不少宗师大宗师吧?你真觉得一位最多七境的修士,能杀得了九境宗师?” 李往矣回道:“我寒山的宗师,個个皆为北止戈洲风采上乘的鸿儒宗师,岂是你这镇南王府的鹰爪可比?” 这下灰袍老叟真怒了。 一个只有一境的小蝼蚁,竟然敢蔑视他这位九境宗师,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子,今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宗师之威,不可冒犯。” “等我把你的皮剥下,把你的魂抽出,送到寒山后,你千万记得下辈子,跟你们书院的讲席、山长,好好学学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以及什么叫取死之道!” 李往矣却摇了摇头:“不,今天是我来杀你,是非因由不可混乱。” 余桧已经懒得说话了。 李往矣也不再浪费口舌,大袖一挥,寒山书院四大神通之一的【寒山斜径】再现。 山峰、凉亭、红枫、白云再次出现,李往矣坐在凉亭之中,依旧一手执书。 但是那条青石斜径,却不再斜上半山腰,而是变成一个环形石径,把灰袍老叟圈在中间。 【寒山斜径】既是寒山书院最强防御之术,也是最强困敌神通。 被圈在中间的敌人,若是不能破开,结局不是被拘禁,而是直接殒身其中。 看到李往矣使出寒山书院最著名的四大神通之一,灰袍老叟余桧不但没有一丝惧色,脸上反而尽是哂笑。 “就这么一道神通,也想困杀我?你还是多施展几道吧,最好把你会的都用上,等我出手,你就没有机会再施展了。” “如君所愿。” 李往矣向来善于听从他人意见,既然对方让自己多加几道术法神通,那就加。 他大袖再挥,山峰上白云飘荡,依稀露出几户隐逸人家。 这是寒山书院第二大镇山神通【云深人家】。 满山红枫树摇曳,夕阳晚照,衬托得枫林愈加鲜红、灿烂。 这是第三大镇山神通【枫林晚】。 枫林周围,青石斜径上空,又悬停着无数晶莹寒白的霜花,如同万千片寒色飞刃,包围了中间的灰袍老叟。 寒山书院第四道镇山神通【二月霜花】! 【寒山斜径】、【云深人家】、【枫林晚】、【二月霜花】,寒山书院四大镇山神通,被李往矣一起使出来了。 但这并没有结束,他大袖继续连挥两下。 一座比寒山还要高大雄伟的山岳,伴随着朵朵彤云,横空而出,悬浮在灰袍老叟头顶。 同时一座苍凉的雄关,伴随着铺地大雪,出现在灰袍老者前方,拦住去路。 【云横秦岭】、【雪拥蓝关】,李往矣把柳浥尘前不久才施展过的两大儒门神通,也使出来了。 这两大神通,乃是儒门大圣人韩夫子所创,许多儒门弟子都修习过。 但由李往矣使出来,与柳浥尘相比,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灰袍老叟余桧,见李往矣连续施展六大神通,嘴角不禁抽了两下。 他听说过李往矣和萧野的那一场问拳,也知道他打杀了断刀宗殷殃,但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往矣。 如此轻易便能施展出这么多大神通,其天资和底蕴,到底有多高多深? 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儒门天骄。 当然,前提是能活下去。 李往矣连使六道大神通,却面不红气不喘。 坐在半山凉亭上,说道:“你破吧。” 而后开始看书。 他手中之书,乃是从听雨旧书坊购得的《七玄传习录》,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这书内容简约而意韵深远,值得多看几遍。 很快他便看完了一页,翻到下一页。 灰袍老叟余桧见他是真在认真看书,而不是装模作样,顿时又被气着了。 我堂堂九境宗师站在这里,你随便使几道神通便不管了? 你觉得凭这几道神通,便能困杀,或者镇压我? 简直岂有此理! 余桧觉得自己的宗师威严,被那李往矣踩到了脚底下。 “小子,你……” 余桧气得连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面色一冷,手掌握拳,便要打杀这狂狷自大的青衫书生。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魁梧,气势雄浑的青年,以及一位头发蓬松,身穿兽皮的少年出现了。 “你的对手,是我们。” 第三十九章猎杀宗师 看到高大魁梧,气势雄浑的青年,以及他身旁头发蓬松,身穿兽皮的少年。 余桧并不意外。 毕竟除非李往矣失心疯了,才会一个人跑来杀他。 没有其他援手,反倒是奇怪。 他扫了一眼,认出两人的身份:“萧野,半妖少年?” 萧野回道:“是,今日是送你上路!” 余桧又被气笑了,身上灰袍随风翻动,冷漠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什么叫做敬畏,一个个口气都大上天,仿佛不说几句大话,就显不出自己年少轻狂。” 萧野傲然道:“不轻狂,还叫年轻人吗?难不成学你这個老帮菜,一大把年纪了,还给人当狗,堂堂九境宗师,跑去掳普通民众为血食?” 余桧脸色微沉,一片阴厉。 他自晋升宗师以来,十有余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难听。 但又反驳不了。 他确实在给镇南王府当狗,而且在皇甫昭家奴因掳小镇民众,与镇妖司执卫对上时,他确实出面过。 既然无法反驳,那就杀吧。 他右手握拳,直接轰向萧野和半妖少年林蔚。 他刚动,李往矣施展的第三道神通【枫林晚】,便发动了。 夕阳晚照,枫林摇曳,景象十分美丽,却蕴藏巨大杀机。 每一缕夕阳余晖,每一条枫树枝丫,甚至每一片灿烂红艳的枫叶,都变作大杀器,如海市蜃楼般向他飞去。 “轰!” 余桧这一拳,直接击溃了【枫林晚】,让所有夕阳、枫林,都瞬间幻散湮灭。 而就在这一瞬,萧野出手了。 他未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出自创的天下独尊拳的第一势:【匹夫登天势】。 此拳一拳一势,势不尽,则拳不止。 数百道拳罡霎时汇成凶狂拳势,直接轰裂了虚空,排山倒海般誓要登天而上,碾压途中一切阻碍。 之前他问拳李往矣,使的便是这一拳,虽然未见拳架,拳势却轰灭了九十九道青石台阶,直抵李往矣近前。 余桧有听闻过那一战,但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见这拳势,却有些讶然。 此子不愧是有望登上大洲人榜的武道天骄,比他当年七境大圆满时,要强上许多。 然而,他现在并不是七境,而是九境炼虚。 击溃【枫林晚】的拳罡并未散去,直接对上了萧野这凶狂拳势。 “轰隆——” 拳罡拳势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了震天声响。 萧野倒飞出去。 余桧也后退了半步。 虽只退了半步,身形却有刹那间的不稳。 就在这时,一道瘦弱身影,仿佛妖魔般一闪而至,两手化爪,直接抓向余桧胸口。 正是一直未曾作声的半妖少年林蔚。 余桧料到这半妖少年会趁机偷袭,却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躲闪不及,灰袍被撕裂,身上也溅出一道血迹。 李往矣、萧野、林蔚三大青年天骄联手,竟是第一回合,就让他这位九境宗师吃了亏。 不过他到底是炼虚境宗师,半妖少年这一抓,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在妖爪刚触及他身体之时,未及深入,护体神罡便已浮现,反震敌人。 然而林蔚一击得手,早已退走。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半妖少年一退,李往矣施展的第四道神通【二月霜花】续上,无数寒白霜花飞旋而来,要霜冻天地,斩杀万物。 那立于青石斜径中央的灰袍老叟,作为唯一目标,便要经受这霜冻、旋斩。 刚刚倒飞出去的萧野,也已折返,再次出拳。 他嘴角出现一丝血迹,却毫不在乎,身上的气势反而更加雄浑,打出的拳罡也更加凶狂霸道。 这次他使出的是天下独尊拳第二势:【神王破阵势】! 拳出便如神王临世,拳罡所至,万千甲兵亦不能挡,皆被扫荡。 护体神罡未能震伤半妖少年,而李往矣的神通、萧野的拳势又已攻来,这让余桧脸色微变。 他终于意识到这三位年轻天骄,有多么不凡。 他们的境界,虽然与他相差两境,但是战斗意识、战法风格却皆非同寻常。 每个人出手的时机都抓得很准,彼此间配合也十分默契,仿佛合练数年一般,合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杀力。 今日若不小心应对,他这位九境宗师,真有可能陨落于此。 “呼!” 余桧右掌一旋,也不再保留,使出了独门神通【颠倒昼夜】,随即天地一暗,仿佛黑白昼夜真已颠倒过来。 李往矣【二月霜花】幻化的飞旋霜花,萧野轰出的凶狂拳势,也随之逆乱崩散。 并且被颠倒过来的黑夜,卷席着杀向他们二人。 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然而萧野却毫不畏惧,不但不退避,反而继续出拳,迎击而上。 其身高大,威武不凡,轰出狂暴拳势,冲向卷席来的颠倒黑夜,恰如神王入阵。 而半山凉亭上的李往矣,则继续专注看书,未曾看这边一眼。 之前所施【云横秦岭】幻化的秦岭雄山,却自动凌空压下,以世间大岳之姿,镇压颠倒黑夜。 另一边,刚刚退走的半妖少年林蔚,瞬间变作三丈高,脸上青纹浮现,鬃毛狂长,额上乱发间露出一只尖角。 浑身妖魔之气弥漫。 眨眼间已化作半人半妖之身。 他一步迈出,出现在余桧身后,双爪携带凶煞妖气,刺向脖颈和大椎穴。 伴随一阵轰然巨响和灵罡乱流,李往矣驭使的秦岭大岳,萧野轰出的狂暴拳势,林蔚刺出的凶煞妖爪,与余桧的颠倒黑夜碰撞在一起,爆发浩大声势,震动周遭数十里。 萧野、林蔚同时倒飞出去。 凉亭中看书的李往矣,所处凉亭、周边红枫白云,也随之溃散。 他放下了书籍,立身一片枫叶上,那环形青石斜径,却依旧维持着,圈出一方天地。 余桧同样不好受,身上灰袍再次被林蔚的妖爪撕裂,头上发髻被镇压而下的秦岭大岳震散,甚至胸口处出现一道浅浅的拳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受伤了!”萧野从地上起来后说道。 这次他没有立即反击,因为他受的伤比余桧更重,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林蔚也已起身,并撤去了半妖半人状态,恢复了本来模样。 他并不言语,只盯着灰袍老叟身上的伤处。 “九境宗师也不过如此嘛,李兄、林小兄弟,咱们今日真要完成猎杀宗师的壮举,畅快不畅快?”萧野大声笑道。 身上伤势极重,却笑得那么开心,一如他的名字,有股飞扬的野性。 林蔚不说话。 李往矣则朗声道:“送他上路!” “轰!” 萧野打出了天下独尊拳第三势:【大日焚海势】。 半妖少年左瞳变得纯黑,轻轻眨动,飞出一道诡异黑光。 李往矣则催动所施第三道神通【云深人家】,数道人影从白云深处的院落里走出,飘忽向前。 然而。 那包围圈中的灰袍老叟却不迎敌,而是转身就跑。 这让李往矣、萧野、林蔚三人都愣了一下。 李往矣反应最快,心念一动,环形青石斜径瞬间暴涨,化作寒山天堑。 同时那座大雪铺地的苍凉雄关飘动,横亘前方。 远上寒山石径斜,雪拥蓝关马不前。 纵然是九境宗师,想在李往矣面前逃走,也没那么容易。 而萧野的凶狂拳势,林蔚的诡异黑光,已然杀至! 第四十章陨落 一百五十年前,当年还只是大宗师的寒山书院山长陆夫子,曾以【寒山斜径】困住西北烽火洲圣人一刻钟。 可见【寒山斜径】之强大。 现在李往矣不仅催动了青石斜径化作寒山天堑,更有儒家大圣人韩公所创的【雪拥蓝关】,横亘在前。 余桧纵然为九境宗师,一时也休想突破。 而萧野打出的凶狂拳势,林蔚左瞳发出的诡异黑光,却已第一时间杀至。 余桧脸色阴沉,顾不得破开寒山天堑和拦路雄关,转身左手打出一记火云掌,迎击萧野的拳势。 右手则挥袖,拂出一片灰色玄光,抵御半妖少年的诡异黑光。 李往矣所施之【云深人家】,几道从白云深处院落走出的身影,又已飘忽而至。 一位扛锄头,一位拿镰刀,一位举棒槌。 这三道身影皆是农人打扮,年龄各异,恰如一家三代。 举棒槌的少年,性格最是冲动,见那灰袍老叟击溃了拳势,也拂散了瞳光,直接抡起棒槌,当头打去。 那中年汉子仿佛怕儿子受伤,也立即挥动镰刀跟上,像劈柴一样,从另一侧劈向余桧。 只有那扛锄头的老者,慢悠悠地上前,来到余桧背后,锄头轻巧落下,就像是在锄草、挖沟。 被这一家三代同时围攻,余桧感觉威胁最大的,却正是这挥锄头的老爷子。 他不等老农夫的锄头靠近,就腾身而起,一掌托天,击飞了少年打下的棒槌,想要躲避。 然而他躲开了老爷子的锄头和少年的棒槌,却被中年汉子的镰刀劈中了,左侧大腿被划拉出一道大口,血流如注。 萧野见状豪迈笑道:“不愧是寒山镇山神通,这【云深人家】果然神奇!” 也是三人配合得好,萧野、林蔚的拳势、瞳光,让余桧难以脱身,才让从白云深处走出的这农家三口,有了可趁之机。 大腿的伤势和萧野的笑声,彻底激怒了余桧,他灰袍一震,狂荡的护体神罡瞬间震散了身周的农家三口,击溃了【云深人家】。 同时冷厉道:“你们真以为就凭你们三只小猫,能杀得了老夫?不过是不想跟你们纠缠罢了,既然你们执意找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 “【划天割地】,杀——” 随着他这一声怒吼,整个天地出现一道道裂痕,仿佛真要被划分割裂开来。 【寒山斜径】、【雪拥蓝关】同时被破。 若天地真被割裂,不仅这两大困敌神通破灭,处于这片小天地中的李往矣、萧野、林蔚三人,自然也是难以保全。 这是九境宗师的倾力一击,威势磅礴,杀力绝伦,无可匹敌。 萧野看见这一幕,赶紧喊道:“老帮菜要拼命了,扯呼!” 喊完他便要退走,先避其锋芒。 林蔚同样身影飘闪,出现在百丈之外。 然而李往矣却没有退,反而大袖一挥。 嗖!嗖!嗖!嗖!嗖!嗖…… 三十六块石碑从天而降,轰然一声落地,原本要被划开割裂的天地,瞬间恢复,重新稳定下来。 而那发狂欲要一击打杀李往矣三人的余桧,则被镇压,困于石碑大阵中心,威势不再,恍若囚徒。 “这是废塔碑林遗迹里的那些完好石碑?”萧野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石碑。 他曾去过那位于西北角的废塔碑林遗迹,知道那碑林中有三十六块完好无损,带有铭文的石碑。 他去时,发现那三十六块石碑无甚异处,字认不出来,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道韵。 却没想李往矣今日,竟把它们幻化出来了,还具有如此伟力,形成了一座石碑大阵。 半妖少年林蔚,同样去过那废塔之下,甚至比李往矣还要去得早,他也认出了这些石碑,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石碑大阵中,一身灰袍的余桧,被三十六块石碑散发的神秘伟力,压得身体弯曲,几乎要匍匐下去。 然而他却强行站立着,气海内无穷灵力不断激荡、狂涌,对抗如天威般降临的石碑伟力。 他心里惊悸,脸上神情却充满疯狂。 他不信自己堂堂九境炼虚宗师,会被一只最多七境的蝼蚁镇压。 所以他怒,他狂,他一定要站直身体,弹飞这些压于身上的石碑,然后捏死那只敢冒犯宗师之威的蝼蚁。 还有另外两只阿猫阿狗,也不能放过。 都得给他死! 李往矣立于一块石碑之上,见到余桧眼里的疯狂,却很平静。 只淡然道:“这石碑大阵镇压不了他太久,你们快动手。” 萧野和林蔚闻言,立即冲入石碑群中。 青年武夫再次打出天下独尊拳第三势:【大日焚海势】,拳势狂暴,如大日凌空,要焚烧大海,燃尽世间一切事物。 而半妖少年则左瞳再次变色,那诡异而充满死亡之气的黑光再现,飞向那被镇压住的灰袍老叟。 “啊啊啊啊……我余桧,绝不会死于三只蝼蚁之手!” 感受到致命威胁,余桧癫狂怒吼,乱发飞舞间身体猛然一震,爆发出一道爆裂而恐怖的玄光,霎时震散了萧野和林蔚的攻击。 然而三十六座石碑一沉,却再次把他压了下去。 “嗤——” 一道剑光于天外飞来,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 余桧怔然,抬头看去,只见石碑大阵之中,多了一道灰衣负剑的孤寂身影。 他再低头,看见自己胸膛上,出现了一个豁大的缺口。 心脏、气海,皆已消失。 “砰!” 余桧倒下了,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一位九境宗师,就此陨落。 李往矣撤去大阵,收起三十六块石碑。 石碑大阵刚一撤去,忽然一道阴风刮来,卷起余桧的尸体,就要遁走。 刷!刷!刷!刷! 李往矣、萧野、林蔚、裴合四人身影同时一闪,分立四方,截住了那道阴风。 阴风不得不散去,现出一位肥胖的青年道士。 正是曾撒纸人为兵,一人围困一座城,又曾因抓捕小芊君,被李往矣追着,满远古战场跑的胖道士张一冠。 看着各据一方,眼神不善的四人,张一冠把余桧的尸体扔到地上。 讪讪地道:“误会,全是误会,我并不是要窃取伱们的战斗成果,只是想帮你们收一下尾,处理一下这具破败的尸体罢了。” “毕竟高贵如四位,肯定不愿料理这种腌臜事物,可一位宗师的尸体若不处置,容易牵扯许多因果,而我正好擅长回收各类残尸阴魂,绝不让任何一丝因果留下。” “不知您四位……意下如何?” 李往矣四人对视一眼。 林蔚、裴合向来不爱说话,萧野询问李往矣:“李兄,你怎么看?” 李往矣回道:“先打一顿再说。” 他话音刚落,萧野、裴合、林蔚三人就冲向了青年胖道士。 第四十一章背锅 远古战场遗迹,血色峡谷中。 张一冠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头上道髻、身上道袍,都一片紊乱而肮脏。 一看就被人蹂躏过。 没办法,光一个李往矣他就有些吃不消,只能满遗迹乱跑,现在加上萧野、林蔚、裴合三个同样凶残的家伙,他更不可能抵挡。 当他们冲上来的那一刻,他就直接跪了。 但这四个凶残家伙,还是没有饶过他,把他狠狠地虐了一顿。 虐完还不放,依旧围着他。 “你们直接杀了我吧。”张一冠自暴自弃道。 反正逃是逃不了,连身为九境宗师的灰袍老叟,都死在四個家伙的手上,只有七境大圆满的他更不用说。 但被他们这么蹂躏,也实在是屈辱。 道爷我受不了了,不想活了! 看他这认命求死的死样子,李往矣四人对视了一眼。 裴合、林蔚依旧不说话。 萧野则示意让李往矣说。 李往矣开口道:“你想要这具宗师级尸体?” 胖道士点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 “嗯?” 张一冠有些意外,可以商量,那你们下这么狠的手干嘛?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但他还是怀着期冀问道:“什么条件?” “简单,你去把皇甫昭杀了。” “我……” 张一冠有些犹豫,毕竟那皇甫昭可是大魏镇南王的世子,而那位镇南王,乃是魏国四大异姓王之一,麾下雄兵数十万。 光是大宗师级的将领、幕僚,为世人所知的就有三位。 暗地里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这可是大魏境内,除朝廷中枢和寒山书院外,最强大的势力之一。 见胖道士犹豫,萧野道:“你不杀他,我们就杀你。” 裴合、林蔚上前一步。 虽未说话,态度却很明了。 张一冠胖脸一垮:“我杀!” 不就是一个皇甫昭吗,打不过伱们四个可怕的家伙,还杀不了一个纨绔世子? 什么? 那皇甫昭也是七境大圆满? 我呸,那纸糊一样的境界,岂能与道爷相比? 至于皇甫昭背后的镇南王府,张一冠其实是不怎么在乎的。 毕竟他所在的长生观,乃是足以和寒山书院并驾齐驱的大道观,论底蕴还在镇南王府之上。 杀了皇甫昭,大不了一出灵龟洞天,就溜回道观躲着。 能奈他何? 至于眼前四位家伙,等他把余桧的尸体炼制成阴傀,再来找他们算账。 如此想着,张一冠顿时念头通达了。 他从地上起来,拍拍道袍上的灰尘,将余桧的尸体收入储物袋后,便驾驭一道飞天阴符离去。 “道爷去也!” 李往矣四人没有阻拦。 当前这灵龟小镇仍旧封闭着,若是那胖道士敢诓骗他们,再去寻他就是。 胖道士一走,萧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之前他正面硬抗余桧的几次攻击,受伤极重。 也就是他为武夫,体魄强大,若是换个人,只怕早就躺下了。 林蔚也坐到地上。 他后面同样硬抗了余桧几次攻击,也受了重伤。 李往矣倒是没受伤,他都是于远处施展神通术法,未参与近战。 不过体内浩然之气消耗甚大,如今只剩下几百道,他也找了块石头坐下。 发出最终一击的裴合,则消耗最少。 他看着其他三人的模样,没有坐,也没有离去,站在边上。 李往矣给萧野、林蔚各施展了一道【不寒柳风】,助他们恢复伤势。 萧野从怀里掏出两枚大药,自己吃一颗,扔给林蔚一颗。 吃下药后,两人伤势立即好了八九分。 半轮残日依旧高挂在天上,把四人的身影照得昏黄而温煦。 萧野伤势好了,却仍旧坐在地上,扫了一眼所在的血色峡谷,爽朗道:“要是有酒就好了,祭奠这座远古战场战死的英灵,也庆祝我们联手斩了一位宗师。” 李往矣右手一探,取来四坛桃花酿,每人一坛。 萧野拔出酒塞,嗅了一下:“好酒!如此佳酿,李兄从何得来?” “秀峰山桃花神所赠。” “秀峰山桃花神?之前秀峰岭突兀拔升,桃花妖封正为神,莫非是李兄促成?” 一听这话,裴合、林蔚也都眼神讶异地看向李往矣。 秀峰岭拔地而起,天地封正的宏大异象,连大魏朝廷和远在东境的云暮色都觉察到了。 正于往来灵龟镇途中,离着不远的萧野三人,自然也都见证了。 只因秀峰岭周遭天机太过混乱,又有东华山神主法驾降临,他们未曾前去一探究竟。 不想今日,竟听得李往矣与新生桃花神有旧,不得不让他们产生联想。 “恰逢其会,举手之劳而已,主要还是桃花神自己天性淳善,又有功德在身,为天地所眷顾。” 虽听李往矣这么说,萧野三人却都明白促成天地封正之事,乃何等不凡。 相比之下,四人联手斩杀一位宗师,不值一提。 “李兄大才,吾不如也!”萧野感叹道。 李往矣淡笑回道:“萧兄之拳法,裴兄之剑道,林兄弟之本命神通,亦是超凡绝伦,非凡俗可比。我只不过多读了几卷闲书,侥幸做了件小事而已,不值得萧兄如此夸赞。” “若论未来之大道,我四人谁能走得更高更远,亦未可知。” 萧野豁达笑道:“亦未可知?那咱就比上一比,看看谁能走得更快、更高、更远,如何?” 他看向裴合、林蔚两人,裴合点了下头。 林蔚没有什么表示,但观其脸上神情,显然也是不怯较量的。 都是天才,皆有其骄傲。 这也是一种君子之争,以及相互问道。 李往矣见两人这反应,也笑道:“好,那就比比看。大道漫长,与诸君同行!” “大道漫长,与诸君同行——这话说得好,值得浮一大白,干杯!” 萧野举起酒坛与李往矣、林蔚碰了一下,又敬裴合,而后仰头就喝,姿态豪放不羁。 李往矣、林蔚也都拔掉酒塞,干了。 连裴合也提起酒坛,遥敬三人,仰头而饮。 半轮残日下,血色峡谷中,年龄相近而出身不同的四人,三位坐地,一人站立,一起举坛定下君子之约。 经年之后,回想今日,亦是美谈。 …… 小镇西南,葬妖地遗迹。 一身道袍的张一冠,驾驭飞天阴符而至。 来到一处青丘,看见那位镇南王世子,依旧高坐于兽辇之上,驱使一群奴仆、附庸,猎杀各类妖灵。 而他则拥着一位柔媚明艳的女子,惬意地于兽辇上饮酒作乐。 “呵,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活啊,不过也就到这了,道爷送你往生极乐!” 胖道士瞟了一眼,旋即大手一挥,无数纸人化作阴兵,如潮水般向兽辇涌去。 半刻钟后。 灵龟镇外,大魏南部天战城,镇南王府。 一位侍女慌慌张张地从世子大院跑出,呼喊道:“大总管,不好了,世子的命牌裂开了!” 第四十二章鬼鸳鸯 天战城夜色正浓,位于城中心的镇南王府,却有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从世子大院跑出来。 一边跑一边喊:“大总管,不好了,世子的命牌裂开了!” 嗖! 一位高大的锦衣老者,瞬间出现在小侍女面前。 “你说什么?” “世子殿下的命牌……” 不等小侍女说完,锦衣老者就纵身去往了世子大院,亲自查看安放于练功密室的命牌。 这位锦衣老者,正是镇南王府大总管杜仲。 他刚抵达练功密室,二总管、三总管听得动静,也赶到了。 “杜老大,殿下真的……出事了么?”二总管骇然问道。 杜仲让开,二总管、三总管上前看去,只见原本悬挂于密室多宝阁上的世子命牌,真的裂开了,变成两半。 这证明,他们那位尊贵无双的世子殿下,真的已然殒没。 三总管询问:“没有残魂返回吗?” 仙家大宗所用之命牌,叫做回魂命牌,除了昭示祭炼之人出事外,还能于殒身之际,送回一丝残魂,以图复生。 断刀宗殷殃,便是带着回魂命牌,才能逃得一丝残魂。 作为大魏镇南王的世子,皇甫昭除了各种保命手段外,自然也有这最为玄妙的回魂命牌。 然而,听到三总管的询问,大总管杜仲却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这让二总管、三总管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世子殿下,彻底无了! 显然对世子殿下下手的那位,手段狠辣而经验丰富,早料到世子殿下佩有命牌,把那最后一缕残魂,也抹杀了。 “杜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禀报王爷。” 杜仲冷然一声,往外走去。 二总管、三总管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里的不安。 世子殿下乃是王爷独子,出了事,必然引起天大风波。 他们这些当奴仆的,难逃其咎。 …… 两刻钟后,天战城外天戟峰,镇南别业。 一位身穿蟒袍,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高坐王座上,道:“你们说我儿昭儿已死?” “是,王爷。殿下命牌已裂,且……未有残魂回归!” 大总管杜仲硬着头皮回道,三大总管全部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不敢抬起。 “好,很好!我皇甫长天就这么一位儿子,竟然死了,你们做得好啊!”王座上的男人冷声道。 杜仲身体压得更低,以示请罪。 二总管、三总管则直接砰砰砰以头抢地,即使碰得鲜血直流,也不敢停下。 “杜仲,为何我儿身边只有一位余桧?我不是有过令旨,就算是在天战城中,昭儿身边也至少须有一明一暗两位宗师护卫么?” 杜仲依旧不敢抬头,回道:“禀王爷,殿下出游之时,除余桧外,还有高要、羊迁两位宗师跟着。” “不过据殿下身边秘卫传回的消息,殿下离开天战城,路过高要老家时,欲召高要妻女侍寝,高要不从,带着妻女离去了。” 王座上的男人默然,这事他儿子做得出来。 而以高要之性格,及九境宗师身份,也必然不允。 “那羊迁呢?” “羊迁,殿下让他去百花洲了,未能在殿下进灵龟镇前返回。” 百花洲——北止戈洲中部有名的女子宗门,宗内女子个个姿妍殊丽,不可方物。 但它却是一個正经宗派,并非合欢谷、极乐宗之类淫乐门派。 其宗主,乃是北止戈洲著名的女子大宗师。 杜仲未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以世子殿下的性情,派羊迁去百花洲,必然是索要百花女修做姬妾的。 “呵,如此环环相扣,是要说明我儿自取灭亡吗?”王座上的男人一声冷笑。 杜仲不敢答。 二总管、三总管则磕得更用力,嘭嘭嘭的额头撞地声,响彻整个别业大厅。 “刷!” 王座上的男人蟒袖一挥,二总管、三总管便飞了出去,摔在厅外假山上,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杜仲。” “老奴在。” “不管高要及其妻女逃到哪儿,杀!羊迁,杀!让百花洲姜菡送十位真传弟子过来,不然本王踏平她百花洲!” “是!” 杜仲应声,却没有立即离去,因为他知道王爷肯定还会有吩咐。 果然,下达这三个指令后,王座上的男人看向大厅左侧一位长衫老者。 “辛先生,我要知道是谁胆大包天,敢杀我皇甫长天的儿子。” 这位一直未作声的长衫老者,名叫辛可追,乃是阴阳家高人,其推测衍算天机之术,在整个北止戈洲,圣人之下,屈指可数。 听到王座上男人的话,他却摇了摇头,道:“王爷,太虚老龟踏虚升空,已然彻底复苏,无法推演。” 皇甫长天眉头微挑。 辛可追淡然补充道:“不止是老夫,除东华山神主等寥寥数人外,各家天机术士,皆难以推算灵龟洞天中事。” “那头老龟,位阶太高!” 皇甫长天沉默。 大总管杜仲小声提醒道:“王爷,按照老龟洄游前例,只有少数获得信符之人,才能随其返回故乡,其他外乡人,皆会在途中被扔下。” “只要找到那些被半途抛下的人,便能知道是谁,杀了世子殿下!” 皇甫长天看向辛可追:“辛先生,请你费心,我要知晓老龟将于何时何地,将这些人抛下。” “应当的。” 皇甫长天走了,但整个别业大厅,乃至整座天战城,都充盈着一股冷森的杀机。 …… 灵龟镇,葬妖地遗迹。 张一冠用手指捻碎皇甫昭的最后一抹残魂后,便收起纸人阴兵,准备离去。 皇甫昭和从他镇南王府带来的家奴、秘卫,以及那批新附庸的软骨头修士,皆已死。 除了李往矣那几位凶残的家伙外,张道爷真的见不得太多的生人。 “咦,竟然还有两条漏网之鱼?” 张一冠眼珠子一转,便化作一道阴风,潜了过去。 十几里外,一处隐秘洞穴里。 双风谷嫡传关若风和师妹,拥在一起。 “师兄,那恶人终于死了!”柔媚明艳的女子,声音抽泣,带着一种解脱的颤音说道。 “是啊,那恶贼终于死了,而且连一丝残魂都没有逃脱,遭了报应!”关若风用力搂着师妹。 “师兄,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咱们早点离开这小镇吧,这里太危险了。” “嗯嗯,都听师妹的。” “师兄,你还爱我么?” “当然爱。” “师兄,你真好,我……” 嗤! 柔媚明艳的女子刚要垫脚,亲吻师兄,一柄匕首已插入她的胸口。 “师兄,伱——”柔媚女子愕然,神情痛苦而充满不解。 “我爱你,太爱你了,所以……” 关若风一边说,一边一刀一刀地刺下。 很快柔媚明艳的女子双瞳便失去了所有色彩,倒在了地上。 “师妹,对不起!” 关若风扔掉染血的匕首,瘫坐到地上,披头散发,形如厉鬼。 “啧啧,好一对痴情女子绝情汉啊,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出戏,真是太精彩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 关若风大惊,回头看去,只见洞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胖道士。 “你怎么会在这?” “道爷早就悟了,生人都不是好东西,还是死人比较可爱,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吧。” 说完手中出现一杆鬼面大幡,随意一卷,关若风便从原地消失了。 第四十三章那一夜 远古战场遗迹,血色峡谷。 李往矣、萧野、林蔚、裴合四人饮完桃花酿,便直接散去。 萧野继续留在这远古战场,砥砺武道。 裴合去往剑墓。 林蔚则跟着李往矣,一起返回同福客栈。 他的棺椁,还在客栈里,由小芊君看管着。 战场遗迹里永远残日高挂,而遗迹外,灵龟小镇则大半夜已过去,临近拂晓,一天中夜色最黑的时候。 因着一场场变故,小镇居民众早已不敢夜间出行,寻常的外乡修士,也怕遇上镇南王世子的捕血队,躲起来了。 夜色下的街道,没有一个行人。 李往矣和林蔚走在平安坊里,留下一串清晰的跫音。 来到客栈附近,林蔚突然神情微异,从怀里摸出一件硬物来。 “这是龟壳信符?”李往矣讶然。 他刚说完,神情便变得古怪,伸手探向怀里,也拿出了一块龟壳。 林蔚看向他。 李往矣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龟壳,说道:“这的确是龟壳信符,想来是我们杀了余桧,阻止皇甫昭继续抓捕小镇民众,间接护佑了他们,老龟给与我们的回报吧。” “萧野和裴合,应该也有。” 半妖少年盯着龟壳看了半晌,把它收起。 李往矣也将其收好。 说实话,不管是他、林蔚,还是萧野、裴合,都没想着靠斩杀余桧、皇甫昭,来博取老龟的好感。 只是因为皇甫昭该死,余桧该杀,他们就做了。 这龟壳信符,算是意外之喜。 进入客栈,小芊君还没睡,点着灯,坐在窗户上,一边守着黑棺,一边等着大师兄回来。 林蔚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背着黑棺离开。 “林蔚哥哥慢走,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活棺里的老爷爷!” 林蔚回过头来,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似乎在笑,很快又转身离去了。 “小芊儿,你能感知棺里的人?” 李往矣有些好奇。 “嗯嗯,那应该是林蔚哥哥的爷爷。我之前看到的画面里,林蔚哥哥是被他爷爷,从山里捡回来的,从小养大。” “后来一群坏人闯进村子里,杀死了所有人,还烧了整个村子,林蔚哥哥的爷爷,也死了。” “当时他才六岁,林蔚哥哥就是在那一夜,觉醒的血脉。” 李往矣想起,在废塔之下,第二次遇见半妖少年时。 小芊君说过,她看见他坐在一间茅屋外,守着黑棺,一直在哭,周围到处都是死人,大火出现在村里各个角落,火光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大师兄,林蔚哥哥应该能救活爷爷的,对吧?”小芊君充满期待地问道。 “他那黑棺,是用小阴间九幽还魂木打造,又被他喂了妖魔之血,保留了一丝生机,若真能于西境获得噬魂花,应该能救活。” “大师兄,胖道士给的那份太阴母土,也是出自小阴间,能与九幽还魂木一起使用吗?会不会对老爷爷有所帮助?” “这,我还真没有想过。” “那就是有可能咯?” “应该是吧。” 嗖! 他话音刚落,小芊君就化作一道青色虚光离去。 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小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显然是把太阴母土送出去了。 小家伙也是真舍得,这太阴母土对她这类草木小精怪,最为滋养。 当然,她自己乐意送,李往矣也绝不会反对。 东方欲晓,李往矣索性不休息了,继续看书。 小芊君与往常一样,变作盆栽,陪伴在旁。 …… 小镇观水街一间院落里,同样有人未眠。 大魏八星执刀人赵铁衣,八境修为,乃是小镇最强者之一,此时态度却十分恭敬。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衣着朴实,却自有气度的青年。 “殿下,余桧不知所踪,皇甫昭死在了长生观张一冠手里,此事必会引起滔天风波吧?”赵铁衣道。 对面的青年,也是殿下,却不是镇南王世子,而是大魏九皇子。 大名曹凿空。 他本是作为第一副使,随礼部尚书赵不易、钦天监副监,前去秀峰山祝贺新生桃花神。 途中收到太虚老龟即将苏醒洄游的消息,立即星夜南下,及时赶到,悄然潜入小镇之中。 除了赵铁衣,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来了。 见赵铁衣面有忧色,他问道:“你是担心皇甫长天因失子,搅得国朝大乱?” “是,毕竟镇南王只有这一个儿子。” “放心吧,皇甫长天又不是不能再生了,死了一个,再生几个就好了。再说了,异姓王这事早晚得解决,这种朝政大事还是交给中枢衮衮诸公去筹谋吧,你一个执刀人,无需多虑。” 赵铁衣躬身:“殿下教导得是。” 曹凿空笑了一下,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拘谨,你我同出自正法书院,算起来伱还是我师兄。” “不敢!” 曹凿空见他这般,也不管了。 正法书院,是一座法家书院,位于大魏京城西山。 曹凿空这位九皇子,和赵铁衣这位执刀人,都是法家弟子。 大魏朝廷也重法家多于儒家。 所以寒山书院虽在魏国境内,与大魏朝廷和曹氏皇族,关系却不怎么亲密。 因其实力、底蕴,和在整个北止戈洲的影响力,地位十分超然。 “你入小镇后,做得很好。不论老龟下一次落于何方,灵龟镇里的民众,至少现在还是我大魏子民,大魏镇妖司既在,自当竭力护持,不使其受他人欺辱杀戮。” 曹凿空再次开口。 赵铁衣回道:“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对于这位同出自正法书院的师兄,曹凿空越发赞赏,道:“待回去后,我会替你向父皇请功。” “职责所在,不敢言功。” 又聊了一阵,赵铁衣告辞离去。 等他走远,曹凿空拿出一枚龟壳,随意把玩起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袍少年,从里间走出。 这白袍少年皮肤白嫩,明眸皓齿,一看就是少女所扮。 她走到近前,道:“九哥,那余桧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应该也是死了,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曹凿空道:“余桧乃是九境宗师,除了孟婆婆,小镇中应该无人是他的对手。他若真死了,必是被人联手所杀。” 孟婆婆,是他们的护道人。 少女好奇道:“那会是哪些人?” “就算是联手,要杀死一位九境宗师,也不是谁都行。在当下小镇,能做到的,只有那么几位。” “谁?” “无非是雩国萧野、隐湖裴合、明山韩弦空、崔氏崔幼麟、寒山李往矣、长生观张一冠几人,再加那位半妖少年。” “九哥,萧野问拳李往矣那一战,端的是精彩、出奇,若换了你,能赢他们中的哪一位吗?” 回想起落桐街那一场问拳,曹凿空也是目含异色,几瞬后回道:“赢不好说,但一定不会输。” 少女眨眨眼,内心里觉得自家九哥,还是要逊色一点的。 她看见兄长手里把玩的龟壳,转移话题道:“九哥,算时间,现在龟壳信符应该出现得差不多了吧?最终机缘是不是也该有所预兆了?” 曹凿空抬头望天,道:“应该差不多,按照先例,太虚老龟会在彻底远离人间之前,把未获信符的人抛下,或许这两日,便会有结果。” 正如这位九皇子所言,两日后,天变再现。 第四十四章望乡台 小镇西边,有条蒸笼巷。 蒸笼巷最里面,是一个破旧的院子,住着一位老妪。 老妪擅长剪纸,不管是各类花草鸟兽,还是神话人物,都能凭借一把剪刀和一沓纸,在她手里变得栩栩如生。 她的剪纸画,在小镇很受欢迎,所以并不愁银钱。 但因腿脚不便,日子还是过得很辛苦。 从某一天开始,却有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天天去给她挑水做饭,还用术法,帮她医治腿疾。 小姑娘是外乡人,跟着两位师姐来小镇碰运气,看能不能获得某些机缘,好回去振兴宗门。 那日她路过蒸笼巷,遇到老妪从大槐树街那口老井打水回来,一步一抖,走得很艰难,生了恻隐之心,便帮她挑回去。 去到院子,见厨房冷锅冷灶的,又忍不住给她做好了饭。 离去前,还用宗门秘法,给老妪治了一下腿上积年老疾。 回到客栈,与两位师姐汇合后,二师姐埋怨她随随便便与人接触,小心招来惹不起的人。 大师姐也叮嘱她以后遇事遇人,不要那么单纯,须多加小心,毕竟这灵龟镇十分危险,而她们所在紫霞宗早已落魄,还指望她们三人回去,带领师门走出困境。 小姑娘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决定以后少与陌生人接触。 然而到得夜里,当小镇下起阴雨,小姑娘躺在床上,却又不禁担心起老婆婆来,怕她的腿因下雨变得更加难受。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赶在两位师姐起来前,又跑去了蒸笼巷,再给老婆婆治疗腿疾,顺便又挑了一回水,做了一顿饭。 第三天雨后阴冷,对腿疾更不利,小姑娘又偷偷去了。 第四天、第五天…… 两位师姐终究还是发现了她的偷摸行迹,但见小师妹是真的很牵挂那位老婆婆,几日下来又未遇上危险,便由着她去。 这一日,名叫苏谷雨的小姑娘,又一大早来给老婆婆挑水做饭。 待老婆婆吃完早点,又以师门秘法,给她两只腿推拿按摩一番后,小姑娘便要离去。 老妪把她叫住了:“小谷雨,你先等一下。” 苏谷雨回过头来,眨眼问道:“老婆婆,怎么了,腿还不舒服吗?那我再给你推拿一会儿?” “不过今天没法推拿太久,我和师姐们约定好了,今日要去葬妖地遗迹,看看能不能寻得一些机缘。” “之前镇南王世子盘踞在那里,我们不敢过去,现在他死了,应该会安全一点。” 老妪摇摇头,慈祥笑道:“不是,我的腿已经好多了,不用再推拿了。” “这些天多亏了你一直在照顾老婆子,要不然那阴雨天,还不知道怎么捱过去。” “我想送你几幅我剪的画儿,以表谢意。” 苏谷雨连忙摆手,脆声道:“老婆婆,不用的。从小师父就教导我们,作为玄门正宗弟子,扶危济困乃是应有之义。” “我们紫霞宗虽然声势不如以前了,但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还是要遵循的。” 老妪笑道:“有你这样纯真灵巧的弟子,紫霞宗一定会再次兴盛的。小谷雨,这几幅剪纸画你还是收下吧,不值什么钱,就是表达一下心意。” 苏谷雨还是想要推辞。 老妪脸上笑意却更浓,道:“儒门那些老夫子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伱这么帮助我,我若是不感谢你,怎能说得过去?会有人骂我的。” “你不会忍心让老婆子挨骂吧?” 苏谷雨看着老婆婆和蔼的笑容,纠结了一下,爽利道:“行,我收下,谢谢老婆婆!” “是我该谢小谷雨。” 老妪把四副剪纸画递给苏谷雨,这四幅画乃是一组,第一副剪了一条飞天青龙,第二幅是一头下山白虎,第三幅是浴火朱雀,第四幅则是望月玄武。 与寻常的四象图画有点不一样,这剪出来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都带着一丝邪异。 苏谷雨只觉得它们好看、精致,没有多想。 老妪也没有跟她多说。 从蒸笼巷出来,苏谷雨很快就与两位师姐汇合了。 小姑娘一身绿裳,长得活泼娇俏。 大师姐苏霜降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皮肤却有些黑,透着几分坚韧。 二师姐苏寒露,则气质有些娇弱,眉眼如画,显得楚楚可人。 小姑娘见着两位师姐,很是高兴,小跑上前挥手喊道:“大师姐、二师姐,走吧,咱们这就去葬妖地!” 大师姐苏霜降道:“剑墓、远古战场太危险,废塔碑林没有任何异处,希望在葬妖地能有所收获。” 苏谷雨信心满满道:“师姐就放心吧,咱们一定能在小镇里获得机缘,振兴咱紫霞宗的!” 苏霜降叹了一下气,心里没有小师妹那么轻松。 二师妹苏寒露突然道:“师姐快看,天上又现异象!” 大师姐苏霜降和小姑娘苏谷雨,同时仰头望去。 看见小镇上方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旋涡,正无声盘旋。 “师姐,这是?” “应该是即将驱逐未获信符的外乡人。” “这么快?葬妖地咱们还没——咦,小雨,你身上怎么有光?” 二师姐苏寒露很是遗憾,却突然发现小师妹身上,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 大师姐苏霜降闻言看去。 苏谷雨自己也很惊愕,伸手把怀里发光的东西拿出来。 “呀,是老婆婆送我的剪纸画!” 只见老妪送她的四副剪纸画中,玄武望月那一副,正发出奇异光芒,慢慢变作一块龟壳。 “这是龟壳信符?” 大师姐、二师姐同时被惊呆。 …… 远古战场遗迹,朔风废弃军城。 最近一阵,斩魔小队一直待在这里,熬炼体魄,砥砺修为。 在这废弃军城中,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些阴兵、英魂,它们也不会搭理他们,很是安全。 这是外乡修士偶然发现的一处“避风港”,不止斩魔小队三人,许多武夫、兵家修士,都待这里静修。 知道斩魔小队三人与李往矣亲近,没人去打扰他们,日子过得很平静。 当小镇上空出现庞大旋涡时,郭楠君身上也有异光发出。 她拿出发光之物一看,竟是天雨巷小落小姑娘,“交易”给她的其中一颗彩色石子,变作了龟壳。 “楠儿,你居然获得了龟壳信符?”郭横北、魏纶十分惊讶。 郭楠君自己也很是意外。 …… 同一时间,平安坊同福客栈。 小芊君手里也多了一块龟壳。 当初教书先生柳浥尘连升三境后,邀李往矣入学塾喝酒庆祝,她则和小落小姐姐一起在院中玩耍。 小落也曾送给她几枚彩色石子,其中一枚,也在旋涡出现的那一瞬,于异光变作龟壳。 知晓其中缘由后,李往矣轻笑道:“当初朝雨兄说‘天泽在民,宜善待之’,果然诚不我欺!” …… 嗖!嗖!嗖!嗖!嗖!嗖…… 庞大旋涡出现没多久,便开始发威,一个又一個外乡修士如尘埃般被吸起,消失于旋涡深处。 只有获得龟壳信符之人,和小镇原住居民,不受影响。 不到一刻钟,所有未得信符的外乡人,都被驱逐了。 空中旋涡散去。 而小镇北边,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石台。 石台云雾缭绕处,隐约可见三个大字—— 望乡台! 第四十五章试上望乡台上看 望乡台。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三个字是竖着写的,在其左侧,还有两列文字,乃是废塔上的那副对联: 道传天外,剑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 乘梦醒来,踏虚归去,是人间不是人间。 当空中旋涡散去的那一刻,剑墓、葬妖地、远古战场、废塔碑林四大遗迹,皆已关闭。 尚留在小镇里的外乡人,都来到这望乡台下。 第一个到来的是崔氏七公子崔幼麟,他换了一身紫袍,手执玉扇,看起来风流潇洒。 看了一眼台壁上的那副对联,他便纵身而上,直登望乡台。 很快,魁梧挺拔气势雄浑的萧野,也到了。 他也扫了一眼那副对联,踏步升空。 第三位到来的是青年胖道士张一冠,他乘坐一匹纸飞马,由远处而来,直驱望乡台。 剑修裴合。 背棺林蔚。 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女扮男装白袍少女、执刀人赵铁衣等,先后到来,登台而上。 李往矣领着小芊君姗姗来迟。 他并没有立即上去,而是等着。 不一会儿,一身红衣飒然的郭楠君,出现了。 斩魔小队另外两人,没有龟壳信符,已经被空中旋涡吸走,驱逐出去了,不知落于何方。 走近后,她微笑问候:“李先生、小芊儿!” 其兄长郭横北和魏纶,都已改口,叫李往矣李兄或者李兄弟,她却还是称呼先生。 李往矣温煦回道:“郭姑娘,郭兄和魏兄弟都还好吧?” 郭楠君颔首:“嗯,兄长和魏哥都好,在朔风废城静修一番后,修为都有精进,现在已经离开小镇了。” “那就好,咱们也上去吧。” “嗯!” 李往矣随即驾起一道快哉风,带着郭楠君和小芊君,飞上望乡台。 望乡台高逾万丈,直插云霄。 李往矣上去后,发现这上面并不寒冷,反而阳光朗照,惠风和畅。 环视一圈,萧野、裴合、林蔚、胖道士张一冠、崔氏七公子、执刀人赵铁衣,加上赵铁衣身前一看就出身大魏皇室的一对兄妹,先登台的有八人。 再加他和小芊君、郭楠君,共十一人。 他上前与萧野、裴合、林蔚三人打招呼。 未等寒暄,望乡台上又多了一道身影。 大家看去,只见一位十七八岁,身穿粗布衣服,头戴斗笠的少女,徒步而至。 少女除了头上的斗笠外,后面还背着一个竹篓,腰间别着一把小锄头,再加上脚下的草鞋,形象很是独特。 登台后,她笑容灿烂地挥手道:“我叫许葳蕤,农家弟子,见过诸位!” 萧野第一個抱拳回礼:“雩国萧野,见过许姑娘。” 身为一国皇子,萧野深知民以食为天、国因农而立的道理,十分尊重农家修士。 李往矣也作揖道:“寒山书院李往矣,见过许姑娘!” 小芊君、郭楠君跟着见礼。 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十一公主曹嘉宁、执刀人赵铁衣、崔氏崔幼麟,也先后开口回应。 农家在三教百家中,虽然不似儒、道、释、墨、法、兵等流派那般显赫、势大,但却十分受世人尊崇。 纯正的农家弟子,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农家少女许葳蕤和大家打完招呼后,便来到望乡台边缘,往外看去,目光游移,似乎想看看台下哪块土地,适合拿来耕种。 她正看着,台上又来了一道怯怯的身影。 这身影也是位少女,一身绿裳,扎着双丫髻,看起来应是开朗活泼的性子。 只是因为台上之人,或为大宗嫡传,或为天潢贵胄,或为世家公子,而她只是一个落魄宗门的小徒弟,境界还那么低,未免有些自惭形秽。 这少女正是每天给蒸笼巷老妪挑水做饭,获赠四副剪纸画,因而得龟壳信符的紫霞宗苏谷雨。 大师姐、二师姐都被空中旋涡带走了,只剩她一人在这小镇里。 看她这般怯场,李往矣不由微笑道:“我是寒山李往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啊?” 当初萧野于落桐街问拳李往矣时,苏谷雨和两位师姐有去观看,认识李往矣。 见这位寒山书院天骄,如此温和地与自己说话。 心里的紧张顿时去了大半,恭敬回道:“我是紫霞宗苏谷雨,见过李先生!” 李往矣道:“小雨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贵宗上代宗主飞霞真人,与我寒山有旧,也算是自家人。” “今日同得龟壳信符,也是有缘,还请过来一叙如何?” 苏谷雨见李往矣身边站着气势雄浑的萧野、身形孤寂的裴合,还有身边陈放着黑棺的林蔚,有些怯怕。 但看看另一侧红衣飒然的郭楠君,和可爱的小芊君,瞬间便不怕了,走了过去。 “谢谢李先生!” 郭楠君和小芊君,明白她为什么会紧张,都和她说话。 连萧野这位狂傲武夫,也跟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裴合点头致意。 林蔚……林蔚则没什么表示。 半妖少年对谁都这样,也就在小芊君面前,偶有情绪流露。 …… 又过了好一阵,没再有其他人出现。 所有获得龟壳信符的外乡人,皆汇聚到了这望乡台上。 李往矣、小芊君、郭楠君。 萧野、裴合、林蔚。 曹凿空、曹嘉宁、赵铁衣。 张一冠、崔幼麟、许葳蕤、苏谷雨。 登台者,一共一十三人。 …… 崔氏七公子崔幼麟,扫了一眼其他人,犹豫一下,走向李往矣。 “李兄,你乃寒山高才,饱读诗书,可知台壁上那副对联所指‘莫非仙境’,究竟在何处?”崔幼麟请教道。 李往矣摇摇头:“不知。我曾在《老骥谈玄说》和《北洲异镇录》上,看过灵龟镇相关事迹,却都未提及那不是仙境,却恰似仙境的地方,究竟位于何处。” “崔氏乃千年世家,底蕴深厚非寻常可比,敢问崔兄可有见解以教我?” 崔幼麟也摇头,苦笑道:“我亦是不知。我是接到老太爷的传信,才来这灵龟镇的。老太爷只教我来,却未多言一字,想来也是未有更多了解,抑或是知而不能言。” 两人一起看向大魏九皇子曹凿空。 曹凿空也摇头:“我大魏也不知道那‘莫非仙境’,到底在何方。只知这太虚老龟乃是无数岁月前,由天外落于人间。” “老龟似是受过小镇先民救助,所以一直庇护之,若想知道老龟究竟来自何处,或许只有向小镇中人请教。” 小镇中人么? 李往矣不由想到了柳浥尘,这位学塾先生,好像是土生土长的小镇之人。 …… 就在十三位外乡人,汇聚于望乡台之时。 小镇大槐树街,听雨旧书坊后院。 一位跛脚老妪,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望乡台,说道:“这次留下的人,好像比历届都要出色啊。” “你们说,这一次会出现奇迹么?” 老妪旁边,是一位清瘦小老头,正是这听雨旧书坊的掌柜。 听到她的话,清瘦小老头道:“总会出现奇迹的。” 老妪嗤笑道:“五百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但这次我是认真的。” “呵。” 老妪转向在场第三人,一位中年文士,问道:“老白,你觉得呢?” 这位中年文士,身材高大,神情清隽,乃是同福客栈的主人。 闻言淡淡地道:“或许吧,如果没有奇迹,那龟前辈何必一次次留下信符?” 老妪问道:“那你们觉得,奇迹会出现在谁身上?” 中年文士默然。 清瘦小老头则反问:“你觉得呢?” 老妪轻笑道:“虽然我最喜欢天天给我挑水做饭的小谷雨,但若论出现奇迹,我选那株剑草。” “毕竟她一入剑墓,就引得万千剑灵异动,共同传其剑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清瘦小老头捋了一下稀疏的胡须,说道:“我选她的大师兄,那位青衫书生。” “他在碑林中,以儒门大神通【天人感应】,拓印三十六块镇天碑,此是非常手段,可见他的天资、悟性、境界,皆超凡绝伦。” 两人说完自己的人选,一起看向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淡声道:“剑草、李往矣、武夫萧野、剑修裴合、大魏十一公主,甚至那个长生观小道士,都有可能。” “还得看他们以后的造化。” 清瘦小老头赞同。 老妪则想到了另外的事,说道:“可惜那明山剑宗的韩弦空,他若是不败给裴合,应该也能获得一枚信符。” “还有那位墨家游侠,刚入小镇,就又赶在小镇封禁前,匆匆离去了,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要不然也是一位不错的人选。” …… 望乡台上。 十三位外乡人站在边缘,往下看去,透过偶尔飘过的云雾,看到的不是小镇情景,而是小镇之外的人间景象。 太虚老龟正离开人间,望乡台自然也跟着远离。 随着老龟越飞越远,他们的视线也被逐渐拉高,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看着云雾之下旷远、浩瀚的繁华人间。 一袭青衫的李往矣朗声笑道:“试上望乡台上看——这人间,美得很呐!” 第四十六章界海 北止戈洲东南,沂国,风羽城。 城中很是繁华,店铺里各种货物琳琅满目,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偶有修行者掠空飞过,也不搅扰百姓。 街边一间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说一位道门剑修,以飞剑千里之外斩山君的故事。 顾客们听得很是激动,拍手叫好。 二楼雅间,却有两位汉子,正小声议事。 “老大,现在那头老龟,应该彻底离开人间了吧?” “应该是。” “也不知道李兄弟和楠君,到底随老龟去往了何方,还真挺好奇的,那‘非仙境莫非仙境’之地,肯定非同寻常。” “李兄弟、小芊君,还有楠儿,都是有大福缘之人!” “那是,李兄弟和小芊君就不说了,等楠君回来,咱们小队的实力,肯定会涨一大截。到时候老大你这小队第一人,只怕都要让位了。” “若真如此,那是好事。” “也是,楠君转修道法之后,本来战力就大涨,如今又将获得那最终机缘,大道之途不可限量,咱们小队可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斩魔小队了。” 说话的两人,正是被太虚老龟抛下的郭横北和魏纶。 他们从灵龟镇返回人间时,没有回归原地,甚至没有落到大魏境内,而是掉落到了东南边的沂国。 中间隔了好几个小国。 不止他们两人,其他未得龟壳信符的外乡人,被抛下后,也都散落各地,不在一块。 “老大,等楠君回来后,应该能联系上咱们吧?”魏纶问道。 李往矣和小芊君不用他担心,回归后自会前往东境,而郭楠君却不可能跟着一起去,要与他们回合。 “等下我们去青鸟飞驿留信,按照之前的约定,楠君回归之后,应该会去驿站查看咱们的留言,到时候就能联系上。” 郭横北回道,并不担心。 青鸟飞驿乃是北止戈洲最负盛名的三大仙家驿站之一,取意自“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创建者乃是北止戈洲上历史悠久,而底蕴深厚的青云宗。 其驿站遍布整个北止戈洲,甚至与中土神洲、东北大荒洲、东蓬莱洲、西北烽火洲、西净土洲等附近大洲的仙家驿站,结了盟约,可以跨洲传递。 在看见郭楠君获得龟壳信符,将留在灵龟镇后,郭横北便提前和她约好了联络方式。 “这风羽城是沂国大城,应该会有仙家驿站,一会儿咱们就去。” “好!” …… 大魏南域,天战城,镇南王府。 一身蟒袍的镇南王皇甫长天,高坐王座之上。 阶下站着王府客卿,阴阳家大修士辛可追,还有王府大总管杜仲。 皇甫长天扫了一眼杜仲,威严问道:“已有人从灵龟小洞天返回?” 杜仲恭敬回道:“是,王爷!未获信符的外乡修士,已全被老龟抛下,其中有几位落于咱们南域。” “我已派人将他们全部带回王府,据他们交代,残害世子殿下的,乃是长生观张一冠。” 皇甫长天眉头微挑:“长生观张一冠?长生观弟子竟然敢杀我皇甫长天的儿子,是欺我镇南王府无人么?” “还是以为我镇南雄兵,刀剑已钝,无力再屠戮?” 杜仲不敢接这话。 长生观乃是北止戈洲大道观,除非三十万镇南雄兵全部拔营,否则以镇南王府的底蕴,很难上门讨得便宜。 而镇南军全军出动,中间隔着千里之远,大魏朝廷肯定不会应允。 如此,若要为世子殿下报仇,只能在那张一冠返回长生观之前,将其擒拿或者斩杀。 “那长生观弟子,回归了么?” “据所擒获之人交代,似是获得了一枚龟壳信符,此刻应该还在灵龟小洞天里。” “哼!” 皇甫长天冷哼一声,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但这是太虚老龟所为,无甚办法。 他转而漠然地问道:“羊迁,高要,还有百花洲那边怎么样了?” 羊迁、高要原是世子皇甫昭的护道宗师。 羊迁被皇甫昭派去百花洲索要女修,高要则因皇甫昭要他妻女侍寝,带着妻女隐匿离去,都未能跟随世子进灵龟镇。 杜仲躬身回道:“羊迁已授首,百花洲与王府相隔两千里,派去的人应该刚刚抵达,尚未有回信。” “至于高要一家,则……还未有音讯,请王爷恕罪!” 杜仲跪在地上请罪。 皇甫长天却还是大怒:“废物!” 大手一甩,身为王府大总管的杜仲,便飞了出去,步了二总管、三总管的后尘。 …… 正如郭横北、魏纶猜测的那般,太虚老龟抛下未得信符的外乡人后,很快便彻底离开了人间,穿过天地界壁,踏虚而去。 灵龟镇,望乡台。 李往矣等人只见一阵星光流转,伴随阵阵虚空激荡,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奇妙玄异之地。 不知是这個地方太过奇异,还是太虚老龟使了神通,他们面前忽然变得无有遮挡,可以看见眼前所有事物。 放眼望去,只见周遭一片幽暗。 灵龟小镇应该是漂浮于虚空之上,四面八方皆一片虚无。 只有极遥远处,有一道道星域漩涡,散发出各色光芒,恍若夜空下,大海中泛起的波光涟漪。 “李兄,你读书多,你可知咱们现在所处何地?”萧野询问。 其他人也都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摇了一下折扇,神态懒散回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咱们现在应该是来到了传说中的界海。” 界海? 听到这个名字,萧野、裴合、崔幼麟、张一冠、曹凿空、赵铁衣、曹嘉宁、许葳蕤八人,都十分震惊。 唯有苏谷雨、小芊君、郭楠君、林蔚四人,因为出身和跟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忍不住感叹道:“真是界海么?天地之外,果然有界海?人间真如沧海之一粟?” 这下苏谷雨、小芊君、郭楠君、林蔚四人,也明白过来了。 传说中,人间之外,除了神秘难寻的仙界,和幽冥阴间外,还有许多大世界。 它们共同沉浮于虚空界海之上。 人间于界海中,恰如沧海一粟。 但这些隐秘,只有十境之上的圣贤,偶尔传出只言片语,未曾证实。 今天,他们却跟随太虚老龟,亲自来到了这传说之地。 “你们看,那是什么?” 农家少女许葳蕤,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遮天蔽日的庞然巨物,正于界海深处,朝他们飘来。 第四十七章碧落 界海深处,忽然飘来一庞然巨物,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眸。 只因它实在太过巨大,离得尚远,却依旧给人一种遮天蔽日,覆压一切之感。 仿佛一轮巨月,横亘眼前。 那种强大威压,几欲让人窒息。 “嗡!” 灵龟小镇微震,一股古老气息荡漾出去,庞然巨物带来的压迫感,随即消失。 众人恢复了正常。 显然,是太虚老龟出手了。 “这是什么?”许葳蕤再次询问。 众人沉默。 约莫两刻钟后,庞然巨物离得近些,大家才看清这竟是一头似虎非虎,似麟非麟的巨兽。 这是一头传说中的凶兽望天犼! 但其庞大的身躯却超乎了想象,哪怕是中土神洲最有名的几头圣兽,也远不能比。 光其一面,已恰如一中等国家之辖境。 无穷无尽的威势,从它体内散发出来,激荡幽暗界海。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超越圣境的无上存在。 然而。 它却已经死了。 其眼睛虽睁,瞳孔却一片灰暗,未有一丝光彩。 额头处,一个巨大无比黑洞洞的创口,正无声淌血,不知为何物所留。 浓郁而冰冷的死亡气息,从创口处漫延开来,与无穷威势一同卷席周遭界海。 连望乡台上的李往矣等人,隔着太虚老龟,也为之心悸。 “这么强大的凶兽,竟然死了?谁杀的?” 大魏九皇子曹凿空,皱眉开口。 没有人能回答。 众人静静看着遮天蔽日的望天犼尸身,与望乡台擦肩而过,飘向远方。 如果不是太虚老龟出手,这望天犼尸身,已然撞了过来。 即使它已经没有意识,但以其庞然之身和死亡气息,不管是望乡台上的众人,还是小镇中人,肯定无一能幸免。 原来界海之中,竟是如此危险,随便遇到一具不知何年留下的尸首,便能让人全军覆没。 简直比人间最危险的无上禁区,还要可怕。 偶遇望天犼尸身,只是一个小插曲。 太虚老龟继续前行,望乡台上的众人,也继续于台上观摩界海。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一团有意识的星云,意图吞掉整个灵龟小镇,被太虚老龟击退了。 还遇到一個三头八臂双足,浑身火焰升腾的巨大人形生物,却也已死亡。 身上火焰燃遍一片界域。 在火焰人形生物之后,众人又看见一艘破损巨大诡船,航行于界海之中。 那巨大诡船所经之处,所有星光、虚雾、蜃景皆被吞噬吸收,无一能逃。 太虚老龟远远见了,也选择退避,没有靠近。 众人就这么跟随太虚老龟,一路怪景异象,在界海中飘荡了一个多月。 一开始大家还或紧张,或新奇,须臾不敢离开。 到后来慢慢习惯了,又看有老龟庇护,不会有危险,便都安下心来。 许多人开始于望乡台上修行。 李往矣则下了一趟小镇,发现整个小镇被迷雾笼罩,小镇所有人皆在家中沉睡。 大街上连一只野猫,一片落叶都没有。 恍若一切已静止。 返回望乡台时,萧野在练拳,裴合在静修,林蔚守在黑棺旁边。 张一冠、崔幼麟、曹凿空、赵铁衣等人,各有其事。 郭楠君和苏谷雨,也不浪费时间,开始修炼起来。 只有农家少女许葳蕤,和大魏十一公主曹嘉宁,两位姑娘家家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聊什么。 见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返回了,许葳蕤立即跑过来,却不是要和李往矣说话,而是来找小芊君的。 许葳蕤这位农家少女,打一开始见着,就对小芊君这个草木小精怪,十分感兴趣。 小芊君也很喜欢这位身上带着各种异土、灵水的小姐姐,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 许葳蕤把小芊君带走,和一身白袍的嘉宁小公主一起,不知道要摆弄什么东西。 李往矣无所事事,便看起书来。 打入灵龟镇算起,一个多月他又看完了八十五卷书,加上之前的,气海之中已经诞生了九千九百道浩然之气。 距离读完万卷书,养出万道浩然之气,正好还差一百卷书。 算时间,只需再有一个月。 他很期待,当他看完一万卷书,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后,会发生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他从书院带来的,和从小镇三家书坊买的书,快看完了,只剩下不到三十卷还未动。 不够。 不够也没办法,只能待返回人间后,再购书。 …… 众人来到界海的第三十三天。 太虚老龟终于结束了界海之旅,穿过重重虚空障壁,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天地。 这片天地,正处于黑夜之中。 众人发现它与人间迥然不同,天上竟然有九轮明月。 九轮明月争辉,何其壮观,简直无法用言语描绘。 望乡台上的一十三人,瞬间便都明了,这片天地,便是那“非仙境莫非仙境”之地。 就夜月朗照而言,九月同辉的这个世界,确实堪比仙境。 然而大家再一看九轮明月照彻下的那片天地,却都不禁怔然。 这是一座大地破碎、天穹撕裂、万物凋零的残破大世界! 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天穹撕裂处,有一具又一具,堪比神佛仙圣的巨大尸体漂浮。 而大地之上,更是祖脉断裂,山河尽碎,许多原本宏伟高大的宫殿、城池,皆已化作断壁残垣。 一座座大陆破碎,一条条大江干涸,一个个海洋冰封。 无数骸骨如枯草般瘫倒,遍布于世界各个角落。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分老壮与孩提。 这与其说是一片天地,不如说是一座大墓。 而天上挂着的九轮明月,则是它的墓碑。 月光如水,隐约间众人仿佛听到有无数英魂在哭泣…… 不用说,剑墓、葬妖地、远古战场三大遗迹,正是剥落自这个残破世界。 原来太虚老龟要回去的,竟是这样一个故乡。 一座曾经道传天外、剑落星河,无比繁盛强大,最终却死去的天地。 李往矣通过小镇四大遗迹,曾猜测太虚老龟的故乡,发生过惊天大战,老龟可能是败亡流浪,或者被放逐的一方。 却没想到会败亡得这么彻底。 “是谁,或者什么力量,灭亡了这么一座曾经无比繁盛而强大的天地?”许葳蕤低语道。 无人回答。 “那简单一点,有人知道这座天地叫什么吗?它应有自己的名字吧?” 望乡台上还是一片沉默。 忽然,李往矣气海中的三十六块石碑虚影一阵异动,其中一块石碑上,有两个字爆发出璀璨光芒。 随后漂浮而起,透体飞出,没入这座残破天地之中。 而这两个字,恰巧是李往矣唯二释读出来的文字。 他回道:“碧落,这片天地是碧落天!” 第四十八章天地洗炼 碧落天? 听到这个名字,其他人都十分惊异。 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天乃是道门记录的三十三重天之一。 但既然李往矣这么说,尤其是大家都看见,他体内飞出两个出自废塔碑林遗迹的神秘古字,没入这座天地之中。 便也都不怀疑。 传说中的碧落天,竟然真的存在,而且残败至此,这不禁让大家愈发唏嘘感慨。 来到这座天地之后,太虚老龟便悬停于空中,没有降落下去。 似乎不忍触及那片伤心之地。 一股极为深沉的悲伤之意,忽然充盈整座灵龟小镇。 望乡台上的众人都明白,这股悲意,来自老龟。 数百年洄游一次,却并非为了安歇,而是祭奠,纵然是一头早已超脱生死的太虚灵龟,心潮也难免泛起波澜。 众人为之所染,肃然静哀,一起祭奠这座曾经繁盛强大,堪比仙境的碧落天地。 李往矣吟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故地之不存。宁溘死以流亡兮,盖不忍见此景。跨界海以洄游兮,祭天地之零落……” 随后他将三十六道石碑虚影,全部召唤出来,以浩然之气为引,激发三十六块石碑上镌刻着的所有碧落古字,如同“碧落”二字一般,一同没入这座残破天地之中。 “呼——” 天地间刮起一道强大阴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但最终也只是阴风吹过而已,天穹依旧撕裂,大地依旧破碎,天地之间依旧残破如斯。 太虚老龟仍旧一动不动,沉浸在悲伤之中。 三天之后,充盈整个灵龟小镇的悲意,终于散去。 老龟结束了祭奠。 就在这时,望乡台上,众人携带的龟壳信符突然飞起。 同一时间,整個碧落天地为之一荡,一股十分磅礴而精纯的大道气息,于天穹和地脉处涌现,分为一十三道,穿过洞天界壁,倾泻在望乡台上。 台上每个人,皆被其中一道笼罩、冲刷。 “这是?” “天地本源!这是这座天地的大道本源,它在对我们进行洗炼!!!” 众人很是震惊,出身道门正宗的胖道士张一冠,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惊喜大喊。 大家瞬间明白,这便是灵龟小镇的最终机缘。 随后纷纷抓住机会,引导天地本源洗涤自身。 萧野运转玄功,裴合御剑出鞘,半妖少年林蔚将天地本源大部导入黑棺。 李往矣仰天而望,九千九百道浩然之气与天地相和。 小芊君现出剑草本体。 张一冠、崔幼麟、曹氏兄妹、赵铁衣,各展神通。 郭楠君结出了《上清六甲秘术》中的玄奥秘印。 苏谷雨小姑娘,也运转了紫霞宗秘法。 而农家少女许葳蕤,则一边咋咋呼呼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要把所有种子都拿出来进行洗炼!” “啊啊啊,慢一点呀,千万不要那么快结束,我还有很多种子没拿出来呢!” 一边手忙脚乱,从身上各个地方拿出一袋又一袋,各色各样的种子,丢到天地本源气息中接受洗炼。 这场洗炼,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大道本源气息散去,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这不是赐予某一种功法,赋予某一种灵物,而是直接以天地本源洗涤内外,乃是最为彻底,最为纯粹的根本蜕变。 众人终于明白,灵龟小镇的最终机缘为何物。 “原来,这就是最终机缘,我们何其有幸。”崔氏七公子崔幼麟感叹道。 他一身紫袍,手执玉扇,气质焕然一新,变得更加风流潇洒了。 萧野说道:“咱们欠碧落天地一份情,他日当偿还。” 其他人深以为然,他们得碧落天地大道本源洗炼,已经和这座天地产生了羁绊,他日须得还上这份情。 尽管如此,也是他们赚大了。 经过一座大天地的本源洗炼,他们未来之大道,必然无可限量。 洗炼结束,太虚老龟便掉头离去,却不是直接返回界海,而是带着众人,奔向了天上其中一轮明月。 碧落天似乎处于永夜之中,至少他们到来这三天,从未见过白日。 很快,太虚老龟便降落到了那轮明月上。 众人看见这轮明月,与碧落天地一般,残败而破碎,同样经历过惨烈大战。 但其最高峰上,却仍矗立着一座雄关。 那座雄关高大、残缺,却如一杆战旗,插在这座天地之间,直指苍穹深处。 老龟与明月相融,灵龟镇直接镶嵌于月面之上。 小镇本地居民仍旧沉睡,十三位外乡人从望乡台上下来,去往那座雄关。 远远地便能看见雄关城楼上,写着三个大字。 字体乃是碧落古字,但经过天地洗炼的众人,一看到这三个字,心里同时产生一丝明悟,明白了它们的含义。 第一关。 这乃是碧落天路第一关! 来到近前,众人被雄关气势所慑,纵然经过惨烈大战,雄关已然残缺,但却仍十分恢宏、巍峨,万古长存。 “咦,你们看,那边有一座摩崖石刻!”大魏十一公主曹嘉宁,忽然指着雄关左侧,脆声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雄关左侧,靠近拐角暗影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篆刻着许多文字。 最重要的是,那上面的字体,乃是人间之字。 “走吧,过去看看。” 走近一看,众人便明白了,这座摩崖石刻,乃是往届随老龟洄游之人所留。 崔氏七公子崔幼麟,很快指着其中一竖文字,道:“这是中土神洲紫霄大道君留下的。” 大家看去,只见这条留言为: 道不可轻传,而吾即道也——中土紫霄。 紫霄大道君,乃是中土神洲扬名天下的大道君,连远在北止戈洲的大部分修士都听说过。 一千年前,这位大道君,曾孤身西渡,一人击败西净土洲三位在世佛陀。 萧野来到一条石刻面前,道:“这是八百年前成圣的纵横家张子所留。” 众人走过去,看见内容为: 纵横天地间,唯余一人——纵横张秦。 刚看完这一条,农家少女许葳蕤又指着一块地方道:“你们看,这是三词圣之一稼轩公写的: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紫霄大道君、纵横家圣人张子、词圣稼轩公,皆是举世闻名的大道圣贤,没想到也都曾随老龟洄游至此。 太虚老龟一般七八百年洄游一次,每次携带的人数不定,无数岁月下来,大家知晓的前贤大能,肯定不止这三位。 众人分开找寻起来。 不一会儿,小芊君就嫩声喊道:“大师兄,东华山神主娘娘也到过这里,这儿有她的留言!” 李往矣走过去。 第四十九章少女云暮色 众人散开,寻找熟识前贤大能留下的石刻。 裴合很快便看见一位剑道前辈的留言: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五百年。 兵武不分家,萧野找到一兵家大能的豪言:吾,万人敌也! 身为法家弟子的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则找到法家先圣的名言:圣人不法古,不脩今,法古则后于时,脩今则塞于势。 郭楠君找到一句,明显出自女子大能的话:杀尽天下负心人! 农家少女许葳蕤,则在一位农家先贤的遗言下驻足:此生无所求,唯愿稻下乘凉,谷满人间。 苏谷雨小姑娘,意外看到第十代祖师爷的笔迹:紫气东来,霞光西去,圣人已矣。 胖道士张一冠对这摩崖石刻不感兴趣,一直留远处,打量着这座虽已残缺,却依旧屹然耸立的万古雄关。 半妖少年林蔚,守着黑棺,哪儿也没去。 李往矣看到一句佛偈:要识三千与大千,不在微尘外。 正猜测这佛偈来自佛门哪位高僧,忽然听到小芊君大喊:“大师兄,东华山神主娘娘也到过这里,这儿有她的留言!” 他不由走了过去。 毕竟东华山神主,正是他此次下山将拜谒的对象。 能于此地遇上她留下的石刻,也是一种缘分。 他来到小芊君身边,往岩壁上看去,果然看见了东华山神主的署名,内容只有十四个字: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这十四个字字迹俊秀而遒劲,写得酣畅淋漓,恍惚间似乎能看见一位神采飞扬的女子,于摩崖前运指如飞,一笔而就。 想到这位东华山神主,如今乃是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位居一洲绝巅之上,她确实配得上这句“山登绝顶我为峰”。 “大师兄,神主娘娘怎么会来这里呀?这么说石龟爷爷岂不是至少三千年前,就开始洄游了?”小芊君好奇问道。 李往矣点点头:“老龟洄游的时间,比这还要久远。” 倏尔他眉头微挑,面露讶异。 “大师兄,怎么了?” “这条石刻,还有道韵残留。” “道韵残留?这可是三千年前留下的!” 小芊君眼睛眨巴,很是惊讶。 李往矣摸了一下她的头,微笑道:“你且等一下。” “嗯?” 小芊君有些茫然,却见大师兄青衫微荡,浩然之气流转,已然施展【天人感应】大神通。 【天人感应】一出,李往矣瞬间与天道交感相合,身影变得飘忽不定。 下一瞬,他直接消失于原地。 “大师兄!” 小芊君惊叫,把萧野、裴合、林蔚、郭楠君、苏谷雨都惊动了。 甚至连远在城门处的胖道士张一冠,听到动静,也第一时间赶至。 “小芊君,你大师兄去哪儿了?”萧野关切问道。 小芊君把情况说了,萧野、裴合、苏谷雨都十分惊异。 崔幼麟、曹凿空、曹嘉宁、赵铁衣、许葳蕤几人后面过来,知道这事后也非常惊奇。 只有胖道士张一冠,并不意外。 毕竟当初李往矣在远古战场遗迹里,追了他大半天,他什么神通术法都用上了,也甩不掉。 姓李的做出任何事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崔幼麟、曹凿空、许葳蕤等人,却不禁感叹【天人感应】不愧是儒门最有名的大神通之一,果然神奇超凡。 李往矣年方弱冠,便悟得这门大神通,别说是北止戈洲,只怕连文运最为昌盛的中土神洲,也没有几个儒门天骄能与之相比。 萧野却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大师兄一会儿就会回来。” 小芊君点头:“嗯嗯!” 她相信萧野,更相信大师兄。 …… 伴随一阵光阴涟漪流转,一道青衫身影凭空浮现。 李往矣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城楼上。 抬眼望去,所见之地依旧是夜晚,天上仍旧挂着多轮明月,而明月之外,则依然天穹撕裂、大地破碎。 他还在碧落天那轮明月上。 只不过,他由城下摩崖石刻处,来到了雄关城楼之上。 缘由也很简单。 城楼飞檐处,正有一位白衣少女,恬静而坐,眺望远方。 犹豫了一下,他御使轻风,飘向飞檐。 “在下李往矣,冒昧而至,打搅了!”落定后李往矣作揖道。 白衣少女侧头,看了他一眼,清声道:“无妨,公子且坐,随意就好。” 李往矣于一丈外坐下。 看了一眼远处破败的天地,又转过头来看向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气质清丽出尘,夜月下,却又给人一种温柔明媚的感觉。 少女察觉到李往矣在看她,却不在意,反而问道:“敢问公子,从何而来?” 李往矣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三千年后。” “三千年后……原来我已在这里看了三千年。” 李往矣心里涌现一抹古怪。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白衣少女,正是三千年前于岩壁上,留下“山登绝顶我为峰”的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没想到,她当时那么年轻。 看这面容、气质,也就十七八岁,三千年前所留石刻,却仍残存道韵,不愧是能登临一洲之巅的东华山神主。 “公子也是随太虚老龟洄游而至的吧?” “是。” “看过这座破碎天地后,有何感想?” “人间很好,必不使其至此。” “必不使其至此——想来这碧落天曾经的圣贤、大能,乃至世俗凡夫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它却还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飞檐之上,一时有些寂静。 半晌后,李往矣问道:“姑娘可知是何等力量,毁灭了这座天地?” 少女云暮色摇摇头。 她站起身来,眺望天穹撕裂处那一具具漂浮着的神佛仙圣的尸体,又看向破碎大地上断裂的祖脉、干涸的大江、如山的尸骸。 声音飘渺道:“当年碧落天之繁盛,远胜人间,若碧落浩劫降临人间,当如何处之?” 李往矣很想随性说“天塌下来,自有高個子撑之,吾不忧也”。 但面对这白衣如雪的少女,话到嘴边突然改口,道:“天地有圣人,斯世可挽天倾。” “天地有圣人?你是说至圣先师,佛祖,道祖?抑或是三教百家其他大圣人?” “不是。” “那是何方神圣?” “人人皆圣,众生一心,自然无物不破,无劫可敌。” 少女云暮色睫毛轻眨,似在沉思。 李往矣问道:“姑娘有此之忧,可是预见人间浩劫将临?” 少女云暮色再次摇头:“我只是当年随老龟洄游而至,见此天地,以身代之,有所感怀而已。” 李往矣微愕,他还真以为是大劫将至,原来是少女忧天。 白衣少女见他这反应,清声道:“碧落天与人间皆为一方大天地,碧落天既毁,人间未尝无忧,或许若干年后即有浩劫降临。” “当然,也或许永远不会到来,是我庸人自扰。” 李往矣轻摇折扇,闲散望天。 太过遥远的事情,现在想来也无用。 白衣少女见他这清逸闲散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应当知道我是谁吧?” “我是由云姑娘所遗道韵而来,自然知晓姑娘是谁。” “那三千年后,我还好么?” 第五十章奇迹 三千年后,我还好么? 李往矣看看眼前白衣胜雪、清丽出尘的少女,又想想那位风华绝代、强势无敌的东华山神主,不由得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怎么,难道我已经不在了么?” 见李往矣不说话,白衣少女有些疑惑。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在,而且很好。” “据《北洲神道纪年》所载,你在这次洄游返回人间之后,沉寂了许多年,大约五十年后,突然成为了一位山神。” “这个时间,是我根据老龟洄游时间大致推算的。” “后来你很快成为了北止戈洲,第一尊天地封正的神祇。” “再后来,你成为了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登临了大洲之巅,直到现在。” 白衣少女眉尖微蹙:“天地封正的神祇?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 “是,尊号东华山神主。” 李往矣没好意思说他这次下山,就是去给她这位东华山神主娘娘送礼的。 毕竟他之前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提前遇上正主儿,还是少女时期的她。 现在的少女云暮色,与三千年后的东华山神主,虽然是同一人,但显然是不一样的。 “原来,我后来选了那么一条路。” 白衣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 对她这反应,李往矣有所猜测。 但她既然不说,自是也不好问。 白衣少女倒是很快就敛去了这抹情绪,问道:“三千年后,人间应该变得更好了吧?” 李往矣温煦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毕竟我没有见过三千年前的人间,是怎样的。” 白衣少女浅然一笑:“也是,是我愚钝了。” 她换个话题道:“三教祖师都还在吧?” “在,不过很多年没在人间显圣了。” “北止戈洲南境的‘流霞仙都’奇景还有么?” “有,仍旧是北止戈洲第一奇景,五年前我还曾去观赏过,离你的道场东华山不算远。” “姑获鸟灭绝了么?当年很多人说这一神鸟繁衍艰难,又有天敌窥视,有灭绝之虞。” “应该还未灭绝,不过在北止戈洲,上一次有人见到它们,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世俗黎民,幼者可否进学?壮者可否衣帛?老者可否食肉?数口之家,可有白屋以蔽风雨?” “近千年来,三教百家大兴文教,幼者皆可进学;百姓勤勉,工商农牧诸业亦多有发展,大抵壮者可衣帛、老者可食肉、数口之家居有其所。不过,因国势、地利、民风之差异,九洲万国贫富不一,亦有因兵戈天灾而流离失所者,难以一言道尽之。” 白衣少女绝美无暇的俏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三教圣人仍在,奇景神鸟尚存,世俗黎民幼者可进学、壮者可衣帛、老者可食肉、数口之家居有其所,这三千年后的人间,很好!” 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白衣少女,李往矣很难把她与传闻中慵懒嗜睡、好酒痴琴的东华山神主娘娘联系起来。 这真是同一個人吗? 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怎么了?”白衣少女见这青衫书生,一直盯着她看,挑了下眉。 “其实,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的,或许伱看到的人间,会更加美好。” “自己出去看?”白衣少女摇了摇头,“不,我出不去,无法离开。而且,我还要看一场天地祭礼呢。” “天地祭礼?这是什么?” 白衣少女朝前边努努嘴:“喏——” 李往矣转过头去,看向前方,只见明月之外,整座碧落天地忽然出现了盛大异像。 天穹撕裂处,淌出一条条血河,河水化作无穷血雨,飘散在整个天地间。 而大地之上,那断裂的祖脉,飞起一片片九彩霞光;干涸的大江,涌出一道道甘洌清泉;冰封的海洋也化冻融冰,升腾起磅礴水汽。 倾塌的宫殿、残废的城池、掉落的仙府处,无数骸骨从地上爬起,聚集在一块。 更有无数英魂从四面八方飘来。 它们共同仰望天穹,叩拜大地,一缕缕幽冥灵力,从骸骨与英魂体内浮现,汇聚成浩荡本源狂潮,冲刷大地,奔涌上天。 似乎欲修复这破碎的天地。 李往矣不禁叹惋:“这便是天地祭礼么?” 白衣少女清声道:“你这书生乃是有大气运之人,这场天地祭礼,我等了两百年,没想到你一来,就开始了。” 话音刚落,李往矣体内突然飞出一样东西。 不是石碑虚影上的文字,那些碧落古字没入三千年后的破碎天地中,还没有返回。 而是一枚印鉴。 这枚印鉴样式古朴,泛白如玉,底部镌刻着“万象更新”四个篆体大字。 这是天地封正礼结束后,新生桃花神刘何处,送给他的那枚印鉴! 这枚印鉴,是刘何处从秀峰山谷底幽涧里捡拾的,李往矣收下后随身收藏,还未曾仔细研究。 不想今日在这远隔界海的碧落天中,它却出现了异动。 少女云暮色,也注意到了这枚自行飞出的印鉴,讶然道:“这枚万象更新印,似乎与这座天地,有某种隐秘联系,你从何处得来的?” 李往矣把原委说了。 白衣少女越发好奇:“难道它本就出自这碧落天?不对,它上面蕴含的气息,与这座天地的本源气息不同。” 李往矣也回答不上来。 悬飞在空中的印鉴,变大了数倍,底部“万象更新”四个大字,发出道道金色光芒,与明月之外的那场天地祭礼相和。 十分神异。 “万象更新,万象更新……”白衣少女呢喃着,忽然吟咏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明白了,或许这便是这枚印鉴,与这座破碎天地的关联所在!” 李往矣听懂了,道:“你是说,碧落天死去的万物英灵,想要修补这座残破天地,而这恰好渴求一种万象更新之大涅槃?” “不错,你这枚印鉴大有来头啊。” 白衣少女目光熠熠地看着面前的青衫书生:“而你,很有可能就是太虚老龟一次次洄游,期待了无数岁月的那个奇迹!” 第五十一章落印 “奇迹?” 听到这个词,李往矣有些意外。 白衣少女明眸流彩,却未多言。 李往矣懂了,指的正是让残破碧落天修复涅槃之事。 他身子后仰,手摇折扇惫懒道:“我一闲散之人,何德何能,可万万担不起此等重任。” 白衣少女也不说话,只看着他,明亮而清澈的眼眸,忽然紫光闪烁,变作一对紫曈。 神秘紫曈一瞥,见得面前的青衫书生,清逸闲散的外表下,实则仙姿俊逸,无瑕无垢,气象万千,恍若世间谪仙人。 很快她便收起了紫曈,道:“公子修道天资本就奇绝,举世难寻,经过碧落天地本源洗炼后,更上一层楼,已然蜕变为仙姿道骨,大道之途,无可限量。” 李往矣好奇:“姑娘还懂得看相观神,查验天资?” “略懂一二。” “经过碧落天本源洗练之人,都能蜕变为姑娘口中的仙姿道骨么?” “自然不是,每个人自身的天资不同,经天地本源洗练之后,所历蜕变自然也不同。如同一个陶罐,即使再怎么洗炼,也变不成青花瓷,但却能进阶为陶罐中的极品。” “原来如此。” 万象更新印依旧悬浮了空中,底部印面爆发出来的金光,愈加璀璨,照亮了整座城楼。 与这方残破天地的联系,越来越明了。 明月之外,这场勾连整個世界的天地祭礼,声势也越来越盛大,天穹飘血,大地飞光,亿万骸骨、英魂仰天拜地,浩荡本源狂潮席卷寰宇,蔚为大观。 李往矣站起来看了片刻,感知身前悬浮印鉴之意动,道:“我姓李,名往矣,字更新。刚一下山,便意外得到这枚万象更新印,又误入灵龟小洞天,随太虚老龟洄游到此。” “此间种种,万般巧合。” “又获碧落天地本源洗练,须得报偿,看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白衣少女也已起身,与他并立。 远眺天地之间的盛大祭礼,含笑道:“往矣、更新,往事已矣,而天地更新。” “又有万象更新印在侧。” “如此看来,李公子确实是太虚老龟,乃至这座天地,苦苦等待的那个奇迹。” 李往矣也是洒脱之人,既然上苍早已安排,他需为这座残破天地做点什么,也不扭捏。 当即问道:“我该如何做?”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道:“既是命定之人,自当知晓该如何做。” 李往矣皱眉。 又看了一会儿天地间的盛大祭礼,忽然飘飞而起,手捧万象更新印,御风飞向明月之外。 飞天越远,那道乘长风而去的青衫身影,和他捧着的金光大印,也变得越巨大。 当飞出明月后,那青衫身影已然变作一尊天地巨人,悬停虚空。 只见他捧起万象更新印,肃然盖下。 下一瞬。 青衫身影却重新出现在雄关城楼之上。 恢复原样的李往矣,头发紊乱,脸色苍白,面对白衣少女讶然的目光,尴尬道:“境界太低,无法为天地加印……” 白衣少女忍不住嘴角抿起,笑了起来。 “姑娘,你……” 一向清逸闲散的李往矣,难得有些失态。 白衣少女忍笑道:“我原本以为,以公子之聪慧,当知要助一座残破天地修复涅槃,乃是亘古罕有之艰难大事,需徐徐图之。” “未曾想公子竟直接乘风而起,欲以一境之身,为一方天地落印,简直是……” “盖世伟男子也!” 李往矣脸一黑,很是窘迫。 这回糗大了。 他没想到明明顺应这座天地的需求,又察觉到万象更新印心意,他才行此之举。 飞天途中幻化天地法相,也是得到了玄之又玄的神秘之力相助,要不然以他的境界,根本无法使出天地法相。 结果,竟然失败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堂堂一洲神道第一人,未来的东华山神主,竟然也会打趣人。 这就让他无言以对了。 等白衣少女终于笑完,平复下来后,他心中的尴尬,也终于消散。 正经拱手道:“是在下鲁莽了,还请姑娘教我。” 不说少女云暮色的境界,就论她在这里待了三千年,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下该如何做。 白衣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刚刚还一脸窘迫的青衫书生,这么快就恢复了,且能立即放下身段请教。 有一种胜不骄,败不馁的豁达气度。 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心境、气度,果然不愧为太虚老龟,等待了无数岁月之人。 她也正色起来,道:“公子可以将这万象更新印,祭炼为本命物,待将来境界足够超拔之时,再来为这座天地加印,当可功成。” “这枚印鉴,能撑起一座大天地的运道,为之落印改命,其材质、品阶之超凡绝伦,无可想象。” “以它为本命物,当不会辜负公子的仙姿道骨。” “况且它的印面字章,恰好与公子的姓名契合,乃是最完美的本命物候选。” 李往矣闻言,沉思了片刻,作揖致谢:“多谢云姑娘指点!” “公子客气。” 李往矣将万象更新印收起,准备返回三千年后,再行祭炼。 如白衣少女所说,这枚万象更新印,的确很适合用来做他的本命物,将来祭炼完成之后,必有无上威能,可助他成就大道。 说完相关事宜后,两人继续立于城楼飞檐之上,观看明月之外的天地祭礼。 这场盛大的祭礼,持续了一个月。 当天穹中最后一缕血雨落下,大地上最后一抹九彩霞光消失,李往矣向白衣少女告辞。 “云姑娘,摩崖石刻前还有我的小师妹,以及一众朋友在等待,我得离去了。” 白衣少女淡然道:“公子且自去就是,后会有期。” 李往矣拱手:“后会有期!” 伴随一阵光阴涟漪流转,青衫身影开始消散。 李往矣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形消散的那一瞬,一抹白光,没入了他怀中的万象更新印中。 第五十二章到此一游 摩崖石刻前,一道青衫身影凭空出现。 小芊君见了大喜:“大师兄!” 相信归相信,但大师兄突然消失,翠裙女童还是很担心的。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头,见萧野、林蔚、裴合、郭楠君、苏谷雨等人,都围在身边。 不由问道:“我离开了多久?” 萧野道:“不到一刻钟。” 李往矣有些意外,他在那飞檐之上,待了一个月之久,现实世界居然只过了不到一刻钟。 两者时光流转,相差如此悬殊。 看他神色有异,萧野问道:“你此去应当见到了那位东华山神主娘娘吧,如何?” “白衣胜雪,清丽出尘!” 萧野脸上浮现一丝古怪:“我问的是,她三千年前在作甚,你们又聊了什么。” “额……” 李往矣呆滞,发现是自己理解错了。 裴合、郭楠君、苏谷雨都忍俊不禁,甚至连一向淡漠的半妖少年,都神情异样地看了他一眼。 只有小芊君,并不觉得大师兄错了,毕竟师娘还希望大师兄能把神主娘娘的弟子,娶回书院呢。 多看两眼未来道侣的师父,也没什么的。 李往矣赶紧摇了几下折扇,遮掩尴尬,觉得肯定是因穿越时空,被不可见的光阴迷雾干扰了心智。 要不然三千年前飞檐之上,他怎么会直接飞天而起,想要以一境之身,为一座残破大天地加印。 而现在又怎会误会萧野的意思。 他就不是这般莽撞、愚钝之人。 对,肯定是这样! 他抢在萧野继续调侃之前,把与少女云暮色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略过了他为天地落印失败,被打回原形的那一段。 “老龟一次次回归,除了祭奠残败故乡之外,竟然也是在寻找能助碧落天地复原涅槃之人?” “难怪它每次洄游,都会给外乡人发放若干信符。” 知道原委后,几人都很感慨。 萧野斜睨着李往矣:“就我们这一批人而言,你确实是最有希望,带来奇迹的那个人。” 毕竟他和裴合,一为纯粹武夫,一为纯粹剑修。 半妖少年林蔚,除了棺中之人,万事不放心上。 而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崔氏七公子崔幼麟,长生观张一冠,农家少女许葳蕤,包括八星执刀人赵铁衣,在他看来,比起他和裴合,都要逊色一筹。 郭楠君、苏谷雨两位姑娘,因出身和见识所限,又要次一等。 李往矣之外,反倒是小芊君和曹嘉宁,更有希望。 小芊君不必多说,天生剑草,一入剑墓,就得到出身碧落天的无数剑灵青睐。 而男装打扮,一身白袍的大魏十一公主曹嘉宁,虽然自登望乡台以来,一直跟随在兄长身边,声名不显。 但是实际上,她的天赋犹在其兄之上,乃是传说中的飞仙道胎,自小与大道亲和,未来仙途不可限量。 这也是大魏朝廷,为什么会派她这么一位少女,来这灵龟镇。 但不管是天生剑草,还是飞仙道胎,在萧野眼里,都不如李往矣这个青衫书生。 这位来自寒山书院的读书种子,表面上看起来修为只有一境,实则养气无有止境,胸中激荡着万千浩然之气。 年方弱冠,便悟得一般只有绝世醇儒,才可掌握的【天人感应】大神通。 有儒门大圣人之姿。 更重要的是,这位青衫书生,曾促成一场天地封正,那可是北止戈洲三千年未有之盛事。 如此人物,若说他能再助一座残破天地实现大涅槃,一点儿也不奇怪。 听到萧野的话,李往矣却很淡定:“若真能助碧落天涅槃复原就好了,对人间也是一件益事,怕只怕我天资有限,力所不逮啊。” 萧野撇嘴,一脸鄙夷。 裴合则转身离去,半妖少年也返回了黑棺旁。 李往矣平安归来,他们便也去做自己的事。 萧野道:“曹凿空、崔幼麟他们,都在这岩壁上留字了,你要不要也留一個?” 李往矣循着萧野所指,果然看到了曹凿空留的一行字: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 这句话,来自在这摩崖巨岩,留下石刻的那位法家先圣。 曹凿空这位大魏九皇子,显然很是崇拜那位法家大圣人,见贤思齐。 崔氏七公子崔幼麟的留言,则为:博陵少年多侠气,夜上碧落见青天。 “夜上碧落见青天——好一个崔幼麟,不愧是崔氏当代麒麟子,志向非凡。”李往矣忍不住赞叹。 而后又看向许葳蕤、赵铁衣、曹嘉宁、张一冠等人的字迹。 于摩崖上留言,乃是历届随老龟洄游外乡人之惯例,大家也都遵循。 农家少女许葳蕤留言:他年我若为青帝,人间洒遍种子。 执刀人赵铁衣:执刀当为干城。 大魏十一公主曹嘉宁:愿天下嘉宁。 胖道士张一冠:嘿,快叫一声道爷! 看完这几位的留言,李往矣转向萧野:“你呢,准备留何惊人之语?” 萧野摇摇头:“不作惊人之语,说实话。” 实话? 只见魁梧挺拔的青年武夫,立于巨岩之前,以拳势为笔,顷刻间在岩壁上留下六个大字: 吾拳天下独尊! 李往矣惊异地看向萧野,就这还叫实话? 萧野却一脸淡定,透着傲然自信。 一身拳意凝练又张扬,似欲跨越岁月长河,问拳古往今来及后世所有极境武夫。 真是一位武道狂人。 萧野昂然离去,走向雄关城门。 李往矣询问另外两人:“裴合,林蔚!” “咻!” 裴合背后飞剑无声出鞘,破空而至,却没在岩壁镌写任何文字,只留下一道精纯剑意。 半妖少年走过来,在岩壁上写了一个字: 林。 没有“蔚”,只有一个“林”,他爷爷的姓。 李往矣看了他一眼,半妖少年却已走了,继续守着那具黑棺。 曹凿空、崔幼麟、许葳蕤、赵铁衣、曹嘉宁、张一冠、萧野、裴合、林蔚,九人已留言。 只剩下李往矣、小芊君、郭楠君、苏谷雨四人。 出身落魄宗门的少女,犹豫了一下,掏出师尊临终前给予的匕首,在岩壁上用力刻下一句话: 苏谷雨一定会振兴紫霞宗,不让师尊和师姐失望! 等她回来,一身红衣的郭楠君,上前写了五个字: 但愿人长久。 写完后,她装作不经意地瞟了身侧青衫身影一眼,随即又敛去所有情绪,走到一边打坐静修。 小芊君大眼眨巴,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想学一学,最终飘飞上前,画了一株叶子纤细的三叶小草。 “大师兄,你准备写什么?” 只剩下李往矣一人了,小家伙期待地问道。 李往矣想了想,以浩然之气为笔,在岩壁上书写起来:我是人间闲散客。 顿一下,把原先想好的后面的词,换成另外四个字—— 我是人间闲散客,到此一游! 小芊君看了有些嫌弃:“大师兄,伱这都写的啥呀,一点都不大气,比起崔公子和萧野哥哥的来,差远了。” 李往矣也知道自己的留言俗了,尤其是后四字,但他却摸了一下小家伙的头。 微笑道:“俗是俗了点,却也挺好的。” 好? 翠裙女童有些迷糊,不懂。 …… 雄关城门处,崔幼麟、曹氏兄妹、赵铁衣、张一冠、裴合、郭楠君、苏谷雨等人,都聚集在一块。 不一会儿,李往矣领着小芊君也到了。 此关名曰:碧落天路第一关。 太虚老龟把他们送到这里,明显是要他们闯关的。 之前历届外乡人,也都闯过。 不过据摩崖石刻上留言,未有一个人成功。 “碧落天路第一关,这天上有九轮明月,不会每轮明月上,都有一座雄关吧?”崔幼麟猜测道。 曹凿空、萧野都觉得很有可能。 要不然太虚老龟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到别的月亮上,偏偏来了这第一关城下? 整个天地已毁,这九座雄关却尚存。 很显然,这碧落天路非同一般。 萧野打量一圈这座巍峨的雄关,豪迈道:“诸位,既遇雄关天路,不闯试一番未免可惜,吾愿打个头阵!” 说完便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大步朝前走去。 高大城门无声开启,迎接这位外乡武夫。 裴合跟上。 崔幼麟轻摇玉扇,潇洒上前。 曹凿空、赵铁衣也跟上。 胖道士张一冠,农家少女许葳蕤,以及半妖少年林蔚,都不打算闯,却被一股神秘力量,卷席进了城门之内。 李往矣也想试试,驾驭清风上前。 然而刚靠近城门十丈处,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下了。 同时脑海里收到了一条意念传音: “碧落天路第一关,为七境天关,汝境界太低,无有资格!” 李往矣:“……” 第五十三章回归 李往矣没想到自己会被碧落天路嫌弃,很是惊诧。 自从来到这碧落天之后,发生了许多意外之事。 不过一想自己只是个一境养气期修士,便也坦然接受了。 很显然。 这碧落天路的第一关,就是为七境修士准备的。 萧野、裴合、崔幼麟等人欲闯关,城门大开。 张一冠、许葳蕤、林蔚,不打算闯,但他们皆为七境,也被神秘力量强掳进去。 李往矣有七境之实,无七境之名,想一试身手,却被拒绝。 而小芊君、郭楠君、曹嘉宁、苏谷雨境界在七境之下,则不受影响。 既然这碧落天路不欢迎自己,李往矣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祭炼万象更新印。 儒门修士祭炼本命物,一般从三境藏器境开始。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器”最浅显的含义,便是指本命物。 祭炼方法也很简单,以浩然之气沟通所选本命物之天然道纹,将其收入气海之中温养,便算祭炼入门。 之后则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直至将本命物与修士性命、大道,彻底融合。 本命物相当于修士的身外之身,第二性命。 许多修道大能,即使本尊身死道消,只要有本命物在,亦可复活,再现人间。 李往矣虽只有一境,但他连【天人感应】都能悟得,祭炼本命物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用了一刻钟,他就彻底激活了万象更新印内蕴的天然道纹,将其收入气海之中,完成了祭炼第一步。 他收起万象更新印没多久,萧野、裴合、林蔚、张一冠、崔幼麟、许葳蕤、赵铁衣等闯关之人,就先后出来了。 而且一个個状态都不太美观。 看着鼻青脸肿的萧野,李往矣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萧野依旧魁梧挺拔,气势却没那么雄浑凛然了,闷声道:“遇到碧落天三个时代的最强七境武夫,不敌。” “三个时代的最强七境武夫?一打一还是三打一?” “一打一,堪堪抗衡;三打一,被虐。” 原来是被三位最强七境武夫一起虐,还真是惨。 他又看向同样鼻青脸肿的半妖少年。 林蔚沙哑开口:“三位最强七境妖魔。” 李往矣随后转向衣衫破碎,尽是剑痕的裴合:“三位最强七境剑修?” 裴合点头。 剩余张一冠、崔幼麟、曹凿空、赵铁衣、许葳蕤则不用问了,肯定也是分别遇到了三位各自领域的最强七境。 难怪一个个都姿容凄惨,不忍直视。 被碧落天三个最强七境围殴,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往矣很是同情。 还好他没进去。 不对,他是一境,若是进去了,别说三个最强一境,就是来十个,三十个,他也有自信能轻松镇压他们。 只能说,这碧落天路鬼得很,不给他机会啊。 “唉,太过分了,碧落天关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简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李往矣很是为他们抱不平。 萧野却不爽地瞪着他:“你再笑,信不信我们一起围殴你,让你也尝尝这等滋味?” 李往矣不屑:“呵,你一个粗蛮武夫,还想围殴我,你能追得上我么?” 锵—— 裴合背后飞剑出鞘。 林蔚、崔幼麟、曹凿空、赵铁衣,也神情不善地盯着他。 连许葳蕤这位农家少女,一想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想把这故意说风凉话的青衫书生打一顿。 而最起劲的,要数胖道士张一冠,毕竟他被李往矣追打了大半天,一直惦记着报仇雪耻呢。 看这几个家伙身上爆发危险气息,随时可能出手,李往矣不说了。 轻摇折扇,抬头望天,又恢复了清逸闲散的模样。 看到他这德性,萧野却更恼,直接一拳轰了过去。 林蔚一手化爪,从侧面挥出。 裴合飞剑则化作剑幕,封锁住李往矣的去处。 对付过九境宗师的三人,再次默契联手。 张一冠、崔幼麟、曹凿空、农家少女许葳蕤也纷纷出手,各展神通。 唯有比较稳重的执刀人赵铁衣,没有参与。 七大天骄联手出击,场面纷杂而恐怖。 然而李往矣早有预料,在七人动手的刹那,已然化作一道清气,于原地消失,出现在几十丈外。 既已突围,以这家伙的快哉风,想要追上他已无可能了,萧野等人只好作罢。 曹嘉宁、郭楠君、苏谷雨、小芊君四女,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青衫书生确实讨打,也着实厉害,七人联手都留不住他。 片刻之后,不再打闹了,李往矣走过来,从萧野、崔幼麟他们口中得知,这碧落天关十分神奇。 所有人从一个入口进去,却根据各自修行差异,出现在不同的区域里。 而且每个区域里,都有三位同类别同境界的最强者守关,只有打败这三位最强者的联手,才算闯关成功。 要知道这三位最强者,不是某个宗派的最强者,也不是某个国家的最强者,甚至不是某一大陆、某一大洲的最强者。 而是整个碧落天,三个时代的三位最强者。 其中任何一位,都是打遍一个时代,同境无敌之人。 三人一起镇守,想想就觉得恐怖。 想要闯关成功,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这碧落天关,到底是为什么样的人准备的? 这有可能闯关成功么? 李往矣蓦然想起,那个坐于城楼飞檐上的白衣少女。 她能出现在城楼上,应该是闯关成功了吧? “你在想什么?”萧野询问。 李往矣摇摇头,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免得打击这群家伙。 一身紫袍,却不再风流潇洒的崔幼麟,开口道:“有了这龟壳信符,咱们还有三次机会,可以随时进入这碧落天关内,伱们还会来闯关吗?” 曹凿空、许葳蕤、赵铁衣一阵沉默。 萧野却道:“会,我的拳道,意在天下独尊,这个天下,不仅指人间,也包括碧落天,及其他大天地。” “若不破这碧落天关,如何谈得上天下独尊?” 裴合没有说话,但已归鞘的飞剑,却有剑意升腾,显然也是要再会一会那三位最强七境剑修。 半妖少年林蔚,则没有什么表示。 崔幼麟若有所思。 萧野看向李往矣:“等你突破到七境,应该有希望超越人间、碧落天,这两座大天地的所有最强七境。” “对你来说,闯过这碧落天关第一关,或许不难。” 崔幼麟、曹凿空、许葳蕤、赵铁衣,包括郭楠君、曹嘉宁、苏谷雨三女,都眼神异样地看着李往矣。 并不觉得萧野的话夸张。 毕竟这家伙,现在就堪比七境。 等他真晋升到了七境,该是何等的风采? 李往矣却笑道:“萧兄高看我了,我一闲散之人,何德何能。” 见他不承认,萧野也不勉强,反正到时自见分晓。 李往矣既得了龟壳信符,早晚要来这碧落天关走一遭。 他们很期待,等闯过这第一关后,会遇到什么。 正聊着,雄关前忽然刮起一道旋风,把众人带回了望乡台。 大家心里同时产生一丝明悟: 该返程了! 第五十四章各赴天涯 十三位外乡人,站在望乡台上,看着小镇慢慢升起,离开碧落天的这轮明月。 他们踏上了归乡之旅。 而太虚老龟,则再一次离乡远去。 下一次再回来,应是七八百年后。 待那时,望乡台上的这拨外乡人,或许早已故去,化作白骨荒冢。 也或许已经修道有成,成为了站在一洲之巅的武神、剑仙、大道圣人。 可这座残破的碧落天地,又会有多大变化? 数百年一次的天地祭礼,又能否真的让这个堕于永夜的世界,发生涅槃? 无人知晓。 只有九轮冷寂的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为他们——不,是为太虚老龟送行。 九轮明月送君去,一座天地复谁还? 老龟无言,飘渺远去,跨过天地界壁,重渡界海。 界海依旧幽暗、浩瀚、无垠,一个个星域漩涡沉浮其中,发出各色光芒,恍若夜空下,大海中泛起的波光涟漪。 无数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于界海深处游弋、漂流,让这個奇异空间,比人间最可怕的无上禁区,还要危险。 灵龟小镇的居民,依旧在沉睡。 李往矣等十三位外乡人,待在望乡台上,因有老龟庇护,皆处之泰然。 李往矣看书,同时温养本命物万象更新印。 萧野练拳,每日打几遍百家长拳。 半妖少年守着黑棺,终日无言。 裴合灰衣清冷,孑然而立,背后剑鞘却有剑意流泻。 崔氏七公子崔幼麟,找他问剑一场,败了。 八境执刀人赵铁衣,一日练刀完毕,找萧野问拳,也败下阵来。 他虽八境,却不敌萧野七境大圆满。 农家少女许葳蕤,拉着天生剑草小芊君、飞仙道胎曹嘉宁,帮着她一起做试验,培育种子。 她来灵龟小镇,就是奔着培育各类种子来的,对于修炼大道,并无太大追求。 按她的话说,修为只要够用就好。 打打杀杀的,哪有她的花花果果可爱。 知道李往矣养气无止境,体内浩然之气万千,她甚至求他帮忙,尝试不停输送浩然气,看能不能促使一缸豆芽发生蜕变,长出天然正气的豆苗来。 至于天然正气的豆苗,是个什么样,她也说不上来。 闲着也闲着,李往矣便给她输送了几个时辰的浩然之气,反正也不耽误他看书。 一身红衣的郭楠君,和扎着双丫髻的绿裳少女苏谷雨,则抓紧时间修炼。 经过碧落天地本源洗练之后,两人不止根骨、天资有了巨大提升,连修为境界也有很大进步。 郭楠君已经由之前的三境后期,连破两境,晋升到了五境初期。 加上《上清六甲秘术》,就算对上六境,她也有信心一战。 绿裳少女苏谷雨,也由原本的二境,晋升到了四境。 虽然境界仍不高,但是却让少女对振兴紫霞宗,有了更大的信心。 胖道士张一冠,与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凑到一块,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 一个月后,北止戈洲天穹。 忽然一阵虚空激荡,云霄之上,多了一头硕大无朋的老龟。 灵龟小洞天,已然返回人间。 小镇里,望乡台已隐去,剑墓等四大遗迹依旧关闭。 李往矣等人回到小镇。 原先飘荡着的迷雾,已经散去。 不过小镇民众仍旧还在沉睡之中。 预感即将离开,李往矣去学塾与教书先生柳浥尘告别。 进得学塾里,未等他找到纸笔留字,却先看到了柳浥尘给他留的便笺。 “临别无所有,惟温酒一盅。请君多斟酌,酒尽或相逢。” 便笺旁边,放着一坛酒。 一摸,酒尚温。 李往矣把酒坛收入袖里,弯腰作揖:“多谢朝雨兄,春风杨柳,终有相见时。” 随后他留下三册书,转身离去。 …… 小镇上空,再现庞大漩涡。 不一会儿,李往矣、萧野等十三位外乡人,便被吸起,消失于漩涡深处。 一阵清风吹过,小镇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沉睡的民众逐渐醒来,打开家门,来到街上。 日子,回归了从前。 …… 北止戈洲东南,虔国,虎丘郡。 一处山野上,李往矣、萧野、崔幼麟、曹凿空、苏谷雨等一十三人,抬头望天。 目视一头硕大无朋、半虚半实的老龟,渡空向南而去。 “你们说,老龟这次会落于何方?”手摇玉扇,风流潇洒的崔幼麟问道,“南境,还是更远的中土神洲?” 曹凿空道:“反正不是大魏。” 太虚老龟不复留大魏境内,作为大魏九皇子,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李往矣道:“不管是南境,还是中土神洲,再次洄游,已是七八百年后的事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灵龟小洞天这场盛宴,也到了散场的时候,不知诸君,何去何从?” 在场十三人,从那么多外乡修士中脱颖而出,一起穿越界海,去到碧落天,相当于某种意义上的同窗。 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候。 萧野第一个回答:“我将继续北上,先挑战兵势峰,再问拳善战山、止戈山。” 兵势峰、善战山、止戈山,乃是位于北止戈洲中部和北境的三大兵家圣地。 尤其是止戈山,乃是天下兵家第一圣地。 堪比中土神洲儒门杏坛、南梦华洲道门祖庭、西净土洲佛门灵山。 兵武不分家,只不过一个修万人敌,一个争无人敌。 萧野拳势已成,欲登临武道之巅,天下独尊,首要的便是击败几大兵家圣地的同境天骄,以战养战。 继而进军中土神洲,问拳天下。 此途注定不容易,但他有武胆在怀,双拳在身,便无所畏惧。 李往矣看向裴合。 裴合淡淡地道:“我去东北大荒洲,再南下东蓬莱洲。” 东蓬莱洲,乃剑仙大洲,每个剑修都会去朝圣,或者问剑。 一旁的半妖少年不用问,肯定是扛着黑棺,去西境魔鬼瀚海,找噬魂花。 而李往矣则继续东去,拜访东华山。 远古战场遗迹中,联手围杀九境宗师的四人,就此分散。 崔幼麟、曹凿空、许葳蕤等人,也说了各自的去处。 崔氏七公子将畅游南境,再远游中土神洲。 许葳蕤返回宗门稻香谷,栽种这段时间培育的各类种子。 曹氏兄妹、执刀人赵铁衣回归大魏。 绿裳少女也将返回紫霞宗。 至于胖道士张一冠,则已经开溜了,毕竟他可能遭遇大魏镇南王府的截杀,得早点回到长生观。 多留在外面一天,多一天危险。 “诸位,山高水长,希望有再见之期,就此别过!” 萧野抱拳,带着苏谷雨,第一个离去。 绿裳少女回宗之途,与萧野北上同路,便一起走。 要不然路途遥远,她一个四境小姑娘,未必安全。 随后裴合灰衣飘动,踏空离去。 半妖少年背棺西行。 曹氏兄妹、赵铁衣、崔幼麟、许葳蕤等人,也很快离开。 李往矣领着小芊君、郭楠君二女东去。 一十三人,各赴天涯。 第五十五章荒亭里的小姑娘 虔国是北止戈洲东南部一个小国,只有五郡之地。 但是其所处位置,却属于诸国通衢之要津,北上南下,东来西往,可连通周边数个大国。 之所以没被周边大国吞并,据说是因为它背后,站着一位十境剑道大宗师。 剑修杀力极大,一位十境巅峰的剑道大宗师,足以与某些十一境圣人争锋。 于是虔国虽小,却可一直存续。 当然,各个大国也不是没有能压过十境剑道大宗师的圣人、剑仙、武神,只是相比于要付出的代价而言,将其吞并收益太小,没这個必要。 毕竟虔国虽明言中立,不参与周边大国纷争,但其国狭民少物寡,还得仰大国鼻息,才能更好地生存。 虔国第一大郡虎丘郡,城中有仙家驿站青鸟飞驿的一处驿馆。 与其他人分别后,李往矣带着小芊君、郭楠君二女东去,很快便来到虎丘郡城,找上了青鸟飞驿的驿馆。 郭楠君之前已与兄长约定好,来到驿馆后,很快便取得了兄长郭横北寄存于飞驿里的留言。 郭横北虽是在另一地驿馆留的言,但通过青鸟飞驿玄妙神奇的仙家手段,在北止戈洲任意一间青鸟驿馆,对上魂印之后,皆可读取。 从留言玉简里,郭楠君得知兄长郭横北和魏纶,被老龟抛出灵龟小镇后,也掉落到了北止戈洲东南。 但却不在虔国。 而是在比虔国更南一点的沂国,风羽城。 沂国与虔国一般,也是个小国,互相挨着,风羽城离虎丘郡,只有两日路程。 郭楠君给兄长留言,约定在虎丘郡东边,一个名叫许县的小县城相会。 那里有一个仙家渡口,可以乘坐仙家宝船,直达大魏京城。 他们要去大魏京畿府,把斩魔小队成员冯谷的骨灰,送回老家。 寄完信后,三人逛了一下虎丘郡城。 小芊君买了一个拨浪鼓。 郭楠君挑了一把梳子。 李往矣则去书坊,购买了几十卷书。 他们找人打听,并确认了,碧落天之旅,来回加一起用了两个多月,但人间只过了七天。 界海里的光阴流转,似乎与人间,大为不同。 正如李往矣通过少女云暮色所留道韵,跨越时空,在三千年前的城楼飞檐上,待了一个多月。 但在小芊君、萧野等人眼里,他只离开了不到一刻钟。 李往矣和小芊君刚下山时,离东华山神主举办百年一届的游神会,还有两个多月。 除去秀峰山一路耗费的时间,小镇待的时日,以及洄游之旅,李往矣算了下,现在距离东华山游神会举办之日。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天。 此去东华山虽还有数千里之远,时间倒也充足,不必着急赶路。 购完书,又吃过虎丘郡特色吃食后,李往矣和小芊君、郭楠君三人东行,前往许县仙家渡口。 太虚老龟把他们抛出小镇时,连同他们之前的坐骑,也一起丢出来了。 李往矣和郭楠君,便一人一骑,带着小芊君,由山道通往许县。 说起来,他骑乘的那匹黄鬃马,原本还是属于冯谷的,由人魔骑上秀峰山。 人魔死后,郭横北便将它送与了李往矣。 晌午时分,山道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往矣三人找了道旁一个村庄避雨,待雨歇时再继续赶路。 雨后山路难行,艰难骑行一个时辰后,夜色已降临。 李往矣于一小坡上眺望,见前方不远处,似有屋宇,便打算在那里过夜。 一盏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处屋宇。 此时夜色更浓,山道上飘起了浓雾。 三人走近后,看到那处屋宇,是一个不小的亭子。 郭楠君辨认了一下亭子横梁上的字,回头对李往矣道:“这亭子叫做三十里亭,到了这里,离许县应该就剩三十里路了。” 李往矣道:“山路湿滑,又有浓雾,很是难行,咱们在这里歇一夜,明日再出发吧。” 郭楠君点头:“嗯,听先生的。” 亭子颇是不小,看起来不像一般的歇脚亭,除了让过路商贾、马队歇息外,应该也充当一定的贸易之所。 除了李往矣他们走过的这条东西向山道外,还有一条南北向的官道,由亭侧穿过,勾连南北。 这算得上许县左近的小要道了。 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两条山道以及这座三十里亭,皆已荒废。 曾经兴盛热闹之所,如今已成为了一座荒亭。 李往矣三人下马。 刚要入亭,亭子里走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扶着门沿,怯怯地打量他们。 小姑娘十分瘦弱,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小袄,一看就出身清苦。 因为太过瘦弱,她的脸上没有几分血色,但是一双大眼睛,却十分明亮。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从西边来的吗?”小姑娘打量了他们好一会儿,见他们不像坏人的样子,小声问道。 李往矣和郭楠君对视一眼,回道:“是啊,我们是从西边虎丘郡城来的。” “那你们有路过宁家村吗?” “有的,晌午的时候遇到大雨,我们还曾在宁家村里躲雨。” “太好了!大哥哥,你有见到我的爹爹和阿娘吗?他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来找我了?” “你的爹爹和阿娘?你是宁家村里的人?” “是呀,我叫宁小枝,我爹叫宁大柱,我娘叫胡翠花。”小姑娘见李往矣他们去过宁家村,十分高兴,“大哥哥,你有见到他们吗?” 李往矣回想避雨时,在宁家村遇到的那些村民。 点点头:“有见到。” 小姑娘更高兴了,脆声问道:“那爹爹和阿娘,是不是已经出发来找我了?” “只是因为大哥哥和大姐姐骑马,爹爹和阿娘走路,慢一点,所以才还没到?” 李往矣神情有异,问道:“伱在这里,等你的爹爹和阿娘?” 小姑娘笑着回道:“是呀,我生病了,爹爹和阿娘要带我去县城找郎中。” “不过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钱,爹爹和阿娘回去取了。” “爹爹和阿娘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等带上钱,去到县城医馆,我的病就好了。” 李往矣又和郭楠君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 他们晌午时,恰好是在宁大柱、胡翠花家避的雨。 闲聊时,胡翠花说起过,她有一位大女儿于三年前走丢了,如果客人路上遇着了,请千万给他们报个信,他们要去把她找回来。 看着眼前瘦弱,却充满期待的小姑娘,李往矣和郭楠君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夜色下,小姑娘身后,荒亭角落里。 分明躺着一副六七岁小女孩的枯骨! 第五十六章乖巧 雨后的夜晚,夜色极为漆黑。 但李往矣、郭楠君、小芊君都不是寻常之人,视力非凡。 他们清楚地看见,小姑娘身后不远处,荒亭角落里躺着一副六七岁小女孩的枯骨。 那具枯骨,已然泛白,无有一丝血肉残留。 然而它上面的衣服,与眼前小姑娘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再结合二者的年龄。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小姑娘,是一道魂体! 答案,不言而喻。 看着眼前纯真,而满是期待的小姑娘,李往矣和郭楠君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连小芊君,也小脸皱着,很是难过。 “大哥哥,我爹爹和阿娘,是已经出发了吧?” 小姑娘见三人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李往矣想了一下,温煦回道:“今天雨天路滑,他们说明天再来接你。” “让你在亭子里再等一晚上。” “到了明天,他们带你去县城,看了郎中,你的病就好了。” 小姑娘乖巧点头:“嗯,我懂得。爹爹前年上山打猎的时候,摔伤了腿,下雨会疼,是不好走路。” “阿娘又要养蚕织布,还要照看弟弟妹妹,走不开。” “我会在乖乖这里等着的,哪儿也不去。” 郭楠君把脸别开,不忍心看下去。 小芊君也扯了扯大师兄的衣摆,大眼睛泪光滢润,快要溢出来。 李往矣懂得小芊君的意思,上前摸了下小姑娘的头。 笑着问道:“小枝,你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明天跟爹爹、阿娘见面后,才有力气去县城?” 说着他拿出一个大包子,还有一壶温水,递给小姑娘。 名叫宁小枝的小姑娘,有些迟疑,应是记着爹爹、阿娘的教导,没有钱,不能随随便便吃别人的东西。 但看到眼前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又有点馋。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而且确实只有吃饱了,有了力气,明天才能和爹爹、阿娘,一起去往县城。 这里离县城可有三十里地,不好走哩。 “吃吧,这是你阿娘托我们捎来,特意给伱准备的。” 小姑娘终于不再犹豫,甜甜笑道:“谢谢大哥哥!” 接过包子后,她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又香又小心,生怕会有肉馅掉了。 不时还停下来看一眼李往矣他们,似乎看大哥哥、大姐姐,还有小妹妹都没有食物,就她一个人吃,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包子,她又喝了一口水。 摸着小肚皮,笑容灿烂道:“吃饱了,谢谢大哥哥,明天我可以一直走到县城,不用歇!” 李往矣又摸了一下她的头。 吃饱喝足后的小姑娘,身形变得稳定一些。 因为李往矣拿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包子和水,而是他用浩然之气幻化出来。 小姑娘的魂体,已然十分淡薄,仿佛风中一朵微弱的烛火。 如果不输送一些元气,她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大哥哥,你们是外地人吗?听口音不像是我们虎丘郡的呀,是从京城来的吗?” “吃饱”后,小姑娘有了气力,开始关心起大哥哥他们来。 她口中的京城,不是大魏京师,而是虔国的首都,跟虎丘郡城一样,都在西边。 李往矣刚要回答,却见郭楠君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当即说道:“我们确实是外地人,不过不是从京城来的,而是比京城还要远的地方。” “小枝,你先跟小妹妹玩一会儿,我和大姐姐去亭子外喂一下马。” 小姑娘乖巧点头:“嗯,如果需要帮忙,大哥哥就唤我一声,我从小就帮阿娘打草喂猪,很能干的。” “好,如果需要,就唤你。” 小芊君陪着小姐姐,在亭子里玩耍。 李往矣和郭楠君则来到亭外,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设了一個结界。 “先生,小枝分明是被她的父母遗弃的!”结界刚一划下,郭楠君就直白说道。 显然这话,在她肚子里已经憋好一会儿了。 李往矣点了一下头:“应该是。” 小枝小姑娘那么纯真,到现在都还在期待她的爹爹和阿娘,带着钱来找她,领她去县城看郎中。 该不会说谎。 而小枝的父母——宁大柱和胡翠花——李往矣三人在他们家避雨时,却是说女儿走丢了。 他们当时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还拿出一条女儿的红头绳。 说要是遇上了他们女儿,千万记得给他们递个信,他们要去把女儿找回来。 现在想想,真是好一对夫妇。 这夫妻俩做戏的功底,简直比梨园那些花旦、老生还要深厚。 他们应该不止对他们三人这么说,对所有路过宁家村的外乡人,对村里的人,都是这么说,这么演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郭楠君愤恨道,“即使小枝生了病,想想办法,筹些银钱,总能治好的,何至于要把她遗弃?” 三教百家中的医家,与农家一般,皆十分得世人尊崇,天下九洲,不管大小国家,也都与各大医家圣馆有合作。 加之其他各家各派也都不乏治愈神通,当今天下,黎明百姓想要治病,是比较容易的。 不过花些医药钱罢了。 而宁大柱、胡翠花,却把小枝遗弃了。 “我要去找他们!”郭楠君说道,带着怒气。 小枝那么乖巧、懂事,一心等待爹娘回来找她,一直等到化作一具枯骨,也没等来。 她要帮她讨个说法。 “我去吧。” “不,我也要去!” 一身红衣,高挑飒然的郭楠君,难得反驳李往矣的决定。 李往矣想了一下,道:“也行,不过你要听我的指令,不能冲动。” “好!” 随后李往矣给小芊君传音,让她留在亭子里,好好陪小枝姐姐说话,他和郭楠君,走一趟宁家村。 白天从宁家村到这三十里亭,骑马用了一个多时辰。 此次回返,李往矣驾御快哉风,很快就抵达了。 夜色下的宁家村,一片祥和。 村西边,最临近村口的一户人家。 吃过晚膳的男主人宁大柱,在院子里修理猎具,准备明天一早进山打猎。 女主人胡翠花,给一对儿女洗完澡,哄他们上床后,走到院门口倒洗澡水。 刚把水泼掉,想要回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衫书生,和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 胡翠花很是意外:“恩公,你们怎么回来了?” 白天避雨的时候,作为报答,李往矣施展【不寒柳风】,治好了宁大柱的老旧腿伤。 所以她称之为恩公。 “快快请进吧,恩公,郭姑娘,你们吃晚膳了吗?厨房里还有两碗粥,以及几个馒头,我这就去给热一下。” 胡翠花殷勤地把两人迎进院子里。 正修理猎具的宁大柱,看到恩公返回,也站了起来,要去泡茶。 李往矣却阻止了他们忙活。 “恩公,既不是要吃食,那你们回来是……” “我们见到了小枝。” 胡翠花、宁大柱,同时脸色一变。 第五十七章罪魁祸首 听到李往矣说见到了女儿小枝,宁大柱、胡翠花夫妇脸色一阵变换。 良久之后,胡翠花懦懦地问道:“她怎么样了?还……好吧?” “你觉得呢?” “应该还好吧,毕竟……” “不好,死了。”李往矣打断道。 宁胡夫妇神情同时一愣,惊骇道:“怎么会死——明明把她……” 郭楠君冷声道:“你们把她遗弃了,为什么不会死?” “她才那么小,又患着病,将她丢弃在荒亭里,你教她如何活下去?” “再说,这不正遂了你们的愿么?” 胡翠花一片呆滞,手里的洗脚盆,铿地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宁大柱也面如死灰,眼神惊颤问道:“恩公,小枝真的死了吗?” 李往矣不说话,直接大袖一挥,一副画面出现在宁胡夫妇面前。 正是三十里亭的景象。 一座荒亭独立于小丘上,亭中一角,躺着一副六七岁小女孩的枯骨。 小女孩枯骨已无血肉残留,但上面的衣服,却那么熟悉。 哪怕过了三年,也忘不了。 “怎么会这样啊,老天爷……”胡翠花蹲了下去,掩面痛哭。 宁大柱神情呆木,带着遮掩不住的愧疚和痛苦。 李往矣无言。 郭楠君却冷哼道:“你们把她遗弃,不就想让她去死吗,何必假惺惺在这里演戏?哭给谁看?” “不对,你们确实是擅长演戏的。” “晌午的时候,还说小枝是走丢了,让我们见着一定给伱们报信,哼!” 胡翠花听到这些话,顿了一下,随即双肩抖动,哭得更加厉害,只是再发不出声来。 宁大柱眼眶发红,泪水也无声涌出。 郭楠君看了却更加不屑。 如果不是李往矣在边上,并已提前嘱咐她不能冲动,她早一脚把他们踹飞了。 甚至杀了他们。 动物尚有舐犊之情,如此父母,简直不配为人。 当年……她的父亲被妖魔吞掉后,她的母亲便抛下他们兄妹改嫁,一去不返。 幼小的她和兄长郭横北相依为命,靠吃百家饭,甚至沿街乞讨长大。 她最看不得这种抛儿弃女的父母。 感受到郭楠君身上的怒意,李往矣送出一缕浩然春风,让她平静一些。 郭楠君背过身去,却依旧气难自禁。 宁大柱也看出了郭楠君身上的怒意,乃至杀气。 声音沙哑道:“恩公、郭女侠,我们白天确实说谎了,小枝不是走丢的,而是三年前,我们把她送到了三十里亭。不过我们把她留在那里,却并非是想害死她,而是……” “呵!” 宁大柱说不下去了。 许久之后,流干了泪水,心情终于稍稍平复的胡翠花,摸了把脸,站了起来。 她眼睛红肿地看着李往矣、郭楠君,道:“恩公、郭女侠,我知道现在在你们眼里,我和孩儿她爹是抛儿弃女,冷血无情的人,如同禽兽。” “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当时小枝得了一种名叫癔血的怪症,过路的游方郎中说,要有千金,去京城找太医院门生,才有可能治好。” “当时孩儿她爹打猎受了伤,上不了山,只能去地里刨点口粮。而我又刚生完小叶,还需哺乳,也做不了多少活,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又要养活小果、小叶……” 郭楠君回过头来,冷冷地瞪着她:“所以你就把小枝遗弃了,眼睁睁看着她化作一副荒亭枯骨?” “我……”胡翠花一窒。 几瞬后却透着一丝决然,继续道:“是,您骂得对,我和孩儿她爹确实把小枝遗弃在了三十里亭。” “不过我们却不是要害死她,而是想让她活下去!” 郭楠君再次冷哼。 胡翠花神情复杂道:“郭女侠、恩公,我没有说谎,三年前,我和孩儿她爹把小枝留在三十里亭,确实是想让她活下去。” “三十里亭是我们许县要道,有东西、南北两条大路经过,尤其是南北向的官道,十分繁忙,常年有商队、马队途经。我们把小枝留在那里,是想让那些商队、马队的人,将她带走。” “那些过路的商贾、镖头,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拿出一千金来治病,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周边几个村子,经常会有活不下去的人,把自己儿女留在三十里亭,让过路商贾、小姐捡走,带回去充当婢女家奴。” 说到这里,胡翠花顿了一下,才继续黯然说道:“虽然小枝被捡走后,需要伺候人,甚至被打被骂。” “但过路之人既然把她捡走,总会给她治病,她就能活下去。” 李往矣默然。 郭楠君却冷然道:“编得真好,如果我们未曾去过三十里亭,就被你骗过去了。” 胡翠花摇头,坚定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去村子里打听,确实有许多人家,养活不了,就把自己儿女留在三十里亭,让过路商团马队捡去。” “胡说八道,那三十里亭和南北官道,早已荒废,且至少超过三年,你把小枝留在那里,还不是要她去死?” “荒废超过三年?不可能!”胡翠花骇声喊道,“三年前那官道和亭子,明明好好的。甚至半个月前,我还领着小果、小叶,经过三十里亭,去城里给他们扯了一身新衣裳呢。” 郭楠君和李往矣对视一眼。 一起看向旁边的宁大柱。 宁大柱摇头:“没有荒废啊,经常有往来县城和郡城的外乡人,在村子歇息,从没有听他们说过三十里亭荒废了的事。” “而且这条东西向山道,是连通虎丘郡城和许县的交通要道,郡守老爷和县令老爷,怎么可能让它荒废?” 郭楠君沉默。 李往矣则若有所思。 半晌后。 “恩公?” “说。” “小枝真的死了么?” “是。” “那我和孩儿她娘,能去把小枝的尸骨接……” “暂时不能。” 宁大柱闭嘴了,和妻子都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愧疚。 李往矣道:“这事,我们会先去了解一下。” 说完他和郭楠君就离开了。 宁大柱和胡翠花,两目相望,再次无声流泪。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和一個四岁的小丫头,被吵醒了,从屋里出来。 “爹爹,阿娘,你们怎么哭了?” …… 宁家村口。 郭楠君凝视李往矣:“先生,这是修行之人设的局?” 李往矣点头,然后掐指施展【大易天机术】。 十几息后,道:“算出来了。” 郭楠君冷煞道:“先生,这次让我出手!” …… 三十里亭西北八十里,有一座金鲤观。 这里未曾下雨,皓月当空。 观中一位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道人,正在后院密室炼制魂丹,两个身穿道袍,却没有一点道士风仪的徒弟,在旁边伺候。 “师尊,还有三个月,三十里亭的那颗魂种,应该就能完全成熟了吧?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是啊师尊,我已经在这里呆够了,想快点回到望都城去逍遥快活,三年了,咱这野修,都快他娘的变成和尚了!” 黄袍中年道人微笑道:“快了。” 他话音刚落,轰然一声,整座金鲤观炸开了。 黄袍中年道人纵身而起,厉声喝道:“谁敢来我金鲤观撒野?” 却见南边,一个红衣飒然的女子,踏月而来。 第五十八章金鳞老祖 黄袍中年道人,乃是金鲤观观主,号曰金鲤道人。 不过他这金鲤观和道号,都是自起的,实际上是一野修,并非道门正宗。 他看到南边一红衣女子踏月而来,脸色大怒。 “敢挑我金鲤观,给我去死!” 他右手一点,瞬间于道袍中飞出十几道黑色魂影,化作无常恶鬼,驭风掠空扑咬而去。 竟是一位六境鬼修。 红衣飒然,踏月而来的女子,正是郭楠君。 面对十几条无常恶鬼,驭风扑咬而来,她却毫无惧色。 只见她双手从容掐诀,拈出天女镇鬼印,往前一推。 轰! 十几条无常恶鬼瞬间被震散,同时天女镇鬼印威势不减,继续压向远处的黄袍中年道人。 《上清六甲秘术》除了请降六丁六甲十二尊神外,亦有是十二道玄奥法印。 这天女镇鬼印,便是其中一道。 经过碧落天本源洗炼,加上苦修,郭楠君已经突破到了五境,比起当初遭遇断刀宗殷殃时,不可同日而语。 天女镇鬼印一出,诸鬼湮灭。 金鲤道人见释放的十几条无常恶鬼,瞬间被震散,脸色大变,急忙扔出一面铜镜,发出幽黄光芒护体。 “锵——” 天女镇鬼印打在幽黄铜镜上,品阶不低幽黄铜镜应声而裂,化作废铜。 同时天女镇鬼印也消散了。 金鲤道人见状,一阵心疼,这件五品幽黄护体铜镜,乃是他的师尊金鳞老祖,赐予他的保命法宝。 曾经为他抵挡住了好几次致命攻击,今天却一击而毁。 另一边,天女镇鬼印刚一消散,郭楠君又捏出了第二道法印:天女伏魔印。 迅速压来,毫不停歇。 金鲤道人面色一冷,咬牙道:“如此逼迫,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你想送死,那本道就成全你好了!” 他双手也连连掐诀,周身登时一片幽暗,不见月华。 一层又一层黑色诡雾,凭空浮现,霎时笼罩方圆几十丈,其中更有无数鬼影、骷髅、阴尸漂浮。 【鬼雾唤阴大法】! 金鲤道人也施展出了看家神通。 郭楠君却无惧,只全力运转灵力,推出天女伏魔印。 轰隆—— 天女伏魔印与鬼雾唤阴大法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大声响,伏魔灵力与鬼雾阴力激荡在一起,把金鲤观彻底震为废墟。 郭楠君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而金鲤道人更加狼狈,不仅嘴角同样流血,还遭到了反噬,差点要压不住体内拘禁的那些阴魂、鬼物。 那五境红衣女子之强大,超乎他的预料。 他一六境中期修士,正面碰撞下,竟然讨不了便宜。 简直是见鬼了! 他一无心再战,再打下去,可能会陨落于此。 如此想着,他便转身化作一道幽影,形如鬼魅,向北方遁去。 “师尊,带上我们!” 两位徒弟看他要走,急忙大喊。 他们刚从金鲤观废墟里爬出来,此时见师父不敌,哪里还敢留下。 金鲤道人听到呼喊,扭头看了一眼,长袖一挥,甩出一道诡风,卷席住两位徒弟。 却不是要带他们一起走,而是朝后方扔去,以阻滞那红衣女子。 “师父你——” 嗖!嗖! 两枚飞刀穿过,金鲤道人两位徒弟,便都倒下了。 红衣飒然的郭楠君不管他们,踏步渡虚追向金鲤道人。 同时一股神圣而明煌的气息,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逃遁的金鲤道人察觉到身后异样,回头一看,顿时大骇。 “道门请神术?” 他急忙捏碎一枚符丸,呼喊道:“师尊,魂种要被人劫走了,快来救我!” 喊完再次【鬼雾唤阴大法】。 轰! 所有黑雾、鬼影、骷髅、阴尸,包括金鲤道人本人,全被从郭楠君体内跨步而出的金甲神灵,一拳轰碎。 只剩下他的一缕残魂,被拘禁而回。 “别杀我,我的师尊乃是金鳞老祖!”金鲤道人的残魂惊恐大叫,十分害怕。 郭楠君以三柄飞刀,挑刺着金鲤道人,以及他那两位徒弟的残魂。 听到金鲤道人求饶带威胁的话,她脸上无有一丝波澜,只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一会儿,就有一道强横而恐怖的身影,从北边掠空而来。 “谁敢杀我金鳞老祖的徒弟?” 那恐怖身影人未到而声先至,透着冷厉与强势。 郭楠君抬头望去,却没有什么反应。 在左侧她不远处,一位青衫书生悬空而立,迎接那掠空而来的恐怖身影。 刷! 恐怖身影于百丈之外停住,乃是一身形枯瘦、面容阴鸷的金袍老者。 环视一圈,自称金鳞老祖的金袍老者,阴冷道:“就是你们要杀我徒儿,劫我魂种?” 郭楠君不说话。 悬空而立的李往矣,则摇了摇头。 金鳞老祖冷笑道:“本座已至此,你还想否认?不嫌晚了点么?” 李往矣再次摇头道:“伱理解错了,不是要否认,而是我们要杀的,不止你的徒子徒孙,还有你。” 金鳞老祖被气笑了:“啧啧,一个区区一境的蝼蚁,还想杀我金鳞老祖?” “小子,你是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 “看你也像个读书人,不如你给自己准备一個墓碑,直接一头撞死过去,省得老祖我动手,也免你受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劫难。” 李往矣却轻摇折扇,淡淡地道:“一个八境野修,也敢称尊做祖,谁给你的胆子,敢行此僭越之事?” 金鳞老祖闻言,面色一沉。 李往矣却依旧闲散淡定。 这金鳞老祖他有听说过,乃是流窜于北止戈洲南境、东境的一位八境后期野修,在这两域都做了不少穷凶极恶之事。 但因其遁法诡谲,而又行事周密,往往行一凶就换一地。 几个大国的镇妖司、缉凶衙,包括一位八境墨家游侠,想要追捕他,都未能成功。 今夜却如此气势凶煞地掠空而来,想必是知晓左近没有强者。 更或者,他口中的魂种,也就是小枝的魂体,对他很重要,所以顾不得遮掩了。 “师尊,就是这两人要劫魂种!他们是打三十里亭过来的,你看,他们身上都沾染了魂种的气息!” 金鲤道人见师尊迟迟不动手,忍不住大喊起来。 他只剩一缕残魂,又被蕴含神力的飞刀挑刺着,十分痛苦,如受极刑。 金鳞老祖听到徒弟的叫喊,收回查探周遭的神识。 盯着李往矣,阴冷道:“竟然不是诱饵,没有宗师在暗中埋伏,真是只有你们两条小虫子,想要劫我魂种,坏我好事。” “还真是好胆呀,啧啧……” 金鳞老祖冷笑起来,而后金袍飘动,打出一掌。 第五十九章落日熔金 金鳞老祖乃是金鲤道人的师尊,同样是一位鬼修。 他这一掌打出,看似轻飘飘的,实则蕴藏极为恐怖的阴煞之力。 名曰阴煞冥掌。 然而,面对金鳞老祖这一掌,李往矣却十分淡定。 萧野能在问拳中,击败经过天地洗炼的八境执刀人赵铁衣,李往矣对付这么一位八境野修,自然也不在话下。 待金鳞老祖这一掌抵近,李往矣也一掌拍出。 君子不争掌! 随着李往矣这一掌击出,还未等对掌,金鳞老祖打出的阴煞冥掌的掌罡、煞气,就迅速被溶解,未被溶解的,也纷纷四散开来,根本无法迟滞君子不争掌罡的靠近。 就像水面遇行舟,轻舟直行,而水面波浪让向两边,化作浅浅涟漪,继而消散。 掌出而敌莫能御,胜矣! 这便是君子不争掌的真谛。 也是李往矣与至圣先师、道祖两位老人家,对于“争”之深意的不同理解。 至圣先师说“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 道祖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往矣不像至圣先师那么仁人君子,也没有道祖那么无为淡然,在他看来,君子想不争,唯有天下莫能与之敌,勇者服,力者避,蛮者惧,方能不争。 他所创君子不争掌,气机流转、掌罡凝练,其义便在一个“天下莫能与之敌”。 砰! 金鳞老祖没有想到李往矣打出的掌法,那么诡异玄乎,阴煞冥掌还未接触,就先溶解、消散了。 反应不及,被一掌打在了胸口处。 不过他乃极为惜命之人,所穿金袍,是一件八品金纹神光护体法衣,很是神奇,几乎能抵御九境宗师之下的一切攻击。 刚一被击中,就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化解君子不争掌的掌罡。 因着八品金纹神光护体法衣,金鳞老祖避免了重创,却还是被击飞了,气血一阵翻涌,喷出一口血来。 李往矣看到他身上爆发的金色护体神光,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金系护体法衣?难怪你能作恶那么多年却不死,不过灵器法宝终究是外物,我倒想看看这件法衣,能护你几次。” 说着李往矣又是一掌击出,却不再是君子不争掌,而是换了女词圣易安居士的【落日熔金掌】。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落日熔化万金,暮云合璧而击,敌人便无处遁逃。 此掌一出,夕辉万丈,火烧之云漫天,一轮落日更于云天之间,照耀万物。 端的是温柔、绚丽,而强大。 金鳞老祖见状脸色大变,不用看也知道,这落日熔金掌,极为克制他的金纹神光护体法衣。 不仅如此,煌煌落日和漫天火云,对他这鬼修也是天然压胜。 他甩出五张鬼符,化作五道阴煞鬼幡,抵御这落日熔金掌,然后金色法衣化作虚无,整个人直接消失于原地。 看到君子不争掌和落日熔金掌,金鳞老祖就明白自己不是那青衫书生的对手。 哪怕对方看起来只有一境,真实境界却实在骇人。 他若不逃,今日必死在这里。 他之所以能纵横东南两境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机警,一有不对就开溜,弟子不管了,魂种也不要了。 本老祖先逃了再说。 李往矣见他二话不说就跑,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玩味。 他既知金鳞老祖的身份,又知道他遁法诡谲,几次从必死之境逃脱,又怎么可能不防备他遁走呢。 只见李往矣大袖一挥,伴随红枫、白云、凉亭,一条环状青石斜径,凭空幻现,圈住了方圆五里之地。 随后他便悠然地看着青石斜径东边一阵震荡,而后一道金袍身影,从虚无中跌撞出来,被红枫、白云、青石斜径包围。 正是化作虚无,想要隐匿逃遁的金鳞老祖。 金鳞老祖神情惊惧,扫视四周,见整个环状青石斜径,乃是一個大阵,或者一个神通幻域,根本找不出可被突破的薄弱之处。 想要活着离开,只能拿下那悬空而立的青衫书生。 “小子,算你狠!” “不过老祖我能纵横这么多年,连大魏镇妖司、大顺缉凶衙、幽壑山嫡传、墨家游侠,都拿我没办法,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你既然不让我走,那就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亡,哼!” 金鳞老祖阴鸷地瞪着李往矣,一身阴煞之气不断升腾,把周遭空气都冻结为冰,化作阴地。 李往矣轻摇折扇,淡然道:“你死我亡就不用看了,肯定是伱死。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你选,是死在我的君子不争掌下,还是死在易安词圣的落日熔金掌下。” “你……”金鳞老祖满脸愠怒。 他没想到那青衫书生竟然这么轻视他,要知道他好歹也是一位凶威赫赫的八境强者,即使不能称尊做祖,可九境宗师之下,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要不然他也快活不了这么多年。 而眼前的青衫书生,不过是一境而已。 即使他这一境透着古怪,不可以寻常视之,可终究不是九境宗师,岂能如此藐视他金鳞老祖? “小子,我要剥了你的皮,刮了你的肉,把你的魂魄投入幽火滚油,熬炼百年,制作成我最得意的一枚魂种,助我成就大宗师之道!”金鳞老祖冷森道。 一身阴煞之气,更加翻涌升腾,阴邪无比。 李往矣却懒得跟他废话了。 “聒噪!” 而后再拍出一击落日熔金掌。 “十方鬼影、七煞骷髅、五幽阴尸速速降临,随本座杀敌!” 金鳞老祖使出独门神通鬼雾唤阴大法,威力与其徒弟金鲤道人比起来,简直不像是同一道术法,十道阴邪鬼影、七副凶煞骷髅、五具幽异阴尸一齐出现。 裹挟阵阵阴风鬼雾,如同百鬼夜行,随金鳞老祖一起杀向李往矣。 然而五记落日熔金掌,加五记君子不争掌后,金鳞老祖连同二十二具鬼影、骷髅、阴尸,一起崩溃、幻灭。 只剩下半条残魂,被李往矣留下。 另一边,郭楠君驭使三柄飞刀,把挑刺着的金鲤道人和他两位徒弟的残魂,送了过来。 见徒子徒孙的残魂也都被留下,金鳞老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大叫道:“小子,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本座!” 李往矣审视着他们,道:“你们为了炼制所谓的魂种,将乖巧懂事的小枝,拘禁在荒亭里,苦苦等待了三年,化为枯骨幽魂。” “想来小枝不是你们炼制的第一个魂种,此种歹毒手段,还不知祸害了多少人。” “我无法把你们也拘禁起来,熬炼三年,化为幽魂,但是我可以让你们经受千刀万剐、落日熔魂之极刑,以赎尔等罪恶。” 说完李往矣便放开了金鳞老祖、金鲤道人和两位徒弟的残魂。 大袖一挥,【二月霜花】浮现,无数寒白霜花,化作万千飞刃,刺向金鳞老祖四人的残魂。 每道飞刃极有分寸,让四人嗷嗷惨叫,却又不至于让他们直接溃散,足足刺割了一万多次。 真正的千刀万剐。 霜花飞刃撤去,又有一轮大日,临空而照,那足以熔化金山的煌烈日光,一点点熔化他们的残魂,直至归为虚无。 金鳞老祖、金鲤道人,连同两位徒弟,遭受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第六十章三拜红尘 浓雾散去,三十里亭所在山丘,一轮明月高挂,如水的月光把山丘和荒亭,照得一片清朗。 一位青衫书生,和一位红衣飒然的女子,行走在山道上。 正是铲除金鲤观归来的李往矣和郭楠君。 “先生,小枝该怎么办?” 临近荒亭,郭楠君停了下来。 李往矣看着她,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郭楠君回道:“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等着爹娘来找她,带她去看病。如果她知道真相,该有多伤心?” “是啊。” “先生,咱能不能带上她?或者把她送到秀峰山去,刘姑娘那里正好缺一位庙祝,这样小枝就能由幽魂,转化为神侍,不用受轮回之苦。” 李往矣沉思起来。 良久后问道:“楠君,你觉得小枝,最想要的是什么?” 郭楠君想了一会儿,答道:“最想要的应该是父母没有将她遗弃,第二天果真带着钱来,领她去看郎中,然后大病痊愈。” “从此一家人幸福安乐地过日子。” “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毕竟她爹娘……” 李往矣打断道:“不,有可能!” 郭楠君大眼微诧,有些茫然。 …… 荒亭里,小芊君正跟小枝,说一些寒山书院的趣事。 小枝听得很新奇,也很高兴,两个小姑娘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她也跟小芊君说她帮阿娘打草喂猪,帮爹爹擦洗猎具的事,爹爹每次上山都会给她和弟弟妹妹,摘一些野果回来,很甜很好吃。 弟弟很小,只有三岁,却会帮着她一起干活。 妹妹更小,只有一岁,却喜欢粘着她,晚上也只有她哄着,才会睡觉。 她这次跟爹爹和阿娘去县城看郎中,什么都不记挂,就是有点想念弟弟和妹妹。 她好像刚出门,又好像离家很久了。 今晚她不回去,也不知道弟弟给她攒着的糖果,舍不舍得拿出来自己吃,不吃明天可能就坏了。 也不知道妹妹没她哄着,能不能睡着。 唉,小姑娘一手撑着下巴,有一丝小忧愁。 就在这时,李往矣和郭楠君走了进来。 “大师兄!” 小芊君看到师兄回来,很是高兴。 小枝也很高兴,笑容纯真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这次喂马时间有点长哦,是不是马儿不太乖,不吃草?” 李往矣微笑道:“是有点不乖。” “大哥哥,下次再喂马儿,可以叫我哟,我知道怎么让马儿好好吃饭。” “好的,一定叫你。” 李往矣笑容温煦,摸了摸小枝的小脑袋。 同时一缕酒意,飘散于荒亭之中。 …… 三十里亭。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两手放膝,乖巧地坐在亭前小板凳上,望着西边。 有女客商看她可爱,上前搭讪道:“小姑娘,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很久了,要不要跟婶婶走?正好我家里有個女儿,跟你一般大,伱去了可以跟她作伴。” 小姑娘摇摇头:“不了,谢谢婶婶。我爹爹和阿娘出门时走得急,忘了带钱袋,他们回去拿,一会儿就回来。” “你爹爹和阿娘不会回来了。” “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爹爹和阿娘,从来不骗小枝!” 女客商看着这乖巧又坚定的小姑娘,越发喜欢,想把她领回去,跟女儿做个伴。 就在这时,一对壮年夫妇从山道那边匆匆赶来。 小姑娘见着,立即撒腿迎上去:“爹爹,阿娘!” 汉子张开双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并把她高高抱起。 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问道:“我家囡囡等很久了吧?是爹爹和阿娘不好,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事,没有很久,我就坐了一小会儿,爹爹和阿娘就回来了。” 旁边的妇女也有些愧疚,道:“我们这次多带了些钱,看完郎中,治好了病,再给你买一些糕点吃。你不是最喜欢千里香那家的绿豆饼吗,阿娘给你买一整盒。” “谢谢阿娘,我吃一个就行,剩下四个,留给弟弟和妹妹。” “不,你都吃了,这回不分给弟弟和妹妹,他们想吃,等下次去县城,再给他们买。”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一次吃五个?那我会吃撑的吧?” “吃撑了也没关系,你喜欢,阿娘就给你买。” “嗯嗯,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 …… 随后这对夫妇,领着小姑娘,拜别了那位好心的女客商,乘驴车,去往了县城。 来到许县李氏医馆,大夫给小姑娘把了脉,又以医家探查术,查看一番。 对壮年夫妇道:“只是个小癔血症,无有大碍,我开个方子,你们回去按方煎药,给小姑娘吃下,不需半个月就能痊愈。” 夫妇大喜,奉上丰厚酬金:“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从医馆出来,夫妇俩领着小姑娘,去千里香糕点铺,买了一整盒绿豆饼。 小姑娘一边吃着,一边走路,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 …… 半个月后,小姑娘的病果然痊愈了。 夫妇俩把她送到镇上学塾念书。 学塾先生,是一位青衫文士。 小姑娘远远见着,就小跑过去,弯腰作揖拜道:“宁家村宁小枝,见过先生!” 青衫先生坦然受了这一拜。 随后而来的夫妇,献上束脩。 拜了先生,小姑娘便是学塾学子了,跟着先生认字开蒙,学习经义,明识万物。 几年后,已长成少女的宁小枝,去县城参加童子试,不中。 又参加两年,还是不中。 但小枝姑娘却一点不气馁,反而很高兴。 因为她这几年参加科考,认识了许多朋友,还学得如何做糕点。 爹娘想让她继续读书,再试一次童子试,她却拒绝了。 正好千里香糕点铺的掌柜,要去郡城投奔儿女,她便接手了千里香,开起了糕点铺。 爱吃又喜欢忙活的糕点铺少女掌柜,日子过得很红火。 又过三年,宁家有女已长成,桃李年华的小枝掌柜,与赴郡城参加乡试,路过县城的张姓秀才相识,互生情愫。 一个月后,乡试揭榜,张姓秀才考中举人,回乡后禀上父母,三礼六聘前来迎娶。 宁胡夫妇应允,小枝姑娘与张举人于吉日成婚。 拜过天地与高堂后,小枝姑娘与张举人深情对拜。 这一拜,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书向鸿笺,载明鸳谱。 数年后,张、宁夫妇儿女双全,家业融融。 又二十年,宁子高中探花,名满天下;宁女则嫁与同县秀才,外孙外孙女,呱呱坠地。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三十年过去。 张老相公已然故去,当年的求学少女、小枝掌柜,也已成为一白发老妪。 正值壮年的儿子官声廉正,满朝清誉,于外地做官,把子女送到老家。 宁老夫人将府中诸事交与儿媳,每日浇花剪草,含饴弄孙。 某个阳光清和的午后,携稚孙午憩的宁老夫人,慈容安详,驾鹤西去。 稚孙恸哭,惊动全府。 宁子归乡,宁女来送,灵堂之前,数十至亲一起叩拜。 这一拜,小枝姑娘的一生,落下帷幕。 …… 酒意阑珊,黄粱梦醒。 清冷明月依旧朗照山丘和荒亭。 三十里亭中的小枝小姑娘,身形虚淡,慢慢消散。 她看着面前的三人,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大哥哥,谢谢你们!” 又看了一眼宁家村方向,小小魂影化作清风,吹拂亭檐,奔向明月。 第六十一章空中牧童 许县东边,黄鹂渡。 黄鹂渡是一处仙家渡口,有几百年的历史,据说当年一只黄鹂小妖渡劫失败,坠落于野滩。 一位少年把它捡回去,并找来各种草药将它医好。 后来少年被继母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无以安身,黄鹂小妖便充当渡船,帮他发家立业。 几年后,少年意外得到仙缘,成为修士,黄鹂小妖也成长为黄鹂大妖,继续留下来。 二者一起把一世俗渡口,变成仙家渡口,一直传承到现在。 黄鹂渡两岸,屋宇连片,如同一个繁华的小镇。 河中停着一艘又一艘仙家宝船,南来北往的修士上上下下,好不热闹。 西岸。 一位身材雄壮、目含精光的大汉,抱拳道:“李兄,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大汉旁边,站着一个高挑飒然的红衣女子,以及一位精瘦如猴的汉子。 精瘦汉子跟着抱拳告别。 红衣飒然的女子,则目光清滢,多看了两眼面前的青衫书生,蕴藏些许别样情绪。 最终她笑意轻扬道:“先生,小芊儿,后会有期,万望保重!” 青衫书生手握折扇,作揖回礼:“郭兄、魏兄弟、郭姑娘,后会有期,多多保重!” 旁边翠裙女童,也有模有样地作揖,脆声道:“横北哥哥、魏纶哥哥、楠君姐姐,后会有期,我会很想念你们的!” 岸边的五人,正是从南边沂国赶来汇合的郭横北、魏纶,以及从三十里亭过来的李往矣、郭楠君、小芊君。 斩魔小队三人,将由此乘坐仙家宝船,直抵大魏京畿府。 他们要把冯谷的骨灰,送回他老家去。 李往矣和小芊君则将东去,双方就此作别。 郭楠君笑着捏了下小芊君的小脸蛋,又弯腰帮她整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裙子。 魏纶则跑到河边,摘了一大束漂亮的野花,做成一个花冠,给小芊君戴上。 本就十分精致,充满灵气的小芊君,戴上花冠,更像一個可爱的小仙子。 而后斩魔小队三人登上五层高的黄鹂宝船。 不一会儿,驮着庞大船楼,浮停于河面的黄鹂巨鸟,就振翅而起,化作一道黄影,向北而去。 李往矣和小芊君,目送黄鹂宝船穿入云霄,消失于天际。 “大师兄,楠君姐姐、魏纶哥哥他们就这么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是要分开的,不过只要有心,也肯定会再次相遇。” “嗯嗯,到时候我应该变得很厉害了吧?” “让你一个人坐宝船回书院,你敢吗?” “不敢。” “那你变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啊,这……” 小芊君眨眨眼,被问住了,好像是没什么用诶。 李往矣御风前往东岸。 等小芊君回过神时,已经到河中央了。 “大师兄,等等我!” 嗖! 小芊君化作一道青色剑光,追了上去。 …… 两日后。 李往矣和小芊君离开虔国,来到大顺国望风郡。 大顺国,是北止戈洲东南的一个大国,国力、领土、民风等,比起中部的大魏来,也不遑多让。 走在大顺望风郡里,明显能看出这里的民众,要比虔国虎丘郡的百姓,更加富足。 武运也更盛。 几乎路过每个城镇、村庄,都能看到别刀拿棒之人,甚至还碰见两个村子械斗,连三境武夫、二境修士都出场了。 只见武夫拳架狂野,修士术法绚丽,打得十分激烈。 要知道那只是两个寻常村子,并非什么豪族大寨,一方也就数百口人,却能分别出一个三境武夫,一个二境后期修士。 可见大顺武运之隆。 打了半天,两个村子也没能分出胜负,不等李往矣去调解,人两位族长,就自行退兵了,还约定一个月后再战,高低要分出个胜负来。 见此情景,李往矣也就懒得管了。 又一日后,李往矣和小芊君穿过望风郡,来到隔壁的陵州。 黄昏时分。 师兄妹俩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准备到前边找户人家借宿。 小芊君忽然指着天上喊道:“大师兄你看,天上有一群牛在飞!” 李往矣仰头望去,果然看到西南边天空上,有一群黄牛,朝他们所在方向飞来。 其中一头黑色大公牛背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握竹笛,于天空中自在地吹着曲子。 “骑牛远远过前村,笛弄晚风三四声——可这说的是地上牧童,这空中牧童,还真是第一次见。”李往矣讶然道。 小芊君也点点头,那牛背上吹笛少年的风姿,比得上书院里,许多上院儒生,驭兽飞行的风采了。 可他明明一副农家少年打扮。 似乎听到了师兄妹俩的对话,那牛背上的少年,放下笛子,朝这边看了一眼。 下一瞬,他一个腾跃,从牛背上下来了,落到李往矣和小芊君跟前。 看看小芊君,又仔细打量一圈李往矣,少年问道:“敢问这位老哥,是哪一家的读书人?” 李往矣回道:“儒门,在下寒山书院李往矣。” “儒门?我不太喜欢儒门。”少年直白说道,“你们儒门的书生,往往话说得很漂亮,做的事却不怎么样。” 李往矣见这少年是个爽快人,也不恼,微笑道:“伱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一种米养千种人,同样一本书,也能熏陶出一千种人来。” “确实有些儒门弟子,有悖于圣贤教导,不过也不能因为有一些斯文败类,就把所有儒家书生,一棒子打死。” 少年见面前的青衫书生,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生气,甚至坦然承认,有些意外。 想了想说道:“你这老哥,确实与去年路过我们村的那些儒门书生不同,当时有另一伙读书人,恰巧也在我们村借宿。” “就因为那伙读书人,不承认至圣先师的学问天下第一,那几个儒门书生,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后来遇到山匪要来劫村,那几个儒门书生言之凿凿,说一定会击退山匪,保下我们村子。” “结果当听说那山匪头领是五境修士后,这几位儒门书生,在夜里偷偷溜了。” 李往矣和小芊君听得一阵无言。 少年却继续道:“当时我阿姐看其中一个儒门书生长得俊俏,还想与他私奔呢,还好没到第二天,那家伙就自己跑了,要不然岂不误我阿姐一生?” 李往矣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转移话题道:“那后来,你们村子是怎么应付那群山匪的?” 少年回道:“青岁山的胡先生赶到了,打杀了那群山匪,救下了周边几个村子。” “青岁山?可是陵州武林盟主胡老襄的青岁山?” “正是,不过胡老先生已经是上一任武林盟主了,他于一年前金盆洗手,退位让贤,现在陵州的武林盟主是杜陵剑仙。” 李往矣曾于一本闲书《大顺江湖录》中,知道青岁山胡老襄这位一州武林盟主。 还以为到得陵州,能见到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老盟主,不想他竟已退出江湖了。 小芊君却对什么武林盟主、胡老先生不感兴趣,看看天上那群停于空中,开始啃食树梢嫩叶的黄牛。 好奇问道:“大哥哥,那些黄牛怎么会飞呀?难道他们都已通灵,会修炼,只是还没有化形?” 少年也看了一眼空中的那群黄牛,笑着解释道:“那倒不是,它们会飞,是因为我的笛声。” “笛声?” “嗯,正月的时候,一位自称幽壑山师叔祖的中年人,路过我们村,说我是天生的修道胚子,要收我为徒,让我跟他去那什么幽壑山修炼。我不想离开爹爹和阿姐,没有答应,他就传了我一门口诀,让我先练着,等哪天改变主意了,再去找他。” 李往矣看了一眼这少年,发现他已是二境修士了。 从正月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能从一介白身,成为二境修士,果然是难得的修道胚子。 正聊着,打南边来了一群如龙似虎、气势不凡的江湖人士。 第六十二章暧暧远人村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行走在大顺陵州乡间小道上时。 北止戈洲中部,大魏南域。 一官家驿馆里,大魏九皇子曹凿空,十一公主曹嘉宁,与南下秀峰山,祝贺新生桃花神的使团汇合了。 八星执刀人赵铁衣,已返回镇妖司南域总衙,没在一起。 不过以他的功勋,又获碧落天地本源洗炼,肯定很快就会被调往京城,得到重用。 驿馆三楼雅间。 听完礼部尚书赵不易、钦天监副监龙泉真人,讲述秀峰山之行。 曹凿空惊讶道:“你说主导这场天地封正的,是寒山书院李往矣?” 赵不易抚须颔首道:“正是李往矣,说来殿下可能不信,这李往矣并非朝廷原先推测的哪位鸿儒大贤,而是一年方弱冠的后生,年岁也就与殿下……” 曹凿空打断道:“我信!” “信?” 赵老尚书一愣,这也能信? 曹凿空却与旁边,依旧男装打扮,一身白袍的九公主曹嘉宁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露出了笑意。 他们在灵龟镇里见识了李往矣的风姿,对于这个消息,虽然有些意外,但都不难接受。 毕竟那个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确非寻常之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不用觉得奇怪。 随后曹凿空把小镇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听完,赵老尚书道:“陛下旨意里,要咱邀请主导天地封正之人入朝,殿下看这事?” 曹凿空摇头道:“不用想了,那家伙肯定是不会去的,若遣人相召,只会画蛇添足,适得其反。” “有洄游‘同窗’之谊在,就够了。” 见赵老尚书迟疑,似乎觉得啥都不干,不太好交差。 曹凿空笑着道:“不是还有三位陪祭人吗?赵公可以对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三人多用心思。” “他们与李往矣交情匪浅,又同对新生桃花神有护道请封之恩,若能请得这三位入朝,效果也是一样的。” 赵不易再抚胡须,心中已有计较。 “殿下睿智,老夫不如也!” 曹凿空撇嘴,对这马屁没放在心上,转而问道:“镇南王府那边现在怎么样?死了独子,皇甫长天那厮应该要发狂吧?” 赵不易身为中枢重臣,却不敢如九皇子一般,轻议一位列土封疆的王侯。 肃然正色回道:“镇南王失世子,的确心伤,已派府中三大总管,携同十大客卿,数百亲兵,分几路围截弑杀世子的长生观嫡传张一冠。” “不过据相关谍报,目前似乎尚未得手。” …… 北止戈洲东北部,潮白国。 大魏镇南王府大总管杜仲,放出一道火焰,把一具纸道人烧成灰烬。 脸上神情,很是难看。 这已经是他们几路人马,抓获的第九道纸人分身了,结果那个奸猾的长生观胖道士,却仍旧有几十道分身在逃。 根本分不清哪一道是分身,哪一道是那小贼的本尊。 更有可能,这几十個在逃的“胖道士”,都是假的。 那小贼的本尊真身,说不定早已溜回长生观。 但他们必须追杀下去。 王爷已经下令,若不能抓到那杀死世子的胖道士,他们也不用活着回去。 旁边一位亲信,见杜仲神情阴郁。 忍不住小声道:“大总管,那小贼虽然奸猾,但从这些被擒获的这些分身来看,再结合小镇出来那些人交代的,这小贼顶多也就七境大圆满、八境初的实力。” “他能杀得了世子,却绝对对付不了余桧宗师,必是有他人相助。” “咱若是能把这些人找出来,将他们抓获,也是大功一件。” 杜仲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老夫岂不知这事?可那些离镇之人,根本不知道余桧是怎么陨落的。” “老龟品阶太高,小镇里边发生的事,连辛先生都无法推衍出来。” “不抓到那胖道士,你教老夫如何去找这些暗中协助之人?” 亲信不敢说话了。 杜仲一片漠然。 就在这时,一个王府亲兵接到一只虚影灵鸽的传信。 打开一看大喊道:“大总管,延国拒马郡,发现一道小贼分身!” “追!” …… 北止戈洲东南,大顺陵州,乡间小道。 李往矣、小芊君正与放牧少年闲聊,打南边来了一群如龙似虎、气势威武的江湖人士。 三人都不由得转身看去。 只见这群江湖人士,足足有上百人,最强的六境初期,最弱的也有四境。 虽然放在整个北止戈洲,这些人的境界不够看,但是在陵州武林里,却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这上百江湖人士,皆骑各种鳞马异驹,端的是不凡。 他们很快就驰骋到了近处,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让到一边。 放牧少年也一起让开。 这些江湖人扫了三人一眼,没有停留,纵马而过。 “吴大侠,空中有一群黄牛在吃树叶!” “不过是旁门小道驭兽术而已,不用去管。” “那青衫书生旁边的翠裙小精怪,长得好灵气啊!” “有主之物,莫生贪念。” “就是,你莫非还想抢夺不成?还是不是正道人物了?朱阿牛,我看你娘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你才不是好东西,老子就是夸赞一句而已,又没有要抢。” “你们都闭嘴,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还是快快赶到青岁山庄,请老盟主出山要紧。老盟主再不出来,整个陵州武林,就要被杜陵那厮,祸害完了!” 上百江湖人士疾驰远去,隐隐约约飘来一些话语。 放牧少年看着马蹄扬起的飞尘,悠悠地道:“这群人,可都是我陵州武林,了不得的正道人士啊。” “他们竟是要去青岁山庄,请老盟主出山,一起对付新盟主杜陵剑仙,啧啧,好大的气派!” 李往矣问道:“伱对陵州武林,很是了解?” 少年挥了下手里的竹笛,笑道:“哪里,我就是一放牧的农家子,哪懂什么江湖、武林。不过是闲暇时,在镇上茶楼多听了几回书,知晓几位本州大侠的名号和事迹而已。” “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不高,我叫董牧人。” 董牧人? 李往矣微愣。 少年却已一腾身,跃上空中,重新坐在了那头黑色大公牛背上。 对着地面招手道:“这位老哥,还有可爱的小姑娘,你们今晚若是没有住处,可以去我家。” “我家就在前边的暧烟村,你们到了村里,一打听就能找到,欢迎你们来!” 李往矣仰头回道:“谢过董小兄弟!” 少年爽朗一笑,再次横握竹笛,吹奏了起来。 笛曲悠扬,声飘远方。 牛群听着笛声,踏空走向前方的村庄。 夕阳的落晖照在少年身上,化作一层暖黄光芒。 远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黄昏下,人们开始火造饭了。 小芊君目送少年驱赶牛群,落于前方村庄,又回头看向那伙江湖人士离去的北边马道。 “大师兄,那群人身上……” “我知道,今晚咱也去一趟青岁山。” 第六十三章青岁山夜色 陵州地界多山,乃是众多河流的发源地。 在北部万山之中,有一座山鲜为世人所知,但在陵州武林,乃至整个大顺的西北江湖,却极负盛名。 这座山,名号青岁山。 它位于群山深处,山色清幽,风光秀丽。 青岁山间,有一座庄园。 夜色下,群山俱黑,这处庄园却点着明亮的灯火,显得十分温馨。 庄园后院,芳歇阁。 一位十六七岁,身材单薄、气质娇弱的少女,坐在书房看书。 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圆脸小丫鬟,在旁边拨弄着火炉,让炭火烧得旺一些。 虽是夏初时节,深山中的夜间,却有些幽寒。 自家小姐身子骨弱,需要多注意保暖。 气质娇弱的少女,看书看得极为认真,一双莹亮水眸时而闪现异彩,似是看到倾心得意之处。 “小姐,你已看了快一个时辰的书,该歇歇眼睛了。”圆脸小丫鬟放下拨炭的铁签,提醒道。 “小芸莫催,马上就看完了。” “半個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回是真的,不骗你。” “小姐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没一次当真的。” 圆脸小丫鬟嘟囔,有些不满。 娇弱少女却头也不抬,继续专注看书。 小丫鬟没办法,只好给自家小姐披上一件狐裘,免得山风清凉,把小姐冻着了。 约莫一刻钟后,娇弱少女终于看完了,合上了手里的书籍。 眸光盈亮,抚书赞道:“周先生所著这部《百家笔谈》,实在是精深,既畅谈百家之优胜,又遍陈百家之缺漏,可谓是用心良苦,见解独到!” 圆脸小丫鬟接话道:“周先生乃是照湖书院当代首席弟子,学问自是不差的。” “不过听说他上个月才入山水六境,刚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境界,尚未能‘不让于师’。” “以这样的境界,真的能遍析百家之缺漏么?” 娇弱少女微笑道:“修行与治学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修为高,学问却低下,只靠蛮取;而有的人境界虽不高,但学问却精深广博,为当世鸿儒。” “周先生眼下境界虽只山水六境,但其经义功夫、文章造诣,却堪称一洲名家。” “纵观整个北止戈洲,闻名大儒之外,或许只有同列北洲四大儒门书院中的朝阳书院、横渠书院和寒山书院,有一两人可与之比肩。” 圆脸小丫鬟嘀咕道:“还不是个书呆子?我就觉得周先生的风采,不如幽壑山贺公子。”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圆脸小丫鬟吐了一下舌头,赶紧闭嘴。 娇弱少女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也不是真的气恼,敲完反而自己先笑了。 圆脸小丫鬟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要小姐高兴,她就高兴。 这一对主仆,娇弱少女名叫胡可心,乃是青岁山庄的孙小姐。 圆脸小丫鬟则叫小芸。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极为亲近。 放下书,娇弱少女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道:“该去祖母那儿了。小芸,帮我把《青岁夜月图》带上。” “好嘞!” 小芸把小姐下午刚作完的画带上,又提上一盏灯笼,在前面领路。 两人出了芳歇阁,前往老夫人所在的叠青居。 一路上都有家丁、女仆、护院,给孙小姐行礼问好。 娇弱少女也一一回应,不落一人。 很快她们便穿过中庭,来到西边的叠青居。 “孙儿给祖母请安,祝祖母夜得安寝,延年永寿!” 入得暖厅,娇弱少女盈盈下拜。 暖厅里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端庄雍容的老夫人。 不等少女拜下,就慈爱道:“我的可儿快起来,你已经三天没来祖母这儿了,快让祖母看看是不是瘦了。” 娇弱少女笑着回道:“祖母恕罪,爹爹让我这几日多养养身子,不宜走动,便没来给祖母请安。” “嗯嗯,我家可儿身子要紧,不来也行。我给你的那篇清夜养神诀,可有修炼?” “有的,昨日已经入门了,靠着它我昨晚睡了一个好觉,谢谢祖母!”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这可是我托幽壑山的贺老夫人,从第三药王谷讨来的,专为身弱神虚之人所创。” 祖孙俩正聊着,忽然听得前厅一阵喧哗,且好一会儿也不止。 老夫人皱眉。 圆脸小丫鬟小芸机灵,见老夫人面露不悦,立即脆声道:“老祖宗,我去外面看看。” 不一会儿,小芸小跑着回来了,道:“老祖宗,前厅来了一大帮江湖人,想见老太爷,好像是要请老太爷出山,去对付新盟主那杜什么剑修。” “杜陵剑修。” “啊对,就是杜陵!那些人说这姓杜的剑修,是一个伪君子,当上盟主后便本性暴露,阴险狡诈,且手段狠辣,全州武林同道都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想请老太爷出山,推翻这姓杜的。” “老太爷见他们了吗?” “没有,是大先生和二先生在接待。” 老夫人见老头子没有现身,也就不管了。 拉着孙女的手,笑道:“可儿,听说伱这几日都在作一幅《青岁夜月图》,可有作好?” 娇弱少女回道:“已经作好了,孙儿已经把它带来了,还请祖母指点。” “指点什么,我家可儿的画技,是整个北止戈洲东南域里最高的,老婆子我又不是吴画圣,也不是王画仙,可指点不来。” 话是这么说,等小芸把《青岁夜月图》取出来,老夫人还是用心品鉴起来。 …… 后院祖孙温情,青岁山庄前厅,却一片嘈杂。 青岁山庄庄主胡辞树,与二妹胡拜月,看着厅前院子里站着的上百号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群人,正是黄昏时,李往矣、小芊君、放牧少年董牧人三人,于村旁遇到的那群江湖人士。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吴忧的六境武夫。 身旁还站着三位五境后期的武夫,以及三位五境后期的修士。 这七人,皆是陵州武林响当当的正道英雄。 尤其是这位六境武夫吴忧,威望极高,在青岁山庄老庄主,担任陵州武林盟主时,他为副盟主。 乃是公认的下一届盟主人选。 然而一年前,当胡老盟主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后,却突然半路杀出了一位程咬金。 一位名叫杜陵的青年剑修,力压群雄,登上了盟主宝座。 这一年来,整个陵州江湖暗流汹涌,各种风波始终未能停止。 今日众人登门,便是要请老盟主重新出山,以还陵州朗朗青天。 第六十四章江湖正道 青岁山庄,松鹤厅。 胡辞树和二妹胡拜月,看着挤满整个庭前大院的上百号江湖人士,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都是来请他们父亲出山的,然而他们父亲早于一年前就金盆洗手了,已对陵州武林,乃至整个大顺西北江湖说过,退了就不再过问江湖事。 从此与青山偕老,邀绿水为朋,闲云野鹤以度余生。 按照大顺江湖的规矩,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成功举办了金盆洗手大会,那江湖上的风雨,便不会吹到他身上去。 有恩怨未了结的,早在那之前,或者在金盆洗手大会上,就当着所有江湖好汉的面,登门踢馆当场解决。 他们的老父亲胡老襄,当了三十余年的陵州武林盟主,尽管处事称得上公道,于西北江湖中也算德高望重,但只要身处江湖,就难免惹上一些是非。 也有一些人,对他们父亲不满,乃至心生怨恨。 但那些是非恩怨,在金盆洗手大会那天,都已由他们兄妹俩接下,全部化解、了结了。 按理说,不管是陵州武林,还是西北江湖的事,都已与他们的老父亲无关。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懂这个规矩。 然而,他们还是来了。 “诸位,家父确实已外出云游访友,不在山上,大家还是请回吧!”胡辞树好言劝道。 他是胡老襄的长子,青岁山庄的当代庄主,然而他却并非江湖中人,自少年起就一直在山庄闭门读书,未参与江湖事。 确切地说,自打他们的老父亲退隐后,整個青岁山庄,都与江湖、武林无关了。 他二妹胡拜月也一样,乃是照湖书院女弟子,正经的儒家门生,也不涉江湖。 听到这话,厅前上百号江湖人士一阵低语,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全都看向最前方的吴忧七人。 六境武夫吴忧,以及那六位五境后期的强者,乃是整个陵州武林,极具威望的大豪杰。 也是他们起意,力邀全州的英雄好汉,一同上青岁山,请老盟主出山,以对抗德不配位的新任盟主杜陵。 胡大先生说老盟主不在山上,让他们离去,他们则要看吴大侠七人的指示。 吴忧作为领头人,听到胡辞树的话,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抱拳道:“大先生,我等此次前来,确实有点唐突,且坏了规矩,不过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杜陵那厮自打上任武林盟主以来,行事乖张,手段残酷,无数武林同仁被他残害。” “他为六境剑修,一手戮心剑又颇得剑仙之意,狠辣而诡谲,整个陵州武林,乃至偌大西北江湖,无人能制。” “所以我们只能来请老盟主出山,诛除奸邪,以振武林正道之纲。” 胡辞树不语。 二先生胡拜月接话道:“可家父年老力衰,亦不是那杜陵的对手,就算出山,也无济于事。” 吴忧道:“我等上山,并非是要老盟主亲手对付杜陵那厮,而是想请老盟主发陵武令,召集全州武林同道,一起围剿杜贼。” “以老盟主的威望,只要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所有陵州志士,皆会影从而击。” “如此杜贼纵为七境,亦插翅难逃!” 胡拜月道:“按照大顺江湖的规矩,唯有在任盟主,才能发一州武令,家父早已退隐,已无资格发出陵武令。” “对了,吴老英雄为两届副盟主,如今又正值在任,盟主背德,若要邀武林同仁一起护道,逼其退位。” “当由你这位当值副盟主,发陵武令才是。” 吴忧赧颜,满脸羞愧道:“按照江湖旧例,确实应由我发陵武令,只是老夫德行浅薄,难以服众,所以才想请老盟主出山。” 胡拜月回道:“吴老英雄太过自谦了,你两任副盟主,皆是武林同仁一起推选出来的,若非半路出来一个杜陵,你乃是新任盟主的不二人选,何言难以服众?” “这……” 吴忧一时难以辩驳。 他旁边一位五境修士,却大声道:“二先生,咱抛去一切规矩、旧例不讲,我等只想知道,老盟主退隐之后,就真的不再关心陵州武林了吗?” “哪怕只看一眼,只出来说一句话,也不肯?” “要知道胡公可是在盟主一位上,坐了三十年啊,就真的人一退,便一点情谊都不讲了吗?” “他还是我们尊崇爱戴,时刻怀念的那个老盟主吗?” “老盟主当不是这种人啊!” 其余上百号人,纷纷大喊:“老盟主不是这种人!” “老盟主在位时,仁义博爱,始终挂念陵州每一位武林同道,生怕有谁逾了矩,有谁吃了亏。” “如此仁爱之胡公,怎么可能那般绝情,纵我等千呼万请亦不出山,坐视杜陵那厮祸害武林?” “老盟主绝不会这般无情!” “对啊,老盟主不会!老盟主不会坐视不理的,我们要见老盟主!请老盟主出来!” 大院中上百号江湖人士一起躁动、呼喊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见他们一步步靠近,群情激愤,随时可能冲进去。 胡拜月双手虚按,大声道:“众位莫急,家父外出访友前,曾给来访各位武林同道留一封信,我这就遣人取来,大家一观,便知家父心意。” “留了信?你不早说,快快去取!” 胡拜月立即让一位家丁,去取老太爷留下的信笺。 家丁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取。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大门的家丁,来到胡辞树身边。 小声汇报道:“大先生,门口来了两位客人,自称是从西边虔国来的,想要拜访老太爷,递了拜帖,可要把他们迎进来?” “虔国过来的?可说了姓甚名谁?” “他说他是寒山谢嘉树。” “谢嘉树?” 胡辞树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但既然是从虔国过来的,不是陵州武林人士,当不会多增忧烦,便道:“你先把他们迎到偏厅去吧,等这边事了,我和二先生再过去。” “好的。” 负责看门的家丁离去。 不一会儿,那去取信的家丁拿着一个信封,回来了。 胡拜月也不看,直接把信递给吴忧。 吴忧打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一眼,神情不太自然。 “吴老,老盟主都在信里说了什么?”旁边一位五境武夫询问。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 吴忧把信传给旁边的人,大家凑一起观看。 只见素白信纸上,只有八个字:老夫去矣,江湖不见。 “这……” “是老盟主的笔迹,难道他老人家真的外出云游了?” “老盟主真的不管我们了吗?那我们怎么办?” “杜陵那厮怎么办?老盟主走了,谁能对付他?” “是啊,谁能对付姓杜的恶贼?” 在场的所有江湖人士,都看了信纸上的内容,瞬间喧哗起来,议论纷纷。 突然有一个人大喊道:“我不相信老盟主真的外出了,肯定是藏在山庄里,不愿见我们,咱们进去找!” “对啊,都说老盟主外出云游了,可是在场那么多兄弟,却没有一个人见到老盟主下山,他老人家肯定还在山上!” “对对,一定在山上,老盟主不出来,咱们就自己进去找!” “对,自己找!一定要找到老盟主,让他知道咱们的心意!” 人群很快又变得躁动起来,直接冲了进去。 上百号江湖人士,又有六位五境后期的武夫、修士带头,胡辞树、胡拜月兄妹,及一众家丁护卫,根本拦不住。 很快上百号江湖人士,就搜遍了整座青岁山庄,只剩下老夫人所在的叠青居,因为里面都是女眷,没让他们进去。 然而其他处未寻得老盟主,这些江湖好汉,连这女眷私密之所,也不愿意放过。 胡辞树、胡拜月带领所有家丁护卫,一起守在叠青居大门外,寸步不让。 “胡辞树、胡拜月,你们快让开,搜过了叠青居,才知道老盟主到底有没有在山上!” “就是,伱们不让开,就说明你们心里有鬼,不是老盟主在里面,就是窝藏着邪魔大盗,作为陵州正道之辈,我等必须进去搜查!” “大先生、二先生,快快让开,免得伤了和气,今天我们既然走到了这里,这叠青居是必须要进去的,你们想拦也拦不住!” “你们恁多废话,我看干脆杀进去算了,我看这胡家人遮遮掩掩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什么老盟主,什么青岁山庄大先生、二先生,不过是一窝化形的臭狐狸罢了,以为披了一张人皮,就真是个人了?还敢在咱们面前拿大,杀了他们!” “杀!杀!杀!杀光这窝臭狐狸,还陵州郎朗青天!” 一百多号江湖人士越发躁动,全都叫嚣起来,许多人一边大喊,一边拔出了大刀,抽出了长剑。 凶煞杀气瞬间在人群中升腾、激荡,充盈整个叠青居大门外。 胡辞树、胡拜月兄妹见了,脸色同时大变,一众家丁护卫,也都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一道青衫佩剑身影,从山庄外踏空而来。 第六十五章剑修 叠青居暖厅。 当前厅大院上越发喧闹、躁动之时,已有所感的老夫人,就把庄内所有女眷,召集到了这叠青居内。 而当这些江湖人士搜完其他区域,要闯这叠青居时,老夫人手握一根凤杖,亲自带人守住大门,并开启了防护大阵,不让进来。 老夫人与老盟主胡老襄数十年夫妻,虽然未履江湖,但因着老盟主的威望,她亲自守把守院门,还是震慑住了一部分人。 但更多人的,却十分焦躁,既知里面是老夫人,也非要闯进去。 还好胡辞树、胡拜月兄妹,及时带着所有家丁护卫赶到。 尽管这样,还是拦不住这上百江湖人士,越来越癫狂、疯魔。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喊打喊杀声,叠青居里的女眷,都十分惊惧害怕。 许多女仆、丫鬟,脸上长出了浓毛,露出半张狐脸。 圆脸小丫鬟小芸,紧紧地守在小姐身边。 脸上虽未出现浓密毛发,但却长出了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背后也多出了一条火红色的尾巴。 那小巧的火红色尾巴,不断扭动,揭示着她心里的不安。 这庄中所有女眷,果然是一窝狐狸。 孙小姐胡可心,没有任何狐化,气质依旧娇弱,披着一件狐裘,却比寻常人类少女,多了几分山中精灵所独有的清幽之感。 她的一双莹亮水眸,也蕴藏着几分担忧。 感受到孙女儿的忧虑,老夫人摸了一下她的手,道:“可儿放心吧,有你爷爷、爹爹和二姑在,不会让他们闯进来的。” 娇弱少女点了点头。 感受着外面越发躁动的人群,以及不断积聚的杀气,少女不解道:“祖母,他们是来请祖父出山的,咱们青岁山庄与他们并无仇怨,只是祖父不曾现身,未应允他们的要求而已,何至于此?” 老夫人摇头道:“我亦不知,是有点反常。不过可儿无需担忧,你祖父和爹爹、二姑会处理的。” 娇弱少女再次点头。 …… 叠青居外。 一百多号江湖人士全都挥舞着兵器,叫嚣着要闯进叠青居,杀光青岁山庄所有人。 胡辞树、胡拜月兄妹俩见了脸色大变。 胡辞树中年文士打扮,乃是一位五境后期的修士。 胡拜月为北止戈洲东南,最著名书院之照湖书院的女弟子,拜师大儒,也是一位五境后期修士。 身旁护卫、家丁中,亦多有四境、三境的化形山狐。 然而。 面前的上百号江湖人士,最强的吴忧为六境初期武夫。 另有赵纲、朱阿牛等六位五境后期强者。 剩下的人,最弱的也都有四境初期。 几乎每一位,都是陵州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真要是冲杀起来,胡氏兄妹及一众家丁护卫,绝对拦不住。 胡拜月身着男装,气质文雅干练,看到这群江湖人士皆已癫狂,随时可能冲杀过来。 她暗中传音的道:“兄长,可要通知父亲?不然他们一旦冲杀起来,咱们这些人,加上叠青居的护院大阵,只怕也挡不住。” 胡辞树传音回道:“父亲数月来一直隐逸于后山深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几次欲与他联系,也未得回应。” “你也联络不上父亲?” “不错,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们虽然联系不上,母亲却肯定有法子。” 听闻母亲有联络法子,胡拜月心里稍安,不过眼里还是一片忧愁。 纵使母亲联系上了,隐逸于云深不知处的父亲,能及时赶回来么? “吴大侠,咱们直接杀进去吧,什么老盟主、大先生、二先生,这青岁山庄就是一个狐狸窝,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早就与姓杜的那厮勾结在一起了!” “就是,要不然为何胡老襄刚一退隐,杜陵那小贼就突然冒出来?明摆着是说好的。” “不用管那么多,杀!杀进去,杀光这窝臭狐狸!” 见胡氏兄妹和一众家丁护卫不让开,这些江湖人士失去耐心,再次喊杀起来。 凶煞而张狂的杀气,瞬间于人群中暴涨、激荡,充盈整个叠青居院门外。 胡氏兄妹心惊,不敢大意。 胡辞树拿出了一副《青岁山雨图》,随时准备打开。 胡拜月则拿出了一把戒尺,面色沉凝。 其他家丁护卫,也紧握兵器,严阵以待。 吴忧看这对兄妹不愿让开,神情也冷峻下来,右手高高扬起,正要一声令下,开启杀戮。 夜色肃杀。 三十余年来,堪称陵州武林胜地的青岁山庄,气氛沉闷而压抑。 就在这时,一道青衫佩剑身影,从山庄外踏空而来。 “杜陵?”胡拜月眼尖,第一个认出了来人身份。 其他人也察觉到有人踏空而来,纷纷转身看去,看清来人模样后,皆十分震惊。 “杜陵?!!” “他怎么来了?” “莫非这姓杜的小贼真的早已与青岁山庄勾结在一起,今天这事是個圈套?” “咱们中计了?那怎么办?” 夜色下,踏空而来的青衫佩剑身影,正是陵州新任武林盟主。 六境剑修,杜陵。 杜陵未在时,这些江湖好汉各种喊打喊杀,而当他现身,却都一片惊慌,纷纷避让。 甚至不少人四处张望,已经在想怎么逃离了。 杜陵未理会这些喧嚷,闲庭信步,落于场中。 原本冲得最前的一群人,急忙往后退去,让出一大片空地。 只剩吴忧、赵纲、朱阿牛等七人,站于前方。 吴忧、五境后期修士赵纲、五境后期修士牛不弃、五境后期武夫朱阿牛七人,见到杜陵,脸色都瞬间遽变。 自从一年前,于武林大会上技压群雄,登上盟主宝座后,杜陵可是杀了好一些人。 一手戮心剑,让整个陵州武林闻风丧胆。 院门前,胡辞树、胡拜月兄妹,神情也很是凝重。 不管这些江湖人士怎么叫嚷,他们心里是清楚的,青岁山庄与这杜陵,并无干系,更未曾勾结在一起。 吴忧等人上山,是为了请他们父亲出山,对付这位新任盟主。 然而这边一片混乱,尚未有定论,正主儿却主动现身了。 他为何而来? 要做什么? 他是要找算这群江湖人士,还是针对青岁山庄? 胡氏兄妹心里没底,很是担忧。 他们希望父亲能快点到来。 可同为六境,年老力衰的老父亲,即使来了,能敌得过杜陵吗? “杜陵,我们正欲请老盟主出山,诛杀你这恶贼呢,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伱这是主动跑来送死啊!”吴忧大声喝道。 他也惧这杜陵,可是现下却只能摆出姿态。 毕竟,这上百号人是他召集起来。 杜陵只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头看向胡辞树、胡拜月兄妹。 身为兄长和青岁山庄庄主的胡辞树,按下心里的不安,拱手道:“杜盟主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家父已退隐山林,不管江湖事,不知杜盟主星夜而来,所为何事?” 不管对方此番到来是善是恶,礼仪上还是要做足的。 杜陵年龄三十许,身材中等,面貌普通,唯有身上青衫,与手中长剑,透出几分卓然风采。 听得胡辞树的询问,他淡然回道:“来料理一些琐事,无意打扰老盟主与老夫人清静。” “请胡庄主许我十息时间。” 胡辞树心中一定,温言道:“杜盟主,请!” 杜陵转身,看向吴忧、赵纲、牛不弃、朱阿牛等人。 听到杜陵的话,青岁山庄众人心下安定,这上百号江湖好汉却慌了。 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吴忧大声开口:“杜陵,你……” 刷! 杜陵出手了,剑光闪耀,夜色飘忽。 十息后,杜陵停下。 剑已归鞘。 包括六境武夫吴忧在内,一百多号江湖人士,已全部倒下。 第六十六章巨影与灰狐 十息,果然只需十息,叠青居外上百号江湖人士,便已全部倒下。 胡辞树、胡拜月兄妹看到这一幕,都不禁骇然。 他们知道杜陵很强大,可没想到竟会强大到这般地步。 要知道这倒下的上百号江湖人士,最弱的也有四境,最强的吴忧为六境,包括五境后期在内的赵纲、朱阿牛等人,五境强者有二三十位。 这么强横的一股力量,在杜陵面前,竟然没有撑过十息。 而杜陵,也不过六境剑修而已。 就算他是杀力极大的剑修,就算他是六境后期,此等表现,也太过强悍了一些。 整个大顺西北江湖都传,陵州新任盟主,虽只六境剑修,一手戮心剑,却得剑仙之意。 胡拜月原本不信,如今看来,诚哉斯言。 “大先生、二先生,那些人的心口,都在冒黑气!” 正当胡氏兄妹震骇时,旁边一位护卫突然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喊起来。 胡辞树、胡拜月循声看去,果然看见吴忧、赵纲、朱阿牛等人的心口,都在飞起一缕又一缕轻淡的黑气。 他们的心口处,都有一个创口,正是杜陵之剑所留。 而从创口冒出来的黑气,轻淡、纤细而诡异,仿佛有生命一般,想要聚拢在一起。 只是被心口残留的剑意击溃,无法凝聚,很快便化作虚无,消散于空中。 “杜盟主,这是?” 胡辞树惊异地看向杜陵。 杜陵淡淡地回道:“他们被人下了黑魇蛊,这些黑气,乃是黑魇蛊虫死后邪气所化。” 黑魇蛊? 胡辞树有些茫然,未曾听说过。 师承照湖书院大儒的胡拜月,却接话道:“黑魇蛊乃是西境某小国一宗门的邪法,以西境之南独有的黑魇虫为蛊,专门寄附于心口。” “中蛊之人,看似常人,实则心智被夺,沦为傀儡、活死人。” “二百多年前,这一邪宗曾在西境闹出不小风波,后被大悲禅院,联合隐湖剑宗将其剿灭。” “当年这个邪宗被覆灭得很彻底,不承想二百年后,竟再一次现世。” 胡辞树听完心中有些忧虑,看向杜陵道:“杜盟主,你既清楚吴副盟主他们中了黑魇蛊,莫非这并非第一起?” 杜陵颔首:“不错,这一年来,我杀的那些人,大部分皆已被黑魇蛊寄生。” “这……可知是谁下的蛊?” 杜陵抬头望天。 胡辞树和二妹对视一眼,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叠青居里面的人,听得外面的动静,打开了院门,老夫人领着孙女、小芸等一众女眷,走了出来。 不需他人介绍,胡老夫人也知道当前是什么情况,对杜陵致谢道:“老太婆谢过杜盟主救援之恩!” 杜陵回身道:“老夫人客气了,这是杜某的分内之事。” 见礼完,老夫人向胡辞树兄妹询问黑魇蛊之事。 孙小姐胡可心、圆脸小丫鬟小芸等人,则好奇地打量这位踏空而来的青衫剑修。 胡可心依旧娇弱、虚寒,披着狐裘。 小芸等丫鬟、女仆,则褪去了狐化特征,恢复了原样。 “杜盟主,你追查了一年多的黑魇蛊之事,当真未查出是何人所为吗?” 听完儿女的讲述,又看了一遍地上躺着的吴忧等人,老夫人脸上亦有忧色。 地上躺着的这上百号人,加上杜陵一年多以来杀的那些中蛊之人,整個陵州武林的正道人士,几乎都被囊括了。 杜陵依旧抬头望天,回道:“尚未,不过——他来了。” 嗯? 这话一出,胡老夫人、胡辞树、胡拜月,包括胡可心、小芸等人,都十分惊疑。 就在这时,山庄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琵琶声。 这琵琶声凄凄切切,非常哀婉,寂色下显得十分渗人,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打冷颤。 青岁山庄有婢女会弹琵琶,但绝弹不出这种曲调。 胡拜月正要让人寻琵琶琴声的出处,忽见松鹤厅屋顶上,出现了一道一丈多高的巨影。 那巨影人形,穿着巨大黑袍,看不见面容,怀里抱着一把巨型琵琶。 哀婉凄切,十分渗人的琵琶声,正是这巨型琵琶弹奏出来的。 小芸等婢女家丁,看了一眼那巨影,便浑身一抖,如坠寒窖,不敢再看。 孙小姐胡可心虽娇弱,心智却十分坚定,看着那巨影未受太大影响,只觉夜里更加冷寂幽凉。 老夫人、胡辞树、胡拜月三人,则都神情凝重。 胡老夫人扬声道:“敢问是何方高人,寂夜驾临我青岁山庄?” 那巨影未答,继续拨弄琵琶。 身为一家门面的胡辞树想要说话,被老夫人拦下了。 她这儿子她知道,虽为五境,却不善争斗,亦鲜与这类江湖邪魔打交道,在这方面,还不如二女儿胡拜月。 很明显那黑魇蛊,便是这巨影所下。 她要再开口询问。 一旁的杜陵直接腾身而上,戮心剑无声出鞘,璀璨剑光划破夜色,直斩屋顶上的巨影。 “咚咚咚——” 巨影一拨琵琶,整个青岁山夜色为之一变,本就没有月亮,只少许星星的夜空,变得愈加漆黑。 而原本烛火明照的山庄,则陡然一暗,变得幽暗阴恻起来。 提剑腾空的青衫剑客杜陵,被音波所化音刃挡下。 杜陵却并未气馁,手中长剑化作一柄青色巨剑,剑锋幽寒,继续杀向巨影。 巨影再次拨弦,无数音刃化作一道飞刃暗幕,迎接破空而来的青色巨剑。 “嗡!” 音刃暗幕与青色巨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道奇异声响,随即二者一起溃散。 杜陵翻飞落地。 屋顶上的巨影,却纹丝不动。 显然,巨影的境界,在杜陵之上。 哀婉凄切的琵琶声,并未因青衫剑修的出击而停止。 而随着琵琶曲调由哀婉凄切,转为幽怨悲愤,原本倒下的吴忧、赵纲、朱阿牛等人,竟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一开始十分僵硬,很快就变得灵活起来,恢复了正常。 然而,他们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生气。 上百号人全如阴尸、傀儡一般。 小芸等女眷见状,十分害怕。 胡辞树、胡拜月及一众家丁护卫,把她们护在身后。 胡老夫人看看屋顶上的巨影,又看看近前“死而复活”的吴忧等人,脸色十分难堪。 就在这时,叠青居楼阁屋顶上,多了一头巨大的灰狐。 第六十七章有请先生 一头体型巨大的灰色狐狸,乘着夜色,从后山而来,落于叠青居屋顶上。 这灰色狐狸皮毛灰中泛白,两只眼瞳深邃中带着几分浑浊,一看年岁就不小了,乃是一头老狐。 看到它,青岁山庄一干人等,都心中大喜。 因为这头灰色老狐,正是陵州武林老盟主,青岁山庄老庄主——胡老襄! 老太爷终于及时赶回来了。 灰色老狐落下后,看着身体僵硬,如同阴尸、傀儡一般的吴忧等人,眼里充满了忧伤。 这些人,都是与他相交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友,或者是他十分看重的江湖后辈。 每一个都是陵州武林中了不起的汉子。 结果全被对面屋顶上的那道巨影,以邪法变成了“傀儡”。 尽管已经退隐了,并留了便笺说“江湖不见”,但真见了他们变为这般模样,作为老盟主还是很心痛的。 “嗷——” 灰色老狐突然仰天长啸,啸声充满悲意,响彻整座青岁大山。 同时,也打断了巨影弹奏的幽怨曲调。 动作僵硬、沦为傀儡的吴忧、朱阿牛等人,重新倒下了。 哪怕一息后,巨影再次拨弹琵琶,他们也没有再起来。 “快,他们还有气,快把他们都抬进叠青居里去!”胡辞树得到老父亲的传音,赶紧招呼所有家丁、护卫一起上。 杜陵的戮心剑,虽刺中了他们的心口,但只杀了里面的黑魇蛊虫,并未杀死他们。 老狐的长啸,则彻底切断了他们和那巨影的联系。 只要抢救及时,他们还有可能救回来。 听到庄主的话,一众家丁护卫,包括二先生胡拜月、孙小姐胡可心、小芸等女眷,都立即上前搬运昏迷之人。 胡辞树自己也没闲着,亲自动手把老英雄吴忧、赵纲,提进叠青居里。 胡老夫人则负责开启,并维持叠青居防护大阵。 巨影任凭青岁山庄的人,把一个个瘫倒昏迷的江湖人士,搬进叠青居里,并无什么动作。 实际上,当老狐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没在这些江湖人士,和青岁山庄众人身上停留。 他只看向那头毛色泛白的灰色老狐,以及地上,持剑而立的青衫剑客。 “胡老襄,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要等青岁山庄血流成河,你才会现身呢。” 巨影发出一道雌雄莫辩的古怪声音。 “你一开始的目标,便是我?”灰色老狐问道,声音苍老。 “并不,他们也是我的目标,虽然只是一些杂鱼,但多少也有些用处,你和杜陵,是这一网鱼中最大的两条。”巨影坦然道,声音依旧雌雄难辨。 “你是谁?大顺西北江湖,应该没有你这号人物。” 夜风吹拂,撩动了巨影的黑色兜帽,帽沿下露出一张惨白面具。 而面具里,则传出充满戏谑的两字: “伱猜!” 灰色老狐没有猜,因为在它担任陵州武林盟主的三十年里,陵州地界,乃至整個西北江湖,都没有听过这么一号阴邪人物。 陵州只是大顺的偏远一隅,地狭人少,它想不明白,这尊巨影,为何要针对他们陵州武林人士。 就算把它和杜陵,乃至陵州所有的江湖正道人士都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 地上的杜陵开口道:“胡公,我上任不久,便发现了黑魇蛊的存在,追查这幕后黑手一年多,除了确定他的最终目标为青岁山庄外,什么也没有查到。” “这就是一见不得光的鬼祟存在。” “所以不必与他废话,咱们联手把他杀了,就一切都了结了。” 灰色老狐回道:“小杜盟主说得对。” 随即它张口一吐,一道妖息化作灰色妖雷,轰向对面的巨影。 面对诡异莫测的对手,陵州武林的老盟主,一开始便用上了看家本领。 杜陵也一起动了,寒白剑光一闪而没,消失于夜色中,而无形的杀气,却霎时笼罩住了巨影的四周。 这是戮心剑诀第十三式——【影剑诛心】! 面对陵州武林两任盟主的围攻,屋顶上的巨影却十分从容。 一边拨动琵琶,一边说道:“不愧是陵州武林三十年来最强大的两个人,可惜你们都只是六境后期,要是有其中一人,跨入了七境,今夜还真不太好收场,可惜啊。” 嘴里说着可惜,巨影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不慢,琵琶琴音一响,瞬间于身前浮现几十道音刃魔枪,不仅击溃了老狐吐出的妖雷,和杜陵发出的影剑,还迅速反杀向两人。 灰色老狐嘴巴再吐,飞出一面黑色小旗,迅速摇动,卷席住破空而来的音刃魔枪。 同时挥出一道黑色妖光,攻向巨影。 杜陵身后是昏倒的江湖人士,和负责搬运的青岁山庄众人,没法躲闪,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剑幕,挡下所有的音刃魔枪。 等化解最后一缕音杀枪气,杜陵抬头看去,只见老盟主变作的灰色老狐,已经与那巨影战在了一处。 它以利爪近身缠斗,同时驭使一面黑色小旗,一枚古朴钱币,以及一把小巧飞刀,三面围杀巨影。 已经退出江湖,不用再隐瞒狐妖身份的老盟主,毫无保留,展现了最强大的一面。 那巨影显然也没有想到,身为六境后期的老盟主,战力如此恐怖,不敢再小觑,一边继续弹奏琵琶,一边黑袍飘动,施展各种秘法应对。 杜陵看到这情景,也不着急了,手中长剑悬空而停,身上青衫无风自动。 无穷无尽的剑意,从四面八方汇聚,融于一剑。 胡辞树、胡拜月等青岁山庄众人,知道情势紧急,加快搬运昏迷的江湖人士。 当杜陵身侧长剑,剑意达到极巅时,他们终于搬完了最后一个人,与负责开启防护大阵的老夫人,一起退入叠青居。 偌大的院门外,只剩下杜陵,以及松鹤厅屋顶上,身影飘忽的巨影、灰色老狐。 “砰!” 近身缠斗的灰色老狐,被巨影一掌拍飞,黑色小旗、古朴钱币、小巧飞刀三把法器,也被一同击溃。 就在这时,杜陵两指一划,悬空而立的长剑裂空飞出。 这一剑,如从九幽飞起,剑光幽然,无声无息,却蕴含无穷浩劫之气,瞬间淹没了屋顶上的那道巨影。 这是戮心剑诀最强一剑,名曰【九幽劫光】! 当剑光消失,因幽怨琵琶而漆黑阴恻的青岁山夜色,变得澄净。 屋顶上的那道巨影,黑袍上出现了一道裂纹,怀中的巨型琵琶,也断了两根弦。 显然这巨影,在杜陵最强一剑下,受到了创伤。 但是他的气息,却并没有减弱多少。 这让叠青居阁楼上观战的老夫人、胡辞树、胡拜月、孙小姐胡可心等人,都脸色一片凝重。 如此强大的一剑,也未能重创那巨影,那今夜在场所有人,还能幸免吗? 老夫人给儿子、女儿,以及孙女传音,让他们带着家人,从叠青居地下密室的传送阵撤走。 传送阵造法玄奥,材料奇缺,她穷尽一生,也只建了一个微型小阵,最多只能传送几十人,且一次就废。 她只能先让青岁山庄的人撤走,那些昏迷的江湖人士,暂时顾不上了。 至于她自己,则要留下来,与老伴同生共死。 叠青居外,被一掌击飞的灰色老狐,摔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黑血。 看到杜陵的最强一剑,也未能诛杀巨影,它灰光一闪,变作了一个清瘦的灰袍老者。 见老伴要开启大阵,从叠青居里出来,他对她摇了摇头。 而后老脸上浮现一抹决绝,就要施展天狐解体大法,拉上巨影同归于尽。 使出【九幽劫光】后,脸色惨白的青衫剑修,却对他说道:“胡公,没用的,这巨影至少是七境后期,你即使用上天狐解体大法,也杀不死他。” “咱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交给高人来办。” 嗯? 听到杜陵这话,胡老襄、胡老夫人,包括正准备撤走的胡辞树、胡拜月、胡可心,都十分意外,一脸茫然。 高人? 哪来的高人? 杜陵却脸上带笑,对着一个地方抱拳喊道:“陵州杜陵,有请寒山李先生法驾降临,诛此邪魔!” 第六十八章巨影身份 有请寒山李先生法驾降临? 听到这话,胡老襄、胡老夫人、胡拜月等人,心里是有些懵的。 这寒山李先生是何人? 庄主胡辞树脸上却闪过一丝异色。 他记起在派人去取父亲所留便笺时,负责看门的家丁,曾跑来跟他汇报,说有两位客人从西边虔国而来,递了拜帖,要拜访父亲。 其中一人,自称寒山谢嘉树。 杜盟主所请这寒山李先生,莫非就是那位客人? 可他不是叫谢嘉树么,怎么会是李先生? 说起来,他让门子先把两位客人迎到偏厅,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去会见。 杜副盟主等人搜查整个山庄的时候,好像并未发现他们,他们去哪儿了? …… 正当胡庄主心绪飞转的时候,杜陵抱拳所对地方,一棵老樟树上,一位翠裙女童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青衫身影。 “大师兄,那位杜盟主在请你呢。” 青衫身影回道:“他请的是李先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谢嘉树。” 翠裙女童翻了个白眼。 大师兄真幼稚! 好吧,青衫身影也不顽笑了,带着翠裙女童,飘然而下。 不用说,这两人自是李往矣和小芊君。 黄昏时,在暧烟村旁遇到吴忧、朱阿牛等一帮江湖人士,知道他们的去向后,师兄妹俩就说好也要走一趟青岁山庄。 没想到李往矣再次用了谢嘉树的名号。 更没想到的是,竟然又被人看穿了。 看来谢家子这名字就不能用,走哪儿都被揭穿,一点都不好玩。 看到两人从树上飘下,青岁山庄众人都十分惊讶。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棵樟树上,藏着人。 松鹤厅屋顶上的巨影,同样有些意外。 他也没有察觉到李往矣和小芊君的存在。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和小芊君身上。 李往矣落落大方地拱手,道:“寒山李往矣,见过诸位!” 那接待过他的家丁,认出了他,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寒山谢嘉树吗?怎么变成李往矣了?” 李往矣老脸不红地回道:“哦,谢嘉树是我行走江湖时的另一个身份,你可以理解为……化身。” 家丁好像懂了。 胡辞树则低语一句:“原来是这样。” 做了陵州几十年武林盟主的胡老襄,知晓“寒山”二字,代表的是北止戈洲儒门四大书院之一的寒山书院。 立即上前抱拳道:“青岁山庄胡老襄,见过李先生!” 胡辞树、胡拜月兄妹,隔着院墙,跟着见礼。 李往矣作揖回礼,然后看向面前的青衫剑修:“杜盟主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递拜帖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乃寒山谢嘉树。” 小芊君也很是好奇。 按理说,她和大师兄是第一次来大顺,这陵州小地方的武林盟主,不应该知道大师兄的身份才是。 杜陵含笑回道:“我认识余渡白,几個月前,一起吃了好几顿酒。” 小芊君惊讶道:“原来是二师兄的朋友,难怪!” 李往矣也很是诧异。 余渡白是他的二师弟,一年前,晋升五境游学境后,便下山游学了,一直未曾归山。 没想到他竟来过这大顺,并和杜陵成为了朋友。 若是聊起寒山上的事,二师弟是肯定会提及他这位大师兄,以及小芊君这个可爱的小师妹。 有这个缘由在,杜陵能认出他俩来,也就不奇怪了。 “我比李先生和芊君小姐,先抵达青岁山庄,隐于庄外,听先生和门子说自己来自寒山,我便留心了。” “见先生一袭青衫,清逸闲散,而芊君小姐又这般灵气独特,我便想到了渡白兄弟提起过的,他十分尊敬的大师兄,以及人见人爱的小芊君。” “贸然请先生现身,还请先生见谅!” 杜陵解释,并躬身致歉。 李往矣道:“杜兄客气了,你既是二师弟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不用这么见外。” “再说了,身为儒门弟子,路遇邪魔作恶,本也不能袖手旁观。” “敢问杜兄,我二师弟一切可好?眼下身在何方?” 杜陵回道:“我是五个月前,于陵州城外的黄鹤滩,与渡白兄弟相识,他当时正要乘仙家渡船出海,去往东蓬莱洲。” “他很好,游学境根本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他说要去东边走一遭,见识一下剑仙大洲的风光,再回山。” “想来现在,应该已到达东蓬莱洲。” 李往矣感谢道:“师父师娘十分挂牵二师弟,谢谢杜兄!” “李兄客气。” 两人正欲再聊,那立于屋顶上的巨影,却声音淡漠道:“你们聊完了吗?聊完了,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原本这次收网,只想着能捕获一条六境狐妖、一位六境剑修,没想到又跑来一位儒门读书人。” “还有这充满灵性的草木小精怪,真是意外之喜。” “等抽出伱们的本源,融合在一块炼为源丹,应该就能助我跨过天堑,成就无上大道!” 青岁山庄众人,终于明白巨影设下这么大一个局,搅乱整个陵州武林,是要做什么了。 居然是要炼制源丹,那被他祸害的地方,只怕不止一个陵州。 不知道还有多少州县的武林人士,遭了他的毒手。 不过看到场中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他们心中莫名变得安定。 或许是寒山书院的名头,或许是这青衫书生的风姿,让他们不再畏惧于邪魔的淫威。 听到巨影的话,杜陵直接拿着长剑,退后几步,走到一边看戏。 从好朋友余渡白那里,他知道眼前这位青衫书生,虽然看似只有一境,实际上境界却非同寻常。 对付一个连头都不敢露的邪魔,应当不在话下。 小芊君也飞到一边,免得干扰大师兄。 李往矣则依旧从容淡定,看着那屋顶上的巨影,闲散道:“我说,你要不然还是先把这身黑皮蜕了咱再聊?” “毕竟你个子也不高,披着这么一层假皮,也怪累的。” “是吧,董小兄弟?” 杜陵、胡老襄、胡辞树等人,听到“董小兄弟”四个字,没有多大反应。 屋顶上的巨影,却微微抖了一下。 半晌后,声音嘶哑道:“你竟然能认出我来?” 李往矣淡淡一笑:“毕竟今晚还要去你家借宿的,怎么能不认识你这位热情的主人呢。” 黑袍幻散,又拿掉面具,巨影现出了真身。 果然是暧烟村那位空中牧童—— 董牧人! 第六十九章万剑诛妖 看到褪去伪装的巨影,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杜陵、胡老襄、胡辞树、胡拜月等人,都十分意外。 驱使吴忧等上百号江湖人士,击败陵州新老盟主联手之人,居然如此年轻,简直不可思议。 现出真身的董牧人,干脆把巨型琵琶也一起扔了。 他无视杜陵、胡老襄、胡拜月等人。 嘴角噙笑地看着李往矣,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李老哥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可否为我解惑?我真觉得自己演得挺不错的。” 李往矣回道:“黄昏之时,小芊君看见这群江湖好汉身上,散发着无形的黑魇之气,便可知他们此行前来青岁山庄,乃是受人役使。” “我们去到暧烟村里,看到整个村子的人,也都暗中散发着黑魇之气,而偏偏你的身上没有。” “答案不言而喻。” 董牧人愕然:“就这么简单?” 李往矣摇头道:“不止。在暧烟村外,你说你叫董牧人,而我恰好在一本名叫《天涯剑影》的闲书上看到,风雪崖传人叶归人,下山游历时,曾于北境,遇到一个名叫董牧人的十境妖人。” “那尊妖人被叶归人追杀两千里,最终靠死遁逃脱。” “我听你自称董牧人,便觉得诧异,以为只是巧合,等去到暧烟村,见所有村民被人控制,才知道这不是巧合。” 牧童少年叹了一口气,道:“我自以为伪装得巧妙,没想到在李老哥眼里,处处都是破绽,看来下次还得再仔细一点啊。” “你没有下次了。” “嗯?你都说我是十境妖人,连风雪崖叶归人都杀不死我,伱一個一境——就算你这一境有点古怪,实力要强于杜陵、胡老襄这两位大盟主,可也不可能超过叶归人吧?”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你要真是十境,那我傍晚就带着小芊儿,有多远滚多远了,绝不敢来蹚这趟浑水。” 牧童少年摇头:“听不懂。” 李往矣解释道:“能营造出暧烟村那么大的幻境,并同时驱使吴忧、朱阿牛等上百号江湖人士,确实堪称大手笔,只有九境宗师,或者十境大宗师才能做到。” “可观你刚才与杜兄、胡老盟主对战,境界却只为七境后期。”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只是一道分身吧?” 牧童少年神色微变,脸上终于没了一贯的从容、戏谑。 李往矣继续道:“你的本尊,应该是被叶归人重创,还没有完全复原,正藏在某个地方疗伤,所以只能派你这道七境分身出来。” “或许你在陵州兴风作浪,收集一州江湖人士的本源,就是为了给本尊治伤?” “不过你是不是也太张狂了,叶归人可还没有回山呢,你就敢堂而皇之地报出自己的真名,就不怕叶大宗师找上来?” “还是说你看陵州偏狭,乃是个小池子,不可能引来叶归人这样的大鳄,所以才有恃无恐?” 牧童少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冷声道:“不愧是从寒山书院出来的,只漏了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推导出这么多。” “不错,陵州就是一口枯井,境界最高的杜陵、胡老襄,也不过是两只大一点的井蛙,就算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又有何用?根本不可能传出去。” “倒是没想到,你这个路过的寒山书生,只是道左相逢,就洞悉了一切。” “可惜啊……” 褪去巨影伪装的董牧人,再次说着可惜。 李往矣好奇:“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真正的谢嘉树,你要是那位能够斩杀七境后期,战平八境中期的谢嘉树,那我在陵州的苦心谋划,真有可能付之东流,可惜你姓李,只有一境。” 谢家子的赫赫威名,居然传到了这里,让李往矣有些意外。 叠青居阁楼上,胡辞树听到董牧人的话,终于明白,为何听门子汇报说寒山谢嘉树来访,会觉得熟悉。 他曾在某份仙家邸报上,看过谢嘉树的事迹,只是当时有事,看得匆忙,没往心里去,一时没想起来。 那门子听了却很是鄙夷。 你刚才还说谢嘉树是你的另一个身份呢,你这位寒山先生,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李往矣嘴里有实话吗? 偶尔还是有的。 只听他扇了一下折扇,道:“谢嘉树说我比他还要厉害,所以你不必可惜,今天一定能收了你。” “呵!” 董牧人冷哼一声,被揭穿了根底的他,也懒得废话了,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竹笛,吹奏了起来。 随着比琵琶曲还要幽怨的笛声响起,青岁山庄陡然一暗,一团又一团黑云涌来,很快便笼罩住了整座山庄。 与此同时,黑云深处走出几十道兽影,正是之前暧烟村外,踏空而行的那群黄牛。 只不过此时的黄牛,每一头都变得无比硕大,足有七八丈高,鼻喷诡雾,脚踏黑云,魔气冲天,已然变身一头头魔牛。 胡辞树、胡拜月、孙小姐胡可心、小丫鬟小芸等人,看到此景,都很是心惊。 那空中每一头魔牛散发出来的气势,似乎都要超过老太爷和杜盟主。 这么一大群同时出现,能对付得了吗? 他们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场中那位青衫书生身上。 只是,他为何还不动,任凭那少年召唤魔牛? 黑云涌动带起的夜风,吹得李往矣的青衫一阵飘动。 他却慢悠悠地道:“《天涯剑影》上说,被叶归人追杀的那尊十境妖人,乃是十分罕见的唤魔师,可以召唤鬼曳长河中的妖魔为其所用。” “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董牧人神情阴冷,并不说话,只继续吹奏驭魔笛曲。 既然这青衫书生这么托大,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所有死在魔牛蹄下的人,都会成为他的伥魂,直至魂飞魄散也不能解脱。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这青衫书生,还怎么在他面前装高人。 “呜——” 笛声一变,空中那些七八丈高的巨大魔牛,顿时牛头一甩,一起俯冲下来。 魔牛凌空踏雾冲下,气势极为狂暴,几乎牛蹄刚一踏下,整座青岁山庄就震颤起来。 董牧人要把整个青岁山庄踏为废墟,把那青衫书生踩为肉泥。 这时李往矣终于有动作了。 只听他对飘在一旁的小芊君道:“小芊儿,这妖人被叶归人的剑打怕了,有后遗症,看到剑气就会崩溃,该你出场了。” 小芊君一呆:“啊?大师兄,我不行吧?” “行的,你不是在剑墓中传承了无数剑意吗,你来个剑开天门——呃不,来个万剑诛妖,这些妖人、魔牛就没了。” 小芊君不懂,但还是听大师兄的话。 当几十头魔牛携带诡雾、黑云,就要踏临地面的时候。 一道青芒闪耀,万千剑影冲天而起。 嗖!嗖!嗖!嗖!嗖!嗖…… 所有魔牛、诡雾、黑云,都无了。 那屋顶上的吹笛少年,也已倒下。 第七十章深山说旧事 看到万千剑影冲天而起,杜陵、胡老襄、胡拜月等人,都十分惊异,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场中的翠裙女童。 而当剑影消散,看见踏空而下的巨大魔牛皆已幻灭,屋顶上的吹笛少年也已倒下。 他们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吹笛少年在他们眼里何其强大,陵州新老两任盟主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结果却被翠裙女童,如此轻易地击溃了。 要知道她身高不过两尺,看模样也就三四岁? 这么一比,他们这些人都白活了。 他们看着小芊君,小芊君则看看回归清朗的夜空,又看看对面屋顶上倒着的董牧人,晕乎乎的,大眼懵圈。 呀,我居然这么厉害? 假的吧? 是不是大师兄暗中出手了? 她侧身看向大师兄。 李往矣把她招到面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不过是一具分身罢了,既知他的根底,灭他自然易如反掌,不必惊讶。” 这话既是对小芊君说的,也是对大家说的。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他话音刚落,屋顶上牧童少年的身躯,就迅速溃散了,只留下一支竹笛。 …… 北止戈洲某处,一座深藏于地下的隐秘洞府。 一道身材干瘦,满身剑痕的黑影盘坐其间,正闭目运功。 忽然他眉头一挑,睁开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瞳。 “分身被人灭了?寒山李往矣……本座记住你了!” 黑袍一荡,洞府中瞬间浮现十几道恐怖魔影。 然而这些魔影刚出现,就有几道剑气从他体内飞出,迅速剿杀这些魔影。 盘坐的黑影发出一声闷哼,并喷出一口黑血。 “叶归人!!!” 洞府中响起一道无比悲愤的怒吼。 …… 青岁山脚下,暧烟村。 当牧童少年董牧人倒下的那一瞬,整个村子如平静水面被打破一般,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吃过晚膳后,在院子里闲聊,去邻居家串门,或者夜长天燥难入睡,干脆关上门拉上帘两口子快活的村民们,一个个倒下了。 原本祥和、安宁、美丽的村庄,也变得有些破败、荒凉。 …… 青岁山庄,叠青院前。 老庄主胡老襄,领着老伴、儿女、孙女等全山庄的人,一起向李往矣和小芊君鞠躬致谢。 “多谢李先生和芊君小姐的援手,若非二位降临,我山庄数十口,及一众江湖同仁,将全部折于妖人之手!” 李往矣大袖轻挥,释放出一道无形之力,不让他们拜下,回道:“胡老盟主客气了,扶危济困本就是我寒山弟子应有之义,不敢言功。” “况且我早在数年前,就曾于《大顺江湖录》中看过胡老盟主的诸多事迹——五蒙山中破匪寨,落花江上诛恶枭,又以老狐之身,于败军之前救数万百姓,真大英雄也!” “就算没有妖人做恶这事,我也准备登青岁山拜访老盟主,所以还请胡公莫要把今夜之事放在心上,要不然反显生分。” 胡老襄见被无形之力拦着,知道拜不下去,也不故作姿态。 直起身子道:“大恩不言谢,先生与芊君小姐援手之恩,我胡氏一族将永远铭记于心。” 随后胡老襄请李往矣、小芊君、杜陵去花厅,要备酒宴以为酬谢。 李往矣和杜陵盛情难却,只能应下。 胡老襄又让二女儿胡拜月,安排人手救治那些昏迷的江湖人士。 黑魇蛊已死,牧童少年又已伏诛,他们还有希望救回来。 李往矣对胡拜月道:“二先生,暧烟村一众村民,也遭妖人毒手,此刻应该也已昏迷,还请青岁山庄一并救之。” 胡拜月回道:“请先生放心,我这就让胡山护卫率一队人下山,将他们全部接上山来。” “有劳二先生费心。” “不敢。” …… 酒宴既上,胡老襄、胡辞树父子作陪。 知道小芊君乃是草木小精怪,胡老夫人特意让丫鬟小芸,送来了一瓶青岁山独有的青岁玉露。 小芊君平常不用吃东西,只需餐风饮露,多晒太阳就行,但像山涵灵水、青岁玉露这类山水灵物,却对她的成长大有裨益。 小芊君看向大师兄,见大师兄点头,便欣然收下了。 小芸很喜欢这精致灵气的翠裙女童,以小姐的名义,邀请小芊君去叠青居玩耍。 小芊君也很喜欢这圆脸小姐姐,便跟着一起去了。 叠青居里,娇弱少女胡可心,与胡老夫人看到小芊君过来,都十分欢喜,又拿出一大堆糕点、灵物招待她。 酒宴上,李往矣问起杜陵与二师弟余渡白相识的详细经过。 了解到五個月前,二师弟从大顺皇都顺天城而来,一路上被仙家宗门温凉湖的三位真传弟子追杀。 这温凉湖乃是大顺西部,数得着的仙家大宗之一,宗主是一位晋升多年的九境宗师,据说正在闭关冲击十境大宗师之境。 余渡白与温凉湖三位真传弟子起纠葛的原因很简单。 温凉湖一位真传弟子路过某个村子,看中村里祖祠的一件镇庙法器,想要购买,索买不得,便要强取。 余渡白恰巧路过,出手制止,将其击退。 不想这人不仅不接受教训,反而记恨上余渡白,邀来另外两位真传,要拿下余渡白,再当着他的面,毁掉那个祖祠。 这三位温凉湖真传,都是五境修士,余渡白双拳难敌六手,只能遁走,他们便一路追杀。 到得陵州城外黄鹤滩,二师弟余渡白被他们缠上,难以脱身,杜陵知道缘由后出手相助。 “这温凉湖弟子,行事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光一个九境宗师的宗主,应该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横行无忌吧?”李往矣询问道。 “就靠那位闭关多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九境宗主,自然不至于如此。”杜陵解释道,“主要是一开始欲夺村祠法器之人,与顺天城某位大人物有旧,暗地里还有一个七境的鬼和尚保护,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李往矣问道:“小白吃大亏了?” 杜陵摇头道:“受了点伤,不过算不上吃亏。” “那三人虽然境界与渡白兄弟一样,身上又带着好几件高品质法宝,但渡白兄弟不愧是从寒山出来的,品性敦厚,手段却十分了得。” “若非暗地里跟着的那个鬼和尚,渡白兄弟早已反杀。” “黄鹤滩一战,我与渡白兄弟联手击退那个七境的鬼和尚,之后不知为何,他们主动退去了,没再纠缠。” 李往矣敬了杜陵一杯酒。 二师弟没吃亏,就罢了。 否则他少不了,要走一趟这温凉湖。 “那个村子,没被他们毁了吧?” “没有,他们好像是接到什么指令,直接去往了顺天城,没经过那个村子。” 李往矣又敬了杜陵一杯。 胡老襄、胡辞树父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对视一眼。 这寒山师兄弟间的感情真好啊,与许多宗门、家族勾心斗的风气大为不同。 胡老襄想想长子与次女之间的关系,老脸欣慰。 他们青岁山庄的家风,也不错。 就在这时,圆脸小丫鬟小芸,神色惊慌地跑来了,大喊道:“老太爷、大先生,不好了,小姐昏过去了!” 第七十一章鬼曳长河 听到孙小姐胡可心昏过去了,胡老襄、胡辞树父子脸色同时大变。 胡老襄急忙告罪道:“李先生、杜盟主,小孙有恙,我与辞树需得过去看看,怠慢之处还请包涵。” 李往矣回道:“胡公莫急,若不嫌弃,我与杜兄一起过去。” “那就太好了,请!” 随即也不耽搁,四人一起快速赶往叠青居。 到了之后,只见孙小姐胡可心躺在床榻上,一位女医师正在把脉。 胡老夫人等一群女眷,围在边上,皆十分担忧。 不一会儿,女医师把完了脉。 胡老襄立即问道:“芍药,可儿怎么样了?” 女医师胡芍药回道:“老太爷,可儿乃是旧疾发作,眼下并无大碍。” “不过可儿神虚之症,愈发严重了,若是再不能根治,只怕……” 胡芍药神情很是忧愁。 作为医师,她十分清楚可儿的状态,可偏偏她医术有限,无能为力。 胡老夫人道:“我不是托幽壑山贺老夫人,向第三药王谷求得了一篇【清夜养神诀】么,可儿说已经修习入门,靠着它昨儿睡了个好觉。” “按说精气神应该有所提升才是,怎么会突然昏倒了?” 胡芍药摇头,答不上来。 胡老夫人叹气,看着床榻上的孙女,又心疼又担忧。 胡老襄、胡辞树,也都十分关切。 不一会儿,二先生胡拜月听得消息,也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了。 小芊君飞到李往矣身边,小声说道:“大师兄,可儿姐姐好可怜啊,从小就体寒神虚,经常昏倒。” “大师兄你读书多,看过许多医书,能不能帮帮可儿姐姐?” 刚刚那一会儿,小芊君已经与善良单纯,又喜好诗书的胡可心,处出情谊了,见其昏倒,有些难过。 李往矣认真打量着床榻上的娇弱少女。 少女长着一张小脸,皮肤白皙,气质娴静,十分好看。 就是身材有些单薄,加上气贫神虚,显得很是娇弱。 “大师兄?” 听到小芊君的轻唤,李往矣回道:“我已经看出一些眉目了,不过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般,还得等她醒来,问问才知道。” “真的?太好了!” 师兄妹俩说话的声音,尽管很小,却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胡辞树快步来到李往矣近前,期冀道:“李先生,你刚才说看出了小女的一些症状?此话当真?” “是。” “太好了!李先生,我,那,还请您……” “胡兄莫要激动,待令嫒醒来,询问之后,才能确定是否真如我预料的那般。若我真能救治,自不会推脱。” “好,好!等可儿醒来,等可儿醒来——芍药,可儿还需多久才能醒?” 女医师胡芍药回道:“最多一盏茶的时间,或者片刻就能醒。” 果然如女医师说的那般,只过了片刻,胡可心就醒过来了。 胡家人询问几句后,便都让开,请李往矣上前。 “李先生!” 娇弱少女见得青衫书生过来,虚弱地打了个招呼。 李往矣温煦道:“可儿姑娘,我有个问题,需要你如实回答。” “先生请问。” “你这次昏倒,可是与院前之事有关?譬如沾染上什么,感应到什么,或者只是想到什么?” 病弱少女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回道:“当时我正与祖母、小芸,还有芊君小姐,谈论院前那一战。” “当提起芊君小姐释放万千剑影之时,我回想那几十头踏雾魔牛,瞬间幻灭的场面,心中忽地一悸,便昏过去了。” 胡老夫人、胡辞树等人,听见果然与院前那一战有关,都很惊讶。 今夜是可儿第一次与那吹笛妖人见面,而她这神虚之症,却是自小就有的,这二者之间,怎会有关联? 胡老襄也不懂,直接问道:“李先生,可儿这病情,怎会与院前之事有关?” 杜陵也很好奇。 李往矣见大家都疑惑,笑了一下道:“你们可知牧童少年以笛声召来的那群魔牛,来自哪里?” 杜陵想了一下道:“你好像说过,是召唤自鬼曳长河。” “不错,正是鬼曳长河,这也是为何小芊君万剑齐出,它们便会瞬间幻灭,因为它们并不属于这方世界。” 李往矣解释道:“我观可儿姑娘神虚之状,像是中了鬼虚之咒,而这鬼虚之咒,应该就来自于鬼曳长河。” “可儿姑娘神魂深处,有一道很淡,但存在了很多年的鬼河印记。” 胡辞树不敢置信道:“先生是说,可儿这体寒神虚之症,并非天生长成的,而是被人下了诅咒?” 李往矣摇头:“既是来自鬼曳长河,那下咒的,便不是人,而是鬼物或者妖魔。” 叠青居里,一众胡家人都震骇无比。 鬼曳长河乃是与忘川、黄泉并称的世间三大冥河之一。 而且这鬼曳长河,要远比忘川、黄泉神秘,不像后两者早已为世人所熟知,这鬼曳河,唯有少数见识广博,或者境界超然的仙家修士知晓。 “李先生,可儿自小便生活在山里,少与人接触;我们胡氏一族迁来这里百有十年,也并未招惹哪一方高深大能、奇诡鬼物,可儿怎会与这鬼曳长河牵扯上?” 胡老襄有些不解。 胡老夫人、胡辞树、胡拜月等胡家人,同样疑惑。 李往矣看了他们一圈,问道:“可儿姑娘的娘亲呢?” 胡辞树愕然:“伱是说这鬼虚之咒,是可儿的娘亲下的?” “不是,可儿姑娘神魂深处的那道鬼河印记,被一股来自母体的先天之力压制着,可儿姑娘的娘亲,一直在保护她。可为何既未见她出现,也从未听你们提及她?” 胡家人一阵默然。 最后还是由胡辞树这位丈夫回答:“可儿的娘亲,在生下她三年后,便忽然不辞而别,离开了陵州,从此再无音讯。” 原来是这样。 李往矣思忖了一下道:“如此看来,可儿的娘亲,应是知晓鬼河印记的存在,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未与你们透露。” “敢问胡夫人有何来历,可否方便言说?” 胡辞树与父亲胡老襄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儿,回道:“可儿的娘亲名叫禅娘,也是狐族,自称来自西境碧丘之泽,因躲避兵祸,流落陵州,十七年前与我相识。” 李往矣道:“《野泽异志》上说:西境有碧丘,为荒泽,多狐兔之属居之,凡离泽狐兔,皆有异象。” “或许胡夫人,并非是躲避兵祸,而是招惹了鬼曳长河中的某個存在,才不得不远走他乡。” 胡家人知道西境碧丘,乃是狐族故地之一,但都没有去过,祖上也不是从那边迁过来的,又未看过《野泽异志》,并不知道还有这等隐秘。 只有娇弱少女胡可心,因为听父亲说娘亲出身碧丘,曾翻看过一些书籍,对“离泽狐兔,多有异象”多少了解一些。 只是母亲离开时,她只有三岁,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这神虚之症,会与娘亲有关。 胡老夫人更关心孙女儿眼下的病情,问道:“李先生,你既知可儿病由,可有法子医治?” 胡老襄、胡辞树、胡拜月,包括丫鬟小芸、女医师胡芍药,也都紧张又期待。 李往矣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化解可儿姑娘神魂里的这道鬼河印记,唯有进入鬼曳长河,找到原主,才有希望。” 众人一怔:“进入鬼曳长河?” 第七十二章渡船 鬼曳长河乃是世间三大冥河之一,传说上古时期,每逢腊月天地大寒,鬼曳长河便会降临人间。 所经之处,无数生灵被掠走堕入其中,化作鬼怪幽邪。 它比另外两条冥河忘川、黄泉,还要隐秘。 同时也是世间最凶险之地,纵然是十境大宗师,堕入其中,也未必能够生还。 而眼前的青衫书生,却说要进入这鬼曳长河,才有可能化解可儿体内的鬼河印记。 这可能吗? 不仅青岁山庄众人一片怔然,就连杜陵,听了也很是惊讶。 “李先生,谁能进入鬼曳长河?进去之后,又能返回么?”胡辞树爱女心切,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都期待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温煦一笑,道:“我寒山有先辈大儒,曾进入过鬼曳长河,留下了进出之法。” “我可以试着带可儿姑娘进去。” “不过风险是肯定有的,毕竟鬼曳长河非寻常之地,‘河’中尽是鬼邪妖魔,我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带可儿姑娘安然返回。” “去不去,需要胡兄等多加斟酌。” 胡辞树、胡老襄、老夫人、胡拜月四人听到这些话,神情都有些迟疑。 李往矣说有进出鬼曳长河之法,他们信。 他说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带着可儿返回,他们也信。 危险与希望并存,的确须好好考量。 最后胡老夫人询问孙女:“可儿,你自己怎么看?” 娇弱少女看着祖父母、父亲、姑姑关切的神情,又看看一旁气质清逸的青衫书生。 未作犹豫,笑着回道:“我相信李先生,我愿意和先生一起入鬼曳长河!” 既然可儿自己愿意,又无有他法,胡家众人也就不纠结了。 老太爷胡老襄作揖道:“那就拜托李先生了,不管此行成与不成,皆是可儿命中定数。” “若成,先生之恩我们永远铭感五内。” “若不成,我们对先生也只有谢意与敬意,绝不会埋怨!” 胡老夫人、胡氏兄妹、女医师胡芍药,也跟着先行致谢。 娇弱少女胡可心,也在丫鬟小芸的搀扶下,从床榻下来,盈盈一拜。 “可儿谢先生甘受风险,为我身入鬼河!” 李往矣坦然受了他们这一拜。 “敢问先生,需要做哪些准备?”胡辞树询问。 “十枚秋收钱即可。” 秋收钱乃是四种大道铜钱之一,有助于滋养神元魂魄,对于鬼神之属,一样有用。 负责管理山庄日常事物的胡拜月,立即去取了一百枚秋收钱来,全部交给李往矣。 这几乎是青岁山庄,能拿出来的所有秋收钱。 胡老襄夫妇修行上百年,也就攒了不过几百枚大道铜钱。 李往矣知道胡家人的意思,也不推辞,全部收下了。 随后胡可心拜别祖父母、父亲、姑姑。 大袖一挥,一道快哉风刮起,一袭青衫的李往矣,便领着娇弱少女飞天而上。 须臾之后,两人来到高空上。 天上依旧无有月亮,只有些许星辰闪烁,夜色漆黑。 青岁山庄里,胡氏众人、杜陵、小芊君,一起抬头仰望。 杜陵忍不住给旁边的翠裙女童传音:“小芊君,你担心吗?” 小芊君依旧仰着小脑袋,看着空中,回道:“并不,大师兄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主动提出要领可儿姐姐去鬼曳长河,那就肯定能够安然返回。” “小芊儿一点也不担心!” 杜陵笑了一下,越是相处,就越发感受到这翠裙女童的灵气可爱。 高空上,李往矣从袖中拿出了本命物万象更新印,递给胡可心,道:“可儿姑娘,这乃是我的本命物,你把它带在身上,这样到了鬼曳长河之中,即使分散了,我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娇弱少女点点头,接过了宝印:“谢谢先生!” 之后李往矣大袖连挥九下,同时嘴里念念有词,约莫一刻钟后,几片阴云飘来,夜空之中,星辰之下,隐约间便有一条奇异而幽暗的大河,从远处奔涌而来。 娇弱少女眸子大睁,很是惊奇。 李往矣也遥遥注视。 而地面上的人,却对此一无所察。 在胡老襄、胡辞树、杜陵等人眼里,只不过是夜空中多了几片黑云而已。 高空中,那条忽然出现,奇异而幽暗的大河,很快就来到了李往矣和胡可心的近前,并由他们身边汹涌而过,流向远方。 “李先生?” 胡可心见身边的青衫身影不动,有些不解。 李往矣却淡定道:“不急,一会儿接咱们的船就到了。” 病弱少女微愕。 竟然还会有船? 她没有等待太久,不一会儿奔涌而幽暗的大河深处,果然飘来了一艘小船。 那船只很小,船头挂着一盏灯,看着像是世俗渔夫,夜里打渔的小渔船。 船上立着一道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高大人影。 娇弱少女越看,越觉得惊奇。 眼前的这条的大河,真的是传说中的鬼曳长河吗? 怎么像看起来是一条普通的人间河流? 就在这时,一道浪潮突兀卷来,浪花很浅,却透着一股无比凶戾幽煞的气息,像是有数十上百头恶鬼,一同扑面而来。 娇弱少女打了个冷颤,顿时回悟过来,这的确不是人间之河。 不等那充满恶鬼气息的幽煞浪花靠近,李往矣折扇轻挥,一道浩然之气飞出,将其击散。 同时几道浩然之气,涌入娇弱少女体内。 胡可心浑身一暖,心神也瞬间变得空灵而清醒。 “谢谢先生!” 娇弱少女再次感谢,愈发意识到身边青衫身影的非凡之处。 几瞬后,那艘小船停在了两人面前。 李往矣扔出两枚秋收钱,落入船头鱼灯里面,而后领着胡可心身影飘动,来到了船上。 那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船夫,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两人一上船,整条奇异幽暗的长河,便消失于夜空之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七十三章长河深处的狐影 一轮残月高挂天宇,月面惨白,仿佛白色骷髅的那张脸。 一条长河浩浩荡荡,流淌于惨月之下的奇异时空里,不知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 河水汹涌而幽暗,时有鬼影冲浪,魔尸沉浮。 一艘小船无声,行走于幽暗长河之上。 小船上站着三道人影,一位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一位身披狐裘的娇弱少女,以及一位穿戴斗笠蓑衣的船夫。 这便是李往矣与胡可心,随着小船,进入鬼曳长河之后的情景。 胡可心以前曾于古书上,看到过鬼曳长河,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入其中。 她看着奔涌而幽煞的鬼河,又看看天空那轮惨月,很是新奇。 再看看船头的船夫,仔细打量好一会儿后才确定,那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高大身影,竟然不是真人,而是一尊木雕。 一个没鼻没口,粗糙的木头人! 难怪它自始至终都没有吱声。 最后娇弱少女再看向自己和身旁的青衫身影,发现两人都化作了虚影,像是融入了这处奇异空间一般。 这个发现,让少女很是惊讶。 李往矣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解释道:“我施展了【天人感应】,让咱们与这处奇异空间交感相应,合为一体。” “否则此河生人勿近,咱们无法在此长留。” 少女懂了,不由讶然道:“先生真乃儒门高才,风采绝世!我看《三教百家广记》中言,儒门【天人感应】,与道门【道法自然】、佛门【四大皆空】,乃是三教最为超拔无双的大神通。” “百家之中,唯有法家【言出法随】、兵家【不战而屈人之兵】等少数几门大神通,可与之比肩。” “此大神通,非绝世醇儒不可悟得,先生将来必能超凡入圣,成为我北止戈洲又一位儒门大圣人!” 李往矣笑了,温言道:“你倒是读了不少书,嗯,也挺会夸人的。” 娇弱少女有些羞赧,道:“我不是在吹捧先生,是真的觉得先生之风姿超然绝俗,非寻常人可比。” 见李往矣并未在意,她转而道:“我自小神虚体弱,祖父祖母与父亲、姑姑怕我出事,很少领我下山,闲着无事,我只能多看看书,以打发时日。” “近日我看了照湖书院周青衿先生的一篇《百家笔谈》,其中既谈三教百家之优胜,又遍陈各家之缺漏。” “先生所在寒山书院,同为北洲儒门四大书院之一,不知先生对于三家百家之缺漏、不足,有何看法?” 李往矣有些讶异地看了娇弱少女一眼,明明是冒险来给你治病,化解鬼河印记的,你怎么还跟我论起道来了呢。 不过看少女是真心求教,他便也认真起来,想了想回道:“三教百家宗旨各异,既能成为天下之学,皆有所长。” “然天下无完美之人,亦无完美之学,三教百家也皆有其短。” “至于要论各家之长短,以补缀其缺漏,我所学不足,见识尚浅,不敢妄言。” “需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万般事之后,倘能一朝悟道,方敢立下宏论,宣于天下。” 少女听得双目泛彩:“这是先生大道所在?” 李往矣摇头笑道:“随口闲谈而已,不必当真。” 青衫书生又恢复了清逸闲散的模样。 娇弱少女却把他方才朗声畅谈的风采,记在了心里。 惨月冷照,小船行于奔涌的幽暗长河之上,显得孤寂而渺小,如天地一浮萍。 一个淡薄而模糊的鬼脸印记,飘于小船前方,指引方向。 这是来到鬼曳长河之后,李往矣以秘法激发潜藏于娇弱少女体内的鬼河印记,唯有通过它,才能找到原主。 立于船头的木头人船夫不会说话,似乎也没有独立意识,要改变方向,增减速度,只需再往那船灯投入秋收钱即可。 忽然,小船被一团突兀出现的浓雾笼罩住了。 浓雾探出无数只苍白大手,从四面八方抓向小船,欲把小船掀翻,将李往矣、胡可心,乃至木头人船夫,都拉入浓雾之中。 胡可心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景,不由得心中惊怕,往李往矣身边靠了靠。 李往矣却很淡定,似乎早有预料,以浩然之气化作护体神罡,护住自己和娇弱少女。 同时口中吟诵圣贤文章:“太和所谓道,中涵沉浮、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絪氲、相荡、胜负、屈伸之始……” “鬼神者,气之往来屈伸者也,物以之始,以之终,孰能遗之……” “浮屠明鬼,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遂厌苦求免,可谓知鬼乎?” “鬼者,归也,归于太虚之絪氲也……” 李往矣所诵圣贤文章,乃是《张子正蒙注》,横渠圣人张子作《正蒙》,后世圣人船山先生作注,合两大儒门圣人之经义道韵。 此时他诵来,以浩然之气为体,有煌煌圣明之威随声而出,无穷圣明威势不仅激荡于小船之中,更散入浓雾之中。 那些抓向小船的苍白大手,一碰到圣明威势,便如冰消雪融,迅速泯灭。 不一会儿,所有苍白大手,连同诡异浓雾都消失了。 小船四周恢复清明,依旧惨月冷照,幽河奔涌。 李往矣也撤去了护体神罡,两人继续保持虚影状态。 胡可心忽地眉间一动,身体也打了個寒颤。 “怎么了?” 娇弱少女有些茫然,又有些难受地说道:“我好像知道在我身上种下鬼河印记的原主,在哪里了。” “而且,有一点心痛的感觉。” 李往矣皱眉:“心痛?” 他施展【大易天机术】推衍起来,却并未有结果,这鬼曳长河之上,阴阳混乱,天机叵测,难以衍算。 他拿出三枚秋收钱交给胡可心,道:“你来扔,以心念告之船夫,去往哪里。” 娇弱少女点点头,把三枚秋收钱一起扔入鱼灯里。 下一瞬,整条小船便横空飞驰起来。 同时那飘于船头之上的鬼脸印记,也不断扭曲抖动,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要活过来一般。 约莫三刻钟后,小船穿过一道汹涌浪墙,来到了一处飘着阴雾,更加幽暗之地。 那幽暗阴雾深处,有一座以无数尸骸堆积而成的小岛。 岛上有一个白骨垒成的祭台。 刚来到这片幽暗区域,胡可心那种心痛之感便更盛。 而当靠近小岛,看到那座白骨祭台,她更是整颗心都绞痛起来,身体弯曲,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虚汗。 李往矣再次给她输送几道浩然之气,以缓解她的痛苦。 同时也明白她为何有此种反应。 那小岛祭台之上,有一团巨大的黑雾,时而化作一头上古幽狐,时而变作一张诡异巨嘴。 而黑雾之下,白骨祭台上,躺着一头血肉干涸、身形枯槁的白狐。 那白狐散发出来的本源气息,与娇弱少女体内那股一直保护着她的先天之力相同。 少女脸色苍白,看着那祭台上躺着的白狐,泪水不知何时已溢满眼眶。 “母亲……” 第七十四章献祭 娇弱少女凄苦地喊出“母亲”两个字。 血脉相连,本源相契。 祭台上的那头白狐,正是她离去多年的母亲。 而祭台上空,那团时而化作上古幽狐,时而化作诡异巨嘴的庞大黑雾,则毫无疑问,是给她下鬼河印记的幕后黑手。 她的母亲名叫禅娘,自称来自西境碧丘之泽,来历神秘。 生下她三年后,又突然消失,无有音信。 娇弱少女对于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然而只看一眼,她便明白祭台上那头白狐乃是她的母亲。 本以为母亲抛夫弃女不辞而别,是因为无情,看着祭台上身形枯槁、血肉干枯、毛发零落的白狐,她才明白究竟是为何。 而之所以未抵达此处区域,便心痛难忍,原因也在于此。 “母亲她这是……” “不错,她不知道从哪里寻得了方法,进入这鬼曳长河,找上幕后黑手,献祭了自己,想要把你解救出来。”李往矣回应道。 “只是很明显,祭台上的那团黑雾——确切地说,是那头早已堕落的上古幽狐,比她想象的还要贪婪,即便她献祭了自己,也没能满足它的胃口。” 说着他青衫飘动,带着娇弱少女,登上这座由无数骸骨垒成的小岛。 小岛很小,方圆三里左右。 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那座白骨祭台。 白骨祭台上的白狐,皮毛零落,血肉干枯,早已死去。 然而它躺在祭台上,脑袋却朝向外边,一双灰暗的眼瞳,望着远方。 显然,它不是在看小岛外面的幽暗鬼河,而是看向鬼河之外的人间,看向北止戈洲青岁山。 想再看一眼她的女儿。 此时,娇弱少女朝白骨祭台走去,迎着她的眼睛,一步步靠近。 只是她的眼瞳里,早已没有了光。 祭台上空漂浮着的那团庞大黑雾,在小船刚出现时,就化作雾形幽狐,诡异的狐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此时看到身披狐裘的娇弱少女走向祭台,那雾形幽狐更是发出一道恐怖的笑声,再变作一张巨嘴,豁然张开。 似乎在等着狐裘少女,自己投入嘴里。 至于与狐裘少女同行的青衫身影,则直接被它无视了。 慢慢地,少女走近了祭台,又沿着骨阶,登上了祭台。 李往矣与她同行。 来到祭台上,娇弱少女蹲下,伸出手抚摸横躺着的白狐。 白狐很大,身长一丈有余,长着三条尾巴,乃是狐族中极其罕见的三劫灵狐。 如果它还活着,一身雪白毛发,必然十分灵韵,如同仙灵。 此时却只剩枯槁皮囊。 李往矣看看这白狐,又仰头看向上方那团庞大黑雾,开口道:“就堕落幽狐当下的状态来看,如果不是你的母亲,以某种禁忌之法献祭了自己,你可能在十年前,便已经死去了,成为这头幽狐壮大自己,降临人间的血食与躯壳。” 少女轻轻点头:“我知道。” 以前她什么都不懂,此时来到这祭台前,她已然什么都明白了。 “先生,我的娘亲……” “你的娘亲已经做完了她所能做的一切,目前来看,成果不错,她应该没有遗憾了。” 李往矣知道少女想要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白狐既把一切都献祭出去了,即使是圣人,也不可能让她活过来。 “剩下的,我来帮她完成。” 白狐献祭自己,所求的自然不只是让女儿多活几年,而是希望能够彻底化去女儿体内的那道鬼河印记。 “桀桀桀桀……” 听到李往矣的话,那团庞大的黑雾,又化作诡异幽狐,发出了恐怖的笑声,似乎在嘲笑李往矣的不自量力。 然而李往矣看着它,却同样露出一丝不屑,道:“可儿姑娘的娘亲出自碧丘之泽,为三劫灵狐,你能在她女儿神魂内种下鬼河印记,你应该是碧丘狐族传说中的三头祖狐之一吧?” “据《千异狐语》记载,北止戈洲碧丘之泽的狐群,来自幽月海,由三头幽月劫狐传下来。” “碧丘狐群诞生八百年后,其中一头祖狐窥视天妖大道不成,堕落为鬼狐,被逐出族群,消失无踪。” “又五百年,堕落鬼狐出现于东蓬莱洲,肆虐人间,被一剑仙击杀,坠于东海归渊。” 说到这里李往矣顿了一下,见娇弱少女依旧沉浸于悲戚之中,继续说道:“按理说伱应该死干净了才对,现在却能于这鬼曳长河中复生,还能在碧丘后裔中种下印记。” “我要猜得没错的话,当年堕落之前,你应该就已经在族群中暗下了黑手,才能死而复活,变成现在这副狐不狐鬼不鬼的恶心模样。” “可儿姑娘的娘亲,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你在狐群中下的黑手,才会逃离碧丘之泽,没想到还是被你找上了。” 雾形幽狐又发出了一串桀桀的怪笑,嘲讽之意更甚。 李往矣却不在意,看了一眼死去的白狐,道:“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即使是放到妖族异类身上,也是一样。” “你这鬼狐以为可儿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便大局已定,你只要吞了她的神魂血肉,便能借着她的皮囊重临人间。” “可你也不想想,一位为了女儿安康,能付出一切,不惜献祭自己的母亲,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 “你就不奇怪,为何我和可儿姑娘登上祭台这么久了,你却迟迟不下手,只能在空中怪笑吗?” 空中不断变形、怪笑的雾形幽狐猛然一顿,似乎终于醒悟过来。 然而,它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冲下来。 李往矣清朗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因为可儿姑娘的娘亲,把自己献祭给你之后,也蒙蔽了你,甚至要取你而代之,抹去你的灵识,这样她便能化解女儿体内的鬼河印记。” “这就是她为何会选择献祭自己,不只是减缓鬼河印记的发作时间。” “现在的你,已经不完整了。” 雾形幽狐巨嘴大张,发出一道渗人而凄厉的尖叫,整个身体也不断扭曲涌动起来,形态疯狂。 显然是受到了刺激。 娇弱少女已经收起心中的悲意哀伤,摸了摸娘亲僵硬的爪子后,站了起来。 听到李往矣刚才那番话,她也抬头看向那头陷入疯狂的雾形幽狐。 李往矣声音温润道:“可儿姑娘,你的娘亲并未真正远去。” 少女不解。 “女儿身上的鬼河印记还没有化解,她怎么甘心离去?只不过她毕竟境界不如这堕落幽狐,力所不逮,需要一些外力的帮助。” 说完李往矣扶住娇弱少女的香肩,三千道浩然之气涌入其体内,再由她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冲入空中的堕落幽狐体内。 本源相契,血脉相连。 三千道浩然之气经由少女之身,涌入堕落狐疑体内后,那疯狂而庞大的雾形幽狐之中,立即出现了一道白狐虚影。 白狐虚影化作一個端庄美丽的人类女子,目光怜爱地看着祭台上的娇弱少女。 见少女长这么大了,她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足足十息之后,她收回看向女儿的目光,对着祭台上的青衫身影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而后再次变回白狐虚影,转身冲向雾形幽狐的头颅之处。 轰!!! 雾形幽狐爆炸开来,消泯于空中。 第七十五章狐裘 惨白残月,尸骸小岛,白骨祭台。 这个场景从无数岁月前开始,一直出现在幽煞而奔涌的鬼曳长河中,仿佛亘古不会改变。 然而这一天,这副隐藏于长河深处的画面,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白骨祭台上,那团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庞大黑雾,消失了。 再也不会时而变作雾形幽狐,时而化作诡异巨嘴。 一起消失的,还有出现不久的那道白狐虚影。 为了女儿能付出一切的三劫灵狐,选择了与她的先祖,那头已经堕落的碧丘之泽祖狐,同归于尽。 惨白的月光照在尸骸小岛上,显得更加的冷幽、惨凄。 小岛中心,白骨祭台上。 一头毛发雪白,气质灵韵,仿佛仙灵一般的白狐,扬起头颅,久久地望着空中。 这头白狐,要比消失的白狐虚影小一圈,二者却十分神似。 它的双瞳里溢满泪水,无声流淌。 在它的身边,躺着一副同样雪白,却已然血肉干枯、身形枯槁、毛发零落的白狐尸骸。 祭台边缘,站着一道青衫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许久之后,气质灵韵的白狐低下头,转过身,舔舐身边的白狐尸骸,一直从尾巴舔舐到前爪,额头,嘴巴。 约莫一盏茶后,灵韵白狐终于停了下来。 白光一闪,变作一个身披狐裘的人类少女。 正是胡可心。 她的真身,和母亲一样,乃是三劫白狐。 她披着一件青色的狐裘,体内的鬼河印记,已经随着堕落幽狐的消散,一起消失了。 没有了自娘胎里带来的鬼虚之咒,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活力,不那么神虚娇弱了。 她刚变回人形,地上的白狐尸骸,就飞起一道白光,变成一件白色狐裘,飘到她身后,给她披上。 而地上,只剩下一副没有任何血肉皮毛的骸骨。 李往矣看到这一幕,有些惊异。 胡可心声音清澈,解惑道:“我原先披的那件狐裘,是太祖母羽化后留下的,蕴含她一生的妖力、法术和道韵,可以庇护后人。” “这些年来,多亏了它为我温养神魂,我才能等得先生到来。” 摸了一下身上的白色狐裘,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可以把它送给姑姑了。” 李往矣颔首:“很好。” “先生,我想把娘亲的骸骨带回去。” “应当的。” 狐裘少女蹲下去,以丝帕包裹,用心收拢母亲的骸骨。 李往矣耐心地等待着。 等少女收好后,他再次以秘法招来渡船,供上几枚秋收钱,领着少女踏上回归的旅程。 当他们回到小船上,回首尸骸小岛时,看见整座小岛开始崩散,慢慢消融于幽煞河水之中。 顷刻之间便不复存在。 …… 青岁山庄里,胡老襄、胡老夫人、胡辞树、胡拜月、小芊君、杜陵等人,一直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 飘在树梢上的小芊君,突然喊道:“大师兄和可儿姐姐回来了!” 众人循声定神看去,果然看见几瞬之后,天空中多了一道青衫身影,和一位白裘少女。 等青衫身影和白裘少女落下,小芊君立即扑飞过去:“大师兄!” 胡氏一家则迎向了身披白色狐裘的少女。 “可儿,怎么样了?” “可儿,你们找到幕后黑手了吗?鬼河印记应该化解了吧?” “看可儿这精气神,应该是解除了。” “可儿,你怎么披上白色狐裘了?还有你提着的这一大包是什么?” 胡家人十分关切,纷纷开口。 胡可心笑了一下,点点头道:“鬼河印记已经化解了,幕后黑手也已伏诛,这包里——是娘亲的骸骨。” “你娘亲的骸骨?”胡辞树一呆。 胡老襄、胡老夫人、胡拜月等人,也都十分惊讶。 李往矣开口道:“可儿姑娘身上的鬼河印记,是胡夫人化解的,她先找上了幕后黑手,并最终让幕后黑手魂飞魄散,应劫而消。” 随后他和胡可心,一起把鬼河之行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禅娘……”身为丈夫的胡辞树听完,喃喃开口,泪流满面。 胡老夫人也不禁老眼湿润道:“禅娘是一位好娘亲,好儿媳!” 胡拜月、胡芍药、小芸等女眷,也都红了眼眶。 胡可心道:“祖父、祖母、爹爹,我想把娘亲安葬在芳歇阁里。” 胡老襄回道:“应该的,就把禅娘安葬在芳歇阁,地方由你来选,这样她能一直看着你,伱也能多陪陪她。” “谢谢祖父!” “傻孩子。” 平复情绪后,胡老襄领着胡家众人,再次拜谢李往矣。 是夜,搅乱陵州武林的妖人伏诛,可儿怪症化解,又迎回了儿媳妇的骸骨,这对青岁山庄来说可谓是三喜临门。 胡家人对于李往矣、小芊君、杜陵三位贵客,不胜感激。 杜陵事了,潇洒离去。 李往矣和小芊君,则被胡家人强烈留下了。 盛情难却,再加上走了也得找地方过夜,李往矣便没跟着一起离去。 翌日,胡家人选了個吉时,给儿媳妇禅娘下葬,还请李先生给写了一篇墓志铭。 午后,吃过午膳,李往矣领着小芊君告辞。 二先生胡拜月从小芊君那里,得知李先生无有他好,惟喜读书,临别时送上了十本珍稀古籍。 也不算无功受禄,李往矣便也收下了。 胡老襄、胡辞树、胡拜月、胡可心,一起把李李往矣和小芊君,送到了青岁山下。 “胡公,胡兄,二先生,可儿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和小芊君走了,他日再来拜访!”李往矣作揖告别。 胡家众人一起回礼:“先生和芊君小姐慢走,一路顺风,青岁山庄的大门,永远为先生和芊君小姐敞开!” “嗯,也欢迎你们有空了,去寒山书院做客,告辞!” 而后李往矣和小芊君,向东而去。 胡家众人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远道尽头。 胡可心披着白色狐裘,白嫩脸颊上,气色好了许多。 姑姑胡拜月看她一直望着东边,轻声问道:“可儿,你是不是想随李先生一起东去?” 狐裘少女微笑回道:“先生此去东华山是有要事,我怎好随行。” “不过,我现在身体已经无恙,也想去人间走走,祖父、爹爹、姑姑,你们应该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胡拜月问道:“你想去哪里?” “随便走走,然后再去书院读书。” “去书院读书?照湖书院么?我可以给你介绍先生。” “不,去寒山书院!” 第七十六章青旗沽酒 陵州有一条由西北至东南,贯穿全境的河流,名叫落花江。 落花江是北止戈洲五大水系之一寒江的支流,于陵州东南的静州寒江县口,汇入寒江。 寒江自西向东流,直达东境,正好与李往矣、小芊君此行方向一致,他便听从胡老襄和杜陵的建议,下了青岁山改走水路坐船东去,会方便一些。 第二天上午,李往矣和小芊君抵达落花江边。 江边有座小镇,就叫落花江镇。 因落花江乃是水路要道,沟通大顺腹地和西北边境榷场,货物往来,很是繁忙,使得作为中转站的落花江镇商贾云集,十分繁华。 日近晌午,李往矣没有直接去坐船,而是打算先吃点东西。 走在繁华热闹的小镇里,看着打扮各异的商贩、琳琅满目的货品,小芊君非常开心。 她打小就喜欢热闹,在书院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偷偷溜到山下小镇去玩耍。 见她欢喜,李往矣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忽然翠裙女童指着前边一间酒肆,脆声道:“大师兄,那里有一个很漂亮的酒旗诶,咱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李往矣看去,只见一面青色的酒旗,悬挂在望杆上,正迎风招摇。 旗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笔法清新飞扬,似酒意流淌,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的确是一面很漂亮的酒旗。 他领着小芊君走过去。 酒肆名叫醉春风酒馆,一进门便有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 店里酒客不少,很是喧闹,一楼大堂还有一位身着长衫的说书人,正在说一個仙子夜奔的故事。 李往矣选了二楼的一个位置,一边等待小二上酒,一边听书。 讲完仙家女修夜奔,历经波折,最终与情郎有情人终得眷属后,说书先生赢得了满堂喝彩。 但仍有许多酒客意犹未尽,纷纷叫嚷着让他再说一段。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酒,又打开折扇扇了一会儿风。 看得掌柜暗中示意加钱后,他才悠然开口:“李信娘夜奔故事,到此已然大圆满,后面就是李仙子与董书生鸳鸯被里成双夜,莺吟燕语唱三更之事,诸位看官可自行想象,更得妙趣。” “今日不说故事了,在下给各位看官讲讲近期咱北洲仙家,发生的一些新鲜事吧。” 有酒客大声问道:“咱们北洲修行界,最近可是出了大事件?” “之前有几次,察觉天地有异,却不知因何而起,先生知情?” “咱们陵州偏狭,最新的仙家邸报还未送来,消息甚是落后,先生若是知晓,还请快快说来!” 说书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出头,姿态却拿捏得极好,一袭灰色长衫,一把折扇,一块醒木,举手投足间显现卓然风仪。 听得询问,他好整以暇地开口:“咱们北止戈洲近来,确实出了好几件值得一说的事。” “这第一件,西境隐湖传人裴合,于东北海滨,连败明山剑宗韩明妃、云水剑宗赵沧海、烈阳剑宗高赤子等一十三位剑道天骄,而后跨海离去。” “此战之后,他已是公认的叶归人之后,北洲第一天才剑修。” 第一件事,就引发了一片议论。 西境隐湖,与风雪崖、明山剑宗、云水剑宗、烈阳剑宗等,都是北止戈洲最强大的剑道宗门。 止戈为武——北止戈洲乃是天下武运最为强盛的大洲,多出武道强者、兵家大能。 隔壁的东蓬莱洲,才是第一剑仙大洲。 然而北止戈洲的剑仙,却丝毫不逊色于东蓬莱洲,每个时代,都会有许多天才剑修、无敌剑仙,去东蓬莱洲游历、问剑。 裴合能连败十三位剑道天骄,实有剑仙之姿。 有人按捺不住询问:“第二件事是什么?也与青年天骄有关吗?” 说书先生点头:“不错,第二件也与青年天骄有关,南境雩国的三皇子萧野,诸君可有听说过?” “听说过,上一期《北洲潜龙记事》里有他嘛,一夜打垮九大宗门,这是一位武道强人,他又创下什么壮举了?” 说书先生笑着回道:“前几日,萧野护送紫霞宗一位小姑娘回宗,正巧碰到赤火宗上门,想要吞并紫霞宗,那带队的赤火宗八境中期大长老,被他一拳打杀。” “他后来又挑战兵家圣地兵势峰,击败兵势峰七位最强天骄,打得一宗圣地所有弟子无颜色。” “最后还是兵势峰小师叔,上代天骄赵白马出关,才把他击退。” “已是十境武道大宗师的赵白马,压境与他争锋,竟是也未讨得便宜,堪堪平手。” “萧野离去后,赵白马当众说萧野之拳,已入武道真境,最多十年,他必将登临北洲武道之巅。传闻他已北上,将继续问拳善战山与止戈山。” 这个消息也很震撼,萧野一拳打杀赤火宗大长老,只是小事,但他能压得兵势峰所有当代弟子无颜色,不得不请出小师叔,才是趣闻。 要知道兵势峰乃是北止戈洲十大兵家圣地之一,历代武道天骄辈出,其中最强天骄,有资格去争夺北止戈洲武道魁首。 而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更是公认的千年一遇的武道奇才,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晋升为了十境武道大宗师。 如此人物,同境相争竟然也未能击败萧野,更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可见萧野之强大。 “还有呢?” 良久之后,有酒客再问。 “这第三件事嘛——中部大魏国镇南王的独子,意外身亡,据传是长生观传人所为,又传与百花洲有关。” 说书先生说道:“大魏镇南王娶了一妻十四妾,却只生了这么一根独苗,十分宝贝,结果竟意外横死,自然大动肝火。” “听说他派出王府所有亲信、客卿、亲卫,想要捉拿那长生观传人,却还是被人溜回了宗门。” “他又派了部将,领一队兵马去百花洲问罪,吃了百花洲姜宗主的闭门羹。” “姜菡宗主放话,镇南王府想要百花洲讨饶,除非皇甫长天把三十万镇南铁骑都带去,兵围她百花洲。” 有年轻酒客不解问道:“这百花洲只是一个中等宗门,那姜宗主竟然不惧怕镇南王府?要知道大魏镇南王府,镇的可不止大魏南域,还有南境那些国家,很是强势。” 其他人也很是好奇。 说书先生摇了一下纸扇,道:“大魏镇南王是很强势,但要看对谁。大魏南域与百花洲相隔两千里,中间横亘着众多国家、宗门,镇南雄兵再强,也无法开拔过去。” “再者,百花洲后面站着东华山神主,又岂会怕区区镇南王府?” 一位虬髯豪客问道:“百花洲后面站着东华山神主娘娘?这话怎么说?” 说书先生呷了一口酒,润润嗓子,见众人都翘首以待。 才慢悠悠地回道:“东华山神主娘娘的嫡传弟子姜近晚,乃是姜宗主的胞妹,有这层关系在,你们说二者之间的关系如何?” 原来是这。 大家认同说书先生的话了,百花洲确实不用怕大魏镇南王府。 二楼处,李往矣的酒菜已经上齐了,他一边就着花生米、酱牛肉吃酒,一边听说书先生讲解。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裴合、萧野、张一冠他们的消息。 对了,还听到了与东华山神主娘娘有关的事。 云暮色的嫡传弟子姜近晚,是百花洲宗主姜菡胞妹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小芊君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大师兄,我们去东华山,要路过百花洲地界,会不会提前遇到姜近晚姐姐呀?” 这小家伙,还惦记着师娘让大师兄,追求神主娘娘弟子的事呢。 李往矣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别老惦记着什么姜近晚姜近早,师娘是开玩笑的,咱们就是去送礼,送完就走。” “噢!” 小芊君应了一声,但看她那表情,明显还没死心。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为什么对他找道侣这事,那么上心。 一楼大堂,等酒客们议论完后,说书先生再次道:“刚刚说的三则,只算是新鲜事,接下来的两件,才是真正能影响整个北止戈洲的大事。” 酒客们很是惊讶。 “真的假的?能影响整个北洲?还是两件?” “对啊黄先生,你是在说大话,哄人吧?” 说书先生却微微一笑,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才道:“是不是哄人,大家听完之后就知道了。” “诸君还记得半个多月前,察觉到天地有异吗?这第一件大事,便与此有关,那次天地有异,乃是因一场天地封正而起。” 天地封正? 众人一片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学识渊源的老者,回忆起来,给大家解释。 酒客们听完,都十分震惊。 天地封正神灵,还是北洲三千年来的第一次,果然是大事! 二楼上,小芊君则神情古怪,声音更小道:“大师兄,这是要夸你了诶。” 李往矣也有些讶然。 没想到听书听到了自己身上。 “黄先生,天地封正因何而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遭?” 说书先生微笑道:“一开始,封正之地地势升腾、天机混乱,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得现在,内幕倒是慢慢传开来了。” “据说受封正的,是一只单纯善良的桃花妖,她有大功德在身,又遭劫难,只有请天地封正才能存活。” “不过各大仙家、书院,包括大魏朝廷更在意的,是那个主导天地封正之人。” “三千年未有之盛举,所为者,必奇人也!” 一位清瘦文人起身问道:“黄先生,这位促成天地封正的奇人是谁?可是哪一家的圣人?或者隐世大贤?” 说书先生不说话,其他人也都猜测起来。 待十几个酒客开口,却无一猜中后,说书先生才揭晓谜题。 当听到这位奇人,是一个年方弱冠的青年书生后,整个酒肆一片哗然,都有些怀疑。 直到说书先生拿出天地封正碑拓印本,以及复刻的大魏朝廷请高阶画师,根据秀峰山桃花小精怪讲述,作的《秀峰山天地封正图》,看到画里那年轻的青衫身影,大家才终于相信。 酒客们一致认同:寒山李往矣,真奇人也! “黄先生,那还有一件大事呢?” “这二件大事,则是风雪崖叶归人,已从东蓬莱洲返回,据说她在东蓬莱洲问剑一百零八场,无有一败,无敌剑意已然养成,不日即将成为我北止戈洲又一位剑仙!” 酒肆里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几乎每个酒客都举杯豪饮。 李往矣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神情微异。 风雪崖叶归人,十境剑道大宗师,北止戈洲地榜第一人,北止戈洲圣人之下第一人。 公认的北止戈洲千年以来第一天才。 十岁开始练剑。 十三岁七境。 十五岁九境。 十八岁十境大宗师。 她今年好像只有二十五岁。 这么年轻,即将成为十一境剑仙? 第七十七章寒江孤影 叶归人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北止戈洲最为闪耀之人。 二十五岁的十一境剑仙,就是放眼整个天下的历史长河,也是极其惊艳的。 九大洲修行界都盛行一句话: 三十老七境,五十少剑仙! 若到三十岁才晋升七境,那此生无望十境之上,顶多止步大宗师之境。 因此各个大洲,才会一致把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七境,视为天之骄子。 当然,万事无绝对。 也有一些人年轻的时候蹉跎了,几十岁才突破到七境,大器晚成,最终也登临了十境之上。 只是这种情况,十分稀少。 一般而言,越早晋升七境,成就圣人、剑仙、武神、道君的希望就越大。 但就算是二十岁的七境天骄,想要在五十岁之前,跨过十境与十一境之间的那道天堑,也是极其艰难的。 一百位年轻天骄里面,也未必能出一位十一境的圣人、剑仙。 把五十左右岁的新诞圣人、剑仙,称之为青年圣人、青年剑仙,一点也不夸张。 甚至有些底蕴较弱的大洲,把百岁以下的圣人、剑仙,称为青年圣人、青年剑仙,也是有的。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三教百家互不统属,对于修行境界的称呼,各家也不尽相同。 譬如十境大修士,儒门与其他百家,包括剑修、武夫,都称之为大宗师,而道门称作大真人,佛门称作大德高僧。 十境之上的圣贤之境,儒门与百家称圣人。 道门称道君,佛门称佛陀,剑修称剑仙,武夫称武神,刀修称刀皇,枪修称枪帝等等。 称呼各异,但同一境界,战力大抵是相同的。 听着有点乱,却是蕴含着各家各派的骄傲。 五十岁的新诞剑仙,尚且称为青年剑仙,叶归人年仅二十五,就有希望跨越仙凡天堑,成为十一境剑仙,简直惊艳天下。 北止戈洲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年轻剑仙,是五百年前的许虚大剑仙,是年三十三岁。 叶归人若真能于今年成就剑仙,将把这最年轻记录,直接提前八年,可谓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李往矣下山前,刚看过讲述叶归人游历三大洲的闲书《天涯剑影》,知晓她天赋高、剑意盛,却没想到她竟强大到这般地步。 哪怕是他和谢嘉树,寒山书院公认的两大读书种子,在她面前也不够看啊。 还好他只有一境,相差太远,应该不会有人拿他与叶归人比。 谢家子的压力就大了,作为寒山书院的门面,你被同龄人甩那么远,像话吗? 下次见面,必须督促一下他。 如此想着,李往矣夹起一块酱牛肉,放入嘴里悠然地吃着,而后又喝了一口酒,很是闲逸。 其他酒客听闻叶归人即将跨入剑仙之境,都十分兴奋,互相举杯庆祝。 毕竟叶归人乃是整個北止戈洲的骄傲,将来肯定会代表北止戈洲,问剑中土神洲。 中土神洲不就仗着地盘大点,人多点吗? 凭什么它是天下第一洲? 别的大洲不管,反正北止戈洲肯定是不服的。 止戈为武——我北止戈洲自古武运强盛,天才辈出,哪里就比你中土神洲差。 赞扬完第一天才叶归人,有人又问起了天地封正的相关细节。 二楼一位酒客,看到《秀峰山天地封正图》里的青衫书生及翠裙女童,觉得有些眼熟,很像旁边正美滋滋喝酒吃肉的两人。 扭头一看,却发现旁边的桌子已经空了。 那青衫身影和翠裙女童,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块碎银在桌上。 …… 落花江上。 一艘渔船顺江而下,船头站着一位青衫书生,和一位翠裙女童,正是从醉春风酒馆离开的李往矣和小芊君二人。 船上还有一位撑船的精瘦老叟,和一位负责做饭的年轻船娘,两人是一对父女,常年在这落花江上讨生活,对这片水路十分熟悉。 见离晌午吃饭还早,而贵人公子又看书倦了,有些无聊地看起了山水,年轻的船娘拿出鱼竿,又绑上了鱼钩,走到船头。 “公子,这一段水域景色很一般,再往下十五里的落雁峡,风光才美哩,您可以先钓会儿鱼,打发时日。” 李往矣回头问道:“这里鱼多吗?” 年轻船娘阿箬,见贵人公子有兴趣,立即点点头:“嗯,这儿的鱼很多,而且还很笨,很好钓的。” “其中的大花鲢、大青鱼、雪鲈鱼,味道十分鲜美,不管是用来做汤还是烤着吃,味道都极好!” 李往矣微笑道:“行,那我钓会儿,不过我没怎么钓过鱼,不一定能钓着。” “不会的,我帮您准备鱼食,一定能钓上来。等公子钓了,我就不用下水捉……额不是,公子钓了鱼,我就可以给公子做我最拿手的酸笋鱼,公子吃自己亲手钓的鱼,肯定会更美!” 年轻船娘话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改口,说完吐了一下舌头,快速准备鱼食。 李往矣莞尔一笑,没放在心上,等她上好鱼饵,接过来开始垂钓。 小芊君对钓鱼很感兴趣,让阿箬也找来一根鱼竿,坐在大师兄旁边钓了起来。 不一会儿,师兄妹俩都钓到了第一尾鱼,李往矣钓的是一条五六斤的花鲢,小芊君钓的却是十几斤的大青鱼。 见自己钓的鱼比大师兄的大,小芊君嘿嘿直笑,十分开心。 晌午的时候,阿箬把花鲢做了汤,又把大青鱼给烤了。 她做的酸笋鱼果然很美,连不吃肉的小芊君,闻着诱人的香味,也忍不住喝了一点鱼汤。 下午李往矣继续在船头看书,出了灵龟镇后,他在虔国虎丘郡城购了几十卷书,又得青岁山庄二先生胡拜月,赠与十本珍稀古籍,可以看好些日子。 这几天下来,他又看了十几卷书,气海内的浩然之气,已经增长到了九千九百三十六道。 距离看完一万卷书,诞生一万道浩然之气,只差六十四卷书。 没有什么缘由,但他总有一种感觉,当看完万卷书,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后,他的养气之旅,会有一些变化。 他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夜幕降临时,距离下游的寒江县城还有上百里。 得到李往矣的应允后,老船夫把渔船靠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面,准备在那里过夜。 一起吃过晚膳后,年轻船娘阿箬拉着小芊君讲故事,说的都是关于这条落花江,和下游大寒江的各种稀奇事。 有些是她自己经历的,而更多的是她太外祖母讲给她外婆,外婆讲给她娘,她娘又讲给她的那些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奇闻传说。 小芊君听得大眼闪亮,十分入迷。 老船夫坐在船尾,点着烟杆,默默地抽烟,随着他的抽吸,烟斗火光一闪一闪的,在夜里的江边,像是一盏小小的鱼灯。 李往矣坐在船头,就着月光和水光看书。 夜风吹拂,送来凉爽水汽,月下渔船中看书,别有一番意趣。 翌日一早,老船夫和年轻船娘就忙活起来。 一个划船,一个煲鱼粥。 小芊君也早早起来了,帮着阿箬姐姐一起做早饭。 李往矣打了几遍萧野教的百家长拳,活动一下身子骨。 当他刚打完拳,正准备吃早膳,一轮硕大的红日,突然从远处山峰跳出,悬于江面之上。 红灿灿的旭光洒满江面,景色十分壮观、绚烂。 下午,渔船终于抵达落花江的尽头,驶入了宽阔浩瀚的寒江。 因老船夫对寒江也很熟悉,李往矣继续雇佣他们父女俩,等到了更下游的寒州州城,再换大船。 日近傍晚,寒江忽然下起了雨,变得阴沉沉。 可能是因为天气变化早有预兆,江面上没有多少船只。 大雨滂沱,狂风卷浪,江天之间,一艘渺小的渔船随风飘荡。 老船夫害怕会有更大风浪,想要靠岸。 就在这时,小芊君忽地指着前边江面喊道:“大师兄,你们看那里有一个人,正踏江而来。” 李往矣循声看去,穿过重重雨幕,只见几里外的江面上,正有一位一身青衣的女子剑修,无视风雨,踏浪而行。 第七十八章本命飞剑 大雨滂沱,狂风卷浪的江面之上,一艘小渔船随风飘荡。 而在几里之外,却有一位身段高挑的女子,正踏浪而行。 只见那位女子一身青衣,气质清冷,背着一把古朴长剑,行走于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却如履平地。 滂沱的大雨,肆虐的狂风,一靠近她周身三尺,都会自动消散于无形。 即使隔着数里之远,也能感觉到这位女子剑修的独特和强大。 “大师兄,怎么感觉这位剑修姐姐,那么像醉春风酒馆里,说书先生提到的叶归人姐姐呢?” 小芊君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 虽然在落花江镇醉春风酒馆里,说书先生只说起北止戈洲第一天才叶归人,并没有拿出画像,但是那本记述叶归人游历三大洲的闲书《天涯剑影》里,却配有图画。 当初小芊君去书院后山给大师兄送糕点,也看过《天涯剑影》,见过叶归人的画像。 听到小芊君的话,李往矣点了下头:“是她,真是巧啊。” 在师兄妹俩议论的时候,那位身段高挑,一身青衣的女子剑修,也注意到了这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 正是自东蓬莱洲,跨海归来的风雪崖叶归人。 她看了一眼这艘小船,刚要收回目光,忽然又看了一眼,清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异色。 李往矣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看看自己,又看看旁边的小芊君,和身后的老船夫、阿箬,发现她是在看小芊君。 “大师兄,怎么了?” 李往矣摇摇头,对于叶归人这道目光,他有所猜测,但还不确定。 几里外,叶归人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继续踏浪走向江对岸。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 李往矣也让老船夫继续撑船,去往下游寒州城。 当渔船在浩然之气的庇护下,乘风破浪飘摇前行之时。 一身青衣的叶归人已经上岸,凌虚踏空走入寒江县城,来到了位于江边的八景楼。 八景楼里,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子正在等待。 见她踏空而至,立即迎了上去:“叶子,下这么大的雨,路上没受凉吧?” 叶归人摇了摇头,望着外面风雨连天,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江面上的那艘小船。 气质温婉的女子好奇道:“看什么呢?” 叶归人回道:“我刚才渡江的时候,遇到一艘渔船,上面有一位翠裙女童,很像是化形的剑草。” 气质温婉的女子很是惊异:“剑草?你们风雪崖与剑草一脉——你要去找她吗?” 叶归人再次摇头:“不急。阿雨,你在青鸟飞信里说小风、小月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好友面前,她不再清冷,反而十分亲切。 气质温婉的女子名叫秦时雨,乃是叶归人认识多年的好友,下面还有一位弟弟,一位妹妹,分别叫做秦时风和秦时月。 听得叶归人的询问,她脸上浮现一丝忧愁道:“一个月前,小风和小月外出访友,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他们的那群朋友,我动用了各种关系,又使了各种秘法,结果还是毫无音讯。” 叶归人眉头微蹙:“突然消失?连你们秦家独门的灵魂共契秘法,也联络不上?” 秦时雨点头:“不错,就是我祖父、父亲联手施展灵魂共契秘法,也探寻不到小风和小月的踪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还活着。” 叶归人道:“那看来是遇到危险了,被人用奇异之术隔绝,要不然以你们秦家的这门秘法,即使他们进了某个小天地里,也能确定大致方位。” 秦时雨脸上的忧愁更浓:“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我也不至于跨越千里,把你请来。” “还有别的情况?” “嗯,据我们秦家的调查,突然消失的不只是小风、小月和他们的那群朋友。最近两个多月来,整個大顺西境,至少出现了上百起失踪事件,而且失踪的,全都是与小风、小月差不多大的十七八的少年男女。” 叶归人沉吟道:“上百起……伱的意思是,这不是一例简单的失踪事件,里面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秦时雨回道:“是的,这一百多起失踪事件,几乎遍布整个西境。幕后黑手做得十分隐秘,彼此之间看似没有任何联系,但仔细梳理之后却发现,实则有许多共同特征。” “比如失踪者的年龄,比如他们都有一定的修为,却又不是很高;比如他们的出身,都来自中小修行家族,或者小宗门;再比如他们失踪时,大部分都遭遇过一场蓝色雨雾。” “我们秦家调查时,处处受挫,总感觉有一只无形黑手,在阻止我们揭开真相,甚至我爹爹被人莫名打伤,至今卧病在床。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向你求助。” 叶归人刚返回北止戈洲,就收到了好友的青鸟传信,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失踪事件,没想到竟然暗藏这么多的隐情。 不过,她并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 如果一剑不行,那就百剑千剑万剑,只要她的剑在,再深再大的黑幕,也终能斩开。 “放心吧,既然小风、小月还活着,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可有带来他们的贴身物件?” “有的,这是他们俩家族令牌的副牌,里面留有他们的一丝魂念,你看能用得上吗?”秦时雨从储物袋里,掏出两块令牌。 秦家是大顺西境一个中等的修行家族,虽然底蕴、实力不是很强,但却懂得不少秘法。 知道叶归人查找小风、小月的下落,可能用得上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叶归人心念一动,一把无形飞剑瞬间凝聚而成,穿过两块令牌之后,散入楼外的风雨之中,须臾远去。 秦时雨见了很是感动,为了查找弟弟妹妹的踪迹,好朋友竟然动用了本命飞剑。 叶归人的第一把本命飞剑——风剑! ……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寒江之上白云飘荡。 载着李往矣和小芊君的渔船,终于抵达了寒州城。 “公子,前边就是寒州城了,小老儿和阿箬,只能把你们送到这儿,祝您和芊君小姐接下来的旅途,一路顺风!”老船夫把船划向码头,开始告别。 再往下游寒江,他们父女俩并不熟悉,只能返回。 作为渔家,一般只在熟悉的水域讨生活,陌生的水域,往往意味着危险。 而一次危险,足以葬送整个渔船,为了自身的安危,也为了对顾客负责,老船夫只能请客人另雇船只东去。 这是早就说好的,李往矣也与老船夫告别,奉上了约定的船资。 阿箬很不舍得小芊君,拉着小家伙到船尾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船夫则道:“公子,寒州城是我们西境的大城,人口百万,十分繁华。城中有许多名胜古迹,也有不少书院、道观、寺庙对外开放,可供游览,公子若是不急着赶路,可去城里逛逛。” 李往矣温煦问道:“那以老丈看来,哪些名胜古迹,或者书院寺观,最值得一去?” 老船夫道:“老头子我没念过几年书,不知道哪些古迹寺观最符合公子的喜好,不过我常听来往于寒江的士子名流,提起寒州城里的落花台、斩龙崖、闻鸡书院,以及青莲观。” “其中落花台,传闻是李词帝的羽化之地。” “斩龙崖有‘仙人斩恶龙,血雨飘三天’的传说。” “闻鸡书院和青莲观,则是城中儒、道圣地,几乎每个来寒州的外乡读书人,都会去拜谒。” 落花台、斩龙崖,李往矣曾在某本闲书上,看过这两处古迹,没想到竟然是在寒州城里。 至于闻鸡书院和青莲观,作为寒山弟子,他自然也是有兴趣的。 他拱手致谢:“谢过老丈!” “公子客气!” 另一边,年轻船娘阿箬和小芊君,终于也说完了悄悄话,双方就此分别。 船家父女将在码头停歇两个时辰,买点轻便货物捎上,再返回落花江。 李往矣和小芊君,则直接入城,先去游览最近的落花台。 刚通过城门,忽然有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把他们围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儒生与道子 刚入寒州城,李往矣和小芊君就被一群身披战甲,手持长矛的士兵包围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却也没慌乱,从容而立。 一位身着金甲,腰别横刀,佰长模样的军汉,走上前来,盯视着被包围的青衫书生。 “你可是顾天举?” 李往矣摇头:“不是,在下李往矣,不知军爷摆下这等阵仗,是何缘由?” 军汉仔细打量着他:“一袭青衫,身材挺拔,长相俊朗,你真不是顾天举?二小姐手里有你的画像,你可莫要哄我,否则罪加一等!” 李往矣微笑回道:“真不是,我是从中域大魏来的,今日第一次踏足寒州城,与任何人皆无瓜葛,更非军爷口中的顾天举。” 军汉还是怀疑。 就在这时,街道上响起一串响亮的马蹄声,一位碧裳少女带着几位随从,策马而来。 很快几匹快马就来到了城门前,士兵们让开路来。 “马腾,你们围着这位秀才作甚?”碧裳少女一勒马缰停下,扫视一圈问道。 军汉抱见礼道:“二小姐,他……” “你们认错人了,他不是顾天举那个王八蛋!”碧裳少女打断道。 也明白什么情况了,对李往矣抱拳致歉:“这位秀才,马腾他们误把伱认作了其他人,多有冒犯,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竟是位豪爽利落的少女。 李往矣拱手回礼道:“无妨,既是误会,说开了便好。” 少女点点头,从腰间储物袋里拿出一副画像,递给军汉:“这是画师刚画出来的,这才是那个王八蛋,你看一下,别再闹笑话,耽误正事。” 军汉打开仔细一看,见画里的人二十出头,一身青衫,手执玉扇。 再对比一下眼前的青衫书生,确实不是同一个人,眼前的青衫书生要比画里的那人,更加清逸俊朗。 他当即合上画像,也抱拳道:“对不起李公子,是某眼拙了,误把你当做那顾姓恶贼,还请见谅!” 李往矣再次回礼:“无妨!” 随后碧裳少女便带人离去,策马出了城,军汉马腾带着士兵跟上。 江风吹袭,隐隐传来几句对话: “二小姐,那顾天举怕是早就逃出了寒州地界吧?还能追的上吗?” “那王八蛋敢欺骗大姐的感情,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陆雪瑛也要把他抓回来,扒了他的皮!” 城门口有不少行人、商贩,等少女和兵丁都远去后,立即小声议论起来。 李往矣听了一耳朵,得知那位豪爽的碧裳少女,是寒州太守的二女儿,上面还有一位姐姐名叫陆水柔,与一位顾姓书生相好,闹得满城皆知。 等太守大人禁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终于首肯后,那顾姓书生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弃陆大小姐而去。 很像一出才子佳人的话本。 李往矣没去管这些闲事,领着小芊君,前往位于城东的落花台。 落花台是寒州城最著名的楼台之一,耸立于寒江边上,往里可览全城巷陌街景,往外可看寒江水天一色。 落花江月,是寒州八景之一。 不过落花台最负盛名的,却不是它的景观与楼阁,而是关于千古词帝李后主的传说。 李后主本是南梦华洲的一位帝王,御极后纵情风流,怠于国政,沦为亡国之主。 其人却极具才华,尤擅诗词,国破家亡社稷倾覆之后,以亡国之悲怆哀戚,反得词中真意,一跃由人间君主,晋升仙家圣人,成为名扬九大洲的千古词帝。 传闻他成圣时,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便引得九天愁雨降临人间,化作一江春水,泱泱东去。 人虽成圣,家国却已不再,佳人亦已逝去,了却旧事后,李词帝云游天下,行迹遍布九大洲。 据传他最后一站,来到了这寒州。 某個细雨潺潺的春日,于寒江边临江而眺,留下一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便消失于人间,从此杳然无踪。 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千古词帝,于他临江处,建了一处楼台,便是今日的落花台。 落花台上,李往矣听着一位气质儒雅的老人,与七八位儿童,讲述这落花台的历史,有些感怀。 若是这位李后主当年不纵情风流,而是勤勉执政,或许就不会有“最是仓皇辞庙日”,不会有“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也不至于“人生长恨水长东”。 当然,那样的话,可能人间就会少一位千古词帝。 谁知道呢? 李往矣不打扰儒雅老人,给家族后辈怀古说今,寓教于乐。 他领着小芊君,去楼台另一角,畅览寒江壮阔之景。 落花台下,一处街铺里,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听到儒雅老人说起李词帝当年的各种奇闻逸事,却啐了一口。 “我呸!就他也配称千古词帝?不过是一弃国违命侯而已!” 妇人骂完嗑起了瓜子,似乎尤是不屑,又把嘴里的瓜子壳,狠狠地吐到地上。 “周大娘子,这块梳子怎么卖?”一位年轻姑娘进店,看中了一把样式精致的牛角梳。 “五文钱,你要是骂一句烂怂违命侯,免费送你。” “这……” 年轻姑娘脸皮薄,最后还是选择了掏钱。 从落花台下来的李往矣,刚好看到这一幕,笑了一下,领着小芊君离去。 随后师兄妹俩,又去了寒州另一处名胜斩龙崖。 斩龙崖也有一个很有名的传说,据说在四百年前,当时的寒州还不属于大顺,而是归属于一个小国。 寒江下游一处野湾里,盘桓着一条恶龙,每月向寒州城索要一对童男童女,若是不及时送去,便水淹寒州八百里。 小国力微不能制,只能上供。 后来,城外一村妇因五岁女儿被选中,即使拼命也不能阻拦,便跑到城门之外,大骂州城所有人,又指天而骂,恨天不公。 其声嘶哑,其喝凄厉,太守未出,天公未显,却引得一过路仙人,跨越千里而来,一刀斩杀恶龙。 被斩下的龙首,像一座小山那么大,龙血喷射上天,化作血雨,下了三天三夜。 李往矣来到斩龙崖前,远远地便看到一副无比巨大的骷髅龙首,横放于江崖之上。 那巨大骷髅龙首的断口处,仍旧残留着一股精纯的刀意。 不用施展【天人感应】神通,他就恍惚能看见,一位放浪不羁的刀客,听得村妇的怒骂,踏空而来,轻斩一刀,便让那恶龙授首,而后潇洒离去。 从斩龙崖下来,他又去往了老船夫提到的,位于城北的闻鸡书院。 闻鸡书院是寒州城首屈一指的儒家书院,书院山长素有贤名,几乎每个来到寒州的外乡读书人,都会去拜谒。 然而等李往矣和小芊君过去,书院却空了。 山长带着全院师生,效仿至圣先师,外出游学去了,只留下一个瞎眼看门老头。 李往矣无奈,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去拜访。 傍晚时分,他领着小芊君,去往老船夫提到的最后一处值得一去的地方——青莲观。 青莲观位于寒州城城西,青莲湖边。 观主是一位跛腿老道,长相虽然有些不堪,品格却极好,一手道法更是不俗,州城内外但凡有谁家遭遇了鬼祟邪异之事,都会来青莲观求助。 老道及一众徒弟,也从来不推辞,且只管斩祟诛邪,不索取任何报酬,观中用度全靠自食其力。 寒州儒家书院之外,原本以佛庙为盛,自青莲观建立后,却有道涨佛消之势,州城崇道之风,一时蔚为大观。 李往矣和小芊君,还未抵达青莲湖,便看到许多民众,携香带烛,涌向那座位于湖边的简朴道观。 李往矣拦住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问道:“大婶,你们这么匆忙赶去青莲观是为何?” 大婶看了一眼清逸俊朗的青衫书生,又看看他身边,背着小书箱的翠裙女童。 和蔼问道:“后生,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李往矣点头:“是的,我们是从西边陵州来的,今天刚到寒州。” 大婶笑道:“那就不奇怪了,你是外地人不知道,青莲观余老真人,请了东境长春观的流景仙人来讲道,连开三天法会,今天是第三天!” “那流景仙人,可是东境道门顶顶有名的道子,这个机会十分难得,城中所有的信徒,都来了。” 李往矣有些讶然,问道:“您说的流景仙人,可是南流景?” 大婶骄傲点头:“不错,就是他!我听了流景仙人两日法会,收益很大,感觉今天再听一课,就能悟道,成为修道仙人了!” 李往矣看了一眼大婶的根骨、资质,没有说话。 大婶急着赶去道观,抢占好位置,也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就提着小马扎匆匆离去了。 小芊君看着那从各个方向,涌向道观的人潮,却有些好奇:“大师兄,那位南流景道子很有名吗?” 李往矣笑着点头:“的确很有名,他可是在三年前,就名列北洲人榜前十的绝世天骄,东境道门魁首长春观老观主的关门弟子,真正的道门道子。” 小芊君眨眨眼:“他比大师兄还厉害吗?” 李往矣摸了一下她的头,回道:“你应该问,他比谢家子害还厉害吗。” 小芊君哦了一声,问道:“那他比谢家公子还厉害么?” “厉害一点,差不多到九境了吧。不过他比谢嘉树大五岁,五年之后的谢家子,未必会弱于他今日之风采。” 李往矣嘴角笑意轻扬:“毕竟,谢大公子可是谢家玉树,寒山门面啊,怎么能比别家嫡传弱呢?” “小芊儿,你说是不是?” 小芊君点了一下头,但她总觉得大师兄这笑容有点坏坏的。 “小芊儿,你说我是不是该修书一封,寄回书院,让先生和董、柳两位夫子,一起督促一下谢家子,让他快点修炼,早日升境?” “有个北洲第一天才叶归人,压在头上也就罢了,怎么能让这位流景仙人,也压在头上呢?有失我寒山门面的身份啊。” 小芊君确定了,大师兄不是笑容有点坏,是人有点坏。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清澈的声音:“我要是谢嘉树,非啐你一脸不可。” 小芊君循声看去,只见青莲湖边柳荫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丰神如玉,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 白衣道人正朝两人走来。 小芊君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的大师兄,大眼睛扑闪,有些不明白是什么状况。 李往矣却摇了摇折扇,很是不屑:“有本事你现在啐,看我不把你这丑陋嘴脸用映照道法拓印下来,发给观里那些大妈大婶看?” “呸!” 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嘴一张,一口吐沫飞向李往矣。 第八十章道法自成 李往矣没想到这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竟然真的会啐他,愣了一下,差点就被那吐沫近身。 他赶紧挥一下折扇,扇出一道清风,让那吐沫风干、消散。 “你竟然来真的?”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白衣出尘的道人坦然回道,一点也不觉得刚才那行为,有失风仪。 这让李往矣一阵无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衣道人,道:“你居然真的成为九境宗师了,可喜可贺啊!” “二十五岁的炼虚宗师,真不愧是长春道子、流景仙人,佩服佩服!” 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乜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些话。 这位青年道人,正是小马扎大婶口中的东境长春观道子,流景仙人——南流景。 南流景当然还不是仙人,那只不过是淳朴民妇对他的美誉,但道子之称,却是名副其实的。 南流景十九岁跨入飞天七境,登上北止戈洲人榜,二十二岁,也就是三年前,进入北止戈洲人榜前十。 要知道北止戈洲大道人榜,总共只有一百个席位。 每位上榜之人,皆是名扬一洲的绝世天骄,进入前十者,更是堪称天骄中的天骄。 如此人物,称一声道子,一点也不为过。 这位长春观道子,与李往矣是旧相识。 许多年前,当时道行尚浅的南流景,跟随师父下山游历,去到中域,拜访寒山书院。 因为一个误会,与李往矣、谢嘉树打了一架。 这位长春观道子,尽管年纪要比李往矣和谢嘉树大上许多,但他属于厚积薄发的,当时修为并不高,被李往矣和谢嘉树”利用地利,联手虐了。 然后李往矣和谢嘉树,被寒山书院两位副山长,吊起来打。 那场面,委实是凄惨。 最后还是善良温醇的南流景,看不下去了,顶着满头的肿胀淤青,为他们两人求情,才被放下。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寒山书院的两位读书种子,也是讲义气的。 长春道子为他们求情,他们马上投桃报李,李往矣偷了周副山长三坛五百年份的仙酿,谢嘉树则偷了董副山长一大瓶珍稀灵丹,又去山下买了几只烤鸡,躲去后山,请南流景大吃大喝了一顿。 被书院发现后,喝得最多,吃得最少的南流景站出来了,担下了一切。 周冷溪、董斜阳两位副山长,自然是不会被几个娃娃糊弄住,又把早已跑路的李往矣、谢嘉树抓回来,打了一顿。 这次觉得一切因自己而起的南流景,要跟他们一起受罚,于是本为客人的长春观老观主,也享受了一番集体打孩子的乐趣。 一起挨了打,又一起关了思过崖的三人,就此成为了好朋友。 经年之后再见,白衣出尘,直有少年仙人风姿的南流景,用特殊的方式,跟李往矣打招呼。 “你变了!”李往矣斜睨着眼前的白衣道人。 南流景却不再跟他顽笑了,问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是说不读完万卷书,绝不下山的吗?” 李往矣懒散回道:“还不是我家那老头子,觉得我书看得差不多了,非要让我下山,去行万里路。” “那怎么不往南去,中土神洲、东南清嘉洲,甚至南梦华洲,才是最适合伱游历的地方吧?” “得先去一趟东华山,给那位神主娘娘送礼。” “百年一届的游神会?难怪,东华山神主对你们这一文脉,有护道之恩,如此盛典是该送礼。” 李往矣好奇地问道:“你们长春观,也收到了请帖吧,你不去么?” 南流景回道:“师尊让我先去一趟南境,到时候再赶回去。” “谢嘉树也去南境了,那边是要出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师尊只让我在五月十五之前,赶到南境罗天观,其他的看着办。”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就喜欢玩云山雾罩这一套,凡事都不说清楚,非让人去猜,也不怕哪天把事情给搞砸了。对了,你去到南境,要是见到谢玉甫,记得提醒他好好修炼,作为寒山书院的门面,才七境,不像样!” 南流景很想给他来一道五雷正法,不过一想这货养气十年,就算是九境宗师,也未必能砸中他,只能作罢。 转而看向旁边的翠裙女童,问道:“这位就是你飞信里,经常提到的小芊君吧。” “不错,是不是比你长春观所有师弟、师妹加起来,都要灵气可爱?” 南流景又想用雷法砸他了。 小芊君却乖巧作揖道:“小芊君见过流景哥哥!” 南流景温润笑道:“果然是很可爱的小姑娘,不要跟你大师兄学,他以后早晚会被人打,到时记得离他远点。” 小芊君看看面前的流景哥哥,又看看大师兄,灿烂笑道:“不会的,大师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师兄,不会要有人打他的。” 南流景莞尔一笑,揉了揉翠裙女童的头,从怀里拿出一枚碧绿晶莹的珠子,递给小芊君,作为见面礼。 李往矣看到这枚珠子,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这枚珠子,乃是长春观的镇观半仙器之一,名叫青霄龙眼,传闻乃是上古四灵之一,东方青龙所遗,对草木精怪之属,堪称大道至宝。 除了可以用来温养神魂,滋补本源外,还能至少抵御三次十境大修士的全力一击。 李往矣暗中传音:“这太贵重了吧?” 南流景却很淡然:“我给小芊君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怕你将来找十個八个徒弟,我还不起啊。” “那也是你的事。” “……” 小芊君不知道这青霄龙眼的贵重,也听不见两人的传音,见是流景哥哥给的见面礼,开心地收下了。 “谢谢流景哥哥!” 南流景又揉了揉小芊君的脑袋,越发喜欢这个可爱灵性的小姑娘了。 酉时三刻,夜幕已经降临,青莲湖飘起淡淡的雾霭。 位于青莲湖边的青莲观里,却灯火明亮。 青莲观观主余时行,特意让徒弟们清出来的观前大土坪里,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都是从寒州各地,赶来听流景仙人讲道的信众。 今日已是青莲法会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听道人群从观前土坪,一直延续到湖边两侧,足足有上千人。 南流景坐于简朴蒲团之上,一身白衣道袍,纤尘不染,再配上丰神如玉的容颜、清扬飘逸的气质,真有仙人临尘之风采。 他的声音温润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信众的耳朵。 “今日法会,我与大家讲解《太上登真三矫应灵真经》,这是我道门洞真部正统道经,希望我讲完之后,能对大家奉道求真之途,有所增益。” 听到流景仙人开口,上千信众瞬间安静下来。 李往矣和小芊君,站在一边,也静静地听他讲道。 “凡学仙修道,遇三矫经能入玄妙之道,此经与诸法不同,与诸术亦不同,用之如石火,立之於烟霞,施之似电光,可朝游北海暮苍梧,逍遥天地之间。” “夫三矫者,为龙,为虎,为鹿。” “得龙矫者,上天入地,穿山入水,神鬼莫能测,能助奉道之人,混合杳冥,直达大道……” 随着南流景讲解“龙矫之法”,青莲观前,登时浮现一头气流之龙,身姿矫健,掠空入地,与道合真,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象。 “夫虎矫者,风之母,水之子,乘风往来,如败叶飞空,聚则为形,散则为风,与天地正阳之气混合为一。” 话音未落,旁边青莲湖里,立即升起一头水流之虎,无有双翼,却能游弋乘风,肆意腾越,逍遥天地,悠悠然如虎君神仙。 所有信众看到这异象,都不禁目眩神迷,十分震撼,惊叹流景仙人道法高超。 李往矣却看得很清楚,这龙、虎之象,并非是南流景以道法幻化出来的,而是随着他的讲经,道韵流转,异象天成。 法坛之上的白衣青年道人,不愧是闻名一洲的道子,天生近道,经言一吐,道法自成。 小芊君也看得很入迷,却没有太受震撼。 毕竟在她心里,她家大师兄虽然只有一境,却同样神通术法,拈手即来,也很有风采的。 …… 正当青莲观里,白衣道子专注讲经之时。 一匹倦马,驮着一位形容凄惨、神色焦急的军汉,匆匆冲入寒州城,直奔太守府。 很快,骑马军汉,便来到了太守府,不等门子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府中管家正好出来,看到神色凄惨带着焦虑的军汉,很是意外:“马腾,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二小姐呢?” “二小姐……丢了!” 这军汉正是白天带队出城的佰长马腾,说完这句话,他就昏倒过去。 管家脸色大变,赶紧把他接住,并让门童去请老爷。 不一会儿,寒州太守陆文海,就匆匆赶来。 …… 城西青莲观。 一个时辰后,法会终于结束。 信众们散去,湖边道观变得清静,余老观主带着徒弟们,打扫场地。 南流景被请到后院歇息。 作为客人的李往矣,一样跟着南流景,来到后院。 “几年不见,你这一身道韵,已然精纯如一,实是超乎想象啊。”李往矣由衷赞道。 难怪这位长春道子,不再压境,直接晋升炼虚九境。 道法、底蕴,确实到了。 南流景却很淡然:“你的浩然之气,不也恢宏正大?你若是不压境,未必会比我后上十境。” 李往矣轻摇折扇:“不能比不能比,我不如流景兄甚矣!” 南流景瞟了他一眼,就要开口,余老观主突然带着一位气质温雅,神色却很是焦急的中年文士,进来了。 “二位先生,陆大人遇到一桩难事,老道不能解,欲请二位出手相助!” 第八十一章月下飞仙 青莲观余老观主,带着一位神色焦急的中年文士进来,向南流景和李往矣求助。 那位中年文士气质温和儒雅,余老观主称他为陆大人,身上却没有多少官气,更像是一位普通的富家翁。 不用多说,在整个寒州城,能被称作陆大人的只有一位,那便是寒州太守陆文海。 余老观主领着他来求助,说的请两位先生,但是进得后院后,老观主与太守大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南流景身上。 毕竟这位长春道子,乃是九境宗师。 而来自寒山书院的李先生,尽管出身于北洲儒家四大书院之一,却只有一境。 非是他们轻慢,情势紧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衣出尘的流景仙人身上。 南流景也知道这位陆大人,是来找自己的,与李往矣对视了一眼后,问道:“陆大人莫着急,遇到什么难事了?可慢慢说来。” 陆太守见这位白衣道子愿意帮忙,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下一半。 立即回道:“南先生,小女雪瑛白日出城,在秋风岭山道休憩时,忽遇一阵诡异雨雾,随后便消失不见。” “随行亲卫找寻数个时辰,翻遍秋风岭周遭,未能寻得半点踪迹。” “我驭使官印,调动寒州境内所有山河气运,也未有发现小女所在,此事实是诡谲,还请南先生轻移法驾,救援小女,陆某必筹厚礼以谢先生!” 南流景眉头微挑,来寒州三日,他已知道陆太守官声极好,在任五年,为寒州百姓做了许多实事,称得勤勉为官,爱民如子。 其女出事,他不能坐视不管。 遂问道:“诡异雨雾?什么样的诡异雨雾?” 陆太守回道:“佰长马腾说是一场蓝色雨雾,突兀出现,又悄然消失,只须臾之间,便将小女连同两位婢女掠走。” “我已将马腾带来,教他亲自说与先生。” 南流景点点头。 很快一位神色颓然的军汉,便被带了进来,正是佰长马腾。 倦马回城,报完消息后,他便昏倒过去,现在已是醒了。 进到后院,他立即朝白衣出尘的南流景抱拳行礼,起身后看到白衣道人旁边站着的青衫书生,有些意外。 李往矣也没想到会在这青莲观里,遇见这位军汉,更未料到分开不过半日,那位陆家二小姐竟出事了。 他对那位豪爽利落的碧裳少女,印象不错,也不由对这位军汉,点了下头。 南流景则问道:“马佰长,请你把陆小姐失踪时的情景,详细叙说一遍。” “是!” 随即马腾便仔细回忆起来。 上午出了城后,他带队跟随二小姐,根据某些线报,一路追击负心郎顾天举,结果那姓顾的竟也是修行中人,且修为不俗,几次抵近,都被他甩开了。 就这么一追一逃,便来到了寒州下属的长野县秋风岭。 二小姐陆雪瑛刚下令休憩,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飘来一阵蓝色雨雾,当时包括他在内,整支甲兵都陷入癔症,互相对打起来。 等蓝色雨雾散去,他们慢慢清醒过来后发现,有几位兄弟已经死去,剩下的每个人也都伤痕累累。 而二小姐陆雪瑛,与一对贴身女婢,则已然消失不见。 等马腾说完,陆太守补充道:“我已用官道明镜之法,确认马佰长所言皆是真话,未有虚假。” 南流景看向李往矣:“你读书多,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李往矣想了想回道:“这突兀而至,悄然消失的蓝色雨雾,应该是某种邪魔之术。据《佛说莲花净业功德经》记载,西净土洲曾有一大魔,擅长幻化蓝色雨雾,每逢出世,必以蓝雾遮掩,掳掠世人,来去无踪,极为邪异,后被大慈航菩萨所降服。” 南流景颔首:“跟我想的差不多。” 陆太守见两人对那诡异蓝雾,已有所眉目,立即鞠躬拜道:“还请二位先生诛除邪魔,解救小女!” 马腾跟着弯腰抱拳,心中则又感意外,没想到白日被自己围住,看着文弱的青衫书生,竟也是一位高人。 南流景袖袍轻拂,让他们起身,温言道:“陆大人莫要担心,这位是寒山高才李往矣,我们二人既遇此事,自是不会放任邪魔祸害一方。” 随后看向李往矣,笑容温润道:“一起?” 李往矣懒散道:“行啊。” 虽然没有争胜之心,但是多年好友未见,还是要比试一下的。 白衣出尘的南流景,随即掐诀,施展道门神算术。 李往矣同样施展大易天机术。 因陆太守这位血脉至亲,以及马佰长这位事件亲历者都在这,因果缠绕下,不一会儿,南流景便已有所得。 他收起神算术,看着李往矣道:“大风县东北。” 李往矣同样已经停下,回了三個字:“葬月谷。” 马腾怔然,他与弟兄们苦苦寻觅一天,又请太守大人调动全州山河气运,都没能探寻到二小姐的一丝踪迹,这两位随意一掐算,便找到了? 也未免太过神奇了。 南流景却已道:“陆大人、余老观主,我们去去就来。” 旋即他纵身而起,白衣飘飘,如临世仙人。 李往矣则御风而行,闲散清逸之风采,竟是丝毫不逊于南流景这位长春道子、九境宗师。 不管是余老观主、陆太守,还是军汉马腾看了,都很是讶异。 嗖! 一道青翠虚影闪耀,方才一直待在青衫书生身边,安静乖巧不说话的翠裙女童,也跟上了,速度也是一点不慢。 马佰长大开眼界。 …… 大风县也是寒州下属县。 离州城不远,南流景、李往矣、小芊君三人渡空御风,很快就到了。 葬月谷,位于大风县东南五十里处。 名字好听,实际上却是一座乱葬岗。 据说前朝末年,大风县境内发生过三场惨烈大战,战后尸横遍野,其中大部分尸体,都被丢到了这葬月谷内。 乃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万人坑。 阴气很重,白天也很少有人敢来这里,晚上更是鬼火飘忽,幽影重重。 葬月谷外,有一颗高大的苍松。 舒展迎风的松枝之上,站着一白、一青、一翠三道身影,正是南流景、李往矣、小芊君三人。 明月朗照,葬月谷内却一片冷寂、幽暗。 看着这片极阴之地,李往矣突然笑道:“景大仙人,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咱们今晚葬月谷之行,不会太顺利,甚至可能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南流景直视着他:“所以呢?” “所以,要不然你自己进去,我和小芊君留在这里,为你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南流景白了他一眼,懒得废话,踏空走向葬月谷。 轰—— 他刚走入谷中,整个葬月谷猛然崩塌,蓝雾漫天,湮灭一切,连虚空也跟着一起坍陷。 那白衣出尘的身影,也没能逃脱,消失于湮虚蓝雾之中。 小芊君大眼愕然。 李往矣则摇头叹息道:“我都说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非不听,这不是自陷险境嘛。” “小芊儿,伱说我要是不去救景大仙人,是不是不太好?” 小芊君点点头。 李往矣顿时哀叹起来:“我真是命苦啊,我一个一境小修士,居然要去救一位九境宗师,你说上哪儿说理去。” “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这里面可是一片死地,我进去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苦来哉!” 嘴里说着苦,但李往矣还是让小芊君守在外面,然后青衫飘动,走入了那湮虚坍陷之地。 他刚进去,一位气质清冷,身段高挑的青衣女子剑修,踏月而来。 上架感言+总结 今晚八点上架,么么哒! 终于要上架了,不容易。 首先要感谢编辑麒麟大佬,更新这么拉胯,还帮我争取到了新书强推,无以致谢,只能上架后好好表现,好好码字。 这本书一路走来,真是艰难,差不多一年没写书,许多规则都不懂,连开书后有新书入库都不知道,白白少了一个推荐,也不知道现在来试水推,全看追读,一直苦苦等待试水站短。 作为老扑街,开书跟新人没什么两样,上推荐前的那几个星期,每天收藏、推荐票、评论都很少,每次打开作家助手都没什么动静。 那段日子,真的难捱,为了避免影响情绪,我把作家助手卸载了,不看后台,又为了鼓励自己,我好几次把这第一卷的卷名,改成“行路难”、“人间路难”等等,也没人发现。 不过我一直相信自己能写好这本书,会越写越好,每天认真想剧情,写细纲,收集各种资料,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尽管如此,也还是很难。 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写仙侠,以前写过几个开头,连签约都签不上,这回终于过稿了,却不懂套路,大纲、细纲弄好了,真写时又出错,一遍遍改,一遍遍推到又重来,几乎每天都在卡文,所以哪怕上了推荐后,更新也很拉胯。 像我这样新书期这么拉的,应该找不到第二個了。 万幸的是,即使再难,我也撑下来了,而且尽力做到了没有断更一天。 说说书吧。 对于这本书,我是有一定野心的,就像简介里说的,我想刻画出一个浩瀚繁盛、光怪陆离的仙侠大世界。 这里面神鬼妖魔并立,三教百家争鸣,我要写儒,写道,写佛门,写墨者,写法家,写兵家,写农家,写医家,写游侠,写隐士,写天骄,写美人……写神,写鬼,写妖,写魔。 不过总而言之是写人。 仙家修士、世俗江湖、黎民百姓……各种各样人,他们活在我的心里,也希望他们能活在书里。 可能因笔力有限,学识不足,我没法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三教百家争鸣这部分,但我会努力去写出我心中的儒、道、墨、法、僧、农、医、纵横、阴阳等百家人物。 希望我能不改初心,写出我心中的英雄气,仙侠风。 关于剧情。 先解释一点,许多人对于东华山神主发心誓,结道侣这事有非议,其实我都看在眼里。 这么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本书一开始叫《读书万卷,开局成为神主道侣》,为了不挂羊头卖狗肉,我才写了这么一个情节,为了不那么牵强,我还特意设定了男主并不知情,是东华山神主单方面的,与李往矣无关。 后来换了现在的书名,没去改也没法改,因为东华山神主作为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既然发这样的心誓,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原因,也与主线有关(不能说更多,否则就剧透了)。 所以这点是不会改的。 也有不少人吐槽男主的名字,李往矣这名字,取自孟子“虽千万人,吾往矣”,还有教员的“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名字,与男主最终的大道有关。 所以我觉得这名字挺好,挺妙的,不接受反驳(大笑)。 还有不少读者朋友,担心这本书会崩,其实差点崩了,但不是因为境界,而是灵龟小洞天副本里,一开始设计的人物有点多,差点写不过来,做了很多减法,后来被我慢慢捋顺了,我觉得最终效果还不错(赞成的请举手!) 关于境界战力这一点,我很感谢大家的提醒,我之前也确实没意识到,因为在我的大纲和脑海里,想得很多十境之上的大剧情,所以忽视了当前的境界。 但在我看来,既然谢嘉树都是七境了,作为寒山双骄,男主必须不能比他弱,再加上“三十老七境,五十少剑仙”的设定,我不敢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崩,但一百万字以内,应该崩不了吧。 等一百万字以后,男主也差不多该十境之上了,那时候大佬更多,应该也还行。 所以我还是对自己,对这本书,比较有信心的,希望大家也相信我,同时记得多提醒敲打我。 最后关于更新,我是一个字存稿都没有,但上架了,肯定得会好好写,要不然对不起各位看官老爷的银子。 不敢多说,说多了做不到,脸疼。 上架后保证每天四千字的基础上(毕竟要拿全勤),尽量多写多更,不辜负各位看官老爷的期待,另外欢迎催更(做不到收刀片?) 最后的最后,求首订!!! 现在两万一的收藏,我希望能有1500首订(1:14),能达到的话,我争取前两个月,每天更新不少于6000字,多的算爆发。 就这样,么么哒! 南国顿首! 2023年5月12日。 第八十二章冷月邪城 踏月而来的青衣女子剑修,不是别人,正是北止戈洲圣人之下第一人。 风雪崖,叶归人。 小芊君昨日才在寒江之上,看见她一袭孤影,踏江而去。 没想到今夜,又遇上了。 小家伙有点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又很怕生,眨巴着眼,不敢说话。 叶归人远远就看见了这翠裙女童,来到近处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那枚叶子印记。 “叶……叶姐姐?” 小家伙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怯怯地喊了一声。 叶归人神情变得柔和,清声问道:“你认识我?” 小家伙点点头:“嗯,我在书上看到过姐姐的画像,大师兄也跟我介绍过姐姐游历三大洲的剑仙事迹。” “大师兄?那个青衫书生?” “嗯,大师兄叫作李往矣,我叫小芊君。” “李往矣……寒山李往矣?” “嗯嗯!”小家伙惊喜点头,“姐姐也知道我大师兄?” 叶归人想起刚回到北止戈洲后,看到第一份仙家邸报上,提及的中域大魏横州,天地封正之事。 而促成天地封正之人,正是寒山李往矣。 当时那场三千年来第一天地盛典,惊动了北止戈洲许多绝巅人物,也惊动了她的师姐,风雪崖主苏南絮。 没想到那位促成天地封正的寒山李往矣,竟会这么年轻。 昨日寒江之上,风雨中相逢,她看出了那位渔船上的青衫书生,风姿清逸,却没有放在心上。 只注意这个额头长着纤细剑印的翠裙女童。 “你大师兄呢?” 小芊君指了指前面虚空坍陷,蓝雾漫天的葬月谷:“大师兄进里面去了。” 叶归人眉头微挑,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知道自己是一株剑草吗?” 小芊君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叶归人没看懂。 小家伙笑着解释道:“一开始不知道,后来走了一趟灵龟镇,就知道啦。” “大师兄和裴合哥哥、萧野哥哥他们都说,我以后会变得很厉害,是天生的剑体。” “叶姐姐,我能变得跟伱一样厉害吗?” 叶归人点了点头:“会的,你将来的成就,会超过我。” 小芊君听了很开心,笑容灿烂道:“我知道姐姐是哄我的,大师兄说姐姐是咱们北止戈洲千年以来第一天才,超过五百年前的许虚大剑仙,很快也将成为大剑仙,甚至成为绝世大剑仙、剑帝。” “不过听到姐姐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谢谢叶姐姐!” 叶归人嘴角微抿,浮现一抹笑意,这剑草要比她预想中的可爱许多。 她忍不住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去风雪崖。” 嗯? 小芊君眼睫轻眨,很是疑惑。 叶归人解释道:“你们剑草一脉,与我风雪崖——算了,等见了你大师兄再说吧。” 小家伙点点头,不明白这位叶姐姐要说什么,也觉得有大师兄在身边才好。 “叶姐姐,我大师兄会有危险吗?南流景哥哥就突然陷进去了,大师兄说这个葬月谷,是一片死地。” 叶归人看着前边蓝雾漫天,虚空坍陷之地,神情平静,有剑意流泻。 …… 冷月高挂,夜色惶急。 一脚踏入蓝雾坍虚之地后,李往矣发现自己并没有落到万人坑、乱葬岗里,而是出现在一座城池里。 这应该是一座小城。 夜色下,民众惊慌,甲兵匆忙,一杆染血军旗插在城楼之上。 尽管整座城池里灯火明亮,但是却透着一股黑云压城,兵威肃杀之气。 李往矣环看一圈,并没有发现南流景的身影,也没有看到陆家二小姐陆雪瑛,和她两位婢女的踪影。 “军师,乱军马上就要攻城了,将军请你速速前往南门城楼,不得迟怠!” 一位小旗兵丁,匆匆跑来喊道。 李往矣左右看看,见周遭并无他人。 传信的兵丁却很是焦急,大声催促道:“军师,乱军即将攻城,军情紧急,将军急召莫要延误!” 李往矣终于确定这传信兵丁,是在跟自己说话。 目光一转,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即说道:“前面带路!” 传信兵丁立即快走,前往南门。 李往矣御风跟上。 很快他便来到了南门前。 南门城楼上,同样插着一杆带血的军旗。 军旗下,站着一位身高九尺,披着战甲的高大雄壮的将军。 李往矣走上城楼。 那高大雄壮的将军,见他到来,立即说道:“乱军马上就要攻城了,军师可有良策助我破敌?” 李往矣走到墙垛前,看见城外排列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乱军。 这支乱军阵容虽乱,各种攻城军械却应有尽有,且一个个都如同噬人饿狼一样,神情乖张,气势凶狠。 那站在中军大纛下的乱军首领,面目峥嵘,赤发虬髯,更是凶煞。 更重要的是,观其威势,这当是一位十境大宗师。 “军师,可有良策以教我?”将军再次询问。 显然,城外的数万乱军,加上那十境大宗师的乱军首领,给了守城的将军,极大的压力。 李往矣看了一眼面前急切的将军,乃是九境后期宗师,也很强大。 但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放出神识,查看城门之上,镌刻的大字—— 大风县! 果然。 他来到了大风县城里。 而且不是现在的大风县,而是几百年前的大风县。 “军师?” 见他沉默不言,将军催问。 李往矣道:“将军,弃城吧,外面乱军有十万之众,城中甲兵只有三千,守不住的。” “现在乱军刚刚抵达城下,将困兵疲,要一两个时辰之后才会发动进攻,现在还有时间组织全城百姓撤离。” “乱军首领只想要大风城,以为前进之基,咱若退走,他应该不会派重兵追击。” 将军一怔:“弃城?本将守土有责,岂能弃城?就算战死大风,本将军也绝不后退!” 李往矣劝道:“将军当以全城百姓为重,而不应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尤其是在乱军气势正旺,不可力敌时,据小城以固守,并非上选。” “兵家至圣有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又云:兵形似水,避高而趋下,避实而击虚,用兵因敌而制胜!” 将军听了有些犹豫。 半晌后却摇了摇头,道:“军师所言有理,然朝廷将大风托付于我,如今乱军肆虐四野,祸害天下,身为守备之将,岂有弃城而走之理?” “某早已下令,乱军敢来,必破敌于城下,如若不能,亦甘愿战死以报国。” “我若敢走,三千甲兵,万千百姓,皆可执刀剑木石杀我,吾绝无怨言!” 看着慨然拒绝的将军,李往矣心中微怅。 他回想《百战末将录》里的那篇记载。 历史果然无法更改么? 但他还是愿意试一下,继续劝道:“既然将军誓与大风共存亡,那不如将军士留下,让百姓出城。” “这样与乱军贼子杀起来,也好无后顾之忧。” 将军思忖几瞬,点头应允。 突然,他目光粲然地盯着李往矣:“军师是怕死,所以想借百姓撤退之机,跟着一起走?” 李往矣早知道他会这么想,淡定摇头:“我自是与将军一起留下,将军生,我生;将军死,我死。” 将军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喟然长叹道:“罢了,军师跟随我多年,一直忠心耿介,未尝有违。” “今日贼子势大,军师若是想走,也是人之常情,那就走吧。” “但须再做好最后一事,带上百姓,将他们安顿好,毋使其受乱军兵刀之祸。” 李往矣作揖回道:“请将军放心,在下必不弃将军而走。还望将军保重,军中诸校尉……” 将军豪迈打断道:“军师放心,诸军校尉皆已立誓,愿与我誓死守城,绝不让乱军贼子,踏入城中一步!” 李往矣看了慷慨豪迈的将军一眼,告辞离去,着手安排全城百姓撤离之事。 他刚下得城楼,途径一拐角处。 突然走来两个兵丁,一起弯腰抱拳喊道:“请先生救我们!” 李往矣神情微异。 这两位兵丁年纪都不大,不过十七八岁。 一男一女,长相相似,应是一对兄妹。 其中兄长嘴里似已伤残,不能说话,年幼的妹妹则快速说道:“先生,我们已沦落此城一月有余,历经七战。” “兄长已受重伤,若是不遇先生,我们兄妹必死于今夜大战。” “家中还有耄耋之年的祖父母,及病父、长姐牵挂,还请先生大发慈悲,救我们于水火!” 李往矣听明白这番话了,看着这兄妹俩,有些好奇道:“你们能看出来,我与你们都来自小城之外?” 少女点头:“我等外人,与城中之人虽外表相似,气息却大异,我们在城楼上一见先生,便知先生也是与我们一样,是被诡异蓝雾,裹挟进这大风邪城之中。” 李往矣笑道:“倒是挺聪明的。” 他施展一道【不寒柳风】,以浩然正气,激荡那位兄长体内的诡异邪力,治愈他的伤势。 少年很快便痊愈了。 兄妹俩一起抱拳拜谢:“秦时风、秦时月,谢过先生!” 等他们起身后,李往矣问道:“你们可见到一位白衣出尘的青年道士,以及一位名叫陆雪瑛的少女,还有她的两位婢女?” “他们都是今天入的邪城。” 身为兄长的秦时风,回道:“我们下午的时候,有听说城里新来了三位姑娘,不过我们没有见到。” “据我们暗中打听,她们应该是被分配到了城西铸铁营,跟随铁匠打造兵器。” “至于先生所说白衣出尘的青年道士,则未有听闻。” 城西铸铁营……这三位新入城的姑娘,应该就是太守府二小姐陆雪瑛,还有她的两位婢女。 倒是南流景,没见动静,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往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冷月高悬,黑云压城,天机莫测。 希望景大仙人,别遭了重创才好。 他收回视线,询问秦氏兄妹:“除了你们兄妹,还有那三位新入城的姑娘外,这城里还有其他外来之人吗?” 秦时月回道:“有的,据我们打听得知,最近两个月来,有上百位新人,被诡异雨雾掠来。” “许多人已经死在了前面几次大战里,活着的只剩下几十位,分布于城中各个区域,各个营所。” 李往矣问道:“入城之后,都与你们一般,变成了兵丁?” 兄妹俩一起点头:“是的。” “那你们整理一份名单给我。” 秦氏兄妹接过李往矣递过的纸笔,立即书写起来。 一百多份名单——包括死去的那些——很快便书写好了。 李往矣接过来一看,都是跟秦氏兄妹、陆雪瑛主仆一般的少男少女。 除此之外,其他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而很明显,要破这座邪城之局,要点或许就在这份名单上。 “你们先继续假扮兵丁,协助我疏散城中百姓。” “是!” 秦氏兄妹一起点头。 李往矣丢给他们一块令牌:“你们去将军府,请将军夫人出面,组织诸军校尉妻小,一起带头,以最快速度发动全城百姓,从北门离开。” “我先去一趟城西。” 秦氏兄妹再次领命:“好的先生!” 随后兄妹俩便骑马前往城中心的将军府。 李往矣则御风去往城西铸铁营,得先确认一下陆雪瑛主仆的安危,毕竟他和南流景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营救这三人。 夜风吹拂,笼罩在整座城池之上的黑云,把空中冷月遮掩。 大风县城,变得有些幽暗。 李往矣抵达城西,刚要去往铸铁营,突然停了下来。 前边街道处,走出来一对披坚执锐的战兵。 领头之人,身披玄黑战甲,乃是一位掌势六境的校尉。 “军师不在城头上协助将军,抵御乱军,跑来这城西作甚?”六境校尉笑着问道,声音却有些幽冷。 李往矣平静回道:“原来是常校尉,我奉将军之令,前来城西通知各营,准备疏散城中百姓。” 六境校尉脸上依旧带着笑,道:“疏散城中百姓?我怎么不知道?将军不是说要带领大家,与大风城共存亡,誓死与乱军贼子血战到底么?” “将军说的是我辈将士,并不包括城中百姓。” “是么,我并不这么理解。” 李往矣看着这位名叫常流野的六境校尉,淡然问道:“常校尉想抗令?” 常校尉摇了摇头:“并不是要抗命,只是觉得你这位军师,有点怪怪的,打算杀了你,为将军和大风城,清除隐患。” 话音一落,三十位身披战甲,手持长矛的战兵,便结阵冲向李往矣。 领头的常校尉,气息瞬间暴涨,一刀飞斩。 这是一位强大的兵家修士。 兵者,国之凶器也! 兵家修士,万人敌也! 没有存稿,休息一下继续码第二章,十二点之前,码多少发多少!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将军落 兵武不分家,但一个争无人敌,一个修万人敌。 所谓无人敌者,双拳在身,自当无敌于天下。 此为武夫! 而所谓万人敌,则是为帅,御兵以敌数万之众。 此乃兵家! 论个人勇武,兵家修士一般不敌同境武夫。 而若论御兵为战,则兵家修士天下无双。 当今世上,九洲万国,皆重文而不抑武,皆因唯有兵家能统数十万大军,如臂指使,以为护国干城。 其他所谓儒帅、文帅者,皆已入兵家之道,非纯儒也。 常流野身为统兵校尉,与麾下三十名亲兵关系默契,纪律又甚严明,谙熟战阵之法。 是以三十名亲兵刚一结阵,便形成一股合力,凝聚于统兵的常流野之身。 他的战力、威势,也随之暴涨,突破常伦。 这便是兵家独有的统兵御兵之术,也是兵家立足于三教百家之根本大道。 三教之下,兵家与墨家、法家,并列第一流,不论世事如何变化,万国谁家兴衰,兵家始终强势,屹立不倒的原因,也在于此。 但凡抑制兵家的国家,皆是孱弱之属,不论文教再怎么发达,国家再如何富足,也终究是周边强邻的鱼肉,难得善终。 当然,若是兵家一家独大,也容易滋养出骄兵悍将,以武祸国,难以统御。 所以绝大部分国家,都会引儒、法、墨等百家入朝,以为制衡。 常流野得三十位亲兵合力,战力瞬间由六境中期,暴涨到七境初期,一把战刀飞斩,刀罡霸道,凶威赫然。 可惜,他面对的是李往矣。 不等战刀斩至,李往矣直接一掌拍出。 君子不争掌气机流转,常流野战刀所附刀罡,及身上所凝下属之合力,瞬间瓦解。 “砰!” 常流野被一掌拍飞了出去。 君子不争掌一出,天下莫能与之敌。 当所凝合力被瓦解的那一瞬,三十位亲兵也受到了冲击,气血、灵力一阵涌动,阵型也随之混乱。 但他们不愧是作战多年的老卒,很快就重新结阵,长矛如林,刺向李往矣。 连统兵压阵的常流野,都不是李往矣一合之敌,这些兵卒自然也不是李往矣的对手。 大袖一挥,便全都飞了出去。 李往矣没有去管这些兵卒,青衫一飘,来到了刚刚从地上跃起的常流野近前。 平静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拦我又杀我,我也要破这邪城之局,所以,你上路吧。” “砰!” 常流野再次倒下去了,脸上带着震骇之色,慢慢溃散化作虚无。 统兵校尉一死,三十位亲兵,也立即溃散,很快也都消失不见,点点残魂被地面吞没。 此后再无拦阻,李往矣顺利来到城西铸铁营。 铸铁校尉见他到来,十分恭敬。 “听说新来了三位铸铁卒?” “回禀军师,确实来了三位新人。” “把她们都带过来。” “是!” 很快,三个身材娇小的铸铁卒,便被带到了李往矣面前。 虽然一个个都十分肮脏,满脸灰尘,跟三只小野猫似的,但李往矣还是认出了他们。 正是白日里寒州城门相遇,策马离去的碧裳少女陆雪瑛,和她的两位婢女。 她们也一眼认出了李往矣,都十分震惊。 “你……我……伱怎么也在这里?你也遇上了那诡异的蓝色雨雾吗?”陆雪瑛神情复杂地说道。 纵然自身已沦为邪城铸铁兵卒,她也不愿意看到这青衫书生,也落得同样下场。 毕竟青衫书生那么文弱,只怕拿不起那重重的巨锤。 最重要的是,这青衫书生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也弄得一身污渍,多可惜啊? 李往矣却是没想到这豪爽少女,脑袋瓜子里想了那么多,回道:“我并非也遭了诡异雨雾,而是受你父亲陆大人之托,来救你的。” “你来救我?” 陆雪瑛打量着面前的青衫书生,很是怀疑。 她看向身边两位婢女。 两位婢女一起摇头,也都不太相信。 毕竟两位婢女都是二境后期的修士,而碧裳少女本人,更是四境武修。 连她们都沦落为了铸铁新卒,这只有一境的青衫书生,说要来救她们,未免太不真实。 不过三位姑娘都是善良之人,以为青衫书生是被裹挟进这邪城,受了刺激,得了癔症,并没有嘲笑他。 “放心吧,我们会照顾你这个新人的,你今天的铁,我帮你打。” 李往矣:“……” 最终花了半刻钟,陆雪瑛三女,才终于相信眼前的青衫先生,真的是来救她们的。 而且他这一境,也不像她们想象的那么弱。 “李先生,那我们该如何离去?我试过了,这座城池看似很小,实际上十分邪异,根本找不到离开的路。” “而且这些老卒、校尉,包括城头上的那位将军,也都很是诡异。” “虽然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但我觉得,他们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陆雪瑛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她进入这座邪城,也不过半天时间,能看出这些东西,已然很不简单了。 名叫春景、秋光的两位婢女,则期待地看着李往矣。 她们不像小姐那么豁达,已经在这座邪城里待够了,再让她们继续留在这里打铁,她们会疯的。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放心吧,我已有破局之策,只需时机一到,我便能带你们出去。” “对了,你们可有见到一位白衣飘逸的青年道士?他叫南流景,也是受陆大人之托,来这邪城营救你们的。” 三位姑娘一起摇头。 李往矣心中不由思量起来。 流景大仙人身为长春观道子,又是九境宗师,气运应该不至于那么差吧? 若他一位九境宗师,都这么轻易就陨落了,那其他人别想活着离开,老实留下打铁算了。 可惜这座邪城里天机被蒙蔽,无法施展大易天机术。 李往矣推测着南流景眼下可能待的地方,最后目光看向了城南。 那货不会是落到了乱军大营吧? 那面目峥嵘,赤发虬髯的乱军首领,可是一位十境大宗师。 白衣道士若真的落入了那乱军之中,能不能幸免于难,还真不好说。 不过,他当初登上南门城楼上时,并未看到城外乱军大营,有什么大动静。 应该没事。 “李先生,怎么了?” 陆雪瑛见他发怔,忍不住询问。 李往矣摇摇头,道:“没什么,我这里有一份名单,都是这两个月来,被诡异雨雾,裹挟入这邪城的人,你们三个去找到他们,集合起来。” “等时机合适,我把你们一起送出城。” “对了,若是遇到兵丁盘查,或者被校尉发现,你们所有人记得维持现在身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陆雪瑛接过名单,与春景、秋光两位婢女,都看了好几遍,尽量把这些名字记住,再认真地把名单收进储物袋里。 随后三女一起行动,去找离得最近的那个人。 而李往矣,则去往北门,看看百姓疏散这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等去到北门附近,李往矣发现秦时风、秦时月兄妹,做事还是挺利落的,许多百姓已经在将军夫人,和一众校尉妻小的发动下,走出了北门。 统筹疏散之事的将军夫人,身穿软甲,腰别宝剑,系着披风,十分英气,像是一位女将军。 她带着一堆女兵开路,走在最前面,以免遇到乱军绕路突袭。 其他校尉的妻小跟上,城中百姓见将军和校尉们的妻小们带头出城,便也不再担忧,纷纷跟随。 秦氏兄妹在城门口,帮忙维持秩序。 很快,城中的百姓便疏散了三分之一。 李往矣准备去南门城楼看看,既是与将军“同生共死”,也是看看白衣道人,有没有坠落在乱军大营。 他刚要离去,忽然又停下了。 北门外,将军夫人站在一处小丘上,看着百姓源源不断的从北门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忽地她眉间一蹙,眼睛闪过一丝迷惘,神情微呆。 喃喃地道:“不对,这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疏散出来的数千民众,不断呢喃自语。 倏地她一挥披风,所有出城民众,包括她自己,瞬间回到了城里各自家中。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往矣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 城门边的秦氏兄妹,同样很是震惊,北门口其他守卫兵丁,对这一切,却似乎毫无察觉,没有什么反应。 “李先生,怎么会这样?” 秦氏兄妹来到李往矣身边,很是不解地问道。 他们兄妹俩辛辛苦苦才劝说动校尉们的妻小,跟随将军夫人一起发动百姓撤离,结果一转眼,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一切回到了原样。 “看来我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李往矣沉吟道。 秦氏兄妹却依旧不解。 李往矣露出了一个微笑,道:“没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你们跟陆家二小姐一起,去联络其他入城之人吧。” “剩下的,交给我。” 秦时风、秦时月兄妹俩,还是有些茫然。 但既然李先生这么吩咐了,他们便也遵循,去找那些幸存的,散落于城中各营所的外来人。 李往矣则御风去了南门城楼。 刚一到达,乱军便发动了攻击,攻守大战,随即爆发。 因为李往矣这位“军师”,是一位文人,战力不高,没让参战,而是负责统筹调度,代行守备之权。 将军本人,则冲杀在第一线。 不一会儿,将军的战袍便浸透了鲜血。 城楼之上,高高扬起的军旗,也被飙射的鲜血染红。 冷月之下,被黑云笼罩的小城,进行着惨烈的大战。 两个时辰后,乱军鸣金收兵,大战暂时停歇。 身为军师的李往矣,安排士兵轮值,打扫战场等一应事务。 将军独坐于石阶之上,身上都是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但大部分是别人的。 尽管受了伤,他的身姿却依旧高大雄壮。 墙垛处,有几个校尉一级的军官战死了,但更多的校尉还活着。 李往矣施展【不寒柳风】,一一给他们治疗。 最后,他来到将军面前。 将军咧嘴一笑,豪迈道:“这一战,我打死了八百多个乱军贼子,是不是很神勇?” 李往矣点头:“确实很神勇,可惜城外乱军有十万之众,将军无法把他们都杀光。” 将军吐了一口血沫,道:“主要是有那位乱军贼枭在,要不是这狗屁南天王,是十境大宗师,我单手就能杀穿整座乱军大营。可惜啊……” 可惜那乱军首领是十境,而他这位守城将领,却只有九境。 “如果我有三万精兵,我敢出城与他一战,三万对十万,赢得肯定是我。可惜啊……” 将军第二次说着可惜。 李往矣用【不寒柳风】,给他治疗伤势,淡然说道:“不管怎样,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嗯? 将军挑了一下他那双浓眉,不明白军师是什么意思。 不过军师是个文人,向来喜欢神神叨叨的,他早已习惯了。 等李往矣散去【不寒柳风】,将军提着战刀站了起来,问道:“百姓疏散得怎么样了?” “将军不走,百姓也不走。” 将军一愣:“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授权于你,又让夫人配合你吗,百姓们怎么会不走?” “因为他们爱戴将军吧。” “狗屁!老子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官,我也就是守了几年城,平日约束一下将士,不准他们欺男霸女而已,他们怎么可能这么爱戴我?不在背后骂我就不错了!” 李往矣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将军也不在意,把战刀插回刀鞘,提着头盔,大声嚷嚷道:“天快要亮了,狗贼子们今晚应该不会再攻城,大家随我回府吧,安排一下后面几日的防务。” 身为军师的李往矣,以及一众校尉,跟随将军下了城楼,去往将军府。 夜近拂晓,小城夜色最黑之时。 重重黑云压在小城上空。 黑云之下,小城最高处,位于将军府西北的瞭望塔顶上,立着一道清逸闲散的青衫身影。 塔下将军府大厅。 将军与军师,及一众校尉,一边饮酒,一边商谈军务。 忽然,一位校尉抽出战刀,一刀捅进了军师怀里。 正喝着酒的将军惊愕,随即暴怒:“田大议,你竟敢杀军师?我要把你……” 刚要摔杯,一掌打杀田大议的将军,身体猛然一疆。 身边一位校尉战刀一挥。 “刷!” 将军人头已落地。 先更后校对,又是4000+大章,加上上午那章免费的,今天已更新1万1,还算可以吧?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大风起兮 战刀突斩,将军人头落地。 大厅里一十三位营所校尉,全部肃然而立。 唯有怀里中刀的军师,看着人头已落地,身躯却依旧昂然矗立的将军,又看看这一十三位校尉。 悲愤不已地骂道:“你们竟然给将军下葬月僵毒?!!!” “将军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背叛将军,背离百姓,投靠乱军?!!” “我李寒风以残魂起誓,尔等一十三人,必不得好死!!!” 捅他的中军校尉田大议,冷然道:“军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去陪将军吧。” 战刀一抽,一袭青衫的军师李寒风,倒下了。 与将军人头作伴,死不瞑目。 田大议拖着带血战刀,看向其他十二人,道:“按照计划行事,迎接大王入城吧。” 其他十二位校尉,神情皆漠然而冷峻。 没有人再去看一眼尸首分家的将军,和地上的军师。 按照他们事先定好的计划,十位校尉去开城门,迎接乱军入城。 而田大议和另外两位校尉,则留下善后,负责控制将军府,捉拿将军夫人。 军师临死前的三声大骂,惊动了整座将军府。 等田大议和另外两位校尉,带兵来到将军府内院的时候,将军夫人已然一身戎装,带领一众女兵,见到他们,一句话不说,直接挥刀就砍。 残忍而血腥的战斗,爆发在原本安宁的将军府内院。 将军夫人战力不俗,却不敌田大议等三位校尉联手,斩去田大议一只手后,缓缓倒下了。 她躺在地上,看着大厅的方向,轻声吟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妾等将军归来,复我大风……城!” 说完将军夫人闭上了眼睛。 那些犹在战斗的女兵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自杀。 将军府内院的战斗,随即结束。 田大议左臂已断,他用右手捂着伤口,脸色一片阴沉。 “田将军,走吧,大王该已入城了。”一位校尉提醒道。 “可惜夫人刚烈,要不然把她献给大王,又是一功。”另外一位校尉,脸上有些遗憾。 田大议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率先朝外面走去。 两位校尉带着亲卫跟上。 南门大开,无数乱军涌进大风城。 当城头上染血的大旗被换下之时,许多道人影,默默出了大风城。 田大议等十三位大风城校尉,带着他们的亲卫,在将军府前的广场里,跪迎乱军首领,南天王赵霸天。 赤发虬髯的赵霸天,长得极为魁梧,不像一位将军,更像一位山大王。 他看着单膝跪地,迎接自己的大风城十三位旧属校尉,露出了一个笑容。 声音沙哑道:“若非诸位将军献城,此时本王还在城外受冷风,诸位辛苦了,本王会给伱记上一功!” 田大议等十三位校尉,一起抱拳回道:“大王天命所归,横扫四海,我等今日才迎附,已是来迟,不敢言功!” 赵霸天笑道:“诸位还是有功的,本王绝不亏待有功之人,从即刻起,诸位皆官升五阶,为我护军将军!” “谢大王!” 等田大议等十三位校尉,及下属起身后,南天王赵霸天环视整座将军府。 随后漠然吐出两个字: “屠城!” 田大议等十三位校尉一惊。 赵霸天身侧的一众乱军将领,却都已血刀出鞘,战矛高扬。 “大王,既已入城,何必……” 赵霸天淡淡地打断道:“小小大风城,阻我大军数月,若是不屠城,如何对得起战死的数万兄弟?” “可是大王……” 赵霸天扫了田大议一眼:“本王倒是不知田将军,竟是如此仁义之人,莫非还留有旧情?” 田大议等十三位校尉浑身一冷,全部弯腰俯首,齐声回道:“不敢!” 赵霸天脸上浮现轻蔑笑意,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大手一挥,无数乱军立即如饿狼出笼一般,奔向城池各个街道、区域。 哀嚎声响彻整座大风城。 血色也染红了最黑暗的拂晓夜幕。 一道清逸闲散的青衫身影,立于高塔之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原来,数百年前的大风城,是这么陷落的! …… 冷月高照,黑云依旧笼罩整座大风城。 康长云带着五位亲兵,走在城南凉水街。 南天王大军北上之路,被朝廷大柱国安国公带领的平叛大军,挡在几百里外的大芒山一线。 大风城被南天王赵霸天,当做后营驻地。 康长云、田大议等十三位原大风校尉,如今的护军将军,都被留在这大风城里,负责筹措粮草。 康长云原本只是刀兵营里的一位小卒,后来被老乡田大议举荐给将军,成为亲兵。 几次守城大战下来后,因功授为刀兵营校尉。 那一夜,他是留下善后,攻入将军府内院的另外两位校尉之一。 “将军,你说大王能打过安国公的大军吗?” 一位亲兵见四下无人,小声询问。 康长云回道:“大王已然十境大圆满,圣人之下,无有敌手。那安国公虽然是一位半步圣人,但其身骨早已衰朽,气血也已亏损,必不是大王的对手。” “是么?” “当然!萧大牛,你他娘的没事问这个干嘛?还敢质疑大王,小心被闻风游卒听去,到时候老子也救不了你。” 亲兵萧大牛是一位身材敦实,长相憨厚的年轻汉子。 听到康长云的叱喝,他咧嘴一笑道:“将军,你说的可能是对的,南天王可能天下无敌,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说完萧大牛就一刀捅进了康长云的肚子里。 其他四位亲兵,一位上前捂住康长云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来。 两位按住他,不让他动弹。 还有一位,负责望风。 “这一刀,是为军师!” 嗤! 又是一刀。 “这一刀,为夫人!” 刷! 刀光一闪,康长云人头落地。 “这一刀……为了将军!” …… 翠云楼,是大风城最豪华的青楼。 夜色清幽。 许多留守大风城的乱军统领,都在翠云楼里寻欢作乐。 原大风十三校尉之一,现在的弓弩将军纪方平,也带着几位亲信,在翠云楼二楼的雅间里喝酒。 这几位亲信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纪方平出生入死。 那一夜也跟着他,一起参与了血染夜幕的无情杀戮。 如此亲信,是他立足于乱世的保命本钱,纪方平自是不会亏待他们。 一起喝了几盅酒后,他又掏出几块银锭,让老鸨叫来几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由他们挑了,带去隔壁房间。 而他自己,则叫来了最中意的莲月姑娘。 “将军这酒,喝得可美?” 莲月姑娘款款而来,把门轻轻带上。 纪方平一把将莲月拉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笑道:“美!不过酒再美,也不如莲月姑娘你美,今晚大爷我必须美美地与你快活一场。” 莲月拨开的手,柔媚说道:“将军喝美了就好,不过今晚想要快活一场,怕是不行了。” “哦?为什么?我觉得我很行!” 莲月姑娘娇艳一笑:“因为那坛酒,不仅能让你喝美,也能让你——喝死!” “你说什么?” 纪方平神情大变,刚要探手去抓莲月的脖子,却突然整个人失去了力气,瘫在椅子上。 莲月缓缓抽出他的随身匕首。 纪方平目光惊怒,嘴巴不断张合,却已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这垂死挣扎的模样,莲月姑娘笑了。 从异域商人那里买来的软筋散,果然好用。 而后她将匕首,狠狠地插进对方的胸口。 纪方平脸色惨白,神情痛楚,想要呼叫亲信,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隔壁欢好的声音不断传来,纪方平却慢慢沉向深渊。 莲月转动匕首,让它搅动起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为了将军,也为了全城百姓!” 拔起复落下。 一刀又一刀。 …… 距离将军府不远的地方,一座富家大院被改做了守备府。 夜近拂晓,守备府里却灯火通明。 已被南天王赵霸天,提拔为守备将军的田大议,坐于大厅太师椅上。 在他面前,跪着十几位兵丁,皆是旧日同僚的亲卫。 “你们方才说,康长云、纪方平他们十二人,都在今夜死了?” 田大议神情冷峻地看着报信的十二人,声音像千年寒冰一样冷。 南天王赵霸天已经击败安国公的八万大军,正班师返回,准备在大风城修整半月,再斡击朝廷东南大营,扫荡八方。 此时这些人却告诉他,康长云、纪方平等大风城旧属十二校尉,都已经死了,这消息若是传到赵霸天耳朵里,那他这位守备将军,当何以自处? 更重要的是,康长云、纪方平等十二人已死。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给我搜!把大风城每个角落,每条阴沟,每处缝隙,都给我搜一遍,把这些鬼祟之人,都给我找出来!” “今夜本将军,要大开杀戒!” 田大议冷酷下令。 然而,整座守备府,无人响应。 田大议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在血腥屠戮开始之前,默默离去的那些身影,从守备府里各个角落,走了出来。 他们来到灯火明亮的大厅里。 来到田大议的面前。 带着康长云、纪方平等十二人的头颅。 田大议看着这些身影,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站了起来,想要抽出战刀,整个人却猛然一疆。 “葬月僵毒?你们……” 田大议满脸骇然,惊恐不已。 他想起那一夜,将军便是在刚起身之时,变得僵硬。 而那葬月僵毒,乃是由他亲手所下。 他曾经是将军的亲卫队长,后来是将军最为倚重的中军校尉。 但那一夜,他先是给将军酒里下葬月僵毒,后又捅杀了将军最信任的军师。 而今夜,那些曾经远去的身影,回来了。 带着他们的怒火,带着康长云十二人的头颅,或许还带着更多的东西,回来了。 没有人说话,在斩杀报信的十二人之后,这些身影轮流上前,一人一刀,刀刀带血。 拂晓时分,夜色最浓。 守备府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那些远去又归来的身影,则带着一十三颗头颅,来到将军府校场,摆了一个祭坛。 并竖起一杆染血大旗。 当血红大旗迎风飘扬,十三颗头颅堆于祭坛之上后。 这些身影一起单膝跪拜,抱拳大喊:“将军,魂兮归来!” 呼—— 夜风吹拂。 将军府里没有任何动静。 而南门城楼之上,却多了一道高大雄壮,身披战甲的身影。 校场里的人起身,一起前往南门,很快便来到城楼之下。 城楼上,身披战甲的高大身影,回头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后他又看向将军府。 将军府内院,飞起了一道一身戎装,腰别战刀的倩影。 哒哒哒哒哒—— 城外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铁马声。 城楼上的高大身影抬眼望去,只见十万乱军,在赤发虬髯的南天王赵霸天的率领下,返回了大风城。 赵霸天高坐于嗜血金风巨兽上,也看见了城楼上的那道熟悉身影,不禁眉头紧皱。 “大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咱们已经验过正身,他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城楼之上?”一位乱军统领惊疑道。 嗜血金风巨兽另一侧,一位老者则面露担忧:“这道身影再现,说明城中肯定出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不可大意!” 赤发虬髯的赵霸天,却浑不在意,说道:“就算他真的活过来了又怎样?无非是再攻一次城而已,我有十万大军,连安国公那老匹夫都不是我的对手,区区一位守城将军,能奈我何?” 大手一挥,这位乱军首领发出了那个熟悉的命令: “攻城!” 旋即十万乱军,如过饿狼出笼一般,涌向大风城。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但,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 城楼之上的高大身影,战刀一举,无数魂影从城中各个街道有序走出。 抵达南门城楼前时,已集结为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乱军犯城,诸君随我出击,杀——” 南门大开,三万大军跟随那道身披战甲的高大身影,杀向城外乱军。 这一战,杀声震天,血流横飞,从拂晓直至黄昏。 当深沉夜幕再次降临时,乱军大败,十万贼众全部伏诛,唯有乱军首领赵霸天,只身逃走。 那战袍破裂,浑身染血的高大身影,站于乱军尸山之上。 他望向城楼,慨然笑道:“军师,我都说了,给我三万精兵,我能大破十万贼军。” “你看,没骗你吧?” “只是可惜,让那贼枭跑了。” 无人回答。 只有城中高塔之上,一道清逸闲散的青衫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万般回首化尘埃 南城门外,将军坐在尸山之上。 战刀随意地插在边上,战袍破碎,不断滴血,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的四周,是残存的两万多甲兵。 以三万对十万,歼灭敌人全军,己方阵亡却不足一万,可谓大胜。 将军心中畅快,此战之后,乱军主力覆灭,大风城从此无恙。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夜风吹拂,尸横遍野的战场有些寒冷。 将军脱下头盔,接住落下的雨滴,以水代酒,祭奠战死的弟兄们。 周围甲兵跟随将军,纷纷脱下头盔,接雨水为酒,敬所有战死的兄弟,也敬自己。 喝完“酒”后,两万甲兵重新把头盔带上,而后面带笑容地看着将军,一个接一个地溃散,消失。 将军重新站起,看着弟兄们不断消散,神情怅然。 两万余幸存甲兵,包括之前战死倒下的那些,不一会儿便全部消失,化作虚无,连一丝魂念都没有留下。 将军默然看着,夜雨打湿了他的战袍,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本不应该这样的。” “城不该破。” “他们不该死。” “是我,负了他们……” 站于尸山之上的将军,喃喃自语,眼睛留下两行血泪。 “啊,我恨——” 将军忽然仰天长啸,空中黑云狂涌,雷电乱舞。 原本绵绵而下的细雨,也突然变作大雨,伴随怒风,席卷整片天地。 电光照耀下,一身战甲的将军双瞳猩红,乱发飞扬,如神似魔。 就在这时,一道青衫身影穿过雨幕,踏空而来。 “军师?” 将军睁着一双血瞳,声音沙哑,看向踏空而至的青衫身影。 李往矣看着周身黑气环绕的将军,道:“将军,你该醒来了。” “醒?” 将军不解。 “你入魔了。” “入魔?”将军愣了一下,随即笑容乖戾道:“那又怎样?” 他的面容变得模糊,同时高大雄壮的身躯,散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黑气。 李往矣叹了一口气,道:“十万乱军已伏诛,田大议、康长云、纪方平等十三位叛变校尉,也已授首,大风城亦无恙,将军当放下执念了。” 将军摇头:“不,十万贼军虽已覆没,可是贼枭还活着。” “此外,三千部卒因我而死,数万百姓亦因我之误,惨遭贼子屠戮,如何能放下?” “他们可都是手无寸铁的纯良百姓啊。” 说到这里,将军浑身黑气翻涌,双瞳变得更加猩红,怒声道:“我有负于他们,若非我大意,中了田大议他们的奸计,必不使他们遭此横祸。” “为此我甘愿堕入魔道。” “只要能为他们讨还公道,即使天诛地灭,五雷轰顶,吾亦在所不辞!” 李往矣淡声道:“可是田大议、康长云等所有叛军,皆已被大风义兵和百姓清算,那南天王赵霸天,这么多年过去应该也死了,将军还要向谁讨公道?” 将军面目冷厉道:“不,那贼枭还没死,就在这片天地里,就在离大风城不远的地方。” “至于田大议、康长云他们……他们虽然都被义兵、百姓诛除了,可是他们还有亲朋后人在!” “只要他们的亲朋后人还在,他们所犯罪孽,就不算洗清,这血仇就不算了结,要不然本将军,何以面对惨遭屠戮的数万大风百姓?” 如此说着,满身黑气的将军大手一探,大风城里立即飞来几十道身影,摔到尸山之下。 正是陆雪瑛主仆、秦氏兄妹等被诡异蓝雾裹来之人。 毫无疑问,这些就是将军口中田大议、康长云、纪方平等叛军的亲朋后人。 因着数百年前祖辈犯的罪孽,被堕入魔道的将军,抓来了这座邪异城池。 他们摔到尸山上后,看到双目猩红,浑身黑气环绕的将军,都十分惊惧。 立即向将军对面,悬空而立的青衫身影高声呼救:“请先生救我等!” 李往矣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回应。 陆雪瑛、秦时风、秦时雨几人却会意,安抚其他人,让他们先别说话,一切听李先生的安排。 李往矣看向尸山之上的将军,道:“这些便是你说的田大议、康长云他们的亲朋后人?” “是!” “我说不是。” “军师莫要质疑我,我能感应到他们的血脉,所以才把他们抓来。我敢保证,绝没有抓错一人。” 李往矣淡然道:“可伱就是抓错了。” 将军皱眉:“军师此话何意?” 李往矣轻举折扇,指着他们道:“他们不是你要讨公道的田大议、康长云等叛军的亲朋后人,恰恰相反,你看他们身上的甲胄,他们是守卫大风城的军士。” “那是因为我要他们替祖先赎罪,所以才让他们加入各营所。” 李往矣折扇一打,朗声喝道:“赎罪?田大议等人早已授首,这些少年还需为几百年前已然被清算的祖先赎罪?此何等之谬!” “敢问将军,五百年前你的祖先姓甚名谁?八百年前你的祖先又姓甚名谁?他们中可有曾作奸犯科之人?” “就算他们没有,上数一千年至你祖父叔伯辈,难道都是良善之人,一个身犯杀劫之人都没有?若有,将军何以自处?难道将军要自戕以赎先祖之罪?” “果真如此,那请将军现在就自刎吧。” 将军嘴巴微张,怔然无言。 李往矣此番连珠质问,乃是以浩然之气化天地正音,清正浩大,直达将军神魂深处。 将军不仅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浑身黑气也被震荡清扬,双瞳猩红血色稍退,整个堕魔气息消散了不少。 “当年那一战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人间沧桑变迁,连主宰这几千里山河的朝廷宗庙,都几经变换,一切已成历史云烟。” “将军该放下了。” “在被你抓来之前,这些少年男女与当年大风城里,被你誓死保卫的百姓一样,他们每天安分度日,悠然生活,将军要他们为数百年前不知真假的先祖赎罪,何其无辜?” 李往矣继续以浩然之气,化天地正音,说以情理,并激荡清扬将军体内的邪魔黑气。 将军身上的堕魔气息继续清减,双瞳也慢慢恢复正常。 但他想着那一道道消散的身影,想着无数百姓在乱军屠刀下的哀嚎,神情挣扎,仍不太愿意放弃。 “可是……” “别可是了,将军可看看他们被抓来之前,每日在做什么,与当年大风城百姓,是否有两样。” 说完李往矣大袖一挥,一幅幅画面,立即呈现在将军面前。 正是陆雪瑛主仆、秦氏兄妹等几十位少男少女,往日生活的情景。 只见画面里,陆雪瑛为了不上学堂,跑去找护院统领学武,连带着两位贴身婢女春景、秋光,也成为了修士。 秦时风、秦时月兄妹,每日与一众年纪差不多的朋友游山玩水,或者结伴出去行侠仗义,让几个州县的山匪、恶霸闻之丧胆。 一位姓康的少年,是个读书郎,每日待在县学里读书,风雨不辍。 一位姓田的少女,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去了一个仙家宗门,成为外门弟子,即使苦心修炼多年,离升为内门弟子也遥遥无期。 一位张姓少年,猎人出身,极具修炼天赋,但为了给妹妹治病,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加入一家镖局,成为大小姐的扈从,小小年纪就跟着走镖闯荡。 …… 这些画面里,几十位少男少女出身各异,贫富不同,可是心性却都称得上良善,即使有犯错,也都不是那种必须以死谢罪的大恶。 将军看完,神情一阵变化。 李往矣问道:“将军还认为,他们必须为几百年前,先祖犯下的事赎罪么?” “也许……是我错了!” 将军脸色颓然,已然彻底退去猩红血色的双眼,闪过几丝自责、忏悔,以及怅惘。 他周身的邪魔黑气,也慢慢消减。 李往矣开口道:“其实,这段宿怨早在几百年前,将军率三万魂兵,覆灭十万回返乱军之后,就结束了。” “历史已经做出了评价。” 将军有些愕然,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清朗说道:“北洲兵家大能编写的《百战末将录》里,有记载将军和这场大风守卫战。” “书中言:大梁祥和九年,大梁国乱兵四起,自号南天王之匪兵首领赵霸天,拥兵数十万,祸乱西境。西军将领赵我还,领三千甲兵据守大风城,匪兵连攻数月不能下。” “后匪首赵霸天,亲率十万乱军来袭,赵将军奋勇拒敌于城外,因叛军出卖,将军身死,大风城乃陷落。” “然将军虽死,魂亦不息,数月后率众归来,以三万魂兵大破十万匪兵,扫荡匪患,还大风城以朗朗乾坤。” “有诗云:将军身死魂不灭,杀尽乱军方始休。贼寇丧魂成败犬,大风军威万古流!” 将军眼里闪过一抹光亮:“果真如此么?” “不敢欺蒙将军。” 李往矣折扇轻点,一卷书籍虚影,浮现在将军面前。 展开的书页上,正是关于这场大风守卫战的文章:《大风城赵将军传》。 夜雨停歇,风翻书卷,书页里的内容,正如李往矣说的那般,文章末尾,是那首并不算工整的七言诗。 “贼寇丧魂成败犬,大风军威万古流……果然已成历史了么?”将军怅然自语。 随后他抬头看向大风城,高大身形一片萧索、落寞。 大战之后的城外旷野,很是幽寂。 几道清风吹过,那一直压在大风城上的层层黑云,慢慢消散。 冷冷的月光,穿过云雾,照在这座小城上。 几只夜鸦飞过。 陆雪瑛、秦时风、秦时月等人,忽然发现尸山上的那道高大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而李往矣身前,则多了一道青衫虚影。 这是一位中年文士,尽管陆雪瑛、秦时风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青衫虚影,但他们都知晓他的身份。 大风城军师,李寒风。 果然,中年文士浮现后,向李往矣作揖拜道:“大风守备军李寒风,谢先生襄助,化解将军执念!” 李往矣作揖回礼:“军师客气!” 中年文士温润地笑了一下,化作一道清风,追随那消逝的将军而去。 陆雪瑛从尸堆里站起,想要跟李往矣打招呼。 正当此时,一位白衣出尘的青年道士,从远处飞掠而来。 后面跟着一道赤发虬髯的巨影。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那一剑的风采 大风城军师李寒风,一缕残魂,追随将军而去。 他与李往矣一样,平日里身着青衫,且同为儒生。 是他请李往矣,帮忙化解已堕入魔道的将军的执念,所以大风城军民,才会把李往矣看作军师。 因为在他们眼里,李往矣就是军师。 将军魂影消逝,军师生死相随,这座冷月邪城,却依然如故。 因为,还有一个结残存未解。 李往矣看向南边,冷月下,一位白衣出尘的青年道士,从远处飞掠而来。 后面跟着一道赤发虬髯的巨影。 正是当年只身逃走的南天王赵霸天。 不知因何故,被将军魂影,留在了这片奇异天地里。 当年这位乱军首领,就是十境大宗师,数百年过去,他已变得更加强大。 尽管白衣出尘的长春道子南流景,已是九境宗师,也明显难以抗衡。 陆雪瑛、秦时风、秦时月等人,看到那后面踏步而来的赤发虬髯的巨影,都十分心惊。 李往矣大袖一卷,施展【袖里乾坤】神通,把他们暂时收起来。 不一会儿,南流景就飞掠到了李往矣身边,手里握着一把浮尘,头上道髻,身上道袍都有些紊乱,显得有些狼狈。 “快跑,这位南天王已是半步圣人,咱们不是对手,得请那位已入魔道的将军携手,才能抵挡。” 南流景快速说道,神情急切,无有多少仙人风姿。 “可是将军执念已然化解,魂影已经消逝。” 南流景一愣。 这一耽搁,那踏步而来的赵霸天,已追到近前。 他赶紧一甩拂尘,夜色下登时浮现无数长春古藤,化作古藤大阵,缠绕住那赤发虬髯、邪气冲天的巨影。 “将军执念既解,这片天地很快就会消散,赵霸天也已入邪道,会与我们一起返回人间,届时更加难制,怎么办?” 南流景很是忧虑。 此时他想的不是自身,而是寒州,甚至是附近好几个州郡的百姓。 若是已入邪道的赵霸天,从这片历史遗响的奇异天地里出去,必将祸乱一方,带来巨大灾劫。 李往矣道:“你是九境宗师,要不然你缠住他,我想办法出去寻找强援,看附近有没有哪家圣人在?” 南流景想了想道:“也行,不过他毕竟是一位半步圣人,又已堕入邪道,我无法挡住他太久,你得快点。” 话音刚落,那赤发虬髯的赵霸天,浑身邪气一荡,所有长春古藤瞬间断裂、破碎,零落一地。 南流景见状,左手掐诀,右手拂尘再甩,又布下【金风玉座】、【千夜流光】、【五行逆乱】等五座大阵,困住赵霸天。 轰! 赵霸天一拳打出,五座道门大阵随之而毁,瞬间湮灭。 半步圣人,乃是超越十境大宗师的超然存在,堕入邪道,心智半失的邪魔半圣,战力更是恐怖。 别说南流景只是九境炼虚宗师,就是十境入神大宗师,也难以抵挡。 五座高阶大阵瞬间被破,让这位长春道子彻底变色。 之前他一直未出现,就是在与这位南天王较量、游斗。 此时他才发现,这堕入邪道的半步圣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或许是身后的这座大风城,刺激到了这位几百年前的乱军首领,是以邪性大发,再无保留。 李往矣也没有继续看戏,大袖一拂,三十六块石碑从天而降,镇压那破阵而出邪气凛然的巨影。 正是得自废塔碑林遗迹的三十六块碧落镇天碑。 然而那道恐怖巨影,并没有被彻底镇压。 他依旧挺拔站立,浑身邪气翻涌,半步圣人的威势更是浩瀚如狂洋,不断冲击、震荡三十六座镇天碑。 李往矣体内的浩然之气,不断流失,快速消耗。 他毕竟只有一境,当初镇压九境的余桧,尚有些吃力,何况是这么一位堕入魔道的半步圣人。 南流景也看得出他这镇压不能持久,抓紧时机,双手快速掐诀。 很快空中就涌现出一团又一团的五色雷云,须臾间凝聚赤、白、黑、青、紫五色雷霆。 “天道有数,天威可凭,五雷正法,随我诛魔,落!” 轰! 随着南流景口中敕令,手里法诀,赤、白、黑、青、紫五色煌烈雷霆,立即从天而落,穿过石碑大阵,轰向赵霸天身上。 只是不等五色雷霆轰下,赤发虬髯的赵霸天忽然仰天一吼,周身浮现一道空虚之域,竟是把所有雷霆都挡住了,根本不能近身。 “这是……圣域?” 南流景、李往矣同时变色。 所谓圣域,乃是圣人道域,这是圣人大道最直接的体现。 但凡十境之上的圣人、剑仙、道君、佛陀等,都有自己的大道圣域。 这也是圣人、剑仙、道君等十境之上的大修士,超越世间凡俗的根本。 没想到这心智已失,只为半圣的赵霸天,也诞生了圣域。 这让南流景、李往矣两人,根本没法打。 “怎么办?” 南流景看向李往矣。 他虽境界更高,可李往矣读书多,或许能有他想不到的办法。 李往矣神凝重道:“他既诞生了圣域,那就更不能让他从这里出去了,否则邪气圣域一展,整个寒州地界,都将变成他的邪魔场域,所有生灵,都将沦为邪灵魔物。” “我把他拖进大风城去,以城为阵眼,以整片历史遗响之天地为大阵,就算耗尽所有浩然之气、大道底蕴,我也要把他困在这里。” “但即使这样,也没法把他困住太久,伱出去寻人。” “幽壑山离得最近,他们的老宗主已经进阶为圣人,应该还没有外出云游,把他请来。” 此时不是作意气之争的时候,南流景思忖一下,觉得此法可行,立即点头。 “好!” 李往矣大袖轻挥,放出陆雪瑛、秦时风等少年男女,让南流景一起带出去。 南流景施展道门【方寸天地】神通,把这些人收起,腾空离去。 “你坚持住,我很快便回。” 李往矣洒然一笑,御风而起,带着石碑大阵,和阵里赤发虬髯的赵霸天,一起飘向大风城。 然而石碑大阵没飘多远,刚刚离去的南流景,就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你怎么回来了?” 南流景示意他朝天上看。 李往矣抬头看去,只见冷月之下,一位气质清冷,身段高挑的青衣女子剑修,踏空而来。 咻! 一道轻微剑光闪过,邪气冲天,圣域虚展的赵霸天,倒下了。 首订接近1900,超出预期,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剑草旧缘 李往矣刚看到一位气质清冷,身段高挑的青衣女子剑修,迎着冷月踏空而来。 下一瞬,就见一道轻微剑光闪过,石碑大阵中的赵霸天,就倒下了。 这让李往矣眼神微凝。 他不由得仔细看向那轰然倒地的赵霸天,发现这位南天王的眉心,多了一道剑痕。 剑痕处并无剑意残留,只有几缕微风萦绕。 很快这几缕微风,也杳然消散,融入天地之中。 李往矣看向那落于一棵柳树上的青衣女子剑修。 气质清冷,背负长剑。 不用多说,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剑修,正是叶归人。 李往矣曾在寒江之上与她相遇,以为她已北上,却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她相见。 剑痕,微风。 他想起了那本记述叶归人游历三大洲的闲书《天涯剑影》。 书里提到这位风雪崖传人,除了所背长剑“千山日暮”外,还蕴养出了两把本命飞剑。 一曰【风】。 二曰【雪】。 此外,还有东蓬莱洲的一些十境之上的剑仙,怀疑叶归人还蕴养出了第三把本命飞剑。 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第三把本命飞剑。 叶归人凭借手中长剑“千山日暮”,及【风】、【雪】两把本命飞剑,便已横扫整个东蓬莱洲。 堂堂第一剑仙大洲,剑仙不出,竟是无人能接得下叶归人十剑。 而十境之上的剑仙,按照各大洲间不成文的规矩,是不会对叶归人出手的。 如果他们敢破坏规矩,向叶归人出手,那北止戈洲那些站在一洲之巅的无敌存在,都会跨海而去,问拳东蓬莱洲。 东蓬莱洲虽是第一剑仙大洲,可北止戈洲乃是天下武运最盛的大洲,从绝巅人物到普通修士,都不逊于东蓬莱洲,尤其是出了名的好战,有可能直接引发两洲大战。 这不是叶归人这位风雪崖传人,有多特殊,而是因为她是北止戈洲千年以来第一天才,身上汇聚了北止戈洲无穷气运。 她成长,北止戈洲的气运就会跟着提升,反哺一洲修士。 她若中途夭折于外洲,那她身上汇聚的气运,必将散失于所在大洲。 因此,当叶归人踏足其他大洲时,北止戈洲绝巅之上的无敌存在,都是她的天然护道人。 若是同境相争,叶归人败于其他大洲的绝世天骄,那北止戈洲无话可说。 可倘若其他大洲的绝巅人物,敢不顾规矩出手,将叶归人扼杀在成长途中,那就是要断北止戈洲的气运。 不论你有没有理由,或者找的理由多冠冕堂皇,都是在向北止戈洲开战。 别说是东蓬莱洲这剑仙大洲,就是天下第一的中土神洲,敢向北止戈洲开战,北止戈洲也是不怵的。 当然,若是叶归人主动问剑其他大洲的剑仙、圣人,那北止戈洲绝巅之上的无敌存在,是不会管的。 叶归人刚晋升十境剑道大宗师的时候,曾问剑过三位东蓬莱洲的十一境剑仙,结果不分胜负。 等后来她剑道大宗师之境积累越多,底蕴越深,则不再向剑仙问剑。 两大洲的许多年轻剑修,甚至包括中土神洲的许多修士,都对这一点很好奇,为何更加强大后,反而不再问剑十一境剑仙。 按说不是十境积累越深,就越有可能击败十一境剑仙吗? 对于这一点,《天涯剑影》的作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猜测当叶归人十境积累越深,问剑剑仙的时候,极有可能会在问剑过程中,跨入剑仙之境。 像她这样的无双天骄,跨过仙凡天堑,必然会引发巨大异象,甚至引来天地共鸣,降下大道福缘。 若在其他大洲破境,这天地异象和大道福缘,必然也会落在他洲。 是以尽管叶归人剑意早已到达极巅,也会等返回北止戈洲之后,再破境。 这也是她这次回归北洲后,为什么许多人都猜测她的剑意已成,即将破境为剑仙。 李往矣看《天涯剑影》的时候,赞同该书作者的观点。 叶归人从东蓬莱洲返回,必然是剑意已成,要不然她肯定继续问剑。 就算东蓬莱洲,已没有值得问剑之人,她也会去中土神洲,问剑整座天下。 以叶归人当前的境界,连十境之上的剑仙、圣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只是半步圣人,又已心智大失的赵霸天,被她一剑斩杀,好像并不值得奇怪。 唯一值得注目的是,从赵霸天眉心剑痕所遗微风来看,她应该是动用了两大本命飞剑之一的【风剑】。 赵霸天既死,李往矣便撤去石碑大阵。 而后向叶归人作揖致谢:“谢叶姑娘出手相助!” 叶归人一袭青衣,立于柳梢之上,冷月照耀之下,有一种遗世独立,飘然飞仙之感。 听得李往矣的话,她淡然回道:“不用客气,我是来救秦氏兄妹的。” 李往矣有些诧异,看向南流景。 白衣道人轻笑道:“叶姑娘并非是我搬来的救兵,我还没有出去,她就进来了。” 见自己的回答,似乎有些显生分,叶归人补了一句:“我在葬月谷外,遇到了小芊君,她让我进来帮你。” 原来还与小芊君有关,李往矣再次致谢。 叶归人点点头。 这时南流景把收入【方寸天地】的陆雪瑛主仆、秦氏兄妹等几十位少男少女放出来了。 看到恐怖的赵霸天已死,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起感谢李往矣和南流景。 秦氏兄妹却发现了柳梢之上的叶归人,都十分惊喜。 “叶姐姐,你怎么来了?” “伱也是来救我们的吧?” 叶归人与他们的大姐秦时雨是多年好友,以前去过秦家,他们也曾跟随大姐,上过风雪崖,彼此之间很是熟悉。 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叶归人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道:“时雨很牵挂你们。” “谢谢叶姐姐!” 秦氏兄妹鞠躬拜谢。 离家一个多月,又被抓来这么一个邪异地方,他们也有点想念大姐和其他家人了。 其余少年男女,知道柳梢上的青衣女子,是叶归人后,也都十分惊喜,纷纷拜见。 风雪崖叶归人,几乎是整个北止戈洲修行界,所有少男少女最为追崇之人。 叶归人点头回应,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清冷。 李往矣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叶归人,对她的印象有些改观。 他见旁边的白衣道人无所事事,给他传音道:“见到了北止戈洲第一天才,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上去跟她打一架,问道一番?” 南流景瞟了他一眼,回道:“你怎么不去?” 李往矣理直气壮道:“我只有一境,我说要跟她问道,你猜她会不会给我一个大白眼?” 南流景懒得理他。 李往矣只有一境,与叶归人是相差有点大,可他这位九境宗师,与叶归人这位十境剑道大宗师,其实离得也挺远的。 他又不傻,才不会去自取其辱。 双方差距太大,不管是问剑、问拳还是问道,都没有什么意义。 正当李往矣想要继续调侃流景大仙人的时候,地上赵霸天的身体,忽然溃散,很快就消失了。 当这位乱军首领彻底消失那一刻,众人所在之地,尤其是不远处的大风城,也一点一点慢慢溃散。 大家都明白为何会这样。 当所有的执念、宿怨都已消减,这座存在于历史遗响中的奇异天地,自然也将消散。 不一会儿,整座大风城都已消失,众人身边的那些尸体,也都化作虚无。 夜风一吹,没有了城池,也没有了大战之后尸横遍地的城外旷野。 而李往矣手里,则多了一卷纸张泛黄的古书。 书名:《大风统兵要术》。 翻开扉页,只见上面有两行署名: 口述:赵我还 执笔:李寒风 这是大风城军师,送给李往矣的谢礼! …… 众人脚下,变成了一处谷地。 抬眼望去,谷地周遭鬼火飘忽,幽影重重。 鬼火幽影之外,依稀可见许多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的荒废坟冢。 葬月谷!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对比一下消散的那片残存于历史遗响中的奇异天地,唯一相同的,或许只有天上那轮高悬的冷月。 冷月无声,洒下清辉,朗照葬月幽谷及四周青山。 几只夜鸦从远处飞来,惊起几只山兔。 李往矣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小词: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众人无言,走出了葬月谷。 一直守在谷外的小芊君,看到大师兄出来,立即扑飞过去。 李往矣把她接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终于重见天日,几十位少年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感怀劫后余生。 叶归人则走到李往矣面前,道:“李先生,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李往矣把小芊君放到地上,温煦笑道:“我知道叶姑娘想说什么,是与小芊君有关吧?” 叶归人点头,坦然道:“剑草一脉,与我风雪崖有旧缘,可否允许小芊君随我上风雪崖修行?” “我知道剑草,与你们风雪崖之间,存在某种旧缘,可具体是何旧缘,却是不知,叶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上一株入世剑草,是我风雪崖第三代祖师的道侣,曾遗下可助剑草一脉进行最终蜕变的大造化。” 我也觉得上午那章有点短小,要不然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江城五月落梅花 上一株入世剑草,竟然是风雪崖第三代祖师的道侣? 这事李往矣还真不知道。 一是离风雪崖第三代祖师的年代,太过久远了。 二是历史上关于剑草这一脉的记载,十分稀少。 最出名的,要数上古时代不需悟道,便得剑道真谛,盖压一个时代的那株无敌剑草。 在那之后,剑草便鲜有入世。 风雪崖每一代传人都很少,但是底蕴却十分深厚,放眼整个北止戈洲,也没有几家仙家圣地可比。 叶归人说这话,李往矣相信。 但要不要让小芊君去风雪崖——他还是看向身旁的小家伙。 “小芊儿,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就跟上次韩弦空邀你加入明山剑宗一样,你做什么决定,大师兄都支持伱。” 上次在剑墓里,明山剑宗传人韩弦空,知晓小芊君剑草根底后,便曾诚意邀请,想让小家伙加入明山剑宗,拜在太上宗主门下。 当时李往矣也是这般态度。 小芊君出身寒山,即使拜入了其他宗门,也永远是寒山弟子,是他李往矣的小小师妹。 并不会因为加入其他仙家大宗,就变得疏远。 叶归人看李往矣这么开明,目露期待地看向小芊君。 小芊君看看青衣似仙的叶姐姐,又看看青衫清逸的大师兄,眨了眨眼,有些犹豫道:“大师兄,我不知道诶。” 她听到叶姐姐说风雪崖第三代祖师的道侣,是一株剑草,有点想去看看。 倒不是为那什么最终蜕变大造化,而是因为她之前一直住在寒山上,以为自己只是一株普通野草,现在知道自己有族人了,就想去看一下。 但是,她又很舍不得大师兄。 叶归人见小芊君这反应,也不意外,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要这么快就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确实不容易。 她对李往矣道:“李先生,可否让我与小芊君单独谈谈?” 李往矣看了一眼小芊君,点了点头。 随后叶归人就领着小芊君,就走到一边,交谈起来。 李往矣看着月色下,站在一块的一大一小两位姑娘,一位清冷绝美,一位娇俏可爱,莫名觉得这画面挺唯美和谐的。 而且,这俩还都是举世罕见的剑道天才。 若干年后,等叶归人踏入剑仙之境,小芊君成长起来,两人携手游历世间,必将惊艳整座天下。 很快一大一小两位未来大剑仙,就走回来了。 小芊君展颜说道:“大师兄,我跟叶姐姐说好了,等陪大师兄去到东华山,给神主娘娘送完礼,再随叶姐姐走一趟风雪崖。” 李往矣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宠溺笑道:“行,你们商量好了就好。” 叶归人则对李往矣点头致谢:“多谢李先生!” “叶姑娘客气!” …… 所有事了,众人散去。 获救的几十位少男少女,拜别叶归人、李往矣、南流景三位恩人。 叶归人带着秦氏兄妹,返回寒江县秦家。 李往矣、南流景、小芊君、陆雪瑛主仆一行六人,则返回寒州城。 陆太守见小女得救,自是感激莫名,要备厚礼以作酬谢,被南流景和李往矣拒绝了。 只言他好好善待治下百姓,就是最好的感谢。 等陆太守一家离去,青莲观恢复清静。 李往矣和小芊君,也在观里住下,与南流景一夜畅谈。 翌日清晨,李往矣、小芊君与南流景告别。 三日法会已结束,南流景遵师命,将去往南境云浮国罗天观。 李往矣和小芊君则继续乘船东去。 寒江边上,换上一身新道袍的南流景,再次变得白衣出尘,恍如世间谪仙人。 他温润开口:“祝你和小芊君此去东境,一路顺风,咱们一个月后东华山见。” 李往矣懒散回道:“东华山见,你去了南境,若是遇到谢玉甫,别忘了提醒他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破境,好撑起寒山门面。” 南流景乜了他一眼,直接驾起一朵祥云离去。 李往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这么开不起顽笑,无趣。” 小芊君偷偷看了一眼大师兄,自从下了山,没有夫子约束,大师兄好像越来“随性”了。 就这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得姜近晚姐姐的喜欢,把她娶回书院去。 唉…… 小家伙看着烟波浩渺的江面,突然有些小小的忧愁。 半个时辰后,师兄妹俩坐上了东去的客船,一路顺江而下,前往东境。 …… 日暮时分。 一艘大船航行于静谧、宽阔的江面上。 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江风一吹麦浪起伏,从河畔一直延伸到远方。 麦田尽头是一个个白墙黑瓦的村庄,暮霭渐起,站在大船上,可以看见两岸村舍,都飘起了一缕缕炊烟。 许多第一次坐船远行的游客,看到这景象,都觉得很惊奇。 一位年轻画师,坐于船头,正挥毫泼墨,要将这壮阔又充满人间烟火的一幕,永远留下来。 许多船客聚在边上,安静围观。 一个充满灵气的翠裙女童,飘在人群边上,也十分好奇地看着年轻画师作画。 不远处的客舱里,一位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正在看书。 这翠裙女童与青衫书生,正是小芊君和李往矣。 他们自寒州坐上客船,已近十天,不仅早已离开寒州地界,顺着寒江,也已出了大顺国。 当前船行之地,是一个名叫中野的小国。 中野虽小,却盛产武夫,大顺国想要吞并东边几个小国,都被以中野为首的小国联盟击退,百余年未能东扩。 其中最著名的一战,大顺水师顺寒江而下,想要直达几个小国的后方,结果被中野国的几位年轻武夫,凿沉水师都督旗舰,而后火烧连营八百里。 几位原本大道高远的年轻武夫,虽皆牺牲,但大顺水师亦遭重创,从此十余年内,无力再顺江东犯。 大船继续航行,暮霭飘荡,夜色降临。 最终在一个名叫江落城的江边小城,停泊过夜。 大部分船客都下船,进城换购一些物品。 李往矣也领着小芊君,去城里逛了一圈,在街边小摊吃过一碗当地特色的江落小面后,返回了客船。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从江面升起,照耀整片大地。 李往矣准备继续看大风军师李寒风,送给他的那本《大风统兵要术》。 这是将军赵我还,和军师李寒风合著的一本兵书。 一个守备将领,一个军师,两人官阶都不算高,但是他们能凭一座小城和三千甲兵,抵挡乱军数月。 最后又以三万魂兵,击败十境大宗师赵霸天率领的十万大军。 可见将军赵我还,还是统兵有方的。 要不然他区区一小城守备将,也不会被北洲兵家大能,选录进《百战末将录》里。 李往矣在船上的这些日子,精读了好几遍这部《大风统兵要术》,受益匪浅。 他读万卷书,不仅读儒家经典与各种闲书,释、道、墨、法、兵、农、名、医、纵横、阴阳等百家经典,也同样有涉猎。 或者说只要是书,拿到他面前,他都有兴趣读上一读。 这《大风统兵要术》,与兵家圣人、大能著作的各种兵家典籍相比,有其独到之处。 因将军赵我还,和军师李寒风军职所限,他们没有去泛泛其谈各种征战大略,而是专述自己熟悉、擅长之领域。 《大风统兵要术》一书只讲如何练兵、统兵。 李往矣看了将军是如何击退乱军的袭城,又看了他是如何统领三万同样会死、会伤的魂兵,大破乃至全歼赵霸天的十万乱兵。 此时再看这部兵书,对照之下,颇有感悟。 他若再化身大风城军师,或许领兵出击,亦能打得有章法。 他刚点上灯火,准备看书,江落小城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笛声。 小芊君正在船舷处玩水,听到这笛声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来到窗边,小眉头微锁,道:“大师兄,这笛声好忧伤呀,听得我有点想念师娘和夫子了。” 李往矣放下书卷,微笑道:“这首笛曲叫做《梅花落》,是一首思念家乡的曲子,吹奏之人笛技很高,你听了会想念师娘、夫子,也是正常的。” 翠裙女童双手托腮,望着西北方向,呢喃道:“也不知道此时夫子和师娘在做什么,小师姐是不是又被夫子罚抄书籍了。” “还有山长院里的蟾君子、鲤贤人,它们要是再惹仙鹤姐姐,没有我拦着,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仙鹤姐姐烤了吃掉。” 小家伙突然转头看向李往矣,大眼扑闪问道:“大师兄,你说今夜寒山上,月亮会不会也像咱们这儿,这么大这么明亮呀?” 李往矣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说道:“寒山上的月亮,肯定也跟咱们这一样亮。师娘、夫子,还有你小师姐,也许也在想念我们呢。” “是吗?” “嗯。” “真的好想念师娘、夫子呀!” “再过一个月,咱们就能回去了。” 现在是五月下旬,东华山神主娘娘的百年游神会,则是在七月初一举办。 只有一个多月了,等送完礼,他们就能返回寒山。 然后小家伙,再随叶归人去风雪崖。 …… 寒山书院听溪园。 一位端庄慈祥的老夫人,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缝制衣裳。 边上坐着一位冷面老头,独自饮茶。 不远处的一间屋里,一位黄裳少女,正埋头抄书,身后已经抄了一大摞,但仍不敢停下。 毕竟她今天打碎了柳副山长的一件珍品紫砂壶,没把她关到思过崖去,就已经多亏柳副山长这位苦主,亲自给求情了。 要不然院子里坐着的那老头,能让她在思过崖里,待到明年开春。 但抄完书,也只是第一步,她还得去山下小镇做工挣钱,直到赔上柳副山长的那件紫砂壶。 黄裳少女咬了一下笔头,有点想念大师兄了。 要是有大师兄在,肯定会给她背锅,而夫子对大师兄是没有多少办法的,那她就不用抄书,只需做工还钱。 院子里,老夫人停下手中针线,看了一眼东边。 “也不知道小矣和小芊儿现在到哪儿了。” 冷面老头淡然道:“不管走到哪了,他们总会及时赶到东华山,不用去管。” 老夫人嗔道:“哪有你这样当先生的,把他们赶下山后,就万事不管。” “还有小白,他传信回来说,想去东蓬莱洲看看,真要去了,至少得明年才能回山吧?” “下山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他也差不多该找道侣了。” 老头呷了一口茶:“就你老太婆事多,管那么多作甚,徒弟自有徒弟福。” 老夫人回道:“你不管?我可听说了,小矣途径灵龟镇,恰好赶上老龟洄游,是你算好了的。” “我没有。” 老夫人却明显不信,看着这固执老头,笑了起来。 …… 南境,长川国,曲水河畔。 一身白袍,丰神俊秀的寒山谢嘉树,正与一位七境大圆满的墨家游侠,于半空中交战。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南境与东境 墨者是一个组织。 其首领被称作矩子,天下墨者都受其统辖。 自墨子开创墨家以来,墨者矩子一职,已经传到了第九代。 墨家学说主要有兼爱、非攻、尚贤、明鬼、天志、非命、尚同、非乐、节用、节葬等十种。 与儒家同为当代显学。 墨家圣地墨城,位于中土神洲,与儒门杏坛相对。 其在北止戈洲,设立了一座总坛,名曰不攻阁,取“非攻”之义。 所有北止戈洲的墨者,都受命于不攻阁。 矩子与九洲总坛之下,所有墨者又分为墨侠、墨客、墨匠三大类。 其中闻名天下的墨家游侠,便是墨侠的民间称呼。 凡墨家游侠所到之处,互爱、尊贤、止战,可谓是平息天下纷争之贤者。 然而当对上儒门弟子的时候,往往会产生纠葛。 盖因两家根本学说,颇有抵触,甚至称得上是争锋相对。 学说宗旨既是敌对,双方门徒、弟子遇上了,自然也很难和睦相处。 一位名叫吕残阳的墨家游侠,抵达南境长川国后,就与来自寒山书院的谢嘉树,产生了冲突,双方问道一场。 曲水河畔,半空之上,一身白袍,丰神俊秀的谢嘉树,与身着黑色劲装,气质冷峻的吕残阳,激烈交战。 只见谢嘉树白袍飘飞,各种儒家术法、寒山神通信手拈来,姿态飘逸而从容,风采翩然。 而吕残阳则长刀闪耀,战法干净简练,恰如墨家之学说,每一刀一式,却都具有莫大威力。 两人都是七境,不过谢嘉树是七境中期,吕残阳则为七境大圆满,双方已于半空中交战多时,却是难分胜负。 轰! 谢嘉树以寒山书院四大神通之一的【枫林晚】,与吕残阳的【斩乐之刀】,正面交锋,发出一道巨大闷响。 巨大的神通灵力、刀罡狂流,把双方都震飞了,落于曲水两岸。 见交战了上百个回合,都未能分出胜负,吕残阳收刀。 “今日到此,他日再战!” 谢嘉树拱手:“固所愿也!” 吕残阳随即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很是干脆。 谢嘉树则走向河畔一高地。 几位同为儒生打扮的青年,迎了上来。 “玉甫兄真是我儒门大才,竟能以七境中期之境界,力敌七境大圆满的吕残阳,吾等佩服!” “不错,那吕残阳乃是墨家不攻阁,当代最为出色的青年游侠之一,玉甫兄能以弱击强,丝毫不落我儒门威风,真乃天骄之姿!” “寒山书院建立不过百年,却能位列北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果然底蕴斐然。玉甫兄今日之风姿,只怕其他三大书院当代弟子,未有能比肩者,实属我北洲儒门第一天才也!” 几位南境儒生,纷纷开口赞扬。 今日若非寒山谢嘉树在此,他们恐将折辱于那墨家游侠之手。 听着他们的各种夸赞,谢嘉树却很淡定,微笑道:“各位谬赞了,其他三大书院且不说,光我寒山,便有一位李更新,论天资、修为、战力,皆在我之上。” “我每每与他相遇,皆自惭形秽,难以自持,何敢谈什么天骄、天才?” “实乃愧不敢当!” 众位儒生一怔:“李更新?” “周副山长的入室大弟子李往矣,表字更新。” 众位儒生一起摇头,天地封正之事,还没有传到南境来,不管是李往矣还是李更新,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谢嘉树看着他们这反应,却笑了,道:“反正请诸君记住,寒山李往矣天资、修为、战力皆在我之上,就够了。” “剩下的,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 以后会不会明白不知道,反正这几位儒生,现在肯定是不明白。 谢嘉树却也不多说,与他们告辞。 他还得去一趟更南边的云浮国。 听说这次长春观也会派弟子前来云浮国,应该能与那位多年未见的老友相逢,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友南下之时,有没有遇到东去的那位。 还真是期待。 …… 东境海滨,东华山。 东华山为北止戈洲第一山脉,主峰东华峰高耸入云,长年被云雾缠绕,其山巅之上,却非积雪皑皑,反而万木苍翠,风光秀丽,温润如春。 闻名九大洲的东华神宫,便位于东华峰山巅处。 这一日东华峰天气清和,微风和煦。 东华神宫观景台上,百无聊赖的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在看云海间一群飞天蓝鱼,与几只通灵白鹤打架。 上了岸的鱼尚且了不得,能飞天的鱼更是凶悍无比,身姿短小的蓝色群鱼,居然主动围攻七八只白鹤。 要知道那些白鹤皆已通灵,就算称不上仙鹤,也是灵禽,连东华山脉里的各种凶兽异虫,见了它们都十分害怕。 这一群飞天蓝鱼竟敢围攻它们,也是天下奇观。 七只通灵白鹤皆已被鱼群惹恼了,纷纷使用尖喙、利爪、劲翅,展现天敌掠食者的威风,不断叼啄、抓刺、拍打身边的飞天蓝鱼。 这群飞天蓝鱼敢主动招惹上位天敌,自然也是有所凭恃,它们身上的鳞片十分奇异,可以抵挡大部分攻击。 同时它们的嘴巴,还能释放诡异的蓝光,通灵白鹤们但凡被蓝光击中,立即会变得迟钝,然后它们再用嘴巴撕咬。 几番大战下来,双方竟是各有损伤。 云暮色倚在软塌上,一边喝着各路山水神祇、仙宗皇朝送来的美酒,一边看着鱼鸟大战,很是惬意。 软塌旁边,有一面澄净光滑的云水天镜,镜子里面,一艘大船航行在平静的江面上。 船上除了年轻画师和围观人群外,还有一位青衫书生,和一位翠裙女童,立于船尾,正欣赏两岸的摩崖石刻。 神侍风娘站在云水天境前,依旧那么风韵迷人。 她看着镜中画面里的青衫书生和翠裙女童,开口道:“主人,先生再渡过青天峡,就到达东境了。” 云暮色瞟了一眼云水天境,没有说话。 风娘笑着问道:“等先生和芊君小姐到了东境,我是不是该去迎接一下?毕竟这是先生第一次上门,若是没有一点表示,多少有些失礼。” 云暮色把喝完的酒杯,递给旁边的神婢,淡声回道:“你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与本座何干?” 风娘轻笑道:“奴家可是主人的神侍,主人若是不发话,奴家哪敢擅自做主?” 云暮色懒得搭理。 风娘却继续说道:“入了东境,离东华山依旧不近,仍有几处险域,横亘在必经之路上。” “尤其是最近有几位‘大人’忍耐不住,入世行走,所经之地,与先生东来路线多有重合。” “也不知道以先生的养气一境,能不能有惊无险,安然抵达东华山。” 云暮色吃着灵果,继续观看云海中的鱼鸟大战,没有吱声。 风娘挂牵着未来姑爷,直接问道:“主人,那几位可能遇上先生的入世‘大人’,要不要先知会一声?” “不用。” 云暮色终于发话了。 风娘想了想,大概猜到了主人的用意,便也不再多言。 收起云水天境,一起观看云海间的鱼鸟大战。 …… 青天峡是寒江下游最险峻的一处峡谷,上下落差超过百丈,寻常的渡船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落差。 因此有财力又有门路的渡船东家,都会请仙家修士,于渡船底部和两侧,篆刻上飞天道纹,以帮助渡船平稳通过青天峡。 李往矣和小芊君乘坐的客船,便是一艘隐藏着仙家手段的渡船。 通过青天峡后,便已抵达东境。 虽然这东境的西侧边缘,仍离位于东部海滨的东华山尚远,但到底是到东境了,可以说是东华山在望。 穿过青天峡,又走了三百里,渡船在一座名叫水澐城的江城靠岸,这是它此次航行的终点。 所有船客都在这里下船。 李往矣和小芊君,只好再雇一只小船,继续东去。 水澐城往东,又是一处著名峡谷,叫作落星峡。 据说三万年前,有天外陨星坠落于此地,砸出了一道大裂谷,古寒江才改道由此而过。 这个传说真不真暂且不管,这落星峡是真的险峻,比之于青天峡,竟是不差多少,且更加曲折蜿蜒。 一应大小船只,航行其间,都得万分小心,一不注意就有可能翻覆。 当然,有仙家修士坐镇的船只,不包括在里面。 李往矣雇的船只很小,只有他和小芊君两位客人,船家却是经验丰富的老渔夫,寻常江段不用他管。 等到了险要之处,他则施展术法,帮忙稳住船身。 晌午之时,船只穿梭在乱流急湍的落星峡下峡,李往矣见老渔夫驾驭得有些吃力,刚想要帮忙。 小芊君忽然指着前边江面喊道:“大师兄,那水里有一位姐姐!” 李往矣循声看去,只见约莫两百丈外的江面上,正有一位浑身泛青、长相奇异的女人,在水中遨游。 似乎听到了小芊君的叫声,在李往矣眺望的时候,那水中遨游的女人,也往这边看过来。 见小船不太稳,随时可能倾覆,女人轻轻一推面前的水波,前后五百丈的江面,顿时变得平静起来,不再有一丝风浪。 小芊君大眼瞪圆,很是惊奇。 那女人却身姿轻浮,朝小船游了过来。 第二更,大家晚安!(虽然没有加更,两章加起来接近七千字,也不算少了吧?) (本章完) 第九十章雾笼大江,铜牛睁眼 水里遨游的女人,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游到了小船近前。 撑船的老渔夫,尽管在这条大江上往来多年,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多少有些惊惧。 好在他知道立于船头的青衫书生,是一位修行中人,心里慢慢安定下来。 水里的女人浑身泛青,头大身小,胸前覆盖着淡青色软甲,一双手又细又长。 这明显不是一位人类姑娘,而是一位水妖。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只青虾女妖。 青虾女妖靠近后,一直打量船头上的青衫书生和翠裙女童。 抢在李往矣开口前问道:“你是一位书生?人类里的读书人?” 李往矣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在下儒门弟子李往矣,多谢姑娘相助!” 青虾女妖用细长右手,拨弄着身前的水花,目光期待道:“你既是读书人,那么你应该懂得许多吧?了解咱北洲的山川地理么?” “了解一些,不知姑娘想问什么?” “我是北境灵水国黑月潭的虾妖,听说南境有一个叫做阴静湖的大湖,十分适宜虾类生长,我想去那里看看。” 青虾女妖带着一丝慵懒道:“出发前,我问了黑月潭边飞龙观的几位道士,他们告诉我说,只要一路往南,三个月就能抵达阴静湖。可是我从黑月潭出来已经八个月了,却还是没有看见阴静湖。” “询问过往船只,也没有人知道阴静湖在哪里,伱知道是怎么回事么?莫不是飞龙观的那几位青年牛鼻子道人,是在哄我?” 李往矣神情微异,确认道:“你是从北境的灵水国黑月潭,要去往南境的阴静湖?” “是呀,怎么了?难道没有阴静湖这个地方?那几个青年牛鼻子,真是在哄我?” 李往矣笑了,道:“不,有阴静湖这个地方,只是你走错路了。” “嗯?走错了?” “灵水国在北境西边,阴静湖在南境西边,你要是径直往南而去,那三个月是差不多能到达阴静湖。而你现在,来到了东境南边。” 青虾女妖有些迷糊,愣了好几瞬,才反应过来:“东境南边?你是说我从大洲西北,跑到了东南?不是西南?” 李往矣点点头。 哗啦—— 青虾女妖突然一头钻进了水里。 “大师兄,这位虾妖姐姐是?”小芊君看到她这奇怪的举动,很是疑惑。 “可能被自己蠢哭了,羞于见人,所以找条地缝——不,找条水缝钻进去藏起来?”李往矣也不太确定,猜测回道。 小芊君眨眨眼,大为惊奇。 好一会儿后,青虾女妖才重新从水底浮上来,那大异于人类的脸庞上,仍残留着一些讪然之色。 “书生,这里真是东境?不是南境?” 擎侠女妖似乎仍抱有一丝幻想,或者说不愿相信自己真的那么蠢,会错得这么荒唐。 李往矣无情颔首:“你若不信,可以问撑船的这位老丈。” 青虾女妖看向船尾的老渔夫。 老渔夫见这青虾女妖迷糊无害的样子,不再害怕了,回道:“这里是清江,确实是东境,再往下游三百里,就是东境著名大城东環城。” 寒江过了青龙峡,进入东境后,被叫做清江。 而老渔夫提到的东環城,乃是东境最著名的大城之一,不止在北止戈洲,在临近的中土神洲、东蓬莱洲、东北大荒洲,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青虾女妖虽然生活在北境,也听说过这座清江边上的大城。 听到老渔夫的话,她登时傻眼,差点再次钻入水里。 西南,东南,这迷路迷得过于离谱。 太丢虾了! 出发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对黑月潭里的其他姐妹说,以她天下第一等的认路、赶路水平,不用两个月,就能到达阴静湖。 到时候她画一张图纸,再配上详细行程,飞信传回灵水国,族里姐妹们就可以按照图纸指引,一起搬家到阴静湖。 结果现在…… “呀,这么久我都没有传信回去,姐妹们不会以为我是被那头大妖抓了,或者被哪个人类修士煮了吃了吧?” 青虾女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心慌,四肢一阵扑腾,溅起无数水花。 小芊君看了大眼愕然。 这位虾妖姐姐,看起来好像还不如她聪明。 她离了大师兄,怂归怂,却没有迷路过。 李往矣则好奇问道:“就你这认路的水平,你们族里怎么会派你打头阵,去找阴静湖?” 青虾女妖终于安定下来,接受了现在的处境,回道:“因为在所有姐妹里,我境界最高,最能打。” “你境界最高?” “嗯!你别瞧不起虾,我可是一位六蜕级的妖将,相当于你们人类的六境强者!”青虾女妖下巴一抬,十分骄傲,“你们人类一般的六境修士,可打不过我。从族里出来后,遇到了一位六境的大块头武夫,想把我抓回去当压寨夫人,被我打趴下,丢到河里泡了三天的水。” “佩服!那你怎么还会迷路?” 青虾女妖大脸一垮,又想钻水里去了。 小芊君看她这窘迫的样子想笑。 连老渔夫,也觉得这透着迷糊的女虾妖,不像传说中的水妖、女妖那么凶残可怖。 李往矣也笑了起来。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青虾女妖终于明白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 顿时拍了几下水花,气呼呼地道:“都说你们人类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人类里的读书人,最是一肚子坏水,今日一看,果然不假,我还帮过你哩!” 李往矣见她要急了,不再打趣,收起笑容道:“行,你刚才帮我们平息了风浪,我也帮你一回。其实你想阴静湖,也很简单。” 嗯? 青虾女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这里是东境,离位于南境西边的阴静湖十万八千里,怎么会简单? 李往矣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下游五十里,是一个叫做飞凫的小城,那里有一座仙家渡口,你可以直接乘坐仙家宝船,去往南境。” “到了南境,不管你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换成仙家宝船,再去阴静湖,都不算远了。” 青虾女妖却有些呆愣,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仙家宝船,不太明白仙家宝船是什么东西。 李往矣知道北境灵水国黑月潭,那是一个大妖潭,生活着许多鱼虾螺贝等水系妖族。 却没想到这相当于人类六境的青虾女妖,对仙家世界的了解,会这么少。 也难怪她会迷路一直迷到这东境了。 黑月潭里的那些大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让这么一只迷糊虾妖,跑出来瞎溜达? 但他还是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乘坐仙家宝船,需要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四种大道铜钱?大道铜钱是什……” 话没说完,青虾女妖忽然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没了踪影。 半刻钟后,女妖重新出现在船头前,举起两个钱袋,敞开给李往矣看:“这些是不是你说的大道铜钱?” 李往矣看了一眼,点点头:“不错,都是大道铜钱,一袋春耕钱,一袋秋收钱。” “那一袋钱,够我坐仙家宝船到南境吗?” “不用一袋,半袋就够。” “我知道了,谢啦,这一袋给你!” 青虾女妖得知她从江底捡的大道铜钱,半袋子就够她去到南境,十分高兴,立即把其中一袋丢给李往矣,作为谢礼。 李往矣想要拒绝,把大道铜钱还给她,却被她拒绝了。 按照她们黑月潭的规矩,受妖帮助必须奉上谢礼,而被酬谢的水妖,也必须收下礼物,否则算是失礼。 既然她那里是这般规矩,李往矣也只好收下。 一起去往下游飞凫城的途中,李往矣将乘坐仙家宝船的一应事项,详细地讲给青虾女妖听。 要不然以她这迷糊样,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就她自以为很厉害的六境修为,在仙家渡口和宝船上,可不够看。 到了飞凫城,目送青虾女妖乘坐的仙家宝船离去后,李往矣和小芊君换乘了一艘大船,继续顺江而下,前往东環城。 进入东境后改叫清江的寒江,于东環城外,折向东北。 正好与李往矣、小芊君要去的东华山,方向相同,可以继续乘船而行,再走一段水路。 新换乘的这艘大客船,名叫芦船,船客很杂,一眼望去,有仙家修士,有闯荡江湖的好汉,有官员、富商,也有世俗百姓。 船高三层,最上面的一层,都是出手阔绰的仙家修士、江湖好汉、官员、富商,以及一些负笈游学的士子。 下面两层,则大部分是家世普通的远行人。 一首船几百号人,很是热闹。 李往矣和小芊君选的二层,要了一个单间。 从飞凫城到东環城,有二百五十里水路,船行需要两天。 反正也不急,李往矣准备把青岁山庄二先生胡拜月,送的那几本古籍翻一翻。 其中一本古籍,介绍了东境许多山水神祇的奇闻轶事,看完或许对东华山之行,多少能有些帮助。 毕竟东华山神主作为北止戈洲第一神祇,她举办百年一度的游神会,肯定会有许多山水神祇参加。 李往矣和小芊君左边的单间,住了一位青年苦行僧。 右边单间则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美丽女子。 月迷津渡,雾笼清江。 这天夜里,正当大船无声航行于江面上时,右边单间,美艳不可方物的美丽女子,把自己的头搬了下来,拿到窗户边。 左边单间,一身灰色僧袍的青年苦行僧,双手合十,口称罪过。 下游两百里处,清江水底,一尊铜牛睁开了眼睛,望向上游乘着浓雾而来的大船。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清江水神 夜色下,大船航行于清江上。 突然有浓雾从水里飘起,绵延十几里,让宽阔的江面和两岸,都笼罩在浓雾之中。 当浓雾出现的那一刻,芦船二层某个单间里,小芊君小脸微皱,有些不舒服。 “大师兄……”她轻唤一声。 原本正在看书的李往矣,也挑了一下眉头。 随后他收起书籍,青衫一飘,便带着小芊君来到了船外,悬浮于江面之上。 置身船外,从高处俯视,可以看见航行于浓雾中的大船,陷入了一种诡异状态。 整条船只,一片死寂,好像一切都已停滞。 只有第二层,某个单间里,一位美丽的女子,把自己的头从脖子处搬下来,拿到了窗户边。 以及另外一个单间里,一位灰衣青年僧人,正双手合十,低头诵经。 “大师兄,这浓雾,还有那位姐姐是怎么回事?”小芊君小声问道。 哪怕已经离开了大船,看到这诡异的场景,小家伙也还是有些害怕。 浓雾飘荡,船只独行,一位女子主动把自己的头拿下来后,还能活动,这场面太过惊悚了。 李往矣看了一眼笼罩整条清江的浓雾,又看看船里把头拿下来的美丽女子,以及低头诵经的青年僧人。 开口道:“这突然出现的浓雾,是一股极强的怨念,是它让整个江面和大船,变成这副死寂而诡异的场景。” 小芊君眨眼问道:“这么大的怨念,是来自于那位……姐姐么?” “是。” 小芊君看着船里,站于船舱边,开始给自己的头梳洗的美丽女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当浓雾刚刚升起,美丽女子刚刚把自己的头拿下来的那一刻,下游两百里处,东環城外的江底,一尊横卧于泥沙里的巨大铜牛,睁开了眼睛。 它望向上游浓雾弥漫处,慢慢从泥沙里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伴随一道水旋,出现在铜牛跟前。 少年摸了摸铜牛的耳朵,安抚道:“不用去管,让她去了断。” 铜牛哞地低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理解。 毕竟作为镇江铜牛,清江中的一切妖邪之属,都归它镇压。 少年微笑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是定数,咱不干预。” 忽然,少年透过无穷水汽,看见了那道从大船里,飘飞出来的青衫身影,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色。 “青衫书生,翠裙女童,难道是那位来到了东境?” “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功德气息……应该没错了。” “牛儿,你待在这里,少爷我去去就来!” 哗—— 少年身形瞬间融于江水之中。 下一瞬,就从两百里外的上游飞出了水面,来到李往矣和小芊君身边。 小芊君被吓了一跳,躲在李往矣身后。 李往矣则好奇地看着这位,从水里钻出,却浑身没有一丝水迹的不速之客。 “清江江神水生,见过先生!” 少年站稳后,直接鞠躬拜见,自报家门。 “清江江神?咱们萍水相逢,初次相遇,为何行此大礼?”李往矣拱手回礼后,有些不解地询问。 少年清江江神坦诚相告道:“先生促成天地封正,让我北止戈洲神道,再添一尊天地神祇,有大恩于北洲神道,小子作为清江水神,既知先生到来,自当前来拜见!”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初来乍到,又未报身份,你怎么知晓是我,不怕认错人?” 少年江神笑着回道:“先生主持天地封正之《秀峰山天地封正图》,早已随仙家邸报传遍整个北止戈洲,尤其是北洲各路正神,几乎神手一份。” “最重要的是,先生和芊君小姐促成天地封正,作为领祭和陪祭之人,身上蕴藏着一份封神功德。” “这份封神功德,先生和小芊君可能自己都不知晓,寻常仙家修士也看不出来,但在我等神祇眼里,却如黑夜之明火,不需看便能感知。” “所以断然不会认错。” 原来如此。 李往矣了然,小芊君也不再害怕了,从大师兄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遇到的第一位水神。 然后发现这位清江江神,好像也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嘛。 刘何处姐姐,封正为桃花神后,还曾展现过神圣威仪的神祇法相呢。 少年江神读懂了翠裙女童眼里的意思,轻笑道:“芊君小姐,神祇法相不能随便展现的,容易惊吓到江里的水族,和两岸的民众。” “除了江神大典那天,我一般都不在人间显圣的。” “当然,若是芊君小姐想看,我也可以展现一下,就是得先遮掩一下气息。” 小芊君赶紧摇头。 既然会惊吓到江里水族和两岸民众,她就不看了。 反正她已经看过了刘何处姐姐的神祇法相,又要去参加东华山游神会,有可能见到神主娘娘的法驾,清江水神的神祇法相,不看也没什么的。 李往矣则道:“江神爷,您既已……” 少年江神打断道:“先生,在您面前我可不敢称爷,您直接叫我小水或者小生就行,不用客气。” 见李往矣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他立即点头,补充道:“真的,叫小水、小生就行,您要是觉得拗口,实在不行,叫我小清江可以。” “反正您觉得怎么亲切就怎么称呼,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虽然不知道这清江水神,为什么会这么自来熟、上赶着,但既然人一再强调,李往矣也只好随他。 “小……生是吧?” “是,先生有何事,请尽管吩咐!” “你是清江江神,这江面上的事,应该都归伱管吧?眼前芦船,你打算怎么处理?”李往矣看向前面的大船。 大船依旧被浓雾笼罩,整条船只也依旧陷入诡异状态。 二层单间里,灰袍青年僧人,依旧低头念经。 而那位把头拿下来的美丽女子,梳洗完后,已经把头安回去了,并换了一身红色嫁衣。 少年江神听到李往矣的话,也看向浓雾里的大船,回道:“先生,这位断头的嫁衣女子,名叫冯七娘,她是来报仇的。” “这整条船的人,都与二十年前,她家灭门惨案有关。” “我们神道奉行天道好轮回,所以我准备不管。先生若无非得插手之理由,我也请先生莫管,免得沾染上大因果。” 李往矣挑眉:“这船上几百号人,都与她家灭门惨案有关?” “是,无一例外!” 李往矣沉默。 就在这时,那换上红色嫁衣的女子,飘出了房间,脸色惨白,一副似哭似笑的模样。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吉日与忌日 当换上红色嫁衣的女子,飘出房间时,笼罩清江十几里的浓雾,变得更加浓郁,同时不断翻涌,逐渐化为阴沉黑雾。 而原本一片死寂的大船,恢复了生气。 那些因无穷怨念笼罩,而变得停滞的船客,重新活动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是浓雾中的大船,却已经变了颜色。 船体的外沿,由原本的暗黄色,变成一片深红,就像是沾染上了一层陈年血迹。 而随着嫁衣女子飘飞前行,整条大船内部,都渗出一道道血水,由木板船舷、墙壁,慢慢漫延向各个角落。 很快,第三层雅间的仙家修士,就发现了异样,感受到整艘大船充斥着无穷怨念。 紧接着,那些江湖好汉们、官员富商,也发现了从四处流淌出来的血水。 江湖好汉们一阵心惊,而官员富商的妻女,则发出了一阵尖叫。 转眼之间,整条大船慌乱起来。 听到那些尖叫声,看到那些惊慌的船客们,红色嫁衣女子嘴角张开,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变得更加渗人。 她好像在大笑,又好像在失声痛哭。 唯有一点,当她脸上的表情越发渗人,那四处漫延的血水,流淌速度就越快。 船上的乘客们,越发惊慌了。 三层上的那些仙家修士,纷纷施展各自的术法神通,想要净化充斥大船的无穷怨念,或者直接腾身离去。 然而,他们的术法神通使出去,却没见任何效果。 想要腾空离开,也全部失败。 不管是仙家修士,还是江湖好汉,腾空飞天都无法超过三丈。 甚至想要跳跃入水,都做不到。 刚跳下船舷一尺,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送回船中。 这一刻,他们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惊惧、惶恐、绝望的气氛充盈大船,许多妇女直接哭泣起来。 红色嫁衣女子,慢慢地飘飞,从过道飘血二楼客舱大厅。 忽然,一位灰衣青年僧人,出现在红色嫁衣女子面前。 看着面前的身着红色嫁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青年僧人神情复杂,眼里浮现一抹痛苦之色。 “七娘,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呢?” 他双手合十,轻声开口。 红色嫁衣女子歪了歪头,似哭似笑地看向灰衣青年僧人:“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秃驴,想管我冯七娘的事?” “七娘,我……”看嫁衣女子不认识自己了,灰衣青年僧人神情更加复杂,想要解释,最终却化作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七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件事该放下了。” “放下,才能解脱!” “放下?老娘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今天,你这秃驴竟想让我放下?哈哈哈哈……”红色嫁衣女子神情乖戾,仰天大笑。 忽然笑声停下,她幽幽地看着灰衣青年僧人:“等杀了他们,我就解脱了,不是么?” 灰衣青年僧人无言以对,唯有低头诵经。 …… 大船之外,悬空而立的李往矣,问道:“那位青年僧人,与这位嫁衣女是什么关系?” 少年江神含笑道:“这位僧人原名陈少白,是东環郡修行世家陈家的三少爷,拜在隐星宗虚水大宗师门下,后来剃度出家,遁入火莲寺,现在法号悔空。” 李往矣知道隐星宗和火莲寺,都是东境仙家大宗。 隐星宗善于观察天象,占卜吉凶。 而火莲寺,则是佛门东境大寺之一,历史悠久,寺中最出色的弟子,可以竞争东境佛子。 五百年前的那位东境佛子,后来的在世佛,就来自火莲寺。 这位俗名陈少白,发号悔空的青年僧人,能先后得到隐星宗、火莲寺两大仙家大宗的青睐,可见其天资不凡。 “至于他和嫁衣女冯七娘的关系,以前是情人,现在嘛,或许该算仇人?”少年江神语气玩味地补充道。 “情人,仇人?” “二十年前,冯家惊变之夜,正好有一位老友路过,截取了一段光阴画卷,先生和芊君小姐可以一观,看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随即少年江神,从江水里汲取一朵雪白浪花,伸展开来,变作一副光阴画卷。 李往矣定神看去。 小芊君也好奇地凑到跟前,睁大眼睛观看。 …… 某年某月某日,东環郡一位姓冯的青年,和一位姓陈的青年萍水相逢,两人意气相投,成为至交。 数年后,两人各自成婚,冯姓青年得一女,陈姓青年得一子,双方约为亲家,定下娃娃亲。 十六年后,陈家子陈少白拜入东境大宗隐星宗,成为名动一方的少侠。 而冯家女则随父修行,习练家传绝学,因在家族姐妹中行七,被人称作冯七小娘子。 又两年后,陈少白已是隐星宗真传弟子,一手隐星剑法凌厉而飘逸,横扫东環郡年轻一代,几无敌手。 冯家女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芳名远扬。 双方父母定下吉日,准备于五月二十八日那天成婚。 少年时便已见过,早已互生情愫的陈少白和冯七小娘子,自然不会拒绝,反而十分欢喜。 冯七小娘子亲手绣嫁衣,而陈少白亦自宗门归家,准备大婚事宜。 很快吉日已到,陈家三少爷身骑白马,胸配红花,带着八抬大轿等迎亲队伍,从陈家所在离县,前往冯府所在绗县。 途径一村时,偶遇一凶迹斑斑的魔修,陈少白想着以他的修为,抓捕这魔修不需多少功夫,便抛下迎亲队伍前去追捕。 若能将魔修擒获,也算双喜临门,届时他再以此功,向师门申请一枚破境丹,好送与新婚妻子。 然而那魔修之修为,超出他的预料,追击一个时辰,亦未能得手。 而另一边,冯家因族中弟子意外获得一件至宝,不慎消息泄露。 是夜,冯家苦苦等待迎亲队伍未果,数百蒙面匪徒,反而先上门。 结果可想而知。 大婚吉日,变成冯府忌日。 冯家全族上千人,无一幸免,全部沦为匪徒刀下之魂。 纵使新婚嫁娘,也未能幸免。 当陈家三少爷赶到时,身着凤冠霞披冯家七小姐,尸首分离,倒在血泊中。 绿色嫁衣,染成血色! …… 那一夜,空中有一轮残月,是为五月二十七日。 今夜,浓雾之上,亦有一轮残月。 时间,也是五月二十七日。 明天开始补更。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教而不诛 二十年前,血染冯府。 二十年后,雾飘清江。 人世间总是有许多苦难,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降临。 二十年前冯府嫁女,本是大喜之日,却因族中弟子偶然得来的一件至宝,而全族遭劫。 上千族人,无一活口,何其悲惨。 今日,当年的新娘子,重新梳洗罢,换上那件染血的嫁衣,归来复仇。 像是话本里的一出古老大戏。 但今晚的夜色,却如二十年前一般漆黑,凄冷。 …… 李往矣看完少年江神汲取的光阴画卷,施展儒家望气术,果然看到大船上所有人,身上都散发出一道隐秘的黑气,缠缠绕绕,充盈整艘大船。 而这些黑气的那一端,都落在血色嫁衣女身上。 这一幕,证明少年江神所说不假,这些人都是当年闯入冯府大宅的蒙面劫匪,或者是吃了冯府人血馒头的相关之人。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那位灰衣青年僧人悔空,或者叫他的俗名陈少白。 这位陈家三少爷,身上散发出来的隐秘因果之气,不是罪恶黑气,而是灰色怨气。 这代表他虽不是杀害冯府全族的匪徒,却也沾染了因果。 从他身上这股并不比匪徒黑气,稀薄多少的怨念灰气来看,冯七娘子显然是也把他恨上了。 或许是恨他当年失期,没能及时赶到。 若是这位陈家三少爷,迎亲途中,没有去追赶那位魔修,而是按照约定好的迎亲时辰赶到的话,有他这位隐星宗真传在,或许冯府就能击退那帮匪徒。 至少,不会死绝。 以身代之,从冯家小姐处看,她怨恨新郎官有道理吗?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但当看到父母亲朋,一个个倒在匪徒刀下的时候,她一定很期盼自己的心上人,能及时赶来,用他的隐星剑,杀光所有匪徒。 然而,她最终没能等到新郎官到来。 还被匪徒一刀枭首。 凤冠霞帔、万千青丝,在那一刻纷扬落地。 族人的哀嚎声,匪徒的叫嚣声,只有天上的残月,知道她当时是何等的凄绝。 此时月,是当年月。 此时的嫁衣女,却不再是当年的新嫁娘。 当年的翩翩少侠,陈家少爷,也变成了一个灰衣苦行僧。 只有当年的那些匪徒,和吃冯府人血馒头的那些人,还是那些人。 …… 悔空低头不断诵经,身上灰色僧衣不动,却有一条条经文,携带着金光,由他口中飞出,没入身着血色嫁衣的冯七娘子身上。 几十息后,这些金光经文化解了冯七娘子身上的一些怨气,笼罩整条大船和十几里江面的浓雾,消散了许多。 冯七娘子脸上的乖戾神情,也清减了不少。 恢复了一些神志。 她盯着面前的灰衣僧人,看了半晌,开口道:“你是陈少白?” 青年僧人回道:“小僧悔空。” “悔……空?好一个悔空。你是来帮我报仇的吗?” 青年僧人摇了摇头:“女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小僧是来劝你放下的。” “呵,放下?” 悔空见嫁衣女身上怨念,又有爆发的迹象,目光哀怜地看着她,道:“七娘,冯府之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早已化作尘埃,伱何必再执着?” “我并非要你一定放下仇怨,只是你现在意念已全被仇恨蒙昧,若一直沉溺其中,很快就将沦落阿修罗道,不得解脱。” “我只盼你早得解脱,往生极乐!” 冯七娘子脸上又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冷冷地道:“我早已坠入阿鼻地狱之中,还如何往生极乐?” “现在最能让我感到欢乐的是,就是把这些刽子手,一个一个地送入你说的阿修罗道里。” “你若真想帮我解脱,就助我一臂之力。毕竟这里好几百口人,我一个个杀,会杀不过来哩!” 悔空再次摇头,回道:“七娘,你入魔了。为了不让你继续堕入魔道,我必须阻止你杀人,阿弥陀佛!” 冯七娘子脸上浮现一抹嗤笑:“我就知道你这姓陈的靠不住,二十年前靠不住,现在变成秃驴了,更靠不住。” “你还想阻止我杀人,你阻止得了吗?” 呼! 说完冯七娘子就大袖一拂,挥出一道邪异血光,扫向悔空。 悔空身上浮现一道金光,化作护法神环。 却还是被邪异血光给击飞了。 冯七娘子继续飘向客舱大厅,下一瞬,悔空却再次闪现在她面前。 “陈少白,你还要拦我,真当我舍不得杀你?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冯七娘子冷厉开口,随即右掌猛地拍出,凝聚一个血色巨掌,狠狠地击在悔空胸口。 青年僧人身上再次浮现护法金光,却又一次倒飞出去。 这一次,他嘴角流出了一道血迹,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庞,变得一片蜡白。 显然这一次,冯七娘子真的没有留手。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又一次拦在冯七娘子面前。 “七娘,放下屠刀,立即成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你三舅姥爷!” 冯七娘子厉喝一声,再次挥掌。 悔空神情凄苦,却依旧不躲闪也不反击,只施展护体金光,任凭那血色巨掌,再一次轰在自己身上。 …… 大船里,所有船客都被二层走道里的巨大动静,给惊动了。 他们想去查看,然而不管是那些仙家修士,还是江湖好汉、官员富商,都无法离开客舱大厅一步。 这诡异的情况人,让他们更加惊惧、慌乱。 那不断流淌的血水,已经慢慢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并继续上涨。 或许不用多久,就能彻底将他们淹没。 从充斥全舱的无穷怨念来看,若是真被这些血水淹没,下场将无法想象。 过道里,冯七娘子一次又一次把悔空击飞,悔空则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像是一副重复的画面。 …… 与此同时,一道灰衣青年僧人的身影,出现在李往矣、少年江神和小芊君面前。 他看了看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少年江神。 对旁边的李往矣弯腰拜道:“七娘已心智已入魔,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化解她体内的怨念,还请先生助我!” “助你?” “是,先生一身儒家浩然之气雄浑正大,若是先生愿意援手,必能消减七娘身上所有怨念。” “可是我不愿。” 青年僧人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李往矣淡然道:“悔空大师,你们佛门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我们儒门不同。” “至圣先师说应以直报怨,荀子说‘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所以,我不会阻止冯姑娘为族人报仇。”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化身为魔 一身灰衣的悔空,听到李往矣说不会阻止七娘报仇,一片默然。 以直报怨。 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儒门确实有大别于佛门的恩怨、刑罚观念。 眼前青衫儒生不愿意出手阻止七娘报仇,他自是不好勉强。 然而,七娘恨他极深,无论他如何努力,都难以化解七娘心中的怨恨。 可他二十年前就有负于七娘,他实是不想看着七娘,因心中怨恨,沉溺苦海,一步步化身为魔。 见面前的青年僧人神情痛楚,李往矣开口道:“悔空大师,你方才劝我助你化解冯小姐身上怨念,我觉得此事不可;此外,我也有一言劝你。” “二十年前,伱因追击魔修,未能按期赶到冯府,致使冯府遭劫时未能援手,此事咱暂且不论对错。” “可之后,为何不曾替冯府报仇,反而遁入空门?” “我知道你落发为僧,乃是因心中悔恨,难以释怀,所以才选择忘却红尘,可这仍解释不了,你为何不替冯府报仇,毕竟那死的是你的妻族,其中还有与你情谊甚笃的新婚妻子。” 李往矣看着曾经的陈家三少爷,继续道:“以你当年隐星宗真传、陈家少爷的身份,应该不难查出,是谁屠杀了冯府满门吧?查出之后,想要报仇,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为何选择逃避?” “你若不逃避,大仇得报,冯家小姐今日想必也不会化为厉鬼,更用不着她提着断头,归来报仇。” 悔空神情微滞,似乎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也或许,他曾经想过,但不敢面对。 今日被李往矣刺破,再难遮掩心中的愁苦。 “我,只是……” 李往矣打断青年僧人的话语:“事已至此,再说当年之事,已无意义。我只是想告诉你,二十年前,你已经错了一回——至少在冯家小姐看来,你错了——今日你不能再做错了。” “你若再错,冯家小姐才是真正的怨念难消,将永堕落苦海,不得解脱。” 悔空一怔:“今日再错?还请先生解惑,小僧不忍七娘犯杀戒,为何是错?” 李往矣道:“悔空大师身为火莲寺苦行僧一脉的传人,莫非只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知你佛门亦讲因果报应么?” “佛门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有时候,杀人即是救人。” “冯家小姐此时的神状,莫说是你悔空,就算慈航现世、佛祖驾临,也不可能将她点化。相反,你让她杀了船里那些人,大仇得报,她自然就放下执念了,也就解脱了。” 悔空扭头看向大船处,那里依旧有一位灰衣青年僧人,一次又一次拦在身着血色嫁衣的冯七娘子面前。 他神情苦涩道:“船上有数百人,若都死于七娘之手,纵使他们皆有罪,杀戒亦过重,七娘如何还能回头?” 李往矣回道:“你都知道他们有罪,冯府全族上千人,却只因怀璧其罪,便一夕之间全部沦为刀下之鬼,他们何其无辜?悔空,他们此刻的冤魂,或许就飘在这清江之上,看着那些血债累累的匪徒呢!” 悔空无言以驳,只能低头轻诵“阿弥陀佛”。 …… 大船之上,几百位与冯府惨案相关之人,皆十分惊恐。 所有人都知道,当二层过道处的血色嫁衣女,冲破青年僧人的阻拦后,他们的末日就会到来。 笼罩整艘大船的怨念浓雾,太过邪异、浓郁,所有仙家修士、江湖好汉、官员富商合在一起,也无法打破这邪恶困境。 他们只希望那灰衣青年僧人,能够阻止那血色嫁衣女,或者有其他仙人、大能路过,好解救他们于危难之际。 然而,未等到仙人、大能,他们先迎来了一波幻景。 …… 五月二十七日,残月高照,冯府大宅里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每个冯家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全府最受宠爱的七小姐,将于今日,与陈家三少爷结为连理,从此琴瑟和谐,成为羡煞整个东環郡的神仙眷侣。 只是不知为何,陈家三少爷的迎亲队伍,没有在约定好的吉时出现。 但冯家上下,并没有太在意,还在等待最喜庆的时刻到来。 结果,一大群蒙面匪徒先闯进了冯府。 血腥杀戮出现在冯府的各个角落,连天上的残月,似乎也变了一种颜色。 …… 这个幻景,并没有持续太久的,但船上所有人,都知晓他们今日为何会陷入这邪异绝境了。 他们也终于认出了飘在过道上的血色嫁衣女! 他们惊恐、慌乱,不必多说。 悬浮于李往矣、少年江神、小芊君近前的悔空,也看见了那道幻景。 亲眼看见二十年前的惨案情景,他神情怔然,眼神里涌现无穷的痛楚,还有悔恨。 他看着船上身着血衣的冯家小姐,就要散去拦在她身前的分身。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少年江神,开口道:“和尚,其实有一种办法,既能让冯家小姐不犯杀戒,又能让她报得大仇,消去怨念。” 悔空回首:“什么办法?” 少年江神微微一笑,却不直言:“你应该知道的。” 悔空微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双手合十低吟了一声“阿弥陀佛”。 少年江神看向李往矣,暗中传音道:“先生,你觉得这和尚,会怎么选择?” “他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也是。” 少年江神脸上的笑意更浓,双手抱胸,等着看好戏。 边上的小芊君,却有些不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她心里希望那位姓冯的大姐姐能够报仇,又不想她沾上太多的血腥。 没等她纠结太久,面前的悔空突然消失了,与大船过道处的拦路青年僧人身影,合二为一。 而后灰色僧袍一飘,他飞向了客舱大厅处。 一身血色嫁衣的冯家小姐神看到他突然离去,有些诧异,随即便听得客舱大厅处,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声。 她迅速飘飞过去,看见那一袭僧衣身影,出没于客舱大厅各个角落,所到之处,人群横飞,鲜血激射。 “这……” 她大为不解。 想要冲上去,亲手杀上几个人,免得全被他杀光了。 却被那灰衣身影僧袖一拂,定在原地,只能看着他化身为魔。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惊变 雾笼清江,月照芦船。 一位青年僧人,在船中大开杀戒。 在浓雾与残月的映衬下,一切显得那么合理、自然。 毕竟这一幕,本该出现在二十年前。 漂浮于客舱大厅入口处的血色嫁衣女,怔怔地看着那浑身散发着黑气,杀人如麻的身影。 大船之外,江面之上。 李往矣和少年江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而小芊君,则被李往矣用术法,遮掩了眼睛和耳朵,免得小家伙留下阴影。 残月无声。 顷刻之后,整座大船,就无有一个活口了。 不管是那些仙家修士、江湖好汉、官员富商,还是船家水手,以及看似普通的世俗百姓,都与二十年前的冯家灭族惨案有关。 都是已为厉鬼的冯家小姐,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一个个把他们找出来的,再用鬼道秘法,让他们聚在这艘大船上。 此时,他们二十年前的恶行,终于得到了清算。 杀完最后一人的青年僧人,呆呆地站在二楼客舱大厅里。 他身上散发着一道又一道黑气,而额头处,则出现了一枚黑色莲花印记。 这是佛门弟子堕落为魔后,独有的标记。 曾经的青年苦行僧,已然变作一位魔僧。 他看着满地的尸首和鲜血,脸上已无之前的痛楚、悔恨,而尽是漠然。 看完满船的尸体,他透过船窗,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 最后,转身看向了入口处漂浮着的血色嫁衣女。 身着血色嫁衣的冯家小姐,此时脸上已没有了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乖戾表情。 船外浓雾逐渐消散。 她的双眸,也已恢复了清明。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凝望。 恍惚间,两人眼眸里看到的不是满船的尸体、血水,而是当年少男少女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一年,年仅十三的白衣少年,跟着父亲第一次去到冯家。 刚入冯府,就遇到一群娉婷少女,在院子中荡秋千。 当看到陈家主带着传闻中的陈家三少爷上门,一群少女立即如蝶儿散去。 而其中最出挑的那位少女,却忍不住好奇,倚门回首,恰好与少年望去的目光对上。 少女羞涩,赶紧低头,假装细闻院门边探出来的青梅。 她以为已经遮掩过去了。 却不知那娇羞的模样,永远镌刻进了少年的心里。 可惜…… 夜风吹浪,拍打芦船,惊醒了对望的两人。 “陈郎!” 已然彻底恢复神智的冯家小姐,轻唤了一声。 那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青年僧人,脸上神情也变得柔和。 目光却仍蕴含着几分悔恨,低声道:“七娘,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迟了二十年。 当年赶到冯府,看到满地残尸时,他就无比悔恨,只是佳人已逝,连尸首都已不全。 纵使想要说悔恨,也不知对何人去说。 这三个字,便如钢刃一般,刺在他心底整整二十年。 即使青灯木鱼,经声佛号,也化解不了。 如今,他终于说出了口。 对面漂浮着的佳人,面容一如从前,仿佛从未离去。 然而,那身上的血色嫁衣,还有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却明晃晃地告诉他,一切终究不同了。 听到这一声对不起,刚刚恢复清明的冯家小姐,神情忽然一冷,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忽然,她发出了一声尖叫,无穷无尽的怨念,瞬间笼罩方圆三百里。 不仅整艘大船,连船外的李往矣、小芊君、少年江神三人,也全部被囊括进去了。 悬停于水面之上的李往矣,神色微变。 下一瞬,他进入了另一片天地里。 …… 寒州城醉忘乡酒馆的老掌柜,在霜降那天咽气了,留下了一堆狗屁倒灶的破事。 头七还没过完,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就吵作一团,加上几个儿媳妇、女婿在边上给自家爷们、婆娘敲边鼓,使得整个酒馆比上元节的文武庙会还要哄闹。 到后来吵不作罢打将起来,噼噼梆梆中夹杂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更是比水妖攻城还要惊心动魄。 终了哪一房也没能占个上风成为话事人,一拍七散,谁也甭想继承老头子的产业,酒馆不开了。 寒州城里的大小酒馆,不说成百上千,几十家还是有的,醉忘乡关门了,除了几个老酒客念旧叹惋几声外,跟秋末桃叶街上的黄叶悄不溜落了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对靠着酒馆生存的陈少白和李往矣来说,却是遭了池鱼。 他俩是酒馆的伙计,酒馆一关门就得重新找活计去了。 给对他们有大恩的老掌柜守完头七,两个少年来到了寒水河边。 清晨的阳光薄薄的,洒在他们身上像是披着一层金色的碎雾。 “小矣,我准备去野泽关投军。”陈少白开口道。 “我跟你一起去。”李往矣不假思索。 “不行,就你这小身板,跟大户人家的深闺小姐似的,边军不会要你的。” 陈少白咧嘴笑着,他虽然也才十三岁,但却长得很高挑,风姿不俗。 但李往矣不一样,李往矣身材消瘦,面容白净清秀,说像大户人家的深闺小姐有些夸张,像个小秀才。 陈少白的笑容突然收敛,变得有些深沉。 “更重要的是,咱们两人不能同时冒险,至少得有一个人好好活着。万一我们都死在了野泽关,那咱全村老少的仇谁来报?” …… 陈少白和李往矣是陈李村两个少不经事的孩童,某个傍晚,村西边突然煞气冲天,随即全村被一面猩红无比的大旗罩住,变得晦暗幽黑,不见天日。 须臾之后,陈李村八百多人全都化作血雾,被猩红大旗卷走。 只有正在河里游泳的陈少白和李往矣,因为惊慌害怕躲进了水里,才逃过一劫。 一夕之间,原本安乐祥和的陈李村,变成了一个鬼村。 陈少白和李往矣躲在水中目睹了全村的惨剧,还看到猩红大旗后面,站着一个跟山岳一样高的巨大黑影。 后来两人离开陈李村,跟着逃荒流民进了寒州城,遇到了醉忘乡的老掌柜。 因为陈少白长得机灵,李往矣识字会算账,老掌柜便收留了他俩,让在酒馆当了伙计。 两个同村少年在寒州城里有一天没一天地过着,却始终没有忘记那面猩红的大旗,以及那后面的巨大黑影。 他们要报仇。 为他们的父母兄妹,为全村的男女老少。 也为他们自己。 …… 李往矣看着笑容敛去的高大少年,皱了皱眉,道:“咱们要报仇,也不是非要去投军。野泽关太危险了,每年都会和野泽湖水妖打仗,死伤不少人。想变强可以找其他的门路的,比如去寒山书院,去冽水剑宗,或者去百拳门也行。” 寒山书院、冽水剑宗、百拳门是寒州境内的三大修行势力。 陈少白又咧嘴了,“可是只有投军,才能又变强,又挣钱啊。我已经想过了,我去投军,领了军饷,挣了军功都换成钱寄给伱。” “你呢就去书院,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寒山书院吗?这下好了,束脩不用愁了。你当文人,我当武夫,咱俩一文一武肯定至少有一个人能成事。” 陈少白说得理所当然,身上洋溢着一种少年罕有的神采。 李往矣清秀的小脸一阵默然。 他知道陈少白已经打定主意,改不了了。 这位同伴打小就是陈李村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众“喽啰”去外村干架,在村内翻墙,惹得鸡飞狗跳,“少白大王”认定的事,任是十头老黄牛也拉不回来。 陈少白突然上前一步,把一包东西塞进李往矣怀里,然后又退开笑着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命硬着呢。” “小时候长桥圩上那摆摊的瞎眼老道给我算过一命,说我至少能活到九十八岁,而且是大富大贵之相。你就等着哥立功当上大官,回来带你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吧。” “到时候我娶上三妻四妾十五个俏婢,也给你娶上十几个婆娘,啧啧……那光景,用不了几年,咱陈李村就又人丁兴旺了!” 李往矣扯了扯嘴角。 半刻钟后,陈少白大步离去,顺着寒水河畔的杨柳一路南下,将去往南边那个凶险大泽前的野泽关。 看着柳丝掩映中渐行渐远的高大少年,李往矣突然喊道:“大白,我等你一起回陈李村!” 陈少白转过身来,一边挥手一边倒退,脸上荡漾着温煦的笑容。 远处的官道隐约传来一声马嘶。 李往矣蓦然想起小时候村塾开蒙时,先生教授的《千家诗》里的两句诗。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 寒山书院作为寒州境内最大的书院,并不在寒州城里,而是在西郊的寒山之上。 书院所在的寒山主峰晚枫岭,距离州城有五十几里地。 李往矣把陈少白塞给自己的那包铜钱贴身藏好,就准备去往寒山书院。 时值暮秋,正是寒山上枫林尽染千山红遍的时节,也恰逢寒山书院一年一度的纳新之月。 只要在晚枫岭的红叶落尽之前抵达,并通过考核,就可以进入书院修习。 晌午时分,李往矣背着一个小布囊,从州城西门出来,徒步西行。 走了三十几里地的时候,天色渐晚,夜幕很快笼罩大地。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李往矣在一个半山坳处,遇到了一个破败的庙宇,打算在那里过夜。 庙宇不大,一道残破的院门进去后,就是正殿。 左右的厢房已经倾圮,正殿看起来倒还稳固,檐前挂着一张木匾,匾上的字已经模糊,李往矣端详良久,也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家公祠。 字迹实在难辨,不知这位神灵公,到底姓甚名谁。 推门进去,大堂中央供奉着一位高大的儒衫老者。 这位儒衫老者右手执着一支毛笔,左腰佩着一把宝剑,看起来文采俊逸,神威屹然。 神像两侧有一副残损斑驳的对联: 秃笔写就千军策; 铁剑削平万丈魔。 李往矣仰慕神像遗留的威仪,也被这对联所含的气势震撼,以末学后进之礼作揖拜了三拜。 随后他找来枯草干柴,在正殿内生起了火,以防虫兽。 吃完干粮,又就着火光读了一会儿书,不及二更,他就在神像前合衣睡下,好养足精神明天继续赶路。 三更末接近四更的时候,火堆早已熄灭,庙宇漆黑幽寂,只有些许星光,透过破败的屋顶透漏进来。 忽然,一朵黑云打北边袭来,霎时笼罩住庙宇周遭五里之地。 黑云内凝聚出一道三丈多高的人形阴影,飘落下来,立在庙宇外。 “周冷溪,本座又回来了,五百年前的旧账,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人形阴影发出沙哑尖锐的声音。 哐当—— 闭合的正殿大门突然打开,伴随着一道金光,一个高大威严的老者走了出来。 这老者身着儒衫,左腰配剑,赫然与大殿内那尊神像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邪器 伴随金光而出的儒衫老者,与庙外三丈多高的人形阴影,战于半空。 这一战地动山摇,金光与黑云照耀天地,卷席千里。 小庙内原本已入睡的李往矣,被惊醒了,来到庙门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小脑袋,查看外面的动静。 当看到那三丈高的人形阴影,他被吓了一跳。 而当看到浑身散发金光,右手握着一杆毛笔,左手持着一把宝剑的儒衫老者,他则十分惊奇。 李往矣虽只有十二岁,却在醉忘乡当了几年伙计,见识颇多,知道是庙中神像显灵,正大战邪祟阴影。 对于自小就想拜入寒山书院,成为儒家弟子的少年李往矣来说,看着空中的大战,自然期待儒衫老者获胜。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刚这么想着,那浑身金光的儒衫老者,就一剑削去了人形阴影的头颅,右手毛笔一划,人形阴影身躯的剩余部分,也随之溃散,化作团团黑云。 伴随一道耀眼金光冲天而起,笼罩小庙周遭五里之地的庞大黑云,瞬间消散。 天地一片澄净,一轮残月凌空而照。 少年李往矣看得目露异彩,不由得跨过院门,来到小庙前的空地上。 高大威严的儒衫老者,由空中落到了地上。 “小子李往矣,见过先生!”少年李往矣拱手见礼。 儒衫老者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是个进学修道的读书胚子,李往矣,吾乃寒山周冷溪,你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 少年李往矣很是意外,随即不解道:“周先生,你既是寒山书院夫子,为何会成为这野庙神祇?” “有何不可吗?吾既是这野王山神庙神祇,又是寒山书院夫子,镇山教学两不误,你还有甚疑问?” 少年李往矣眨了眨眼,道:“可是我听说寒山书院周冷溪夫子,身段……没那么高,先生伱这似与传闻不符。” 眼前的儒衫老者高大又威严,不像是寒山书院的周冷溪夫子,更像另外一位副山长董斜阳。 听到少年的话,儒衫老者淡然道:“既然与传闻不符,自然是传闻有假。你看我刚才以铁剑枭首邪祟阴影,若非寒山书院周冷溪,岂有这等威风?” “你欲入寒山书院求学,见老夫在此,还不快快下拜,更待何时?” 少年李往矣微微歪头,打量着他。 小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闲散的笑容,道:“当然是等你主动褪去伪装啊。” “嗯?” 儒衫老者一愣,觉得少年李往矣脸上的闲散笑意,很是古怪。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少年李往矣,已然变成一位弱冠之年的青衫书生。 儒衫老者大惊:“你……” 李往矣却轻摇折扇,笑道:“很惊讶我为何这么快,就找回本心,摆脱了你的种魔之术?” 儒衫老者冷冷地看着他。 李往矣却很淡定,道:“你造就的这处天地幻境,之前还挺完美的,即使被拉入的那一瞬间,我已有所戒备,可真变成醉忘乡小伙计后,我还是沉溺其中。” “可惜你刚刚编的这出收徒戏码,有一个很大的破绽,所以我一下就醒来了。” 儒衫老者不解,问道:“很大的破绽?在哪里?我觉得我编的不错,我先化神像,又斩邪祟阴影,少年李往矣见了不应该心生敬仰,立马就拜师么?” “难道是你刚才问的又为神祇,又为书院夫子?历史上,有这样的儒家圣贤存在。” 李往矣摇头:“不是这个,真正的破绽是,我可是天才,哪用得着辛辛苦苦上寒山拜师?” “真实世界里,是老头子早早就跑到我家来,求我入他门下。” “我当时还小,还想在家多玩几年,不愿意那么早就去书院,是老头子买通了我爷爷,硬把我拐上寒山的。” “你这又是让我辛苦上山,又想强行压我,与现实相差也太大了,所以我就醒来了。” 儒衫老者无言。 他哪知道现实情景是怎样的,按照他多年所见,拜师收徒戏码都这般大差不差的。 刚才那一出“山野遇神庙,铁剑斩邪祟”的戏,还是看在这青衫书生底蕴非凡的份上,特意加的。 对付一般人,哪用得着这么费心思。 “我说,我都恢复本心了,当着真人不念假经,你是不是也露个真脸看看?”李往矣微笑问道。 黑光一闪,面前的儒衫老者,立即变成了血色嫁衣女冯七娘子。 李往矣撇了一下嘴:“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儿?冯家小姐要是有把我和清江水神,同时拉入幻境的本事,还用得着先在大船上演那么一出戏?” “血色嫁衣女”美艳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哦?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不如直接说说我是谁?” 李往矣一打折扇,道:“其实在看到冯家小姐,突然怨念大盛,要把悔空、我、清江水神、还有小芊君拉入幻境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谁在作祟了。” “哦?是谁?” “那件所谓的至宝!从冯家小姐雾笼清江,到悔空杀光船上所有人,那件导致冯家灭族的至宝都没有出现,也没见人提起过,你不觉得有些反常吗?” “血色嫁衣女”微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 李往矣断然道:“你就是那件至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冯家灭门惨案,包括今晚的芦船惨案,都是你主导的。” “你根本就不是至宝,而是一件邪器!” “血色嫁衣女”默然,只是一双眸子,冰冷地盯着李往矣。 李往矣恍若不觉,继续道:“二十年前,当那位冯家族人,把你带回冯府时,冯家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不管陈少白的迎亲队伍,有没有失期,冯氏一族都难逃灭族之祸。” “不,准确地说,不管那位冯家族人,有没有把你带回冯家,冯家都在劫难逃,因为你早就盯上了冯七娘子。你就是要让她全族死在她的面前,让她化作厉鬼,再豢养二十年,于今日收官。” “等她在二十年后的今夜,杀光船上所有匪徒,再亲手杀死她的情郎陈少白,你饲养魔魂的计划,就圆满成功了。” “只是没有想到,出了我和小芊君这个意外。” 血色嫁衣女漠然地看着李往矣:“继续往下说。” 李往矣摇了一下折扇,懒散道:“我和小芊君于船外观看,导致悔空求援,使得冯家小姐没能亲手屠杀船上数百人,也没有杀死悔空,让她没能入魔,甚至可能清醒过来,摆脱你的种魔之术。” “所以你急了,随便找了个节点,就激发她体内的所有怨气,好继续你的饲魔计划。” “其实,清江水神一开始就在你的计划内吧。等冯家小姐魔魂大成,下一步就是吞掉他,取而代之为清江水神?” 血色嫁衣女点点头,道:“你猜的都对,那你继续说说,为何我要把你,清江水神,还有那株小剑草,拉入此番幻境?而不是直接杀了你们?” 李往矣洒然道:“你废那么大的劲,自然是有所图的。而到底想图什么,也很简单,你方才已经告诉我了。” “你无非是想让我拜你为师,然后以师父的名义,窃取我的大道本源。”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若真拜了你,在你这片幻境里,还真很难反抗你。” 血色嫁衣女脸上闪现一丝讶异,“她”真的没想到李往矣什么都知晓。 只是听完李往矣这番话,“她”却笑了起来:“你的确很聪明,可惜啊,我陪你说这么多,乃是缓兵之计,现在陈少白那边已经着道,此番天地已经巩固,你必将被我留在这里。” 李往矣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个哈皮,就你在拖延时间啊,我就不是?看印!” 呼! 李往矣飘飞而起,然后一个大印,砸向“血色嫁衣女”。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镇压 李往矣青衫一飘,双手捧着一个古朴大印,猛然砸向“血色嫁衣女”。 “血色嫁衣女”显然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看他拿印砸来,右手一挥,凝聚一把黑云大剑,撩劈凌空而下的青衫书生和那枚大印。 轰! 古朴大印和黑云大剑碰撞在一块,随着一阵狂暴罡流,黑云大剑瞬间崩溃,那身着血色嫁衣的“女子”,也被轰碎,化作黑雾流光,于原地消失。 瞬息后,它闪现在黑云翻涌的半空中,终于露出了真身。 李往矣抬眼望去,看见主导这一切的幕后真凶,竟然是一支干枯的毛笔。 其样式与破败小庙中,那儒衫老者神像,手里握着的那支毛笔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真凶毛笔的笔杆处,有几道细小的裂痕,此时正散发着一缕缕的妖邪黑气。 尔后在它周遭,汇聚成一团又一团的黑云。 “我道你怎么能构造出这么大的一片幻境,原来是一支破笔。” 看到邪器的真身,李往矣有些讶异。 妖邪毛笔悬空而立,笔杆上端出现了一对眼睛,正惊愕地盯着李往矣左手托着的古朴大印。 “你手里这枚大印,来自何方?竟然能打破我的幻影术?要知道我可是……” 妖邪毛笔眼睛之下,多了一张嘴巴,话到一半又停下,没有泄露自己的根脚。 李往矣手里的古朴大印,正是他的本命物万象更新印。 这万象更新印,有希望承载碧落天地的大道气运,为其改天换地,品阶之高无可想象。 它能够胜过主导这一切的幕后邪器,乃在李往矣的预料之中。 毕竟若连一个藏头露尾的小小邪器都比不过,何谈让残破的碧落天复苏蜕变? 此时听到妖邪毛笔的话,李往矣微笑道:“你不告诉我伱的根底,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你我这大印的来历。” “总之,这次遇上我,算你倒霉。” 妖邪毛笔冷哼一声,带着乖戾道:“姓李的,不要以为刚才小胜一招,就认为吃定我了,在这片天地里,我仍然是主宰!” “我的来历,说出来吓死你!” 李往矣左手托印,右手轻摇折扇,道:“你到底只是一只邪物妖孽,有小慧而无大智,你的来历早已昭然若揭,还用得着说?” 妖邪毛笔眼神惊疑,怀疑这人类是在诈它。 李往矣却笑道:“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邪鬼怪,其幻象之界,都不会超出自己的见识。” “从你这真身样式,以及幻化出来的这座小庙来看,你的根脚,应该是历史上某座山庙里的神像之笔吧?” “不知因何缘故,你通灵了,却不思香火孕育之恩,造福一方,反而堕落为魔,祸害人间,此大罪也!” 被李往矣道破根脚,邪器毛笔眼睛抖了一下,却没说话,只凶狠地盯着他。 李往矣一点也不畏惧,也不担心同被拉入幻境的小芊君、少年江神、悔空几人。 继续说道:“因你是邪灵之笔,所以能凭借我和悔空,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些神思,塑造出寒山书院、寒州城、醉忘乡酒馆、陈李村、野泽关等复杂幻境,差点让我沉溺其中。” “而因你笔身破裂,是为一支残笔,导致书写出来的故事也多有残缺,所以你不知道寒山书院和寒州城,虽然都有一‘寒’字,却并不相干;也不知道半途现身演戏,逼我拜师,乃是画蛇添足。” “不过我也理解你,毕竟你不知道真正的寒山书院是怎样的,而这座破败小庙,以及你演绎的那一战,应该是历史上真正出现过的,你曾经经历过,幻化出来会更加真实。” 妖邪毛笔冷森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往矣却摇头:“然而我知道的,却不止这些。” “还有哪些?” 李往矣轻笑道:“比如,你二十年前盯上冯家小姐,乃是因为她是天生的阴灵之体,化为邪恶魔魂,饲养成熟后,可以修补你破裂的真身,所以你才会设下此局。” “再比如,你非要把我这旁观之人,拉入这幻境之中,是因为你当年的主人,山庙中的那位身着儒衫的老者神祇,乃是我儒门前辈,所以你想窃取我的大道本源,好更进一步。” 妖邪毛笔冷冷地道:“吞了那少年江神,和那株小剑草的本源,一样能让我更进一步。” “那也不如我这同根同源的儒门弟子,你为邪灵之笔,能察觉到我气海之中,有近万道浩然之气。我在你眼中,应该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一副大道宝药吧?” 妖邪毛笔冷厉道:“你说的都对,可惜你进了这片天地幻境里,便已入我樊笼之中,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本源被夺之劫。” 说到这里,妖邪毛笔看了一眼李往矣手里的古朴大印,闪过一抹忌惮。 “等我去吞了陈少白、少年江神,和那株小剑草的本源,再来送你上路,恁地话多!” 说完它就邪气一荡,化作一缕黑光,遁向远方。 李往矣目视它离去,小声嘀咕道:“要不是为了看清你的真身,我怎会入此幻境?” “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能走的。” 随后他也不浪费时间,手托万象更新印,漂浮到半空中,一如当初在碧落天地,飘飞出明月之外。 但他却没有立即落印,而是吟咏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旋即青衫大袖一拂,万千浩然之气一震,光阴岁月顿时极速流转,整片天地也随之变幻。 轰然一声。 偌大的幻境天地,破了。 残月高照,雾笼清江。 李往矣悬停于高空之上。 身下,是被怨念浓雾笼罩的大船。 小芊君、少年江神,闪现在岸边。 而一身灰色僧袍,脸色惨白的悔空,则出现在大船之上。 在他一丈之外,站着呆然而立身着血色嫁衣的冯七娘子。 冯七娘子戴着的凤冠之上,斜插着一根笔杆破裂的毛笔。 咻! 返回船上后,妖邪毛笔根本不管近前的冯七娘子和悔空,立即遁向远空,一瞬都不敢停留。 然而,李往矣悬于高空,又岂能让它逃走? 青衫一飘,古朴大印便凌空镇下。 咔嚓—— 伴随一声脆响,妖邪毛笔摔落在岸边沙滩上,断为两截。 已经断裂的它还想要分头逃遁,却被大印压着,难以挪动分毫。 其妖邪本源如流水,不断被大印吸纳攫取。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月光光 妖邪毛笔被古朴大印镇压,折为两截,其本源不断被大印攫取吸收。 顷刻之后,导致二十年前冯家灭族惨案的幕后黑手,就被大印吸光了最后一滴本源,本就破裂又断折的笔身,化作齑粉。 江风一吹,就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冯七娘子、悔空,看着这罪魁祸首消散,都有些怔然。 李往矣收回了大印。 吸纳妖邪毛笔的本源后,万象更新印原本古朴精致的外观上,多了一些奇异道纹,给它增添了几分古韵和神秘。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些奇异道纹,有何作用,但是可以肯定,大印必然有了不小的收获。 这枚古朴大印,是李往矣的本命物,眼下还没有祭炼完,已然威力不俗。 等完全祭炼成功,与他合而为一,必将更加神奇、强大。 一枚可能让破败的碧落天改天换地、涅槃复苏的大印,未来能达到何等高度,谁也无法断言,令人充满遐想。 李往矣很期待祭炼成功的那一天。 将万象更新印收回气海中后,他看向小芊君,问道:“小芊儿,刚刚在那幻境里,没事吧?” 小家伙摇了摇头,甜甜笑道:“没事的大师兄,那邪笔给我编了一个我在书院受虐待的梦,想让我跟着它干坏事,它哪知道在书院里,不管是夫子、师娘、大师兄,还是二师兄、小师姐,都十分疼爱我。” “就连山长、董夫子、柳夫子,还有仙鹤姐姐他们,也都对我很好。” “所以我很快就醒过来了,它一点儿也骗不到我!” 李往矣摸了摸小芊君的小脑袋,又看向一旁的少年江神。 少年江神脸色不太好,显然是在幻境中,经历了不愉快的事。 妖邪毛笔制造的幻境,都是以对方泄露的神思为基础,“写”出来的,半真半假,极具有欺骗性。 李往矣和小芊君还好,只是初次相遇,妖邪毛笔对他们了解不多,制造的幻境处处都是破绽。 少年江神和悔空则不同。 悔空自不用多说,乃是妖邪毛笔今夜这场大戏的主要目标。 而少年江神,妖邪毛笔会把收官之局,设在这清江之上,显然也是盯上了他,想要窃取他的神道本源。 毕竟这妖邪之笔的前身,是一尊神像的供笔,也算是神道器物,多有渊源。 见李往矣看过来,少年江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根破笔着实厉害,他娘的,小神我差点着了它的道,让先生见笑了!” 还能骂得出来,看来是问题不大。 李往矣又看向船上的冯七娘子和悔空。 悔空脸色惨白,神色颓然,已无半点佛门苦行僧的风采。 在幻境里,少年陈少白和少年李往矣,一起经历了陈李村的灭村惨案,之后又在醉忘乡酒馆里,当了几年伙计。 最后独自一人,前去野泽关从军。 陈李村的灭村惨案,让悔空对冯家灭门惨案,有了感同身受的经历。 少年陈少白和少年李往矣分开后,李往矣在小庙处遭遇了妖邪毛笔的本体,悔空也肯定遇上了妖邪毛笔,特意给他安排的“故事”。 交手时妖邪毛笔说陈少白已经着道了,从悔空此刻的模样来看,应该不只是着道那么简单,只怕又经历了一番心劫。 对于佛门弟子来说,心劫最难渡了。 罪魁祸首已伏诛,心劫却依旧未解。 悔空目光复杂地看向不远处的冯七娘子,他的额头上,仍然有一枚黑色的莲花印记,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黑色魔气。 冯七娘子却一直看着妖邪毛笔消散处,双瞳无声淌下两行眼泪,打湿了她美艳的妆容。 眼睛在流泪,她人却在笑,边哭边笑。 二十年了,害她冯家上千口人枉死的幕后真凶,终于死了,灰飞烟灭,彻底不复存在。 她终于可以告慰父母和所有族人的在天之灵。 一身血色嫁衣的冯七娘子转过身,朝李往矣盈盈拜下:“奴家冯贞贞,谢李先生镇杀邪笔,诛除邪魔,为我冯家了却仇怨!” 李往矣作揖回礼:“冯姑娘客气!” 冯七娘子拜了三下才起身。 大仇得报,怨雾已消,唯有一勾残月,仍泠泠地高挂于天宇。 清江上,偌大的芦船里,只剩下一身血色嫁衣的冯七娘子,和浑身散发淡淡黑气的青年僧人。 “七娘,对不起。”悔空愧然开口,再次道歉,“我来晚了!” 如果二十年前他没有晚到,或许一切都将不一样。 冯七娘子静静地看着眼前,早已不似当年白马银剑少侠风范的旧情人。 许久之后,她嫣然一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而是转身飘飞离去。 离开了大船,也离开了清江,飞向远方。 悔空看着那一抹远去的红影,眼里一片怅然。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越来越多,从脚底到头顶,全身几乎每个部位都在往外涌。 就在黑气即将把他彻底笼罩的时候,他的体内突然冒出了一圈黑火,不断燃烧这些黑气,同时也燃烧着他的身体。 黑火很快就烧掉了僧衣,以及一部分肉身。 青年僧人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反而十分平静,盘腿坐下双手合十,低头诵经。 “大师兄,他这是?”小芊君很是惊异。 “业火焚身,悔空有愧于冯氏一族,今夜又屠戮数百人犯下重大杀戒,已堕落为魔,他选择以业火焚烧自身之罪孽。业火之后,不管是罪孽还是魔身,皆得解脱。”李往矣解释道。 小芊君听不太懂,但她明白这是悔空大师自己的选择。 很快,黑色业火便湮没了青年僧人的整个身躯,也点燃了整条大船。 黑火燎天,映照清江。 身为清江之主的少年江神,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咕哝一声,倒也没有去管燃江大火。 只以秘法,将附近江面下的水族都送走,以免遭受业火之灾。 当整艘大船即将燃烧殆尽时,一颗黑色的舍利子,从船中飘起,飞向李往矣。 李往矣明白悔空之意,这是要感谢他镇杀了妖邪毛笔,了结这桩持续二十年的灾劫。 其人已圆寂,却之不恭,便也笑纳了。 “先生,小神神宫在下游二百里处的东環城外江中,相逢便是有缘,先生若是不嫌弃,还请先生与芊君小姐入鄙宫一观!” 少年江神真诚相邀。 大船已毁,无有去处,李往矣便带着小芊君,随少年江神去往清江神宫。 …… 东環郡安澜县,冯府原址。 曾经屋宇连片的冯府大院,已变成一座乱葬岗。 残月下,一道身披血色嫁衣的倩影,坐在坟头前,轻轻唱着歌谣: “月光光,少年郎,骑白马,过横塘,俏新娘,早梳洗,备嫁妆。” “月光光,亮堂堂,四方方天井酒飘香,何处唤爹娘……” 先跟大家道个歉,对不起啊!首阳了难受,所以三天没更,没请假是因为我以为自己能写出来,结果高估了自己,三天都没写出一个字来,后面不会断更了。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凶湖 一头巨大的铜牛,在宽阔浩渺的江面上游弋。 牛背之上,坐着一位青衫书生和一个翠裙女童。 正是李往矣和小芊君这对师兄妹。 冯七娘子复仇一事了结后,少年江神请他们去清江神宫做客,翌日因为所乘坐的客船已毁,少年江神便派他的老伙计镇江铜牛,送上一程。 镇江铜牛明明是铜汁所铸,此时却犹如活物,悠游江中姿态轻盈,其背部十分宽大,李往矣和小芊君乘坐其上,很是平稳、舒适。 时节已入六月,作为北边大洲的北止戈洲,也渐渐有些暑气,今日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牛背之上有江风吹拂,颇为凉爽。 小芊君爬到牛角上,拿着一根钓竿钓鱼玩。 李往矣则悠闲看书。 离开寒州已有十余日,李往矣又看完了几十卷书,如今体内的浩然之气,已由之前的九千九百三十六道,增加到了九千九百七十二道。 距离读完一万卷书,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只差二十八卷。 在此之前,不管是普通儒家修行弟子,还是儒家大圣人,都只能养出九十九道浩然之气,而后便会开启文宫,跨入开蒙二境。 身为万古唯一打破壁垒,有望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的人,李往矣也很好奇,待万道浩然之气降世,会有怎样一番异象。 铜牛漫步,江水悠悠,两岸时有白鹭飞起,翱翔于水面与蓝天之间。 李往矣斜倚牛峰,一手持书,一手握酒壶,啜饮桃花酿,好不自在。 从东環城向东七百里,有一个大湖,名曰润湖,清江抵达润湖湖口,江湖相交之后,便折向东南。 而东华山在东北方向,因此通过润湖之后,李往矣和小芊君便只能改水路为陆路,徒步而行。 按照与少年江神的约定,铜牛将直接把他们送到润湖再回返。 李往矣浅斟一口桃花酿,刚要驭使江风翻下书页,坐于牛角上的小芊君忽然惊喜喊道:“大师兄,鱼漂动了,终于有鱼上钩了!” 随即她便迅速收杆,拉起鱼钩。 嗖! 鱼线拽起一物,却不是鱼儿,而是一只长相丑陋的青壳大螃蟹。 “咦,怎么是螃蟹?”小芊君嘟了下嘴,明显有些失望。 她已经钓了一上午,这是第一次有东西上钩,以为终于要有收获了,没想到却是一只大螃蟹。 少年江神送她鱼竿的时候,明明说了,这清江里有一种极具灵性的画眉灵鱼,会唱歌的。 要是被捉了,它会用歌声换取放生。 不管是附近渔夫还是过往船客,都十分喜爱这种清江特有的灵鱼,误钓或者误捞了,听完它们悦耳的歌声,都会选择放了它们。 不放的,少年江神也会暗中施展神通,予以解救。 小芊君对这种会唱歌的画眉灵鱼很是好奇,闲着没事,便想用江神小哥哥特制的鱼饵,请它们出来玩玩。 没想到竟是没一个给面子的。 这让小家伙,不免有些泄气。 被钓上来的青壳大螃蟹,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大,被拉上牛背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子灵气。 小芊君看到它,很是嫌弃,想要把它丢回江里。 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小螃蟹,你知道画眉灵鱼都去哪儿了吗?一上午都没见它们出来,我给它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青壳大螃蟹看看面前的翠裙女童,又看看不远处的青衫书生,一双大钳隐隐有青光闪耀。 “小螃蟹,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小芊儿的话,要是敢有别的心思,蒸了你。” 一道清澈平淡的声音,传入青壳大螃蟹的脑海里。 刚要飞起的一双大钳,立即偃旗息鼓,隐去青光。 发出一道艰涩的声音:“回禀小姐,画眉灵鱼们今儿一早,都去了下游的青柳河,那里来了一头八百年的老鳖,邀请它们去做客。” 青柳河是清江的一条支流,在下游三百里处。 听到大螃蟹开口,小芊君很是高兴:“伱竟然会说话,我还以为你只会神识传音呢,你是要化形了吗?” 青壳大螃蟹闷闷地回道:“小蟹比不得小姐,我修行了一百五十年,也只将将能够说话,还无法化形。” “哦,那也很了不得了。既然你已通灵,为何还会上钩?” 青壳大螃蟹看了一眼面前天真烂漫的翠裙女童,微微低头,没好意思回答。 它本来是感应到这翠裙女童,浑身充满灵性,想要冒险偷袭一下,好夺精怪本源,以助化形的。 没想到牛背之上,还有一位高深莫测的青衫书生。 现在它已经不敢奢求小芊君的本源了,而只想怎么活着离开。 “算啦,你走吧。” 见大螃蟹不说话,小芊君也不强求,挥挥手便放它离开。 青壳大螃蟹却不敢动,而是看向了牛峰处的李往矣。 李往矣没有说话,只翻了一下书页。 啪—— 青壳大螃蟹掉落江中,蟹嘴里喷出一口血雾,一直坠入了江底泥沙之中。 敢对小芊君有坏心,虽然还没有动手,也得惩戒一下。 铜牛无声,继续向下游漫步而去。 …… 第二日清晨,铜牛载着李往矣和小芊君,来到了润湖。 润湖名字好听,实际上却是一大凶湖。 最近两百年里,润湖发生了几十起仙家大战,葬身湖底的仙家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以致曾经碧绿澄净的润湖水,都变得一片深黑。 且整座大湖,即使是在清朗天气里,一天十二时辰里,也有至少有八九个时辰,被浓雾笼罩。 润湖浩渺,有八百里水域。 湖中有上百座小岛,曾经每座岛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仙家宗门,很是繁盛,乃为东境南边一处修行圣地。 如今整个大湖都被血雾笼罩,化作凶地。 湖中央的那些岛屿,已经没有仙家修士敢上去了,只有靠近岸边的十几座小岛,因湖中特产,仍残留着一些小宗门。 从清江至东华山,穿越润湖是最短路途,否则得绕行一大圈。 今日是六月初一,离东华山七月初一游神会只剩下一个月,因此李往矣打算穿行润湖,不绕路。 铜牛载着师兄妹俩,进入润湖。 刚过湖口,就被血色浓雾笼罩,即使以李往矣和小芊君的目力,也难以看清数里之外的景象。 血雾浓雾之中,不时传出阵阵争斗与哀嚎声。 甚至某些浓雾,还会直接幻现当年一些血腥厮杀的画面,很是惨烈。 李往矣以浩然之气,化作护体神罡,罩住自身和小芊君。 坐下铜牛,则双目释放出两道黄铜色异光,照彻血色浓雾,平稳前行。 很快一牛二人,便路过了一座小岛。 李往矣和小芊君看见那岛上,一片断壁残垣,曾经某座宗门的祖地,已化作废墟,无有一丝生气。 两个时辰后,又途径了十几座岛屿。 每座湖中岛都一样,岛上浓雾飘散,偶尔才现出真容,却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焦土,和各种断裂损毁的灵器法宝。 “大师兄,这些岛上的宗门,为何会厮杀到这般境地?莫非是有某些幕后黑手引导?”小芊君忍不住问道。 她联想到了刚刚经历的冯家灭族之事。 冯七娘子复仇时,便雾笼清江,后面就有妖邪毛笔作祟。 李往矣微微摇头道:“东境各仙家大宗,对于润湖化作凶湖一事,都讳莫如深,连位于东境,身为儒家四大书院之一的照湖书院,著书提及润湖时,也语焉不详。” “所以只能猜测这座润湖,必然牵扯着大因果。” “至于是否有幕后黑手特意为之,则暂时无法定论。” 小芊君听得似懂非懂,看着到处弥漫飘散的血色浓雾,有些惧怕,跳到了大师兄肩膀上。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 铜牛继续前行,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当来到湖中心时,小芊君突然指着右前方喊道:“大师兄,那座小岛上,有一个人!” 李往矣循声看去,果然看见右前方一座小岛上,盘腿坐着一道身影。 那盘坐身影边上,插着一把凶煞的长刀。 本书崩了,随时太监,大家谨慎追更。 (本章完) 第一百章天上掉下一条龙 盘腿坐在小岛上的那道身影,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 其样貌很是普通,衣着也很寻常。 但是他身侧的那把凶煞长刀,却昭示了他的不一般。 很显然,这位盘腿而坐的青年,乃是一位强大的刀客。 当然,若非强大修士,也不敢孤身一人,独坐于这凶湖中心的小岛上。 刷! 几乎在李往矣发现这盘坐青年的时候,他也一道冷峻目光扫了过来。 虽只随意一瞥,却似有刀芒闪耀。 如果李往矣和小芊君是世俗百姓,或者是一般的江湖人士,只这一眼,就有可能受到重创。 刀芒内敛,人刀合一。 这位青年刀客,已得刀道真意。 不过看清他的模样后,李往矣却对这一瞥,并不意外。 因为这位青年刀客,他认识。 确切地说,是知晓其来历。 整个北止戈洲的仙家修士,可能都认识他,称得上是家喻户晓。 而原因,很简单。 此人名叫裘不暖,乃是上一届北止戈洲人榜第七。 各洲大道金榜三年一届1,其中人榜,只有一百个席位。 每个登榜之人,皆是名扬一洲的绝世天骄,位列前十者,更是天骄中的天骄。 眼前这位盘腿而坐的青年刀客,三年前在人榜上的位置,比长春观道子南流景,还要更前。 排行第九的南流景,如今都已经是九境宗师,眼前这位人榜第七,毫无疑问也已入九境。 九境刀客,杀力不弱于九境剑修。 其一眼瞥来,威势自现,寻常之士难以抵御。 李往矣却很淡然,青衫微荡,自有浩然之气流转,如夏日熏风,轻易便化解了这刀芒瞳光。 看到铜牛之上的青衫书生,如此从容便化解了他的威势,青年刀客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照湖书院周青衿?” 照湖书院为北止戈洲儒家四大书院之一,坐落于东境南边的照湖,离此地不远。 而周青衿,则是照湖书院当代首席大弟子。 李往矣微微摇头:“非也,在下寒山……李往矣。” 他差点又想说寒山谢嘉树。 给谢家子招惹这么大的一桩因果,好像有点过分,他只好自报家门。 “寒山书院,难怪。” 裘不暖淡然点头,随即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 对于整个寒山书院,青年刀客只在意一人。 其他的,不管是眼前的李往矣,还是声名渐起的谢嘉树,他都无有兴趣。 见对方直接闭目“送客”,李往矣也不在意。 毕竟这位乃是九境宗师,有点架子也是正常的,谁让他现在只是一个一境小修士呢? 他看了一眼青年刀客边上插着的凶煞长刀,若有所悟,示意铜牛继续前行。 很快,铜牛便载着李往矣和小芊君,绕过了这座小岛,继续东进。 直至又走出几里外,青年刀客所在小岛彻底被血色浓雾遮掩,消失在视线之外,小芊君才拍了拍小胸脯。 有些后怕地说道:“大师兄,那个人好可怕,尤其是他身边的那把刀,感觉随时都可能飞起,一刀就把整个润湖劈成两半。” 李往矣微笑回道:“他可是人榜第七,自然是很可怕的。至于他的那把刀,他现在是在养刀,即将与人进行巅峰一战,所以刀意很盛。” “他是在温养刀意?难怪他会一个人跑到这凶湖里来。大师兄,你知道他要与谁大战吗?” “现在是六月初二,距离六月初六,新一届大道金榜公布之日只剩四天。他的对手,应该是人榜前十里的某一位,或者是离前十很近的某个挑战者。” 六月初六,乃是各大洲金榜揭晓之日。 每次大道金榜揭晓之前,都会爆发许多对决,很多有志于登榜,或者在榜上更进一步的人,都会选在这几日,向目标人选发起挑战,好压线上榜。 三年前从五月下旬到六月初六,天下九大洲,几乎处处都能看到有青年天骄争锋对决。 就算是长春道子南流景这般比较淡然,对名次无所谓之人,也收到了不少挑战,不得不出手应付。 而刚刚遇到的那位人榜第七,当年更是一日三战,三日七战,直到杀得无人敢应声,才停歇。 当时触犯了院规,被自家老头关进思过崖的李往矣,就靠二师弟余渡白,每日送来仙家邸报,观看这些青年天骄大战混日子。 听得大师兄说起三年前,大道金榜揭晓前的各种盛景。 小芊君不由得有些期待,道:“大师兄,这次你和谢家公子,应该也能登上人榜吧?也不知道你和谢公子,谁排得更前。” 李往矣没想到小家伙还惦记这个,莞尔笑道:“伱想什么呢?你大师兄我才一境,怎么可能上榜?自三万年前大道金榜第一次出现,就没有五境之下上榜的人,境界最低的一位,也有六境。” “所以我你就不用想了。” “至于谢家子,倒是很有希望,不过也看他这次南境之行,打败了多少七八境的强者。” 每个大洲的修士都茫茫多,各个仙家宗门、大小国家也是数不胜数,三十岁以下晋升七境,虽然这门槛不低,但符合条件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就像谢嘉树、萧野、裴合、半妖少年林蔚、崔氏七公子崔幼麟、青年胖道士张一冠、农家少女许葳蕤等人,都不过二十左右,就已入七境。 而整个北止戈洲人榜,却只有一百个名额。 想要上榜,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好在李往矣只有一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上榜,不用操这个心。 以萧野、裴合二人的战力和战绩,上次登上人榜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能排在多少位。 半妖少年林蔚存疑,不是因为实力,而是相对而言,战绩不如萧、裴两人那么突出。 而崔氏七公子崔幼麟败于裴合,青年胖道士张一冠输给李往矣,农家少女许葳蕤不善于战斗,也志不在此,这三人入榜的希望比较渺茫。 毕竟同境之间,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不过相对于萧野、裴合这些人,李往矣更好奇的反而是叶归人。 人榜之上,是为地榜。 也叫作大宗师榜。 名额只有五十个,每个登榜之人,皆是圣人之下,超凡绝俗的强势大宗师。 三年前叶归人就是地榜第一人,公认的北止戈洲圣人之下第一人。 这次如果叶归人仍在榜,并不稀奇。 而如果榜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则说明她已入剑仙之境。 上次相逢时,李往矣没法看穿她的境界,不知道她是否已跨过仙凡天堑。 而大道金榜乃是天地所诞,却是瞒不过的。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小芊君见大师兄发呆,忍不住询问。 李往矣摇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到时候能在榜单上,看到哪些熟悉的面孔。” 小家伙大眼睛一转,建议道:“大师兄,要不然趁着金榜还没有揭晓,你也去挑战几个天骄吧,你要是都把他们打败,我相信金榜肯定会破格收录你的。” “嘿,你这小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虚荣呢。” “我不是虚荣,我是以大师兄为荣,我相信以大师兄的实力,肯定不会比谢家公子、萧野哥哥、裴合哥哥差的。” “那比起你的叶姐姐来呢?” 翠裙女童仰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嗯,大师兄现在是比叶姐姐差一点,不过我相信以后一定不会弱于叶姐姐的。” “毕竟大师兄要比叶姐姐小几岁嘛,说不定等大师兄到叶姐姐这年龄,早就是圣人了。” 李往矣揉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嘻嘻,大师兄肯定是最厉害的!” …… 铜牛不语,继续载着师兄妹俩去往东岸。 到了夜幕降临后,遭遇了几次怨鬼的攻击,都是各座小岛上,曾经的仙家宗门弟子的残魂所化。 他们早已没有了自我意识,不知道在这座大湖上飘荡了多久,最终被李往矣用浩然之气净化。 后来又遇到了几头水底怪物,但不知道是惧于李往矣的威势,还是被铜牛震慑,这些水底怪物没敢靠近。 第二日黎明时分,铜牛终于把李往矣和小芊君送到东岸,开始返回清江。 临别之时,李往矣送了它十道精纯的浩然之气。 虽然这铜牛乃是铜汁浇铸,并非天地生灵,但它既已诞生灵智,为少年江神的伙伴,那这浩然之气,对它便大有益处。 铜牛感受到精纯浩然之气的神异,哞了一声,以示感谢,而后踏浪而去。 “大师兄,今天是六月初三了哟,距离金榜揭晓只有三天。” 到了岸上,小芊君仍然惦记着这事,还想鼓动大师兄争取一下。 李往矣却懒得理她,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一座城郭,道:“那里应该是清江水神提到的东浒城,咱们先去那里。” 随后便率先御风飘去。 小芊君赶紧化作一道翠影跟上。 刚走了几里地,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天上掉下一个东西,重重砸在师兄妹俩的前方。 掀起的巨大飞尘,差点洒了李往矣和小芊君一身。 李往矣放出一道清风,吹散这些飞尘。 而小芊君则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来,看着几丈外的巨坑。 “大师兄,刚刚是什么掉下来了?是传说中的天外陨石吗?可是我看那一霎而下的东西,好像没那么大?” 李往矣倒是看清楚了,神情有些古怪道:“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芊君还是有些怕,小声问道:“不会有危险吧?我有点害怕诶!” 这小家伙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明明身上有万千剑意,足以让她横行天下,结果胆子却比老鼠还小。 整个听溪园,上到夫子、师娘,下到二师弟、小师妹,全都是一言不合就抡起袖子大战一场的性格,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样了呢。 就当他想抓起小家伙丢过去的时候,几丈外的巨坑边缘,冒出了一个满是灰尘、泥土的古怪东西。 小芊君吓得嗖的一下,蹿到了大师兄的肩膀上。 结果等她看清楚了,却十分惊异喊道:“咦,那是个人诶,可是怎么长得那么奇怪,头上还有角?” 从巨坑里爬出来的古怪东西,正是一颗灰扑扑的小脑袋。 不过很是奇异,因为粘上了太多的灰尘泥土,看不清面容,只见其额头上,长着一对鹿茸似的怪角。 从天上掉下来的,长着两只怪角的生灵,似乎被砸蒙了,有些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 等过了好几息之后,才睁开了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 却还是有些迷糊,打量了李往矣和小芊君一眼,很是惊讶道:“咦,地府里面,也有这么俊俏的小哥哥吗?” 地府? 小芊君有些懵。 李往矣却笑了。 他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蓝天白云的天空。 那颗脑袋随着李往矣所指,看了地面和天空,呆愣了几息,而后才回过神来。 “呀,我还在人间啊,我还以为像上次一样,又掉到地府里面去了呢。” 旋即猛地一晃脑袋,周遭立即出现一道旋风。 趴在巨坑边缘的生灵飘到了地面,也吹拂掉了脸上、身上的灰尘泥土,现出一位娇俏少女来。 不过,这并不是一位纯正的人类少女。 因为她额头上依旧长着一对鹿茸般的怪角,同时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两只大眼睛闪过了一丝不同于人类的异样瞳光。 “喂,你长得好俊俏呀,小妹妹也长得很可爱!” 怪角少女站定之后,笑容灿烂地打招呼。 “你好,我叫李往矣。”李往矣开口回道。 小芊君则上下打量着她额头上的那对怪角,很是好奇。 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女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两只角,浅笑道:“这是我的龙角,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很神异?”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是我们龙族三千年以来第一漂亮的少女仙龙!” 李往矣有些无语。 小芊君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姐姐是一条龙呀,难怪长了两只角!姐姐,我叫小芊君,我是……” “你是一株草,不对,你是一株剑草是不是?”龙角少女抢话道:“你也很厉害啊,剑草可是天生的剑道仙灵,不比我们龙族差。” “没想到刚入人间,就遇到了一个俊俏的书生,还有一株天生剑草,我果然是有大气运的少女仙龙!” 注:1为了不那么崩,原先一年一届的大道金榜,修改为三年一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弱小的龙族 看到龙族少女那么臭屁,李往矣有些想笑。 小芊君却十分惊奇。 她很小的时候,就从书上看过了与龙族有关的各种传说,很是崇拜,没想到这次下山能遇到一位少女仙龙。 李往矣也有些意外。 龙族乃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种族之一,天生神通,在上古年间,只有凤凰、麒麟、白泽等少数神禽圣兽可与之比肩,曾主宰过不止一个时代。 虽然近几千年来,龙族少露踪迹,但是关于它们的各种奇闻异事,却一直流传于人间,经久不衰。 说起来,北止戈洲上一次有真龙现身,还是在五百年前。 据《龙族寻踪传》记载,五百年前北止戈洲西境某个小国,一位名叫柳泽的落魄书生,几次名落孙山后,欲寻短见,投湖自尽。 结果落入湖底时,意外遇得一真龙吐珠。 真龙离去后,柳姓书生拾得一片龙鳞,遂消死志,浮游上岸。 其后柳姓书生虽依旧未能蟾宫折桂,却走上了修行之路,成为了一位小有威名的青年修士。 那片龙鳞被他祭炼成本命物,即使对上高一两境的敌人,也能全身而退,颇是不俗。 小芊君也看过那个故事,想到书里的记载,她不禁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仙龙姐姐。 然而除了额头上的那对龙角外,少女仙龙与一般人类少女并无其他不同之处,并没有看见一片龙鳞。 “小芊君,你看什么呢?” 龙族少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询问。 小芊君问道:“仙龙姐姐,你的龙鳞呢?” “你想看我的龙鳞啊,我只有变回真身,才会显现龙鳞,我化为人形的时候是没有的。” “哦,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练霓儿,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小芊君点点头,但其实她觉得不如大师兄的名字好听。 毕竟大师兄的名字,蕴含典故,而少女仙龙姐姐的名字,平平无奇。 但初次相遇,她不忍心揭穿。 “你们是我来人间后,最先遇到的人类,也算是一种缘分,以后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报我的名字,我罩着你们!”少女仙龙练霓儿,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咧咧地说道。 看似豪气,实则有点傻。 小芊君有些怀疑地看着她,问道:“霓儿姐姐,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啊?传说里,你们龙族不是都很擅长腾云驾雾、飞天御空的吗?” “额,这个……是因为我刚刚入世,还没有适应人间的天地法则,所以一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少女仙龙讪讪地回道,有些不好意思。 李往矣却注意到了她的用词,问道:“敢问练姑娘,是来自天外天龙墟,还是万龙洞天?” 据儒家琅琊学宫记载,上古之后,龙族主要有三个栖息地。 除了人间陨星海上的龙岛外,另外还有天外天龙墟、万龙洞天两个远离人间的巢穴。 少女仙龙有些讶异地看向李往矣:“你竟然知道万龙洞天和天外天龙墟?了不起呀,你是三教百家中哪一家的读书人?” “儒家,寒山书院。” “寒山书院啊,姑姑跟我说过,好像是北止戈洲儒家四大书院之一,那你肯定很厉害吧?咱们打一架吧?哦对了,我来自万龙洞天。” 少女仙龙目光熠熠,小小身体里战意飞扬。 没想到还是个好战少女。 李往矣摇摇头道:“我才一境,打不过你。” 少女仙龙仔细打量着,还真是一境:“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境,有些怪怪的?几百年不见,现在的人间这么厉害了,连一境修士,都可以媲美我两百年功力?还是说我们龙族变弱了?” 李往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很显然,少女仙龙是看出了他的实际战力,相当于寻常的七境修士。 而眼前的龙族少女,境界则相当于人类的九境强者。 龙族与人类不同,因着其悠长的寿命,幼年生长期很是漫长,一般而言,要五百年才会成年。 从练霓儿额头上的龙角可以看出来,她最多只有三百岁,确实相当于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幻化为眼前的模样,并没有装嫩。 见李往矣不回答,少女仙龙又看向小芊君,大眼又是一惊:“咦,小芊君你只有三四岁吧?我怎么感觉你比这个家伙还要古怪?你这一身剑意,要是释放出来,我未必抵挡得住呀,你们剑草一脉,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恐怖了?” “霓儿姐姐,我四岁半,快五岁啦。我体内的剑意,是因为……” “不到五岁的剑草,却养出了万千剑意?这人间好可怕,我要回家——” 嗖! 少女仙龙被惊到了,不等小芊君话说完,就撂下一句话,然后猛然腾空而起,消失在李往矣和小芊君的视线之外。 师兄妹俩一起仰头,看着少女仙龙消失的云层之处,都有些呆滞。 “大师兄,霓儿姐姐好像……” “不太聪明的样子。” 李往矣接话道,师兄妹俩面面相觑。 “走吧,咱们去东浒城。” 刚走没几里,又嗖的一下,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 竟是少女仙龙去而复返。 不过这次没再砸在地上了。 “霓儿姐姐,你这是?”小芊君好奇问道。 “小芊君、李书生,被你们骗了,你们不诚实,我刚才御空飞行的时候,看到几群人类修士,他们的境界、战力,都跟姑姑以前和我说的差不多,并没有那么可怕,你们吓唬我!”少女仙龙嘟嘴说道,有些小气恼。 李往矣轻摇折扇,想笑。 小芊君也憋笑,嫩声回道:“霓儿姐姐,我们并没有骗你,我想跟你解释的,结果你还没有听完,就跑了。” “是这样的吗?” 少女仙龙歪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那你说说,你体内为何会隐藏万千剑意?我感觉你只要释放出十分之一来,我就会粉身碎骨。” “这些剑意,是很多位剑灵哥哥、剑灵姐姐,还有剑灵大叔、大婶传给我的,并不是我自己练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李书生,你这境界和修为又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体内也有万千道浩然之气,也是别的儒家先贤传授给你的?” 少女仙龙又看向李往矣。 不等李往矣回答,小芊君就抢着说道:“那不是,我大师兄是天才!前无古人的那种!” 见小芊君这满脸骄傲的样子,少女仙龙不疑有假。 她慢慢踱步,绕着圈,十分认真地审视着李往矣,开口道:“你居然能打破常规,养出这么多浩然之气?大道之途简直不可估量啊。” “那你将来,岂不是比我这三千年来第一少女仙龙还要厉害?” “要不然我把刚才的话收回,以后换你罩着我吧?我感觉你才是真正有大气运的那个人!” 李往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少女仙龙回道:“我姑姑说了,人间即将进入大争之世,将有无数气运之子、盖世天骄出世,搅动天地风云,争夺那一个‘一’。” “许多隐世老怪物、惊天巨擘都会下场,甚至三教百家中仍滞留人间的祖师爷,也会席卷进去,不能幸免。” “我们龙族虽然受天地所眷,天生强大,气运所钟,也有陨落的风险。” “所以你要真是那个能走到最后的人,我就提前找你当靠山啊,这样也能在日后的天地争霸中,走得容易一些不是?” 小芊君听完这番话,大眼睛轻眨,没想到少女仙龙姐姐是这样的人。 李往矣却挑了一下眉头。 以这头少女仙龙展现出来的性格,她应该是不会说谎的,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编这么一番谎话,来糊弄他们。 而龙族作为天地间最为古老的种族之一,对于天道运转,和大道法则的认知,要超过其他种族。 既然少女仙龙口中的姑姑,说人间即将进入大争之世,连许多隐世老怪物、惊天巨擘,甚至三教百家祖师都可能下场,那应当不会有假。 龙族五百年后第一次入世,或许也与此有关。 这可是一个极为重大的讯息。 他左手掐诀,施展大易天机术,准备推演一番。 然而十几息后,却没有多大收获,只隐隐算得前途危机四伏,吉凶莫测。 他在儒家经典中,主修《三易》,大易天机术也出自《三易》。 不过《三易》中,《连山》、《归藏》多有遗失,只有《周易》是全本。 《三易》天、地、人囊括万物万象,其中《连山》为天易,《归藏》为地易,因这两易缺失,使得大易天机术也天生有缺。 对于天地之推演测算,多有阻碍。 所有研究《三易》的圣贤、宗师,包括李往矣,对此都很是遗憾。 如今难以测算天地大变,也是因天地二易不全。 “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少女仙龙问道,她也看出来了,李往矣刚刚是在推演时局变化。 李往矣摇摇头:“没有,天机难测,地势恒隐,难以测算。霓儿姑娘,你姑姑口中的那个‘一’,可有说具体指什么?” 少女仙龙也摇了摇头:“我姑姑没说,姑姑包括族里其他老祖宗,应该也只是心有所感,未必能说得清楚。你作为北止戈洲儒家四大书院之一寒山书院的弟子,你也不知道吗?” 李往矣回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像两,挂一以像三……五岁再润,故再扐而后挂。” 少女仙龙一脸茫然:“听不懂。” “这是《易》中的卦辞,‘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卦辞虽这么说,也只是大抵而言,那遁去的‘一’到底是什么,没人能断言。在不同的事物中,‘一’也不同。” 少女仙龙还是不太理解。 毕竟他虽活了三百多岁,但也还是个少女而已。 在来到人间之前,她在万龙洞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长身体,偶尔不睡了,也会被姑姑逼着到洞外飞几天,根本没有读多少书。 要她理解这深奥繁杂的《易经》,简直是在为难她。 见少女仙龙难以理解,李往矣也就不说了。 同时也暂时把这事放下,毕竟不管这人间天地会如何变化,自有各家圣人去筹算,用不着他这闲散之人操心。 “我们准备去东浒城,霓儿姑娘可要一起?”李往矣邀请道。 少女仙龙有些迟疑。 小芊君好奇问道:“霓儿姐姐,你是要去别的地方吗?” 少女仙龙摇摇头:“不是,我听说大道三年一届的大道金榜,就要揭晓了,我准备碾压所有人间天骄,登顶大洲人榜,独占鳌头!” 小芊君有些咋舌。 刚才还想找大师兄当靠山呢,这就又要碾压所有天骄,这位少女仙龙姐姐,到底有没有数啊? 怎么看着那么不靠谱呢! 李往矣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你若是暂时没有别的去处,可以先跟我们去东浒城,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不出两日,东浒城附近就会有一场天骄大战。” “真的?” “然也。” “好吧,那我跟你们走。” 随后一人一龙一剑草,就一起去往了东浒城。 东浒城是一个小城,人口只有数万,不过商铺、酒馆、茶楼、客栈等一应俱全。 李往矣三人入得城后,先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随后少女仙龙拉着小芊君逛街去了,李往矣则先去书馆淘了几本书,又转去隔壁酒馆,品尝一下当地特有的东浒水酒。 酒馆很小,却很热闹,正值晌午,挤满了三教九流的好酒之人。 李往矣好不容易,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同桌还有其他三人。 左侧是一位腰别双钩的精瘦汉子,一看就是个江湖人士。 右边是一位五十出头的小老头,看打扮也是个走江湖的。 对面则是一位头戴斗笠,手持盲杖的盲眼少年。 少年穿的倒是很斯文,面容也很白净,透着一股秀气,像是哪家书院出来的小秀才。 看到李往矣落座,左边精瘦汉子,右边的小老头,都打招呼套近乎,唯有这盲眼少年,安静饮酒,居闹市如独坐静斋。 李往矣大概猜到人榜第七的裘不暖,即将对决的对手,是谁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江山如此多骄 盲眼少年一身灰色长衫,他的盲杖是一根普通的竹竿,斜放在身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盲眼少年。 酒馆中酒客众多,拼桌的精瘦汉子和矮小老头,也都是走江湖的,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身份。 但李往矣却知晓。 这盲眼少年名叫宋九,但他有一个更显赫的名字——血手盲童。 如果李往矣当众喊出他的这个名字,只怕整个酒馆的人,都会吓得屁滚尿流。 无他,实在是这个名字太过凶威赫赫。 而李往矣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他是上一届北止戈洲人榜第八名。 在人榜第七的裘不暖后一名,而在人榜第九的南流景前一名。 因为他只比故友南流景高一个名次,所以李往矣对他印象很是深刻。 血手盲童宋九,看似少年,实际年龄却已有二十七岁。 他出道十年,甫一出现在北止戈洲,就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造成了许多杀戮。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师承,连他的名字和年龄,也是三年前登上大洲人榜之后,由金榜标注,大家才知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背后应该站着某位山巅巨擘。 因为五年前,当他在北止戈洲南境大肆屠戮的时候,许多闻名多年的强者找上去,都被人悄然抹杀。 甚至一位儒家闻道大宗师出面,也被一位神秘人物重创。 若非那位闻道大宗师乃是知名大儒,在整个北止戈洲都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只怕他也难逃一劫。 这事最终惊动了北止戈洲儒家第一学府——琅琊学宫,学宫派出一位圣人彻查此事,找到了血手盲童身后的那位神秘人物。 大战一场后,那位神秘人物被击退。 但是学宫圣人却并未为难血手盲童宋九,据说于某个夜晚见过一面后,那位以公正严明著称的儒家圣人,便返回了学宫,未曾处置宋九。 对于这个结果,北止戈洲的仙家修士多有猜测。 基本上认定血手盲童宋九,所杀之人皆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件不为人知的隐秘公案。 要不然那位学宫圣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宽恕他。 在那之后,血手盲童行事有所收敛,但也没有完全放下杀戮,依旧杀了不少人。 血手盲童所走过的每个脚印,几乎都是由鲜血浇灌而成。 眼前少年,凶名在外,但知道他具体模样的人却少。 李往矣也是因为南流景曾与其照过面,和他说起过,才能一眼就认出来。 此时他坐在小酒馆里,安静饮酒,像是一个纯良少年。 李往矣没有揭穿他,也没有故意与他亲近,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酒客。 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盘坐于润湖小岛上的裘不暖的身影。 一个人榜第七。 一个人榜第八。 一个于凶湖深处养刀。 一个在小城闹市里喝酒。 彼此之间相隔不到三十里。 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李往矣是不信的。 但还好,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 李往矣要了三坛东浒水酒,又要了几斤酱牛肉,邀请同桌的精瘦汉子、矮小老头,还有盲眼少年宋九共饮。 宋九没有说话,只举起大碗敬了他一下,自称王阿七的精瘦汉子,和自号穷山散人的矮小老头,则十分热情。 “小哥,听你这口音,应该不是俺们云水国的吧?是从南边还是西边来的?”王阿七喝了一口酒后,笑呵呵地问道。 东浒城属于云水国。 云水国是东境一个中等国家,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历史却很悠久,底蕴也很深厚。 靠着在整个东境都算得上一流仙家大宗的云壑宗,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李往矣微笑着回道:“我从西边而来。” “东環城还是中域?” “中域,在下寒山书院李往矣。” “原来是寒山书院的高才啊,失敬失敬。敢问小哥,你从中域远道而来,是来探亲的,还是访友的?” 一旁的矮小老头穷山散人接话道:“阿七,你这话就不对了,李小哥既是寒山高才,那下山肯定是游学啊,伱不知道所有寒山弟子,学有所成之后,都会效仿至圣先师周游天下吗?” 王阿七回道:“我能不知道儒家弟子下山游学吗?只是我听说咱们东境照湖书院的弟子,都必须达到游学五境之后,才会下山游学,中域的寒山书院,与照湖书院同为儒家四大书院,应该也差不多吧?” “而我观李小哥只有一境——小哥,我不是看低你哈,只是说这么个事。所以我猜小兄弟是来探亲或者访友的。” 李往矣不以为意道:“我确实是来探亲的,不过也算是一次游学,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既然下了山,就得游而多看多学。” 王阿七竖起个大拇指:“小哥真豁达洒脱,我助你早日晋升三境,进入寒山上院!” 整个北止戈洲,都知道寒山书院分为上下两院。 穷山散人也举起海碗,敬李往矣:“我也预祝小兄弟青云直上,有朝一日成就三不朽,扬名整个北止戈洲!” 吃人嘴短,王阿七和穷山散人都对李往矣送上祝福之词。 李往矣也举碗回应。 对面的盲眼少年依旧安静喝酒,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在听到“寒山书院”四个字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异色。 李往矣装作没看见,继续和精瘦汉子和矮小老头喝酒,畅谈。 因为临近大道金榜揭晓之日,整个酒馆坐的又多是仙家修士和江湖豪客,大家没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新一届金榜名单上。 这三年来,北止戈洲没怎么出现过山巅对决,天榜名单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而作为别称大宗师榜的地榜,大家最关注的还是叶归人,到底会不会在榜上。 以及有哪些超凡绝伦的大宗师,因为晋升十一境,成为圣人、剑仙、武神,或者年龄超过了五十而下榜。 而被誉为天骄榜的人榜,则讨论更多。 毕竟北止戈洲作为天下武运最后浓厚的大洲,每年都会涌现出无数新的天骄,更不用说三年一届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几乎每一届金榜公布,人榜的人选都会有极大的变化。 旧榜单上的人不是超龄下榜,就是被新人击败。 江山如此多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上一届的人榜前三甲,分别是中域止戈山的万里凝、北境大乾皇朝的贺愁新,还有南境陈家的陈病已,咱们东境最强大的天骄风掣,只排在了第五。现在万里凝、贺愁新这绝代双骄都因超龄下榜,而风掣闭关一年,近日才出关,你们说他能登顶榜首吗?” “我觉得没问题,万里凝和贺愁新就不说了,上届排在风掣前面的只有陈病已和铁枪门谢飐,陈病已是一个病秧子,而那谢飐所在的铁枪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根本无法给谢飐提供多少帮助,反而是谢飐把它带到了不属于它的高度。而风掣所在的天风宗,却是咱们东境一顶一的仙家大宗,二者有云泥之别,所以我相信凭借风掣的天赋和天风宗的底蕴,他一定会超过谢飐!” “除了上一届的天骄,你们觉得有哪些新人,能够登上人榜?我提名一个咱们东境的曾伏虎,那可是从十万野泽中杀出来的狠人,听说他刚十岁的时候,就曾手撕一头白虎幼兽,十分凶残!” “我提名西北大域一个名叫白草折的野修,我一位兄长三个月前刚从西北那边归来,据他说那个白草折十分强大,曾在一个风雨之夜,灭了十几家有八境强者坐镇的匪寨,自己成为周边数国的第一凶寇!” 酒客们纷纷举荐起自己知晓的青年天骄来。 因为这里是东境,大部分人提的都是东境的年轻天骄。 而因为《北洲潜龙记事》这样的仙家邸报在,很多人对其他大域的青年强者,也有所了解。 没过多久,李往矣就听见有人提到了从南境一路北上,接连挑战兵势峰、善战山等兵家圣地,且无一败绩的武道狂徒萧野。 还有剑修提到了一剑连败十三位天才剑修,最终跨海而去,被誉为叶归人后第一剑道天才的裴合。 在当今天下,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足够战绩,别说远在东境,就是隔着大海汪洋的东蓬莱洲、中土神洲等临近大洲,也有可能变得家喻户晓。 真正盖压一洲的无敌天骄,都是扬名整个天下的。 “李小哥,你来中域,又是寒山书院弟子,你觉得中域,或者是你们寒山书院,可有哪位绝世天骄,能够登上这一届的人榜?”王阿七忍不住询问李往矣。 毕竟这云水国离中域很远,在场的酒客,肯定不如李小哥这位中域人,那么了解中域的各个年轻天才。 自称穷山散人的矮小老头,也好奇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抿了一口酒,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因为我境界太低,对整个中域各家天才不甚了解,但是我敢肯定,我们寒山书院,肯定有一个人能上榜。” “谁?” “谢嘉树!” “谢嘉树?” 王阿七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穷山散人却眉头一挑,道:“我想知道谢嘉树,他确实很有可能登上这一届的大洲人榜。” 王阿七一拍大腿,喊道:“我也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一下山就击败七境剑修,再斩七境邪修,后来又对上八境法家门徒,结果不落下风的那位。我听说他去南境后,又和一位墨家游侠对上了,前一阵更是打上了水韵宗,很是强势。” 李往矣刚从水路上岸,还没有看过最新的仙家邸报,倒是没想到谢家子又出了那么大的风头。 看来这位谢家玉树还是很有担当的,自觉肩负起了寒山门面这一重担。 王阿七这一拍一喊,惊动了整个酒馆。 大家听说李往矣来自中域寒山书院之后,很是新奇。 毕竟儒家是三教百家之首,而寒山书院则为北止戈洲儒家四大书院之一,相当于儒家圣地。 能与四大儒家书院的弟子同桌而饮,对于酒馆中江湖好汉来说,也是一种某大荣誉。 而那些出身仙家宗门的仙家修士,见李往矣只是一境,则比较平静。 一境的儒生,肯定是寒山下院弟子,相当于各大仙家宗门的外院弟子。 地位嘛,在山下江湖或者一般修行人士眼中,自然是很高的。 但要真细究起来,也就那样。 所以因李往矣身份引起的轰动,很快就过去了,反倒是对于谢嘉树这位迅速崛起的寒山天才,许多人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据《北洲潜龙记事》等仙家邸报记载,谢嘉树作为寒山读书种子之一,年方弱冠,以他当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天赋自然是有的。 但到底能不能登上这一届的大洲人榜,则不好说。 毕竟七境,只是入榜门槛。 想要在榜单上占据一个名次,还得压过其他人。 因为谢嘉树并非东境之人,关于他的讨论也很快就过去了。 大家又继续议论起东境其他年轻天才来。 到最后大家惊觉,从这一届大洲人榜开始,北止戈洲可能即将走入黄金盛世。 以前许多界,不少八境天骄,就能进入前十——虽然只都排在末尾。 但是最新的这一届,虽然还没揭晓,大家细数之下,发现三十岁以下,适龄的青年天骄,至少有十位已经达到了九境。 这一届,很有可能创纪录地,前十都是九境宗师。 这可是很多届以来,没有过的事。 李往矣听着他们的议论,也赞同这一点。 但一想到少女仙龙练霓儿提到的大争之世,又不觉得异常。 毕竟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如果不迎来年轻一代的黄金盛世,又怎么可能发生搅动整个天下的大争之世呢? 中土神洲、东蓬莱洲、南梦华洲、西净土洲等几个排行前列的大洲,估计也差不多。 甚至像东南清嘉洲、西北烽火洲这样或底蕴深厚,或战火不息的大洲,涌现出来的年轻一代,也有可能不弱于东南西北中五大洲。 大争之世,真的要来了啊! 喝完了酒,听够了闲话,李往矣离开酒馆,返回了客栈。 傍晚的时候,少女仙龙练霓儿和小芊君,也逛完街回来了。 夜幕降临,一起吃过晚膳后,李往矣跟二女交代一声,又独自一人出去了。 他驾御清风,来到了一处高楼的屋顶上。 高楼之前,是一条长街。 夜色下,一位盲眼少年,正靠着竹竿,从长街那头慢慢走来。 而长街这一头,出现了一位精瘦的汉子和一个矮小老头。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不如李往矣 李往矣施展【天人感应】大神通,与天道相合,融于夜色之中。 他静静地看着高楼下长街中的那一幕。 从长街那一头走来的盲眼少年,自然是血手盲童宋九。 而从长街这头走出的精瘦汉子和矮小老头,则是王阿七和穷山散人。 白天同桌而饮的四人,又相聚于这夜下的长街。 当王阿七和穷山散人出现的那一刻,盲眼少年显然是感应到了,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去。 王阿七和穷山散人也朝他走去。 双方在相距十丈的时候停下。 盲眼少年宋九,微微抬头,“望”着他们。 穷山散人不说话。 王阿七则微笑道:“宋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好巧啊。” 盲眼少年只“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在等他们的后文。 王阿七和穷山散人对视了一眼,看着对面手持盲杖的少年,说道:“看来你是早料到了我们会在这里等你,那我也不废话了,我和老穷是来杀你的。” 盲眼少年依旧安静而立,没多少反应。 他虽眼盲,耳朵、嘴巴却与常人无异,他当然能听得见对方的声音,也会说话。 但他既然始终没有开口,就代表他没有说话的意愿。 一如在酒馆里的时候,他处闹市却安静如松,只恬然喝酒。 现在,他更是懒得理会这两人。 哪怕他们是来杀他的。 “像伱这么安静的刺杀目标,我和老穷还是第一次遇到,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既然这样,那……” 刷! 王阿七话没说话,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盲眼少年的面前,别在腰间的双钩,化作两轮乌月,勾向盲眼少年两处要害。 “……我们就直接动手了!” 攻势已至,王阿七剩下的半句话才是说出来。 几乎在他身形闪动的同一时间,矮小老头穷山散人也动了。 他化作一道黑色旋风,轻轻一旋,就来到盲眼少年的身后,手中多了一对暗红色的判官笔。 笔锋一出,似寒星急雨,也罩向盲眼少年的身后要害。 这两位,竟都是八境大圆满的强者。 双钩双笔! 李往矣在酒馆的时候,虽然看出他们隐藏了境界,但因只看见了王阿七腰间别着的双钩,没看到穷山散人这对判官笔,所以并未曾认出他们的身份来。 此时见到这双钩双笔默契合击,他立即联想到了北止戈洲南境的一对资深杀手“连山双煞”。 “连山双煞”在整个南境,可谓是赫赫有名,他们虽然未到九境,但是这些年来却联手刺杀了不少九境宗师。 传闻他们出自北止戈洲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黄泉”,但具体是不是如此,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名号,他们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换一个化名,“连山双煞”这个名字,还是南境一位评点江湖的大师取的。 来由是他们最开始的三次任务,都发生在连山山脉附近。 如今这对恐怖杀手,不知受谁所请,竟然来杀血手盲童宋九。 一对恐怖资深的杀手,一位凶名在外的血手盲童,双方都是修行界里极其难惹的存在。 当然,若非“连山双煞”这样的资深杀手,一般人也不敢来刺杀血手盲童。 这么一想,眼前这一幕,又似乎挺合理的。 李往矣立于高楼之上,隐匿身形,静静地看着长街上的这一场厮杀。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连山双煞”王阿七和穷山散人,一起发动,出现在盲眼少年近前,前后夹击的时候。 只见盲眼少年手腕一转,手中竹竿挥出几道幻影,“连山双煞”就倒下了。 王阿七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而穷山散人的脖子,则出现了一道血痕。 缓缓倒下的王阿七,双手捂着胸前血洞,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盲眼少年,道:“白天喝酒的时候,我们给你下了‘飞魂散’,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盲眼少年身后,矮小老头穷山散人同样很是惊骇。 但他脖子血流如注,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白天一起喝酒的时候,“连山双煞”偷偷给盲眼少年下了专门针对九境宗师的奇毒“飞魂散”,以前他们用此毒对付九境宗师,从未失手,屡试不爽。 在小酒馆里,他们明明仔细确认过了,盲眼少年吃下了暗藏毒药的酒食,没想到却没有产生一点效用。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早知如此,他们今夜根本不会出现。 但,一切已经晚了。 很快王阿七和穷山散人就彻底倒在了地上,没有了生息。 在南境横行一时的“连山双煞”,就此成为过去。 李往矣没有想到,一切会结束得这么快。 血手盲童,不愧是曾掀起过血雨腥风的人,更不愧是上一届的北洲人榜第八。 正当李往矣暗叹的时候,长街之上的盲眼少年抬头,“望”了过来。 虽然自己处于隐匿状态,虽然盲眼少年眼睛有疾,但是李往矣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既然已经暴露,李往矣便收起【天人感应】现身。 盲眼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李往矣清朗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毕竟白日里‘连山双煞’是借我请的酒,来给你下毒,并无意参与你们之间的斗争。” 盲眼少年眉头微挑,神情平静,似乎接受了他的这番解释。 然而下一瞬,他微抬竹竿,刺向李往矣。 这一刺,看似平平无奇,也隔得甚远,但是李往矣却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 竹竿普通,村里稚童都可能拿来玩耍,但是此刻凌空刺来,却如剑蕴藏万丈剑芒,似枪须臾破空而至。 宗师一击,恐怖如斯。 李往矣不敢大意,大袖一挥,身前瞬间浮现了一块肃穆凝实的石碑。 嘭! 竹竿刺在石碑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竹竿纤细,却蕴含凌厉“剑意”,而肃穆石碑则满含天地伟力,一攻一防,看似静止,实则杀机森然。 十几息后,肃穆石碑幻散消失。 凌厉“剑意”亦已停息。 盲眼少年收回竹竿,转身离去。 李往矣依旧立于高楼之上,目送他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盲眼少年走到长街尽头,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后,一道少女身影出现在李往矣身边。 “李书生,你可以呀,区区一境竟能挡住宗师一击,太厉害了!”少女仙龙赞叹道,很是惊奇。 李往矣却很淡然,道:“他并非真的想杀我,否则我肯定接不下九境宗师全力一击的。” 少女仙龙却不这么认为,眼珠子骨碌一转,脆声道:“咱们打一架吧,我觉得你肯定会给我的带来惊喜。” 这是少女第二次约战。 然而李往矣还是想都没想拒绝了:“不打,你要是真手痒,可以去找刚刚那位打去,你们都是九境宗师,打起来过瘾。” 少女仙龙有些无奈回道:“我倒是想跟他打呢,可是你不是说过,他可能是在等人榜第七的那裘什么暖吗?我要是现在去找他打架,岂不是影响他与那裘什么暖的决战?我不能干这样的事。” 李往矣瞥了少女一眼,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脑子不怎么好的少女仙龙,竟然还挺讲原则。 练霓儿却想起了一丝,问道:“对了书生,你刚才那块石碑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到了一股有别于人间大世界的天地之力?” “这石碑来自碧落天剥落出来的一处遗迹,碑中蕴藏的是碧落天的天地之力。” “原来如此,我说它怎会那么神奇,竟能化解九境宗师的一击。我听姑姑说碧落天已经陨落破败了,你居然能得到它的遗泽,你果然是具有大气运的人。” 李往矣没想到少女仙龙,连碧落天都知道。 不过碧落天的相关事宜牵扯甚深,事关重大,他没有多说。 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和小芊君,在客栈里等我吗?” 少女仙龙道:“我也想等你,可是我感应到了这盲眼少年的九境气息,又感应到你也在这里,小芊君担心你会有危险,就让我过来了。” 原来是小芊儿让她来的。 “书生,你说盲眼少年和那人榜第七的裘什么暖,很快就会大战一场,具体什么时候?” 少女仙龙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人间的九境大战了。 李往矣御风飞往客栈,回道:“应该就这两日吧,或许就在明天。” “明天啊。” 少女仙龙目光流转,若有所思,很快便展颜笑了起来。 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回到客栈里,小芊君见大师兄没事,又和少女仙龙凑在了一起。 小家伙好像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大家的喜爱,从寡言少语的半妖少年林蔚,到清冷似仙的叶归人,到道子风姿的南流景等等,现在连初到人间,脑子不太好使的少女仙龙,也没能例外。 这也许、大概也是一种天赋? 不管她们两人嘀咕什么,李往矣坐于窗前,安静看书。 …… 北止戈洲中域,临近北境的某处高地。 挺拔魁梧,气势雄浑的萧野收拳,看着百丈之外艰难起身的一位儒衫青年,摇了摇头。 不远处,还站着另外一位身着儒衫的青年,看到他这动作,忍不住大声问道:“萧野,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野回道:“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艰难起身的儒衫青年御风飞回,对那质问的儒衫青年道:“师弟,是我技不如人,莫要失礼。” 而后他向萧野作揖见礼:“感谢萧兄赐教!” 萧野看着这温文尔雅,不失君子之风的儒衫青年,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同为儒家四大书院之一的嫡传弟子,你比寒山李往矣差远了。” 儒衫青年神情为异,没想到萧野摇头,是这个意思。 而他的师弟却再次大怒:“萧野,我师兄如何就比寒山李往矣差远了?” 这两位儒衫青年,师兄名叫贺传书,师弟叫做黄树鸣,来自西境横渠书院。 横渠书院与中域的寒山书院,东境的照湖书院,南境的朝阳书院,并称为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 再加上琅琊学宫,便是北止戈洲儒家五大最高学府。 横渠书院与寒山书院同为四大书院之一,从底蕴到文脉一点也不弱于寒山书院。 萧野这个武夫,说师兄贺传书不如寒山李往矣,作为师弟的黄树鸣,自然是很不爽的。 贺传书倒是比较平静。 毕竟他持正守身,并不在意与谁一时之高低。 萧野也没有解释。 眼前的贺传书,身为横渠书院嫡传,七境后期,却接不下他一拳。 而李往矣只有一境,却能在他倾力一拳之下,不落下风。 所以在他眼里,这贺传书自然是不如李往矣的。 这贺传书温润谦和的性格,在他看来,也不如李往矣的旷达不羁讨喜。 当然,性格则一点,只是他个人的喜好,并非说贺传书不好。 自洄游归来,众人分别之后,萧野北上挑战几大兵家圣地,遇到了不少读书人,儒家、法家、名家、纵横家等各家都有,像李往矣那么特别的,还是比较少。 也不知道李更新那厮,东行到哪儿了。 听说那位东华山神主,脾气可不怎么好,到时候那货别吃了个大憋才好。 “萧野,姓萧的?” 见萧野走神,无视自己,黄树鸣气不住大喊起来。 萧野回过神来,扫了他一眼。 “聒噪!” 砰! 黄树鸣被他一脚踢飞了,摔了个狗吃屎。 他爬起来后,恼羞成怒,想要大骂。 师兄贺传书赶紧摇头,并给他传音。 眼前这位武夫,接连挑了兵势峰和善战山,即将挑战天下兵家祖庭止戈山,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师弟要是再犯蠢,将其惹恼了,他可救不了。 黄树鸣犹自恼怒,只是见萧野神色沉凝,敢怒不敢言。 但他却把寒山李往矣恨上了,准备找到寒山去,为师兄出一口气。 萧野从他的眼神,猜到了他怎么想的,笑了一下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自取其辱。对了,你要是真的气不过,非要找李往矣算账,可往东去。” “他去东华山了,参加一个月后的东华神主游神会。” “得赶紧去,晚了可就遇不上了。” 黄树鸣哼了一声:“不需你说,我自会去寻他!” 贺传书却无奈地看了高大武夫一眼,这哪是在劝啊,分明是在拱火。 不过作为横渠书院上院弟子,他们本来也是要代表书院,去东华山参加游神会的。 到时候师弟可别闹出糗事来才好。 萧野却不管他们了,直接踏空离去,继续北上。 目标止戈山。 …… 翌日清晨。 东境,云水国,东浒城。 盲眼少年在街边一个小摊里吃面。 东门外,一个腰别长刀的青年男子,踏步而来。 某座茶楼里,一位青衫书生,一位龙角少女,还有一个翠裙女童,感应到长刀青年的气势,准备看戏。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随我镇压人间 一位样貌普通,身材也中等的挎刀青年,由远方踏步而来。 东浒城内外有许多民众,看到这位青年,都有些惊异。 不是因为他的样貌,而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凶煞,冷森,腰中长刀还未出鞘,却已无比慑人。 就算是不懂修炼的普通民众,也可以看出这位青年刀客的可怕。 而东门附近一些修士,则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裘不暖!” “这是独行刀客裘不暖,上一届的人榜第七!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这气势,莫非是要与人约战?或者是大开杀戒?” 裘不暖是东境本土人士,作为一域天骄,人榜第七的绝世天才,但凡是修行之人,都知晓他。 同时,也清楚他的性格。 裘不暖无门无派,自行走东境以来,就是孤身一人。 有人怀疑他其实身负神秘传承,但是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性情淡漠,是一位孤僻刀客。 平日里,除了杀人,就是在养刀。 如今他公然现身,前来东浒城,必然不会是来游玩的。 东门边的一处茶楼里,李往矣和小芊君、少女仙龙正在吃早茶,看到裘不暖到来,不禁看了一眼街边上正吃着汤面的盲眼少年。 小芊君也很好奇接下来的人榜前十之战。 而少女仙龙练霓儿,看看不远处的盲眼少年,再看看踏步而来的挎刀青年,终于明白李书生之前跟她说的天骄大战,是怎么回事了。 “看裘不暖这气势,养刀已久啊,此刀一出,怕是有神鬼莫测之威!” “三年前他就已经是八境后期的可怕刀客,如今三年过去,他肯定已经晋升到九境炼虚宗师之境了吧?” “九境刀客,或许只有九境剑修、九境武夫,或者是儒门某些成名已久的九境宗师,可与之匹敌。” “他今日现身,不知是为何而来啊,希望别是针对东浒城的。” 不少修士很是担忧。 毕竟这位孤僻刀客,曾经就有一人问刀一城的经历,那座城里,好歹有一位九境宗师坐镇。 而东浒城,却是云水国的一座小城。 无人能接下九境刀客的一刀。 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东门城楼之上,忽然多了一位手持盲杖的盲眼少年。 除了茶楼上的李往矣三人,没有人知道这位盲眼少年,是怎么出现在城楼上的。 然而当城外的裘不暖停下,抬头看向城楼时,大家便也都发现了盲眼少年的存在。 “这位是谁?” “裘不暖好像是奔他而来的?” “可是他这么年少,怎会是裘不暖的目标?” 看客们很是惊奇。 就在这时,一位书馆老板,因为常年过手仙家邸报,认出了盲眼少年的身份,忍不住惊呼出声。 “血手盲童!” “独行刀客对血手盲童,这是人榜前十之战!” 尽管书馆老板的声音压着,并不算大,但还是震惊了全场。 盖因血手盲童的凶名,实在是太过显赫了,在整个东境,可止小儿啼哭。 如果说普通修行者,对于人榜第七的裘不暖是敬畏,那对人榜第八的血手盲童,则完全是惊惧、害怕。 看客们怎么也没想到,裘不暖此来东浒城,是为血手盲童而来。 更没想到曾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的血手盲童,竟会出现在东浒城里,就在大家的身边。 如果早知道血手盲童来了,只怕半个东浒城都会跑空。 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原先看客们还担心孤僻刀客裘不暖,会对东浒城不利,现在大家却祈祷这位人榜第七的天才刀客,能够击退血手盲童。 茶楼雅间里的少女仙龙,察觉到了大家的心绪变化,有些讶异。 “李书生,那位盲眼少年很可怕吗?我看他长得挺白净秀气的,大家为什么会那么怕他?” “你说呢?” 少女仙龙眨眨眼,想起了昨晚长街之上,盲眼少年转眼之间就解决掉了“连山双煞”,实力确实是挺强大的。 可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毕竟是那“连杀双煞”先给他下毒的,又要伏杀他,有取死之道。 所以,她还是不太理解。 李往矣传音,把“血手盲童”这四个字的由来,告诉了她。 听完那些凶残事迹后,少女仙龙微微点头,终于明白了。 城外,裘不暖站在距离城门三百丈外,遥看城楼上的盲眼少年。 早在书馆老板喊出“血手盲童”四个字后,城楼上下,包括看守城门的士兵们,都第一时间撤走了。 此时偌大的城楼上,只剩下盲眼少年宋九一道身影。 “见”裘不暖望过来,盲眼少年站了起来,以竹竿探路,迈过城墙,来到了城外。 在离裘不暖一百丈处站定。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股无形的气机,却瞬间充斥东门之外。 那些散去的看客们,纷纷站在城楼两侧的城墙上观看。 李往矣和少女仙龙、小芊君三人,则依旧留在高过城墙的茶楼雅间里,看着即将到来的天骄之战。 人榜第七对人榜第八。 两人都已踏入九境炼虚之境。 这场大战,无论如何也称得上是北洲人榜巅峰之战。 “没想到刚来到人间,就遇到了如此大战,本仙女龙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少女仙龙感慨道,很为自己的气运感到骄傲。 李往矣却发现她的一对目光闪亮,充盈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你不会是想加入吧?这可是人家的问道之战,你搅合进去不合适。”李往矣叮嘱道。 少女仙龙的修为堪比人类九境,以她不太好使的脑子,还有叫嚣着要碾压所有人间天骄,登顶大洲人榜的“志向”,还真有可能加入到城外的巅峰大战里去。 可城外的这场大战,与萧野当时强行介入断刀宗殷殃和明山剑宗韩弦空之间的战斗不同。 那一场殷韩两人是道左相逢的遭遇战。 而眼前裘不暖与盲眼少年的巅峰大战,选在新一届大道金临近榜揭晓之日进行,明显是互相筹谋多时的问道之战,可能涉及到双方的登天大道。 少女仙龙此时跳出去,有极大可能会被双方联手“清除”,以避免问道大战受到干扰。 李往矣不认为少女仙龙,能敌得过裘不暖和盲眼少年的合击。 毕竟,这两位可是整个北止戈洲的人榜前十,不是普通的青年强者。 少女仙龙是为她好,咧嘴一笑道:“当然不会了,我懂你们人间的规矩,不会随意掺和别人的问道之战的。” 李往矣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万龙洞天的龙族,与他寒山书院的山长杜夫子,有些渊源,为了不让万龙洞天的未来仙龙,刚入人间就陨落,他得看着点她。 城外,独行刀客裘不暖,与血手盲童宋九之间的无形气机,变得更加冷冽、浩大。 两人虽皆未有动作,他们周遭的空气、尘土、砂砾,便已慢慢飞舞、旋转起来。 城楼之上,旌旗亦随之飘摇。 城墙上的看客,修为低落一点的,已经开始感到窒息了。 而他们离城门之前的盲眼少年,有两百丈之远。 这便是九境宗师之间的大战,非寻常修士争斗可比。 茶楼里,小芊君一边磕着葵花籽,一边睁大眼睛,期待着即将开始的这一场九境大战。 她虽然出身寒山书院,但像这样的宗师之战,却是第一次遇到。 其他看客,更是忍着两位青年宗师的强大威压,拭目以待。 然而,意外出现了。 就在独行刀客裘不暖,和盲眼少年宋九双方的气势,达到顶端的时候,突然从南边袭来了一道夹杂尘土的龙卷风。 当狂风散去,尘土落下,走出了一位赤裸着上半边身子,乱发飞扬的狂野少年。 “人榜第七对战人榜第八?加我一个呗!” 狂野少年走到裘不暖和盲眼少年宋九中间,露出一口大白牙,爽朗说道。 这让城墙上的看客们,很是心惊。 同时也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曾伏虎!这位充满野性的少年,是咱们东境这两年新崛起的绝世天才,听说他小时候,曾手撕一头白虎神兽幼崽,很是凶残!” “他竟敢入场,参与独行刀客和血手盲童之间的巅峰大战,难道他这么年轻,就已经跨入了九境炼虚之境?” 茶楼里,听到看客们的议论,李往矣挑了一下眉头。 昨日在酒馆里,他就有听酒客们提起这位东境新崛起的绝世天才。 据一些消息灵通的酒客们说,这位曾伏虎,是从东境北边的十万野泽里杀出来的,年纪虽小,却很是凶悍。 要知道那十万野泽,生活着无数凶兽巨禽,更有瘴毒诡雾弥漫,被称作人类禁地。 圣人之下,误入其中很难活着回来。 而这位曾姓少年,却在野泽深处,生活了数年之久。 难怪这位少年,浑身上下都充满野心,更敢掺和进两位人榜前十的大战里面去。 至于他的境界——李往矣看了一眼,没有众人猜测的那么夸张。 八境初期,离九境宗师还远。 但尽管如此,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晋升到八境,也称得上是惊才绝艳了。 尤其是以如此境界,却敢介入两位青年九境强者之间的大战,必是有所倚仗。 李往矣有些好奇,这狂野少年哪来的自信。 城外。 独行刀客裘不暖,和盲眼少年宋九,同时看向曾伏虎。 “天资难得,三息之内离开,我当你没来过。三息之内不走,死!”裘不暖淡淡地道。 作为一位刀客,他惜才。 但若是想找死,他也成全。 盲眼少年宋九,则不说话,但所有了解“血手盲童”的人都知道,他不说话的时候,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 曾伏虎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斜刘海,看着裘不暖和宋九道:“打死了我,我认。” “但这场大战,既然遇上了,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站在旁边当看客的。” 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放浪不羁。 城墙上的看客们,听了心中惊异 茶楼雅间里的少女仙龙,更是拍掌赞叹:“说得好!这种大战,怎能错过?” “你等等——” 李往矣想要拉住少女仙龙,却已经晚了。 她话没说话,整个人就已经化作一道虚影,从窗户飞了出去,瞬息之后,便出现在城外。 “也加我一个!” 少女仙龙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 狂野少年曾伏虎有些意外。 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眉头微皱。 而城墙上的看客们,则十分愕然。 居然又跳出来一个? 这人榜前十之间的大战,又不是村里吃席,怎么一个又一个往里面掺和呢? 怎么敢的? 很快大家便注意到了少女仙龙,额头上长着的那对龙角,引起了一片惊呼。 众人纷纷猜测,这是真龙现世,还是普通的龙裔之属。 毕竟真正的龙,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在人间出现过了。 “你是龙?” 狂野少年曾伏虎,直接询问。 “是!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未来祖龙降临人间,少年,你要做我的龙之扈从吗?”练霓儿下巴扬起,双手背后,傲然问道。 狂野少年曾伏虎撇了一下嘴。 这少女仙龙,不知道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比他还狂。 居然想收他当扈从,怎么想的? 茶楼里李往矣却忍不住以手扶额,不忍直视。 然而城外的少女仙龙,却看着不远处的狂野少年,很是认真地道:“你的性格符合我的脾气,天分也还行,有资格当我的扈从,跟随我一起横扫九洲,镇压人间,登临诸天万界之巅!” 曾伏虎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这是身为天地祖龙的无敌之道,你将来会为你今日的选择,感到骄傲!” 曾伏虎彻底无语了。 少女龙,你不知道我是在说反话吗? 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还是跟我装傻啊? 独行刀客裘不暖,看着那满脸骄傲的少女仙龙,一时神情也有些复杂。 至于血手盲童宋九,则皱着眉头。 因着脑子不正常的少女仙龙的出现,今日的气氛好像走样了。 明明是他和人榜第七裘不暖的巅峰大战,为此双方都养刀、养剑多时,只期以最佳状态迎敌。 结果现在,他俩反倒像是成为了看客。 “喂,你们还打不打了?”少女仙龙催促道。 她入场可不是来聊天的,收龙之扈从只是顺带,主要还是想和北止戈洲人榜前十的两位,大战一场。 她还催? 血手盲童宋九恼了,竹竿一挥,刺向了少女仙龙。 另一边,独行刀客裘不暖,则刀不出鞘,拍向了狂野少年曾伏虎。 两位九境强者,准备先清场。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儒者气象 血手盲童宋九的竹竿,看似普通的盲杖,实则是一根千年老竹制成,堪比仙家法宝。 他一竹刺出,既有风雷之威。 不同于昨晚对付李往矣,他现在恼了少女仙龙,已然起了杀心。 少女仙龙练霓儿,看到这一竹刺来,不但没有惧意,反而十分兴奋。 只见她嫩白秀手一拍,周遭空气顿时一阵波动,化作一个无形掌印,击向刺来的竹竿。 携带风雷之威的竹竿,与无形波动掌印碰撞在一起,未有看客们预料的巨响爆发,反而互相消泯,化作四散狂流。 “不愧是北止戈洲人榜第八,有点意思!”少女仙龙看到这一幕,清脆笑道。 随即又是一掌拍向盲眼少年,这一掌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却蕴含三十六式,一式藏一式,叠加在一起,简单又繁杂,十分神异。 有点类似佛门的绝世掌法【如来千佛掌】。 血手盲童宋九“看”到这一掌,神情很是平静,手中竹竿一点,亦是一根化作三十六根,如三十六点寒星,一根点破一叠掌印。 当三十六点“寒星”消散,三十六叠掌法,即被化解。 少女仙龙嘟了一下嘴,显然对刚刚那一掌,如此轻巧就被对方化解了,有些不高兴。 下一瞬,她身影一闪,化作一道数十道虚影,包围住了血手盲童。 每一道虚影都是人形,因速度太快,合在一起,却变作了一道神龙幻影,威势赫然。 只见数十道虚影同时出掌,从四面八方击向血手盲童。 血手盲童宋九闭上眼睛,手中竹竿轻舞,划出层层竹影,疏落有致,如月光入庭,枝影婆娑。 婆娑竹影环绕宋九周身,数十道少女仙龙虚影打出的掌印,竟然未能近身,全被隔绝于竹影之外。 双方斗得激烈,画面却是美丽绝伦,如同一副写意庭院画卷。 此时看客们才发现,这突然跳出来的少女仙龙,竟然也是一位九境宗师,难怪她敢掺和进两位人榜前十间的大战。 更敢豪言收曾伏虎为扈从,要横扫九洲,镇压人间。 上古龙族,不愧是曾主宰天地的无敌种族。 小芊君看了却有些担忧,小声问道:“大师兄,霓儿姐姐能打得过那位盲眼小哥哥吗?城墙上的人说他杀过很多人的,霓儿姐姐要是打不过,会不会有危险啊?” 虽然相处时间尚短,小芊君却已然喜欢上这位“脑子不太好使”的霓儿姐姐,不希望她有危险。 李往矣微笑道:“放心吧,即使不敌,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她还没使出龙族独有的神通、秘技呢,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听到大师兄这么说,小芊君放心了。 场中数十道虚影分身打出几百掌,都未能击破盲眼少年的“婆娑竹影”后,数十道虚影分身一齐飞升到盲眼少年头顶,刹那间融为一体,而后合几百掌为一掌,凌空而下,镇压而下。 少女仙龙练霓儿之前打出的几百掌,竟然都有残势未消,此时融合在一起,掌罡磅礴雄浑,威势极为恐怖。 在少女仙龙分身合体,飞凌头顶之时,血手盲童宋九也没有闲着。 只见他手中纤细竹竿极速挥舞,无数翠竹拔地而起,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座占地数十丈方圆的竹林。 这些翠竹出现后,看似雅致柔弱,实则每一株竹梢,每一根枝叶,都蕴含莫大杀机。 从四面八方,刺向空中的少女仙龙。 轰! 少女仙龙练霓儿一掌印下,雄浑恐怖的掌罡与杀机弥漫的竹林碰撞在一起,掌罡爆发,竹林摇曳,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少女仙龙身姿娇小,如同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女,初入人间,战力竟如此恐怖,能与成名已久,凶威赫赫的血手盲童战个不分上下。 龙之一族,果然强大。 另一边。 独行刀客裘不暖与血手盲童心意相通,准备清场,一刀鞘拍向狂野少年曾伏虎时。 那位从十万野泽里杀出来的少年,脸上露出野性笑容,然后一拳轰出。 这一拳拳势如虹,带着响亮的水浪奔腾之声,似把十万野泽里的水流,都一起携带过来了。 只是拳势虽凶猛,境界却不如独行刀客裘不暖,还是被一刀鞘给拍散了。 他整个人也倒退了两步。 然而他却一点不懊恼,反而十分放肆地笑了起来。 “如果人榜第七只有这点能耐,那今日我曾伏虎,说不定就要把你打杀在众人之前了!” 裘不暖眼里浮现一抹冷意。 以前都是他豪言挑衅别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挑衅他了? 他又还没老。 既然这野小子这么不识趣,那他便也不惯着他了。 只见他扬起长刀,陡地劈了出去。 刀刃依旧未出鞘,却有一股虚空之刃,破空飞出。 刀客要杀人,刀不出鞘,依旧无人能躲。 然而曾伏虎却根本没想躲。 在虚空之刃飞来时,狂野少年双手张开,仰天长啸。 一股狂猛、桀骜的气息,猛然从他身上爆发,冲天而起。 同时一头煞气凛然的白虎神兽,从他胸膛幻现,狂暴无比地冲向裘不暖。 这头白虎神兽,是一头魂影,却十分凶悍。 它虎口一吐,一股凝练的虎息飞出,瞬间击溃了裘不暖劈来的虚空之刃。 尔后它一个凌空虎跃,整个扑向了裘不暖。 白虎乃是上古天之四灵之一,与龙族的上古青龙一脉齐名,位列西方,主杀伐。 此时凌空扑来,即使是裘不暖,也不由得神情微凛。 手中长刀先撩后劈,斩出“斜十字”,迎向白虎神兽。 白虎神兽虽是虚影,却似有神智,察觉到这“斜十字”的危险,额头“王”纹异变,射出一道玄光,迎击“斜十字”刀痕。 “王”纹玄光与“斜十字”刀痕一接触,瞬间溃散。 曾伏虎毕竟只是八境初期,而裘不暖却是九境炼虚宗师,双方差距有如天堑,即使曾伏虎这白虎神兽虚影极为神异,也难与九境宗师抗衡。 但白虎一族的神通,蕴藏神秘伟力,“王”纹玄光虽然消散,却也极大削弱了裘不暖斩出的“斜十字”刀痕。 巨大虎爪一拍,残存刀痕便也破碎幻灭了。 不等裘不暖再次出击,曾伏虎再次狂啸,他的胸膛处异光闪耀,竟然同时飞出一头巨大雀鸟,一头奇异巨鳄,还有一头狂暴硕鼠。 雀鸟凌空,巨鳄爬行,硕鼠掘地,三头异禽巨兽,从三个不同方位,同时杀向裘不暖。 这三头异禽巨兽刚一出现,城楼两边的城墙,立即出现了一片惊呼之声。 “那巨大雀鸟,似乎是传说中的吞天雀?” “确实与《天下异禽名录》里的吞天雀很像,据说一百五十年前,有人曾在十万野泽里见过吞天雀的踪迹,难道这传说中的恐怖凶禽,也曾与这狂野少年结缘?” “那外观奇异,神似暴龙的巨鳄,应该是荒古神鳄,曾伏虎竟然也能把它召唤出来?他是从何处铭刻的?” “相比于这吞天凶雀和荒古神鳄,那头狂暴的硕鼠,应该只是寻常家鼠所变,可是我怎么觉得它爆发出来的凶焰威势,比前两者还要可怕呢?” 大部分都震惊于三头凶禽巨兽的来历。 而有些人,却更想知道曾伏虎,施展的是何种神通,竟然能把白虎神兽、吞天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都融于体内。 这四者都极为可怕,且本性不相合,想要把它们融于一体,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是上古御兽魂术!难怪这狂野少年区区八境初期,就敢挑衅裘不暖和血手盲童两位九境宗师,这便是他的倚仗啊!” “他若是收纳的凶禽神兽足够多,确实与九境宗师有一战之力。” “他能从十万野泽中杀出来,果然并非侥幸,以此子天赋和当前战力,只怕他有望压过一些九境强者,在即将公布的新一届人榜前十中,占据一个席位!” 场中,人榜第七的裘不暖,已经与白虎神兽、吞天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四大神兽凶禽战在一起。 茶楼处,小芊君听到众人的议论,也不由得目露异彩,很是惊奇。 然而刚要说话,她却发现旁边的大师兄,面露沉凝之色。 “大师兄,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 “嗯?” “我知道上古御兽魂术这一秘术,它确实十分神奇,可是按理说,以曾伏虎当前八境初期的境界,他不应该能同时驾驭白虎神兽、吞天雀、荒古神鳄这三大神兽凶禽,更何况还有一头与前三者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狂暴硕鼠。” 小芊君还是不太理解。 李往矣直接道:“这曾伏虎有问题!” 小芊君好奇:“什么问题?” 李往矣刚要回答,突然一道血海狂涛,由城外涌向城楼和两侧城墙。 却原来是战场另一对,少女仙龙练霓儿搬出古真龙之爪,幻化出漫天龙爪,攻向血手盲童宋九。 而宋九则召唤幽冥血海应战。 两大九境宗师激战之下,上古真龙之爪搅动幽冥血海,竟是冲出了交战范围,无心殃及了观战的看客们。 城墙上的看客们见幽冥血海掀起的血色狂涛,狂涌而来,全都十分惊骇,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这血海狂涛乃是宗师神通所化,若是被沾染,或者被卷入其中,只怕在场之人,无一能够幸存。 就在这时,一道青衫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大袖一挥,无数浩然之气瞬间化作天地清风,将涌来的血海狂涛,全部吹回了城外,一滴也未溅到城墙上。 劫后余生的看客们,看见城楼上的青衫身影,顿时心生感激,纷纷拜谢。 “多谢先生救我等于危难!” “谢先生援手!”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 出手之人,正是李往矣。 见得众人一齐拜谢,他拱手回礼:“诸位不必客气,解危救难乃是我辈读书人应有之义,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少看客还欲拜谢,道:“先生于我等,如再生父母,还请先生告知姓名,我等必将铭感于内,永不忘怀!” 见这些看客不得恩公姓名,便不罢休,李往矣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 便朗声回道:“在下……” “寒山谢嘉树!” 小芊君突然出现在城楼之上,对自家大师兄挤眉弄眼一番,脆声道:“这是我们寒山上院的谢嘉树公子,我们公子淡泊名利,不好虚名,大家千万不用放在心上!是吧,公子?” 李往矣揉了下小家伙头,笑着回道:“是的!” 众人顿时了然,大为震动。 “原来是寒山书院谢嘉树谢公子啊?难怪如此风姿卓然,有儒者气象,果然是寒山高才!” “恩公,邸报里不是说你在南境么?何时来的东境?”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敢问恩公,你对于城外之战,是如何看的?” 李往矣点头回应,却不言说,只示意大家拭目以待。 城外,少女仙龙与血手盲童宋九战得正酣。 双方都是九境炼虚之境,一个是龙族有仙龙之姿的天才,未来有望成就祖龙之位。 另一位则是北止戈洲凶名在外,于三年前便位列大道人榜前十的绝世天才,此番交战,竟是不分轩轾。 而战场另一端,独行刀客裘不暖,与狂野少年曾伏虎之间的战斗,却是别样风格。 裘不暖三年前在大道人榜上的排名,还在血手盲童宋九的前面,当前也是根基稳固的九境宗师。 境界、修为皆十分深厚。 而从十万野泽里走出来的少年曾伏虎,却凭借一手上古御兽魂术,与其周旋。 此时他除了白虎神兽、吞天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外,又召唤出了夔牛、螣蛇、毕方、金翅大鹏等四头神兽凶禽,一起围攻裘不暖。 这八头神兽凶禽,每一头放出来,都能够威震一方。 此时八尊齐出,即使都是魂影,并非真身,却也震撼住了所有看客。 连小芊君也瞪大了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只有李往矣眉头微皱。 他已然开启儒家望气术,在他眼里,城外那乱发飞扬的狂野少年,已不是一个人形,而是被一个诡异的存在控制了。 砰! 裘不暖刀鞘一转,同时拍飞了冲杀过来的八尊神兽凶禽。 就在这时,曾伏虎双瞳一红,整个人化作了一道血影。 李往矣脸色微变:“不好,他要失控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神秘魂影 曾伏虎双瞳通红,整个人更是直接化作了一道血影,飞天而起。 不仅李往矣,所有人都知道他状况不正常。 城墙上的看客们一阵惊呼。 而裘不暖则面色一沉,目光冷锐地盯着飞到半空上的曾伏虎。 曾伏虎悬停在空中,双瞳变得一片血红,身体暴涨,同时不断涌现无穷无尽的血煞之气。 其人仿佛已然化作一头血魔。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这是入魔还是妖变?” 所有看客都不解,很是惊异。 小芊君也惊讶地看向大师兄:“大师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李往矣神情凝重,回道:“他的上古御兽魂术,并非自己修来的,而是受体内一件神秘魂影所赐。” “为了与裘不暖对战,他强行操控白虎神兽、吞天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夔牛、螣蛇、毕方、金翅大鹏等八头神兽凶禽,超出了他的承受界限。” “刚刚裘不暖拍飞八头神兽凶禽,让他气血翻涌,体内神秘魂影震荡,受到了反噬,已然失控!” 小芊君闻言,开启剑瞳,果然看见曾伏虎命海之中,有一团无比诡异邪煞的云雾,里面隐藏着一道神秘魂影。 此刻那道神秘魂影震动曾伏虎的命海,无数命魂灵识随之化作血煞之气,涌向曾伏虎的各个血脉、毛孔。 让半空中的少年,不是入魔,胜似入魔。 因李往矣和小芊君站在城楼屋顶上,离两侧城墙不远,许多观战的看客都听见了他们的话。 这让他们十分震动。 他们终于明白看面相只有十七八岁的曾伏虎,为何这么年少,便能突破到八境,又为何敢以弱战强,强势介入裘不暖和血手盲童之间的巅峰大战。 原来是受神秘魂影控制。 “恩公,您可知道那道神秘魂影,是什么东西?或者说它来自何方?”其中一位看客询问道。 其他看客也都期待着他的解答。 毕竟这位恩公谢公子,乃是来自四大儒家书院之一的寒山书院,博学多识。 李往矣微微摇头,他想到了一种很不好的情况。 不由得出声叮嘱道:“你们赶紧撤吧,并通知附近其他人,离得越远越好。” 嗯? 李往矣这话一出,所有看客都大惊。 “恩公为何要撤?难道……” 李往矣打断:“不要问那么多,赶紧走,迟了一会儿可能就走不了了。”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迟疑,纷纷飞驰离去。 “谢公子”刚刚救过他们,自然不会骗他们,既然让走,那就赶紧走,否则一会儿可能真的就走不了了。 人榜前十间的巅峰大战虽然好看,可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很快城墙上的看客们,都离去了,他们也遵循恩公的叮嘱,也通知了城门附近区域的商贩、民众,一起撤离。 偌大的东门区域,只剩下李往矣、小芊君师兄妹,以及城外大战的四人。 少女仙龙和血手盲童宋九,依旧大战不休。 两位看着年纪都不大的宗师,从地上打到了空中,又由空中战到了远处的一处低矮山坡,仍是不分胜负。 而东门之外,悬停在半空中的曾伏虎,依旧散发出一道又一道血煞之气。 他的血红双瞳尽是疯狂之色,不知道是要把体内异动的神秘魂影释放出来,还是要压回去。 无穷无尽的血煞之气,凝聚在他身边,化作一团巨大的邪煞血雾。 白虎神兽、吞天凶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夔牛、螣蛇、毕方、金翅大鹏等八尊神兽凶禽,就是是八尊扈从,位列在他身后,一起盯视着地上的孤僻刀客裘不暖。 裘不暖手中长刀终于出鞘。 此刀名曰“百劈”,刀刃长五尺五寸,刀锋森寒,乃是一把品质极高的名刀。 两百年前,归一位十境大刀客所有,百次劈斩之下,即使是半步圣人,也难逃一死。 自从十年前跟随裘不暖再次出世时,也斩杀过不少成名强者。 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宝刀凶器。 “百劈”出鞘,显示独行刀客裘不暖,对半空中异变少年的重视。 “我是说过,今日要将你这人榜第七打杀在此,我,曾伏虎,说到做到!” 双瞳血红,周身环绕巨大血雾的曾伏虎,面露暴虐之意,越发的放肆嚣张。 裘不暖长刀斜拖,目光冷锐地盯着曾伏虎,却不是在看这狂野少年,而是在看他体内的那道神秘魂影。 既然李往矣和小芊君都能看得见那神秘魂影,作为九境宗师的裘不暖,自然也能看到。 “百劈”长刀从来不斩无名之辈,既已出鞘,自是奔着那神秘魂影去的。 曾伏虎也察觉到了对手,对他的无视,心中大怒。 “给我去死!” 狂野少年怒吼一声,右手一按,整个人连同身后白虎神兽、吞天凶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夔牛等八尊神兽凶禽,一起冲向了裘不暖。 白虎神兽释放“王”纹玄芒,尽是杀伐之光。 吞天凶雀大嘴一张,不仅要吞噬地上的刀客,似乎连整个地面,都将吞掉。 荒古神鳄布满尖刺的巨尾,猛然甩向地面,如同雷鞭轰地。 狂暴硕鼠则一头撞向裘不暖,锐利森然的一口牙齿,早已对准了裘不暖的脖子。 夔牛、螣蛇、毕方、金翅大鹏四头神兽凶禽,亦展现各自的天赋神通。 一马当先,凌空而下的狂野少年,更是化作一道凶煞血光,蕴含恐怖灭世之力,誓要一个回合,就绝杀地面上的刀客。 在曾伏虎和八大神兽凶禽刚下冲的那一瞬,裘不暖也动了。 只见他身影一飘,手中长刀随之而转。 动作看似极其缓慢,实则刹那间已斩出九刀,一刀三式,一共二十七式。 此刀法名叫【开山九刀】,乃是裘不暖见樵夫入山以柴刀开路而悟,下斩荆棘,上劈苍木。 朴实无华处,却含刀道真意。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开山九刀】连斩凌空而下的凶煞血光,和八大神兽凶禽。 神通爆发,刀光闪耀过后。 裘不暖立于一处大坑旁边,身上衣衫有几处裂痕。 不过身上并无血迹。 而狂野少年曾伏虎,则立于大坑对面,二者隔坑相对。 他身上的衣衫完好,双瞳中的血色,也消散了不少。 白虎神兽、吞天凶雀、夔牛、螣蛇等神兽凶禽,则全都消失了。 “噗嗤——” 看似无有损伤的曾伏虎,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他裸露的上半身。 不过,他却未在意,更没有去擦拭。 反而脸上再现疯狂之色,倨傲道:“人榜第七的九境强者,我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真是让人失望啊。” “要不然,伱和那头少女龙,还有那个瞎子一起上好了,免得我一个个打发你们,浪费时日。” 少女仙龙练霓儿,与血手盲童宋九,依旧于远处交战,自是不可能理会他。 而裘不暖盯着对面的少年,眉头微皱。 他刚刚第九刀,明明针对的是少年体内的那道神秘魂影,长刀也砍中了少年的身体,可是那神秘魂影,却好像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百劈”内蕴破邪之力,天生克制一切邪物魂影。 居然刀出无功? 很反常! 城楼之上,李往矣也一直开启儒门望气术,盯着狂野少年体内的那道魂影看。 裘不暖不愧是人榜第七的绝世刀客,刚才那九刀,极为厉害。 八大神兽凶禽皆被一刀而斩,曾伏虎也中刀了,不但人未死,体内的神秘魂影竟也安然无恙。 这让他越来越确定,那道神秘魂影,真是他猜想的那种情况。 可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今日之事将十分棘手。 城外。 面露疯狂的曾伏虎,见裘不暖不说话,冷然道:“既然你不叫那头少女龙和瞎子一起上,那就先送你上路好了。” 说完他直接化作一团庞大无比的血云,猛然一荡,瞬间笼罩住了包括裘不暖在内的方圆百丈之地。 城楼上的李往矣见状,立即以浩然之气,化作天地正音,大喊道:“裘兄,用【绝命三斩】,先将曾伏虎与那神秘魂影斩开,方可破敌!” 【绝命三斩】乃是裘不暖一门极为冷门,且十分凶残的刀法,有如世俗江湖的【七伤拳】,斩人先斩己。 因为裘不暖在上一届大道金榜中,同为人榜前十,且名次在南流景之前,李往矣对他多有关注,知道他曾经施展过这门刀法。 【绝命三斩】,绝命,绝魂,绝往生。 先绝自己后绝人,谁先撑不住谁先死。 自裘不暖成名以来,只使用过一次,且只用了其中的第一式。 被血雾笼罩的裘不暖,感觉自己身处虚无之中,六识皆已蒙蔽,连心灵、神魂也快速变得缓慢,呆滞。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宏大的声音,陡然传入他的耳朵,激荡他的神魂与神识。 “裘兄,用【绝命三斩】,先将曾伏虎与那神秘魂影斩开,方可破敌!” 裘不暖熟悉这个声音,因为前几日才在润湖深处遭遇过。 他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并且不作它想,手中“百劈”长刀立即挥动,极速斩出【绝命三斩】第一式——绝命! 【绝命】一出,刀光冷冽,他脸色一白,修士最为重要的命海立即破裂,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 而血雾之中,同时响起一声闷哼。 周遭十丈内的血雾,亦随之而散。 虽遭重创,裘不暖却依旧不停息,“百劈”长刀再斩,须臾之间第二式【绝魂】,展现世间。 伴随着一阵刀光掠过,裘不暖整个人一抖,差点摔倒。 无他,【绝命三斩】真个斩人先斩己。 他三魂七魄中的两魂,随着第二式【绝魂】而消失。 但也还好,他曾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痛苦,只要能够活下去,早晚能够修回来。 而对手却没有那么好受了。 在他所有灵魂消散的瞬间,笼罩周围百丈之地的所有血雾,全部消散。 狂野少年曾伏虎,也被一刀劈飞了出去。 一道凝实邪异的魂影,从他体内飞了出来。 【绝命三斩】果然有用,把隐藏在曾伏虎体内的那道神秘魂影,给砍出来了。 裘不暖右手拖刀,准备继续斩出第三刀【绝往生】。 这第三刀,他从来没有施展过。 以他当前九境初期的境界,也支撑不起,一旦使出,他必然暴毙,连往生极乐都不可能,将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但他确定,只要此刀一出,对面那道神秘魂影,一定也会随他而去。 作为刀客,他敢赌。 然而,不等他挥动长刀,一道青衫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边,按住他的手腕。 “裘兄,可以了,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裘不暖皱眉,看向面前的青衫书生。 说实话,他对面前的青衫书生,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也没有恶感。 在他眼里,对方太弱了。 整个寒山书院,除了山长副山长那些老夫子,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被他记在心上。 眼前的青衫书生,和那个扬威南境的谢嘉树,都不值一提。 也是因为这点,当初在润湖深处相逢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冷淡。 但是此时再见这青衫书生,他的神情却有一些变化。 毕竟刚才,是这青衫书生的传话,才让他得以脱困。 悄然而至的青衫书生,自然是李往矣。 他也知道这孤僻刀客,不怎么待见自己,他也不管,直接将一道浩然之气,传输给裘不暖。 眼前刀客三魂没了两魂,若不及时救治,会有极大隐患,就算不死,也有可能影响到将来的大道前途。 知道对方好意,也明白儒门浩然之气对于温养神魂,有极大益处,裘不暖没有拒绝。 但对于对方阻止他使出第三斩,还是有些不解。 狂野少年曾伏虎,被他一刀劈飞在地,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而那道神秘魂影,漂浮在空中,却仍具有极大威胁。 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不使第三斩【绝往生】,也没有把握能够压胜,他不觉得面前只有一境的青衫书生,能够抵抗。 李往矣看着不远处的神秘魂影,面露思忖之色,似乎还在犹豫对敌之策。 那神秘魂影也在看着他们两人,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李往矣、裘不暖同时身体一寒。 连远处交战的少女仙龙和血手盲童宋九,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停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银龙 神秘魂影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李往矣这才看清楚它的模样。 这魂影竟是一位女子。 按照一些民间传奇话本里的故事,他还以为是一位老爷爷呢。 只是,这魂影女子外表看起来虽然很美丽,此时此刻,却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不仅是李往矣和身旁的裘不暖这么感觉,连远处交战的少女仙龙和血手盲童,也都在魂影女子“笑”的那一刻,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停止了交战。 两人一起望向这边。 “没想到你们这群后生,竟然能把我逼出来,也算是有几分能耐了。”魂影女子轻佻开口,声音有些飘渺悠长。 裘不暖眉头紧锁。 被李往矣打断气机,他现在已经很难使出【绝命三斩】第三斩了。 而面前的魂影女子,一个笑容就让他遍体生寒,明显超越了九境,不使出【绝往生】,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作为一名刀客,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少女仙龙飞了过来,大眼滢亮,好奇地看着魂影女子。 血手盲童宋九,也缩地成寸,走了过来。 李往矣则拱手问道:“寒山书院李往矣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魂影女子扫了他一眼,慵懒地回道:“寒山书院?没听说过,不过你这小郎君,倒是长得挺俊俏的,很是养眼。” 李往矣、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听到这话,脸上都浮现一丝异色。 寒山书院建立已有百年,作为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莫说是北止戈洲人士,就是其他八大洲的仙家修士,也没有不知道的。 而眼前的魂影女子却说没听说过,如果她不曾说谎,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此女乃是很久以前的人,至少与世隔绝了上百年。 联想到她是从狂野少年曾伏虎,命海之中分离出来的,而此前曾伏虎又一直于十万野泽中潜修、拼杀。 那她的出处,一大半已经明了了。 极有可能是一百多年前,甚至是数百年前,陨落于十万野泽中的某位仙家大能,靠秘法化作魂影,苟活了下来。 偶遇曾伏虎后,便寄生在他身上,而后重返人间。 难怪她称在场的几人为后生,这是一位至少一百多岁的“老奶奶”。 这种存在,都是很棘手的。 她当前的残魂状态,都让裘不暖、少女仙龙、血手盲童宋九三位九境宗师,感到莫大危机,那她生前全盛状态之时,该有多强大? 十境大宗师? 半步圣人? 还是圣人? 或者更高? “连寒山书院你都没听说过?你是有多久没有返回人间了?”少女仙龙练霓儿好奇问道。 她作为一头龙,都知道寒山书院。 这位“老奶奶”,到底是有多老? “竟然是一头小龙?嗬,本性还挺纯洁的,也是难得一见啊。”魂影女子看向少女仙龙,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难得一见的?我们龙族都天生神圣,天性纯洁啊。你要是见过本性污浊的龙,那肯定是蛟龙异种,不是真正的龙。”少女仙龙回道。 她为自己的龙族身份感到骄傲,不希望别人贬低龙。 魂影女子脸上却露出一丝回忆之色:“天性纯洁?八百年前我遇到过一头天龙,她的性格……可称不上纯洁。” “八百年前啊,看来真是一位老老老老老……奶奶啊!” 少女仙龙小声嘀咕。 这让魂影女子一滞,随即笑容“和蔼”地看着少女仙龙,开口道:“我太喜欢你这头小龙了,一会儿我要把你的筋抽出来做头饰,把你肉烤了下酒喝。” 虽然她话语轻柔,满脸笑容,少女仙龙却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恶意侵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作为一头骄傲的少女仙龙,人间大天地未来的祖龙,练霓儿运用龙族秘术,冲散了这股恶意。 梗着脖子道:“哼,我不怕你!” 魂影女子轻笑道:“胆子不小,天资也极为不错,难怪那些老龙能放你到人间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人之后,等你变成烤肉入我腹中,消息传回龙族老巢,也不知道八百年前的那位‘老友’,会不会伤心。” “还真是期待呢。” 伴随魂影女子的话语,又一股强烈的恶意,笼罩少女仙龙全身,让她一阵恶寒。 她受不了了,看向李往矣、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三人,道:“这位老奶奶离开人间太久了,她这状态也不适合继续留在人间,咱们先联手超度了她,再分高下?” 独行刀客裘不暖,只剩下最后一刀。 无论生死,他愿意把这最后一刀,送给眼前这位魂影女子。 而血手盲童宋九,看看少女仙龙,又看看裘不暖,以及旁边的青衫书生,点了点头。 不是他们无缘无故,非要杀这来历神秘的魂影女子。 而是魂影女子此时的状态,十分孱弱,如风中火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 她是被裘不暖的【绝魂】刀逼出来的,若不想就此消亡,必然会选择杀死他们,以抽取他们的魂力,补全自身。 另外,这魂影女子整个残魂充满邪戾之气,显然生前不是什么好人。 联手杀她,不违道义。 魂影女子显然感受到了几人的杀意,笑了起来,道:“你们几个小后生,在我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还想杀我——怎么说呢,我欣赏你们的勇气。” “所以我决定在把你们吃掉之前,先让你们蹦跶几下,免得说我作为一位前辈,不给你们机会。” 少女仙龙一脸鄙夷道:“话说得好听,不过因为残魂刚刚现世,还不够稳定,需要时间适应人间天地罢了。不过,我们可不会给你这位老老老老……奶奶机会,看打!” 娇喝一声,少女仙龙率先出击。 只见她一拳打出,拳头虽小,却万顷银色雷霆相随,轰向魂影女子。 不像与血手盲童宋九同境争锋,面对明显境界超然的魂影女子,她一上来就使出了龙族大神通【天御雷霆】。 雷霆乃天罚之力,最是克制世间一切魑魅魍魉、邪物残魂。 作为交战多时,彼此之间多少有些了解的血手盲童宋九,也在第一时间动了。 他竹竿一划,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出现在魂影女子身后,带起一道青翠剑幕,既是拦住魂影女子的去路,也是与少女仙龙前后夹击。 【竹影剑幕】,血手盲童宋九的最强杀招之一。 作为两位年轻的九境宗师,他们的配合,对时机的把握,可谓是妙到毫巅,乃是打出来的默契。 若是寻常的对手,在两人这一击下,就算不死,也会被重创。 然而魂影女子却只是轻哼一声,极速出击的少女仙龙和血手盲童,就同时慢了下来,就像是光阴岁月在这一刻,停歇了一样。 两人变慢,魂影女子自身却不受影响。 反而好整以暇地等着两人,主动送到面前来。 这是境界的压制。 任凭少女仙龙神通再强,血手盲童杀招再厉害,在她超然的境界面前,都是镜花水月,无有一丝作用。 眼看魂影女子伸出素手,就要抓住少女仙龙,一把五尺五寸的长刀横了过来,斩向那只素手。 “碍事!” 魂影女子轻叱一声,先不抓少女仙龙了,反手拍向长刀。 随即啪的一声,百劈长刀连同主人裘不暖,被一起拍飞了出去。 同时素手拍出的掌劲余罡,把身后的血手盲童宋九,也扫荡震飞了。 那即将临身的【竹影剑幕】杀招,也随之化作虚无。 魂影女子的境界太高,眨眼之间,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便已遭到重创,联手攻击的三位九境宗师,只剩少女仙龙一人。 而且她还自投罗网似的,主动送到魂影女子面前。 眼看少女仙龙就要落入魂影女子手中,忽然一道青衫长袖卷过,在魂影女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带着少女仙龙离去。 “想跑?能跑得掉吗?” 魂影女子冷笑一声,右手一探,一股无穷诡力爆发,那卷住少女仙龙的青色长袖瞬间破裂,少女仙龙被倒吸回去。 “嗷——” 少女仙龙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龙吟,整个人立即化作一条十几丈长的银龙,瞬间摆脱了魂影女子的抓吸之力,飞到了高空中。 危机之下,少女仙龙只能现出真身。 空中的银龙,鳞片银白无暇,龙须精致,龙角峥嵘,十分神俊。 不愧是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果然有上古仙龙之姿。 对于刚才差点落入敌人之手,现出真身的少女仙龙十分恼怒,她怒吼一声,整个东浒城都为之一颤。 好在东门附近的看客及民众,都已经疏散了,否则就这一声龙吟,就有可能无数人受伤。 怒吼完之后,银龙龙尾一甩,遨游于空中,东门上空登时凝聚无数彤云,雨势瞬成,惊雷隐现。 不知是为了稳固残魂,还是追忆当年遇龙的经历,魂影女子就那么站着,仰头看着空中的那一幕,既没有理会救走少女仙龙的青衫书生,也没有干扰银龙施展神通。 很快空中积聚的雷云雨势越来越壮大,顷刻之间,已经笼罩整座东浒城。 银龙翱翔其中,银色身躯时隐时现,携带滔天龙威。 被拍飞的独行刀客裘不暖,和血手盲童都已经从地上起来,两人虽然没死,情况却都极不乐观。 裘不暖的“百劈”长刀刀身出现三道裂痕,替他挡去了绝大部分掌罡,尽管如此,三魂已去两魂的他,胸口仍残留半截掌印,面如金纸,气息孱弱。 血手盲童宋九情况要好不少,作为盲杖的竹竿并未断裂、折损,但是他本人,嘴角、鼻子、耳朵,都在淌血。 五官中,唯有那双盲眼,未见血迹。 哪怕是九境宗师,面对境界远超于他们的对手,也没有多少抵挡之力。 从地上起来后,看着空中游走飞舞的银龙,他们脸上却并无一丝喜色。 他们知道那魂影女子九境有多强大。 这还不够。 龙族虽然乃是天地间最强种族之一,可是那少女仙龙还只是一头幼龙,龙族神通再强,境界也只与他们一般。 想要击杀魂影女子,远远不够。 自从被裘不暖劈飞,魂影女子离体之后,就一直躺在地上的曾伏虎,并没有死去。 他瘫卧在地上,仰着头,也在看着天上的银龙。 魂影离去后,他变得十分虚弱,脸上已无一丝疯狂之色。 他望着天上不断翱翔的银龙,神情幽幽,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中雷云雨势积聚得越来越壮大,云中隐现游走的银龙,散发出来的龙威也越来越盛。 不过,雷云之下,魂影女子身上的气息,也在快速上升变强。 她任凭银龙施展神通,积攒威势,果然并非托大,而是也在稳固魂体,凝练底蕴,提升气势。 裘不暖见状,给血手盲童传音:“我准备施展【绝往生】,待我死后,请把我的‘百劈’刀,送到飞鸿国,裘将军府。” 血手盲童宋九,“看”了他一眼。 飞鸿国乃是东境北边的一个小国,穷乡僻壤之地。 他没想到这位人榜第七的孤僻刀客,竟然来自那里。 更没想到对方,会托刀于他。 他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没事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所以他拒绝了。 “你找那个青衫书生吧,让他送刀。” 听到血手盲童的话,裘不暖皱了一下眉。 他今天已经皱了很多下眉头了,比他好几年皱的都多。 他看向青衫书生,结果没有看见。 刚刚还在那里,以一记流云飞袖,救了少女仙龙的青衫书生,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看魂影女子不可敌,偷偷跑路了? 刀客忍不住又皱了一下眉头。 他左右张望一圈,终于看见青衫书生。 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回到城楼那边了,正与一直跟着他的那个翠裙女童,一起站在城楼最高处。 没跑远,但显然准备随时跑路。 裘不暖并不怨他。 毕竟今天这事,本与那青衫书生无关。 狂野少年曾伏虎,是来找他和血手盲童的。 魂影女子是从曾伏虎体内出来的。 青衫书生本是局外人。 更何况,对方先助他脱困,又救了一次少女仙龙。 不管是从大义,还是个人品行来讲,对方都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他来办。 他还剩最后一刀,寻常来说,他是无法使出这一刀的,但是今日情况不同,他有信心“一刀绝往生”,并窥见刀之大道。 身为刀客,便是要向更强者出刀。 只要能斩杀强敌,纵死无憾。 裘不暖紧握“百劈”,眼里已无它物,只有一道残魂虚影。 旁边的血手盲童宋九,“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也看向了那气势不断上涨的魂影女子。 他的那对盲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有光。 “嗷呜——” 空中银龙一声长啸,携带漫天惊雷,冲向地上的魂影女子。 裘不暖出刀。 血手盲童双瞳微睁。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琴声,从城楼顶上清澈传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入瓮 空中翱翔游走的银龙,携带漫天惊雷,仿佛天罚降临,冲向地上的魂影女子。 独行刀客裘不暖,也准备使出他这一生最后一刀,即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送对手往生极乐。 甚至连血手盲童宋九,在这一刻,一双盲瞳也要睁开,施展自己的最强神通,对付魂影女子。 面对境界高深莫测的魂影女子,三位年轻的九境宗师,都不再保留。 然而,就在裘不暖的“百劈”长刀即将斩出,宋九自封了无数年的盲瞳,即将睁开之时,一道清澈而飘逸的琴声,从城楼那边传来。 这琴音蕴藏一股奇异的力量,打断了裘不暖的最后一刀,和血手盲童宋九的禁忌神通。 甚至连魂影女子不断上涨的气势,也为之一滞。 但是携带漫天惊雷,从天而降的银龙,却反而威势大盛,不管是龙威还是天上的雷云雨势,都有了极大的增幅。 轰! 漫天惊雷落在魂影女子身上,无数蕴藏天罚之力的雷霆,不断倾泻,爆闪的雷光照亮十方天地。 魂影女子身上撑起了一道护体神环,挡住这些雷霆。 漫天惊雷未能近身,但是她原本不断上升的气势,却彻底停下。 身为残魂的她,魂体依旧孱弱而单薄。 作为八百年前就曾遇见龙族的悠久存在,魂影女子自然知晓自身的状况不容乐观,她境界虽高,却是残魂,且刚刚出世。 而施展惊天雷法大神通的银龙,虽是一个少女,却是完好无损的九境炼虚宗师,若是相持下去,她未必能耗得过对方。 况且旁边还有两位年轻九境压阵,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因此,她没有迟疑,左手高举撑住护体环,右手则探出神环之外,以秘法攫取虚空之力。 她准备先打杀这头小银龙,再收拾其他几人。 魂影女子的右手,刚探出神环之外,现出真身,化作银龙的少女仙龙,就感受到了极大危机。 赶紧喊道:“书生,再多弹几道琴声助我!” 城楼之上,弹琴的自然是李往矣。 他返回城楼,并非是要逃走,而是要取古琴“沧海龙吟”。 此琴乃是他家老头子,要他送去东华山作为游神会贺礼的上古之琴,放在小芊君背着的储物小书箱里。 他返回城楼,就是为了取它。 这张琴,乃是两千五百年前一位乐家大圣,取沧海老龙所遗之旧筋为琴弦,又取昆山凤凰旧巢之木为琴身,独运圣心打造而成。 蕴含煌煌神圣之道,可震污秽妖邪。 刚下山时,在秀峰岭上,他就曾以此琴,三言两语就让那人魔魂飞魄散,可见其神奇威力。 当时还是他说,小芊君拨弄琴弦,此番由他亲自弹奏,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琴声刚出,就打断了裘不暖和宋九的动作,更让那魂影女子强行提升的气势,为之停顿。 听得少女仙龙的求援,李往矣神情淡定,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停息,反而略微加快了一些指法。 他弹奏的琴曲,乃是天下十大名曲之中的《潇湘水云》。 此曲分为“大湖烟雨”、“天光云影”、“水接天隅”、““风起云涌”、“水天一色”、“江寒月冷”、“影涵万象”、“万里澄净”等十部分。 琴声初始,悠扬的泛音便将人引入碧波荡漾、云雾缭绕的大湖之境。 李往矣刚从寒江一路至清江,又经浓雾弥漫的润湖过来,深得江湖长河之真意神韵。 此时他弹奏起来,浩然之气通过曲谱琴弦,融入天地之中,城外方圆数百丈内,顿时化作“大湖”,烟雨弥漫。 这“湖上”烟雨,又正好与空中的雷云雨势相合,天空与“大湖”上下一体,合二为一,顿成风雷云雨大势。 地上“大湖”停滞魂影女子的动作,空中风雷云雨,则让现出真身的少女仙龙,平添无穷威势。 更重要的是,李往矣身前之琴,得沧海老龙遗蜕而成。 老龙在此,岂能让小龙被他人所欺? 于是老龙一吟,而小龙飞天。 轰隆隆—— 在“大湖烟雨”与“沧海老龙”加持下,漫天惊雷霎时击穿了魂影女子幻化出来的护体神环,更打断了魂影女子汲取虚空之力的动作。 不过,在护体神环破碎的那一瞬,魂影女子整个化作虚影,消失于原地。 而后在几十丈外重新显现。 未能一击得手,少女仙龙却并不气馁,巨大的龙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因为重新显现的魂影女子,气息明显虚弱了许多。 这证明她和青衫书生联手,是能够伤到对方,至少能够消耗掉对方的魂力。 这就有的打了。 说实话,之前魂影女子表现出来的境界和修为,是极为恐怖的,血手盲童宋九和独行刀客裘不暖,被其一招击飞。 她也差点主动送货上门,若非她及时现出真身,以龙族极速逃离,现在早已落入对方手中。 三位九境强者,加一起都不是一合之敌,这怎么玩。 现在看来,这魂影女子空有无上境界,却因是一道残魂,魂体孱弱,魂力稀少,并没有比他们强太多。 看着吓人,其实是外强中干。 “再来!” 少女仙龙兴奋地嗷叫一声,银白光滑的龙尾一甩,继续扑向魂影女子。 只见她散去周遭雷霆,换了一种龙族大神通,两只前爪一划拉,顿时上百道空间裂缝,如刀似剑,斩向前去。 【无敌大裂斩】! 这是少女仙龙自己起的名字。 之前这道龙族大神通,叫做【长天大裂斩】。 这是龙族闻名天下的大神通,在上古年间,就有无敌天龙,凭借这【长天大裂斩】,斩杀过不止一尊圣贤。 少女仙龙此时施展出来,威势虽不可与族里天龙相比,但也极为可怕。 裘不暖和血手盲童宋九看了,都一阵凛然。 尤其是宋九。 若是少女仙龙之前用这个大神通对付他,还真不好应对,说不定只能提前解开盲瞳封印,施展自己的终极神通了。 少女仙龙出击,李往矣自然继续配合,琴音一转,进入《潇湘水云》第二部分“天光云影”。 天光云影共徘徊,在“沧海龙吟”古琴的干扰下,魂影女子再次被琴音迟滞,徘徊于原地,无法躲避。 不过,她也并没有想躲。 刚才汲取虚空之力的动作,虽然被打断,却也被她抓取了不少虚空之力,见少女仙龙追杀过来,她右手一弹。 奇异的虚空之力,被她化作弹珠,弹飞出去。 嘭! 虚空弹珠炸裂开来,不仅湮灭了少女仙龙斩出的上百道空间裂缝,更化作一股虚空洪流,席卷向少女仙龙。 虚空洪流,乃是世间最恐怖的力量之一,若是被打中,就算不会被瞬间湮灭,化作虚无,也会被打入虚空裂缝之中,被放逐到虚无之地,消失于天地之间。 少女仙龙一惊,赶紧猛甩龙尾,划动四肢,遁向远空。 然而,虚空洪流的速度,堪称天下极速,哪怕她是天地间最神异的银龙,也无法逃脱。 眼看她就要被追上,空中突然出现了十几块无比巨大的石碑,挡住了所有的虚空洪流。 几乎能湮灭世间万物的虚空洪流,对上那些巨大石碑后,却像是海浪遇到了礁石沿岸,竟是难以侵蚀摧毁,冲刷几次后,便都消散了。 躲过一劫的少女仙龙,停在三百丈外的空中,看向城楼上盘腿而坐的青衫书生,又是感激又是惊奇。 挡住虚空洪流的巨大石碑,自然是李往矣召唤出来的镇天碑。 也只有来自碧落天的镇天石碑,才能挡住这么恐怖的虚空洪流。 因召唤镇天碑,琴声已经停下。 然而李往矣,却已成为全场的焦点。 魂影女子也远远地眺望着他。 之前城外的几人中,李往矣境界最低。 魂影女子虽然看出,这看似只有一境的青衫书生很不寻常,但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毕竟一境再不寻常,还能比得上九境不成? 然而就是这个只有一境的青衫书生,一再给她带来意外。 先是施展【流云飞袖】,救走了即将落入她手的少女仙龙。 刚才又以琴声行厚此薄彼之举,增添少女仙龙的威势,而迟滞她的动作。 如今又以十几块神秘石碑,挡住了她的必杀一击。 这个外表清逸的青衫书生,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 莫非他才是今日之战最重要的胜负手? 别说是魂影女子意想不到了,就是少女仙龙、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三人,也是大为意外。 唯一不感到意外的,或许只有小芊君了。 在她眼里,大师兄是无所不能的。 就算只有一境,那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一境,谁也比不上。 少女仙龙、裘不暖、血手盲童三人惊叹。 而魂影女子看着城楼上的李往矣,眼里却浮现了杀意。 嗖! 少女仙龙化作一道银光,瞬间出现在城楼之前,龙尾摇曳,龙瞳瞪视着魂影女子。 “想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又看向远处的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两人,道:“她刚才汲取的虚空之力已经用完,她身上的魂力更是所剩无多,已是强弩之末。” “没毛的凤凰不如鸡,咱们一起上,送她上路!” 少女仙龙豪气干云,直接忘了她刚才逃得有多狼狈。 裘不暖和血手盲童宋九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 以魂影女子表现出来的境界,远非十境大宗师可比,全盛之时,很有可能是一位半步圣人,甚至是十一境圣人。 能杀一位圣人,哪怕是跌境,沦为残魂,实力万不存一的圣人,也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若真能成功,对他们的大道之途,将有极大的裨益。 当然,前提是杀完之后,还能活下来。 嗖! 唯一状态完好的少女仙龙,再次第一个出击。 冲向魂影女子的同时,龙首轻点,额头之上两只龙角,立即飞出两道银芒,化作两把银色神剑,破空斩向魂影女子。 血手盲童身影一闪,幻化出一片枝叶繁茂,暗影重重的竹林,从四周蔓延向前方的魂影女子。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没再直接出击,而是也学李往矣,以秘法困住魂影女子,让少女仙龙主攻。 只要不让魂影女子逃走,就算耗也能将其耗死。 裘不暖只剩下最后一刀,则没有轻易出手,但也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李往矣继续拨动琴弦,弹奏《潇湘水云》第七部分“江寒月冷”。 江寒月冷杀机现,东浒城外灭魂时。 “真以为一位无敌存在,那么好杀?” 魂影女子见少女仙龙、盲眼少年一起杀来,听着扰人心烦的琴声,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 反而一片冷然。 在少女仙龙释放的两把银色神剑,即将杀至,血手盲童宋九幻化的“暗影竹林”即将靠近,魂影女子忽然大袖一挥,随即万千魂影凭空浮现。 这些魂影有狂野少年曾伏虎,之前召唤过的白虎神兽、吞天凶雀、荒古神鳄、狂暴硕鼠、金翅大鹏等神兽凶禽,还有数不清的人类强者的魂影。 从它们身上残留的气息来看,这些神兽凶禽和人类强者,应该都是死于魂影女子之手。 她当年到底杀戮了多少人? 几百?几千?还是几万? 说不清! 难怪一开始见她的时候,大家就感受到他身上充满了杀戮邪戾之气。 此时她把这些死在她手里的生灵虚影,都召唤出来,即使这些神兽凶禽和人类强者,只是残影,也难以匹敌。 少女仙龙、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同时脸色一变。 在这些万千残影的冲击下,少女仙龙释放的两把银色神剑,和宋九幻化的“暗影竹林”,瞬间幻灭。 裘不暖手中长刀即使还未斩出,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眼看二人一龙就要被万千魂影淹没。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李往矣开口道:“小芊儿。” “明白!” 小芊君会意,飞天而起。 随即比万千魂影更多的剑意,横空出世。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剑意一荡,所有神兽凶禽、人类强者的残影,瞬间消失。 魂影女子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一抹惊怒,瞪了城楼上的青衫书生一眼,腾空离去。 此时此刻,不管是李往矣、小芊君,还是少女仙龙三人,都无力拦下她。 然而下一瞬,魂影女子又返回来了。 “小子,你一再坏我好事,看我如何整治你。” 咻! 魂影女子猛然冲向李往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没入了他体内。 小芊君大惊:“大师兄!” 少女仙龙、裘不暖、宋九三人同样脸色大变。 魂影女子出现在李往矣的命海之内,一如之前寄生在曾伏虎体内那般。 这便是她报复李往矣的手段,要占据他的命海,吞噬他的神魂。 然而不等来到命海里的魂影女子高兴,命海之中,一枚古朴大印轻轻一震,她便被镇压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未来第一人 魂影女子本已腾空离去,突然又返回来了,在李往矣反应过来之前,没入了他的体内,潜入他的命海。 原因很简单,一是她此时情况,接近油尽灯枯,急需找到一个宿主,汲取魂力,否则随时可能崩散幻灭。 二是为了报复李往矣。 若非这个恼人的青衫书生,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妖”,她早已降服少女仙龙、青年刀客,和那个盲眼少年。 今日她险些陨落,全拜这个青衫书生所赐。 所以,她去而复返,选择这青衫书生做新的宿主。 这青衫书生,便是下一个曾姓小子,成为她再现人间,重回巅峰的养料。 然而。 她想的都对,唯一不对的是,她还是低估了李往矣。 她刚入李往矣命海,还没来得及高兴,命海之中,一枚古朴的大印轻轻一震,荡漾出一道无上伟力,她便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魂影女子大骇。 她想要起身,然而却动弹不得。 她抬头看向那尊大印,只见大印样式古朴,外表浮现不少道纹。 它安静地悬浮在命海之中,仿佛刚刚震荡的不是它。 然而那与命海近乎同源的气息,却一下就让魂影女子知晓它的身份——它是那青衫书生的本命物! 魂影女子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青衫书生不过一境,又如此年轻,竟然会有本命物。 更没想到的是,这本命物的品阶超乎想象,居然能镇压她。 要知道她生前可是一尊…… 脱离宿主,她是一道残魂。 而一旦进入宿主体内,按照她的境界,但凡这宿主不是圣人、武神、剑仙之类,应该都将被其掌控,无有任何反抗之力才对。 这枚古朴大印有何来历? 这长相俊朗,气质清逸的青衫书生,又有何根脚,居然能祭炼如此超然的本命物? 无论魂影女子怎么震骇,如何惊疑,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已然被镇压。 在这座命海之中,身为李往矣本命物的万象更新印,才是唯一的主人。 就算魂影女子之前境界再高,也只能沦为阶下囚。 小芊君、少女仙龙、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等人,却不知道命海之中发生的事情,看到魂影女子猛然冲入李往矣体内,他们都十分担心。 小芊君自不用说,直接扑到大师兄近前。 少女仙龙也从空中降落到城楼之上。 裘不暖和宋九则警惕地看着。 就算没有狂野少年曾伏虎这个前车之鉴,他们也知道被一个境界超拔的存在,没入体内,冲入命海之中,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这青衫书生,也如曾伏虎一般,被那神秘的魂影女子控制,他们该怎么办? 难道要向刚刚还并肩作战,甚至救过他们几次的青衫书生下手吗? 能不能下得了手是一个问题。 能不能打得过,又是一个问题。 毕竟他们现在的状况都不太妙,而青衫书生则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再加上魂影女子的境界,会远比之前棘手。 “大师兄?” 小芊君却不管那么多,急切地呼唤。 李往矣神念内视,见强大的魂影女子,被自家本命物镇压后,放下心来。 听得小芊君的呼唤,他摸了摸她的头,温煦笑道:“无妨,魂影女子已经被我镇压,禁锢在命海之内,不会出来兴风作浪了,更伤不到我。” 小芊君听到这话,破涕而笑。 旁边的少女仙龙,却有些怀疑地道:“真的?怎么证明你还是李书生,而不是被那魂影女子控制住了?” 远处的裘不暖和血手盲童宋九,有同样的疑惑。 不是不信这青衫书生,而是必须慎重。 李往矣笑道:“简单,让你们看就是。” 随即李往矣神念一展,少女仙龙、裘不暖、宋九三位年轻宗师会意,同时投入神识。 神念神识一融汇,他们果然看见青衫书生命海之内,一枚古朴大印悬浮于上,那强大的魂影女子,跪坐在地。 古朴大印与魂影女子,谁主谁仆,一目了然。 因为修士命海涉及到大道根本与身家性命,少女仙龙、裘不暖、宋九三人很快就知趣地收回了神识,李往矣也收起神念。 “李书生,连这道神秘残魂都能这样,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悍啊,咱们打一架吧?”少女仙龙来回瞅着李往矣,再一次约架。 似乎刚刚那一番凶险大战,还没有打过瘾。 李往矣却懒得理这货。 他才不要跟一头银龙打架,骑一下还差不多。 危机已过,小芊君目光莹亮地看着近前,又神俊又灵性的漂亮银龙。 湖边初遇之时,她就好奇少女仙龙姐姐的真身,是什么模样了,现在终于可以尽情地观赏了。 都说龙有逆鳞,不可触之,也不知道满身漂亮的银色鳞片,哪一片才是霓儿姐姐的逆鳞。 少女仙龙对于自己的银龙真身,是十分自信与骄傲的。 不过被翠裙女童这么看着,却有些不好意思,银光一闪,她便恢复了人类少女之身。 只留下额头上的一对龙角,彰显她的身份。 变回人身后,少女仙龙就盯着李往矣膝上的“沧海龙吟”琴看。 “书生,你这张琴与我族某位老祖宗有关啊。” “琴弦为数千年前,一头沧海老龙所遗之龙筋,后为乐家大圣制作为弦。” 李往矣如实相告。 “沧海老龙……我知道那头老祖宗,出自陨星海龙岛,与我们万龙洞天有很大渊源。既然是它老人家蜕下的龙筋,那我就不计较了。” 少女仙龙揭过了这事。 老祖宗自己蜕下的,自是不管。 若是年轻龙族被人所杀,强索龙筋为弦,那就算她与青衫书生关系再好,也不能坐视不管。 天下九大洲,包括天外一些隐秘之地,都知道上古龙族极为护短。 护短、好战,又强大,没几个人敢惹龙族。 当然,作为天地间的古老一族,龙族也是有一些宿敌的。 而且这些宿敌,十分强大,并不弱于龙族。 此时魂影女子已主动入瓮,成为阶下囚。 偌大的东城门内外,只剩下李往矣、小芊君、少女仙龙、裘不暖、宋九,以及曾伏虎六人。 独行刀客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两人,状况都有些凄惨。 裘不暖“百劈”名刀已经破损,留下几道裂缝,自身更是三魂去了两魂。 而宋九则嘴角、鼻子、耳朵都在淌血,连眉骨也已裂开,看起来比裘不暖还惨。 反而是少女仙龙,因为一直是远战,又有李往矣几次救援,没怎么受伤。 李往矣收起“沧海龙吟”琴,带着小芊君,驾驭清风来到城外。 少女仙龙也跟上。 李往矣分别给裘不暖和宋九,施展了几道【不寒柳风】,帮他们治愈伤势。 儒家【不寒柳风】神通,乃是九洲闻名的治愈之术,堪比医家一些神通妙法。 因裘不暖两魂丧失,李往矣又给他输送了两道浩然之气,并建议道:“你这消耗的两魂,想要温养回来,极为困难。第二药王谷在东境之南,善于医治魂魄之疾,你可以去那里求治。” 裘不暖点头:“我省得,谢谢!” “客气。” 血手盲童宋九的伤势,倒是无有大碍,经过【不寒柳风】治疗后,静养几日便能痊愈。 李往矣最后看向曾伏虎。 狂野少年曾伏虎,自从被裘不暖劈飞,被【绝魂】之刀,强行与魂影女子分离后,他就一直瘫卧在地上。 此时的他气息奄奄,命海空虚,魂力全无,几如死人。 然而他望着天空,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 李往矣走到他面前,道:“你是故意找上裘不暖的,就是为了让他使出【绝命三斩】中的【绝魂】,好逼迫那魂影女子离开?” 他这话,让少女仙龙、血手盲童宋九,包括裘不暖本人都有些意外。 曾伏虎却艰难地扭头,看着李往矣,笑着道:“不愧是读书人,脑袋就是灵光。” “不错,我就是要把那个女魔头从身体里逼出去。” “只有这样,我才能解脱。” “就算拼了命……我也愿意!” 小芊君眨了眨眼,她没想到今日之事的缘起,竟会是这样。 李往矣、裘不暖、宋九,倒是理解他的选择。 毕竟这狂野少年,是一位难得的修道天才,虽然他这坐照八境的修为,有被魂影女子强占驭使的原因,但能被境界超然的魂影女子选中,他的根骨天资,自是不会差。 作为一个天才少年,没有任何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傀儡、养料。 “我跟她说,加入今日这场人榜前十间的大战,是为了帮她夺取裘不暖和宋九的魂力,她因为被封印在十万野泽中太久,急需魂力补充,脑子不太好,竟是信了,哪知道小爷我是奔着要她死去的?” “我知道以她当时的状态,只要从我身体离开,就会变得十分虚弱,就算不死在裘不暖的【绝命三斩】里,也必不敌裘和宋的联手。” “未曾想,尽管残魂稀薄,魂力无几,她竟也那么强大,连三位九境强者,都不是她的敌手,还好半路杀出来了你这个青衫书生,最后我还是赢了,哈哈哈哈哈……” 曾伏虎放声大笑,又快意又疯狂。 李往矣怕他直接笑过去,也给他送上了几道【不寒柳风】。 不过他命海久被魂影女子占据,被吸干了魂力,想要复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狂野少年却是不管,尽情宣泄心中的悲愤和快意。 只要能将那女魔头送葬,虽死无憾,何况他现在还活了下来? 面对这癫狂若疯的少年,少女仙龙很是同情。 裘不暖因这少年,损耗了两道灵魂,此时知道缘由,却很淡然。 他是一名刀客,大道之途逢劫遇福,不赖外物、他人,只看自己心意,只凭自己的长刀。 李往矣看到他的反应,由衷佩服。 再一看旁边,血手盲童宋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一根竹竿走天下,来去如风,也是潇洒。 “我请你喝酒。” 裘不暖突然开口,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有些意外。 他是知道这独行刀客,看不太上自己的,没想到此时竟会请自己喝酒。 这是对自己刮目相看了,还是想感谢救援之恩? 裘不暖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踏步往城里东浒城里走去。 李往矣看曾伏虎躺在地上,仍多有狂态,又已尽救济之意,便也不管他了,御风跟上裘不暖。 有人愿意请酒,他是不会推辞。 小芊君背着小书箱,跟上大师兄。 少女仙龙看了看地上的狂野少年,仍是为他感到惋惜,经此一劫,这少年怕是道途已断,无望十境之上了。 摇摇头,她也化作一道银光,追向了李往矣三人。 一场大战,就此落下帷幕。 原本全城瞩目的人榜前十之战,最终因一位来历神秘的魂影女子而改变,也不知道即将公布的大道金榜,对此有无表示。 在李往矣几人离去许久之后,那些撤离的看客们,才慢慢靠近城楼处。 见裘不暖、宋九两位人榜前十的绝世天骄都已离去,场中只剩下一位躺着的曾伏虎,他们有些失望。 但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一直到夜幕降临之后,终于歇够了,恢复了一点魂力、修为的曾伏虎,才艰难地从地上起来。 他望了一眼夜色笼罩下的东浒城,默然离去。 …… 东浒城南城,某座小酒馆里。 独行刀客、青衫书生、翠裙女童、龙角少女围坐一桌。 裘不暖做东,要了几坛东浒水酒,其他的下酒菜,则全是李往矣点的。 他没跟裘大宗师客气,酒馆里各种特色菜肴都上齐了,甚至还让酒馆小二,去隔壁酒楼,要了好几样名贵大菜。 这让旁边的少女仙龙看了大开眼界,原来还能这么宰人的? 结果吃起来的时候,她比李往矣还吃得多,那酒更是不论碗,论坛往嘴里灌的。 不过一想到她那十几丈长的银龙真身,也就不惊讶了。 小芊君不到年龄,不喝酒,裘不暖给了她一瓶灵丹吃,少女仙龙则送了她几瓶从万龙洞天里的“云天仙露”。 不管是裘不暖给的灵丹,还是少女仙龙送的仙露,对小芊君的成长都大有裨益。 但他们也送得乐意。 必竟之前大战,如果不是小芊君放出的万千剑意,魂影女子召唤出来万千残魂,还真不好对付。 少女仙龙是早就知道小芊君体内,蕴藏着万千剑意的。 裘不暖则很是惊奇,直言小芊君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剑道第一人,成为下一个叶归人,甚至超越叶归人。 最后独行刀客又看向了李往矣:“没想到自那人以后,寒山书院又出了你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传人,厉害。” 那人? 李往矣眉头微挑。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无上秘术 听到独行刀客裘不暖说,自那人以后,寒山书院又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传人。 少女仙龙有些好奇那人是谁,能得到独行刀客这么高的评价。 毕竟在少女仙龙眼里,眼前这位李书生,已经了不起了。 而听独行刀客的意思,那个人,好像要比李书生还更加出色? 她看向小芊君,结果发现小芊君也是茫然中带着好奇。 她又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却在听到独行刀客的话后,挑了一下眉头。 寒山书院建立百年以来,除了山长和三位副山长外,出了很多鸿儒、贤才,但真正能够被冠以寒山传人的人,不多。 毕竟要被称作寒山传人,除了出身寒山书院外,还必须能代表整个寒山,至少代表书院中的一两道文脉。 而自书院建立百年以来,寒山书院最出名的传人,既不是李往矣,也不是谢嘉树——两人皆为弱冠之年,资历、学识、修为尚浅——而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山长的开山大弟子。 不管是仙家修士,还是世俗先生,每位传道受业之人,最重要的弟子皆有两个。 一个是开山大弟子。 另外一个则是关门弟子。 寒山书院乃是夫子陆牧之于百年前建立,仍是第一代山长在位。 他的开山大弟子,自然是寒山书院,最重要的传人。 是要能撑得起下一代寒山文脉、地位之人。 是整个寒山的大师兄。 陆夫子能将一个堪堪百年历史的寒山书院,带到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其学问、品格、修为,自然皆是上上之品。 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好。 他收的那位开山大弟子,天资之聪颖,根骨之清奇,就是放在整个北止戈洲,也称得上是惊世绝伦。 十五岁拜入陆山长门下,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十境闻道大宗师。 在风雪崖叶归人之前,只有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等寥寥数人可与之比肩。 当年他以一人,便撑起了整个寒山第二代。 不过,这些辉煌,都已是过眼云烟。 二十年前,这位寒山书院大师兄,忽然弃儒入魔,掌击师尊,叛出了寒山书院,如今已是闻名九大洲的大魔头。 如今,他的名字,在寒山已成为一个禁忌。 因着他,山长陆夫子多年离山,未能见寒山枫叶红了一秋又一秋。 在那人叛出寒山那日,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联袂起誓,寒山弟子中谁能清理门户,谁便是下一任寒山山长。 李往矣没想到独行刀客裘不暖,会提及那个人。 这次下山前,先生好像没有交代,若是遇上了那个人该如何做? 也对。 老头子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从未想过他能成为下一任山长。 所以,听到裘不暖提起那人,他挑了一下眉头,但也就这样了,没有更多的反应。 反正在他上山之前,那人就已经叛出书院了,双方并无交集。 何况天下这么大,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没必要放在心上。 “谢谢裘兄谬赞。”他举起酒碗,敬了一下裘不暖。 独行刀客举碗回敬了一下,他是不善言辞的人,既然李往矣不接腔,他也没有更多的话说,干脆喝酒吃肉。 少女仙龙却越发的好奇了,用手肘碰了碰李往矣:“喂,李书生,裘不暖说的那人是谁啊?” “你猜。” “我……猜你个头啊!除了你和小芊君,我一个寒山书院的人都不认识,你让我怎么猜?” “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少女仙龙气得牙痒痒的,想把他打一顿。 不过一想到这小酒馆里有许多人,打起来会扰了别人的酒兴,她只好作罢。 裘不暖却看出青衫书生,这是在故意逗这头少女仙龙,想着少女仙龙在与魂影女子交手时一往无前的表现,便暗中传音,把那位“寒山大师兄”的事,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 听完少女仙龙眼睛一亮,道:“那人现在应该是一位圣人了吧?哦不对,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大魔头,应该叫做魔尊。” 魔尊,是魔道对于十一境大魔的敬称,堪比正道圣人、剑仙。 “说不定已经是大魔尊了。”裘不暖回道。 “十二境大魔尊?果然是厉害啊,那等我成为仙龙之后,一定要找他打一架,看看是这位前寒山大师兄厉害,还是我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厉害!” 少女仙龙两眼放光,充满战意。 真龙、天龙、仙龙、祖龙。 龙族中的仙龙,等于人类大圣人、大剑仙,也等于魔道大魔尊。 对于这好斗,脑子又不太正常的少女仙龙,裘不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人听到那人的事迹,尤其是成为大魔后的所作所为,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她竟还要找上门去。 真以为你们龙族天下无敌? 小心真被人拔了龙皮,抽了龙筋,做成烤肉。 那位还是闻道大宗师的时候,就能够击伤身为圣人的陆山长,二十年过去,现在已然不知道强大到了何等程度。 整个天下,只怕已经没几个人能制。 对于少女仙龙的反应,李往矣倒是习惯了。 这头少女龙不说几句疯话,反而不正常。 不过,观她与魂影女子交手时的表现,她的战力确实非同寻常,比起裘不暖、血手盲童宋九两位人榜前十来,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大师兄,裘大哥说的那人,到底是谁呀?”小芊君眼睫轻眨问道。 同桌的四人,现在只剩她不知道了。 不等李往矣回应,少女仙龙就抢着把裘不暖跟她说的,说了一遍。 小芊君听完,呆了呆,回道:“难怪仙鹤姐姐立志成为天下第一仙鹤,要为山长清理叛徒,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小家伙口中的仙鹤姐姐,是山长院子里养的三头宠物之一,在整个寒山书院,地位十分尊崇。 身边还常年跟着蟾君子、鲤贤人两位自称是未来大妖的跟班。 “小芊君,你那位仙鹤姐姐跟我是同道中人啊,你什么时候给我引荐一下,作为天下第一少女仙龙的我,对于怎么成为天下第一仙鹤,最有经验了。”少女仙龙拍了拍胸脯,满脸骄傲地说道。 小芊君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少女仙龙见小芊君答应,很是高兴,而后撸起袖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豪迈。 酒后,裘不暖离去,准备南下,前往第二药王谷求医。 李往矣领着小芊君,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少女仙龙喝得酩酊大醉,分不清东西南北,也被李往矣拖到了客栈,给她开了一间房。 今夜无月,夜色倒是清静。 安顿好少女仙龙后,回到自己房间,李往矣没有看书,而是在桌边坐定,神念内视,化作一元神之像,进入命海。 …… 仙家修士之命海,恰如一方小天地。 命海之中,一方蕴含道纹的古朴大印,悬浮在空中。 大印之下,跪坐着一个美丽妖冶的女子。 美丽妖冶的女子,每次想要站起来,摆脱跪坐之姿,都会被上方的古朴大印,荡漾出一股无上伟力镇压。 自被镇压后,美丽妖冶的女子已经尝试了几百次,然而不管她是拼尽所有魂力,还是施展各种高阶秘法,都无有作用。 那枚古朴大印无言,也没有神念意识,却仿佛是她的天生克星一般,任她万般挣扎,它自岿然不移。 忽然,一道青衫身影,出现在这方小天地里。 “兀那书生,快放开我!” 一看到那熟悉而可恶的青衫身影,美丽妖冶的女子,就忍不住叫喊起来。 李往矣看着跪坐着的魂影女子,没想到她来到这命海后,整副魂体反而更加稳固一些。 面容也更清晰一些。 之前交手的时候,只看得出她是一位女子,具体模样却是有些模糊。 看来人间天地,对她这道死而复生的残魂,具有极大压制。 “快放开我,你知道本宫是谁吗?你竟妄图镇压我?”魂影女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是谁?”李往矣淡然回道。 他还真有点好奇。 “本宫……哼,说出来你一个一境修士,承受不起!”魂影女子刚要道出自己名号,想到某些禁忌,忽然又改口了。 “不敢说,那我就当你是无名野魂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打紧的。” 李往矣看着这姿容美丽,气质妖冶的魂影女子,嘴角含笑道:“明明已经走了,非要返回来自投罗网,还想要夺舍我,现在如何?” 魂影女子冷哼一声。 李往矣轻摇折扇,也不催她。 死鸭子嘴硬罢了,都已落到如此境地,还想维持高傲形象,看你能撑到何时。 果然,没等多久,魂影女子就装不下去了。 毕竟现在李往矣悬空而立,高高在上,而她却跪着,再怎么想要维持颜面,也改不了她已是阶下囚的事实。 她看着斜上方的古朴大印,问道:“你这枚大印,有何来历?” 李往矣回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魂影女子犹豫了一下,说出三个字:“花非花。” 花非花? 李往矣神情微异,他只听说过“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首小诗。 此诗乃是“诗魔”白先生所作。 以“花非花”为名号的仙家大能,却是未有听闻。 “具体根脚?” “不能说。” “为何?” “你担不起因果。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就算你有些天资,背后也有倚仗,一旦沾染上某些因果,也必将身死道消,难以幸免。” 这话李往矣倒是信。 在当今天下,确实有许多大因果,是寻常人沾染不得的。 尤其面前这魂影女子,乃是来自八百年,甚至是千年以前的人物。 这种暗藏在历史迷雾中的某些因果,更是能不沾惹,就不沾惹。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 “这枚大印,到底是何来历?” 魂影女子执着于此,她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养的存在,能够如此轻易地镇压她花非花。 “此印名叫‘万象更新印’,至于具体来历,我也不能告诉你。” “万象更新印……” 魂影女子低声沉吟着,神情有些怅然。 李往矣有些意外:“你知道‘万象更新印’的来历?” 魂影女子抬起头来,莫名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不知道,我已落入你手,你准备如何惩治我?” 李往矣诚实道:“还没想好,反正有大印镇着,你也逃不出去,慢慢想吧。” 魂影女子:“……” 呆滞了半晌,见青衫书生似乎是真的没想好怎么处理她,开始巡视起整个命海来,不由得有些急了。 开口道:“你能不能先放了我?” 李往矣以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魂影女子很快也醒悟到自己说没说明白,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让我站起来,不要一直这么……跪着?” “反正有这枚‘万象更新印’在,我在这命海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更逃不了。” 李往矣回道:“我不信你。” 魂影女子又是一呆。 过了半晌之后,咬牙道:“我可以拿条件跟你换。” “什么条件?” “【大摘星术】,你既是儒家弟子,应该听说过这门绝世神通吧?” 李往矣的确听说过【大摘星术】,乃是三千年前中土神洲仙家大宗摘星阁的镇阁之术。 后来摘星阁因招惹了某位无上存在,一夜之间阁破人亡,包括【大摘星术】在内的诸多绝世神通,就此不复存在。 没想到这魂影女子,竟然会这【大摘星术】。 但他还是摇头。 魂影女子有些看不懂他的想法,这摇头是不要,还是不够。 最终她纠结了一会儿后,道:“再加一门【大道炼字术】和一门【八极剑指】,如果你还不满足,那我宁愿继续跪着。” “反正老娘在那恶臭的十万野泽里,也已躺了八百年,不在乎在这命海里,多跪一些时日。” 看到她这自暴自弃,又满含幽怨的样子,李往矣笑了起来。 并非是魂影女子幽怨的话语,让他心软了,而是她提的条件,让他心动了。 【八极剑指】乃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剑道神通,一旦修成,杀力极大。 但分量更重的,却是那【大道炼字术】。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门了不得的秘术,且与读书人十分契合。 这门秘术,来自一位修习百家,早已陨落的上古圣人,堪称读书人的无上秘术。 于是他折扇一摇,回道:“成交!”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大道金榜更新 道门有炼丹之术。 世俗文人有书法艺术。 而仙家读书人,则有炼字之道。 所谓炼字,乃是究文字之神意,通万象之变化,成一家之秘法。 通俗地讲,就是提炼文字内在古义,勾连天地法则,化为神通。 炼字之道,自古有之。 于世俗文坛,有《说文解字》等研究古文造字规律之文,而于仙家读书人,则有各类炼字秘术。 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这【大道炼字术】。 据传,这【大道炼字术】,乃是字圣仓颉隔代弟子所创,其人通习百家之学问,却未能解心中所惑。 后来得一村老启迪,回归自家根本学说,终以发扬祖师爷造字之道,悟炼字之法,而成就大道,晋升为天地圣人。 这位上古圣人,只凭一“炼”字,便能炼化万物为所用,甚而可与三教祖师坐而论道。 后来这位圣人神秘陨落,即使至圣先师亲自出手,也不能救,甚至连名号,也难以宣之于天下。 唯有【大道炼字术】残篇,流落九洲。 虽为残篇,却也开创了炼字一道,后多有研习者,在此基础上,完善为仙家炼字秘术。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身为炼字祖宗之法的【大道炼字术】,却全然消失于天地之间,只余飞鸿雪爪由人口口相传。 未曾想到这来历神秘的魂影女子,竟掌握有这【大道炼字术】。 对于读书人而言,这【大道炼字术】的价值,远在【大摘星术】之上。 李往矣没有理由拒绝。 他神念一转,万象更新印立即收起了那股无上伟力。 魂影女子失去束缚,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于一位曾经境界高到不可想象之人,久跪于他人面前,是一件极为羞辱之事。 但也无可奈何,在这片命海小天地里,有那枚万象更新印在,那青衫书生便是毫无疑问的主宰。 哪怕是她,人在屋檐,也只能低头。 不等李往矣开口,她就送出三点灵光,飘到李往矣近前。 李往矣没有冒然去接,而是先让万象更新印以无上伟力点检一番,确认没有暗藏手段后,才以神念阅览这三点灵光。 果然是【大摘星术】、【大道炼字术】,以及【八极剑指】三道秘术神通的修炼之法。 “怎么样,本宫未曾骗你吧?你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去了?”魂影女子慵懒开口。 李往矣瞟了她一眼:“这三门秘术神通,只是将你从大印之下放出来的代价,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伱走了?” 魂影女子却回道:“我虽然敌不过你这枚大印,不能像炮制那曾姓小子一样整治你,但是我既已入你命海,你想杀死我,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不如咱各退一步,我再送你几门绝世秘术,你放我出去如何?我保证以后不再招惹你——不,我保证离你千里万里,永不相见。” 李往矣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万象更新印虽然可以镇压这魂影女子,但想要杀死她,却很难。 甚至她若选择鱼死网破,来个神魂自爆,还有可能让这方命海小天地破裂,伤及他的大道根本。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会放你出去。” “为什么?” “你造过太多杀戮,罪孽在身。尤其是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若离去,必大开杀戒以夺取魂力。” 魂影女子无言。 她没法反驳,她要说她出去后,保证安分守己不伤一人,傻子才会信。 “那你总不能一直关着我吧?或者你打算等你境界足够高的时候,再来杀我?你就不怕哪天我修为恢复了,掀翻了你这枚本命大印?” 李往矣略微沉思,好像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他神念一动,轰—— 万象更新印荡漾出一股神秘伟力,魂影女子又被镇压了。 再次跪坐在地的魂影女子,一片惊愕:“你……” “为了防止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只能继续镇压你。” 魂影女子瞬间气急败坏,大骂道:“刚刚咱们已然达成约定,我给你三门秘术神通,你收起大印,作为读书人,你岂能出尔反尔?” 李往矣摇头道:“并未出尔反尔,我方才已经放了你,便是践行了约定。现在这般做,乃是遵循你的提醒,防患于未然。” 魂影女子:“……” “无耻!” “无耻之尤!” “读书人果然是天底下最无耻的伪君子!败类!” 李往矣不管魂影女子如何咒骂,青衫身影化作点点虚光,消失于命海之中。 很快,他便返回了,手里多了一套文房四宝。 “你这是要干嘛?” 魂影女子有些惊疑,停下谩骂。 李往矣淡然道:“你若不想被镇压,便要抄写书籍。当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魂影女子一怔:“抄写书籍?什么书籍?”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然后是四书五经。” “三百千千?四书五经?你要老娘抄写这些开蒙书籍?你当老娘是三岁儿童吗?老娘可是八百年前就纵横天下,问鼎一洲的无上存在,论年纪当你祖姥姥都够了,你竟然让我抄写这些玩意儿?你这夯书生,是不是脑子有病?” 李往矣闲逸而立,如明月清风。 等魂影女子骂累了,才道:“二选一。” 魂影女子已经无力再骂了,愤恨地瞪着青衫书生。 良久之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书生,我自问未曾得罪于你,之前交战,也是你主动出手向我发难的,你为何要这般折辱于我?” 李往矣温煦笑道:“此言差矣,让你抄写书籍,乃是为了让你读书明理,何来折辱?” “我观你空有超拔之境界修为,却满身罪孽杀戮戾气,未有一丝功德,应该就是不明理之故。” “《礼》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你须得多读书。” 如果可以,魂影女子真想一口吐沫啐死这挨千刀的青衫书生。 可惜被万象更新印压着,万千神通术法都施展不出来,更不用说一口威力巨大的吐沫了。 可怜她一尊——不能说,说出来太丢人了——竟落此小人之手。 恨啊! 李往矣却不管她心底怎么想,眼睛怎么瞪,丢下一套文房四宝和几卷书籍,就离去了,真个由她自己选。 抄还是不抄? 看着面前的笔墨纸砚,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书籍,魂影女子陷入了痛苦的两难之中。 …… 夜色清幽。 东浒城鸿福客栈,一个雅致上房里,李往矣正临轩看书。 他看的是一本名叫《野狐禅话》的佛门闲书,为青岁山庄二先生胡拜月所赠。 野狐禅本是佛门禅宗,对于妄言开悟,实则流入邪僻之人的讽刺之语,但在这本《野狐禅话》里,却多蕴佛门至理,反话正用。 尤其里面几个有关佛、妖的寓言短文,写得生动有趣,又耐人寻味。 正看着,小芊君推门飞了进来。 李往矣放下书卷,问道:“怎么样,那货还在睡么?” 小芊君点点头:“霓儿姐姐还在酣睡,我看明儿早上,都不一定醒得来。” 李往矣微微摇头,有些无言。 少女仙龙在小酒馆的时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表现得比他和裘不暖,还要豪气干云。 还以为她是一位酒中豪侠,结果酒宴未散,她就已经醉倒过去。 李往矣担心把她丢在酒馆里,会有不测,只能将她拖回客栈里,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这货却还在呼呼大睡,不知几时才能醒来。 “小芊儿,今夜得辛苦你继续照看她,免得她醉里醒来,惹出事端。”李往矣叮嘱道。 小芊君欣然点头。 她是一只小精怪,照看一头醉酒的龙,并不会累。 其实以少女仙龙九境的实力,哪怕是喝醉了,睡着了,寻常人也伤不了她,但李往矣担心她突然醒来,把客栈给拆了,或者点了。 “大师兄,明日就是六月初六了,大道金榜即将揭晓,你期待吗?”小芊君问道,她这几日都算着日子。 虽然大师兄说他只有一境,按照旧例,不可能上榜,但小家伙心中还是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期待的,明日九块天碑同时放榜,必将九洲瞩目,天下共观。” “哪怕是那些站在九大洲绝巅之上的无敌存在,只怕也难以免俗。” “我也想知道萧野、裴合、林蔚,还有谢家子,能不能上榜。” …… 就在李往矣和小芊君于窗前夜谈的时候,北止戈洲中部,临近北境的某个小镇里。 身材魁梧挺拔的萧野,站在一座石桥上,望着北边的高耸入云的巍峨大山。 那座大山,便是天下兵家第一圣地止戈山。 在无数岁月之前,止戈山原本只是一座无名小山,因兵家圣祖隐居在此,著书立说,写就兵家圣典,才随之扬名天下。 后因无数后辈兵家于此证道,武运汇聚,小小山头便成长为巍峨大山。 萧野与横渠书院贺传书、黄树鸣分别后,继续北上,来到这止戈山下。 明日,他便将挑战止戈山年轻一代中的几位佼佼者。 其实他真正的目标,是止戈山当代大师兄,也就是上一届北止戈洲人榜魁首万里凝。 然而万里凝数月之前,便已远走海外,行踪杳然。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挑战止戈山其他几位武道天骄,将来有机会,再问拳北止戈洲年轻一代武道第一人万里凝。 一位十六七岁,头扎双丫髻的碧裳少女,穿过夜色,从一条小径走进来。 少女左手提着一个酒坛,右手提着几斤酱猪蹄,走上石桥后清脆开口:“萧大哥,酒食已经买来了。三十年来的松酪酒,小镇最有名的酱猪蹄!” 看到碧裳少女,萧野雄浑气势敛去,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雨,不是让你随便买点吗?排了挺久的队吧?” 少女摇头,满脸笑容道:“不久,是酱猪蹄店的备货都卖完了,掌柜的要收摊关门,我央求他,他新做了一份,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辰。萧大哥,你饿了吧?” “不饿,下次我随便吃点就行,这样太劳烦你了。” “不劳烦的,萧大哥明日就要上止戈山,今晚必须要吃饱喝足了,明日才有力气登山挑战。” “小雨,谢谢你!你两位师姐应该快料理完白枫城那边的事了吧,你什么时候去与她们汇合?” “大师姐传信说,她和二师姐明日会赶到这里,一起给萧大哥助威,预祝萧大哥拳出无敌,横扫止戈山年轻一代天骄。” 这位碧裳少女,正是与萧野、李往矣等人一同随老龟洄游,去往碧落天的紫霞宗小姑娘苏谷雨。 她口中的大师姐、二师姐,则是领着她去灵龟小镇的苏霜降、苏寒露。 当日返回人间后,因为同路,萧野带着苏谷雨一起北上。 回到紫霞宗时,遇到一个名叫赤火宗的门派,想要吞并紫霞宗,带队长老被萧野一拳打杀。 此番萧野即将挑战止戈山,而苏谷雨则随两位师姐,前往临近的白枫城办事,双方于小镇意外相逢,她便留了下来。 萧野与苏谷雨一起去到石桥另一侧,找石凳坐下,开始喝酒。 苏谷雨一边帮他把酱猪蹄拿出来,一边说道:“萧大哥,明日大道金榜即将揭晓,不知你会排在人榜第几位。” “万里凝已经下榜,年轻一代武夫,应该无人能在你前面吧。” 以萧野的战绩,碧裳少女从不怀疑他能上榜,唯一的悬念,是排在第几位。 毕竟眼前的萧大哥,刚刚二十出头,而大洲人榜,三十以下,只要战力足够皆能入榜。 以修行界公认的青年修士间,五岁为一代,算起来二十左右的年轻修士,与二十八九岁的青年强者,差了一代。 像萧野、裴合、林蔚这样的年轻天骄,与二十八九岁的那些青年强者比,在大洲人榜上排名上是很吃亏的。 苏谷雨相信,不用到二十八九岁,只要再过五年,萧大哥一定能杀入大洲人榜前十,甚至是前三甲。 相较于少女的小小郁结,萧野却看得很开,爽朗道:“不管排在第几名,都是虚名,还要战过一场,才知道高下。” “比起我自己的名次,我倒是更好奇李往矣那货,能不能上榜。” 苏谷雨回想起那道熟悉的青衫身影,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李先生么,应该也能吧?毕竟他的战力,与萧大哥相仿,也不缺战绩。” 萧野抬头看天,带着戏谑道:“可是自从三万年前,第一届大道金榜公布起,就没有低于五境的人上榜啊,那货可只有一境。” …… 西境,荒域,魔鬼瀚海。 一个头发蓬松,身穿兽皮的少年,背着一副黑色棺椁,一步一步行走在夜色中,终于找到了这片传说中的凶地。 眺望着夜色下,幽暗神秘的魔鬼瀚海,少年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东境所在方向,就背着黑棺,毫不犹豫地走入了凶地之中。 噬魂花就在魔鬼瀚海深处。 只要找到它,爷爷就能活过来。 …… 东北大荒洲,夜色一如北止戈洲般清幽。 一位灰衣剑修,行走在林海雪原之中。 雪原无声,飞鸟绝迹,亦不见其他生灵踪影。 灰衣剑修踏雪独行,形单影只,唯有背后长剑相伴。 但他的剑意,却未有一丝消减。 反而随着独行,不断提升。 …… 翌日午时,九大洲圣光齐耀,各占一洲的九块天碑,同时浮现一个个金色的文字。 九洲大道金榜,一同更新。 不多时,各大洲书馆、茶楼、驿站,都收到了最新出炉的仙家邸报。 止戈山下小镇,萧野也买了一份。 快速浏览一遍后,他将邸报递给身边的少女,笑着道:“李更新,榜上有名!”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扬名天下 北止戈洲中域,大魏国,寒山书院。 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正在半山腰的爱晚亭里喝酒。 晌午时分,柳不鸣的一位记名弟子,捧着三幅卷轴,从下院走来。 不过不等他沿着青石台阶,上到爱晚亭,忽然一道黄色身影,快速从山下腾空而来。 人未靠近,声先传来:“先生,两位夫子,新一届大道金榜更新,谢师兄登上人榜了,大师兄也榜上有名!” 嗖! 黄色身影落下,化作一位英姿飒爽的黄裳少女。 正是副山长周冷溪的亲传弟子——秋簌簌! 看到这急匆匆腾空而来报喜的黄裳少女,手捧三幅卷轴的韩励,有些无奈。 他作为另外一位副山长柳不鸣的弟子,与秋簌簌也算熟悉,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格,她要是不跑来报喜,反倒是有些奇怪。 董斜阳、柳不鸣两位夫子,也已经见怪不怪。 只有身为先生的周冷溪,呵斥道:“身为儒家弟子,整日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秋簌簌吐了一下舌头,低头认错。 但是眼角眉梢浮现的喜色,却怎么都在遮掩不住。 董斜阳和柳不鸣两位副山长,却是很喜欢她这娇俏活泼的性子,老董夫子开口道:“老周头,簌簌天性纯真,活泼可爱,你何必总是这般苛责她?” “你若是真不喜欢她,就让她转到我门下好了,正好我一直想要一个像簌簌这么可爱的小徒弟。” 柳不鸣也乐呵说道:“老董,你就别打趣老周头了,小簌簌、小芊君,还有李更新那几个徒弟,可是听溪园的宝贝,老周头要是敢点头,不等伱同意,吴嫂子就得一枪把他扫出门去!” 他转向自家弟子:“笃行,你手里捧着的,应是今日更新的三卷金榜吧?” “笃行”是韩励的字。 听到先生开口,韩励立即双手将三幅卷轴递上,恭敬回道:“是的先生,正是下院刚刚收到青鸟飞驿送来的新一届大道金榜,请先生和周夫子、董夫子过目!” 柳不鸣、周冷溪、董斜阳三人,各拿过一幅卷轴。 大道金榜共分为:天、地、人三榜。 柳不鸣拿的是天榜,记录的乃是北止戈洲最强十人,和最强十人候补,一共二十人。 其中最强十人,名次有先后。 十人候补,则不分先后。 柳不鸣老夫子打开天榜一看,发现上面的名字,与三年前一模一样,无有任何变化。 确切地说,北止戈洲天榜,已经有十几届没有变化了。 上一次变动,还是在四十八年前,即往前数十六届,当时其中一位十人候补,被一名新崛起的女子刀皇击败,失去了十人候补席位。 而最强十人,则已经有数百年未变。 仿佛永远都是那十个名字。 董斜阳、周冷溪两位夫子,也扫了一眼天榜。 只见卷轴里,“北止戈洲天榜”六个金色篆体大字下面,依旧是那熟悉的十个名号和排序—— 天榜第一:武祖 天榜第二:疯枪帝,夜除非 天榜第三: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天榜第四:琅琊学宫祭酒,陈传 天榜第五:紫微道宫掌教,赵奉道 …… 天榜第十:小朝剑仙,朝典春 …… 天榜十人之下,则是最强十人候补。 虽称候补,但这十人,毫无疑问同样站在整个大洲之巅。 其他大洲的绝巅人物,或者是天外邪魔,想要挑战北止戈洲最强十人,须得先越过他们十位,才有此资格。 当然,候补十人已经有数百年,未曾向天榜十人发出挑战了。 天榜前三甲之外的其余七人,未必仍能压胜他们。 只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不管是最强十人候补,还是天榜前十在位,轻易都不会出手。 看过天榜,柳、周、董三位副山长,又一起看向地榜。 地榜一般又称作大宗师榜。 以寒山书院三位副山长如今的地位和境界,对于这地榜,倒是不怎么在意。 唯一能让他们留意的,只有地榜前五,甚至是前三。 周冷溪打开地榜,道:“第一名风雪崖叶归人,看来她还在养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迈出那一步。” 柳不鸣接话道:“她与寻常剑修不同,她迈出那一步之前,压得越久,成就剑仙之后,杀力就越大,上限也越高。” “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她肯定会继续压境下去,直至压无可压。” 董斜阳颔首赞同。 韩励、秋簌簌两位年轻弟子,听到这话,却十分惊奇。 竟然还有人强压着自己不破境的,果然是人与人之间,有天壤之别。 一身黄裳劲装的秋簌簌,忽然想起了自家大师兄。 大师兄虽然不是自我压制,却好像也一直在养气,不着急破境来着? 呀,原来我家大师兄,是和风雪崖叶归人一个级别的天才啊! 韩励不知黄裳少女是怎么想的,见她眼睛粲亮,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有些奇怪。 周冷溪、柳不鸣三位夫子,又看向了地榜后面几个名字。 地榜第二是兵势峰当代小师叔赵白马。 第三是一位年轻僧人,法号三悟,乃是北止戈洲当代佛子,出身东境天禅寺。 地榜第四则是赵龙城,一位根脚神秘的野修。 地榜第五是琅琊学宫的一位读书种子。 剩下的,三位副山长则没看,打开了最后一幅卷轴。 北止戈洲人榜,则才是在场几人最关注的。 无他,寒山书院这十年,出了两位读书种子,正是入世行走,游学天下之时。 “谢师兄在第五十名!”秋簌簌抢先说道。 她在山下小镇的茶楼里,已经提前看过了北洲人榜。 三位夫子一看,果然在第五十名的位置,看到了谢嘉树的名字。 人榜中记录,谢嘉树年龄二十岁又八个月,境界七境后期。 以如此年龄,如此境界,能排在北洲人榜五十名,已经足够让整个寒山书院,为之骄傲了。 三位夫子继续往后看,一直看完人榜的整个名单,终于在某个地方,看见了秋簌簌口中的大师兄。 柳不鸣轻捋胡须笑道:“李更新不愧是我寒山读书种子,今日必将扬名于整个天下!” 董斜阳赞同:“然也!” …… 北止戈洲南境,云浮国。 某座小道观。 一位白衣出尘的年轻道人,与一位丰神俊秀的青年儒生,坐在道观后院里饮茶。 看完道观小童送来的仙家邸报后,白衣出尘的年轻道人笑道:“李更新还是那么出人意料啊,我只以为他会打破旧例,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以一境登上大洲人榜之人,却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方式。” 丰神俊秀的青年儒生,却并不感到意外,道:“那家伙向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其实他更适合当柳夫子的弟子。” 年轻道人感慨:“确实是一鸣惊人,只怕今日过去,整个天下,都将无人不知晓他吧?” 青年儒生也笑了:“以他的那惫懒性格,未必会开心啊。” “也是。” 这白衣出尘的年轻道人,和丰神俊秀的青年儒生,正是各奉师命南下,相会于云浮国的长春道子南流景,和寒山书院谢嘉树。 除了感慨那个家伙的上榜奇事后,两人也都在人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谢嘉树人榜第五十名。 南流景则位列人榜第五,比上一届前进了几名。 看完大道金榜,南流景道:“咱们今夜,便一探罗天观?” 谢嘉树点头:“好!” …… 东境,东浒城,鸿福客栈。 李往矣看着小芊君买来的仙家邸报,表情有些古怪。 他看到了即将拜谒,送上贺礼的东华山神主娘娘,排在天榜第三位,乃是毫无疑问的无敌存在,站在整个大洲最高处。 他又在地榜榜首,看到了叶归人的名字。 在人榜前十里,除了好友南流景排在第五外,他还看到了少女仙龙练霓儿的名字,排在第六。 比长春道子后一位。 独行刀客裘不暖,与上届一样,还是第七。 血手盲童宋九,也与上届一样,排在第八。 李往矣是真没想到,少女仙龙也会上榜,毕竟她脑子不太好,而且来自万龙洞天,按理来说,不属于北止戈洲生灵。 前十之外,李往矣又在第三十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萧野。 这位气势雄浑凛然,有志于拳高天下的武道强人,以二十岁十个月的年龄,七境大圆满的境界,杀入了大洲人榜前三十。 排在他前面的二十九人,不是九境宗师,就是八境天骄。 同样为七境大圆满的孤寂剑修裴合,还有半妖少年林蔚,则没在榜单上。 李往矣猜测,裴合应该是去了东北大荒洲,不在北止戈洲,所以没被收入北洲榜单。 而半妖少年林蔚,则或许是因为一心奔赴魔鬼瀚海,战绩不够? 否则以他的战力,在人榜上应该有一席之地。 李往矣同样注意到了排在第五十名的谢嘉树。 谢家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到底是撑起了寒山书院的门面。 当看完人榜所有名次,李往矣以为结束了,却没想到在天、地、人三榜之外,又多了一个第四榜。 这新出的第四榜,有一个新奇的名字——《惊世名录》。 《惊世名录》一栏里,只有一个名字: 姓名:李往矣。 出身:北止戈洲寒山书院。 年龄:二十岁又五个月。 缘由:以一境之身,行天地封正之事,此人间天地三千年未有之盛举也,当扬名于整个天下。 天下有九大洲,每个大洲上,都有一块天碑。 每块天碑皆独立诞生一份大道金榜,名列各大洲绝巅人物、绝世宗师和青年天骄。 九份大道金榜,互不掺和,各不相属。 然而今日,从中土神洲到北止戈洲,从东蓬莱洲到西净土洲,从南梦华洲到东南清嘉洲,九大洲的大道金榜上,同时出现了一份《惊世名录》。 全天下看到了那个出身北止戈洲寒山书院,名叫李往矣的年轻书生,以一境之身,主导天地封正之盛事。 九洲震动,天下惊奇! 许多人一开始看到这莫名出现的《惊世名录》,都十分惊诧。 不过很快,各大洲都有知识渊博的老者出来解释,《惊世名录》古来有之,今日并非第一次。 但凡有人以寻常之身,行非常之事,达成惊世骇俗之举,都将被收录进大道金榜所颁的《惊世名录》里。 只不过,想要达成真正称得上惊世骇俗之举,极不容易。 所以,被收录进《惊世名录》之人,十分稀罕。 上一次大道金榜附加《惊世名录》,已经是四五千年前的事,除了一些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仙家大宗,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事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名叫李往矣的北洲儒生,能以一境的修为,促成天地封正,的确非同寻常。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我想也想不明白,我从一本古籍里看过,要促成天地封正,除了要有机缘外,领祭之人,也要有足够的境界才行。他区区一境儒生,竟然能请得动天地齐显,真是怪哉!” 学识渊博的老者回道:“这点老夫亦是不知,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即跨海北去,找到这位李先生一问究竟。” 这种感叹,出现在包括北止戈洲和中土神洲在内的九大洲。 天地封正功成,代表这个天下将多一位不受山河束缚的天地神祇,这对于天下神道,乃至三教百家,都有极深远的影响。 …… 北止戈洲,东华山。 东华山神宫今日,亦得到了几幅记载大道金榜的卷轴。 气质风韵的神侍风娘,展开北止戈洲金榜,亮给神座上的云暮色看,笑容妩媚道:“主人,先生登入《惊世名录》了,此刻九大洲应该都在传扬、议论他的名字!” 绝代风华,却又透着几分慵懒的云暮色,看了一眼《惊世名录》四个金色大字,和上面的名字,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异色。 三千年前,她自请天地封正,成就天地生神灵之时,并未登上这《惊世名录》。 对比之下,显然两次天地封正,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过因为事关自身,以及整个神道未来,天机难测,她也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何不同。 或许得等这青衫书生到来,才能知晓。 “主人,先生很快便会抵达咱东华山了,您期待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意外相逢 中土神洲杏坛,乃是天下儒门祖庭。 杏坛之下,设立九大学宫,分布于九大洲,统管一洲之儒学。 北止戈洲儒家学宫,号曰琅琊学宫,位于北止戈洲北境的琅琊郡,地位犹在横渠书院、朝阳书院、寒山书院、照湖书院等四大儒家书院之上。 晌午时分,一位穿着布衣,神态清隽的老者,正带着草帽,杵着锄头,在田边树荫下休憩。 一个头戴方巾,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迎着烈日,从远处走来。 来到田边,中年文士朝满是泥土的老者,恭敬行礼:“先生!” 布衣老者看了一眼中年文士,笑呵呵问道:“子谦,你怎么过来了?莫非是要帮着先生我耕地、锄草?” 中年文士徐子谦回道:“先生有事,弟子自当服其劳,待会儿我就帮先生耕地、锄草。” “不过先生,我今日过来,主要是想告诉先生,新一届大道金榜更新了。” 布衣老者讶然笑道:“哦,是嘛?我这旬日一直忙着试种稻菽,却是忘了时日。你且说说,这一届北洲金榜,可有有趣的娃儿上榜?” 徐子谦回道:“天榜二十人,无有任何变化。” “地榜叶归人仍为魁首,依旧在压境。” “兵势峰赵白马,天禅寺三悟,也还没有踏出那一步,也许是在等着叶归人先行。”1 “至于人榜,万里凝、贺愁新这绝代双骄皆因年及三十而下榜,铁枪门谢飐,成为新的榜首。” 顿了一下,徐子谦继续道:“有趣的新人,弟子觉得有三人值得学宫关注。其一是人榜排行第三十位的萧野。” “此子乃是一位纯粹武夫,出自雩国皇室,其境界只为七境大圆满,拳意却近大成,已有一股无敌之势。” “他前日问拳兵势峰,兵势峰年轻一代传人,无人能接得下他一拳,逼得赵白马下场压境一战,堪为平手。” “此子拳势之盛,拳意之纯,有望超越赵白马和万里凝,成为北洲新一代武道第一人。” 布衣老者微微颔首:“此子确实值得关注,我北洲乃是武运大洲,新一代的武道第一人,必得横扫九洲,拳高天下。其二呢?” “其二则是秀峰山桃花神,她以六境之境界,上了人榜,排在最末一位。以她当前的成长速度,和天地神祇的根底,应该很快就会跨过十境那道神凡天堑,成为又一尊神道圣人,影响北洲气运。” 布衣老者感慨:“因东华山神主亲身护道,外人很难窥视秀峰山气机,如此看来,这新生桃花神,还是成长得很顺利的,希望她正神归位之后,真能撑得起神道破局的那一丝生机吧。其三呢?” 徐子谦回道:“这其三,与这新生桃花神有关。促成天地封正,帮她成就神位的寒山李往矣,上了《惊世名录》,成为数千年来第一人。” 布衣老者微愕:“《惊世名录》再现于大道金榜?” “是,经由九卷大道金榜,寒山书院李往矣,此刻已然通传九洲,扬名天下。” 布衣老者笑言道:“善哉,我北洲儒门,出一奇才也!” 徐子谦请示道:“先生,如此奇才,学宫当何以待之?” 布衣老者略微思索,道:“每位登上大洲金榜之人,皆有一次参悟天碑的机会,待他去过天碑圣地,让他来一趟学宫吧。” 徐子谦明悟:“先生是要让他入书山?” 布衣老者含笑点头。 徐子谦躬身应诺:“是,弟子回去后,便修书一封,送去寒山书院。” 中土杏坛,有一座学海。 九大学宫,则各有一座书山。 登书山以纵览天地,入学海而畅游古今,乃世间读书人最快意之事。 “可还有他事?”布衣老者询问。 徐子谦摇头。 “那就干活吧,翻地还是锄草,你自己选一个。” 布衣老者拿起锄头走向田间,歇息够了,准备继续干活,得赶在下一波雨水到来之前,把菽豆种下。 徐子谦脱下长衫,撸起袖子跟上先生,道:“先生,您且树下歇息,剩下的活都交给我吧。” “不善,我又没老得不能动弹,哪有都交给别人干的道理?” “先生教训得是,弟子谬矣!” 徐子谦一直跟随先生,在地里忙活到了日暮,才穿回儒衫离去。 不多时,一封密信从琅琊学宫寄出,送往中域寒山书院。 …… 东南清嘉洲,余江书院。 一位身材中等,长相普通,气质却清俊不凡的青年儒生,立于书院一凉亭。 看着手中同窗抄写的大道金榜,青年儒生神情微异。 清嘉洲大道人榜第一名:郭外斜。 郭外斜,字青山,余江书院儒生。 凉亭中青年儒生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人榜魁首处,而是看向了人榜之后的《惊世名录》。 “还以为中土神洲那位少年君子,便是当代最出众的儒家读书人,没想到北止戈洲却出了一位李往矣。” “以一境之身,行天地封正之事,果真奇人哉!” 正当青年儒生独自沉吟时,几位年龄相仿的儒生,从小径走来。 不等入亭,便纷纷恭贺:“青山兄,伱是我余江书院自建立以来,第一位荣登大洲人榜之人,且一举夺魁,当浮一大白!” “不错,我已经拿来了五十年份的余水大曲,特为青山兄贺,今日不醉不归!” “我已着长风楼掌柜送来酒菜,一会儿就到,不醉不归!” 青年儒生又看了一眼《惊世名录》里的名字,收起大洲金榜,与诸位同窗共饮。 “谢过诸位,今日我请客!” …… 中土神洲,有一座机关大城,名曰墨城。 墨城乃是九洲墨家门徒心中的无上圣地。 墨家自墨子开创以来,传至今日,分为三脉。 其中一脉,以相里式为首,出过好几代巨子。 当九份大道金榜传扬天下时,年仅十八岁,一身黑色劲装的相里引弓,站在墨城一座塔楼上,手握大道金榜卷轴,眺望北方。 “北止戈洲,寒山书院,李往矣。” “我入世后的第一位对手,有了!” …… 北止戈洲,云水国,一辆牛车向东而去。 驾车的是一位老汉。 牛车里,则是一位青衫书生,一个翠裙女童。 以及一位烂醉如泥,不知睡了多久,更不知何时才会醒来,额头上长了一对龙角的少女。 大道金榜公布时的喧闹,已经散去。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继续东行,因少女仙龙练霓儿继续处于醉酒昏睡状态,师兄妹俩只好把她也带上。 离开东浒城已两日,六月上旬即将过去,北止戈洲一片燥热。 小芊君拿出南流景送的见面礼青霄龙眼,放在牛车上,这件半仙器晶莹剔透,青光流转,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凉气。 让车厢里面变得十分清凉,暑气难近。 小芊君一边吃着东浒城里买的新鲜水果,一边照看昏睡的少女仙龙。 李往矣则悠闲看书。 自润湖登岸,已经过去好几日,他又看完了十卷书,距离读完一万卷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就算读得慢一些,也最多只消十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观天下事。 这第一桩,即将完成。 一个时辰后,读书倦了,李往矣便将书籍收起。 吃过小芊君递过来的,以青霄龙眼“冰镇”的西瓜,李往矣开始修行魂影女子花非花,给他的三道秘术神通。 【大道炼字术】自然是李往矣最心仪的。 不过他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先“炼”哪个字,只能先搁置。 仙家读书人“炼”字,首字十分重要,选对了不仅能事半功倍,更有益于大道仙途。 若是选错了,则会徒伤神魂,虚耗光阴。 在阅览【大道炼字术】心诀的时候,李往矣隐隐觉得,一旦此术修炼有成,应该对释读碧落天碑里的文字,有莫大助益。 灵龟镇废塔碑林遗迹里,完好无损的三十六块天碑,一共篆刻着三千余奇异文字。 李往矣迄今为止,只释读出了“碧落”二字。 这三十六块碧落镇天碑,来历神秘,即使他去了一趟碧落天,仍未有答案。 但可以确定一点,这碑上文字,必然干系重大。 或许,就隐藏着碧落天残败,和涅槃重生的秘密。 太虚老龟应该知晓这碧落镇天碑的来历,也有可能认得这些文字,但是他现在的境界太低,尚无法与之交流。 更何况当日将他们送回人间后,它便已经带着灵龟小洞天踏空南下,现在不知落于南边哪个大洲。 好在灵龟镇里,有一位朝雨兄,应当会有再见之时。 收起【大道炼字术】心诀,李往矣开始修炼【大摘星术】和【八极剑指】。 【大摘星术】已不必多言,乃是三千年前中土神洲,仙家大宗摘星阁的镇阁秘术。 这【八极剑指】出自东蓬莱洲一位剑仙,一旦修成,杀力极大。 李往矣虽为儒家弟子,却并不拘泥于一家之见,对诸子百家、九洲仙宗的神通秘术,皆有兴趣参研、修习。 很快,未及一个时辰,这两门神通秘术,皆已入门。 指尖萦绕着几缕剑意,他询问小芊君:“小芊儿,你想修炼这【八极剑指】吗?” 小芊君摇了摇头:“大师兄,我这么笨,应该学不会的。” 小家伙不想学,李往矣也不勉强,毕竟她体内有蕴藏着万千道剑意,可能比天底下任何一位大剑仙,都懂得更多剑道。 这【八极剑指】对于她来说,相当于地上的一枚铜钱,而她富可敌天下,捡这铜钱,还不如去自家金山银山里多逛逛。 下午之时,天空突然变色,原本万里无云的燥热晴空,变得一片昏暗,乌云四起。 驾车的老汉掀开帘子,说道:“小哥,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前方不远处有一间驿馆,可要去歇息一下躲躲雨?” 李往矣回道:“听凭老丈安排。” “好的,那请小哥和小姐儿坐好,老汉争取在大雨下来之前,赶到驿馆。” “有劳老丈了!” “不敢。” 随后老汉就挥鞭,驾驭牛车,快速奔向前方的驿馆。 因为路途并不平坦,牛车很是颠簸,然而就是这样,也没能把少女仙龙颠醒。 这货当日也没喝太多的酒,竟然一直醉到现在,也是一朵奇葩。 在他印象中,龙族好像并不忌酒。 这么不能喝的,应该是天底下独一龙吧? 两刻钟后,牛车抵达了那处驿馆。 刚入小院,瓢泼一般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李往矣帮老汉安顿好牛车,小芊君则带着少女仙龙,进了驿馆大堂。 等李往矣和老汉进到驿馆大堂,看到已经有不止一拨人,在那里躲雨。 其中有几个人,围着小芊君和沉睡的少女仙龙,却不是要对他们下手,而是十分新奇。 一个两尺高的翠裙女童,带着一个头上长角的沉睡少女来驿馆,这一对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带着的这个长角的小姐姐,是什么种族?梅花鹿妖么?”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自来熟问道。 旁边少男少女,也都十分好奇。 小芊君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脆声回道:“我叫小芊君,这睡着的是霓儿姐姐,她并不是梅花鹿妖。” “哦,那是什么呀?这两只角不是鹿妖,总不会是龙族吧?” 小芊君笑笑,没有回答。 不是故意隐瞒,主要是怕吓着他们。 见小芊君不说,他们也不在意。 那领头的少女说道:“小妹妹,你一个人带着一个昏睡的小姐姐出门,很危险的,你家大人呢?” “要是你家大人不在,你可以跟着我们走,我们是青花宗的,不是坏人,准备去天凉城。” “我们可以把你带到天凉城,你再通过那里的飞驿,联系你家大人。” 小芊君感受到对方是真有些担心自己,甜甜笑道:“谢谢姐姐,我大师兄去系牛车了,一会儿就来。” “那就好!” 正说着,李往矣走了过来。 小芊君飞到大师兄跟前,跟他介绍几位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 那少女却看李往矣读书人打扮,气质清逸,有些好奇问道:“这位公子,我是青花宗田小青,敢问是何方高才当面?” 李往矣拱手回礼:“高才不敢当,在下寒山谢嘉树。” “谢嘉树?” 驿馆里所有人一惊。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身影,踏着风雨走进了驿馆。 虽是初次相逢,李往矣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东华神主弟子,姜近晚。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李往矣刚报出谢嘉树的名字,引来一阵惊呼。 不等大家亲近他这位大洲人榜排行第五十的天骄,一道身影迎着风雨走进了驿馆。 这是一位长相秀美,气质娴雅的妙龄女子。 几乎整个驿馆大堂里躲雨的人,都一眼认出了这位妙龄女子的身份。 李往矣也认出来了。 因为她当前是整个北止戈洲,声名最盛的修道女子之一。 东华山,姜近晚! 不仅仅因为她是东华山神主的唯一嫡传弟子,更因为她在两日前公布的新一届大洲人榜里,高居第三。 本届北止戈洲大洲人榜前三: 北境铁枪门,谢飐。 南境陈家,陈病已。 东境东华山,姜近晚。 北止戈洲其他几大域如今是何盛况,暂未可知,但是在东境,姜近晚的名字和画像,却早已传遍东境每个角落。 这位女子天骄,是整个东境的骄傲。 于是她一登场,驿馆里便无人稀罕李往矣这个人榜五十名的“谢嘉树”了。 “是姜仙子到了!” “姜仙子,快快里边请!” “姜仙子踏雨而来,是要打尖还是住宿?所有花费都包在我身上!” 大堂躲雨的修士,纷纷起身迎接,热情开口。 连青花宗田小青等几位少男少女,也舍了可爱的小芊君,迎向了姜仙子。 李往矣和小芊君,也在东浒城大道金榜揭晓后,看过姜近晚的画像,此时驿馆相逢,都很是意外。 李往矣猜测这位东华山嫡传,是有何要事,冒雨来此。 小芊君则一下想起了师娘下山时的交代,看来大师兄果然与这位姜近晚姐姐有缘啊,这才入东境没多久,就与她相遇了。 小家伙仔细打量着人群中的姜近晚,见她身气质娴雅,长相秀美,比画像里的还要漂亮几分,心里很是高兴。 这样的姜姐姐,才配得上她的大师兄。 她很想上去打招呼,但见其身边围着一群人,又似有要事,便只好忍住。 姜近晚身姿窈窕,腰间别着一把金色长剑,给她娴静优雅之外,平添了几分英气。 让人不敢生轻佻亵渎之心。 她虽踏雨而来,身上却没有沾上一滴水珠。 一一回应驿馆众人的热情招呼后,她穿过人群,找到了驿馆小二。 “小二,我有要事欲找掌柜,还请将掌柜请出,这是酬金。”姜近晚拿出一袋大道铜钱,交给小二。 此间驿馆,乃是一处民间驿馆,而非朝廷的官方驿站,主人是一位中年掌柜。 能让东华山嫡传,以重金相请,显然这位驿馆掌柜,很不简单。 这让田小青等躲雨修士,很是惊讶。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驿馆,小二也很普通,虽然修炼过,却还没有入境。 听得姜近晚的话,看到她递过来的大道铜钱,小二却跟换了个人似的,表现得很淡定。 没有立即接过钱袋,而是笑着问道:“主人已于三日前外出,此刻并不在驿馆中,不过他临行前,留下了一些交代。” “敢问姜仙子,今日登门,所为何来?” 姜近晚眉头微拧,却还是回道:“我有一位道姑朋友,修炼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我想请贵主人邹先生,替我朋友算上一卦,好找出根源,以为救治。” 驿馆小二微笑道:“看来我家主人预感未错,姜仙子真是来找他卜筮算卦的。” 姜近晚神情变得明朗,道:“这么说,邹先生已经算到我要来?那可有留下卦辞以教我,好让我为朋友解去劫难?” 驿馆小二摇头:“姜仙子误会了,我家主人是灵性所感,料到了姜仙子将会上门,并未占卜。” “主人近日命格犯凶,不宜卜算,因此并无卦辞留下。” “不过,主人给姜仙子留下一个锦囊,可为姜仙子指明方向,但最终能不能让仙子好友逢凶化吉,则不敢保证。” “请问仙子,可要这锦囊?” 姜近晚为了解救好友,已经尝试了许多方法,皆未能成功。 后得一仙家耆老指点,若不想麻烦她恩师出手,为此驿馆主人,可救她那位朋友。 因此,虽听得驿馆主人离去,有些失望。 但既有锦囊留下,自是不会推却。 “我要这锦囊。” 驿馆小二接过钱袋,从里面拿了一枚秋收钱,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姜近晚。 “这个锦囊,只需一枚钱。” “谢谢!” 姜近晚收好钱袋,打开锦囊,只见里面有一张便笺。 摊开一看,便笺上只有四个字:大摘星术。 大摘星术? 姜近晚有些不解。 有躲雨修士离得近,看到便笺里的内容,也很是疑惑。 但是,却没有人敢惊扰姜仙子。 李往矣和小芊君,因为一开始便离得远,倒是看不见便笺里的内容,只是看姜近晚面露难色,有些奇怪。 “小二,此笺怎解?”姜近晚询问。 驿馆小二摇头:“姜仙子蕙质兰心,不需小人多言,自然能解。” 姜近晚皱眉。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大堂众人,将便笺展开,道:“可有哪位大侠,知晓‘大摘星术’?若懂请告知,姜近晚必有重谢!” 包括青花宗田小青等人在,所有躲雨修士都不知所云,纷纷摇头。 李往矣和小芊君,却是都有些讶然,对视了一眼。 随后李往矣上前道:“我懂。” 看到他出列,有人惊讶,有人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他可是寒山书院“谢嘉树”。 姜近晚却眉间浮现一丝喜色,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不敢,寒山谢嘉树。” “原来是谢公子,您真懂得【大摘星术】?” “是。” “太好了,我朋友此刻情况紧急,急需公子相救,还请莫要推辞,事后必有重谢。” “姜仙子客气了,扶危济难本就是我辈读书人义不容辞之事,何况东华山与寒山书院有旧,既然能帮到仙子,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公子!” 姜近晚抱拳致谢。 驿馆小二道:“姜仙子,救治你的朋友,应该需要一间静室吧,请随我来!” “多谢!” 随后姜近晚、李往矣、小芊君,并带上沉睡的少女仙龙,一起跟随小二,去往了驿馆后院。 其他躲雨修士,知道救人要紧,没有去凑热闹。 把姜近晚、李往矣几人带到后院一间幽静的上房里,小二便退下了。 李往矣直接询问:“姜仙子,敢问你朋友此刻在何处?又患了何疾?” 姜近晚秀手一挥,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出现在床榻上。 小芊君看了大眼瞪圆:“姜姐姐,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这看着比她还小呢。 姜近晚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便是我的那位朋友,名叫云冕,乃是葫芦观的一位道姑,因破境时被外邪入侵,走火入魔,变为了现在的模样。” “我找不少医家大能看过,他们皆言只有找出她何时被外邪入侵,才有可能救治回来,否则她不但将一直保持这婴孩状态,而且不消一个月,就会神魂枯寂,肉体消融,直至陨灭。” 李往矣点点头:“我懂了,难怪这驿馆主人,会留下‘大摘星术’四字,【大摘星术】不仅能摘天上的星星,更能摘取生灵某一段生命印记,以作阅览。” 姜近晚也瞬间明白过来了,再次抱拳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还请公子立即施展【大摘星术】,探寻云冕被外邪入侵的根源。” 李往矣应诺,随即大袖一挥,一道星光闪耀,幽静雅室里,立即浮现了一道岁月画卷。 …… 蒙山县龙溪镇有出家当道士的传统。 每年过完二月二龙抬头,都会有不少人家把自家小孩送去道观受戒出家。 在龙溪当道士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家里儿女多的,田地少的,或者是看着机灵的,都会想着送去道观,当上道士,不仅自己这一口有了,还有可能让家里免除赋税、徭役。 某些年份一年下来,一个村能有十几个男孩女童穿上道袍。 云冕是一位小姑娘,也要出家当道士。 她的兄弟姐妹倒是不多,家里田地也不算少,但是她从小体弱多病,不到两岁就生了三场大病,镇上的大夫都说这小丫头天生元气不足,很难养活。 云冕小姑娘的爹娘都很发愁,她的祖母却不认命,把自己的幺弟叫来了。 老太太的幺弟,也就是小姑娘的六舅公,在州城北边一个叫葫芦观的道观里当观主。 刚一见面,没等道号青墟的六舅公喝口水,老太太就直接说了冕丫头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我把她交给伱,不管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把她养大成人。 老太太是长姐,自有一股威仪,青墟道长哪怕已经出家当上了观主,也不好违逆。 看着浑身发紫的小丫头,青墟道长掐指一算后说姊你放心,这冕丫头跟我道门有缘,我收下了,不过眼下机缘未到,六年后我来接她。 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岁月不停一转眼六年就过去了。 当年的冕丫头,长到了八岁。 生诞这天,一位身材高大的青袍老道走进了云家村,正是履约而来的青墟道长。 云冕小姑娘早早吃过了祖母煮的长寿面,她娘亲心中不舍,又给多煎了两个荷包蛋。 昨晚家人已经提前把出家的事跟她说了,小姑娘一看到身着道袍的青墟道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六舅公。 简单寒暄后,青墟道长对云冕说:“时辰已到,拜别亲长吧。” 云冕小姑娘立即跪下,给祖母、双亲都磕了三个响头,又给两位兄长鞠了一躬。 拜别之后,走出家门,她就是方外之人了,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小六子,冕丫头我就交给你了!”祖母喊起了青墟道长的乳名。 “有道祖庇佑,定当无恙。”青墟道长回道。 然后打了个稽首,带着小丫头离去。 祖母、娘亲都很不舍,但也只能送到院门口,目视两人远去。 小云冕忽然转过身来,招手大喊道:“祖母、娘亲,万万保重身体,冕儿会回来看你们的!” …… 早春的阳光温煦清和,万物生发。 走出村头,青墟道长突然停顿下来,看向云冕小姑娘。 小姑娘背着一个小包裹,仰头问道:“六舅公,怎么了?” 青墟道长问道:“能走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能!” 当年立下约定后,青墟道长留下了一门养气术,这些年祖母一直督促孙女儿练习,每日不停,风雨不辍。 小姑娘的体质虽然依旧很孱弱,身形比同龄人单薄许多,但比起小时候却要强不少,至少不用担心长时间赶路,半个月前她还曾跟着祖母,去过十几里外的长桥坪赶集。 青墟道长带着小姑娘继续上路。 不久两人来到了龙溪镇圩,青墟道长买了一些香烛、麻纸,又去另外一个店铺买了一些朱砂、灯草等物品。 小姑娘跟着看,十分好奇。 出了镇圩后,两人一路向北。 小姑娘问道:“六舅公,我们是直接回葫芦观吗?” 青墟道长道:“不是,先去一趟梓水镇。那里的小河村最近出了一些怪事,里正托人找到葫芦观,请我过去看看。既然也算顺路,那就走一躺。” “所以您刚才买的那些东西,都是做法事用的?” “是的。” 云冕小姑娘眨了眨眼,很是期待。 她昨天晚上听二兄说过,身为一观之主的六舅公,有大神通。 ……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老一少才来到位于蒙山县西边的梓水镇。 提前得到消息的小河村里正,早就在村口候着了。 里正姓黎,是位白发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看到青墟道长过来,立即上前迎去,身边跟着几个青壮。 “青墟道长,敝村略备了一些酒食,给道长和小道长接风,还请随老朽入村。小村贫陋,又遭逢劫难,饭菜简薄勿要嫌弃。”里正诚恳邀道。 云冕小姑娘在半途换上了一身小道袍,显得清秀灵动,老里正误以为是正式道童,一并礼遇。 青墟道长道:“老檀越有心了,不过现在时日尚早,还是先看看村里的状况吧,等把腌臜物料理之后,再就食不迟。” 里正一听不禁心生敬意,暗道不愧是葫芦观得道高人,风范纯正。 在青墟道长之前,小河村曾请过好几位方士、僧侣来纾难,结果那些自称神通广大的道人、法师道行低劣不说,品行更是不端,未履正事,先索酬劳,果品、餐食更是不能怠慢。 两厢对比,品德自现。 “道长高德,老朽感佩,请随我来!” 里正感怀一声,领着往村里走去。 青墟道长道:“老檀越,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里正回了个礼,道:“约莫是半个月前,夜间村中突然传来呜咽声,村人原以为是谁家小儿啼哭,未曾放心上。不成想第二夜,不仅有小儿啼哭声,还有老叟哀嚎声、妇人悲泣声、青壮惊叫声。” “再一夜,不仅这些声音更加凄然惶惧,村里还丢失了一个稚童,随后几夜则是妇人、老叟、青壮相继失踪,白间村人四处找寻无果,迄今已经丢失了四个稚童、三个妇人、三个老叟,以及三个青壮。” “老朽找了几波方士、法师,未能查出祸源;上报县衙,县主大人亲自,也未有所获。所以只能托人叨唠道长,烦请道长解敝村之难,小河村上下定将叩首以拜,筑祠立碑,永铭大恩!” 说着老里正顺着拐杖就要下拜。 青墟道长把他搀住,道:“老檀越言重了,降妖驱邪乃是我道门弟子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随后继续前行,刚走进村中,青墟道长就眉头一皱。 云冕小姑娘也感觉到此村的不寻常。 此时乃是黄昏,夕阳方落,尚有余晖倾洒大地,但小河村里却是一片晦暗幽寂,村里村外一溪之隔而已,却恍若两个天地。 “六舅公……”小姑娘忍不住看向青墟道长。 老里正也询问:“道长,您可看出是何种妖邪在作祟?” 青墟道长环看一周,道:“我已有眉目。” 老里正及几位青壮听到这话十分欣喜,躬身请拜道:“请道长诛杀此邪!” “诛邪不难,只是眼下尚不到时候。” “敢问何时?” “今夜子时。” 老里正在自家宅院宴请两位贵客。 葫芦观戒律宽松,不忌酒食荤腥,青墟道长胃口清减,云冕小姑娘却好好吃了一顿。 子夜前一刻,清虚道长、云冕小姑娘、老里正,以及数位青壮出现在村中祖祠。 青墟道长一身老旧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背后一把青锋法剑,神情肃然。 他把一个巴掌大小的黄铜铃铛交给小姑娘,嘱咐道:“若是察觉有不干净的东西靠近,摇动此铃。” “是!”云冕小姑娘接过铃铛,重重点头。 青墟道长吩咐青壮务必保持祖祠烛火不熄,然后就大步离去,走进了夜色中。 云冕小姑娘紧握铃铛,看着祠外一片漆黑,万籁俱寂,不禁有几分紧张。 倏地有阴风起于莫名,席卷村中,继而传来呜呜泣声。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姜姐姐,我大师兄…… 驿馆静室里,姜近晚、李往矣、小芊君,一起看着岁月画卷里的场景。 化作婴孩的云冕道姑,安静地躺在榻上。 小芊君忍不住看看榻上昏睡的“小妹妹”,又看看岁月画卷里的云冕小姑娘,有一种又新奇又好玩的感觉。 别说,床榻上的婴孩,与画卷里的云冕小姑娘,还真是长得挺像的。 这像是一种另类的“返老还童”。 “姜仙子,云冕仙姑被外邪入侵之地,应该就是在这梓水镇小河村了,可还要继续观看?”李往矣询问道。 【大摘星术】作为中土神洲仙家大宗摘星阁的镇阁之术,十分神异,既然摘取出来,便断然不会有差错。 云冕道姑应该就是在这小河村里,被袭扰村民的妖邪所侵。 姜近晚略微思索,道:“还请公子继续摘取岁月画卷,好看清到底是何妖邪作祟,洞察其根脚,我才能更好地救治云冕,毕竟她现在的状况,拖延不得。” 李往矣:“无妨,我这便继续摘取。” “多谢公子!” “仙子客气。” 旋即李往矣右手轻探,再次施展【大摘星术】,又摘取了一段岁月画卷。 …… 小河村有一百多户,规模颇不算小,此时按照叮嘱,各家各户都已熄火睡下,全村只有祖祠那边有火光。 村庄上空漂浮着团团阴云,透不下一点星光,使得整个村子更加黑暗,显得幽邃寂寥。 青墟道长在村中踱步。 忽然,村中飘起了一阵阴风,妖异诡谲,仿佛来自九幽之地,吹袭全村。 阴风中传来一阵阵似哭似嚎,夹杂几声桀笑的诡异哭声,萦绕青墟道长周身,宛如有一群大妖厉鬼环绕着他。 青墟道长神情淡漠,右手白玉拂尘一扫,一道绚烂霞光飞出,所有桀笑哭声瞬即消失,天地归于清静。 然而诡异哭声刚消,四周却又突然生出一股浓雾,快速向青墟道长涌来。 浓雾中飞跃着几十个妖邪虚影,个个张开大嘴,挥舞着阴煞利爪,凶狠地扑向青墟道长。 青墟道长神情不变,左手两指并拢,轻轻一转,背上青锋剑铮地一声自动出鞘,化作一道青芒射向了左前方。 一阵青光闪耀之后,所有的妖邪虚影都溃散幻灭,化作虚无。 浓雾亦如潮水一般退去,夜光重现,映照出一个肋生黑色双翼,额生妖纹的邪异女妖。 “原来是鬼翼女妖,难怪能吞噬生人。”青墟道长双瞳泛青,看了那邪异女妖一眼后神情微冷,“小小妖物,也敢在人间作恶,此罪当诛!” “老杂毛,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比先前那几个假和尚、假牛鼻子要强上不少,不过在本尊面前,依旧是血食而已。”鬼翼女妖发出一道充满乖戾的声音。 这鬼翼女妖不惧道士,显然不是寻常妖物。 “本尊正愁这些乡野贱民的血肉太过粗鄙,没什么滋味呢,没想到你这老杂毛就送上门来了,我若是把你的元神吞了,应该就圆满了吧?啧啧啧……” 青墟道长眼神冷漠,不多废话,左手一掐剑诀,青锋法剑再次化作一道青芒,朝着鬼翼女妖飞了过去。 同时右手白玉拂尘向前一打,白色丝线散开变作无数白芒,交错着射向鬼翼女妖。 鬼翼女妖没有坐以待毙,长袖一挥,飞出一团黑雾,把青锋法剑和拂尘白芒都湮没,气息极其阴冷,似乎要将它们全都吞噬。 然而顷刻之后,鬼翼女妖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尖叫:“伱、你竟然是掌势六境的真人?!” 伴随着这惊叫声,鬼翼女妖缥缈的身影瞬间溃散,最后变作了十几道幻影,遁到了几十丈外,才重新凝聚在一起。 重新浮现的鬼翼女妖,比原先更加邪异,气势却是弱了不少。 很显然刚才这次交锋,鬼翼女妖虽然未被彻底灭掉,但也遭了重创,吃了个大亏。 青墟道长并未见好就收,鬼翼女妖刚刚凝聚成形,青锋法剑和拂尘白芒就又杀将过来。 鬼翼女妖来不及谩骂,重又变作十几道幻影,仓皇向四处遁去。 然而很快鬼翼女妖便惊怒交加,原来她刚分出十几道幻影分身,追击的拂尘白芒便也分作了十几道,各自追击,无有遗漏。 而青锋法剑更是化作璀璨青芒,直击那道本源幻影。 “老杂毛,你是非要斩尽杀绝,迫本尊与你拼命么?那就来吧,鬼影妖域——降临!”鬼翼女妖逃无可逃,无比愤怒。 旋即十几道幻影分身不再逃遁,而是骤然炸开,全部化作阴雾,一部氤氲向上,遮掩天空;另一部弥漫下沉,席卷大地。 与此同时,一股无比阴冷、凶煞的邪恶力量爆发开来,笼罩全村,使得整个小河村瞬间变得阴森、幽冷、死寂,仿佛真的变作了一座人间妖域。 面对鬼翼女妖使出的邪异手段,青墟道长却依旧淡然。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色符纸,轻轻一晃,符纸无火自燃。 青墟道长对着火纸吹了一口气,无数火星飞溅,刹那间小河村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烛火,家家户户都变得一片亮堂。 加上祖祠内原先就点着的,不多不少,总计一千盏烛火! 千盏烛火虽并不璀璨,却照破了“妖域”的极致阴暗,并且以祖祠为中心,形成了一股神秘伟力,犹如星火之燎原,其势不可挡。 转瞬之间,鬼影妖域破灭! 原来,青墟道长早就看出了作恶妖邪的大致跟脚,以祖祠为阵眼,提前布下了一座千火合真诛邪大阵。 这千火合真诛邪大阵,乃是葫芦观开山祖师所传,威力绝伦,专为诛杀妖邪,激发之后不仅破了“妖域”,更把鬼翼女妖打出了原形。 鬼翼女妖跌落在青墟道长不远处,重新凝聚。 鬼翼女妖元气已然大伤,然而她却阴狠怨恨地盯着青墟道长,戾气不断上涌。 “老杂毛,你竟敢打伤我的鬼翼妖体,断了我的轮回之路,你、必、须、死——” 刷! 鬼翼女妖猛然变作三丈高,瞬间来到青墟道长近前,双手已然化作阴煞妖爪,闪烁乌黑冷芒,带起无数爪影,抓向青墟道长。 变身后的鬼翼女妖威势大涨,变得无比阴冷狂暴。 青墟道长脸上古井无波,一手驭使青锋法剑,一手挥动白玉拂尘,和鬼翼女妖激战起来。 …… 自从青墟道长离去后,小河村祖祠内气氛就变得凝重。 云冕小姑娘握着黄铜铃铛守住大门,老里正则一再叮嘱几位青壮仔细看好烛火,断然不敢熄灭。 不多时,他们隐约听见青墟道长在和什么东西对话,知道那妖邪现身了,便更加心生凛然。 忽然,云冕小姑娘和老里正都感觉天地陡地变得阴冷,仿佛身处妖邪异域,不在人间。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祠堂内的烛火蘧然大盛。 “快,注意添油!道长已经发动符箓大阵,那妖邪若是不敌,想要逃遁,必然会来冲击阵眼,万万不能让它得逞!”老里正得过青墟道长的嘱咐,知道此处乃是要紧之地,不敢有丝毫怠慢。 云冕小姑娘同是心中一凛,握住黄铜铃铛的小手不觉又多加了几分力气。 呼呼—— 祠外突然阴风大作,有一股无比阴冷凶煞的气息快速蹿近。 “小仙姑!”老里正急声提醒。 云冕小姑娘一直记着六舅公的话,不等提醒就第一时间摇动了铃铛。 “叮铃铃……” 伴随铃响,一阵煌烈黄光荡漾而出,那阴冷气息刚一靠近,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如遭重击。 “镇妖铃?啊——老杂毛,你好深的算计!” “既然你不让我活,那我也不让你好受,一起玩完吧……” 呼—— 阴冷气息不顾铃铛煌烈,猛然冲到了云冕小姑娘近前,没入了她的体内。 云冕小姑娘只感觉身体一寒,就晕了过去。 …… 岁月画卷到此结束,伴随一道涟漪,瞬间消散。 静室里的三人,却都已然明了。 姜近晚从储物袋里,拿出三袋大道铜钱,以及一株上品宝药血灵芝,递给李往矣。 “云冕所中外邪竟是鬼翼女妖,我这就带她前往梓水镇小河村,多谢谢公子,这是一千五百枚大道铜钱,和一株八百年份的血灵芝,我下山行走时日尚短,挣的钱财不多,还望公子不会嫌弃。” 李往矣推辞道:“姜仙子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什么酬金。” 姜近晚恳切道:“还请谢公子莫要客气,若非你神通广大,懂得【大摘星术】,我这故友无处求医,日消夜殒,只怕难以幸免。若是公子不收酬金,大恩不报,我心何安?” 李往矣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两枚铜钱。小二送与仙子一张便笺,收一枚大道铜钱,我施展两次【大摘星术】,便收两枚。” 姜近晚看着青衫书生真诚洒然的样子,不由道:“谢公子洒脱豁达,小女子不如也!” 李往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窘迫道:“其实……我不姓谢,我姓李,并非谢嘉树。” “嗯?”姜近晚秀美的玉脸上,一片愕然。 李往矣更加窘迫了,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在下寒山李往矣,并非谢师兄,欺瞒姜仙子,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李公子为何要冒用——李往矣?你就是促成天地封正,登入《惊世名录》,扬名天下的寒山书院李往矣?” 姜近晚忽然反应过来,娴雅温柔的东境仙子眸光流转,很是惊异。 毕竟此次天地封正,乃是三千年来的第一遭,上一次天地封正之人,还是她家师尊东华山神主。 看着面前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姜近晚相信他便是寒山李往矣,不会有假。 只是有些好奇:“李公子声名不在谢嘉树之下,为何要冒用谢嘉树的名号?似乎无此必要?” 唯一登上《惊世名录》,名传九洲之人,当下声名之隆,自然在北洲人榜第五十天骄之上。 甚至连她这位人榜第三的北洲女探花,也难以与李往矣相比。 听得询问,李往矣尴尬回道:“并非有意戏弄驿馆众人与仙子,主要是习惯了,一时难改,没想到仙子也会来驿馆。” 习惯了? 姜近晚眨眨眼,敢情这还不是第一次冒用谢嘉树的名号? 寒山书院是这样的门风? 以前没听说过呀。 看到姜仙子这反应,李往矣无言以对。 主要是没法解释。 小芊君见状,赶紧开口道:“姜姐姐,这是我家大师兄与谢师兄,彼此开的一个玩笑,说不定谢师兄此刻在他处,也自称是我大师兄呢。” 是这样的吗? 小家伙一脸真诚地点头。 姜近晚抿嘴笑道:“我懂了,寒山双骄,行事自是与他人不同。” 李往矣继续尴尬。 早知道这姜仙子会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驿馆借用谢家子的名号。 毕竟他此时若是一直瞒着,等上了东华山,游神会上相遇,只会更加尴尬,甚至真个让人怀疑他们寒山书院的门风,是否真的堕落到弄虚作假的了。 他自己的一时趣味,开个顽笑无妨,可不能祸及书院的名声。 “李公子,我观《惊世名录》上介绍,公子以一境之身,行天地封正之盛事,着实惊奇。今日相逢,才知公子乍看为一境,实则境界高深莫测,不可以常人视之,果然乃世间一奇人!”姜近晚转移话题道。 “姜仙子谬赞了,我只是一闲散之人,万万不敢当。” 姜近晚眸光清滢地看着他,道:“我在山上时,曾偶然听风娘姐姐与师尊提到过‘天地封正’之事,不过我当时年纪尚幼,离得又远,未能听得真切。” “只隐约听得若是世间再现天地封正,与天下神道和我师尊大道,似乎有某种干系。” 李往矣却是不知道这事,问道:“是什么干系?” 他在上秀峰岭之前,只从古书上看到过天地封正的相关记载,并不知道前一次,即三千年前天地封正之人,乃是东华山神主娘娘。 后来还是桃花神刘何处封正后,与天地共鸣,洞悉封正诸事,告知他和郭横北等人,他才知晓此中隐秘。 姜近晚摇摇头:“到底是何干系,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新生的桃花神,与促成天地封正的公子你,与我师尊或有某种宿缘。” “宿缘?” “嗯,具体怎么回事,只有风娘姐姐和师尊知晓。公子若是得闲,可往我东华山走一趟,见得师尊或者风娘姐姐,定当知晓。” 李往矣回道:“令师尊与我先生周冷溪一脉,有护道之恩。我此次东行,便是要上东华山,为神主娘娘百年游神会,送上贺礼。” 姜近晚温婉笑道:“那倒是巧了,我东华山游神会将于七月初一开启,欢迎李公子还有小芊君,上山作客。” “我一会儿将带云冕,前往梓水镇小河村清除外邪,希望能在游神会开始前赶回去,届时若是再会,我愿为公子和小芊君向导,伴二位畅游东华胜境。” 李往矣致谢:“多谢姜仙子。” “公子客气了,是我该谢你,事不宜迟,我这便领云冕前去小河村,告辞!” “姜仙子慢走!” 姜近晚以东华山神通【云端秘境】,将婴孩状态的云冕道姑收起,行了一个万福之礼后,便腾空离去。 驿馆之外风雨暂歇,一片潮润。 气质娴雅,身姿窈窕的姜近晚掠空御风而行,如同天上仙子行走人间,宛然一道美丽风景。 李往矣站在窗边目送,祝愿她此行顺利。 小芊君看看临窗远眺的大师兄,又看看那翩然离去的窈窕身影,忽然化作一道青翠剑光追了上去。 “小芊儿?” 李往矣讶然,不知道她要干嘛。 小芊君没有回应,很快便追上了姜近晚。 姜近晚听得动静回过头来,看到是小芊君追来,有些意外,温柔问道:“小芊君,可是还有什么事?” 小芊君摆摆手:“没有什么事,就是想问姜姐姐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姜姐姐,你觉得我大师兄怎么样?”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凉风起天末 姜姐姐,你觉得我大师兄怎么样? 听得这话,姜近晚一愣。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小芊君眼睛闪亮,小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立即明白自己并未出现幻听。 她不禁讶然笑道:“你大师兄很好啊,仪表堂堂,谦逊有礼,又兼满腹经纶,气质清逸,是当今世上最出色的读书人之一。” “那你喜欢我大师兄吗?” 姜近晚愕然,没想到小芊君还有问题等着她呢,而且还问得这么直白。 但她看小家伙眼神真诚,只好也如实回道:“我与李公子初次相识,所处不过半个时辰,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小芊君快速回道:“可是大师兄对伱一见钟情呀?” 嗯? 姜近晚看看面前的翠裙女童,又回头看了一眼驿馆临窗而立,明显不知情的青衫书生,不由得笑了笑,揉了下小家伙的小脑袋,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小芊君有些懵,不知道姜姐姐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这是高兴,还是不喜欢呢? 倏地,她眼珠子乌溜溜一转,心里已有了主意。 很快她便返回了驿馆。 李往矣看到小家伙回来,好奇问道:“你去送姜仙子,竟说了那么久的话,都聊什么呢?” 小芊君“老实”回道:“我问姜姐姐觉得大师兄怎么样,姜姐姐说大师兄长得仪表堂堂,而且谦逊有礼,满腹经纶,气质清逸,是当今世上最出色的读书人,她不讨厌大师兄。” “不讨厌?” “嗯,我觉得按照话本上写的,姜姐姐说不讨厌,其实就是喜欢大师兄的吧?毕竟天下女子都比较内敛害羞,一般不好意思直接吐露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姜姐姐这样的温婉仙子,也不例外。” “不对,谁让你问她这些了?” 李往矣终于反应过来了,难怪这小家伙突然追上去呢,敢情这是要给他和姜近晚牵红线。 小芊君咧嘴一笑道:“师娘呀,下山前师娘不是嘱咐过了嘛,说姜姐姐长相秀美,性情温柔,道体天成,让大师兄你多留意上心,若是能抱得美人归,师娘和夫子一起登门,为大师兄下聘。” “我看姜姐姐确实如师娘所说的秀美清丽、娴雅温柔,又是人榜第三的绝世女子天骄,与大师兄很是般配,所以我帮一下大师兄呀!” 咚! 小芊君话刚说完,就挨了一个脑瓜崩。 李往矣没好气道:“我用得着你帮呀。” 小芊君揉着生疼的额头,眼睛却一片晶亮,欣喜道:“这么说,大师兄是真的喜欢姜姐姐咯?”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不是大师兄刚刚说的不用我帮嘛,那意思不就是会自己行动,去赢得姜姐姐的芳心么?” “我……” 李往矣又想赏小家伙一个脑瓜崩了,不过忍着没动手,不是没被气着,是不舍得。 毕竟这小家伙,是整个听溪园最受宠溺的小师妹,要是弹坏了,回去老头子和师娘,肯定会收拾他。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小家伙以前又怂又怕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灵精怪了,与姜仙子刚认识还没半个时辰呢,就敢追上去问人这种问题。 这是下山行走几千里,长见识了,胆子也变大了? 现在就敢给他乱点鸳鸯谱,以后再大一点,还不得翻天? 为了让她保持纯真心性,是不是得早点把她送到风雪崖去,以剑养心? “大师兄,你为啥这么看着我呀?”小芊君弱弱地问道。 小家伙被他这古怪的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看到她这副害怕的小模样,李往矣忽然笑了起来。 这可是他家小师妹,怎么能随意送走? 他这一笑,小芊君放下心来,也跟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今天干得不错,等回了书院,要跟师娘还有簌簌小师姐、二师兄,好好说说。 她真心觉得姜姐姐,会是一位很好的大师嫂。 …… 姜近晚刚离去不久,风雨又至。 天色又已较晚,李往矣和小芊君选择在驿馆住下。 吃过晚膳后,小芊君和青花宗田小青等人在大堂玩耍,这群刚下山行走的少男少女,十分喜欢长相精致,性格可爱的小芊君。 李往矣则回到了后院的静室。 心念一动,他的神念化身,便出现在命海小天地里。 古朴而神秘的万象更新印,依旧安静地漂浮在命海上空。 而那魂影女子花非花,则趴在地上抄写文章。 在被镇压与抄书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抄书。 见李往矣进来,她立即停下,抬头看向他道:“姓李的,我已经抄写了,你是不是先把那大印收起?” 李往矣见洒落一地的书稿,让万象更新印撤去了镇压之力。 花非花身上压力一轻,立即很没有形象地瘫坐在地上,道:“我已经抄写完一遍《三字经》、《百家姓》了,只剩下《千字文》和《千家诗》,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李往矣未理她,捡起了几页书稿查看,只扫了一眼,他便将这些书稿丢向花非花,训斥道:“你这是在抄书么?跟鬼画符似的,还不如学塾刚开蒙的三岁小儿。” “读书需先练字,练字需先正心,正心之意,在于抄写之书稿卷面整洁,字迹工整。” “这些书稿全部作废,重新开始!” 花非花大怒,魂体之身差点崩裂,喝道:“姓李的,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又不是你的学生弟子,更不是什么开蒙小儿,你让我抄书,我已经抄了,你管它写得好不好呢。” “你再如此欺辱于我,老娘就跟你拼了!” “要知道老娘在八百年前,可是杀人无算,天地难收的绝世……” 李往矣淡然道:“继续往下说?把你的真正名号说出来,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方邪魔凶寇。” 花非花却不说了,悻悻地道:“你让我说,老娘偏不说。要不然说出来吓死你,哼!” 李往矣并不在意,平静道:“既然不敢道出名号,那就老老实实地当一个阶下囚吧。” “还是那句话,抄书还是被镇压,你自己选。” “如果选择抄书,就必须把字写好,不得有一笔一划的潦草。这次念你是初犯,暂且不计较,下次若还敢胡写,就得吃板子了。” 花非花恨恨地瞪着李往矣,这是真把她当三岁的开蒙小儿对待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抄书总比被镇压浑身不能动弹好。 李往矣大袖一挥,散落一地的书稿,全部化作虚无,而后又拿了几卷草纸。 “‘三百千千’,然后是四书五经,十日后我来检查,必须抄完千家文,若是写不完,你就等着戒尺落在身上吧。” 丢下一句话,李往矣青衫微荡,便已消失。 花非花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恨不得把他八辈子祖宗都骂一遍。 不过看了一眼漂浮在上空的古朴大印,她只能骂了几句便收兵。 早知道会陷落在这可恶书生的命海里,她那日破开几人联手阻拦之后,就应该直接离去。 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明明已经离开,非得折返回来,自投罗网。 简直是蠢不可及! …… 翌日雨消风停,天地一片清新。 李往矣和小芊君,继续乘坐牛车东行。 田小青等青花宗弟子,也要去东边的天凉城,正好顺路,便结伴同行。 毕竟这位青衫书生,乃是人榜第五十的寒山“谢嘉树”,有他在侧,路上应该没有宵小敢来冒犯。 即便真有不长眼的邪修贼寇跳出来,也不用他们担心。 因驿馆初遇时,他们对小芊君的关切照顾,李往矣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与他们结伴而行。 田小青一行有四人,两男两女,皆是青花宗当代弟子。 年纪最长的名叫耿长歌,是田小青的五师兄,今年十九岁,四境修为。 田小青和另外一对少男少女,都是三境修为。 青花宗是东境一个中等宗门,上面还有一个名叫玉树宗的靠山,在周围一带,颇有影响力。 他们此次下山,是代表宗门,去天凉城洽谈一桩小生意,也是一次试炼任务。 天凉城是东境的一座大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属于仙家城池。 当代城主是一位十境巅峰大宗师。 还有一个老城主,据传乃是一位半步圣人,正在闭关冲击十一境。 李往矣和小芊君,还有仍旧醉酒沉睡的少女仙龙,乘坐牛车。 耿长歌、田小青四人乘坐青花宗培育的青鳞驹,有田小青这位性格活泼的少女在,一路上一点也不枯燥。 小芊君后面干脆从牛车出来,与她同乘一骑。 李往矣闲谈过后,则留在牛车上看书。 一路跋山涉水,餐风露宿,七日后,李往矣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天凉城。 他在路上,又看完了许多卷书。 距离读完一万卷,只差最终后五卷。 “李大哥,小芊君,前面那座雄伟的大城,就是天凉城了,我们青花宗在城里有一处驻地,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田小青热情相邀。 几日同行下来,李往矣自然不会再欺瞒他们,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像姜近晚一样,比起大洲人榜第五十的谢嘉树,他们更惊奇于他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奇人李往矣。 小芊君甜甜笑道:“谢谢田姐姐的好意,不过我和大师兄说好了,想去参观天凉城里的几处奇景,而你们将去青龙门谈事,多有不便,我们就不去了,等下次有时间了,我和大师兄再去拜访。” 田小青也不气馁,爽利道:“行,那我们有缘再会。希望小芊君和李大哥,以后有空了,去我们青花宗做客,我们清醴师叔酿的清醴酒,味道极美,李大哥一定要去品尝!” 李往矣微笑回道:“待回返书院之时,我一定去青花宗拜访。” “一言为定?” 少女笑容灿烂,很是期待。 “一言为定!” 耿长歌也上前抱拳道:“多谢李先生一路护持,我和师弟师妹,在青花山静待先生和芊君小姐到来!” 李往矣拱手回礼:“耿兄弟客气了。” 入城后,双方作别。 耿长歌带着三位师弟师妹前往宗门驻地,李往矣和小芊君,则继续乘坐牛车,去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安顿好后,天色尚早,李往矣带着小芊君出门,准备先去逛逛书馆一条街,再去游览天凉城极负盛名的七大奇景。 这是一座仙家大城,这七处奇景,也都与仙家有关。 刚出客栈,小芊君看着热闹的长街,就忍不住问道:“大师兄,咱们如此一路游览,何时才能到得东华山呀?” 李往矣回道:“今日乃是六月十五,距离七月初一,东华山游神会开启,正好还剩下半个月。咱们先游览着,若是实在赶不及,就乘坐仙家宝船,肯定不会误了时辰的。” 小芊君点点头。 她明白大师兄为什么不早乘坐仙家渡船,这是夫子交代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别看大师兄平日放荡不羁,闲散惫懒,实际上十分尊重夫子。 夫子的交代,大师兄自然是会遵行的。 大师兄已经快读完一万卷书了,如今也行走了几千里路,很快就便能无拘无束地行走世间。 师兄妹俩闲逛着去往众多书馆所在的清风街。 刚入清风街,便看到一颗大樟树下,一个长衫老者,正和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在手谈。 李往矣下山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于街头对弈,颇感新奇,准备过去一观。 然而没等他迈步,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忽然拦在他面前。 “寒山李往矣?”黑衣男子盯着李往矣,冷声问道。 李往矣打量着对方,陌生面孔,并不认识。 于是他摇头道:“不是,我是谢嘉树。” “谢嘉树?一样的!” 说完黑衣男子手里出现一把长枪,朝他一枪刺了过去。 …… 寒山书院,爱晚亭。 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再次于亭中喝酒。 柳不鸣放下酒杯,望着东边道:“算着时间,李更新应该快到天凉城了吧?” 董斜阳点头:“差不多,据照湖书院一位老友传信,大道金榜更新那日,他看见李更新在东浒城里。” 柳不鸣道:“待他到了天凉城,那桩陈年宿怨,应该了了吧?” 而后他和董斜阳,一起看向老周头。 周冷溪淡淡地道:“他能担得起。”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托妻献子 东境,天凉城,清风街。 拦路的黑衣男子,二话不说,一枪刺向李往矣。 这让李往矣很是意外。 他刚入天凉城,应该没有什么仇家才是。 容不得他多想,黑衣男子乃是一位八境后期的强者,一枪刺来,枪芒森寒,上来便是杀招。 李往矣折扇一拍,荡开了铁枪。 而后在黑衣男子刺出第二枪之前,身影轻闪,带着小芊君出现在十丈之外。 “兄台且慢,我自认为未曾得罪于你,何故一言不合便下杀手?” 黑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这“谢嘉树”如此强大,轻描淡写地一拍折扇,便能化解他的杀招。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但是看向李往矣的目光,却依旧冷然而充满杀气。 他冷哼一声,道:“你是没有得罪我,不过你们寒山书院出来的人,都是腐儒,伪君子,我康天杰见一个杀一个!” “见一个杀一个?怨恨不小啊,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寒山有哪位前辈,得罪过你么?”李往矣轻摇折扇问道。 从对方之前的话语——不管他是寒山李往矣,还是谢嘉树,都一样——来看,此番是冲着整个寒山书院来的。 这倒是值得一说了。 寒山书院远在中域,却广开山门,不管是中域子弟,还是其他大域,乃至左近大洲的学子,只要符合条件,便都来者不拒。 作为北止戈洲儒家四大书院之一,寒山书院招收的东境弟子,纵然不如中域多,百年下来却也不少。 此外还有下山游学,来往东境的弟子。 加一块,数量更多。 却是不知与这黑衣男子结怨的,是哪位同窗或者前辈。 黑衣男子听到他的话,却不言语,又一枪刺过来。 八境后期的枪修,杀力不可小觑。 一枪刺出几十道寒星,不仅封锁住了李往矣周身要害,连小芊君也被笼罩其中,这是真起了杀心。 街上的其他人,早在黑衣男子刚出现之时,就已经散开了。 唯有不远处大樟树下,那两位对弈的老者和少年,因为沉浸于棋局之中,未有察觉。 李往矣折扇再挥,浩然之气如清风似流雪,化解了那几十道枪尖寒星,再一点黑衣男子的面门,将其逼退。 他已快读完万卷书,气海之中浩然之气已然达到九千九百九十五道,期间又经历许多,不管是修为还是战力,远非灵龟小镇时可比。 此时应对起一位八境后期的枪客来,很是从容。 那黑衣男子以枪头插地,立于长街,脸色很是阴沉。 “寒山谢嘉树”的实力,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看过新一期的大道金榜,知道寒山谢嘉树榜上有名,乃是人榜第五十的绝世天骄。 若是同境相争,他自认不是对手。 可是人榜上明明标注了谢嘉树,只为七境后期,而他乃是八境后期,以强击弱,他竟似不敌? 这让他双目喷火,原本长得还算英武的面容,也变得阴沉而难看。 李往矣见状,微微挑眉道:“看你这反应,似我寒山亏欠于你?可是你既不明言,我怎知其中缘由究竟谁是谁非?” “所以,你若是再不说,又继续纠缠不休的话,那我便也不留手了。” 黑衣男子冷声道:“谁要你这寒山伪君子留手了?我发过誓,见一个寒山腐儒,便杀一个,今日必斩你于此!” 李往矣收起折扇,也懒得白话了,准备打过再说。 就在这时,一道清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往矣和小芊君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儒生打扮的青年,从一间书馆里走出,来到场中。 这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材清瘦,气质儒雅,很有读书人的质朴风范。 “照湖周青衿,见过玉甫兄!”青年向李往矣作揖见礼。 原来是照湖书院的当代首席弟子周青衿。 同为儒家四大书院之一,早在下山之前,李往矣就听说过周青衿的名号,在青岁山庄,又听孙小姐胡可心,提及这位欲补百家之缺漏的周先生。 另外这位照湖大师兄,在大洲人榜上,也有一席之地。 他以七境初期的修为,位列北止戈洲人榜第九十八名。 不管是修为,还是在人榜上的排名,这位照湖首席弟子,都不如谢嘉树。 这并非说照湖书院,一定弱于寒山书院,只是面前这位读书人,重心更偏向于治学,而非修行。 儒家作为三教百家之首,治学与修行并重,不分高下。 见他自报姓名,李往矣也作揖回礼:“寒山李往矣,见过君故兄!” 君故,是周青衿的字。 听到李往矣的自我介绍,周青衿微微一愣,显然也如姜近晚一样,没想到他会借用他人的名号。 连黑衣男子康天杰,也是神情微怔,有些怀疑地看着李往矣。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峻而阴沉的表情。 正如他之前说的,不管是李往矣还是谢嘉树,都一样,反正他都杀。 “君故兄,你方才说,你知道这位仁兄,与我寒山有何宿怨?”李往矣问道。 周青衿看了一眼边上的黑衣男子康天杰,点头道:“不错,因为这事发生在东境,与我照湖较近,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传到了我照湖书院,先生派了一位教习,来这天凉城调查,是以清楚其中内情。” 李往矣请教道:“那还请君故兄教我。” 周青衿却先看向康天杰,问道:“康先生,此事可说么?” 康天杰扭头看向他处,未曾言语。 周青衿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李往矣道:“更新兄,约莫十五年前,贵院一位名叫唐子年的前辈,与这位康先生乃是生死至交。” “唐子年前辈,乃为我东境人士,自游学五境离了寒山书院后,便留在家乡奉养母亲。” “而这位康先生,作为一位枪客,则持枪行走江湖,挑战八方。” 听到这里,李往矣心里已经有一些猜测。 不过并没有开口,继续倾听。 周青衿也继续道:“十二年前的某一天,这位康先生在外游历三年后,忽然消失不见,整整半年无有一丝音讯。” “他家中却还有一位妻子,以及一双尚为稚童的儿女。” “康先生失踪,消息传开,许多仇家便找上门来,康夫人一介弱女子,无以护家,好在唐子年前辈听得消息,及时赶来,将那几波仇家击退。” 小芊君忍不住插话道:“周先生,然后呢?” 周青衿又看了一眼康天杰,接着道:“后来因隔三差五,便有仇家上门,为了护持挚友家室,唐子年前辈便在康宅边上搭了一间茅屋,带老母住下,好随时照应。” “唐老夫人患有眼疾,腿脚不便,唐子年前辈又需读书与操持营生,康夫人得闲时,便也帮着照顾唐老夫人。” “这一境况,持续了两年。” “后来有一天,康先生终于回来了,结果……不仅不曾感激唐子年前辈的护持之情,反而听信邻里乡间的风言碎语,以为唐子年前辈与康夫人有染。” 听到这里,小芊君大眼一瞪,不敢相信。 街道两旁许多看戏的人,也发出了一片惊咦声。 康天杰脸色更加难看,却仍是没有吱声。 周青衿只好继续说下去,道:“按理说,以唐子年前辈与康先生相交十几年,乃是值得托妻献子的情谊,结果听得了那些闲话,又见康夫人与一双儿女,与唐老夫人亲近,便不疑有他。” “某个深夜,他约战唐子年前辈于天凉城外黑峰岭。” “唐子年前辈出身寒山,修为不弱,但因与康先生交手时,引发了体内的旧伤,那夜虽是不分胜负,回去后却一病不起,七天后便驾鹤西去。” 李往矣皱眉问道:“君故兄,你说唐子年前辈身上有旧伤?莫不是抵御康家那些上门仇家之时留下的?” 周青衿颔首道:“据事后我照湖张教习查验,应该是抵御那些上门仇家时留下的。” 李往矣看向康天杰。 康天杰依旧看向他处。 “君故兄,然后呢?” 周青衿顿了一下,才道:“后来,康夫人得知约战黑峰岭一事后,深感内疚,自刎于唐子年前辈坟墓前,以为报偿。” “再然后呢?” “再然后,康家渐渐年长的一对儿女,离弃康先生,皆自认为唐家子孙,带着唐老夫人返回了唐家故里,为唐老夫人养老送终。” 听到后面这一句话,一身黑衣的康天杰脸色愈发阴沉,浑身的气息,也变得幽冷起来。 周青衿却不管他是何反应,继续说道:“因康夫人自刎报恩,此事在整个天凉城传开了,也传到了我照湖书院。” “康先生想要将一对儿女,强行带离唐老夫人身边,被我书院阻止,后来书院又将这一秘事,通传给了寒山。” “贵书院派了一位前辈,来安置唐老夫人后事,但因那时康先生已离开了天凉城,便没有了下文。” “当康先生再一次返回天凉城时,便是……” 李往矣打断道:“便是已经恨上我整个寒山书院了吧?” 周青衿看了一眼康天杰,点了点头。 事情到此,已经全部了然。 李往矣看着持枪而立,一身黑衣的康天杰,道:“姓康的,君故兄所言,你可有补充或反驳之处?” 康天杰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道:“没有,你待怎样?” 李往矣道:“那也就是说,君故兄说的都是真的?并无一丝隐瞒与编造?” “是,你待怎样?” 康天杰声音冷冽,还是一样的话。 李往矣却笑了起来,道:“你一口一个寒山腐儒、伪君子,我还真以为是寒山哪位前辈或者同窗,有负于你呢,结果竟然是这般。” 康天杰冷哼一声:“姓周的虽未编造,可话里话外,却还是偏向唐子年那厮,难道不是他有负于我在先?” “我与他本是生死至交,将妻小托付于他,可他却是如何报答我的?你们这些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妻’之古训吗?” 李往矣却已懒得与他辩解对周青衿道:“君故兄,此种人不值得称为先生,说是狼心狗肺之徒,还差不多。” 周青衿笑笑,没有说话,毕竟现在已是寒山书院,与康天杰之间的事情。 他只负责将事实说出来便好。 李往矣又转向康天杰,道:“不知道你之前,有无因心中愤恨,杀戮我寒山弟子,但是今日,我作为寒山后辈,却是要为唐子年前辈,讨还一个公道。” 康天杰冷笑道:“我三年前于蓝云城,打残过一位自称是寒山书院弟子的李凤云。虽然最终被他逃了,但是他此生却注定无缘大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 周青衿插话道:“更新兄,此事我照湖亦有听闻,那位李凤云并非寒山弟子,只是借用你们的名号,在东境招摇撞骗之人。” 李往矣回道:“那这事可以不算,不过光凭唐子年前辈一事,也足以让我下定决心了。” 周青衿心中微异,没想到面前这位看似清逸闲散的寒山同年,却是一位行事果敢之人。 此事自有公道,他们照湖书院不需掺和。 因此他朝李往矣微微拱手,便退回原先的书馆。 街道两旁围观的人,也知道这位来自中域寒山书院的青衫书生,动了真怒,便也都远远退开,免得殃及池鱼。 小芊君倒是漂浮在大师兄身侧,并未走远。 康天杰看到众人的反应,脸上露出一丝冷冽笑容,道:“很好,既然事情说开了,那接下来我出枪只会更加坚决。” “今日,便和你寒山书院做个了断,不是你杀死我,为那个霸占友妻的伪君子唐子年报仇,便是我一枪洞穿你这个寒山嫡传。” “寒山书院李往矣?独登《惊世名录》之人?今日,我便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打杀你这位寒山天骄,才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对于这番狠话,李往矣却十分淡定,只吐出了两个字:“聒噪!” 嗤! 康天杰一枪刺出,飞出五十道枪芒,如同五十条寒龙横空而出。 李往矣却直接一掌拍下。 砰! 黑衣汉子已然变成一摊肉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读书破万卷 看到被一掌拍在地上,化作一摊肉泥的康天杰,街道两旁看热闹的民众,都十分震惊。 没想到这看似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竟然这么决然而神勇。 李往矣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色。 身材清瘦的周青衿,也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寻常人看不出来,他和李往矣却都懂,这康天杰乃是心存死志,故意求死而已,要不然以他八境后期的修为,就算李往矣能够打杀他,也绝不会如此轻易便得手。 周青衿道:“也是一位可恨又可怜的人。” 随后他以【袖里乾坤】之神通,收起康天杰的尸骸,准备葬到城外去。 李往矣没有阻止。 无论康天杰可恨还是可怜,今日他既死,那他与唐子年前辈,与寒山书院的旧怨,便已经了了。 李往矣问道:“君故兄,唐子年前辈的坟冢位于何处?我想去祭拜一下。” 这是寒山书院前辈,论起来,应该算是他的师兄。 周青衿回道:“天凉城东北凉风县,清凉镇西郊,小芙蓉山。” “谢过君故兄!” “更新兄客气。” 事情了结,看客散去,周青衿诚挚询问:“敢问更新兄下榻何处?我心中有些困惑不解,想要向更新兄请教。若是君不嫌弃,我想在安葬康天杰尸骨后,登门拜访。” 李往矣回道:“指教不敢当,我和小芊儿住在城南的天然居客栈,欢迎君故兄随时光临,一起品茗畅谈。” 周青衿笑道:“那我晚些时候便来叨扰,告辞!” “君故兄慢走!” 随后周青衿便离去,将出城安葬康天杰,不使其久曝于市井。 大樟树下,一老一少两位仍在专心下棋。 李往矣领着小芊君前去观看,发现棋局正在紧要处,执黑的少年,正四面出击,追杀老者的一条大龙。 白色大龙在黑棋阵势中左突右冲,一直由右边盘,迤逦而至中腹。 此局之胜负,全看白龙之生死。 白龙活,则白棋胜。 白龙死,则黑棋赢。 几十个回合后,执黑的少年屠龙未果,反而因不顾一切地追杀,导致自身棋形太过薄弱,被白反杀一块,败下阵来。 复盘时,老者看向李往矣,问道:“年轻人,你也懂棋?” 李往矣回道:“略懂一二。” 老者顿时起了兴趣,抬手相邀道:“那来一盘?” 李往矣看了一眼正在收棋子的少年。 不等他开口,少年便起身让位,并作揖邀请道:“先生请入座!” 李往矣拱手回礼:“小兄弟客气了。” 而后他洒然坐下,微笑道:“长者相邀,不敢辞也!晚生李往矣,请老先生指教一盘。” “好说,请!” 不须猜先,作为后生的李往矣执黑先行。 虽已看过老先生的一盘棋,对于其棋风有一定的了解,李往矣布局却还是率性而为。 他的棋风一如其性格,比较灵动潇洒,下起棋来也行云流水,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老先生上一盘棋,行棋厚实稳健,步步为营,遵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道。 此局从布局阶段,二者的棋风便彰显得淋漓尽致。 李往矣全盘落子,看似处处薄弱,互相远离,实则十分灵活,每一处皆可取可弃,一不注意便能连成一片,浑然一体。 老先生则仍是稳扎稳打,不给李往矣任何可趁之机,然后积小空为大空,积小势为大势。 刚入中盘,已经形成李往矣的黑棋,四处出击,挑起战火,而老先生的白棋则以厚势压人,化厚势为优势。 “年轻人,此刻我白棋通盘铁后,以滔天之势压你,你当如何破局?”老先生健朗开口。 李往矣抬头看了他一眼,思忖几息后道:“老先生以大势压我,我既不能敌,自是避实击虚,以退为进。” 老先生笑道:“怎样一个‘以退为进’?” 李往矣落下一子,巩固黑棋防线,道:“待老先生大势用尽,正如雪崩之落平谷,无以为进,那我便如春阳融雪,或马踏雪原,击其薄弱,自能克敌制胜。” 老先生也落下一子,继续以强势兵力,攻击李往矣的几块孤棋,让几处黑棋岌岌可危。 并道:“若是等不到我方厚势用尽,你全盘棋子皆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盘,满盘皆输呢?” 李往矣想了想,捏起一枚黑棋,落在白棋后方阵营,一处薄弱区域,道:“那便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集中优势兵力,攻击你的薄弱处,此谓‘攻敌之所必救’。” 老先生下一步白棋如影而至,夹击李往矣反攻的黑棋,道:“若是你反攻之棋,亦因势单力薄,而遭受攻击,无以为援呢?” 这次李往矣毫不犹豫,下一步黑棋,继续深入敌营,直指敌方最大要害处,道:“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者问道:“如此死棋,谁人能下?又谁愿为棋子?” 李往矣慨然落子:“虽千万人,吾往矣!” 看了一眼棋盘对面的青衫书生,老者没有再言语,两人沉默下棋。 全盘局势,老者以滔天大势压迫李往矣的黑棋,李往矣灵活腾挪,以弱兵迷惑白棋,最后集中黑棋强兵,攻击白棋全盘最虚弱处。 待得终局,李往矣黑棋以弱战强,竟是形成了一个天地大劫,不知何时才能打完,更不知哪一方能够取得最终顺利。 因天色已晚,老者相约和棋。 李往矣同意,收拢棋子后,他请教道:“多谢老先生指教,还未请教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人和颜道:“我姓文,你可以叫我文老。” “是,多谢文老指点,晚生告辞!” “去吧。” 随后李往矣便领着小芊君离开,前往几家书馆,买了十几卷书。 待他和小芊君走出清风街后,姓文的老者和与他对弈的少年,出现在街口,目送他们远去。 “先生,你觉得这李往矣如何?”少年问道。 “不愧是能促成天地封正,登上《惊世名录》之人,此子看似闲散,带着些游戏红尘的惫懒与不羁,实则确非寻常之人。”老者说道。 “那若有一遭时局崩坏,神州陆沉,他能担得起执棋者之责吗?” “且往后看吧,天地之大,英雄辈出,谁说就一定是他做这个执棋者?不过,像他这样的后生,的确值得让人关注与寄予希望。” 少年没想到自家先生,会这么高看这位寒山李往矣。 他想起了很多事和很多人,微微摇了摇头。 老者却爽朗笑道:“半个月后,就是东华山神主的游神会了,不知道此子上山后,那件让人期待的事情,会不会发生。” 少年微异:“先生,是什么事啊?竟值得你这么期待?” 老者捋须笑道:“不可说。” 少年神情有些古怪。 …… 李往矣和小芊君返回了城南的天然居客栈。 少女仙龙练霓儿,竟然还在睡觉,真不知道这是一头真龙,还是一头睡猪,早知道就不让她喝酒了。 出门前,他在房间里布置了几道秘术,若是有人闯入房中,他能第一时间感知并赶回来。 不过显然,他是多余担心了。 实际上莫说一般人了,就是他在推开房门之前,也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仿佛真龙一族,在沉睡时具有别样的气机,可以隔绝天地,使自己不受干扰。 “大师兄,霓儿姐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小芊君忍不住问道。 她倒不是嫌少女仙龙睡得久,而是担心会睡坏了脑子,毕竟她作为草木精怪之属,也很能睡觉,却远远无法与霓儿姐姐相比。 李往矣查看了一下少女仙龙的状态,回道:“应该快醒了,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这货,等她醒过来时,她会比所有人都精神,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小芊君愕然:“变得更加强大?你是说霓儿姐姐能在睡梦中修炼?” 李往矣摇头:“不是梦中修炼,而是只要睡着,就会变强,这货根本就不用修炼。” “这么厉害?” “是啊,不知道这是真龙一族的天赋,还是她独有的天赋,估计是她独有的,以前从未在与龙族相关的书籍上,看到类似情况。” 小芊君咋舌,这岂不是比大师兄只要看书,通晓书中精义,就能增加浩然之气还厉害? 李往矣也感慨于少女仙龙的神奇天赋,不过一看身边的翠裙女童,就又释怀了。 小芊君其实也与少女仙龙一般,不需修炼,只要消化体内的万千剑意,就能成为大剑仙。 所以当日在小酒馆里,独行刀客裘不暖才会说小芊君,有望超越叶归人,成为未来整个天下的剑道第一人。 天生剑草,又得万千剑灵传授剑意,这得天之独厚,比起少女仙龙来,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小芊君现在还小,尚不懂其中意义罢了。 他还真有点好奇,等小芊君从风雪崖归来后,会成长到哪一步。 “大师兄,你想什么呢?”小芊君见他发呆,忍不住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他唤醒。 “没什么,小芊儿,若是哪一天你变得比大师兄还厉害,你会怎么办?” “不会怎么办啊。” “嗯?” “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比大师兄还厉害,大师兄肯定是最厉害的那个!” “呵呵,嘴真甜。” 李往矣揉了揉小芊君的小脑袋,小家伙配合地往他掌心里拱了拱,还是那么亲昵、可爱。 …… 夜色降临,李往矣吃过晚膳后,于房中看书,等待周青衿的到来。 戌正三刻,周青衿从城外归来,如约到访天然居客栈。 小芊君泡好从寒书院带来的寒山云雾茶,给周先生和大师兄各奉上一杯,然后乖巧地守在边上。 落座品茗之后,周青衿直言道:“更新兄,你乃寒山高才,熟读百家经典,你觉得百家学问,有何不足之处?” 李往矣知晓他写了一部《百家笔谈》,早已料到他今晚想探讨是什么问题,回道:“世上无完美之人,亦无完美之学问,因此三教百家,自是都有其不足之处的。只是君故兄这个问题太大,我不知从何处谈起。” 周青衿也知道自己太过急切了,毕竟四大儒家书院包括琅琊学宫,皆各处一域,难得遇到脾气相投的同道中人。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道:“那简单一点,更新兄可有思索过,我们儒家之学,有何不足与缺漏?” 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是一个寻常儒家弟子,根本不会考虑的问题。 盖因身在此山中,各家之弟子,一般只会觉得自家学问博大精深,乃天地正理,万世之宗,根本不会去想所学之道存在缺陷。 如此看来,这位照湖书院的当代首席,乃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李往矣认真沉思一番,说道:“子曰:克己复礼为仁;朱子言:存天理,灭人欲;阳明先生则讲致良知。” “我们儒家自至圣先师开创以来,从至圣先师、到荀子、孟子,再到董夫子、韩夫子,乃至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包罗万象,我学识尚浅,不敢言其全对,也不敢说哪一处有错。” “我得先生教导,当下遵行两点准则,可说与君故兄听。” 周青衿正色道:“请问是哪两点?” 李往矣道:“其一是亚圣之言:尽信书,不如无书。因此对于我儒家诸圣之学说,亦是须得自己思量,不可盲从。” “那其二呢?” “其二乃是阳明先生之法:知行合一。坐而论道,更需起而行之,知行合一,才可见得真正大道。” 周青衿仔细思量,继而感叹道:“更新兄真大道读书人也!” 李往矣却笑道:“君故兄欲梳理百家之缺漏,以补阙我儒家之不足,才是真正的儒家君子风范,我不如也!” “更新兄谬赞了!” 一夜畅谈,直至东方之即白,周青衿才离去。 翌日,李往矣去祭拜了寒山前辈唐子年的墓,而后继续于客栈看书,等待少女仙龙练霓儿醒来。 他感觉她快要睡醒了。 又过了一天,深夜时分,李往矣就月看书。 当明月穿过云团遮掩,照耀中天之时,他终于看完了第一万卷书,养出了第一万道浩然之气。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步一境 天凉城,天然居客栈。 少女仙龙四肢大开,很不雅观地躺在榻上,偶尔打一个滚,每次在快要滚下床榻的时候,又会自然而然地滚回去。 小芊君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盹。 她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照看少女仙龙,而是担心这头脑子不太好的龙,突然醒来,会掌控不好自身力量,拆了整座客栈。 隔壁房间里,一袭青衫的李往矣,坐于窗前看书。 凉爽的夜风伴随月色,穿过窗户,吹拂在他身上,给他平添了几分清逸素雅的风姿。 李往矣对凉风与素月都无有察觉,他正在看一卷名叫《九转流珠清微神策》的道门杂书,正是前日于清风街其中一间书馆购得。 当将《九转流珠清微神策》翻至最后一页,他合上书,沉浸于书中所述精深之道,不经意间,竟悟得一丝清微神意。 哗啦—— 刚领略《九转流珠清微神策》书中之意,李往矣脑海里,忽然发出一道唯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异响,就像是跨过了某种关隘。 与此同时,气海之中无数浩然之气流转震荡,涌现万千气象。 李往矣神情微异,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已然读完第一万卷书——读书破万卷! 他体内养出了第一万道浩然之气! 他听到的那一声异响,以及气海内的万千气象,皆因此而起。 很快气海中的万道浩然之气便已平息,万千气象也随之消泯。 李往矣放下《九转流珠清微神策》,从容站立,周身竟然浮现出一万卷书籍虚影,围绕着他不断旋转,恰如万千星辰之绕帝星。 不需一一辨别,他便已确认这万卷书籍虚影,正是他这十年来看过的那一万卷书。 李往矣并非寻常读书人,也不是刚入修行之道的蒙童,很快便明白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该怎么做。 诗圣杜公曾有名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而他当前境地却是,读完万卷书,通晓这一万卷书的精义要旨,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后,大道初成。 他读过的这一万卷书,包含三教百家的经典,也包括世间各类闲书,可谓是包罗万象,丰富多彩。 他以神念,翻开一卷卷书籍虚影,里面的内容化作一个个金色大字,每个字都蕴藏着莫名的力量。 字而成词,词而成段,段后成章,章后成书。 这些金色大字连接在一起,让这一万卷原本只是文章载体的万卷书籍虚影,都包含神奇伟力。 一卷书籍虚影,化作一道神通? 李往矣目光微凝,须臾后,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他飘飞而起,脱离于客栈天地,进入一种玄妙境界。 当他的身影漂浮于空中,围绕他不断旋转的万卷书籍虚影,尽皆打开,书页上的金色大字,熠熠生辉,似乎全部活过来了一般。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李往矣轻吟一声,随即万卷书籍虚影中,一部书籍脱颖而出,金光大盛,闪耀虚空,正是记述至圣先师之言的《论语》。 不一会儿,《论语》书籍虚影敛去金光,归于万书丛中。 李往矣又吟出第二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话音未落,道门祖经《道德经》一书虚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作为道门祖经,又早已传扬天下,李往矣很小的时候,就拜读过这部书,此时有感而出,它亦从万卷书中飞出。 李往矣心念一转,口中不由自主又吟出一句:“佛曰: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旋即一本名叫《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佛门典籍,来到他面前。 之后是《孟子》、《荀子》、《墨经》、《韩非子》、《孙子兵法》、《庄子》等三教百家经典,以及所读过的天下九洲各类杂书,如大将点兵一般,一一呈现在他面前。 每卷书籍重新阅览一遍,都产生了新的心得,同时这些书籍蕴含的神通伟力,也变得更加显著而凝实。 不知过了多久,十年来读完的一万卷书,都重新在他眼前过了一遍。 李往矣想起了这些年读书时的思考与感悟,结合下山以来,走过的几千里路程的各种见闻,心间变得一片清明。 一卷书籍温养一道浩然之气,化作一门大道神通? 若真如此,他的修为战力,必然远超常人之想象。 然而。 李往矣却有些犹豫。 不是觉得一万卷书,化作一万道神通不够强大,而是觉得不够通透,有一种会当凌绝顶,却仍不能尽观天地的界限之感。 忽地,他又想到了《论语》里的一句话: “君子不器。” 而后是《道德经》里的另外一句话: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所谓“君子不器”,乃言君子不应该像器具那样,局限于某一领域,某一方面。 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则言道乃独一无二,蕴含阴阳二气,阴阳相交而产生新的状态,万事万物皆由其而生。 李往矣心随念转,合三教祖师之道,口中油然而出两句心语: “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 此言一出,围绕他不断旋转的那一万道书籍虚影,瞬间变作万千鸿蒙小世界。 轰隆隆隆隆—— 万千鸿蒙小世界刚出现,天穹之上,立即涌现万道惊雷,刹那间天地齐鸣。 隔壁房间里,原本正在酣睡的少女仙龙练霓儿,瞬间清醒过来。 她从床上跳起,一脸迷糊而懵懂地四处张望,很快便不敢置信地瞪着隔壁房间。 原本在打盹,昏昏欲睡的小芊君,同样变得清醒。 …… 北止戈洲北境,琅琊学宫。 位于学院深处的一尊青铜大钟,夜月下骤然响起,宏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学宫。 刚刚睡下的学宫首席执事徐子谦被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子谦,北洲文钟无人敲击,深夜自响,这乃惊天异象,须得立即通知祭酒!”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夫子匆匆赶来,急声说道。 徐子谦来不及整理衣冠,立即与老夫子一起冲向青铜大钟处。 刚抵达钟楼,不等他以秘法传信给自家先生,便发现青铜大钟近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位布衣老者。 “先生,文钟无故自响,这是发生了何等大事?”徐子谦满怀疑惑地询问。 青铜大钟前的布衣老者,正是大道金榜更新那日,于田间劳作的那位老者,同时也是整个琅琊学宫的掌管者——祭酒陈传。 陈传听到学生的询问,却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东境。 “文钟自响,必是有关系我儒门兴衰之大事出现,异象出于东境,莫非也与那小子有关?” “可惜那东境乃是东华山神主的地盘,被她遮掩了天机,无法看个真切。” 陈传自语道,颇为遗憾,但是他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 徐子谦和那位老夫子,都听得一知半解,对视一眼后,由徐子谦问道:“先生,那今夜异象,对我儒门是福是祸?” 陈传瞥了他一眼,道:“对我儒门是福是祸?小了。” “嗯?” 徐子谦更加不解。 陈传老夫子却转移了话题,吩咐道:“北洲文钟既响,其他八大洲的文钟肯定也会响,不需多久,中土神洲杏坛那边,应该就会发文书过来询问,我拟一封信,你来回复。” 徐子谦躬身应诺:“是。” …… 正如琅琊学宫祭酒预料的那般,在北止戈洲文钟响起的那一刹,包括中土神洲在内,其他八大洲学宫中的文钟,也同时响起。 连儒门第一圣地,中土杏坛那尊天下第一文钟,也深夜自响,将杏坛坐镇的所有儒家圣人都惊动了。 其他八大学宫传信询问杏坛,杏坛在几位圣人沟通第一文钟,得知异象所起后,立即发文于北洲琅琊学宫。 …… 东华山神宫。 在儒家十尊文钟响起之前,东华山神主云暮色身影一闪,出现在云霄之上,一双神眸闪烁异光,看向西边天凉城。 几息之后,神侍风娘来到云霄上,询问道:“主人,我刚才感应到一股宏大的文运波动,这是因何而起?” 云暮色收起双瞳神光,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风娘看得有些疑惑,问道:“主人,莫非是与先生有关?” 云暮色扫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与他有关?” 一听这话,风娘知道自己猜对了,浅然笑道:“整个北止戈洲,能够引发这么大的异象,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读书人,也就只有先生了。” “而主人又往西看,除了东来途中的先生,还能有谁?” 她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如果不是先生,主人洞悉缘由后,怎么会是这个反应?说不定早就回到神宫继续睡觉去了。 在这世上,也就只有寥寥数人,以及几件秘事,能够引起主人的重视。 云暮色大概猜到这位风韵神侍,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却没有去管,而是又看了天凉城一眼,若有所思。 风娘小声道:“主人何不直接过去,亲眼见证先生又创造一个盛举?” 东华山离天凉城虽远,但对主人来说,也就是轻挪莲步的问题。 云暮色没有理会她,又看了一会儿,便返回了神宫。 在身影消失在寝宫之前,她的声音传来:“东蓬莱洲不是要进行两洲天骄大比吗?将地点改成东华山,时间就定在游神会。” 风娘一呆,追上去道:“原定的两洲天骄大比,一般不是得等他们去过天碑悟道之后才举行吗?而且按照旧例,我北洲的举办地,都是在止戈山。”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这下风娘懂了,自家主人的意志,即使是止戈山和东蓬莱洲那边,也不会拂逆。 于是她立即去联系止戈山和琅琊学宫,之后还得通知东蓬莱洲那边。 现在离游神会举办,已经不到半个月了,提前举办两洲天骄大比,实在有些仓猝。 但主人心意已定,便只好捉紧操办。 …… 北止戈洲中域,寒山书院。 当北止戈洲文钟响起的那一刻,坐于爱晚亭赏月喝酒的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同时神情一动。 不同于琅琊学宫的疑惑,这三人对于这一幕,却仿佛早有预料。 柳不鸣、董斜阳第一时间看向周冷溪,道:“这番文运异象,应是李更新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吧?” “恭喜啊老周头,如此一来,李更新之大道已然再无关隘,必将一路畅通,直达极巅。” 李往矣虽是周冷溪的弟子,但也是寒山书院的门生,他们这两位副山长,与有荣焉。 作为师长,他们最高兴的便是看到后辈弟子,能在大道之途走得又远又高。 然而,周冷溪却并没有他们期待的那么高兴。 反而眉头微皱。 柳不鸣询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周冷溪回道:“这臭小子生性轻佻不羁,希望他不要迈出那一步才好,以他现在的积累和底蕴,冒然迈出那一步,是祸非福。” 柳不鸣和董斜阳对视一眼,都知晓他为何那么担忧。 董斜阳问道:“那你要不要去提醒他?” 周冷溪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造化,一切全看他自身,外人无法干预。” 董斜阳和柳不鸣明白,要不然同样是祸非福。 …… 天凉城,天然居客栈。 少女仙龙看着隔壁房间的异象,想要冲过去一看究竟。 一道青翠剑光闪烁,小芊君拦在她面前,声音稚嫩却十分坚定道:“霓儿姐姐,大师兄正在悟道,不能打扰。” 少女仙龙有些意外,没想到翠裙女童会拦着自己,立即讨好道:“我就是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会打扰他的。” 小芊君摇摇头:“那也不行。” 小芊君年纪虽小,常年在寒山书院耳濡目染,见识却不少,知道自家大师兄当前状况,万万不能惊扰。 在拦住少女仙龙的同时,她小手一挥,给隔壁房间布下了一个隔绝剑阵,不让任何人靠近。 …… 隔壁房间里,玄妙奇异的境界中。 李往矣被万千鸿蒙小世界围绕,仿佛天地造化之主。 在他前方,出现了一座金色的天梯,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虚空深处。 心念一动,他周遭的万千鸿蒙小世界,全部消失。 而后他一步迈出,登上了金色天梯。 当他踏上金色天梯第二级的时候。 轰—— 双脚刚一落定,其周身内外气机一转,已然晋升到了第二境!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道在何方 当李往矣吟出:“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万卷书籍虚影化作万千鸿蒙小世界,万道惊雷降下,天地齐鸣之时。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金色的天梯,一直从他身前,延伸到了虚空深处。 目视着这座金光灿灿的煌煌天梯,李往矣收起了万千鸿蒙小世界,而后抬腿一迈,登上了金色天梯。 当他踏上天梯第二级。 双脚刚一落定,周身内外气机瞬间流转,轰然一声,他体内气海登时化作了一座典雅而恢宏的文宫。 养气成,而文宫现,他已经由养气一境,突破到了儒道第二境:开蒙境。 所谓开蒙者,放在世俗民间,指儿童经由学塾开始识字学习,接受教育,去除愚昧。 而对修道读书人,则为开启文宫,摆脱蒙昧,真正踏上修行证道之途。 李往矣读书养气十年,万事俱备,文宫一出,万道浩然之气充盈流转,开蒙二境便已大成。 没有过多停留,他便抬腿登上了金色天梯的第三级。 伴随金色天梯金芒闪耀,李往矣命海之中,漂浮空中的万象更新印亦光芒大盛,外观处镌刻着的奇异道纹,发出道道异光,古朴、神秘而正大。 与此同时,整个命海也出现异变,本源之力沸腾激荡,仿佛要改天换地。 命海内正在抄写书籍的魂影女子,看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以为李往矣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作弄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并非是针对她,而是青衫书生整个人出现了飞跃、升华。 儒道第三境:藏器境。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修道读书人之藏器,具体表现便是本命物。 李往矣早已定万象更新印为本命物,此物已然炼化,品阶又高,他刚一踏入藏器三境,便又已大成。 感受一番万物更新印的神秘道韵,他又迈向了第四级。 无需多言,当他两腿站在金色天梯的第四级,他便已踏入儒道第四境:格物境。 格物者,格物致知也! 天地万物皆蕴含大道之理,格其物,即穷其理,格物而明理,明理而知大道。 李往矣站在这第四级金色天梯上,文宫内万道浩然之气氤氲流动,周身万座鸿蒙小世界飞旋。 脑海里,则再次浮现刚刚悟出的那两句心语: “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 此即他格万卷书籍虚影之得,遂以化作术法神通。 格物四境,水到渠成。 随即他又踏上了第五级金色天梯,境界亦攀升到第五境。 儒道第五境:游学境。 此境之名,取自至圣先师周游四海,求学天下。 对儒家门生而言,则正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于读书习文之外,见识世间万般事物,游而学之。 李往矣自下山以来,秀峰岭见识天地封正,灵龟镇遨游碧落残天,三十里亭帮宁小姑娘黄粱圆梦,清江芦船助冯七小姐大仇得雪,又在葬月谷大风城那一片历史遗响中,见大风军威,以及叶归人踏月而来,一剑诛魔的绝世风姿。 如此种种,可谓多而奇也。 脑海里诸般经历如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内外气机畅快流转,游学之境已然圆满。 于是他又踏上了第六级天梯。 自然而然,他的境界又突破到了第六境:山水境。 儒道山水六境,即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静,智者动,动静之间,诸人得见诸法,大道进矣! 之后李往又连续登上了第七、第八、第九级天梯,接连突破了第七境、第八境、第九境,最后站在了金色天梯的第十级上。 儒道第七境——不让境,此境之道,乃为“当仁,不让于师”。 第八境——岁寒境,则为“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第九境——天命境,则出自至圣先师“五十而知天命”。 此三境,大道之意分别在明人、地、天。 道门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说。 儒道亦需辨析天、地、人之理。 譬如亚圣之论天时、地利、人和。 荀子之言“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即天地有常,自有其数。 唯明天、地、人之道,方可问大道。 从第一级天梯开始,直至第十级,都无有任何阻力,李往矣一步一台阶,一阶一破境,也没有任何的关隘。 眼下,他已然站在了第十级天梯上。 脚下之境界,乃是闻道境。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是所有修行求道的读书人,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李往矣无有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便登临了这一境界。 然而,金色天梯到此并未终结,在十级之上,还有第十一级,第十二级,第十三级…… 不过从第十一级开始,金色天梯却变成了紫色天梯。 第十级金色天梯,是人道终点、凡俗极巅,代表了闻道十境。 而从第十一级紫色天梯开始,则代表了圣境。 此一阶之差,圣凡有别,天人相隔。 从第一级到第十级,李往矣没有耗费多少气力,此时仍有余力,而紫色天梯上的圣境风光,必然大别于第十级金色天梯。 圣人与十境闻道大宗师,亦是圣凡两途,云泥之别。 为了一睹圣境风光,李往矣又抬起一只脚,落在了第十一级紫色天梯上。 刷拉—— 李往矣这只脚刚一落下,整个玄妙境界空间,立即涌现无数彩练、祥云,整座金紫相接的神秘天梯,也荡漾出祥和圣光。 一只脚在紫色天梯上,一只脚在第十级金色天梯上的李往矣,内外气息也为之一变,命海、文宫,皆有圣光华彩涌现。 此时此刻,他已然是一尊半步圣人。 距离十一境大道圣人,只差最后半步。 然而。 遥远的寒山书院爱晚亭里,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夫子,通过周冷溪幻化出来的一面灵镜,看到李往矣一只脚落在紫色天梯上,成为半步圣人,却都脸色一变。 柳不鸣年纪虽长,却也难以淡定,喊道:“不好,他还是没有忍住诱惑,踏出了那一步。” 董斜阳也有些着急,看向周冷溪道:“老周头,怎么办?只差另外一只脚,他就将踏入十一境,你可否阻止他?” “以他现在的学识和底蕴,德不配位,若是真的进入十一境,成为大道圣人,必将受到反噬,不仅成为不了真正的圣人,而且将大道崩毁,化作凡夫,此生再难入境求道。” 柳不鸣却道:“若只是大道崩毁,化作凡夫,还算是好的,就怕他意志不坚,心魔一起,沦为圣境傀儡,被天外邪魔所掠。” “老周,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听到两位老伙计急切的话语,周冷溪眉头紧锁,但他却没有说话。 看他这个模样,董斜阳更急了,大声道:“老周头,你不会是没在他身上留后手吧?作为他的先生,明知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你岂能不早做准备?” “李更新可是一个难得的修道胚子、读书种子,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毁了啊!” 柳不鸣也着急:“不错,就算强行介入他的悟道之境,会对他今后的大道之途产生极坏影响,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步入深渊。” 周冷溪还是皱眉不语,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灵镜里的天梯画面。 脾气比较火爆的董斜阳,看他这反应拂袖而起,道:“老周头,你若真不管,那我可就直接过去了啊,就算你事后骂我打我,怪我干扰他悟道,毁他机缘,我也认了。” 说着他就要跨入灵镜,穿越数千里,直达天凉城,进入李往矣悟道之境。 只是他还没动,周冷溪却已经拉住了他,说道:“我有在李往矣身上,留一道后手,不过,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他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十一级天梯上,另一只脚也已经抬起,等他这第二只脚落下,那一切都晚了!” 另一侧的柳不鸣定神一看,果然看到李往矣的第二只脚,也已经抬起,整个人即将完全站上第十一级天梯,进入十一境。 周冷溪却很坚定:“我相信他,他虽然平日里胡闹了一些,但心里应该有数。” “他如果连这一点诱惑都受不了,那便不配当我周冷溪的弟子,更不配当听溪园的大师兄!” 董斜阳有些颓然,但也没办法。 周冷溪才是李往矣的授业恩师,他和柳不鸣虽然也算李往矣的师长,但到底隔了一层。 周冷溪不让管,他们还真不好做什么。 若是换了他家的谢嘉树,他早过去了。 眼下,也只能选择相信李更新。 柳不鸣也一般心情。 两位老夫子都没有发现,周冷溪藏在袖袍里的双手,早已握紧成拳,手臂青筋毕露。 …… 玄妙悟道之境里。 李往矣感受着半步圣人的各种神通妙意,心中十分畅快,仿佛大鹏扶摇直上,只差一线,就能飞升云霄,遨游天际。 于是,他又抬起了第二只脚。 只要这只脚也登上第十一级天梯,他就将彻底跨过圣凡天堑,成为一尊十一境的大道圣人。 他今年才加冠,二十岁的十一境圣人,前无古人,恐怕后也难有来者。 要知道叶归人被公认为北止戈洲千年以来第一天才,如今已经二十五岁,却还没有踏出那一步,成为十一境的剑仙。 如果他今日成圣,将比叶归人还要早五年。 不说北止戈洲的修道历史,就是整个天下,九大洲加一块,他也将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道圣人。 这种诱惑,还有大道圣境的无上风光,说不让人心动,是不可能的。 董斜阳、柳不鸣、周冷溪三位副山长,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东华山神宫里,在天梯出现的那一刻,本已回到寝宫的云暮色,再次目光西望。 她不用灵镜,一双神眸便能看到天凉城里的悟道之境。 此时她也神情微凝,眼睛一眨不眨,连风娘来跟她汇报两洲天骄大比之事,她都没有理会。 …… 天梯之上,李往矣看着所处紫色天梯的风光,双眸粲亮,仿佛被彻底吸引。 第二只脚也已完全抬起,即将落在这紫色天梯上。 眼看第二只脚就要落下,忽然他嘴角勾起,浮现了一丝笑意。 而后笑道:“圣境风光果然与凡俗不同,可惜此处风光虽好,却不是凭我本事登临的,上得来,却立不住。” 随即他第二只脚后撤,返回了第十级的金色天梯。 看到这一幕,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同时松了一口气。 云暮色则收回了目光。 剩下的不用看了。 或者原本就不用看。 以她看他一路东来的表现,早应该知道那厮不会踏上去。 或许,他是故意演给某些人看的。 不过这“某些人”里,应该不包括她,毕竟他暂时并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缠绕着一根线。 收回目光后,她便让风娘进来了。 进得寝宫,看见主人脸上残留的异色,风娘忍不住问道:“主人,怎么了?” 云暮色摇头:“没什么。” 一派云淡风轻。 …… 天梯上,李往矣收回一只脚后,却依旧看着紫色天梯上的无上风光,一脸遗憾。 “可惜了,早知道如此,我就先不登这天梯了,等再读它几万卷书,再来登临,岂不是能创造仙迹,一步登天?唉,真是可惜了。” 这一声“可惜”,甚至传到了隔壁房间里,听得少女仙龙和小芊君一片惊异。 “小芊儿,你让我过去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我保证什么都不干!”少女仙龙跃跃欲试。 然而小芊君依旧坚定地拦在她前面,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 玄妙之境,天梯上。 李往矣感叹完,又瞅了紫色天梯几眼,最后把另外一只脚也收回来了,彻底回到了第十级黄金天梯上。 此刻,他站在第十级上,其境界亦已从半步圣人,退回了闻道十境。 朝闻道,夕可死矣。 此境乃是问道、闻道、证道之境。 李往矣左右看看,又回首前方,心里忽然有一个感慨。 “我已站在十境之上,可是道在何方?” 道在何方? 道在何方…… 李往矣连续问了自己三声,心中未有答案。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嘿,就是玩 道在何方? 这是一个萦绕无数修行者心头上的一个问题。 以前李往矣并没有怎么思索过,毕竟他还年轻,见识少,境界又低。 如今走过了数千里路,又站在了十境之上,这个问题便由然而涌现在他的脑海里,化作了一份感慨与怅惘。 连续三次自问后,仍没有答案。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抛下,继续走下去,或许等他走完万里路,或者几万里路,自会明悟道在何方。 至于眼下…… 他又看了一下走过的天梯,然后转过身,又一脚踏在了第十一级紫色天梯上。 寒山书院爱晚亭里,董斜阳、柳不鸣两位老夫子看到他这动作,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唯有周冷溪,撇了一下嘴,扭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老周头,你怎么一点不担……咦,这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董斜阳呼唤周冷溪,话到一半顿住了。 柳不鸣却没懂:“哪里不一样了?他不是又踏出了那一步吗?” “这次他换了一只脚。” “嗯?” “刚才他用的是右脚,这次是左脚?” 柳不鸣打眼一看,发现李往矣果然是换了一只脚,第一次是右脚,这次换了左脚。 “他这是作甚?” 董斜阳也不懂。 对视一眼后,两人一起看向老周头。 周冷溪依旧看向别的地方,似乎对于灵镜里大弟子的行为,没眼看。 他不说,董斜阳和柳不鸣只能继续往下看。 很快他们便看明白,李往矣是在干嘛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嘿,这小子……” “就是玩儿!” 只见画面里,站在第十级金色天梯上,一脚搭在十一级紫色天梯上的李往矣,正探头探脑地往上面看。 这座金紫相接,能助人破境的天梯,在最古老的修道书籍里,被叫做【大道天梯】,唯有天资清绝,并于某一领域打破界限,进入大顿悟之境的人,才能召唤出来。 在有记载的漫长修道岁月中,只出现过两三次。 每一级台阶,皆蕴藏该境神通妙意,十境之上的圣道仙佛领域,则蕴藏至高大道法则。 李往矣之前化身半步圣人,领略紫色天梯上的无上风光,便是在感受圣域大道法则。 既然以他现在的学识和底蕴,尚撑不起圣人境界,进入是祸非福,那他感受一下,总是没问题的吧? 这种能随意感受大道法则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的,真正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既然来了,李往矣总得带点什么走,要不然岂不是真的可惜? 董斜阳和柳不鸣明白他要干啥的时候,真是忍不住开怀而笑。 同时也一点不意外。 这确实是李更新能干出来的事。 毕竟当年长春道子南流景,随师父拜访寒山的时候,就是这小子蛊惑纯良的谢玉甫,又是打架又是偷吃仙酿灵丹的,连山长院子里的那头仙鹤,都差点让他抓了烤了。 难怪老周头觉得没眼看,这是嫌丢人啊。 不过董斜阳和柳不鸣两位副山长,却没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若是换了他们,肯定也会这么干。 就是可能脑子没那么灵光,想不起这一桩来。 灵镜画面里,李往矣左脚搭在第十一级紫色天梯上,一点没有要进入十一境的意思,但是却尽情领略圣境的各种大道法则。 不知过了多久,代表十一境圣人的紫色天梯道则微荡,把李往矣的左脚给震落了下来。 “这竟然还是有时间限制的?在限定时间内不破境,就会被震落?”李往矣暗自嘀咕,这还真不在他的意料内。 毕竟他前面十级,都是直接迈过的,并未经历这一遭。 既然这样—— 他又换了右脚,再次搭在十一级紫色天梯上。 一刻钟后,紫色天梯道则再荡漾,又被震落了。 李往矣又换左脚搭上。 半刻钟后,道则再荡。 李往矣再换回右脚。 …… 当李往矣第七次将一只脚,搭在十一级天梯上时,整座紫色天梯蕴含的道则神意一起爆发。 轰! 李往矣整个人被震翻了,摔到了第九级金色天梯上,发髻松散,青衫凌乱,很是狼狈。 灵镜外,董斜阳、柳不鸣看到这一出,都有些愕然。 周冷溪却似乎早有预料。 所以才不想看。 董斜阳和柳不鸣一起摇头,李更新这确实有点过分了,左脚震落了换右脚,右脚震落了又换左脚,有点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的意思。 换了他们是大道天梯,也会生气。 但看着李往矣狼狈的样子,他们却笑容满面,很是乐呵, 大道天梯上,李往矣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头发散了,衣衫乱了,但是他并没有受伤。 随便整理了一下妆容,他重新踏向第十级金色天梯。 这次他不再玩了,闻道十境就闻道十境吧,也还凑合。 他记得好像谢家子、裴合、萧野他们,都跟他有过十境之约? 据大洲金榜上记载,谢家子才七境后期,萧野也还压境在七境大圆满,裴合去了东北大荒洲没上榜,不过估计最多也就八境。 果然都跟他不能比啊。 他李某人才是最天才,最无敌的那个! 如此想着,李往矣便一步迈向第十级金色天梯。 然而。 就在他的鞋底刚要触及第十级天梯的时候,十级天梯突然浮现一道耀眼金光,把他的脚给他弹回去了。 “这是?”李往矣一愣。 再次迈脚,还是弹回。 换了另一只脚,也一样。 又接连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不变,金光拦路,第十级上不去了。 这把李往矣整无语了。 “这么小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这下连十级都不让上了?你堂堂大道天梯,也太小心眼了吧?” 大道天梯无言,唯有第十级金光如阵,彰显着它的意志。 柳不鸣、董斜阳看到这结果,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冷溪则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活该!” …… 第九级天梯上,李往矣见大道天梯不答,无有转圜余地,倒也磊落洒脱,没有纠结。 九境就九境吧。 道在何方尚未有答案,登临十境毕竟虚浮。 而九境——他主导过天地封正,游过天外界海,见过残败欲复苏的碧落天,祭炼过万象更新印,更读过万卷书,行过几千里路,对于天命已有一些见解。 二十而知天命,亦是奇哉! 清风一拂,青衫秀逸,李往矣飘飞而起。 大道天梯隐去。 玄妙境界亦随之消泯。 李往矣返回了房间。 听得动静,少女仙龙立即冲了过来。 嗖!嗖! 少女仙龙和小芊君,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隔壁房间里。 “大师兄?”小芊君有些担心,又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家大师兄,见大师兄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少女仙龙则一对蔚蓝色龙瞳,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往矣。 “悟一次道,你竟然直接从一境,飙升到了九境?你是个假的李往矣吧?说,你是不是被哪个天外邪魔给夺舍了?” “你猜。” “猜?啧,这语气看来是假不了。很好,咱们打一架吧,看是你这个九境儒道宗师厉害,还是九境仙龙、未来祖龙厉害!” 少女仙龙瞬间变得战意飞扬。 她早就想找这青衫书生打一架了,奈何人根本不搭理她。 偏偏李往矣表面上又只有一境,他若不愿意,她也不好强行迫他出手,免得落下一个倚强凌弱的恶少女形象。 作为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未来的天下祖龙,她还是很爱惜自己名声的。 现在好了,都是九境,就没有理由拒绝她了。 然而,李往矣还是摇头:“不打。” “这可由不得你!” 少女仙龙一声轻喝,就直接一拳轰向了李往矣。 为了不被她这一拳,直接拆了整座客栈,李往矣青衫一飘,便飞向了窗外。 少女仙龙如影随形,立即追了出去。 今夜明月高挂,月色极好。 一袭青衫从天然居飘出,来到天凉城南城夜空中。 身后一位身姿矫健的少女,踏步横空,紧追前面的青衫身影,而后出拳如虹,转眼间轰出数十道拳印,封锁青衫身影的所有退路。 就在她出击的时候,一位翠裙女童也从天然居客栈飞出,落在屋顶上,拿出一捧瓜子,边吃边看。 夜空中,李往矣飘然而立。 看到数十道拳印,极速而来封锁八方,他潇洒从容地一挥大袖。 数十片精致霜花,凭空浮现,迎向掠空而来的拳印。 嗤嗤嗤嗤嗤嗤…… 一片霜花对上一道拳印,瞬间所有拳印皆被洞穿、涣散。 李往矣此时以天命九境施展【二月霜花】,威力不同于一境时。 当初他与萧野、裴合、半妖少年林蔚,联手对付九境的余桧,底牌尽出仍打得十分艰难,靠四人配合,才一击斩杀余桧。 这出身万龙洞天,九境的少女仙龙,实力远在余桧之上,其强势一击,却仍被李往矣轻易化解。 同样的神通,威力却天壤之别。 果然,境界还是高的好。 九境就是比一境强。 少女仙龙看轰出几十道拳印被破,不但没有一丝气馁,反而十分快意,嗷叫一声,双手迅猛出击,登时万顷银色雷霆破空而出,照亮整座天凉城,一起轰向李往矣。 【天御雷霆】! 当初她曾用这记大神通,来对付魂影女子花非花。 如今她用它来考验李往矣,看看这一朝悟道,连升八境的青衫儒生,到底有几分能耐。 李往矣见状,依旧从容。 当万顷银色雷霆即将近身时,他右手轻轻一点,立即有一道轻灵剑光,如水光荡漾般浮现,迎接所有的银色雷霆。 雷霆轰鸣,剑光无声,二者一遇,立即互相消融,须臾之间便全都消失在夜空中。 “这是什么神通?好厉害,竟然能挡住我的【天御雷霆】!” 少女仙龙有些惊讶,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异的剑道神通。 她不懂,天然居屋顶上磕着瓜子的小芊君却懂,这是大师兄新练成的【八极剑指】,从魂影女子那里得来的。 能被来历神秘、境界高深的魂影女子拿出来交换自由身,【八极剑指】的威力,自然不可能弱。 当李往矣和少女仙龙刚于空中交手的时候,就惊动了天凉城里的许多人。 天凉城乃是一座仙家大城,无数修行之士,从各处屋宇楼观里飞出,看向南交战处。 位于北城的的城主府,亦有一位锦袍中年人,以及一对青年,飞临空中看向南城。 当少女仙龙召唤万顷银色雷霆,照亮整座天凉城时,更是将全场民众都惊动了,以为是有什么天地异象。 少女仙龙打得兴起,察觉到这些动静,却毫不在意。 她两手一握,伴随一阵银光闪耀,她的手中立即出现了一把银色大剑,然后用力一斩。 “看剑!” 银色大剑一挥,化作一百零八道巨大剑影,形成一座【斩天灭魔湮虚大剑阵】,杀向李往矣。 李往矣用剑指,她就还以剑阵。 论底蕴之深,掌握的神通术法之多,整个天下,没有几家宗门、圣地,能够比得上万龙洞天。 毕竟,这可是曾主宰过不止一个时代的神话种族。 李往矣看到全城被惊扰,上到城主府,下到寻常百姓,都出来围观,眉头却不禁一皱。 他向来低调,尤其不愿意惊扰普通民众,于是在一百零八道银色剑影斩来时,他大掌一拍。 轰! 由一百零八道巨大剑影形成的【斩天灭魔湮虚大剑阵】,瞬间湮灭,化作虚无。 甚至连斩出这银色剑阵的少女仙龙,也没有幸免,直接被这一掌给拍回了天然居客栈里。 战斗结束,李往矣朝四方作揖,告罪一番,便青衫一飘,也从空中消失,回到客栈房间内。 他刚落定,被拍飞的少女仙龙,正好从地上起来。 大眼惊奇地看着他:“你刚才那一掌,是什么掌法神通?好厉害,能教我吗?” 不等李往矣回答,从屋顶返回的小芊君嫩声回道:“这是我大师兄自创的【君子不争掌】,你学不了。” 少女仙龙不懂:“我为什么学不了?我天赋很高的,任何神通、秘术、武技,我都是一学就会,从来不用学两遍。” “那也学不了。” “为什么?” “因为你没文化。” “额……” 少女仙龙无言。 李往矣暗笑,想要宽慰一下她。 就在这时,一封信笺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他手里。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两洲天骄大比 李往矣有些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落在自己手里的信笺。 少女仙龙也被这莫名出现的信笺吸引了,没再闹腾,凑过来道:“这哪来的信笺?难道是咱们刚才那一战,风姿太过无敌,惊艳到了某些人,想请咱去做客?” 李往矣说道:“可能还真是被你说对了。” 少女仙龙一愣:“啊?我就是随便说说的,真是这样?” 李往矣不理会这脑子不太好的少女龙,直接打开了信笺,只见里面并无信纸,只有两块紫色的令牌。 令牌上雕刻着两个篆体大字:天街。 小芊君看了很是好奇,不明白这“天街”两字是什么意思。 少女仙龙却一拍手,很是兴奋地道:“我知道这令牌是什么意思,天街夜市!天街竟然给咱俩发来了邀请,有这天街令牌,咱们以后就可以随意出入天街夜市了!” 小芊君仍是有些懵懂。 李往矣却是知道这天街夜市,天街夜市乃是天下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据说它存在于天上,每当夜色降临,它就会出现在人间,横亘于九大洲的夜空上方。 凭借天街发放的令牌,九大洲的仙家修士,都能够进入这天街夜市,从夜市中能够俯瞰人间,一览九洲夜景,地上的人却无法发现它的踪影。 从无尽岁月之前,这天街夜市就漂流于九大洲之上,据说连三教祖师,都曾游览过这天街,留下传说和圣迹。 就是当今时代,也不乏圣人、剑仙、道君、武神等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出没其间。 因这天街夜市隐匿而神秘,只有获得令牌,才能进入。 而想要获得天街令牌,初始方式只有一种,那便是得到天街主人的认可,主动下发。 除此之外,则只有从祖辈、师长处传承,或者是劫掠他人的令牌。 少女仙龙曾听不少龙族老祖宗,讲过这天街夜市,让她有机会一定要去逛逛,天街上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儿。 李往矣则是从一些仙家闲书中看得,知晓这天街夜市,相当于一处别样的洞天福地。 他看书时,也曾想过若是有机会,得去这天街夜市逛逛。 还以为想获得天街令牌,需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今夜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天街夜市主动送上令牌,应该不是因为他们刚刚那一战,风姿有多惊艳,而是让天街夜市的主人,注意到了他们。 一位是独登大洲金榜《惊世名录》的儒门天骄。 另一位是一头潜力无限的少女仙龙。 天街夜市的主人主动送上令牌,一点也不值得奇怪。 “李往矣,咱们现在就去这天街夜市吧?” 少女仙龙有些迫不及待。 李往矣却看了一眼窗外,道:“马上就要天亮了,明晚再说吧,现在咱们先出城。” “嗯?为什么要现在出城?” “因为到了明天,可能就走不了了。” 刚刚那一战,惊动了全城,两人都登上了大洲金榜,这天凉城乃是仙家大城,应该已经被人认出来了。 如果现在不走,到得明天,或许会有不少人,因某些可言说或者不可言说的目的,找上来。 作为一闲散之人,李往矣可不想被这样的事所羁绊。 况且离游神会举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路程却还有三千里,时间上也耽搁不得。 少女仙龙向来是不愿多想事的人,既然李往矣给了个理由,那就走吧,反正这天凉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随后三人便乘坐牛车,趁着夜色出了城,继续东去。 翌日天明,果然有几拨修士,找到了天然居客栈。 听得那寒山书生和少女仙龙已经离去,这几拨修士都很是失望。 北城城主府,一身锦袍的当代城主金万顺,正在客厅饮茶。 一位锦衣青年走进来汇报道:“父亲,我刚从外面回来,不用去天然居拜会了,那位寒山李先生,还有龙族少女,已经离开了。” 金万顺有些讶异,放下茶杯问道:“走了?怎么会那么快?你没有拖延一下么?” 锦衣青年摇头:“在我去之前,星宿老祖、浣花仙子、长明剑客等几拨人,就已经扑了个空,据客栈掌柜介绍,那位李先生还有龙族少女,昨夜大战后不久就退房了,他们乘坐一辆牛车往东而去,应该已经从东门出了城。” 一位蓝衣女子走进客厅,道:“不是应该,他们乘坐的牛车在卯初一刻,就出了东门。因为不知道他们在牛车里,守门校尉没有汇报。” 城主金万顺颇为遗憾道:“可惜了,原本还想结交一下这位大道高远的李先生,看来是咱天凉城无有这份缘分。” 锦衣青年神情微异。 蓝衣女子却欲言又止。 “钰儿,怎么了?” 蓝衣女子回道:“父亲,女儿查到青花宗耿长歌师兄妹四人,与这位寒山李先生,从东浒城地界,一路同行来到我天凉城,他们之间似乎颇为亲密,不知……” 金万顺和颜道:“还是钰儿比较细心,竟能及时发现这一点。他们既是一路同行,就算不是亲密无间,关系应当也差不了。” “就当是结个善缘吧,青花宗来天凉城,应该是要与青龙门洽谈一桩生意,咱们城主府出个面,帮一下他们。” 蓝衣女子点头:“是,有这份善缘在,说不定哪天就与这位李先生搭上线了,就算不成,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锦衣青年却有些疑惑,道:“父亲,那位李先生也不过是天命九境而已,而您却是十境巅峰的大宗师,祖父更是半步圣人,离大道圣人只差一线。咱们天凉城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地去讨好他?” 金万顺回道:“你不懂,我虽是巅峰十境,却最多能入半步圣境,根本无可奢望十一境。你祖父差这一线,亦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踏入。” “但这位寒山李先生,大道金榜上明载,乃是以一境促成天地封正,他昨夜已展现九境风姿,就算从天地封正之日算起,这才过去了多久?” “不管其他,仅从这破境速度来看,他便是世间罕有的绝代天骄,只要不出意外,他必然能踏入大道圣境。” “能与一位未来的大道圣人结下善缘,乃是天下难得的机遇,我天凉城岂能不抓住?” 听到这番话,锦衣青年终于懂了,垂首道:“父亲教训得是,孩儿明白了。” 金万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对一旁的女儿道:“钰儿,青花宗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不用表现得太刻意,自然而然一些。” 蓝衣女子行礼告退:“是,女儿这就去办。” …… 当李往矣三人东行,天凉城城主府里和睦议事时,一份由东华山神宫、琅琊学宫、止戈山演武殿联合发出的通告,震动了整个北止戈洲。 北止戈洲将与东蓬莱洲,举行一次两洲天骄大比! 时间定在七月初一。 地点就在东华山。 届时两洲大道地榜、人榜上的青年大宗师和绝世天骄,将汇聚于东华山,一较高下。 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一个是天下第一武运大洲,一个是天下第一剑仙大洲,历史上皆是英雄无数,天骄辈出。 尤其是二洲毗邻,更是互不相让,都要争天下第二大洲,甚至想在压过另一洲后,挑战中土神洲天下第一的位置。 因此两大洲之间,从无数个时代以前,就一直暗斗,互相争锋。 北止戈洲的天才剑修,都会跑去东蓬莱洲历练,远的有许虚大剑仙,近的有风雪崖叶归人,都以问剑东蓬莱洲剑道大宗,无敌天下为目标。 而东蓬莱洲的剑仙、武夫,亦以北止戈洲为世间第一试练场,纷纷渡海而来。 两洲本就有约定成俗的气运之争,每隔几十年,就会举办一次天骄大比。 上一次的两洲天骄大比,发生于四十年前,在东蓬莱洲第二剑道大宗进行,如今终于轮到在北止戈洲举办了。 是以此通告一出,不仅那些仙家大宗、大洲皇朝十分关注,就是普通修士,也十分兴奋。 大洲金榜刚出,两洲天骄大比就要举行,这事必将引起整个天下的瞩目。 说不定连中土神洲的那些古老圣地、无上仙宗,也会派人前来观战。 毕竟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都是公认的强势大洲,有挑战中土神洲的底蕴和意志。 晌午时分,途径某个修行小镇的李往矣三人,看到镇子里贴出来告示,都有些惊奇。 少女仙龙直接在人群中大嗷一声:“太好了!我要去东华山!我要在东华神宫上力压群雄,独霸两洲大比!” “什么谢飐、陈病已、姜近晚,都将被我碾压,东蓬莱洲那些人榜天骄,更是将匍匐在我的脚下,一起跪拜看我踏出来的无敌之路!” 少女仙龙这番话语,震惊了告示墙前的所有人,众人纷纷循声看去。 李往矣和小芊君觉得丢人,在他们转过身来之前,已经闪遁到几十丈外,与这脑子不好的少女龙分开。 而告示墙前的看客们,转过头来后,很快便认出了这头上长角的少女,乃是新一届北洲人榜上,排行第六的少女仙龙练霓儿。 “练……龙女小姐,你真的要去东华山参加这两洲大比吗?” “这里离东华山只有三千里,乘坐仙家宝船三日便能到,你会现在就走吗?” “老李,你特娘的真笨啊,龙女小姐乃是世间真龙,飞行速度远超一般的仙家宝船,哪用得坐船?只要想去,一天就能飞到东华山!” “龙女小姐,你只排在北洲人榜的第六位,你真的有信心胜过谢飐、陈病已、姜仙子,还有东蓬莱洲的那些天骄吗?” “……” 听着大家惊讶与赞扬的话,少女仙龙脚底都快站不稳了,飘飘然陶醉其中。 她露着灿烂笑脸,拍着胸脯,一个个地回应他们,并豪言她乃是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必将碾压所有人,称霸东华山。 “大师兄,霓儿姐姐不会直接飞到东华山去吧?” 看着少女仙龙那被捧得忘乎所以,恨不得立即给他们表演一个飞龙在天的样子,小芊君有些担心。 李往矣却含笑道:“不用管她,以她的脑子,飞不出三百里就得迷路,肯定还会回来找咱们。” “噢!” 小芊君放心了,随后师兄妹俩便上了牛车,继续东行,真不管那头少女仙龙了。 …… 北境,羽化皇朝。 北止戈洲作为天下第一武运大洲,除了百家书院、仙家宗门外,还屹立着无数王朝,统治着整座大洲。 在王朝之上,还有国力更加强盛,底蕴更加深厚的五大皇朝。 位于北境北边的羽化皇朝,就是五大皇朝之一。 羽化皇朝南部边境,有一座太仓城。 东华山神宫、琅琊学宫、止戈山演武殿联合发出的通告,也传到了这座边境大城里。 一位身材瘦弱,十六七岁的少年,揭了其中一张通告,满脸兴奋地跑向城西的一座茅草屋。 “大姐大,大姐大!快看,两洲天骄大比,天骄大比啊!” 嗖! 瘦弱少年刚冲到茅草屋院门口,不等他话音落下,里面就冲出了一道娇小的红色身影,一把抄去了他手里的告示。 红色身影落定,化作一个红披风、冲天辫、小圆脸的少女。 这少女个子不高,身姿娇小,肩上却扛着一把无鞘大刀,看起来威风凛凛。 她刚停下,脚边出现了一只矮小的白色小狗。 “大姐大,东华山神宫将于七月初一,举办两洲天骄大比,你期盼的扬名天下的机会,终于来了!”瘦弱少年说道。 红披风冲天辫少女,歪着头,端详着告示整整一刻钟。 在瘦弱少年期待的眼神下,突然将告示扔给了他,道:“小黑,这些字认不得我,你再看一遍,这上面真的说了要举办两洲天骄大比?” 瘦弱少年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大姐大不识字,咧嘴笑道:“真的,没有骗你,这是东华山神主娘娘,和琅琊学宫,还有止戈山演武殿联合发出来的通告,不会有假。” 红披风冲天辫少女也笑了:“走,咱去东华山砍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谁是未来第一人 红披风冲天辫少女,说完去东华山砍人,便扛着无鞘大刀,朝院门外走去。 匍匐在她脚边的白色小狗跟上。 瘦弱少年咧嘴一笑,也跟上。 很快两人一狗,便来到了太仓边城,最著名的打草谷大街。 城中许多轻薄儿,听得红披风冲天辫少女巡街,立即赶了过来。 看着肩扛大刀,威风凛凛的少女,他们纷纷让路,同时询问亦步亦趋的瘦弱少年。 “小黑,大姐姐连小白也带上了,这是要作甚?” “去东华山。” “去东华山?东华神主娘娘的道场?去那又作甚?” “刘小二,你是不是傻啊?没看到神主娘娘和琅琊学宫、止戈山演武殿联合发出的告示吗?大姐大肯定是去参加两洲天骄大比啊!” “就是,大姐大前日才出关,没有战绩,错过了大洲金榜,这次的两洲天骄大比,就是咱大姐大扬名天下,威震北洲的大好机会!” 红披风冲天辫少女,没有理会这些轻薄儿,继续沿着打谷草大街前行。 忽然,一个五六岁的黄毛小丫头,从一个院子里跑出,来到她面前。 仰着小脑袋问道:“斗斗姐,我娘说你要出远门跟人打架?” 大名金斗斗的红披风冲天辫少女,揉了揉小丫头枯黄而柔软的头发,微笑道:“不错,姐姐我要去打几场架,小囡乖,等姐姐回来给你买肉饼吃。” “嗯,我祝斗斗姐大胜归来!”小丫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馍馍,”给,干粮,姐姐路上吃!” 红披风冲天辫少女接过馍馍,又揉了一下小丫头的小脑袋,一股灵力悄然没入她的身体里,温养她的经脉。 与小丫头告别后,少女径直来到了守备统领府。 一大群轻薄儿跟着,一起来到统领府大门外。 将军府大门开启,太仓城守备大统领马将军,走了出来。 “大马儿,我要去东境,你帮我照看一下他们。” 马将军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轻薄儿们,尤其是轻薄儿身后跟随的一大群妇孺孤寡。 点了点头:“没问题,你尽管去吧,只要我马良在,太仓城不破,没人能欺负他们。” 红披风冲天辫少女回道:“我信你。” 随后她轻喝一声:“小白!” 一直跟在她脚边的白色小狗,白光一闪,化作一头边关战马一般大小的巨型大狗。 只见这大狗身长鳞甲,额有云纹,十分凶煞而威风。 这是一头传说中的上古异兽——云天苍狗。 红色披风一荡,少女纵跃到了大狗背上,回首看了一眼那些轻薄儿和妇孺孤寡,便一甩冲天辫,扛着大刀,驾驭云天苍狗腾空东去。 …… 西境,在一片望不到边的墨色戈壁上,矗立着一座石头城。 石头城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斑驳而残破,早已无人居住。 然而在石头城中央,一座荒芜古堡四周,却躺着一具又一具鲜血尚未干涸的尸首。 古堡顶上,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腰别弯刀的青年。 青年身姿瘦削,长相英俊,嘴里却咬着一条草根,显得浪荡而不羁。 在青年十几丈外,一座残破石门上,立着一个年轻的黄衣和尚。 “白兄,东华山神宫、琅琊学宫、止戈山演武殿联合发出的告示,已经通传整个北洲,各地王朝、仙家大宗都在议论,你会去吗?”黄衣和尚问道。 “三大圣地的通告,各地王朝、大宗的议论,跟我一个野修有什么关系?”头戴斗笠,腰别弯刀的青年回道。 似乎那两洲天骄大比,还不如他嘴里的草根有滋味。 年轻的黄衣和尚,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道:“你此次又屠杀了黄幽国的迎亲队伍,再加上之前白沙国、西落国、长薛国、陀螺国、尉迟国对你发出的缉捕文书,你现在已经被周边六国一起通缉了,真不打算出去避一避?” “听说在此之前,白沙等五国,就准备联合起来,请蜜蜡宗的大禅师来捉拿你,若是连此域最富有的黄幽国也加入的话,必然能请得动蜜蜡宗的大禅师,说不定还不止一尊,届时你要怎么应对。” 头戴斗笠的青年笑道:“不是有你这位野和尚吗?要不然我出钱,你请你们黄风寺的大和尚,帮我对付蜜蜡宗的大秃驴?” 年轻的黄衣和尚有些怨念地看着他。 斗笠青年轻佻笑道:“抱歉,忘了你们黄风寺也是一群秃头了,是我嘴欠,对不起。” 年轻的黄衣和尚仍是不说话。 看他这模样,斗笠青年把嘴里的草根一吐,拍了拍腰间的弯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东境走一遭好了。” “听说东境比西境繁华多了,到处都是美酒、美景、美人,我白草折既练了刀,岂能不将人间各处繁华之地都走一遭?” 随后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头翼展十几丈的巨大金雕,从远空飞来,停在他脚下。 身影一闪,他便躺到了金雕背上,掠空东去。 白草折,西境毫无根底的野修,黄幽、白沙诸国境内第一大寇,最新大洲人榜第九天骄。 …… 中域北部,止戈山。 止戈山是天下兵家第一祖地,也是北止戈洲第一圣地。 不管是在排名,还是对整个北止戈洲的影响,犹在儒家琅琊学宫,和东华山神宫之上。 在和琅琊学宫、东华山神宫联合发出通告后,一位坐镇演武殿的止戈山老祖,来到一处偏殿里。 偏殿观景台上,正盘腿坐着一位身姿挺拔,气势内敛的高大青年。 见进得殿里,那高大青年仍是闭目盘坐,止戈山老祖假咳了一声。 高大青年睁开眼睛,气势越发内敛,面对在整个北止戈洲,甚至九大洲都颇负盛名的兵家老祖,他并没有起身相迎,表现得不卑不亢。 “穰苴公,有事?” “萧野,你已然通关演武大阵,又已静修多日,可以下山了吧?” 盘腿而坐的高大青年,正是雩国三皇子,大洲人榜排行第三十的萧野。 在大洲金榜公布的第二日,养精蓄锐的他,便由山下小镇而来,挑战止戈山。 在上一届人榜魁首万里凝,下山云游后,堂堂天下第一兵家圣地,止戈山当代传人之中,竟然无人是这萧野的对手,被他连胜了七阵。 按照止戈山祖训,萧野获得入演武大阵试炼的机会。 没想到这位雩国三皇子,只用了一个时辰,便破阵而出。 比止戈山当代第一武道天骄万里凝,当年用时还要少。 十年前,同为飞天七境的万里凝,用两个时辰破阵,便已入了演武殿历代天骄谱,并于数年后,登上大洲人榜第一的位置。 眼前的青年,破阵速度竟比万里凝,还要快上一倍,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雩国只是南境的一个小国,论底蕴,论武运,远远无法与止戈山相比。 他能创造如此奇迹,只能说其武道天赋,亘古罕见。 “穰苴公这是要赶我下山?”萧野问道。 兵家老祖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昨夜东华山神宫发来信函,要提前举办与东蓬莱洲的两洲天骄大比,时间定在七月初一,地址就在东华山。” “此事我演武殿已与东华山神宫、琅琊学宫一道,通传于整个北洲,你可有兴趣参加?” 萧野摇头:“没兴趣。” 兵家老祖一怔:“为何?你若愿意参加,我演武殿愿再为你开启止戈大战场,让你更进一步。” 止戈大战场,乃是整个天下第一兵家试炼秘境,天下九洲的武修,都想要进入其中走一遭,哪怕不能闯关破阵,也会有极大收益。 当然,如此兵家秘境,进入的条件极为苛刻。 哪怕以萧野如今的境界和战力,正常来说也还是无有资格的。 按照止戈山祖训,唯有九境以上的武道天骄,才能入内,寻常武夫进去只有害无益。 听得兵家老祖的话,萧野却还是摇头:“不去。” “为何?” “我现在只有七境,两洲天骄大比出战人选,不是九境就是十境,我就是想去也轮不到我,何必自讨没趣。” 兵家老祖道:“以你当前的境界,随时都能破境,莫说九境,就是十境亦非不可能。” “我暂时不打算破境。” “嗯?可否道出个缘由来?”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成功了,才会破境。” “你已闯演武大阵,除了止戈山大战场外,还有哪个地方值得你如此重视?”兵家老祖突然想起了一事,“你要闯碧落天关?” 碧落天有一座碧落天关,寻常修士不知,作为止戈山老祖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他还知道,眼前这位威势内敛的青年,正是上一次跟随太虚老龟洄游的十三人之一。 “碧落天路的第一关,乃是七境大关,作为武夫天关,里面有三位碧落天三个时代的武道第一人镇守,你想闯过此关后再破阵,倒是可以理解。”兵家老祖抚着胡须道,对于眼前的武道青年,又高看了一眼。 萧野回道:“多谢穰苴公。” “那你何时前去闯关?” “待我养势大成便去。” 兵家老祖微微颔首,越发赞赏。 虽然眼前这青年,与止戈山没什么关系,甚至还刚刚大败止戈山的多位传人,但是作为兵家老祖,见其有如此心气,只会感到高兴。 兵武不分家。 止戈山不是一家的止戈山,而是整个天下兵家、武夫的止戈山。 正因此,演武大阵和止戈大战场,都对所有兵家、武夫开放,只需他们达成条件,便可进入。 “碧落大世界当年的昌盛繁华,不弱于人间,三位最强武道七境坐镇,非盖世天骄无法破之,你若是不急,我可提前为你开启止戈大战场,待你出来之后再去闯关。”兵家老祖说道。 太虚老龟洄游数千年,带了无数武道天骄前去闯关,却至今无有一人成功,他希望眼前的武道青年能成。 萧野挑眉,显然是有些犹豫。 “你想先闯碧落天关,再闯止戈大战场?你的天下独尊拳,一拳一势,确实颇有独到之处,可未必真能敌一个大世界的三位最强七境。” “毕竟能被碧落天残存意志,选为镇守天关之人,必有其无敌之道。” 萧野沉思半晌,抬头道:“多谢穰苴公!” 兵家老祖抚须而笑:“甚好。” 萧野问道:“可是我当前才七境,此时入止戈大战场,可否破坏规矩?” 兵家老祖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就不是死的,你的天赋和当下的表现,已经超过了万里凝和兵势峰赵白马,不出意外乃是我北洲未来的武道第一人。” “而北洲武道第一人,便是整个天下的武道第一人。” “所以为你提前开启止戈大战场秘境,并不违规。” 萧野点头。 他的志向便是要天下武道独尊,自然不会觉得老祖这“未来武道第一人”之言,是在捧杀他。 “你的势已然快要养成,就算不闯碧落天关和止戈大战场,也终要踏上争夺未来天下第一人的征程,这并非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第一人荣誉,而是武运之争,气运之争,大道之争。” “从本届大洲金榜来看,九大洲皆有不世天骄入世,你觉得除了你自己外,咱们北洲,还有谁能参与这场天下第一的大世争锋?” 萧野不假思索回道:“儒道李往矣,剑道……风雪崖叶归人,或者小芊君。” 兵家老祖微愣:“小芊君?这位是谁?” “李往矣的小师妹。” 随后萧野将小芊君乃天生剑草,又得碧落天万千剑意传承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兵家老祖听完,有些不可思议道:“得碧落天万千剑意传承,又为独登《惊世名录》之李往矣的小师妹,作为天生剑草,又天然与风雪崖叶归人有莫大渊源,这小姑娘莫非才是我北洲这一代的气运之子?” “我北洲要出一位剑道出身的天下第一人?” 萧野微愕,没想到老祖会对小芊君有那么高的评价。 在他的印象里,那小家伙又怂又可爱,一有事就躲她大师兄身后。 这会是未来的北止戈洲第一人? 甚至是天下第一人? 不不不,我宁愿相信她身边的那家伙,才是未来的第一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九洲悬赏榜 在中土神洲东边,有一座瑰丽而神秘的大洲,名曰东蓬莱洲。 东蓬莱洲自古出剑仙,可谓十里一剑门,百里一剑宗。 而这座位于东边的大洲,最出名的剑宗有三家,分别为蓬莱剑宗、瀛洲剑宗、方丈剑宗。 整座大洲以蓬莱为号,这蓬莱剑宗自然是这个大洲的第一剑宗,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剑宗。 正如止戈山之于北止戈洲,与天下兵家。 蓬莱剑宗位于蓬莱山上,其主峰常年云雾缭绕、仙鹤翩跹,向四面皆可望无垠大海,恰似一座海外仙岛。 这一日,蓬莱剑宗第一祖峰蓬莱峰上风和日丽,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衫老者,立于一处悬崖边上,遥看悬崖对面,恍若白练天降的“三千尺”瀑布。 正当他诗意大涌,准备吟诗一首的时候,一位头插白玉簪,身着青云衫的中年人,御剑而至。 落地后,蓬莱剑宗当代宗主李守岁,躬身拜道:“师尊,去往北止戈洲问剑的天骄名单出来了。” “由唐老和景春师弟带队,赵瑟初领衔,共十位十境青年大宗师,和十位九境的年轻天骄,其中包括董惊蛰等五位青年武夫。” “北止戈洲每代皆有剑道天才,跨海而来问剑我东蓬莱洲,我洲武道天骄,也欲问拳北止戈洲。” 说完蓬莱宗主恭敬地双手奉上名单。 仙凡道骨的长衫老者,拿过名单来看了一眼,便还回去,道:“此次两洲大比的总则,我已与东华山神主定下,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们操办吧。” “大争之世已然开启,九大洲运势皆风云诡谲而充满生机,此次大比或许就将揭开未来大势之序幕,须得办好。” 蓬莱宗主垂首:“是,有唐老和景春师弟带队,北洲那边又由东华神宫、止戈山演武殿、琅琊学宫共同主办,应当不会差了。” 蓬莱宗主李守岁口中的唐老,大名唐钓鳌,乃是东蓬莱洲第三剑宗——方丈剑宗的老宗主,同时也是东蓬莱洲最强十人之一。 而那位景春师弟,则是东蓬莱洲的最强十人候补之一。 有此二人带队,东蓬莱洲参与的大比队伍,自是无虞。 仙风道骨的长衫老者,说道:“景春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至于唐老头,他那脾气……算了,东华山神主娘娘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希望不会打起来才好。” “至于其他的,小赵怎么提前出来了?按照老赵头当年的筹算,他不是应该于十年后再破开封印吗?” 蓬莱宗主回道:“瀛洲剑宗那边发来了信函,给了理由,一是大争之世即将开启,再多封十年并无多大意义;二是赵瑟初想要问剑叶归人,为我东洲夺回被叶归人带走的剑道气运。” “赵瑟初不出,我东蓬莱洲无人能于十境,与叶归人相争,既然瀛洲那边主意已定,我和唐老便也不好拒绝。” 仙风道骨的长衫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小赵乃是我东蓬莱洲千年以前的第一剑胚,为了当今大世,自封九百年,只需再有十年便能圆满,还是急了点啊。”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让他争一争吧。咱们东蓬莱洲作为第一剑仙大洲,若是未来剑道第一人,旁落他洲,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蓬莱宗主忍不住问道:“师尊,您觉得赵瑟初,能胜过叶归人吗?” 仙风道骨的长衫老者,想起一年前,问剑蓬莱山的那道青衣剑影。 略带玩味地道:“叶家女娃确实是罕见的天生剑胚,剑心尤其纯粹,小赵与她争谁能胜出,不好说。” “就怕小赵一心倾注,却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啊。” 蓬莱宗主疑惑,询问道:“师尊,此话何解?” 仙风道骨的长衫老者摇头:“不解,自己悟去。小李子,今日风和日丽,崖外白云缭绕,飞瀑如练,为师欲吟诗一首,请你斧正如何?” 蓬莱宗主脸色一变,但师尊当面,也只能拱手而拜:“弟子洗耳恭听。” 仙风道骨的长衫老者,立即摇头晃脑吟道:“日照仙山生白烟,遥看飞瀑挂前川,上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小李子,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有仙气?正如为师之风范?” 蓬莱宗主把头低下,回道:“确实挺有仙气,就是听着有点耳熟。” “耳熟吗?” “是,与太白诗仙的一首传世名作……比较相似。” “哦,伱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说为什么吟来一气呵成,朗朗上口呢,还以为是文章本天成,为师妙手而得之。既然这样,那我换一个。” “师尊请说。” “眼前一条白玉带,挂在仙山像雪练,我若将它缠腰间,岂非人间大神仙?徒儿,你觉得这首如何?这个总不会还与哪位诗词大贤的作品相撞了吧?” 蓬莱宗主表情有些古怪。 在师尊充满期待的眼神下,他只好出言夸赞道:“好,师尊此诗别出心裁,独具一格,乃世间独一无二之句。” 道骨仙风的长衫老者一捋白髯,老脸开怀道:“为师也是这么觉得的,徒儿,两洲大比之事,就交由你来办了,为师准备下山一趟。” 蓬莱宗主立即正色,躬身询问:“敢问师尊下山何为?” 道骨仙风的老者,一甩长衫,踏云而去:“与杜老儿斗诗!他竟然敢笑我大字不识,只有匹夫之勇,我要让他知道我剑苍生,不仅剑压天下,论诗也只输于李太白!” 蓬莱宗主神情一愕,赶紧驾驭剑光追去,可哪里追得上? 师尊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蓬莱宗主顿足,望着茫茫云海,满脸惆怅:“师尊口中的杜老儿,不会是诗圣杜公吧?坏了,师尊若是斗诗输了,只怕百八十年都不会回山了。” “若再有九洲相商之大事,该如何是好?” “得赶紧去请小师妹,让她去看着点师尊,只是小师妹那人……唉!” …… 夏夜城,是东境的一座小城。 离开那个贴有“两洲天骄大比”告示的修行小镇后,李往矣和小芊君继续东行,黄昏时分到达此城,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果然如李往矣预料的那般,少女仙龙是个路痴,加上脑子不太好使,即使想立即赶去东华山参与两洲大比,也肯定会找不准方向,还会来找他们。 不等师兄妹俩抵达夏夜城,少女仙龙便凭借他们留下的气息,追上来了。 刚在客栈安顿好,没等夜色降临,少女仙龙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她的那块天街令牌,说道:“李往矣,咱们今晚就去天街夜市吧?听我族里的一位老祖宗说,那里可好玩了。” 小芊君也有些期待。 李往矣回道:“可以,不过我可提前叮嘱你,到了天街夜市里,可不准乱来。那里藏龙卧虎,说不定随便遇到一个人,就是位隐藏身份的圣贤、巨擘。” 少女仙龙点头:“懂,不就是故意隐瞒身份的老怪物嘛,我们族里的那些老祖宗,游戏红尘的时候都是这么玩的,没什么好稀奇。” 倒也是,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龙族那些寿命悠长的老龙,游历人间的时候,确实经常会隐藏自己的身份。 不像这头少女龙,把两根龙角明晃晃地摆在额头上,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来。 很快,夜色降临。 李往矣和少女仙龙,同时拿出了紫色的天街令牌。 注入神念,紫光一闪,李往矣、小芊君、少女仙龙三人,便从客栈房间内消失了。 …… 当紫光落定,李往矣三人,出现在了一条幽暗而热闹的街道上。 头顶是澄净、璀璨的星空,街道两旁挂满红灯笼。 而脚下,少女仙龙快速跑到一座小石桥上,惊呼道:“李……殢酒,小芊儿,你们快过来看,人间真的在脚下诶!” 所有进入天街夜市的人,为了隐藏身份,都会使用化名,甚至许多人还会变化模样。 所以李往矣也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做李殢酒,殢酒者,醉酒也。 他现在不是儒寒山儒生,而是一个酗酒成性的书生。 之所以没再借用谢家子的名号,是因为现在谢嘉树也登上了大洲金榜,不仅名气变大了,各家仙家邸报还附有画像,多有不便。 当然,若是时机合适,他还是会照旧给谢家子扬名的,毕竟谢家子乃是寒山门面,名头越响亮越好。 听到少女仙龙的呼喊,李往矣很是嫌弃地摇了摇扇子。 明明是天地间最强种族之一,这头少女仙龙走到哪里,却都像没有见过世面一般。 嫌弃归嫌弃,他和小芊君还是走了过去。 站在小石拱桥上,果然看到石桥下面,并非河沟或者溪流,而是空荡荡的夜空。 夜空之下,则是灯火依稀的城郭与村庄。 小芊君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新奇。 李往矣则环顾四周,见街道和屋宇之外,一片迷蒙落空,往上是星空,往远处是云团,往下则是夜下人间。 这天街夜市,果然漂浮于人间上空,随意一处,皆可览九洲夜景。 大千世界,光怪陆离,诚哉斯言! “少见多怪,真是一群乡巴佬!” 一位身材高大、长相英武的刀客,从石桥另一头走来,见少女仙龙咋咋呼呼的,非常鄙夷。 少女仙龙听到这话,很是不爽,扬起小拳头,想打他一顿。 但她想起了李往矣之前的叮嘱,强压下了动手的念头。 看这人长得英武高大、雄姿英发,她念头一转,嘴巴微张,吐出了一道无形气息。 啵—— 少女仙龙吐出的无形气息,刚吹到那高大英武的刀客身上,他整个人便闪耀出一阵幽光,晃荡不已。 当幽光消散,他再次站定,却已变成一个将将四尺,头大腿短腰身粗的丑陋之人。 街上还有其他行人,看到这一幕都很是惊异。 少女仙龙则一拍手掌,开心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副皮囊是假的,长得这么丑,还敢说其他人是乡巴佬,哼!” 原本高大英武的刀客,被少女仙龙那一口龙息,破去伪装,现出真身,顿时恼羞成怒。 “你个黄毛丫头,竟然戏弄我?我要宰了你!”他拔出腰间的鬼头刀,愤恨地斩向少女仙龙。 少女仙龙隐去了额头上的龙角,此时模样就像一个寻常的修行少女。 见那又矮又丑的刀客,向她砍来,她丝毫不惧,回应道:“就准你谩骂我们,不准我戏弄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后她一拳轰出。 这位真身丑陋的刀客,乃是八境中期的刀修,实力虽然不俗,却还是被少女仙龙一拳轰飞了出去。 等打完,她才想起李往矣的叮嘱,立即吐了一下舌头,解释道:“是他先攻击我的,我是自卫,不算闹事。” “确实不算,走吧。” 那丑陋刀客自己找上来,李往矣自是不会管。 随后三人通过石桥,一路游览,去往夜市的中心街区。 这天街夜市,看似与寻常夜市一般,实则每个店铺,每个摊位,贩卖的却都是与修行有关的货物。 除了各类宝药、法器、符箓等外物外,甚至还有身份神秘的摊主,贩卖各大仙家大宗的秘法。 李往矣在那个摊位上,看到了南流景师门长春观的一门不传秘术,此外还有西净土洲某个佛门大宗的金身大神通。 甚至连中土神洲某一顶级仙宗的镇宗三宝之一,也出现在一家店铺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少女仙龙买了好几件感兴趣的东西,小芊君也挑了两个小物件。 李往矣则只看不买,因为他今晚早已有心仪之所——九洲阁。 九洲阁乃是天街夜市的标志之一,天下九洲但凡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九洲没有的东西,这里也可能有。 而李往矣最感兴趣的,则是上面的通缉赏令。 很快他和小芊君、少女仙龙,便一起来到了位于中心街区的九洲阁。 进得九洲阁里,一眼便可看出宽敞的一楼大厅里,汇聚了九大洲的各色人物。 李往矣略过那些陈列法器异宝的柜台,直奔最右侧的九洲悬赏榜。 他来到北止戈洲那块悬赏榜下,快速一览,便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萧野、裴合、半妖少年林蔚、胖道士张一冠、叶归人等等,都在榜上。 小芊君忽然低声惊呼:“呀,大师兄,这上面还有你诶!”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杀我自己 听得小芊君的惊呼,李往矣仔细瞧去,果然在北止戈洲悬赏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且,在他熟悉的年轻一代中,他的赏金竟然只比叶归人低。 叶归人的赏金,是一件仙器,一枚仙符,加一门仙术。 且注明揭榜人,必须为十一境的剑仙、圣人、武神等大神通者,若是十二境、十三境的绝世剑仙、圣人,则更好。 李往矣的赏金,则为一件仙器。 其他诸如萧野、裴合、半妖少年林蔚,胖道士张一冠,包括谢嘉树,以及新一届北洲人榜前三甲的谢飐、陈病已、姜近晚等,最高只为一件半仙器,或者价值相当的大道金钱。 这让李往矣有些无语。 叶归人就不说了,北止戈洲千年以来第一天才,压境多时,随时可能跨入十一境,成为天下最年轻的剑仙。 他何德何能,在年轻一代北洲天骄中,赏金竟仅次于叶归人? 他不就是随便写一篇奏表,主导了一场天地封正嘛,其他又没干啥。 “怎么了?”少女仙龙凑过来,见他神情有异,有些好奇。 李往矣说道:“这榜单不合理,其他不说,我觉得萧野、裴合、谢飐、南流景几人,赏金应该排在我前面。” 少女仙龙看看排行榜,却点了下头,回道:“我觉得这赏金挺合理的。上面的话,也没说错。” 在李往矣悬赏令下,有一行小注:寒山书院李往矣,以一境之身促天地封正,疑似有大气运之人,杀他或将承担大因果,十境大宗师之下,若无可避因果之术,不建议揭榜。 小芊君也注意到了这行小字,见“大气运”三个字,很为大师兄感到高兴。 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除自身超世绝伦之才,坚韧不拔之志外,亦皆是有大气运之人。 李往矣却不认同,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一境,哪里用得着十境大宗师出手?” 少女仙龙翻了个白眼:“醒醒,你现在是一位天命九境的儒门宗师,甚至我怀疑你这家伙,都不是九境,而是闻道十境,甚至更高。” 毕竟在天凉城里,她被他一掌就给拍地上了。 而她作为万龙洞天的第一少女仙龙,毫无疑问是一位强势九境,连对上普通十境,都有一战之力。 对比之下,眼前这家伙,简直高深莫测得有些可怕。 李往矣轻摇折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略带思索地看着悬赏榜。 他的那道悬赏令,发布者落款为恨儒老人。 显然,这位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是仇视整个儒门,所以才想将他这个登上《惊世名录》的天才儒生,扼杀在大成之前。 悬赏令里,作为赏金的仙器,名曰量天尺。 这件仙器,曾经掌握在中土神洲,一位十分得意的读书人手里。 两千五百年前的一场公案,让那位人间得意的读书人陨落,同时也使得这件仙器,失落于岁月之中。 没想到两千五百年后,却被一位自号恨儒老人的神秘人,拿了出来。 “李往矣,你又在憋什么坏水呢?”少女仙龙看他轻抚下巴,一副不像好人的样子,忍不住询问。 “你说我要是接了这个悬赏,会怎样?” “哪个悬赏?” 少女仙龙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自己的。” “啥?你要接追杀你的悬赏令?自己杀自己?”少女仙龙还是有些懵,“为什么?” “我觉得这件量天尺,很适合我。”李往矣坦白道,“我以后肯定会收弟子、学生,这量天尺拿来当戒尺,再适合不过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少女仙龙又想翻白眼了。 用仙器当戒尺,这家伙还真敢想。 不过畅想一下,眼前俊朗的青衫书生,变成长胡子老头后,抡仙器敲打弟子的画面,好像还真是挺不错的诶。 而且接自己的悬赏令,自己杀自己,好像也挺好玩的? “我也要接我的悬赏令……咦,为什么榜单上没有?”少女仙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法,兴头刚起,结果就失望了。 九洲悬赏榜上,并没有关于她的悬赏令。 “为什么没有人要杀我呢?” 少女仙龙有些想不通,毕竟她也登上了北洲人榜,现在也算是名扬一洲了,甚至其他大洲的有心人,也知道有一头年轻的龙,出现在了北止戈洲。 谢飐、陈病已、姜近晚、风掣、南流景、练霓儿、裘不暖、宋九、白草折、云冕,这一届的北洲人榜前十,只有她没有在悬赏榜上。 小芊君好奇道:“霓儿姐姐,这不是好事吗?” 少女仙龙两手叉腰,一脸不爽:“当然不是了,这说明大家瞧不起我,不觉得我能威胁到谁,或者不认为我能走上无敌之路,没必要特意针对,提前扼杀。” 小芊君不懂她的脑袋瓜里是怎么想的。 李往矣却含笑道:“你往好里想,说不定是大家都害怕你的背景,所以不敢招惹,毕竟你们龙族可是天地间最强种族之一。” 少女仙龙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 但她还是不忿:“那我也不爽,人榜前十就我没在悬赏榜上,看不起谁呢。不行,我必须上榜。” 话刚说完,少女仙龙就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银光,冲向了九洲阁悬赏秘阁。 不一会儿,一个新的悬赏人物,出现在北止戈洲悬赏榜上。 “任务:猎杀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未来天下祖龙——练霓儿!” “赏金:仙器‘万龙巢’。” “发布者:无敌少女。” 看到这个任务,小芊君大眼愕然,随即掩嘴笑了起来。 李往矣一阵无语,这也太明显了。 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未来天下祖龙,只有这货才会这么称呼自己。 而仙器万龙巢,更是万龙洞天独一无二,闻名九大洲的仙器,连天外龙墟,和陨星海龙岛都没有。 有知道内情的人一看,还以为是万龙洞天起内讧了呢。 正当师兄妹俩或笑或无语的时候,少女仙龙挺着小胸脯,十分得意的返回来了。 名字上榜,她整个人都变得神气起来。 李往矣摇头,这头少女龙,果然脑子不太正常。 随后他去了九洲阁揭榜台。 这揭榜台说是台,实际上是一个个密室,只要在悬赏榜前看中了哪个人物,以神念投射到悬赏令上,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于原地,而后出现在某间密室里。 密室中除了揭榜者外,只有一位戴着面具的九洲阁执事,坐于柜台之后。 “这位客官,敢问您是真欲接下,猎杀寒山书院李往矣这一悬赏?”九洲阁执事问道。 李往矣点头:“不错。” 因为早就对这天街夜市里的九洲阁,多有了解,所以李往矣在入天街之前,不仅起了化名“李殢酒”,也改变自己的形象。 依旧手摇折扇,青衫飘飘,整个人却不再清逸俊朗,而有些粗犷,同时脸色微差,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 他如今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位儒家正统儒生,而像是潦倒落魄的江湖客。 执事见他点头,道:“客官,因这一悬赏非寻常赏令,按照阁里规矩,我须得再提醒您一次,这位寒山李往矣,乃是北止戈洲儒门四大书院之一,寒山书院的上院嫡传。” “除以一境之身,成就天地封正外,前日他于天凉城出现,与少女仙龙练霓儿交战,疑似已晋升为天命九境。” “您确定,要接这个任务?” 李往矣回道:“当然,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的同时,他周身气势一变,一股独属于半步圣人的威势,充盈整间密室。 感受到这股威势的强大,面具下的九洲阁执事神情微凛,客气回道:“如此,便没有问题了,请客官录下名帖,以为凭据。” 他将一枚玉简,递给李往矣。 李往矣接过玉简,以神念在上面写下“野修李殢酒”五个字。 在将玉简交还给九洲阁执事前,他说道:“按照你们九洲阁的规矩,确认我有资格接下任务后,是不是先该付一部分订金?” 九洲阁执事回道:“不错,等入完客官的名帖,我阁会将一块仙器残片,交与客官作为订金。” “待客官完成任务,再用这块仙器残片,交换悬赏中完好的仙器量天尺。” 李往矣很好说话:“有订金就行,我相信你们九洲阁的信誉。” 九洲阁执事微笑:“客官的信任,便是我阁最大的荣誉。” 登记完名帖后,九洲阁执事便将一个宝盒,递给李往矣。 李往矣打开一看,作为订金的仙器残片,乃是某件黄铜罗盘的一小部分,破碎前确实为仙器品阶,超越寻常法宝、灵器。 他将仙器残片连同宝盒,一起收入“袖里乾坤”之中,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回到一楼大厅之中,少女仙龙和小芊君立即迎了上来。 少女仙龙传音道:“你真的接了追杀自己的悬赏?” 李往矣回道:“出去说。”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九洲阁外的一处昏暗角落里。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不等少女仙龙和小芊君发问,清风微荡,李往矣又变作了一个虬髯大汉,再次走向了九洲阁。 “小芊儿,他这是……” “大师兄不会又去揭榜去了吧?” “又揭榜?” “嗯,这次可能接的是追杀萧野哥哥,或者林蔚哥哥、裴合哥哥的任务。” 不一会儿,化作虬髯大汉的李往矣,就返回来了。 一问,还真是小芊君比较了解她家大师兄。 李往矣改变模样,正是去接了追杀萧野的任务。 收获了一件残缺半仙器,作为订金。 少女仙龙刚要询问更多细节,清风再荡,李往矣又由虬髯大汉,变作了一个耄耋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向九洲阁。 少女仙龙以手扶额,惊诧不已。 小芊君则左右张望,以防大师兄的变幻过程,被人看见。 这次过了约莫一刻钟,化作耄耋老者的李往矣,拄着拐杖,回到了昏暗角落里。 在少女仙龙和小芊君的见证下,李往矣第三次变身,这次变作了一个额生怪角的奇异大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蛮横霸道地走向九洲阁。 等他再次返回,并又一次变身的时候,少女仙龙拦下他。 不问他这次又准备去接哪个悬赏,而是好奇道:“你怎么会懂得变化神通?而且你这变化之术,竟然比我这龙族还厉害。” 这次变作一天真烂漫少女的李往矣,淡然道:“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我会变化神通,有什么好稀奇的?” 少女仙龙无言以对,只能叹服。 果然儒门才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居然出了这么一位,连她这位龙族都只能佩服的存在。 化作天真烂漫少女的李往矣,却已绕过她,再次走向九洲阁。 就这么变化一次模样,入一次九洲阁,李往矣来来往往一共去了七次,除了他追杀他自己的赏令外,又把关于萧野、裴合、林蔚、谢嘉树、南流景、张一冠六人的悬赏,也都接了。 一共收获了一块仙器残片,六件半仙器残品。 北止戈洲悬赏榜上,他们七人的悬赏令,都被标注“有人揭榜”四个小字。 按照九洲阁的规矩,发出的悬赏,一旦被人接下,则必须等揭榜人行动失败后,才会重新接受申请。 如果揭榜人接了任务,却迟迟不行动,等到超过三个月,九洲阁会视任务作废,并追回订金。 “三个月内,萧野、林蔚、谢家子他们,不用担心会被人追杀了。”李往矣微笑说道。 少女仙龙打击道:“但你却危险了,你揭了榜却不干,又想昧下那些订金的话,九洲阁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咱得赶紧撤。” 说走就走,李往矣大袖一挥,便带着少女仙龙、小芊君,消失于原地。 九洲阁最高处,典雅大气的宝阁里,一位气质高贵的宫装女子,于书案前娴静看书。 伴随一阵风铃声,一位娇俏婢女穿过珠帘,走了进来。 “阁主!” “小雯,今日阁中可有大事?” “回禀阁主,并无大事,不过北止戈洲悬赏榜上,寒山李往矣、人榜第五南流景、人榜第三十萧野、人榜第五十谢嘉树,还有隐湖裴合、长生观张一冠、半妖少年林蔚七人的悬赏,皆已被人接下,一日七揭榜,倒是比较罕见。” “哦,都是何人揭榜?” 娇俏婢女将七位揭榜人的名帖,都说了一下。 气质高贵的宫装女子听完,却眉头微蹙,几息后变色道:“不对,有问题!” 随后她玉指掐诀,极速推演。 不一会儿便推算出来了,玉脸微沉喝道:“好一个寒山李往矣,竟敢戏耍我九洲阁。小雯,传我九洲令,全力追杀李往矣!” 新的一月,准备每天多写一点,大家觉得是分两章更,还是合一章发好?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寒山如铁,书院似阵 传我九洲令,全力追杀李往矣。 气质高贵的宫装女子这话,说得杀气腾腾。 然而站于书案前,名叫小雯的娇俏婢女,却并没有动,反而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宫装女子乃是九洲阁阁主,在阁中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不容置疑。 看到这贴身婢女不领命,她目光一扫,道:“怎么了,难道本宫的话,没说清楚?” 小雯摇摇头,回道:“阁主,这位李往矣,可是寒山书院弟子。” “寒山书院弟子怎么了?杀的就是他寒山书院……”话到这里,九洲阁主一张高贵威严的玉脸,突然变得十分恼恨:“那混蛋教出来的弟子,也都是混蛋!整个寒山书院,就没一个好人!” 小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她了解自家主人,虽然看起来杀气腾腾,怒气滔天,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果然,没过多久,九洲阁主便恢复了平静,思量道:“那小王八蛋是故意的?想逼我九洲阁对他出手,或者是想见我?” 小雯回道:“陆夫子失踪多年,失踪前最后一次露面,又是与阁主相会,想来寒山书院是真想通过阁主您,探听陆夫子的消息。” 九洲阁主怫然不悦道:“我怎么知道那老王八蛋最后去了哪里?” 小雯再次闭嘴,毕竟寒山陆夫子那次与阁主相会,她并没有跟着,并不知二人究竟谈了什么。 但她觉得寒山书院找阁主要人,也说得过去,毕竟陆夫子确实是在见过阁主之后,就消失于人间。 九洲阁主却犹自有些恼意,道:“哼,就算他寒山书院想找我探听消息,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难道那小王八蛋不知道这坏了我九洲阁的规矩么?” 小雯小声道:“阁主,好像李往矣此举……并不破坏规矩。毕竟没有规定一个人,不能同时接七份赏令,只要在三个月内完成任务就行。” 九洲阁主横了她一眼:“你到底是哪边的?再说了,他接那六份赏令不坏规矩,接他自己的悬赏,也不坏规矩?难道他还真能自己把自己杀了?” 这下小雯无话可说了。 因着陆夫子的关系,她是真想帮着一点这位出自寒山书院的李书生,可惜他确实玩得有点大,不好圆。 九洲阁主也知道自己这位娇俏婢女,为何一再帮衬那位李往矣。 想到那位混蛋,她慢慢也消气了,道:“算了,就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若真能完成那六个任务,这事便过去了。” “至于他自己的悬赏,只要届时他将订金交回来,便也帮他圆过去。” 小雯放下心来,嘴里却道:“那九洲令……” “令什么令?你这个小妮子,也有脸在我面前为他说话,今夜这事全在你。作为九洲阁大掌柜,伱竟能让他连揭七次榜,随便使一个变化术,便将你蒙骗过去了?” 小雯不敢顶嘴,吐了下舌头,便退下了。 …… 紫光一闪,李往矣、小芊君、少女仙龙三人,便返回了夏夜城客栈里。 “没想到还能这么玩,刺激!” 返回人间后,想到最后离去前,感受到从九洲阁扫过来的那股强大威压,少女仙龙小脸通红,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十分兴奋。 李往矣却透过窗户,抬头外望着夜空。 站在人间夜空下,自然是看不到天街夜市的,他脸上却露出一丝失望。 竟然没什么表示? 九洲阁主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传闻里,她不是天底下最难缠最可怕的女人之一吗? 居然失算了。 也罢,既然九洲阁没什么反应,那就权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如此想着,李往矣返回了房间。 小芊君跟上。 少女仙龙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天街令牌,思绪飞扬道:“下次我也这么玩。李往矣接七份悬赏,那我就接十四份,二十一份,我堂堂万龙洞天第一少女仙龙,未来的天下祖龙,岂能输给他?” …… 回到客栈房间后,李往矣并未跟以前一样看书养气,而是神念一动,便出现在了命海小天地里。 作为本命物的万象更新印,依旧悬浮在命海之上,经过三境藏器后,万象更新印气势内敛,看起来朴实无华,却与李往矣的命海、神魂越发契合。 它在与李往矣一起成长。 当李往矣在大道一途,走得越远,登得越高,它必将有一天震动天下。 魂影女子花非花坐在地上望天,实际上命海小天地里没有昼夜之分,天空上也没有日月星辰,一片鸿蒙混沌。 花非花也是百无聊赖,才没事看天。 在她身边,散落着一沓又一沓书稿,还有早已干涸的毛笔、砚台。 看到李往矣出现,她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看天。 李往矣却大袖一卷,将所有的书稿都收起来检查,发现花非花这次认真多了,不仅字迹工整,而且将“三百千千”“四书五经”都抄了一遍。 “表现不错!”作为先生,该夸得夸。 花非花却仍旧不搭理他,明显带着怨念。 李往矣也不在意,道:“既然四书五经都已经抄完了,那接下来进行下一道功课。” “看在你这次老实配合的份上,我也给你一点奖励,佛门讲‘佛渡有缘人’,我作为儒门弟子,也不强人所难。” “这次三教百家你任选一家,喜欢谁就抄写谁家,不过这次须得附上心得、感想。” 花非花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李往矣却是微微一笑,大袖一拂,命海之中便多了上百本书,皆是三教百家中的代表作。 说是让花非花选,便真个让他选。 至圣先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之所欲,亦勿施于人。 他虽然用儒家经典,洗去魂影女子花非花的一身邪煞戾气,但若她不喜欢儒家,那也不强人所难。 花非花却是三教百家皆不喜欢,平生只信自己。 若非这样,以她的境界和修为,当年也不会陷在十万野泽里,沉沦数百年。 将书籍幻化出来后,李往矣却不管她了。 他将从九洲阁里骗来的一块仙器残片,和六件残次半仙器拿了出来,一起抛向空中。 不需要他示意,万象更新印便自动飞向这些仙器、半仙器。 能被冠以“仙”字,不管是仙器还是半仙器,皆已通灵,哪怕都已残缺破碎,却仍残留灵性。 察觉到万象更新印靠近,它们立即感受到巨大威胁,四散飞去,想要逃走。 然而它们刚一散开,万象更新印便释放出一股无上伟力,瞬间便将它们卷席回来,而后被镇压、吸收。 不一会儿,一块仙器残片和六件残次半仙器,便都已被吸干本源,化作齑粉,消散于命海小天地。 而万象更新印外表,则再次诞生出一片片新的道纹,让它变得更加神秘。 魂影女子花非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起来,站到李往矣身边,看着诞生出越来越多神秘道纹,几近蜕变的万象更新印,神情有些复杂。。 “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仙器、半仙器?” “九洲阁。” “九洲阁?你买的?” “不是,我接了几份悬赏,这些是订金。” 花非花微微一愣,随即冷然笑道:“你竟然敢骗取九洲阁的订金?你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那位九洲阁主,连我都忌惮,得让她三分。难道八百年不见,九洲阁已经换了一位东家?” 李往矣摇摇头:“没换。” “那就是她改性子了。” “应该也没改。” “那你怎么敢?” 李往矣刚要回答,突然脸色微变,退出了命海小天地。 …… 天街夜市,九洲阁。 九洲阁主好不容易打发走娇俏婢女,压下心中那股恼恨,忽然觉察到阁里留在那七件仙器、半仙器残品上的印记消失一空。 这代表这七件仙器、半仙器,同时被销毁了。 这让她黛眉微拧,随即大怒:“好你个小王八蛋,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把七件仙器、半仙器都给炼化了?” “这是真不将我九洲阁放在眼里啊。” “那老混蛋上梁不正下梁歪,创建的书院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既然如此,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坏我九洲阁的规矩。” 说完她直接一掌,顺着夜色拍了下去。 呼! 九洲阁主玉手一拍,夏夜小城上空,立即浮现一个无比巨大,覆压整个城池的恐怖巨掌。 那巨掌从天而降,携带万顷威压,让整个夏夜城的民众,都刹那间心惊胆战,仿佛浩劫降临。 待在客栈里的少女仙龙、小芊君,同样感受到了一股恐怖无比的威压,几乎心神失守。 就在这时,一道青衫身影从窗户飘出,落在客栈屋顶上。 看着从天而降的,覆压一城的恐怖巨掌,李往矣神情却很淡定,甚至脸上还浮现了一丝笑意。 终于来了么? 而后他大袖连挥,寒山书院四大镇山神通【寒山斜径】、【云深人家】、【枫林晚】、【二月霜花】同时出现。 在足以毁灭整个夏夜城的恐怖巨掌落下前,四大镇山神通一阵变幻,融合在一起,转眼之间幻化作了一座青石为路、白云缭绕、红枫灿烂的大山。 半山腰处,有一座亭子。 而山顶上,更是有一座寒山书院。 李往矣一步踏出,走上了蜿蜒曲折的青石山阶,经过爱晚亭,出现在了山顶的那座书院里。 寒山如铁,书院似阵,青衫书生仰头望着空中的巨掌。 轰—— 覆压整座夏夜城的恐怖巨掌,猛然拍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望天都 一个巨掌凭空浮现在夏夜城的上空,没有天雷罡风相伴,看似平平无奇,却自有无穷威势。 让整座小城的人,都胆颤而惊惶。 如果这只巨掌落下,整个夏夜城必将毁灭一空。 就在全城的人,都惶惶不安的时候,一座云雾缭绕、红枫鲜艳的大山,出现在夏夜城的上方。 半山有亭,亭上有书院。 一个俊朗清逸,又带着几分闲散的青衫身影,沿着青石台阶,一路走到了山顶的书院里,而后仰头看着那横亘于空中,覆压一切的巨掌。 很快有修行中人,认出了那青衫身影,乃是登上大洲金榜《惊世名录》的寒山李往矣。 寒山嫡传能抵御天空中的恐怖巨掌吗? 没有人知道。 但大家都期盼。 就在这时,覆压整座小城的恐怖巨掌,猛然拍下。 轰—— 巨掌携带的万顷威势,化作毁天灭地般的无上威能,只此一掌,便要覆灭这座夜色下的小城。 不等巨掌落下,小城上方,“寒山书院”里仰头望天的李往矣,心随念转,整座寒山书院顿时白云飞舞,红枫摇曳,更有琅琅读书声从书院深处传来。 而伴随白云、红枫的异动,以及读书声的出现,整个“寒山书院”青光大盛,化为一座神通大阵,迎接从天而降的巨掌。 砰! 巨掌落下,地动山摇,整座“寒山”和山上书院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倾塌崩裂。 然而,书院中抬头望天的青衫身影,却身形似鹤,站立如松,任凭风吹威迫,岿然不动。 待得书院大阵挡住巨掌之后,他才微微躬身,拱手作揖,道:“寒山弟子李往矣,拜见阁主!” 夜空中传来九洲阁主冷漠的声音:“你果然是故意坏我九洲阁规矩,激我现身。” “呵,不要以为你是寒山书院弟子,又摆出这书院大阵来,我便会手下留情。” “想要见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份真本事。” 话音未落,那压在书院大阵之上的巨掌掌罡一吐,恐怖威能随之爆发,整座书院大阵瞬间崩塌,所有屋宇、亭台、白云红枫、青石斜径,全部化作虚无。 只剩一道青衫身影,漂浮在空中。 眼见恐怖掌罡和毁灭威能,即将落向下方的夏夜城,以李往矣为中心,立即浮现万座鸿蒙小世界。 这些鸿蒙小世界一出现,便围绕着李往矣极速旋转起来,形成一个鸿蒙世界大漩涡。 像是一座旋转星域,又像是天地初开,造化初成之异象,蕴含无上鸿蒙之力,霎时便将落下的恐怖掌罡和毁灭威能,全部化解、吞噬。 顷刻之后,覆压整个小城的巨掌消失,夜空恢复清明。 同时消失的,还有空中的青衫身影。 …… 天街夜市,某处假山之上的凉亭里。 一位气质高贵的宫装女子,坐于石桌前。 一位青衫书生作揖见礼:“寒山弟子李往矣,见过阁主,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九洲阁主看着面前的青衫书生,道:“最后那万座鸿蒙小世界,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大道神通?” 李往矣恭敬回道:“是的,晚辈近日跨过一个大关卡,有所领悟,得此小道神通。” 九洲阁主道:“你不用谦虚,以你现在的年龄和底蕴,能悟出这样的术法神通,称得上是天纵奇才。” “而且……你应该是刚入天命九境吧?小小九境,能靠寒山大阵和这道神通,接下我的半成功力,你当前的战力,在年轻一代中也堪称翘楚。” 李往矣回道:“这是前辈因我是寒山弟子,多有爱护,否则即使我使上全部能耐和力气,也接不下这一掌,小子不敢骄傲。”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因为取得一点成绩,便尾巴翘到天上去,坐吧。” 李往矣拜谢后落座,并没有因为九洲阁主摆出来的姿态,而有什么想法,毕竟这一位差点就成了寒山书院的山长夫人。 论身份、论地位、论境界,都还在他家先生之上。 连老头子和另外两位副山长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自从那人叛离之后,寒山书院终于又出了一位拿得出手的弟子,你很不错。”九洲阁主夸赞道。 “前辈过奖了。” 长得年轻娇俏,同时也是九洲阁大掌柜的小雯,送来了果盘和水酒,趁倒酒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青衫书生,也觉得很不错。 寒山书院出来的弟子,果然如陆夫子一般,又好看又有能耐。 “你闹出这么一出,是想从我这里,探听你们山长消息的吧?”九洲阁主待李往矣品尝过九洲阁特有的九洲仙酿后,直言问道。 李往矣坦然回道:“是,山长已然多年杳无音信,而今又逢大世乱世,书院需要一位擎天玉柱。” “你倒也老实,可是既入了九洲阁,为何不直接求见,而要弄这么一场?你就不怕我一掌将你打杀?” “不怕,前辈乃是长辈,一家人,怎会真个为难自家小辈?另外,我也是真看中了那几件仙器、半仙器,所以才胡闹了,还请前辈恕罪。” “哼,谁跟你是一家人?” 九洲阁主反驳,摆足姿态。 小雯在旁边听了,却暗自偷笑。 还说不认是一家人,那阁主您怎么直接忽略了后半句话? 以前您不是最看重规矩的嘛,李往矣连接七份悬赏,尤其还包括他自己的那份,可是大大地坏了阁里的规矩。 按照旧例,敢挑衅九洲阁,故意贪墨订金的,都是下发十杀无赦令,全天下追杀的。 “前辈,您可知山长此刻身在何方?” 李往矣见九洲阁主认下了这份情,见好就收,询问正事。 九洲阁主摇头:“我亦是不知,当初他消失于人间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确实是我。” “不过他只说要去找寻一个地方,怎么找,去哪里找却是未说。” 李往矣挑眉:“找寻一个地方?敢问是什么地方?” “望天都。” “望天都?” 李往矣神情微变,那个地方他知道,那是远古遗迹之一,天地间最凶煞的地方,连绝顶圣人靠近,也有可能陨落。 同时,传闻它也蕴含着天地间最古老的秘密。 “山长为何要找它?” 九洲阁主反问:“你说呢?” 李往矣略微思量,明白了。 为了他。 拉了一天的肚子,整个人虚脱了,勉强写出这一小章,抱歉!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女太子 寒山书院建立百年来,最大的污点,便是山长的开山大弟子叛出书院,堕入魔门,成为魔道巨擘。 这次风波,甚至不是寒山书院一家的事,而是牵扯到了整个北止戈洲儒门,迄今余波仍未平息。 寒山书院山长陆牧之,也因此被迫离开书院,多年不曾回山。 作为三位副山长之一周冷溪的大弟子,李往矣知道这事件的许多内幕,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山长竟会为此走一趟望天都。 要知道这望天都,乃是一座存在于远古神话中的帝城,传说里,无数远古神祇、天地圣人、无敌剑仙,因它而陨落。 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最凶地之一。 山长境界虽高,入了此地,能不能活着出来,还真是难说。 “前辈,山长不会有危险吧?”李往矣忍不住询问。 他虽不是山长陆牧之的弟子,但年少上山时,也多得其教导,不希望他老人家有事。 九洲阁主回道:“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知道这望天都位于何方,也联系不上他,但我有预感,他很快便会返回人间。” 听得这话,李往矣放下心来。 眼前这位,因不归属于任何一洲,不曾登入九大洲金榜,但却是公认的天底下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她既有此预感,那山长应当无恙。 “多谢前辈!” “不必这般客气,现在叙完旧了,说点正事吧。那七份悬赏,或者说那七件仙器、半仙器,你准备怎么跟我交代?” “前辈,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吧?”李往矣略带无赖道。 九洲阁主扫了他一眼:“哪有这般轻巧?就算我愿揭过这事,阁里的规矩也不允许,你还是我九洲阁自建立以来,第一位故意侵吞悬赏订金之人。” “别说伱一个小小九境,就是那些圣人、剑仙、武神、道君,敢坏九洲阁规矩,也必将被缉拿追杀,从无幸免。” 李往矣问道:“那前辈打算如何处治?” 九洲阁主不答反问:“你堂堂寒山嫡传,要那些残缺的仙器、半仙器作甚?你若想要几件趁手的法宝,直接向书院要就是,莫说这些残次品,就是完好无损的仙器,寒山书院应当也拿得出来吧?何必这般坑蒙拐骗?” 李往矣回道:“拿不出来的,毕竟我们书院建立将将百年,底蕴薄弱,又有那么多夫子、学生需要供养,就算有一两件仙器、半仙器,也需留作镇山之用,哪能下交予我一德浅位卑的弟子?” 九洲阁主仙眸一瞥,这明显是在跟她哭穷。 卖了一个乖后,李往矣没再隐瞒,将万象更新印召唤了出来:“我要那些残缺的仙器、半仙器,主要是为了它。” “万象更新印?”九洲阁主一眼就将样式古朴,通体如玉的万象更新印认出来了,眼神一片灼亮。 李往矣有些意外:“前辈认得此印?” 要知道连来自八百年前,根脚神秘,位阶极高的魂影女子花非花,都不认得万象更新印。 九洲阁主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感慨道:“你竟然能得到它,还将它炼化成了本命物,再加上促成天地封正,登上《惊世名录》,你的气运也未免太强了一些,不过这不一定是好事。” 李往矣明白她这话,是出自好意。 过刚易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敢问前辈,我该如何处之?”李往矣请教。 九洲阁主思索一番后,道:“道祖讲‘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大争乱世即将到来,气运所钟,是福是祸皆未可知,顺其自然吧。” “天祸若至,自有护道之人。” 李往矣拱手:“是,多谢前辈!” 九洲阁主看着漂浮于他身前的古朴大印,道:“你既有此物,那获取一些残缺仙器、半仙器,助其圆满、回归,也是应当的。” “那七件残缺仙器,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这七份订金,从我私人宝库补上。” 这话有一半是对旁边候着的小雯说的。 李往矣致谢,小雯则应诺。 “不过九洲阁的规矩不可破,就算是我这个阁主,也不好随意践踏。”九洲阁主继续说道,“我不收回这七件残缺仙器,但作为补偿,你须得为我阁做几件事,你可愿意?” “敢问前辈,做什么事?几件?” “所为之事,自是不会让你为难,至于几件,我还没有想好。” “啥?” 九洲阁主微恼:“就准你故意挑衅我九洲阁,不准我拿捏你?哼!” 如果不是看他是寒山弟子,是那个老混蛋的后辈,早一巴掌给拍死了,到时候什么万象更新印、天地封正、《惊世名录》,都化作空谈。 李往矣不敢反驳,毕竟是他自己先找事的。 他转移话题道:“您刚才说见面礼,那几件残缺仙器可不够。” 九洲阁主有些疑惑。 李往矣收起万象更新印,而后长袖一挥,青光一闪,小芊君便出现在了凉亭里。 “这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株小剑草?” 作为九洲阁的主人,九洲阁主乃是天底下消息最灵通之人,不仅知道李往矣促成了天地封正,登上了《惊世名录》,也知道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位翠裙女童。 李往矣介绍道:“小芊儿,这是师娘提及过的九洲阁主,快快拜见。” 小芊君会意,立即鞠躬拜道:“寒山书院听溪园小芊君,拜见山长夫人,祝山长夫人和山长早日成就姻缘,共赴大道!” 山长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李往矣微微一笑。 九洲阁主则直接愣住了,随即一张高贵大气的玉脸,浮现一抹红晕,而后玉手微抬,扶起小家伙。 “小芊君,好名字!长得也很可爱,不愧是万古无一的天生剑草,小芊君,你知道我?” 小芊君脆声回道:“知道呀,在山上的时候,师娘经常提起您,说您和山长良缘天成,乃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早晚有一天会喜结连理,成为我们的山长夫人!” 九洲阁主越发喜欢这个可爱漂亮,充满灵气的小家伙,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含笑道:“小芊君真会说话,你大师兄说的对,是该有见面礼。” “小雯,你带小芊君去我的宝库里挑吧,让小芊儿自己选,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小雯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不过看看可爱又嘴甜的小家伙,她又懂了。 也高兴回道:“是,阁主!芊君小姐,这边请吧。” 小芊君看向大师兄。 李往矣点了点头。 小芊君这才作揖谢道:“谢谢山长夫人!” 随后身为九洲阁大掌柜的小雯,便领着小芊君,去往了九洲阁主的私人宝库。 李往矣看着小家伙背着的小书箱,有些期待,也不知道这能装下几件仙器、神物。 …… 在天亮之前,李往矣带着满载而归的小芊君,返回了夏夜城。 为了弥补全城民众,因他受到惊吓,李往矣将一千道浩然之气,散入夜风之中,飘向小城的各个角落。 一千道浩然之气虽然不多,但却是儒家正气,又有李往矣独特文宫加持,将在潜移默化中增添夏夜城的文运。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不需多久,这座东境小城或许就将诞生一批修道读书人,那些不能凭此踏入修行之途的民众,也将与文字亲近,求学者学问进益,目不识丁者识字明理。 毕竟李往矣乃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养出万道浩然正气之人,非寻常仙家读书人可比。 做完这一切后,李往矣便领着小芊君和少女仙龙,出了城继续东行。 几天后的晌午,路过一处小河时,遇到三艘庞大而堂皇的仙家渡船,从头顶飞过。 领头的那艘仙家渡船,挂着一面皇朝大旗。 甲板之上,站着一位身着皇袍,气质冷艳的绝美女子。 李往矣认得那面皇朝大旗,和船上这位气质冷艳,身着皇袍的绝美女子。 北止戈洲五大皇朝之一,南楚皇朝女太子——风舞雩。 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争取六千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她喜欢他 北止戈洲作为天下武运第一大洲,有五大国力强盛的皇朝,分立于东、南、西、北四境和中域,乃是各自大域的霸主。 当然,因为北止戈洲太过广袤,加上各大仙宗、百家书院、佛寺道观,以及止戈山演武殿、琅琊学宫、东华山神宫等超然存在,即使是五大皇朝,也无法一统各大区域。 五大皇朝之外,仍有大小不一的无数国家屹立于这座北方大洲,彼此攻伐又互相制衡,共同造就了这个繁盛而好斗的天下第一武道大洲。 位于南境,饮马中海的南楚皇朝,便是五大皇朝之一。 作为以武立国的南楚皇朝,历代多出雄主,个个雄姿英发,大有吞并南境诸国,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敲扑而鞭笞北洲之志。 不过当朝,却出了一位女太子。 这位女太子,三岁习武,十二岁统兵,十五岁灭一国,十八岁击败众多皇叔、皇兄与皇弟,赢得南楚太庙历代先皇的认可,成为开国六百年来的第一位女太子。 这样的女子,堪称传奇,不仅让整个北止戈洲瞩目,连中土神洲各大皇朝与圣地,也多有关注。 李往矣认识这位传奇女太子风舞雩,只因在她十七岁那年,他和谢嘉树曾去过一趟南楚。 时隔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在李往矣仰头观察南楚皇朝仙家宝船之时,位于第一皇朝宝船的女太子风舞雩,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青衫身影。 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异色,她当即开口道:“没想到能与李兄相逢于东境,还真是缘分,有请李兄上船一叙!” 少女仙龙也看出了空中的三座仙家宝船,属于人间皇朝,她有些诧异地看了李往矣一眼。 这寒山书生,竟然能认识皇朝帝女?也是怪哉。 看这架势,双方还挺亲切熟稔的,一看就有旧情,不会是要当驸马了吧? 听说人间皇朝的驸马,并不算是好差事,有人平步青云,也有人头上发绿,也不知道这李书生会是哪一种。 正当这头少女龙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往矣已驾起一道清风,带着小芊君飞向空中的仙家宝船。 少女仙龙赶紧腾身跟上。 “殿下,好久不见!”入得宝船,李往矣拱手见礼。 南楚当朝女太子风舞雩,抱拳回礼,虽无甲胄在身,但她一身男式皇袍,也颇显英姿。 “李兄,这两位是?”风舞雩看向可爱漂亮的小芊君,和自上船后,就一直眼珠子乱转的少女仙龙。 “这位是我的小师妹小芊君,小芊儿,见过舞雩殿下。”李往矣介绍道,“至于这一位,不用管她。” 小芊君立即乖巧地作揖见礼,一弯腰的时候,背上的小书箱跟着倾斜,看起来又可爱又好玩。 风舞雩很喜欢乖巧又懂事的小芊君,让随行东宫女官,拿来三瓶极品仙果汁,送与小芊君。 这些仙果汁,又好喝,又有助于小芊君的成长。 旁边的少女仙龙,在东宫女官离去后,不满地横了李往矣一眼。 带着骄傲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练霓儿,来自万龙洞天!” 风舞雩注意到了她额头上的那对龙角,听到她来自万龙洞天,是一尊罕见的真龙,而非蛟龙之属后,有些讶异。 “原来是人榜第四的少女仙龙,失敬了。” 万龙洞天乃是世间三大真龙祖地之一,论底蕴和在整个天下的地位,犹在南楚皇朝之上。 因此对上风舞雩这位未来的北止戈洲皇朝霸主,少女仙龙并无一丝敬畏。 见对方客气,她也笑着客气回道:“我也知道你,新一届北止戈洲地榜第七,能靠自身实力,而非皇朝背景上榜,你也很厉害。” “龙女小姐过奖了。” “你这皇家宝船很不错啊,能不能送我一艘?”寒暄过后,少女仙龙左右前后看了一圈,直白开口,“我可以拿宝贝跟你换。” 风舞雩没想到这头少女龙这么直接,嘴角含笑,豪气说道:“好说,龙女小姐喜欢哪一艘?拿去便是!” “我觉得就你这艘最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 少女仙龙话没说话,就被李往矣给一拽手腕,然后扔出了皇家宝船之外。 太丢人了! 还想要人家的太子宝船,脸真大! 你怎么不直接让人把太子之位,甚至是南楚皇位,也让给你呢? 风舞雩莞尔一笑,没想到少女仙龙的性格这么好玩,也没想到寒山书院,与万龙洞天的关系,竟亲密到这般地步,李往矣二话不说,就敢把万龙洞天的入世真龙,给丢走。 李往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大概猜到她是怎么想的,却没有解释。 嗖! 银光一闪,被李往矣丢到十几里外的少女仙龙,返回了甲板之上。 不过她还被李往矣下了【大禁言术】,却是没能解开,回到船上嘴支支吾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阵手舞足蹈。 这个时候,东宫女官拿来了给小芊君的仙果汁,还摆下了酒宴。 宾主一起落座。 少女仙龙也终于破开了【大禁言术】,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因而老实下来,没再犯傻。 “李兄,敢问你此来东境,所为何事?”小酌一杯后,风舞雩问道。 “东华山神主娘娘即将举办百年一度的游神会,娘娘与我一脉有护道之恩,奉家师之命,前去庆贺。”李往矣坦诚回道,“殿下也是去参加游神会的吧?” “不错,我也是奉父皇之命,前去参加游神会。”一身皇袍的风舞雩点头,而后顿了一下,问道:“李兄,他……还好吧?” “谁?” 风舞雩瞪了他一下,冷艳而绝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埋怨。 见状李往矣也不装傻了,笑道:“哦,你是说谢家子啊,他很好啊。他两个月前,便奉命去了南境,殿下居然不知道?” 风舞雩微愣,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东宫女官。 女官点点头。 风舞雩立即暗中传音:“万嬷嬷,谢郎既去了南境,为何无人告诉孤?” 女官回道:“殿下,这是圣上的旨意,圣上说若是殿下真与谢公子有缘,自会相遇。” 风舞雩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不过她给压下来了。 看向李往矣道:“李兄,我刚闭关出来,对于许多消息都不甚了解,敢问谢公子,当下在南境何处?” 南境很大,除了南楚皇朝外,还有数十个国家,因三十年前的一场大变故,南楚皇朝的势力,也未能触及整个南境。 李往矣回道:“谢家子去过曲水河畔,现在应该是在云浮国罗天观。” “云浮国罗天观?”风舞雩记下了,而后传音给另外一位心腹女统领,让她立即修书一封,送往罗天观。 书信也无需多言,只附上一个她的印记。 “殿下,你既不知道谢家子去了南境,他也未曾去见你,看来你这情路,依旧漫长啊。”李往矣调侃。 “不会的,谢郎与我乃是天作之合,不需多久,他便会明白我的心意,与我携手同游。”风舞雩很是自信。 很多年前,李往矣和谢嘉树,跟着副山长柳不鸣游学南境,在去往朝阳书院的途中,与当时还不是南楚东宫太子的风舞雩相遇。 当时一身甲胄,统兵在外的风舞雩,对谢嘉树一见倾心。 谢嘉树对这位少女将军,也有好感,但不知为何,当她坦露心意时,他却拒绝了,让一旁观看的李往矣惊讶不已。 然而战场上从无败绩的神勇少女,却不气馁,相信自己早晚会拿下丰神俊秀的谢嘉树。 “不说我和谢郎了,数年未见,不知李兄可有遇到心仪之人?”风舞雩转移话题道。 李往矣轻摇折扇:“在下一心向道,大道不成,何以为家?” 风舞雩多年前就已知道他的性格,听到他这话,很是不屑。 刚啜饮完一瓶仙果汁的小芊君,小声说道:“殿下,师娘想让大师兄追求东华山的姜近晚姐姐,前些日子,我们与姜近晚姐姐相逢于驿馆,姜近晚姐姐对大师兄似有好感。” 咚! 小芊君刚说完,就挨了一个爆栗,敲得她脑袋一点,差点把手里装仙果汁的玉瓶给摔了。 少女仙龙大眼惊讶,竟不知道还有这事。 风舞雩也有些意外:“东华山姜近晚?李兄这事要是真成了,那我得喊你一声姐夫。” “姐夫?你与姜姑娘,还有亲戚关系?” “不是亲戚,她是我的师姐。” “师姐?” 李往矣有些疑惑。 一个在南境,一个在东境,这怎么能论上师姐师妹? 风舞雩笑了一下,解释道:“十年前,我曾随父皇拜访过东华山,东华山神主娘娘与我父皇立下口盟,如果我能在二十岁之时,升入九境,便收我为记名弟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李往矣还是有些不解:“你在南境,神主娘娘在东境,她为何会愿意收你为弟子?” 位于东海之滨的东华山,与南楚皇朝实在相隔太远。 东华山神主就算想收一朝太子为弟子,东境也有一个东溟皇朝,何必舍近求远? 风舞雩摇头:“这个我便不知了,毕竟不管是师尊还是父皇,都是站得高看得远之人,既然父皇让拜,师尊愿收,我便拜了。” 东华山神宫竟然与南楚皇朝,建立了这么一层关系,这绝非无的放矢。 看来北止戈洲,乃至整个天下,将有大事发生啊。 不过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九境,书院有老头子,及其他两位副山长操心;而北止戈洲,则有止戈山大武君、琅琊学宫祭酒、东华山神主娘娘这样的大人物顶着;整个天下则有三教祖师、百家诸子去运筹。 用不着他费心。 “李兄,你在想什么呢?”看他神游天外,风舞雩忍不住询问。 李往矣微微一笑,回道:“无甚,恭喜殿下拜入东华山神主门下,从此不仅南楚国祚安宁,殿下也必将登高望远,成为主导整个北止戈洲大势与气运之人。” 风舞雩道:“李兄谬赞了,李兄以一境之身,独登《惊世名录》,天下谁人能比?” “至于我,国祚神器乃天下之重,无论我今后境界到达哪一境,最多也只能担负百年。” “数风流人物,还看李兄与谢郎之辈。” 不管是小国大位,还是皇朝御座,登极之人,皆需肩负起一国之山河气运。 该国国运未消之前,宝座上的人固然与国无敌,但也会被国运侵蚀,不说是九境十境的凡俗宗师,就是十境之上的圣人、剑仙、武神,对于皇朝气运,最多也只能肩负百年。 百年之后,必须卸下,将大位传与他人,否则必将被国运反噬、吞没。 因此人间有千年之圣人,却无一百零一年之帝王。 这是九大洲帝王的荣耀,也是他们的宿命。 唯有上古时代之人皇,可与天地齐寿,但那已是极为遥远的过去。 风舞雩有心为南楚皇朝,做一番事业,也有信心能求道与治国并进,但她不认为自己能打破这层桎梏。 百年皇朝之主,足以。 如果谢郎能与她携手登高,风雨同行就更好了。 …… 南境,云浮国。 正当南楚皇朝女太子心中默念的时候,所念之人,寒山书院谢嘉树,刚与长春道子南流景,一同从罗天观下来。 “没想到堂堂南境大观,竟然会沦为如此人间惨域,这是我道门的失职。” 想起罗天观里发生的事情,南流景心中怅惘。 罗天观虽在南境,却是长春观的下观,由长春观的一位祖师所建。 谢嘉树回道:“也有我寒山书院的败类掺和其中,是我寒山对不起长春观,对不起周围百姓。” “还好发现得及时,没让这桩罪孽,延续太久。” 寒山书院远在中域,竟也有堕落的门生,参与进这桩人间惨剧,让谢嘉树的心情也不太好。 “不说这个,后续事宜,就交与观里的张师兄去处理吧。玉甫,接下来你去哪里?”南流景询问。 “流景兄是要赶回东境,参加东华山游神会?”谢嘉树反问。 “不错,南下之前,师尊便有交代。” “我也去。” 就在这时,谢嘉树收到了一份信笺。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曾因酒醉鞭名马 云浮国,罗天观山下。 谢嘉树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信笺,有些意外。 而当打开一看,他的脸色立即一变。 “怎么了?”南流景询问。 “流景兄,我……不去东华山了。” 南流景微愣,看了一眼信封上南楚皇朝的标志,他立即笑了起来。 “南楚那位女太子也要去东华山,参加游神会?” “你怎么能猜到?” 谢嘉树不解,他并未跟南流景说过,他与南楚女太子风舞雩之间的事。 南流景回道:“南下之前,我不是与李更新相逢于青莲观吗,他跟我说过你与那位美丽冷傲,又英姿不凡的女太子的事。” “李更新说他觉得你俩挺般配的,让我劝你从了她,这样寒山书院也能多一强力姻亲,有了南楚皇朝的帮衬,说不定你们寒山书院真能成为仅次于琅琊学宫的,北洲第一儒家书院。” 谢嘉树很想白他一眼,李更新那厮胡闹,你怎么也跟着他瞎说? 南流景却继续调侃:“玉甫兄,我知道那位南楚女太子,天资、品格、未来大道高度都极为不俗,尤其不出意外的话,她还将成为南楚皇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 “她如此倾心于你,你究竟为何不接受她?莫非已是心有所属?” 谢嘉树摇头:“并无所属。” “那就是她不够好?” 谢嘉树再次摇头:“她自然是极好的女子。” 南流景却不解了:“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一再地辜负佳人?甚至到了避之不及的地步?” 谢嘉树沉默。 过了半晌,看看手里的信笺,他微叹一口气,终于开口:“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我与她并不合适。” 南流景略带讶然地看着他。 看来谢玉甫与那南楚女太子,并非无情,而是情深恐不寿啊。 谢嘉树瞥了他一眼,道:“你一个出家人,天生道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儿女情长了?” 南流景坦白道:“是李更新让我问的。” “李更新那厮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少跟他学。”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还去东华山吗?” “不去,那货正在去东华山的路上,看到他就烦,你到时见到他,记得将他打一顿。” “好的,都听你的。但我还是好奇,你既不去,女太子这封信你要怎么回?” 谢嘉树又叹了一口气,道:“暂且不回吧,我先去一趟中土神洲,说不定她什么时候,便把我忘了。” 看他是真愁,南流景便也不打趣了。 但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若她不忘,你待如何? …… 东境,南楚皇朝太子宝船上。 风舞雩立于甲板,望着地面山道上,潇洒而行的青衫身影和翠裙女童,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离船之前,李往矣留了一番话给她: “谢家子那人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给他传信,他肯定不会回你,甚至还会被吓跑,不是跑回书院,就是跑到别的大洲去。” “不过你放心,他那人也不是薄情寡义之辈,你的情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而且他心里肯定有你,只是他一心读书修行,未涉情场,还没开窍,不懂得如何回应。” “只要你掌握好火候,不需多久,他必然从了你。” 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风舞雩看中的男人,岂能不喜欢她?岂能让他跑了? 当这位南楚女太子心中畅想的时候,宝船三楼贵宾雅间里,吃饱喝足的少女仙龙练霓儿,正在呼呼大睡。 当日在那个修行小镇,看到东华山将举行两洲天骄大比之时,她就想提前赶去,会一会各方天骄。 只不过因为不识路,才被迫与李往矣和小芊君同行。 现在南楚女太子的宝船直飞东华山,她便不想再走路了,因此当李往矣和小芊君告别时,她留了下来。 这头少女龙来自万龙洞天,风舞雩自然也乐意与她交好,不仅收留她,还以最高礼仪相待。 她也很期待,到了东华山后,会有哪些天骄英杰提前下场争斗,为两洲大比预热。 …… 地面山道上,看着三艘皇家宝船掠空而去。 小芊君嫩声问道:“大师兄,还有差不多十天便是游神会了,咱们一路走去,能赶得上吗?” 李往矣笑了一下回道:“此地离东华山还有两千里之遥,自然是赶不上的,不过等到了五百里外的千藤城,咱便乘坐仙家宝船,或者直接御风飞去。现在,咱们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小芊君好奇:“什么地方?” “忘川崖。” “忘川崖?那好像是东境的一处绝地,十分凶险,为什么去那里呀?” “看望一个人。” 看望? 小芊君越发好奇,却乖巧地没问。 李往矣驾起一道清风,带着她向东南而去。 …… 一个时辰后,李往矣便带着小芊君,落到了一处荒芜人烟的大峡谷之上。 这处大峡谷,深不见底,几有万丈。 两岸险峰绝壁矗立,谷中云雾飘荡,谷地有一条长河。 长河名叫小忘川。 也有人说,它就是那条贯穿阴阳两界的忘川河,生人勿近,死人不归。 小忘川河南北走向,全长十里,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它流向何方。 但就这么一小段河流,却是北止戈洲十大绝地之一。 曾经有不下十位圣人、剑仙、道君、武神等境界的大神通者,陨落其中。 李往矣来此,是要凭吊一位故人。 一位对他很重要,促使他走上寒山书院的故人。 “阿笑,我已经读完了万卷书,晋升到了天命九境,你什么时候归来?” …… 在上寒山书院之前,李往矣有一个院子。 有一天,一个人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院子里。 他说他叫风在笑。 是一位刀客。 刀客这事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在一个雨夜,他偷偷溜出李往矣家,李往矣偷偷跟上去,看见他一刀斩杀了大青山上的那尊邪神。 邪神金身破碎的那一刻,万鬼哀嚎的声音,响彻了夜雨中的大樟树镇。 镇上的人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不用担心那头邪神再害人了,怕的是邪神死后,万千伥鬼无人能制,将荼毒小镇。 在乡贤张太公的带领下,全镇的人聚到镇东头的大樟树下,跳起了大神,祈求上苍的庇佑。 只有李往矣知道那万千伥鬼,也被阿笑的那一刀荡空。 于是跳大神那天,他笑嘻嘻地偷了隔壁神姥婆婆的朱砂,弄花了张太公家的大白狗。 李往矣想跟阿笑学刀,但阿笑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刀客,还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且胆小如鼠,连条鱼都不敢杀,李往矣再烦他,他就说李往矣不适合练刀,应该去读书。 读个锤子的书,李往矣最讨厌读书了。 读书有什么好的?就算你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着红袍戴纱帽,打马御街前,畅饮琼林宴,博得功名利禄,可到头来不还是文弱书生一个,经不住一刀宰杀? 大樟树镇最有名的一个读书人,那可真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六岁开蒙,九岁进学,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全都一考就过,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了探花郎,全国闻名。 结果外放做官的时候,还没走出京城三百里呢,就被那拦路山贼一刀给宰了,惨兮兮。 这还算是好的,毕竟在金銮殿里走了一遭,大多数读书人别说是金榜题名了,连考个举人、秀才都困难。 要是读了大半辈子的书,最后连个最低级的功名都没混上,那就更惨兮兮了,什么行当都不会,只能去私塾教书。 可是当教书匠一个月能有几个铜钱?能不能养活自己,能不能娶上媳妇? 难说。 所以李往矣打小就知道读书没什么前途。 当然,李往矣之所以这么讨厌读书,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而是他一读书就犯困,一犯困学塾的周老头就拿戒尺抽他,神姥婆婆的,要不是那周老头是他爷爷亲自请来的,他早一把火把学堂给点了。 去他娘的读书,还是当刀客好。 不说阿笑一刀把邪神砍杀的风采,就说县里长风镖局的那些镖师,骑大马,挎长刀,走在街上可威风哩! 长刀一出鞘,就是县令老爷也要让他们三分。 李往矣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刀客,可惜镖局不收他,又没有其它学刀的门路,只好暂时搁置。 现在总算是逮着阿笑这位大刀客了,可这厮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哐——” 李往矣把一碗红烧肉重重放在桌上,看着床榻上的阿笑,道:“阿笑,我第三十八次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教我练刀?” 阿笑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的,眼神却很明亮,说道:“我也想教你,可是实力它不允许啊。我连菜刀该怎么拿都不懂,又怎么能教你练刀?” “好,你不教就不教,我不求你了。”李往矣气呼呼地把红烧肉端走了,很快又拿了一个糙饼进来,“这是你的午饭。” “喂,我还是个病人啊,你有红烧肉不给我吃,让我啃糙饼?你于心何忍啊?” 阿笑哀嚎,明显没想到李往矣会来这么一出。 李往矣绷着脸道:“咱俩非亲非故的,你已经在我家白吃白住一个多月了,医药钱、看护钱、砸碎院子的钱还没跟你算呢,凭什么再给你吃红烧肉?从现在起,你就每天啃糙饼好了。” 说完少年就扔下糙饼出去了。 意思很明白,你要是教我练刀,那你就是我师父,我当然好吃好喝你供着你;要是不教,那对不起,只有这个待遇。 若是受不了,或者觉得委屈了,可以走,不过走之前得先把这些钱给结了。 阿笑看着李往矣一去不复返的背影,很是哀怨。 拿起糙饼,刚啃一口就差点吐了。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硬得能把牙齿崩掉,而且还带着一股子馊味,该不是放了好几天的隔夜饼吧?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啊……”阿笑悻悻地骂道。 本想硬逼着自己啃几口糙饼,祭奠一下五脏庙,可还没等张嘴,那浓郁诱人的红烧肉香味就源源不断地涌进了鼻子里。 隔夜饼和红烧肉,差距太大。 阿笑犹豫、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把糙饼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扔,大喊道:“李往矣,我有话要跟你说!” 没有动静。 只有红烧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李往矣……李小矣……李哥儿……李大爷!你快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阿笑喊得嗓子快要哑掉的时候,李往矣终于进来了,端着红烧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碗里的红烧肉竟然一块都没少。 “兔崽子,刚才味道那么浓,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大快朵颐呢,原来是在诓我啊!”阿笑没好气地骂道。 李往矣却一点也不在意,笑呵呵问道:“阿笑,你终于愿意教我练刀,收我为徒了?” 阿笑仰头看向屋梁,道:“我现在腹内空空,没有气力说话啊,更别提什么教谁练刀了。” 李往矣赶紧把红烧肉送到阿笑跟前,再把筷子恭恭敬敬递上。 阿笑接过大陶碗和筷子后,一下就夹了两大块肉放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有酒吗?” “有!” 李往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又是递酒又是盛饭的。 半盏茶之后,一大碗红烧肉,两小碗米饭,加一大盅水酒下肚后,阿笑终于吃饱喝足了,半倚在床榻上,一手摸着肚皮,一手剔着牙,很是惬意。 李往矣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陶碗、酒盅,有些肉疼,这也太能吃了,三两雪花银就这么没了。 不过只要能练刀,一切就都值得。 李往矣搓了搓手,十分期待道:“阿笑,现在肉也吃了,酒也喝了,是不是该举行拜师仪式了?” “不急,”阿笑摇了摇手指,“我有个问题要先问你。” “您问。”少年用上了敬称。 毕竟阿笑马上就是他师父了。 “你既然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刀客,那刀客间流传着一条至高格言你应该知道:刀在人在,刀失人亡。你说我是刀客,那我的刀呢?你有看见吗?” 阿笑笑容玩味地道:“你要是能找出我的刀,我就收你为徒。” 李往矣能找出阿笑的刀吗? 当然不能,鬼知道他把刀藏在了哪里。 那个雨夜里,李往矣只看见阿笑伸了个懒腰,手里就多了一把长刀,等斩碎邪神金身后,刀又不见了。 不过李往矣自有办法,他拿出自己所有的压岁钱,找铁匠铺的大山叔,打了一把长刀,丢给阿笑。 这当然不是阿笑的那把刀,但他硬说是。 阿笑拿不出真刀,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但阿笑终究没有教李往矣练刀,李往矣很气,举着那把用所有压岁钱换来的长刀,追砍阿笑,从镇东头追到镇西头,又从镇西头追到镇东头,直到阿笑实在跑不动了,用一个屁把他轰飞。 李往矣不知道的是,其实那天阿笑是想教他练刀的,只是那天夜里,学塾的周老头,找上了阿笑,告诉阿笑他要是敢抢他的弟子,他就跟他拼了。 于是阿笑只能反悔。 后来阿笑养好了伤,离开了小镇。 离开前,他告诉李往矣,等他哪天成为了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的嫡传,成为修行中人,他就教他练刀。 练天下无敌的刀。 想练刀,就得先读书,李往矣记下这话,屁颠屁颠地跟着学塾周老头走了,上了寒山书院。 等去到寒山书院,李往矣才知道,阿笑是天底下最不入流的刀客,什么教他天下无敌的刀,狗屁,那家伙都没入境。 连第一境的刀修,都不如。 但后来从仙家邸报上,他又看到没有入境的阿笑,竟然连斩了六位十境之上的刀皇。 很多人称他——风在笑,是北止戈洲第一刀皇。 但阿笑说自己只是一位刀客,连刀修都不是。 李往矣给他飞剑传信,问他什么时候来教他练刀。 阿笑回信说,他要再去斩一个人。 等他什么时候读完万卷书,成为至少天命九境的儒家宗师,他就将天下无敌的那一刀,传授给他。 李往矣认真读书,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结果没过多久,所有仙家邸报都在记载一个消息:斩杀第七位刀皇的风在笑,被岁月长河里飞出的一刀,劈进了忘川河,命魂已碎。 李往矣不相信这个消息。 所以他今天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骷髅剑仙 站在忘川崖峭壁上,看着谷底血黄色的小忘川河,李往矣收起了那一抹回忆和遐思。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大致跟小芊君说了阿笑的故事。 此时透过剑瞳,小芊君同样俯瞰着传闻中生人勿近、死人不归的血黄色河流,嫩声问道:“大师兄,阿笑大叔真的陨落了吗?” 她打心底不愿相信这一点,毕竟阿笑还没有将那天下无敌的一刀,教授给大师兄呢。 李往矣说道:“看看就知道了。” “怎么看?” 李往矣牵住小芊君的小手,而后整个人身影变得飘忽、虚幻,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 【天人感应】,李往矣再次施展了这一儒门大神通,与天地交感相合。 小芊君只感觉眼前一闪,便和大师兄离开了忘川崖大峡谷,来到了一处阴冷幽暗的世界里。 “大师兄,这是哪儿?” 小芊君往四周看去,只见到处都是尸骸白骨,远处还隐约可见飘荡着各种孤魂野鬼。 再往天上看,则被阴雾笼罩,不见日月星辰与浩瀚蓝天,而是积聚着一团又一团血雨浓云,仿佛随时都会下起瓢泼血雨来。 “好可怕呀!” 小芊君再次咕哝,紧紧拽着大师兄的衣袖,如果不是有大师兄在,她可能直接就哭了。 李往矣打量着这个阴冷幽暗的奇异世界,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施展【天人感应】,观看阿笑最后一战的画面,会来到这里。 忘川与黄泉、鬼曳河,并称为世间三大鬼河,当初为了帮助青岁山庄的孙小姐胡可心,他已经去过鬼曳河深处。 这忘川连通着人世阳间与冥府阴间,这不会是来到了阴间吧? 忘川崖下的小忘川河,真与传说中的忘川有关? 阿笑的最后一战,不是在忘川崖大峡谷,而是在这冥府阴间? 就是不知道这处阴冷幽暗的世界,是连通九大洲的小阴间,还是与阳世人间对应的大阴间。 在阳间大世界与大阴间之间,还有一处小阴间,半妖少年林蔚安置爷爷的那副棺椁,便是用小阴间的九幽还魂木打造。 胖道士张一冠修炼的纸人之术、阴冥道法,也与小阴间有关,作为赔罪,他还曾送与小芊君一份来自小阴间的太阴母土。 小阴间极为神秘,却与人间关系密切,许多修士都曾进入过。 而与阳间相对的大阴间,则是真正的幽冥之地,生人禁入,死魂超脱。 “这应该是小阴间,但也不排除是来到了大阴间。” 李往矣回答小芊君的话,小阴间与大阴间相通,尽管他看过不少介绍两处阴间的古籍,也无法一眼便确定身在何处。 好在他此刻凭借【天人感应】,与这处阴冥世界相合,不会被排斥,寻常的鬼物阴魂,也发觉不了他和小芊君。 “大师兄,那阿笑大叔会在哪里呀?”小芊君再次问道。 “阿笑肯定也在这里,应该也离得不远。”李往矣一边回答,一边查看四周。 他以浩然之气催动儒家望气术,视野之远,不逊于小芊君的天生剑瞳。 正当他眺望的时候,一头七境的阴魂,似乎察觉到异样,往这边飘了过来,却无法真正发现李往矣和小芊君的存在,从一丈外飘了过去。 既然它没有发觉,李往矣便也不管它,施展【大易天机术】,开始推演阿笑的所在。 半刻钟后,他结束了推演,没有确切的结果,只有一个模糊的方位,在右手斜侧。 “走吧。”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直接御风朝右斜侧飞去。 刚飞了不到三十里,小芊君突然指着前方说道:“大师兄,那里闪过一道紫光,好像有个人影诶!” “不是人影,而是一个紫晶骷髅。” “紫晶骷髅?” 小芊君有些懵,很快便看明白了,三百丈外那紫光闪耀处,一个高高的白骨堆里,站起了一副五尺高的紫色人形骸骨。 果然是一尊紫晶骷髅! 紫晶骷髅全身没有一丝血肉、皮囊,头颅之中却蕴藏着一团深紫色的本源灵火。 它朝这边“望”了过来,空洞的眼眶里紫火跳跃,跟活人一般。 “生人?为何闯我小阴间?”紫晶骷髅发出一道神识。 这里果然是小阴间。 这紫晶骷髅能直接看穿【天人感应】的遮掩,生前境界定然不低。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落到十丈之外,拱手道:“寒山书院李往矣,见过阁下。” 紫晶骷髅眼眶灵火一跳,继续发出神识:“北止戈洲寒山书院?儒门弟子,你们至圣仙师不是说‘敬鬼神而远之’么,你一小小九境,如何敢闯小阴间?” 从它这话语,李往矣能知晓它生前定不是儒家弟子,没有多大敌意,应该也不是墨家,或者杨朱学派传人。 堕入小阴间,化作骷髅的时间,应该也不会早于百年。 毕竟寒山学院建立,才将将百年。 他不卑不亢回道:“来寻一位故人,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紫晶骷髅道:“这里没有故人,只有死人。至于我的姓名,更是不值一提,一不愿轮回,苟存于阴冥的腐朽阴物而已。” 说到这里,它眼眶里的深紫灵火再次一闪,似乎有些讶异,道:“竟然不是寻常的九境儒生,难怪敢生入小阴间,还带着一株剑草。” “小子,给你一个忠告,为了你身旁的这株小剑草,还是尽早离去的好,这小阴间虽不是大阴间,却也是真正的阴冥之地,待久了无有好处。” 李往矣作揖致谢:“多谢前辈提醒,敢问前辈,可有看到一位胡子拉碴,身形瘦削的刀客?” 紫晶骷髅眼眶中的灵火猛然大盛,幽幽地道:“你说的是风在笑?” 在灵火大盛的那一刹,李往矣身体微冷,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机,到了这时,他才确定这紫晶骷髅,乃是一尊半步圣人。 不过,他还是淡定回道:“是,他还有一个昵称,叫做阿笑,敢问前辈可知道他身在何处?” “呵呵……竟然是来找风在笑的。”紫晶骷髅不阴不阳地开口。 就在李往矣以为它会出手,暗中防备的时候,它却又道:“看在你是儒门弟子的份上,我就当做没见过你。” “快走吧。” “别去找风在笑,要不然以你现在的境界,保不住你和身边的小剑草。” 这是什么意思? 阿笑在这小阴间里得罪了许多“人”,有许多仇敌? 不等李往矣询问,紫晶骷髅却哗啦一下,整个散架了,掉落在地,融入高高的白骨堆里。 “大师兄,它这事?”小芊君被吓了一跳。 李往矣也有些意外,竟然直接把自己给拆了? 但看它完好的头颅里,紫色灵火十分安详,并没有一点损耗虚弱,李往矣瞬间明白了。 它这把自己一拆,散落白骨堆里,相当于人类躺床上睡觉。 真不知道该说它懒,还是性情古怪。 李往矣又拱了一下手,带着小芊君离去了。 不过很快,他又返回了,清声问道:“前辈,可有阳间未了之事?在下或可代为帮办。” 没有动静。 紫晶骷髅依旧散落一地。 就在李往矣准备离去的时候,两只紫晶手爪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又把自己给组好了。 “小子,你真愿意帮我?” “读书人不说假话,当然也须得是我力所能及之事,若是力所不逮,还请前辈见谅。” 紫晶骷髅似乎有些犹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你们这些读书人,尤其是一些自诩清高的儒门弟子,最惯会说假话。” 李往矣毫不在意,微笑道:“天下读书人何其之多,自然会有一些斯文败类,但也有不少纯正君子,前辈何必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旁人不管,在下敢保证,只要答应了前辈,便一定会做到,做不到的我也不会应承。” 紫晶骷髅沉默,良久之后问道:“你可知道太阿山?” 李往矣不假思索回答:“知道,太阿山乃是东蓬莱洲一等一的仙家山头,有望成为东蓬莱洲新一家仙道剑宗。” “八十年前,太阿山守门人,半步剑仙林阿水于风雨之夜,一剑开天欲证道剑仙,结果被天劫与一黑手干预,身死人灭,唯有半截剑尖,飞回山头,庇佑太阿门人。” 紫晶骷髅眼眶内的本源灵火一抖,带着惊异地看着李往矣:“你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往矣回道:“无他,就是多读了几卷闲书,多看了几份仙家邸报。” “那……太阿山当下如何?” “不太好,剑仙林阿水证道失败,本命飞剑破碎,虽有一截剑尖返回山头,又有东蓬莱洲不成文的规矩在,剩下的太阿门人仍然过得极为艰苦。” 作为第一剑仙大洲,东蓬莱洲从漫长岁月以前,便有一个不成文,但所有十境之上的剑仙,都要遵守的规矩—— 当某位剑道大宗师有证道剑仙的契机,各方仇敌可以阻挠、破坏,甚至直接出手扼杀。 若是该人仍旧破境成功,成就剑仙,自是恩怨自理。 而若是失败,则必须给那位剑道大宗师所在的宗门、家族,留下一线生机,不可斩尽杀绝。 这是为了维护东蓬莱洲的剑道气运和一洲剑心。 若敢违背此律,则蓬莱剑宗、瀛洲剑宗、方丈剑宗等无上剑宗,会联袂出手,任你是绝世剑仙还是百家圣人,都将被诛杀,无有幸免。 但此规矩,也只是保存一线生机而已。 证道失败,本就会损耗自家山门的剑道气运,剩下的门人,能否维持乃至壮大,则还要看自身的努力。 像那太阿山,在大器晚成的半步剑仙林阿水陨落后,掌门又为了给他护道,被干预的黑手击伤,很快也溘然长逝了。 剩下那些个徒子徒孙,虽然仍不乏小有天赋之人,终究是撑不起一个有望晋升剑宗的山头,不需数十年,便也败落了。 如今八十年过去,更是只剩下几个门人,苦守山头,不知希望何在。 听完李往矣的介绍,紫晶骷髅久久无言。 虽然它没有自报姓名,但此时不管是李往矣,还是小芊君,大抵都能猜出他的身份。 “前辈?” 李往矣小声呼唤。 紫晶骷髅抬起头来,望着李往矣和小芊君道:“我便是林阿水。” “猜到了。” “我这里有一个物件,如果李兄弟不嫌辛苦的话,我想请你帮我送去太阿山。” “可以。” 李往矣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只是送一件物品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眼前这尊紫晶骷髅,生前乃是一尊剑仙。 而且,他对他们还满怀善意。 能在小阴间里,能保留清高品格,其生前必非歹人。 尤其李往矣当初看到太阿山诸事时,还十分惋惜那一剑开天的奇人林阿水。 见李往矣答应,紫晶骷髅林阿水,立即从自己头颅里,摘出一朵本源灵火,递过去。 李往矣其实猜到他想要让他送什么,以神念将这一团本源灵火,送进了自家文宫之中。 不需去猜,这团本源灵火,必然是林阿水蕴养的纯粹剑意——能让太阿山重新崛起的东西。 “李小兄弟,多谢你,你想要什么回报?”见李往矣小心收下本源灵火,林阿水直接询问。 李往矣坦然道:“我想请前辈,再送小芊君一道本源灵火,好让她能与这处小阴间,更加融洽,不受排斥。” 小芊君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师兄去而复还,是为了自己。 林阿水却一点也不意外,当即又从自己头颅中摘出一朵本源灵火,送给翠裙女童,道:“小姑娘,你现在就将它炼化吧,这样你的体内便会有这小阴间的本源气息,不管是身处其间,还是回到阳间后,都能避免许多邪祟阴物近身。” “好的,谢谢剑仙前辈!” 小芊君听话,致谢之后便将那团本源灵火收入体内,调动万千剑意炼化。 当她体内剑意流转之时,林阿水“大眼”一瞪,十分惊奇:“原来小姑娘不仅是天生剑草,还有万千剑意在身,如此得剑道青睐,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必将是天下剑道第一人啊。” 李往矣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夸赞小芊君了,心里很是自豪。 小芊君却有些懵懂,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厉害。 就在这时,三千里外忽然飞来一道刀光。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鬼城、刀客、道宗 正当李往矣、小芊君,与紫晶骷髅林阿水交谈时,一抹冷邪刀光,忽然从三千里外飞起,极速朝这边斩来。 刚刚炼化完本源灵火的小芊君,看向自家大师兄:“大师兄,这刀光是来自阿笑大叔吗?” 小家伙以为是阿笑察觉到他们的气息,用特殊的方式表达欢迎。 以那位邋遢汉子的性格,确实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然而李往矣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他见过阿笑出刀,与这冷邪刀光并不相同。 而且这道刀光,远逊于阿笑雨夜斩出的那一刀,二者有云泥之别。 紫晶骷髅林阿水,则盯着快速掠近的刀光,说道:“这抹刀光,是冲着我来的。” 旋即在冷邪刀光抵达三百里外时,它浑身紫晶光芒流转,而后一指点出。 嗤—— 一道剑芒破空飞去,迎向冷邪刀光。 瞬息之后,剑芒与刀光于一百五十里外相遇,一个紫光凝练,一个冷邪森然,却全都十分强横,剑芒与刀光闪耀之间,周遭百里之内,所有白骨、幽魂、阴物,全部被震荡一空,化作虚无。 紫晶骷髅林阿水,虽然乃为半步剑仙之境,这一指剑芒,却有剑仙之威。 那掠空斩来的冷邪刀光,同样超越了凡俗十境。 不愧是小阴间,随便遇到两位,便是十境之上的超级鬼物。 “还请李君莫忘了吾之请托,将我本源剑意,送至太阿山。” 林阿水留下一句话后,踏空迎向自三千里外袭来的鬼物。 李往矣和小芊君抬眼望去,可以看见那是一尊无头血尸,脖颈断裂处,犹有鲜血流淌,手里则握着一把黑色弯刀。 从双方的反应来看,应当是一对旗鼓相当,纠缠已久的宿敌。 李往矣拱手送别:“定不负前辈之托!” 在对上那无头血尸之前,林阿水突然又传来了一句话:“风在笑此刻应在东南五千里外的太虚鬼城,你若能在三天之内赶到,当能见到他。” 李往矣拜谢:“多谢前辈!” 随后他便带着小芊君,御风飞向东南。 在远离之前,他回首看了一眼,紫光流转、以指为剑的紫晶骷髅,在无头血尸的黑色弯刀下,未显败势。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往矣和小芊君,来到了一条宽阔无比的血河上空。 血河宽阔之势,犹超寒江。 其无声流淌,却又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哪怕以李往矣当前境界,也不敢大意。 “大师兄,那河里有一朵血莲!”小芊君忽然指着血河喊道。 李往矣循声看去,果然看到在一里外的血河上游,浮现了一朵巨大的血色莲花。 那血色莲花足有十丈大小,花瓣血红妖冶,花蕊之中,隐约可见孕育着一头血灵。 血莲之下,游弋着数十只长有两对血瞳的血色怪鱼。 “这是血海冥莲,和它伴生的血瞳冥鱼。”李往矣给小芊君介绍道,“在《小阴间记》一书里,血海冥莲只有无垠血海才能孕育,这只是一条血河,居然也能诞生了一株,莫非这条血河,连通着无垠血海,或者是与大阴间有关?” 小芊君听完却越发好奇:“那冥莲花蕊里孕育的血灵,又是什么?很可怕的样子。” “血海冥灵,与阳间天生圣灵一般的存在,一旦出生,即为阴冥主宰,可御万千幽魂阴物。” “那它不会跑到阳世去吧?” 小芊君有些担心。 李往矣微微摇头:“一般来说不会,自有记载以来,大小阴间及其它幽冥之地,一共诞生过七尊血海冥灵,皆未曾进入人间。”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而且,此方小阴间隐藏无数鬼物阴灵,血海冥莲出现在这血河里,左近必有巨邪隐匿窥视,花蕊中的血海冥灵能否成功孕育,逃过冥诞之劫,仍未可知。” “所以不必担忧。” 小芊君点点头,这下放心了。 李往矣带着她,于空中越过宽阔血河,继续飞向东南。 当他们飞离之后,一尊无比巨大的阴魂,从一处沙丘中显现,呢喃自语:“竟是一对生人,可惜与那个刀客有莫大干系,要不然吞了他们,不比吃下血海冥灵差,可惜……” 惋惜过后,它又扫了血河两岸几片区域,庞大的魂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那几个区域,潜藏着几个跟它差不多的老家伙,全都是在这小阴间里,苟“活”了无数岁月的存在。 但却没有一位,对那青年儒生和小剑草出手。 它是感应到了青年儒生,与那个可怕刀客,有莫大干系,其它几位能忍住,又是因为什么呢? 可惜了。 他还真是挺期待它们出手的。 除了与那位刀客汉子的联系外,它隐约觉得,那青年儒生和小剑草身上,仍有什么东西,能给它带来威胁。 …… 当这头巨大阴魂窥视的时候,李往矣感应到了。 不过既然它没有追来,也不曾出手,他便也假装不知道,免得吓着小芊君。 又一个时辰后,师兄妹俩越过一座黑色阴土山丘后,终于看到了一座城郭模样的所在。 他们刚要飞过去,百丈之外,突然冒出一尊白骨骷髅、一头幽冷阴魂,和一只高大铜尸,拦住了去路。 “太虚鬼城,生人勿近!” 漂浮于白骨骷髅和高大铜尸之间的阴魂,发出一道冰冷的声音。 它们的额头上,都有一个虚淡的印记,应当是前方太虚鬼城的巡游鬼将。 “三位,我们去鬼城寻人,可否通融一下?”李往矣客气回道,同时从小芊君背着的小书箱里,拿出了一袋秋收钱。 秋收钱有助于滋养神魂,神鬼通用。 然而听到他的话,白骨骷髅和高大铜尸没有反应,幽冷阴魂则回道:“太虚鬼城里只有鬼,没有人,你们还是走吧。” 李往矣道:“我要找的人是一个刀客,他叫风在笑,我确定他此刻就在太虚鬼城中。” 听到“刀客”两个字,幽冷阴魂、白骨骷髅、高大铜尸同时“脸色”微变,本源异动。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幽冷阴魂冷冷地问道。 “我是他的……债主,他欠我几百两雪花银。” 雪花银什么鬼? 这又不是大道金钱,哪有讨要世俗钱财,讨到阴间来的? 不过从这句话,那幽冷阴魂确认眼前的青衫书生,确实与那个风在笑有关。 这种奇葩事,只有那邋遢刀客,和他身边的人才干得出来。 “走吧。” 三尊巡游鬼将,让开路来。 李往矣将秋收钱递给它们,却被幽冷阴魂拒绝了。 不敢要。 怕被那邋遢刀客知道了,从它们身上加倍搜回去。 随后李往矣和小芊君,在幽冷阴魂的引领下,飞向太虚鬼城。 鬼城很大,外观也与阳世人间的城郭一般,只不过这里的屋宇街道,全都一片阴恻漆黑。 哪怕李往矣运转了【天人感应】,小芊君炼化了紫晶骷髅的本源灵火,入城之后,也感觉一片阴冷难耐。 鬼城里,到处都是阴魂、骷髅、僵尸、厉鬼等鬼物阴灵,感受到李往矣和小芊君散发出来的生人气息后,哪怕有幽冷阴魂这尊巡游鬼将陪同,也有不少乖戾鬼物想要靠近、袭击。 不过,当幽冷阴魂说二人与邋遢刀客有关后,所有心怀叵测的鬼物阴灵,瞬间退散了,就跟见到鬼一样。 “大师兄,阿笑大叔这么可怕吗?”小芊君忍不住传音询问。 “应该不可怕吧?”李往矣回忆着记忆中的那个邋遢汉子,传音回道。 幽冷阴魂瞥了他一眼,把他们丢在了城主府外。 “他就在城主府内,你们自己进去吧。” 说完魂影一散,它也快速离去了,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 李往矣和小芊君都被弄得有些奇怪,只能自己走去城主府。 嗖! 他们刚跨进城主府大门,面前就多了一个一身短打,胡子拉碴的汉子。 “咦,竟然来了两个生人?嚯,这小女娃还是天生的剑草,这小伙子长得也挺俊俏的,有我年轻时十分之一的风采。”胡子拉碴的汉子惊奇道。 小芊君轻轻拉了拉大师兄的衣摆,这就是阿笑大叔?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竟然认不出大师兄来。 李往矣则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白眼翻得有点熟悉——你是李往矣那个小王八蛋?”胡子拉碴的汉子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 毫无疑问,他就是李往矣要找的刀客阿笑。 “你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离开大樟树镇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兔崽子啊。”熟人相见,阿笑很不客气。 伸手就要去揉李往矣的脑袋,就跟当初在大樟树镇一样。 李往矣直接躲开,不让他那脏乎乎的臭手碰自己。 他现在可是清逸俊朗的寒山嫡传,可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 “嘿,还躲。”阿笑见他躲,也不在意,转身又去摸小芊君的小脑袋,小芊君倒是没嫌弃他,让他揉了个过瘾。 “阿笑。”李往矣喊道。 阿笑揉完了小芊君,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小兔崽子,你竟然长这么大了,阳间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十年。” “十年啊,难怪,你小子现在厉害了啊,天命九境,已经是寒山书院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吧?” “还有个谢家子,在我之上。” 阿笑才不信这话,毕竟他可是天底下最了解李小矣的人。 “你是从忘川崖进来的吧?”他转移话题问道。 “是。” “你这是在运转【天人感应】?” “是。” “很好,帮我个忙。” “嗯?” 李往矣有些不解。 阿笑却突然拉着他,飞到了一座阁楼里。 那里盘坐着一道身着青袍的魂影。 “帮我看看那个家伙,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随即阿笑轻轻一推,李往矣便与那道魂影,融为一体。 而后一副画面,出现在阿笑和小芊君面前。 …… 中土神洲,太虚宗。 太虚宗祖师堂所在的太虚峰上,有一座古朴的五色祭台。 五色祭台散发着淡淡的五彩光芒,虽然微弱,却隐隐与万里青天交相辉映。 五色祭台前,盘腿坐着十二道身影,每道身影都神情肃穆庄严,嘴唇无声翕动默诵经文。 这十二道身影,乃是太虚宗的宗主,三位太上长老,以及八位当代长老。 太虚宗里有资格位列祖师堂的,全都汇聚于此。 随着他们的默诵,一种无形的真力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汇入五色祭台。 五色祭台上的赤、青、白、黑、黄五种光芒,随之或聚或散,或隐或显,或动或静……不断进行繁杂玄奥的变化,释放出一股神秘的伟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五色祭台上的五彩光芒突然大盛,整个祭台仿佛一轮五色的烈阳,不可目视。 祭台前的太虚宗主、太上长老等十二人看到这一幕,停止了诵经,个个难掩激动。 约莫半刻钟后,五色祭台的光芒全部收敛、消失,古朴的祭台重新显现出来。 而台面之上,则多出了一个卷轴。 “仲山,成了,接引成功了!”太虚宗最年长的太上大长老颤巍巍地站起来,沟壑纵横的老脸早已布满泪水。 盘坐在边上的宗主张仲山赶紧把他扶住,望向祭台上的卷轴的时候,眼眶同样已经湿润,喃喃自语。 “是啊,自从三千年前第二百八十一代祖师们着手接引以来,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千年——三千年啊——如今终于接引成功了!” “太虚道图终于再次回归我太虚宗!” “重建太虚道宫有望了……” 其他十人默默站起,看着祭台上恍如一幅普通古画的卷轴,全都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三千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 太虚道图是三大先天道图之一,乃为道门至宝,同时也是太虚道宫立教称祖的根本。 一万年前,太虚道图突然于某段岁月中遗失,不知去向,导致太虚道宫失去最大依仗,逐渐走向衰落。 而三千年前,太虚道宫的祖师们,为了挽救道宫的颓势,呕心沥血建立了五色接引台,想要把遗失在光阴长河中的太虚道图接引归来。 没想到这一接引就是三千年,曾经的道宫圣地已经沦为二流宗门,一代代前赴后继的宗主、长老也都已羽化归天。 亘古匆匆,三千年弹指而过,却不知道在这漫长岁月中,为了坚守这不见曙光的执念,太虚门人付出了多少血泪和艰辛。 张仲山看向太上大长老,微笑道:“好在道祖垂怜,大道至善,终是不负我太虚一脉无数代人的夙愿。” 太上大长老抚须喟叹道:“无数代祖师的不懈付出,才有今日的善果。既然太虚道图在我们这一辈回归,那我们也当肩负起重建太虚道宫,重塑祖庭荣光的责任。仲山,去取道图吧。” 张仲山对太上大长老打了一个稽首,就走上五色祭台,拿起了那个卷轴。 轰! 张仲山刚要打开卷轴,天上猛然出现一记闷响,同时整座太虚峰剧烈摇晃起来。 张仲山、太上大长老等人急忙往空中看去,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穹,出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巨掌,正往下压来。 黑色巨掌之下,有一层紫色神罡在竭力抵挡,正是太虚宗的护山大阵,自行开启抵御住了袭击。 看到那兀然出现的黑色巨掌,张仲山、太上长老等人又惊又怒。 “这是想要抢夺道图?众位长老,随我护阵!”太上大长老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 然而不等祖师堂众人动手,忽然又有三声闷响爆发,只见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又袭来三只巨掌。 这三只巨掌一只墨绿,一只暗金,一只灰白,全都遮天盖日,如天魔降临,威能丝毫不弱于先出现的黑色巨掌。 刚一抵近,太虚宗的护山大阵就支撑不住了,开始碎裂。 刷!刷!刷! 太虚峰后山飞起三道剑光,直冲新出现的三只巨掌,同时有一道青色身影比剑光更快,射向黑色巨掌。 “不好,是萧逸!快让他停下,他不是那些贼人的对手!” 太上长老十分焦急,一边大喊一边冲天而起,苍老的身躯与本命飞剑瞬间合一,化作长虹激射而上。 太上三长老、八位当代长老也纷纷与本命飞剑合一,极速而上,以最强之术迎敌。 唯有一直没有说话的太上二长老,看向宗主张仲山,“仲山,这些贼子太过强大,非我宗门可敌,作为一宗之主,你当知道该如何做!” 说完太上二长老不等张仲山回应,也化作长虹,飞向了高空。 张仲山神情沉凝,昂首而望,右手大袖一卷,原本直冲而上的三道剑光,以及那道青色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五色祭台上。 青色身影落下,变作一个青袍青年,正是太上长老口中的萧逸。 “师尊,为何把我召回?”萧逸皱眉问道,虽然穿着一身俭朴道袍,却自有一股丰神异彩。 张仲山看着眼前的青袍青年,神情很是复杂,欣慰、惋惜、不舍、果决等情绪一闪而过。 最后一扬手中的卷轴,幽幽地道:“小逸,形势紧急,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你用心铭记。” “这四方贼子是冲着我手中的太虚道图而来的。如你所见,道图已然回归,道宫重建在望。然则这贼子势大,不可匹敌,哪怕我全宗子弟齐出,也绝难撑过一刻钟。” “如今之际,唯有保存道种,以待来日。” “你是我太虚宗年轻一代第一人,迄今修道不到三十载,就已经晋升入神十境,并孕育出三把本命飞剑,乃是我宗千年以降唯一有望证道之人。” “所以我和三位太上长老、八大执事长老一致决定,将太虚道图交予你,你务必好好修行,并向祖师堂保证,延我太虚道火,重立太虚道宫!” 萧逸微愕,没想到师尊说出的竟是这样一番话。 张仲山望向空中,看见三位太上长老、八位当代长老已经冲到护山大阵最高处,迎击四只巨掌。 但在威能煌烈,盖压天穹的四只巨掌前,十一位祖师堂长老恍若螳臂当车,方一交锋,就有两位当代长老陨落,化作一团光华。 就在这时,太虚宗各峰接连飞起几十道青色身影,御剑直冲天穹。 须臾之后,又有两百多道紫色身影腾空而起。 接着是六百多道黄色身影。 最后又是三百道灰色身影。 这些身影有强有弱,有快有慢,但每一道都化作一抹剑光,毅然决然,直冲而上。 “七十六位真传弟子,二百三十三位内门弟子,六百四十五位外门弟子,三百零三位杂役弟子,合一千二百五十七,强敌来袭之际,我太虚弟子上下无一怯懦,全部御剑而起。” “小逸,记住这一幕,当太虚道宫重立之日,祖师堂内当有他们每一个人的香火。” 张仲山面无表情说道。 萧逸沉默,身前三道剑光游走,剑锋指天颤动。 张仲山轻轻一拂袖,三道剑光登时安静下来,变作三把寸余的飞剑,悬停在萧逸身前,萧逸亦动弹不得。 天穹之上,大阵破裂,真传、内门、外门、杂役等弟子纷纷坠落,如同一朵朵烟花般在空中绽放。 十一位祖师堂长老,也只余五道身影还在飘荡。 张仲山道:“大敌难挡,只能做长远计。” “这五色祭台既是接引台,也是一个放逐台,可以把人放逐到未知之地。以秘法毁坏之后,贼人再强,境界再高,也休想拦截。” “而有太虚道图护持,哪怕被放逐到时空乱流之中,你也可无恙。千百年后,只要你道法有成,自能回归。” “所以,最后看一眼这处天地吧。” 张仲山把手中卷轴递给萧逸。 萧逸双手接过卷轴,问道:“那……师尊你呢?” 张仲山洒然一笑,目光从容道:“纵使今日覆宗之劫难逃,我也要让这些贼子知晓,我太虚一脉的骄傲。” 旋即他结出一个法印,打入五色祭台,五色祭台随之崩毁,并释放出一股无比强横的五彩伟力,包裹住萧逸。 尔后这位太虚宗的宗主一飞冲天,射向天穹最高处。 伴随着他的一声长啸,太虚宗的九座山头全部崩塌,飞出九道神光,和他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把千丈长的神光巨剑,剑罡璀璨,直斩天穹。 天穹之上的四只巨掌,在神光巨剑刚刚形成的刹那,同时暴涨开来,携带无上威能,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压下。 轰隆—— 一声巨响震颤天地,四只巨掌变得破碎残缺,而神光巨剑,以及那一道道腾空的身影,全皆湮灭。 乱流激荡中,一团五彩伟力裹挟着一道青袍身影快速虚化,霎时远去,只留下一阵飞剑的呜呜悲鸣声。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姻缘红线 画面停止,李往矣与青袍魂影分开。 显然,这青袍魂影便是那画面中,太虚宗的第一嫡传萧逸,一个蕴养出三把本命飞剑的天才剑修。 太虚宗李往矣知道,那可是一千年前,便化作烟尘的古老道宗。 曾经也是中土神洲的道门魁首之一,因为太虚道图的失落,最终衰败,并于一千年前,毁于莫名。 没想到,它竟是这般覆灭的。 “阿笑,他不是有太虚道图庇佑吗,怎会变成这般?”李往矣问道。 千年前的天才剑修,不仅化作了一道残魂,而且还失去了神智,状态比他体内的魂影女子花非花,还要差上许多。 阿笑却摸了摸短小的胡子,道:“他从宗门遁走之后,应该是受到了那四方黑手的追杀,被打入了这小阴间里。” “好在有太虚道图的守护,留得一道残魂,在这里建立了这太虚鬼城。” “不过,他神智丢失是另有缘由,这事比较复杂,与小阴间的诞生有关,你境界太低,就不与你说了。” 都九境了还低? 李往矣怀疑这货是故意卖关子的。 不过,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他都看不穿阿笑的境界,哪怕运转儒门望气术,一眼望去,面前的汉子也只是一位刀客,不入境的那种。 但能够连斩六位十境之上刀皇的人,肯定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刀客。 李往矣一步登天之前,好歹还是个一境修士。 这阿笑压境压得比他还夸张。 他刚要开口,盘腿坐着的青袍魂影,便站了起来,对着他打了一个稽首,似乎在致谢。 李往矣作揖回礼。 而后太虚宗嫡传萧逸,看向了旁边的小芊君。 有大师兄和阿笑大叔在,小芊君倒是不怕,好奇地看着这千年前的道门剑修前辈。 虽然已经化作了一道魂影,萧逸身上仍有一股丰神异彩。 似乎通过【天人感应】,重历前事,他的神智回归了几许。 他伸出右手,点在小芊君的额头上。 小家伙额头上的剑草印记,立即绽放出一道异光。 几息之后,萧逸收回了右手,小芊君额头上的剑草印记,也敛去了异光,归于平静。 青袍魂影又看了阿笑一眼,身影轻飘,离开了阁楼,出现在城主府最高处的剑塔之上。 阿笑还手环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李往矣却更关心小芊君,问道:“小芊儿,萧逸前辈传了你什么东西?” 小芊君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一篇讲解如何参悟剑意,澄净剑心的道门秘法,嗯,很厉害的那种。” 天下剑仙有几大源流,其中一脉,便是出自道门。 太虚道宗作为中土神洲的道门魁首之一,虽然比不得位于南梦华洲的道门祖庭,对于剑仙之道,却有其独到之处。 “快谢过萧前辈。” 小芊君立即对着剑塔,认认真真地弯腰作揖:“多谢萧逸前辈!” 剑塔之上的青袍魂影回头,脸上似乎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而后继续望向远方。 阿笑的视线,从青袍魂影身上收回,看向李往矣,说道:“话说,你来小阴间干嘛?不会是看自己晋升到了天命九境,特意追到这里,要跟我学那天下无敌的刀法吧?” 李往矣微微摇头,回道:“许多仙家邸报,说你在斩杀第七尊刀皇的时候,被岁月长河里飞出的一刀,给劈进了忘川里,命魂已碎。” 阿笑一愣:“第七尊刀皇?我还没斩呢,怎么就说我死了?” “再说我风在笑是谁?天难葬地难灭,一把铁刀砍翻万古的天下第一猛人,就算三教祖师降临,也会求着跟我拜把子。” “怎么可能被岁月小破河里的存在,给劈了?” 原来通过【天人感应】,是来到阿笑斩杀第七尊刀皇之前? 这么说所有仙家邸报记载的那一幕,还没有发生? 小芊君却很好奇,问道:“阿笑大叔,你为什么要斩那些刀皇啊?是要争刀道第一人么?” 阿笑对小芊君的态度,明显要比对李往矣好多了,撩了一下斜刘海,笑着回道:“不是,刀道第一人这玩意,可跟我的气质不符。” “倒是你这小姑娘,有望压过东蓬莱洲和中土神洲的那些剑道胚子,成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剑仙。” “我斩那几个狗屁刀皇,是因为他们有该死的理由,留着他们只会是祸害。“ 小芊君听得似懂非懂。 但她感觉阿笑大叔身上,有一种潇洒不羁的豪气。 又乐呵呵地揉了揉小芊君的头,阿笑打量着一身青衫的李往矣:“刚才没来得及细问,你现在书读得怎么样了?” “还行,读完了万卷书。” “养出了一万道浩然之气,然后召唤出了【大道天梯】,一步一破境?可你这也不太行啊,按说引出了【大道天梯】,怎么滴也得上个十境、十一境什么的,你怎么才九境?” 阿笑又是鄙夷,又是嫌弃。 二十岁的天命九境,哪怕是放在各大学宫,或者是中土杏坛的那些儒家圣人眼里,都称得上是天纵奇才,大道可期。 可是在他眼里,却似乎不值一提。 然而,李往矣却注意到了他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问道:“十年前在大樟树镇,你就知道我能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 邋遢汉子一脸骄傲:“不然呢?要不是这一点,周老头能抛下一切,在小镇那破学塾里,当几年教书先生?” “后来又因为你练刀一事,差点跟我拼命?” 李往矣有些意外,同时又觉得很合理。 要不然当初老头子,怎么会连拐带骗,求着他跟他去寒山书院。 “所以你小子还是更适合读书,练什么刀,你有我阿笑百分之一的风采吗?根本没有哇,当刀客还不够给我丢人的。”阿笑继续打击。 李往矣根本不在意。 十年前他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就能治阿笑,现在更不在意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咦,你应该刚下山吧,身上缠绕着这么多因果线?”阿笑双眼微眯,满含戏谑地说道,“啧啧,竟然还有一条姻缘红线,你小子这么快就要有道侣了。” 这话倒是让李往矣挑了一下眉头。 自下了山,从秀峰岭一路走来,他是沾染了不少因果,可这道侣红线,从何说起?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阿笑还会骗你?” 阿笑对于他的反应,有些不满。 随即又笑着道:“本来还想出手将你身上的这些因果线,全都抹去,但既然有这条姻缘红线在,却是不好下手了,否则岂不是坏了你小子的好事?” “周老头要是知道了,可能又得找我拼命。” “说不定就连那位,也得杀到小阴间里来,我虽然不惧她,却也没必要平白招惹她。” 李往矣问道:“她是谁?” 阿笑再次双手环胸,坏笑道:“你猜!” 李往矣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阿笑口中的这个“她”,应该是姻缘线的另一头,可怎么听着像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何德何能,与那样的存在互牵红线? 再说了,他自下山以来,一心游历、读书,从未撩拨任何女子,怎么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一个道侣? 缘从何起? 他直接问道:“阿笑,这是怎么回事?” 阿笑摇头:“你别问我,问你家周老头去。” “老头子?” 李往矣有些狐疑。 小芊君却大眼一眨,脆声道:“大师兄,不会真是姜近晚姐姐吧?夫子和神主娘娘曾有过约定?就像话本里说的以前订过娃娃亲?” 要不然下山前,师娘怎么会让大师兄多留意一下姜姐姐? 但李往矣却觉得不像,姜近晚只是九境,阿笑怎么会招惹不起?那明显是一位不弱于阿笑的存在。 可那样的绝巅人物,他下山以来只见过一位,便是九洲阁主。 这可是未来的山长夫人,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他想不明白。 阿笑却一阵暗笑。 他瞟了一眼小芊君背后小书箱里的沧海龙吟琴。 万里送琴,要说李往矣和那位之间的姻缘红线,与周老头没一点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周老头别的不行,主修《三易》的他,在推衍、筹算方面,就算是阴阳家的那些老不死,也得自叹弗如。 “阿笑?” 李往矣再次询问。 阿笑却坏笑着摇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小矣,你还是太年轻啊,还没有领略过万丈红尘的美妙,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真是可怜又凄惨。” 如果不是知道打不过,李往矣真想一掌把他给拍死。 不着急,阿笑早晚有重新落到他手里的一天。 他没忘了自己进来的正事,问道:“阿笑,你要杀的第七位刀皇是谁?全北止戈洲的仙家邸报,都传言你在斩杀他之后,便被岁月长河里飞出的一刀,给劈进了忘川河,身殒魂碎。” “此后十年,也未见你的踪影。” “这应该不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之事,你或许可以早做准备。” 阿笑见他和小芊君,都为自己担心,回道:“我要斩的第七尊刀皇,是这小阴间的十大主宰之一——冥刀之主,或者叫做大冥天刀皇。” “杀它,不难。” “至于你说来自岁月长河里的那一刀,既已是过去之事,那你无论如何也是改变不了的。” “不过你放心,我阿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咦,好像有些不对劲。” 李往矣询问:“怎么了?” 阿笑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没来之前,我感觉我命比天硬,就是十方鬼帝降临,也奈何不了我。” “怎么现在你一出现,我就头顶上出现一团乌云,印堂发黑,真变成大凶之兆呢?” “敢情我这杀劫,是你小子带来的?” 李往矣:“……” 不仅李往矣怔然,连小芊君也瞪大了眼睛,很是惊奇。 阿笑却又懒散笑道:“我开玩笑的,看你们俩给吓的,我阿笑可是一刀能断万古的人,怎么可能会怕躲在岁月长河里,连头都不敢露的宵小?” 随后他又看向了剑塔之上的青袍魂影,道:“你们俩来得也算凑巧,一会儿让你们见识一下小阴间最深处的阴天秘境,也不算白来一遭。” 李往矣和小芊君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阿笑却已经双手做喇叭,朝着全城大喊:“各位魂叔魂婶尸兄尸妹骷大爷髅大娘们,鬼城还差一点才能复苏,请你们再施舍一点魂力哟,我保证等我和萧兄弟归来后,百倍奉还。” “我阿笑的人品你们是知道的,从来一口吐沫一口钉,童叟无欺,说好还你们百倍魂力,就绝不会只还九十九倍。” 嗖!嗖!嗖!嗖!嗖!嗖…… 阿笑话还没说完,全太虚鬼城的阴魂、僵尸、骷髅、恶鬼、活死人等鬼物阴灵,全都极速往城外冲去,丝毫没有停留。 阿笑见状,很是无奈。 立于剑塔之上的青袍魂影,却一挥道袍,不管是仍在城中,还是已经逃离鬼城三十里内的所有鬼物应灵,体内都飞出了一缕本源魂力,没入鬼城之中。 李往矣和小芊君两位生人,却不受影响。 城中的这些鬼物应灵,受城主萧逸庇护多年,此时让它们献出一丝本源魂力,帮助鬼城复苏,乃是应有之义。 很快漫天魂力,全部没入鬼城地下。 轰隆—— 太虚鬼城微微震动,一股阴绝而又磅礴的气息,从全城各个角落爆发出来,好像整座城池,真的从某种沉睡状态中苏醒过来。 那些仍留在鬼城中的阴灵鬼物,越发不敢耽搁,在那一丝本源魂力被抽取后,以更加迅疾的速度,冲向城外。 片刻之后,偌大的鬼城中,只剩下青袍魂影萧逸,以及阿笑、李往矣、小芊君三位活人。 也就此时,整座太虚鬼城拔地而起,掠空飞向远方。 鬼城飞天带来的巨大威势,不仅压得那些逃离的阴灵鬼物,全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连西北血河冥莲中孕育的血海冥灵、血河两岸隐匿的那几尊强大邪灵,以及更远处激战的紫晶骷髅林阿水、无头血尸,也全部被震动。 林阿水和无头血尸停下,一起东望。 血河冥莲中的冥灵,差点提前出世。 而隐匿在血河之畔沙丘中的巨大阴魂,则暗自松了一口气,无声低语:“那可怕刀客和太虚城主,终于要走了吗?” 太虚鬼城中,小芊君询问:“阿笑大叔,咱们是要去小阴间最深处吗?” 阿笑点头:“不错。” “去那儿干嘛?” “斩冥刀,开阴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同阶无敌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跟着太虚鬼城,一起杀向小阴间最深处的时候。 阳间北止戈洲,三艘来自南楚皇朝的仙家宝船,已经抵达了最东边的东华山道场。 东华山是一座南北走向的巨大山脉,横亘在东境海滨。 东边是茫茫大海,西边则是一片平原,因有南下北上的水汽,以及东华山数百条河流的滋润,西边平原化作千里沃野。 东到海边,西到三百里外的清水河,南北到山脉尽头,皆算是东华山神主的道场,其间不受人间朝廷管辖,百姓却安居乐业。 此时南楚皇朝的太子宝船,便已飞过了清水河。 少女仙龙练霓儿,和南楚女太子风舞雩,一起站在船头甲板上,望着前方高耸入云、巍峨秀丽的东华山主峰。 除了南楚皇朝的三艘仙家宝船外,东华山道场上空,还有许多来自仙家大宗、百家书院,甚至是其他大洲的宝船。 两洲天骄大比早已通过仙家邸报,传遍了整个天下。 北止戈洲、东蓬莱洲两个大洲且不说,连南边的中土神洲,北边的东北大荒洲,皆有许多仙家大宗、强大皇朝,跨海前来观战。 一时各路势力、八方天骄,风起云涌汇聚于东华山。 “前方那一座仙雾飘荡、金光映照的云峰,便是东华山神宫所在吗?”少女仙龙问道。 风舞雩点点头:“不错,那便是师尊神宫所在。” 少女仙龙龙瞳远眺,充满了战意:“也不知道东蓬莱洲参加大比的队伍,到了没有,能被选为参加两洲大比的人物,应该都很能打吧?” 风舞雩微笑道:“东蓬莱洲的队伍,应该还没到,否则各家仙家邸报,都会第一时间报道。” “至于他们的参战人选,也还没有消息。” “按照旧例,差不多就是新一届东洲地榜和人榜上,排行前十的那些大宗师、绝代天骄吧?” 少女仙龙点点头。 作为新一届北洲人榜第六,她在来的途中,也收到了参加大比的邀请。 北止戈洲这边,基本上也都是地榜与人榜前十出场。 少女仙龙回忆着与自己同列北洲人榜前十的那些天骄,问道:“风太子,你觉得这次两洲大比,哪一边会赢?” 风舞雩略微思索,回道:“纵观历届两洲大比,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都有输有赢,具体谁能胜出,还得看该届具体人选。” “至于眼下这一届,人榜不好说,地榜之争,北洲应该会赢。” 少女仙龙不懂:“为什么?” 风舞雩回道:“因为有叶归人!” 少女仙龙瞬间恍然,想起了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剑仙。 风雪崖叶归人。 虽然她还没有迈出那一步,但是在北止戈洲所有修士眼里,她都足以与剑仙争锋。 听到她的事迹后,就连少女仙龙这世上真龙,也不得不称赞。 一人远游东蓬莱洲,却压得这天下第一剑仙大洲,年轻一代无人敢抬头。 如此风采,真天人也。 少女仙龙难得动了一下脑子,说道:“既然东蓬莱洲敢应战,进行地榜之争,那应该有人能对得上叶归人吧,否则岂不是自取其辱?” 风舞雩颔首道:“你说的对,我猜是派出了东蓬莱洲一直藏着的绝世剑子,或者是自封印中破印而出的前代天骄。” “后者的可能性,大于前者。” 少女仙龙同意,如果东蓬莱洲有能与叶归人争锋的当代剑子,早在叶归人横扫东蓬莱洲的时候,就派出来了。 不过也不好说,那些站在一洲之巅的大人物,自有考量,或许还真藏着几位绝代剑子,没有入世。 毕竟作为天下第一剑气大洲,东蓬莱洲的底蕴,并不逊于北止戈洲。 “风太子,多谢你将我带来这东华山道场,我去了。” 少女仙龙准备告辞。 她之所以乘坐风舞雩的太子宝船,是因为她一个人,容易迷路。 现在已经抵达,东华山上下又汇聚了各方人物,她准备去找人打上几架,一是过过手瘾,二也算是为两洲大比暖身。 “练姑娘慢走。” 已然知道她的性格,风舞雩也不挽留。 灿烂一笑,少女仙龙便腾空而起,一头扎向了东华山脚下,一处人满为患的驿馆。 那么多仙家大宗聚在一块,应该不愁没架打。 看着少女仙龙声势浩大地落地后,风舞雩指挥三艘皇朝宝船,飞往东华山半山腰处的仙家渡口,而后徒步上山。 很快她来到了位于山巅的东华山神宫,在一位美丽神婢的引领下,走进了东华神殿。 “弟子风舞雩,拜见师尊!”风舞雩鞠躬见礼。 身材高大,而又风华绝代的云暮色,坐在云纹神座之上,看着晋升九境,如约前来的记名弟子。 轻轻抬手:“起身吧。” “谢师尊!” 虽为南楚皇太子,身份尊贵,风舞雩此时却表现得十分恭敬、乖巧。 “伱师姐有事耽搁,还未归山,你帮着风娘一起操办两洲大比吧。” “是。” “此次东来,路上可有遇着什么事?” “未曾,只见到我北洲各个神祇、国主、年轻天骄、仙宗嫡传,因师尊游神会和两洲大比,从八方汇聚,前来东华山。” “很好,你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风舞雩又施了一礼,便退下了,去寻神侍风娘,帮忙处置游神会和两洲大比诸事。 云暮色则悠悠地看向神殿之外的天空,神情莫名。 …… 一位头扎冲天辫,身系红披风,肩扛大刀的少女,骑乘上古异兽云天苍狗,跨过清水河,抵达东华山下的云昔小镇。 降落在小镇西头后,她从狗背上下来。 这头上古异兽,变作一只白色小狗,跟在她脚边。 她扛着大刀,朝镇里走去。 一阵清风掠过,吹起她的红色披风,煞是好看,却没有几个人认识她。 …… 一个白衣飘飘,恬淡出尘的青年僧人,从北边走来。 看似步履平缓,几次迈步却已走进了小镇。 一位中年黄袍僧人迎了上去:“火莲寺戒空,恭迎佛子!” 恬淡出尘的白衣僧人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戒空师兄客气了,叫我三悟便好。” 戒空僧人立即改口:“谨遵佛子法谕,三悟师弟,请随我前往观水庵,水明师太已经清扫禅房,备好斋饭。” 白衣僧人温言回道:“有劳戒空师兄和水明师太。” 随后两位一长一少两位僧人,便走向镇北的观水庵。 一个佩戴双钩的野修,看着白衣青年僧人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地榜第三人,当代北洲佛子三悟,竟然也来了。” “看来北止戈洲很重视这次两洲大比啊,就是不知道风雪崖叶归人,和兵势峰赵白马,是不是也会出场。” “还真是期待啊。” …… 一位头戴斗笠,腰别弯刀的瘦削青年,嚼着一条草根,慢悠悠地走进小镇。 他的姿态轻浮,神情浪荡,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招惹。 因为在斗笠青年刚出现在小镇视野里的时候,就有在路边饮茶的修士,认出了他的身份。 本届北洲人榜第九,野修白草折。 一位凶名在外的西境第一大寇。 许多仙家邸报的主笔,认为他隐藏实力了,真实战力或许不弱于独占人榜魁首的谢飐。 …… 随着两洲大比之日临近,东华山下各个小镇里的修士,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各方嫡传,以及地榜人榜前十中的十境大宗师、九境天骄,抵达东华山。 离两洲大比还有三日,东蓬莱洲的队伍还没有到来,许多北洲的年轻天骄,就已经先互相比拼、较量起来。 几乎每个山下小镇,都设立了擂台。 不过率先出场的,大部分都是地榜、人榜上排名较后,或者未曾上榜的青年强者。 两榜前十,只有少女仙龙练霓儿,一天出手了好几次,几乎看到一个境界过得去的大宗嫡传,就想跟人过几招。 眼见着出场的青年强者,在地榜和人榜上的排名越来越前,很多人都开始期待,有更多两榜前十的人现身。 同时也越发期待即将到来的两洲大比。 …… 当东华山下热闹非凡的时候。 小阴间里,李往矣和小芊君,跟随着太虚鬼城,一路冲向小阴间最深处。 途中路过许多万年鬼王、骷髅巨擘、阴魂老祖、红毛尸王等强大鬼物阴灵的地盘。 当看到城头上站着的青袍魂影和邋遢刀客,它们全部选择蛰伏,没有一只敢跳出来拦截。 只有掠过一片黑色血湖上空时,忽然下起了邪异血雨,却被青袍魂影萧逸,轻巧的一剑,给扫去。 一剑落下,不仅那漫天邪异血雨,连浩渺的黑色血湖,也全都消失一空,成为历史。 这一剑,让李往矣见识到了太虚道宗传人的强大。 千年之后,尽管已化作一道魂影,萧逸的境界却已变得深不可测。 难怪能在这小阴间里,建立起一座太虚鬼城。 若是能回溯千年岁月,回到太虚宗覆灭那一日,或许他一人,便可敌过那四方灭宗黑手。 阿笑看到李往矣和小芊君露出的异色,却颇为嘚瑟地说道:“萧逸兄弟的境界若是不高,我岂会让他与我同行?” “就像你们俩,就不算同行,只是两个拖油瓶。” 李往矣并不在意这话,小芊君却替自家大师兄不服气,问道:“阿笑大叔,你二十岁的时候,跟大师兄比起来谁厉害?” 阿笑下意识地就想说,当然是自己厉害。 不过想起当初他和周老头,一起筹划的李小矣的修炼途径,不禁有些犹疑。 比较了半晌后,有些郁闷地道:“若论境界,肯定是这小子高,毕竟我现在也只是个刀客,没有入境。” “可你要说真实战力……二十岁的时候,我好像还没有练刀?” “哎呀,不好比,没法比。” 小芊君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阿笑这话,还是大师兄厉害一点。 看她笑,阿笑却又有些不服了,他阿笑可是天下第一猛人,怎么可能输给李往矣? 于是他找补道:“二十岁的时候没法比,不过若是我压境,与你大师兄一战,一刀,最多两刀,就能将他劈飞。” 小芊君假装信了。 李往矣却生起了一丝好奇,道:“阿笑,要不然试试?我还真想知道,我现在的境界,到底在同境之中如何。” 自从一步一境,直升半步圣人,又跌回九境之后,他就只与少女仙龙小试过一次。 当时他一掌就将少女仙龙,给拍到了地上。 但眼前的阿笑,压境之后,毫无疑问要比少女仙龙强大许多。 与其一战,才能真正地验证自己的实力。 阿笑听到他话,斜睨着他:“你小子还真想跟我交手啊?你爹还没认识你娘,世上还没有你的时候,我阿笑就已经天下无敌了,跟我交手,你就不怕道心破碎?” 李往矣摇摇头:“不怕,反正输给你我也不丢人;而要是赢了,那我就是同阶无敌,可以横行天下了。” “嘿,你小子还真敢想,我阿笑可是打八百年前,就已经是同阶无敌、越阶无敌、以弱胜强无敌的天下最无敌。你还想赢我?做梦去吧你!” 李往矣听到这番话,没有一丝气馁,反而真正生起了一股战意。 他笑着问道:“试试?万一呢?” 阿笑摇头,双手环胸:“不试,你小子是有点天赋的,万一真道心破碎了,别说周老头了,说不定连陆牧之那老匹夫,也得从望天都跑回来跟我拼命。” 李往矣见连山长都给搬出来了,不禁有些失望。 阿笑这货,还跟当年一样油盐不进。 就在这时,立于剑塔之上的青袍魂影,却忽然看了过来,而后一指轻点。 咻!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 阿笑和小芊君都有些惊讶。 李往矣却一脸肃穆,周身万座鸿蒙小世界流转,手出【君子不争掌】,迎了上去。 剑光与掌罡相遇于半空。 瞬息之后,剑光消失,掌罡湮灭,太虚鬼城之上,唯有一缕清风荡漾。 阿笑见状,挑了一下眉道:“李小矣,你竟然能接下他的九境一击,并胜出半筹,你小子还真已经同阶无敌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站上世间之巅 当剑光与掌罡一起消失后,唯有一缕清风,在太虚鬼城之中荡漾。 浩然之气化作的清风。 所以在阿笑眼里,刚才那一击,是李往矣胜了半筹。 因此,他有些惊讶。 要知道萧逸在一千年前,便是已孕育出了三把本命飞剑的天才剑修,若非宗门遭到变故,他必然会成为一位绝世大剑仙。 再有太虚道图加持,跻身中土神洲最强十人候补,甚至直接成为中土神洲最强十人之一,都不无可能。 千年过去,他的境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如今他压境一击,李往矣竟然能接下,犹有清风荡漾,确实令人惊奇。 一招既过,萧逸恢复了原样,依旧立在剑塔之上,静静地看着前方。 阿笑却忍不住咋舌道:“小子,刚才这一手万座小世界,应该就是你读完万卷书之后悟得的吧?” 李往矣如实回答:“是。” “一书一世界,有点意思,这手大道神通潜力很大,若有一天,你真能让这万千鸿蒙小世界,化作一个个大天地,那你便将站在世间之巅,俯瞰万古。”阿笑由衷赞赏。 李往矣讶然,没想到阿笑对这道神通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不过,想要将万千小世界,化作一个个大天地,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 他微微点头,而后问道:“阿笑,伱走的路,应该是‘一刀破万法’吧?” 阿笑怪笑道:“哟,竟然能看出来?不错啊,去了寒山书院,多读了几本书之后,就是不一样。” 李往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就见过了阿笑一刀斩邪神的风采,后来又听闻了他的各种事迹,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尤其他如今到了天命九境,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也自然而然明白了。 见阿笑这模样,他故意问道:“那等将来我真将万千鸿蒙小世界,演化为万千大天地,咱俩谁更厉害?” 阿笑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我厉害了,我可是天下第一猛人,你就是真成为万界之主,也不够我一刀砍的。” “小子,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大樟树镇里的那个李小矣,只能跟在我身后吃屁,别想跑我前面去。” 李往矣皱眉,总感觉阿笑这话里有话。 阿笑却不管他了,转头去逗小芊君。 对小芊君,他是真的喜爱,跟对李往矣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李往矣也不管他,见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进入小阴间最深处,拿出一卷书,坐到一处屋檐上看了起来。 虽然已经读完了万卷书,迈过了一道天堑,他现在每看完一卷书,仍能多加一道浩然之气,并多出一座鸿蒙小世界。 学无止境,读书亦无止境,并不因为读完万卷书,便无有增益。 小阴间这片奇异空间,天空中永远被阴雾笼罩,地面上则游荡着无数阴魂、骷髅、僵尸等鬼物阴灵。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往矣读完一卷书,第二卷书正读得入神的时候,正与小芊君玩耍的阿笑,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左侧远空。 小声嘀咕道:“竟然还有跑来送死的,是嫌在这小阴间当个鬼皇帝,不够自在么?” 听得他这话语,李往矣合上书,从屋檐上站起来,也向左前方看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团庞大无比,仿佛一座山脉一般的黑云,从远空飘来。 黑云之中,隐约可见一尊鸠头人身,肋生黑翼的巨大邪灵。 太虚鬼城停下,悬浮在空中。 立于剑塔之上的萧逸,静静地看着黑云团中的巨大邪灵。 李往矣未曾在任何书籍上,见过这尊鸠头人身,肋生黑翼的邪灵,不由看向了阿笑。 阿笑淡定地道:“这是鬼翼冥王,小阴间十大主宰之一,生前是一尊圣人级的金翅天鸠,吞了小阴间一尊黑翼血魔而成。” 李往矣记下,准备返回人间后,可以抽空写一本有关小阴间见闻的小书。 “太虚城主止步,尔本东南大域主宰,何故前来阴天秘境?”躲在黑云之中的鬼翼冥王开口,声音冰冷而充满傲慢。 它口中的阴天秘境,乃是小阴间最深处。 萧逸不答。 阿笑却上前一步,双手叉腰道:“想来就来,你个鸟鬼管得着吗?” 鬼翼冥王一双硕大鸠瞳,穿过黑云,冷冷地盯着阿笑:“我知道你,北止戈洲第一刀客风在笑,你乃生人,不应该入我冥界。” 阿笑却吊儿郎当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这小阴间,还是大阴间,我阿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个鸟鬼管得着吗?” 鬼翼冥王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右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尊身着黑袍,头戴暗血面具的邪灵。 这头邪灵体型只有一丈大小,但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不弱于黑云之中的鬼翼冥王。 很显然,这又是一尊主宰级的邪灵。 “这是小阴间十大主宰中的另一位——黑面鬼王。”阿笑主动给李往矣和小芊君介绍,“传闻这黑面鬼王与鬼翼冥王乃是一双死对头,没想到今天却一起跳出来了。” 李往矣运转儒家望气术,仔细观察这突然出现的黑面鬼王,结果并不能看穿它暗血面具下的真容。 黑面鬼王却已开口:“风在笑,你的确不应该出现在小阴间,你身上的无穷阳气,将扰乱小阴间的阴冥界域。” 阿笑直接一口吐沫,喷了过去:“我呸,你这只不敢见人的老鬼,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实际上不就是担心,我会影响你们对万千鬼物阴灵的奴役吗?你们这几头老鬼恶灵,早就应该消失。” 黑面鬼王目光一凝,阴森地道:“风在笑,别以为在人间无人能制你,你便也能在冥界放肆。我再劝告你一次,速速离去,否则必将血肉剥落,生魂凋零,化作这小阴间里的一副骷髅!” 阿笑依旧两手叉腰,回道:“我好害怕啊,要不然你现在就让我看看,我怎么个血肉剥落、生魂凋零?做不到的话,你就是我孙子!” 黑面鬼王目光变得更加阴冷森然,死死地盯着阿笑,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左边天空上,蕴藏在黑云之中的鬼翼冥王说道:“黑面,我早就跟你说了,这风在笑乃是一无耻混蛋之人,跟他说再多也无益,不如直接斩了他。” 黑面鬼王点头:“如你所说。” 话音一落,两尊小阴间主宰,同时动手。 黑面鬼王黑袍微闪,一双鬼手迅猛探出,瞬间放大,似要直接洞穿、撕裂太虚鬼城。 而飘荡在左边天空中的鬼翼冥王,则直接飞向太虚鬼城,黑云狂涌,弥漫天地,竟要直接将太虚鬼城整个笼罩、淹没。 城楼之上的阿笑,就这么看着它们左右夹击,未有任何动作。 剑塔之上的萧逸,却青袍飞扬,整座太虚鬼城忽然冲天飞起,瞬间出现在黑色云团的上方。 而后镇压而下。 黑云之中,鬼翼冥王脸色遽变,硕大鸠首发出一声尖叫:“不——” 轰! 太虚鬼城落下,尘土飞扬,黑云溃散。 巨大如山般的鬼翼冥王,鬼躯崩裂,彻底消亡。 一击落空的黑面鬼王见状,扭头就跑,身上黑袍化作黑雾,脸上暗血面具则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地里,以最快的速度遁走。 剑塔之上,萧逸一指点出,绽放三道剑芒追向黑面鬼王。 嗤!嗤!嗤! 三声如裂帛破絮般的声音响起,地底冒起三股黑气。 但仍有一道孱弱的黑光,仓皇远去。 萧逸收手。 阿笑则自始至终没有出手。 见李往矣有些好奇地看向他,他露出一个淡然笑容,道:“这方小阴间,还不到彻底消亡的时候,仍需这些老鬼恶灵撑着,且让它再蹦跶几天吧。” 至于镇杀鬼翼冥王,则是在警告其他几尊小阴间主宰。 李往矣问道:“那你要杀的大冥天刀皇,是什么样的存在?” 阿笑回道:“它也是这小阴间的十大主宰之一,不过是排第一的那个。” “杀它有别的原因?” “嗯。” “什么原因?” 阿笑瞥了他一眼:“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小芊君凑过来问道:“现在不能说?” 阿笑摇头:“暂时不能。” 李往矣和小芊君对视了一眼,难得见到胡子拉碴的刀客,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看来,要斩这小阴间的第一主宰,真不是阿笑一时兴起,而是关系着一个天大的隐秘。 李往矣暗暗施展【大衍天机术】推衍,结果没有收获。 阿笑鄙夷道:“就你这点小手段,还差得远,等你哪天遇上了完整的《连山》、《归藏》,通读‘三易’,【大易天机术】大成,才有可能凭借自身力量,洞察这世间的隐秘。” 李往矣作罢。 当今天下,“三易”中唯有《周易》完好,《连山》、《归藏》都有缺,他也无可奈何。 希望有一天,完整无缺的《连山》、《归藏》能够出世,如此不仅是他们这些易学传人的幸事,也是整个天下的幸事。 两大鬼王一死一逃,再无阻拦。 萧逸重新驾驭太虚鬼城,飞向小阴间最深处。 当李往矣又看完了七八卷书的时候,太虚鬼城飞过一片荒芜阴丘,来到了一片白骨群山的上空。 小芊君突然指着前方喊道:“那里有一条河流,好漂亮呀!” 李往矣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平静浩渺的河流,出现在白骨群山的前方,河中的水流碧绿清澈,不像是冥界之河,更像是人间的江河。 河流两岸,繁花似锦,无比绚丽。 一群又一群的蜻蜓、蝴蝶,嬉戏其间,十分美丽而祥和。 小芊君惊异地看向自家大师兄。 李往矣则想到了一本古书上的记载,看向阿笑:“这是忘川?” 阿笑点点头。 眼前这条清澈碧绿,两岸繁花似锦的河流,便是与黄泉、鬼曳并列的三大鬼河中的忘川。 一入忘川,前世断绝。 忘川河连通人世与冥界,同样也途径这小阴间的最深处。 李往矣询问:“这里便是小阴间最深处阴天秘境?” 阿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说?” “这里是小阴间最深处,却还不是阴天秘境。” 小芊君听不明白。 李往矣则想到了一种可能。 正说着,太虚鬼城已经越过了白骨群山,落在了忘川河畔一处宽阔的地域。 一身青袍的萧逸,依旧站立在剑塔之上,望着前方。 阿笑跳下了城楼,来到了河边,又是采撷那些艳丽的花朵,又是追逐那些蜻蜓蝴蝶,像是一个长不大的浪荡儿。 小芊君和他一起在花丛中玩耍、追逐。 李往矣看了一眼剑塔上的萧逸,也来到了河边。 很显然,阿笑和萧逸,是在等什么人。 既然如此,那他不妨也欣赏一下这片奇异的河畔美景。 作为三大鬼河之一的忘川,此时看起来那么美好,但仔细一看,可以看见河流之下,尽是游魂与尸骸。 那些艳丽繁花根底,也尽是血肉浇筑而成。 花海中飞舞的蜻蜓、蝴蝶,也全都是鬼物所化。 这才是忘川鬼河的真正模样。 李往矣心有所感,召唤出了一个鸿蒙小世界,托于手掌之中,让它与这处天地互相映照。 正当李往矣运转鸿蒙小世界时,忘川河的上游,飘来了一叶扁舟。 扁舟之上,站着一个身着帝袍的刀客。 剑塔之上的萧逸,眼睛变得幽亮。 阿笑也停下与小芊君的嬉戏,看向那乘舟而下的刀客。 …… 阳世人间,东华山。 独坐于神殿之上的云暮色,蓦然看向了某个地方,她的一双神眸,穿过了天地界壁,看到了那繁花似锦的河畔。 与此同时,位于北止戈洲北境的琅琊学宫,一位老农夫停下在院子里锄草的动作,也看向了那一个地方。 同一时间,寒山之上,副山长周冷溪站在爱晚亭里,也看着某个地方,手里不断掐指算着。 “那小混蛋竟然也跟着去了,有阿笑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以阿笑此时的境界,当不会有意外。” “再说在那个地方,还有那一位存在。” 向来冷静的周副山长,此时关心则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冥界帝刀与阿笑的刀 寒山书院,爱晚亭。 三位副山长之一的周冷溪,独自站于亭中,运转儒家望气术,看向某个地方。 同时袖口里的左手,不断掐指推演,天机地势、阴阳两气不断在他周身交替流转。 向来以冷静著称的他,此时心里却难掩忧虑。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儒衫,样貌俊秀,浑身透着机灵劲儿的少年郎,从下院沿着青石台阶,上到了亭子里。 刚入亭中,他就作揖拜了一下,不等周冷溪回应,便起身问道:“先生,你在衍算什么呢?” 周冷溪回头看了少年郎一眼,神情有些异样。 这是他收的第一位入室弟子。 作为圣人的他,为了这个弟子,在大樟树镇学塾当了几年教书先生。 当然,这不算稀奇事。 在当今天下,三教百家争流,先生择弟子,弟子亦择师。 名师难求,但足以传承衣钵的弟子,同样千金难求。 眼前的少年郎,是一位难得的读书种子。 如今尚是一块璞玉,但他期待他将来光芒大盛,照亮天下九洲的那一天。 而今日,便是这位大弟子,历经未来大劫之时。 “先生?” 上山已三月的少年李往矣,到底是比在大樟树镇时,少了几分轻佻,见先生不应,又轻唤了一次。 周冷溪收起心中的忧虑,回道:“就是算一件小事,你下山了?” 少年李往矣坦白:“嗯,去了一趟山下小镇,在百味茶楼里,听了几段书。” 周冷溪故作严厉:“你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吗?谢家子昨日已经通读《四书五经》,养出了第一道浩然之气,你别被他比下去了。” 少年李往矣却不在乎:“不要紧的,我让他先走九十九步,他也上不了天。我随便一读书,就能赶上他。” “先生,我买了王寡妇铺子的桂花糕,特意给你捎来,你别让师娘知道了。” 咚! 少年李往矣刚想从怀里掏出桂花糕,送给先生,就被赏了一个爆栗。 他一边捂着额头,一边不满地瞪着眼前的先生,嘟囔道:“我好不容易跟人斗鸡,赢了几个大钱,给你买的桂花糕。” “你再这么不识好歹,小心我不认你了,找阿笑学刀去。” 周冷溪作势又要敲,少年李往矣立即大喊道:“师娘,救命!先生疯了,要废了我,将我赶下山去——” 嗖! 他喊声未落,亭子里已经多了一位温婉端庄的老夫人,手里持着一把亮银大枪,护在他身前。 看到这一幕,周冷溪脸色一黑,恼怒地瞪向妻子身后的小王八蛋。 少年李往矣却对着他做鬼脸,一脸得意。 周冷溪气得胡子都快要立起来了,但没办法,有夫人护着,没法展现师道尊严。 吴瑛却满眼笑意地看着他,刚刚练完枪的她,身上犹有一种女子飒爽风姿。 看着妻子这温柔笑意,他只又瞪了那小王八蛋一眼,不与他计较。 李往矣见危机解除,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绸缎,送给师娘:“师娘,这是我跟人做工,挣钱给您买的绸缎,您看喜不喜欢?” 吴瑛接过绸缎,帮少年李往矣理了下乱了的衣领,道:“师娘很喜欢,谢谢小矣。” “不过你现在的年纪,正是男儿读书时,每日记得好好做功课,不可荒废了学业。” 少年李往矣点头:“嗯,孩儿谨记师娘教诲。” 吴瑛再次温柔地看向自家相公。 看吧,小矣还是挺听话的。 周冷溪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悄然出现在山巅,再次掐指推演。 …… 小阴间,忘川之畔。 顺流而下的扁舟,停在河中心。 舟上身着帝袍,腰别长刀的人影,看了一眼太虚鬼城上的青袍魂影,最终看向岸上,正手指捻花的阿笑。 毫无疑问,阿笑和萧逸,就是在等他。 等到此时,李往矣和小芊君,才彻底看清这位的模样,帝袍之下,竟是一副苍白骷髅。 然而,同样是骷髅,眼前这一位的境界,却远超太阿山上代守门人,紫晶骷髅林阿水。 其威势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深不可测。 他腰间的长刀,无有刀鞘,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它绝不寻常。 “大冥天刀皇?”阿笑依旧捻着手里的野花,有些轻佻地问道,“打个招呼,免得认错了人。” 身着帝袍的骷髅刀客点头:“不错,是我,你是北止戈洲第一刀客风在笑?” 阿笑摇着野花,灿烂笑道:“不是第一,普通刀客,不入境的那种。” 大冥天刀皇帝袍沉凝,似乎不太喜欢阿笑这轻佻不羁的性格,冷声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找上来,我一直在等你,你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要晚。” 阿笑回道:“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一下,不过老话说‘好饭不怕晚’,我想你应该也不介意吧。” 大冥天刀皇轻哼一声,作为回应。 他的目光,从阿笑身上挪开,扫向了旁边的李往矣和小芊君。 李往矣将【天人感应】神通运转到极致,庇佑着小芊君,迎接这一道目光。 大冥天刀皇,又名冥刀之主,乃是小阴间十大主宰中的第一位,一个没有被九洲大道金榜记录的无敌存在。 若非阿笑在旁,光这一道目光,就足以让他和小芊君身陨道消。 “一个养出万千浩然之气的儒家读书人,一个身蕴万千传承剑意的天生剑草,你竟然还带着这么两个人,就不怕出现意外,给阳世人间造成巨大损失?”大冥天刀皇漠然道。 阿笑淡定回道:“让他们长长见识,至于意外——应该不会有意外的,你说是吧。” 大冥天刀皇空洞眼眶中的本源灵火跳跃,浮现一丝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随后他气势一沉,帝袍微动,脚下扁舟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 阿笑终于将野花丢掉了,笑道:“也好,早打完早完事,这小阴间太无聊了,我已经待够了。” 不需要叮嘱,李往矣便驾驭清风,带着小芊君返回了太虚鬼城。 忘川之畔,只剩下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和河中心扁舟上的帝袍身影。 一位是小阴天第一主宰,称霸阳世与大阴间相接鬼域的冥刀之主,一位是有实无名的北止戈洲第一刀客。 阴阳两界的强大刀客,大战一触即发。 长刀一出,今日必然有一个人倒下。 大冥天刀皇眼眶灵火闪动,盯视着岸上的邋遢汉子,慢慢抽出了帝刀。 阿笑嘴角一勾,笑意浮现的同时,手里也多了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刀。 阳世人间。 东华山神殿里,一身神袍的云暮色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琅琊学宫里,农夫打扮的学宫大祭酒陈传,也拄着锄头,目光微凝,穿过了阴阳界壁,看着这里。 寒山之巅,周冷溪神情肃然,全力运转【大易天机术】。 哗啦—— 忘川河水突然涌动,掀起几朵浪花。 雪白浪花一落,东华山神主、琅琊学宫祭酒、寒山书院副山长三人视线和推演,同时被打断。 界壁如天,阴阳相隔,任凭境界再高,神通再强,也无法再窥视忘川河畔的情景。 河岸上和扁舟中的两位刀客,威势不显,却自有一股无形气机,充斥整片浩渺江面与无边河岸。 太虚鬼城之上,化作青袍魂影的太虚传人萧逸,仍旧立于剑塔之上,静静地注视着城外的两位。 李往矣和小芊君站在城楼上,说没有一点担心,肯定是假的。 但却都对阿笑有信心。 正当李往矣回忆十年前看过的那些仙家邸报,思索这一战究竟是如何进行,阿笑最终遭遇什么的时候。 大冥天刀皇动了。 冥界帝刀轻扬,脚下扁舟岿然不动,原本平静无波的忘川河,却猛然飞起万丈狂涛,化作漫天骤雨,奔袭向岸上的阿笑。 帝刀出,每一丈狂涛,每一丝骤雨,皆是刀芒。 甚至不止是万丈狂涛、漫天骤雨,整条忘川河,整片天地,皆是刀芒与刀势。 此一刀,大冥天刀皇没有任何保留,完全展现出了作为小阴间第一主宰的大道威势。 冥界帝刀所至,整个小阴间,皆随其而动。 就在这时,阿笑也动了,他直接拔地而起,手拖长刀,掠向了漫天骤雨和万丈狂涛,主动冲入震荡崩乱的小阴间天地大杀阵。 一道爽朗而响亮的声音,从刀芒所化骤雨狂涛和天地大杀阵中传出: “小子,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学刀吗?今日我便教你如何一刀破天,斩地,灭魔,澄清寰宇!” 刷! 一道亮白刀光从漫天骤雨和万丈狂涛中飞起,绽放于震荡崩乱的天地大杀阵。 小芊君小脸惊异。 李往矣则召唤万千鸿蒙小世界,映照融合这片小阴间天地,凝神观看。 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一道亮白的刀光。 整个天地,也只有那一刀。 不知过了多久,万座鸿蒙小世界与小阴间天地脱离,围绕着整座太虚鬼城旋转,似乎与这座神秘的鬼城相和。 李往矣收起了儒家望气术。 小芊君也眨了眨眼。 剑塔之上的萧逸,青袍飘动,有剑意无声流转。 太虚鬼城外,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立于河畔,他的衣衫一片凌乱破碎,显得更加邋遢了。 而他前方,忘川河已经回归平静,骤雨狂涛皆已消失,一页扁舟仍然浮于河面之上,却不再岿然不动,而是随浪飘荡。 扁舟之上,一袭帝袍的大冥天刀皇,帝刀插地,神情幽然。 “我养刀千五百年,竟然仍敌不过你这一刀,是运数?是天道?还是早已注定的刀道所向?”大冥天刀皇缓缓开口。 阿笑手里的长刀已然不见,听到这话,微笑回道:“不是,跟这一切都无关,主要就是我比你厉害一点。” 大冥天刀皇微微叹息,眼眶本源灵火一片黯然,却紧紧地看着阿笑。 “我早已知道,总有后来者刀客会找上来,自以为做足了准备,没想到还是败了,那我之前的坚持,还有前面的六位刀皇的殉道,岂非毫无意义?” 阿笑摇头:“还是有意义的,那就是告诉更后的后来者,你们那条路错了。” 大冥天刀皇平静道:“你胜了,那你说的便是对的,此后就看你的了。可是我观你气运,印堂黑暗,有大劫在身,希望你能够渡过去。” “放心吧,我肯定会的,我阿笑可是天下第一猛人,必然能活万万年。” 大冥天刀听到这话,突然抬头望向天穹,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髅脸上,却露出一丝怅惘,最终又化作一缕笑意。 当笑意散去,他身上的帝袍瞬间化作飞灰。 紧接着整个苍白骷髅身躯,也在刹那间化作齑粉,随着脚下的扁舟,一起沉入忘川河底。 唯有那把有“冥刀”之称的帝刀,自动飞向岸边。 阳世人间与小阴间两位最强刀客的巅峰一战,就此落下帷幕。 阿笑侧身看向太虚鬼城上的李往矣和小芊君,笑道:“怎么样?我刚才那一刀是不是很帅气,很神勇,很无敌?” 小芊君快速点头,脆声赞扬道:“很帅气,很无敌!” 李往矣也点了下头,道:“很不错。” 阿笑双手叉腰问道:“那你学到了几分?” 李往矣认真回想,好几息后才道:“一分?” 而后又摇头:“还不到。” 阿笑却没有嫌弃,道:“你能看清楚,记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这一刀可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九大洲所有刀客加一块,也学不了几分。” “我就是这么厉害,你不用自卑,也不用得意,你小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才能有我百分之一的风采。” 李往矣点头,没有反驳。 他离阿笑今日的境界,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他相信,只要他用心读书,早晚有天能与阿笑并肩,一起成为同行者。 阿笑看到他这反应,很是满意,随意一撩,将地上的冥刀踢向李往矣。 “这是一把好刀,在你完全领悟我那一刀,并走出自己的刀道之前,都够用。” “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你小子还是更适合读书,真要当刀客,你永远只能跟在我屁股后头吃屁,没得前途。” 李往矣撇了下嘴。 就在这时,他忽然脸色一变,喊道:“阿笑小心!” 话音未落,平静的忘川河哗啦作响,化作一条光影缭乱的迷濛长河。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跨越岁月长河的大战 一座光影缭乱的迷濛长河,突然出现在小阴间里,代替了原本的忘川河。 只需看一眼,哪怕是小芊君也猜出来了,这条迷濛长河正是传说中连通过去、当下与未来的岁月长河。 看到它的出现,让李往矣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毕竟,十年前,所有的仙家邸报都说阿笑在斩杀第七尊刀皇后,被岁月长河里飞出的一刀,劈进了忘川河里。 如今阿笑刚斩杀大冥天刀皇,岁月长河既现,难道终于要走到那一幕了吗? 其实不用他的提醒,阿笑包括太虚鬼城之上的萧逸,都察觉到了岁月长河的出现。 剑塔上的萧逸眉头微锁。 阿笑则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突兀出现的岁月长河。 如果没有听过李往矣之前的话语,他还真不知道岁月长河会显现于这小阴间深处,而现在,他则期待到底会发生什么。 连小阴间第一主宰大冥天刀皇,都在他刀下饮恨,他倒想知道是古今未来中的哪一尊刀道大能,跨越岁月长河对他出手。 正好奇着,岁月长河上游涌起几道浪花,而后便看见一位身着血色战甲的高大人影,踩着一道道光阴浪花,顺流而下,不断临近当前岁月。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凶煞无比的血色战刀。 “血刀皇?” 看到那一身血甲和血色战刀后,阿笑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收起了一向的嬉皮笑脸。 剑塔之上的萧逸,也神情微变,周身流转的剑意,越发凝练浓郁。 很显然,不管是阿笑还是太虚传人萧逸,都感受到了自岁月长河上游,穿越而来的身影,带来的威胁。 血刀皇——李往矣也知道这一位的来历。 乃是上古时代,杀得整个天下尸横遍野,血雨飘零的恐怖存在,他的一把刀,让世间万圣齐喑,只见血色,不见天日。 后世有刀道圣人评述,血刀皇在漫长的刀道历史长河中,可以排进前三,并可争第一。 传闻他后来被礼法定天下的那位天地大圣人,出手打杀。 没想到今日,他竟跨越岁月长河而来,降临小阴间。 看他那一身血色战甲,和无缺血色战刀,应还是全盛时期。 阿笑之劫,恐怕就应在他身上。 咻! 还隔着几道岁月光影,血刀皇就直接出手了。 站于河畔的阿笑,虽然变得认真,却并无一丝惧色,长刀在手,迎了上去。 “没想到连你血刀皇,也走上了那一条断绝天下刀道的邪路,那就看看是血杀一个时代的你厉害,还是我天下第一猛人阿笑厉害!” 阿笑长啸一声,抡刀便砍,两位站在刀道绝巅之上的绝世刀客,隔着岁月长河大战起来。 太虚鬼城上,小芊君看得紧张又担心,小手紧握,为阿笑大叔祈祷。 李往矣手里握着阿笑踢过来的冥刀,感受着这把冥界帝刀绽放出来的刀意,同时全力运转儒家望气术,观察阿笑与血刀皇大战。 阿笑走“一道破万法”之路,面对小阴间十大主宰中的第一人大冥天刀皇,一刀便分出了胜负。 而对上血刀皇,却大战不休,转眼已是上百个回合。 显然,在上古年间血杀天下的血刀皇,境界远超小阴间第一主宰。 “大师兄,阿笑大叔能赢的吧?” 小芊君忍不住询问大师兄,怕打扰到激战中的阿笑,她甚至都不敢开口,选择了传音。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回道:“放心吧,阿笑可真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猛人,就算血刀皇再厉害,也不可能赢他的。” 随后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青袍身影。 萧逸一脸平静地看着岁月长河上的惊世大战,周身剑意依旧流转,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李往矣也沉下心来,万座鸿蒙小世界,化作万道书籍虚影,一卷卷摊开,融于天地,演绎、记录下这刀道巅峰一战。 很快又是两百个回合过去,岁月长河上的阿笑,越打越兴奋,大笑道:“如何,我阿笑可当得起万古第一猛人?” “反倒是你,要比我想象中的弱很多啊。” “你若不退走,五百招之内,必斩你于刀下!” 血刀皇也是气势不减,听到这些话,并不言语,只是加快了出刀速度,一把血色战刀带出了漫天血海,即使隔着岁月长河,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血煞之气。 然而阿笑之刀,却如其人一般,嬉笑怒骂东撩西砍皆为刀法,除了刀光之外,没有任何的威势异象,却轻易地化解了血刀皇的所有杀招。 转眼又过了数十个回合,血刀皇突然开口道:“风在笑,你已站在了与我同一境界上,不如你加入我们吧。” 阿笑挡住他的一记绝杀之术后,撇嘴道:“我若打不过你,或许会考虑一下你的建议,现在我长刀在手,天下我有,岂会加入你们这群蝇营狗苟的堕落之辈?” “反倒是我要提醒你,你若此时退走,尚能苟活一些岁月,若是还想逆天而行,大冥天刀皇的下场,便是你的归宿!” 血刀皇冷声道:“逆天而行?你风在笑才是逆天而行,世间大势已无可更改,未来结局也早已注定,就算我不拦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阿笑直接一口啐过去:“我呸,有我阿笑在,便没有什么是早已注定的,更何况我阿笑之外,还有更多后来者,你看到太虚城上站着的人吗?” “有他们,还有他们之外的其他人,必定打破一切,鼎定乾坤,未来一片灿烂辉煌!” “反倒是你们这些饕餮败类,必将被扫进历史尘土中,永世被唾弃。” 血刀皇看向太虚鬼城,无视剑塔之上的萧逸,视线落在李往矣和小芊君身上,有些讶然道:“演化万座鸿蒙世界的儒生?蕴藏万道传承剑意的天生剑草?他们确实都不错。” “不过,你以为他们真能带来希望?” “岁月长河既启,古今未来在这一刻互相融通,岂会只有我一人踏浪而来?” 听到这话,阿笑心里一惊。 就在此时,岁月长河下游,出现了一道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邪异身影,瞬间抵达当前河段。 而后一手探出,化作一只巨大兽爪,抓向太虚鬼城。 “萧逸,他是冲着李往矣和小芊君来的,护好他们!”阿笑急声提醒。 太虚鬼城上,李往矣拉住小芊君,将【天人感应】神通运转到极致,一起融于天地。 而剑塔上的萧逸,则右手一抬,一缕剑光凭空浮现,杀向从岁月长河中探出的巨大兽爪。 这一缕剑光,远胜于之前追击黑面鬼王的那三缕剑芒,瞬间便洞穿、击碎了那只巨大兽爪。 巨大兽爪刚一碎裂,又瞬间重现,便一下变作三只,从三个方向同时抓向太虚鬼城。 萧逸脸色微冷,右手一转,五指齐点,登时飞出五缕剑光,三缕对付三只兽爪,另外两缕剑光,直接杀向岁月长河下游藏着的邪异身影。 那从岁月长河下游回溯而来的邪异身影,发出一声低吼,听不出是人类还是凶兽,两掌连拍,击溃了杀到近前的两缕剑光后,大嘴一吐,化作一道幽邪的杀戮劫光,直扫整座太虚鬼城。 萧逸心念一动,太虚鬼城之上,便出现了一把银白飞剑,带起一道剑影光流,迎向那幽邪的杀戮劫光。 李往矣见了心中暗异,剑塔上的这位太虚传人,终于召唤出了他的第一把本命飞剑。 而从之前映照的千年前的画面可知,萧逸可是拥有三柄本命飞剑的。 这位千年前来自中土神洲的天才剑修,其剑道天赋可与叶归人媲美。 刷!刷!刷!刷!刷!刷…… 萧逸这第一把本命飞剑,名曰“回光”,一出现几次飞掠,便搅碎了邪异身影吐出的杀戮劫光,并带起几道剑花,直接杀进了岁月长河之中。 “回光”之剑意,恰与岁月长河匹配,进入岁月长河之后,威势不减反增,直接追击邪异身影的本体,杀的全身隐藏在黑暗中的邪异身影,在岁月长河中一阵躲闪沉浮。 萧逸之战法,比起抡刀乱砍的阿笑,从容了许多。 伴随嗤的一声,银白飞剑洞穿了邪异身影的伪装,揭开了它的本来面目,竟是一头浑身墨绿的长着飞翅的大妖。 萧逸双眼一缩,随即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虚影,没入了岁月长河之中。 因为他认出来了,这被揭穿伪装的墨绿大妖,竟是当年覆灭太虚宗的四方黑手之一。 今日遇上了,他要为宗门,也为自己报仇。 嗖!嗖! 第二柄、第三柄本命飞剑,也凭空浮现,一起杀向墨绿大妖。 墨绿大妖比起千年以前来,又强大了许多,然而面对三柄飞剑齐出的萧逸,竟是有些狼狈。 一千年过去,萧逸已经成长到了让其惊骇的地步。 另一边,越打越兴奋的阿笑,也慢慢压制了血刀皇。 从上游顺流而下的血刀皇,从下游回溯而至的墨绿大妖,被阿笑和萧逸两人拦截。 如此跨越岁月长河的战斗,当世的两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也是奇哉。 哗啦—— 突然,岁月长河中,又传来了一声异响。 随即一只黑色巨手,绕过上下游的两场大战,直取太虚鬼城上的李往矣和小芊君。 这只黑色巨手来得突兀而迅捷,几乎刚出现,便已靠近了太虚鬼城。 身为城主的萧逸离去,太虚鬼城却似活物,在黑色巨手即将靠近的刹那,猛然一震,满城鬼气化作一道护城异光,挡住了黑手。 不过这只黑手被挡,城头之上又凭空出现了另一只黑色巨手,从上往下抓向李往矣和小芊君。 李往矣运转【天人感应】,瞬间消失在城楼上,隐匿于无形。 黑色巨手落空,其主人却料定李往矣和小芊君仍在太虚鬼城之中,竟让两只黑手同时发力,从上方与前方同时夹击,要一举破城。 只是此时阿笑和萧逸已经反应过来了。 萧逸其中一柄本命飞剑,瞬间回到太虚鬼城,反杀前方的那只黑手。 而阿笑则一刀劈飞血刀皇,以身为刀,破空而至,身影一闪,便已斩断了上方的那只黑手。 阿笑和萧逸,都没想到他们拦着上游和下游,竟还能有第三位恐怖存在,想要灭杀李往矣和小芊君。 显然正如血刀皇所说,今日不仅是他要来杀阿笑,岁月长河一现,另外两位前来扼杀李往矣。 被揭穿伪装的墨绿大妖不消说,则偷偷出手的第三位幕后黑手,显然也是来自于未来。 从他们的目标来看,李往矣和小芊君其中的一位,在未来必然大放光彩,威胁到了他们的存在。 所以他们才要洄游而上,提前将他扼杀。 但是阿笑和萧逸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不仅阿笑直接返回了太虚鬼城,萧逸也舍弃了灭宗大仇,回到了太虚鬼城之上,只有第一把本命飞剑“回光”,仍留在岁月长河之中,追杀墨绿大妖。 血刀皇很快便回到了当前岁月,站在长河之中,俯视太虚鬼城上的阿笑,墨绿大妖也用一击妖族大招,将“回光”飞剑击飞,与血刀皇并肩。 而那位隐藏在未知处的黑手,则以一道虚影,站在血刀皇与墨绿大妖中间。 太虚鬼城之中,李往矣带着小芊君重新出现,站在阿笑身侧。 阿笑望着岁月长河中的三位,开口道:“总算知道我这杀劫因何而起了,小子,还真是你带来的啊。” 他这话是对李往矣说的。 三位强敌威逼而来,他却仍旧十分从容,没有一点惧色。 萧逸也有些惊异地看了李往矣一眼,没想到他竟能躲过那第三位黑手的致命一击。 他因陡见仇敌,一时失去理智,冲进了岁月长河之中,还好太虚鬼城不负他多年温养,自行反应,加上李往矣神通玄妙,躲过了突袭。 如果李往矣和小芊君出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李往矣先对萧逸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介怀。 而后对阿笑道:“我和小芊君要不要马上离开,免得束缚你和萧前辈的手脚?” 以二敌三,当前局面不利。 阿笑看看岁月长河中的三位,却咧嘴笑道:“不用,三头暗鼠而已,何足道哉?不过需要借你一样东西用一下。” 嗯? 李往矣愕然。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塌下来 李往矣没想到阿笑竟然还会向他借东西,毕竟岁月长河里的三位,明显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而他最多也就抵达过半步圣人,相差实在太远。 他直接询问:“你要什么?” 听到这话,不等阿笑回答,岁月长河上的三位,却先出手了,根本不给阿笑机会。 血刀皇一刀破天地,血色战刀从岁月长河中斩出,直接划破了小阴间,让原本幽暗的小阴间天穹变得一片血红。 而那最凌厉的一抹刀锋,直指整座太虚鬼城,要将其劈为两半。 墨绿大妖双翅猛然扇动,瞬间飞出数百支飞羽,化作妖邪箭雨,同时覆盖太虚鬼城上的阿笑、萧逸、李往矣、小芊君四人。 那漂浮在他们中间的黑暗虚影,则拨弄十几道光阴涟漪,涌向太虚鬼城,想要把阿笑、萧逸和李往矣、小芊君分开。 这第三尊黑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扼杀李往矣和小芊君。 在他们出手那一瞬,萧逸也动了。 “回光”、“飞仙”、“太虚”三柄本命飞剑齐出,银白色的“回光”飞剑一转,那被血色战刀斩破的小阴间天穹,瞬间复原,亦将袭杀前来那一抹凌厉刀锋,挡在太虚城外。 “飞仙”飞剑为青碧色,始一出现,便化作一道青色天幕,拦住墨绿大妖以本命飞羽,化作的漫天箭雨。 而最后一柄本命飞剑【太虚】,则得太虚之意,剑出无形,却瞬间将第三尊黑手拨弄的光阴涟漪,全部化作虚无。 他竟仅凭三柄本命飞剑,便挡住了三尊跨越岁月长河而来的恐怖黑手的联手一击。 不过,仅三息之后,当血刀皇、墨绿大妖、第三尊黑手的第二击打来的时候,三柄本命飞剑便被击飞了。 血刀皇的战刀、墨绿大妖的兽爪、第三尊黑手携带光阴法则的一拳,已经杀到了太虚鬼城之前。 但这已经够了。 只见阿笑左手一探,手里已经多了一枚样式古朴,泛白如玉的大印。 嗤! 阿笑一刀斜撩,同时斩向血刀皇、墨绿大妖、第三尊黑手的血刀、兽爪、光阴凶拳。 “一刀破万法”的刀道真谛,展现得淋漓尽致。 同时灵力一催动,左手古朴大印印壁上的神秘道纹被激活,整个大印异光大放,极速暴涨,变得如一座小山般大小。 而后离手而去,撞向岁月长河。 古朴大印还未抵达,整条岁月长河便开始荡漾、震颤起来,变得极不稳定,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断裂、崩塌。 “万象更新印?” 血刀皇、墨绿大妖看清古朴大印的真容后,同时脸色一变,唯有第三尊黑手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但是他的一双深幽巨瞳,却变得一片冷然。 很显然,跨越岁月长河而来的三位,都认得这来历神秘的【万象更新印】,知道它的品阶和威力。 因而他们再次联袂出手,想要抢在古朴大印展现神威之前,将其击毁,或者抢夺。 只是岁月长河已经因【万象更新印】的出现,变得极不稳定,让他们的攻击被打折扣,再加上阿笑和萧逸的强势还击,根本无法抢夺或者击毁大印,只能稍稍阻止它靠近岁月长河。 李往矣没想到阿笑要借的是自己的本命物,更没想到这【万象更新印】对岁月长河,竟似有压胜作用。 见血刀皇三人全力攻击【万象更新印】,他灵光一闪,将神念全部注入古朴大印之中,被他祭炼多时的本命物,被彻底激发,瞬间又暴涨几倍,变得比太虚鬼城还大。 巨印一晃,便出现在了岁月长河上空。 “好小子,干得不错!” 阿笑见状忍不住大赞一声,与李往矣一起驾驭如城巨印,凌空砸向岁月长河,镇压而下。 轰! 巨印落下,岁月长河瞬间崩塌,断为数截,岁月波涛乱涌,光阴涟漪飞溅,一重重光影画卷,四散弥漫。 血刀皇、墨绿大妖、第三尊黑手被分开,各据一段岁月河流,悬停空中。 原本与岁月长河融为一体的忘川河,回归本来模样,河流中的游魂、尸骸、鬼气等阴冥鬼物,却是被消耗了许多。 眼见断裂的岁月长河,即将彻底消散,占据下游河段的第三尊黑手,却仍不愿放弃,右手攫取四散的岁月波涛,化作一记满含寂灭气息的光阴霸拳,轰向太虚鬼城上的李往矣和小芊君。 阿笑长刀旋斩,璀璨的刀光淹没一切,迎了上去。 当刀光消散,岁月长河断裂的下游河段,彻底溃散,第三尊黑手亦已消失。 在这第三尊黑手出手的同时,占据岁月长河中段的墨绿大妖,也全力出手了,一双兽爪撕裂长空,想要彻底摧毁太虚鬼城,却被萧逸给击退。 在脚下岁月波涛即将消散一空的时候,它冷诮地盯着一身青袍的萧逸:“太虚传人,我等着你来杀我!” 话音刚落,他便也与岁月波涛一起消失。 三尊跨越岁月长河而来的黑手,只剩下顺流而下的血刀皇。 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太虚城头上的阿笑,冷声道:“风在笑,任凭你如何作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一切都早已注定。” “我最后劝伱一句,放弃吧,加入我们,才有未来!” 阿笑再次变得嬉皮笑脸,道:“你一个早已过去的人,还想劝现世的我加入你们?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还是觉得我脑子有坑?” 血刀皇见状,也不再多言了,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出最后一刀吧,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血杀一个时代的我更强,还是后世的你,在刀之一道走得更远。” 阿笑撩了一下自己的斜刘海,摆出一副自以为很帅气的姿态,回道:“如你所愿!” “回去之后,记得告诉那些老不死的龟儿子,后世有一个阿笑,是天下第一猛人,让他们都给我安分一点。” 血刀皇冷哼一声。 旋即血色战刀无声斩下。 阿笑亦纵身而起,长刀飞斩。 “锵——” 一道刀刃碰撞声响彻云霄。 血刀皇的一只断手离体,带着淋漓的鲜血掉落。 而阿笑则一头栽进了忘川河里。 “大师兄,阿笑大叔他……”小芊君很是担心阿笑。 李往矣则神情有些古怪。 原来,他真的什么也没有改变。 阿笑还是被岁月长河里飞出的一刀,给劈进了忘川河里。 只是后面半句,是怎么回事? 据十年前那些仙家邸报记载,阿笑在斩杀第七尊刀皇后,被岁月长河飞出的一刀,给劈进了忘川河里,命魂已碎。 而现在,伴随一道幽白浪花翻涌,阿笑从忘川河底浮了上来。 看他那精神抖擞,一个纵跃,便回到了岸上的样子,哪里像命魂已碎? “阿笑大叔,你没事吧?”小芊君飘飞前去。 阿笑甩了甩头上的水滴,看了一眼地上掉落的血刀皇的断手,咧嘴笑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猛人,世上最无敌的那种,怎么可能有事?” 听到这话,小芊君放下心来。 李往矣却是看出来了,阿笑实际上还是受伤了的。 只是比起左手断裂,一身半残退走的血刀皇,要强上了许多。 这最终一刀,还是阿笑胜了。 如此神勇表现,确实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猛人。 阿笑却无视李往矣的神情,看着地上的断手道:“这只手可是好东西啊,小子,你要不要把它带上?说不定以后能换个好东西。” 李往矣点头:“既然有用,当然不能浪费了。” 阿笑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笑道:“很好,来者不拒的态度,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了。” 他又拿刀在李往矣和小芊君身前划拉了一下,道:“你放心,不管是这只断手,还是你和小芊君身上的其他因果,我都已经帮你们斩断了,今日这一战,不会给你俩留下任何不好的影响。” “只要你自己别嫌命长,随意进入岁月长河,刚才那三位,还有其他可能存在的窥视者,都不会找上你。” 李往矣致谢:“谢谢!” “谢个屁,你要真有这个心,当初就不应该让我啃糙饼,差点把老子的牙给崩了。” 李往矣微笑,他又没法跨越岁月长河,回到十年前给阿笑做好吃的,再说了后来不也把红烧肉给端出来了吗? 阿笑看向旁边的萧逸,道:“放心,那头绿毛大妖跑不了的,等我们办完事,再去找他清算。” 萧逸轻轻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李往矣询问道:“阿笑,你们还要去哪里?” 阿笑掠过忘川河,望向远方道:“我们还得往前进入阴天秘境,然后从那里进入大阴间。” “这阴天秘境连通了大阴间?” “是。” “你和萧逸前辈要去做什么?” 阿笑回过头来,笑容温和地看着他和小芊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道:“小子,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累了,想要懈怠了,一定记得天塌下来了,有大个子顶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该休息就休息,想干啥就干啥。” “嗯?” “还有啊,一定要记得保护好小芊君,这可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芊君,一定不能让她出事。” 李往矣颔首,小芊君是他的小师妹,就算阿笑不叮嘱,他也一定不会让她出事。 但他还是想问:“刚刚那第三尊黑手,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小芊君?” 阿笑揉了揉小芊君的小脑袋,又看了一眼已经恢复正常大小,回到李往矣身边的【万象更新印】,笑道:“谁知道呢,我又没有去过未来。” “不过他们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们急了,未来的你们必然大放光彩,所以他们才会想回到过去,提前抹杀你们。” “所以无论未来遇到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可以到处多走走看看。” 李往矣记下:“会的。” “好了,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该走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阿笑看向萧逸。 萧逸看着一声青衫的李往矣,和灵性可爱的小芊君,最终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摇了摇头。 李往矣却作了一揖,主动道:“萧逸前辈,等我和小芊儿去了中土神洲,一定会去寻找太虚传人。” “我相信以太虚道宗的底蕴,必定还有其他传人,存活于世。” 听到这话,萧逸神情有些怅惘,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都交代完了,我送你们走吧。”阿笑很是洒脱地说道。 此处已经靠近小阴间最深处,若是他不送,以李往矣和小芊君的境界,很难返回人间。 李往矣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汉子,心中涌现许多话语,最终问道:“阿笑,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 小芊君也嫩声道:“是呀,阿笑大叔,我会很想你和萧逸前辈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阿笑不假思索道:“肯定会再见的,至于什么时候,那得看我心情。我若是心情好,什么时候都能见,可我若是心情不好,那就难说了。” “小芊君,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你这大师兄,所以你要是哪天想我了,丢下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喊三声‘阿笑’,我就出现了。” 小芊君看看大师兄,又看看阿笑,小脸憋笑地点了点头。 阿笑也对小芊君这反应很满意,笑了一下后,右手一甩,师兄妹俩就飘飞到了空中。 而后他和萧逸,驾驭着太虚鬼城,冲向了小阴间最深处,直达传说中的阴天秘境。 李往矣和小芊君远远地看见他们,抵达阴天秘境后,又驾驭太虚鬼城突破了大界障壁,一头撞进了神秘而凶险的大阴间。 “走吧。” 直至太虚鬼城彻底消失在冥界障壁之后,李往矣运转【天人感应】,带着小芊君从小阴间消失,返回了人间。 浩然之气微荡,他们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忘川崖之上。 而几乎在他们返回的同时,琅琊学宫万书楼里,一本漂浮在密室中的古书上,浮现了一行字: “风在笑于小阴间深处,斩杀大冥天刀皇后,与血刀皇进行终极对决,斩断血刀皇一臂,掉落忘川河,却无大恙。” 一位农夫打扮的老者看到这行字,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后出了密室,招来一人道:“通报各大仙家邸报,就说阿笑在斩杀第七尊刀皇后,被岁月长河飞出的一刀,给劈进了忘川河里,命魂已碎。” 来人领命:“是,先生!”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又加一洲 六月二十八,距离七月初一东华山游神会,只剩下两天。 一艘仙家宝船,飞行在北止戈洲的上空,自西向东而行。 仙家宝船有五层,凡能登船者,皆是仙家修士,或者是入境武夫。 第四层的一个单间里,住着一个面容粗犷的青衫读书人,这位青衫读书人神态虚浮,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并无多少儒生风范,偏偏又摇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娇俏可爱的红裙小女孩。 自打上了船,这位名叫李殢酒的青衫读书人,就到处溜达,除了最上层的贵宾雅间,因为有宝船小厮守着,非贵客不能上去外,其他四层都被他逛了个遍。 不到半日,就在船上交了许多朋友。 “李兄,你觉得这次两洲天骄大比,谁会赢?” 第三层船舱里,一位四境剑修询问。 距离与东蓬莱洲的天骄大比之日,越来越近,整个北止戈洲都在议论这件事,这目的地为东华山下小镇的仙家宝船,更是不例外。 面容粗犷的青衫李殢酒,闻言回道:“肯定是咱们北止戈洲啊,这还用问?” “哦?为什么这么确定?是风雪崖叶归人吗?可是按照旧例,她最多只会参加十境之争,九境天骄大战她是不会参与的。而且,她会不会参加还不知道呢,据各家仙家邸报最新报道,她并未见现身。” 李殢酒摇晃着折扇,道:“非也,不是因为叶归人。” “那是因为谁?” “是区区不才在下。” “你?” “是啊,有我李殢酒在,不管东蓬莱洲来了多少位年轻天骄、绝世大宗师,都得匍匐在我脚下!” 李殢酒打开折扇,轻轻扇动,身上青衫随之飘飞,摆出一副无敌之姿。 但是他那明显亏空的身子,却让他这姿态显得轻浮滑稽。 四境剑修扫了他一眼,忍笑道:“李兄,你若是再加上五境,我便信伱了,可你现在的境界……” 李殢酒不服:“我现在的境界怎么了?” 四境剑修也不惯着了,直言道:“李兄,你不过是山水六境的儒生,只比我高了两境,你去了东华山,连参加游神会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参加天骄大比,让东蓬莱洲的天骄、大宗师匍匐了。” 李殢酒一收折扇,道:“谁说的?我与那神主娘娘嫡传弟子姜近晚仙子的闺阁好友云冕道姑,乃是旧相识,岂会没有资格参加游神会?张兄莫要小瞧我!” 名叫张水业的四境剑修,这下彻底忍不住了,笑了起来。 旁边其他几位三四境的修士,也都开怀大笑起来。 其中一位枪客,大声道:“李兄,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认识神主娘娘座下姜近晚仙子老家隔壁大婶的三舅姥爷干兄弟家的那条狗,那我是不是也能上东华山参加游神会?” 另一位汉子也跟着起哄:“不错,李兄,我认识神主娘娘记名弟子南楚女太子风舞雩的贴身女卫她二大娘家小闺女的大姑姐情郎家的那头牛,是不是我也能参加游神会?” 李殢酒很是骄傲地道:“你们认不认识那条狗和那头牛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认识云冕仙子,不信你们问问我家小芊,是吧芊儿?” 他身旁的红裙小女孩立即点头回道:“不错,我大师兄真的认识云冕姐姐,有过一面之缘!” 这小女孩长得那么娇俏可爱,年纪又小,他们自然是相信她的话的,但当听到只是与云冕仙子有一面之缘,他们再次哄笑起来。 要这么论,他们当中还有人认识神主娘娘呢,毕竟神主娘娘每隔几年便会在人间显圣一次,他们许多人都曾参拜过。 他们愣是不信,李殢酒便不管了,转移了话题,讨论起十境之战,和九境天骄大比,北止戈洲这边会有谁出场。 这话题一开,第三层船舱里变得更加热闹。 十境之战,大家最期待的毫无疑问是风雪崖叶归人,这可是公认的北止戈洲千年以来的第一天才。 其后是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和当代佛子三悟。 至于九境天骄,大家则首推人榜第一的铁枪门大师兄谢飐,在上一届大洲人榜中,位列第三的他,就有实力挑战绝代双骄万里凝和贺愁新。 如今绝代双骄纷纷破境,晋升十境大宗师,那他便是北止戈洲当仁不让的九境第一人。 李殢酒在场境界最高,大家让他发表看法,李殢酒推崇长春道子南流景,和少女仙龙练霓儿。 这两位在最新一届大洲人榜上,分别排在第五和第六,虽未进前三,却都底蕴深厚,战力强大,必然会大放异彩。 他还提了一个名字——寒山谢嘉树——直言这位寒山书院当代门面,若是愿意出场,必将惊艳所有人。 第三层船舱里的所有人,听了都很是怀疑。 毕竟这位出身寒山书院的谢家公子,上了大洲人榜,大家都知晓他,他只排在第五十名,堪堪进入上半榜单,当前境界也只七境后期,如何能在至少九境的天骄大比中,惊艳所有人? 李殢酒却说得十分坚决,不容置疑。 旁边的小芊姑娘,也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这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毕竟他们的境界,都不如李兄弟,难道李兄弟知道什么内情?或者是大道人榜记载错了? 李殢酒见状,和红裙小姑娘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不需多说,这面容粗犷的青衫儒生和娇俏可爱的红裙小女孩,正是李往矣和小芊君师兄妹。 李往矣再次施展秘法,变换模样,化名李殢酒。 为了尽可能不被认出来,连小芊君也将最喜爱的小翠裙,换成了小红裙,并隐去了额头上的剑草印记。 登上《惊世名录》后,李往矣当前在九大洲的名气,可能还要高于叶归人,真正的一朝成名天下知。 为了避免走哪儿都被人认出来,从离了忘川崖后,他便改变化身李殢酒,现在的他是一位山水六境的落魄儒生。 正当李往矣和这群三四境的仙家修士笑谈的时候,在角落里,有一位腰别双钩的独眼汉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看起来只有两境,但看向这群三境修士的眼神,却充满了冰冷与杀意。 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那面容粗犷的青衫儒生身上后,却悄然收起了杀意,倚着船舱假寐。 两刻钟后,李往矣看了一眼这独眼汉子,领着小芊君离开了第三层船舱,那些剑修刀客们,一起送别李兄。 回到第四层甲板上,小芊君忍不住传音道:“大师兄,刚才那位独眼的大叔,是一位邪修吗?” 李往矣微微摇头,回道:“算是亦正亦邪吧,他应该是与第三层船舱里的某几个人有仇,不过他修习的神通比较邪异,一旦见多了血,容易陷入癫狂。” “我不阻拦他报仇,但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希望有了刚才的警告,他能忍耐到下船之后再出手。” 小芊君点点头,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在第三层船舱,待那么久了。 “大师兄,谢师兄会来东华山吗?”想起刚才的话题,她忍不住问道。 “如果那位女太子不在,他应该会来凑热闹吧,现在肯定只会有多远跑多远。” 小芊君有些遗憾,看来是看不到谢家公子,在两洲大比上大放异彩了,不过有大师兄在,肯定会更加惊艳天下吧? 嗯,肯定的! 师兄妹俩正聊着,忽然有一支身着奇装异服,驾驭各种飞兽的队伍,从后方飞来,超越了仙家宝船,极速东去。 这支队伍,领头的是三位袒胸露乳的强壮老者,其余几十位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这三位老者流露出来的凛然威势,连李往矣见了也一阵心惊。 而那十几位年轻人,则全都是九境、十境的强横天骄。 他们散发出来的气势,和身上的穿着,让李往矣想起了一个地方。 这四层甲板上,还站着几位修士。 其中一位脸色苍白,满脸病态的青年,见他面露思索之色,道:“他们应该是来自西北烽火洲,中间那位坐在大夜枭上的老者,名叫赫连横山,乃是西北烽火洲最强十人中的一位。” “另外两位老者,也都是西北烽火洲成名已久的宿老,左边是黑云瀚海的霸主黑通天,右边则是大刺王国的国师白沙法王。” 李往矣琢磨道:“一位大洲最强十人带队,所随者又都是九境、十境的年轻天骄和绝世大宗师,这西北烽火洲是听闻我洲与东蓬莱洲两洲大比,也要来掺和一脚?” 西北烽火洲从其洲名,就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自古以来便烽火烧天,刀兵不休,几乎常年累月皆处于乱战之中。 而北止戈洲,以武为名,自然也是武运昌盛,各大皇朝、大国,皆国力强大,兵锋无敌。 这两个大洲又偏偏相邻,只隔着一个并不算浩瀚的西海,是以从无数岁月以前,两洲便极不融洽。 历史上发生过许多次跨洲大战,有西北烽火洲侵略北止戈洲,也有北止戈洲主动出击西北烽火洲。 其中有两三次,若不是中土神洲和西净土洲干预,两洲杀得可能直接彼此打崩,不止不休,生灵涂炭。 北止戈洲天下第一武运大洲的名号,有一大半,是来自于与西北烽火洲的大战,总体而言,还是这座位于正北方的大洲,略胜一筹。 但西北烽火洲那边,却一直不服气,时刻想要找机会夺走第一武运大洲的名头。 第一武运大洲并不只是一个虚名,关系着大洲的大道武运,也关系着未来的发展与强盛。 北止戈洲与西北烽火洲之争,大别于北止戈洲与东蓬莱洲的较量,后者只是意气之争,前者却是大道之争。 听到李往矣的话,那位满脸病态的青年回道:“应该是冲着两洲大比来的,此次大比举办的很突然,西北烽火洲那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集结队伍,跨洲前来,看来是早有此心啊。” 李往矣问道:“不知在陈兄看来,烽火洲此次派出的队伍,实力如何?能在我洲与东蓬莱洲面前,占得便宜吗?” 满脸病态的青年姓陈,名叫陈愈,回道:“只匆匆一瞥,又有赫连横山气机遮掩,看不真切。” “想来烽火洲既敢强势参与,出征之队伍应该不会差。” “不过,我北洲向来不惧烽火洲,而东蓬莱洲此次亦是气势极盛,所以此次三洲大比,谁能胜出,还真不好说。” 这一番话,听起来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李往矣却知道眼前的病态青年,并未敷衍他,而是由衷而说。 因为他除了叫做陈愈外,还有一个名字,乃是陈病已——最新一届北洲人榜第二天骄。 南境陈病已,在本届北止戈洲人榜排行上,犹在东华山嫡传姜近晚之上,仅次于铁枪门谢飐。 如此人物,自然是不会说假话的。 此时他也用了化名,应该是出于与李往矣一般考虑。 “陈兄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我北洲当不弱于烽火洲,尤其是我北洲此次大洲人榜上,天才辈出,堪称黄金大世,定能折服烽火洲那些蛮子。”李往矣表示赞同。 陈病已眼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李兄说的对,我北洲地灵人杰,大洲金榜之外,犹有许多潜龙未出,不管西北烽火洲派谁来,皆不足为虑。” 李往矣挑了一下眉,总觉得陈兄弟也是话里有话。 莫非对方也看穿了自己根底? 他很是怀疑,陈病已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往矣作揖,陈病已拱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止戈山,演武殿。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一间大殿里走了出来。 一位老者迎了上去,满脸笑容道:“恭喜啊,你居然这么快就从止戈大战场里走出来了,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现在还赶得上两洲大比,是否要前去?我已让下面的人备好了飞舟。” 高大魁梧的身影,乃是青年萧野,他摇了摇头:“不去,我先去挑战碧落天关,其他的等我出来后再说。” “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东华山下 演武殿里,兵家老祖听得萧野说,要先去闯碧落天关,忍不住捋着胡子道了一声“善”。 不骄不躁,自有定力,如此才堪为兵家大才。 “最新消息,西北烽火洲也要参加此次跨洲天骄大比,将两洲大比,变为三洲大争。” “烽火帝城那边,前日已经照会过我止戈山和琅琊学宫、东华山神宫了。今日游探来报,烽火洲之参战队伍,已经抵达我北洲,正往东境而去。” “此次三洲大争,非同寻常,事关今后三五十年内,三个大洲大道气运之强弱变化,风雪崖叶归人已经答应走一趟东华山,希望不会有失。” 兵家老祖介绍道,作为止戈山老祖,他很看重眼前这位高大魁梧的武道后辈,帮助其洞悉天下大势。 虽非止戈山嫡传,但只要是北止戈洲兵武天骄,便都算是止戈山隔代弟子。 毕竟止戈山,乃是天下第一兵家圣地,为弘扬北洲乃至天下武运计,无分内外。 萧野听完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这次三洲大争北止戈洲输了,最多十年,我们也必将再赢回来。” “如此昂扬自信?不错!天下果然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终究是老了,少了一份万物争发的朝气。” 兵家老祖颇为感慨,又很是欣慰。 萧野却想起了曾经并肩作战,与他联手猎杀宗师的那三位。 他并非说大话,而是真的相信,有他,还有寒山李往矣、隐湖裴合,半妖少年林蔚等人在,北止戈洲不可能会弱于任何大洲。 再过若干年,等他们这些人成长起来,别说是西北烽火洲和东蓬莱洲了,就算是中土神洲,又有何妨? 见他这神色与气势,兵家老祖越发欣赏了。 “有你们这一帮后生在,不管将来遇到了什么变故,我九洲天下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萧野抱拳致意,而后从储物袋里拿出,得自灵龟小镇的龟壳信符。 注入武道真力一激发,龟壳荡漾出一道异光,三尺之外便出现了一道灵门。 “穰苴公,我这便前往碧落天,再闯碧落天关。此次闯关,不成功便不归,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人间。” “其他杂事皆不挂碍,唯有山下小镇里的小苏姑娘,还请穰苴公多为照应。” 紫霞宗苏谷雨小姑娘,当日与他偶然相逢,陪他前来挑战止戈山,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山下小镇,未曾离去。 小姑娘经过碧落天大道本源洗练后,修为进步极快,不过终究是底子薄,境界不高。 她若是一直留在山下小镇还好,若想返回宗门,途中或有危险。 是以萧野有些不放心。 兵家老祖捋须而笑:“放心吧,在你刚入止戈大战场之时,我便让人将她请上了止戈山,她此时正在密藏宝库里参阅静修,不会有事的。” “同历灵龟洄游,伱即将再次前往碧落天地,可要将她请过来?” 萧野摇了摇头:“不打扰她静修了,多谢穰苴公,我这便去了,告辞!” 再次抱拳后,他便大步走进了灵门之中。 灵光一闪,灵门便消失了,从【止戈大战场】走出来的萧野,便再次前往了碧落天,挑战碧落天路的第一关。 “萧野成功通过【止戈大战场】这第一试炼秘境,此次再闯碧落天关,应该能够成功吧?” “一人挑战碧落天三个时代的武道第一人,若真能成,此子无敌之势便再无阻碍。” 兵家老祖很是期待,萧野何时成功归来。 随后他也离开这座大殿,交待一番后,作为演武殿这一百年的镇殿老祖,将代表止戈山,前往东华山。 …… 一艘仙家宝船,降落在东华山脚下的明溪小镇。 一袭青衫却面容粗犷的青年儒生,带着红裙小姑娘,从宝船里下来。 柳荫之下,满脸病态,一副大病未愈模样的陈病已,询问道:“李兄,我已提前在飞来峰街东升客栈,订下一处别院,李兄与小芊姑娘可已定住处?” “若是不曾,不妨与我同去,如此也好与李兄彻夜长谈一番。” 李往矣拱手致谢:“陈兄好意,我已心领,只是我已与几位故友相约,相聚于这明溪小镇,共游东华山,只能下次再去拜会陈兄。” “无妨,如此那在下便告辞。” “陈兄慢走!” 化名陈愈的人榜第二天骄陈病已,洒然离去。 李往矣和小芊君目送他走远后,走向了另外一条道。 东华山下的这些小镇,名为小镇,实则跟一座小城一般,十分繁华。 恰逢神主娘娘百年一度的游神会,又将举办两洲大比,各方修士汇聚,几乎每个小镇都人满为患。 还好许多仙家大宗、人间王朝的代表,和各方神灵的使者,被安排到了山上,空出了不少客栈、旅馆。 尽管如此,李往矣和小芊君因为来得太晚,也没能寻得一处落脚地,最终住到了一位老婆婆的家里。 “大师兄,咱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山呀?咱们太太太祖师爷与神主娘娘有旧谊,又是来送礼的,若是报上名号,神宫应该会给咱们安排住处吧?” 小芊君有些不懂。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东华山,为什么不直接去拜见神主娘娘,这是不是不合礼仪? 李往矣仍旧保持着“李殢酒”的模样,笑着回道:“大后天才是游神会盛大开启之日,咱们到时候再上山。” “此时神宫接待的都是各方大佬,咱俩小喽啰就不去凑热闹了。” “而且你不觉得,这山下要比山上更热闹吗?说不定还会有大戏可看。” 大戏? 小芊君大眼睛骨碌一转,便明白过来了,欣喜道:“大师兄是说会有很多大洲人榜的天骄,甚至是地榜上大宗师,提前交战?” 李往矣点头:“不错,按照过往两洲大比的旧例,每一大洲最多出场十人,叫作十番战,人榜、地榜各五人。” “但为了保证人员充足,不出意外,各大洲都会派出至少二十人的队伍,就像咱在宝船上,看到的那些来自西北烽火洲的代表使团一样。” “这些多出来的天骄、青年大宗师,既然登不了场,一般都选择在大比开始前,寻其他大洲的同阶强者交手,一是振一下己方声势,二也是一种热场。” 小芊君颔首,彻底明白了。 “那咱现在就出去逛街吧,去找霓儿姐姐,说不定她已经与人打好几架了!” 小家伙向来是好凑热闹的,当初还在书院的时候,就经常偷偷溜到山下去看戏听书。 在灵龟小镇时,也是看到有人当街交战就兴奋,此时一听有热闹可看,恨不得立即飞到街上去,看看哪里有天骄大战。 李往矣摇了摇头,也拿她没办法。 与房主老婆婆说了一声,便领着她出去了。 东华山下这些小镇,每年都会诞生一些有天赋灵根的修行者,但大部分民众都是寻常百姓。 有东华神宫的庇护,倒也无灾无恙,生活乐呵富足。 出了住所,李往矣准备先去寻一下那头脑子不太好的少女仙龙,不过刚来到街上,就遇到了一个扎着冲天辫,系着红披风,肩扛大刀的少女。 少女个子不高,这一身打扮在街上却极为显眼。 “大师兄,这位小姐姐好威风啊,是不是也很厉害?”小芊君小声询问。 李往矣仔细看了一眼,道:“确实很威风,也很厉害,小芊儿,你应该知道她的。” “知道?” 小芊君歪着头,思索起来。 很快便记起来了,高兴道:“我想起来了,在听雨旧书坊那份仙家邸报上,有记载过这位小姐姐!”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头,以示肯定。 当初他们误入灵龟小镇,游逛书坊的时候,在小镇听雨旧书坊,看到一份《北洲潜龙记事》。 那一期除了背棺而行,单手击杀近百拦路修士的半妖少年林蔚;来自南境,拳势凶猛,一夜打垮九大宗门的萧野;出身西境隐湖的独行剑修裴合;撒纸为兵,一人围困一座城的胖道士张一冠,以及谢嘉树外。 还记载了一位冲天辫、红披风,肩扛大刀,纵横北境的骑狗少女。 街上这位红披风少女,模样如此独特,应该不会认错了。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遇。 “这位小姐姐应该不弱于谢师兄、萧野哥哥、裴合哥哥、林蔚哥哥他们吧,为什么这一届大洲金榜上,没有她的名字?” 小芊君有些不懂。 李往矣回道:“大道金榜是凭借个人战绩,进行排名的,或许是她当时没怎么出手,战绩不够吧?否则以她当前的境界,应该榜上有名。” 这位肩扛大刀,身系红披风的古怪少女金斗斗,看不出到底什么年纪,但是从流露出来的气息看,却已晋升至九境。 这样的境界,别说是登上北止戈洲人榜了,就是登临前十,也是有可能的。 像长春道子南流景、少女仙龙练霓儿,包括排行第三的姜近晚,以及排在第十的道姑云冕,都为九境。 此时金斗斗出现在这东华山下,不是冲着两洲大比来的,就是冲着各方天骄来的。 如此盛事,但凡对于大道一途有追求的人,都不会错过。 师兄妹俩是通过神念交流的,没有出声,但是肩扛大刀的红披风少女,还是注意到了他们。 倒不是因为李往矣——他现在是李殢酒,长得不怎么入目,境界也只有山水六境——主要是小芊君,虽然已经隐去了额头上的剑草印记,但满身灵气是遮掩不住的。 长得又那么可爱漂亮,就跟身系红披风的金斗斗一样,走在大街上,很难不让人注意。 就当师兄妹俩准备掩饰一下的时候,金斗斗已经扛着她的大刀,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只小白狗。 “小姐姐你好!”等她走近,小芊君主动挥手打招呼。 红披风少女金斗斗,看了一眼李往矣,说道:“这位小妹妹是天生灵体,你只有六境,护不住她,你还是带着她赶紧离去吧。” 嗯? 竟然是过来提醒他的? 还以为是刚才的观察,冒犯到了她,过来找算的呢。 看来《北洲潜龙记事》上记载的没错,这位名叫金斗斗的北境天才少女,确实是一个豪迈飒爽的少女,有大姐大的风姿。 当初那份仙家邸报上记载,为了护住手下的那一批孤寡幼儿,眼前这位少女骑着云天苍狗,扛着大刀,激战各方豪强。 最后甚至愿意替羽化皇朝,驻守边城,只求给跟着她的那一批人,找一个还算安稳的落脚地。 如此行事,少女个子虽小,却称得上是一位女中豪杰。 这番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李往矣作揖回道:“多谢金姑娘好意,我们师兄妹奉师命前来东华山,祝贺神主娘娘的百年游神大典,是以暂时不好离开。” “而且这里是东华山下,有东华山神宫在,料来也无人敢当街逞凶,当可安然。” 金斗斗挑眉道:“你认识我?” 李往矣回道:“曾在某期《北洲潜龙记事》上,看到过金姑娘的各种英豪事迹,久仰多时,未想今日得见,很是荣幸。” 金斗斗从腰间掏出一个海螺,递过去道:“既然你知道我,那我也不多说了,周边各个小镇,涌入了八方牛鬼神蛇,虽有东华山神宫在上,却仍难免滋生各种龌龊凶险之事。” “这小姑娘实在难得,你一定要护好他,若是遇到危险,就吹响这个海螺。” 李往矣有些讶异,随即双手接过了这个海螺,由衷致谢道:“多谢金姑娘,我叫李殢酒,这是我的小师妹小芊。” 金斗斗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肩上扛着的大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神气。 而她那随风摆动的红色披风,此刻更是十分鲜艳、靓丽。 她身边那只小白狗,跑到小芊君脚边舔了几下,等她招手才小跑回去,跟着一起离去。 “大师兄,金斗斗姐姐人这么好,我们却欺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小芊君有些内疚。 李往矣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等时机合适,我们便告诉她真实身份。” “嗯嗯。” 随后师兄妹俩继续逛街,寻找少女仙龙。 黄昏时分,一艘跨洲仙家宝船抵达东华山。 东蓬莱洲使团到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不服来战 一艘庞大的跨洲仙家宝船,穿过天际,抵达东华山观云台。 宝船落定,一个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的老头,率先下得船来。 后面跟着一位风度温雅的中年修士,和一位气质冷冽的中年女剑仙。 再后面,则是一群年轻人,除了五位作武夫打扮外,其余十几人个个都身着剑袍,背负长剑,气势凛然。 这群年轻人,便是东蓬莱洲派出的,参与两洲大比的二十位年轻天骄和青年大宗师。 其中最年长的,也不过四十余岁,最年少的则只有十几岁。 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少,这群人放眼整个天下,都是最为出色的一批,唯有中土神洲、北止戈洲、西北烽火洲、南梦华洲等最杰出当代天骄,可与之比肩。 东蓬莱洲一行人刚一下船,早已在等着的止戈山老祖穰苴,东华山神侍风娘,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便迎了上去。 “唐老,好久不见,我代表止戈山、东华山神宫、琅琊学宫,和整个北止戈洲,欢迎你和景剑仙、闻音剑仙,还有年轻娃儿们,前来做客!” 刚刚从止戈山赶来,境界最高,地位也最尊崇的兵家老祖穰苴,朗声开口。 神侍风娘和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也一起向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的老头见礼。 这一位乃是东蓬莱洲最强十人之一,方丈剑宗的老宗主唐钓鳌,其在东蓬莱洲的地位,堪比琅琊学宫的大祭酒陈传。 唐钓鳌与止戈山老祖穰苴,乃是老相识,当即笑呵呵地道:“穰苴老儿,许久没见,你还是这副模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好像还是没有在最新一届北洲天榜上,见到你的名字,伱这么多年都怎么混的?” 穰苴并不以为意,回道:“我北洲绝巅无数,至强辈出,我这点微末道行,自是排不上号的,不像唐老你,一入东洲最强十人之列,便稳如磐石。” 唐钓鳌嘿嘿一笑,对旁边的风韵神侍点了一下头,看向另一侧的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道:“老陈头怎么没来?还一头钻在地里刨土?” 徐子谦拱手回道:“多谢唐老挂牵,正值北洲丰收之际,家师确实仍在琅琊山下,与百姓一起忙活,未能前来。” 唐钓鳌说道:“老陈头信奉耕读传道,以身作则,我是佩服的。待这边事了,我得去找他讨一杯酒喝。” “家师已酿下春夏酒,随时欢迎唐老过去品尝。” “那就好。” 这边厢说完,穰苴又对唐钓鳌身边风度温雅的中年修士,和气质冷冽的中年女剑仙,表示欢迎。 这两位也对着穰苴、风娘、徐子谦回礼。 风度温雅的中年修士,名叫景春,乃是东蓬莱洲第一剑宗——蓬莱剑宗的小师叔。 不过他有一个更负盛名的称号,那就是东蓬莱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论资历,他要逊于止戈山老祖穰苴,但论在整个天下的地位,犹在穰苴之上。 只不过他向来谦逊、低调,站在唐钓鳌身边,就像是一个寻常修士。 但不管是穰苴,还是风娘、徐子谦,都不敢怠慢。 北止戈洲代表使团的第三位护道人,景春旁边那位气质冷冽的中年女剑仙,则是东蓬莱洲最著名的女子剑仙之一司马闻音。 其本命飞剑【天音流雪】,闻名九大洲。 一位最强十人,一位最强十人候补,再加一位剑道高深的女子剑仙,光看这三位使团首领,就可以看出东蓬莱洲对此次两洲大比的重视。 当然,在来的途中,他们已经收到了北止戈洲发来的文书,知道西北烽火洲强势加入,如今两洲大比,已经变成了三洲大争。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东蓬莱洲却并不在意,也没有拒绝。 寒暄完后,穰苴看向唐钓鳌三人身后的那群年轻人,扫视一圈后,他的目光留在了人群中,一位乍看并不起眼的黑衣剑修身上。 “唐老,这位后生风姿端的是不俗啊,不知出自哪一宗?” 唐钓鳌回头看了一眼,微笑道:“他叫赵瑟初,小赵,快见过穰苴公,这可是止戈山赫赫有名、威震天下的兵家老祖,跟你师尊一个辈分的。” 听到“赵瑟初”三个字,风娘、徐子谦脸上都浮现了一丝异色,连身为兵家老祖的穰苴,也是心里微惊。 无它,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 赵瑟初——千年之前东蓬莱洲最出色的剑道天骄之一,出身东蓬莱洲第二剑宗瀛洲。 据一千年前各洲仙家邸报的记载,他当时的声势,堪比现在北止戈洲风雪崖的叶归人。 因为当年天地有异,为证无上剑道,瀛洲剑宗当时的老祖,用仙晶秘法将其封印,没想到竟在今日破印而出。 很显然,他是东蓬莱洲秘密派出的,对付叶归人的人选。 毕竟不久之前,叶归人才问剑东蓬莱洲,横扫年轻一代无有敌手。 若是不拿出底牌来,十境之战不用比,东蓬莱洲便已输了。 大争之世才刚刚开始,还未到最佳出世之日,东蓬莱洲此时便舍得派出这位千年前的剑道之子,看来为了赢这次两洲大比,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不过想到叶归人走出来的无敌之路,穰苴、风娘、徐子谦三人虽惊讶,却并不担心。 他们相信同境相争,就算眼前这位来自千年之前的东洲剑道之子,也不会是叶归人的对手。 风雪崖叶归人,必将道高天下,剑压九洲。 无论是东蓬莱洲的剑道之子,还是中土神洲的天才儒生,或者是南梦华洲的一洲道子,都只会是叶归人踏上大道之巅的垫脚石。 风娘想得更多,除了叶归人外,她脑海里还浮现一道青衫身影。 “我家先生才刚刚加冠,便已踏足过半圣之境,最多再需十年,年轻一代当无可匹敌,就算是比起叶归人来,应也毫不逊色。” 她对未来姑爷有一种莫名自信,毕竟那是能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的存在,能承受得起天地降下的伟力,当得起主人的道侣。 区区千年前的剑道之子,何足道哉? 如此想着,她突然记起先生和小芊君,应该差不多到东华山了吧,这几天忙着操办游神会和三洲大比,都忘了用云水天镜,查看先生的踪迹了。 嗯,等迎宾事毕,便去寻姑爷。 赵瑟初身高、模样、气质都很普通,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放在人堆里,很难让人注意。 此时被穰苴一眼看出异样,又得唐老的吩咐,他便上前见礼道:“瀛洲赵瑟初,见过穰苴公。” 穰苴笑着回道:“不愧是千年前的剑道之子,风姿超凡,希望你能在这次三洲大争之中,大放异彩,让大家见识一下千年前无敌剑子的风采。” 赵瑟初不卑不亢回道:“我会努力的,当不负穰苴公的期待。” 其他十九位年轻天骄和青年大宗师,虽然风姿也很不俗,不过在穰苴、风娘、徐子谦这些十境之上的大人物眼里,却没那么惊艳。 寒暄作罢,风娘领着大家前往东蓬莱洲使团的下榻之处。 刚走没几步,一道很是高大的人影,从神宫礼宾别院中飞出,踏空而来。 “钓鱼老儿,没想到时隔两百年,咱又见面了!”来人声音粗犷,未使神通,只踏步而来,便有一股横扫天下的威势,扑面而至。 唐钓鳌看到来人,淡笑回道:“原来是赫连蛮子,你不在你那山窝窝里待着,跑到这北止戈洲来,就不怕被人打闷棍,连身上的那张兽皮,都被扒了,光屁股跑回烽火洲去?” 他只是一开口,便化去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势,不让身后的年轻后生们受到影响。 来人却豪迈大笑:“哈哈哈哈……那也得看有没有人有这个本事,真要有,那老夫便也认了,就怕是有些人什么都不行,就剩一张嘴逞能了,以为靠嘴吹,便能将东海的水给吹干,让鱼儿自己爬上岸来。” 正说着,这位已经落到了观云台上,化作一位身着扒拉兽皮,袒胸露乳的壮年老者。 能与东蓬莱洲最强十人之一的唐钓鳌如此说话,来人没有别人,正是西北烽火洲参加三洲大争的使团领头人,同时也是西北烽火洲最强十人之一赫连横山。 这位与唐钓鳌,也是老熟人了。 虽然隔着一座北止戈洲,这两位大洲最强十人,却从年轻时候起,就有不少交集,甚至有过大道争锋,算是一对老冤家了。 “赫连老儿,这次本是我东洲与北洲的较量,你们西北烽火洲却跑来横插一脚,真的不怕连底裤都给输了,就像当年一样,被打得哭着跑回西北去?”唐钓鳌瞅着赫连横山道,仍是不怎么客气。 赫连横山相比于一洲绝巅人物,更像是一位山贼匪首,豪爽中透着傲然道:“总比你当初被人丢进海里,被镇压浸泡三十年要好。钓鱼老儿,真要比糗事,谁还能比得过你?整个天下就数你这钓鱼佬,最为丢人!” 唐钓鳌冷哼一声,不管是论境界、战力,还是曾经的光辉历史,他都没将从山窝窝里出来的赫连横山放在眼里。 赫连横山却懒得继续跟他废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年轻天骄,转移了话题道:“钓鱼老儿,你身后这群娃娃不怎么滴啊,根本不用我大烽火洲的那些儿郎出手,光是北止戈洲的那些小崽子们,就能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根本走不到我西北儿郎的面前来。” 唐钓鳌毫不示弱,回道:“要不然抛开北止戈洲,先让咱两洲的后生们干一架,谁输了就喊对方爹?老夫保证只要你赫连蛮子敢答应,我东蓬莱洲的后生们,就会多一群好大儿。” 赫连横山撇嘴:“来就来,就怕你们输了,连夜跳海跑路!” 看到两个大洲的最强十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里唇枪舌剑,口沫横飞,不管是止戈山穰苴,还是蓬莱剑宗大剑仙景春,都有些无言。 这哪里是一洲绝巅人物该有的形象? 简直就像是两位走江湖的粗俗汉子,传出去只怕整个天下,都不敢置信。 不过无言归无言,他们却不怕这两位真的打起来,毕竟在这东华山上,还有一位神主娘娘。 这位东华山神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就算是方丈剑宗的老宗主,和烽火洲的十大霸主,轻易也不敢惹她。 北止戈洲乃是最强武运大洲,敢与中土神洲争天下第一大洲。 北洲天榜第一的武祖,与三教祖师一般,已多年未曾现身人间;天榜第二的疯枪帝夜除非,又不可以常人度之。 排行天榜第三的东华山神主,名义上是北洲第三人,实际上却算是第一人,其战力之强,寻常修士可能不清楚,各大洲的绝巅人物,却都心知肚明。 这也是为何东华山神主一发话,不管是止戈山演武殿,还是琅琊学宫,包括东蓬莱洲那边,都会第一时间响应。 有她在,另外两位肯定也得收着点。 又是一阵对喷之后,赫连横山瞪着唐钓鳌道:“钓鱼老儿,还有三天,三洲大争才会开始,要不然先让儿郎们暖暖场?也算是为东华神主的百年游神会,助助兴。” 唐钓鳌身材矮小,气势却一点不输,回道:“可以啊,怎么个暖场法?” 赫连横山道:“咱不去管,只需将消息放出去便好,让儿郎们自己折腾,只有一条,不管他们打生还是打死,咱们做长辈的都不能插手。” “在三洲大争之前,谁家的儿郎站到最后,另外两家就各奉上一件仙器,作为奖励,如何?” 唐钓鳌毫不犹豫道:“我东洲当然奉陪。” 两位最强十人,一起看向止戈山老祖穰苴。 穰苴毕竟不是最强十人之一,也不是最强十人候补,在他们面前要低一阶,此时却很是豪气。 “我北洲也没有问题。” “那就好!” 三位大佬议定,消息很快便在东华山下各个小镇传扬开来。 李往矣和小芊君正在街上寻找少女仙龙,忽然就看到前方十字路口,摆上了一个擂台。 擂台两边,各插着一面大旗,旗上有两列大字: 拳打东洲病虎,脚踩北洲弱鸡。 又有一横批: 不服来战!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意想不到的展开 看到擂台两侧竖着的那两杆大旗,李往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拳打东洲病虎,脚踩北洲弱鸡。 毫无疑问,摆这擂台,竖这大旗的人,来自西北烽火洲。 敢在北止戈洲说这样的话,是不怕被打死啊。 几乎在擂台刚摆下的时候,周边就汇聚了一大批人,所有路过不路过的,看到那对联和横批,都忍不住聚拢过来。 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如此口出狂言。 李往矣和小芊君听得人议论,看到前方街头飘着的对联,也走了过去。 只见擂台之上,站着一位肩扛狼牙棒,身披半张兽皮,乱发飞扬如同野人一般的青年。 这青年身材精瘦,面如刀削,却透着一股乖戾凶狠之色。 而他身上隐隐透露出来的气息,则至少为九境炼虚之境,这等境界,又如此张扬行事,显然是西北烽火洲的参赛天骄之一。 东华山上刚传下来消息,这就摆上了擂台,动作还真是快。 只是这么做,李往矣还是想念叨一句:是真不怕被打死啊! 他环视一圈,见擂台四周人群中,已经出现了好几位气息隐晦的青年强者,有他认识的,比如血手盲童宋九。 这位手持竹竿的盲眼少年,连续两届进入北洲人榜前十,不过因为在过去三年的战绩不佳,在最新一届中的排名,和上届没有任何变化。 仍然排在第八。 但能连续上榜,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李往矣和小芊君,曾在东浒城中与他相遇,共同对付过魂影女子花非花。 事后他悄然离去,没想到也来到了东华山,显然是受邀前来参加三洲大争。 也有几位不认识的,显露的气息不在血手盲童之下,应该是东蓬莱洲的天骄,当然也不排除是北止戈洲刚入世的年轻宗师,或者是其他洲的青年强者。 毕竟天下何其之大,各处皆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擂台上,扛着狼牙棒的西北烽火洲天骄,看到四周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不但没有一丝胆怯,反而十分桀骜地说道:“我叫淳于默默,来自西北烽火洲万狼山,人送外号‘黑狼’,你们可以叫我黑狼殿下。” “今日我在这里立下擂台,就是要镇压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所有十境之下的所谓天骄。” “不管你们是武夫、儒生、和尚,还是道剑修,只要不到十境,就都接不下一棒子,若是不服——” 他单手举着狼牙棒,一指横挂在两杆大旗之间的横批:“那就来战!” 听到他这番叫嚣,围观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那些看过了大洲金榜名单,记得榜上天骄的人,看向血手盲童宋九,和东蓬莱洲的几位年轻天骄。 对付挑衅的西北烽火洲天骄,自然也只有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的天骄能够出手。 今日这出大戏,本来就是为三大洲的年轻天骄准备的。 血手盲童宋九,没有任何反应,一如当初李往矣和小芊君,在东浒城中遇见的他。 来自东蓬莱洲,站在一块的三位九境天骄,则淡定商量。 其中一位武夫打扮的青年开口道:“邵兄,钟离兄弟,你们怎么看?” 青年武夫右手边,站着一位身段挺拔,样貌清俊的青年剑修,名叫邵宗绪,三人中排名和战力最高。 闻言回道:“一个西北蛮子而已,他既然找打,成全他便是。” 青年武夫再问道:“那谁上?” “我上。” 青年剑修邵宗绪还没回答,第三位东蓬莱洲天骄,也是三人中年纪最幼,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剑修抢答道:“我来!” 少年名叫钟离元亨,年纪虽不大,却是东蓬莱洲极负盛名的天才少年,出身第三剑宗——方丈剑宗。 十年前刚上方丈剑宗,便被誉为天才剑胚,修行之后果然一日千里,在大洲金榜公布前一日,凭借温养出来的本命飞剑,一招击败三位同门师兄,强势跻身东蓬莱洲人榜前十。 以十七岁三个月的年龄,晋升九境,虽未创造东蓬莱洲最年轻的九境剑修历史,却也足够光耀夺目,连唐钓鳌那位名列大洲前十的太上老宗主,也对他这位曾曾曾徒孙,十分喜爱。 听到他想出手,境界最高的邵宗绪点了点头。 青年武夫也十分放心。 钟离元亨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血手盲童宋九,道:“我先去收拾这个烽火洲蛮子,再来跟伱问剑。” 他是真正的天才少年,而对面那位,来北止戈洲之前他就看过新一届的北洲人榜,知道是一位假少年。 没遇上便算了,既然今日遇上了,他这位真少年就要和这位假盲童打一场。 血手盲童? 我要让你变成喋血瞎子! 听到他这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血手盲童宋九,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被突然出现的擂台给拦住了去路,至于什么挑战,什么问剑,他根本不在意。 如果不是琅琊学宫极力相邀,又有躲不过去的恩情要还,他甚至不会来这东华山。 他不说话,少年天才钟离元亨却当他是答应了,背后长剑战意升起,就要纵身掠向擂台,收拾西北蛮子淳于墨墨。 就在他纵身的前一刻,突然一团巨大的黑雾凭空出现,笼罩了十字路口,也笼罩所有擂台和四周的所有人。 “啊,贼子尔敢!” 黑雾刚出现,擂台之上就传来了西北烽火洲天骄淳于墨墨的暴怒声,而后便听到了一阵猛烈交锋的巨大动静。 黑雾来的突兀,去得轻飘,十几息后便被风吹散了。 而当黑雾消散,擂台上的动静也停下了。 当最后一抹黑雾,被清风吹向天际,大家定神一看,只见擂台之上,原本气势强大,凶狠乖戾的淳于墨墨,倒在了地上,身首异处。 那由天外玄铁打造的粗壮狼牙棒,也断为两截,躺在他旁边。 “啊这……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谁杀了这位‘黑狼殿下’?” “那莫名黑雾,是谁释放出来的?” “这么短的时间,淳于墨墨便被杀了,出手的人该有多强大?” 看到黑雾消散后的场景,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擂台四周的人一边议论,一边寻找出手的人,最后都目光转向了东蓬莱洲的三位年轻天骄。 少年天才钟离元亨愣在那里,似乎也很惊讶于黑雾中发生的一切,当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白他们的想法时。 摇头道:“不是我。” 他的佩剑还在背后,没有出鞘,本命飞剑也还在剑宫之中,根本没有离体。 然而众人却不信,毕竟刚刚是他说要出手的,而且所有可能胜过烽火洲天骄淳于墨墨的年轻强者中,他离擂台最近。 刚刚黑雾中传来了金属碰撞声,也很像是飞剑和狼牙棒争斗的声音。 感受到大家很是怀疑的目光,他涨红着脸,再次摇头:“真不是我!” 是他他肯定会承认的,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但不是他,他却不愿揽功,他剑心纯粹耿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旁边的青年武夫荣祝,和青年剑修邵宗绪,却是信了。 他们带着怀疑之色,看向擂台周围的其他几位气息隐晦的青年强者。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长啸:“谁敢以龌龊手段,杀害我大烽火洲黑狼?” 声未落人先到,一道无比高大强壮的身影,落在擂台上。 这人足有十尺高,浑身肌肉发达,青筋暴露,十分凝实,站在擂台上像是一座小山一般。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身首异处的淳于墨墨,神情冷然而凶煞,环顾四周道:“是谁杀了黑狼?” 没有人回应。 他继续道:“你们若是登台挑战,光明正大胜了他,我烽火洲无话可说,莫说只是身首异处,就算神魂被剥离,我们也认了。” “可是你们却是用龌龊手段,谋害了他,如此我烽火洲决不答应!” 话音刚落,又有四五道身影,从远处掠来,落到擂台上。 他们同样气势凶煞,满脸怒容。 毫无疑问,这五人也是来自西北烽火洲。 “是谁?给我站出来!”其中一位手持双斧的光头大汉,凶戾喝道。 但仍是没有人回应,不管是东蓬莱洲三人,还是血手盲童宋九,其他几位气息隐晦的青年,以及化身李殢酒的李往矣、小芊君,都没有说话。 和擂台四周所有人一样,一起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一群暴怒的马猴。 擂台上,有一位胸口纹着一只血色苍鹰的大汉,怒视全场大喊道:“有种的就给我站出来!” “让你爷爷我看看是哪个龟孙,胆敢暗害我烽火洲的儿郎!” 当然还是不会有人回答。 台上站着的六位烽火洲天骄,越发恼怒,一起扫视台下所有人。 最终目光落在了东蓬莱洲三位天骄,血手盲童宋九,其他几位气息隐晦的青年强者身上。 邵宗绪、荣祝、钟离元亨三位东蓬莱洲天骄,与他们对视,怡然不惧。 钟离元亨不承认是自己杀的,邵宗绪、荣祝不回答,不是因为他们怕了,而是懒得理会。 但若西北烽火洲的几人找上他们,他们则不惧一战。 跨洲而来,本就是来打架的。 与北止戈洲的天骄打也好,与西北烽火洲的蛮子打也好,都一样。 血手盲童宋九,和其他几位气息隐晦,身份不明的青年强者也一样,只是不出声而已,并不怕西北烽火洲几位找上来。 至于李往矣,他现在可是李殢酒,只有六境,有鸿蒙之气遮掩真实境界,根本没被烽火洲六人放在眼里。 那第一位赶到,如小山一般高大强壮的烽火洲大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淳于墨墨,冷声道:“既然无人应答,都不承认,那我们就只好当做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了。” “既是如此——” 其他五人一起大喝:“杀!” “杀”字一吼,六位站着的西北烽火洲天骄同时气息一变,凶煞狠厉的威势冲天而起,激荡八方。 呼! 就在他们要行动,冲下擂台血洗长街的时候,又一团巨大黑雾凭空出现,笼罩住整个十字路口。 “狗贼,你果然还没有离开,给我拿命来!” 那小山一般的烽火洲大汉,厉声大喊,而后黑雾之中立即爆发出了无比激烈的大战。 不止他,其他五位烽火洲天骄,也都与未知对手战在一块。 黑雾笼罩,情况混乱,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与谁交手,也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战况,只知道打得很热闹。 这次黑雾足足飘荡了半刻钟,才在清风的吹拂下消散。 当最后一缕黑雾消失,十字街道恢复清朗,擂台之上,只剩下西北烽火洲的六位天骄,还有躺着的“黑狼”淳于墨墨。 而台下,则空荡荡的,无有一人。 不管是东蓬莱洲三位天骄,血手盲童宋九,还是其他几位气息隐晦、身份不明的青年强者,李往矣、小芊君,乃至其他寻常看客,都已不知去向。 境界最高,在烽火洲人榜上排名也最前,如小山一般的大汉古质夫,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脸色一片阴沉。 “古老大,怎么办?这些北洲懦夫和东洲贼子,是把我们当野狗耍啊!” 其他五人都看向他,在等待一个号令。 古质夫冷冷地道:“既然他们不讲道义,不守规则,那咱们也放开了手脚,不就是想玩吗,咱们大烽火洲最擅长的就是玩。” “从现在开始,我宣布夏狩开始,代号‘烽火狼烟’!” 其他几位一起怒吼:“杀!把他们所有人都找出来,全部杀掉,烽火洲的猎人,从不放过任何一头猎物!” 其中一位天骄,想到这是东华山下,有些顾忌,问道:“古老大,直接狩猎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这里是东华山神主的道场。” 古质夫冷冷地道:“怕什么?是他们先坏规矩的,再说了,就算咱们破坏了规矩又怎样?自有赫连大人给咱们撑腰。” 如此,那一位也没有意见了。 “杀!杀!杀!杀!杀!杀!” 六人同时怒吼。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大战小战 位于天下最西北的烽火洲,乃是民风最为彪悍的大洲,偌大一洲几乎每天都烽火狼烟弥漫,要不然也不会被冠以“烽火”二字。 如今九境天骄被人以莫名手段给斩了,别说凶手,连场下观战的民众都全跑光了。 这明显是被人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还在烽火洲,古质夫等人也许乐见淳于墨墨被人打死,毕竟在他们大洲,谁横死都很正常。 然而,今日淳于墨墨却是代表了整个西北烽火洲,北洲懦夫、东洲贼子敢以龌龊手段暗害“黑狼”,那便是对整个烽火洲的挑衅。 这绝不能忍。 于是古质夫一声号令,六位站着的西北烽火洲天骄便同时怒吼,杀气盈天。 而后,夏狩开始! 他们要将所有参与残害“黑狼”的北洲懦夫、东洲贼子,都找出来爆杀,以祭奠烽火洲上亘古不熄的血色狼烟。 不仅他们六人,一同东来,游荡在山下各个小镇的十几位西北烽火洲的年轻强者,听得消息,也都参与进了夏狩行动之中。 一时之间,东华山下的各个小镇,因西北烽火洲年轻强者们的怒火,而充满了肃杀之气。 …… 东华山神宫,礼宾大殿。 坐在贵宾席上的赫连横山,脸色不太好看,扫视着对面的唐钓鳌,和陪坐的止戈山老祖穰苴。 东蓬莱洲第三剑宗老宗主,老神在地喝酒,故意装没看见他的怒目。 穰苴也差不多,只与景春大金仙闲聊,探讨北洲与东洲的风物差异。 女子大剑仙司马闻音是个冷性子,向来不爱说话,坐在大殿中,却跟没她这个人似的。 神侍风娘倒是十分周到地安排神婢,给西北烽火洲的三位贵客倒酒,只是嘴角微翘,露出一丝隐藏不住的笑意。 西北烽火洲另外两位带队的仙家巨擘,黑通天与白沙法王,也被请到了礼宾大殿里,看着东蓬莱洲和北止戈洲大人物,故意装傻,心里都冒起了一股怒意。 作为黑云瀚海霸主的黑通天,脾气最为暴躁,忍不住就站了起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赫连横山却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 而后赫连横山直接开口道:“钓鱼老儿,穰苴,你们东洲和北洲的小王八蛋们,也太不要脸了吧,竟然联合起来下黑手,对付我烽火洲的儿郎!” 唐钓鳌终于不装了,放下酒碗回道:“怎么就不要脸了?不是你说的,只要将消息放出去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也不能插手。” “怎么,你们家小狼崽子吃了亏,就想来找算了?” “都说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别说是我东洲、北洲后生一起出手了,就是他们所有人一起上,将你们烽火洲的小崽子们全部乱刀砍死,也没什么,毕竟这是你自己定的规矩。” 赫连横山知道那钓鱼老儿,一向没皮没脸,转向北止戈洲场中话事人穰苴,道:“穰苴老儿,你们北止戈洲也是这个态度吗?” 穰苴将一枚绝品仙果剥了皮,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回道:“我觉得北洲、东洲的后生们,一起对付你们西北洲的娃娃,确实不对,不过也不能怨他们。” “毕竟那小‘黑狼’立那么两面旗子,太招人恨了,北洲、东洲的哪位年轻人见了能忍住?要换了你们西北洲的后生,也肯定不能忍,是吧?” 唐钓鳌点头赞同:“就是,‘拳打东洲病虎,脚踩北洲弱鸡’,别说是那小狼崽子了,就是你赫连老儿,敢在东华山立这样的旗子,你看会不会被人打死。” 赫连横山老脸一黑:“敢情这还是我们烽火洲儿郎的错了?” 唐钓鳌回道:“要不然呢?” 赫连横山猛地站了起来,狂暴霸道的威势,瞬间充斥整座礼宾大殿,仿佛一尊霸皇临世。 只是不管是唐钓鳌,还是穰苴、景春、司马闻音、徐子谦,都毫不在意。 神侍风娘更是秋眸流转,一副静待好戏的样子。 见唐钓鳌和穰苴,都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赫连横山冷声道:“钓鱼老儿,现在儿郎们已经在山下闹腾起来了,要不然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也过两招,给他们加点动静?” 唐钓鳌刚饮完一碗酒,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渍,笑着道:“你要想过招,我自然是奉陪,就是万一把这礼宾大殿,或者把整座神宫给拆了,谁去给神主娘娘赔偿?” “我先跟你说了,我可没钱,也惹不起神主娘娘。” 赫连横山想到山巅神宫的那个女人,脸皮跳了一下,气势减弱了几分。 作为西北烽火洲最强十人之一,他稳居整个天下的最强者行列,对上东蓬莱洲第三剑宗的老宗主,东蓬莱洲最强十人之一的唐钓鳌,他有信心一战。 但是对东华山神主云暮色,他却有几分忌惮。 几百年前,西北烽火洲的天榜第二人,曾跨海而来,与东华山神主遇上,于天外一战,最终胜负没有人知道。 但世人所知的结果却是,云暮色回归东华山神宫,而烽火洲天榜第二人,则退回了西北大洲,迄今未再踏及东洲。 此番东来,赫连横山带上了西北烽火洲的三大镇洲祖器之一,自信即使云暮色出手,也能对得上,可保随行儿郎们无恙。 但平白招惹云暮色,却是下策。 最终他看向唐钓鳌道:“咱们可以去天穹之上决战,既不会破坏这东华山道场,也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三洲大争。” “两百年没见了,正好看看你这钓鱼老儿,还剩几斤几两。” 唐钓鳌身材矮小,气势却一点不输,听到这话,把抓完五彩鸡爪,有些油腻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 回道:“去就去,谁怕谁?” 嗖! 赫连横山化作一道黑影,冲向了天际。 同时传下来一道话语:“白沙,记得把那小‘黑狼’的命魂收好,带回烽火洲。” 白沙法王恭敬回答:“谨遵大人谕旨。” 随即他蒲扇般的大手一翻,手里便多了一道稀薄的残魂,正是山下被斩杀,身首异处的淳于墨墨的命魂。 作为代表一洲出战的青年俊杰,不仅西北烽火洲的那些年轻人,东蓬莱洲的那二十位年轻天骄、青年大宗师,包括北止戈洲受邀的年轻强者,全部都会被授予保命魂牌,保留一线生机。 参加跨洲大比,肯定是会有死伤的。 但哪一大洲,也不愿意如此轻易,便葬送了自家的当代天骄。 每一位年轻天骄,都是一笔无比珍贵的财富,一旦成长起来,将反哺大洲气运,让整个大洲变得更加强大繁盛。 在赫连横山纵身的刹那,唐钓鳌也腾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跟上。 两位大洲最强十人之一,将在天穹之上大战。 这是数十年来,第一次有九大洲最绝巅的人物大战,若是传出去,必将震动整个天下。 只不过眼下,无从知晓。 就是在场西北烽火洲的黑通天、白沙法王,东蓬莱洲的景春大剑仙、司马闻音女子大剑仙,止戈山老祖穰苴,都无法窥测。 整个东华山,唯有神主云暮色,能以神瞳观之。 至于她会不会看,则没人知道。 这两位天下巨擘,什么时候返回,也没有人知道。 景春大剑仙看了一眼神宫最高处所在方向,询问风娘:“敢问风神大人,神主娘娘可有示下,三洲大争如何进行?” 风娘微笑摇头:“未曾,或许得等唐老和赫连先生,从天穹返回再一起商议,毕竟是三洲大比,主人也不好一言而决。” 景春和对面的黑通天、白沙法王对视一眼,彼此都保留耐心,等待双方大佬回归。 …… 东华山下,各大小镇一片混乱。 明溪小镇里,依旧保持李殢酒身份的李往矣,领着小芊君,惬意地走在大街上。 小芊君看了一眼不远处,西北烽火洲的一位九境天骄,和东蓬莱洲的一位天骄对上,激烈交手。 忍不住小心传音问道:“大师兄,那自称黑狼殿下的淳于墨墨,到底是谁杀的呀?” 李往矣摸了一下她的头,传音回道:“你其实是想问,是不是我杀的吧?” 小芊君灿烂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大师兄一下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 李往矣却不恼她,微笑道:“当然不是我,大师兄怎么可能干那种下黑手、打闷棍的事?” 小芊君大眼眨巴。 真不是? 李往矣摇摇头。 真不是。 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举手之劳,将几道浩然清风,送入了黑雾之中而已。 赖不到他身上。 “那会是谁?” 小芊君犹自好奇。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也不是宋九。”说到这里,李往矣笑了起来,“嗯,也不是东蓬莱洲准备出手的那三位。” “那小狼崽子自己寻死,同时招惹了北洲和东洲的天骄强者,被谁打死的都不冤。” 小芊君小下巴轻点,把这话记在心里。 以后她要是一个人流落江湖,没有大师兄在身边,一定记得谨言慎行,不能乱说话,免得祸从口出。 李往矣看她这小表情,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禁有些好笑。 等到放心她一个人行走江湖的时候,她别把整个天下都捅破了才好。 她害怕? 各大学宫、道观、佛寺、仙家大宗的大人物们,才应该害怕。 小芊君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后,发现大师兄神情古怪,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正要询问,突然发现前边一条巷子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宋九哥哥被一个人拦住了诶。” 李往矣循声看去,果然看到那小巷子里,血手盲童宋九,与西北烽火洲的一位九境强者对上了。 他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停留。 因为他断定,那位刚刚踏入九境的西北烽火洲的年轻天骄,不是宋九的对手。 血手盲童宋九,三年前就位列北洲前十,那位年轻天骄能坚持下三个回合,就算不错了。 看也没意思。 此时东华山下,不仅西北烽火洲的九境天骄、十境大宗师四处出击,追杀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的年轻强者,北止戈洲跟东蓬莱洲各大天骄之间,也互相争斗、厮杀。 但凡遇上了不认识的同阶强者,就都出手,管你是哪个大洲的,打了再说,反正都一样。 一时之间,各大小镇都乱成一锅粥。 不过这与李往矣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现在只有六境,三大洲的九境天骄、十境大宗师,都看不上他。 碰着了也顶多扫一眼,便略过。 李往矣带着小芊君朝小镇中心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道身体落地的声音,而后则是盲杖触地的连贯声音。 很显然,是宋九解决了对手,走出了那条小巷。 片刻之后,走过一个拐角,李往矣和小芊君看到东蓬莱洲的那位青年武夫荣祝,与西北烽火洲一位女子武修对上了。 原本同行的东蓬莱洲三位天骄,竟然走散了。 此时两位大洲的九境武修遇上,不需言语,就直接打了起来。 李往矣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没太大意思。 不管是东蓬莱洲的荣祝,还是西北烽火洲的那位女子武修,境界虽高,跨入九境,但展现出来的拳头之重,拳势之盛,却不及灵龟小镇里的萧野。 萧野当时不过七境大圆满,不说自创的【天下独尊拳】,就算是百家长拳,一拳一式,也真有无敌之姿。 看过萧野之拳,再看他人,很是乏味。 就连爱看热闹的小芊君,多看了两眼后,也没了兴趣。 也不知道萧野那厮,此刻在何方。 他若是出现在这东华山,就算仍是七境大圆满,也足以震动其他两大洲的武道天骄吧? 李往矣领着小芊君,继续往他处走去。 来到一处大槐树下时,却意外地被一个剑修给拦住了。 李往矣拱手,准备示个弱便过去,然而那位中年剑修,却紧紧地盯着他,并不让开。 “这位仁兄,这是何意?” “你这人很古怪,看起来只有六境,但给我的感觉,却如山高如海深。”中年剑修回道。 他是东蓬莱洲人,因为年纪太大,并不在参加大比的名单上,却是随行人。 如今长街相遇,他认定了李往矣的不凡。 剑鞘中的飞剑,隐而欲发。 咻—— 飞剑出鞘!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少女与少年 来自东蓬莱洲的中年剑修,竟然直接出剑了,还真是果敢又直接,符合剑气大洲的行事风格。 他驾驭的飞剑,与寻常佩剑相仿,并不是本命飞剑。 李往矣知晓这是东蓬莱洲御剑山的秘术,可御佩剑为飞剑,十分神异,相当于入门便有第二把本命飞剑。 说起来这御剑山,曾经也是东蓬莱洲前十的大剑宗,最鼎盛之时,可与蓬莱、瀛洲、方丈三大无上剑宗一争长短,后宗门遭遇大变故,才败落下来。 当然,即使败落,无法再跻身东蓬莱洲一流剑宗,却依旧不可小觑,在一流之下的那些宗门、山头中,仍十分强势。 只要再诞生一尊天才剑仙,便能回归一流剑宗之列。 李往矣对这御剑山如此熟悉,说起来还得归功于叶归人,下山前看的那本闲书《天涯剑影》里有记载,叶归人游历东蓬莱洲时,曾与御剑山的一位传人,问剑一场。 那位被御剑山,乃至被蓬莱剑宗、瀛洲剑宗、方丈剑宗等所有一流剑宗,都寄予厚望的御剑山传人,虽然败给了叶归人,但其十境剑道大宗师的根基,却打得十分雄厚。 其年龄又才刚过四十,一旦迈出那一步,晋升至剑仙之境,必将成为东蓬莱洲新一位强势大剑仙。 而眼前这位中年剑修,为九境大圆满,距离十境剑道大宗师,只差一线。 李往矣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出剑,是见自己境界莫名,想要在与自己的争锋中,跨过这一线,成为御剑山又一位十境大宗师。 九境与十境,一境之差,却有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见长剑飞来,剑意精纯而带着一缕炽烈,李往矣思绪斗转,右手轻抬,铮地一声,便夹住了飞来之剑。 剑尖不断颤动,想要挣脱,却始终无法挣开李往矣的手指。 【大摘星术】! 李往矣使出了得自魂影女子花非花的【大摘星术】,此术练至化境,连天上的星辰都能摘下,夹住一柄飞剑,自然不在话下。 中年剑修隋伯翼,见长剑被那面容粗犷的青衫书生,如此轻易地便夹住了,十分惊愕。 他凭借御剑山独有的【剑眼】之术,看出化身李殢酒的李往矣,境界非同一般,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强大。 在他看来,这青衫书生最多也就与他一般,离十境大宗师还差半步,眼前这一幕,却像是在问剑仙家大能。 虽然惊愕,他却很快便定下神来,全力运转御剑之术,随着剑宫之内剑气激荡,那被夹住的长剑,随即闪现一道异光,无数剑气化作璀璨剑芒,要震荡消去李往矣的双指。 然而,任凭长剑如何绽放剑芒,李往矣的手指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曳光!” 中年剑修大喝一声长剑的名字,将全部神念与剑气,都注入长剑之中,璀璨的剑芒化作闪耀剑光,欲飞天而去。 只是剑光闪耀半天,长剑却仍是纹丝不动。 “白影!”中年剑修隋伯翼见长剑仍未能脱困,又一声低喝,本命飞剑“白影”破空而出。 只见白光一闪,便已化作一道虚影,出现在李往矣的面门前。 李往矣看到这把神通不俗的本命飞剑,却仍是十分从容,夹着长剑‘曳光’的右手轻旋,铿锵一声,“曳光”剑尖,便与“白影”飞剑碰撞在了一起。 用隋伯翼的佩剑,对付他的本命飞剑。 两剑相交,火星四冒,身为主人的隋伯翼,登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李往矣未出一招,胜负已分。 将长剑丢下,李往矣带着小芊君,飘然离去。 隋伯翼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迷惘之色,只是他此时心脉受创,脸色惨白,已然无力再战。 当李往矣和小芊君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隋伯翼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长随佩剑与本命飞剑剑锋相对,让他想起了某一代祖师爷,兵解之时留下的一句偈言:“我与我,周旋久。” 此言,正合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知那青衫书生是否故意而为,他却看到了跨过那一些,晋升十境剑道大宗师的曙光。 随即他收起了佩剑和本命飞剑,纵身追向那面容粗犷的青衫书生。 只是他追了好几条街道,却仍未看到那青衫书生和红裙小女孩的身影。 无奈之下,他只好跳上一座民居的楼顶,对着长街抱拳大喊:“御剑山隋伯翼,多谢先生指点之恩!” 他连喊了三声,没有收到回应,也没有见到期待的身影先生,只好悻悻地离去,返回客栈,赶紧抓住这抹契机悟道。 等他离去之后,李往矣才带着小芊君,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 小芊君看着他御剑离去的方向,好奇道:“大师兄,他先向你出剑,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啊?” 李往矣微笑回道:“我不算帮他,能不能领悟,借此破入十境,得看他自己的心性和悟性。” “不成,自然作罢;若成,也算是结一桩善缘。” “你二师兄此时正在东蓬莱洲游历,御剑山与该洲许多仙家大宗,都颇有渊源,或许这份善缘,什么时候就回报在了老二身上。” “至于他先向我出剑,那一剑并不带杀气,只为问剑,所以我也随手为之。” 小芊君点点头,懂了。 只是一提到二师兄,便有点想念了,糯声道:“大师兄,我有点想二师兄了,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山啊?” 李往矣回道:“至少到不让七境,他才会回山吧?如此大争之世,让他在外面多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老二跟我不一样,他是要传承老头子衣钵的,等这次游学归来,就将专心治学,沉浸于书海,所以这次肯定会在外面多游历几年。” 小芊君这下又不懂了。 二师兄传承夫子的衣钵,那大师兄你干嘛? 李往矣将她柔顺的头发揉乱,笑道:“大师兄不适合干那个,我呀只会看看书,喝喝酒,顺便到处逛逛,传承文脉这种事,还是交给二师弟比较合适。” 小芊君浅然一笑,这下又懂了。 夫子当年肯定是知道大师兄这性子,所以才会又收了二师兄,二师兄那淳厚笃实的性格,确实更适合留在山上治学求道,传承夫子的衣钵。 师兄妹俩随口说着,继续往小镇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这明溪小镇,真如一座县城一般,以明澈小溪为界,分成了好几块区域,却都十分繁华。 跨过一座石拱桥,李往矣和小芊君,来到了小镇东边的莺语街。 各大小镇里,西北烽火洲、北止戈洲、东蓬莱洲,乃至其他一些外洲修士,到处争斗比拼,但小镇里的居民,却悠然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东华山下,有神主娘娘庇佑,谁也不敢妨害他们。 小芊君来到以美食著称的莺语街,立即忘了镇西边各方天骄间的争斗,沉浸在各大美食商铺、摊位前。 她作为草木小精怪,不喜欢吃肉,却好吃各种糕点、果饮,作为离东华山神主道场最近的这些山下小镇,除了世俗美食外,自然也有各种仙家灵食。 那些灵果仙草制作的精美糕点、诱人果饮,让她看了垂涎欲滴。 李往矣递给她一袋大道铜钱,让她随便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芊君知道大师兄一路东来,挣了不少袋大道铜钱,没有拘束自己,很是欢喜,拿着钱袋,就小跑向了一家糕点铺。 李往矣走到街头的一家书坊,看看能不能淘几本旧书。 正挑选着,小芊君举着两份糕点,一瓶果饮,飞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还有很多喜欢的美食铺子吗?” “大师兄,我刚才听一位姐姐和一位大叔议论,说霓儿姐姐在北边的浣花小镇,到处找人打架,咱要不要过去找她?” 自凶湖之畔相遇,同行多时,小芊君和少女仙龙练霓儿还是挺有感情的,听到她的消息,怕她有危险,便想要过去。 毕竟此时山下各个小镇,都十分混乱。 李往矣听罢,只将淘到的三本书买下,便带着小芊君,离开了书坊。 浣花小镇就在明溪小镇北边,两镇相隔只有十余里,并不算远。 李往矣准备出了小镇再御风,免得太招摇,像刚才那样又被人给找上。 来到小镇北边,刚要腾空而起,小芊君突然拉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 小芊君指指西边一处街口,道:“金斗斗姐姐,与那位来自东蓬莱洲的小哥哥遇上了,好像要打起来。” 李往矣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小镇西北一处街口,扎着冲天辫,披着红披风,肩扛一把大刀的金斗斗,与东蓬莱洲的少年天才钟离元亨对上了。 骑狗少女出身北境,虽然因为闭关,错过了这一届的北洲人榜,其战力却毋庸置疑,连羽化皇朝太仓边城的统领,都十分赞赏。 而钟离元亨则位列本届东蓬莱洲的人榜前十,是一位不满十八岁的九境天才剑修。 这两位年龄相仿,境界相同,遇上了战上一场,乃是十分自然之事。 想着少女仙龙那货,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一身本事却着实不俗,又有世间真龙之身为护身符,想来一般不会有危险。 而骑狗少女金斗斗,之前相遇对他们展现了极大善意,甚至看李往矣只有六境,还送了他们一只海螺,遇上危险,可向她求助。 因此,未作多想,李往矣便打算先留下来,看看骑狗少女和东洲少年天才这一场,胜负如何。 小芊君也同意。 随即两人便飘飞过去。 金斗斗冲天辫、红披风的打扮,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钟离元亨名列东洲人榜前十,名扬天下,此刻已经被人认出来了。 两人几乎刚对上,四周便聚拢了许多看客。 看到周围这些人,钟离元亨眉头微皱,似乎不太喜欢这么被人围观。 而骑狗少女金斗斗,混迹市井多年,则早已习惯。 她目光莹亮,紧紧地盯着十丈之外的背剑少年。 她不认得对方,但是对方一看就出身显贵,又跟她一般境界,因此她很想跟他打一架。 她金斗斗来这东华山,就是找人打架的。 这么好的对手,不会错过。 钟离元亨感受到了对面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战意,他倒是不想与对方交手,毕竟那是一瘦弱少女,看着比他还要年轻。 赢了也胜之不武。 而输了……他是不可能输的。 他的目标,是北止戈洲和西北烽火洲的那些人榜前十,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么一个无名少女身上。 眼见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他神情微凝,就要离去。 这是还没等他转身,就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气机,给锁住了。 这股气机,强悍而直接,直白地告诉他,他若是敢走,她一定会出刀,而且不会留手。 钟离元亨心里微怒,看向对面的少女,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何苦纠缠不休?” 金斗斗骄傲回道:“是不是对手,打过了才知道。” 出身东蓬莱洲名门的钟离元亨,越发看不惯少女身上的那股痞中带野的气势,红披风、冲天辫,扛着一把大刀,这都什么鬼,简直跟街头浪荡子一般。 见对方一直释放气机,锁定自己,他闷声道:“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你走吧,我就当没遇见你。” 金斗斗摇头:“那不行,你不想跟我打,我却偏要跟你打。你想走可以,击退我。” 钟离元亨恼怒道:“你这少女,就真的这么不知好歹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金斗斗撇嘴道:“恁多废话,有本事你就打败我,或者——被我打趴下,看刀!” 一声轻喝,骑狗少女便一刀抡了出去。 她肩上的大刀,刀身加刀把比她人还高,但是此刻舞起来,却十分的灵活威风,一刀斩出,直接破空杀至钟离元亨的面前。 少年面色一沉,拔剑相迎。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他的对手 天才少年与骑狗少女之间的战斗,瞬间爆发。 金斗斗手中大刀,名曰“破军”,是一把双手斩马刀,乃是一位垂死老兵卒传给她的。 她最初修习的刀法,也是军队的破甲斩马之术。 十一岁她就跟着太仓边军上战场,对抗马匪、妖魔、敌寇,一身本事全是在各种惨烈杀伐中磨炼出来的。 后来,她完成了对那位传刀老兵的承诺,积攒了足够多的军功,退出了太仓边军。 但因为另外一些承诺,她仍然留在太仓城里,只是会不时出现在北境各个区域,留下一些传说。 今日是她第一次走出北境,对战一位来自其他大洲的少年天才。 只见她双手握刀,将一把七尺长的斩马刀,使得虎虎生威。 她的刀法,没有太多的花哨技巧,大开大合,每一招一式,却都蕴含强大杀伐威势。 钟离元亨身为东蓬莱洲第三剑宗——方丈剑宗的嫡传,是一洲公认的天生剑胚,如今以不满十八岁的年纪,晋升九境,也足以证明他剑道天赋的不凡,曾研习过各种剑术,见过百家兵器战法。 然而此时他举剑相迎,面对红披风少女的大刀,却颇有压力。 出身仙家大宗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对上一个根脚浅薄,一看就是从市井街头走出来的少女,会无法一击而胜。 好在方丈剑宗毕竟是天下剑宗之一,他又得到真传,以斗剑术相对,好歹没落下风。 转眼之间,出身北境的红披风少女,和自东蓬莱洲跨海而来的天才少年,便在街头上,激战了几十个回合。 那些修为较低的围观修士,看得十分过瘾。 而一些七八境,乃至闻讯赶来的九境强者,看到场中的战斗,则十分惊诧。 钟离元亨作为东蓬莱洲的人榜前十,在北止戈洲、东北大荒洲,乃至中土神洲等周边几个大洲,都极受关注。 他的少年强大,天下皆知,并不以为异。 而那位扎着冲天辫,系着红披风的少女,见她能与钟离元亨斗得旗鼓相当,则都非常惊讶。 许多人都很好奇,这位强大的古怪少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有个别从北境过来的修士,想到了那位纵横北境的骑狗少女,认出了金斗斗的身份。 等北境修士道出金斗斗的身份,众人才明白此女并非藉藉无名之辈。 但很多人又忍不住疑问,如此强大的九境少女,怎么会没有登上北洲人榜,按她此时表现出来的战力,人榜前十,该有她的一席之地。 转眼又是上百个回合过去,金斗斗和钟离元亨仍是未见胜负,打得十分激烈,若非东华山下的小镇,都受到神主娘娘的庇佑,外力难毁。 周遭的店铺、屋宇,只怕早已被两位年少九境激荡出来的刀罡、剑芒,给彻底摧毁了。 小芊君听着众人的议论,看着钟离元亨激战不休的红披风少女。 忍不住给大师兄传音:“大师兄,金斗斗姐姐能赢吗?” 李往矣笑着回道:“你希望她赢?” 小芊君点点头,这位斗斗小姐姐之前在街上偶遇,便想要保护她,她当然希望她能赢了。 李往矣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回道:“放心吧,就她这战力,就算不赢,肯定也不会输。” 小芊君这下放心了,继续睁大眼睛观战起来。 李往矣则目露赞赏之色,继续传音道:“骑狗少女这刀法,与萧野的【百家长拳】极为相似,都是走的化腐朽为神奇的路数。” “所使皆为军中厮杀之术,一招一式很是寻常,却都蕴含极大威力。” “技近乎道,她若是也能像萧野一般,悟出自己的【天下独尊拳】,那她便是下一个萧野。” 小芊君很是惊奇,仰头看向大师兄,没想到大师兄对金斗斗小姐姐的评价,竟然会这么高。 她很是清楚那位萧野哥哥,在自家大师兄心中的地位。 自相识以来,大师兄对这位来自南境的武道天骄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武道无敌。 莫非这略显古怪的金斗斗小姐姐,也能走上刀道无敌之路? 就算不行,最后的成就肯定也不会低吧。 如此一来,她对眼前的这场大战,更有信心了。 场中红披风少女和钟离元亨,又激战了一百多个回合,总共已经超过三百个回合了,双方仍是打得难解难分。 金斗斗“破军”斩马刀,越使刀锋越盛,甚至她整个人都充盈着一股激昂的战意,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太仓城外的妖魔大战。 她经历过最惨烈的一战,从日暮到拂晓,从拂晓到黄昏,再从黄昏到第二日黎明,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 那一战太仓城边军几乎死光,不过传送而来的天戡国妖魔大军,也全部死伤殆尽,一个不剩。 她是被一位老卒,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 相比于当年的那场惨烈大战,今日这场争锋,只不过个小菜。 久战不胜,钟离元亨却有些焦躁,作为方丈剑宗嫡传的他,已经施展了几十种宗门剑术、秘技,却全都被对面的红披风少女化解。 而对方明明很普通的刀法,却化作了绵绵不绝的攻势,仿佛永远不停歇,永远不会累一般。 在以佩剑荡开红披风少女一击凶猛杀招之后,他心念一动,本命飞剑“九试”,破空而出,杀向红披风少女。 他这把本命飞剑,被他家老祖宗唐钓鳌评价为“有点意思”,此飞剑一试一变化,九试为成大考。 过不去者,皆为剑下亡魂。 自出世以来,迄今未有能过三试者。 这也是他成为东蓬莱洲人榜前十的最大倚仗。 此时飞剑一出,金斗斗瞬间进入了一个尽是庚金杀劫的大杀阵,钟离元亨竟是直接使出了第三试神通。 有从东蓬莱洲过来的几位年轻修士,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他们都认识钟离元亨的这把本命飞剑,也笃定那打扮古怪的红披风少女,破不了这庚金大杀阵。 天下修士,都可以祭炼本命物,而剑修的本命飞剑,却是杀力最大的一类。 人群之外,小芊君有些紧张。 李往矣却十分淡定。 只见庚金大杀阵之中,金斗斗在以“破军”大刀击溃第一波大阵攻击之后,猛然腾空而起,而后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凝练如水般的刀罡,与手中大刀融合在一起。 霎时间,庚金大杀阵中只见璀璨而冷冽的刀锋,不见人影。 “人刀合一!她竟然修成了刀道最难练的大神通之一【人刀合一】!” 在一位八境刀修的惊呼声中,璀璨刀光掠天而起。 刷! 刀光突破了天际,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眸。 当众人眼睛恢复光明,只见东蓬莱洲的天才少年剑修,倒飞了出去。 璀璨刀光落地,化作一个手持大刀的红披风少女。 此战胜负已分! 李往矣、小芊君跟着一众看客,一起拍手叫好。 金斗斗透过人群,看了他俩一眼,便扛着“破军”大刀离去,都没看地上的钟离元亨一眼。 来自东蓬莱洲的修士,看到这个结果,都十分震惊,不敢相信自家人榜第七的天才少年,会败给一个从边城长大的少女。 钟离元亨瘫坐在地上,目光复杂地目送红披风少女离开。 他体内剑宫中,本命飞剑“九试”,断为两截,不知何时才能重新续上,这让他本源遭到重创,气海剑宫几乎破碎。 然而此刻,他却想起了西来之前,师尊寄予他的话: “你为天生剑胚,自小便被接到了山上,如今又突破了九境,名列东洲人榜前十,一直顺遂骄傲,未遇挫折。” “此番西去,北洲乃藏龙卧虎之地,多有人杰,或遭大败。” “若果真有一败,为师希望你能坦然待之,安定剑心,重新养剑,如此你仍不失为绝世剑胚。” “倘使一败丧志,颓废昧心,久而沉沦,则为真劫难也。” 少年神情怅然,脸色有些难堪。 踏上跨洲宝船之时,他根本没把师尊的这番叮嘱,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微恼,天生剑胚,十七岁便突破九境的他,怎么可能会在同境争锋中落败。 师尊这不是故意贬低自己么? 身为方丈剑宗未来执剑者的人,根本不需这般刻意敲打、鞭策,只需静候他成长便好。 如今看来,是自己错了。 运转秘术修补剑宫,治疗伤势,又调整了一会儿心绪,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红披风少女远去的方向,他目光清明,心里默念一段誓言: “不用等太久,我一定会再赢回来的!” 随后他也化作一道剑光离去。 众人散去。 李往矣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轻声赞扬道:“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一位刀破天下剑宗嫡传,一位败而不馁,志气昂扬,真是了不起。” 小芊君嘴角轻抿,笑意流泻地看着自家大师兄。 大师兄,你好像没比他们大几岁啊,怎么听着跟个老爷爷似的? 咚! 李往矣赏了她一个爆栗吃。 小芊君捂着额头,有点想念夫子了,要是有夫子在,大师兄绝对不敢这么敲自己。 正当师兄妹俩嬉闹的时候,一位丰神如玉,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从一艘仙家宝船中下来了,走入了小镇。 遇上了一位高大强壮,如小山一般的烽火洲大汉。 …… 明溪小镇北边,浣花小镇莲舟街,有一座临水小院。 当东华山下各个小镇大乱的时候,这座临水小院却一片安静祥和。 小院深处的观水凉亭里,一个十分俊美的白脸青年,正在和一个不修边幅的汉子下棋。 他们的模样,看似寻常的富家公子哥,和走江湖的腌臜汉子,但若是有西北烽火洲的修士在此,必然会十分敬畏。 因为这两位,一个是西北烽火洲的人榜魁首,一位是西北烽火洲地榜第三的绝代大宗师。 “澹台,东蓬莱洲那个姓钟离的小崽子,败给了北洲一个披着红披风的用刀少女,这事应该不在你的预料之中吧?”邋遢汉子问道。 他便是西北烽火洲的地榜第三大宗师,姓贺名拔山。 与他对弈,长得十分俊美的白脸青年,名叫澹台一霄,乃是最新一届西北烽火洲的人榜第一人。 听得邋遢汉子的话语,澹台一霄回道:“确实不在我的意料,我以为钟离元亨,会败在北洲白草折手里。” 邋遢汉子贺拔山有些讶异:“那白草折不过是北洲人榜第九,你竟然如此高看他?” “要知道这姓钟离的小崽子,可是方丈剑宗的宝贝疙瘩,各种剑术、秘法,都早早教予了他,他的那把本命飞剑,更是极为不凡,年轻一代没几个人比得上。” 澹台一霄微笑道:“若是只比出身和天赋,那这三洲大争也不用比了,大家报报家门即可。” “再说就算真论出身、根底,那白草折也未必就差了钟离元亨。” 贺拔山点点头:“那倒也是。那你觉得,那个名叫金斗斗的红披风少女,会是本次三洲大比的那个变数吗?” 澹台一笑摇摇头:“应该不是,她虽然战力不错,潜力极大,但当前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三洲大争的局势,却是不可能。” 贺拔山听了便信了。 邋遢汉子境界虽然更高,但是在看人窥势方面,却远不及眼前的俊美青年。 忽然他微微歪头,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几息之后,他开口道:“古质夫刚刚输给了北洲人榜第五的长春道子南流景。” 澹台一霄神情微异,很快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毕竟那身怀远古巨人血脉的古质夫,只是西北烽火洲的人榜第四,输给北洲的人榜第五,并不算意外。 贺拔山却道:“这次山下这场暖场大戏,咱们大烽火洲出师不利啊,刚开始就折了一个淳于墨墨,现在古质夫也败了。情势如此,你这位人榜魁首,还能安然看戏?” 澹台一霄淡然回道:“我的对手,只有谢飐和秋南风。” 邋遢汉子明白,这两位分别是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的人榜第一。 “还有寒山李往矣。” 澹台一霄又补充道。 贺拔山微愕,随后又点头,深以为然。 这一位,确实不能漏了。 正当这两位对弈论英雄的时候,被他们议论的李往矣,领着小芊君去到了一座茶楼。 本来是想打听一下少女仙龙踪迹的,结果刚上三楼,却有一位中年文士对他举杯相邀。 “李先生,某恭贺多时了。” 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中年文士,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李往矣微微挑眉。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神前看书 看到那位中年文士举杯相邀,李往矣顿了一下,便带着小芊君走了过去。 中年文士微笑相迎,他虽然一身长衫,读书人打扮,实则身材十分高大,比萧野还要高上一头。 不过,真正让李往矣惊异的,不是他这身材,而是他读书人模样之下,周身金光璀璨,气象万千,万般神采。 出身寒山书院,读过万卷书的李往矣,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位,并非寻常修士,而是一位强大的神祇。 那闪耀璀璨金光,流露万般气象、神采的,乃是他的无暇神祇金身。 更重要的是,刚从他的面容,李往矣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北止戈洲玄都城正神陈玄都,曾经的北止戈洲第一神祇。 在云暮色天地封正之后,他退位为第二神祇。 如此大神,竟来到了东华山,显然是来参加游神会的。 清风微荡,李往矣恢复了自己的真身。 “寒山书院李往矣,见过玄都神君!” 李往矣走过去,客气地作揖见礼。 小芊君懵懂,也跟着大师兄作揖,小小的书箱背在身上,显得十分可爱。 玄都神君端坐,回道:“李先生客气了,还请入座饮茶,某已在此恭候先生多时了。” “神君客气。” 李往矣提衣落座。 小芊君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像是一个小书童。 玄都神君金身,满身神光,整个茶楼却无一人察觉,甚至连两人的对话,三楼的那些客人、小二,也都听不见。 玄都神君亲手煮茶、斟茶,举手投足皆见风雅之韵。 他给倒了两杯,以隔空御物之术,分别递与李往矣和小芊君。 小芊君轻啜一小口,觉得比许多灵水果酿还好喝,直沁心脾。 李往矣也饮了一口,放下杯子后问道:“不知神君驾临,有何指教?” 玄都神君放下茶具,笑了笑道:“指教不敢当,先生以一境之身,行天地封正之事,成三千年未有之盛事,让这世间又多了一尊天地神祇。” “某作为北洲一旧神,既然与先生同抵这东华山,自然应来拜谒。” 李往矣看向这位曾经的北止戈洲第一神祇,却见对方始终一脸微笑,然其长衫之下的神祇金身,则更加璀璨,像一轮金日临世。 他回道:“神君折煞我了,晚辈只是寒山一后学末进,能帮助桃花神成就神位,也只是恰逢其会,侥幸为之,当不得神君如此高看。” 玄都神君道:“是不是侥幸,世人自能分辨,李先生不必如此过谦。能让世间多一尊天地神祇,对神道,对天下苍生,都是一大幸事。” “我北洲神道大大小小万千神祇,自应对先生深怀感恩之心,北洲黎民乃至天下苍生,终有一日亦会对先生感激莫名。” 李往矣谦逊回道:“神君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晚辈只是一闲散读书人,可担不起如此大义与盛名。” “只是一闲散读书人?” 玄都神君脸上浮现淡淡笑意,双瞳突然闪烁神光,紧紧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坐于茶楼之中,却仿佛来到了一处无上神国,只见一尊比山岳还要高大,金光万丈的神祇,矗立在天地之间。 神祇威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 李往矣一身青衫,站在神祇面前,比蝼蚁还要渺小。 他仰头看向这尊比山岳还要高大的神祇,毫无疑问,他正是玄都神君的真正金身。 无穷的威压,自巨大神祇金身中散发出来,充斥整片天地。 而后整片天地的威压,汇聚了神祇金身之前的青衫身影上。 蝼蚁何以与一洲神君相抗? 只是这股神祇威压,并不能压服那青衫身影。 李往矣心念一动,伴随一道浩然之气闪现,如蝼蚁般的身影,瞬间也变得无比高大,与金光万丈的神祇金身平齐,不相上下。 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 这次李往矣没有展现他的万千鸿蒙小世界,而是使出了【法相天地】神通。 在这座无上神国之中,高大入云的神祇主宰天地,却有一道青衫身影,与他平视。 只要我不愿意,就算是北止戈洲的第二神祇,也休想压我。 那大过山岳的巨大神祇,漠然地看着面前的青衫身影,只是无论他如何瞪视,那与他平齐的青衫身影,都不为所动。 甚至还拿出一卷散发着鸿蒙之气的书籍,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当看见那高大的青衫身影,真的不受影响,于神国中看得进书,巨大神祇宽阔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而后金光一闪,天地涣散,神国消失。 李往矣回归了小镇茶楼,手里捧着一卷名叫《北洲旧神考》的书籍,正认真阅览。 旁边的翠裙女童,也凑过去,好奇地看着书里的内容。 对面一袭长衫的玄都神君,看到这情景,久久无言。 终于,李往矣看完了《北洲旧神考》的最后一页,收起了书籍,对对面之人说道:“不好意思,看得太入神了,凉了神君斟的茶,真是罪过。” 玄都神君淡然道:“无妨。” 然后又给他换了一杯新斟的热茶。 李往矣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拱手道:“多谢神君款待,今日茶已饮,在下告辞。” “李先生慢走。” 没有更多言语,李往矣带着小芊君,下了茶楼。 当他们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三楼里的高大文士,悄然消失,连一件茶盅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回头看了一眼茶楼,确认那位神君已经离开,小芊君按捺不住道:“大师兄,刚刚那位……是想要做什么?” 李往矣轻摇折扇,浑不在意道:“可能是闲的吧。” 小芊君不懂。 其实李往矣也没太明白,只能怀疑或许是与桃花神刘何处,这第二尊天地神祇有关。 小芊君也因这位神君,想到了刘何处,嫩声问道:“大师兄,后天就是七月初一游神会了,刘何处姐姐会来么?” 这一日在山下各个小镇闲逛,她已经知道几乎所有北止戈洲的神祇,都会来参加百年一度的游神会。 毕竟这位东华山神主,乃是北止戈洲毋庸置疑的第一神祇,又是不受山河气运、人间香火束缚的天地正神,整个北止戈洲的神道运势,都受其影响。 “应该会来吧,毕竟都是天地封正之神,双方之间或许有某些神道宿缘也不一定。” “太好了,我还真是有点想念刘姐姐了,还有楠君姐姐、横北大叔、魏纶大叔他们。” “为什么楠君是姐姐,那两位是大叔?” “因为他们看起来比较老?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这么叫最顺口。” 李往矣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也不知道郭横北和魏纶两人,听到了这番话,会是什么感觉。 说起来自虔国黄鹂渡一别,一直未有联系,也不知道斩魔小队现在怎么样了,安葬冯谷骨灰了没有。 三人经过灵龟小镇之后,实力都大增,尤其是郭楠君,得碧落世界天地本源洗练,又有《上清六甲秘术》,必然进步神速。 回归大魏途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送完礼,参加完游神会,可以走一趟大魏京城,除了见见几位故人外,也需了却一段旧怨。 当师兄妹俩走出茶楼的时候,东华山上,风娘收回了看向山下的目光,脸上却犹自有些幽然。 “陈玄都,还好你最后忍住,收手了,要不然你这金身,还得再碎一次。” “先生可是我家未来姑爷,你也敢窥探,这第二神祇真是当得越来越昏头,没有前途了。” 走过一趟小阴间后,连她家主人,都不能随意窥探先生的运势了,何况是第二神祇。 摇摇头,她走出了风神殿。 就在这时,天上落下两道身影,一位高大强壮,身穿兽皮;一位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 正是去天穹一战的赫连横山、唐钓鳌两位大洲最强十人。 此时两人的模样都不太好,赫连横山鼻青脸肿,唐钓鳌身上也有几处拳印,一时竟是看不出来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 看到两人归来,一直在等候的西北烽火洲黑通天、白沙法王,东蓬莱洲的景春大剑仙、司马闻音女子剑仙,也都迎了过来。 止戈山老祖穰苴,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也跑过来凑热闹。 “唐老、赫连先生,你们这是谁赢谁输了?”风娘问道,明显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唐钓鳌嘿嘿一笑,赫连横山则神情淡然,却都没有开口。 从他们这反应,仍是看不出谁胜谁败,这关系这两位大洲最强十人的颜面,也在一定程度上,关系着两个大洲的气运。 但显然,他们是不会告诉大家了。 众人只能猜测,或者等三年后,大洲金榜再次更新时,或许能从两洲天榜上,看到相关记录。 风娘却想着,既然这两位不说,等会儿去问问主人。 以主人的神通,肯定能知道谁赢谁输。 赫连横山和唐钓鳌互瞅了一眼,便转身走向自家大洲的礼宾大殿。 黑通天、白沙法王,和景春大剑仙、司马闻音各自跟上。 止戈山老祖穰苴看了则直抚胡须,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都是一洲最强十人之一,站在整个天下的最高处,结果这老两位,却跟两位老小孩似的。 也不怕在后辈面前丢人。 还好这里是东华山,有神主娘娘坐镇,要换了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他们。 “穰苴前辈,你去山下走了一趟,感觉各洲小伙儿们,都怎么样?”风娘问道。 在赫连横山和唐钓鳌两位老不休天穹大战的时候,穰苴抽空到山下各个小镇溜了一圈。 听到询问,他笑呵呵地道:“很好,不管是北洲的后生,还是东洲、西北洲的年轻人,都表现不错,打得很厉害。” “这天下,终究是属于他们的啊,我们都老了。” 风娘笑道:“穰苴前辈不必带上我,我可不老。” 听到这话,穰苴和徐子谦一起笑了起来:“风神大人确实不老,正是神韵风华之时,是老夫错了。” 正说笑着,风娘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神念。 她侧耳倾听。 穰苴发现她的异样,问道:“风神大人,怎么了?” 风娘听完回道:“山下有十几位老头老太太,一起带着家中的子女上香叩拜,说是三洲年轻人之间的较量,让各个小镇都闹哄哄的,影响到了镇子里的安定,尤其是影响到了夏收。” “主人有令,立即停止这场闹戏。” 穰苴和徐子谦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神主娘娘。 穰苴当即说道:“我去找景春和白沙法王。” 山下这场暖场大戏,是三洲共同发起的,要停下,自然也要一起出面。 很快东华山下,所有的年轻天骄、青年大宗师,脑海里都收到了一条神念,所有交手激战的人,不管胜负如何,都立即停了下来。 各个小镇,恢复了宁静。 李往矣还没有找到少女仙龙练霓儿,听到这个消息,抬头望了一眼云端之上的东华山神宫。 能因山下民众的祈祷,便停下三洲大争之闹戏,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神主娘娘,在他心中的印象,有了一些变化。 很快夜色降临,李往矣终于在一家酒馆的后院里,发现了正在昏昏大睡的少女仙龙。 没想到这货没打几场架,就又喝上酒了。 就她那酒量,沾了酒不醉倒才怪。 这回也不知道要睡到猴年马月,会不会错过接下来真正的三洲大争。 他摇摇头,也不管她了,反正她是真龙之身,在这东华山下,也没人能伤害得了她。 转眼一夜过去,距离七月初一百年一度游神会的开启,只剩下一日。 东华山周边的各个仙家渡口,仍有一条又一条仙家宝船,从世间各地飞来。 傍晚的时候,李往矣带着小芊君终于上了东华山,并报出了名号。 他被一位娇俏神婢,领到了东华山神宫最上一层的礼宾大殿。 刚入夜,就有人来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大剑仙 夜色降临北止戈洲东境,人间点起万家灯火。 云巅之上的东华山神宫,也一片灯火辉煌,百年一次难得的热闹。 今日是六月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夜,便是七月初一,东华山神主百年一度游神会开启的日子。 傍晚的时候,他和小芊君便上了东华山,报了名号。 报的不是他家老头子周冷溪的名,而是祖师爷周老玄。 八百年前祖师爷周老玄证道之时,遇天劫降临与宿敌来袭,东华山神主恰巧路过,欣赏其治学宗旨,显露真身,宿敌惊骇,仓皇退走。 她只是萍水相逢,随手为之,但祖师爷周老玄却铭感于内,其弟子后人,也始终不忘神主娘娘的护道之恩,每逢东华山游神会,皆会送礼祝贺。 如今周老玄一脉,最出色的衣钵传人,便是身为嫡孙的周冷溪。 周冷溪作为寒山书院副山长,十境之上的圣人,按说他应该亲自过来恭贺。 不过之前两次游神会,他已经来过了,如今入室大弟子学有所成,让其代表,也不算失礼。 毕竟派衣钵传人前来,也有再续香火之情的意思。 李往矣没想到自家老头子,或者祖师爷周老玄的面子这么大,报出名号后,竟然被领到了东华山神宫最上一层的礼宾大殿。 这座礼宾大殿,距离东华山神殿仅有咫尺之遥,住的都是一个个仙家巨擘,比如各大洲仙家大宗的宗主、太上长老,北止戈洲的各路顶级神祇、五大皇朝的使团代表等等。 一路走来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东蓬莱洲和西北烽火洲,两个大洲代表团护道人的下榻别院。 要知道这两个大洲参赛使团的第一护道人,可都是大洲最强十人之一,位列整个天下的最强者行列。 李往矣能与这样的存在,同住一殿,真感觉与有荣焉。 同时在心里暗叹自家老头子就是厉害,能让东华山神宫,如此看重自家文脉。 要不然他肯定跟其他年轻送礼代表一般,被安排在半山腰的行馆。 “李先生,还请您和芊君小姐先行休息,今晚会有一场欢迎晚宴,到时候风神大人会亲自前来邀请您。” 娇俏的神婢将李往矣和小芊君,领到礼宾大殿的一间雅致别院后,十分尊敬地说道,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李往矣知道她口中的风神大人,乃是东华山神主身边的第一神侍风娘,却也没有多想。 “有劳姑娘了!” “不敢,先生和芊君小姐先行休息,奴婢告退!” 娇俏神婢随即便退下。 小芊君看着桌子上,盛放着的各种绝品灵果、仙汁,馋虫大动,但她又忍不住来到窗边,看着最高处的东华山神殿。 很期待见到那位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神主娘娘。 一个迎宾的神婢小姐姐,就那么娇俏灵韵,充满神气,姜近晚姐姐也长得那么秀美娴雅,恍若下凡仙子。 身为师父,和北止戈洲第一神祇的神主娘娘,该是何等风姿神韵,绝代风华? “小芊儿,在发什么傻呢?” 李往矣见她挨着窗户边发傻,忍不住询问。 小芊君回头道:“大师兄,我是在想神主娘娘会有多漂亮,她是北止戈洲第一神祇,又生活在这风景秀丽、仙气飘飘的东华山上,肯定是天底下最优雅、最漂亮的人吧?” 李往矣笑道:“小芊儿,你是知道咱在神宫里面,神主娘娘可能会听见你说的话,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 小芊君微愣,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然后赶紧摇头:“不是呀,我是真这么觉得的,毕竟神主娘娘是天底下最强大的神灵,受天地大道滋养温润,肯定会很优雅漂亮呀。” 李往矣忍俊不禁。 东华山神主是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这不好说,但应该不会是最优雅的女人。 因为许多仙家邸报,或者相关书籍里都记载,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好酒痴睡,经常一醉数日,一睡数月。 据传她最长的一次,足足睡了三年。 这简直比少女仙龙那货,喝醉后还能睡。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天底下最优雅之人。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说出来,整座东华山都是神主娘娘的道场,他是真怕话一出口,便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各种传闻里,这位神主娘娘可不是好脾气的,小芊君太小,又长得那么可爱,就算说了什么逾矩的话,她应该也不会计较。 但他不同,万一惹恼了她,就算老头子拉着董、柳两位副山长齐至,也救不了他。 东华山神殿之上,一身庄严神袍的云暮色,正躺在神座之上假寐。 无意听到礼宾大殿别院里,师兄妹俩的对话,想到那翠裙女童的可爱模样,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过百年游神会举办在即,她还不能醒来。 但整座东华山,皆随其心意而动,她一笑,便有一道和煦清风,从云崖之外吹来,飞进别院里,让小芊君身心十分舒畅、愉悦。 而后悄然消失在她的命海,和剑草本源里,暗暗滋养她的命海和本源。 李往矣对这一切,并无察觉,只觉得这种清风和煦清爽,这东华山不愧是天下第一等的洞天福地。 师兄妹俩一边吃着灵果、仙汁,一边闲聊着。 清凉夜色刚刚染遍整座东华山,还未等欢迎晚宴开始,却有人前来拜访。 李往矣刚有所觉察,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从客厅里走出来,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正背着双手,笑眯眯地打量着整座小院。 “啧啧……这院子比我和赫连老儿住的,还要雅致幽静,这待遇有点不寻常啊。”小老头摇头感叹。 李往矣却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有些心惊,却保持着镇定,作揖拜道:“寒山书院李往矣,见过唐前辈!” 来人正是东蓬莱洲的使团护道人——唐钓鳌。 他转身看向李往矣,脸上依旧笑眯眯的,道:“竟然能一眼认出我来,小伙子不错。” 李往矣回道:“前辈名高天下,九洲修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晚生也是对前辈久仰多时,不想今日竟能得见,是我的荣幸。” 唐钓鳌微笑道:“你小子比周冷溪那老小子,说话中听多了,当年那老小子年轻的时候,脾气可大,果然是一代要比一代强。” 李往矣问道:“前辈认识我家先生?” 唐钓鳌摇头:“不算认识,就是下过一盘棋。” 李往矣心中微异,这话比两人认识,还要更让他惊讶。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东蓬莱洲第三剑宗的老宗主,大洲最强十人之一,与其对弈,岂会是寻常手谈? 李往矣一身棋术,学自老头子,知道他的棋力有多高,却也没想到能与唐钓鳌对弈。 唐钓鳌猜出了他的想法,道:“伱不用这么惊讶,你家先生那一身【大易天机术】,还是很厉害的,整个天下没几个人比得了。” 李往矣回道:“唐前辈谬赞了,不知前辈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唐钓鳌道:“没什么指教,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嗯?” 唐钓鳌转向李往矣旁边的小芊君,乐呵笑道:“我是来看小剑草的,天生的剑道仙灵啊,九大洲有多久没出现了,这小剑草竟然没有出在我东蓬莱洲。” 小芊君没想到这位老前辈,竟是来找自己的,大眼眨巴,赶紧弯腰作揖见礼:“小芊君见过老前辈!” 看她小小年纪,却学着大人弯腰作揖,唐钓鳌忍不住又乐呵笑了起来。 满脸慈祥道:“真是个好孩儿,小芊君,我是东蓬莱洲方丈剑宗的唐钓鳌,在世上还有一些个称号,你应该也知道。” “你可愿随我去东蓬莱洲?” 小芊君大眼惊讶,没想到老前辈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李往矣也很惊讶,他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有人看上小芊君,想要将其纳入门下了。 不过以小芊君天生剑草的根底,倒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眼前这位小老头,乃是天底下的最强剑仙之一,其剑道之高,超出天外。 就算小芊君未来成长起来,也未必就一定比他强。 没想到这等人物,竟然亲自相邀。 唐钓鳌直接忽略了李往矣脸上的异色,对小芊君道:“你若愿意当我的关门弟子,老夫保证助你成为未来的天下剑道第一人,此话我可请天地作证,绝无虚假。” 小芊君有些懵,看了一眼大师兄,嫩声回道:“老前辈,可是我不想当什么剑道第一人呀。” “啥?”唐钓鳌微愕,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当剑道第一人不好吗?到那时你便是天下第一大剑仙,就算是胜过三教祖师和武祖,成为人间第一人,也未尝不能。” “到时候整个天下的剑道、气运、生民,皆可因你一念而兴,因你的一念而亡,成为天地主宰。” 小芊君眨巴眼:“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啊,这个……” 唐钓鳌一时回答不上来,不是因为说不出道理来,而是面对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女童,他实在无法把那些仙家论道、天地兴亡的话,说出口。 小芊君却继续道:“这些还不如跟大师兄和夫子、师娘,在书院里,每天扫扫地、做做糕点,没事到山下镇子里,看看戏听听曲有意思。” “你觉得这些,比当剑道第一人有意思?” “是呀。” 唐钓鳌彻底无言,而然后转头瞪向李往矣:“小芊君那么小,你们竟然让她每天扫地干活?” “你这做大师兄的怎么不干?”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李往矣撇嘴,这明明是说不过小芊君,竟有脸迁怒自己,看来这大洲最强十人的品行,也不怎么样。 小芊君却为自己大师兄鸣不屈:“老前辈,你错怪大师兄了,是我自己喜欢扫地、做糕点等,再说了我又不是用笤帚扫,用一道【轻风术】,整个院子就干净了呀。” “老前辈,你不会连【轻风术】都不会吧?” 唐钓鳌吃瘪了,老脸有些黑,他那么高的高手,怎么可能不会【轻风术】,甚至东蓬莱洲最盛行的【轻风术】,还是他年轻时候为了偷懒,特意改良的。 不知道比小丫头说的【轻风术】,高到哪里去。 最终他只能闷闷地道:“小家伙真没志气。” 小芊君嘻嘻地笑道:“老前辈,其实你想收一个剑道第一的传人,可以去找叶归人姐姐啊,我觉得她才是未来的天下剑道第一人。” 唐钓鳌绷着脸道:“叶归人那女娃,出身风雪崖,如今都快要成为大剑仙了,怎么可能再改投我方丈剑宗?” “说起来叶归人那女娃,还有你这小剑草,都出在北洲,而不是我东洲,实在是有点奇怪。” “武祖这么多年未现人间,不会是跑哪个角落里,一直偷偷挖我东洲的剑道气运吧?” 李往矣听到他这话笑了。 不过也难怪,毕竟东蓬莱洲才是天下第一剑气大洲,按理说,最天才的剑道胚子,都应该出在东蓬莱洲才对。 像叶归人和小芊君这样,出现在武运最为浓郁的北止戈洲,确实有些奇怪。 换了是他也会怀疑,是不是北止戈洲那几位无敌存在,搞了鬼。 小芊君却不懂这些,只嘿嘿地傻笑。 看到她这单纯的样子,唐钓鳌也笑了起来。 其实没能收下关门弟子,他并不在意。 或者说他今天过来之前,就知道肯定不会成功,他过来主要就是看看小芊君,落个眼缘而已。 正如止戈山对萧野,他作为天下最强剑仙之一,对于小芊君这样注定未来将惊艳人间,在剑道一途走得很远的后辈,不管是不是方丈剑宗乃至东蓬莱洲的,他都十分喜爱。 天下很大,容得下,也需要更多的无敌大剑仙。 他只希望小芊君能好好地成长起来,他想要知道被天地眷顾的天生剑草,未来到底能走到多远。 “小子,小芊君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她看护好,要是让她有了什么闪失,就是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加上你们山长陆牧之,甚至加上琅琊学宫的陈老头,也护不住你。” 李往矣拱手而拜:“请唐老前辈放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一定护得小芊儿周全!”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百年游神会 唐钓鳌的身影,消散在院子里,来得突然,去得潇洒。 李往矣目送他离去,而后有些古怪地看向小芊君。 这小家伙,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啊,甚至连唐钓鳌这样一洲最强十人之一,都亲自跑过来看她。 九洲阁主、阿笑、萧逸这样的无敌大佬,也是对小芊君喜爱有加,纷纷送上各种机缘。 反倒是他这位大师兄,并不怎么受待见。 “大师兄,怎么啦?” 小芊君一脸天真地看向自家大师兄。 李往矣摇摇头,小家伙得各大绝巅人物垂青,他这当大师兄的,自然不会妒忌,只是心里有一种预感。 从阿笑到唐钓鳌,都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小芊君,看来天地眷顾,气运加身的小芊君,成长之路未必会一帆风顺。 未来极有可能会遇到几次大劫,应该未雨绸缪,早作谋划。 其实他也跟唐钓鳌一样,很期待小芊君成长起来后,会是怎样的风姿。 夜色渐浓,无有他事,李往矣于院中悠闲看书,静等欢迎晚宴的到来。 小芊君吃着灵果,喝着仙汁,陪在大师兄身边,偶尔也看一眼书卷上的内容,却并不打扰。 一弯浅浅的新月,从东海升起,给云雾之上的东华山,增添了几分清幽,让这处人间圣地,更显仙气神韵。 酉正一刻,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出现在别院门口。 李往矣听得动静,收起了书籍。 “奴家风娘,见过先生!” 风姿绰约的身影,进得院来,行了个万福之礼,正是风娘。 李往矣知道她这位东华山第一神侍,拱手回礼:“风神大人客气了,在下只不过是寒山书院一门生,奉师命前来恭贺神主娘娘游神大典,何敢受风神大人如此之礼?” 风娘浅笑道:“先生受得的,先生一手促成天地封正之盛事,有大恩于北洲神道,莫说是奴家了,就是我家主人,对先生也是颇为尊敬和赞赏。” 李往矣有些讶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他当初行天地封正之事,只是不忍看单纯善良的桃花妖,因伤陨落,从未想过此事成功,对北止戈洲神道,会有何影响。 昨日北洲第二神祇玄都神君找上自己,并无多少善意。 而从这番话看,身为北止戈洲第一尊受天地封正的神祇,东华山神主对自己所行之事,却是认可的。 第一神祇与第二神祇态度迥异,看来这天地封正,对于北止戈洲各方神祇,意义不尽相同。 但只要东华山神主这第一神祇,认可便行。 毕竟她才是代表整个北止戈洲神道的无上神灵。 至于玄都神君这曾经的第一神祇,既然他昨日已主动退却,那便不必记挂在心上。 虽然听风娘说神主娘娘对自己很是赞赏,李往矣却还是保持谦逊,回道:“多谢神主娘娘和风神大人的夸赞,晚生只是恰逢其会,顺手为之,实在受之有愧。” 风娘微笑道:“正是顺手为之,才可见先生之大才与品德。先生,奴家只是东华山上一奴仆,可不是什么大人,先生若不嫌弃,还请称奴家为风娘或者风姬。” “这……” 李往矣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面前风姿绰约,身姿曼妙的神韵女子。 他可是知道此女,乃是一风灵证道,伴随着东华山神主云暮色,一起走上北洲神道之巅。 这样的存在,就是他家老头子在此,也得客客气气的。 他怎好造次。 风娘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先生,你可是促成第二尊天地神祇诞生的神道传奇啊,你称呼我为风神大人,岂不是折煞奴家了吗?” “会毁奴家神道功德的。” “所以还请先生莫要拘束,称奴家为风娘便好。” 李往矣不知道她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总觉得这位东华山风神,态度有些怪怪的,但既然对方执意如此,他也就只好顺从了。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不得罪,先生果然磊落洒脱,非世间迂腐之辈。” 李往矣觉得这话也怪怪的,只是客随主便而已,怎么就跟磊落洒脱牵扯上了? 风娘却不解释,只美目清滢地看着面前的青衫书生。 近距离看,比在云霄之上,与通过云水天境观看,还要更觉清逸俊朗,青衫之下,堪称周身无垢,道骨仙姿。 又是一磊落读书人。 如此男子,配得上自家主人。 “风……娘?” 李往矣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适,轻声呼唤。 风娘立即回过神来,浅笑道:“是奴家失态了,请先生恕罪。” “不敢,还未请教风娘来此,可有何事?” 风娘摇头:“没有什么正事,就是来通知先生和芊君小姐一声,一会儿便是欢迎晚宴,请先生和芊君小姐移步东华神殿。” 通知赴宴,需要东华山第一神侍亲自来请? 李往矣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小芊君,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莫不是又是冲着小芊君来的吧? 小芊君却没想那么多,从风娘到来,她一直盯着她看,只觉得这位风神姐姐好漂亮,好神韵,好像比姜近晚姐姐,还要更加好看。 风娘看着这充满灵性的小家伙,也是十分喜爱。 微笑道:“芊君小姐,欢迎晚宴上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绝品神果和遗世仙汁,一会儿你可以好好品尝。” 小芊君惊讶:“风娘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灵果,喝灵汁呀?” 风娘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头发,亲切道:“不是姐姐知道,是主人知道,特意吩咐的。” 嗯? 神主娘娘知道自己喜欢吃灵果,喝灵汁? 她怎么知道的? 哦,神主娘娘作为北洲第一神祇,肯定无人不知,无事不晓。 李往矣则确定了,果然又是奔着小芊君来的,他这位当大师兄的,沾光了。 风娘把师兄妹俩的反应,看在眼里,笑了一下便款款离去了。 同时原本上山唱名时,送出的礼物“沧海龙吟琴”,悄然回到了小芊君背着的小书箱里。 不管是小芊君还是李往矣,都未曾发现。 目送风娘离去后,稍作准备,李往矣和小芊君前往了最上边的神宫主殿。 今晚的迎宾晚宴,就在这东华山神殿举行。 等师兄妹俩进去的时候,神殿里已经到了许多人,李往矣看到了几位熟悉的身影。 长春道子南流景、人榜第二陈病已、血手盲童宋九、骑狗少女金斗斗等年轻天骄,赫然在列。 甚至连醉酒大睡的少女仙龙练霓儿,也被人从那酣睡的客栈里,请到了大殿中。 不过她依旧没有醒来,趴在她的那张矮桌上,睡得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陈病已之前,是一位模样普通,身材敦实的高大青年,不需仔细看,便能确定乃是北止戈洲人榜第一的谢飐。 人榜前十之中,除了排行第七的独行刀客裘不暖,去医治伤势了,没有接受邀约,排行第三的姜近晚,排行第十的云冕,也还没有出现。 显然去梓水镇小河村,清除云冕所中外邪还没完成,没能赶来。 其他的七位,全部在场。 李往矣又看向北洲地榜席位,对于地榜上的那些青年大宗师,李往矣接触过的只有叶归人一位。 其他的都未有交集,不过自大洲金榜公布后,各大仙家邸报上都配上了他们的画像,因此也都认得。 此刻除了榜首的叶归人未见踪影外,其他地榜前十如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当代佛子三悟、野修赵龙城、琅琊学宫“小贤人”王守拙等,全部在列。 而后他又看向东蓬莱洲和西北烽火洲代表团所在席位,这两个大洲地榜、人榜前十,也几乎全部到场了。 此次三洲大争,每个大洲都没有藏着掩着,都派出了各自最强的两代天才。 东蓬莱洲破印而出的绝世剑子赵瑟初,人榜第一秋南风;西北烽火洲的地榜魁首拓跋孤城,人榜第一澹台一霄,都让人印象深刻。 对于这两洲的地榜、人榜前列的人物,他也通过仙家邸报,简单了解了一番,不得不说不管是东蓬莱洲,还是西北烽火洲,底蕴都十分深厚。 这次参加大比的人选,一点也不比身为第一武运大洲的北止戈洲弱,三洲胜负,还真是要比过才知道。 看到李往矣领着小芊君现身,南流景对他微笑点头。 陈病已也目光带笑地看着他们。 金斗斗通过小芊君,也认出了他们师兄妹,有些讶异,听得周围人议论,也终于知道了这对师兄妹的真实身份。 血手盲童没有任何反应。 其他像东蓬莱洲的人榜第一秋南风,西北烽火洲的人榜魁首澹台一霄、地榜前十的贺拔山等人,也都看向了一身青衫的李往矣。 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名扬天下的寒山书院嫡传,还是让天下年轻一代,十分关注的。 甚至连东蓬莱洲的景春大金仙、司马闻音女子剑仙,西北烽火洲的赫连横山、黑通天、白沙法王等绝世人物,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能够登上《惊世名录》之人,未来也许会成为整个天下的异数。 而当看过那青衫身影,看到旁边翠裙女童的时候,景春大剑仙和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目光都停顿了几瞬。 在他们眼里,这天生剑草,还要比那青衫书生更加瞩目。 不管是故友示意,还是其他人惊异的目光,李往矣都表现得十分淡然,小芊君经过这么一路走来,也不复刚下山时的胆小,没有怯场。 背着小书箱,跟在大师兄身边,表现得乖巧又得体。 最终李往矣被娇俏身影,领到了北止戈洲区域的最前边,与止戈山老祖穰苴,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同坐一排。 李往矣认得这两位,当即拱手见礼。 穰苴看着这青衫书生,笑容和蔼,毕竟除了登上《惊世名录》外,萧野也多次在他面前提及这一位。 能让萧野倍加推崇的同龄人,岂能小觑? 徐子谦作为琅琊学宫的代表,对于同出儒门的天才后辈,更是十分欣赏,当即邀请李往矣,待游神会和三洲大争事了,前往琅琊学宫做客。 “更新,琅琊书山的大门,随时向你打开!” 李往矣作揖致谢:“多谢徐前辈,得空我一定前往学宫,拜会陈祭酒!” 徐子谦很是满意,微笑回道:“先生也在等候更新前去,我北止戈洲能出更新这般读书人,乃是北洲之幸,学宫之幸!” “徐前辈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 这边厢聊着,北止戈洲各大皇朝、王朝、仙家大宗的代表,包括其他大洲一些交好大宗的使者,也都入场了。 紧接着是以玄都神君为代表的,北止戈洲各路神灵现身。 东华山神主乃是北洲第一神祇,她的游神会,自然是北止戈洲神道最重要的盛会,各路山河神祇、人间正神,但凡能走开的,都亲自前来。 就算因要镇压气运,没法离开的,也都派了使者。 如此众神之会,才算是真正的游神会。 倒是不知同为天地神祇的新生桃花神刘何处,为何没有到场。 当所有的代表、使者入殿,东迎宾晚宴正式开始,东华山神主却未见现身,主持晚宴的仍是神侍风娘。 但既然唐钓鳌、赫连横山和玄都神君三位都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风娘站在神殿前方,收起风韵变得端庄起来,环顾一圈道:“明日乃是我家主人百年一度的游神会,欢迎诸位的到来,我代表主人,代表东华山到场感谢诸位!” “今夜请大家吃好喝好,享受此刻,明日游神会,主人将代天巡视,神游北洲,请诸位见证!” 风娘此话说得简单明了,却赢得了一阵附和之声。 无他,因为这百年一度的游神会,乃是真正的人间盛事。 东华山神主神游一洲,北止戈洲所有的朝廷、宗门、黎民百姓,都将接受神灵甘露,天地将为之一新。 这也是东华山神主,为何备受一洲尊崇。 晚宴无事,安然渡过。 第二天,七月初一,游神会正式开始!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北洲神主 七月初一,下半年的第一天。 太阳早已从东海升起,高挂天空,阳光从北止戈洲东境海滨,淌过中域,一直照耀到西境海滨。 整个北止戈洲,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巳初一刻,东华山巅处的游神广场,人山人海。 除了参加游神会和三洲大比的仙家修士外,东华山下各个小镇,乃至方圆三百里内的普通民众,也都不辞辛苦上得山来,迎接神主娘娘百年一度的游神会。 作为北止戈洲第一神祇的神主娘娘,不仅是仙家修士敬畏的无敌巨擘,更是所有北洲民众心中的无上神明。 东华山神宫,一向也不阻拦普通民众登山祭拜神主娘娘。 甚至“娘娘”这一称呼,还是北洲普通民众,为了显亲切自行加上的。 只不过是寻常日子,神主娘娘不会随意在人前显圣罢了。 而今天,却是难得能够近距离见到神主娘娘金身的日子,所以山下的民众,便不约而同虔诚而来。 今日东华山上,无分仙家修士与寻常百姓,所有到场之人共襄盛会。 不过这些寻常百姓,对于能飞天遁地的各路仙家修士,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敬畏,没有太靠近。 各路仙家修士,将广场最中心神游台,围了一圈。 不过从人数上看,他们反而是少数,由寻常百姓组成的人海,又将他们给包围了。 各大皇朝、王国、仙宗的代表,包括东蓬莱洲、西北烽火洲、北烽火洲等参加三洲大争的年轻天骄、青年大宗师们,站在最前面。 唐钓鳌、赫连横山,与止戈山兵家老祖穰苴,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则站在四方高台上,遥对神游台。 穰苴与徐子谦不需说,乃是代表北止戈洲地位最超然的两大圣地,对于本届东华山游神会的支持。 唐钓鳌、赫连横山两人,则是既然来了,自然也代表各自大洲,对东华山神主表示尊敬,于今日盛会出一份力。 四方高台之前,是以北止戈洲第二神祇,玄都神君为代表的一众山河神祇、人间正神。 东华山第一神侍,尊号“风神”的风娘,与玄都神君并列,站在最前方。 各方人士都已到齐,吉时临近,所有人都期待神主娘娘的降临。 李往矣和小芊君,也站在北止戈洲一众年轻天骄之中,身旁是长春道子南流景,和人榜第二的陈病已。 人榜第一的谢飐,和骑狗少女金斗斗、血手盲童宋九,也在不远处。 少女仙龙练霓儿,则仍在醉酒酣睡中,倒是没有到场,被风娘安排到了一处偏殿休息。 对于这头出身万龙洞天的年轻之龙,东华山神宫很是重视。 毕竟神主娘娘之前,与这头少女仙龙的姑姑,上一头世间行走的万龙洞天真龙,有一段旧谊。 故人之后前来,自然应该好生款待。 除了这头不着调的少女仙龙外,所有昨晚与会的仙家修士、各方神灵,都到场了。 巳正一刻,阳光温润,天地清明。 风娘唱喝一声:“吉时已到,东华山道场游神会,正式开始,恭请神主娘娘降下法驾!” 听到这声唱喝,游神广场四面八方所有的百姓,纷纷下跪。 所有仙家修士、各路神灵,则或作揖,或抱拳,或行万福之礼。 南北高台之上的止戈山穰苴,和琅琊学宫徐子谦,也一起行礼。 唯有东西高台上,唐钓鳌和赫连横山两位大洲最强十人地位超然,不需表示,肃穆观礼。 几乎在所有人刚拜下之时,一道璀璨的神光从天而降,落在最中心的神游台上。 当神光散去,现出一位威严、庄重、华贵,身作神袍的高大女子。 不需多言,这便是今日盛典的主角,北止戈洲第一神祇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此时她的,气质神圣庄严,与传说里慵懒、嗜酒的形象,截然不同。 不管是各路神灵,还是仙家修士、年轻天骄们见了,都不禁大为敬畏,不敢有任何一丝亵渎之心。 那些满怀崇敬而来的寻常百姓们,见神主娘娘降临,更是叩拜起来,因为人数太多,情景十分壮观。 然而,他们刚磕了一个,还想再磕,神游台上的神主娘娘却轻抬玉手,一道清浅神辉飞出,所有下跪百姓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感受到神辉加身,这些山下百姓心中十分激动,同时对于神主娘娘的景仰崇拜,又多了几分。 一身华贵神袍的云暮色,收回玉手,神情肃然地环视全场。 当她的目光,掠过北止戈洲年轻天骄聚集处的时候,李往矣感觉神主娘娘似乎多看了自己一眼。 不过这种感觉很莫名,有点恍惚,不敢确定。 当神主娘娘的目光转向他处的时候,他才能正视台上的她,那周身流转着的庄严、华贵、神圣的气质,有种惊艳的感觉。 毕竟在他看过的相关传记里,东华山神主除了脾气不太好举世闻名外,那慵懒、好酒、嗜睡的性情,也在世间一众神祇中,别具一格。 今日一看,顿觉传闻皆非,不可尽信。 小芊君却没像她家大师兄想那么多,只觉得台上的神主娘娘,果然十分好看,庄严、大气、风华绝代。 这很符合她心目中的北洲第一神祇的形象。 游神会盛大热闹,没有人去管师兄妹俩的想法,所有人的目光,都只在台上的神主娘娘身上。 云暮色环顾一周后,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淡然开口:“今日乃是七月朔日,下半年的第一天。” “本宫受北止戈洲百年山河气运温养,功德在身,当回报北止戈洲山河与一洲黎民。” “是以本宫选在今日,举办百年一度的游神会,多谢诸位前来观礼。” “顷刻之后,本宫将代天巡视,神游北洲,请诸位见证!” 以四方高台上的唐钓鳌、赫连横山、穰苴、徐子谦为首,广场上的所有人山呼:“我等见证!” 此时唐钓鳌、赫连横山两人,也拱手见礼,以示尊敬。 云暮色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后她大袖一扬,清声道:“请诸神与我共同献出神力,反哺山河。” 旋即站在广场最前列的玄都神君、风娘等各路神灵,每个人身上都飞出了一道道神力,一起化作神雨,汇聚于神游台上空。 待万千神雨汇聚,云暮色腾空而起。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即将神游万里,走遍北止戈洲的时候,她却悬停在上空。 东华山每一百年都会举办一次游神会,往届到这个时候,神主娘娘都直接开始神游,将百年积攒的神道气运,连同各路神灵献出的神力,一起化作神道甘露,洒遍一洲。 从未像现在这般突然停下。 止戈山老祖穰苴、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都不是第一次观礼,玄都神君更不是第一次参加,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甚至连风娘,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一联想到自家主人的行事风格,她突然灵光一闪,侧头看向人群中的那道青衫身影。 果然,就在她刚转过去的时候,空中的云暮色伸出右手相召:“李先生,请君与我同游。” 全场惊诧,所有人都循着神主娘娘的目光,看向北止戈洲年轻天骄聚集处。 而长春道子南流景、陈病已、血手盲童宋九、骑狗少女金斗斗、人榜魁首谢飐等人,更是第一时间转身看向了旁边的青衫身影。 因为在他们这一块,只有一个人姓李。 李往矣神情愕然,没想到神主娘娘会在这个时候叫自己。 身旁的小芊君有点懵,没反应过来,等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大师兄的身上的时候,才醒悟,顿时小脸惊喜。 神主娘娘居然真的知道大师兄,那是不是求娶姜近晚姐姐当自己的大师嫂,有希望啦? 包括高台上的赫连横山、唐钓鳌、穰苴、徐子谦四人在内,所有人都在看李往矣。 李往矣也很快反应过来,拱手见礼道:“娘娘,小生德行浅薄,修为低落,何敢与娘娘同游?”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空中的云暮色,神情淡然回道:“两个月前,李先生于大魏横州秀峰岭,促成天地封正,让北止戈洲多了一尊天地神祇,有大功于北洲神道与山河、黎民。” “本宫此番神游,代天巡视,体察北洲千国,恳请先生见证,亦是让北洲神火,感念先生之德,淬炼先生之身。” 原来还是因为那场天地封正。 理由并不算意外,只是让李往矣有些惊讶。 他真的觉得当初帮助桃花神刘何处,上表天地封正,医治妖躯本源,乃是顺手为之,真没想到会有后来这些反响。 先是大道金榜,让当时只有一境的他,独登《惊世名录》,名扬九洲。 如今东华山神主又邀他共同神游。 那一次天地封正,真有如此大的意义? 李往矣心中困惑,高台上的赫连横山、唐钓鳌,高台之下的黑通天、白沙法王、景春大剑仙、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包括神游台之前的玄都神君等高阶神灵,则都暗自思量。 东华山神主这番做法,肯定是有深意的,而非随性为之。 那么,她这般做,对神道,对北止戈洲,对东蓬莱洲与西北烽火洲,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此事值得深思与推演。 甚至连风娘,也觉得自家主人这番行动,绝非因为先生乃是未来姑爷,想要叫去共同出游,顺便说几句悄悄话。 不过不管众人怎么想,空中一身神袍的云暮色,却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大家都在等李往矣的决定。 感受着大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见神主娘娘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李往矣收起所有的思绪,弯腰作揖道:“神主娘娘相邀,乃是晚生的荣幸,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随即有清风吹起,青衫一飘,他便飞天而上,与东华山神主并列。 云暮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只神光闪现,带着他向西而去。 自东华山下起,凡神主娘娘神游经行处,皆有神道甘霖落下。 甘霖所到之处,瘴气散,百草生,百姓疾病皆消散。 李往矣驾驭浩然清风,随神主娘娘而行,一路见证、观察。 …… 东境,太华皇朝。 当朝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与国师一道,在天坛等待东华山神主神游皇朝,只等神游甘霖之雨落下,整个皇朝与周边诸国,都将一片清明。 北境琅琊学宫。 仍旧是一身农夫打扮的祭酒陈传,拄着锄头,站在琅琊山下的一处麦田里,看着自遥远东境开始的那一场甘霖飞雨。 “神主娘娘竟然带上了李往矣那小家伙,莫非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契机?” “总不能只是为了甩开观礼之人,跟情郎说几句情话吧?” “再说了,李往矣那小家伙,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心誓那事,或许正满心疑惑,又不敢拒绝,不敢询问呢。” “啧,也不知道这桩姻缘,有没有周冷溪那老小子的谋划,旁观起来挺有趣的。” 感慨完他丢下锄头,准备返回学宫,看一看密室里的无字天书,对今日之事,有无解答。 …… 中域,寒山书院爱晚亭。 知道今天是东华山游神会开启之日,周冷溪早早地来到这里,望着东边。 董斜阳、柳不鸣两位副山长,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倒是没有过来旁观。 反而是师娘吴瑛,左右无事,又挂牵远游的大徒弟和小芊君,与老头子一起漫步至此。 当巳正一刻到来,游神会正式开始之后,她却看见自家老头子眉头微皱,留在袖子里的右手,一直在掐指推演。 甚至过了一会儿,连老头子身前,都多了一副先天八卦。 “怎么了?不会是小矣或者小芊儿,出事了吧?” 她有些担心,但东华山有神主娘娘在,怎么可能出事? 周冷溪微微摇头:“没出事。” 嘴里这么说着,手里的运算推演,面前的先天八卦,却不停下,反而注入了更多的神念灵力。 …… 北止戈洲西境,一座小城里。 热闹的街道上,一位衣衫褴褛,神情疯癫的汉子,蓦然东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师娘惊讶 北止戈洲,南境,阳春国。 阳春国是南境的一个小国,城池不过十余座,国都阳春城,人口也不过五十万。 他是西边大国大钱的附属国,地狭民穷,主要靠一条出产秘金的山脉过活。 秘金山脉脚下,有一个黄叶村。 拂晓时分,村东头一座破落的院子里,一个瘦削的汉子,将一位老妪从堂屋里背出来。 一位五六岁的小丫头跟在后面,吃力地拽着一张竹椅。 当小丫头将竹椅拖过门槛,在院子里放好,瘦削汉子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老母亲放下。 看着坐在竹椅上昏睡的母亲,瘦削汉子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而后对旁边小丫头道:“小花,照顾好奶奶,爹爹到天黑的时候就回来,厨房里有稀饭、窝窝头,还一些肉干,晌午别忘了吃。” 小丫头扶着竹椅,仰着小脸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奶奶的,等到晌午隔壁刘大娘家做饭的时候,我会烧火热粥,喂给奶奶吃。” 瘦削汉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道:“你自己也别忘了吃,那些肉干都是给你准备的,奶奶牙口不好,吃不了。” 小丫头点点头:“我晓得的,爹爹就放心吧。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带奶奶去县城的医馆看病呀?” “我听二妞说,她哥哥以前也得过一场病,后来她爹爹带他去县城找郎中,就看好了。” 瘦削汉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矿山,最后又看向椅子上的老母亲,回道:“很快的,再过半年,等爹爹攒够了钱,就带奶奶去县城看病。” “到时候也领上小花,给小花买最喜欢的冰糖葫芦吃。” 小丫头想着几年前吃过的很甜的冰糖葫芦,差点快流出口水来了。 但她忍住了,笑道:“嗯嗯,先给奶奶治病,治好病了,我和奶奶一起去山上摘金银花卖钱,然后再买冰糖葫芦吃。” “到时候买三串,我一串,奶奶一串,爹爹一串!” 瘦削汉子强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涩,慈爱的笑了起来,道:“买四串,小花两串,我和奶奶一人一串,小孩子多吃一点,才能长得高一点。” 小丫头开心地点头:“嗯嗯。” 随后又叮嘱了一个人在家照顾奶奶,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瘦削汉子便带上两个干硬的窝窝头出了家门,去往村后的矿山。 晨雾渐散,旭日升起,这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小花站在院门口,目送爹爹消失在村头后,返回院子里,先去找来昨晚吃剩的野菜羹,还有早起挖的蚯蚓喂了笼子里的鸡鸭。 然后搬来小木凳,坐在竹椅边,一边用小手给奶奶捏腿,一边唱娘亲以前教给她的小曲儿。 “一头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洒在一边……” 有风从村田里吹来,掠过村子里的桑树、枣树,吹到院子里,树叶沙沙地响,像是在与她应和伴唱。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哼着歌儿的小花,听到院子外面闹哄哄的。 她按捺不住,走到院门口,便看见隔壁刘大娘正领着虎儿,二妞也跟着她家娘亲,还有其他一些大娘大婶婆婆们,一起朝村外走去。 “刘大娘,你们这是去哪儿呀?”小花好奇询问。 刘大娘回道:“小花,刚刚县里来班头了,说今天是东华山神主娘娘百年一度的游神会,神主娘娘将神游一洲,可能路过咱们阳春国呢。” “村长让我们大家都去村头大樟树下集合,一起祈福,祈祷神主娘娘降下神力甘霖,好让咱们村里所有人都无病无灾。” 二妞她娘也关切道:“小花,你爹爹在家吗?让你爹爹把你奶奶背上,也去村头祈福,说不定神主娘娘听见了,让你奶奶的病一下就好了呢。” 小花回道:“爹爹去矿里了。” 二妞她娘惊讶:“他不是昨天才回来吗,听说脚还被砸了一下,怎么今天又下矿了?” 小花摇摇头。 刘大娘和二妞她娘一阵惋惜,小花她奶奶卧病多年,神志不清,她们家里男人也都去矿里了,她们这些娘们可背不动,没法将小花奶奶带到村头去。 小花目送着大娘大婶婆婆们,像赶年集一样,全部去往了村头。 听完刘大娘和二妞她娘的话,她也想带着奶奶去村头祈福,不过她年纪太小,也搬不动奶奶。 尝试了几次都没法让椅子移动半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椅子上昏迷的奶奶,又看向村头大樟树的方向,小脸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了一会儿,她想起端阳节时,爹爹一早上香敬神的样子,立即麻利地从地上爬起,先去水缸边洗了洗手。 然后用碗装上三个窝窝头当神米,又去堂屋里找来了三支香,去厨房点着了,一起拿到院子里。 她跑到院门外,看着村头大樟树下,大娘大婶婆婆们开始下拜祈福的时候,快速跑回院子里,朝着东边,将三支香插在地上,而后双手捧着窝窝头神米,认真地跪下敬拜。 一边拜一边小声念叨:“大慈大悲的神主娘娘,我是黄叶村的赵小花,我奶奶病了,爹爹每天下矿很辛苦,又要养活我,攒不下钱,请您降下甘霖医治奶奶,只要奶奶的病能好,我愿意每天给您磕头上香!” 说完她将窝窝头神米放在地上,真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 东华山神主云暮色,与李往矣踏步云霄,一路西行。 所到之处,神力飞雨化作甘霖落下,从东境一直洒到中域、北境、南境。 她的身材十分高大,比身姿修长的李往矣,还要高上半头。 她一身神袍,周身散发着庄严、华贵、神圣的气质,真乃天地神祇驾临,所到之处,瘴戾消散,万物生发。 只是地上的人,不管是仙家修士,还是寻常百姓,都看不见她。 李往矣跟在她身侧,默默地看着。 当路过一处处山河神祇、朝廷正神道场上空时,会有一道道淡淡的神力微光飞起,没入他的体内。 自东华山起,两人并未说话,仿佛神主娘娘邀他同行,真的只为了请他见证,同时让各路神祇反哺他这位神道恩人,帮他淬炼道身。 不过一路走来,或许是离神主娘娘太近,李往矣能够聆听许多来自地上的祈祷之声。 有一朝国君领百官祭拜,也有寻常百姓的朴素祷告。 当来到中域,神力飞雨甘霖,洒遍中域东部、北境东南、南境东北大地时,李往矣忽然听到了一个小丫头稚嫩而虔诚的祈祷。 “大慈大悲的神主娘娘,我是黄叶村的赵小花,我奶奶病了,爹爹每天下矿很辛苦,又要养活我,攒不下钱,请您降下甘霖医治奶奶,只要奶奶的病能好,我愿意每天给您磕头上香……” 李往矣看了神主娘娘一眼,云暮色却并没任何反应,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周身漫天的神道飞雨,却自然有一大片,落向了那稚嫩祈祷声所来之国。 李往矣俯瞰了一眼,根据地上一些比较独特的山岭与河流,再结合曾经看过的《北洲千国图志》,认出了那是南境一个名叫阳春的小国。 神主娘娘并不停留,李往矣也不好查看,神道飞雨落下后,那祈祷的小丫头的奶奶,病会不好。 看着身前高大庄严的神主娘娘,他多少明白了一些。 …… 黄叶村,破落院子里。 小花叩拜完之后,就一直跪着,因为她不知道神主娘娘有没有听见她的祈祷,也不知道神主娘娘要是听见了,会不会理会她。 她想着多跪一会儿,或许就能让神主娘娘知道她的心意。 她真的希望奶奶的病能够好,这样奶奶就能像小时候一样,领着她去赶集,去河边洗衣服,去山上摘果子和药草,爹爹也不用那么辛苦。 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的膝盖有点疼了,正好这个时候,身前其中一枝香掉下一截烟灰。 她忍不住想要揉揉小膝盖,再继续跪,就在这时,她看到院墙根下,爹爹种的几畦菜地正快速生长,原本还是秧苗的黄瓜、丝瓜、辣椒、茄子,正快速开花结果。 这让她很是惊奇,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以为自己花眼了。 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咿呀”异响。 回过头一看,却见竹椅上的奶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奶奶?!!!” 小花大喜,却有些不敢相信。 “小花儿……” “奶奶,你、你真的醒了呀,太好了!” 听到那熟悉的呼唤声,终于不再怀疑了,蹿地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起得太猛,又跪得太久,差点摔倒。 但她却不管,迈着小脚丫快速来到了竹椅前。 “奶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哪里疼吗?会不会不舒服?要不然花儿给你揉一揉?” 奶奶昏睡了快三年,此时醒来却像是做了一场梦,看着眼前欢喜的孙女,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疼,哪里都舒服,奶奶好像没事了。花儿,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一转眼竟然长这么大了,我的好孙女儿!” 老太太牵起孙女的小手,拉到自己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紧紧搂住不舍得分开。 小丫头被奶奶亲着揉着,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心里却冒出了一个念头: “原来给神主娘娘祈祷真的管用,那我也说到做到,以后每天都给神主娘娘磕头上香!” 一个瘦削的汉子,出现在院门口。 看着拥抱在一起的祖孙,他的眼眶忍不住变得一阵湿润。 小丫头心有所感,从奶奶怀里出来,看向院门。 “爹爹,你怎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回来,就回来了。” “我知道,一定是神主娘娘让爹爹回来的,爹爹,奶奶醒了,病也好了!” 瘦削汉子点点头,眼眶越发湿润。 而后转身就走。 小花奇怪:“爹爹,你去哪儿?” “去买冰糖葫芦,买四串!” 小花微愕,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 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和李往矣,继续西行。 路过了中野国、大顺国、虔国等大小国度,又走到了大魏国上空。 大魏皇帝曹崇,也早早地带着首辅唐守璋、次辅徐清正、大都督萧斩之,以及九皇子曹凿空、十一公主曹嘉宁等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一起在天坛祭拜,迎接东华山神主神游。 云暮色在大魏京城之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入城,而是折身北去。 李往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即将途径的地方,脸上浮现了一丝讶然之色。 因为神主娘娘此行,下一个目的地,好像是寒山书院? 这? 他好不容易才抵达东华山,这就要回家了吗? 一身神袍的云暮色,的确经过了寒山,却照样没有停留,越过书院继续北上。 李往矣御风跟随,走过书院上空的时候,隐隐看到爱晚亭里,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但既然神主娘娘没有停下,他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只能过山门而不入。 在他看向爱晚亭的时候,爱晚亭里的几位,自然也看见了他和云暮色。 周冷溪和后面赶来的董、柳两位副山长都很平静。 师娘吴瑛却十分惊奇,问道:“老头子,我怎么看跟在神主娘娘身边的,是小矣?” “神主娘娘神游,他怎么会跟着?” 周冷溪不答,只是目送空中的两人远去。 吴瑛只好看向董斜阳、柳不鸣两位副山长,董、柳却一起摇头,他们在推演筹算这方面,比起老周头差远了。 再说了书院只有老周头这一脉,才与东华山神主有交情,李更新此次东行,除了给神主娘娘送礼祝贺外,是否还有其他内情,只有老周头知道。 师娘吴瑛见三个老夫子都不理会自己,有些气,想要拿出大枪,把自己老头子给扎上一个窟窿。 但想着大徒弟刚下山时,她想着的好事,又不由得笑了起来。 神主娘娘都让小矣同行了,那小矣与她家徒弟姜近晚仙子的婚事,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周冷溪眼神古怪地看了老伴一眼。 正当师娘在这边盘算的时候,云暮色和李往矣已经走出中域,来到了北境。 刚入北境,一道人影渡空而来,拦在前方。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半个神道中人 突然渡空而来,拦在前面的人影,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敢只身拦住东华山神主去路之人,自然是绝巅之上的人物,不过李往矣看他神情却像带着几丝痴惘,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绝巅人物,北止戈洲人士,最出名自然是疯枪帝夜除非。 这位北洲天榜第二,在整个天下地位都极其特殊。 在武祖消失不见之后,他便是北止戈洲的仙家第一人,曾以一杆疯枪,让中土神洲联袂北来的十位大圣人,溃败回家。 也曾一枪挑落五尊无上域外天魔。 不管是止戈山坐镇老祖,还是琅琊学宫祭酒、紫微道宫掌教,都只能屈居其之下。 不过自从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崛起以后,他便归隐帝枪山,从此再未入世。 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撑起武祖与东华山神主之间这段空白岁月,让北止戈洲保持其天下第一武运大洲的地位。 武祖乃是止戈山这天下第一兵家圣地的开创者,云暮色是天地封正,东华山证道的无敌神主。 而疯枪帝夜除非,则来历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根脚,只能从他那一身气机确定,他确实出身于北止戈洲。 其疯枪一道,更是古今无双。 而最新一届天榜,仍有其名,证明久未出世的他还活着。 眼前这衣衫邋遢,神情痴惘的汉子,会是极具传奇色彩的疯枪帝么? 李往矣着实有些好奇,因为疯枪帝归隐的时间太过久远,又因为其地位尊崇,连读过万卷书,看过无数份仙家邸报的他,都未曾见过其画像。 然而,下一瞬,他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只见云暮色看到这人,脸色微沉喝道:“伍莫白,你敢挡我神游?” 听到这话,李往矣便知道此人是谁了。 伍莫白,北止戈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止戈山小师叔,论地位境界和地位,都相当于东蓬莱洲的景春大剑仙。 景春作为东蓬莱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乃是蓬莱剑宗当代宗主李守岁的师弟,东蓬莱洲第一人剑苍生的关门弟子。 而这位伍莫白,则是止戈山演武殿的副殿主,武祖的代拉师弟。 因着武祖,伍莫白这位最强十人候补,在北洲地位很超然,但因为其浪荡轻浮的性情,风评却很一般。 李往矣知道这一位的各种胡闹之事,但却没想到,境界接近大洲最强十人的他,竟会有疯癫痴惘之症。 这是要成为疯枪帝第二? 伍莫白听到云暮色的话,脸色微颤,似乎有些惧意,然而他却扫了一眼李往矣后,盯着她道:“这便是你选中的人?他哪里……” 砰! 话没说完,这位武祖的代拉师弟便被云暮色一脚踢飞了出去。 李往矣愕然,这是不给武祖面子啊。 同时也没有想到,神主娘娘居然这么强大,直接碾压伍莫白,毕竟这可不是一般的十境之上,而是北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 就算不如最强十人,也最多只差一线。 从这一脚来看,武祖这位代拉师弟,在东华山神主面前,跟个稻草人也没有区别。 然而这一脚却不算完,云暮色踢完之后,又大袖一拂,抽在了伍莫白的身上,让倒飞到半空中的他,被抽得像一根滚木一般,翻转着砸到一座石山上,让荒芜石山被炸成了一堆碎石。 那碎石直接将伍莫白给淹没了。 太惨了! 同时李往矣也终于确认了,神主娘娘确实脾气不太好,一言不合就暴打镇压,这让他心有戚戚焉。 暗中提醒自己千万别惹恼了神主娘娘,就他这九境的小体魄,可经不起这么一脚加一抽。 云暮色似乎察觉到了身后书生的情绪变化,微微侧头瞟了他一眼。 李往矣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他这反应,云暮色嘴角微撇,最终却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乱石堆里冲起一道身影,腾空而至。 正是被暴打的伍莫白,重新出现的他,胸口上仍留有一个脚印,气息虚浮,神情却变得清醒了许多。 他再看向云暮色时,脸上也多了一份恭敬:“神主娘娘,他便是促成天地封正,让北洲多出一尊天地神祇的寒山李往矣?” 云暮色却不答,而是对身后的李往矣道:“见过演武殿副殿主,他曾为你们山长陆牧之护过道。” 李往矣当即作揖拜道:“寒山弟子李往矣,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护道山长之恩!” 伍莫白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唯有眼里蕴含的一抹沧桑,昭示他真实的年岁。 看着站在云暮色身旁,年轻俊朗清逸飘然的青衫书生。 他心情不太好道:“当初帮陆牧之那小子护道,我不过是随手为之,你不用在意。” “你只有九境,如何能促成天地封正?” 李往矣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除了他掌握儒门大神通【天人感应】外,或许与他体内养出近万道浩然之气有关。 毕竟当年文山公曾慨然高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夫塞苍冥……” 他身藏万道浩然之气,以请天地,封正天性淳朴,有功于山河黎民的桃花妖,恰合天地大道?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无从验证。 于是他回道:“或许是因为老天爷看我比较顺眼?” 伍莫白:“……” 这位武祖代拉师弟,很是无言。 他本就是浪荡性子,没想到眼前这青衫书生,似乎比他还要轻佻一些。 他可是北止戈洲仅次于最强十人的存在,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那也是十分超然,除了师兄和东华山神主这样的无敌存在,谁会对他没有几分敬畏之心? 李往矣从他的眼神里,猜出了他的想法,却仍然十分淡定。 他刚刚看见眼前这位,被神主娘娘一脚踢飞,又如滚木、陀螺一般,被抽飞到了乱石堆里。 现在这位还满身尘土、石屑呢,如何让他产生高山仰止的高人风范? 再说了,他十岁的时候就给阿笑塞过隔夜硬饼,眼前这位武祖师弟在他看来,远不如阿笑。 他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敬畏之心。 见青衫书生不被他的高人风范所迫,伍莫白只好看向云暮色,道:“您带他同游,是想要他以万千神道之火淬炼真身,成为半个神道中人?” 云暮色回道:“他有功于北洲神道,当受此福泽。” 而后她又瞥了衣衫褴褛的汉子一眼,冷然道:“正好,你阻了本座神游,交出一缕本源神火送与他,就当是你的赔偿。” 伍莫白浮现一丝惊疑,有些不敢置信:“你竟然要我送本源神火给他?” 云暮色漠然:“自己给,还是我抽?” 伍莫白看看李往矣,又看看云暮色,道:“神主,你知道本源神火,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云暮色淡然道:“如果不是看在武祖的份上,你敢拦我百年一度的神游,我直接废了你,岂会与你在这浪费口舌?” 伍莫白神情难堪,没想到东华山神主,会如此冷酷。 李往矣却有些不明白,这伍莫白乃是一位纯粹武夫,又不是神道中人,他怎会有本源神火? 神主娘娘让他送一缕本源神火给自己,又有何用? 但他刚确认神主娘娘脾气不太好,自是不好说什么。 况且他相信神主娘娘既然这么做,自是有她的道理,且符合规矩,毕竟伍莫白身后站着武祖和止戈山。 不管神主娘娘如何强势,这公认的北洲第一人,仍然是武祖。 她既敢如此强求,自然不怕止戈山找算。 伍莫白见东华山神主不像是开玩笑,神情越发难堪,同时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如此,他就不应该拦路。 最终,他从自家命海里,抽出一缕本源神火,递与李往矣。 李往矣看了一眼神主娘娘,见神主娘娘没有什么表示,只好收下这缕本源神火,收入文宫之中。 而后作揖拜道:“多谢前辈!” 伍莫白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半晌,最后转身离去,落向地面,身姿有些落寞。 李往矣目送他走进一座城池,出现在一间酒馆里,而后看向神主娘娘。 云暮色没有说话,继续神游。 李往矣默默跟上,同时感受人间山河里,飞来的一缕缕神道之火,也感应伍莫白送出的那一道本源神火。 这缕本源神火刚入文宫,他便察觉到了它的不同。 这果然并非神道之火,而是武道通神后的武道真火,对于炼体淬魂,有莫大的裨益。 甚至还蕴含伍莫白的几分武道真意。 他虽未想过要走武道之途,但这缕武道本源真火,却能让他的体魄神魂,更上一层楼。 其实本就天资清绝的他,经过碧落天本源洗练之后,已然化身道骨仙姿,今日这缕本源真火,更像是为了惩治伍莫白阻碍神游之事。 但神主娘娘的好意,他仍是感激的。 云暮色依旧如之前神游那般,未有一言,领着李往矣从北境南部,一路前往北境冰原。 琅琊学宫、风雪崖等北境第一流仙家势力,都有十境之上的圣人、剑仙,见证东华山神主的神行远游。 在中域与北境分界的天苍山某处峡谷里,有一位老者正在山涧边钓鱼,身边跟着一位少年。 如果李往矣刚刚北上的时候,有看向此处,便能认出来,这一老一少,正是在天凉城里对弈的那一对师生。 当初他围观师徒俩树下对弈,这位老者还曾邀请他手谈一局。 期间说了些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话题。 这对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东境,来到了这天苍山脉。 老者正在悠然钓鱼,少年在旁边无事,忍不住思揣刚刚听到的云端之上那番对话。 “先生,神主娘娘为何要强取伍莫白的一缕本源神火啊?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这位伍先生是北洲最强十人候补,又是武祖的师弟。” 老者一边钓鱼,一边回道:“这怨不得神主娘娘,毕竟这百年一度的游神会,乃是神道最重要之事,神主娘娘此番神游一洲,不仅关系着北洲神道的清浊,也关系着整个北止戈洲山河的好坏。” “伍莫白实在不该在此时现身,妨碍神游。” “正如神主娘娘所说,若非看在武祖的面子上,以及他当年在天外那场大战,有功于北止戈洲,按神主娘娘的脾气,真可能废了他,而止戈山也无话说。” “是他坏了规矩在先。” 少年听懂了,又道:“先生,那缕本源神火,对伍先生很重要吗?” 老者和颜笑道:“当然重要了,这关系着他能否跨过那一线,从最强十人候补,成为最强十人,经此一遭,他只怕得多养百八十年咯。” 少年从小就好问,还有问题:“那他为何会有疯癫痴惘之症?莫非是在走枪帝之道?” 老者摇头:“自然不是,他的痴惘之症,是因欲强行破开那一线,走火入魔,又被天劫所侵导致,等他们什么时候不再有疯症了,他也就差不多跨过那一步了。” 少年想着这疯与不疯之间的利害,最后问道:“听他被神主娘娘踹飞前说的那些话,似乎他爱慕神主娘娘,所以看到李往矣与神主娘娘同行,便忍不住渡空而来?” 老者笑道:“神主娘娘乃是天人,岂是那伍莫白能够觊觎的?不过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为神主娘娘不喜罢了。” 少年问道:“那李往矣呢?先生上次不是说神主娘娘与他……” 老者将鱼竿提起,打断了少年的话,道:“徒儿,这话可不兴说啊,神主娘娘的脾气可不太……” “哼!” 老者话没说完,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冷哼。 他立即改口道:“神主娘娘乃是天下第一等神人,不是我们师徒可以妄议的,只需静等花开就好。” 少年却不知道自家先生,刚刚差点老魂飞起,继续问道:“先生,那李往矣经此一游,汇聚万千神火于一身,即将成为半个神道之人。” “徒儿也是半人半魔之身,与他这位半人半神的读书人,将来谁的大道会更加高远?” 老者不知道神主娘娘是否还在,只好赞道:“徒儿好志气!”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神与道 云暮色带着李往矣,一路向北,从中域与北境分界的天苍山脉,一直抵达北境极北的冰原。 而后又从冰原折身向西南,将从北境前往西境。 云暮色道场虽在东境海滨的东华山,却是北止戈洲一洲神主,整个北止戈洲的山河社稷,都算是她所辖之地。 这也是天地神祇,与寻常山水神祇与朝廷正神的区别。 受天地封正的她,不受任何束缚。 跟着她一路行走,一路洒下神力飞雨,化解脚下山河的瘴雾戾气,万物随之生发,李往矣不禁想起了第二尊天地神祇刘何处。 他犹豫了半天,开口询问道:“神主娘娘,敢问您可知晓大魏秀峰山新生桃花神?” 云暮色回头瞥了他一眼,道:“知晓。” “那……请问娘娘可知她为何没有出现在东华山,为娘娘庆贺?我看北洲的各路主要神祇,都来了东华山,却未见新生桃花神的身影。” “她化作天地神祇不足三月,还在温养神躯金身,尚无法离开道场。” “听闻娘娘乃是我北洲第一尊,受天地封正的神祇,不知对于刘何处这第二尊天地神祇,是如何看待的?” 云暮色又看了李往矣一眼,两个月前,在李往矣和斩魔小队离去后,她降临秀峰山桃花神庙,与新生的桃花神相谈了一个时辰。 离别时,她除了要走五十坛三百年份的桃花酿外,还叮嘱过刘何处,不要将她出现的事,告知李往矣,没想到那新生桃花神,竟然真的遵守了。 此时听得李往矣询问,她淡然回道:“她很好,身为野妖却本性纯良,三百年未改其志,持之以恒,化瘴戾之地为百姓宜居之所,此行深合天地之道。” 李往矣再问:“那她也能如娘娘一般,成长为另一尊一洲神主吗?” “自然可以。” “小生还有一问,从大道金榜,到清江水神、玄都神君,再到风神大人和娘娘,都说我促成天地封正,有恩于北洲神道,敢问此举到底对神道有何益处?应该不仅是让北洲多了一尊天地神祇这么简单吧?” “恁多废话!”云暮色似乎嫌他问题太多,有些不喜。 但看他一脸好奇,却还是开口道:“让这世上多一尊不受山河气运和人间香火束缚的天地神祇,本就是一件大功德,至于其他的,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吧,这答案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对比一下大洲最强十人候补伍莫白的待遇,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两人继续神游,越过北境与西境的分界大河,正式进入西境。 …… 西境,幽暗神秘的魔鬼瀚海中,有一处暗血深谷。 一位身穿兽皮,头发蓬松,额头上长着一只异角的少年,坐在暗血深谷的一座天然石台上。 在他的身边,横放着一副黑棺。 棺椁已经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矮小消瘦的老人。 老人穿着破旧却干净的衣裳,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只是他的脸色却一片蜡白,浑身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 少年胸口、腿上、腰上,都有尚未干涸的血迹,但是他却毫不在意,手里拿着一截某种花草的根部,安静而耐心地看着棺椁里的老人。 这带着黑棺闯西境凶地魔鬼瀚海的少年,自然不会是别人,乃是半妖少年林蔚。 自回归人间,虔国虎丘郡一别后,他便背着黑棺,带着爷爷,一心奔赴这魔鬼瀚海,寻找噬魂花。 这处暗血深谷,便是魔鬼瀚海深处,噬魂花生长之地。 在付出巨大代价后,他终于从噬魂花那些强大伴生阴物手中,夺得了一株完整的噬魂花。 还好去过了一趟碧落天,经天地本源洗练后,他的半妖之躯和战力,都得到极大的提升,否则以他原有的境界,还真很难从那些伴生阴物手中,夺得这噬魂花。 此刻他已经将噬魂花给爷爷喂下,只等爷爷魂魄再生醒来。 他静静地等着,为了复活爷爷,他已经走过了万里路,努力了许多年,他有这个耐心。 不知等了多久,原本一直被阴雾笼罩的魔鬼瀚海上空,所有阴雾悄然散去,连暗血深谷这凶地深处的天空,也变得一片澄净,万里无云。 温煦的阳光,无有任何阻拦地照在魔鬼瀚海深处,连这暗血幽谷,都变得明朗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半妖少年满怀警惕地看着这很不寻常的天空。 就在这时,当温暖阳光照耀整个魔鬼瀚海之后,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光明神圣的飞雨。 半妖少年虽然出身贫苦,未曾读过多少书,但走过一遭碧落天,与寒山嫡传、雩国皇子、隐湖传人等人,于望乡台共处了几个月,还是增长不少见识。 认出这充满神圣光芒的透明飞雨,乃是神道之力所化。 他心中的戒备退去不少,忽然,他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 因为他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神圣光明飞雨的中心,有一位高大而充满神性光辉的女子,而高大女子身边,是一袭青衫的寒山李往矣。 这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看到这熟悉的青衫身影,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了。 在灵龟小镇认识没多久,半妖少年就知道李往矣,要去东华山,给举办百年一度游神会的东华山神主送礼庆贺。 却没想到这游神会,是真的会神游一洲,更没想到那不怎么像正经读书人的李往矣,会跟着东华山神主一起神游。 因为相隔太远,半妖少年没有与李往矣打招呼,目送空中的两人远去。 当漫天的神道飞雨,随着空中的两人渐行渐远,半妖少年回过头来,准备继续等待爷爷醒来。 结果他刚回过头,还没等看着棺椁里的爷爷,就听到一道类似手肘触碰木板的轻微声响。 半妖少年先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快速起身扑向棺椁。 果然看见棺材里的爷爷,睁开了眼睛,正缓慢而艰难地想要起来。 “爷爷!” “小……蔚?” “嗯,是我!” 半妖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儿童。 …… 李往矣跟着神主娘娘,走过了整个西境,开始往回走。 当漫天的神道飞雨随着他们东返,又洒过一片大域的时候,地上一座不起眼的宗门里,有一个少女,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农家大宗稻香谷,名字带一个“谷”字,实际上却是一片丘陵上,宗门周边的岭地,都被开发成了梯田。 一位头戴斗笠,身背小竹篓,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的少女,正在田地里锄草。 在乱草前面,是一块又一块种子地,地里正在培育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种子。 如果李往矣往地上看一眼,便能认出,这个锄头在手,满身泥土的少女,乃是他又一位故人。 农家少女许葳蕤! 当日返回人间之后,半妖少年林蔚一心前往西境,只为救活爷爷,而农家少女许葳蕤,则第一时间返回了宗门稻香谷。 她要将所有经过碧落天地本源洗练的种子,带回宗门种下,好培育出最好的各种农作物来。 作为农家弟子,培育种子,种植粮食,乃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比打打杀杀有趣多了。 此时经过近两个月的培育,许多种子都已经发芽,甚至开始开花结果了,而仍有一大批种子,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任何动静。 她正锄着草,想着是不是用什么办法,给这些沉寂的种子再加点养料,忽然她感受到身体变得轻盈而温暖。 她循着异样抬头看去,却见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透明飞雨。 少女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扔掉锄头大喊道:“师父,神主娘娘开始神游了,娘娘开始神游!” “果然像我说的那样,神主娘娘神游,必会有神雨化作甘霖落下,有这神道甘霖,我的种子一定都会长出来!” “师父,快出来看啊!” 农家少女大喊大叫,手舞足蹈起来,比过年的时候还要高兴。 一位农夫打扮的老头,听到她的喊叫,从种田外的茅草屋里走出来,仰头看了一眼天上不多落下的神道飞雨,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说的不错,有神主娘娘相助,这批种子肯定都会发芽,到时候你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了!” “嗯嗯,有了这批经过碧落天地本源洗练的种子,我谷满人间,粮满人间的愿望,应该不再遥远。不过师父,我还需要你更多的帮助。” 老农夫捋须而笑:“师父定当全力协助我家徒儿,走出一条粮食大道!” …… 又走完了整个南境,云暮色带着李往矣,重新进入了中域。 东境、北境、西境、南境、中域,北止戈洲全境都已经走完,百年一度的神游,到此就可以结束。 云暮色神力所化的神道飞雨,已经洒遍了北止戈洲的每一个角落。 而一路同行的李往矣,也收获了万千神祇之火,全部自动融入他的体内。 重返中域,站在这北洲中心大域的天穹上,云暮色转身看向李往矣。 “你已收获北洲所有正神的神道之火,我再传你一门炼神秘诀,趁着神游仍有些遗韵,你将这些神火全部炼化吧。” “是,多谢娘娘!” 李往矣拱手致谢。 而后他脑海里,便多了一道秘诀。 读过万卷书的他,很快便领悟了这道独特的炼体秘诀,开始运转体内的浩然之气,熔炼所有神火。 云暮色站在十丈之外,看着青衫书生体内流转激荡的万千浩然之气,尤其是当一万多座鸿蒙小世界,显现旋转的时候,她眼里闪过了一丝赞许。 如此大才,才配得上天地认可,促成天地封正。 她从这打破常规,亘古独一的万千浩然之气上,看到了一种变化,和一抹希望。 她给予李往矣的炼体秘诀,叫做【天地炼神诀】,乃是她三千年前天地封正,证道一洲神主时领悟出来的。 最适合炼化各路正神送出的本源神火。 李往矣运转着【天地炼神诀】,将无数神道之火,与浩然之气融合在一起,并充盈周身经脉、穴道,和每一处血肉、毛孔。 轰! 当【天地炼神诀】施展到极致,无数神道之火与万千浩然之气一起震荡的时候,天穹之中猛然爆发出一道道轰鸣。 甚至有彩练、祥云伴生。 不过这一切异象,都被云暮色大袖一挥,给遮掩了,整个天下无一人看见。 因为李往矣已然经过一次碧落大天地的本源洗炼,此番熬炼并没有持续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后,当彩练、祥云之上,更有九彩天雷落下的时候,他周身神圣光芒一荡,伴随浩然清风吹拂,他已然结束炼体。 整个人透着一股神圣光辉,无尘无垢,别有风姿。 所有彩练、祥云亦随之消失。 云暮色看着依旧一袭青衫,风姿大异于从前的俊朗书生,道:“经此一遭,你已然是神体道身,已是世间少有的半人半神。” 李往矣作揖拜谢:“得多谢娘娘!” 云暮色却道:“但如果仅是这样,却让人有些失望。” 有那么多神道之火熔炼一身,换任何一个人,都会化作半人半神。 听得这话,李往矣却浅然而笑道:“不止。” 随后他右手抬起,掌心上有一个奇异的小世界。 与李往矣之前展现的万千鸿蒙小世界不同,掌心上的这个小世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云暮色问道:“这是?” “神体道身——儒世界,这是我的儒道世界!” 云暮色神瞳闪烁一抹异光,仔细端详着这个所谓的儒道世界。 十几息后道:“这是你第一缕浩然之气,化作的儒道小世界?” 李往矣微笑道:“然也,神主娘娘真是学究天人,目光如神,这个小世界,正是我将养出的人生第一道浩然之气,融合之前的鸿蒙小世界,炼化而成,这是我的第一个大道小世界!” 将第一缕浩然之气,炼化为第一个大道世界。 这想法不错! 云暮色眼里涌现一抹赞赏。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云暮色:有一件事…… 有别于李往矣身边环绕着的万座鸿蒙小世界,他手心里的这个儒道小世界,多了许多异样的光彩。 那一万多座鸿蒙小世界,里面只有鸿蒙之气,像是天地初开时的混沌状态,而这个儒道世界,里面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甚至还有人。 云暮色看一眼便了然了,问道:“你为何会想着要演化一个儒道世界?” 李往矣洒然回道:“我从十岁上寒山,便是儒门弟子,不仅熟读儒门经典,所见之师长,亦皆是儒门鸿儒大贤。” “不过我因养气有别于他人,亦遍读二教百家典籍,乃至世间闲书,触类旁通之下,我对于儒学之道,有些不太成熟的思考。” “恰巧此次东行,曾与照湖书院当代首席弟子周青衿兄相遇,他曾问过我一个问题——我儒家之学,有何不足与缺漏?” “我因见识不多,学识尚浅,所思未及精深之处,不敢轻言,只回当效阳明先生之法,知行合一。” 说到这里李往矣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下山之前,我家先生让我既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纵观世间风物人情,验证经年所学,清扬心中大道。” “此番东行已逾万里,神鬼妖魔、儒道法武、百姓仙家,乃至历史之遗响,残败之天地,皆入眼里,吾之所见所闻,可谓多矣。”1 “但所见越多,心中却渐生一惑,偏偏此惑在北止戈洲无解,甚至在九洲天下亦无法可解,而我又着实想知道,是以有此儒道小世界。” 云暮色问道:“什么样的困惑,连整个天下都无能解答?” 李往矣微笑回道:“我儒家乃是三教百家之首,天下显学第一,儒家之道通行九洲,在三教立世,百家争鸣的当今时代,可谓盛极,甚至连娘娘所在之神道,亦得屈居儒道之下。” “但儒家也只是显学第一而已,九洲万国,不论大小,无有一国独以儒法治世,我北洲自不必多说,兵、法之风行不逊于儒,即使是杏坛所在之中土神洲,乃至儒道最盛行的东南清嘉洲,各国亦多受墨、法、释、兵、道等诸家影响。” “而我心中之惑,乃是——我想看看独以儒法治一国,乃至治天下,会是怎样的情景。” “唯有如此,才可知儒家之学,所善者在何处,其不足与缺漏又在何处。” 李往矣侃侃而谈,伴随他这一番话出口,竟是有浩然之气自然而生,吹拂青衫,显化异象。 云暮色见了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这是儒家贤人君子的气象,李往矣这番话,涉及儒家大道,得儒家气运感应。 相比于熔炼万千神道之火而成的神体道身,他手心里这个儒道小世界,才是真正能入她眼的。 她颔首道:“不错!不过你只入过半步圣境,窥得一些圣道法则,以你此时的底蕴和境界,要演化一个儒法世界,未免有些吃力。” 李往矣坦然接受了她的夸赞,笑道:“还得多谢娘娘送我万千神道之火,神道之力乃为天地伟力之外,世间最玄妙存在,有了它就容易多了。” “吾之法,在‘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我以一鸿蒙小世界为根基,以浩然之气化此界天地法则,再以所读万卷书之所有文字为载体,以书中内容构建山河城郭、风俗民情。” “最后再借用神道之力,将此生所遇所见之人的剪影,化作王侯将相、才子佳人与黎民百姓,让其自然演化下去。”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儒道小世界中,出现了一座恢宏的大城,模样恰似东行时所途径的寒州城。 伴随着一道道浩然之气与一缕缕神道之力的融入,一个名叫寒国,独尊儒法的国家,在小世界中诞生了。 为了让这个小天地,能够自行发展、演化下去,李往矣又将寒国北边化作辽阔草原,塑造了几只游牧民族。 在寒国西边与南边,生成了十几个小国,东边则为大海,点缀几个岛国。 儒道寒国位居天地之中,四方并立。 至此,一个完整的小天下已成,后续若遇残缺之处,随时补充。 云暮色看着他将一个荒芜的小世界,一步步化作一个完善的小天下,见他做完最后一手消耗许多,脸色有些苍白,便送上一缕神力,助其恢复。 李往矣拱手感谢:“多谢娘娘,让娘娘见笑了!” 云暮色却道:“演化小世界,乃是十境之上的圣人,才有可能完成的大神通,在此之前,本座从未见过圣人之下,有谁成功过。” “你以九境之身,能够完成此举,很是难得,即使是本座也得由衷地说一句,你确实是世间奇才。” 李往矣谦虚道:“娘娘过奖了。” 云暮色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道:“有一件事,我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娘娘请尽管直言。” “这件事……与你我有关。” “晚生洗耳恭听。” “就是……算了,等三洲大争结束之后再说吧。” 云暮色话到嘴边,突然又改口了。 这让李往矣很是惊异,神圣、庄严、果敢的神主娘娘,竟然也会有吞吞吐吐的时候? 刚见你一脚踹飞伍莫白这最强十人候补,也没见你犹豫啊。 李往矣是真有些意外,没想到神主娘娘还有这样的一面。 云暮色却故作淡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往东境飞去。 李往矣只好跟上。 毕竟神主娘娘的地位、实力、脾气在这里,她既然不说,他自然不好强问。 接下来的路程,云暮色又恢复了她一洲神主的神圣威严,一路上未有一言,就像神游初始那般。 去时行遍一洲,回的时候却很快,几次闪身,云暮色便带着李往矣返回了东华山神游台。 神游就此结束。 唐钓鳌、赫连横山、穰苴老祖、景春大剑仙、黑通天、玄都神君、风娘等所有人,都仍待在游神广场里。 见主人回归,作为大司仪的风娘,宣布游神会结束。 广场里的寻常百姓,叩拜神主娘娘后,便一起下山。 各路神灵也纷纷返回各自神庙、道场,北洲第二神祇玄都神君,更是第一个离去的。 只有少数离得近的神灵留下来,与各方仙家修士,一起参观接下来的三洲大争。 唐钓鳌、赫连横山这两位大洲的护道人,与止戈山老祖穰苴一起,跟随云暮色去往神殿,商议三洲大争的相关事宜。 李往矣回归东华山后,回到了北止戈洲天骄聚集处。 谢飐、陈病已、南流景、金斗斗等人,甚至连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北洲佛子三悟、地榜第四赵龙城、琅琊学宫小贤人王守拙等十境强者,也都第一时间看向他,想要知道跟随神主娘娘神游之后,有无什么变化。 东蓬莱洲与西北烽火洲的年轻天骄、地榜青年大宗师,也同样忍不住好奇。 结果是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早在回归神宫之前,云暮色就亲手帮他遮掩了气机,莫说是他们这些年轻一辈,就是黑通天、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大剑仙等绝巅人物,也看不出来。 只有身为东蓬莱洲最强十人候补的景春大剑仙,能看出一些端倪,但也看不真切。 小芊君没想那么多,看到大师兄平安归来,便十分高兴,小声问道:“大师兄,你与神主娘娘一起神游,代天巡视好玩吗?听说要走遍整个北洲?” 李往矣宠溺道:“确实走遍了整个大洲,至于好不好玩,等大师兄什么时候境界跟神主娘娘一样高了,带你也走一遍就知道了。” “嗯嗯!” 小芊君眼睛闪亮,很是期待。 周围一群人却无语,境界跟神主娘娘一样高,这货还真敢想,偏偏这可爱的小家伙还真敢信。 这对师兄妹,都什么人啊。 唯有与他们相熟的长春道子南流景,不觉得意外。 年轻天骄与围观修士们没有等太久,身姿绰约的大司仪风娘,便从神殿里走了出来。 悬停在空中,声音清澈道:“经神主娘娘与唐老、赫连前辈、穰苴老祖共同商定,本届三洲大争,改变以往两两对战之法,换为秘境决胜。” “三洲所有在场,且大洲地、人两榜榜上有名的十境大宗师、九境天骄,一起进入天魔秘境。” “谁能摘得天魔之心,便是夺魁。” “三洲之胜负,除个人名次外,以三洲天骄留在秘境时辰之和为准,不论境界高低,大争结束时,最后留在秘境的十个人有大赏。” “三洲滞留时辰之和最长者,亦有大赏!” 这话一出,全场喧哗。 不管是参加大争的三洲天骄,还是观战的修士,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规则。 甚至连景春大剑仙、黑通天、徐子谦几位,也都有些意外。 但这既然是东华山神主、唐钓鳌、赫连横山这三位大洲最强十人决定的,那便无人会反对。 只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年轻天骄,询问风娘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魔秘境。 风娘告知大家,那处天魔秘境,乃是神主娘娘亲手斩杀的一尊域外天魔的埋葬地,处于一段失落岁月中。 那尊域外天魔魔躯已毁,却因其特殊魔性,且加融入了人间大天地的一丝天地法则之力,是以经过漫长岁月后,其魔心涅槃重生。 此魔虽重生,境界却不复以往,正合适拿来磨砺年轻天骄。 听到这番解释,三大洲的许多年轻天骄、青年大宗师,都跃跃欲试,毕竟域外天魔可是稀罕物,寻常只有那些能够去往天外之地圣人、剑仙、武神等大神通者,才能接触到。 宣布完后,风娘环看一圈,见无人有异议,便一扬手中的玉如意,广场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紫色结界。 毫无疑问,这个紫色结界里面,便是那个天魔秘境。 “请三洲金榜有名的大宗师、天骄们入秘境吧!” 风娘清澈悦耳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有些年轻天骄很想立即进去,有一些却有些谨慎,毕竟风神大人只说了这天魔秘境,处于一段失落岁月之中,这失落岁月里面是什么样的,却没有说。 正当大家期待又忐忑的时候,西北烽火洲天骄所在区域,腾身而起一道身影,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向了结界入口。 众人一看,认出了这位是西北烽火洲的地榜魁首——拓跋孤城,烽火洲青年一代毫无疑问的最强者。 他手中一杆方天画戟,整个西北烽火洲,圣人之下,没有任何一人能挡住三个回合。 甚至曾击败过一尊年老气衰的腐朽圣人。 这也是烽火洲,敢强势参与北止戈洲与东蓬莱洲之间大比的底气所在。 毕竟北止戈洲,可是出了一位问剑天下的叶归人。 看到自家大洲第一人,带头进入了秘境之中,西北烽火洲的其他年轻大宗师和天骄,也纷纷腾身而起,入界而去。 就连澹台一霄这位烽火洲人榜第一人,也没有多作停留。 西北烽火洲一去,东蓬莱洲那边也按捺不住了,所有跨洲天骄,一起看向最前端的赵瑟初。 赵瑟初千年之前便有盛名,如今破封印而出,这位绝世剑子,更是志在横扫天下,问鼎剑道至高。 他看向北止戈洲天骄所在区域,没有见到那道期待的清冷负剑身影,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他便敛去了这抹思绪。 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也有千年一遇武道奇才之称,等击败了他这位北洲地榜第二人,那个人应该会出现。 如此想着,他便也纵身而起,进入了秘境之中。 其他东蓬莱洲的天骄跟上。 北止戈洲这边,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察觉了赵瑟初投射过来的目光与心绪,却浑不在意。 等东蓬莱洲最后一个天骄进入秘境后,他便迈步踏空,潇洒地朝秘境走去。 白衣和尚三悟、神秘野修赵龙城、琅琊学宫小贤人王守拙等地榜大宗师,以及谢飐、陈病已、风掣、南流景、血手盲童宋九、西境白草折等人榜天骄,也跟上。 甚至连骑狗少女金斗斗,都在问过风娘,获得允许之后,也扛着大刀,带着她的那条小白狗,进入了秘境。 一时之间,北止戈洲天骄所在区域,变得十分空旷,只剩下一身青衫的李往矣和小芊君。 李往矣轻摇折扇,满怀期待地道:“三洲大争,多少年未有之盛事,这出大戏好看呐!” 嗖!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股无名之风骤然出现,将其卷起,丢向秘境入口。 李往矣:“……” 小芊君也是愕然。 风娘却抿嘴轻笑:“先生忘了,自己也在大洲金榜上啊。” 注:1原先的八千里,已经改成了万里。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秘境杀机 李往矣没想到自己,也要参加三洲大争,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人送进了秘境之中。 这样一来,三大洲所有到场地榜、人榜上的天骄、青年大宗师,包括部分战力足够,却因各种原因没能上榜,如骑狗少女金斗斗等,全部进入了秘境里面。 算起来三大洲正好每洲二十人,不多不少,十分公允。 风娘玉如意再挥,神游台之上便多了一个巨大的云水天镜,将秘境之中的情景,映照出来。 不过云水天镜里面只被划分为了六个区域,同时只能映照六位天骄或者青年大宗师的身影。 三大洲六十人,分为五次轮转。 广场里留下观战的各路仙家修士,看到这一幕,都十分惊喜。 如此虽隔秘境,却仍能亲眼见证三洲最强天骄的争锋。 此时云水天境六块区域里,出现的身影分别是西北烽火洲地榜榜首拓跋孤城,人榜第三古子焕。 东蓬莱洲绝世剑子赵瑟初,人榜第七荣祝。 北止戈洲地榜榜眼赵白马,未入北洲人榜,却战力出众的红披风、冲天辫少女金斗斗。 正好每洲两人,且都是各洲境界最高之人,加一位九境天骄。 只见六人来到了一座夜色深沉的宏伟山城里。 山城明显分为上城和下城,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位修为莫测的十境大宗师,出现在上城,并分散在不同区域。 拓跋孤城降临在一座茶楼外。 赵瑟初来到了一座古寺旁。 而赵白马则是出现在一座石桥上。 古子焕、荣祝、金斗斗三位九境天骄,则出现在下城,亦分隔在不同街道。 观战的仙家修士们很快便明白过来,秘境之中的上城和下城,对应不同的境界,肯定蕴藏着不同的危机。 不管是地榜上的十境大宗师,还是人榜上的九境天骄,想要留在秘境中,都不会容易。 毕竟除了这夜下山城中蕴含的危机外,每个人还得应付其他两大洲强者的出击,甚至本大洲之间互相争锋,也不是不可能的。 风神大人已经明言,除了摘取天魔之心外,最后留在秘境中的十个人,都会有大赏。 能被地位尊崇、境界高妙的风神大人称之为大赏,这奖励岂会寻常? 真到了最后,为了那最终十人的名额,谁对谁下手都有可能。 不过前期,应当不至于同洲相争,让他洲得利。 观战的仙家修士们,一边看着云水天境里三位十境大宗师,三位九境天骄的处境,一边小声议论。 大部分修士,还是希望自家大洲的年轻天骄能胜出,不过他们更期待看到天骄大战,尤其是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位之间的绝世争锋。 小芊君站在空荡荡的北止戈洲天骄聚集地,睁大眼睛看着云水天镜,期待大师兄的出现。 同时也关注着冲天辫红披风少女的表现,毕竟这位金斗斗小姐姐对她很好,第一次相遇,就想要庇护她呢。 她希望她喜欢的金斗斗小姐姐、南流景哥哥、陈病已公子,还有血手盲童宋九,都能留到最后。 至于大师兄不用担心,肯定会是最后十人中的一位。 正当众人围观、议论的时候,风娘给景春大剑仙、司马闻音女子剑仙、黑通天、白沙法王、徐子谦五人传音。 神主娘娘邀请景春大剑仙、黑通天这两位大洲绝巅人物入殿议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白沙法王、徐子谦三人,则留下关注秘境。 景春大剑仙、黑通天两人,随即跟随风娘,一起前往东华山神殿。 景春大剑仙不必多说,乃是东蓬莱洲第一人剑苍生的弟子,东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 而西北烽火洲的黑通天,则是烽火洲最近百年新崛起的霸主,亦有堪比烽火洲最强十人候补的实力。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挑战烽火洲的十位最强候补,所以没有在本届大洲金榜上留名。 他们的境界和在各自大洲中的地位,有资格入神殿,与神主娘娘、唐钓鳌、赫连横山、止戈山老祖穰苴几位共同议事。 “如何,各位可愿与我去天外走一趟?” 相谈片刻后,坐于主位的云暮色,看向赫连横山、唐钓鳌、黑通天、景春大剑仙、穰苴五位。 赫连横山与唐钓鳌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既然这两位应允,黑通天和景春大剑仙,自然不会有意见,身为北洲兵家老祖的穰苴,更是不用说。 “如此甚好。” 云暮色满意点头,而后便化作一道神光,飞向天外,唐钓鳌、赫连横山、景春大剑仙、黑通天、穰苴五人跟上。 三位大洲最强十人,三位最强十人候补级别的强者,这六位共同离去,所谋之事,自然非同一般。 看着唐钓鳌五人随主人一同离去,风娘心中涌现一抹忧虑:“这天下要乱了啊,希望先生能够快点成长起来,与主人并肩而立。” “这样不仅对北止戈洲,对整个天下,都将是一件大幸事。” 如此想着,她不禁想看看先生此刻在干嘛,软袖轻拂,神殿之中便多了一个小型的云水天镜。 这个小天镜里,只有一道身影,那便是一袭青衫的李往矣。 看到天镜中的未来姑爷,风娘不禁笑了起来。 …… 李往矣一个趔趄,出现在一条空荡无人的街道上。 他是真没想到,会被人强行送入秘境之中,由看戏之人,变成了戏中之人,未有防备之下,差点摔倒。 站稳之后,他甩了甩有些被弄乱的头发,又捋了捋衣袖,整理一番妆容,而后打量这处陌生的所在。 “这段失落的岁月,竟然是一座夜下大城?有点意思啊。”李往矣轻摇折扇,小声嘀咕着,“就是不知道那头重生的天魔,隐匿在何处。” 他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最后仰头看向山顶之上的城楼,一眼便看出来这座夜下大城,与寒山书院类似,分为上下两城。 与寒山书院不同的是,寒山书院的上下两院,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腰,中间以青石小道相接。 而所处这座大城,上下两城几乎衔接在一块,只是两城之间,被高大的城墙给阻隔住了,只有几座城门可通。 李往矣掐指衍算,顷刻后便有结果,三个大洲三十位十境的大宗师,全被送到了上城,而剩下三十位九境天骄,则安排在下城。 他也是九境,所以也是在下城。 “上城明显更危险啊,我又不想去争夺什么天魔之心,既然这样,那就在这下城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让他们去上城争。” 打定了主意,李往矣便准备找个地方睡觉,跟随神主娘娘神游一洲,又是神火炼体,又是演化世界,怪累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青衫一荡,他便变作了一只野猫,跳到街道最高那座阁楼的屋顶上,惬意地睡觉。 风娘开启小天镜时,正是看到这情景,所以才忍不住笑出声。 连参加三洲大争,也选择睡觉偷懒,先生这性情不知道该说他是洒脱,还是惫懒。 还好这一幕,没有映照到神游台上的大云水天镜里,要不然只怕得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促成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肯定是假的吧? 莫不是被天魔给夺舍、替换了? 风娘却想到了好的一面,这性情,与主人挺般配的。 虽然先生在偷懒睡觉,风娘却一直开启小天镜看着,偶尔才看一眼外面的大天镜。 作为东华山神宫的风神大人,她并不怎么关注其他人,除非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立即打起来。 在她看来,那颗天魔之心,早晚得落到她家先生手里。 忽然她看到了原北止戈洲天骄聚集处,孤零零站着的小芊君,立即以神念传音一位神婢,将小芊君请到了神殿里。 “小芊君见过风娘姐姐!” 小芊君恭敬地作揖拜道,她是寒山弟子,跟着大师兄行走北洲,都是行儒家之礼。 风娘挥手将她招到身边,亲切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小芊君不用跟姐姐这么客气。” “姐姐特意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灵果、仙汁,还有……” 她指了指悬浮着的小天镜。 小芊君才注意到神殿里,还有一面小型天镜,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屋顶上睡觉的小黑猫,是大师兄变的。 “呀,大师兄?多谢风娘姐姐!” 风娘促狭问道:“对于这情景,小芊君怎么看?” 小芊君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风娘姐姐对自己这么好,她只好坦白道:“大师兄性情是闲散了一些,不过他就是闲暇的时候这样,真要有什么事,还是很正经的。” 风娘微笑道:“小芊君不用紧张,我又没说你家大师兄不正经。” 同时心里补充道:不正经才好呢,这样主人将来的日子,才会更有滋味。 小芊君却不知道这身姿绰约的风娘姐姐,在畅想未来生活,她一边吃着灵果,一边看着小天镜里的大师兄。 李往矣隐约感应到,自进入秘境之后,便被某种力量勾连、窥视。 不过他懒得去管,万事睡觉为先,最好一觉醒来,秘境争锋便已经结束,直接返回人间。 只是事情并未遂他之意。 他化作野猫睡下没多久,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他吵醒。 他睁开“猫眼”一看,便看到一位黑衣青年,手捂胸口从远处奔跑而来,他的胸膛上鲜血淋漓,不断渗出。 另一只拿剑的手,也有一道不浅的伤痕。 而身后,更有一群身着绿纹飞鱼袍的冷酷军士,追击而来。 李往矣认出了这位手捂胸口的黑衣青年,乃是东蓬莱洲人榜第九的申法华,在进入秘境之前,听南流景介绍过。 其一把本命飞剑“破魔”,极为不俗,曾击杀过不止一位九境妖魔。 没想到这才进入秘境没多久,就受到了重创。 再一看追击他的那群绿纹飞鱼袍的冷酷军士,领头之人为九境大圆满,其余也都是九境、八境的强者。 这让李往矣有些讶异。 这支小队军士,若是放到外面去,足以在一个小国,掀起大风浪了。 而在这座夜下大城里,好像却只是巡逻卫兵? 逃跑的申法华没有发现变身野猫的李往矣,快速从他身前街道跑过,后面的飞鱼袍军士追去。 李往矣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而后继续睡觉。 不是他冷血,若是换做北止戈洲的天骄被追杀,他自然会出手,但另外两洲就算了。 毕竟除了夺取天魔之心和最后十人名额外,三个大洲之间,还有需论胜负的地方,那便是谁家天骄,在秘境中加一起待的时间更长。 李往矣虽不在意能否在这场秘境争锋中,取得名次,但总不好当“北奸”吧,出去会被骂的。 况且,就算这位东洲人榜第九的申法华没逃掉,陨落在了秘境之中,也不会真的死去,三洲的大佬都会收回各自大洲天骄的一缕命魂,并助其复生。 就像东华山下,被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年轻天骄,联手阴死的“黑狼”淳于墨墨一样。 很快申法华和追击军士,就彻底消失在远方夜色中,听动静是没能逃脱。 李往矣则继续睡觉,然而没睡多久,他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仔细一听,应是北止戈洲的某位,跟西北烽火洲一个名叫袁崇胤的九境天骄对上了。 这位袁崇胤在西北烽火洲人榜中排行第七,打斗起来呼呼哈嘿地话语不清,与他交手的那位,只听他喝喊“北洲贼子”,具体姓甚名谁却是不知道。 从他的呼喊中,战况也不明了,不知道谁强谁弱,总之是很激烈。 李往矣也懒得去管,反正就这么个闹腾法,这两人不管谁胜了,也很快被巡逻卫兵找上,然后就只能跟申法华一样或者逃遁,或者被斩出局了。 他惬意地想着,正想换个姿势,忽然“猫耳”一动,扭头看向左侧。 只见夜下,左侧百丈之外的一处飞檐上,站着一位身着黑纹飞鱼袍的刀客。 那刀客正冷冷地看着他。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如此李往矣 那身穿黑纹飞鱼袍的刀客,地位和境界,明显要比之前追杀申法华的绿纹飞鱼袍卫兵要高。 李往矣没想到对方能发现自己。 毕竟他现在是一只猫。 不过从对方那冰冷的眼神,便可以看出来,这黑纹飞鱼袍的刀客,并不欢迎自己。 正想着,那黑纹飞鱼袍刀客便腾身而起,朝自己扑了过来。 十境大宗师! 追击申法华的只是九境带队,对付自己却是一位十境大宗师,这座夜下巨城是什么鬼? 怎么还会看人下菜? 眼看这位十境刀客,就要扑杀到近前,李往矣清风飘荡,恢复真身,然后扭头就跑。 这位十境刀客乃是下城的一位卫兵统领,见那外来客转身就跑,脸上浮现了一丝轻蔑,追击下去。 黑光一闪,他便拉近了与李往矣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十丈了。 如此距离,他一刀斩出,那九境的书生必然殒命。 只是没等他出刀,李往矣青衫一飘,闪现在几十丈外,又拉开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这让刀客统领有些意外,却没有多想,继续追击。 很快这一逃一追,便跑了几百丈,李往矣来到西北烽火洲袁崇胤,与北止戈洲天骄交手处。 只见与袁崇胤交手的那位北止戈洲天骄,已经败亡在他手下,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只剩下一道命魂,脱离秘境。 因为这一位去的太快,李往矣没能看清是北止戈洲的哪一位。 但应该不是与他熟悉的南流景、宋九、金斗斗三位。 袁崇胤刚刚取得一胜,见李往矣出现,心中战意再起。 不管是西北烽火洲,还是东蓬莱洲的天骄,都认识李往矣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北洲奇才。 刚刚李往矣又与神主娘娘神游一洲,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想认不出来都难。 若是能把寒山李往矣击败,那他袁崇胤必将名扬天下。 于是这位西北洲的天骄,没有任何犹豫地,举起本命战矛,朝李往矣刺去。 然而战矛刚出,李往矣便消失在他的面前。 而后一位身着黑纹飞鱼袍的冷漠刀客,踏空而来。 袁崇胤大惊,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刀客统领见那青衫书生突然消失,也有些讶异,而看到街道上,高举战矛刺来的又一位外来客,眼里却只有冷意,长刀斜斩而出。 咔嚓一声,伴随着战矛断裂的声音,袁崇胤直接飞了出去,落地时整个人近乎被斩为两段,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 施展【天人感应】大神通,与这座夜下天地融合在一起,隐匿身形的李往矣,看到这一幕一阵咋舌。 这位黑纹袍十境大刀客,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强悍。 西北烽火洲人榜第七的袁崇胤,竟然接不下他一刀,简直恐怖如斯。 要知道这袁崇胤虽然只是九境,但能在烽火连天的西北洲,排上人榜前十,他可不是一般的九境,就是斩杀一些衰朽病弱的十境,也不在话下。 刚刚却如此轻易地,便陨落了。 还好他还能留得半条命,返回人间,要不然李往矣还真的内疚。 斩杀袁崇胤后,刀客统领目露精光,扫视四方,寻找那青衫书生的身影。 李往矣主动收起【天人感应】,重新出现,然后继续逃跑。 既然已经被发现,没法偷懒等大争结束,那他便准备换一种玩法。 刀客统领见他主动现身,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多想,继续踏步渡空追下去。 但追了一会儿,他眉头却再次皱起,因为他发现那位青衫书生很是滑溜,他堂堂十境大宗师,竟然追不上。 每次他用秘法,缩小一点距离,那青衫书生立即青衫一飘,出现在远处。 而每当他想放弃,先去找寻其他外来客的时候,那青衫书生却又会放缓速度,也不知道是力竭了想要缓口气,还是故意的。 就这么持续了半盏茶,李往矣领着刀客统领,在下城街道上兜兜转转。 忽然,他又听得右前方,有打斗声。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刀客统领,他毫不犹豫地朝那打斗的地方飞去。 靠近之后,看到打斗的双方,分别来自东蓬莱洲与西北烽火洲,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寒山李往矣?” 见到李往矣过来,打斗的双方立即停了下来。 其中西北烽火洲的那位天骄,是曾在东华山下,与东蓬莱洲青年武夫荣祝,对上过的女子武修。 而与她交手的,则是天才少年钟离元亨,都算是老“熟人”了。 李往矣声名在外,如今又与他们同为九境修士,见他突兀到来,两人自然不再争锋,免得被他坐收渔利。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只见李往矣落到街道上后,直接消失了。 下一瞬,一位身着黑纹袍,冷漠而强大的刀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刀客统领见青衫书生又一次消失,冷哼一声。 而后看向女子武修和钟离元亨道:“外来客,长夜城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你们若是现在离去,我便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外来客? 女子武修和钟离元亨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 他们刚来到这座夜下大城,就对上了,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跟他们说这么一番话。 隐匿身形的李往矣,则思绪飞扬,想得许多。 如此说来,这位强大的刀客统领,乃至整座长夜城,知道他们是从秘境之外来的? 所以他才会追击他。 包括那些绿纹飞鱼袍卫兵追杀申法华,都是提前知道他们外来者身份,想要把他们驱赶出去? 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风娘告知的,还是那头复活的域外天魔告诉他们的? 抑或是其他缘由? 李往矣掐指推演,结果整个长夜城天机被蒙蔽,未有结果。 而身为长夜下城五位统领之一的刀客,见女子武修和钟离元亨并不听劝,却已经没有了耐心。 再次出刀斩去。 女子武修和钟离元亨同时脸色一变,一个出拳如虹,一个本命飞剑“九试”破空而出,直接展现第三试。 然而两位天资出众的九境天骄,在刀客统领面前却不堪一击,刀光闪过之后,两人同时横飞出去。 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同时化作虚影,消失在原地。 解决掉这两位,刀客统领看向李往矣刚刚消失的地方,不出他的所料,李往矣很快便现出身形来。 这次他没有立即逃遁,而是问道:“长夜城怎么知道我们是外来客?还有长夜城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为何所有街道上空无一人?连各个商铺、民居里,也没有一个人?” 刀客统领眼里闪过了异样光芒,却很快就敛去了,淡漠道:“你能耐不小,不应该进来,更不应该问这么多问题,快速离去吧。” 李往矣摇头:“我是被人强行送进来的,要是这么快就出去,说不定会被打,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对这座长夜城,有点兴趣了。” 刀客统领冷然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接下我手中斩刀。” 嗤! 长刀破空杀来。 然而李往矣却并不接招,还是青衫一飘,出现在几十丈外,然后向远处飞去。 刀客统领收刀,面无表情地追下去。 他现在有些明白这青衫书生,为什么要这么逃跑了,却不太懂他为何要这么做。 但他的目的,是驱赶所有外来客。 所以,无所谓。 李往矣很快又发现了一位落单的西北洲天骄,这次他不用隐去行踪,当西北烽火洲天骄向他出手的时候,刀客统领就主动出刀了。 刀光一闪,又一位别洲天骄,退出了秘境。 袁崇胤、女子武修、钟离元亨,再加刚刚这位倒霉蛋,已经有四位西北烽火洲和东蓬莱洲的天骄,被李往矣用特殊方式,送走了。 既然想好了要这么玩,那当然不会到此结束,李往矣继续带着刀客统领,满下城溜达。 大约三刻钟后,李往矣来到一条尽是各种绸缎铺、染衣坊的坊市,隐约听到前方有动静。 刚要飞过去,却看到一位丰神如玉、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从一个拐角里走出来。 长春道子南流景! 在李往矣看到南流景的时候,南流景也发现了他,正要招手跟他打招呼。 李往矣却头也不回地跑了,转身飞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是……” 南流景有些懵。 秘境相遇,不应该携手同行吗?李更新这货跑什么? 正奇怪时,脑海里收到了李往矣的神念传音:“快躲起来!” 嗯? 南流景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瞬间施展长春观秘法【和光同尘】,与街道融为一体。 刚隐去身形,便看到一位气息冰冷而强大的刀客,从远处踏空而来,追向了李往矣。 “他被人追杀?那为何不让我相助?” 南流景再次迷糊起来,那追击的刀客虽然是十境,看起来很强大,但他若与李往矣联手,不一定就不敌吧? 就算不敌,不也比李往矣狼狈逃窜要强? 这货到底是怎么想的? 长春道子想不明白。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秘境之外,游神广场上观战的人群。 因为秘境刚开启没多久,他们便看到一个又一个三洲天骄,被徐子谦大执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白沙法王三位绝巅人物,接引出来。 这感觉太奇怪了。 就像是刚在茶馆坐下,戏台上大戏刚刚开启呢,结果一个又一个戏中人物,还没露个脸就退场了。 三洲大争打得这么厉害吗? 不仅那些围观的普通修士奇怪,连徐子谦、司马闻音、白沙法王三人,也有些狐疑。 他们是知道秘境之中,分为上下两城的,地方很大,并不是所有的九境天骄、十境大宗师,被传送到了一个擂台上。 怎么这么快,就淘汰了这么多人? 那这三洲大争,岂不是很快就结束? 这太反常了! 由于西北烽火洲淘汰了三位,比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加起来都多,白沙法王忍不住将接引的袁崇胤、女子武修,还有那位落单的倒霉蛋,一起召唤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三人怎么会那么快就被淘汰了?” 本来刚刚留得残魂归来,很是虚弱,是不应该现在召唤出来的,但白沙法王实在是好奇。 女子武修在三人中地位最高,回道:“回禀法王,我与东洲钟离元亨正在交手,结果北洲李往矣,引一强大刀客前来,我们二人都败亡于那刀客手中。” 白沙法王又看向袁崇胤。 袁崇胤道:“我刚刚击败北洲马如龙,李往矣出现,我正准备向他发起挑战,也败在一个强大刀客刀下。” 最后那个烽火洲倒霉蛋,不等询问,就一脸晦气地道:“我也是被李往矣,引刀客斩杀。” 都是因为李往矣? 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包括所有围观的修士,乃至徐子谦,都很惊讶。 白沙法王、司马闻音一起看向另外两位快速出局之人。 天才少年钟离元亨脸色发黑,并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表明女子武修涂亚清所言为真。 败在袁崇胤手下的北止戈洲马如龙,则挠头道:“我不是因为李往矣,是没打赢袁崇胤。” 他虽然进入了秘境,却不是北止戈洲人榜前十,只是因为姜近晚、云冕、裘不暖、少女仙龙练霓儿等多位北洲前十没有参加,才如骑狗少女金斗斗一般,替补入选。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位实诚的青年。 见他并未反驳,可见其他四位出局,真是因为李往矣了。 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一起看向徐子谦。 徐子谦尴尬道:“在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沙法王想要说点什么,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却道:“那就让风神,提前轮转天镜画面,看看李往矣都做了什么。” 徐子谦苦笑。 不等他传话,风娘便风情款款地从神殿里走了出来,软袖一挥,云水天境上的画面便轮转了,出现了新的六位三洲天骄。 其中之一,正是李往矣。 大家定神看去,只见李往矣正青衫飘飘地飞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强大的黑纹刀客。 而李往矣奔向的地方,正是东洲和西北洲天骄交战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惊世与第一 听到女子武修涂亚清、袁崇胤,还有西北烽火洲那个倒霉蛋的话。 又看到天镜中,李往矣领着一个十境的黑纹袍刀客,朝另一处天骄交战处飞去,广场上所有观战之人,都知道几位快速出局人所言不虚。 白沙法王脸色不太好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也是面色不善地看向徐子谦。 作为北止戈洲这边的护道人,徐子谦也没想到李往矣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玩得花。 他正想着帮李往矣找补一点。 风娘却开口道:“我……李先生并未破坏规矩,不是嘛?” “咱们三洲定下的规矩,就是谁能摘得天魔之心,谁胜出;哪一家二十位青年天骄,在秘境中待的时间最长,哪一家便获胜。” “并未禁止使用借刀杀人之计。” “再说了李先生也未必就是在使坏,他只是一个前几天才晋升的新九境,而追杀他的那位黑纹刀客,乃是一位资深的十境大宗师,他不是对手,只能逃跑,也是正常的,总不能让他硬拼送死吧?” 这番话……好像有点道理。 白沙法王和司马闻音女子剑仙,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俩都不是擅长口舌之人。 只是风娘刚说完,天镜之中,李往矣将那黑纹袍刀客带到东蓬莱洲和西北烽火洲天骄交战处后,就闪到一边,而那位十境的黑纹袍刀客,则直接一刀斩向东蓬莱洲和西北烽火洲的两位天骄。 从李往矣站旁边观战,而黑纹袍刀客果断向两位新遇天骄出手看,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是追杀与逃亡,而更像是李往矣充当引路人,将强大刀客,引到其它面前? 广场上所有仙家修士,都不是愚钝之人,很快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沙法王瞪向风娘:“风神,你还有何话说?” 风娘也尴尬了,只好道:“总之是不逾矩,不服的话,也可以让你西北洲的天骄这么做,我北洲绝无意见。” 白沙法王冷哼一声,很是不满,但也只能生闷气。 三洲大争的规矩,是他们赫连大人,和唐老头、东华山神主共同商定的,李往矣虽然可耻,但确实没有破坏规矩,他没法做什么。 风娘却得理不饶人:“白沙老和尚,你一个出家人,那么大的气性干什么?伱应该学学司马姐姐,你看人大剑仙就一点都不在意。” 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瞟了风娘一眼,也轻轻哼了一声。 你一个证道不知道多少年的风神,叫谁姐姐呢? 风娘读懂了她这个眼神,浅笑起来,雪山细腰曼妙而动,神韵风姿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司马闻音看向别的地方,论神通与修为,她自认她手中的剑,不会输给风娘,但是论身材、风姿,她承认比不上对方。 白沙法王见风娘这个模样,也不想再跟她一个女人争执,把注意力放到天镜中去。 天镜中,那两位分别来自东蓬莱洲和西北烽火洲的九境天骄,皆是两洲人榜前十之列,不可谓不强大。 然而在那位十境的黑纹袍刀客面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纷纷退出了秘境。 就这么一会儿,西北烽火洲已经出局四位九境天骄了,东蓬莱洲也出局了两位,而北止戈洲,则只出局了一位败在袁崇胤手下的马如龙。 这位马如龙,还不是北洲人榜前十,是补位凑数的。 天镜里,在黑纹袍刀客收刀后,李往矣继续御风飞向下一个地方,黑纹袍刀客则继续跟上。 李往矣【大易天机术】在身,虽然无法推演秘境长夜城之事,但是找到这些同来自外界的三洲天骄,却是不难。 眼看借刀杀人之计,将继续上演,白沙法王淡淡地道:“澹台一霄、夏伯骥、古子焕这西北洲前三天骄,可战十境,若是遇上他们,李往矣奸计再妙,亦不能得逞。” 来自西北烽火洲的一些观战修士,包括东蓬莱洲的修士,也是这么想的。 两洲人榜上的其他人不好说,三鼎甲战力肯定是不输十境大宗师的,像澹台一霄和秋南风这两位榜首,都曾越境战胜过十境。 所以李往矣借刀杀人这一招,肯定没法彻底击溃西北洲和东洲的所有天骄。 好像是为了印证白沙法王的想法,李往矣下一个找到的二洲天骄,正是西北烽火洲的人榜第一人——澹台一霄。 长相俊美,比许多女子还更胜几分的澹台一霄,一身湛蓝长袍,手摇折扇,跟一个富家公子哥似的。 他自从进入这长夜下城之后,就一直在闲逛,没有遇到一个他洲天骄,也没有见到一个本地居民。 正无聊时,便见一袭青衫的李往矣,从远处飞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而强大的刀客。 “在下澹台一霄,见过李兄!” 当李往矣靠近后,澹台一霄抱拳见礼,十分客气。 李往矣作揖回礼:“澹台兄幸会,入城后可还算自在?” “挺好的。” “那正好的,后面的这个人交给你了,他已经将你们西北洲的三四位同仁,送出秘境了。” 澹台一霄温润笑道:“李兄,我也懂得一些推衍望气之术,我知道袁崇胤、涂亚清几人的出局,与你有关。” 李往矣挑眉,竟然一见面就算出来了,看来作为西北烽火洲的人榜第一,眼前这位澹台公子,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但他却表现得很坦然,赞扬道:“澹台兄好手段,后面这人太凶,刀锋无敌,小弟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澹台一霄颔首:“我省得。” “那澹台兄可愿出手挡他一挡?我好去搬救兵,我北洲谢飐,和东洲秋南风,好像就在左近。” 澹台一霄再次颔首:“好。” 然后他就出手了,却不是攻向远处的黑纹袍刀客,而是一拳打向了李往矣。 收起折扇的他,出手果然而凶猛,不再像是附庸风雅的富家公子,而像是一位强大的纯粹武夫。 这一拳,竟然让李往矣想起了萧野。 西北烽火洲第一人,果然非同寻常! 李往矣也收起折扇,一指点出,如水纹荡漾般的剑光凭空出现,迎接澹台一霄这一拳。 拳罡与剑光相遇,爆发出惊人的乱流,整个街道都为之一颤。 然而二者却并未分出胜负,拳罡与剑光同时消泯。 澹台一霄见状,再次一拳轰向李往矣,同时又一拳打向远处的黑纹袍刀客。 他竟是要把那十境刀客,也拉入战斗中,三人一起激战。 黑纹袍刀客身为长夜下城的五大统领之一,他乐于看到两位强大的外来客相争,因此刚才选择了坐山观虎斗。 其实澹台一霄将他也卷入,他自是不客气,长刀再次出鞘,一刀旋斩,却同时斩向澹台一霄和李往矣。 李往矣叹了一口气。 作为读书人,他其实是不太喜欢与人打架的,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要打呢。 但既然澹台一霄非要跟他过招,那他自然也不惧。 他左手再次点出一道【八极剑指】,一道雷极剑光,打向澹台一霄。 同时右手一记【落日熔金掌】,拍向黑纹袍刀客斩来的长刀。 每个人都在同时对另外两个人出手,两位年轻的九境天骄,与一位十境刀客,在长街中乱战。 三人打得十分激烈,几个回合过去,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秘境之外,看到这三位激烈对决,广场上的众人都看得十分过瘾,秘境开启已接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期待中的大战。 尤其有两方,还是西北烽火洲的人榜第一人,和北蓬莱洲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 这两位可谓是西北洲与北洲,年轻一代的巅峰对决了。 还有一方,却是秘境中的一位强势十境刀客,这样的三人激斗,最精彩不过。 “我来开盘,你们觉得谁能在这场三方大战中,取得胜利?咱们一眼定胜负!”有好事者立即吆喝,准备趁着这精彩大战,赚上一笔。 好几位出身西北烽火洲的修士,第一时间拿出宝物或者大道铜钱,押澹台一霄胜。 其中一人大声道:“澹台一霄乃是我西北烽火洲毫无疑问的年轻一代第一人,在一年之前,他就曾有过对战十境兵家大宗师而不弱下风的记录。” “而半年前,他更是曾击败一位正值盛年的武道大宗师。” “出征北洲之前,他亦曾与五位十境大宗师合练过,他必将强势击败李往矣和那十境刀客!” 一听这话,北止戈洲的修士们不乐意了,这可是在北洲,岂能让西北洲的蛮子,小瞧了去? 很快便有十几位北止戈洲修士下注。 带头之人更是冷笑道:“澹台一霄再强,也只是一洲人榜第一而已,像这样的存在,整个天下有几位。” “而我们北洲李往矣,却是独登《惊世名录》之人,乃是天下独一份。” “他当初只有一境,就能够促成天地封正,成就三千年未有之盛事,如今他一日狂飙九境,同境之中谁可匹敌?” “就是放眼整个天下,圣人之下,除了我北洲的另一个无上骄傲叶归人,只怕也没人是他的对手。” 其他北止戈洲的修士纷纷附和。 西北烽火洲的修士立即反驳,大声宣称他们大洲澹台一霄,乃是天生仙胚,自出世便同境无敌,莫说是区区一个寒山李往矣,就是风雪崖叶归人,若是同境相争,也不是澹台公子的对手。 北止戈洲的修士再反驳贬斥,西北烽火洲的修士亦再争辩。 而东蓬莱洲的修士,则在旁边看热闹,他们不在意澹台一霄和李往矣谁更强大,反正都没有他们东洲的秋南风厉害。 要是澹台一霄和李往矣,都输给那个黑纹袍刀客就更好了。 还有一些来自其他几个大洲的修士,则跟着吆喝鼓噪,不时两边拱火,越热闹越好。 风娘看到这场景,嘴角抿笑道:“白沙老和尚,司马姐姐,咱们要不要也赌一赌,看看镜中三人谁能胜出?我肯定是押我……们北洲李先生的。” 说着便将一大袋大道铜钱,丢进那盘口里。 司马闻音没有兴趣,毕竟场中没有她东蓬莱洲的天骄。 白沙法王则毫不示弱,拿出一个小巧金钵,也丢进了盘口里。 “我压澹台!” 那开盘之人,见两位大人物也下注,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家族操持的营生便是赌坊,不怕会赔不起,便也收下了。 其他人看这两位大人物也下注了,立即兴奋起来,许多原本只想看热闹不参与的修士,也纷纷掏钱掏宝,加入赌局之中。 身为琅琊学宫大执事的徐子谦,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摇头而笑,顺便偷偷地也扔出一件高品文墨,押李往矣获胜。 天镜之中,不管是李往矣还是澹台一霄,都不知道秘境之外上演了一出对赌大戏。 李往矣作为不爱打架的读书人,他左手【八极剑指】,右手【落日熔金掌】,应付得十分从容,主打的就是一个飘逸潇洒。 清风荡漾起来,不管是澹台一霄,还是黑纹袍刀客,都没法近他的身。 没几个回合,澹台一霄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奈何不了他,只能先全力应对黑纹袍刀客。 只是这位长夜下城的统领,乃是十境刀客,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转眼过去了上百个回合,三方仍是不分上下。 当李往矣一掌拍向黑纹袍刀客的时候,澹台一霄也一记霸拳,攻向对方,与李往矣一起将黑纹袍刀客逼退十几丈。 不等黑纹袍刀客挥刀回斩,澹台一霄便道:“这位前辈,我与李兄来自同一个地方,年纪又相近,可否让我先分个高下,再来与前辈计较?” 黑纹袍刀客看看澹台一霄,又看看一袭青衫的李往矣,点了点头。 李往矣则微笑道:“澹台兄,你这是何苦来哉?咱们同来自外界,不应该共同进退吗?” 澹台一霄先对黑纹袍刀客拱手道谢,再看向李往矣道:“李兄,早在很久之前,我便知道当今天下年轻一代,没有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而我此次东行,目标则只有你和谢飐、秋南风二人。” “所以,还请李兄莫要推辞。” 李往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自信,竟然诚挚相邀了,他自然也不好拒绝。 “那就打一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惊世与第一(2) 作为读书人,李往矣实在是不爱打架。 但既然澹台一霄坚持相邀,他只好接了,就像当初萧野与他问拳一样。 他只是有点懒,并不是怕。 澹台一霄听到他说“那就打一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诚如他之前所说,作为西北烽火洲的人榜第一人,当今天下年轻一代,没几个人被他放在眼里。 整个北止戈洲,也只有谢飐和李往矣两人。 算上东蓬莱洲,也不过再加一个秋南风。 唯有登上《惊世名录》之人,加上他洲人榜第一,才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未登入北止戈洲之前,他还担心李往矣只有一境,不好以强欺弱,当抵达东华山下时,意外得知李往矣也晋升到了九境,他便心中舒畅。 这次三洲大争,能同时与北洲谢飐、东洲秋南风,以及惊世李往矣较量一番,不亦快哉。 而现在,他就想知道到底是他这个西北洲人榜第一厉害,还是李往矣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北洲儒生厉害。 黑纹袍刀客站在一处屋顶上,静静地看着遥相对峙的两位年轻外来客,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而秘境之外,所有观战修士,则都十分期待接下来的这场对决。 之前是三人乱战,而现在则是澹台一霄与李往矣这两位绝世天骄之间的问道之战。 一个是人榜第一。 一位是惊世奇才。 一个来自西北烽火洲,一个出身北止戈洲,而这相邻的两大洲,向来又不怎么和睦,历史曾发生过多次跨洲大战。 此番对决,可谓是万众瞩目。 连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徐子谦这样的绝巅人物,也不由得凝神观看。 唯有风娘,坚信赢的一定会是自家姑爷,所以十分淡定。 秘境中,澹台一霄直接出手了。 轰—— 这一次他仍是一拳打出,却一瞬间打出了三十六道拳影,以十分凶猛霸道之势,轰向李往矣。 【三十六天罡拳】! 这是澹台一霄的成名绝技之一,当初他只出一拳,就将排行西北洲人榜第四的古质夫,打得倒地不起。 面对这西北烽火洲这赫赫威名的拳法,李往矣却仍是以【八极剑指】相对。 【八极剑指】得自于魂影女子花非花,其创造者却是东蓬莱洲的一位大剑仙,杀力强大。 此“八极”并非八方位置,而是出自于八卦,天、地、山、泽、水、火、风、雷,以每一象为一极。 刚才李往矣就施展了“雷极剑指”,而现在,他则是连施“雷”、“风”、“山”三极剑指,只见“山极剑光”化作如山剑幕,挡住打来的所有拳罡。 而“风”、“雷”两极剑光,则越过“山”极剑幕,一个从左右两侧,一个从上边一起杀向澹台一霄。 “山”极剑幕被三十六道拳罡轰碎,“风”、“雷”两极剑光,却已杀至澹台一霄近前。 澹台一霄拳罡微荡,极速而至的“风”、“雷”剑光便被震散,而后他连续打出十拳,每一拳都蕴含三十六道拳影,共三百六十道拳罡,以瓢泼大雨之势,轰向李往矣。 其中每一拳蕴含的凶猛拳意,远胜刚才的那一拳,有摧毁万物之威,偌大的街道在这三百六十道大拳面前,竟有一种要分崩离析的感觉。 而另一边,李往矣周身清风荡漾,吹散轰碎“山”极剑幕后的残留拳罡,而后八指连点,“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极剑指同出。 每一极又蕴含八种变化,八八六十四道剑光,形成一个玄奥剑阵,携带天地水火风雷山泽之势,迎接三百六十道拳罡。 一个拳罡凶猛狂暴,一个剑指奇异玄奥,这一个回合,让秘境之外的普通修士大开眼界、大呼过瘾。 而提前出局的袁崇胤、涂亚清、钟离元亨、马如龙等三洲天骄,则心中凛然,自叹不如。 若换了他们,不管是对上李往矣还是澹台一霄,肯定都得在这一招前败下阵来。 人榜第一与惊世之才,果非寻常天骄可比。 而秘境里,澹台一霄与李往矣在这一个回合,却仍是不分胜负。 澹台一霄变化拳路,施展出了【神煞天罗拳】,此拳法凶煞霸道,乃是他家师门最难修炼的拳法之一,非十境武道大宗师不可学。 此前,他只在对付十境大宗师的时候展现过,三拳便将那位正值壮年的十境大宗师,打得当场吐血,退场认输。 他此时选择这【神煞天罗拳】,显然是把李往矣当做了十境来对待。 而李往矣,同样施展了师门绝学,其大袖一拂,一座灿若晚霞的红艳枫林凭空浮现。 正是寒山四大神通之一的【枫林晚】。 绝美红枫林一出现,便将澹台一霄笼罩其中,夕阳残照,红叶若霞,越是绝美景象,越是蕴藏莫大杀机。 每一片红叶,每一根枫枝,甚至每一缕夕阳余晖,都是最强的杀招。 李往矣以九境之身,施展这寒山书院镇山绝学,威力与之前比起来,可谓是有云泥之别。 澹台一霄最终连出三拳,才轰碎这座恐怖“枫林”,破困而出。 见这李往矣神通玄妙而潇洒,澹台一霄脚踏【烽烟步】,瞬间便出现在李往矣近前,竟是想要近身而战。 然而近战李往矣同样不惧,当澹台一霄这位西北洲人榜第一,以烽火洲闻名天下的绝学【三世轮回掌】杀来,他大手轻拍,以【君子不争掌】相迎。 君子不争,其意便是天下莫能敌,而君子不需争,此掌一出,天地之间气机流转,竟是让澹台一霄【三世轮回掌】的轮回之力消泯于无形,空留轮回之意。 不过【三世轮回掌】毕竟乃是西北烽火洲,一位上古武皇所创,堪称天下掌法之巅。 李往矣亦是没能奈何澹台一霄。 这还是【君子不争掌】第一次未能胜敌,两人以掌法对掌法,连续激战几十个回合,仍是不分轩轾。 【三世轮回掌】有许多见识渊博的修士认得,而对【君子不争掌】却极为陌生。 当时便有一位来自中土神洲的仙家宿老问道:“李往矣这施展的是什么掌法,竟然能与【三世轮回掌】相抗?” 旁边一位老友回道:“吾亦不识,看其招式与气机流转,像是未曾面世的新掌法,其掌意又似兼具儒门与道门之意,莫非是儒门或者道门哪一位拳道大能新创的?” 所有观战的仙家修士,都很好奇。 毕竟能与【三世轮回掌】较量的掌法,整个天下也没几门,大家都想知道这又一门具有无敌之姿的掌法,来自于何方。 正当大家猜测、议论之时,悬停在空中的风娘却道:“这位老先生见识不凡,只是有一点说错了,这门新掌法并非是儒门或者道门哪位拳道大能所创,而是李先生自创的。” “名曰【君子不争掌】。” “其意取至圣先师与道祖‘不争’之论,又别出心裁,自成一家,乃为‘君子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连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两位大洲绝巅人物,脸上也露出一丝异色。 这李往矣才多大年岁,其自创的掌法,竟然能与【三世轮回掌】匹敌? 这也太让人惊诧了。 其实自创神通、术法并不稀奇,在场每个仙家修士,甚至寻常的江湖人士,都可能自创一两门。 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却极少。 而能与天下最顶尖神通、术法媲美的,更是少之又少,万里无一。 要知道天下修士何其之多? 而真正让整个天下认可的大神通、大术法,又何其之少。 澹台一霄所使【三世轮回掌】之创始人,乃是上古烽火洲一位享誉千古的无敌武皇。 李往矣自创之掌法,竟能与之对战而不落下风,实在是太……逆天了。 正当大家诧异惊艳之时,白沙法王轻哼一声道:“此掌法之强,主要在至圣先师与道祖‘不争’之意,非是李往矣有多么天才。” “再者,澹台毕竟只是后习者,并非古武皇亲临,若是那位古皇亲自施展【三世轮回掌】,李往矣必然不敌。” 大家都知道白沙法王是在为自家大洲的无敌掌法找补,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只是就算他说的都是对的,也难掩北洲李往矣的惊艳之姿。 谁能在他这个年岁,自创如此之神通? 就算比不过那位上古武皇,也是极其了不起的。 来自东洲的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则看了风娘一眼,这【君子不争掌】既是李往矣自创,风娘又从何而知? 风娘自然是从小芊君那里知道的。 她在看到未来姑爷,用一门陌生而强大的掌法,对战【三世轮回掌】的时候,就悄悄传音询问神殿里的小芊君。 小芊君也从里面的小型天镜,看见了大师兄的无敌风采,听得风娘姐姐询问,便毫不保留地说了。 风娘得知后,不得不惊叹自家姑爷,就是出类拔萃,非寻常之辈可比。 反而是与主人年轻时候的无敌风姿,有几分相似。 果然良配。 天生一对! 同时她又想到了小芊君提到的【天下独尊拳】。 小芊君刚刚告诉她,她家大师兄曾经说过,萧野哥哥的【天下独尊拳】也是一门无敌大神通,威力与潜力,都不在【君子不争掌】之下。 “萧野与先生,【天下独尊拳】与【君子不争掌】,北止戈洲当代天骄属实了得,莫非这一次黄金大世,我北洲终于要压过中土神洲,独领风骚了?” “还有这‘天下独尊’与‘君子不争’,其道看似相反实则相近,这个萧野,不会才是先生走上无敌之巅的最强竞争者吧?” “不过他们两人,好像关系还挺好的?” 风娘心情大好,思绪飞扬,突然很是期待未来,到底谁才能与自家姑爷比肩,一路同行。 是风雪崖叶归人、小芊君,还是问拳天下的萧野,抑或是中土神洲等其他几个大洲的绝世天骄? 啊呀,还真是期待啊! 没有人知道风姿神韵的风神大人,此刻想要去到未来。 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天镜中的天骄大战。 此时澹台一霄与李往矣,都已经换了新的神通。 只见澹台一霄右手出拳之时,左手却捏了一个古怪的手印,蕴藏莫名之威力,似乎犹胜右手之拳。 而李往矣则左手寒山神通,右手【大摘星术】。 【大摘星术】在整个天下的声名,不在【三世轮回掌】之下,李往矣刚施展出来,就被人认出来了,也引起了一阵惊叹。 场中这两位,一个使用上古武皇的无敌之掌,一个掌握早已失传的【大摘星术】,果然都是不世天骄,底蕴深厚。 寻常的天骄若与他们对上,只怕光这份底蕴,就要败阵下来。 当李往矣以【大摘星术】,将澹台一霄打出的拳罡摘取,并反击回去之时,澹台一霄左手掌心里,突然生出了一朵金色的莲花。 莲花十分小巧,却蕴藏无穷金光,一出现就照亮了整条街道,并将李往矣笼罩在金光之下。 李往矣一眼便看出了那小巧金莲,散发出来的金色伟力,惊异道:“佛门金莲?你竟然是武佛双修?” 澹台一霄坦然点头:“不错,正是武佛双修,此金莲乃是在下佛门心莲,还请李兄指教!” 李往矣沐浴在金莲佛光之下,却仍旧十分从容,微微摇头道:“指教不敢当,澹台兄既然是武佛双修,那我也只好暴露一下我的身份了。” “其实我是儒道双——不对,是儒、神双修,我乃是半人半神之身。” 澹台一霄很想翻个白眼,李往矣是半人半神之身,这并不算什么大秘密,毕竟东华山上所有人,都见证了神主娘娘,邀请他共同神游一洲。 这期间若是没有落得什么好处,才是怪事。 所以,对于这一点,澹台一霄早已准备。 他淡然道:“我已出佛门心莲,不知李兄准备如何应对?” 李往矣洒然一笑,道:“简单,看我神道大神通——”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惊世与第一(完) 听到李往矣洒然豪迈的话语,“看我神道大神通”,秘境外观战的众人,拭目以待。 结果下一瞬,却见他身前只多了一盏人间香火凝聚而成的神火。 “这也太糊弄人了吧?” 有观战修士忍不住嘀咕。 连澹台一霄也神情古怪地看着他,道:“李兄,你就想凭面前的这盏神火,抵挡住我的佛道金莲?” 李往矣问道:“怎么,不行吗?” 澹台一霄温煦一笑,而后俯首看着手中金莲,低声吟咏道:“婆娑世界,步步生莲。” 旋即他踏出一步,周遭便浮现万朵金光灿灿的金莲。 每一朵金莲皆蕴含光明正大的佛光气息,澹台一霄立身其间,有武道天骄的风姿,又像是一尊佛门圣子。 耀眼佛光,照亮了整条夜下街道。 西北烽火洲与西净土洲相邻,而西净土洲乃是佛门大洲,常年征战不休的烽火洲,多受其影响。 观战的仙家修士,见澹台一霄武佛双修,并不算太意外。 他们现在好奇,李往矣将如何应对【婆娑世界,步步生莲】这一佛门大神通。 澹台一霄也面带微笑地看着李往矣。 此刻万朵佛光金莲相伴的他,满身圣洁光辉,不是佛子,胜似佛子。 “烽火洲人榜第一,果然厉害!” 李往矣见到这一幕,由衷赞赏,而后大袖一拂。 只见他身前,瞬间生起了一盏又一盏满含人间香火与山河气运的神火,一眼望去,竟是比起对面的万朵佛光金莲来,只多不少。 “【万家神火】——果然是神道大神通!” 秘境之外,有见多识广的仙家修士,惊讶出声。 【万家神火】乃是神道最著名的大神通之一,只有位阶足够高的大洲神祇才能掌握,没想到只是与神主娘娘神游一次的李往矣,竟然能施展出来。 风娘听到这话,却心中暗笑。 先生施展的并不是【万家神火】神通,而是【大洲神道图】,这万盏神火,只是神图一角。 但全场除了她之外,无人知晓。 连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徐子谦这样的绝巅人物,也看不真切,真以为是【万家神火】这一神道大神通。 秘境之中,澹台一霄见到李往矣面前,生起万盏神火,脸上的笑意却更浓。 随后万朵佛光金莲,和万盏玄秘神火,同时向前飞去。 佛光耀眼,金莲婀娜多姿;而神火则明煌神圣,充满玄秘气息,二者碰撞在一起,恰似一副璀璨而绚丽的画卷。 一时之间,璀璨绚丽的画卷不仅照彻了半个长夜下城,也充斥遮蔽了秘境之外观战修士们的眼瞳。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金莲、神火终于消失,秘境之中长街重归夜色。 观战众人也终于能够视物。 只见澹台一霄敛去了所有佛光,重新恢复俊美公子模样,站在一处飞檐上。 李往矣则青衫如洗,飘然似仙,立于一根旗杆之上。 两人相隔数十丈。 “刚刚那个回合,谁胜谁败了?” 几乎所有观战修士都按捺不住好奇,他们一起看向前方的风娘、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徐子谦四人。 方才佛光、神火夺目,唯有他们四个绝巅人物,才有可能看清。 只是不管是风娘,还是白沙法王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天镜。 他们也只好继续看向秘境。 只见澹台一霄神情认真地看着李往矣,道:“最后一招,如果李兄能够接下,我甘拜下风。” 李往矣右手轻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澹台兄出招!” 澹台一霄颔首,而后再次一步踏出,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无有金莲,他周身却发出万丈金光,其头顶之上,更是出现一个佛光金环。 但如此佛光加身,他身上的武道气息却能清晰可见,甚至丝毫不弱于那万丈佛光。 似佛似武! 更令人惊奇的是,此番佛光与武道交融,猛然爆发出一股神圣强大,几乎欲压塌整个下城夜色的恐怖威势。 “武佛临世,这是圣人手段!” 一直未曾说话,安静观战的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突然开口,话里明显带着一丝惊讶。 而广场里的仙家修士听到这话,更是震惊不已。 澹台一霄不过是九境而已,竟然能够施展圣人手段? 而武佛,则是一尊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古老而强大的佛陀。 按照佛门《万佛罗汉降世经》记载,只有当出现灭世大浩劫之时,才会有武佛诞生。 自佛门创立以来,漫长岁月里,迄今为止只出现过三尊。 澹台一霄竟然能化身武佛,降临世间? 这人间是又要面临一场天地大浩劫吗? 许多人震动而惊惧,祈祷澹台一霄只是请佛降临,而不是未来的武佛。 秘境里,李往矣却不知道澹台一霄的表现,引起了一阵喧闹。 不过当佛陀与武道气息交融同现的那一刹,读遍万卷书的他,也认出了这是武佛降临之象。 佛陀与圣人、道君、剑仙于世间并立,皆是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而武佛又几乎是佛门神通最高,战力最强的古佛之一。 同阶之中,唯有那尊家喻户晓的斗战胜佛,可与之比肩。 此刻澹台一霄化身武佛,已然超越了寻常的仙家手段,浑身散发佛陀、圣人之威。 这让李往矣神情凛然,不敢再大意。 只见他左手一扬,身前浮现一个充满儒道气息的鸿蒙世界。 正当大家想要看清他身前这个,充满儒道气息的鸿蒙世界是何物的时候,云水天镜突然轮转。 李往矣与化身武佛的澹台一霄同时消失,镜面上换成了另外六位青年大宗师与年轻天骄。 所有观战修士一脸愕然。 澹台一霄与李往矣的最后一战即将开始,天镜竟然在这个时候轮转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轮转,那这最精彩、最期待的一个回合,还能看着吗? 大家都又惊愕又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徐子谦三人,则都目露深意地看向风娘。 风娘却十分淡定,无视他们的目光,对全场道:“天镜轮转时间已到,请诸位观看其他六位天骄。” “至于澹台一霄与李先生这一战的结果,待天镜下次再轮转到他们的时候,自然能知晓。” 听到这番解释,观战修士们很是失望。 这就像他们在戏园子里,看了半天咿咿呀呀,各种曲折情节,结果话本到最高潮的时候,划拉一下,大幕拉上了。 后面的戏不给看了,要收——不对,是等伶人下次再登台的时候,才能知道这场大戏的最终结果。 这撩拨得,谁能受得了? 但也没奈何,风神大人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没人能更改。 风娘却不管他们怎么想,转身去往神殿,自己偷偷去小天镜看最后结果了。 …… 长夜下城之中,夜色冷清。 长相俊美,如同富家公子哥的澹台一霄,出现在一处街角。 一位身材敦实高大,面容忠厚的青年大汉,从街角另一侧走了过来。 “刚刚我看到万丈佛光照彻半个夜空,是你化身武佛?” 青年大汉问道,他乃是西北烽火洲人榜第二人夏伯骥,与澹台一霄并列烽火洲当代双骄的天才人物。 澹台一霄点头:“不错,刚刚我与北洲李往矣于长街一战。” “结果如何?” “我输了半招。” “你竟然输了?”夏伯骥眉头微挑,十分讶异,“你化身武佛临世,有圣人之威,竟然还输了?” “那李往矣不过九境,使的是何等神通,居然能胜过武佛临世?” 作为西北烽火洲人榜第二,夏伯骥是唯一见过澹台一霄这一底牌的人,知道化身武佛的澹台一霄,到底有多强大。 澹台一霄回想刚刚那最后一个回合发生的事,脸上未有落败的颓丧之感,反而由衷道:“李往矣不愧是惊世大才,我不如他。” “到底是何神通?” 澹台一霄摇头。 “嗯?”夏伯骥不解,“你这摇头是没认出来,还是没看清?总不会是没看见就输了吧?” 澹台一霄再次摇头:“是暂时不可说。” 夏伯骥越发不解了:“这是什么情况?” 澹台一霄面带神往道:“因为我期待他这个神通,大成的那一天。当下只有我知晓,而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越好。” “你竟然为他保密?你们不是对手吗?” “是对手,又不是敌人。” “你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 “也不算,本来也没有什么仇怨,只不过是有幸遇上,便问道一场而已。” 夏伯骥目光带笑地看着澹台一霄,他认识面前这个俊美青年许多年了,知晓其确实是这般豁达磊落之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甘为西北洲人榜第二,不与其争。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你自修行以来第一次落败,输给一个同龄人,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毕竟以你们两人的天赋与地位,或许有气运之争。” 澹台一霄微笑道:“只是输了半招而已,大道之途路阻且长,能有一个同行者乃是幸事,何必在乎一时之胜败?” “或许明日我便比他快半步,后日他又比我先半步,都无关紧要。” “只需比将来谁能走得更远更高,便好。” 夏伯骥也笑道:“合该你是西北洲第一,我确实有些地方比不上你,佩服。” “伯骥兄说笑了。” …… 李往矣驾驭清风,朝一座高塔飞去。 身后跟着一位黑纹袍刀客。 忽然他停下,落在一处树冠上,转身看着紧追不舍的黑纹袍刀客。 “你为什么非跟着我?澹台一霄也是外来客啊,你怎么不去追他?” 黑纹袍刀客看着树冠上青衫书生,欲言又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小心天亮 见黑纹袍刀客脸上难得有些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往矣直接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黑纹袍刀客还是目光深幽地看着他,在他第二次询问前,终于开口了:“你们会死的?” “什么?” 李往矣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黑纹袍刀客补充道:“你们可能真正的死去,不是像之前败亡在我刀下,被人接引出去一样,是真正的死去。” 这下李往矣听明白了,道:“伱是说我们这些外来客,可能彻底死在这长夜城里,连半条命魂都逃不出去?” 黑纹袍刀客点头。 李往矣则蹙眉,每位天骄进入秘境之前,都知道这只是一次特殊的大争比试,不管是死在其他大洲天骄刀下,还是亡于秘境之中,都能留得一丝命魂,被各自大洲的带队大佬接引回归,并助其复原。 而黑纹袍刀客,却说他们可能真的死去。 “死因何在?” 黑纹袍刀客摇头。 李往矣思绪斗转,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后者?” 这次黑纹袍刀客未有任何表示,李往矣却懂了。 既然没有再次否认,那就是后者,不能说了。 他再次询问:“这长夜城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黑纹袍刀客还是没有给予回应。 看来这个也不能说。 李往矣再问:“是因为那头陨落的域外天魔吗?” 黑纹袍刀客眼睛闪过一丝异样,似乎没想到李往矣这位年轻外来客,竟然知道那头域外天魔。 但他仍然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 显然,对于夜下大城中人,有许多禁忌触碰不得。 李往矣思量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知道这长夜城,处于一片失落岁月之中吗?” 黑纹袍刀客眼里,再次闪过一丝异样色彩。 这次他没有再保持沉默,点了下头。 有别于域外天魔相关,有关失落岁月之事,竟然可以回应。 但只点头不说话,显然也没法告知太多。 李往矣再次沉吟思索,最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来客,或者说是谁想要让你驱逐我们?” 黑纹袍刀客再次摇头:“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你只要记得,必须在焚夜之火出现前,离开长夜城就行。”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似乎与你本身职责相悖?” “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竟然还卖关子,搞得高深莫测的样子,李往矣最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了。 黑纹袍刀客却又道:“现在,你需接我一刀。” 嗯?怎么又来? 在李往矣反应过来之前,黑纹袍刀客已经出刀了,长刀冷冽如残月,封锁住了李往矣的所有退路,逼他只能硬抗。 十境的刀锋森然而恐怖,虽然聊了半晌,黑纹袍刀客却并未留手。 李往矣无奈,只能以【大摘星术】,以“斗转星移”之术,将这恐怖刀锋转移到他处。 刚刚才与澹台一霄打过一场,他现在并不想打架。 见自己全力一刀落空,黑纹袍刀客脸上却未有一丝挫败之色,而是选择收刀,转身离去。 李往矣懂了,只有接下他一刀,他才能离去,否则他只能继续追杀。 早说啊,早知道这样,他一开始就会选择接一刀,也不用跟只兔子似的,被撵得满下城跑。 此刻青衫书生早已忘了,因为他满城跑,袁崇胤、女子武修涂亚清、天才少年钟离元亨等人,才早早出局。 “小心天亮!” 在黑纹袍刀客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他突然又抛下了一句话。 “小心天亮?” 长夜城会有天亮的时候么? 有的。 …… 昏黄的曙光,突然降临长夜上下两城。 尽管这光亮,比黄昏时的暮色还要昏暗,但每个身处长夜城的三洲天骄,都知道这座夜下大城天亮了。 经过漫长的一夜,进入秘境的六十位天骄,已经淘汰了二十多位,尚留在上下两城的三洲天骄,只剩下三十几位。 出局者中,三洲天骄都有,九境天骄与十境大宗师,也都有。 人数上西北烽火洲最多,东蓬莱洲次之,北止戈洲最少。 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外面观战的却都知道,因为寒山李往矣玩的花活,才导致这个局面。 一个漫长之夜看下来,三洲天骄的总体战力是差不多的。 昏黄曙光降临,长夜城天亮,上下两城突然出现了无数居民。 这些居民看起来与外界的寻常百姓无异,他们生活、逛街、购物、做买卖,甚至与邻居争吵抢生意。 这一幕放在人间任何一座小城,都不会有任何突兀。 但他们是突然出现的。 当时记着黑纹袍刀客话的李往矣,在天亮之前,站在一座高塔之上,亲眼看见前一瞬还空荡无人的街道,在曙光出现后的刹那,便遍布行人。 仿佛这些人被夜色隐藏起来了,当夜色消退,他们回到街上。 但他们这没有任何停顿,就正常生活的情景,实在是有些诡异。 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只有少数是修行者,境界最高的一个,只有六境。 李往矣曾尝试与其中几人问路,也曾去一个小酒馆里,购买一壶水酒,甚至故意与一位四境修士相撞。 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被问路的几个居民,都十分热情地给他指路,甚至带路。 酒馆的掌柜向他介绍店里最贵的酒,为了多赚几个钱,差点要亲自给李往矣上菜。 那位被撞的四境修士,见李往矣只有“一境”,在他道歉之后,便没有难为他。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唯有一点值得说道的是,这些居民都说,已经很久没在城里见到外乡人了,所以见到李往矣都十分热情。 李往矣询问他们昨夜去了哪里,他们却都十分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曾失踪过。 所以这座长夜城,到底是怎么回事?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李往矣不禁抬头望天,神主娘娘让他们进这里试炼、争锋,应该知道这座长夜大城发生过什么吧? 现在终于天亮了,黑纹袍刀客让自己“小心天亮”,到底要小心什么? 正思考着,前方街道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似乎是有本地居民,与某位外来者打了起来。 李往矣朝打闹之地走去,刚走过一个街角的时候。 一个眉清目秀,十二三岁的少年,扛着一根糖葫芦大棒,走过来问道:“这位先生,可要买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很便宜,只要三个铜钱一串!” 李往矣想要摇头,他刚在小酒馆里买过一壶据说是上好花雕的水酒,结果酒水泛酸,口感很是不好。 想来这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看少年谋生不易,他还是点头,要了一串冰糖葫芦。 眉清目秀的少年,扛着冰糖葫芦大棒向他鞠躬:“多谢先生!” 随后他就蹦蹦跳跳地走了,去问下一个路人。 李往矣用【袖里乾坤】将冰糖葫芦收起,继续朝打闹之地走去,走到一半,前方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有些奇怪,御风过去,远远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只见西北烽火洲的一位九境天骄,被一群三四境的当地居民绑了起来,正要用火刑!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邪 看到长街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李往矣真的有些惊讶,一群不过三四境的人,竟然把一位九境天骄绑了起来。 而且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要用火烧死他。 这画面,透着一股诡异。 那位被绑的西北烽火洲九境天骄,是一位光头大汉,名叫封正禄,当初在东华山下小镇,李往矣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当时也登上了擂台,想要为被阴“死”的淳于墨墨报仇,与如小山一般的古质夫等人,横扫北洲与东洲天骄。 他的兵器,是一对短柄战斧,此时正被他身前的人群夺去,当做战利品高高举起。 此刻这位身形凶煞的烽火洲天骄,满脸愤怒,却被莫名的力量禁锢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不断挣扎,想要将身上的铁链挣脱,却根本挣脱不得,反而越是挣扎,被束缚得越紧。 他那大光头和满脸横肉,本来十分凶煞吓人,此时被绑在木桩上,却只显得屈辱而无助。 之前在东华山下小镇,李往矣见封正禄外形凶恶,却非歹人,当时怒火攻心,却也只针对北洲和东洲的九境天骄,并不欺压弱小。 此刻见他受难,又想起黑纹袍刀客的话,李往矣准备救援他一下,顺便想要知道这群三四境的本地居民,是如何将封正禄拿下的,他们身上到底蕴藏什么样的诡异力量。 然而,不等他出手,却有一个丰神如玉、白衣出尘的青年道人,先现身了。 正是夜里遇到的长春道子南流景。 只见南流景道袍一飘,便出现在木桩之前,白玉拂尘一扫,那些正要上前烧死封正禄的本地民众手上的火把,便熄灭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白衣道人,那些民众的神情立即变得冷漠起来,一起将他围住。 被绑着的封正禄,则大喊道:“长春道子?你快跑,这些人十分邪异,合在一起会形成莫名邪域,我们的修为都会被压制,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刚刚南流景拂尘那一扫,也解去了他中的禁言术,心中大急。 “唯有找到更多三洲天骄,才有可能合力破去他们的邪域,先不用管我,快去找人!” 听到这话,南流景眉头微蹙。 他相信封正禄的话,但是此刻他却没法离去,因为他感觉到,他若一走,这些神情冷漠,举止异常的本地民众,肯定会将这光头大汉烧死。 正犹豫着,忽然他眉头舒展起来,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往某个地方看了一眼。 身后的封正禄却看不到他的表情,那些神情冷漠,冷冷盯着他的本地民众,更是不可能看懂他的笑意。 他们站在一起,向南流景逼近。 他们的眼神越发的冷漠,仿佛面前的南流景不是一个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新的祭品? 南流景突然读懂了他们的眼神,心里为之一寒。 他现在确认,这些人中邪了,且中的不是一般的邪祟。 难怪他们聚拢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诡异邪域,能将一位九境天骄,变作凡夫俗子。 作为道门中人,南流景自然是见多了各种邪祟,此刻虽然无法辨别出他们中的是什么邪,但却知晓该如何破解。 旋即他右手拂尘再扫,洒下晶莹紫光,化作【紫光辟邪护体神环】,护住自己和后面的封正禄,阻止这些民众靠近,邪域近身。 与此同时,他低头吟诵《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这是道门一门开化神智,驱除邪祟的大经,最是针对各种中邪之人。 果然,他这吟咏,伴随一句句经文化作紫光道字,没入这些民众体内,正慢慢靠近的他们,立即停了下来。 脸上的冷漠表情,也消减了几分,变得有些茫然。 被绑着的封正禄,看到这一幕有些惊喜。 没想到在北洲一众天骄中,并不算太出众,只名列人榜第五的长春道子,竟有如此神通,能够化解这些居民所中之邪。 眼见这些居民即将清醒过来,隐匿在他们体内的邪域,突然爆发,化作一道邪异的黑色光幕,将前方的南流景和绑着的封正禄都罩住。 这些居民顿时又重新变得麻木冷漠起来,甚至眼睛开始发红,带着几分疯狂之色。 而被黑色邪域一压,南流景凝聚的【紫光辟邪护体神环】,向下坍陷震荡,变得岌岌可危。 感应到护体神环的状况,南流景却十分淡定,口中继续吟咏《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同时周身紫霞灿烂,融入神环之中。 【紫光辟邪护体神环】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光芒大盛,化作【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瞬间震散、逼退了黑色邪域,将周围所有本地民众包裹了进来。 因黑色邪域与这些民众的联系被切断,加上《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继续发挥作用,护体神阵中的当地民众再次邪气消散,慢慢清醒。 “冰糖葫芦哟,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哟,有要买冰糖葫芦的吗?”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吆喝声。 这吆喝声力道虽弱,光头大汉封正禄听在耳里,脸色却瞬间惨然,仿佛邪魔加身,难以自持。 南流景同样身体一晃,【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差点崩塌,好在他心智坚定,底蕴深厚,勉强支撑住,不让自己倒下。 那些被护体神阵包裹庇护的民众,听到这些吆喝声,又开始变得麻木冷漠,神情疯狂起来。 只是处于神阵之中,又有《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真言压制,让他们动弹不得。 “冰糖葫芦哟,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哟,有要买冰糖葫芦的吗?” 南流景维持【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与吟咏《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真言十分艰难,此时那吆喝声却再现,并逐渐靠近。 很快被绑着的封正禄,便看到一个眉清目秀、十二三岁的少年,扛着一根大冰糖葫芦棒,脚步轻快地从远处走来。 这少年长得十分好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在光头大汉封正禄眼里,却是有一头身高百丈,巨大而恐怖的邪魔,正在靠近。 出身西北烽火洲,进入过战场,闯荡过邪窟的封正禄看到这尊邪魔,却仍然忍不住心中惊惧,遍体生寒。 而低头诵经的南流景,更是感觉有一头恐怖邪魔,出现在街道之上,不断朝自己逼近。 那高大的魔躯如一座山岳,浑身散发着邪气魔云,所到之处,皆化为邪域,同时还瞪着一双猩红巨瞳,冷冷地俯瞰着自己。 恐怖邪魔近身,南流景却不为所动。 反而抬起头,一边维持【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吟咏《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一边直视那巨大邪魔。 道袍出尘,道心纯粹,这一刻南流景展现出了属于长春道子的风姿。 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少年终于走近了,一脸笑意地看着南流景,问道:“这位年轻的道长,可要买冰糖葫芦?” “很好吃很便宜的哟。” “只要三个大钱!” 南流景摇头,甚至停下了吟咏《太上忘情至道驱邪真经》,只维持着【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 少年见他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露着笑脸继续劝道:“真的很好吃诶,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刚才就有一位身穿青衫的好心人先生,买了一串。” “他没有找我退钱。” “这说明我的冰糖葫芦,真的味道不错。” 南流景再次摇头。 一而再地被拒绝,眉清目秀的少年终于不再推销了,他脸上依旧洋溢着笑意,就像是一个淳朴的邻家少年。 不过他的身上,却开始冒出一道又一道的黑气。 这些黑气与压在【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上的邪域黑光相同,显然这位少年,便是让阵中民众中邪的那尊幕后邪祟。 被绑着的光头大汉封正禄,分不清到底是邪气魔云环绕,如同一座山岳一般的恐怖邪魔是真身,还是面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才是邪魔本尊。 他只觉得这尊邪魔,非一般的可怕。 南流景却依旧平静淡定,只是双眸化作了一双道瞳,看着面前的少年。 “唉,你不买冰糖葫芦,让我很为难啊,我总不能亏本白送给伱吧?” 少年浑身依旧散发着邪魔黑气,脸上却一片愁苦,商量道:“要不然咱们做个交易,你将神阵里的这些居民,还有身后绑着的光头大汉交给我,我送一串冰糖葫芦给你?” “这些居民和光头大汉加一起,也只值一个大钱,其实还是我吃亏了。” 南流景第三次摇头,道:“我不换,你的冰糖葫芦不太好。” 少年有些恼怒:“谁说的?” 南流景一指少年身后:“他说的,他来找你退钱了。” 少年转身看去,却见长街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青衫书生。 正是之前买了他一串冰糖葫芦的那位,也就是李往矣。 似乎为了验证南流景的话,李往矣刚出现,就将之前三个铜钱买的冰糖葫芦,向前递去。 “你这冰糖葫芦真不好吃,退钱!” 少年有些狐疑:“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李往矣回道:“因为我比你先到,只不过刚才躲起来了,没让你发现。” “别说那么多废话,快退钱!” “也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小孩,这串冰糖葫芦我可一个都没吃。” 少年皱着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想不明白这青衫书生是施展了何等神通,竟然能瞒过他的眼睛和感应。 按理说莫说是在这段失落岁月里,就是放到外面的九洲天下,也没有几道神通,能够瞒住他的本命灵觉。 看着李往矣儒生打扮,他突然有些怀疑地道:“你刚刚不会是施展了儒门大神通【天人感应】了吧?” 李往矣突然回道:“是啊,别东扯西扯了,快退钱!” 少年勃然大怒:“退你娘的钱,老子卖了几千年的冰糖葫芦,向来钱货两讫,再不相干。别说是你一个小小儒生,就是三教祖师、人王神主来了,也休想让我退钱!” 李往矣却不爱听这话,回道:“你这货不对,还想不退钱,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奸商啊,这可不好!” 少年大声道:“就是不退,你能奈我何?再说了,你都没吃,凭什么说我的冰糖葫芦不好?” “你这冰糖葫芦有问题,吃了不仅会中邪,还将成为你的奴仆,我又不傻,当然不吃了。” “反正你不吃,就没法证明我的冰糖葫芦有问题,就不可能给你退钱。再说了,卖都卖了,就算真有问题,老子也不会给你退,凭本事卖出去的货,为什么要给你退?” “真不退?” “就不退,有本事你打我啊!” “嘿,我这读书人的脾气。” 说着李往矣就撸起袖子,勇猛地朝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抡起冰糖葫芦大棒,就朝李往矣砸了过去,插满冰糖葫芦的大棒,长得像狼牙棒,此刻挥舞起来,却比狼牙棒可怕多了。 棒影未到,恐怖的邪气魔云却已先吹拂了过来,简直是一件邪魔至宝。 只是李往矣虽是空手打来,却蕴含着无穷的浩然之气,最是克制一切邪魔之气,一掌拍出,直接将所有邪气魔云震散,朝少年脑袋打去。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一袭青衫的李往矣,会这么强大,见状赶紧施展遁术,化作一道黑气,闪向远处。 李往矣却清风飘荡,如影随形,少年刚由邪气现出身来,李往矣的【落日熔金掌】就又已拍来。 少年只好再次遁走。 不过这次他已然有了准备,刚一现身,料到青衫书生还会追来,手中的大棒瞬间打出几十道棒影,狠狠地砸过去。 “狼牙棒”与【落日熔金掌】碰撞,邪气魔云与清风、夕阳交汇,激荡整个街道,不等邪气魔云与清风夕照消失,两人又已战到了一起。 被绑着的光头大汉封正禄有些看不真切,十分震撼道:“李往矣居然这么强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长夜城的隐秘 长街之上,李往矣一身浩然清风,与满身黑色邪气的少年战在一起。 少年手中的冰糖葫芦大棒,化作了邪器,每次抡出,都伴随浓烈的邪气魔云,寻常之辈若是闻嗅、沾染,将直接化作邪仆魔徒。 【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中被南流景庇佑的当地民众,就是被这些邪气魔云侵染、控制。 但李往矣乃是儒生,身上浩然正气最是克制世界一切邪祟,其境界又不可以常人视之,此刻浩然清风飞扬,直接压制了邪气少年。 被绑着的封正禄看到这一幕,十分惊诧。 差点被烧死的他,十分清楚这少年邪魔的恐怖。 一些三四境的民众,被邪气侵染,就能制服他这位九境天骄,其幕后邪魔,岂是寻常邪祟? 尤其他刚刚还看到,这邪气少年凝聚的巨大而恐怖的邪魔之像。 他怀疑这少年,就是被神主娘娘斩杀,而后复生的那头域外天魔,要不然怎会如此可怕? 然而同为九境的李往矣,却能将其压制,这是有多强大? 南流景却淡定地看着神阵之外的大战,之前他听到封正禄让他快跑,寻强援一起破解街上邪域。 正是因为得到李往矣神念传音,知道这位故友在侧,隐藏于暗中等待幕后邪魔出现,他才选择直接出手,并苦苦支撑。 继葬月谷一起对付半圣级邪魔后,此刻两人再次联手。 不过此次南流景却轻松多了,只需在一旁看戏就好,他相信李往矣既然选择出手了,就一定有把握对付那邪气少年。 说起来他们两人自寒江边一别,不过两月,李往矣却已从一境晋升到了九境,真不愧是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有点东西。 神阵之外,邪气少年见抡冰糖葫芦大棒,打不过李往矣,便直接将这大棒收了起来。 而后刷的一下,就与身后凝聚的巨大邪魔之像,合在一起,直接一拳轰向李往矣。 少年与山岳一般的邪魔之像似合似分,一拳轰来,身后巨大而恐怖的邪魔,也跟着一拳轰下。 这一拳尚未落下,整个长街却已邪气魔云激荡,煞是凶狂。 被绑着的封正禄,有些担心李往矣能否接得下这一拳,因为他感觉背靠巨大邪魔之像的邪气少年,境界暴涨,似有十境之威。 然而下一瞬他却十分惊讶。 只见立于长街上的李往矣,并没有施展什么大神通,来迎接这凶狂的一拳,而是直接打出了一记,九大洲世俗江湖都会的百家长拳。 这也行? 不止是他,连南流景也有些讶异。 李往矣正是打出了一记,从萧野那里学来的百家长拳,对轰邪气少年的凌空一拳。 只见两道拳罡硬碰硬正面相抗,长街上的李往矣岿然不动。 而凌空落下的邪气少年,却倒飞了出去。 封正禄看到这一幕,满脸惊愕,很想摸一下自己的光头,只可惜被诡异铁链束缚住了,没法摸。 只是更让这位光头大汉惊讶的,还在后面。 只见邪气少年倒飞回空中后,没有任何停顿,一个鹞子翻身,便与身后巨大而恐怖邪魔之像彻底融合在一起。 此刻他便是那如山岳一般的恐怖邪魔。 然而不等融合的他如何动作,身着青衫的李往矣迅速拔地而起,转眼间竟然比山岳一般的恐怖邪魔,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随后一记【君子不争掌】拍出,砰的一下,巨大的恐怖邪魔被拍了个狗吃屎,砸在了地上了。 巨大的恐怖邪魔想要起身,却又被化身青衫巨人的李往矣,给一脚踩住了,动弹不得。 “【法相天地】?” 封正禄再次愣住,【法相天地】可是只有十境之上的圣人、佛陀,才可能掌握的上古神通,至少也得是半圣。 而面前的李往矣,只有九境啊。 化作巨大邪魔的邪气少年,同样没想到自己与邪魔之像融合在一起,还会打不过那青衫书生,尤其还是被如此屈辱地践踏、镇压,顿时被气得哇哇大叫。 “你竟敢踩我?我要跟你拼了——【邪影八方】!” 伴随这一声怒喝,被踩在地上的巨大邪魔瞬间分解,化作几十道影子,飞向八方,摆脱了踩踏压制。 而后又极速凝聚在一起,化作十二尊形态各异、身形狰狞的恐怖巨魔,从十二个方位,一起杀向李往矣。 “【十二魔王斩】,你给我去死!”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十二记巨大的魔煞邪刃,同时斩出,不仅要斩杀那高大的青衫书生,含恨的少年,还要将整条街道都斩灭轰碎。 让这长夜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恐怖。 然而李往矣却风轻云淡地站着,说道:“只有小孩子,才会在出招的时候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招式?” “真是幼稚。” 说着他大手一挥,一道【大摘星术】闪现,从各个方向斩来的十二记魔煞邪刃,包括后面的十二尊形态各异、身形狰狞的巨魔,全部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摔在几十丈外的地上。 “你竟然能破去我的【十二魔王战天邪身】?” 邪气少年从地上站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收起【法相天地】,恢复真身的李往矣。 李往矣回道:“又幼稚了不是?原来你刚才这个神通,叫做【十二魔王战天邪身】?我晓得了。” 邪气少年:“……”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家主人已然复苏,乃是这段失落岁月的主宰,你们所有外来客都得死!” “任凭你们境界再高,修为再强,在我家主人面前,也不过是一群蝼蚁,只需轻轻抬手,就能全部捏死!” 邪气少年脸色惨白,显然刚刚被破去【十二魔王战天邪身】,受到了反噬,但他却狠狠地瞪着李往矣、南流景,包括被绑着的封正禄。 而后不等李往矣三人回应,他的身躯直接炸裂开来,狂暴的邪气魔云乱流,席卷长街,差点将整个街道摧毁。 好在李往矣及时出手,又是一记【大摘星术】,将所有的邪气魔云乱流都摘除抹去。 在邪气少年自爆的那一瞬间,李往矣、南流景、封正禄三人都隐约看见一尊庞大的强大邪魔,浮现于昏黄的天空中。 那尊邪魔,长有八臂,青面獠牙,一看就来自域外。 而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是让三人为之心悸。 很显然,它便是邪气少年口中的主人,的确可怕。 “这邪魔,才是被神主娘娘斩杀的那头域外天魔?如此强大,咱们三大洲六十位天骄加一块,也降服不了吧?” 封正禄咋舌道,又想摸自己的光溜溜的脑袋了。 李往矣和南流景对视了一眼,也有些狐疑,这尊域外邪魔明显超出了他们这些九境、十境天骄能够抵挡的范畴。 若是它真的复活降临了,还是早点跑路要紧。 这不太正常啊,神主娘娘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对付如此可怕的一尊邪魔? 就算神主娘娘地位超然,不在乎北止戈洲年轻天骄的死活,唐钓鳌、赫连横山这两位,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洲的年轻人送死啊。 要是真这么做,他们回去如何向这些年轻人身后的宗门、家族交代? 要知道东洲和西北洲这些参与三洲大争的年轻天骄,不乏出身无上大宗之人,有些人的长辈、老祖,在各自大洲的地位,不见得比唐钓鳌和赫连横山低。 比如绝世剑子赵瑟初,出身瀛洲剑宗,其老祖就与唐钓鳌,同在东蓬莱洲最强十人之列。 李往矣与南流景交换了一个眼神。 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李往矣又一次想起了黑纹袍刀客,临走前对他说的那番话。 “必须在焚夜之火出现前,离开长夜城。” “小心天亮。” 这长夜城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与长夜城这座秘境大城相关的事情,都被天机遮掩了,无法推演,李往矣只好暂时把这些问题,藏在心里。 邪气少年一炸,街上邪域自动破解,南流景也散去了【大紫光辟邪护体神阵】。 那些被邪气少年控制的当地居民,也都恢复了神智,只是一片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自行散去了。 街道之中,只剩下了李往矣、南流景,和被捆绑着的封正禄三人。 “相信神主娘娘让我们进来,只有她的道理,不必太过忧虑。”南流景对李往矣道。 李往矣微笑回道:“也是,反正天塌下来了,有你这位高个子顶着,我一个初入九境的人,犯不着操心。” 南流景白了他一眼。 若是两个月前还好说,现在谁是高个子,谁是矮个子? 真打起来,他不觉得自己能胜过眼前这货。 李往矣读懂了他的眼神,随口说道:“赵白马、拓跋孤城、赵瑟初这些绝代大宗师,是高个子。” “正好他们在上城,肯定比我们离那青面獠牙的域外邪魔更近,咱都不用操心。” 这次南流景倒是同意。 其实他的性格,也不是愿意多管事的人,如果不是自家长辈要求,他甚至都不会参加这场三洲大争。 “刚刚我好像感应到了你与西北洲人榜魁首澹台一霄交战的气机,谁赢了?” “你猜。” “你?” “再猜。” “澹台一霄?” “再猜?” “那还有谁?” “我也不知道。” “滚!” 南流景想一脚踢飞眼前这货,果然正如谢玉甫说的,这货不是什么好人。 被绑着的封正禄插话道:“喂,你们先别聊了,先帮我松开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前往上城 李往矣和南流景这对故友,正逗趣呢,被绑着的封正禄忍不住开口了。 他一个这么显眼的光头大汉就在边上,这两人怎么能忘了他呢,他要是自在逍遥也就罢了,现在被诡异铁链捆绑着,可不怎么舒服。 听到他的喊话,李往矣莞尔一笑,还真的忘了这位光头仁兄了,他与南流景一起转身看过去。 南流景摇头道:“这根铁链蕴含邪力,材质又为天外秘铁,不太好……” “锵——” 他话音未落,就见到一道亮白刀光闪过,诡异铁链应声而落,光头大汉重获自由。 南流景有些讶异地看着李往矣手里的利刃:“这把刀……好像有点熟悉?” 李往矣笑道:“不愧是出身大洲名门的长春道子啊,竟然见过它。” “它是?” “大冥天刀,你也可以叫它‘冥刀’。” “冥刀?小阴天第一主宰冥刀之主的‘冥刀’?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一位好朋友送给我的。” 南流景怔然,居然是别人相赠,如果这赠刀之人不是“冥刀之主”本人的话,那就意味这尊冥界巨擘,已经陨落。 而能让其陨落的人,天底下也没有几位。 冥刀之主又名大冥天刀皇,乃是当今刀道最为强大的几位存在之一,又是小阴间第一主宰,它的陨落,乃是一件大事。 不过既然李往矣不直说,自是有不宜公开的隐秘,他也不好多问。 封正禄虽然来自西北烽火洲,但是同样知晓小阴间这一阴阳幽境,也听闻过“冥刀之主”的名号。 知道其本命战刀落到李往矣手里,也十分震惊,但更不敢多问。 毕竟他与眼前两位,分属不同大洲,名义上他们现在乃是“敌人”,不过他现在有点弄不清,他现在算是自由之身,还是这两位的俘虏。 就在这时,将大冥天刀收起的李往矣,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南流景也目光带笑地看着他。 “怎么了?” 封正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有些茫然。 李往矣道:“是你自己来,还是我们动手?” 封正禄更不懂了:“什么?” 李往矣有些无语:“就你这聪明劲儿,是怎么修炼到九境的?不是靠猛吃丹药硬推上去的吧?” 封正禄摇头:“不是,我是天生神力,打小被我师父带进山门修炼,太师父说我可能有一些远古巨灵神的血脉,最多就泡过一些药浴,没怎么吃丹药。” 李往矣看了一眼他捡回来的双斧,点头道:“难怪使用双斧,脑子还不怎么聪明,原来是那一位的后人,理解了。” “但就算你是巨灵大神的后人,既然遇上了,也得有个了结啊。” 这回封正禄终于懂了,看看一袭青衫、闲散俊逸的李往矣,又看看白衣出尘、丰神如玉的南流景,他的脸色有些肿胀。 最终难为情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说着他就举起一面战斧,往自己额头上猛磕了一下,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对自己是真舍得用劲。 可惜额头上虽然被磕出了一个大包,甚至后脑勺也因为倒地,给撞肿了,人却没“死”,甚至都没有晕过去。 他脑壳疼痛又带着无辜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也没有想到这货竟然这么莽,更没想到他的头竟然那么硬,居然没有自杀成功。 他与南流景对视了一眼。 长春道子眼里浮现了一丝笑意。 李往矣则道:“既然你已经自寻短见了一回,那就算了吧,就当我们没有遇见你。” 封正禄从地上爬起来,道:“那不行,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当没遇见过呢,我封正禄不是那种人!” “我师父曾经教导过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 “停!”李往矣赶紧喊停。 这货脑子是真不怎么聪明啊,这么一个光头大汉,又使双斧,还以为是走凶狂霸道那一路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憨货。 封正禄将右手斧插在腰间了,又摸了一下光滑的脑袋,有些不解地道:“为什么要喊停啊,我师父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必须以命报命,这有什么错吗?” “额,你是要说以命报命啊?” “要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要说以身相许吧?你不要乱想,某家可不是这种人。再说了,就算我真喜欢男人,我也不会相中你,相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长春道子这种白衣飘飘世外高人!” 南流景:“……” 长春道子这位世外高人,没好气的瞪了李往矣一眼。 李往矣很没形象地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才向南流景和封正禄拱手致歉:“对不起,是鄙人想错了,我的错。” 光头大汉摇摇头,总感觉这位寒山嫡传,不太正经的样子,与他印象里的高门儒生,不太一样。 不过他心里对于李往矣和南流景的感觉,是真心的,因为当被绑着,那些民众举着火把朝他走来的时候,他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不是出局离开秘境的那种,而是真的死亡。 他将这种感受,说了出来。 李往矣早知道如此,也将黑纹袍刀客,告诉他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南流景和封正禄听完,神情都有些凝重。 尤其刚刚邪气少年自爆的时候,还看到一尊无比强大而可怕的域外邪魔。 “那邪气少年并没有死去。”南流景提醒道。 李往矣颔首:“明白,他只是选择了自爆脱身,现在肯定还藏在长夜城某处,当然,也有可能去往了上城。” 三人一起抬头,仰望上城。 神主娘娘将十境大宗师,送去上城,那里显然比下城更危险,而越危险,则意味着离长夜城的秘密越近。 邪气少年的主人,那身长八臂,青面獠牙的域外邪魔,也最可能隐藏在上城某个隐秘之地。 “不知道上城三十位十境强者,打得怎么样了。拓跋孤城一杆方天画戟同境无敌,曾击杀过一尊衰朽的老年圣人,应该能够横扫上城,将你们北洲和东洲的十境大宗师,都扫灭吧?”封正禄期待地说道。 李往矣瞥他一眼,这货是真不长脑子啊,当着两位北洲天骄说这样的话,也不怕被暴打。 不过他和南流景都是好脾气的人,懒得理会这憨货。 但他们也好奇,上城的三大洲三十位青年大宗师,打得怎么样了。 李往矣承认西北洲地榜第一的拓跋孤城,战力强大,但绝不相信他能凭一己之力,横扫北洲与东洲的二十位大宗师。 毕竟这两洲的地榜强者,也不是好相与的。 北洲地榜第二的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就不说了,东蓬莱洲这次的十境领头人,可是千年前的绝世剑子赵瑟初。 这位破印而出,乃是奔着风雪崖叶归人来的。 这样的存在,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往矣看向南流景:“咱们去上城看看?” 南流景点点头:“行。” 封正禄立即举斧:“我也去!” 李往矣斜睨着他。 封正禄被看得一脸雾水,又想摸自己的光头了,可惜现在两手都举着斧子,没法摸。 “怎么了?” “你这是想逼着我们在被骂‘北奸’,与欺压弱小之间做选择啊,你说我们会怎么选?” “什么意——我明白了,我这就滚,滚远远的。” 说完封正禄就背着他的两把斧头,麻溜地跑远了,一息也不敢多待。 李往矣与长春道子饶过他,已是万幸了,他还想跟着他们一起去上城,确实有些过分。 看着他带起一道飞尘离去的背影,南流景笑道:“这位封兄还挺有趣的,若不是大争之时,有他同行应该能多不少乐趣。” 李往矣也笑了:“确实挺憨的。” 随后两人结伴去往上下两城衔接的区域。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李往矣一边御风,一边询问:“你前番南下,与谢家子共赴云浮国,可还算顺利?” 南流景同样御风而行,回道:“挺顺利的,云浮国中罗天观,有我长春观与寒山书院两家的旧人作恶,都被我和谢玉甫料理了。” “那就好,谢玉甫应该收到了南楚太子风舞雩的飞信吧,他什么反应?” “你难道猜不到?” “我是基本能猜到,但不是想要在你这里印证一下吗,免得下次风舞雩问起来,我也好确切回答人家。” “他去中土神洲了。” “我就知道这家伙会跑。” “他还留了一联诗。” “留了一联诗?我猜猜,肯定不会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他还没嫁人呢,就他那性格,不会是‘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吧?” 南流景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李往矣,这两位寒山双骄,还真是彼此了解啊,这都能猜出来。 李往矣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忍俊不禁起来。 “就谢玉甫这性格啊,肯定逃不出风太子的手掌心,早晚会成为南楚皇朝的东宫娘娘,他还是早些从了吧。” “不过他若真是嫁给了南楚皇朝,那我寒山也能得一大笔彩礼。” “啧啧……也是好事!” 南流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身边这货,将来会与什么样的女子结为道侣,别反被谢玉甫嘲笑了才好。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肯定站在谢玉甫那边,一起嘲笑。 …… 这两位好友一边聊着,一边前往上城入口处。 光头大汉封正禄,跑开之后,也想寻西北洲的兄弟,结伴前往上城。 虽然他对摘取天魔之心,与争夺最后十个名额,都没太有兴趣,但是对于这座神秘长夜城隐藏的秘密,却很想知道。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 他来到一处行人比较少的十字街口,刚想要发送信号弹,招呼自己的几位好兄弟,忽然眼前一花。 他极速反应,双斧寒光闪烁,万分戒备。 等他定下神来,发现自己来到一处辽阔而荒芜的戈壁滩里。 “幻境?” 出身西北烽火洲,已然历经大小数十战的他,立即明白自己眼下境遇。 他一边运转灵力,注入两柄战斧,一边开启瞳术,想要找出这处幻境的缺陷。 正当他快要环看一圈的时候,荒芜的戈壁滩上,突然刮起了寒冷的朔风,飘起了雪花。 “呼——” 一道寒风吹拂几片雪花掠过。 封正禄眼前闪过一片雪白,他便倒下了,手中的双斧轰然落地,根本来不及斩出。 当这位来自西北烽火洲的光头大汉,化作一道虚影消散的时候,一道瘦削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只见这道身影,头戴斗笠,腰别弯刀,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与不羁的气息。 如果有看遍三洲金榜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来,这位乃是北止戈洲人榜第九,西境大寇—— 野修白草折! 白草折将身上的一根杂草丢掉,转身望向了李往矣和南流景离去的方向。 …… 李往矣和南流景一路前往上下两城衔接区域,根本不知道被他们放走的光头憨货,已经被别人送走。 他们来到下城最上边,看见一座无比高大的城墙,拦在前方。 城墙下有三座洞门,但是此刻都已关闭。 城门前的长街上,有不少本地居民走动,但却没有人往城墙多看一眼,似乎他们对这一幕,早已习惯了。 但李往矣却还是与南流景分开,各找了几个本地居民询问,结果他们告知,只有当月圆之夜时,上城与下城之间的城门,才会打开。 其他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来往两城之间。 “这位老哥儿,这上城与下城,有什么不一样吗?”李往矣客气询问。 在他送上几串铜钱后,那位居民才回道:“下城,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生活的地方,上城不是。” “上城生活的都是达官贵人?” “也不是。” “那是什么?” “那就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李往矣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人生活的地方,那都是妖魔鬼怪?” 当地居民摇头。 李往矣再想问,却见他一脸茫然,似乎瞬间失去了神智。 没多久,南流景回来了,问到的答案跟他一样。 两人都有些奇怪。 忽然,天上出现了一轮满月,两城之间的大门,开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长夜王宫,霸者横拦 明明才天亮不久,天上却突然出现了一轮满月。 整个恢宏山城,也瞬即被夜色笼罩。 真不愧是长夜城,就天亮了这么一会儿,就又再次进入漫漫长夜。 李往矣和南流景对视了一眼,尽管这长夜城很是诡异,上城充满危机,他们还是打算前去闯荡一番。 总不能白来。 随即两人便一起施展遁术,穿过黑洞洞的城门,前往上城。 夜色微晃,李往矣发现自己和南流景,来到了一条十分逼仄的巷子里。 天上照样有一轮满月,但月光不能照进这条巷子里,只在黑色的屋顶上,留下一抹暗淡的白光。 李往矣和南流景再次对视了一眼,这长夜上城果然诡异,从城门上来,居然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这整个上城,好像是一个大型的传送阵。”南流景猜测道,他对于阵法一道,多有研究。 当初在葬月谷中,就曾以阵法,对付那位堕落的半步圣人。 李往矣点头道:“需得小心一点,这里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处处都是杀机。” 刷!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黑影,从巷子尽头冲了过来。 李往矣一道【火极剑指】点出,在剑光击溃那道黑影的同时,也照亮了它的模样。 这竟是一只无头魅影。 尽管它的身躯很单薄,实力却很强大,堪比人类八境后期。 这一只刚被李往矣击杀,从他们的身后,又刷刷刷飞出了几只同样的无头魅影,而且他们的实力,都要比刚才那只强大,达到了八境大圆满。 南流景早有准备,这几只刚要扑过来,他一道【诛邪金符】打出,所有无头魅影,都被金光符术给熔化、镇杀了。 消灭前后出现的无头魅影,两人继续向前走去,结果刚来到小巷尽头,一拐角,就停下了。 只见巷子口前方,又出现了三只无头魅影。 更重要的是,这三只无头魅影,境界达到了九境初期。 南流景回头一看,身后也多了五只,且皆为九境初期。 “我杀的第一只无头魅影只有八境后期,你杀的那几只为八境大圆满,现在拦路的,变成了九境初期,有点意思。”李往矣调侃道。 南流景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咱们每杀一次,后面出现的魅影,境界都会上涨一阶?” “应该差不了,不过还需验证一下。我对付前面三只,你境界高,对付后面五只,没问题吧?” 南流景点头。 分好工的两人立即动手。 李往矣直接点出“风”、“火”、“雷”三极剑指,伴随三极剑光,前面的三只九境初期的无头魅影,瞬间覆灭。 几乎在同一瞬间,后面的五只九境魅影,也在南流景独门神通之下,化作了飞灰。 南流景三年前便是北止戈洲人榜前十,如今三年过去,虽然在北洲人榜上的排行,只由第九上升到第五,境界也仍停留在九境,但真正的修为却超凡绝尘,对得起长春道子之名号。 李往矣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在他们前方,又出现了五只无头魅影。 果然如他们猜测的那般,新出现的这五只,境界变成了九境中期。 “怎么办?” 南流景皱眉问道,他们猜中了,却不是好事,按照这么打下去,消灭了这几只,后面将会是九境后期、九境大圆满的无头魅影。 若是无有休止,岂不是连十境、半步圣境,甚至十一圣境的无头魅影,都会出现? 李往矣目光一转,道:“其实也好办,打杀了旧的,来新的境界便会提升,可若是旧的没死呢,那新的还能出来吗?” “伱是说咱们逃?不理会它们?” “逃多没面子啊,而且咱们在前面逃,它们在后面追,也不是个事,谁知道会不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存在。” “那你说该怎么办?” “将它们镇压拘禁起来就好了。” 这是个好主意! 南流景给了李往矣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便率先动手了。 李往矣也在心里,给南流景叫了一声好,还是与流景仙人在一起比较轻松,若是换了与谢家子在一快,那货说不定得让他先出手。 曾经两人偷偷溜下山,遇到事的时候,经常为谁先上而猜拳。 当然,有【大易天机术】在身,天生灵觉胜人一筹的李往矣,每次都会赢就是了。 当南流景以道门【御物术】,擒下三只无头魅影的时候,李往矣也用【大摘星术】,将剩下两只给拿了。 五只九境后期的魅影,在他们两人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这五只魅影,都被关进了南流景的镇邪袋里,不出李往矣所料,等了半晌,也没有新的无头魅影出现。 这一关,过了。 两人顺着巷子,走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种满了柏树,在满月的照耀下,一片树影斑驳,透着几分阴幽。 但李往矣和南流景,一个是寒山嫡传,身藏万道浩然之气;一个是长春道子,天生谪仙道法无双,都不惧这阴幽之地。 李往矣一道浩然之气,化作一个探路灯笼,以“仙人指路”之法,趟过树影斑驳的街道,见无有任何异样出现后,便安然地穿行而过。 南流景跟上。 “左前方巷子里有动静!”南流景突然提醒道。 李往矣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刀芒余光,从黑暗巷子里,激荡到阴幽长街上。 没过多久,一个身姿不高,却扛着一把大刀的飒然身影,从黑暗巷子里走了出来,脚边还跟着一只小白狗。 正是头扎冲天辫,身系红披风的骑狗少女金斗斗。 “是你们?” 金斗斗明显提前察觉到街上有人,见是一袭青衫的李往矣,和白衣出尘的南流景,有些意外。 “金女侠,你也来了上城?好巧啊。”李往矣打招呼道。 南流景亦打了一个稽首,以示问候。 “你不用叫我女侠,叫我金斗斗就好。” 红披风少女看着面前的青衫书生回道,之前在东华山下的小镇里,她遇到化身李殢酒,带着小芊君的李往矣,没有看出他的真实境界,还想要庇护一下他和小芊君,现在回想,有点有眼无珠了。 只需看一眼,不用打,她也感觉眼前这位出身寒山,独登《惊世名录》的书生,实力要比她强。 至少不比她弱。 但李往矣对她当初的关照之举,却是心怀感激,同时十分赞赏的。 试问在当时混乱的山下小镇里,有几个人,愿意主动庇护萍水相逢,无有任何交情的陌生人? 这种品质,在当今天下,十分难得。 “既然你不喜欢被叫女侠,那就叫金姑娘吧,金姑娘,刚刚在巷子里,可是遇到了什么诡异邪物?”李往矣询问道。 “是一个本地居民,突然从一口枯井里窜出,想要截杀我,被我斩了。”金斗斗回答。 她脚边的小白狗,似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叫唤了几声。 “是小白先发现的。”金斗斗用脚蹭了蹭小白狗,解释道。 “那个人几境?” “九境后期。” “被斩了之后,可有其他人影出现?” “没有。” 金斗斗摇了摇头,有些好奇李往矣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往矣和南流景,当即把他们在另一条黑暗巷子里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看来这长夜上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金斗斗回应道,话是这么说,她的脸庞上,却一片淡定。 甚至李往矣还能感觉到,她肩膀扛着的大刀,隐约间战意好像还上涨了几分。 真是一个好战而古怪的少女啊。 少女仙龙跟她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可惜那条脑子不太好的少女龙,现在还在醉着,在东华山神宫里酣睡。 “金姑娘,既然遇上了,要不然一起同行?”南流景相邀道。 他还在观里的时候,就曾听说过北境骑狗少女的名字,知道她的不少事迹,对她亦很是赞赏。 李往矣也邀请道:“不错,这长夜上城处处诡异,本是为十境大宗师准备的,咱们三人一块,也好有个照应。” 金斗斗看看诚挚相邀的长春道子,又看看李往矣,点了点头。 “好!” “如此,那咱们便走吧,我和流景仙人,准备到这上城最中心处看看,总觉得想要解开这座长夜之城的秘密,或者摘取天魔之心,都得去那里。” 有外人在场,李往矣又开始调侃起南流景来,同时也把他们在下城,遭遇邪气少年一事,说了一下。 那邪气少年的主人,自爆时显化降临的身长八臂、青面獠牙的巨魔,应该就是那陨落又复活的域外天魔。 金斗斗听完目露憧憬,似乎期待与那域外天魔一战,同时也将她在下城时的遭遇,说了一遍。 “我刚进入秘境,来到了一间米铺外,后来遇到了白草折,打了一场,没等分出胜负,他便退走了。” “后来又与东蓬莱洲的邵宗绪,西北烽火洲的曹颜遇上,也各打了一架。” 李往矣好奇问道:“胜负如何?” 金斗斗回道:“邵宗绪败走,曹颜被一团黑影掳去,我一路追着它,来到这上城。” 李往矣有些惊讶,这位红披风少女战力还真是强悍,居然能连赢东洲邵宗绪和西北洲曹颜。 邵宗绪东蓬莱洲人榜第五,与南流景在北止戈洲人榜的位置相同,绝非寻常之辈。 而那曹颜,亦是西北洲人榜第六。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肩扛大刀的少女,战力至少能排进三洲人榜前五。 这么短的时间里,加上天才少年剑胚钟离元亨,败在她刀下的三洲人榜前十天骄,已有三位。 这份战绩,十分耀眼。 李往矣有些好奇,她已击败东洲人榜第五的邵宗绪,那与北洲人榜第五,孰强孰弱。 他看向身边的白衣道人,要不然你们俩打一架? 南流景知道他这眼神什么意思,直接无视,开口道:“金姑娘,那曹颜现在何处?追上了吗?” 金斗斗回道:“进入上城之后,那团黑影速度加快,我追不上。” “不过在被它甩掉之前,我出了一刀,将曹颜送出了秘境。” 意思是将曹颜给杀了,对方虽然出局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西北烽火洲,又少了一位。 南流景点头道:“你做的很对,如果任凭曹颜被那神秘黑影掳走,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红披风少女当时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不能容忍,别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她的战利品抢走。 “这长夜上城着实危险,咱们还得小心为上。”李往矣提醒道。 南流景、金斗斗一起点头。 除了那复活的域外邪魔外,夜色之下,还隐藏着许多其他不可知的存在。 尤其李往矣还想起了入上城之前,下城居民失去神志前说的那番话: “那就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万事小心为上。 三人穿过树影斑驳的阴幽长街,来到一条更加宽敞的大道上。 站在这宽敞大道上,借着明亮的夜色,可以看到在这座山城的最高处,是一座无比庞大宏伟的宫殿。 看那宫殿的样式和布局,很像是一座王宫。 “这长夜城还有王宫?咱们去那看看?”李往矣提议道。 他们本来就是要寻这上城的最中心处,南流景和金斗斗自是不会反对。 三人各展神通,一起奔向那位于山城之巅的宏伟王宫。 李往矣御风,南流景驾驭紫光,金斗斗则施展武道神通【缩地成寸】,与他们并驾齐驱。 云天苍狗没有现出真身,仍旧是小白狗模样,迈着四只小短腿奋力奔跑,速度竟是一点也不比三人慢。 很快三人便穿过浓郁的夜色,与无数屋宇、街道,抵达了王宫之下。 站在山脚前,看着山上恢宏却透着一股冷寂、神秘气息的王宫,李往矣三人都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们不知道那复生的域外天魔,是否就藏在王宫中,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王宫之中,必然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情,在等着他们。 李往矣、南流景、金斗斗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便要一起登上。 忽然,小白狗朝着某个地方狂吠起来。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那黝黑山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霸气萦绕的身影,矗立在那里,拦住了去路。 “想上山,先过了我这一关。”霸气身影开口道。 李往矣扫了他一眼:“东洲十境武夫董惊蛰?” 霸气身影点头:“是我!”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天碑镇压,人间失意 北止戈洲是天下第一武运大洲,却有许多剑宗和剑修,如风雪崖叶归人、隐湖裴合,甚至连北洲最强十人中,也有一位小朝剑仙。 同样的,作为天下第一剑仙大洲,东蓬莱洲同样有许多武修和武道山头。 面前拦路的这一道霸气身影,便是出自东蓬莱洲著名的武道山头——徐山。 徐山扎根剑仙如云的东蓬莱洲,却在大洲之中极负盛名,每一代都有十境之上的武神出现。 最强的一位,曾经位列东蓬莱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可谓是东方大洲的武道圣地。 也正是因为它的显赫声名,李往矣才知道这座武道大山,知道该山当代最杰出的传人董惊蛰。 一雷惊蛰,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董惊蛰一入世,东洲武道蜇惊而走,蔚然盛焉。 但李往矣不明白的是,这位为何要拦在上山道上,挡住三人去路。 “你想独占长夜王宫?”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直接询问。 董惊蛰乃是一位十境武夫,名列东蓬莱洲最新一届地榜第四,浑身霸气凛然,仿佛一尊从沙场走出来的大将军。 但真正从战场里,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金斗斗,却看出他这一身霸气,并非来自沙场,而是成于他处。 听到李往矣的话,董惊蛰摇了摇头。 “我对这长夜王宫,并无多少兴趣,但想上去,却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这是为何?” “因为我想知道北洲与西北洲,这兵戈大洲与烽火大洲的当代天骄,到底有几斤几两。” 李往矣懂了,作为在剑气大洲里证道的十境武夫,他是要问拳北止戈洲与西北烽火洲,恰如北洲的剑道天才叶归人,问剑东蓬莱洲。 “但你这不对啊,我们三个只是九境的小蝼蚁,你想问拳,不应该找北洲与西北洲的十境大宗师,比如拓跋孤城、赵白马、三悟和尚这几位吗?” 李往矣问道,问拳向来都是同境争锋,或者向更强者出拳,以强欺弱,未免有失身份。 董惊蛰似乎早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道:“我可以只用一只手,或者,你们去找十境大宗师过来。” 北洲地榜上的十境大宗师,除了榜首的叶归人,李往矣一个也不认识。 他看向南流景和金斗斗。 南流景摇头。 出身北境,基本待在太仓边城的红披风少女,更是与谁也没有交集。 怎么办? 似乎……只能他们自己上了。 李往矣给其他两人传音:“干他?” 南流景淡然回道:“没问题。” 红披风少女都不用回答,肩上大刀散发出来的熊熊战意,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于是李往矣开口道:“你真的只用一只手?” 董惊蛰傲然点头:“是。” “你是东洲地榜第四的十境大宗师,我们三人,只有南流景一个人上了北洲人榜,还只排在第五位,我们一起上,不算欺负你吧?” 董惊蛰摇头:“当然不算。” “也不算不讲道义?” “不错,不过你的废话太多。” 李往矣笑道:“这不是事先说好吗,免得打起来传出去,说我们北洲人三打一,不讲武德。” 董惊蛰嘴角轻撇,浮现一抹轻蔑。 正如李往矣说的,这三位只是九境的小辈而已,虽然在他面前,不至于是小蝼蚁,但一个人榜第五,一个因其他缘故侥幸登上《惊世名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 他真的不觉得这三人,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干扰。 如果不是不想显得太托大,他甚至一只手都不用,就能将他们击溃、碾压。 现在留一只手,最多三拳——不,一拳就能解决。 李往矣从他的表情上,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却并不生气。 反而微笑道:“南道子,金姑娘,既然董大宗师这么看得起我们,那咱们还不赶紧一起上?” “弄他!” 话音一落,南流景、金斗斗就一起动了。 只见南流景白玉拂尘一扫,瞬间布下【迎风古藤】、【金风玉座】、【千夜流光】、【五行逆乱】、【元山镇邪】等五座大阵,罩向那道霸气身影。 当初在葬月谷里,他曾以这些阵法,困住过那堕落的半步圣人。 来自东洲的董惊蛰,虽只是十境武夫,却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而红披风少女则腾身而起,两手抡起大刀,直接一记【乱刀十八斩】,以大刀破空之势,斩向董惊蛰。 在五座大阵刚刚束缚住董惊蛰的那一瞬,刀芒便已落下。 至于李往矣,见到南流景布下的五座大阵,也想起了葬月谷那一夜,于是他长袖一挥,顿时也召唤出了三十六块镇天碑。 董惊蛰刚一拳击溃南流景的五座大阵,荡开金斗斗斩来的刀芒,就被从天而降的三十六块石碑镇压了。 连当初那尊堕落的半步圣人,在三十六座镇天碑面前,也无法逞凶,只能将这天碑大阵掀翻后,再求其他。 而当初李往矣只有一境,现在却是九境,胸中万道浩然之气,更是已然演化为万座鸿蒙小世界。 此时鸿蒙之气勾连三十六座天碑,威力不可同日而语,阵中的董惊蛰,差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却感觉三十六座石碑,如同三十六座山岳镇压而下,几乎动弹不得。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李往矣微笑说道。 现在的他,要比当初镇压那尊堕落的半步圣人,从容多了。 不需他说,南流景和红披风少女便知道该怎么办,南流景也如葬月谷那夜,运转【长春五雷正法】,月色下快速涌现一团又一团的五色雷云,凝聚出赤、白、黑、青、紫五色雷霆,从空中落向石碑大阵。 金斗斗则施展传道老兵,教授给她的刀道远攻秘术【飞刀大裂斩】,瞬息之间斩出几十道破空飞刃,杀向石碑中的董惊蛰。 当石碑压身的那一刻,董惊蛰的脸色就变了,不过虽惊却不畏惧,在稳住身形,抗住三十六座如山石碑的同时,双手抱圆,于周身形成了一个【大混元拳意护体神罩】。 迅疾落下的五色雷霆,和【飞刀大裂斩】的破空飞刃,竟然都没能突破这【大混元拳意护体神罩】,刚一落下,就被震飞、消泯了。 “十境武夫,还真十分难缠的存在,被三十六座天碑镇压着,还能从容应对两位九境天骄的攻击,厉害!”李往矣由衷夸赞道。 南流景和金斗斗不说话,继续施展各自秘术、绝技攻击。 趁敌人病,要他命! 董惊蛰有些无奈,早知道那青衫书生,有如此秘法大阵,他就应该先将其击溃,还是大意了,以致于眼下只能被动防御。 还好他是十境武夫,以其拳意为根基的【大混元护体神罩】,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 …… 正当长夜王宫山脚处,李往矣三人围殴董惊蛰的时候,长夜上下两城其他地方,也同样十分热闹。 在下城某条穿城小溪边,东蓬莱洲人榜第一秋南风,和北止戈洲人榜第一谢飐,对上了。 作为剑气大洲的人榜第一,秋南风自然是一位剑修,且温养出了两把本命飞剑,加上一把手持佩剑,又是九境大圆满之境,战力十分强大。 而出身北止戈洲北境铁枪门的谢飐,则凭一杆铁枪,横扫八方。 他同样是九境大圆满,独枪应对秋南风的三把剑,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两位人榜魁首的巅峰对决,引来了三洲不少九境天骄在旁观战,东蓬莱洲的邵宗绪、荣祝;北止戈洲的陈病已、风掣、宋九;西北烽火洲的古质夫、古子焕兄弟俩等等,皆闻讯而来。 在上城一座神秘古庙里,西北烽火洲地榜第三的十境大宗师贺拔山,与北止戈洲地榜第五的琅琊学宫王守拙相遇,双方几句话没说完,也打了起来。 贺拔山与西北洲人榜第一的澹台一霄是好友,其人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境界却称得上同境之中,高深莫测。 他的本命武器,是一个酒壶,又尤为嗜酒,大嘴一张酒气喷涌,便是各种神通显化,强大又有点恶心人。 但这腌臜汉子,却自得其乐,不以为耻。 他的对手王守拙,作为琅琊学宫嫡传,有“小贤人”之称,却是一位正人君子,对于贺拔山这以酒气、口水为武器神通的做法,很是不喜。 他的出手中和正大,各种儒门神通信手捏来,不像李往矣,【八极剑指】、【大摘星术】、【大洲神道图】、冥刀、天碑大阵,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他的本命武器,是【文房四宝】中的毛笔,看着十分陈旧,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于虚空中一笔一划,却有莫大威能。 贺拔山是西北洲地榜第三,战法又腌臜恶心,一时却没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 两人于古庙中大战,十境大宗师的威能乱流,几乎将整个小庙摧毁,然而每当小庙快要崩塌的时候,又会有诡异力量涌现,霎时恢复。 知道长夜上城中的一切,都古怪中充满莫测危机,贺拔山和王守拙一边激战,一边戒备,转眼已七八十个回合过去。 …… 一道修长的身影,行走在一条昏暗又空旷的长街里。 天空中的满月,竟然没能给这条昏暗长街,带来多少光亮,仿佛二者之间,被什么东西阻碍着。 修长身影行走其间,长衫拖地,透着几分寂寥。 忽然,一道人影闪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北洲地榜第二,兵势峰赵白马?”来人问道。 修长的身影点头,正是北止戈洲地榜第二,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 身姿修长,面容清秀,看起来不像一个武夫,而更像一位文弱秀才,或者是富贵公子。 但整个北止戈洲,乃至整个天下,都知道他是几百年一遇的武道天才。 如果不是有风雪崖叶归人在上,他将是毫无疑问的北止戈洲地榜第一,连当代北洲佛子三悟,也只能屈居他之下。 可惜有叶归人。 他的锋芒被遮掩了一大半。 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人质疑他的强大。 连止戈山的几位兵家老祖,也直言赵白马有古武皇之风,将为北洲未来武道大成之人。 当然,现在在赵白马这位兵势峰小师叔之外,多了一位雩国萧野。 萧野的横空出世,让天下武道,有了大道之争。 之前萧野问拳兵势峰之时,兵势峰当代天骄无人可挡,兵势峰山主只能请出他这位小师弟。 他压境下场,与萧野对了三拳,未分胜负。 这让萧野一战而扬名北洲,也让许多人质疑,兵势峰小师叔是否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乃天生的武道之子。 要不然何以压境而不能胜后辈的萧野? 但知道内幕的那些大洲绝巅人物,却知道萧野上兵势峰之前,拳势已大成,尤其自创【天下独尊拳】前三式,已入化境。 【匹夫登天】、【神王破阵】、【大日焚虚】,此三拳一拳一势,势不可挡,天下无敌。 只对三拳,赵白马压境而出,不落下风,恰恰证明了他的武道底蕴,名副其实,真有无敌之姿。 他年纪更长,所以先行一步。 萧野年幼,只能奋力追赶。 未来谁能拳高一筹,还需等双方都步入十境之上,成就武道神体之后,才或可分晓。 此时拦路之人,一现身便问他的姓名,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赵白马被叶归人压了多年,虽有无敌之姿,脾气却很平和,他定神看去,见对方身姿中等,气质不俗,却不是拓跋孤城与赵瑟初中的第一位。 而是东蓬莱洲的地榜第一寇末。 因赵瑟初这位千年前的绝世剑子惊艳在前,寇末这位东蓬莱的地榜第一,一直被人忽略,几无名姓。 “寇兄有何指教?”赵白马客气问道。 寇末身负长剑,神情冷清,看着赵白马道:“你武道无双,却因叶归人的无敌风姿,黯然失色。” 赵白马不解道:“然后呢?” “而我,因为在叶归人东渡问剑一洲时,没能接下她一剑,便一文不值,即使登上东洲地榜第一,仍无有一人在意。” 赵白马点点头。 世间有万千气运与荣光加身的无敌天骄,便会有被这无敌天骄,遮掩光芒的失意之人。 因叶归人而失意的,他是一位。 而眼前这个东洲地榜第一,显然是第二位。 但他还是不知道,寇末来找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 “如果我战胜了你,那整个东洲便会知道,不是我寇末无能,而是因为叶归人太无敌,不可战胜。” 拦路的东蓬莱洲地榜魁首,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你摊上大事了 叶归人是压在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两大洲年轻天骄头上的一座大山。 因为叶归人的存在,任凭是赵白马这样的武道之子,也光芒半失,而因为她东渡东蓬莱洲,这天下第一剑气大洲的所有天骄俊杰,都无有颜色。 赵白马能够理解寇末。 毕竟哪怕来到三洲大争的场地里,大家议论的也只有拓跋孤城、赵瑟初,还有他赵白马。 没几人在意寇末这位东洲地榜第一。 与一位光芒万丈,如烈日横空一般的无敌天骄,同处一个时代,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悲哀。 有些人心境早已平和,而有些人,却在耀眼光芒之下苦苦挣扎,想要为自己做点什么。 于是。 寇末出剑了。 他此生也不可能追上那道清冷倩影,若是能击败北洲地榜第二的赵白马,也能证明自己。 两位因风雪崖叶归人,多少都有些失意的人,战在了一处。 这一幕,被云水天镜抓取映照,呈现在东华山游神广场的众人面前。 同样被云水天镜映照出来的,还有秋南风、谢飐这对两大洲人榜魁首的巅峰大战。 以及贺拔山与王守拙,这两位十境大宗师之间的对决。 而李往矣、南流景、金斗斗三位九境,围殴董惊蛰这位十境武夫,则只有神殿里的风娘、小芊君,通过小天镜看见。 董惊蛰被三十六座石碑镇压着,只能被动挨打,看得风娘和小芊君又放松,又觉得有趣。 “小芊儿,你大师兄以前,也经常这么跟人打架吗?”风娘微笑问道。 “风娘姐姐,我不太清楚诶,自我化形以后,大师兄就一直留在山上看书,基本上没有下过山。”小芊君摇了摇头。 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笑着道:“不过我听夫子有时候骂大师兄,好像年少的时候,大师兄经常与谢嘉树公子一起偷偷溜下山,没少跟人打架,好几次都闹得挺大的,害得夫子或者董副山长,不得不跟人赔礼道歉。” 风娘想象着两位天才少年,一起力战群英,得胜归去的画面,不由得想起了诗佛的一联诗句: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小芊儿,你大师兄经常被你家夫子骂吗?” “是的,不过夫子并不是真的厌恶大师兄,而是……大师兄经常故意气夫子,夫子对大师兄其实很好的。” “伱们好像还有一位师娘?师娘呢,她喜欢你大师兄吗?” “师娘最喜欢大师兄了,每次夫子想要责骂大师兄,师娘都会护着。我听二师兄说,大师兄好像从小没娘,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后来到了书院,师娘将大师兄当亲儿子养的。” “你家师娘,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嗯,师娘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夫子也是。” “小芊儿,你年纪最小,夫子师娘应该最宠你吧?” “嘻嘻……不仅夫子师娘,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姐,也都对我很好。” 想起夫子、师娘、二师兄、小师姐,还有在书院里的生活,小芊君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风娘能想象整个听溪园,如何宠溺这个可爱又灵性的翠裙小姑娘。 她继续问道:“那你大师兄,除了看书,平常还有什么喜好?” 小芊君不用想,脱口而出道:“大师兄除了看书,还喜欢吃各种好吃的,还有喝酒。” 喜欢美食和酒,好像与主人挺像的? 就是主人还多一项,喜欢睡觉。 看来先生和主人,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就是不知道神游的时候,主人有没有把心誓和道侣这事,告诉先生。 当时主人回归,直接进了神殿,而先生则很快就被送进了秘境之中,没来得及好好观察。 …… 长夜上城,王宫山脚下。 董惊蛰一直被天碑大阵镇压着,未能脱困,最后被南流景一道神霄惊雷,和金斗斗一记千战刀罡,给攻破了【大混元拳意护体神罩】,陨灭了。 “死”得十分憋屈。 当被司马闻音女子剑仙,接引到秘境之外,他满心郁闷。 堂堂十境大宗师,东蓬莱洲青年一代武道领头人,结果还没有真正的出拳,就被三个小辈给“斩”了,说出去都丢人。 当知道广场上矗立着一道云水天镜,可以将秘境中的画面映照出来时,他非常庆幸。 还好被李往矣三人围殴的画面,没有被天镜映照出来,否则将没脸回去见东洲父老。 只是当司马闻音女子剑仙,询问他折于谁手时,他沉默一阵,还是只能报出李往矣、南流景、红披风少女三人的名字。 三位九境天骄,竟然能斩杀东蓬莱洲地榜排行第四的十境武夫,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正常来说,面对武道大成的十境武道大宗师,十境之下不管是儒生、剑修、道人、苦行僧,还是九境武夫,都该半拳轰飞一个才对。 但一想这三人里面,有个寒山李往矣,又好像一切正常了。 毕竟这是一位能以一境之身创造奇迹,独登《惊世名录》的人。 秘境里,在董惊蛰化作虚影消失后,李往矣便收起了三十六块天碑,与南流景、金斗斗,一起沿着蜿蜒的山道,向山巅的王宫走去。 只是他们刚爬了没几丈,长夜上城忽然全城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夜风。 “这风有问题!”金斗斗第一个出声。 她的红披风,在风中化作一面半残的旗帜,形成了一个战域,将三人庇护起来。 南流景则第一时间,拿出两张符箓,一张为【太乙避风符】,一张为【清虚镇邪符】。 【太乙避风符】与金斗斗的红披风一起,挡住夜风的侵袭。 而【清虚镇邪符】,则能让夜风中诡异而莫测存在,不敢靠近。 李往矣见两人各展神通,挡住了这突兀出现的夜风,便没有出手,而是运转了【儒门望气术】,将浩然正气灌注双瞳,观察隐藏在风中的莫测存在。 只见呼啸的夜风中,隐匿着数不清的虚幻身影,这些身影不是世人所知妖魔鬼怪中的一种,纵然李往矣读过万卷书,也从来没有见过。 南流景、金斗斗两位,更是十分陌生。 而它们身上的气息,则与邪气少年背后,那尊身长八臂、青面獠牙的域外邪魔同源。 很显然,它们来自域外,非人间之物。 夜风吹袭,这些隐匿的身影如百鬼夜行,出没于长夜上城的各个地方,所到之处,三洲天骄纷纷陷入危险境地。 许多由下城而来的九境天骄,甚至包括一些受伤的十境大宗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些隐匿身影,拖入夜风之中,身体也迅速变得虚幻起来。 当被那些虚幻身影抓住,每个三洲天骄都感受到了真切的死亡危机,明白一旦被彻底拽入夜风之中,将再也回不来。 李往矣居高而观,看到这些场景,终于明白那些下城的当地居民,为何会说这上城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果然恐怖。 他准备将万道浩然之气,散入夜风之中,看能不能吹遍整个上城,化解那些来自域外的虚幻身影,以解救被拖拽的三洲天骄。 不过不等他行动,夜风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咳嗽。 这一声咳嗽很轻,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而那些隐匿的虚幻身影,听到这咳嗽更是如临大敌,不需施展瞳术,也能感受到它们的慌乱和惊惧。 它们顾不上将抓获的外来客拖入夜风中,就纷纷四散开来,快速躲藏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长夜上城再不见一道虚幻的域外身影,吹袭的夜风,也随之停止。 而包括李往矣、南流景、金斗斗三人在内,所有上城里的三洲天骄,都发现自己被莫名转移了,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李往矣三人已经远离了王宫下的山道,出现在城中一条无名街道上,倒是没有分开。 其他人也一样。 因为突遭诡异侵袭,秋南风与谢飐,贺拔山与王守拙,赵白马与寇末等,不管有没有分出胜负,对决双方都停了下来。 秘境之外,观战的修士们也都看见了上城刚刚发生事情,他们隔着天镜,无法看到那些隐匿的虚幻身影,只看见许多修士,被莫名存在拖拽着,一点点消失,这让他们十分惊骇。 一些修为、出身高一点的修士,忍不住看向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徐子谦这三位三大洲绝巅人物,却发现他们都十分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这下大家都懂了。 很显然,这三位早知道会发生什么。 神殿之中,风娘听见风中的那一声咳嗽,脸上闪过一丝莫名情绪。 小芊君偷偷看了一眼,没太看懂,但好像并不是坏事。 风娘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温柔笑道:“放心吧,不管谁有事,你家大师兄都不会有事。” 小芊君轻嗯一声,点点头。 而后继续坐好,观看小天镜。 …… 这一夜,猛烈的夜风不时刮起,那些隐匿着的虚幻身影没有再现,但每次风停,都会涌现许多诡异的无头魅影。 李往矣三人小心应付这些无头魅影,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选择将它们斩杀,而是拘禁,免得引来更强大的魅影。 这些无头魅影,明显与那些虚幻的域外之物,存在某种联系,这长夜上城,果真是域外邪魔的盘踞之地。 因那些恐怖的虚幻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现,李往矣三人没有贸然再去山巅王宫,准备等下一个天亮。 期间他们遇到了北止戈洲地榜上,排行第四赵龙城。 赵龙城是与人榜的白草折一样,也是一位野修,甚至比白草折还神秘许多,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出身。 第一次被世人所知,便是北止戈洲各大域闯荡的一位强大野修。 没有任何倚仗,却能力压琅琊学宫的小贤人王守拙,占据北洲地榜第四宝座,仅次于叶归人、兵势峰赵白马、北洲当代佛子三悟三人,可见其强大。 相遇时,赵龙城看了李往矣三人一眼,便飘然离去,双方未有一言。 “他很强大!” 金斗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肩上的大刀战意激荡。 南流景提醒道:“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会向他投递战书!” 红披风少女个子娇小,却十分自信,斗志昂扬。 李往矣瞟了她一眼,他从这红披风少女身上,感受到了比少女仙龙那脑子不太好的货身上,还要精纯的战意。 这是一位真正的武痴。 这样的少女,只要不遭遇意外,成长起来,战力必然将十分强大,或许有一天,北止戈洲的山巅处,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金斗斗回瞥了李往矣一眼,道:“等到了十境之上后,我也会向你发起挑战的,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拒绝。” 李往矣有些好奇:“为什么不是十境的时候?” 谢嘉树、裴合,就是跟他约的十境。 红披风少女淡然道:“因为到十境,我的战道还无法大成,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而等到了十一境,则未可知。” 面对独登《惊世名录》之人,少女仍旧十分自信。 李往矣轻轻颔首,同时若有所思。 她说的是“战道”,而非武道与刀道,这是一个极为陌生又熟悉的词啊,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 这红披风少女,居然身怀独特传承,难怪战力这么强横。 不知应付了多少波无头魅影,长夜上城终于天亮了。 依旧是那么昏暗,比人间的傍晚,还要幽暗几分,但是对于这座处于失落岁月中的长夜上城,却是难得的安定时刻。 如下城一般,天一亮,上城便出现了许多居民。 李往矣、南流景、红披风少女三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中,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与这些上城居民交谈,他们根本不知道夜里发生的事情,仿佛他们只属于白天。 李往矣在一条名叫大槐树街的街道上,意外看到了一个书坊,他想进去瞧瞧这座神秘之城的书坊,都卖的什么书。 正要过去,突然被一个满身酒气的老头撞了一下。 “老丈,你没事吧?” “小伙子,你摊上大事了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老酒瓮 李往矣嘴里询问撞他的老头有没有事,实际上他和南流景、金斗斗三人,分立一方,将老头围在了中间。 毕竟这是在长夜上城,这陌生老头肯定是秘境中人。 而在大街上,能让李往矣都躲闪不及,差点被撞翻,必然不是普通民众。 刚才李往矣三人,甚至都没发现这满身酒气的老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不得不让他们心生戒备。 而听到老头的话,三人已然确定,这老头果然不正常。 “小伙子,你摊上大事了!” 满身酒气的老头,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三位年轻人,将他包围住了,还想去拉拽李往矣的肩膀。 李往矣使了一记【沾衣十八跌】,让老头的手落空,并将其震退几步。 “小伙子,你不会是想跑吧?”酒气老头见他躲自己,立即大声说道,“这可不成,咱们长夜国度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撞了老头子我,可别想一走了之!” 南流景给李往矣传音:“如何?” 这是询问刚刚那道【沾衣十八跌】,可有探查出这老头的深浅。 李往矣回道:“深不可测。” 听到这回答,南流景、金斗斗都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能让李往矣称为“深不可测”,只有十境之上的存在,难道这满身酒气,衣服肮脏,跟街边老叫花一般的老头,竟然是一尊十境之上的圣人? 天魔秘境里,除了那尊域外天魔,居然还藏着一尊圣人? 这要是真的,那还让他们这些三洲天骄怎么玩啊? 就是六十人加一块,也不可能敌得过一尊圣人,再加一头域外天魔。 红披风少女神思敏捷,一边戒备,一边传音其他两人:“这老头不会是那域外天魔的化身吧?” 南流景摇头:“不会,我没从他身上感应到一丝邪魔气息。” 作为长春道子,他一眼便能分辨正邪气息。 李往矣点头附和,他身怀万千浩然之气,同样对于邪魔气息十分敏感。 金斗斗眉头紧锁,不是域外天魔化身,那眼前这位是谁? 老头见李往矣一直不说话,又嚷嚷起来:“喂,你不会是想装哑巴吧?你刚刚可说话了,我可都听见了哈,你别想蒙骗老头子我。” 李往矣回道:“老丈,你有点不讲理啊,明明是你撞的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还想让我给你交代?” 满身酒气的老头一听这话,差点蹦起来,一双老眼使劲瞪着他:“你这年轻人,说的什么话呢?什么叫我不讲理啊?明明是你撞的我,我在家里好好睡觉,正做梦吃烧鸡呢,结果被你撞到这大街上来了,你得赔我烧鸡!” 李往矣有点被气笑了,对南流景和金斗斗道:“他说他在家里睡觉,被我给撞到这大街上来了,你们说他这叫什么行为?” 金斗斗:“讹诈!” 南流景:“骗钱。” 李往矣看向老头,努嘴道:“喏,都听见了吧?” 老头却不爽了,大声道:“谁讹诈、骗钱了?我老酒瓮可是整个城里最公道的人,向来一口烧鸡一口酒,一酒九鼎,从不讹人!” “你们三位年轻人,不要看我年纪大,就以为我糊涂,可以随意哄骗。” “快点给钱,赔我烧鸡,要不然我就拉你去见官!” 李往矣和南、金两人对视一眼,道:“好啊,那咱们就去见官,就是不知道这长夜城的官差、衙门,都在哪儿呢?” 自称老酒瓮的老头,忽然一脸迷惘,摸摸脑袋,喃喃地道:“对啊,衙门、官差都在哪儿呢?” “我是谁……我是老酒瓮。” “这是在哪里?黄昏城?白昼城?还是暮夜城?都不对……这是在哪儿?我是谁?哦,我是老酒瓮……” 他这一番变化,让李往矣三人面面相觑。 正要神念传音交流的时候,老头突然抬起来头,看着他们仨道:“我想不起来衙门、官差在哪里,但是不能让你们跑了。” 说着他脏兮兮的右手往地上一划,李往矣三人顿时被圈禁住,没法动弹。 【画地为牢】! 这是一项九洲闻名的大神通。 他这么随手为之,李往矣三人便被圈住,这下他们不仅是面面相觑,而是彻底无言了。 同时确定这老头,果然是十境之上的圣人,要不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定住他们三人。 把他们留下后,老头又再次陷入迷惘之中。 南流景、金斗斗在想办法,突破这【画地为牢】,李往矣却沉思起来。 他没有听说过“老酒瓮”这么一号人物,但是黄昏城、白昼城、暮夜城,却都是几千年前,北止戈洲上的几座大城。 如今暮夜城早已消失在历史烟尘之中,但黄昏城和白昼城,却仍矗立在北止戈洲的大地上。 其中白昼城位于北境极北之地,黄昏城则位于西境。 他将这些情况,说与南流景、金斗斗。 南流景道:“看来这位老酒瓮,是数千年前的人物,不知道因何原因,来到了这长夜城中。” “更新,关于黄昏、白昼、暮夜这三座城,你可还知道更多的隐秘?” 李往矣回道:“这三座大城的崛起,似乎都与一位上古圣人有关,但这位上古圣人,并未在世间留下名讳,只知道其大道神通,与日夜更替有关,正如这三座大城的名字。” “其中暮夜城,于三千年前莫名覆灭,没有人知晓是何人所为。” “而黄昏、白昼两城,则在暮夜覆灭之后选择闭城,直至今日再未入世。” 南流景感慨:“原来还有这等隐情,这位老前辈提及这三座大城,不知与它们有何渊源。” 李往矣摇头。 金斗斗道:“他会不会就是那尊上古圣人?” 李往矣断然道:“不会,据《北洲辉煌纪》、《上古先圣录》、《北止戈洲山河图经》等几卷书记载,那位上古圣人,早在黄昏、白昼、暮夜三座大城建立之前,便已陨落。” 金斗斗微微歪头,她信李往矣这位读书人的话。 再次问道:“黄昏、白昼、暮夜三城都与时辰有关,而咱们现在所处名为‘长夜’,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李往矣手摸下巴,也在思考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老酒瓮在“地牢”之外踱步,依旧满脸迷惘。 “我是老酒瓮……我本在马棚里睡觉,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我好像是来找人的……找谁?” 老酒瓮带着满身酒气,靠近被圈住的李往矣三人,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几趟,却还是分不清自己是来找谁的。 李往矣见他清醒了一些,赶紧说道:“老前辈,你既然是来找人的,总该有什么缘故吧?你好好回想一下?” “缘故?”老酒瓮挠头,又摸摸腰间系着的酒葫芦,迟疑道:“我好像是感应到了一件与我有关的东西,所以就过来了。” “但这件东西……” 老头想不起来,又开始迷惘糊涂了。 李往矣对其他两人道:“既然老前辈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才出现,那不如咱们都想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能与老酒瓮前辈有关,若是找出,或许可让他彻底清醒,破解此局。” 南流景、金斗斗一起点头。 只是红披风少女很快就道:“可是我除了手中的大刀,和身上的红披风,其他都是寻常物件。” “而这刀和红披风,是我……恩师所赠,不可能与别人相关。” 那直接排除了。 从小在太仓城街头摸爬滚打,只去过沙场走过一遭的少女,确实没有什么家底。 南流景开始盘点起自己身上的各种法宝、灵器,道:“我倒是带了不少宝物,不过都是道门法器或者符箓,我不知道哪一件,可能与老前辈有关。” 李往矣听完,也寻思起了自己携带的东西。 他身上有一个小储物袋,不过从书院带下山的大部分宝物,都在小芊君背着的小书箱里。 他随身携带的,除了一些大道铜钱,以及一路东来购买的数百卷书籍外,便只有阿笑赠与他的大冥天刀,以及血刀皇的那只断手。 他将这两样东西拿了出来。 这两样东西品阶都很高,尤其是血刀皇的断手,虽然血淋淋的,却让南流景和金斗斗两人同时侧目。 这乃是无敌刀皇真身的一部分,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将它视作一件圣物。 然而老酒瓮看到这两样东西,却没有任何反应。 很显然,这都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南流景和金斗斗,也都将自己的所有物品拿了出来,老酒瓮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再次陷入了迷惘之中。 然后念叨着“东西”、“烧鸡”、“睡觉”、“喝酒”之类的词,慢慢走远了,把李往矣三人丢在大街上。 仍被【画地为牢】束缚着的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酒瓮随手布下的神通,终于消散,三人脱困而出。 南流景、金斗斗犹在思考老酒瓮,到底是什么人,要找什么东西。 李往矣命海之中突然一阵异动,本命物万象更新印自行飞了出来,漂浮在身前,似乎在注视着老酒瓮离去的方向。 南流景、金斗斗同时惊疑。 李往矣也一脸诧异:“竟然与万象更新印有关?为什么?” …… 老酒瓮消失在天亮后的街道之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往矣以神念沟通万象更新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将本命物收起,以神念之像进入命海。 魂影女子花非花,正在看一卷法家经典《古法疏议》,看到李往矣进来,她只瞟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看书。 李往矣走到她近前,看着悬浮在命海小天地天穹处的万象更新印,道:“刚刚命海里发生了什么?万象更新印为何会突然异动?” 花非花淡然道:“这是你的命海,它是你的本命物,你问我作甚?” 李往矣道:“看来是我让你抄的书,你都抄完了啊,竟然有底气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以摄物之术,将散落一地的纸张拾起,检查功课。 这次魂影女子长了教训,让她抄写的《四书五经》,包括其他百家经典,都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 但是。 “作为读书人,应该认真对待每一次功课,你将抄写完的纸张,扔在地上,是对笔墨纸张的不敬!” 花非花瞥了下嘴,想找借口作弄她就直接说,何必来这么一出? 再说了,她又不是儒家弟子,别说是功课和笔墨纸张了,就是对至圣先师,她也没有什么敬意。 她最讨厌的,就是儒家的那一套。 “你除非能从这里出去,否则你最好还是守点规矩,这样也能让自己少吃点苦头。”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等你身上这一身杀戮戾气净化之后。” “哼!” 花非花冷哼一声,她是什么人? 就算身上的杀戮戾气都消散,等她出去,也将大开杀戒,谁来也没用。 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开口道:“你这本命物是突然异动的,似乎是感应到了外界的什么东西。” “我看到的就这些,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往矣挑眉思索,万象更新印他早已炼化,如同一体,按理来说它感应到什么,想做什么,他都该清楚才对。 现在竟然出现了莫名异动。 这万象更新印,到底与那老酒瓮有何关系? 或许,得等下次与老酒瓮相遇,才能知晓。 …… 大街上,南流景问道:“再去探长夜王宫?” 金斗斗不说话,她对那山顶上的王宫有兴趣,同时也愿意与这两人同行。 李往矣则道:“这长夜城的白昼,好像比晚上更危险啊,咱们要不然等黑夜降临之后再去?” “那现在干嘛?” “找找其他人,想来大家都会对那座神秘的王宫有兴趣的,多几个人去,便能多分担几分危险。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还是你们道门一位大贤说的。” 南流景很想翻个白眼,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不错。 随后三人朝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走去,找寻其他人。 忽然整个城市一暗,夜色再次降临。 与此同时,只见位于山城之巅的王宫,爆发出万道气息,在月光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李往矣三人抬头望去,看见有许多道熟悉的身影,快速朝山巅掠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长夜王宫 几乎所有还留在长夜城里的三洲天骄,都快速朝山顶的王宫飞去。 长夜王宫出现异动,极有可能涉及这座夜下大城的最深隐秘,没有一个不好奇的。 李往矣三人仰头望去,看见西北烽火洲地榜魁首拓跋孤城、东蓬莱洲绝世剑子赵瑟初、北止戈洲地榜榜眼赵白马三位,第一批登顶。 而后是三洲其他十境大宗师。 再然后是三洲人榜天骄澹台一霄、夏伯骥、谢飐、陈病已、秋南风、邵宗绪等人。 眼看山顶上的王宫爆发出万道异样气息,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李往矣对其他两人道:“咱们也上去?” 南流景、金斗斗一起颔首。 他们本就是想找人一起去的,现在不用找了,反而属于落后的。 旋即三人各展神通,一起去向山顶。 等他们去到山顶,来到王宫前的暗金广场上,看到三洲俊杰,各据一方,站在最前头的,正是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 另一位与他们身份相当的寇末,背负长剑,独自立于一方。 这位东蓬莱洲的地榜魁首,看起来有些落寞。 东蓬莱洲的其他地榜、人榜的俊杰,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复杂,有怜悯,有不屑,也有淡漠和无视的。 李往矣无意听得某几位议论,才知道这位东蓬莱洲地榜魁首,在诡异夜风刮起前,曾向赵白马问剑,结果败了。 之前因为同为大洲地榜第一,寇末却没能接下叶归人一剑,而被东蓬莱洲年轻一代唾弃、轻视。 当跨海西来时,所有人都以入世剑子赵瑟初马首是瞻。 如今寇末再败于北止戈洲地榜第二的赵白马,证明其确实担不起东蓬莱洲地榜魁首之位,更是让他们嫌弃。 像这样占据一榜第一之人,身上都是会汇聚无数大道气运的,若是德不配位,当然会被人鄙夷。 李往矣有些同情这位东洲地榜魁首。 他再看向澹台一霄、秋南风、谢飐三位人榜第一,他们便不一样,哪怕如今只能在人榜称雄,远无法与前头的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相比,但是他们的气质与神韵,却十分昂扬,充满自信。 如此,方不负大洲当代第一。 “李兄,南兄,金姑娘!” 当三人走近北止戈洲方阵,相熟的陈病已打了个招呼。 李往矣三人或拱手,或抱拳,或打稽首回礼。 “陈兄,如今这长夜王宫即将复苏,或有机缘降临,那前边三位,可有什么定议?”李往矣询问道。 陈病已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微笑回道:“尚未商议,或许是想看看再说吧。” 在场三洲俊杰,以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地位最高,实力最强,如今遇到秘境王宫复苏这种大动静,如何做,自然是他们说了算。 见这三位还没开口,李往矣自然也不着急。 他环顾全场,只见原本六十位的三洲俊杰,如今只剩下三十几人。 北止戈洲这边,人榜只剩下谢飐、陈病已、南流景、白草折几人,像人榜第四的天风宗风掣,还有老熟人血手盲童宋九,都不在场。 不知道是都出局了,还是尚未赶来。 北洲地榜,也有好几位没到场。 李往矣从陈病已那里得知,其中地榜第五的琅琊学宫小贤人王守拙,败于西北烽火洲地榜第三的贺拔山,已经退出了秘境。 像地榜第三的佛子三悟,则自始至终未见人影。 其他两洲,也都损失惨重,尤其是西北烽火洲,是三洲中人数最少的。 不过它地榜大宗师,仍有七位,比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都多,整体战力仍是不可小觑。 扫视完三洲俊杰,李往矣再看向前方的王宫。 只见王宫宏伟高大,堪比人间大国皇宫,此时宫门紧闭,宫墙之内,却月光流转,夜色荡漾,爆发出万般华彩,照亮了整座长夜上城。 只是那万般华彩之外,弥漫着一种令人悸动的气息。 如果那万般华彩,代表了某种机缘,那这些令人悸动的气息,绝对代表了危险与不详。 感受到这股危险的气息,充斥着整座王宫,不管是拓跋孤城,还是赵瑟初、赵白马,都没有妄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宫之中依旧月光明亮,华彩飘散,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却消散了不少。 拓跋孤城立即看向旁边的赵瑟初和赵白马,道:“二位,王宫已然可入,三洲所剩俊杰,基本都汇聚在此,怎么办?” 赵瑟初道:“咱们三洲一起进去,各寻机缘,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赵白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北洲天骄,颔首附和:“我同意。” 拓跋孤城有些失望,本来他是想先打一场,将一些孱弱九境扫除,好少一些人分一杯羹的。 但既然二赵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同意。 毕竟若是同时对上赵瑟初、赵白马两人,他未必能占得便宜。 三位大佬议定,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拓跋孤城当即一马当先,腾身越过宫墙,一头闯入了王宫之中。 赵瑟初、赵白马也身影闪动,越墙而入。 三洲其他俊杰,也都跟上。 李往矣、南流景、金斗斗、陈病已几人,留在了最后。 陈病已问道:“李兄,你就一点不好奇?” 李往矣正施展着【大易天机术】,推演这座王宫的吉凶,听得询问,从容回道:“不着急,反正若是这王宫中真有宝贝,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抢不完;而若是宫中大凶,有他们在前方顶着,那咱们也更安全。” 陈病已莞尔一笑,等李往矣收起神通后,问道:“如何?是吉是凶?” “凶中带吉,祸福难辨。” “嗯?” “让陈兄见笑了,我于推衍之术只初窥门径,还有待提高,遇到太过超拔高深之事物,难有定论。” “李兄是说眼前这座王宫,超出了你的推衍范围?莫非是涉及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 “陈兄真知人也,或恐真是这般。” “那李兄还进去吗?” “去!正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既然来都来了,不去寻摸一遭,岂非可惜?说不定就让我遇到什么大宝贝了呢。” 陈病已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位李兄,还真如传闻中的那般轻佻不羁,不像个正经读书人。 南流景、金斗斗两位,却是早就习惯了李往矣这副模样。 随后四人便一起纵身,飞向王宫。 伴随一道华彩闪耀,四人便进入了王宫,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四人竟被分开了,李往矣与红披风少女,出现在一处花园里。 南流景与陈病已,则不见踪影。 “这王宫果然非同一般,咱们得小心为上。”李往矣提醒道。 金斗斗已然大刀在手,戒备四方。 环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南流景与陈病已的踪迹,也没有看到其他先进入的人,红披风少女看着通向王宫深处的一条花径,道:“我走前面,你殿后。” 李往矣点头:“行。” 金斗斗便拖刀而行,左手释放一道边城老兵教给她的【游枭探查术】,放出七八只虚幻的小游枭,散向四方。 虚幻小游枭刚沿着花径,向前飞行几丈,其中一只便突然发出一声哀鸣,溃散了。 “小心,有花魔!” 红披风少女大喊一声,同时大刀急舞,瞬间斩出几十道刀芒,冲入前方花林之中。 只见一阵刀光乱舞,花树颤动,战斗便结束了。 李往矣走上前去,看到红披风少女已经收刀,而地上则倒着五六株半人半树,人脸树身的花魔。 这些花魔虽然身上长满了花枝,但是模样却十分丑陋,被斩开的躯体里,尽是污浊血液,散发着一阵阵黑气。 “两只九境三只八境的花魔,这么快就被斩落刀下,厉害!”李往矣夸赞道。 金斗斗十分平静,继续释放【游枭探查术】,谨慎前行。 从她这作风便看得出来,她真是战场里走出来的,与寻常仙家大宗、修行世家的弟子不同。 穿过花径,他们便来到了这座花园的终点——一座木制阁楼。 金斗斗再用探查小游枭,确认阁楼里无异常后,便推门而入,只是刚进去,李往矣便一个闪身,将她护到了身后。 就在这时,整座阁楼化作了一头恐怖的邪魔,那打开的大门,便是它的嘴巴,大门一闭便要将两人吞进腹中。 阁楼中的座椅、门帘、楼梯,全部变成了乌黑的牙齿与猩红的舌头,卷席向李往矣和红披风少女。 “呼——” 在李往矣将金斗斗护在身后的同时,他周身便爆发出了一道炽热的神火,不等那乌黑的牙齿,与猩红的舌头靠近,便猛烈燃烧起来。 不一会儿,整头邪魔都被神火笼罩,不断哀嚎与挣扎起来。 神火护体的两人,却对这一幕无动于衷。 很快一头接近十境的恐怖邪魔,便在神火燃烧下,化作了灰烬。 当最后一缕神火散去,李往矣和金斗斗面前已无阁楼,而是来到了一座假山面前。 身后也无有花园。 仿佛他们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这座假山是真的吗?”金斗斗问道。 刚刚那头邪魔,居然骗过了她的【游枭探查术】,这让她的小脸紧绷,手中的大刀,也凝聚着更多的战意。 方才若不是李往矣及时出手,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却会吃个小亏,这对于在战场中成长起来的她,不太能接受。 因为战场凶险而惨烈,任何一道小伤,都可能产生巨大影响,进而导致自己与同袍陨落。 李往矣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回道:“这座假山是真的,刚刚那事伱不用太自责,那头邪魔是传说中的千幻楼影,能够骗过世间绝大多数的灵觉与探查术,我也是因为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它的相关介绍,才能识破。” 金斗斗点点头,横刀向假山走去。 不过却将之前的【游枭探查术】,换成了【游魂巡夜术】,这是比【游枭探查术】高了不止一筹的顶级探查术,尤其适合夜间与战场侦查。 只不过每一次施展,除了需有游魂,还将消耗大量灵力,代价不小。 假山之中,有一个黝黑深邃的山洞,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但此处除了这假山,别有他路。 三只游魂从金斗斗手中飞出后,便没入了假山山洞之中。 很快金斗斗便开口道:“假山里面,是一个几里长的通道,通往一个地宫,暂时没有发现危险。”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进去吧。” 李往矣没问这些游魂从何而来,因为他能感觉到,当游魂出现后,身边的红披风少女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 很快两人便进入了假山之中,沿着幽暗的通道,来到了一座地宫面前。 金斗斗收起了那三只游魂,看着前方大门紧闭的地宫。 地宫的大门,是一扇石门,上面刻画着一个复杂玄奥的图画,像是某种标志或者符箓。 金斗斗看了半晌没看明白,歪头看向身旁的青衫书生。 李往矣道:“我也不知道这图画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知道怎么开门。” “怎么开?” 李往矣释放一道神念,以图画最高点为起点,一笔走完了整副图画。 当神念收起的那一瞬,石门无声开了。 不等红披风少女再次放出游魂,李往矣便释放几道浩然之气,飞入幽暗的地宫之中。 顷刻后他道:“里面没有妖邪,咱们进去吧。” 金斗斗点头。 进入之后,地宫之中墙壁上的一支支火柜,自动点燃,将整个地宫照亮。 地宫很空旷,看起来像是一座祭坛,只见祭坛之上,耸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头戴凤冠,身着宫装,身姿曼妙而美丽。 “这打扮,莫非她就是这座城长夜城的主人?”金斗斗忍不住开口道。 李往矣仔细打量着这个头戴凤冠的女子,回道:“有可能,不过或许只是女主人,真正的主人,应该另有他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爱与恨 金斗斗看着头戴凤冠的绝美女子,有些不太理解,道:“为什么只是女主人?我觉得她这气质,足以配得上这座长夜王宫。” 李往矣回道:“因为这尊雕像做得太过精致,充满……爱意。” “而且这座地宫的风格,豪放粗犷,也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更重要的是,你看那里——” 金斗斗循着李往矣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雕像正前方的石壁上,有一个浑厚的掌印,尽管过去了无尽岁月,那掌印之中,仍留有一丝丝的道韵。 那道韵,明显是男性大神通者遗留。 “这掌印道韵,好像在守护着这座地宫,守护着凤冠女子。”金斗斗仔细感应之后,认同了李往矣的判断。 李往矣点头道:“应该错不了,这凤冠女子很有可能是长夜王宫主人的爱侣,也就是说,她是长夜王后。” “可惜我并未曾在哪卷书籍上,看到有关这长夜城和长夜王后的记载,这地宫之中,也没有留下一个文字,告诉我们这座夜下大城,发生过什么。” 金斗斗想了想说道:“神主娘娘让我们在这长夜城中争锋对决,是不是想让我们揭开这长夜城埋葬的隐秘?” 李往矣摇头道:“应该不是。神主娘娘应该知道这座长夜城发生过什么,因为如果连神主娘娘都不知道,那咱们肯定也解不开。” “神主娘娘也不可能真将咱们,送入一个陌生而充满危险的秘境,就算她想,赫连横山和唐钓鳌两位大洲最强十人,也不会同意。” 红披风少女迷惑了:“既然如此,那神主娘娘为何还要选择这长夜城,作为争锋之地?” 李往矣笑道:“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目的。至于是什么目的,我暂时也猜不出来。”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神主娘娘的名字,与这长夜城,包括那位老酒瓮前辈,提到的三座大城,有些相似?” 红披风少女思索道:“暮色,长夜,暮夜、黄昏、白昼,确实挺像的,难道神主娘娘,与这长夜城,也有什么关系?” 李往矣回道:“神主娘娘崛起于三千年前,而老酒瓮提到的暮夜、黄昏、白昼三座城,也建立在数千年前,这两者之间,可能还真存在什么关系。” “然而,按照相关记载,神主娘娘崛起之前,暮夜城早已覆灭才是,黄昏、白昼也早已隐世,从时间上看,又好像没什么关系。” 红披风少女一头浆糊,晃了晃头,不想再去思考了。 没怎么读过书,基本上不认字的她,向来不擅长思考,而是习惯用拳头和大刀说话。 李往矣也不再凭空推想,需要有更多的线索,才能解开这座夜下大城,埋葬着的秘密。 不过他没忘一点,进入秘境之前,风神大人曾告诉大家,这天魔秘境,处于一段失落岁月之中。 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这座长夜城,到底与失落岁月有何干系。 金斗斗突然开口道:“她手里拿着的那块玉简,好像能够拿下来。” 李往矣循声看去,只见头戴凤冠的女子雕像手里,正捧着一块如羊脂玉般的白色玉简,道:“那玉简好像是传说中,只有天外之地才有的白天仙玉,它并没有与雕像融为一体,确实可以拿下来。” 金斗斗歪头看向他。 李往矣微笑道:“你先发现的,你去拿吧,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想要知道的答案,或许都在这玉简里。” 向来果决飒爽的红披风少女,听得他这么说,便没有犹疑,鞠躬向长夜王后的雕像拜了三下,便纵身而起,取下了白天仙玉玉简。 玉简表面,篆刻着玄奥的图案,与地宫石门上的图案并不相同,风格却是一脉相承。 金斗斗将一缕神念投入其中,很快便道:“玉简里确实留下不少信息。” 随后她便将玉简,递给了李往矣。 李往矣接过后,也投入一缕神念,须臾之后,他浩然之气轻吐,白天仙玉玉简立即散发出濛濛光辉,化作了一副不断流转的画面。 …… 曾经,在人间某处,有一个名叫长夜的国度。 长夜君王出身卑微,却胸藏大志,告别师门独身下山后,带领着一群同样卑贱的民众,从万千妖邪手中,夺得了一片领土,建立长夜国。 长夜国自建立起,安乐平和,长夜君王神通广大,既让恐怖妖邪不敢窥视,又将自身所学传与全国百姓,想要打造一个人人如龙的地上天国。 长夜国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普通黎民,自然是对他崇拜有加,感恩戴德,视其为无上君父。 某次远游,长夜君王带回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并封其为王后。 因王后美丽、贤惠,又仁慈,同样受到了全国民众的爱戴。 正当长夜君王与王后夫唱妇随,琴瑟和谐,欲带领长夜国扫荡妖邪巢穴,向皇朝迈进的时候,一个流言突然在整个国度流传开来。 “王后是妖邪次主,君王已被魅惑,当清君侧,诛妖主!” 这个流言,一夜之间便传遍整个长夜国,连古道边的野草,与城中三岁稚童都知道。 不知道谁带头,无数人聚集到长夜城外,想要拜见君王,以辨清浊、正邪。 当时,长夜君王正为了与妖邪之主决战,而闭关修炼最强神通,不可出关,于是王后只好出面,安抚臣民。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妖邪之身,王后甚至自剖心扉,将自己大道本源,展现给所有人看,但因其来历特殊,非人类之身,哪怕其本源证明与妖邪无关,仍是无法让躁动的民众认可。 最终在一个晌午时分,不知道谁鼓动,谁带头,眼睛发红的民众打着“清君侧、救君王、诛妖后”的旗号,冲向了王宫。 到后来,除了戍卫王宫的五大统领,与王后亲兵,连所有王城禁卫,也都加入了民众之中,王后与五大统领不能敌。 最后所有王后亲兵战死,五大统领力尽被俘,而王后则被民众抓住,绑在了王宫前的广场上,要以火刑烧死。 躁动的民众、厮杀的动静、王后的悲鸣,都没能穿过长夜君王的闭关大阵,最终在烈烈大日之下,长夜王后于火中殡天。 而当最后一缕火焰消散,烈日当空的长夜城,瞬间变得一片昏黄,如那道火焰,永远留在了天空之中。 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作了漫长的漆黑之夜。 长夜城,开始变得名副其实。 “这就是长夜上下两城,夜间漫长,而白昼昏黄又短暂的原因?”金斗斗看完这一段光影画面,忍不住喟叹道。 李往矣唏嘘道:“应该这就是缘由了,还真没想到长夜城的天,是这么黑下来的。”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之前斩杀的那些无头魅影,除去没有头颅外,其实与那些躁动的民众很像?” 金斗斗点头:“确实是他们,看来在长夜王后死后,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所以才会导致他们变成那样。” “是长夜君王做的吗?” 这个暂时无法定论,毕竟到刚才的截止画面,长夜君王还在闭关之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李往矣却基本能够确定,道:“你在下城的时候,可有遇到一位身着黑纹飞鱼袍的强大刀客?他是下城的守护者,我怀疑他就是那被俘的五位王宫统领之一。” 金斗斗道:“我遇到了另外一位类似的守护者,不过他并不是身着黑纹飞鱼袍,而是身着黑色蟒袍。” “他当时想将遇到的所有三洲天骄,赶出长夜城,被佛子三悟挡住了,听你这么一说,他好像也是五位王宫统领中的一位。” “不过,他的面容、身形,都有一定的改变,只是气质相符。” 李往矣道:“也许在那些躁动民众,化作无头魅影的过程中,五大王宫统领也遭遇了一些诡异之事,以至于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金斗斗赞同这个推测,以他们当前的境界,一般是不会认错人的。 长夜王后已死,那些躁动民众变作了诡异的无头魅影,而五大统领,却仍保留了神智,只是境界降落,留在了下城之中。 看来这其中,还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李往矣又将自己遇到的,西北烽火洲天骄封正禄,被下城民众抓住,差点被烧死的事情,告诉金斗斗。 他猜测这件事,并非全部因那邪气少年而起,也与当年烧死王后一事,有一定的关联。 这情景实在是太像了。 金斗斗赞同。 正当两人讨论的时候,那玉简散发出来的光影画面,突然又变了。 整座长夜城,依旧是漆黑长夜,烧死王后之后的全城民众,依旧躁动混乱,只是在长夜城外,却突然涌现了密密麻麻的妖邪大军,将整个长夜城包围了。 那妖邪大军之中,有一座王辇,王辇之上,坐着一个无比高大而恐怖的邪魔,正是传闻中的妖邪之主。 妖邪之主旁边,站着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与王后同等美丽,却并不相像。 而周遭的妖邪,以次主之礼待之。 看到这一幕,躁动的人群中,终于有人醒悟过来了,知道大家冤枉了王后,王后并非妖邪次主。 这一刻,有人懊悔,有人害怕,有人惊恐。 君王在闭关,而唯一可以带领长夜国,抗击妖邪的王后,却被烧死了,连王宫禁卫,也只剩下五位统领。 如今妖邪二主亲率万千妖邪围城,该如何抵挡? 躁动的人群,一片慌乱,有人跪在地上忏悔,乞求王后魂魄归来,带领他们抵挡妖邪。 有人立即跑去释放被俘,准备下一次天亮再处死的五位王宫统领,让他们带领大家保卫长夜城。 还有人跑去君王闭关大阵之外,想要请求无上君王提前出关,以镇压妖邪,还长夜城以安宁。 王后的魂魄,没有归来。 而五位王宫统领,倒是肩负起了自己的职责,暂时忘却了仇恨,站到了城墙上,组织大家抵御妖邪。 只是,无有君王与王后坐镇,整个长夜国又有谁能抵挡住妖邪二主? 很快长夜城便被攻破了,五位王宫统领只好带领大家,在半山腰上,再临时隔出一座城,再次建立阵地。 由此长夜城,有了上下两城。 但临时建立的上城防御,仍无法挡住源源不断的来袭妖邪,就当全城民众陷入绝望的时候。 君王出关了。 长夜君王从闭关大阵中走出,十分惊诧,没想到自己强盛而安乐的国度,会一夕之间,被妖邪大军攻入王城。 而当知道王后已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比漆黑的夜色还要黑。 全城的民众,跪地乞罪,无一人敢争辩。 看到这里,李往矣和金斗斗都很好奇,长夜君王会如何做。 国度、爱妻,皆因这些人而毁,身为无上君王,他将如何处之? 两人没有等太久,只见画面之中,长夜君王冷冷地扫了所有匍匐着的人一眼,而后一步踏出,越过了城墙,来到了妖邪大军面前。 约莫一盏茶后,包括妖邪之主在内,所有围城妖邪皆被歼灭,唯有妖邪次主——那位年轻美丽的女子——因妖邪之主陨落前的庇护,逃得半条命,不知所踪。 再之后,长夜君王返回了上城。 看着那些曾经无比熟悉,而如今变得陌生的跪成一地的民众,长夜君王淡漠开口:“我曾经拼死守护,想要带着一起走向皇朝,晋升仙朝的人,原来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的爱妻。” “我一心建立的安乐国度,一夕之间,竟然都已离我而去。”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全城鸦雀无声,只有无数人以头抢地,不断磕碰的声音。 但这并不能溶解长夜君王脸上的冷意。 他大手一招,一道美丽而虚幻的女子,于空中凝聚,带着满身的火焰,朝他走来。 正是之前民众跪地乞求,却求不回来的王后的魂魄。 “夫君……” “我的妻,你觉得我该拿他们怎么办?”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失落岁月 长夜君王看着浑身带着火焰,朝自己走来的妻子,脸上充满了怜爱。 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恨意。 “我的妻,你觉得我该拿他们怎么办?” 李往矣和金斗斗也很好奇,不过进入长夜城后经历的一切,也让他们多少猜出了一些。 长夜王后的残魂十分虚弱,她已然无法说话。 听到夫君询问,她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而后就在火焰中,彻底化作了飞灰。 长夜君王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 他将爱妻的骨灰收起,握在左手中,而后看向地上跪着的民众。 包括黑纹飞鱼袍刀客在内的五位王宫统领,尽管满身血浊,伤痕累累,却还是从城头走来,单膝跪在长夜君王面前。 “君上,未能保护好王后,我等死罪!” 作为君上最信任的禁卫统领,没能守护好王后,是他们的失职,他们一起跪地求死,无有他念。 然而长夜君王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理会。 而是望着满城下跪的民众道:“尔等身为长夜国臣民,大敌来袭之前,只因一个谣言便犯上作乱,捣毁社稷,戕害王后,罪无可赦。” “依长夜律令,全部处斩,并株连九族!” 听到这一王命,所有参与躁动、叛乱的民众,都面如死灰。 长夜君王却直接大袖一挥,数百道黑雾如鬼蛇一般涌出,瞬间便弥漫了整座长夜城。 所有叛乱民众,都被黑雾鬼蛇吞去了脑袋和魂魄,化作了一只又一只的无头魅影。 黑纹袍刀客等五位王宫统领,在这一刻,心情都变得无比复杂。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君上,已然入魔。 顷刻之后,偌大的长夜城里,只剩下五位统领,还有那些身高不足三尺的儿童,还活着。 这些儿童,是那些躁动叛乱者的后人。 长夜君王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并无一丝慈悲,只有淡漠。 他右手一探,这些儿童三魂七魄中的二魂五魄,纷纷离体,没入他左手中的王后骨灰里。 “你们的祖辈、父辈,叛国作乱,害死王后,那孤就用你们的魂魄,来复活王后。” “不仅是伱们,你们的后人,你们后人的后人,世世代代都将献出二魂五魄,直至王后复生为止!” 被抽去魂魄,早已失去神志,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儿童们,并不能理解这番话,也不知道他们未来将经历什么。 画面之外,地宫中的李往矣与金斗斗,则终于明白长夜城中的民众,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茫然,失去神志了。 原来是长夜君王所为,是在“还债”、“赎罪”。 到此,长夜城的大部分隐秘,皆已揭晓。 但是画面里的故事,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处罚完叛乱罪人的后代后,长夜君王又对五位王宫统领道:“你们守护王后不利,亦是死罪,念在你们不为叛乱所惑,一直矢志不渝,忠君守国的份上,孤饶你们不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罚你们永远镇守在长夜城中,看守这些罪人后裔,直至王后归来。” 黑纹飞鱼袍刀客五人,不敢违逆,也无力违逆,只能俯首应诺。 而后长夜君王又将化作无头魅影的民众,留下的躯体,全部抓取,淬炼为生之血气,融入王后的骨灰之中。 同时又将飞舞在城中各处的黑雾鬼蛇,也全部投入王后骨灰中去,有了这些黑雾鬼蛇的牵绊,这些躁动叛乱的民众,即使如今变作了无头魅影,亦将每日献出一缕本源魂力,作为长夜王后复活的养料。 但这些,还不够。 想着爱妻生前绝美姿容,想象中爱妻被烈火焚烧时的痛苦,长夜君王走向了城外。 被隔绝出来的下城之中,包括妖邪之主的残骸在内,躺着无数妖邪尸身。 长夜君王将王后的骨灰,收入自己的命海之中,大手一挥,所有妖邪尸身纷纷起身,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 只是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团团黑气,昭示着这是一支死亡大军。 而且还是妖邪死亡大军。 然后这支妖邪死亡大军,在长夜君王的驱动下,走出了长夜城,走出了长夜国度,去往了人间。 “他这是要做什么?”金斗斗问道。 她毕竟没怎么读过书,见识比较浅薄,有些东西一时看不明白。 李往矣蹙眉道:“他要复活王后,而长夜城中这些魂力和血气都不够,所以他要带领这支妖邪死亡大军,去掠夺他处的生灵。” 金斗斗惊骇:“以他的境界,这么做岂不是会带来生灵浩劫。” “是啊。” 李往矣感慨,他也猜不到后面是怎么收场的。 九大洲的百家书籍,都没有记载这场浩劫,如果真的发生了,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 他又想到了进入秘境之前,风娘说这是一段失落的岁月。 莫非这段岁月,被哪位大神通者截断了? 那这场生灵浩劫,发生了么? 无从猜测,只能继续往下观看。 …… 已然死去又“复活”的妖邪大军,在半残的妖邪之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向了临近的国度。 与长夜国毗邻的是一个小国,很快便被妖邪大军覆灭了。 从国王到军队,再到普通国民,小国里的所有人都化作了魂力和生之血气,被注入进长夜王后的骨灰中。 唯有国君最小的女儿,被临死前的国君,用国都地下隐秘的传送阵法,送出去了。 小公主当时不过五六岁,长得精致玲珑而楚楚可怜。 看到这个小公主,李往矣神情微异。 金斗斗好奇:“怎么了?” 李往矣回道:“你不觉得,这个小公主有些熟悉吗?” 红披风少女摇了摇头:“没觉得。” 李往矣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回想画面中,乘坐传送阵法远去的小公主,很快便明白过来了。 金斗斗却更加不解:“怎么了。” 李往矣微微摇头,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小公主,应该是神主娘娘?” “神主娘娘?我没看出来。” 这次李往矣没有再解释。 刚刚画面里只有五六岁的漂亮小姑娘,确实与风华绝代,又高大威严的神主娘娘不太像。 但红披风少女没认出来,是因为她没有见过神主娘娘,年轻时候的模样。 而李往矣,恰好在碧落天的明月之上,见到了少女时期的东华山神主。 那时候的少女云暮色,还是个美丽而活泼的少女,一袭白衣胜雪,灵动仙气,却会打趣他。 通过刻字道韵相遇的她,与刚刚被送走的小公主,眉眼之间,十分相像。 而这个长夜城秘境,又是神主娘娘选定的,如此叠加在一块,李往矣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只是涉及到老龟洄游与碧落天的隐秘,有些事情,不好说与红披风少女听。 当初在碧落天的明月之上,李往矣与少女云暮色相谈多时,还真没想到,她是这等出身。 一个亡国的小公主,到参与洄游的天才少女,再到主宰一洲的无敌神主,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事情? “如果这个小公主,真是神主娘娘,那她为何要让咱们进入这长夜城中?”金斗斗不解道。 李往矣摇头:“我暂时也猜不出来,继续往下看吧。” …… 画面中,长夜君王目光深邃,穿过小国的护国大阵,看见了国君在临死前,将小公主送走。 但他却并没有去管。 在收取所有魂力和生之血气后,他又驱使着妖邪大军,开往下一个国度。 当第三个国家,即将被死亡的妖邪大军攻破时,一个腰系酒葫芦,衣衫褴褛的老头出现了。 “师弟,住手!” 老头破空而至,落在妖邪大军前面。 “老酒瓮?” 这回金斗斗一眼便认出了这突然出现的老头,正是他们在街头遇上的,神神叨叨的老酒瓮。 没想到他与这长夜城,竟是这般渊源。 “师兄?”看到老酒瓮,长夜君王眉头微皱,道:“师兄,你为何会来?” 老酒瓮看着他面前的妖邪大军,又看看他满身黑气,神情忧愁地道:“师弟,何苦这般?” 长夜君王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师兄,晴儿被他们害死了,我与晴儿之间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要复活晴儿。” 老酒瓮回道:“我已经知道晴儿弟妹的事了,也推算出了长夜国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师弟,你如果只是给晴儿弟妹报仇,或者只在长夜国中复活弟妹,那师兄我自是不该阻止你。” “可是你现在,已经毁掉了两个国家,让无数生灵无辜枉死,如此作为,有悖天理,师兄必须阻止你。” 长夜君王微笑道:“师兄,从小你最疼我了,我的这一身本事,也大多是你教的,我视你如兄亦如父。”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只要师兄开口了,那我万万不敢拒绝,只是今日这事——师兄不应该来的。” “我一定要复活晴儿!” 老酒瓮看着昔日最疼爱,也最听话的师弟,老脸上浮现了一抹痛苦之色。 如果他前几日没有喝醉,早从黄昏城过来,就不会有今日这出惨剧,晴儿弟妹不会死,长夜国不会破,这临近的三国,也不会受到牵连。 “师弟,是师兄错了,喝酒误了事。如果我不喝醉,应该能预感到晴儿弟妹这一劫的。师兄愿意赎罪,弥补这一切。” 长夜君王却摇头,道:“师兄,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些人太愚蠢了,我为了他们,与妖邪之主厮杀十数载,可谓是披荆斩棘,付出所有。” “结果他们只因一个谣言,便抛弃了自己的国度,残害了我的晴儿。” “所以,是他们的错,与任何人无关。” “他们的错,他们便要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而且长夜国已毁,我的晴儿已死,根本不可能弥补。我知道师兄你想做什么,你做不到的,逆乱时空,让一切回到事发之前?就算是咱们师父还活着,也不可能做到。” 老酒瓮默然。 他确实想试一试施展他们这一门的终极神通,逆乱时空,重塑岁月,让一切回到长夜国乱之前。 黄昏、暮夜、白昼,他们这一门的大道神通,都与时间与日夜交替有关,师父兵解之前,更是曾将一道终极大神通,传授给他。 他还没有学会,但为了师弟,为了晴儿弟妹,更为了三国枉死的民众,他愿意一试。 “师兄,那道终极大神通,根本是假的。除非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否则人间没有一人,能够逆乱时空,重塑岁月。” “如果真有可能,师弟我岂会不来找师兄?” 长夜君王作为师门中天赋最高的小师弟,十分清楚那道终极大神通,是什么情况。 老酒瓮道:“总要试试,或有希望。” 长夜君王满脸笑意道:“我只是入魔了,并不傻,师兄莫要诓我,也不要自欺欺人。” “那道终极大神通乃是禁忌之术,师兄境界不到,只要尝试,便会身死道消。” “我已经失去晴儿了,不想再失去师兄。” 老酒瓮喟叹:“既然师弟一切都明白,那便收手吧,你应该也清楚,你这复活弟妹之术,也是行不通。” “以万千魂力与生之血气为引,根本不可能让一个神魂寂灭的人归来,只是徒增杀戮。” “晴儿弟妹,已如师父一般,归天了。” 长夜君王回道:“但我想试试。” 师兄弟俩,几乎说着同样的话,但语气却不同。 老酒瓮一双枯眉紧锁,他看着面前的师弟,又看看被妖邪大军围困的国都,心里微微叹息。 “师兄,你走吧,暮夜城和长夜国已经没有了,师姐陨落,白昼城也大不如昔,只剩下你的黄昏城了,咱们师门还得靠你传承下去。” “师弟,收手吧。” “我不。” “那师兄只能阻止你,你别怪我。” 长夜君王看着脸色变得凝重的师兄,最后一次笑道:“师兄,我从小就敬爱你,崇拜你,自师父仙逝后,一直未再请师兄指教过。” “今日,就让我再向师兄讨教一次!”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长夜君王 老酒瓮与长夜君王师兄弟这一战,画面中没有具体的过程。 只看到一阵紊乱的光影之后,一身黑气的长夜君王已经消失,唯有一个瘦削的老头儿,踽踽独行于苍凉的荒野之中。 身后是半摧残的王都。 老头儿神情痴惘,却泪水横流,溢满了脸上的每道皱纹。 夕阳西下,残霞如血,寒鸦乱飞。 不知道在苍凉的荒野中走了多久,老酒瓮趟过血河和野泽,来到了一条官道上,遇上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精致玲珑,充满灵气。 只是现在却有些脏兮兮的。 正是被长夜君王第一个摧毁的小国的那位小公主。 神情痴惘的老酒瓮,看到这个小姑娘,神情一下清醒了许多:“你是云国的那位小公主?” 小姑娘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暮色。” “暮色?这是天意吗?还是……不管怎么说,是我们这一门,欠你的。” 老酒瓮满脸愧疚,身形萧索。 小姑娘微微仰头,看着这个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衣衫褴褛的老头儿。 她看见这老头,只剩下半缕残魂。 也看到他身后,有一段妖邪遍地、生灵涂炭的定格岁月。 这段岁月正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于残阳暮霭之中。 其中包括她的那个故乡小国。 “小暮色,你跟我走吧,这是我们日夜天宗欠你的,终有一天,会报偿于你。” 小姑娘有些懵懂,却还是点了点头。 随即只剩下半缕残魂的老酒瓮,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向远方,慢慢消失在画面之外。 在最后一道光影里,一座夜下大城,最终隐迹于岁月长河之中。 …… 李往矣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失落岁月的由来。” 金斗斗则低语道:“原来,那小姑娘真的是神主娘娘。那她将我们送入这段失落岁月中,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准备清算国仇了吗?”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往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金斗斗侧头看着他。 “怎么了?” “我觉得可能不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是跟你有关系。” “这话怎么讲?” “你还记得之前与老酒瓮相遇的事吗?他是循着什么东西过来的,而他刚走没多久,你的那件本命物便出现了。” 李往矣也终于回想起了那一幕。 迄今为止,他也没想明白,他的本命物万象更新印,为何会在老酒瓮离开后,出现异动。 莫非这件古印,在遗失秀峰山之前,曾与老酒瓮有过交集? “带走小神主娘娘的,只是半缕残魂,真正的老酒瓮还留在这段失落岁月之中,他肯定还会再次出现的,到时候问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金斗斗点头,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在玉简映照的这段画面和故事中,并没有涉及到那头域外天魔,它在这长夜城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能捋得过来吗?” 李往矣仔细回想进入秘境前,风娘说的那番话,道:“那头域外天魔,肯定是神主娘娘成长起来以后斩杀的,也就是说是在长夜城定格为失落岁月之后,再被神主娘娘送进的。” “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或许真是为了清算失落岁月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一头域外天魔的尸身与本源,能够做很多事情。” 金斗斗甩甩头,她是真的不爱思考那些复杂的东西,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身边这位寒山嫡传,还有其他人去应对好了。 她只管有架就打,有邪魅就杀。 不过看着栩栩如生的长夜王后的雕像,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王后娘娘最终复活了吗?” 李往矣摇头:“肯定没有,要不然长夜城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神魂寂灭之人,还能再活过来,这样岂不是无数大神通者,都能万古长生?” “可即便是境界高超如三教祖师,也都有定数,不敢说自己能长生不死。” 金斗斗反驳道:“可世间不是有过各种死而复生的传闻出现吗?” 李往矣笑道:“确实有死而复生之事,不过那都是没有真正寂灭之人,还留有残魂或者神念,才有可能靠各种秘法或者奇物,让他活过来。” “确切地说,这不叫死而复生,而应该称作枯木逢春。” 金斗斗点点头,明白了。 李往矣则想到了半妖少年林蔚,他背着黑棺,带着他的爷爷去西境,也不知道找到噬魂花了没有,救活了爷爷没有。 他是希望这位孤僻而单纯的半妖少年,能够得偿所愿。 年少受尽苦难,家破人亡的他,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小云暮色? “世上有如此多的圣人、剑仙、道君、佛陀、武神,却仍有这么多的灾厄、劫难,这世道终归还是有问题的。” 金斗斗有些讶异地看了青衫书生一眼,没想到他还会发出这么一番感叹。 她忍不住道:“我在太仓城时,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讲过,你们儒家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外,还有一个理念,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致力于造一个大同社会。” “你也有这样的理想么?” 李往矣洒然道:“我没有这么大的理想,但这个世间终究是有问题的,天地圣人、剑仙、道君、佛陀、武神,乃至各大皇朝、仙宗,具备那么大的神通,占据那么多的气运,却仍然不能阻止一些大劫出现,让天下黎民过得好一点,那这些大神通者与皇朝、仙宗,存在于世间,又有何意义?” “倒不如天下无法,世间无道,或许九洲百姓,还能安乐一点,至少不会有动不动出现覆国之祸。” 金斗斗道:“我没读过书,不如你懂那么多,我只知道这世间只要一日还有邪祟、戾气存在,那便需要有斩邪之刀在手,否则面对那些妖邪鬼魔,世俗黎民,反而更加束手无策。” “有神通不是错,错的可能是没有用好。” 李往矣有些意外地看了红披风少女一眼,夸赞道:“是我偏激了,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一番明辨之理,受教了。” 金斗斗撇了一下嘴道:“我不懂什么明辨不明辨,只是在街头混久了,自然就是懂得一些道理。” “如果没有手中的这把大刀,或者我手中的这把大刀不够犀利,那我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阿嬷大娘,早就死了。” 李往矣长鞠一躬,作揖拜道:“多谢金姑娘教我,我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终究还是纸上谈兵多、走马观花快,不如姑娘久居市井见解深刻。” 金斗斗让到一边,不太习惯读书人动不动就作揖施礼这一套。 不过身边的这位青衫书生,倒是不让她反感,可以同行。 “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李往矣环看了一圈整个地宫,又看向面前的长夜王后雕像,道:“长夜君王必然还活着,这尊雕像应该是他亲手立的。” “这座王宫‘复活’,出现各种华彩、气息,应该是他要归来的征兆。” “所以,咱们就等着他出现吧。” “这场大戏,到底该怎么结束,与咱们没有多大干系,还得看神主娘娘和老酒瓮前辈。” 金斗斗赞同。 她见过了那长夜君王,一人独灭万千妖邪的手段,远不是她能够应对的。 “现在,这个给你吧。”李往矣将玉简,交还给红披风少女。 这玉简本来就是她拿下来的,其它的且不说,光是白天仙玉材质,便价值连城,乃是无上宝物。 金斗斗见他递过来,也不扭捏,直接收下。 她对长夜王后的印象挺好的,如果有可能,她愿意为她做点什么。 随后两人又查看了一遍整个地宫,确认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后,拜了拜长夜王后,便顺着一条过道,离开了地宫。 没走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又一座石门前,石门上仍旧刻画着玄奥复杂的图案,李往矣依葫芦画瓢,再次用神念,一笔画成了整个图案,石门便开启了。 石门之后,竟然又是一座假山。 从假山出来,便来到了地面,也是一个花园。 不过这个花园十分祥和,繁花盛开,莺飞蝶舞,不像是夜下大城的花园,更像是人间某位雅士的别院。 “有人!”金斗斗突然提醒道。 李往矣也发现了花园里的人,只见在一大株紫薇花下,站立着一个恬淡出尘的青年白衣僧人。 气质出尘的白衣僧人,正低头看花下几只蚂蚁嬉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是在看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听到两人发出的动静,他侧头施了个单手礼,和颜道:“阿弥陀佛,小僧三悟,见过两位施主。” 这位正是北止戈洲当代佛子,北洲地榜第三的三悟和尚。 金斗斗已经是进入秘境之后,第二次与他照面了,当初明明为十境的三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下城,曾抵挡过一位十境的王宫首领。 于是她抱拳回了个礼。 李往矣则拱手道:“三悟大师,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三悟面容清俊,态度温和,道:“在李施主面前,小僧万万不敢称大师,你还是叫小僧三悟就好。” “我在看蚂蚁学字,这长夜城的蚂蚁,比起外面的蚂蚁来,好像要聪慧不少,颇有佛缘。” “哦,是吗?那我也看看。”李往矣走上前去。 金斗斗跟上。 两人来到紫薇花下一看,却见那几只蚂蚁,正在地上或转圈,或停止,或搬运东西,实在没看出来,他们是在学字。 金斗斗正按捺不住好奇,想要询问,却见不一会儿,花下又来了一大群蚂蚁,然后这些蚂蚁,迅速组成了一个“佛”字。 “二位施主请看,这些蚂蚁,确实与我佛门有缘。”三悟微笑道。 金斗斗撇了一下嘴,如果想要,她还能让这些蚂蚁,跟太仓城随便一坨马粪有缘呢。 李往矣却目光微凝,因为他看到这些组成“佛”字的蚂蚁身上,并没有一丝神通残留,而且它们身上,还隐隐散发着几丝纯粹的佛性。 “三悟大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三悟见他还是叫自己大师,却也不闹,由着他去,道:“我给它们念了两个时辰的佛经,没想到它们真的顿悟了,你说它们是不是很有悟性?” 李往矣笑道:“大师竟然能对一群蚂蚁,念上两个时辰的佛经,在下佩服。看来它们确实与你佛门有缘。” “大师是要将它们度化为佛门金刚护法吗?” 三悟摇头微笑:“非也,天下之生灵,凡有慧识,便皆有佛性,小僧只是恰好与它们相逢,便传些经文而已。” “至于它们以后能成长到哪一步,入不入佛门,皆看它们自己的因缘造化!” 李往矣轻摇折扇,笑道:“三悟大师不愧是我北洲当代佛子,此等胸怀,无人可比。” “大师,你既入这长夜王宫多时,那应该知道这座大城发生过什么吧?或许,正需要大师来作法超度一番。” 三悟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自入得这王宫以来,确实曾见过许多劫难发生。” “如有需要,小僧自是义不容辞。” “只是神主娘娘早有筹算,或许并不需要小僧现眼,反倒是李施主,与这城中之人,颇有渊源。” 三悟和尚有一门【大慧眼】神通,可以看见许多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刚一见面,他就看到李往矣身上一些因果线,与这座夜下大城,缠绕在了一起。 李往矣请教道:“敢问佛子,到底是何渊源?” 三悟摇头:“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 金斗斗听到这话,又想撇嘴了,既然不可说那你说这些作甚。 李往矣却还是感激道:“多谢三悟大师。” 随后他抬头,越过紫薇花树,看向王宫深处。 就在这时,王宫最高的一座大殿屋顶,出现了一道身着黑袍的高大身影。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长夜与更新 李往矣和金斗斗一眼就认出来了,那站在大殿屋顶上的黑袍身影,正是长夜君王。 他果然还活着。 而且,身上仍然散发着一道又一道的黑气。 三悟和尚是第一次看到这长夜君王,却并不意外,因为他从长夜君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基本上猜到这一位的身份。 长夜君王一出现,立即惊动了所有进入王宫的三洲俊杰。 拓跋孤城、赵白马、赵瑟初、寇末、贺拔山等十境大宗师,包括澹台一霄、谢飐、秋南风、邵宗绪、古子焕、陈病已等九境天骄,纷纷现身,闪现在那座大殿的周围。 与李往矣相熟的南流景、血手盲童宋九,亦出现于不远处。 那复活的域外天魔,尚未寻得,三洲俊杰倒先与这长夜城的主人遇上了。 “长夜君王?”拓跋孤城率先开口。 这位西北烽火洲地榜魁首,显然也从其他地方,得知了一些这长夜城的隐秘,猜出了长夜君王的身份。 除李往矣和金斗斗外,其他人听得这话,各自思量或者传音交流起来。 长夜君王环看一圈,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淡漠道:“那个女人竟然又送了一批年轻人进来,这是把孤的长夜城,当做了她的私人领地么?” 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 李往矣和金斗斗却知道,他说的那个女人,肯定是东华山神主。 因为她之前,曾将那头域外天魔,埋葬进这秘境里。 “每一个人的根骨、资质都很了不得啊,居然是一群天之骄子,把我这长夜城,当成了试炼之地?” 长夜君王再次开口,一眼便看穿了众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那就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份实力,若是空有天资,那就化作无头魅影,永远留在这长夜城中吧。” 说着他大袖一挥,长夜王宫内外,立即涌现出无数的无头魅影,从四面八方扑向三洲俊杰。 这些无头魅影,最弱的也有七境大圆满,最强的则有十境,甚至有几只疑似达到了半步圣境。 这让三大洲的年轻俊杰,见了都有些心惊。 毕竟他们只有三十几位,而这些无头魅影,至少有三百只。 然而。 同样站在一处宫殿屋顶上,处于众人最前方的拓跋孤城,却对旁边的赵白马和赵瑟初道:“那域外天魔尚不知在何处,咱们先对付这长夜君王,如何?” 不需细看,便知道长夜君王的强大,绝非十境大宗师可敌,但拓跋孤城却仍是斗志昂扬。 这位曾杀过衰朽圣人的烽火洲当代第一人,想要挑战一位高深莫测的君王。 赵瑟初点了点头。 这位千年前的绝世剑子,同样有心一战。 除了叶归人之外,也只有这样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才能值得他出剑。 赵白马见这位本家兄弟点头了,便也只好答应道:“那就试试?” “嗡!” 赵白马话音刚落,拓跋孤城就出手,猛然纵身而起,以霸血暗金打造的方天画戟,刺破虚空杀向长夜君王。 “咻!” 赵瑟初亦召唤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直接一变十、十变百,形成一座剑阵,从另一个方向截杀长夜君王。 赵白马则一拳打出,拳意如山岳,横空而至。 长夜君王见到这三位年轻人的攻击,脸上仍是一片漠然,他手指轻弹,便弹飞了拓跋孤城的战戟。 又一挥袖袍,化解了赵白马的拳势。 而后对御剑而至的赵瑟初道:“【海天屠神剑阵】?你是瀛洲剑宗海天老儿的传人?” 说话之间,他竟是任凭【海天屠神剑阵】靠近自身,并不抵御。 只是以上百柄剑锋组成的剑阵,在靠近他一丈之处,便无法再前进了,被一道无形之墙阻挡。 赵瑟初见状,并不气馁,神随念转,第一把本命飞剑瞬间又幻化出了九百多道剑影,【海天屠神剑阵】,亦进阶为其终极状态【大海天屠神剑阵】,爆发出海上风暴,波涛汹涌般的杀伐之力。 同时回道:“海天老祖乃是我五代师祖,瀛洲剑宗赵瑟初,向前辈问剑!” 长夜君王回道:“还真是故人之后,可惜啊,你还是太弱了。若是你突破到了剑仙之境,或许这【大海天屠神剑阵】,能给我带来些许困扰,现在,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赵瑟初听到这话,有些恼怒。 千年前,身为一代剑子的他,就曾杀过一些堕落的大神通者,甚至宗内的一些剑仙师长,也不敢轻视他的飞剑。 如今封印千年,一朝入世,却被眼前这位小觑,让他的剑阵之中,蕴含着几分怒意。 与此同时,拓跋孤城与赵白马,也再次杀来。 拓跋孤城的霸血战戟,凝聚着莫名之力,锋芒未至,便已让虚空震颤,绝对有斩杀圣境之威。 而赵白马则拳罡如雷,竟是在一瞬之间,打出了一百二十八道拳印,每一拳皆可摧山、倒海、崩城。 再加上赵瑟初蕴含怒意的【大海天屠神剑阵】,三者齐出,竟是形成了一个恐怖杀域。 寻常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若是遇上,绝难善了。 长夜君王见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沉凝,不再那么托大,袖袍挥舞,以神通相对。 这边三位最强者,对上了长夜君王。 其他的三洲绝境,则迎上了围攻过来的无头魅影,不管是十境的贺拔山、赵龙城、寇末等人,还是九境的谢飐、秋南风、澹台一霄、南流景,纷纷出手。 三悟和尚、金斗斗,也都出手了,一个以佛门金光,镇压袭杀过来的无头魅影;一个则用大刀,砍翻一切靠近的邪祟。 李往矣看着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位,对战长夜君王,不禁感叹道:“不愧是本次三洲大争的三位带头人,战力真是非同一般,吾等不如也。” “若是对上的是一般的十一境圣人、剑仙,还真有可能被他们斩杀。” “可惜这位长夜君王,境界太过超然,唯有超绝人物,才可与其争锋。” 说话的同时,李往矣也以【八极剑指】,点杀一个个靠近的无头魅影。 或许是因为处于长夜王宫,蕴藏某种禁制,这些无头魅影被杀之后,并不会换成更强一阶的魅影。 这让三洲俊杰,轻松了许多。 但是尽管如此,三洲俊杰的处境,还是不太妙。 毕竟这无头魅影太多了,每个人基本上都要应对十倍之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陨落。 而且李往矣发现了,自从长夜君王现身之后,脚下的长夜王宫好像进一步复苏了,形成了一处人间禁地一般的存在。 他想起了黑纹飞鱼袍刀客的话,又用【大易天机术】推衍确认了,如果他们死在这里,将会彻底死去,无法在秘境之外复活。 “大家小心,有什么法宝、符箓该使就使,不要吝啬,保命为主,如果死在这里,将无法被接引出去,将变成新的无头魅影!”他大声提醒道。 除拓跋孤城、赵白马、赵瑟初三人之外的所有十境大宗师,都在对付那些十境的无头魅影,和几头疑似半步圣境的魅影首领。 单论个人战力,寇末、三悟、贺拔山等三洲年轻大宗师,远胜于这些十境的无头魅影,只有那几头疑似半步圣境的魅影首领,比较难缠。 但因为这些无头魅影数量太多,他们还是打得很艰难。 听到李往矣的提醒,大家都心中凛然,万分注意,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的话。 长春道子南流景,一边击杀无头魅影,一边向他靠近,道:“这些魅影太多了,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儿,你读书多,脑子灵活,想想办法。” 金斗斗在砍翻一头九境大圆满的无头魅影后,也开口道:“如果老酒瓮前辈不出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李往矣明白红披风少女什么意思,他立即将本命物万象更新印召唤出来,那个满身酒气的老头儿,上一次是因为万象更新印才现身的,或许它能将他吸引过来。 同时眼见众人的处境越发不利,又见拓跋孤城、赵白马、赵瑟初三人合战长夜君王,也处于下风,变得只能守,无法进攻之后,他想起命海之中的另外一位。 正当李往矣想要分出一缕神念,化作神识之像,与魂影女子花非花做个交易,让她出手之时,刚刚出现的万象更新印,在他身前悬浮了一会儿后,突然朝长夜君王飞了过去。 不远处正用一记【如来千佛手】,打杀一头十境无头魅影的三悟和尚,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 “我就说李施主与这座长夜王宫,颇有渊源,出家人果然不打诳语。” 附近的金斗斗听到这话,瞟了他一眼,她怎么感觉这白衣和尚,是瞎蒙的呢,不过好像被他蒙中了。 李往矣也听到了白衣和尚的话,却顾不得多想了。 看到自家本命物,未得他授意,便主动飞向长夜君王,立即御风跟了上去,邀花非花出手之事,也只能暂且搁置。 “嗖!” 万象更新印几乎一瞬间,就穿过了匆匆阻碍,出现在了三位年轻一代最强者,合战长夜君王的近前。 拓跋孤城三人,不知道这个古朴大印来自何方。 长夜君王看到闪耀神秘道纹的万象更新印,脸上却浮现了一丝异色:“万象更新印?” “怎么会出现在我长夜城?” 长袖一拂,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便飞了出去。 长夜君王定定地看着悬停在几丈之外的古朴大印,神情一片惊疑,又带着几分凝重。 李往矣御风而至。 他将神念投入万象更新印之中,此印未与他脱离,仍与他的命魂、命海,戚戚相关,但是此时这枚古朴大印,却仍自行漂浮。 他不由看向长夜君王,问道:“长夜之主,您认得这万象更新印?” 长夜君王扫了他一眼,淡漠道:“自然是认得,它竟然成为了你的本命物?” 李往矣点头:“不错。” “你如何得来的?” “机缘巧合而已。” “机缘巧合?我不信。” 长夜君王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 拓跋孤城、赵白马、赵瑟初三位,各立一方,刚刚被长夜君王拂飞,并没有受多重的伤,仍有再战之力。 他们都好奇地看着一袭青衫的李往矣。 除了之前与神主娘娘共同神游之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视这位寒山嫡传。 在此之前,李往矣尽管身登《惊世名录》,名扬天下,但境界却差了许多,并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事,对于李往矣与长夜君王交谈,也很好奇,但是却不得不应付无头魅影,无暇观看。 “刷!” 长夜君王突然袖袍一撩,便带着万象更新印与李往矣,消失在原地。 “李往矣!” 南流景、金斗斗、陈病已等与他相熟的人,看到这一幕,却都十分担忧,却又无可奈何,无从寻起。 连拓跋孤城,也神情微异道:“他既与神主娘娘同游,应该不会出事吧?先是与神主娘娘共同神游,如今又被长夜君王带走,莫非这小子,才是真正的大气运之人?” 赵白马想到了自家山门,和止戈山演武殿,对这位寒山嫡传的评价,也有与拓跋孤城差不多的想法。 赵瑟初却轻哼了一声,他的眼里,只有风雪崖叶归人,才能与他争一争这气运之子的身份。 其他不管是拓跋孤城、赵白马,还是这李往矣,或者其他大洲的天骄俊杰,都只是河中鱼虾而已,无法与蛟龙共舞。 “长夜君王带着李往矣不知去往何处,咱们先收拾这些邪祟魅影吧,等有余暇,再看能不能救他。”拓跋孤城提着霸血战戟,杀向了魅影丛中。 二赵跟上。 有他们三位对付那几头半步圣境的魅影首领,其他人的压力顿时大减。 …… 长夜王宫深处,某个神秘地宫里。 长夜君王坐在一张王座上,石阶之下,站着青衫俊逸的李往矣。 万象更新印,仍然悬浮在他身前。 长夜君王开口道:“年轻人,咱们做个交易吧。” 李往矣笑道:“我也想,可惜她不同意。” “谁?” 长夜君王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从万象更新印中飞了出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少女云暮色再现 长夜君王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白影从万象更新印里飞了出来,化作一位白衣少女。 这位白衣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气质清丽出尘,一眼望去,却又给人一种温柔明媚的感觉。 “你是谁?”长夜君王询问道。 境界超然如他,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穿这位白衣少女的深浅。 李往矣却闲散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因为这位白衣少女,不是他人,正是他当初在碧落天那轮明月上,遇到的少女云暮色。 在一刻钟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位的存在。 而当长夜君王出现,他分出一缕神念进入命海,想要与魂影女子花非花做个交易时,万象更新印里传出一道意念,让他瞬间洞悉了许多事。 他这时才知道,当初在碧落天那轮明月上,当他离开那段道韵遗迹时,少女云暮色并没有寂灭,而是潜入了万象更新印之中。 一直在这枚神秘古印中温养神魂,直至现在。 李往矣也终于明白,老酒瓮为什么会现身街道上了,并不是冲着他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来的,而是因为少女云暮色。 毕竟,他乃是少女云暮色的师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老酒瓮离去之时,万象更新印出现异动,乃是因为古印中的少女云暮色,察觉到了师父的的存在。 而这,也是他和长夜君王之间的“渊源”。 实际上,都是源于万象更新印中的少女云暮色。 “我叫云暮色。” 听到长夜君王的询问,少女云暮色清声开口。 声音还是那么婉转好听。 “云暮色?” 长夜君王皱眉,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但隐隐又感觉这个名字,似乎与自己存在某种联系。 “我是云国仁嘉国君的小女儿。”少女云暮色自我介绍道。 长夜君王却摇头:“云国?有些熟悉,但记不起来了。” 李往矣听到这话,神情有些古怪。 少女云暮色却很平静地道:“云国在长夜国之南,是被你驱使的妖邪大军,第一个毁掉的那个小国。” 长夜君王恍然道:“孤想起来了,你就是被云国国君,用地下隐秘阵法,送走的那个小姑娘?” 少女云暮色点头:“是我。” “伱竟然长这么大了?外面过去了多久?” “几千年吧,具体多久我也不清楚。” 长夜君王笑道:“也对,那一日师兄将有关长夜国度的岁月截断了,让它定格在夜色之中,确实难以分清过了多久。” “你的模样有点熟悉,这么说来,那个送域外天魔进来的女人,也是你?” 少女云暮色听不懂这话,扭头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解释道:“应该是神主娘娘。” 少女云暮色立即回道:“是我。” 长夜君王说道:“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孤在你身上感应到了我日夜天宗的神通道韵,应该是师兄为了弥补我的罪过,弥补云国,收了你为传人吧?” “而后你用天宗的偷天之术,将自己留在了某个奇异之地,而本尊,或者说另一个你,则正常成长,变成了那个身着神袍的女人?” 少女云暮色再次点头:“不错。” 自始至终,她都很平静,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平静,让她与那日在碧落天明月之上,大有不同。 那时的她,灵动活泼,甚至还会跟他开顽笑,带着几分天真烂漫。 很显然,她一直记着面前这位长夜君王,是毁国杀父的仇人。 “那么现在,你是要与孤清算国仇家恨吗?”长夜君王最后问道。 “不错。”少女云暮色坦然回应。 长夜君王笑了起来,道:“若来的是另外一个你,孤或许还有些忌惮。你?还是太弱了一些。” 少女云暮色承认:“你说的对。” 随后她转向李往矣,请求道:“李公子,还得再借用一下你的万象更新印,可否?” 李往矣温煦道:“云姑娘尽管用便是。” “多谢公子!” “云姑娘客气。” 长夜君王听到这番对话,看向悬空漂浮的万象更新印,眼里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他将李往矣带来此地,就是想要这万象更新印。 现在,他当初放走的那个小姑娘,却要用它来对付他,这让他心绪难平。 “如果当初我有这万象更新印,或许不用那些事情,就能复活我的晴儿。”长夜君王神情变得淡漠,“不过小姑娘,就算你拿着它,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我想试试。” 说着少女云暮色一招手,样式古朴、闪耀道纹的万象更新印,便飞到了她的手中。 李往矣闪现到一边,静待这场大战的爆发。 就在这时,地宫之中出现了一道玄异光影,一位衣衫肮脏,满身酒气的老头儿,从光影中走了出来。 “师兄?” “师父!” 长夜君王和少女云暮色,几乎同时开口。 来人正是老酒瓮。 此时的他脸上不再痴惘,神志清醒,但看着地宫里的师弟,和少女云暮色,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却透着一抹悲哀。 “暮儿?” “师父!” 少女云暮色鞠躬行礼。 老酒瓮看着清丽出尘的白衣少女,和颜笑道:“暮儿居然长这么大了,为师流连在这长夜城中,一直浑浑噩噩,有时候醒来,与外界的残魂神念交融,看到你还是那个刚刚被带回山门,艰苦修炼的小姑娘。” “有时候迷迷糊糊中,又好像见着你已经超越了为师,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曾来这长夜城中看望师父。” “我喝了太多的酒,睡了太多的觉,已有些分不清真假虚实了。” 少女云暮色温柔笑道:“师父,你没有出现幻觉,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是,现在的我是真的,走出自己的道路,前来看你的那个我,也是真的。” 老酒瓮老眉微挑,很快便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了,开怀道:“好,真好,我的小暮色,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少女云暮色微笑以对。 长夜君王一直等师徒俩聊完,才开口道:“师兄,别来无恙!” 老酒瓮转过身去,看着一身黑袍,散发黑气的师弟,回道:“师弟,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没有放下吗?” 长夜君王淡然道:“我的晴儿还没有活过来,那些罪人的后代,也因师兄的庇护,还保留着神魂、人性,我如何放得下?” 老酒瓮道:“师弟,长夜城的岁月虽然停滞了,算人间,却已经过去了几千年,晴儿弟妹且不说,长夜城那些平民的后人,却已经被你折磨奴役了几千年,再有什么罪恶,也该偿还了。” 长夜君王摇头,却不说话。 该说的话,师兄弟俩几千年来,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此时再说无益。 老酒瓮长叹一声,道:“师弟,你说长夜城民众有罪孽,欠你的,那暮儿呢?” “她的云国,还有另外两个被你摧毁、攻袭的国家,何其无辜?” “你只为了复活晴儿弟妹,便让数百万人身死,你欠下的债,又该如何偿还?” 长夜君王傲然而冷酷道:“我李长夜行事,只求顺吾心意。师兄若是觉得我错了,要我偿还,那来取便是,只要师兄有这个本事。” 老酒瓮再次长叹,眼中的悲哀之色,也变得更加浓重。 “师弟,我日夜天宗是有门规的,你做错了,师兄也只能遵循门规,将你拿下,但愿师父在天有灵不会怪我,也希望师弟不要怨我。” “我自然是不怨师兄的,不过师兄,数千年前你为了这一城蝼蚁和周边数国,自废半数修为,截断光阴岁月,葬送了自己的大道。今日我涅槃归来,就算加上这个小姑娘,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老酒瓮老眼泛红,尽是悲意。 他没有再说话,肮脏的袖子一拂,【画地为牢】神通再现,隔绝出了一方宽广天地。 师兄弟俩旋即战在了一起。 少女云暮色捧着万象更新印,也加入了战斗。 李往矣站在“牢”外,悠闲看戏。 …… 无名地宫之外,长夜王宫王殿前,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三洲俊杰终于将所有无头魅影都斩杀、清除了。 不过原本的三十几位三洲俊杰,也只剩下了十位。 其他二十余位,在无头魅影的围攻下,难以支撑,好在得到李往矣的提醒,他们在被无头魅影杀死前,纷纷选择自尽,或者由同伴帮忙,主动“死”去,退出了秘境。 浑身煞气,手持霸血战戟的拓跋孤城,环看全场,见得西北烽火洲的两榜俊杰,只剩下他,和地榜第三的贺拔山、人榜第一的澹台一霄三人。 东蓬莱洲也只剩下三人,分别是赵瑟初、地榜魁首寇末、人榜第一秋南风。 北止戈洲多了一位,有四人。 分别是赵白马、佛子三悟、人榜第一的谢飐、手拖大刀坐地的红披风少女。 三大洲其他那些十境大宗师,九境天骄,全部出局。 这个结果,让拓跋孤城这位西北洲地榜魁首,有些讶异。 他和赵瑟初、赵白马不需说,乃是场中最强三人。 贺拔山、三悟和尚、寇末,也是三洲青年大宗师中的佼佼者,各洲地榜最强者之一。 澹台一霄、谢飐、秋南风三位人榜第一,虽为九境,真正战力却皆可与十境大宗师争锋,又有大洲气运傍身,能留下也不足为奇。 只有那个头扎冲天辫、身系红披风,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红披风少女,实在是出人意料。 看境界,她只是个普通的九境,竟然能在那么多无头魅影围攻下,活下来? 不过看她身边放着的那把大刀,刀锋凌厉,仍残留有不少邪魅戾气,显然刚刚斩杀过不少无头魅影。 赵白马也扫了一圈,见拓跋孤城目露异色地看向红披风少女,笑道:“拓跋兄,金斗斗姑娘能够留下,并不值得惊奇。” “她可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经历过的战斗、杀伐,与你比起来,只怕也只多不少。” “与那么多的妖魔、邪祟、帝国凶兵交手过,对付这些没有多少灵智的无头魅影,显然不在话下。” 作为兵势峰的当代小师叔,赵白马早在山上之时,就知道金斗斗这位威名在外的北境骑狗少女。 若在对上无头魅影之前,让他在所有三洲俊杰中,选十个最有可能活下来的人,他的名单上,绝对会有红披风少女的一席之地。 听到他的介绍,拓跋孤城不再疑惑,甚至对红披风少女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贺拔山、澹台一霄亦如是。 来自西北烽火洲的他们,最知道从战场中成长起来的,有多可怕。 东蓬莱洲的赵瑟初、秋南风,也略带惊讶地看向坐在地上的红披风少女,唯有寇末,独自站在边缘之地,抬头看天,不关心外物。 佛子三悟施了个单手礼,微笑道:“如果不算被长夜君王带走的李往矣,咱们现在正好是十人。” “可惜那头域外天魔,尚不知道在何处,否则咱们就可以摘了它的心,直接出去了,此次三洲大争,便可提前结束。” 拓跋孤城看向赵白马和赵瑟初,眼中闪过战意,显然刚与长夜君王交手,以及斩杀无头魅影,还没有过瘾。 想再找这两位打一架,分个胜负。 长夜君王太强,无头魅影太弱,身为绝世剑子的赵瑟初,也觉得今日之战,意犹未尽。 赵白马却抢在他们开口前,道:“等找到域外天魔,想必会有一番苦战,咱们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一起想办法,将那域外天魔找寻出来。” 贺拔山点头附和。 澹台一霄、秋南风、谢飐三位人榜第一,作为后辈,没有意见。 金斗斗却道:“不先去寻一下李往矣吗?万一长夜君王要对他不利怎么办?” 拓跋孤城、赵瑟初、贺拔山几人对视一眼。 三悟和尚却笑道:“金姑娘请放心,我已经算过了,李施主此行凶中带吉,而且是大吉,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不仅不会有事,应该还会有极大的收获。” “反倒是我们一会儿对上那域外天魔,需要小心一点。”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清算 长夜王宫殿前的十位三洲俊杰,多少都记挂着随长夜君王一起消失的李往矣。 一是李往矣比较特殊,他以一境之身就登入了《惊世名录》,又与神主娘娘同游一洲。 二是不知道长夜君王,带走李往矣想做什么。 但长夜君王境界实在太高,哪怕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联手,也无法匹敌,如今他突兀离去,更是无从寻起。 不过既然三悟和尚说,李往矣此去凶中带吉,那他们便都不会怀疑。 毕竟这位出身天禅寺的白衣僧人,乃是北止戈洲当代佛子,天生佛慧,身怀许多佛门大神通。 对于预言、推演之术,不弱于阴阳家的一些年轻大家。 “那么眼下首要之事,便是找出那头域外天魔。”拓跋孤城开口道,目光继续落在白衣飘飘的三悟身上。 很显然,他是想让三悟再用佛门预言之术,寻出那头不知隐匿何处的域外天魔。 三悟面带微笑,正要开口,突然一位黑衣人,从外面走来,说道:“我知道那域外天魔,身在何处。” 众人循声看去,来人正是长夜王宫五大统领之一的黑纹袍刀客。 看到这位十境刀客现身,众人神情各异。 不止李往矣,其他人在此之前,也都曾与五大王宫统领,有过照面,甚至像三悟、贺拔山、寇末等几人,还与其中几位交过手。 “你知道那邪魔藏匿何处?”赵瑟初问道。 黑纹袍刀客点头。 “你要领我们去?还是告知我们?作为长夜城中人,你这样做有何目的?”赵瑟初再次询问。 与在场三洲俊杰不同,长夜城中的五大统领,实力强横,此前又是敌对方,不得不让赵瑟初心生戒备。 见识过了长夜君王的强大,此时无人敢再小觑这座夜下大城。 其他人也都戒备而好奇地看着黑纹袍刀客。 唯有拓跋孤城,眼里充满战意,似乎随时准备与黑纹袍刀客这位长夜统领,较量一场。 黑纹袍刀客道:“君上已经醒来,长夜城已经走上了它应有之路,我此刻对你们并无恶意。” “那头域外天魔,亦是外来客,而且其邪魔本源非同一般,长时间留在长夜城中,会让这里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因此,我愿意帮助你们,将其斩杀驱除。眼下它刚刚复生,正是魔躯最为虚弱的时候,等它魔躯复原,你们很难再杀死它。” 这番话似乎说得过去。 十位三洲俊杰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赵瑟初开口道:“如此,那我们便信你一次,那邪魔此刻所在何处?” 黑纹袍刀客回道:“西北角,七色祭坛。”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重重宫殿之外。 三悟捻动胸前佛珠,低头衍算,一会儿后道:“他应该没有骗我们,我确实在西北角感应到了一丝域外邪魔之气。” 拓跋孤城朗声开口道:“那咱们这便过去吧。” 随后他便手持霸血战戟,纵身掠向王宫西北,仍是一马当先。 绝世剑指赵瑟初不甘人后,御剑飞行,齐头并进。 身为纯粹武夫的赵白马,则好整以暇,施展【缩地成寸】慢悠悠地跟上,却并不落后那两人多少。 寇末、贺拔山、谢飐、秋南风、澹台一霄、三悟六人,也各展神通,前往王宫西北。 金斗斗看了一眼长夜君王与李往矣消失的方向,红色披风飘动,也跟上了。 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了一座外表十分普通的院落之外。 推门进去,穿过一条一半槐树,一半樟树的林荫大道,于一处青玉广场中,果然看到了一座巨大七色祭坛。 只不过在夜色下,原本的七色祭坛,变得有些幽暗。 而祭坛之前,正跪着一个眉清目秀,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李往矣与南流景,在长街之上,遇到的那个邪气少年。 少年前方,祭坛之上,则矗立着一座身长八臂、青面獠牙的恐怖邪魔雕像。 虽是第一次见,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眼前这身长八臂、青面獠牙的邪魔,便是那头域外天魔。 因为哪怕是一尊雕像,这头邪魔仍然散发着浓郁的,有别于人间妖魔的可怕气息。 此等存在,只可能来自天外之地。 “你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了不起啊!”邪气少年看到众人出现,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地说道。 他虽然长得眉清目秀,此刻又笑意灿烂,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他身上透着一股乖戾邪气,不似善类。 “我曾听李往矣和长春道子南流景说起过,他们在下城的时候,曾见过这个邪气少年,他是这头域外天魔的奴仆。当时他控制着一群本地民众,抓住了西北洲的封正禄,想要把他烧死。”金斗斗开口道。 拓跋孤城回道:“看得出来是个邪崽子。澹台,这小崽子就交给你们了,他有十境实力,而且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隐藏着一股强大而莫名的邪力,不要被他这外表欺骗了。” 西北烽火洲人榜第一的澹台一霄,微微点头道:“明白,他就交给我们吧。” 旋即澹台一霄、谢飐、秋南风、金斗斗四位九境天骄四散开来,将这邪气少年围住了。 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寇末、三悟、贺拔山六位十境大宗师,则一起看向祭坛上的那尊邪魔雕像。 邪气少年被四大天骄围住,却一点不害怕,反而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人,还想拿下我?你们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这可是在祭坛前,我家主人就在边上呢。” “对了,那个长得很丑,穿着青色破衣烂衫的不要脸读书人,怎么没来?他不会被那些无头魅影给撕碎了吧?我还想找他报仇呢。” 众人一听,便知道他最后说的这位是李往矣。 显然之前在下城,他在李往矣手里吃了亏。 澹台一霄笑道:“放心吧,就是你家主人伏诛了,他也不会有事,只不过有些别的事,绊住了,暂时过不来。” 邪气少年哼了一声,双手环胸道:“我家主人乃是天外第一等邪魔,万界无敌,不来找你们就算了,你们还敢主动前来送死,那我就代我家主人收了你,让你们所有人,都成为最低阶的奴仆,永生永世给我家主人添脚指头。” 澹台一霄摇摇头,这满身邪气的小子真能吹。 金斗斗却懒得废话,直接扬刀砍了过去。 谢飐、秋南风跟上,一杆铁枪,一柄长剑,与金斗斗的斩马刀,一起招呼邪气少年。 对上一位是身份诡谲,满身邪气的邪魔之仆,他们毫不留手。 澹台一霄在旁压阵。 邪气少年见他们攻来,直接就使出了【十二邪魔斩】,正面回击三大天骄,甚至主动分出几道魔煞邪刃,杀向一旁的澹台一霄。 此时身处祭坛旁,他的战力果然比起之前与李往矣交手时,上升了许多,出手便有十境之威。 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寇末、贺拔山、三悟六人,并不看一眼近前的战斗,澹台一霄、谢飐、秋南风这三位三大洲人榜第一,都有独战十境之力,再加上一个战力强悍的红披风少女,断无失手的可能。 六位青年大宗师,全都盯着祭台上的邪魔雕像。 祭台上这尊,看似雕像,实则却是那头域外天魔的本尊,这才是这场屠魔大戏的主角。 “嗖!” 拓跋孤城出手了,霸血战戟破空而出,古老的战戟携带着超越十境的威势,几欲直接洞穿祭台上的邪魔雕像。 犹自闭着双目的邪魔雕像,其中一只如同毒蛇一般的长手挥动,瞬间便缠住了刺来的霸血战戟,同时吐出一道黑芒,射向拓跋孤城。 只是随意一击,整座祭坛大院,便荡漾出无穷邪气,形成了一座邪魅魔域。 果然又是一尊十境之上的恐怖存在。 拓跋孤城一动,赵白马、赵瑟初、寇末、贺拔山四人也动了,每个人都使出了强大的神通,从各个方向杀向邪魔雕像。 此次三洲大争试炼,已经来到了最后关头。 谁能杀了域外天魔,摘得天魔之心,便是最大的赢家。 白衣飘飘的三悟和尚,却在一边,念起了【大无相金刚伏魔咒】,浩浩荡荡的佛门金光,随着他诵经念咒浮现于祭台之上,不断消融、化解邪魔雕像,散发出来的无穷邪气,刺破邪魅魔域。 四位九境天骄,对付诡异的邪气少年。 六位青年绝世大宗师,则合战祭台上的天外邪魔,一时之间,祭坛大院里打得十分热闹。 …… 长夜上城,王宫之外。 五道黑色身影,站在一处城楼上,正是黑纹飞鱼袍刀客等五位王宫统领。 他们没有去管西北方向,祭坛大院里战斗,而是共同看向王宫深处。 “也不知道君上那里如何了。” 其中一位旧日统领,声音沙哑地开口。 另外一位回道:“不管怎样,今日焚夜大火必将燃起,一切都将结束。” 第三位统领迟疑道:“咱们这么做,算是背叛君上吧?” “是背叛,不过这是王后的遗愿。” “不错,叛乱的民众,早已得到清算,他们的后人,也经受太过漫长的折磨,长夜城中的一切,早就不该继续了,而君上心中的仇恨,却已化作妖邪之灵,唯有焚夜之火,能让君上解脱。” “况且,那位如此强大,不管咱们做不做,做什么,当她踏入这段失落岁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剩下的只看她的安排,这也是咱们长夜国,欠她的。” 站在最左边的黑纹飞鱼袍刀客,没有参与到四位同僚的讨论之中,他只静静地看着王宫深处。 那里有身着黑袍的君上,也有一位青衫书生。 在那青衫书生,与那位十分俊美的白脸公子对决时,他见证了那最后一个回合,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希望那位青衫书生,不会让他失望。 …… 无名地宫之中。 老酒瓮和手捧万象更新印的少女云暮色,仍与长夜君王,在【画地为牢】划出的广阔天地中,激战在一起。 长夜君王身为师弟,此次归来,却无比强大,举手投足一招一式,皆具有莫测威能。 老酒瓮只剩下半道残魂,又才刚刚清醒,虽然也是境界超然的大神通者,却有些不敌。 少女云暮色在碧落天的明月之上,停留了三千年,境界远非昔日可比,又有万象更新在手,战力竟是不弱于其师。 两人合战长夜君王,转眼已是几百个回合过去,杀得难解难分。 李往矣在“牢”外观战,一时无聊,索性召唤出万座鸿蒙小世界,以每个小世界为一枚算筹,开始映照演化起来。 而最特殊的那个【儒世界】,则直接浮于他的掌心,隐隐与那【画地为牢】相合,长夜君王、老酒瓮、少女云暮色展现的每一道神通,显露的每一抹大道规则,都同步出现在【儒世界】之中。 手托【儒世界】天地,又有万千鸿蒙小世界环绕的他,此刻像是一位超越万千天地的万界主宰。 交战中的长夜君王,看到他这一幕,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 而老酒瓮、少女云暮色两人,则同样十分惊讶。 “小子,你居然有如此造化与神通,好好珍惜,今日也好好看着,切莫辜负了这一身机缘。”老酒瓮暗中传音。 李往矣微笑回传:“我省得,多谢老前辈。” 少女云暮色则只看了他两眼,便专心对付长夜君王。 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此时的表现却无与伦比,数十次与长夜君王证明争锋,丝毫不落下风。 万象更新印在她手中,变成了一件无上仙器,每次道纹一闪耀,便有超然大神通出现,让长夜君王也不敢硬接。 李往矣第一次知道,他的本命物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能。 难怪不管是阿笑,还是长夜君王见了,都十分惊奇。 当初阿笑凭借此印,一举打破了岁月长河,今日少女云暮色又用它,力战长夜君王。 看来还是他境界太低了,无法真正施展这件神秘古印的威力。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落幕 李往矣静静看着空中长夜君王,与老酒瓮、少女云暮色之间的战斗。 他是这一战的唯一见证者。 他的周身万千鸿蒙小世界环绕,手中则独托着一个儒法通天的【儒世界】,小小的【儒世界】之中,寒国百姓正常生活,四方蛮夷之国也一如往日。 唯有【儒世界】的大道法则,与空中的大战显露的神通法则,互相牵引,交融在一起。 人间须臾过,儒界已百年。 空中的大战尚未分出胜负,【儒世界】中已经过去了数十个寒暑,寒国北方的辽阔草原上,一位落魄王子突然崛起,经过近十年的征伐,不仅夺得了该族的汗位,还统一了周边其他几大游牧民族,成为了一代雄主。 辽阔的极北之地,尽归视野之下的无敌雄主,将目光看向了南方的繁华国度,而后亲率十几万铁骑,乘着朔风南下。 寒国亦发生了一场“地震”,旬日之前,御极数十载的老皇帝驾崩,这个以儒道立国的国家,迎来了一位从小在儒经文气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新主。 年轻的寒国新皇,也察觉到了来自北方游牧之地的兵锋,相安无事多年的两大势力,终于要在初雪到来之前,兵戈相向。 因为这一变化,李往矣一时竟忘了空中的大战,青衫一飘,直接进入了这个小天地。 他先来到寒州城外一个连结水路交通的小镇,想看看驿站、码头边的寒国百姓,如何看待这场与北方蛮族之间的国战。 来自北方的铁骑,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扣关。 第二日晌午,这一战报就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了国都寒州城,没多久也传到了都城外的这个小镇。 化身江湖游医的李往矣,明显能感受到小镇,因这场大战而出现的变化。 游牧民族的第一次大规模南下,与儒道立世的寒国,一开始便展开了大规模的攻伐争锋,战云笼罩在两个国家之上。 李往矣在小镇之中,待了约莫一旬,而后去往了寒州城,再看看这天下之都里的王侯将相、世家大族、儒林士子、黎民百姓,在这场国战面前,又都是怎样的反应。 大战不休。 这一看,李往矣便在寒州城里,住了一年。 期间他偶尔外出,游历整个寒国,看看整个国家因战争而转动起来,看南边的农人种稻,看东边的渔民出海,看西边的商人收购货物,还有临近战场的北地孩童,在先生夫子的带领下,勤恳读书。 这一战,终究是雄才伟略,麾下铁骑无数的北方大汗赢了,将御驾亲征的年轻皇帝,围在了天雪湖边。 大敌围湖,君王被困,走投无路,不少仁人志士杀身成仁,试图突破重围,回国都报信求援,亦有数十位青年儒生,想要凭借一身胆气与儒道神通,趁夜潜入敌方中军大营,刺杀敌酋。 不过同样有一些皇帝身边的近臣,与蛮族将领暗通曲款,卖主求荣。 其中甚至不乏被士林与朝野,视为寒国顶梁柱的大尚书、大宗师。 各种大戏,都在夜色之中上演。 当蛮族的精锐之师,在降敌尚书的指引下,突破一切阻挡,杀至皇辇近前时,无数热血男儿、忠义老臣奋勇杀敌,却都倒在敌方的弯刀与铁蹄之下。 年轻的皇帝,在亲手执刀杀死了几个蛮族士兵后,在叛国尚书与敌方大将的劝降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帝位传给少有勇武的兄弟。 而后选择了投湖自尽。 剩下的寒国将士,或投湖追随君主,或放下兵刃投降,或拼死杀出重围,将消息传回国都。 在举国哀伤之下,几位遥受的顾命大臣,一起迎接新皇即位。 而后新皇任命新的兵部尚书,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率领十万新军,前往北边拒敌,同时派出宰相,前去谈判求和。 这场两国之战,最终在新任兵部尚书,率军阻挡蛮族大军于险关,半年不能寸进后,开启了和谈。 北方草原的雄主,在获得巨大利益后,最后退兵而去,寒国得以迎回先帝龙体,却自此数十年皆屈服于北方铁蹄威压之下。 时光荏苒,岁月翩跹,几百年转眼而过。 寒国已经历经十几任君王,昔日的草原大敌,也在那场大战后的百二十年,得到了清算,中兴明主亲自培养出来的帝国三杰,一战雪耻,二战破国,三战将那位草原大汗建立的铁骑国度,彻底灭亡。 不过这位中兴明主驾崩后两百年,无有外敌窥视的寒国,却民生凋敝,灾难横生,以至于全国数十州郡,多有农民起义,殿堂内衮衮诸公,儒林中八方士子,皆无一术以救天下,不知世道将向何方。 …… 李往矣变化身份,从江湖游医,到儒林醇儒,再到走卒凡夫、乞儿和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出没在寒国各个地方,坐看这个国家的兴盛衰亡。 当大乱之后,终于在一位新雄主的带领下,迎来新的太平,建立新的王朝后,一切仿佛进入了下一个轮回,李往矣退出了这个世界。 他返回无名地宫中,打眼一看,却有些讶然。 只见空中的大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画地为牢】神通也已经撤去,身前站着一道清丽出尘的白衣倩影。 正是少女云暮色。 少女云暮色不远处,坐着衣衫肮脏的老酒瓮,老头儿正在喝酒。 万象更新印漂浮在自己身前,场中唯独不见了一身黑袍的长夜君王。 “云姑娘,你们胜了?”李往矣询问道。 少女云暮色静静地看着他,听到这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长夜君王死了?” 少女云暮色再次点头,一双清滢明亮的大眼睛,仍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往矣。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少女云暮色摇摇头,终于开口了:“没有。我只是好奇,在这种情境下,你竟然还能悟道,李公子不愧是儒门天骄,非寻常之辈可比。” 李往矣愕然道:“我刚刚悟道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刚刚只是在【儒世界】中,坐看风云数百年,确实有一些感悟,却没想过自己入了悟道之境。 少女云暮色浅然笑道:“公子刚才虽然身不此,却有浩然之气不断萦绕,更有万千书籍虚影,自行于那玄奥小世界中飞出,又化作万千鸿蒙小世界,此等悟道风采,世间少有,令人佩服。” 李往矣看向旁边的老酒瓮。 老酒瓮脸色苍白,身形虚弱,显然在刚才一战中,受了不小的伤势。 他见李往矣看过来,抿了一口酒,笑道:“小子,暮儿没有骗你,刚刚你的确进入了悟道之境,只是你这个充满浩然之气与儒道法则的小世界,太过奇异,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过正是这样的无心悟道之举,反而证明你的天资,非同寻常,你这个奇异而神秘的小世界,更是非同凡响。” “你可否与我们透露一下,你这个小世界是何根底?” “当然,老头儿我也知道,此举太过冒昧,犯了修行界的大忌,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李往矣想着眼前这两人的特殊身份,一位是神主娘娘的师父,另一个则干脆是另外一个神主娘娘。 于是回道:“这是我自行悟出的【儒世界】,我想以此法,印证我儒门之宗旨学说可有缺漏,这是……神主娘娘助我走出来的道路。” 在碧落天那轮明月上,李往矣就曾和少女云暮色,谈论起现在的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她早已知道另外一个“她”的存在。 同时李往矣怀疑,这长夜城中的一切,都在神主娘娘的掌握之中,或者干脆说是她故意安排的。 所以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到他的话,少女云暮色明显有些意外。 上次交谈,眼前这位青衫书生,对现世的她只是听闻过,并无交集。 这才过去多久,他居然与她居然走得这么近了,连大道神通都可以见证? 老酒瓮曾经与留在外界的那缕残魂,神魂共振交融过,也知道现在的云暮色,已经成长到了哪一步。 因此也知道李往矣口中的神主娘娘是谁。 他听到李往矣的话,却会心一笑,而后目光在青衫书生,与少女徒儿身上来回转动。 “小子,你这个大道神通很不错,你也很不错!” 李往矣刚刚展现万千鸿蒙小世界,和【儒世界】的时候,与长夜君王交战中的老酒瓮,就夸赞过一次。 这一次他的语气,却让李往矣感觉怪怪的。 “老前辈,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啊?” 老酒瓮摇摇头,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 他能清晰地看见,李往矣和自家徒儿之间,缠着一根隐秘的红线,他不知道这根红线是怎么来的,但他却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徒弟能有姻缘,作为师父的他,自然是十分乐呵的。 尤其看到这小子的天资与大道神通,都十分不凡,现在境界虽低,前途却不可限量,因此他乐得想再喝一口酒。 只是一口下去,酒壶却已然空空,颇为遗憾。 李往矣看到他酒壶空了,立即从储物袋,取出一坛桃花酿,道:“老前辈,这酒送给你。” “无功不受禄,这多不好啊!” 老酒瓮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不客气,不等李往矣送过来,就直接施展【隔空取物】之术,将桃花酿拿了过去。 轻嗅一下,就拔掉酒塞,美美地大口喝了起来。 这是未来徒婿孝敬自己的,不喝白不喝。 看他这模样,李往矣终于知道他这老酒瓮的名号,是如何来的了。 少女云暮色看到师父这急不可耐的样子,也莞尔一笑。 而后对李往矣致谢道:“多谢公子!” 李往矣摆手:“那长夜君王将我掳来此地,若非云姑娘与老前辈现身,我还不知道会是何等境遇,要谢也是该我谢你。” 少女云暮色却摇头道:“还是应我多谢公子,想来公子已经知道我与长夜君王之间的旧怨,若非公子将万象更新印借与我,今日纵使我与师父联手,也很难将其击败,清算曾经的一切。” 谈起长夜君王,李往矣却有些怅然,没想到那么强大的长夜君王,他悟道一场,从【儒世界】中出来,就没了。 感觉有些不真实。 少女云暮色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道:“这座长夜城乃是那长夜君王的大道根基,这座城还在,他就还没有彻底消亡。” 李往矣眉头微挑。 少女云暮色却又笑道:“李公子放心,一切都有了最好的安排,长夜城这出大戏,已经落下了帷幕,只剩下最后一场烟火盛放而已。” 李往矣想到了黑纹飞鱼袍刀客跟他说过的话,问道:“这盛放的烟火,是焚夜之火?” 少女云暮色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李往矣竟然知道这个,却还是点了点头。 同时她目光略带深意地看着李往矣,在李往矣察觉过来之前,又转头看向了喝酒的师父。 口中则道:“李公子,一会儿还得再借用一下你的万象更新印。” 李往矣自然不会拒绝,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问道:“云姑娘,我们此次进入这长夜城,是神主娘娘安排的。” “出去之后,就会见到神主娘娘。” “你与她……算怎么回事?你们能相见吗?” 这是自白衣少女再现后,一直停留在李往矣心中的一个疑问。 少女云暮色微愣,很快清声回道:“我与她怎么说呢,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只不过因为碧落天明月上的那抹残留道韵,我们相隔了三千年。” “至于能不能见……现在还不是个问题。” 李往矣不懂:“怎么说?” 少女云暮色回道:“说起来还得再次感谢李公子,我原本是无法离开那抹道韵时光的,多亏了万象更新印,才能来到这人间。” “我之前并非是故意隐瞒公子,窃居在这古印之中,只是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此举能否成功,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李往矣摇头:“自然不怪,只是在下还是有些好奇,姑娘与神主娘娘之间,到底将如何相处?” 云暮色浅笑道:“到时候公子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盛大的烟火 伴随几道浩然之气流转,李往矣离开了那处无名地宫,返回了地面。 与他一起归来的,还有少女云暮色和老酒瓮。 少女云暮色与老酒瓮,找了一处凉亭喝酒、叙旧,怕多年未见的师徒俩一坛酒不够喝,李往矣又多送了两坛桃花酿。 毕竟神主娘娘好酒之名,天下闻名。 想必少女时候的她,也是极能喝的。 然而,当李往矣将其中一坛桃花酿,拿到少女云暮色跟前的时候,她却目光古怪地看着他。 李往矣好奇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酒可是新一代天地神祇,亲手酿就的三百年陈酿,总共也就百来坛,世间难寻。” 少女云暮色面带笑意地摇了摇头。 老酒瓮解释道:“暮儿不喝酒的,她当年下了山,行走天下的时候,寻到了各类美酒,也都是带回来给我的。” 李往矣微愕道:“可是神主娘娘好酒,却是九洲闻名,甚至连北止戈洲的所有普通百姓,也都知道。” “每逢神主娘娘的证道之日,或者是百年一度的游神会,北洲百姓都会奉上各种酒水,以作贡品。” 老酒瓮和少女云暮色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闪过了一丝莫名之色。 李往矣注意到了两人这反应,回想当初在碧落天明月上的那次交谈,李往矣思绪飞扬,想到了许多。 当初眼前这位白衣少女有一句话,让他印象十分深刻——“原来,我后来选了那么一条路”。 很显然,跟随老龟洄游时的云暮色,对于自身大道,以及今后的道路,就已经有过思考了。 而离开碧落天,返回人间后的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最终选择了神道之路,成为了人间的一尊天地神祇。 再结合师徒俩当前的话,想必是后来的云暮色,遭遇了某些大变故,才会由眼前灵动明媚,清丽出尘的白衣少女,变成世人面前高大庄严、嗜睡好酒的东华山神主。 “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老酒瓮看他发呆,抿了一口桃花酿后问道。 李往矣回道:“没什么。” 而后看向身边清丽出尘的白衣少女,哪怕是第二次相见了,他仍然无法将眼前的少女,与高大威严,又绝代风华的神主娘娘,融合在一起。 或许自三千年前分别,两人就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一个人了。 “老前辈,云姑娘,我在这长夜城中还有一些事,您二位慢聊,我去去就来。”李往矣拱手告辞。 老酒瓮点头。 少女云暮色则微笑回道:“公子慢走!” 随后李往矣便御风而起,飞上大殿屋顶,同时运转【大易天机术】,很快便让他发现了金斗斗、三悟和尚等人的踪影。 他朝着王宫西北方向飞去。 目送他的身影远去,老酒瓮又喝了一口酒,道:“暮儿,你觉得这个李家小子怎么样?” 少女云暮色回道:“很好啊,天资高,战力强,底蕴尤其深厚,品性也不错。” 老酒瓮还想再问,但一想到自家徒儿乃是蕙质兰心,担心过犹不及,便不再问了,乐滋滋地喝起了桃花酿。 心性单纯的少女云暮色,却没有多想,她坐到石桌旁,帮师父倒酒,而后看着凉亭之外的景色。 长夜君王引发生灵浩劫,到此终于彻底落下帷幕。 云国和其他临近两国,与长夜君王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就此结束,一切即将烟消云散。 她了了一件心事,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看着长夜王宫中的美景与风物,她想起浩劫来临之前,与父王母后,在宫中相处的那段孩提时光,一时有些怔然。 …… 李往矣很快便来到了位于王宫西北的那处祭坛大院,落地之后,他看到红披风少女金斗斗、三悟和尚、澹台一霄,包括拓跋孤城、赵白马、赵瑟初、寇末等所有三洲俊杰,都瘫坐在地上。 仔细一数,原本的三十多位三洲俊杰,竟然只剩下十人。 与此同时,祭坛周围,散落一地的石雕碎片,周遭也是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你没事?” 金斗斗看了一眼御风而至的青衫书生。 拓跋孤城、赵白马、澹台一霄、谢飐等其他九人,也都看向李往矣。 被长夜君王带走了,竟然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实是称奇。 李往矣摇头道:“我没什么事。” 拓跋孤城问道:“长夜君王呢?” “兵解了。” 在场十人,全部愣住。 长夜君王可是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联手都不敌的超然存在,居然就这么兵解了? 连性子比较淡定的澹台一霄,也忍不住问道:“怎么做到的。” 李往矣回道:“不是我干的。” 随后他便把地宫中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因为涉及到神主娘娘的一些隐秘,他暂时没有说出少女云暮色的身份。 只说是当年的云国遗孤,与长夜君王的师兄老酒瓮,一起击败了长夜君王,了结了这段数千年前的纠葛。 他随后询问:“你们这边又是什么情况?” 瘫坐在地上的十位三洲俊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红披风少女,将他离去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往矣诧异道:“你是说,那头域外天魔已经被你们联手斩杀了?” 金斗斗点点头,补充道:“你在下城遇到的那个邪气少年,才是真正的域外天魔本尊,这祭台上的邪魔雕像,只是他幻化出来的替身。” “差点让他瞒天过海,以此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好在三悟和尚,还有赵瑟初,及时看穿了他的伪装。” “而后拓跋孤城、赵先生、寇末三位,携手破去他的邪魔之域,最后大家拼死合击,才将他斩杀。” 李往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是没想到那邪气少年,竟是域外天魔的本尊。 二是他来一趟这天魔秘境,最重要的两场大战,他居然都近在咫尺,却都没赶上。 老酒瓮与少女云暮色师徒,携手迎战长夜君王,他不等他从【儒世界】中出来,就结束了。 这也就罢了。 竟然连围攻域外天魔,也没赶上趟。 敢情他来这长夜城,就是充当看客的。 “那最后那天魔之心,被谁得了?” 金斗斗努嘴示意拓跋孤城、赵白马、赵瑟初三人:“他们一人得了一部分。” 果然,还是这三位三大洲的大争领头人,实力最强。 李往矣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谁能获得这天魔之心,成为最大的赢家,毕竟他的大道,都在书里。 像这种机缘,只是身外之物。 不过此时,贺拔山、澹台一霄、谢飐、秋南风、三悟和尚等人,却都目光古怪地看着他。 李往矣先有些不解,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进入秘境之前,风娘曾宣布三洲大争的规则,除了最重要的天魔之心外,最后留在秘境中的十位,也有奖励。 现在场中,拓跋孤城、贺拔山、澹台一霄、赵瑟初、寇末、秋南风、赵白马、三悟、谢飐、金斗斗。 加上他,拢共有十一人。 也就是说,多出一人。 还得再有一人出局。 拓跋孤城扫了全场一眼,道:“你们北止戈洲剩下五人,比我们两洲都多出两人,这最后一人,从你们北洲出。” 这话他既是对赵白马说的,也是对场中所有北止戈洲俊杰说的。 赵瑟初点头赞同。 东蓬莱洲与西北烽火洲,都只剩下三人,北止戈洲占四个名额,已经是占便宜了,不可能让北止戈洲再占一个名额。 如果北止戈洲的五人不同意,那东蓬莱洲和西北烽火洲肯定会联合起来。 到时候六人对五人,优势在他们两洲。 赵白马看向三悟、谢飐、金斗斗、李往矣四人,作为北止戈洲的天骄领头人,他也想为北止戈洲多争取一些利益,但此时此景,也只能承认拓跋孤城说的有道理。 而要打,北止戈洲没有胜算。 他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李往矣微笑道:“我退出,毕竟围攻域外天魔,我没有参与,无功不受禄,这名额与奖励,应该是你们在场十人的。” 西北烽火洲与东蓬莱洲的六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此举,可以说是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毕竟这场三洲大争,关系着三大洲的未来气运,又是东华山神主、方寸剑宗老宗主唐钓鳌、西北烽火洲霸主赫连横山,三位大人物一起定下的,奖品必然非常丰厚,甚至可能关系着胜出之人的未来大道。 而李往矣此刻又完好无损,若是挑战同为九境,且大战之后,状态十分糟糕的谢飐或者金斗斗,有极大的可能获胜。 他居然选择主动退出,这份胸襟,足以令人心生敬意。 谢飐站起来道:“咱们可以打一场,谁胜出,谁留下。” 红披风少女明显与李往矣相熟,而赵白马、三悟二人,又都是十境,他是最合适与李往矣对战之人。 “其实,早在知道你已经由一境,飞升到九境的时候,我就想与你问道一场了,今天这个机会正合适。”谢飐补充道。 作为北止戈洲地榜榜首,他的风头却被李往矣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遮掩了大半。 他并不在意这一点。 但却真心想与李往矣,切磋一场。 走在孤身问道的修行路上,能遇到一位天才劲敌,对于他们这等人来说,乃是一件幸事。 看着他手中的铁枪,战意飞扬,旁边的澹台一霄露出会心一笑。 另一侧的另外一位人榜第一秋南风,也是跃跃欲试。 李往矣也感受到了谢飐手中铁枪,和身体里爆发出来的纯粹战意。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道:“谢兄想与我切磋,我自然是欢迎,也乐意奉陪。” “不过谢兄刚刚大战一场,有伤势在身,战力十不存一,我若与谢兄交手,实在是有违公平之道。” “不如等出了秘境,谢兄伤势痊愈、状态完好之时,你我再倾力一战,如此也能酣畅淋漓,不复遗憾。” 谢飐看着李往矣磊落而真诚的面容,抱拳道:“如此,那谢某便与李兄约下,待出了秘境,择日一战。” 李往矣拱手回应:“一定,谢兄放心!” 谢飐收枪,重新坐下。 至此,三洲天骄大争,也结束了。 受伤的十人,都盘腿闭目,各展神通调养伤势。 李往矣则坐于旁边石阶上,一边为他们护法,一边看书。 一盏茶后,当盘坐的十人纷纷收功,从地上起来时,一个衣衫肮脏的老头,与一位白衣少女踏空而来。 听过李往矣之前的陈述,他们都知道这两位,分别是长夜君王的师兄,与云国后裔。 如果没有这两位,在场所有人,只怕都难以撼动那恐怖无敌的长夜君王。 是以当看到老酒瓮到来,众人都表达了敬意。 而当看见老酒瓮身旁的白衣少女,拓跋孤城和赵瑟初两位,眼里却同时闪过了几丝惊异。 来自西北洲的地榜魁首,和身为千年前绝世剑指的赵瑟初,都没想到李往矣口中的云国末代小公主,会这么年轻。 更重要的是,一眼望去,这位白衣少女,竟然给了他们一种高深莫测、高山仰止的感觉。 拓跋孤城只觉得此女天资惊奇,世所未见。 而来自千年前的赵瑟初,则更加震惊,因为在他看来,即使千年前那些盛名犹在他之上的那几位无敌圣子、道胎、佛子、剑子,在同样的年纪,也难以与眼前的白衣少女相比。 这让他一时无言。 唯有红披风少女金斗斗,知道这位云国末代小公主,乃是少女时期的神主娘娘。 因此她看到少女云暮色到来,只觉得惊艳,并不惊讶。 少女云暮色扫了拓跋孤城和赵瑟初两人一眼,对李往矣道:“李公子,长夜城即将崩塌了,你们早些离去吧。” 李往矣回道:“是,多谢云姑娘提醒,我们这就出去。” 随后他看向其他人。 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等人,自然也听明白了白衣少女的话,一起运转进入秘境之前,风神大人教与他们的口诀,纵身离去。 一场无名大火突然燃起,焚烧整座长夜城,化作一场盛大的烟火,绽放于一片失落岁月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神主娘娘有请 当包括李往矣在内的十一位三洲天骄,纵身离去,沉沦于永夜的长夜城,忽然燃起了无名大火。 这火焚烧了整座长夜城,也焚烧了那漆黑漫长的夜色,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绽放于一片迷濛的失落岁月之中。 在失落岁月之外,被焰火照亮的虚空之中,站立着一位清丽出尘的白衣少女,和一位衣衫肮脏的瘦削老头儿。 白衣少女手中,托着一枚古朴的大印。 大印周遭闪耀着神秘的道纹,印面上“万象更新”四个篆体大字,更是激荡着璀璨的异光,仿佛有生命一般。 当无名大火燃尽长夜城的最后一抹夜色,白衣少女手捧古朴大印,飞天而起,出现在失落岁月上空。 而后飘然落下。 “砰——” 一道清澈的轻响出现,与飞天白衣少女一起暴涨的古朴大印,落在失落岁月的最中央。 而后神秘异光爆发,闪耀整个虚空。 这一奇景,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持续了几个纪元。 当神秘异光消失,那被落下印鉴的失落岁月,已然万象更新! 只见原本被永夜笼罩的长夜城,已经重归光明,从王宫到上城,从上城到下城,从下城到被无边夜色湮没的长夜国四方州郡,一直到更远方的云国、落国等邻国的沉沦国土,都在刹那间百花盛开,万物欣欣向荣,化作一片世外桃源。 至此,漫长的夜色彻底消散,世间已无长夜城。 那以长夜国为大道根基的长夜君王,以及城中叛乱民众的后裔,那些痴惘的民众,一起消失在历史烟尘中。 最终,这段曾被夜色所侵,脱离岁月长河的失落岁月,化作一片光影,没入了古朴大印之中。 当最后一抹光影消失,古朴大印恢复了原样。 白衣少女捧印而回。 朝人间东华山道场望了一眼,落印之后已然十分孱弱,身形淡薄的白衣少女,也化作了一道虚影,没入了古朴大印中。 虚空之中,只剩下酒葫芦灌满,却已无心饮酒的老酒瓮。 刚刚脱离这片奇异之地的李往矣,感应到本命物的变化,蓦然回首,看到了白衣少女为失落岁月落印,也看到了力尽后的少女,化作虚影没入大印之中。 他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原来这就是你与神主娘娘的相处之道? 根本不见面?! 但你总会有温养好,重新现身的那一天吧。 到时候……李往矣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应该不会等太久。 将这缕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念头压下,李往矣青衫一飘,彻底返回人间。 …… 几乎在李往矣离去的同一瞬,一道身着神袍,风华绝代的高挑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中,来到老酒瓮的身前。 正是站在整个北止戈洲最高处的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师父!” 云暮色清声开口,高大风华的她,此刻没有一丝神主的神圣威严,反而带着几分小儿女的姿态。 “暮儿,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老酒瓮温和笑道。 刚刚送走白衣胜雪的少女云暮色,此时又与身着神袍的云暮色相见,让老头儿心里有些恍惚。 “师父,伱终于回归了,我一直在等你醒来。” 云暮色目光温润,展颜而笑。 老酒瓮也笑了,一双老眼却有些湿润,慈祥道:“为了我,暮儿受苦了。” 别人不知道,老酒瓮却十分清楚,为了让长夜城中,原本已濒临死寂的他复苏过来,眼前的徒儿做了许多。 比如去天外,强行带回一头强大的域外天魔,将其埋葬进失落岁月里,利用其本源,温养自己的残魂。 包括刚刚结束的三洲大争,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他。 如果没有万象更新印,即使能够斩杀同时复苏归来的长夜君王,也无法如此巧妙、完善地,终结这段失落岁月。 “只要师父能够归来,做什么都值得。”云暮色回道。 老酒瓮知道自家徒儿的性情,也不多说什么了。 他转移话题道:“暮儿,你和……” 云暮色打断道:“我知道师父想问什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只不过隔着三千年的岁月而已。” “那将来你们,会如何相处?” 身为师父,老酒瓮有与李往矣有一样的疑问。 云暮色微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老酒瓮略带疑问地看着眼前境界已比他还高的徒弟,不知道是她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 既然这个问不出来,那他只好再换一个问题。 “你和李往矣,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两人之间,系着一根红线。” 这次云暮色坦然道:“就是师父看到的那样。” 老酒瓮惊讶:“这竟然是真的?他真是你的未来道侣?可你的境界这么高,而他如今却只有九境,这差距未免也太过悬殊了。” 云暮色回道:“在半个月之前,他还才一境呢,境界不是问题。” “更何况,这事八字还只有一撇,他目前都还不知道这事。最后会怎样,还未可知。” 听到这话,老酒瓮更惊讶了:“他竟然还不知道?难怪他之前与少时的你相处,那么坦然淡定,我还以为他是装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暮色随即将与李往矣结缘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老酒瓮轻捋胡须,一阵琢磨,最后满脸笑意道:“不管你们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结果。” “反正那小子孝敬老师父的酒,我已经喝了,剩下的事我老人家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着老酒瓮还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里面装的正是李往矣送的桃花酿。 云暮色笑道:“师父若想喝这酒,我那里还有几十坛。” 老酒瓮摇摇头:“这不一样的,徒弟送的酒,和徒弟夫婿孝敬的酒,味道它不一样。” 云暮色也摇头,不说这事了,道:“师父,咱们回去吧,天外之地有些事,还需要您的帮助。” 见她说起了正事,老酒瓮也不再嬉皮笑脸了。 随后师徒俩就离开了这片虚空,也返回了人间。 当然,老酒瓮没忘了万象更新印,捎上了好还给李往矣。 …… 十一位三洲俊杰刚返回东华山游神广场,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所有人归来,代表三洲大争已经结束。 实际上,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寇末、贺拔山等十人大战域外天魔的场景,已经通过云水天镜,映照出来了。 所有的观战修士,都见证了这一幕。 李往矣后面赶到,主动放弃十人名额的画面,也映照了出来,最终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 有人佩服李往矣的胸襟,也有人为他感到遗憾。 如果他不主动放弃,选择与谢飐或者红披风少女一战,甚至挑战十境的三悟佛子,应该都有不小的胜算。 那些因他以一境之身,主导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而崇拜他的北止戈洲修士,看到他这个选择,都一阵惋惜。 同时也觉得他高风亮节,更加追崇他了。 小芊君倒是没觉得遗憾和惋惜,因为通过小天镜,她看到了虚空中的最后一幕,知道整片失落岁月,都没入了大师兄的大印之中。 尽管她还小,却明白时空之属,乃是天地间最神奇的事物,没有几件物品能够比得上。 大师兄收获了那一段失落岁月,乃是此次三洲大争的最大赢家。 获得最终名额的十人,包括摘得天魔之心的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位,就算奖励的物品是仙器,也比不上一段失落岁月。 是以她开开心心地从神殿里出来,所有人返回,她第一时间扑进了大师兄的怀里。 “小芊儿,有没有担心大师兄?”李往矣笑着问道。 小芊君摇了摇头:“没有,因为我知道大师兄最厉害了,肯定不会有危险。” 李往矣不禁哑然失笑,揉了揉小家伙柔顺的头发:“嗨,你这个小东西,还真是心大,不过大师兄我确实没怎么遇到危险,也没争得天魔之心和十人名额,你不失望啊?” “不失望,大师兄在秘境中的经历,我都看见了,大师兄最棒!” 一问之下,才知道风娘大人给小芊君开了小灶,单独弄了一个映照小天镜,他不由得感叹,小家伙真是了不起,走哪儿都招人喜欢,待遇非凡。 师兄妹俩相聚之时,风姿绰约的风娘,与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白沙法王、徐子谦几人,一起出现了,宣布此次三洲大争的结果。 个人争夺中,拓跋孤城、赵瑟初、赵白马三人,各摘得一部分天魔之心,并列第一。 三洲之争中,因北止戈洲在最终十人中占得四位,成为第一,西北烽火洲、东蓬莱洲并列第二。 这结果,三洲修士都还算满意。 哪一洲都没能独占鳌头,也都没有落后,只有在十人名额中,北止戈洲多占了一点便宜。 但北洲是东道主,让它一点也无所谓。 不管广场中的众人,如何议论,风娘宣布了此次三洲大争的奖品,摘得天魔之心的赵瑟初、赵白马、拓跋孤城三人,每人奖励一件仙器。 而获得最终名额的十人,则分别获得一份堪比半仙器的灵物。 奖品由从天外归来的唐钓鳌、赫连横山、穰苴老祖颁发,整个颁奖大会办得煞是热闹。 李往矣在台下观看,并不羡慕,正如小芊君想的那般,获得包括长夜城在内的整片失落岁月的他,才是此次三洲大争的最大赢家。 而且还是没几人知晓,深藏身与名的那种。 正想着呢,老酒瓮出现在他身边,将万象更新印还给了他:“小子,好好祭炼这枚古印,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往矣致谢:“多谢老前辈,我明白!” 老酒瓮很想说,你不明白,不过想到这小子还不知道姻缘红线的事,也就忍住了。 以后再说,嗯以后再说。 身影一闪,他又消失了,整个游神会广场,没几个知道他出现过。 当天晚上,东华山神宫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以庆祝百年游神会,和三洲大争圆满结束。 李往矣在晚宴上,意外地见到了一位故人——桃花神刘何处。 前几日神游时,神主娘娘还说新生的桃花神还在闭关,稳定神道根基,没想到今日竟赶来了东华山。 作为北止戈洲第二尊天地神祇,刘何处地位尊崇,与景春大剑仙、黑通天、徐子谦、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等十境之上的绝巅人物,共坐一座。 不止这几位,就连唐钓鳌、赫连横山这样的大洲最强十人,以及穰苴老祖这位止戈山兵家老祖,也对她另眼相待。 但在简单寒暄之后,新生的桃花神,却端着酒杯,来到了李往矣这一座,娇妍说道:“先生,我敬您!” 李往矣举杯回道:“刘姑娘客气了。” 在场每个人,都知道个中渊源,因此看到这一幕,并不惊讶,只是钦羡那位青衫书生的风采。 有大恩于这么一位地位超然、前途无量的天地神祇,李往矣此生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以笑傲整个北止戈洲了。 但这份机缘,又羡慕不来。 毕竟这是人家凭本事挣来的,没有这位青衫书生,便没有今日美丽娇妍的桃花神。 “刘姐姐,我敬你!” 在刘何处和李往矣干了一杯后,小芊君端起她盛着仙饮的小杯子,站了起来,脆声开口。 “好的,多谢小芊君!”刘何处摸了摸踩在凳子上的小家伙,温柔笑道。 其实小芊君作为陪祭,也是她的恩人,于是跟小芊君碰杯的时候,她将杯子放低。 小芊君却不懂这些,开心地碰了。 酒宴之后,宾主散去,风娘来到李往矣身边,说道:“先生,主人有请!” “神主娘娘请我?” 李往矣很是诧异。 风娘微笑点头:“不错,请先生随我来。” 李往矣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风娘去了。 今晚的夜色很好,将整座东华山照得一片清幽明亮。 李往矣跟着风姿绰约,充满神韵的风娘,来到了东华神宫的最深处。 穿过几重院门,走进一处静谧的花园里,只见一位高挑清冷,风华绝代的身影,独坐凉亭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李往矣的答案 看到那道独坐于凉亭里,高挑清冷,又风华绝代的身影,李往矣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同时也有些疑惑。 侧头回看,却发现原本领路的风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没人引见,他只好独自上前。 很快便沿着青石花径,来到凉亭前。 他于亭外停下,作揖道:“寒山李往矣,见过神主娘娘!” 早在他刚踏入花园之时,云暮色就觉察到了,但她却一直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皎洁明月。 听得他走近,才招手道:“坐吧。” “多谢神主娘娘!” 李往矣致谢,进入亭中于石凳坐下。 云暮色依旧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不说话,李往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缄默。 百无聊赖,他便也看向空中的月亮,或许是因为东华山要比寒山高上许多,离天更近,在这里看到的月亮,要比在寒山上看到的更大、更圆,也更亮。 素白如水的月光,倾洒在静谧的花园,平添了几分清辉、安宁。 李往矣看着空中的月亮,感觉不如碧落天九月同辉的盛景壮观,但是残败破碎的碧落天,与美好繁盛的人间比起来,又相差甚远。 如此想着,他便收回了视线,不再看空中的明月,而是打量起这座幽静、雅致的花园来。 最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石桌对面的高挑倩影身上。 必须承认,神主娘娘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除去那神圣威严的神主威仪之外,其高挑曼妙的身材,完美无瑕的容颜,风华绝代的气质,整个北止戈洲也无人可比。 不过,李往矣并不敢多看,目光装作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后,便转开了。 毕竟这位神主娘娘,身份非同一般。 武祖与疯枪帝不出,她便是北止戈洲第一人,脾气又不怎么好,曾经一掌拍死过好几个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 他虽然轻佻不羁,却不傻,更还没有活够。 “多谢你的万象更新印,如果没有它,我不可能这么干脆利落地终结那段失落岁月。” 正当李往矣思绪飞扬的时候,云暮色回过头来开口道。 李往矣微笑回道:“神主娘娘客气了,能帮上娘娘,是我的荣幸。再说了最后那失落岁月,被大印吸收了,论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应该是我多谢娘娘。” 感谢之事,显然只是起个话头,云暮色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她定定地看着李往矣。 在李往矣被看得有些不太自然的时候,才再次说道:“你知道我此次叫你过来,所为何事么?” 李往矣摇头:“不知,风神大人没有说。” 云暮色下巴轻点,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红晕,当发现李往矣正好奇地看着她之后,立即恢复了无上神主的淡定,说道:“你和我之间,有一段宿缘。” “宿缘?娘娘是指,我与留在碧落天明月上的少时的你,相遇之事么?” “不是。” “那还有什么宿缘?小生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云暮色顿了一下,道:“是姻缘。” “因缘?什么因——姻缘?” 李往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没往那方面想,当他意识到神主娘娘说的是什么的时候,惊愕得差点跳起来。 云暮色对他这反应并不意外,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才点了点头。 李往矣确认自己没有领会错,但他还是不太理解,问道:“神主娘娘,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和你竟然有姻缘?” 云暮色摇头,淡然道:“不错。” “为什么呀?我与您之间相差得实在有点多。恕在下——娘娘刚刚说这是一段宿缘,不会是很久之前,娘娘就与我定下了娃娃亲吧,可没道理啊。” 李往矣实在是没法理解这姻缘,从何而来。 要知道他才加冠,刚刚下山,境界也才天命九境,而神主娘娘却是三千年前便证道的无敌神主,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大得是不是有点多了? 当然,他不是嫌弃神主娘娘年纪大,主要是从哪方面看,这事都有些不可思议。 娘娘说是宿缘,这娃娃亲,不会是祖师爷周老玄的时候定下的吧? 毕竟他们这一脉与神主娘娘之间的交情,始于周老玄祖师爷。 云暮色从他的反应,猜到了他是怎么想的,眉头微蹙,说道:“你想多了。” 随后她扬起右手,顿时现出一条奇异的红线,分别缠绕在她的右手,和李往矣的左手上。 看着手腕上,一直连到神主娘娘手上的红线,同时感受着两心隐隐相印的奇妙感觉,李往矣终于信了姻缘这事。 读过万卷书的他,十分清楚这事做不了假。 姻缘天定,再大的神通,也伪造不了姻缘红线。 也没必要伪造。 知道他还有疑问,也免得他再乱想,云暮色直接道:“我们这缘起,与天地封正有关。” “一千年前,我曾于苍穹之巅发下心誓,若是北止戈洲,有谁能让天地再次封正,女则为姐妹,男则为道侣。” “此为神灵心誓,纵使我为一洲神主,也无法违背。” “你既促成天地封正,此姻缘便成。” 李往矣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实话,这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从未在哪本涉及天地封正的古籍上,看过相关记载。 倒是佛门、道门,包括神主娘娘所在的神道,有一些类似的传说,为了报偿前世宿缘,修行有成之人入世,嫁与恩人,或者结为道侣,以了却因果。 最著名的一例,便是中土神洲峨眉山上的白蛇大仙,嫁给凡人许仙。 从这点来说,此事好理解。 但李往矣却还有个疑问,道:“为什么这心誓,是发与促成天地封正之人,而不是新的天地神祇?” “与新的天地神祇,女为姐妹,男为道侣,不是更合适吗?毕竟都是受天地封正的正神。” 云暮色回道:“因为新的天地神祇,只是第二个我,与其成为姐妹或者道侣,并无意义。” “而促成天地天地封正之人,则不同。” 李往矣不解:“哪里不同。” “因为他代表了一种希望,一种变化,如果真有人做到,也验证了我的一个推测。” 李往矣沉思,片刻后问道:“您是说,因为我促成了天地封正,说明某些事物出现了变化,代表了您一直期待的一种希望?” 云暮色点头:“不错。” “什么变化?什么希望?” 云暮色定定地看着他,她很想说他此时境界太低,有些事情知道了没有意义,甚至有害无益。 但此事与他休戚相关,若是一味隐瞒,并不见得是好事,于是回道:“你跟随太虚老龟,去过碧落天,有何感想?” 李往矣没想到会转到这上面来,却还是认真回道:“初去之时,只觉得曾经的碧落天地,繁盛强大丝毫不弱于人间,甚至犹有胜之,也说不定。” 云暮色微微颔首:“道传天外,剑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过去的碧落天地,自然是无比繁盛强大的。” 李往矣继续道:“后来再细看碧落天大地上,山河破碎,横尸遍野,千里万里尽为血河,甚至天空中也满是神佛尸体,我便心生触动,必不让人间,遭此横祸。” 云暮色神情变得莫名,轻叹道:“是啊,必不使人间至此。那你觉得,是什么力量,让曾经繁盛的碧落天地,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李往矣摇头:“太虚老龟未有言语,那残破天地天机混乱,气运迷濛,我亦无法用推衍之术观测,肉眼更看不明白。” “敢问娘娘可是知道此中隐秘?” 云暮色回道:“我也不清楚,整个世上,除了太虚老龟,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灭世浩劫,到底从何而来。” “我,包括其他一些人,只是有一些猜想。” 李往矣好奇:“什么猜想?” 云暮色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此事,暂时无法说与你听。并非是有意瞒你,而是你此刻境界太低,若是听闻了,将沾染上莫大的因果,于你今后修行不利,甚至可能带来身殒道消之劫。” 李往矣沉默,他相信神主娘娘的这番话。 还是那个道理,以她当前的境界和身份,没必要骗他。 思考了半晌,他道:“像你们这样站在九洲之巅的人,应该都知道一些不宜为世人所知的事吧?” 云暮色点头。 “三教祖师许久以来,一直未曾现身人间,与此事有关?” “是的。” “武祖久不出世,也与此有关?” “不错。” 李往矣停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阿笑与萧逸大剑仙,带着太虚鬼城,杀向大阴间,也与此事有关?” 云暮色再次点头:“不错。” 李往矣一下放松了,微笑道:“我明白了,看来此刻繁华、昌盛,看似百家争鸣、欣欣向荣的人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安宁。” 云暮色此次没有说话。 她的眼眸变得有些深邃,又望了一眼亭外天空中的明月,高挑的身姿变得越发清冷。 李往矣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收回视线之后,才再次开口道:“您当年选择神道之路,也是因为这个吗?” 少女云暮色第一次与他相见之时,就曾因她的这个选择,发出过一声哀叹。 云暮色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坦然回道:“不错。” 李往矣拱手致敬:“娘娘在三千年前,便勘破人间大隐秘,吾不如也!” 这次云暮色没有再端着,清声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比你多经历了一些事而已。” “娘娘觉得,促成天地封正的我,真能带来一些变化和希望?” “自然。” 李往矣懂了。 原来神主娘娘并不是看上了他清逸俊朗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他仙姿卓绝天赋,而是因为他恰好做了一件,看起来有些了不得的事情。 他突然莫名地有些失落。 云暮色看他这古怪表情,再次猜到了他的想法,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别样情绪,问道:“这事,你怎么想?” 李往矣问道:“我能拒绝吗?” 云暮色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听到这话眉头微挑,一时未有言语。 当她想要开口时,李往矣却摆手道:“您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云暮色只好将嘴边的话,收回去,再次问道:“你怎么想?” 李往矣站了起来,来到凉亭栏杆之前,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又看看眼前幽静的花园。 在云暮色失去耐心前,甩了一下折扇,终于给出了他的回答。 “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云暮色琢磨着这句话,抬头看向亭边的青衫书生,却见李往矣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呼——” 她突然一拂大袖,啪的一声,亭边的青衫书生便被抽飞了,直接砸向了东华山脚下。 …… 静夜之下,东华山脚下,正有两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小晚,等等我,不用那么急,游神会和三洲大争都结束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其中一道人影开口道。 然而另一道身影却回道:“虽然已经错过了游神会和三洲大争,但师尊此刻仍在神殿之中,还没有沉睡,必须早点赶回去。” 这两道人影,一位是温婉娴雅的仙子,一位则是身材婀娜的道姑。 两人从西边而来,快速朝东华山上飞去。 正是东华山神主唯一的嫡传弟子姜近晚,以及她的好友云冕道姑。 云冕道姑乃是最新一届北止戈洲人榜第十,原本也是要来参加三洲大争的,结果因为被邪祟所害,变成了一个婴儿,差点身羽化兵解。 当初在东浒城边上的一个驿馆里,李往矣与带着她的姜近晚相遇,以【大摘星术】摘取了她的一段过往画面,探查出了根由。 姜近晚随后带着她回到梓水镇小河村,以化解邪祟之术。 如今她终于解除了邪术,恢复了真身。 而后在姜近晚的催促下,两人第一时间赶来东华山。 就在两人快要上山之时,突然一道身影,从山上落了下来,砸在她们身前。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把他让给你 一心奔赴东华山的姜近晚和云冕道姑,被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她们胆小,而是这从空中砸下来的东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身为炼虚九境的她们都看不清,只依稀看出是个人影。 当这道身影,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四面朝天的时候,她们才看清长什么样。 “李……公子?” 性情温柔,气质娴雅的姜近晚,看见地上躺着的是李往矣,十分惊讶。 云暮色到底是留手了,李往矣从山顶落下来的声势虽大,也在地上砸了个大坑,人却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 他很快从坑里爬起来,拍了拍头上、身上的泥土,不太好意思地给姜近晚拱手道:“让姜仙子见笑了。” “李公子,三洲大争白天不是结束了吗,你怎么会这个时候从山上落下来?” 姜近晚不太理解。 李往矣很是尴尬,落就落吧,砸坑就砸坑吧,偏偏被人看见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偏偏这看见的人,还是神主娘娘的嫡传弟子。 他十分怀疑,神主娘娘是故意。 以她的境界和神通,岂能不知道她的徒弟,正在回山路上? 要不要这么巧? “李公子?” 姜近晚见他发怔,忍不住轻声提醒。 李往矣满脸苦笑,回道:“姜仙子,此事说来话长。” 姜近晚一双滢亮水眸里,充满了疑惑。 李往矣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是被她家师父拍下来的吧? 她要是再问为什么,那他该怎么回答? 然而,姜近晚不会强人所难,她旁边的云冕,却爽朗道:“说来话长?那就慢慢说?” 李往矣这才发现姜仙子旁边,还有一位身材婀娜,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年轻女道姑。 “这位是?” 姜近晚回道:“这便是云冕。” 云冕立即双手抱拳,大声道:“云冕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李往矣没想到东浒城外驿馆,那绑了手的白白胖胖的女婴,真身竟是如此出挑清绝。 同时她身为道门女冠,见礼不打稽首,却选择抱拳,可见这性情也是随性不羁的,有别于寻常苦修坤道。 他温煦回道:“云冕仙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 云冕摆手道:“并不客气,如果不是公子在驿馆中,便施展大神通,探查出我中邪的根源,只怕我早已在‘返老还童’中溶解了,除非小晚儿去求得神主娘娘出手,才能救我一命。” “而神主娘娘,我……” 见她语焉不详,李往矣有些不解地看向姜近晚。 姜近晚抿嘴笑道:“阿冕很怕我师尊,用她的话说,她宁愿去死,也不想见我师尊。” 云冕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窘迫。 李往矣却道:“你师尊,的确有些可怕。” “嗯?” 姜近晚一脸惊疑。 李往矣赶紧改口道:“我是说你师尊,的确值得令人尊敬,一般人见了她,会心生敬畏,也是应该的。” 这番找补说得没有什么问题,但姜近晚总觉得今晚的李往矣,有些怪怪的,但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李公子,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从山上掉下来了呢?” 云冕在一旁大眼期待地附和道:“是呀,快给我们说说,是不是山上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还是你在跟谁交手,败了,被一巴掌拍下来?” 李往矣抬头望天:“呀,你们看,今天的月色好美啊。” 姜近晚莞尔一笑,这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实在是有失大洲儒生的风范。 云冕却目露异彩地看着眼前的青衫书生,似乎很欣赏他这不要脸的行事风格。 正当姜近晚还要再问点别的,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由山上踏空而来,正是风娘。 看到她出现,姜近晚马上迎上去:“风娘姐姐,你怎么来了?” 云冕也跟着见礼。 不知道是不是畏惧于神主娘娘的威势,她在风娘面前,也有些拘束。 风娘柔和笑道:“小晚,主人知道你回来了,让你立即上山,她有些事情要交代与你。” “好的,我一会儿就上山。” 风娘又看向旁边的云冕,亲切道:“小冕儿,你身上的邪祟已经解了?” 云冕乖巧回道:“是的,风娘姐姐,多亏了小晚。对了,还有这位李公子,是他用大神通,探出了我中邪的根源。” 风娘笑道:“那就好,你们快一起上山吧,主人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云冕又惊又喜,立即和姜近晚一起施展遁术,向山上飞去。 不过当飞出几十丈,她们见风娘并没有一起跟来,都有些好奇,回头望去,却见风娘正与那青衫书生,在说些什么。 “小晚儿,风娘姐姐好像跟李公子很熟的样子?”云冕有些好奇。 姜近晚回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李公子是代表寒山书院来送礼的,风娘姐姐亲自接待他,也是正常礼数。” 云冕点头:“也是哦,还是小晚儿聪明。” 姜近晚有些疑惑地瞟了她一眼,道:“你今天的反应不太正常,你怎么了?” 云冕一边飞行,一边侧头问道:“小晚儿,那位李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他?”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救命之恩,是不是只有以身相许?” 姜近晚惊诧:“以身相许?你看上李公子了?” 云冕理所当然道:“李公子长得那么好看,境界又高,还是寒山书院嫡传,更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名扬天下,我看上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比这世间万千男儿都要出色,难道小晚儿你就不动心吗?” 姜近晚呆呆地看着身边这位好姐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冕看她不说话,却以为她在纠结,立即十分大气地说道:“小晚儿,你要是也看中他了,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介意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出色的郎君,谁不想要?” “我可以把他让给你,实在不行也可以二女共侍一夫。”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这个本事。” 姜近晚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随即恼道:“你都在胡说什么啊,你一个出家人,整天想这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嫌害臊!” “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们葫芦观,又不是全真那一脉,可以成亲结道侣的。” 姜近晚彻底无语了。 云冕还想要再调戏一下好友,突然身体一冷,如坠冰窖,仿佛被什么绝世凶兽瞪视、锁定一般。 看她差点一个趔趄坠空,姜近晚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那股冰冷寒意,一会儿便消散了。 云冕摇摇头道:“没什么,就好像是遭遇了什么恐怖存在一般,但很快又消失了。” 她想要再拿李往矣调侃好友,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见她这状态,姜近晚十分担忧,道:“等到了山上,让我师尊给你看看吧,别又被哪头可怕邪祟盯上了。” 云冕拍拍胸脯,有些心有余悸,都没听到好友说的什么话。 …… 山脚下,大坑边。 在两位年轻女修离去后,风娘微笑着对李往矣道:“先生,还请莫要生主人的气,主人就是那么个脾气,并不是要故意折辱先生。” 李往矣拱手回道:“不敢,是我胡言乱语,惹恼了神主娘娘,是我活该。” 风娘娇嗔笑道:“奴家也觉得先生是活该,‘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先生竟敢对主人说这样的话,这是将主人置于何地?” “要换了奴家,可不止把先生拍到这山脚下,我会把你拍进东海里,再用玄冰神魄,将先生镇压三年再说。” 李往矣无言以对。 确实是有点冲动了。 但他并不后悔,有些事情这个时候说开了,总比违心欺骗要好,而且以他的道行,也不可能欺骗得了东华山神主。 见他这个模样,风娘脸上的笑意更浓,而后说道:“既然先生心中不恼,那就上山吧,芊君小姐还在山上等着呢。” 李往矣终于知道第一次见面,这位风神大人就对自己和小芊君那么客气的原因了,敢情自己是她的未来姑爷。 还真以为是因为他促成天地封正,有恩于北洲神道呢。 随后两人便一起登山。 等他们回到神宫,看到姜近晚和云冕一起从神殿里出来。 姜近晚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自家师尊交代下来的事。 而年轻的美丽道姑却一脸苦色,快要哭出来了,也不知道在神殿里,都经历了什么。 神主娘娘就在神殿里面,他此时也不敢去触她的霉头,因此没敢与两位年轻姑娘打招呼,同风娘分别后,返回了给他安排的别院。 小芊君正等在院子里。 与她一起等的,还有一位娇妍秀气的桃花神。 “大师兄!” 看到他回来,小芊君飘飞上前。 少女桃花神刘何处,则落落大方地喊了一声“恩公”。 “刘姑娘,请坐吧。”李往矣邀少女桃花神,于花前石桌坐下,“晚宴的时候人多嘈杂,无法细谈,一别数月,还不知道刘姑娘一向可好?” 刘何处微笑回道:“挺好的,自恩公和郭大哥、楠君姐姐几人东行,我稳定了横州境内山水气运后,便开始闭关温养金身。” “连云姐姐的游神会,都没能参加。” “昨日我金身初成,神道暂稳,便破关前来见云姐姐和恩公。” 即使没有心誓约束,云暮色也与少女刘何处,这北洲第二尊天地神祇,结为了姐妹。 不过,这也正常。 神主娘娘与阿笑他们,所谋很大,像少女桃花神这么一尊前途无量的天地神祇,必然是会重视的。 而且神主娘娘作为在神道领域走到极巅的前辈,有许多经验可以传授给少女桃花神,帮助她成长,又何乐不为。 随后少女桃花神,详细说起了她这几个月来的生活。 直到这个时候,李往矣才知道天地封正仪式刚成功,神主娘娘就驾临了秀峰岭云霄上空。 并在他们离去后,第一时间降临桃花神庙,将神道之途的许多事情,都告知了少女桃花神,并指点她修炼。 如果说李往矣是少女桃花神由妖变神的最大恩人。 那东华山神主云暮色,便是少女桃花神的护道人,兼传道人。 “有神主娘娘护道和传道,很好,整个北止戈洲,乃至整个天下,都无人能够针对你,你可以安心修炼、成长。”李往矣感慨道。 有此一遭,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少女桃花神,会被人所忌,暗下黑手了。 少女刘何处点头笑道:“恩公所言甚是,云姐姐对我亦有大恩,虽然她不愿认,但在我的心里,她却是我的师父。” 李往矣微笑以对,有东华山神主给少女桃花神护道,他真的安心了。 少女刘何处想起一事,说道:“恩公,郭大哥、楠君姐姐,还有魏大哥,给我来信了。” “他们在信中跟我说了和恩公、芊君小姐,一起闯荡灵龟小镇的经历。” “也说了他们去到了京畿之地,已经将冯谷安葬好。” 李往矣听到故人的消息,知道他们一切安好,也很高兴,道:“刘姑娘,你既然称郭兄、楠君姑娘他们为兄长、姐妹,那又何必跟我和小芊君那么客气,岂不显得生分?” 少女刘何处微愣,随即笑道:“既如此,那我也称恩公为先生吧。至于芊君小姐……” 小芊君快速说道:“叫我小芊君,或者小芊儿就好了!” 少女刘何处摸了摸小芊君柔顺的头发,灿烂笑道:“好,那就叫小芊君,小芊君走了一趟这东华山,又长大了一些,嗯,也更灵性可爱了!” 小芊君甜甜地笑道:“谢谢姐姐!” 随后三人继续闲聊,从少女桃花神的口中,李往矣知道斩魔小队三人现在过得很好,处理好冯谷的后事后,他们没有接受大魏朝廷的邀请,加入大魏镇妖司,而是选择了外出游历。 且三人的境界都有提升。 从碧落天归来的郭楠君,已经晋升到了六境后期,成为斩魔小队的第一人。 郭横北和魏纶也不甘落后,一个突破到了六境初期,一个晋升到了五境大圆满,整支小队战力暴涨。 一夜过去。 第二天,原本以为已经谢幕的东华山上,又出现了一件令人瞩目的大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风雪崖叶归人 翌日清晨,一轮温润的红日从东海升起,喷薄出万丈彩霞,浸染整座东华山脉,为东华山数十座云峰,增添了几分神采仙姿。 百年一度的游神会,和三洲大争都已经结束,许多前来凑热闹的各洲修士,已经开始离去。 毕竟留在东华山,对于这些并非受邀而来的修士们,还是代价不菲的,每多留一日,都要多花费十几枚大道铜钱。 正当人们开始往下走的时候,却有一道身负长剑、气质清冷的青衣女子剑修,踏步登山。 “是叶归人!” “三洲大争都结束了,她怎么这个时候才出现?” “她身上散发着剑气,这是要向谁问剑吗?是绝世剑子赵瑟初,还是西北洲地榜第一人拓跋孤城?” 叶归人刚现身,就被人认出来了。 作为公认的圣人之下第一人,莫说是在北止戈洲,就是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修士不认识她。 她此时负剑登山,又有剑意流泻,顿时引起了轰动。 不一会儿,风雪崖叶归人登山问剑的消息,便从山脚传到了东华山顶,那些原本觉得已没有热闹可看,提前下山的人纷纷返回。 而尚留在山上的各洲修士,更是一阵喧哗。 赵瑟初、拓跋孤城、寇末、赵白马、三悟等三大洲青年大宗师,纷纷从各自别院中出来。 澹台一霄、秋南风、谢飐、南流景、金斗斗等年轻天骄,亦第一时间现身。 连唐钓鳌、穰苴老祖、赫连横山、景春大剑仙、黑通天、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徐子谦等大洲绝巅人物,也中断了议事,从神殿中出来。 叶归人登山,连他们也忍不住好奇。 原因很简单,叶归人虽然还没有踏出那一步,但在他们心里,这位风雪崖嫡传,已经是可以与他们并列的人。 只看她想什么时候,踏出那一步。 当叶归人走到东华山顶时,游神广场和东华神宫各个角落,已经站满了人,可谓是万众瞩目。 李往矣和小芊君,听得消息后,也和少女桃花神一起,站在一处宫殿的栏杆前,看着那负剑而来的风雪崖嫡传。 叶归人登顶后,在游神广场前站定。 东洲剑子赵瑟初、西北洲年轻一代魁首拓跋孤城,几乎同时纵身而起,出现在叶归人十丈之外。 叶归人除了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名号外,还是北止戈洲的地榜第一。 而他们两人,亦分别代表各自大洲的当代最强者。 叶归人现身,自然由他们接着。 或者直接一点说,不管是赵瑟初还是拓跋孤城,跨海登临北止戈洲,本身就是冲着叶归人来的。 现在,她终于出现了! 看到这两位拦在叶归人面前,围观的修士们又激动又期待,这才是三洲年轻一代中的巅峰之战。 与这场比起来,之前不管是秋南风与谢飐之间的两洲人榜第一相争,还是赵白马与寇末间的十境大战,都差了许多。 不过也有许多人好奇,叶归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点出现,三洲大争都结束了,是不是来的有点晚了? 但也有很多人认为,只要叶归人现身,那三洲大争便还没有结束。 毕竟之前的小打小闹,岂能比得上叶归人与绝世剑子赵瑟初、烽火洲新一代霸主拓跋孤城之间的对决? 广场边上的某处宫殿上,小芊君看着那熟悉的青衣身影。 也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师兄,叶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出现呀,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李往矣温煦回道:“既然说好了等游神会结束,她便带你走一趟风雪崖,怎么会不来?不过……” “不过什么?” 少女桃花神询问。 李往矣微微一笑道:“只怕赵瑟初和拓跋孤城,要失望了。” “嗯?” 这下不止少女桃花神疑惑了,连小芊君也眨巴着大眼睛,不太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 …… 东华山神殿前,唐钓鳌、赫连横山、穰苴老祖、景春大剑仙、黑通天等八位十境之上的绝巅人物,一起看着广场前的叶归人。 景春大剑仙感慨道:“她终于要踏出那一步了。” 黑通天微微皱眉。 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剑眉微挑,神情有些莫名。 穰苴老祖则捋了一下胡须,满脸欢喜与欣慰。 矮小老头唐钓鳌,察觉到身边几位绝巅人物的不同心绪,笑眯眯地道:“叶女娃此番登山,肯定是来问剑的,好助她踏出那最后一步。” “你们觉得,她会选谁?” 穰苴老祖也乐呵呵地左右观看,反正叶归人肯定不会是来找他的,要找他当试剑石,早就找了,不用特意选择今天来。 此时登山,肯定是冲着另外两大洲的绝巅人物来的。 他的目光在景春大剑仙、司马闻音女子剑仙、黑通天、白沙法王四人身上来回转动,最后又落向了唐钓鳌和赫连横山两位大洲最强十人身上。 按理说,以叶归人的境界和天资,挑战景春大剑仙是最合适的。 毕竟他乃是东蓬莱洲最强十人候补,又是一位绝世大剑仙,最能磨砺叶归人的剑道,但穰苴老祖怎么觉得,叶归人有可能直接选唐老儿、赫连蛮夫这两位大洲最强十人呢? “是唐老儿。” 赫连横山猜到穰苴老祖的想法,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唐钓鳌摇摇头道:“不是我,是你。要是我的话,早在她游历东蓬莱洲的时候,就找上来了,所以肯定是你。” 赫连横山冷哼一声,显然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司马闻音女子剑仙、徐子谦、黑通天、白沙法王几位,却不像三位大佬想得那么多,在他们看来,以叶归人此时的境界,直接挑战大洲最强十人,跨得有点大。 他们看向风度温雅的景春大剑仙,一致认为叶归人的目标是他。 景春大剑仙温和笑道:“如果她真的选我,那我一定倾力配合。” 唐钓鳌却仍认定,叶归人是奔着赫连横山来的,说道:“赫连蛮子,咱们打个赌?” 赫连横山傲然道:“好,赌什么?” “就赌你腰间的这条仙玉绿腰带如何?若是我赢了,它归我,你用手提着裤子回西北洲去。” “可以,我要你的钓鱼竿,你若输了,下海里用手摸鱼去。” “一言为定!” 两位大佬定下赌约,其他人只能在一边看着,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叶归人真是冲着两位大洲最强十人来的? …… 游神广场上,赵瑟初和拓跋孤城,看着十丈外一身青衣的叶归人,眼睛里都涌现了旺盛的战意。 “我叫赵瑟初,瀛洲剑宗第四十九代传人,我提前破封而出,跨海西来,就是为了你。”赵瑟初率先开口。 一句“瀛洲剑宗第四十九代传人”,便道明了他千年前瀛洲剑子的身份。 千年剑子,只为她而来。 足以看出叶归人,在当今世上的分量。 他话音刚落,拓跋孤城也开口道:“我也渴望与你一战,我的霸血战戟,自入世以来未遇敌手,即使是衰朽圣人,亦斩于战戟之下。” 这也是一番豪言。 然而。 叶归人自踏上山顶,便未看他们一眼,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东华神殿上。 此时两人开口,她恍若未闻,目光也没有任何变化。 赵瑟初和拓跋孤城对视一眼,同时皱眉。 就在这时,风姿绰约的风娘出现了,越过两人来到叶归人近前,妩媚笑道:“叶姑娘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失礼了!” 气质清冷的叶归人终于开口了,道:“你是东华神侍风神?” 风娘颔首回道:“不错,不知叶姑娘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叶归人淡然回道:“向你家主人问剑。” “向你家主人问剑”这几个字说得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了山顶每个人的耳朵里,围观的修士们先是一愣,旋即全场喧哗起来。 向风神大人的主人问剑? 这是要向神主娘娘问剑? 风雪崖叶归人,竟然是冲着神主娘娘来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风娘身后的赵瑟初、拓跋孤城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们一直视叶归人为对手,为此在整个三洲大争过程中,两人都没有互相问道,只为了保持最佳状态,好与叶归人一较高下。 结果她的目光,却看向了天下最高处? 她居然要问剑东华山神主! 要知道神主娘娘,乃是站在整个北止戈洲云巅之上的无敌存在,三教祖师与武祖等执天下牛耳者不出,她便是世间最强者。 她叶归人怎么敢? 神殿前的唐钓鳌、赫连横山、穰苴老祖、黑通天、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等人,听到叶归人的回答,也都十分意外。 唐钓鳌摇头笑道:“原本以为叶女娃的志气已经够高了,没想到还是小觑了她啊,她居然是要向神主娘娘问剑,啧啧……了不起!” 赫连横山一向漠然的脸上,同样浮现了一丝赞赏,道:“不愧是圣人之下第一人,不错!” 穰苴老祖有些呆愣,他属实没想到叶归人的目标,会是神主娘娘。 景春大剑仙心里暗叹,难怪东蓬莱洲整个年轻一代,都被此女压得抬不起头来,确实多有不如。 黑通天、白沙法王、司马闻音女子剑仙等人,神色各异。 …… 不远处的宫殿上,少女桃花神看向李往矣,问道:“先生,你早就知道叶姑娘,是要向云姐姐问剑?” 李往矣摇头,带着讶然笑道:“不是,我是以为她要向神殿前的那几位大人物问剑,她压境养剑那么久,肯定不是奔着赵瑟初、拓跋孤城来的。” “我也没有想到,她要问剑的人会是神主娘娘。” “不过仔细一想,此事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叶归人的天资和当前境界,或许真的惟有向神主娘娘问剑,才能让她以最完美的剑意,踏出那一步,成为十境之上的绝世剑仙。” 小芊君好奇道:“可是叶姐姐不可能赢吧?” 李往矣笑道:“胜负不重要,关键是这次问剑,为什么出剑,向谁出剑,这关系着她未来的大道。” 小芊君有些懂了。 但还有个问题:“那神主娘娘,会答应叶姐姐的问剑吗?” …… 游神广场上,叶归人无视其他人的反应,甚至直接忽略了身前的风娘。 以剑气化音,声音清扬道:“风雪崖叶归人,问剑东华山神主,还请神主娘娘赐教!” 风娘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听到她向自家主人发出挑战,浅笑一下,便退开了。 与此同时,一位身材高大、身着神袍、神圣威仪的身影,出现在东华神殿屋顶上。 正是东华山神主云暮色。 她俯视着广场上的叶归人,淡然道:“你竟敢挑战本座,勇气可嘉,那我便成全你。” 叶归人抱拳致谢:“多谢神主娘娘!” 而后她直起身来,微微仰头,看向神殿之上的一洲神主。 四周的观战修士,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无敌一洲,称雄天下的神主娘娘,竟然真的会答应叶归人的问剑。 叶归人纵然天资卓绝,无人可比,可她当前的境界,与神主娘娘比起来,毕竟相差悬殊。 许多人猜测,神主娘娘会应下,真是为了成全她。 毕竟叶归人乃是北止戈洲的剑修,又是毋庸置疑的年轻一代第一人,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无人可以比肩。 今日破境,能让北止戈洲多出一位潜力通天的大剑仙。 可若是问剑失败了,必将折损剑心,甚至损害大道根底,下次再积势冲击剑仙之境,能否成功,成功之后又有多少战力,则犹未可知。 叶归人今日之举,利弊难以言说。 但此时身负长剑,一袭青衣的叶归人,看着远处的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周身剑气流淌,恍若一柄出鞘之剑。 很显然,此刻的她剑心坚定,心外无物,已然一往无前。 神殿之上的云暮色,大袖一拂,便飞向天外。 叶归人亦腾身而上,御剑追随而去。 尽管无法看见云霄天外的景象,游神广场中所有修士,也忍不住仰头,期待这场问剑的结果。 唐钓鳌、赫连横山两位大洲最强十人,纵身而起,前去云天之上观战。 然而下一瞬,他们便同时返回了。 穰苴老祖有些好奇。 唐钓鳌讪讪地说道:“神主娘娘不让观战。”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剑气九万里 连唐钓鳌和赫连横山,这两位大洲最强十人都不让观看,其他人就更无法窥视了。 所有人只能待在东华山上,等待这场问剑的结果。 唐钓鳌、赫连横山、穰苴老祖几位大人物等得无聊,开始讨论起三洲之间的一些事。 三洲俊杰进入长夜城秘境期间,他们曾跟随云暮色共同去往天外之地,别看他们很快便一起返回了,此事涉及到许多隐秘,暂时无法宣之于众。 但其他一些事情,却是无妨。 其中一件,便是关于“天碑悟道”之事。 九大洲各有一块无上天碑,每隔三年便出现一份大道金榜,此事人所共知。 但除此之外,每块天碑还都是大道圣碑,其碑身蕴藏无数大道法则,乃是天底下最神圣的传道之地。 天下九洲,除了三教百家开创的神通、术法外,其他的秘法、奇术,几乎都出自这九块天碑。 无人知道这九块天碑,是何时降临九大洲的,连最古老最原始的铭文、古籍,也没有记载。 但很多人都知道,每个于天碑之下悟道参禅的修士,都会有极大的收获,有人曾一夜领悟出几道上古无敌秘术,有人直接连破数境,由飞天七境,一举晋入大道圣境。 更有人一朝顿悟,立地成祖,成为可与诸子百家比肩的仙道巨擘。 因九座天碑之伟力,从上古至当代引发了无数风云与厮杀,后来三教百家牵头,联合九大洲各大皇朝、仙宗、圣地,共同立下了一个规矩。 每届大道金榜公布后,所有上榜之人,皆可自由出入一次天碑圣地参悟。 其他寻常修士,则在晋升六境,并交纳一定的大道铜钱后,亦可随时进入天碑圣地,参悟一次。 这条规则的制定,主要是因为六境之下的修士,心志不坚,根基不稳,靠近天碑,很容易被其散发出来的大道法则摄取神魂,走火入魔,乃至身死道消。 不过大约三千三百年前,九座天碑同时出现变故,其大道规则显化出来的天碑圣域,每三年才能开启一次。 其余时候,非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无法靠近。 否则即使不死,也会化作天碑圣傀,失去神识与自由,永为天碑奴仆。 为此,九大洲先后将九座天碑封禁,不让寻常修士靠近,而后每三年开启一次天碑圣地,举办一次“悟道大会”。 这悟道大会,一般选在大道金榜更新后举行,在此期间,凡是晋升到六境的各洲修士,也可在外围一同参悟。 本来北止戈洲、东蓬莱洲、西北烽火洲,在本届大道金榜更新后,也将按惯例,立即开启天碑圣地,举办“悟道大会”,结果因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将三洲大争提前,这三大洲只能将各自的“悟道大会”推迟。 “我们东洲此次表现不错,回去后就举办‘悟道大会’,奖励这些娃娃们。”唐钓鳌乐呵呵地说道。 东蓬莱洲的天碑圣地,由蓬莱、瀛洲、方丈这三大剑宗,以及其他十几家第一流山门和强大皇朝,共同监管。 他这位方丈剑宗的老宗主,加东蓬莱洲最强十人之一,在这事上有很大的话语权。 旁边的赫连横山开口道:“我西北洲的天碑圣地,亦将开启,届时欢迎你们东洲的剑子、剑胚,前来挑战。” 这位西北洲的无敌霸主,此刻心情不太好,一是西北烽火洲此次强势而来,本是欲压制北止戈洲和东蓬莱洲的,结果不管是之前东华山下的乱斗,还是三洲大争,西北烽火洲都没能占得上风。 二是此番叶归人问剑东华山神主,一旦成功破境,必将战力飞升,气运大涨,到时候被她压制的就将不止是东蓬莱洲的年轻一代,他们西北烽火洲的年轻一代,也很难逃脱。 尽管他个人十分欣赏叶归人问剑东华山神主的勇气,但想到未来这一幕,心情顿时不怎么愉悦。 这也是他决定,等身边这批青年俊杰回到西北洲后,就与其他无敌霸主商议,立即举行“悟道大会”的原因。 希望能依靠无上天碑,尽量减少西北洲的天之骄子们,被叶归人大道剑意的侵袭、影响。 他料想钓鱼老儿这么急着举办“悟道大会”,肯定也是出于同样目的。 听到这两位大佬的话,穰苴老祖作为止戈山演武殿的坐镇圣人,微笑道:“神主娘娘之前交代过,我北洲的天碑圣地,倒是不急着开启,本届‘悟道大会’将定在一年之后。” 唐钓鳌有些诧异。 赫连横山同样神情微凝。 一旁的景春大剑仙直接问道:“穰苴公,定在一年之后,会不会太迟了?毕竟下一次大道金榜更新,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还是说,神主娘娘有什么其他考虑?” 穰苴老祖摇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止戈山虽然是北止戈洲的第一圣地,但现在北洲的当家人却是神主娘娘。” “她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至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考虑,则只能去问神主娘娘。” 唐钓鳌和赫连横山对视一眼,不用多想,东华山神主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她的目的。 就像这次三洲大争一样,看似是让三大洲年轻一代分个高下,其实是为了接引她那位辈分极高的师父老酒瓮归来,最后让寒山李往矣,成为了最大赢家。 尽管一起去了一趟天外之地,但很显然,东华山神主仍然有许多事,没有告知他们。 赫连横山心思深沉,唐钓鳌却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东华山神主有什么谋划,他懒得管,反正他又不是东蓬莱洲第一人,且让李守岁和景春这师兄弟俩发愁去。 实在不行,就搬出他们那不着调的师父剑苍生来嘛。 作为东蓬莱洲的第一人,同时又是天下剑道第一人,这位来,东华山神主肯定是会给面子的。 他和赫连蛮子,在东华山神主那里,身份到底还是低了一些。 最主要的是,东华山神主脾气不怎么好,他可不想去惹她,要是换了穰苴这老儿当家,他就直接逼问了。 正当两位大洲最强十人,因云暮色一个安排,而心绪斗转的时候,广场之中,那些年轻的天骄俊杰们,还有看热闹的各洲修士,也都在闲聊交谈,静等问剑结果。 李往矣也带着小芊君,来到了北止戈洲年轻俊杰们汇聚的地方。 三悟和尚、长春道子南流景、红披风少女金斗斗、南境天才陈病已、血手盲童宋九,都是他的老熟人。 大家凑一块,热闹! 其他几位且不说,第一次见到小芊君的北洲佛子三悟,看到这充满灵气的翠裙女童,眼睛一片明亮。 “李施主,你这位小师妹身体里蕴藏的剑意与剑气,丝毫不弱于叶归人啊,寒山书院出了你这么一位大道读书人后,竟然又有这么一位天生剑草,实在是气运非凡!” 李往矣微笑回道:“鄙人不值一提,主要是小芊君和谢家子。” “谢家子?” “大名谢嘉树,乃是我书院董副山长的嫡传弟子,也登上了本届北洲人榜,虽然他只暂居第五十名,但这只是一时之蛰伏,其天资与境界,远在我之上!” 白衣和尚与陈病已、金斗斗、宋九,包括不远处的人榜魁首谢飐,听到这话都十分惊异。 唯有旁边的长春道子南流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而一旁的小芊君,听到大师兄这番话,则是掩嘴轻笑,有些乐不可支。 看到这两人的反应,三悟很是怀疑地看向李往矣,问道:“李施主莫不是在诓我等吧?” 李往矣回道:“出家人——不对,读书人不打诳语!” 三悟和尚摇头。 金斗斗则直接撇嘴。 信你才有鬼! 不过在场几人,终究还是把“谢嘉树”这个名字记住了。 尤其是人榜魁首谢飐,心里念叨若是有机会遇上,定要与这位谢家子切磋一番,能被李往矣如此夸赞,这位谢家子即使不像说的那般厉害,肯定也不会太差。 正当东华山顶许多人谈兴正浓的时候,东华神殿前的唐钓鳌、赫连横山、景春大剑仙、穰苴老祖几位绝巅人物,几乎同时抬头看天。 随即像赵瑟初、拓跋孤城、赵白马、寇末、三悟这样的青年大宗师,也一起仰头看向天空。 然后是谢飐、秋南风、澹台一霄这些年轻天骄。 再之后,游神广场中每一个看热闹的修士,也都发现了异样,一起向空中看去。 只见原本一片澄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了万朵祥云、异彩,而且这些祥云、异彩,全部都由剑气凝聚显化。 一瞬间从东华山顶,蔓延向整个北止戈洲,甚至有一部分剑气祥云,逸散去了附近的东北大荒洲、东蓬莱洲,以及中土神洲。 “这是?!!!” “剑气祥云蔓延数洲,叶归人成就剑仙了?” “必然是她证道成功,一剑飞仙了,才会诞下如此盛大的祥瑞!” “二十五岁的剑仙,前无古人,前无古人啊!这是我北洲之幸,天下之幸!” 广场中一些见多识广的老修士,看到这景象十分激动,纷纷出声。 各处别院里的三洲俊杰,看到这一幕,也都十分震撼。 叶归人乃是他们的同龄人,甚至比许多三大洲人榜上的天骄,都还要年轻,然而她却在今日,一举证道剑仙。 尤其想到她问剑之人,乃是东华山神主,便更受震撼。 唯有赵瑟初与拓跋孤城两位,看着天空的时候,神情都有些复杂,在此刻显得有些萧索。 神殿之前的几位绝巅人物,似乎早就料到了叶归人,必然会证道成功,成为十一境的剑仙。 但是看到剑气祥云异彩,蔓延四大洲,还是有些意外。 “叶女娃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啊。”唐钓鳌微笑道。 “剑气纵横九万里,叶归人不愧是第一剑道天才。”景春大剑仙也感慨道。 作为天下第一等的大剑仙,他与唐钓鳌对于此事,最有话说。 出身琅琊学宫的徐子谦道:“叶归人今日证道之景,映照四大洲,乃是数千年未有之盛况,希望不会有某些阴恻之人,出手阻击。” 穰苴老祖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说道:“有神主娘娘在,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扼杀叶归人?” “神主娘娘既是叶归人的问剑之人,也是她的护道人,今日人间,不管谁敢现身干扰叶归人证道,都将被神主娘娘抹杀。” 穰苴老祖说得斩金截铁、气势磅礴,毫不怀疑神主娘娘的意志和实力。 这也是当初叶归人孤身问剑东蓬莱洲,没有一位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敢暗中加害的原因。 同时也是叶归人,尽管剑意早已大成,却要一直压着,回到北止戈洲再破境证道的原因。 有东华山神主这位无敌神主护着,谁也不敢造次。 剑气化作的祥云、异彩,一直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直到东北大荒洲、东蓬莱洲、中土神洲的镇洲道器,都开始出现异动,发出共鸣的时候,所有剑气祥云、异彩,才化作细雨落下。 不管是东华山上,还是北止戈洲其他地域的剑修,看到这雨水飞洒,纷纷纵身而起,或者拔剑而舞,或者御剑而飞,或者剑心入定,每个人都不想错过。 因为这些祥云异彩化作的雨水,乃是剑道气运,同时也蕴藏着叶归人证道破境时,感悟出来的剑道法则。 寻常剑修证道,逸散出来的剑道法则,就足以让寻常剑修一生受用了,作为剑道第一天才,剑气纵横九万里,剑气祥云蔓延四大洲的叶归人,其遗留的剑道法则,无疑将超越所有。 能领悟到一丝,就能够让他们成为九境,乃至十境的剑道大宗师。 甚至有些困顿在十境多年的年老大剑修,靠这一丝契机,迈入第十一境,成为晚年剑仙,也不是不可能。 当这些剑道气运化作雨水甘霖落下时,李往矣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小芊君,只见小芊君仰着小脸,望着空中。 不知不觉间,却现出了真身,化作了一株三叶剑草。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错过了 小芊君只有在遇到剑道大机缘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地显露本体。 上一次是在灵龟小镇剑墓之中。 此刻她又在不知不觉间显露真身,显然叶归人此番证道剑仙,引发剑气祥云弥漫四方的异象,真乃是一次惊天的剑道盛事。 北止戈洲每个剑道中人,都承接了一部分剑气甘霖,甚至惠及临近的东北大荒洲、东蓬莱洲、中土神洲。 这场剑气甘霖化作的细雨,下了整整两盏茶的时间,细雨停下,天空变得一片澄净蔚蓝,仿佛洗涤过一般。 就在这万里蓝天之中,有一道青影落下,降临在游神广场上。 正是自云霄天外归来的叶归人。 此时的叶归人,长剑已归鞘,整个人依旧身段高挑,气质清冷。 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明眼人却看得出来,成就剑仙的她,身上少了一分剑气,多了一分出尘仙姿。 三十老七境,五十少剑仙。 叶归人年方二十五岁,便已踏入剑仙之境,她已然超越三十三岁证道剑仙的许虚大剑仙,成为了北止戈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仙。 东华山顶,无论是东蓬莱洲绝世剑子,还是西北烽火洲年轻霸主拓跋孤城,抑或是兵势峰小师叔赵白马,此刻都只能折服。 不管心情怎样,都必须承认叶归人已经彻底甩开了他们,已然不是一个天地之人。 “恭喜小叶!” “恭喜叶姑娘证道成功,从今日起,风雪崖一代双剑仙,同时也大壮我北洲剑道气运,实在是可喜可贺!” 正当大家仍沉浸在叶归人带来的震撼中的时候,穰苴老祖与琅琊学宫大执事徐子谦,已经渡空而来,一起道喜。 叶归人年少时,曾随师父上过止戈山,也到访过琅琊学宫,认得这两位,当即抱拳回道:“多谢穰苴公和徐先生!” 就在这时,风娘也款款上前,恭喜道:“祝贺叶姑娘证道飞仙,从此天下又多了一位无敌大剑仙!” 叶归人抱拳回礼:“还得多谢神主娘娘成全,我欠东华山神宫一个人情。” 风娘浅然笑道:“叶姑娘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叶归人眉头微挑,有些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风娘却笑而不语。 风雪崖与剑草一脉有旧,小芊君定然会是风雪崖的座上宾,而她又是自家姑爷最疼爱的小师妹,这不就是一家人么? 正聊着,景春大剑仙也踏步而来,向叶归人祝贺。 叶归人东渡东蓬莱洲的时候,曾拜访过这位剑道前辈,甚至有过一场压境的文斗,今日破境,也有景春大剑仙的一份助益。 心中感念,她便以后辈之礼致谢。 景春大剑仙却温和笑道:“如今你已踏入剑仙之境,与我便是大道同行之人,你我同辈相称便可,不必如此拘礼。” “何况你此番证道,剑道气运逸散至我东蓬莱洲,说起来还是该我东洲谢谢你。” “我期待你再次东游。” 叶归人回道:“会的,到时定当再次拜访前辈。” 如今这位风雪崖嫡传证道成功,身份已截然不同,东华山上有万千修士,却唯有这些十境之上的绝巅人物,有资格上前祝贺。 其他人只能远远地看着。 然而。 当与诸位大洲绝巅人物交谈完后,叶归人却转身,一步踏出,来到了李往矣与小芊君面前。 很多人都十分好奇,这位新晋的叶剑仙,与寒山李往矣有何渊源。 只有少数看出小芊君根底,又知道剑草与风雪崖渊源的人,才不感到意外。 小芊君已经恢复了人身,看到叶归人过来,无视其他人的目光。 甜甜地笑道:“恭喜叶姐姐证道飞仙,成为北止戈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剑仙!” 看到小家伙这可爱的模样,叶归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粉颊。 在小芊君面前,她多了几分柔和,不像与其他人那般清冷疏离。 李往矣也拱手祝贺:“恭喜叶姑娘!” 说来这是两人第三次相见,第一次在寒江上,叶归人迎着风雨,踏浪而行,双方擦肩而过。 第二次在葬月谷中,叶归人踏月而来,一剑诛杀入魔的半步圣人。 这三次,她却是问剑神主娘娘,于云霄天外证道剑仙。 几乎每一次相见,叶归人都会给他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或许这就是缘分。 叶归人回道:“多谢李先生,今日游神会已过,不知小芊君何时可与我上风雪崖?” 李往矣笑着回道:“听小芊君的,只要她点头,随时都行。” 这是当初两人在葬月谷外商量好的。 叶归人颔首致谢,看向小芊君。 小芊君飞起,凑到叶归人耳朵边,小声嘀咕一阵。 叶归人听完,看看李往矣,微笑道:“行,那我在山下等你们。” 随后她便踏空离去,直接下山。 来得突然,去得轻巧,一如她过去的风格。 东华山顶看热闹的修士,都没想到叶归人这么快就走了,他们还想多看几眼这位天才大剑仙呢,也好回去与其他人吹嘘一番。 人群中,拓跋孤城与赵瑟初,分别站立在一处高地,目送叶归人离去。 当她彻底消失在云雾之外,拓跋孤城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霸血战戟,低语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叶归人正视我,并与我一战!” 赵瑟初则一脸落寞。 他提前出关,渡海西来,就是为了叶归人,结果还没有比,就已经输了。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可能此生再也追不上叶归人了。 可惜东华山上修士万千,却无人能懂他心中的苦涩与寂寥。 …… 叶归人问剑结束,证道成功,又飒然远去,百年一度的游神会与三洲大争,彻底落下帷幕。 风娘宣布封山,恭送所有人下山。 各洲修士热热闹闹,又心满意足地结伴离去。 参与三洲大争的三洲天骄俊杰,则可以多休息一晚,待明日再离开。 不过大争结束,很多天骄无心多留,直接离去。 像地榜上的赵白马、三悟和尚、赵龙城,以及北洲人榜的谢飐、风掣、宋九、白草折等,都第一时间下了山。 出身南境陈家的陈病已、红披风少女金斗斗,也在与李往矣、小芊君打个招呼后,离去了。 东华山神宫一处观景台上,李往矣看着道袍随风翻飞的南流景,道:“你也今日就走?” 南流景回道:“上山之前,我就已经接到了师父的飞信,着我这边事了后,立即返回观里。” 南流景回道:“上山之前,我就已经接到了师父的飞信,着我这边事了后,立即返回观里。” “又有什么要事交给你?” “也许吧,不过可能是要我走一趟长春小洞天。” “这么说,你准备冲击入神十境了?” 南流景看向崖外白云,道:“看过了叶归人证道飞仙,剑气纵横九万里的盛大异象,实在是令人难以淡定啊。” “我想今日之后,北洲、东洲、西北洲,乃至其他大洲的年轻大宗师们,都会想要早日冲击这一境界,走出自己的大道。” 李往矣理解这份心绪,说道:“确实让人震撼,也令人向往。不过你不一样啊,你是长春道子,你们这一脉的修行,讲究的是一个水到渠成,万物随天。” “你现在虽然只有九境,但只要积累到了,随时都可以步入十境。” “甚至只要心性到了,飞升为道君,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我以为不管谁急,你都不会急。” 南流景微笑道:“我确实不会因为别人先我一步而着急,但是我也想早日看见那云霄之上的风景。” “尤其是,当今天下并不太平,我想你与神主娘娘神游一洲,肯定也会一些感悟,所以……” 李往矣脑海里蓦然涌现一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南流景诧异地看着他:“这话你是从何处看来?朴素之中,竟含真言。” 李往矣摇头道:“只是一时所想,脱口而出而已,不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的吗?” 南流景认真地看着李往矣,最后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便踩着几朵莲花,下山去了,一袭洁白道袍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真若红尘仙人。 “流景大仙人今后的大道,也必将极为高远啊,当不比任何人差。” 小芊君在旁边挥手送别流景哥哥,听到这话,立即脆声道:“大师兄更不会比任何人差!” 李往矣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与你的叶姐姐比起来呢?” 小芊君毫不犹豫:“也不会比叶姐姐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我的大师兄呀,不管怎样,我家大师兄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我谢谢你哟。” 不管什么时候,有这小家伙在身边,李往矣的心情就会变得地好。 可惜她马上就要跟叶归人走了。 “对了小芊儿,你刚刚在游神广场上,贴在你叶姐姐耳边,都说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会马上跟她走呢,毕竟你答应过的。” 小芊君摇摇头:“不告诉你。” “嗯?” “这是我和叶姐姐之间的秘密。” “呵,你们才见了几次面啊,就有秘密了。” 小芊君笑而不语,转移话题道:“大师兄,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李往矣问道:“谁?” “霓儿姐姐啊!” “霓儿姐……啊这,还真是把那头醉鬼少女龙给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醒了没有,走,咱们这就去看看她。” “嗯!” 随后师兄妹俩,便一起御风前往东华山神宫的一处偏殿。 还没靠近,远远地便听到那偏殿之中,传出了响亮的打呼噜的声音。 李往矣很是无语,那头少女仙龙,竟然真的还在睡,也不怕睡死。 偏殿自成阵法,守护里面的少女仙龙,但是当李往矣和小芊君靠近的时候,守护阵法却自动隐匿了,没有发动。 推门进去,只见偌大的宫殿之中,躺着一头漂亮的银色巨龙。 “霓儿姐姐都变回真身来了,看来睡得很沉呀,就像我现出真身一样。”小芊君瞪着一双大眼说道。 她也十分惊奇,实在是没想到霓儿姐姐,竟然那么能睡。 “大师兄,要不要叫醒她啊?” “叫吧,可是该怎么叫,才能把她喊醒?” 小芊君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飘飞上前,来到银色巨龙的耳朵边,大声喊道:“霓儿姐姐,三洲大争开始了,一会儿就开打!” “开始了?等等我!” 果然,小芊君话音刚落,那酣睡中的银色巨龙就猛然窜起。 落地的时候,已然化作了一位头上长角的人类少女。 “三洲大争开打了?在哪里?小芊君快带我过去!” 李往矣摇头,果然是一头嗜武好斗的问题龙啊,都睡得这么死了,一说有架打就信了。 恢复人类之身的少女仙龙,拉着身边的翠裙女童,就要往外面闯,飞出好几丈才发现殿内还有一位青衫书生。 “李往矣,你怎么还站着?还不赶紧一起去,晚了就没架打了!”少女仙龙大声嚷嚷着。 说完才发现李往矣和小芊君,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参加吗?” 李往矣仍是不说话,小芊君却忍不住了,回道:“霓儿姐姐,三洲大争早就结束了。” “啥?结束了?” 少女仙龙有些懵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小芊君。 见小芊君很是诚恳地点头,她又看向旁边的李往矣。 “确实结束了。” “怎么会这样?!!我可是北洲人榜第六,受东华山邀请而来的出站代表,三洲大争开始怎么没人叫我?” “因为叫不醒呀。”小芊君回答。 而后便把她因为在欢迎晚宴上,喝了一点酒,便沉睡过去一直到现在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我竟然喝醉了?一睡睡到了现在,错过了游神会,错过了三洲大争,错过了风雪崖叶归人证道盛事?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少女仙龙直接疯了,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她打在东浒城外,知道两洲大争之事后,就一心惦记着这场汇聚三洲天骄俊杰的大战,结果居然睡过去了。 “姓李的,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啊啊啊,不行,我要找人打架,把丢到的架都找补回来!” 说着她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偏殿里,不知去找谁打架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明月天涯 李往矣和小芊君从偏殿出来,并没有找到少女仙龙。 不过很快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她的去处,这头脑子不太好又好斗的少女仙龙,竟然找上了东蓬莱洲的人榜第一秋南风。 一番酣战后输了半招。 结果她还没有打够,又去找了西北烽火洲的人榜魁首澹台一霄,上百个回合下来,也输了半招。 她还想去找北止戈洲的人榜第一谢飐,找寻了半天,才知道谢飐早就下山了,只好作罢。 虽然连战连败,却没有人会看低这头少女龙,接连跟秋南风、澹台一霄两位大洲人榜第一交手,都只输半招,整个天下年轻一代能有几人? 连恰巧路过,看了少女仙龙与秋南风那一战的唐钓鳌老前辈,也赞扬这头少女龙,果然有仙龙之姿。 她现在尚年幼,假以时日,有望超越万龙洞天里的一众老龙,成为当世人间第一龙。 夜色再一次降临东华山。 一轮满月从东海升起,照彻整个北止戈洲。 云暮色、老酒瓮、唐钓鳌、赫连横山、景春大剑仙、黑通天、穰苴老祖、徐子谦等三洲绝巅人物,共聚一堂,于东华神殿议事。 李往矣、少女仙龙、澹台一霄、夏伯骥、秋南风、邵宗绪等年轻一代,以及去而复返的谢飐、陈病已等人,则在一处云崖上赏月。 也邀请了新生桃花神刘何处。 小芊君也跟着。 精致漂亮,充满灵性的翠裙女童受到了全场的欢迎,不仅女子武修涂亚清一看到小芊君便十分欢喜,连澹台一霄、秋南风、谢飐这样的无敌天骄,看到额生剑草印记,满身剑意的小芊君,也惊叹中带着喜爱。 而在长夜城中,被李往矣救过的西北烽火洲天骄,光头大汉封正禄,更是直接让小芊君坐到他的脑袋上,又给她递各种好吃的,又要赠送她几件宝物,好报答她家大师兄的救命之恩。 当月过中天,夜色阑珊,酒光露重,一众年轻天骄准备散去。 “此地一别,各自天涯,我们三洲天骄想要再如今夜这般相聚共饮,将不知是何年何夕,饮了这杯酒,祝诸君大道通天,一世安好!” 澹台一霄带着醉意感慨道。 李往矣、秋南风、谢飐、陈病已、夏伯骥、涂亚清、邵宗绪、封正禄等人一起举杯,饮完这最后一杯酒,各叙离别之言。 而后众人乘着月色离去,返回各自居所。 少女仙龙还没喝够酒,也不怕醉,跟着新生桃花神刘何处,去到刘何处的下榻宫殿,继续品尝她带来的桃花酿。 李往矣则领着小芊君,返回了自己住宿的别院。 他刚想去沐浴更衣,散散酒气读一会儿书,储物袋中的一件物什,突然出现了异动。 他将其取出,乃是天街令牌,发出了紫色幽光。 小芊君凑到跟前,好奇问道:“大师兄,这是谁在找我们?” 李往矣看了一眼,猜测道:“应该是咱们那位未来的山长夫人。” 投入神念一看,果然是九洲阁主在联系自己。 旋即紫光一闪,李往矣和小芊君便消失在别院里。 …… 下一瞬,两人出现在熟悉的天街夜市上。 头顶依旧是璀璨的星空,脚下则是灯火寥落的夜下人间。 天街夜市上热闹非凡,店铺、商贩、游客、走卒,不一而足,每个人境界不一,看衣着打扮,更是来自九大洲。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往矣再次施展变身之术,换了一副模样,不过名字仍打算用上次的化名李殢酒。 小芊君则简单地遮掩了额头上的剑草印记,化作一个普通的邻家女童,跟随在大师兄身边。 两人没有在街上多逛,直接去往了夜市最中心、最恢宏的九洲阁。 九洲阁大掌柜小雯,在一楼大厅等着。 “李公子、芊君小姐,阁主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见他们入阁,模样娇俏,看起来像个碧玉年华少女的小雯,热情地招呼道。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少女,却是九洲阁的大掌柜。 李往矣回道:“让小雯总管久等了。” “都是一家人,公子不必客气。” 随后李往矣和小芊君便在小雯大总管的引领下,来到了九洲阁后花园,只见那假山上的凉亭,坐着一位气质高贵的宫装女子。 正是来历神秘,而境界高深的九洲阁主。 登上假山后,李往矣恭敬见礼:“晚辈见过阁主!” 小芊君则甜甜地喊道:“小芊儿见过山长夫人!” 九洲阁主朝小芊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满脸慈爱地说道:“几日不见,小芊君好像又长高了几分,不错!” 小芊君灿烂笑道:“都是山长夫人上次让小雯姐姐,给了我许多仙灵之物,我才能长得这么快。” 每次见到小芊君,九洲阁主心情都会莫名地愉快,她让小雯将提前准备好的极品仙饮,端上来给小芊君。 等小家伙美美地喝了几口后,她才招呼李往矣坐下。 同样是寒山弟子,这待遇明显不一样。 “不知阁主找晚辈,有何指示?”李往矣询问道。 九洲阁主瞟了他一眼,道:“你可还记得,你还欠我九洲阁几件事?” 李往矣回道:“自然记得,前辈终于想好了要我做什么事了?” 九洲阁主点头道:“我九洲阁在南梦华洲,有几处隐匿据点,其中一处被人破坏了,老掌柜传回一道密信之后,就连同整个小城,彻底没了音讯和踪迹。” “附近留守的人去查看,也失踪了。” “因为有些事情,我九洲阁不宜太过介入九大洲地面上的事,所以我想让你代我走一遭,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往矣没想到是这么个任务。 他想了想问道:“敢问前辈,那位老掌柜在传回的密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九洲阁主直接凭空取出一张纸笺,递给他。 李往矣拿过去一看,只见褐黄色纸笺上,只有很短的一句话:“黑皇现,大日隐,阁主,请救救妞妞……” 这是用鲜血写的密信,字迹歪歪扭扭,十分潦草,一看就是在情急之下写就的,老掌柜当时可能已遭劫。 “这位老掌柜是阁里的老人,他的境界不算高,为人处世却十分周密,他能留下此笺,说明当时情况十分紧急。” “更重要的是,我曾答应过他,不管天下发生什么事,一定会护得他家孙女周全。” “因此你此去南梦华洲,首要的是找到妞妞,其次才是解开国色城消失的秘密。” 九洲阁主说得很郑重,显然十分重视这事。 九洲阁乃是天下第一等的隐秘势力,其在九大洲的下属据点,名叫三分楼,能让包括三分楼在内整座国色城消失,背后的黑手绝对非同一般。 这事交给别人办,九洲阁主不太放心。 但李往矣不一样,除了寒山书院外,李往矣身后还站着第一刀客阿笑,如今又是东华山神宫的座上宾。 让他去,最合适。 “那幕后黑手不用你去管,只需查清此事,其他的交给我。”九洲阁主最后说道,“如此可有问题?” 李往矣摇头:“没有问题。” 当初他将九洲悬赏榜上的几件仙器、半仙器,都给骗来,丢给万象更新印吞噬,也就是看在山长的份上,九洲阁主才会饶了他,还从自己的私人宝库中,拿出宝物补偿悬赏令的主人。 他答应了九洲阁主,帮九洲阁做几件事,自然不会食言。 “那就好,那块天街令牌你收好,等查出了幕后黑手,记得激发令牌。”九洲阁主满意地点头。 “是。” “另外,你家山长最后出现地方,就是在南梦华洲,他从那里的归墟出海,去寻找望天都。你到了南梦华洲,了却这事后,也可以走一趟归墟,说不定能找到你家山长留下的某些印记。”九洲阁主突然说道。 李往矣有些意外,随后感谢道:“好的,多谢前辈!” “行吧,叫你来就是这么个事,其他应该注意的事项,小雯会交代于你。” 九洲阁主开始赶人了,却留下了小芊君,继续陪她在凉亭中说话。 与娇俏的小雯大总管,交流完有关国色城和城中三分楼的各种细节后,李往矣领着小芊君,离开天街夜市,返回了东华山。 东华山上,天光很快变亮,一夜过去。 清晨时分,东蓬莱洲、西北烽火洲参加三洲大争的使团,先后离去。 谢飐、陈病已、风掣等受邀返回的北洲天骄,也再次离开,将返回各自山门与家族。 李往矣、小芊君、少女仙龙一起站在游神广场,给他们送行。 “李往矣,你也要返回书院吗?”少女仙龙站在一棵苍松上,迎风而立,回首问道。 “我要走一趟南梦华洲,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南梦华洲?遍地是牛鼻子的那个大洲?我不去。” 李往矣有些惊讶道:“那你准备去哪里?不会一直留在这东华山上,向桃花娘娘和神主娘娘讨酒喝吧?” “不,我要西南天妖洲!那里有一处龙族遗迹,乃是上古祖龙爷爷留下的,我要去那里寻找祖龙爷爷留下的机缘,等到时候咱们再见面,我就不是少女仙龙,而是未来祖龙了,你怕不怕?” 李往矣一阵莞尔,没想到这头少女龙,还有目标坚定的时候。 不过她从东浒城来这东华山都会迷路,这从北止戈洲东境,去往西南天妖洲,需要横跨中土神洲和两座大海,路途何其之远,她就不怕迷路迷到东北大荒洲去? “你确定要去西南天妖洲?一个人,不,一条龙?” “当然!”少女仙龙一挺胸脯,满脸的自信。 “好吧,那祝你成功,早日成为少女祖龙!” “嘿嘿,算你还有眼力见,我走了!小芊君后会有期,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已长成了个小大人!” 少女仙龙吆喝一声,随后腾身而起,化作一条漂亮的银色巨龙,瞬息之间便已飞到云霄之上。 “霓儿姐姐再见!” 小芊君挥着小手送别。 李往矣也举目相送,直至银色巨龙彻底消失在远方天际。 倏地,他挑了一下眉问道:“小芊儿,刚刚她是不是往北飞的?” 小芊君愣了一下,随即大眼扑闪道:“好像是诶,哎呀,霓儿姐姐刚开始,就迷路了!” 李往矣摇头失笑。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风娘的浅笑声:“放心吧,那头少女龙福泽深厚,被上天垂青,没有问题的,不管她往哪儿飞,终究会抵达西南天妖洲。” 小芊君转身脆声喊道:“风娘姐姐!” 李往矣也回过身来,看向风娘。 “先生,所有宾客都已经离去,你和小芊君也准备下山了吧?” 李往矣点头:“不错,这几日多谢神主娘娘和风娘的款待,他日有闲暇,欢迎你和神主娘娘去寒山做客。” 风娘微笑道:“会去的。先生,这是主人送给你的一件信物,将来遇到了过不去的难关,可以随时传信回东华山。” 说着她便将一件精致小巧的玉如意,递给李往矣。 这件精致的玉如意,模样与东华山脉神似,上面篆刻着一个“云”字。 这一看就是东华山神主云暮色的私密物件。 李往矣有些犹豫。 风娘却促狭地看着他,道:“先生如果不想再被主人拍到山下,就最好接下这个玉如意。”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李往矣只好接过玉如意,将其收好。 毕竟那位神主娘娘的脾气,是真的不怎么好,他不敢再得罪她。 看到他收下,风娘明显心情愉悦。 旁边的小芊君却是有些不明白,风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小芊君,主人也让我给你传一句话,不管在哪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应付不了的,只要喊一声主人的名字,她便会出现。” 这话让小芊君更懵懂了,却乖乖地点了点头,记下了。 “风娘,代我和小芊儿,谢谢神主娘娘!” 致谢一声,李往矣便带着小芊君御风离去了。 至此,喧闹一时的东华山,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 山脚下一处矮坡上,站着一道青衣身影。 当看到青衫书生带着翠裙女童出现,她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叶姐姐!” “叶姑娘,我们来赴约了!” 这青衣身影正是下山等待的叶归人,她伸手迎接小芊君。 简单交谈后,她便带着小芊君御剑离去,前往风雪崖。 而李往矣则只身南下。 (第一卷《人间路遥》完) 明天发个单章,总结一下第一卷的各种经验和教训。 (本章完) 第一卷总结 第一卷终于写完了,人间确实路遥,这一段路走得太久了,先让我感慨一下。 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写就接近六十万字,主要是……没写好! 其实从很早之前,我就决定等第一卷写完的时候,一定要认真总结一下经验和教训,因为当时就写得有点乱,也十分迷茫。 差不多写到上架后的第二个剧情,也就是清江芦船上,冯七娘子故事的时候,就遇到了问题。 从李往矣下山,主要是从碧落天回归人间后,李往矣和小芊君一路东行,经历三十里亭宁小枝小姑娘、青岁山庄陵州江湖、葬月谷大风城、再到清江芦船冯七娘子等几个事件,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小剧情,看多了会审美疲劳。 最重要的是,显得主线疲软,缺乏吸引力。 这一点,评论里有人点出来了,我自己也感觉到了,到写完冯七娘子剧情后,主线疲软带来的自我迷茫,到达了极点,为了加强主线和吸引力,我随之安排了两洲大比剧情,准备搞个大事情。 中途大道金榜更新,提前读完万卷书,少女仙龙出场,包括跟随阿笑闯荡小阴间,都是为了解决主线疲软,看点缺失而安排的。 其实在我原先的计划中,东华山上只有游神会,没有两洲大争、三洲大比,李往矣会在游神会上读完万卷书,然后一步一境,大出风头,震惊天下。 有心的读者应该也能注意到,从冯七娘子芦船剧情之后,我就没有再安排类似的独立小剧情了,原因就在于此。 打小阴间出来,接下来就是东华山,到了这里,主线疲软的问题,从创作的角度来说是解决了(没说写的很好),但紧接着我就遇到了更大的问题。 从迷茫无力状态,变成了极度艰难状态。 这段艰难时期,就是东华山剧情。 还是那个问题,因为前面看点缺失,我准备在东华山上搞个大事情,于是有了两洲天骄大比,后来又变成了三洲大争。 但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却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我犯了之前犯过的一个错误——在灵龟小镇的时候,我就安排了太多角色出场,好在得到评论提醒,自己也及时反省了,后面做了很多减法,顺利写下来了——这点在上架感言里已经提到了,当时还有点小得意。 可能也正是因为当初渡过了难关,让我麻痹大意了,为了在东华山上搞个大场面,又在无意识中安排了太多人,两大洲还不够,还弄成了三大洲。 一个大洲地榜、人榜前十加一起就二十人,三大洲就是六十人,再加上“带队老师”,凑一块都快跟个菜市场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犯了一个毛病,因为我自己看了很多年的,觉得直接让三大洲的年轻天骄打擂台,一个个比,太老套了,太没新意了,也会很漫长,所以就有了天魔秘境,把他们都丢了进长夜城里。 但因为角色实在太多了,状态又太差,不知道该怎么做减法,就有了现在的成文,变得又臭又长(虽然评论里这么说挺难听的,但我必须承认)。 从东华山下乱战,到长夜城副本,我每天都写得十分艰难,但又无法改变,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 好在终于写完了。 从状态变得糟糕,创作变得艰难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没有越写越好,反而高开低走? 很长时间我都很困惑。 直到某个失眠的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坐起,才在一瞬间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从主观上来说,一是我这第一卷没有大纲,只有一条主线:去东华山。 到了东华山,游神会上会发生什么,路途中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现想的,所以难免会写歪。 二是我没有存稿,又习惯晚上码字,为了赶在零点之前更新,一赶时间一着急,容易放飞自己,内容走形。 从客观上来说,是因为这第一卷的内容就是去东华山,限制了方向,限制了时间,于是也限制了创作。 从寒山书院到东华山,是一条线,于是途中的剧情,只能靠一个个点串起来,就是前面的那些独立小剧情。 同时又因为设定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要走完八千里(后面修正为了上万里),所以李往矣领着小芊君,只能着急赶路,没法横向展开剧情。 想让他在某个地方多待一会儿,让他自由从容一点,把剧情写深一点都不允许。 这个问题的根源,是设定上没做好,如果把两个月改成半年,或者一年,或许就会好很多(但也没有人送礼,提前半年或者一年出发的吧?这也是的当初设定为两个月的原因)。 回想一下,后半卷真是犯了很多错误。 好在第一卷终于写完了,第二卷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二卷没有东华山这个点,和东行这条线束缚,李往矣可以自由行走在九大洲,我也可以放肆挥洒地创作,应该会避免很多错误。 而且不像第一卷,第二卷怎么收尾,甚至最后一个画面什么样,我很早就想好了,不会再迷茫。 这是我第一次写仙侠,确实没有经验,犯错误也在所难免。 吸取这第一卷的教训,我相信后面会越写越好,写出我心中三教百家争鸣,神鬼妖魔并立的恢宏世界。 接下来第二卷——《龙蛇起陆》。 请诸君指点! ——南国月三更 2023年8月30日。 (本章完) 第一章截杀 送别叶归人和小芊君后,李往矣踏步去往了山脚下的浣花小镇。 南梦华洲在中土神洲之南,为天下九洲中的南方大洲。 如果说北止戈洲是武道大洲、东蓬莱洲是剑仙大洲、西净土洲是佛门大洲、中土神洲是儒门大洲,那么南梦华洲,便是道门大洲。 不仅道门祖庭屹立于南梦华洲的大道山上,该洲广袤大地上,也称得上是百国千观,几乎到处都是道观。 不过与北止戈洲一样,南梦华洲除了道门法坛之外,亦不乏儒、释、法、墨、武、阴阳、剑道等三教百家的书院、学堂、寺庙、山门。 那是一个丝毫不弱于北止戈洲与东蓬莱洲的强盛大洲。 北止戈洲与南梦华洲之间,隔着中土神洲,路途太过遥远,又赶时间,李往矣自然不可能直接御风渡空而去。 如此跨洲之行,圣人之下的修士,一般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乘坐跨洲仙家宝船。 另外一种是通过两洲传送大阵。 因为国色城三分楼老掌柜的孙女妞妞生死未卜,李往矣选择速度更快的两洲传送阵。 虽然会花费更多的钱财,但是却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抵达南梦华洲。 北止戈洲一共有五座跨洲传送大阵,东南西北中五大域,各有一座,东境的这座传送大阵,就在东华山下的浣花小镇里。 孤身一人的李往矣,又一次施展变化之术,变作一个腰间佩刀的青衫刀客。 他很快便来到了浣花小镇的渡口。 跨洲传送阵由东华山神宫管辖,尽管他是风娘口中的先生、姑爷,但改变了模样的他,还是与其他人一样,交了一大袋大道铜钱。 领了乘坐阵法的玉牌后,他便在一位素白少女的带领下,走进了渡口尽头的一个地宫。 地宫十分宽大、敞亮,面积几乎与山上的游神广场一样大,里面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来观赏百年游神会和三洲大争的各洲修士。 所有热闹都看完了,他们便乘坐传送阵,返回家乡,或者继续游历其他大洲。 李往矣凭借玉牌上的信息,找到了通往中土神洲的那座传送大阵。 各大洲的跨洲传送阵,都只能去往临近大洲,李往矣只能在中土神洲中转一下,再换成下一座传送大阵,去往南梦华洲。 没等多久,他就与数百位修士,一起踏进了传送大阵中。 传送大阵的形状,像是一朵昙花,当所有人进入后,绽开的花蕊便重新合拢起来,而后化作一道虚影,伴随一道绚丽的七彩异光,飞天而起。 “昙花”里的人,能清晰地感觉到大阵已经离地,正远离地宫,跨越虚空而去。 李往矣站在大阵角落里,他是第一次乘坐跨洲传送阵,忍不住召唤出数个鸿蒙小世界,隐于掌中,偷偷推演这传送大阵的玄妙。 看过岁月长河的他,对于空间一道,亦充满了好奇。 不过这传送大阵,乃是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十分玄奥,又有一股神秘力量阻隔,他推演半晌竟是一无所得。 “还是境界太低啊,若是我已入圣境,又熟读《连山》、《归藏》二易,掌握完整的【大易天机术】,定然能洞彻这传送大阵的隐秘。”李往矣心中暗叹。 随后他收起了鸿蒙小世界,开始琢磨此次南下之行。 国色城一事自不必多说,定当全力以赴,找到消失的国色城和三分楼,救出老掌柜的孙女妞妞。 九洲阁主昨夜又提到了山长。 山长竟是由南梦华洲的归墟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帝城望天都。 山长乃是人间大圣人,虽然那望天都,是天地间最凶煞的地方之一,无数远古神祇、绝顶圣人、无敌剑仙都因其而陨落,但山长既然敢去,当可无恙。 九洲天下风云暗涌,既可能迎来大争之世,亦有可能出现天地浩劫,寒山书院需要山长回归坐镇。 这人间,也需要一位“落魄江湖载酒行”的陆夫子。 待国色城三分楼事了,他必须走一趟南梦华洲天涯海角处的归墟,看看能否提前迎接山长归来。 如此思量着,对于此次南梦华洲之行,他已然有了一些计较。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昙花”落地。 大阵内部闪现一道七彩异光,闭合的“花瓣”便打开了,此次传送结束,已然抵达中土神洲。 众人一起出阵,抬眼处仍是一座地宫。 不过与东华山脚下地宫不同,眼前这座地宫多了几分富丽堂皇,彰显着属于中土神洲的大气与底蕴。 中土神洲的这处传送渡口,位于一座名叫阳州的大城里。 阳州文风鼎盛,盛产文人墨客,几乎每十年,就至少有一位名扬天下的大诗人,或者大词家。 其中以诗词证道的名家圣人,亦不止一尊。 距离下一趟前往南梦华洲的传送阵,还有一个多时辰,李往矣打算去城里逛逛,看看能不能购几卷最新的诗词选集。 他从地宫中出来,打听几番后,便径直去往有“书馆一条街”之称文清街。 结果刚走过几条巷子,还没有抵达文清街,他便停下了。 对着某处道:“朋友,自地宫出来,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前面就是文清街,若是在里面闹将起来,有辱斯文。” “有什么事情,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了结?”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高大身影,从一道白墙中显现了出来。 “赵龙城?” 看清跟踪者的模样,李往矣很是意外。 从地宫之中一路跟随而来的人,竟是北止戈洲地榜第四的赵龙城。 “不愧是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嫡传,我用了【天匿之术】,居然仍被你发现了!”赵龙城开口道。 对于被李往矣发现与道破身份,他似乎十分坦然。 “敢问赵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一直从北止戈洲,跟踪我到中土神洲?”李往矣直接问道。 赵龙城身形高大魁梧,与萧野有的一比。 听到李往矣的话,他略显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我确实无冤无仇,可是有人要杀你,还出了很大的价钱,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有人要杀我?谁?” 赵龙城摇头:“这当然不能说,我赵某人虽然是一介野修,却有自己的准则,只要给了钱,从来不出卖东家。” 李往矣眉头微挑。 有人要杀他很正常,早在第一次踏入天街夜市,他就知道了。 天底下但凡有点名气的修士,都可能被人惦记着。 但能请得动赵龙城来杀他,背后的买家却绝不简单。 毕竟身为野修,赵龙城最懂得审时度势,且不说他寒山嫡传的身份,光是在东华山上,与东华山神主共同神游一洲,就已经可以消减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很明显,他与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存在某些渊源。 对付李往矣,就相当于挑战东华山神主。 整个天下,有几个人敢去触怒北洲神主? 偏偏有人就这么做了。 而赵龙城也接了。 对于这位北洲地榜上排行第四的青年大宗师,李往矣多少有些了解。 其来历神秘,实力强大,行事诡谲,自扬名于北止戈洲以来,得罪过不少山门,却始终没有被人打杀,一直出没于各个大域。 其背后,必然站着一位绝巅大人物。 而从他敢接袭杀自己的赏令来看,他身后隐藏的大人物,只怕不只是绝巅那么简单,而是手段通天。 不过,眼下之事,有个问题。 李往矣看着从容而立的赵龙城,说道:“你不出卖背后的东家,我自然不好勉强,但你就那么确定,你能杀得了我?” 赵龙城听到这话,脸上又浮现了一缕笑意,道:“你九境,我十境,杀你应该不难。” “是么?” “不错,在我手中,折损过许多位天骄奇才,有的若是成长起来,名气应该不会比谢飐、澹台一霄他们弱,真是可惜了。” 赵龙城似乎笃定吃定了李往矣,脸上一片惋惜,似乎真的为之前死在他手里的天骄奇才,而叹息。 李往矣相信他的话,但是此刻他却无有一丝惧色。 “那就动手吧。” 赵龙城一点不着急道:“你有什么遗言?我可以帮你带回寒山书院,或者某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只收你一枚大道铜钱。” 李往矣看了他一眼,道:“未曾想身为十境野修的你,竟然是如此多废话的人,你就不怕在你吐沫横飞的时候,我跑了?” 赵龙城摇头:“不怕,因为我说话,不是在托大,而是在拖延时间,好布下【五行绝杀阵】和【大天穹隔杀阵】。” “好深沉的心机。” “是么,多谢夸奖。现在阵法成了,【大天穹隔杀阵】已经隔绝了你的所有气息,纵使是东华山神主,隔着一座大洲,也无法查探到你的气机。” 说完赵龙城就动手了,一改之前的散漫,变得杀伐果决。 只见他大手一挥,两人所在的整条街巷,就黑了下来,已然不见天日。 与此同时,手里拿出一把乌黑诡异的鱼叉,直接刺向李往矣。 而他的双脚,则逆走五行,发动了【五行绝杀阵】,金、木、水、火、土五行元气,化作五种杀伐之光,从四面八方合杀向李往矣。 虽然是以十境对九境,以强杀弱,但是赵龙城却没有一丝大意,上来就使出了杀招。 李往矣知道【大天穹隔杀阵】,知道此刻自己的确陷于这座奇异大阵。 但是他却并不慌,在赵龙城手握鱼叉,并发动【五行绝杀阵】杀来的时候,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从腰间储物袋一抹,取出一样东西,朝赵龙城扔了过去。 “嗤——” 李往矣扔出的东西,刚离手,就被赵龙城的乌黑鱼叉给刺中了,就像是刺中空中的一条飞鱼。 那鱼叉上的东西,不仅不再移动、蹦跶,甚至还鲜血淋漓。 然而当赵龙城看清自己叉着的东西的时候,却神情大惊,想要将那东西甩出去,甚至想要扔掉鱼叉。 一切,却已经晚了。 只见这件物品刚从储物袋中飞出,那金木水火土五种杀伐之光,就瞬间消泯,【五行绝杀阵】亦随之崩塌。 手持乌黑鱼叉的赵龙城,更是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不能起身。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李往矣甩出这件物品,乃是血刀皇的断臂。 血刀皇是上古最强刀皇之一,在刀之一域里,几乎走到了最高处。 他的血肉,非寻常术法与修士,能够抵挡。 更何况,这截断臂之中,还隐藏着阿笑的刀意。 没有哪个圣人之下的修士,能够同时抵御得了血刀皇与阿笑两位无敌刀皇的威能。 因此,身为十境野修的赵龙城,一碰到血刀皇的断臂,就被血肉之中蕴含的威势和阿笑刀意,给镇压了。 那【五行绝杀阵】,更是无法承受这两大无敌刀皇的气息。 看着倒在地上的赵龙城,李往矣又从腰间,抽出了长刀。 当看到这并长刀的模样,赵龙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因为这柄被李往矣用来假扮刀客的长刀,乃是大冥天刀,来自小阴间第一主宰大冥天刀皇。 正是因为有这两样底牌,所以李往矣面对十境的赵龙城,才会这么从容。 他抽出大冥天刀,慢慢走向赵龙城。 “你怎么会有这两样物品?”赵龙城带着悲愤地问道。 李往矣却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赵龙城咬牙瞪着他。 在李往矣扬起大冥天刀,即将斩下的时候,赵龙城很不甘心地喊道:“我不明白,你只有九境,为何却能掌控这截断手?连我都抵御不了,它的主人必然是一位盖世大凶!” 李往矣回道:“你猜对了,这截断手的主人,确实是一位盖世大凶。至于我为什么能动用他,你再猜?” 赵龙城不说话。 他自然是猜不出来,也不好猜,李往矣能,因为断臂中蕴含阿笑的刀意,阿笑将这截断臂留给他,岂有动用不了的道理? 只是此间缘由,没必要告诉其他人罢了。 李往矣不像赵龙城,他不是个话多的人,直接扬起大冥天刀,而后落下。 (本章完) 第二章消失的国色城 大冥天刀落下,随着一抹刀光闪耀,倒在地上的赵龙城,便身首异处。 只见他留在地上的尸身,与滚到一边的头颅,同时化作一道幽暗需光消散,只在原地留下那敢漆黑诡异的鱼叉。 这竟是一尊神魂分身。 不过李往矣对于这一幕,却似乎并不意外。 他看了看幽暗虚光遁走的方向,又抬头看了一眼空中仍旧笼罩着的【大天穹隔杀阵】。 而后他又看向了街巷左侧,一株干枯的杨树,道:“你那分身主人都已经死了,你还不现身,等着被人收尸吗?” 并没有得到回应。 李往矣直接一袖拂了过去。 未等李往矣飞袖靠近,那株干枯地杨树便拔地而起,化作了一尊三丈多高的高大树人,猛然朝他冲了过来。 嗖! 高大树人瞬间冲到了李往矣面前,左手为爪,轻轻一抓,整条漆黑小巷都仿佛被它抓了起来。 而它的右手则握拳,凶猛地打出,硕大的拳头仿佛幽黑中的暗月,笼罩住了李往矣的八方退路。 “竟然是一尊半步圣境的树傀,还真是看得起我。” 李往矣轻语一声,却并不退却,反而身影一飘,主动上前,化解树人左手抓拿的同时,打出一击百家长拳,与树人对拳。 “砰——” 伴随一声闷响,高大的树人与李往矣,同时翻飞落地。 “这百家长拳也不管用啊,看来我并无练拳的天赋,若是换了萧野,肯定一拳就将这树人轰碎了。”李往矣摇头道。 但这一拳,却试探出了这具半步圣境树傀的深浅。 高大树人一击未成并不停歇,身体化为一片绿色旋风,向李往矣疾冲而去。 李往矣眼中露出一抹战意,扬起手中长刀,迎上了上去。 两者在空中相遇,刀气和树影交错,四周的土石尘沙四散飞舞,乱罡横流。 高大树人似乎并无多少心智,攻击杀人全靠本能反应,但是每一击却十分凶猛,像是一个悍不畏死的武夫,拳掌之间,却蕴含某些圣境法则。 李往矣的身形如闪电般,躲避着高大树人的攻击,同时快速挥刀还击,每一刀都带着惊雷般的威势。 如果有北止戈洲的刀皇在此,一眼便能看出来,李往矣这刀法,与那个自称是刀客,去能力压所有刀皇的家伙,十分相似。 甚至是一脉相传。 可惜有【大天穹隔杀阵】在,无人知道这文清街外小巷里,发生的事情。 转眼间化身刀客的李往矣,便与半步圣境的高大树人,战了一百多个回合,未分胜负。 高大树人虽入半步圣境,但因为神智缺失,战力大减,只相当于一位十境大宗师。 李往矣手握大冥天刀,却越战越强,越打越像一位纯粹刀客。 练武未有天赋的他,准备完成儿时的愿望,成为一位无敌刀客。 很快又是两百多个回合过去,挥刀如虹的李往矣,竟是慢慢压制了半步圣境的高大树人。 战到酣畅处,李往矣陡地大喊一声:“看我一刀破万法,杀!” “刷!” 一道璀璨刀光仿佛自九幽飞起,闪耀整条街巷。 当刀光消失,扮做青衫刀客的李往矣站定,那高大的树人已然倒下,变成了两截。 李往矣快意收刀,看着地上已无任何神识波动的高大树人,洒然道:“能与我李刀皇大战三百回合,你也算是很了不起了,可惜我太过无敌,堂堂半步圣境的你,只能沦为我的磨刀石,实是可惜。” 身为树傀的高大树人,本来就不会说话,此时更是散落在地,一片无言。 唯有一个初次使刀的青衫书生,享受着作为刀客的舒畅。 “阿笑说我练刀没前途,不如读书,我怎么觉得我可以刀儒双修呢?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我便能在刀道一途超越阿笑,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刀客。” 李往矣遐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并非不可能。 要不然当初阿笑,为什么死活不教他练刀? 肯定是怕被他超过。 最后他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一念想抛开,看着地上的树人残骸,说道:“看在你陪我练刀的份上,我收了你。” 将断为两截的树人收起后,他抬头望向了漆黑的空中。 此时街巷之中,再无隐藏的赵龙城后手,而想要破开空中的【大天穹隔杀阵】,却有些棘手。 这座阵法,不以杀伐为上,而是为隔绝天地而立。 正如赵龙城分身所说的那般,有这【大天穹隔杀阵】在,即使东华山神主境界再高,在分隔两座大洲的情况下,也难以察觉到他的气机变化。 这是赵龙城身后的人,专门为了隔绝云暮色神念而设。 李往矣大概能猜到,这幕后之人,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因为他促成了天地封正,就是因为他登入了大道金榜的《惊世名录》,或者是因为他在游神会上,与东华山神主共同神游一洲。 肯定是这三件事中的某一件,抑或是它们加一起,触动了某些躲在黑暗中的''大人物'',想要趁他成长起来之前,将其扼杀。 这杀心,肯定早在三洲大争结束之前,就有了。 却一直等他离开北止戈洲,才动手,又给予了【大天穹隔杀阵】,可谓是处心积虑。 赵龙城的那道神魂分身,也有十境战力,如果没被李往矣出其不意地克制,斩杀,让他与半步圣境的高大树人一起发动,加上空中这座大阵,那李往矣将十分危险。 李往矣也正是因为察觉到,阵中还隐藏着一尊强大存在,才会直接用上自己的底牌——血刀皇断手,先灭掉一个。 现在,只剩下头顶的这座隔绝大阵了。 他想了想,觉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借用血刀皇断手。 于是他以大冥天刀为引,毫不犹豫地激发了血刀皇断手里面,蕴藏着的阿笑的刀意。 “轰!” 血刀皇断手直接炸开了,空中的【大天穹隔杀阵】,也被炸开了,被隔绝的天光瞬间倾斜进了幽黑的街巷中。 李往矣重见天日。 而血刀皇断手,则只剩下一个手掌了,顶多还能再用一次。 他将这血手掌收起,然后青衫一闪,消失在了街巷里。 他刚离去不久,就有许多强大的修士,听到动静飞掠而至。 …… 阳州北边,千里之外的某座大城里,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读书人,站在一处高塔上,看着阳州方向。 此人正是从北止戈洲而来的赵龙城。 他的本尊,没有跟随去阳州,而是乔装打扮,来了此地。 站在高楼上,他似乎能看见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可惜了,十境的神魂分身,加上一具半步圣境的树人傀儡,居然没能杀得了李往矣,登上《惊世名录》的他,除了大气运外,实力竟也是不可小觑。”赵龙城低语道。 他那沧桑的脸庞,有些苍白,显然神魂分身被杀,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但他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 “下一次,你就没有幸运了。” 他又低语一声,话音刚落,眼里却闪现了一丝异色。 原来他看见,阳州城文清街附近,一座名叫望鹤楼的高楼上,青衫刀客打扮李往矣,正幽幽地看着他。 “不愧是寒山嫡传,居然能发现我。”赵龙城赞扬道。 同时向李往矣送上了一个笑容。 千里之外,阳州望鹤楼上,李往矣对着微笑的赵龙城,做了一个歌喉的动作。 并且附上了一句话:“等我返回北止戈洲,必将你斩于刀下。” 赵龙城脸上的笑意更浓,回道:“我等着你。” 李往矣冷哼一声。 随即两人之间的千里“会谈”断掉。 李往矣下了望鹤楼,去往文清街。 赵龙城的本尊远在千里之外,而他需要尽快赶到南梦华洲,今日这笔账,只能先记着,等他返回北止戈洲再说。 反正今天他也没吃亏。 反倒是赵龙城,可能会心疼好一会儿,死了一道十境的分身,又折了一尊半步圣境的傀儡,这可是不小的损失。 去到有“书馆一条街”之称的文清街,李往矣逛了好几个书馆,买了三本最新的诗词选集,又淘了十几本旧书,可谓是收获满满。 他赶在去往中途神洲南境的传送阵开启前,返回了渡口地宫。 一个时辰后,他乘坐传送阵,抵达了中土神洲最南端的天南城,将由此再次换乘,去往南梦华洲。 这次天南城换乘,没有出现任何变故,李往矣顺利的坐上了去往南梦华洲的跨洲传送大阵。 当夜色降临北洲东华山的时候,李往矣踏上了南梦华洲的土地。 跨洲渡口所在的北望城,也已被夜色笼罩。 李往矣没有耽搁,出了传送地宫,就购买了一份南梦华洲的全洲地图《南洲舆图》,而后御风去往国色城所在的天香国。 天香国是南梦华洲中部的一个大国,近百年来国力虽然有所衰落,但却仍是南梦华洲中部一个强盛国家。 与南梦华洲大部分国家不同,天香国并未立道门为国教,而是推崇农家宗旨,以耕战立国。 其国名“天香”,就是因疆域内广泛种植各种花卉,香飘千里,如散花天女降临而得。 国色城,是天香国的故都。 不过因为几场大变故,曾经的国都,变成了一个不怎么被人提起的小城。 李往矣其实问过小雯,九洲阁为什么会把下属的三分楼据点,设在这么一座故都小城,而不是天香国现在的国都。 身为九洲阁大总管的小雯,告诉说她也不知道,九洲阁在人间的各个据点,都是阁主亲自选定的。 小雯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李往矣猜测,这里面应该涉及到九洲阁的某些隐秘。 总之,国色城这座天香国故都,并不简单。 它突然消失,应该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李往矣在购买《南洲舆图》的时候,也购买了好几份南梦华洲的仙家邸报,结果却并没有在任何一份仙家邸报上,看到有关国色城消失的信息。 是邸报的东家,都不知道? 还是被人遮掩了? 带着这份怀疑,李往矣极速前往国色城曾经所在之地。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在拂晓时分,李往矣抵达了天香国千里香郡。 这千里香郡,乃是国色城的北边州郡,他没有直接去往国色城,而是找了一间茶社,吃了一顿早茶。 在吃早餐的过程中,他果然听到了他期待的消息。 国色城消失一事,在周边地域,已经引起极大的震动,不止是北边的千里香郡,国色城其他方向的临郡,也都很早就发现了此事。 国色城在一夜之间消失,原地先是被云雾笼罩,后来又出现了一座来历不明的大山。 许多好奇的人想要一探究竟,都消失在了神秘大山中,再也没有出现。 此事刚一发生,千里香郡等周边郡城,就将情况上报给了朝廷。 但令人意外的是,天香国朝廷对于此事,却讳莫如深,千里香郡守上书询问,上面也只是让他安抚郡中百姓,其他事宜,静等朝廷安排。 “那敢问老伯,朝廷可做了什么安排?”李往矣询问道。 邻座的老伯摇头:“无有下文,因此四方临近州郡都人心惶惶,猜测国色城消失之事,是否连朝廷也束手无策,都担心会引发大祸。” “竟然没有下文?” “是,为此郡守大老爷一日上了七道奏折,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没有办法,大老爷只好将国色城周边的村民百姓,都迁走,然后与其他几郡,共同在那神秘大山外,设立了关卡,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位大老爷真是一位好官。” “可不是?如果没有大老爷在,我们等平头百姓早就睡不安稳了,只怕得连夜逃往他处。” “多谢老伯解答,今日这顿早茶,我请了!” 感谢一番,并丢下一块碎银后,李往矣告辞离去。 国色城原址,居然先被云雾笼罩,后又出现了一座神秘大山,实在是诡异。 很显然,国色城的失踪,与这座后来出现的神秘大山,脱不了干系。 他准备找机会,前去查探一下。 不过他刚要出城,就遇到了老伯口中的大老爷。 这位郡守大老爷,竟然是一位女的。 (本章完) 第三章国师与游侠 李往矣探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正想要离开千里香郡城,前往国色城原址。 结果刚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他回首望去,却见是城中民众一边口呼大老爷名号,一边退让到路旁。 很快便见到一位身着五品官服的女子,正骑着一头踏雪乌驹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州郡司马、主簿、通判、各司曹吏等一干官员。 很显然,这位身着五品官服的女子,正是千里香郡守,城中百姓口中爱民如子的大老爷。 看到这位大老爷,李往矣有些意外。 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在当今天下,女子亦可读书、修行,只要品行、能力足够,在九洲万国都可为官做宰,在三教百家亦可证道成佛成圣。 而是因为她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余岁,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温婉柔和。 很难把这样一位女子,与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联系起来。 李往矣和其他民众一样,自觉退让到一边。 不过他刚才的打量之举,似乎引起了这位女子大老爷的注意,在飞驰而过的时候,她朝这边瞥了一眼,而后带领着一众官员,出城而去。 李往矣此时仍旧施展变易之术,化身一位模样普通的青衫刀客。 吸取被赵龙城认出的教训后,他用本命物【万象更新印】遮掩气机,圣人之下,应该没人能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反倒是通过刚刚那个照面,他察觉到这位女子大老爷修为不低,不是八境就是九境。 此地隶属天香国,她身上有镇压一郡山水气运的官印为凭,不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他也无法一眼看穿她的境界。 一个地方大郡的大老爷,就有八境乃至九境的修为,这天香国还真是一个强盛之国。 看到郡守大老爷领着郡城所有官吏出城,百姓们忍不住议论起来,李往矣又听得了许多信息。 比如郡守大老爷、司马、主簿、通判等一众官员的名讳。 女子郡守大老爷姓沈,大号明琼,出身天香国望族,三年前年芳二十八,便出任千里香郡守,乃是千里香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郡守。 据说她曾与一名门之后,定了婚约,本该在三年前成婚,结果她为了当时刚经过一场大灾祸乱的千里香郡百姓,硬是推迟了婚约,到现在也未成婚,自赴任起,便没有离开过州郡一日,每天都埋头于州郡事务之中。 三年来,曾经因祸乱而地贫民弱的千里香郡,在她的治理下,恢复了繁盛。 不想邻州国色城,却发生惊变,让原本欲挂印还乡的沈大老爷,只能又一次推迟婚约。 今天,已经是她沈明琼大老爷,连续第五天亲自带人前往国色城原址外围,监察神秘大山异象了。 当送别郡守大老爷后,城中的百姓便散开了。 有大老爷在,他们都十分安心,无需担心国色城消失这一诡事,会影响到千里香郡。 李往矣出了郡城,见沈明琼大老爷带着一众官员,早已消失在远方,便御风跟上。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国色城原址。 国色城作为天香国的故都,虽然在经过各种变迁后,沦为了一座小城,但左右纵横仍有三十里之大。 如此一座城池,突然消失,实在诡谲。 李往矣此时亲临,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在国色城原址,出现了一座云雾环绕的神秘大山。 而原本颇有底蕴的小城,包括城中百姓,则皆不见踪影。 千里香郡与其他临近州郡,在这神秘大山外围,设立了关卡,不让任何百姓靠近。 沈明琼大老爷此时就在一处临时关卡中,与几个与她身着同样官服的人,在商议着什么。 关卡之前,几百个州郡的戍卫兵丁,正紧张地盯着前方的神秘大山。 李往矣隐藏在一处树影之中,远远地听见这座神秘大山并非善类,不时会散发出几团诡雾,凡被诡雾吞袭的人,都会在发出一阵惨叫之声后消失不见。 “莫非整座国色城,包括前来查探的九洲阁密探,都是被这神秘大山涌现出来的诡雾,给吞噬了?” “可是从国色城三分楼老掌柜发出的求救信来看,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老掌柜那血字纸笺中,让救救妞妞,而且还提到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黑皇现,大日隐’,这其中,到底有何隐秘?” 李往矣沉思中。 他没有贸然进入神秘大山之中,一件能直接惊动九洲阁主的诡谲事件,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天香国朝廷的态度,又看起来那么的讳莫如深。 就更不可大意了。 国色城消失这事,早已传扬开来,此刻这关卡之外,出现了许多江湖人士和境界莫测的修行中人。 李往矣看到已经有不少野修、游侠模样的人,按捺不住穿过云雾,走入神秘大山之中。 对于这些人修行之人,沈明琼及其他几位郡守,并不阻拦,他们在此设卡,只是为了拦截普通民众。 甚至沈明琼还有在场临近几个州郡的郡守,一起设立了奖赏,只要能从神秘大山中,带出任何有效情报,便可领取大赏。 就连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也能有一定的奖励。 显然,他们乐意于借助这些野修、游侠,去探查这座突然出现的神秘大山。 李往矣手里握着三分楼老掌柜留下的血字纸笺,施展【大易天机术】推演起来,他动用了数座鸿蒙小世界,也只能得知老掌柜的孙女妞妞还活着。 至于老掌柜和三分楼其他人,以及整座国色城,则一无所知。 “看来免不了,还是得进入这神秘大山之中,才能一探究竟。”李往矣沉凝自语,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准备等到晌午时,天上太阳最高,神秘大山周边云雾消散一些时,再进入其中。 迟迟等不到朝廷特使,千里香郡沈明琼大老爷,和其他几位州郡大人,似乎也终于等待不下去了。 为了能够查清国色城消失的缘由,好提前做好防范,几位州郡大人决定组建一支精锐人马,深入神秘大山探查。 “此次探查,由我贴身女婢带队,我让她带上我的一件私密信物,此物乃是家中老祖所赐,就算隔着重重诡雾,应该也能传递出一些信息来,希望此行能够让我们看清这座神秘大山的内幕。”沈明琼肃穆说道。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软甲的佩刀女子。 此女子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自有一股干练冷静的风范,其他几位州郡大人见了,都不禁生起一股信任之感。 他们也纷纷派遣州郡府衙里的精兵强将,一共一十二人,交予这位沈家女婢带领,前往神秘大山。 “阿缘,此行主要是找寻消失的国色城,以及探查这诡雾来源,若能找到国色城百姓最好,其他的事情莫管。” “我希望你们所有人,能够安然回来!”沈明琼叮嘱道。 此时的她,眉眼间充满关切忧虑,不像是一位太守,更像是一位嘱咐远行妹妹的长姐。 佩刀女婢沈缘点点头:“我明白,请小姐放心。” 随后一行十三人,便头也不回地越过了临时关卡,走向了云雾缠绕的大山。 李往矣心中莫名一动,忍不住施展【儒家望气术】,他发现包括领头的佩刀女婢沈缘在内,这十三位入山勇士,头顶上竟然都飘着几丝黑气。 “这是必死之局?” 他微微皱眉,想要现身提醒,但转念一想又停下了。 已经有不少野修、游侠,以及被诡雾卷席之人,消失在神秘大山之中了,他们却仍旧毅然前往,显然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现在将他们劝下,为了临近几个州郡所有百姓的安危,几个郡守还是会组织其他人再去查探的。 所有他没有去管,只是化作一抹清风,也潜入了大山之中。 不知道在云雾中飞行了多久,仿佛只有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好几年,正当李往矣想要施展万千浩然之气,化作天地清风,将周遭云雾都吹散的时候。 他突然身体一轻,眼前一明,竟是远离了云雾,出现在一座小镇之中。 这座小镇十分空旷,既没有看到一个当地民众,也没有看到沈缘小队的身影。 他明明是跟着沈缘等十三人,一起进来的。 奔着神秘大山来,却进了这空旷小镇,这突然出现,取代国色城的大山果然神秘和诡谲。 李往矣往小镇之中走去,刚要查探一番,忽然前面出现了一样东西,让他眼前一亮。 …… 正当李往矣化作清风,潜入神秘大山的时候。 从千里香郡通往国色城原址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架十分豪华的马车。 驾驭马车的人,是一个虎头大汉。 他身体十分健壮,脑袋上长着虎耳、虎毛,和虎纹。 如果不是他的身躯与人类无异,简直就是一头直立的老虎。 很显然,这是一头化形不够完全的虎妖。 在南梦华洲,与西边的西南天妖洲不同,各种妖魔还是比较少见,此时这头虎妖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官道上。 前后有富商的马队见了,也不以为意。 这是因为马车之上,挂着一面旗帜,大家一眼便能认出来,马车中的人乃是天香国地位尊崇的国师。 “师父,前方就到国色城了!”健壮虎妖看了一眼前方隐约可见的大山,回头说道。 “这么快就到了吗?我书都还没有翻几页呢。”马车中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健壮虎妖回道:“师父,皇上陛下让咱们三日之内到达国色城,这已经迟到两日了,并不快。” 马车中的人懒洋洋地道:“无妨,国色城一事,为师已经有计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师父,为了找寻一处名人遗迹,误了一日时辰,又迷路了一天,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胡说!迷路不是赖你吗?你是赶车的,如何能算到为师头上?我顶多误了半天,那半天也是赖你太蠢,居然连李诗仙骑驴访青崖之地都找寻不到。” 健壮虎妖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师父的性情他最懂了,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而且师父大人好读书,爱寻访名人遗迹,也是全国闻名,连皇帝陛下都习惯了。 只希望此次国色城之行,不要误了事才好。 作为一头通灵虎妖,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或许整座国色城,真的可能一去不复返——如果师父不能及时赶到的话。 师父的闲情逸致他管不了,他只好挥鞭,驾驭马车尽快赶到国色城原址。 就在这时,一阵风出来,撩起了马车的帘幕,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马车之中坐着的,竟然是一只身材娇小的狸花猫。 此时它正低头看书,风吹乱了书页,它抬头瞪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 在另一条通往国色城原址的官道上,有一位身着黑衣劲装,腰间佩剑的女子,正踏步而来。 在她的胸口上,绣着一个精致的“墨”字。 官道之中还有不少行人,其中一伙还是凶神恶煞的帮派好汉,但是看到她却主动让路。 因为这是一位墨家游侠。 墨家游侠出行,奸祟退避。 只是此时这位墨家女子游侠,却懒得看这群帮派好汉一眼,一心奔赴国色城。 (本章完) 第四章纸剑仙 李往矣站在空无一人的小镇面前,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在前不久的长夜城秘境,一度就是一座空城。 没想到从穿过诡谲云雾,进入神秘大山之中,也是这么一番模样,这种熟悉感,让他挑了一下眉头。 消失的国色城。 一踏入就不见踪影的沈缘小队。 还有三分楼老掌柜,最后传出的血色纸笺“黑皇现、大日隐”六个字。 这个地方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他正要深入这空旷小镇探访一番,忽然看到前方飘飞着一样东西,不由让他眼前一亮。 只见那飘飞的东西,竟是一张白纸。 不,准确地说,是一具只有一尺多长的白色小纸人。 只是这小纸人,却在随风而起的时候,迅速暴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纸人少女。 这纸人少女十分精致,面容、身段与人类无异,甚至连神情也活灵活现的,就像是一个活着的纸人。 她的打扮,像是一个宗门少女。 而背上,则背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由一张纸片,变成一个“人”,以及她那纸质身躯,李往矣会以为她是从哪个仙家剑宗走出来的少女剑修。 在纸人少女迎风而长的时候,李往矣已经施展【天人感应】,与此方天地相合,隐去了身形,因而纸人少女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纸人少女变成“人”后,伸了个悠长的懒腰,似乎是在适应现在的身体,而后她朝着小镇深处飘了过去。 隐去身形的李往矣,暗中跟上。 纸人少女一路飘飞而走,李往矣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此时的愉悦心情,路边的野花,街旁的酒旗,随风飞来的落叶,都能让她驻足观看。 这让李往矣有些莞尔,没想到一个纸人少女,竟会这么活泼。 他偷偷地跟着,并不打扰她的雅兴。 这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小镇,小河蜿蜒清澈,两岸商铺林立,屋舍俨然,风物景致不类南梦华洲,反而更像是东南清嘉洲的那些水乡古镇。 但与东南清嘉洲那些热闹的水乡古镇不同,这座小镇的街巷、店铺、青石路面,包括河里的小船,连通两岸的石桥,都显得十分斑驳、沧桑。 再加上四处空无一人,冷冷清清,一片寂寞萧索。 这座小镇,看起来比清嘉洲那些水乡古镇,还要古老。 李往矣走在寂寥的青石街道上,有一种走在历史一角的感觉。 纸人少女却似乎对这一切不以为异,她开心地向前飘飞着,最终在飘过几条街巷后,来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大榕树枝叶繁茂,像一柄巨大的绿色油纸伞,撑起了一片天地。 榕树之下,有一口水井。 纸人少女飘到大榕树十丈之外停下,微微仰头,看了一会儿这株不知道在小镇里,矗立了多少年的老树。 而后她拔出了背后的古朴长剑,走到大榕树下,来到了水井边上。 当长剑出鞘的那一刹,李往矣才知道这纸人少女,有多么不凡。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竟然堪比剑仙。 只见她拿着剑,走近水井,用剑身敲了几下水井边缘,动作很简单,李往矣却看见有磅礴的无形剑气,没入了水井之中。 很快下面,便传来了一声如龙似虎的怒吼声。 同时有一股凶煞而霸烈的妖魔气息,从水井下面爆发出来,只是刚到水井出口,就被纸人少女敲出的无形剑气,给镇压下去了。 “恶鼋龙,都镇压多少年了,你竟然还这么暴躁,就不能改改你那臭脾气?”纸人少女开口道,明显有些嫌弃。 “嗷呜——” 水井深处,又传出了一道愤怒的嗷叫声。 纸人少女皱着鼻子道:“你不要瞎嚷嚷,有本剑仙在此坐镇,别说是几千年了,就是一万年,你也休想出去。” 说着她又用长剑敲了几下井边,一股更加磅礴而纯粹的无形剑气,落向了水井之中。 那如龙似虎的嗷叫声,终于消停了。 看到水井里的存在老实了,纸人少女背对着坐在水井边缘,把长剑扔到一边,拔起了地上的一根杂草,百无聊赖地折弄起来。 隐藏身形的李往矣,却有些惊奇。 没想到那水井之中,居然镇压着一头鼋龙,而且这纸人少女,竟是在这镇守了几千年。 鼋龙乃是上古异种,似龙非龙,天生强大。 在上古年间,有一头鼋龙闹得天翻地覆,差点将一座大洲打沉,后来被一尊隐世大圣人收服。 据《百世异兽录》记载,鼋龙早已灭绝,没想到在这莫名古镇之中,还藏着一条。 刚刚那井中鼋龙爆发出来的气息,有圣人之威,乃是一头圣级异兽,却被神秘古怪,实力强大的纸人少女镇守看押,这里面显然涉及到一桩仙家大隐秘。 就是不知道这古怪强大的纸人少女,来自于何方,而上古鼋龙又因何被拘押在此。 进入云雾缭绕的神秘大山之中,没找到消失的国色城和三分楼诸人,却来到这么一座神秘古镇,遇到这一对强大存在。 哪怕李往矣看过万卷书,此时也不禁心中惊奇。 思量片刻后,他准备现身,向纸人少女请教。 不过不等他解除【天人感应】,便看到有一群身影,穿过一条街道走来。 这是五位江湖人打扮的大汉,腰间分别系着朴刀、九龙鞭、流星锤、双钩等兵器,但他们的境界却不低。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九境后期的刀客。 其余四位,也都是八境、七境的好汉。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显然不是小镇中人,而是同样从外界而来的修士。 在沈缘小队和李往矣之前,已经有不少野修、游侠,闯入了神秘大山之中,这五人显然是其中一波。 因素不相识,又不懒得与他们照面,李往矣选择继续运转【天人感应】,隐藏身形。 没想到的是,原本坐在水井边上的纸人少女,动作却比他更快。 他刚停下现身的念头,纸人少女就刷的一下,隐去了身形,同时还不忘捡起地上的长剑。 因为【天人感应】的神异,他还听到了纸人少女隐身之前的神念传递:“老榕儿,快让我到你身上躲一躲,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我!” “恶鼋龙,你老实一点儿,要是敢暴露我的存在,本姑娘跟你没完!” “哎呀,老榕儿,快点,他们就要过来了,快快!” 这听得李往矣一阵惊异。 以她的境界,何至于此? 正想着,又有一驾马车,从远处驶来,进入小镇。 先跟大伙儿道歉,本来是请一天假的,结果断了亿天,一个是第二卷的大纲一直没弄好,不知道怎么往下写,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是,长辈1号那天生病住院了,昨天才出院。断了太久,捡起来有点艰难,后面会好好写,这是个大长篇,来日方长。 (本章完) 第五章猫猫国师 江湖豪客打扮的五位大汉,穿过街道,很快便来到了大榕树下。 此时纸人少女早已躲藏在大榕树的浓郁树影里,而李往矣与此方天地相合,更是无影无踪。 五位江湖豪客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径直来到了水井边。 “老大,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啊,就一棵树,一个水井。”腰缠九龙鞭的江湖豪客,扫了一眼周遭嚷嚷道。 在他旁边,就是身为领头人的九境刀客。 九境刀客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另一侧,一位手托罗盘的瘦弱汉子,询问道:“老四,怎么样,测出来了吗?” 瘦弱汉子一边拨弄着罗盘上的磁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回道:“老大,没错,就是这里!” “星火寻宝盘显示,那件无上至宝就在这方圆十丈之地。不过……” 领头刀客问道:“不过什么?” 瘦弱汉子回道:“自从来到大榕树下,寻宝盘就变得十分沉重,寻宝天针也很是凝滞,这说明此地十分凶险。” 他的话音刚落,不等领头刀客开口,先前那位腰缠九龙鞭的大汉,就抢着说道:“富贵险中求,怕什么?只要那件无上至宝在这里,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这位使九龙鞭的大汉,在五人中排行第三,脾气暴躁,却也十分悍勇,修为仅次于领头刀客。 瘦弱汉子不敢与他争,而是看向领头刀客。 领头刀客看看寻宝师老四,和暴躁的老三,又看看其他两位,思忖一会儿后道:“既然我们来了此地,那便要搏一搏。” “只要能得到这件至宝,那咱们出去后,就可以金盆洗手,坐享富贵了,你们觉得呢?” 瘦弱汉子感受着寻宝盘的沉重,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但腰缠九龙鞭的老三,却已咧嘴笑道:“不错,拿了至宝,咱们别说坐享富贵了,就是开宗立派也不在话下,到时候咱们黑风五煞,就再也不是人人喊打的野修了。” “不对,到时候咱们得带上至宝,先走一遭青牛观,让那些臭牛鼻子,知晓一下咱们黑风五煞的厉害!” 听到“青牛观”三个字,其他四人心里都浮现了一丝阴影。 在进入这座云雾缭绕的神秘大山之前,他们差点全部死在青牛观一位青年道士手里,最后靠数十年积攒的各种法宝灵物,才逃过一劫。 不报此仇,身为混世野修的他们,念头不通达。 最终领头刀客下令道:“老四,那件至宝到底在哪里?是这颗老榕树上,还是在水井里?” 身为寻宝师的瘦弱汉子,运转所有神念与灵力,再次拨动寻宝天针,最后磁针指向了不远处的水井。 “在井里!” 其他四人对视一眼,立即都抽出各自的兵器,朝水井走去。 不一会儿,四人便各站一方,一起朝水井中看去。 只见这口不知道什么年代打造的水井,一片黝黑,深不见底,但隐隐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 看到这情景,除寻宝师老四外的其余四煞,眼里都露出了兴奋的异彩。 …… 就在黑风五煞靠近水井的时候,一辆豪华马车进入了小镇,并径直朝大榕树这边驶来。 坐在前面的车夫,是一位身材高大健壮,却留着虎毛、虎耳与虎纹的虎妖。 “师父,南斗古镇到了,前边就是大榕树净土。”健壮虎妖一边驾驭马车,朝大榕树走去,一边开口道。 装扮华丽的车厢里,一只身材娇小的狸花猫,正用两只小爪子,捧着一本古书认真观看。 马车上的这对师徒,正是奉天香国皇帝命令,前来处理国色城消失一事的天香国师和她的大弟子。 听到徒弟的话,大名猫野仙的娇小狸花猫,头也不抬地说道:“正看到精彩处,不要打搅我,有什么事,等进了大榕树净土再说。” “是,师父!” 健壮虎妖名叫虎大头,乃是天香国第三神将,统辖十万神虎军,在周边诸国都赫赫有名,但是在师尊面前却十分老实。 师父有令,他只能安静地驾驭着马车,朝小镇深处走去。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便耸动了一下虎鼻,轻轻嗅了一下,开口道:“师父,黑风五煞也来了小镇,而且此刻正在大榕树净土里。” 车厢里的天香国师有些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要打搅我看书吗?小老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本领大了,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虎妖赶紧回道:“弟子不敢,只是在来千里香郡的路上,青牛观的清风道长提起这黑风五煞,师父不是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若是在这片天地里遇到了,一定亲手将他们拘去青牛观受罚吗?” “哦,我忘了。柳清风那个小牛鼻子好像答应了,若是我能将黑风五煞捉去给他,他送我几卷道家绝本古籍?” 娇小的狸花猫歪头想了半天,才回想有这么回事。 旋即猫脸一变,放下爪里的书籍,人立而起道:“那老榕树下有一口古井,里面拘押着一头上古鼋龙,他们不会是奔着那口水井去的吧?” “这可不妙,小老虎,快去净土!” “可不能让他们死了,那可是我的道门古籍啊!” 虎妖会意,立即拉扯缰绳,驱使拉车的踏雪乌云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位于小镇最深处的大榕树净土。 然而,已经晚了。 当马车赶到的大榕树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黑风五煞的身影,只有一个篆刻着各种星位、道纹的罗盘,孤零零地遗弃在水井旁。 身姿娇小,如同寻常家猫的天香国师,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看到地上的星火寻宝盘,猫脸有些垮。 原本十分顺滑神异的灰纹毛发,此刻也变得有些恹恹的。 “师父?”虎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天香国师不理会他,绕着古老的水井,走了好几圈。 突然她探到井边,对着里面喊道:“小鼋龙,你赔我道门绝本古籍!” 水井无波也无声。 娇小的狸花猫却突然出手了。 只见她小爪子一挥,整个大榕树周遭,天地为之一变。 (本章完) 第六章现身 身姿娇小的狸花猫,除了会说话外,看起来与寻常家猫无异,但是它此刻一挥小爪,整个大榕树周遭,天地都为之震荡。 只见小小的爪子落向水井,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秘水井,瞬间便要崩塌,同时无数井水飞起。 生气了的小猫,不仅要镇压井里的鼋龙,还要抽干所有的井水。 就在飞涌井水化作白练被抽起的时候,井中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同时一道凶煞赤光冲天而上。 井边的小猫看到这一幕,看到这情形,猫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地按了一下小爪子。 “轰!” 小猫爪与冲天而起的凶煞赤光碰撞在一起,一时间超越凡俗的圣级威光与法则遗韵震荡八方。 几息之后,凶煞赤光消失,狸花猫也收起爪子。 留在马车上的健壮虎妖,看到井边的师尊猫脸上带着几分恼怒,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了解自家师尊的性格,刚刚那一回合,师尊没能占得便宜,已经恼了,接下来肯定会闹出大动静。 隐藏身形的李往矣,看到刚刚那一幕,却很是惊奇。 这狸花小猫,看起来跟他家小芊君差不多大,没想到却是一头堪比人族圣人的大天妖。 妖族同为天地灵性种族之一,上古年间曾与人族发生过几场席卷九大洲的旷世大战,后来在三教祖师的牵头下,三教百家、中土神洲十大皇朝,共同与妖族签订了一份天地契约。 妖族退入西南大洲,并更名为西南天妖洲,为其属地。 其他八大洲人、妖共居,以人为主。 自天地契约订立以来,两族都遵守了约定,基本上保持了和谐共生。 漫长岁月之后,八大洲的山野之间,诞生了无数妖族,西南天妖洲也建立了不少人类城镇。 人妖之间,不以种族论,只以善恶分,皆为九洲生灵。 人间各地,妖族并不罕见,譬如寒山书院中就有小芊君、蟾君子、鲤贤人和仙鹤等妖灵精魅,下山又遇见了成神前的少女桃花妖。 但是像这样堪比人族圣人的妖圣或者大天妖,还是比较稀罕的。 李往矣继续维持【天人感应】大神通,免得被那狸花小猫发现,毕竟看起来这位看似可爱的小猫,脾气好像也不怎么好,说动手就动手了。 正如李往矣的观感,也正如车夫虎妖担心的那般,站在井边的狸花小猫见刚刚那一回合,没占到便宜,皱着小鼻子,就俯身朝井里探去。 一点也不怕会掉下去,或者被偷袭。 水井深处的鼋龙,在她探头的时候,却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或者挑衅,再次怒吼起来。 狸花小猫却只是盯着井里看,仿佛能穿过重重黑暗和井水,看见井中的鼋龙。 “嗷——” 鼋龙又怒吼了一声,隐隐还能听见一阵重物拖拽的声音。 待在马车上的虎妖黄大头,有些担心自己师尊。 毕竟他在路上的时候,已经从师尊那里知道,水井中的那头鼋龙,乃是上古妖圣,实力十分强大,虽然被镇压了,也很不好惹。 但水井边上的狸花小猫,却一点也不害怕。 在听到鼋龙又一声大怒吼后,娇声叱道:“小鼋龙,你吃掉了我的五本道门绝本古籍,我都还没说话呢,你吼什么吼?” “小心我一会儿扒了你的皮,将你晒成小鱼干!” “嗷——”鼋龙再次怒吼。 同时一条粗壮无比的铁索,从水井中甩了出来,无比狂暴地砸向井边的狸花小猫。 狸花小猫却没有选择硬碰硬,脑袋轻轻往后一缩,就躲过了铁索的袭击。 当铁索往下落的时候,她却猛然一探,两只小前爪将比她身体还粗的铁索,给牢牢抓住了。 水井里的鼋龙,连拽了两次,都没有拽动。 “这铁索可是好东西呀,给我,就当是你对我五本道门绝本古籍的补偿好了!”狸花小猫一边按着铁索,一边说道。 两只粲亮猫瞳上,尽是欢喜贪婪的色彩。 隐藏身形的李往矣,看到这情景,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只强大的狸花小猫,竟然还是个财迷。 水井边的虎妖黄大头,则有些急,喊道:“师尊,这铁索可是束缚鼋龙的关键圣物,不能将它拖出来,否则这鼋龙就脱困了!” “是吗?”狸花小猫回头看向自己徒弟,小小的猫脸上明显有些留恋。 虎妖赶紧点头:“万万不可啊师尊,不是你在路上跟我说的吗,说这头上古鼋龙是被一位大圣人,镇压在这里的,除了水井中的镇压符箓道纹外,最重要的就是这条缚龙索。” “若是师尊将它取出来了,那这镇压大阵,就被破了!” 狸花小猫歪着小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诶。” 而后她再次探头看向井中,恼怒道:“小鼋龙,你是不是故意拿着铁索攻击我,想让我帮你把它抽出来?” “你太坏了!” “我可是天香国最尊崇的国师,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着她又挥动小爪子,一道犀利爪影,化作五色雷霆落向井中。 看到师尊这反应,虎妖黄大头放心了,师尊财迷归财迷,到底还是醒悟过来了。 水井中的鼋龙在抵御五彩雷霆后,则发出了一记充满嘲讽的吼声。 狸花小猫听明白了,皱着鼻子哼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这铁链子就给你留着吧,免得你出来害人。” “不过你欠我的道门绝本古籍,却要还。” “这样吧,就用你身上的鳞片代替好了,不多要,就五片,我给我的五个徒儿打造五件护身宝衣!” 黄大头很是感动,没想到师尊这么记挂他们几个。 李往矣则注意到了狸花小猫刚刚说的那句话,这只看起来又财迷又不靠谱的狸花小猫,竟然是天香国的国师。 显然这师徒俩,是冲着国色城来的。 难怪天香朝廷迟迟没给回应,竟然是国师出马。 有这么一位强大的妖圣出手,国色城消失这事,应该会容易多了,就是不知道这神秘大山深处,到底是什么地方,国色城和三分楼众人,又去了什么地方。 井边的狸花小猫在说完想要鳞片后,就直接动手了。 只见她身影一闪,就整个顺着铁索,冲进了水井之中,旋即水井深处便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圣级威能、法则、道韵、声势,不断从井中震荡出来,这让第一时间来到水井边的虎妖黄大头,十分担心。 李往矣也很好奇,但是那口水井,本身就是一个封印大阵,他与天地相合,无法前去查探。 他只能从那些震荡出来的圣威、道韵,确定里面正在进行惊天的圣级大战。 说起来这头狸花小猫还真是勇猛,知道里面镇压着一头上古鼋龙,还敢主动冲进去,实在令人佩服。 “嗖!” 一道灰影冲天而起,落在水井旁。 井中大战随即结束。 “师父,你没事吧?”虎妖黄大头连忙来到灰影旁,关切地询问。 这从井中冲起的灰影,正是狸花小猫,此时她身上毛发凌乱,胸前和腰上,还沾染了几丝血迹。 听到徒儿询问,她立即摇了摇头,道:“没事,我没吃亏,虽然受了点伤,但是那臭鼋龙挨了我几爪子,伤得更重。” “等我歇歇再战,免得它趁机摆脱了缚龙索。” 李往矣看着狸花小猫身上那些血迹,发现她好像确实没受多少伤,身上那些血红中带蓝,大部分应该都是那上古鼋龙的。 深入封印大阵之中,能压制上古鼋龙,这只狸花小猫真不愧是天香国的国师,在妖圣之中,应该也算比较强横的。 不禁忍不住畅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小芊君才能变得强大,到时候她万千剑意一出,整个天下应该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住吧? 正想着,狸花小猫竟然又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水井之中。 水井之中旋即又开启了圣级大战。 因为有封印水井的存在,这场大战并没有给外界带来多少影响,水井之畔,大榕树遮天蔽地,有清风吹来,枝叶沙沙作响,一片安宁。 虎妖黄大头一直守在水井旁,有些担心。 李往矣却很是淡定。 狸花小猫既然敢再次下去,肯定不会有事,至于上古鼋龙就更不用担心了,如果它能借这场大战,摆脱缚龙索脱困而出,那藏起来的纸人少女,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既然纸人少女一直藏着,那就说明一切还在控制之中。 李往矣考虑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现身,与健壮虎妖照个面,好一起探寻消失的国色城。 正当他要收起【天人感应】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立即停下了。 不一会儿,狸花小猫又化作一道灰影,从井里冲出来了。 这次她的毛发更乱,身上的血迹更多,同时嘴巴里还叼着一片幽蓝色的巨大鳞片。 显然刚刚的大战更加激烈,狸花小猫也终于抢来了一枚心心念念的鼋龙鳞片。 “师父……” “不用担心,我没事,那头鼋龙有点本事,在我咬下它一片鳞片的时候,用本命神通伤了我一下,不过被我在它脑壳上抓了一下,它伤得更重,等下再下去,就能把剩下四片鳞片,也抢过来了。” 狸花小猫将口中鳞片吐给徒弟,浑不在意地回道。 身姿娇小的她,此时居然透着一股豪迈风范。 接过鼋龙鳞片后,虎妖黄大头心里有些发酸,师父虽然行事不太靠谱,对他们几个师兄妹是真好,硬拼着受伤,也要为他们抢来几片鳞片。 “师父,一会儿我下去吧,你将元神附在我身上,这样一样能够对付那上古鼋龙。” “呸,我猫野仙在此,哪轮得上你这头小老虎出手?你给为师乖乖地在旁边看着,一会儿我就将那头臭鼋龙薅光!” 狸花小猫直接拒绝。 它低头舔了舔身上的毛发,准备一会儿就下去。 就在这时,大榕树一阵荡漾,从树干处走出来了一位手持拐杖,老态龙钟的老头。 “老榕树?”狸花小猫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动,回头看去,“青牛观秘谍里,不是说你为了镇守这片小天地,不能化形吗?你怎么跑出来了?” 手持拐杖的老头,正是大榕树的化身,听到这话他笑了笑道:“小猫儿,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狸花小猫站直了身体,十分骄傲地回道:“那是当然!我当初帮青牛观的老观主,抓过几只大‘老鼠’,他让我去他们道观的藏经楼里,看了三天三夜。” “整个南梦华洲,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隐秘!” 老榕树妖看着毛发凌乱,浑身却神光暗隐的狸花小猫,脸上的笑容十分慈爱,说道:“是只好猫儿!” “老榕树,你出来作甚?是想帮我对付那臭鼋龙吗?不用,我能收拾得了它,如果不是顾忌会打破封印,将它放出来,我早就将他的鳞片都给拔光了!” 老榕树妖摇摇头,道:“不是,老朽是想请小猫儿,停止下井的。” “嗯?为什么?” “因为你若是再下去,那头鼋龙就要真的出来了。虽然你很小心,但是这是它的命数,你若第三次下井,它必将冲破封印,从井里出来。” “那我把它打趴下,再将它封回去好了,我也懂得一些封印的窍门。” 老榕树妖再次摇头:“这头上古鼋龙身负异数,若是脱困,便再难封印。就算能勉强封印,这片小天地也将不复存在。” 狸花小猫歪头,有些不理解。 老榕树笑了笑道:“而且,你要是再打,某位就要阻止你了。” “谁?” 狸花小猫话音刚落,一位背负古剑的纸人少女,无精打采地从大榕树树冠中,飘了下来。 “咦?传说中的纸剑仙?”小猫儿瞪大眼睛,十分惊奇。 她一个蹿动,就来到了纸人少女近前,想要仔细打量。 结果不等她落下,纸人少女就快速一飘,躲在了大榕树树干后面,然后怯怯地探出半个头来。 “老榕树,她这是?” 狸花小猫很是疑惑。 老榕树妖慈祥一笑,却没回答,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道:“小友,何不也现身一叙?” (本章完) 第七章烛照 伴随几缕清风飘荡,一道青衫身影凭空浮现,出现在三人面前。 正是听得老榕树妖话后,收起【天人感应】神通的李往矣。 不过他此时仍然保持青衫刀客的模样。 “咦,你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我怎么没发现?”狸花小猫大眼盯着李往矣,很是意外。 躲在树干之后的纸人少女,也有些好奇。 这两位妖圣、剑仙级别的存在,此前都没有发现隐身的李往矣。 听得询问,李往矣抱拳道:“北止戈洲刀客李殢酒,见过三位!” “竟然是从北方大洲来的?还是一位十境刀客,好厉害的样子。”狸花小猫往前一步看着他,忽然想起来道:“不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什么时候躲在边上的?以我的嗅觉,居然没发现你。” 身为妖圣的狸花小猫,显然对于自己的种族天赋,很有自信,世间绝大部分隐匿气息的神通术法,都无法逃过她的鼻子。 李往矣温煦笑道:“我是跟着纸剑仙大人一起过来的,比国师大人早一些,用了一个隐身小术,所以国师大人和纸剑仙大人,才未有发现,若有得罪,还请二位海涵。” 狸花小猫耸动鼻子,嗅了几下李往矣身上的气息,很是好奇什么样的隐身术,能够瞒住她的嗅觉。 另一边的纸人少女,没想到这青衫刀客竟是跟着她过来的,也好奇他是怎么躲过自己剑仙级的灵识。 不过她只多看了李往矣两眼,并没有说话。 “老头儿,我和纸剑仙都没有发现他,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你比本国师厉害很多?”狸花小猫扭头看向了老榕树妖,一双猫瞳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似乎很想跟老榕树妖打一场。 老榕树妖抚须一笑,道:“国师大人多虑了,并非是老朽要强过你,只因老朽本体参天立地,早已与此方小天地融为一体,所以这位李公子一进来,老朽便发觉了。” 听到这话,狸花小猫便不计较了。 李往矣也微微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自从悟得【天人感应】大神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隐身之时,被人发现。 唯有纸人少女,一点也不关心这事,如果不是老榕树妖叫她,她根本不愿出来。 狸花小猫再次开口道:“老头儿,你刚刚说若是我再下井,便会有人阻止我,说的是纸剑仙?” 老榕树妖看了一眼本体后面躲着的纸人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狸花小猫也看向纸人少女,道:“我在青牛观秘谍里,看到过有关纸剑仙的记载,说是无数岁月以前,有一位身负古剑的纸人少女,自岁月长河中走出,曾一剑斩杀过一头堕落天妖,被人称作纸剑仙。” “没想到竟留在这南斗古镇里?” 李往矣默默记下,原来这个冷清沧桑的小镇,叫做南斗古镇,而纸人少女,竟是从岁月长河中走出来的。 老榕树妖点头道:“不错,阿鸳确实是道门秘谍中,记载的那位纸剑仙。” “阿鸳?好名字!”狸花小猫扑向大榕树,想要靠近一点打量纸人少女。 结果跟上次一样,没等她抵近,纸人少女就快速一闪,又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远远躲开。 这让狸花小猫猫瞳转动,泛起一丝古怪。 李往矣倒是知道这位实力强大的纸人少女,应是天性怕生,不愿与人亲近,莫说是狸花小猫这位妖圣了,就是黑风五煞来,她也是一听到动静,就早早躲起来。 如此怕人的剑仙,也实属罕见。 “阿鸳剑仙,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再下井?把那臭鼋龙薅光,不是好事吗?”狸花小猫最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仍旧惦记着鼋龙身上的那些鳞片。 她还有四位徒弟,作为师尊,她不能厚此薄彼,光给大徒弟做护体爆衣。 纸人少女犹豫了一下,小声回道:“那头上古鼋龙被【观天坐井铁索横栏大阵】封印着,此阵历经岁月摧残,已经快要破碎了,你若是再下去与它打斗,阵列道纹无法及时修复,它容易挣脱出来。” “一旦如此,此方天地将无法再钳制它。” 狸花小猫有些懂了:“所以你待在这小镇里,就是为了看着它?” 纸人少女颔首:“是。” “谁让你看着它的?老榕树?” 纸人少女摇摇头。 狸花小猫想要再问,纸人少女却已经先开口了:“国师大人已经知道此中要害了,莫要再下井惊扰它可好?” 狸花小猫毫不犹豫地点头,身为一国国师,她知道封印一头上古凶兽有多艰难,既然纸剑仙有此请求,她自然不会任性施为。 “多谢!” 纸人少女诚恳致谢,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青衫刀客,便化作一道白影消失了,再次躲了起来。 狸花小猫睫毛轻眨,很是惊奇。 “国师大人请勿见怪,阿鸳天性怕生,不喜与人相处,并非是故意躲着您和李公子。”老榕树妖给解释道。 狸花小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天底下,竟然有比它们猫猫一族还怕生的存在,也算是长见识了,她得让她家小老虎记下,写在《野仙国师奇闻录》上,作为师门秘事传承下去。 在她跳到虎妖黄大头肩膀上,仔细叮嘱的时候,老榕树妖看向了李往矣。 “敢问李公子,进入此方小天地,所为何来?” 李往矣再次抱拳见礼,道:“前辈,晚辈乃是为国色城消失一事,深入一座云雾缭绕的神秘大山,兀然至此。” “还请前辈指点,此地到底是何方?” “又可否知国色城之去向?” 狸花小猫还未交代完,听到李往矣也是为国色城而来的,有些意外,一个闪身,便重新回来。 “你也是为国色城而来?” “是,我的一位故友,长居于国色城,结果与此城一起消失不见了。” “很好,咱们目的一致。”狸花小猫转向老榕树妖,“老头儿,你给说说呗!” 老榕树妖微笑回道:“国师大人应该知道一些,我们现下所在的这个小镇,名叫南斗古镇,曾经属于人间南梦华洲东边的一个小国。” “不过从数千年前起,因为一场变故,它便离了人间,归属于此方洞天。” “洞天?这是一处洞天之地?敢问前辈,这是南梦华洲三十六洞天中的哪一个?”李往矣请教道。 “烛照。” “烛照洞天?曾经位列第十一,后来被除名的那个?” “然也。” 李往矣有些惊奇。 烛照洞天曾经是南梦华洲最出名的洞天之一,但后来却因一场变故,被道门祖庭给除名了,从此鲜为人知。 而关于几千年前的那场变故,连身为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的寒山书院,也未有收录相关书籍。 唯有道门祖庭,和中土神洲儒家杏坛、墨家祖城等几家天下圣地,知晓其间隐秘。 国色城消失一事,竟然与烛照洞天有关,难怪连九洲阁也无法凭空推演,需要让他实地查探。 “敢问前辈,那国色城去了何处?” 老榕树妖摇摇头道:“不知,老朽只是守着小镇一隅,未曾离开。不过我可以告诉李公子和国师大人,数日之前,老朽确实感应到有一座人间小城,乘着云雾而来,飞向了洞天中央之地。” “至于具体落于何处,还需李公子与国师大人自行前去查探。” 李往矣与狸花小猫对视一眼,虽然没有告知具体去向,有这么一番话,也够了。 “多谢前辈!” “李公子客气。” 井中鼋龙不可再扰,纸人少女躲起来了,老榕树又不知道更多,闲谈几句,李往矣准备告辞。 狸花小猫却蹲坐在虎妖头上,猫瞳晶亮地看着老榕树妖,又看看不远处枝叶茂盛的大榕树本体。 “国师大人?” 狸花小猫没有回答,而是喵了一声,然后目光继续在大榕树和老榕树妖身上来回转动。 李往矣有些疑惑。 老榕树却懂了狸花小猫的意思,呵呵一笑道:“是老朽失礼了,国师大人和李公子初来乍到,乃是客人。” “既是客人,怎么能没有待客之礼?” “小镇之隅鄙陋,老朽又未曾去过他处,无有灵器法宝,唯有几颗果子,随老朽而生,累经年月,也算是沾染了一些风霜雨露,多少有些用处。” 说着老榕树妖挥动拐杖,九枚硕大的榕树果便飞了过来。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国师大人,李公子,虎妖将军收下。” “多谢老头儿,猫猫我会记得你的好的!”狸花小猫喜笑颜开地感谢,一挥小爪,六枚榕树果便落向了徒弟虎妖黄大头的兜里。 李往矣看着剩余三颗榕树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国师大人迟迟不愿离去,是盯上了老榕树的果实,还真是一个十足的财迷啊,连道行高深的老榕树,也不放过。 随即他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剩余三颗榕树果,作揖致谢道:“多谢前辈。” 老榕树妖对于他这换上的读书人之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身体慢慢变得虚幻,与不远处的大榕树融为一体。 水井之畔,只剩下李往矣与狸花小猫师徒了。 “老榕树人还怪好的哩,我想着他能送我一颗果子就不错了,没想到一送就仨,连小老虎也有!”狸花小猫满心欢喜。 屁股下面的健壮虎妖,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觉当着外人的面,自家师尊有些丢人了。 李往矣倒是觉得这狸花小猫挺有趣的。 何况他也收到了好处,一棵至少圣境的老榕树的果实,价值可是不菲,甚至称得上世间难寻,不管是用来炼丹还是做药,都妙用非凡。 “小李子,相逢便是有缘,你既然也是奔着国色城来的,那咱们一起走吧。你境界太低,而这烛照洞天又十分危险,本国师护着你。” “多谢国师大人!” 微风吹拂,一只狸花小猫坐在一位健壮虎妖的头上离去,旁边还跟着一位腰挎长刀的青衫刀客。 …… 大榕树撑起来的小净土,终于恢复宁静了。 手持拐杖,老态龙钟的老榕树妖再现。 不一会儿,身边多了一位身负古剑的纸人少女。 “阿鸳,想不想出去走走?” 纸人少女看向身旁的老人。 老榕树妖和蔼笑道:“九洲人间还是很美好的,值得你去逛一逛。” 纸人少女摇摇头。 老榕树妖却继续道:“我知道你怕生,不过,人间还是好人多,不用害怕。你已经在这守了太多年了,可以出去走走了。” 纸人少女看了一眼拘押着上古鼋龙的水井,还是摇了摇头。 老榕树不再说了,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憧憬的笑容。 既然那青衫书生来了,那阿鸳终归还是会离开的。 毕竟阿鸳来自岁月长河。 …… 一猫一虎一人,很快便离开走出了小镇。 当站在小镇边缘,回首望向大榕树的时候,李往矣才知道大榕树之地,与旁边的水井,与这座冷清小镇是隔开来了的,自成一方小天地。 而当跟随狸花小猫,走出小镇三里之远,再回首的时候,则发现整个小镇,与烛照洞天,也被一个大阵隔开了。 “不用看了,那南斗古镇自从进入这烛照洞天之后,便成为了一个禁地,如果不是老榕树故意打开阵法,我们根本进不去。”狸花小猫轻巧地说道。 她在啃一条小鱼干,那模样跟寻常家猫一般无二,很难想象她是一国国师和妖圣。 “小李子,你说你是从北止戈洲来的,那你知道寒山书院李往矣吗?”狸花小猫啃下小鱼干的尾巴后,突兀问道。 李往矣故作镇定地看向她,回道:“知道,这可是我北洲的奇才,国师大人竟然也知道他?” “那当然了,他可是独登《惊世名录》的天下奇才,还出身北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的寒山书院,本国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要瞧不起我!” 李往矣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屁股下的虎妖笑着说道:“我家师尊喜欢读书,一听说北洲李往矣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便想去拜访。” (本章完) 第八章国色城下落 李往矣实在没有想到,在这南梦华洲中,还有人对自己感兴趣,毕竟南梦华洲和北止戈洲中间,还隔着浩瀚无比的中土神洲。 简直是一个在天下之北,一个天下之南。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大道金榜公布的时候,《惊世名录》同时刊登在九大洲的金榜上,而非北止戈洲金榜独有。 尤其这《惊世名录》,又是相隔数千年后第一次出现。 各大洲圣人、剑仙,若不关注反而奇怪。 但被一只猫这么惦记着,却是有些清奇。 如果他没有变化模样,化身青衫刀客,只怕在第一眼,就被这狸花小猫认出来了。 大道金榜上,可是有每一个上榜之人的画像。 “小李子,你给我说说这位寒山李往矣呗?南梦华洲与北止戈洲离得太远了,哪怕我让皇帝老儿帮我,也只收集到几分仙家邸报,具体那李往矣是什么样的,都不懂。”狸花小猫忍不住开口。 李往矣反问道:“国师大人,李往矣那厮只不过是上了个《惊世名录》而已,不值得你这么关注吧?” “像中土神洲的那位少年君子,西净土洲的三生佛子,还有我们北止戈洲地榜第一的天才剑仙叶归人,不都比他天赋更高,风头更盛吗?” 狸花小猫听到“李殢酒”以“那厮”称呼李往矣,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过现在有求于对方,只好瞪了他一眼,回道:“你不读书,当然不知道了。登上《惊世名录》不算什么,但是他以一境之身,能促成天地封正,却是了不得的壮举。” “一个一境儒生,能得到天地的认可,伱觉得靠的是什么?” 李往矣回道:“因为他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狸花小猫听到这话,很想翻个白眼,可惜她是小猫,做不出来这个动作。 化身坐骑的虎妖黄大头,则直接憨厚笑了笑。 这位李小哥,实在是个趣人儿。 “好吧,在下错了,是因为他读书多?或者读书厉害,所以才感动了天地?”李往矣适时认错。 一听他变得正经,狸花小猫果然不生气了,郑重点头道:“肯定是,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我想向他讨教,如何才能读好书,多读书。” 说起读书之事,狸花小猫变得十分认真,甚至透着几分虔诚。 李往矣好奇道:“国师大人,你为何如此喜爱读书?你乃灵猫一族,自有妖道天赋在身,只需炼化血脉,吸收天地精华,便已成圣作祖,并不需靠读书养气来更进一步。” 不等狸花小猫回答,虎妖黄大头抢先道:“李小哥,我家师尊并非是灵猫一脉,乃是寻常山野小猫,得机缘通灵开悟,走上修行之道。” 李往矣有些讶异,他还真没想到这位天香国国师,竟然是寻常野猫通灵。 毕竟灵猫一族,乃是西南天妖洲的王族之一,自上古人妖大战时代,便出了不止一尊妖圣。 自妖族退走西南大洲后,几乎每隔五百年,灵猫一族便会诞生至少一尊妖圣,不止在西南天妖洲,就是在其他八大洲,也是负有盛名。 从寻常山野小猫,晋升到妖圣,并成为一国之师,眼前这只狸花小猫,称得上是九洲传奇。 “在下佩服,国师大人真乃是天地异数,人间奇迹!” 这番夸赞,让狸花小猫十分高兴,猫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过她一开口,却表现得十分谦虚:“小李子过奖了,本国师也就是因缘际会,才走到了这一步,不值一提。” “倒是你,我看你根骨也寻常,年纪也不大,却已是一位十境刀客,想来不需多久,便能进阶为十一境刀皇的,你的大道之途不可限量。” 连这种谦虚互赞之语都会,不愧是喜欢读书的猫。 正想着,狸花小猫已经转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道:“本国师之所以喜欢读书,有两个原因。” “一是我觉得读书有趣,不用出门,坐在皇帝老儿给我准备的国师府里,就能尽知天下事,了解三界九洲的各种逸闻传说。” “二是有一个人,说我适合读书,应该多读书。” 李往矣好奇:“这个人是谁?” 狸花小猫瞥了他一眼,猫脸微仰,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他也是你们北止戈洲人,而且也是一位刀客,但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 听到这个回答,李往矣心里莫名地浮现了一个名字,很是有些古怪。 不能是那货吧? “他是谁?” “他叫阿笑,他说自己是一位刀客,但是南梦华洲的所有刀皇看到他,都想躲着走。连那几座道宫的老牛鼻子们,提起他来,也很头疼。” 李往矣讶然而笑。 竟然还真是阿笑。 在他小的时候,阿笑就曾说他不适合练刀,应该读书去。 没想到他跑到南梦华洲,也劝狸花小猫多读书,那货不会是每到一地,每遇到一个人,都教人读书吧。 “你笑什么?难道你认识阿笑?” “不认识。” 李往矣快速摇头。 国师大人刚刚说了,阿笑来南梦华洲的时候,各个刀皇都躲着他走,连道宫的老道长们,提起他来也头疼。 那货还不知道在这南边大洲,得罪了多少人呢。 他可不想被他连累,不受那个罪。 “就是听说过阿笑的大名,毕竟我也是刀客嘛,身为北止戈洲的刀客,怎么能不知道这位北洲第一刀客的大名呢。” 狸花小猫点点头,接受了李往矣的这番解释。 “也不知道阿笑跑哪儿去了,当初他北归的时候,还说有时间便会来看我,让我一定好好读书,到时候还要考我。”狸花小猫带着惆怅地说道。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阿笑的消息了。 李往矣没想到阿笑在他洲,还有朋友,以前听北止戈洲的一些说书人说起过,阿笑这货品性极差,几乎到哪儿都是人人喊打的份。 说起来他刚来这南梦华洲,就遇到了阿笑的故友,也真是巧。 “他肯定是去哪里潇洒了,他大名风在笑,风朝哪里刮,他就往哪里跑,等哪天他在外面耍够了,就回来了。” “到时候他就来看你了。” 狸花小猫深以为然:“他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就算他不来找我,等我帮皇帝老儿处理完了事,我也可以去北止戈洲找阿笑,他肯定不会躲着不见我的。” 李往矣心里微顿。 阿笑和太虚剑宗萧逸,一起去往了大阴间,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人间。 作为三界之一的大阴间,与人间相对,十分凶险,即使是圣人、佛陀、剑仙进去,也九死一生。 不过以阿笑那货的性格,估计真要有危险,他早就撒丫子跑了,不可能陨落在里面。 “我相信阿笑在别处耍够了,会第一时间来看你的。” 狸花小猫脸上荡漾着清澈的笑意:“嗯嗯,本国师也相信。” “小李子,说回李往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一翻开书就有浩然之气萦绕,极具读书人风范?” 李往矣摸了摸鼻子,狸花小猫这话,让他有些赧颜羞愧。 这位国师大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想了想回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有一位朋友,曾多次拜访过寒山书院,据他说,这位李往矣,确实有几分才学。” “但什么天生读书种子,翻书便有浩然之气萦绕,读书人风范,却是当不得真的。” “而且,他并非寒山书院当代最杰出的弟子,寒山上院中,另有一读书天才,不论天赋还是修为,都远在他之上。” 狸花小猫很是怀疑:“真的假的?谁呀?” “谢嘉树!” “谢嘉树?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 化身坐骑的虎妖黄大头,立即说道:“师尊,这位谢嘉树也登上了最新一届大道金榜,排在北洲人榜第五十名。” 虎妖作为国师大弟子,天香国第三神将,九大洲的大道金榜都翻阅过,因而记得。 “哦哦,你这么一说为师有印象了。不过他只是人榜第五十名,如何能比得上李往矣?小李子,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李往矣笑笑道:“不敢欺哄国师大人,等他日见了这位谢家子,国师大人自然知道在下所言非虚。” 狸花小猫盯着“李殢酒”看了半晌,最终信了:“好吧,我记住这位谢嘉树了,等将来到了北止戈洲,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三人一路说笑,很快便远离了南斗古镇禁地。 当天上太阳高照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城池。 “师尊,前方有一座小城!” 已经露出真身,变成一头黄色大虎的虎妖,跳上一块巨石,眺望着远方城池。 狸花小猫依旧坐在它的背上,也踮起脚尖,看过去。 “这好像是烛照洞天三十三座小城之一,走,咱们过去看看,或许有人知道国色城的下落。” “国师大人,在下乃是一介武夫,并不曾看过几卷书,对这烛照洞天一无所知,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听到李往矣的请教,狸花小猫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别说小李子你不怎么读书,你就是读遍万卷书,也未必能知道此间内情。” “本国师还是从青牛观秘谍库里看到的,寻常人物是无法触及的。” “据说这烛照洞天里,有七座雄城,三十三座小城,另有除南斗古镇外的三大禁地。” “那位于洞天中央大域的七座雄城,每座城池都有圣人或者武神、剑仙坐镇,主宰了这座洞天世界,并负责镇压三大禁地。” “而三十三座小城,则附庸于这七座雄城。” 李往矣认真记下,这只狸花小猫知道得还真不少,就是不知道隔绝了那么长的岁月,这烛照洞天是否已改天换地。 狸花小猫却继续道:“别看只有大小四十座城池,论规模只堪比人间一个小国,但是这烛照洞天,却十分凶险。” “在数千年前,烛照洞天除名的那场变故中,有十几尊圣人级别的大神通者,陨落在这片小世界里。” “其中不乏儒释道三教的圣人、佛陀和道君。” 李往矣附和道:“看来确实是一个凶险之地,这座洞天与人间隔绝数千年,突然出现异变,也不知道国色城来此,是何等原因。” 狸花小猫轻点猫头,又搓了搓爪子,这也正是她在想的。 在收到千里香郡的传信后,她帮皇帝老儿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国色城消失一事凶中带吉。 但到底为何而来,这突然出现的烛照洞天又出了什么变故,却是一无所知。 尽管她境界高超实力强大,此刻也不敢大意。 “走吧,咱们进城找人问问。”狸花小猫一拍大徒弟的脖子,化身黄色巨虎的虎妖,便快速朝前方小城纵跃而去。 李往矣踏步跟上。 很快一人一猫一虎,便来到了城池前。 这座城池名叫落星城。 规模尚不及天香国的一座州城,但是城墙之高,却堪比天香国都,且城墙和青铜城门上,都有许多刀枪剑戟留下的痕迹。 显然这是一座久经攻伐的城池。 城门处,有一对披坚执锐的战兵守着,李往矣三位靠近后,立即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来自哪一座城池或者部落?” 李往矣和狸花小猫对视了一眼,由他开口道:“我们来自天璇城,来做点生意,还请军爷通融一二。” 天璇城也是烛照洞天三十三座小城之一,与落星城隔了几座小城,但互相又有通商。 现在两座城池的关系如何不清楚,但在数千年前,两者之间还是挺友好的。 “天璇城?” 战兵队长查看了一下李往矣亮出来的令牌,便让他们进去了。 当穿过城门,进得城里后,狸花小猫忍不住高兴传音道:“青牛观那些秘谍真管用,竟然让咱们蒙混过关了。” “现在,咱们就找人打听一下国色城的下落。” (本章完) 第九章诸城争夺 李往矣有些感慨,烛照洞天被除名,与人间隔绝已至少三千年。 结果这座小世界,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光阴好像在这个地方停滞了,狸花小猫用道门秘谍里记载的几千年前的事物,仍能与这个地方对得上。 不管是“天璇城”,还是狸花小猫幻化出来的天璇城身份令牌,仍被落星城接受了。 这让心里莫名地生起了一些感慨。 一座停滞了数千年的小世界。 在这期间,人间又有了多少变化? “咱们找几个人问问吧,既然老榕树说国色城乘着云雾,飞向了这座洞天的中央之地,那或许城里有人见到过它。”狸花小猫开口道。 “国师大人,咱们分开询问吧,多找几个人,如果国色城真的曾从此城附近飞过,那应该会有人见到。” “行,小老虎,咱们去那边。咦,那边挂着的熏肉好香呀,我过去看看,小老虎你自己找人问。” 狸花小猫一个纵跃,就奔向了街道上的一家肉汤店。 李往矣莞尔一笑,都成妖圣了,这狸花小猫竟然仍改变不了天性,闻着味儿就跑过去了。 虎妖黄大头有些不好意思,朝李往矣抱了抱拳,就朝街道那头走去了。 李往矣去往了另外一边。 落星城的守城战兵,包括城中居民,语言也一样未有变化,说的仍是南梦华洲的雅言,其语调甚至比当今南梦华洲各地官话,还要古朴雅致一些。 “老婆婆,这梨怎么卖?”李往矣来到一处香梨摊前询问。 卖梨的老婆婆看起来有六旬出头,但是脸色却十分红润,带着和善的笑容。 她看见李往矣腰间别着的长刀,却一点不在意,回道:“三个大钱一斤,后生,听你口音不是落星城本地人吧?” 李往矣一边挑梨一边回道:“我是西边天璇城过来的,婆婆,这落星城可有什么好耍玩的地方?” 老婆婆笑着回道:“城东边有一条花灯河,晚上的时候,会有许多像花灯一样的灵鱼,从水中飞起,照得两岸街道十分明亮。” “日暮之后,许多年轻的姑娘,都会相约去河边观赏。” “城西武斗街,有许多战死的英魂停留,每晚子时过后,这些英魂都会出现,与人比斗。” “若是能赢了他们,便能获得丰富的报酬,或者得授玄功,或者得赠宝物。许多从其他大城过来的年轻人,都喜欢去找他们比斗。” 说完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李往矣,似乎很想知道花灯河与武斗街,面前的年轻人会选哪个。 一边有年轻美丽的姑娘,一边可能获得宝物玄功,这几乎是世上最吸引各大城浪荡游侠儿的事物。 “在来落星城之前,就听说过这落星城乃是一座宝城,听婆婆一说,果真是这样。” “不过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值得一去的地方?” 李往矣赞赏一番后继续询问。 老婆婆目露异色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后生,你不会是奔着落星天坑来的吧?我跟你说,这可使不得啊。” “落星天坑?”李往矣温煦问道,“为何使不得?莫非这落星天坑,还会吃人不成?” 说着他将挑好的一大篮香梨,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看这一篮子香梨,足有七八斤,能卖好些钱,便一边秤一边回道:“后生,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晓呀。” “这落星天坑,乃是我们落星城第一大奇观,但是外地人想要去看,却不容易。” “一是它在城主府中,有卫兵守护,寻常人靠近不得,若是违背,皆会被处死。” “二是听闻这落星天坑里,关押着许多混世妖魔,没有城主的诏令,任何人进去,都会被那些妖魔吃掉。” 这落星天坑竟然在城主府中?而且还关押着混世妖魔? 李往矣眉头微挑。 在青牛观秘谍里,可没有提及到这落星天坑,看来在离开人间许多岁月之后,这洞天世界里,终究还是有些变化的。 “所以老身劝你,还是莫要闯那落星天坑才好,不管是城主府卫兵,还是里面的妖魔,都不是寻常人能招惹得起的。哦,八斤一两,算八斤,你给二十四个大钱就好。” 李往矣取出二十四枚铜钱,递了过去:“多谢婆婆!” 老婆婆见这些铜钱与落星城的制钱略有不同,但看也是铜铸的,便放心地收下了。 “婆婆,那除了这落星天坑,还有什么好耍玩的吗?或者,落星城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新奇事?” 老婆婆微愣:“你说的新奇事是?”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不久前,曾有一座大城,乘着云雾,从落星城上方飞过,不知可有此事?” 李往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标。 老婆婆摇了摇头。 李往矣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却听老婆婆说道:“后生,你听岔了,差不多一旬前,是曾有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城飞天而过,但却不是从落星城上空飞过,而是在丹霞城和赤火城交界处掠过。” “听说在大城横空时,丹霞城、赤火城,包括附近的流光城、铁血城的仙人们,都出手了,想要留下那座大城。” “当时那些仙人们,打了一天一夜,结果谁也没能留住那座大城,还是让它飞走了,不过那些仙人们并没有白费,多少还是截取了一些宝物和人口。” 李往矣询问道:“这事既然是发生在丹霞城和赤火城的交界处,那老婆婆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且听说我们城主也参与了,只不过离得远,去得晚,只掳了一些人口回来。” 原来如此。 看来国色城进入烛照洞天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竟然引得好几个城池,共同争夺。 这样想要找到它,就容易多了。 不过横空而过的国色城,被洞天中的大人物们看做了一座宝山,甚至连上面的人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遭难。 “看来确实是我听岔了,多谢婆婆!” 李往矣告别了老婆婆,收起香梨,继续逛街,又询问了几个路人,最后走进了一家书馆。 书馆名叫锦绣斋,门前竖着一副对联: 小小店堂诸子百家皆过客; 皇皇寰宇三才万物入奇书。 这副对联写得不错,李往矣老远就看见了,于是大摇大摆地挎着长刀,走了进去。 店中有一个老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另外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在书架处整理书籍。 李往矣看了那老掌柜一眼,准备先翻阅柜台旁的仙家邸报。 “客官,您是要买邸报?” 少女听得动静,走了过来。 “姑娘,你这里可有最新的邸报?” “客官,都是最新的哟,锦绣斋信誉很好的,从来不会坑蒙客人。”少女笑容灿烂地开口,声音清脆宛如黄鹂,十分好听。 “是么,那我看看。” 李往矣刚拿起一份仙家邸报,便有一只皓白秀手,伸了过来。 他诧异地抬头。 少女清浅笑道:“客官,落星城各家书馆一致的规矩,购买邸报三个道钱,翻阅一个!” “客官不知,莫非是从其他大城过来的?” 李往矣讶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这是怕看了不买么? 不过只翻看便要一个大道铜钱,这价格可是不匪。 “我先翻阅,若是有我中意的内容,那便买下,如何?” “那也得先给一个道钱。” 好吧,李往矣只好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冬藏钱,丢了过去。 收了钱,少女果然允许他翻阅了。 柜台处有好几份仙家邸报,出自包括落星城在内的周边各大城池。 见他仔细挑选,少女忍不住好奇问道:“客官,你想找什么消息?我可以帮你。” “关于旬日前,一座云雾大城横空而过,诸城争夺的消息,有么?” “有的,你看,这几份邸报都有记载。” 少女挑出三份仙家邸报,递给李往矣。 李往矣接过出自丹霞城的《丹霞图志》,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有关国色城横空的内容。 上面记述十天前,一座神秘而陌生的大城,自天外飞来,伴随着迷濛云雾,朝着洞天世界深处飞去,路过了丹霞城和赤火城交界地域。 两座大城的城主,都亲自出手了,想要拦下这座神秘大城归为己有,后来附近的流光城、铁血城、落星城都参与了。 具体内容与卖梨老婆婆说的差不多,却要更加确切,且详细记载了几位城主间的争夺大战。 “这三份邸报我都要了,另外能向姑娘打听一点消息么?”李往矣又拿出了八枚大道铜钱,交给少女。 少女收下钱,乐呵呵地道:“当然可以,客官想问什么尽管开口,我苏锦绣一定知无不言,就当是赠送的,不要钱。” “多谢,听说参与争夺的五位城主,包括咱们落星城的那位,都从那横空之城上夺得了不少宝物,还掳回了一些人?” 三份仙家邸报,都只说了夺得宝物之事,没有记载掳人。 自称苏锦绣的少女神情微异,却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对于那座突然出现的神秘大城,各大城主都十分珍视,所以不管是上面的物品,还是人,乃至花草树木都想要。” “丹霞、赤火、流光、铁血四座大城夺得多些,咱们落星城主去得晚,等他带着府中高手赶到时,那座横空之城已经挣脱大阵的束缚,他只掳了几十个人。” 李往矣问道:“他们要这些人有什么用?那座横空之城中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圣体道胎吧?竟然值得他们如此看重?” 少女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最终回道:“再给十个道钱,我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放心,绝对值得这个价!” 李往矣未曾犹豫,又拿出了十枚大道铜钱。 “我听说,这些城主怀疑,那座横空之城来自洞天之外!” “洞天之外?” “嗯嗯,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值得十个道钱吧?”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少女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因为我有确切的渠道。” “什么渠道?” 少女再次摇摇头,一副这个问题,就算你给我再多的大道铜钱,我也不会说的样子。 李往矣直接又拿出了二十枚大道铜钱,丢了过去。 “丹霞城的三小姐,是我儿时密友,她偷偷跟我说的。”少女收好钱后,嘿嘿地说道,说完吐了一下舌头,透着一丝娇憨。 李往矣没再问更多问题了,简单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很快他便和狸花小猫师徒会合了。 双方一交流,打听到的消息都差不多。 狸花小猫说道:“小李子,我偷听了城主府一位管家的话,赤火城那边掳走了更多的人,其中一位老者,疑似国色城的主簿。” “我准备先去那边看看。” 李往矣买来的三分邸报上也有写道,赤火城和丹霞城,夺得的宝物中,有疑似外界官府衙门的物品。 这便与狸花小猫听来的消息对上了。 “你去哪边?” 李往矣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寻找三分楼的人,救回老掌柜的孙女妞妞。 闻言他回道:“国师大人,你和黄将军先去赤火城吧,我去丹霞城,咱们兵分两路,也能更早查出国色城的最终下落。”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走一趟这里的城主府,这里也掳了不少人,不能坐视不管。” 狸花小猫歪着头想了想,而后挥了挥爪子道:“行吧,那你先探一下这里的城主府,若是遇上对付不了的强敌,可以叫我。” “我让小老虎先去流光城,咱们兵分三路。” 说完狸花小猫从自己身上,拔了三根猫毛下来,送给李往矣。 “只要用灵火点燃猫毛,我就知道你有危险,本国师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多谢国师大人!” “不用,猫猫说了会照看你的,就一定说到做到。” 李往矣拱手作了一个揖,感谢猫猫国师。 狸花小猫却撇了下嘴:“你又不是读书人,作揖作甚?不过,你作揖还挺好看的。” “是么?多谢国师大人夸奖。” “好了,本国师走了,咱们丹霞城见!” 说完狸花猫师徒就一起离去了。 李往矣则等到夜幕降临,才开始行动。 (本章完) 第十章莫欺少年穷 据狸花小猫掌握的数千年前的烛照洞天情况,位于洞天中央大域的七座雄城,每一座都有不止一位圣人级的大神通者坐镇。 或为圣人,或为剑仙,或为道君,或为武神。 除这七座雄城之外的其余三十三座城,最强者为半步圣人。 落星城、丹霞城、赤火城、流光城、铁血城这五座城池所在地,属于南方外围区域,离中央大域很远。 这五座城,历史上加起来只出过三尊圣人级的大神通者,且在进入中央大域后,都很快就陨落了。 所以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落星城最强者,至多为半步圣人。 李往矣白天买的仙家邸报上,也有提到过,当代落星城主,便是一位正在冲击半步圣境的十境大宗师。 其有一门战力强大,扬威南部的神通,名叫【星斗大法】。 星斗之术一出,整个南部地域,没有几个人能敌。 以李往矣如今的境界,对于一位疑似半步圣境的敌手,自然是不惧。 于是夜色刚刚降临,他便施展【天人感应】神通,隐去身形,潜入了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 城主府占地极广,堪比人间一些小国的王宫。 不用登高望远,也不用找人询问,光从建筑布局,李往矣就能知道城主大殿位于哪里。 他直接朝那里飞去。 然而刚刚路过一座偏院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尤其是有几句话语,引起了他的注意,忍不住折身过去。 “你一个低贱的野种,也配看书?快把书给我拿过来!”偏院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年大声喊道。 他穿着家丁的衣着,态度却十分倨傲,手里挥着一根长鞭,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厮,看起来威风凛凛。 这是一座牲口大院,养了许多牛羊。 牛栏前的地上,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弱少年。 少年跌坐在地上,愤恨地盯着五大三粗的家丁少年,同时紧紧护住身后的一卷书籍。 “林翰,快把书拿过来。” “别逼我动手,我的鞭子什么滋味,你是尝过的,你不想你浑身血淋淋地回去见你那跛脚娘亲吧?” 五大三粗的家丁少年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威胁道。 瘦弱少年怒瞪对方道:“王二虎,这是我自己的书,凭什么要给你?” “你说凭什么?凭你只是一个野种,凭整个城主府,都是少爷们说了算,府中所有事物都是几位少爷的。” “你的书,也是属于几位少爷的。” “再说了,你敢在喂牛的时候偷偷看书,不专心干活,这便犯了府里的规矩,我作为四少爷的贴身小厮,有权代表几位少爷惩治你。” 名叫王二虎的粗壮少年,很是嚣张。 在他的眼里,地上的这位瘦弱少年,比栅栏里的牛羊还要低贱,更无法与他这位四少爷的贴身小厮相比。 他想让对方做什么,对方就得做什么。 “王二虎,你不要逼人太甚,李管家只让我喂牛,只要我把牛喂好了,其他的事不需要你管!” “哼,是不归我管,可是我看你不爽,就得管你。你一个低贱的野种也配看书?识字看书那是少爷小姐们的事,你不会以为你也是少爷吧?不想跟你废话了,快把书拿过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瘦弱的少年叫做林翰,跟落星城主一个姓。 确切的说,他也是城主的儿子。 只不过是一位庶子,娘亲没有什么地位,反而脚瘸了,很多年前便被赶到了杂物大院里生活。 少年不仅要干活,连一个家丁也敢欺负他。 只是他现在在城主府的地位,确实比不上对方,而且他身材单薄瘦弱,手无缚鸡之力,而对方不仅长得五大三粗,还练武了。 想打也打不过。 他只能瞪着对方,紧紧护住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书籍。 “不跟你废话了,小五小六,去把书给我抢过来,一个野种也想读书,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二虎挥手下令。 随即便有两个长得孔武有力的家丁,朝林翰扑过去。 林翰见状一个打滚,躲过了这两人,并快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想借牛栏逃跑,却被小五小六给提前拦住了,逼到了角落里。 眼见林翰身后的书籍,就要被这两个家丁抢去,李往矣准备出手。 寻常的打闹纠纷他可以不管,这涉及到圣贤书,作为一个读书人,岂能坐视不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大院门口冲了进来。 “你们都给我住手!” “谁敢欺负我林翰哥哥?我跟你拼了!” 伴随着叱喝声,这娇小的身影便冲到了人群里面,将角落里的林翰护在了身后。 李往矣定神一看,只见这娇小身影是一位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女。 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身上穿着围裙,头上还沾着几片碎菜叶,显然是刚从厨房里过来的。 “宋青柠,你怎么过来了?” 王二虎看到这突然出现的黑瘦少女,似乎有些害怕。 林翰看着身前的少女,心里则浮现一丝暖意,小声道:“小柠,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吧,现在正是做晚膳的时候,你这个时候离开厨房,董大娘子若是发现了会责备你的。” 名叫宋青柠的黑瘦少女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林翰哥哥,我答应过干娘,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说着少女高举手中菜刀,对准家丁群中的王二虎。 她的体内有淡淡的真气流转,很显然,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林翰不同,她也学过武。 而且观她体内的武道真气,竟是还要胜过身为四少爷贴身小厮的王二虎,快要入境了。 只不过她表现出来的,只与王二虎仿佛。 她一扬菜刀,不仅王二虎脸上浮现惧色,其他几位家丁,也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宋青柠,我可是四少爷的贴身小厮,三等家丁,而你只不过是厨房里帮闲的臭丫头,只比林翰这野种强一点,你敢跟我作对?”王二虎开口道。 宋青柠怒眉一横,脆声道:“王二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敢骂我林翰哥哥是野种,说我干娘的坏话,我就砍了你!” “臭丫头,别以为那董大娘子真能护着你,你敢放肆,四少爷定饶不了你!” “看来你还是欠砍,看我菜刀!” 嗖! 黑瘦丫头大喊一声,就举着菜刀冲向王二虎。 王二虎看她不顾一切地砍来,根本不敢应战,立即转身就跑,他身边的那群家丁,更是不敢多停留一息,作鸟兽散。 很快整个牲口大院,便只剩下林翰和宋青柠一对少年男女。 待王二虎他们彻底远去后,林翰拨去黑瘦少女头发上的沾着的碎菜叶,说道:“多谢小柠,你又救了我一次。” 宋青柠灿烂笑道:“林翰哥哥不用说这种话,当初如果不是干娘,我早就被冻死在野外了。” “我的命是干娘给的,我会一直保护你和干娘的。” 林翰眼里有些湿润,当初他娘亲只是在荒庙雪地中,给了小丫头一个卷草席而已,她却一直记着。 甚至为了他们娘俩,甘愿到城主府中为仆。 “小柠,当年的那点恩情,你早就还清了,现在是我欠你。” 黑瘦少女摇头,转移话题道:“林翰哥哥,你为什么要一直坚持读书?要不然你跟我练武吧,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肯定很快就会超过我的。” “到时候王二虎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而且我们也可以一起带着干娘离开,再也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听到少女这话,林翰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道:“我读书,不是为了识字明理,而是想更好的了解这个洞天世界。” “同时,也是为了变得更强大,好将我娘亲失去,都拿回来;受过的苦难,都还回去!” 黑瘦少女有些疑惑:“读书也能变强大吗?” 林翰笑了一下道:“不仅能变强大,而且能够超过那个人。” 黑瘦少女歪头:“怎么说?” “小柠,你知道吗?我从不止一本书上看到,咱们现在生活的烛照洞天,只是一个小世界。” “在洞天之外,还有一个浩瀚广袤、繁盛无比的人间大世界。” “而在人间大世界里,读书养气的儒家,乃是三教百家之首,天下显学第一,换句话说,它是整个人间最能打的。” 黑瘦少女眨了眨眼:“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而且我已经从一卷古籍上,看到了一门儒家养气术,只不过这卷古籍只有上部,以至于养气术也并不完整。” “不过我有信心,只要我多找几本书看,早晚能找到那卷古籍的下部,或者自己补全养气术。” “到时候,我便能超越那个人。” 宋青柠知道林翰哥哥想要超越的人是谁,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当代落星城主,被许多人认为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落星城主,不管是练武,还是读书养气,林翰哥哥想要超过他,都不容易。 但她相信林翰哥哥。 实在不行,等她哪天超过城主后,帮林翰哥哥和干娘报仇。 “既然如此,那明天我便和你一起去街上,多买几卷书。我攒了不少钱,一定能帮林翰哥哥找到那下半部古籍。” …… 李往矣静静的隐藏在牲口大院的上空,将少年男女这番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没想到在这落星城主府里,还能看到一出庶子受难,立志奋起的画本故事。 尤其少年还将变强、复仇的希望,寄托在读书养气上。 虽然对于读书来说,这样略显功利,但是在这个纷争不断的时代里,或者说在闭塞而弱肉强食的烛照洞天里,也无可厚非。 想了想,他做了一个决定。 旋即他大袖一拂,大院里的瘦弱少男和黑瘦少女,瞬间便神思游离,进入了梦境之中。 少年林翰发现自己来到了牲口大院的屋顶,而上方则飘着一个青袍飘荡,道骨仙风的老者。 “老爷爷?你是?” “少年,我是你的机缘。听说你立志读书养气,想要凭此成为一位绝世强者?” 少年愣了愣。 这事目前只有他和小柠知道,这位老爷爷是如何知晓的? 但他莫名地,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是,老爷爷说是我的机缘,何以教我?” 道骨仙风的老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点出一道异光飞向少年。 旋即少年脑海里,便多了一片金色的文字。 少年又惊又喜:“老爷爷,这是?” “此乃【学无涯养气术】,你可知此术如何修炼?” “知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修习此术,须得苦学勤练。” 道骨仙风的老者立即微笑点头,捋须赞道:“孺子可教,善!” “老先生,您为何要赐我……” 少年想要询问,然而不等他话说完,道骨仙风的青袍老者,就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了。 另一边,黑瘦少女来到了风雪漫天的野外。 白茫茫的旷野之中,有一座荒庙。 “这是干娘当年救我的那座荒庙?我怎么会突然回到这里?” 黑瘦少女带着疑惑,走向了荒庙。 推门进去,却并没有看到干娘熟悉的身影。 荒庙大堂中,神龛之前,坐在一位邋里邋遢的中年汉子,汉子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你是?” 黑瘦少女小心翼翼地靠近。 “你是宋青柠,一个做菜的小丫头?”邋遢汉子很是随意地开口。 黑瘦少女点点头:“是。” “听说你很有练刀天赋?” 黑瘦少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都是自己练,不知道有没有天赋。” “不过我现在已经能打得过王二虎了,上次他用双刀想要砍我,我一菜刀过去,他就飞了。” 邋遢汉子问道:“王二虎是谁?” “他是我们城主府的一个家丁,跟着四少爷的,学了好几年武。” “那看来你还是有点练刀天赋的。” “所以呢?” “所以你想跟我学刀吗?我可以教你,到时候别说王二虎了,就是那什么四少爷、城主,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黑瘦少女睁大了眼睛:“真的?” “真……”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本章完) 第十一章大药 黑瘦少女竟然没等邋遢汉子说完话,就磕头拜下,也是有趣的小姑娘。 不过邋遢汉子并没有阻止她,而是堂而皇之地受了她这一拜。 三叩九拜之后,黑瘦少女抬起头来,目光晶亮地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练刀?” 邋遢汉子拿起身边的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道:“首先,我得说明一下,你虽然跟我练刀,却不算是我的弟子。” “为什么?” 少女不解。 “因为,我不收徒弟的,除非……” “除非,有一天你能走出烛照洞天,去到这里。” 说着邋遢汉子随手一点,黑瘦少女脑海里,便多了一副繁盛而浩瀚的画面,那里有广袤无比的九个大洲,有辉煌而立的千载皇朝,有天地共鸣的百家圣人。 还有高耸的山岳,无边的大漠,夕阳下的古道,烟雨里的画船等等。 “这是人间?” 黑瘦少女看到这些繁盛绚丽的画面,心里蓦然浮现了一个地方。 那是只在茶楼说书人口中,落星城残缺碑刻,和林翰哥哥看过的书里,才会出现的地方。 人间! 一个比梦还要遥远的地方。 邋遢汉子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人间。如果有一天,伱能走出烛照洞天这个小世界,来到人间,便可来找我。” “到那时,你就可以叫我师父。” 黑瘦少女有些怔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去到人间。 毕竟烛照洞天已经与人间大天地隔绝了几千年,而她只是个在厨房帮工的小丫头。 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一看就是个大高手的“师父”,为什么要让她去到人间,才会认她。 “如果我去不了人间呢?” 邋遢汉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又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 黑瘦丫头懂了,立即点头道:“好,我一定会走出烛照洞天,去人间找师父的。” 邋遢汉子笑了,将手中酒葫芦抛了过去。 “喝酒吗?” “干娘说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没事,你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而是习武之人。这大雪天里,喝点酒暖暖身骨,一会儿跟我学习世间无双的天下第一刀。” “噢,那我喝!” 黑瘦少女捧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结果第一次喝酒,太辣,差点给呛着。 不过她还是坚韧地将口中的酒给咽下去了。 随后她擦掉嘴角的酒渍,将酒葫芦抛回去,站了起来说道:“师父,可以教我练刀了。” 邋遢汉子接过酒葫芦,在腰间系好,又抽出了另一侧的长刀,摆了一个横刀而立的豪迈姿势。 若是人间的女子武夫看到这姿势,肯定会嗤之以鼻,但是从小在落星城主府里长大,没什么见识的黑瘦少女,却觉得师父果然是一位大高手。 就这么随意一站,气势就超过了说书人先生故事里的十境大宗师。 她瞪大了眼睛,十分期待师父接下来的教刀。 只是面前的邋遢汉子摆了半天的姿势,最终却又将刀放下了。 “师父,怎么啦?” “今日不太对劲,不宜教刀。” “为何?” “可能是因为今日风雪太大?或者是我出门前,没看黄历?” 黑瘦少女有些懵懂,不明白风雪和黄历,怎么会影响教刀,明明师父喝了好几口酒,身子骨应该不冷才对。 她刚才只喝了一小口,就觉得身体十分暖和,感觉有一股气流,像一只小蛇一般,在身体各个地方流动。 若是现在再对上王二虎他们,她有信心不用菜刀,一拳就能将他们打翻。 见小丫头大眼单纯地看着自己,邋遢汉子咧嘴一笑道:“跟你开个玩笑,我这就教你练刀,看好了。” “嗯嗯。” 黑瘦少女把眼睛瞪到最大。 下一瞬邋遢汉子就动了,只见他长刀一斩,伴随一道亮白刀光闪耀,整座荒庙为之一静。 漫天的风雪也瞬间凝滞。 一切都仿佛停止消失了。 直到那抹亮白刀光落下,荒庙才重又浮现在黑瘦少女的面前,庙外漫天的风雪也再次肆虐飘散。 “好厉害!师父,再来一刀!” 然而邋遢汉子却已经将长刀插回了刀鞘,重新坐到了地上,拿下酒葫芦继续喝酒。 “师父?” “没了,就这一刀。” “就这一刀?” “嗯。” “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看清?” 少女摇摇头:“看清了,可是好像没记住。师父你没有提前提醒说,只有这一刀。” 邋遢汉子却惊了,顾不得喝酒。 竟然看清了? 这小丫头的练刀天赋,比自己还要高? 要知道他自认是一个世间难遇的天才,当初阿笑在小阴间里,将这一刀传给他的时候,他也没能完全看清。 只是以【天人感应】大神通,强行铭刻下来。 这是一个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厉害的练刀天才啊。 “师父,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你教我了,我竟然没记住。” 邋遢汉子顿了一下,回道:“嗯,所以你日后需得勤勉练习,不可荒废,要知道我已将所有刀道至理,都蕴藏在这一刀之中。” “是,弟子记住了,多谢师父!” 见师父并不嫌弃自己愚笨,黑瘦少女十分高兴,又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邋遢汉子有些无言,真是个实心眼的小丫头。 “师父,我这就开始练习吧,免得时间一久,忘得更多。” 说完黑瘦少女也不等师父的回应,就立即从地上站起来,拔出菜刀,就在大雪覆盖的荒庙大院里,练习了起来。 菜刀虽然普通而短小,在她手中却舞得虎虎生风,刀光霍霍。 邋遢汉子看了半晌,暗自叹道:“阿笑果然说的没错,我还是更适合读书,论练刀,真比不上这个小丫头。” “当时在牲口大院中,只看出这小丫头是一块璞玉,根骨之中蕴藏一缕刀之锐意,乃为天生的练刀奇才,心性又好,不忍心明珠蒙尘,施手点化。” “没想到却是遇到了一位绝世刀道天才,当她走出烛照洞天,去到人间的那一天,阿笑应该会很乐意收下这么一位弟子吧?” …… 当黑瘦少女练完一圈,停下来歇息,并想请师父指点缺漏的时候,发现荒庙之中早已没有了邋遢汉子的身影。 她想要找寻,眼前一花,连荒庙与风雪也没有了。 她已然回到了牲口大院之中,待在旁边的是静默不语的林翰哥哥。 “林翰哥哥?” “小柠,我方才见到了一位好像仙人一般的老爷爷。” “嗯?我刚才也遇到了师父!” 刚一开口,两位少男少女同时怔然,一番小声交流后,才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两人都碰上了奇遇。 “林翰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传授你养气术,和教我练刀的,不会都是假的吧?” 林翰摇了摇头:“体内仍有【学无涯养气术】的气机流转,应该不是假的,只是为何会天降奇缘?” 黑瘦少女宋青柠见梦里发生的一切不是假的,十分高兴。 她也轻轻挥动了一下菜刀,确认师父教给自己的刀法并非虚幻后,笑着说道:“只要是真的就好,不用管那么多,可能是老天爷看咱们过得太苦,所以特意请那位仙人老爷爷和我师父下凡,赐予我们机缘呢。” “也有可能跟林翰哥哥你在奇人异事闲书上看到的一样,传授你养气术的仙人老爷爷,和我师父结伴云游,路过了这牲口大院,看咱们两人根骨非凡,便起了爱才之心,各自教授我们秘术与刀道。” 除此,林翰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能接受少女的说辞。 他神情冷静而谨慎地道:“小柠,今天这事必须保密,谁也不能告诉,最好是连阿娘也别讲。” “否则若是让那几位少爷、小姐,尤其是那个人知道了,是祸非福。” 宋青柠点点头:“我明白,我谁也不说,只偷偷练习。” 听到她这么说,林翰放心下来。 少女却忍不住问道:“林翰哥哥,有了这养气术,你今后读书养气,肯定会进阶飞快,到时候你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了结过去的一切,然后带着阿娘离开这里,你呢?” “我要去人间找师父!” “好,到时候我带着阿娘,一起陪你去人间,仙人老爷爷应该也是来自人间。” …… 李往矣离开了牲口大院,继续隐匿身形,朝城主府中心飞去。 刚飞行了没多远,路过另外一个明净小院的时候,又遇见了狼狈从牲口大院离开的王二虎几人。 “二虎哥,姓宋的那个臭丫头太凶了,怎么办?是不是告诉四少爷?”一个家丁询问道。 想起刚刚黑瘦丫头举着菜刀,凶猛冲过来的样子,他还心有余悸。 其他几个家丁也差不多。 王二虎坐在一个石墩上,喘着粗气,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刚刚要是跑得晚一点,真有可能被那黑瘦丫头给砍了。 听到随从家丁的话,他回道:“那个黑丫头有董大娘子护着,董大娘子管理着整个后厨,很得夫人的恩宠。” “有她在,不好直接动那黑丫头。” “不过林翰那个贱种就不一样了,弄死他,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只会奖赏我们,不会责怪。” “就他也敢偷着读书,他也不想想,他配吗?” 几个家丁一起点头附和,都觉得林翰那个婢子生的贱种,不配读书认字,那是几位尊贵的少爷、小姐,才能做的事。 “这样,等晚一点,那黑丫头返回后厨后,咱们再偷偷去那贱种住的杂院,将他藏起来的书都找出来撕了,或者烧了,让他知晓咱们的厉害!” “好,就听二虎哥你的。” 王二虎几人商议好了,准备等半夜的时候动手。 李往矣原本是想直接越过这几个家丁的,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停了下来,随后大手一挥,这几个人都飞了出去,砸进了小院的茅坑里。 还留了定身术法,没个三天三夜起不来。 敢对书籍不敬,罪不可恕! 惩治完这几个盲流家丁,李往矣继续去往城主府大殿。 结果夜下的城主府大殿里灯火辉煌,却没有一个人。 他抓取了大殿里的一缕清风,施展【大易天机术】,很快便推衍出了想要的结果。 他折身去往右边偏殿,在一座博古架下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暗室入口。 偏殿里面没有人守卫,但是暗室入口,却设置了好几重阵法。 李往矣懒得去解这些阵法,直接于天地交感相合,不费吹灰之力,也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便潜入了暗室之中。 偏殿之下的暗室,是一座庞大的地宫。 各处通道、密室,都有身穿战甲,修为强大的暗卫守护。 只是与天地相合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李往矣。 他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地下大厅里。 大厅之中,有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和三位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 通过白天从锦绣斋苏锦绣少女那里得知的消息,大厅中的三人,仍是落星城主的二弟,和他排行第二、第三的两个儿子。 “二叔,那三枚大药快要出炉了吧?”落星城二少爷宗子虞问道,眼里带着一丝火热。 落星城主二弟,也是副城主宗垂象回道:“应该差不多了,按照《大药秘典》里记载,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成熟了。” 宗子虞问道:“二叔,既然再过一个时辰,便能成熟,爹爹此刻正在闭关,大哥又不在城里,那我是不是能先吃一枚大药?” 旁边的三少爷宗子蓬也忍不住开口道:“还有我!二叔,第一批有三枚大药,而咱们这里、恰好三个人,正好一人一枚,对吧?” 副城主宗垂象扫了两位侄子一眼,道:“不行,大哥闭关前已经吩咐过了,大药成熟之后,先给他送一枚进去,其余两枚给大嫂和你们大哥。” 宗子虞和宗子蓬一听这话,都有些着急,道:“父亲要吃肯定得先给,可是大哥远在铁血城,今晚不一定赶得回来。” “娘亲状态稳定,也不差这一枚大药,为什么不能先给我们?” “我们和大哥一样,也是父亲的儿子,也是这落星城的少爷!” 宗垂象脸色微沉,便要训斥两个侄子。 隐藏在暗中的李往矣,听到《大药秘典》四个字,又听到这番争抢,却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感觉。 这大药,莫非…… (本章完) 第十二章代天刑罚 《大药秘典》在人间是一部禁书,曾经在无数岁月以前,引发过巨大的风波。 后来儒、道、释、法、墨、兵、医、农等,包括天下的各大皇朝,联合在一起,将其定为禁书,九洲万国一起将其收集焚毁。 敢抄写留存或者再版者,天下共诛之。 原因无他,因为这《大药秘典》中的大药,乃是“人药”,具体说是以人体炼药,此举有违天和,大坏人伦,三教百家皆不能容忍。 一些邪教魔头私底下炼人体大药,一旦被发现,儒家行道者、法家执鞭人、墨家游侠、道门行走、佛门降魔金刚等三教百家除魔卫道力量,都会奋起追杀,不死不休。 因而,在当今人间,《大药秘典》早已被禁绝。 哪怕李往矣读过万卷书,也未曾看过《大药秘典》的一页残卷。 刚听到“大药秘典”四个字,李往矣以为只是重名,可当宗氏兄弟对正在炼制的大药那么热切,落星城主乃至城主夫人、大少爷,也对其如此看重。 则不得不让李往矣怀疑,他们口中的《大药秘典》,便是那部被封禁的邪典,他们期盼的大药,则是人体大药。 “这第一批大药,你们就不用惦记了,兄长早已定下,此事任何人皆不能更改。” “不过你们放心,第二批大药,肯定有你们的份,也就再等十几天罢了。” 身为二叔,同时也是副城主的宗垂象沉声说道,不希望这两个侄子,生起贪婪的念头。 虽然他看不太上老二老三这两个侄子,但总归是兄长的血脉,落星城的少爷,他也不好太苛待他们。 宗子虞和宗子蓬听到二叔这话,也只能将心中的火热压下,他们皆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只能将这第一批的三枚大药,让给父亲、娘亲和大哥。 “大药的事,就此作罢。兄长闭关前,曾有要事交给你们两个。”宗垂象转移话题道,也算是安慰两个侄子。 宗子虞好奇询问道:“什么要事?莫非是娘亲提到过的秘密药卫一事?” “二哥,什么是秘密药卫?” 宗子蓬有些茫然,作为第三少爷,他不如老二宗子虞,接触的府内秘事多。 宗子虞带着憧憬的笑容道:“之前娘亲曾跟我透露过一些,这次咱们父亲从从那飞天大城中,掳来了不少人口。” “这座大城来自人间,而我烛照洞天与人间已经隔绝了数千年,两界天地法则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迁。” “因而这些来自人间的外来之人,个个都是宝贝。” 宗子蓬回道:“这些我都懂,可跟秘密药卫有什么关系?” 宗子虞脸上的笑意更欢畅,道:“父亲已然下令,掳回来的人口,一个都不许浪费,其中资质上佳的,作为药引,炼制大药。” “其余之人,则留作种人,让他们与府中护卫结合,只要在他们阴阳交合之时,以秘法激发双方体内蕴藏的两界天地法则,形成大道共振融合,生下来的血脉,天资必然超凡。” “再用药物将其培育、控制,等他们成长起来,必将成为我落星城最强隐秘力量。” “如此,最多二十年,咱们落星城便能称霸南部大域,若是能一统南部,就是挑战中央之地的七大雄城,也未尝不可。” 老三宗子蓬听完神情惊异中带着欣喜,那些资质一般的人间之人,竟然还能如此利用,父亲果然手段通天。 而这些人间之人,也果真个个都是宝贝。 若真按照二哥此法施展开来,落星城将毫无疑问会成为南部大域的第一大城,主宰一切。 “就是不知道丹霞城、赤火城、铁血城、流光城他们,是否也知晓这培养秘密药卫的方法,听爹爹说他们掳去的人口还要更多。” 老二宗子虞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二叔宗垂象。 宗垂象道:“秘密药卫这个方子和《大药秘典》,是大嫂也就是你们娘亲,从一个上古大墓中得到的,此前烛照洞天之中未有一点流传,想来其他几座大城,应该是不知道。” “那他们为何也掳走那么多人间之人?” “或许是想知道数千年后,人间有什么变化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其他妙用。” 听到其他大城,不知道秘密药卫的方子,宗子虞和宗子蓬都放下心来。 隐藏在暗中的李往矣,却已然勃然大怒。 落星城掌握的《大药秘典》,果然是人间禁绝的那部邪典,他们除了无视天地人伦,炼制人体大药外,竟然还想将其余的人间之人,当做种马种猪一样的存在,强行让他们与府中护卫结合诞下血脉,炼为药卫。 简直大逆不道,罪不可恕! 李往矣平常懒散,许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有些事情,却是绝不容许的。 盛怒之下,他直接现出身来。 “谁?” 身为副城主的宗垂象第一个察觉。 只是话刚出口,便被一个充满鸿蒙之气的小世界给笼罩住了,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地下大厅里。 宗子虞和宗子蓬两个少爷更不堪,只惊觉眼前一花,便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与他们的二叔一同从原地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宗垂象、宗子虞、宗子蓬叔侄仨,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落星城正值夜晚,而此地却天日当空,一片亮堂,显然并非一地。 三人从高空坠落到地上,都被砸得头昏眼花,满身尘土,起身之后还发现都失去了修为,变作了一个凡夫。 而他们眼前,则悬空站立着一位青衫飘然、气质清逸的读书人。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落星城主府,并将我们掳来此地?你可知我大凶宗奉龙,乃是南部大域最强者之一?” 宗垂象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青衫读书人,正是刚刚闯入地下大厅的那位,立即大声质问道。 宗子虞、宗子蓬兄弟俩也跟着喝骂。 但是他们这质问和喝骂,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 悬空而立的李往矣,懒得跟他们浪费口舌,直接大袖一挥,施展出了搜神术,侵入他们的神识海,抓取记忆。 “贼子你敢……” 宗垂象大怒,想要反击,然而任凭他是一位十境大宗师,来到这奇异之地,也沦为了没有一丝灵力的羔羊。 话没说完,便已变得呆滞。 宗子虞、宗子蓬兄弟俩也一样。 很快李往矣便从他们的记忆中,了解落星城主府中的一切。 正如他们说的那般,从国色城掳来的那些人,一部分被他们炼制成了人体大药,另一部分则被当做培育特殊血脉的“种人”。 而这两件事,落星城城主宗奉龙夫妇主导,副城主宗垂象和两位少爷宗子虞、宗子蓬负责实施。 正副城主夫妇,包括四位少爷,都将是人体大药的吞服者。 城主府一家,几乎全是败类。 唯有几个小姐,因为早晚要作为联姻对象,嫁去其他大城,不在名单上。 至于居住在杂院里,连王二虎那样的奴仆都可以随意欺辱的林翰,则根本不算宗家人。 他本身也跟随娘亲姓。 从宗垂象的记忆中,李往矣还了解到,第一批被炼作人体大药的三个国色城修士,还需一个时辰才能“成熟”。 剩余“药引”,和那些被定为秘密药卫“种人”的人,则都还在“清洗”之中,并未开始。 一切都还来得及。 洞察这些隐秘之后,李往矣直接退出了【儒世界】,返回了地下大厅。 而后他继续隐藏身形,首先前往“药炉”密室。 根据宗垂象的记忆,他很快便来到一间守卫森严的石室里,石室之中,有一个巨大的铜鼎。 铜鼎四周,有十几个火工,以自身灵力和神魂为火,正专心“烧火”。 鼎中装满了各种奇珍药材和天地灵水,沸腾的“药汤”之中,正有三个失去意识的“主药”,在不断沉浮。 没有任何犹豫,李往矣再次召唤几个鸿蒙小世界,将守卫和十几个火工,全部裹挟进【儒世界】之中,与宗垂象叔侄作伴。 药鼎中三个昏迷的国色城修士,也被他送进了【儒世界】,被安排在“寒州城”的一间医馆里。 “砰!” 巨大的通鼎被他一脚踹翻,碎裂在地。 随后他如法炮制,又去将剩余被当做药引,和秘密药卫“种人”的国色城之人,全部救下。 这些完好无损的人,被他收进【袖里乾坤】中。 当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出现在【儒世界】里,宗垂象叔侄和几十个护卫、火工,也被他带到了“寒州城”的那间医馆里。 在这【儒世界】中,李往矣便相当于“老天爷”,“寒州城”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城里多了一座医馆,和一群陌生的“天外来客”。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医馆大院里,看着来去如风、神秘莫测的青衫读书人,宗垂象强压下心中的惊惧问道。 那些被突然带到这里的护卫、火工,十分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宗子虞、宗子蓬兄弟俩最为不堪,如果不是有护卫搀扶着,他们几乎要瘫坐到地上。 脸上更是一片惊恐、惨然。 李往矣看着这群人,神情肃然开口:“《大药秘典》乃是世间邪典,你们纵然隔绝人间几千年,也当知道它为禁书,不可擅读,更不能使用。” “结果你们宗氏一族,明知有违天和,却仍然强掳他人,暗炼‘人药’,培育秘密药卫。” “此举天地不容,在下身为儒门读书人,当替天行道,代天刑罚!” 听到这番话,宗子虞兄弟俩更加惊恐、害怕。 那些护卫、火工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十分慌乱。 而身为副城主的宗垂象则神情大变:“你……你是从人间来的?” 唯有从人间来的,才会说“你们隔绝人间几千年”。 而且整个烛照洞天,包括中央大域,并无这么一位神秘而强大的儒门读书人。 这是人间大天地,发现了他们落星城暗中炼制“人体大药”和秘密药卫,前来清算? 可怎么会这样? 兄长不是说了,只有那一座横空大城跨界而来吗? 而且那横空大城之中,并无强大的修士坐镇。 若是有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相随,不管是他们落星城,还是丹霞、赤火、铁血、流光四城,绝不敢如此肆意争夺。 李往矣并没有回答宗垂象的话。 这样的世间败类,根本不配。 宗子虞看着他冷酷的面容,忍不住颤身说道:“来自人间的大人,你把我们掳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我是落星城的二少爷,如果你能放了我,我娘亲——不,我父亲,一定会奉上丰厚报酬的。” 李往矣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活命,这城主府的公子哥,可还真是惜命。 可既然如此惜命,又怎么视其他人为猪狗,以为“种人”、药引? 不过,他并没有让这位落星城二少爷担惊受怕太久,直接冷然说道:“你们将三位活生生的人,练成了半熟的‘大药’,那理当由你们将他们治好,也算是清洗一些你们身上的罪孽。” “敢问大人,如何治疗?” 见似乎有一线生机,宗氏叔侄和那些护卫、火工,脸上都有一些激动,想要积极配合,以求宽宥。 李往矣却冷冷地一拂大袖,场中所有人身上,立即飞出了一道又一道神识和魂力,没入医馆床榻上,昏迷的三个“大药”。 是他们将三位国色城修士,害成这样的,那便也应该由他们,将他们治好。 哪怕是用他们的命。 信奉“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李往矣,从来不惮以雷霆手段对付作恶之人。 当知道青衫书生要做什么的时候,宗氏叔侄等人都十分绝望,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摆布。 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三个人,确定他们的情况逐渐稳定,慢慢变好之后,李往矣便退出了【儒世界】。 这次他没有返回地下大厅,而是直接出现在了落星城主府的上空。 只是治好三个“人体大药”还不够,还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需要清算。 (本章完) 第十三章人间李殢酒 李往矣恢复青衫刀客的模样,漂浮在落星城的上空。 这次他没有隐匿身形,而是直接就那么立在那里。 落星城主府是有守护大阵的,他那么高悬在空中,很快就被发现了。 “何方神圣,敢闯我落星城?” 城主府中,第一时间冲起了一道雄壮的身影,悬停在三十丈外,与李往矣遥相对峙。 此人也是一位刀客,身披战甲,豹头环眼,极有气势。 从宗垂象叔侄的记忆中,李往矣了解到这位乃是落星城的禁卫大统领,名叫孔长空,一位十境巅峰的刀修。 同时也是城主宗奉龙的妻弟。 炼制人体大药的事,他也有份。 当初是他带领城中一干强者,跟随宗奉龙前去争横空大城中的宝物和人口。 秘密药卫一事,甚至是他率先提议的,只是因为需要坐镇落星城,应对其他大城的挑战,才将培育之事交给宗子虞兄弟。 “你是何人?” 看到挑衅之人如此年轻而陌生,孔长空有些诧异。 最主要的是,他一时竟然有些看不清这位年轻的青衫刀客的深浅。 “人间李殢酒。” “你来自人间?” 孔长空更加惊诧。 他亲身参与过旬日前的横空大城争夺,知晓那座来自人间的神秘大城中,并无此等高手。 那眼前这位年轻刀客,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烛照洞天的? 难道隔绝几千年的人间与烛照洞天之间,已经被人打开了一座通畅的关隘,可以任人随意进出了? 可是“天机大蛇”不是推演天机后,说人横空大城进入烛照洞天,只是一次意外,还需再过上百年,烛照洞天才会回归人间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往矣却不管孔长空的惊疑,反问道:“你是孔长空?” “是。” “秘密药卫是你提议的?‘人体大药’你也有参与?” 这次孔长空没有回答,而是目光震惊而戒备地盯着李往矣。 “什么秘密药卫,人体大药?我听不懂。” 烛照洞天虽然隔绝人间几千年,自成小世界,许多规矩已与人间不同,但是炼制人体大药这种事,仍然是一种禁忌。 至少要是被中央大域的那七座雄城知道了,他们便有借口号召其他城池,共同讨伐,进而侵占。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情了。 李往矣听到他的回答,却并不在意,道:“你不承认也无妨,只要没有找错人就可以了。” “朋友,吾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 孔长空确定对方是知道点什么,想要先稳住,再设法擒拿,阻止炼制人体大药和秘密药卫的事情泄露。 然而李往矣不等他话说完,李往矣便已以气御音,朗声说道:“落星城宗氏一族强撸百姓以为药引,暗中炼制人体大药,没有非人药卫,此举上违天和,下坏人伦,实乃大逆不道。” “在下人间李殢酒,今夜替天行道,代天刑罚,请诸位见证!” 清扬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落星城,城中百姓与各大家族循声望去,才发现城主府上空,立着一个年轻的青衫刀客。 由这番话,也瞬间明白了城主一家做了什么,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孔长空却脸色大变:“姓李的,你竟敢如此?落星八老!” 嗖!嗖!嗖!嗖…… 孔长空话音刚落,城主府中立即又冲起了八道身影,四散开来,将李往矣围在中间。 这八人,正是孔长空口中的落星八老,乃是落星城中除正副城主、城主夫人、禁卫大统领外,最强大力量。 其中四人为九境大圆满,四人为九境后期。 他们也都参与了旬日前的那场争夺大战。 李往矣扫了他们一眼,看向孔长空道:“只有他们八个?还不够,宗奉龙和孔长雀呢?” 孔长空目光森然道:“对付你这么一个宵小,何须姐夫和姐姐出马?杀!” 一声令下,落星八老立即各施杀手,从八方杀向李往矣。 四位九境大圆满,四位九境后期,这八人放在整个南部大域,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若是一起出动,其他大城需要以最强力量来应对。 然而李往矣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左手一旋,便布下了一座八荒落凤阵,将落星八老给镇住了。 八荒天火一燃烧,落星八老便变成了八条火棍,仿佛在受火刑。 孔长空震骇:“你不是刀修,而是一位阵道大宗师?” “是么,那你看看我接下来是什么?” 伴随一阵清吟声,李往矣慢慢抽出了腰间的大冥天刀。 孔长空神情有些凝重,却选择了主动出击,猛然一刀斩向李往矣。 同时喝道:“装神弄鬼,不管你是什么根底,今夜都将被斩于刀下,我要让整个南部大域知晓,落星城之威不可触犯!” “锵!” 孔长空的长刀,与李往矣的大冥天刀碰撞在一起,交击之声与刀罡乱流震动天地。 而后两人激战在一起,夜空之中只见刀光与虚影。 整个落星城的人,几乎都走出了房屋,仰头看着空中的刀修大战。 城主府中气氛紧张而压抑。 其他民众却大都暗自叫好,为夜空中陌生而强大的青衫刀客祈祷,希望他能胜出。 宗氏一族占据落星城多年,为了维护统治,多有酷烈手段,并不得人心。 只是因为势力太过强大,大家敢怒不敢言。 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位传说中的游侠刀客,有希望挑落宗氏家族。 城主府边缘的一处杂院中,身材瘦弱的林翰,与黑瘦少女宋青柠,一起看着空中的大战。 在他们身后的破败堂屋里,躺着一位病弱昏睡的妇人。 妇人面容柔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风姿,此时却多有风霜,几斤枯槁。 “林翰哥哥,这位青衫刀客好强大啊,看起来比孔大统领只强不弱。”黑瘦少女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开口。 林翰小声回道:“他刚才报的名号是‘人间李殢酒’,与传授我养气术的老爷爷及你的师父一样,都来自人间。” “噢,没错,我也听见了‘人间’两个字,难道他和师父、仙人老爷爷,一起来的?” “也许吧。” “不管怎样,看来师父真没骗我,只要将来我们足够强大,就能够去往人间。” 少男少女一边讨论,一边看着空中的大战,从未想过空中的青衫刀客,与传授他们刀法跟养气术的师父、老爷爷,是同一个人。 一是年龄、样貌不一样。 二是青衫刀客展现的刀法,与邋遢汉子教给宋青柠的也不一样。 城主府上空,落星八老直接被熊熊天火,烧成了飞灰,死得十分憋屈。 孔长空与李往矣,则转眼间大战了上百个回合。 刚一交手的时候,孔长空还十分自信,觉得对手尽管境界不低,刀意却一般,刀法离十境大宗师应有的圆融醇熟,相差甚远。 可是越打他却越心惊。 因为他发现对方刀法正在快速提升,越战越强,就像是进入顿悟之境一般。 这不对劲! 很快孔长空便醒悟过来了,愤恨道:“贼子尔敢!” 刷刷刷! 他猛地刀出如风,刹那之间斩出了【天地惊龙】、【四海倒悬】、【夤夜飞斩】三记秘技绝招,想要将对方斩落。 这厮竟然敢拿他练刀,将他视作陪练,太轻视他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孔长空纵横南部大域几十载,斩杀的十境强敌不止一尊,何时受过此等大辱? 只是他虽然恼怒,秘技连出,却都被对手轻易化解了。 他没有猜错,李往矣正是在拿他练手。 李往矣的刀道,来自阿笑,但与阿笑走的路却又不同。 阿笑走的是“一刀破万法”,李往矣却是与读书养气一般,选择的是“一刀一世界,万刀破万法”。 此路反与萧野融合万家之拳于一体,再超越万拳,独创无敌拳道类似。 唯有此,李往矣才有可能在刀道一途上,与阿笑比肩,乃至超越。 刚才随手施展的【八荒落凤阵】,便是李往矣悟得“万气蕴万法”之后,结合之前看过的阵法图书,融会贯通而成。 之前刚抵达南梦华洲,遭遇赵龙城分身截杀之时,他就曾拿半圣级的树傀练刀,此时他故技重施。 唯有多见识天下刀法,才有可能真正走上“万刀破万法”之路。 而身为十境刀修的孔长空,则是他当前最合适的练刀对象。 孔长空的怒喝,也传遍全城,引发了一片猜想。 城主府中,一位衣着华贵、面容阴鸷的妇人,却看穿了空中的局面,下令道:“长空,回来!” 此妇女正是孔长空的长姐,城主夫人孔长雀。 听得姐姐命令,孔长空恼恨地瞪了李往矣一眼,便要抽身离去。 只是既然来了,李往矣岂会让他离开? “罪孽满身,还想走?” “某虽敌不过你,可想走,你也休想拦住!” “是么?” 呼—— 孔长空突然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片红枫白云古亭的幻象,而周身则被一条短小的青石台阶围住。 而后便动弹不得了。 “这是……” 刷的一声,刀光闪耀,鲜血横飞。 落星城禁卫大统领,十境大宗师孔长空已然身首异处,分作两部分从空中坠落。 “长空,不……” 城主府中响起一道凄厉的怒吼,旋即一道身影暴戾飞起,不去管身首异处的孔长空,直接一爪抓向了青衫刀客。 “十境大圆满?城主夫人好高的境界。” 看到极怒杀来的城主夫人,李往矣却十分淡定。 去过半步圣境,甚至窥探过圣境风景的李往矣,即使不像叶归人那般圣人之下绝对的无敌,却也差不多了。 对于当下的他,不管是十境初期还是十境大圆满,只要还没到半步圣境,就都不值一提。 “你竟敢杀我胞弟,我撕裂你的神魂,抓碎你的血肉,用你的一切来祭奠长空!”城主夫人孔长雀一边阴冷开口,一边极速出击。 双手化作乌蒙巨爪,带着吞吞黑雾,直接笼罩住了整个城主府上空的夜空。 李往矣从副城主宗垂象的记忆中知晓,这一式名叫【乌魔天爪】,乃是城主夫人的绝世杀招,得自南部大域的一处古墓。 据一些古籍残卷记载,那座古墓属于远古时期的一尊巨魔。 技术十分强大,全力施展之下,连身为城主的宗奉龙,也得暂避锋芒。 李往矣却是没有躲避,以浩然清风吹散漫天黑云的同时,手中大冥天刀斩出八道虚影,带起煌煌惊雷,瞬间便轰散了破空而来的乌蒙巨爪。 “你这不是刀法!” 城主夫人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的绝世杀招这么容易就被破了。 李往矣回道:“确实不是刀法,而是剑法,不过只要能杀你,就够了。” “人体大药与隐秘药卫二事,你乃是主导者之一,罪恶犹在孔长空和宗垂象之上。” 城主夫人听到宗垂象的名字,刚要再次出手的她眼睛一缩,冷然道:“副城主和子虞、子蓬皆不见了踪影,也是你所为?” “然也!” “啊贼子,敢伤我儿坏我大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暴起怒冲之前,她已经知道地下宫殿出事了,不仅那些药引、“种人”不见,连副城主宗垂象和两个儿子,也一起消失了。 她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拜眼前这个青衫刀客所赐。 胞弟死了,只是让她心生杀意,而药引、种人和儿子不见,则让她顿时暴怒,乃至有些发狂。 只见她瞬间长发暴涨、气质大变,额头上长出了一对奇异的尖角,黑云环绕间变作了一尊邪魔。 “这是?” 不仅李往矣很是意外,地面上的民众也大为吃惊。 “一直听说城主夫人最近深居简出,疑似出了状况,莫非是练了这邪魔之术,堕入魔道了?” “这么可怕,她还是人吗?” “这气息如此猛烈暴涨,她不会要毁灭整座落星城吧?” “青衫刀客能挡住她么?可莫要连累我们啊!” 地上观战的人十分恐慌。 空中的李往矣,也皱了皱眉。 (本章完) 第十四章斩圣 在得知两个儿子和珍贵的“人体大药”、“种人”,被面前的青衫刀客劫走后,落星城城主夫人孔长雀,顿时发狂了。 她本就是修行的邪魔之道,以天地法则完整的人间之人为药引,炼制的“人体大药”,不仅能让她的修为境界更上一层楼,更能稳定住她的状态。 结果好不容易“人体大药”就要成熟了,却被眼前之人所夺,让她直接化身邪魔,誓要将其斩杀,抢回大药。 看着头上长出诡异尖角,周身黑云环绕的城主夫人,地面上的人震惊中带着恐慌。 生怕化作邪魔的城主夫人,会像传说中的那些恐怖巨魔一般,无人能制,毁灭整座落星城。 烛照洞天的历史上,就有不止一座城池,毁于堕落邪魔之手。 之所以过去这么多年,烛照洞天仍然保持七座雄城,三十三座大城,乃是后来复建的。 在这个小世界里,寻常百姓过得很辛苦,但若是没有城池庇护,他们只会更凄惨。 城主府大殿外,一个气色虚浮、身着锦袍的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 在他身边,围着一群家丁和婢女。 “娘亲竟然化身黑夤邪魔了,青衫刀客此番必定伏诛。” “四少爷,您就安心吧,城主夫人神通盖世,在整个南部大域仅次于城主,就是丹霞、流光、铁血等其他几座大城的城主,也未见得是夫人的对手,黑夤魔身一现,那青衫刀客必然在劫难逃。” “就是,他已是待死之身,什么时候死,只看夫人的心情。” “他既敢对二少爷和三少爷下手,我想城主夫人肯定会先将他剥皮挖骨,熬神炼魂之后,才会送他上路!” “……” 落星城四少爷和一众家丁、婢女,都觉得黑魇魔身一出,空中的青衫刀客死定了。 此时空中的李往矣,却静静地看着城主夫人化身邪魔,十分淡定,甚至都没有要阻止对方的意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观天下事。 以前的这一出邪魔之变,虽然曾在某些书籍上看到过,但终不及亲眼所见,他要好生见识一下。 化身邪魔的城主夫人,眼瞳变得血红,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却不与他多说,直接黑发一飘,就驾驭着重重黑云,朝他杀了过来。 只一瞬间,黑云邪气就彻底笼罩住了整个夜空。 同时也形成了一个漆黑幽界,将凭虚而立的青衫刀客给裹挟进去了。 地面上的人只见黑云一卷,青衫刀客就消失了。 而漆黑幽界中,城主夫人站立在天穹之上,俯视着被无数重黑云环绕、包围的青衫刀客,魔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在这幽黑的黑夤魔界中,她便是主宰。 除非是圣人,或者悟出圣境异象的强大半步圣人,其他人被裹挟至此,皆将成为她手里待宰的羔羊。 “说,你将‘人体大药’和‘种人’都藏哪里了?你若是交出来,本宫或许能饶你一命。” “你竟然不问问你那两个儿子的下落,而是先问‘大药’和‘种人’,你还真是位好母亲啊。” 听出了青衫刀客话里的嘲讽,城主夫人孔长雀脸色一沉,随即冷哼道:“你既已落入我的手中,子虞和子蓬自然会无恙。” “是么?可是你已经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你……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让他们赎罪而已,至于你口中的‘大药’和‘种人’,就更不用奢望了,你们宗氏一族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禁事,泄露之后竟然还不罢休?还是无可救药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城主夫人一声怒吼,环绕在李往矣周围的黑云邪气,立即从四面八方朝他的身体涌去。 此乃黑夤邪魔的本命魔功,一旦黑云邪气入体,目标之人便会被夺取心智,化为魔傀。 而进入黑夤魔界的人,受魔界法则压制,修为都十不存一。 然而,城主夫人很快发现,奔涌翻腾的黑云邪气,竟然根本近不了那青衫刀客的身。 在那青衫刀客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阵阵徐徐的清风。 当翻腾的黑云邪气与那清风相遇,居然瞬间消散,化作虚无。 “这是……浩然之气?你不是一个刀客,而是儒门读书人?”城主夫人大骇,没有什么比这事,还要让她震动、惊怒的了。 浩然之气,或者改个字,叫浩然正气,乃是天地间最为克制邪魔之属了,比起玄门道法和佛门金光,还要更胜一筹。 毕竟天地生正气。 此乃天地间最纯正恢宏的力量。 出身烛照洞天中央之地孔家的城主夫人孔长雀,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青衫刀客,竟然身怀浩然正气。 这青衫刀客在对战她兄弟孔长空的时候,曾用阵法对付落星八老,之前与她交手的时候,又曾用长刀施展过剑法。 现在又有浩然正气,他到底是属哪一脉的? 将一位儒家读书人,裹挟进黑夤魔界中,岂不是请狼入室? 李往矣听到他的话,却说道:“我从来也没有说过,我是一位刀客啊。” 当初孔长空问名的时候,他说的是“人间李殢酒”,可没说是“人间刀客李殢酒”,所以并不算他欺骗。 城主夫人面色却几经变化,最后无比阴沉道:“身为读书人,却如此阴险狡诈,你们儒门还真跟烛照圣碑上说的那般,都是伪君子。” “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你的浩然之气,虽然能克制黑夤邪气,可这毕竟是在黑夤魔界中,乃是我的地盘,胜负犹未可知。” 如果她的黑夤魔界压过了对方的浩然正气,那就不是她请狼入室,而是对方自投罗网,自取灭亡了。 于是不等话音落下,她心念一动,整个黑夤魔界都开始旋转起来,不仅是那些奔涌翻腾的黑云邪气,连整个天穹也都倒悬,魔界法则更是在黑云深处涌现,化作最恐怖的魔威邪能。 她这是要以整个“魔界”之力,镇杀界域中的敌人。 “原来这是上古魔道一百零八邪法中的【黑夤魔界】,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只是一位十境圆满的大宗师,如果你是一位圣人,或者半步圣境巅峰,那还真有可能达成心中所想。” 更可惜的是,她遇上的儒生,是寒山李往矣。 李往矣别的都不多,只有克制一切邪魔之气的浩然正气多。 只见他心念一动,原本只是护着周身的浩然清风,登时化作狂暴大风,刷的一声,就彻底吹散了所有的黑夤邪气,也吹灭了所有显露的“魔界”法则。 当浩然风暴停歇,黑夤魔界已然化作虚无,落星城的夜空,重新恢复清明。 地面上的人定神看去,只见一位青衫刀客,潇洒地悬立在空中,头上长角,化身邪魔的城主夫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这青衫刀客怎么会没事?娘亲呢?难道娘亲败了?”城主府大殿前的四少爷宗子沙不敢置信。 旁边那些家丁、婢女,同样呆滞。 在他们眼里纵横无敌的城主夫人,竟然消失不见了?而那青衫刀客,却完好无恙? 城中的其他人,则反应各异。 城主府某处杂院里,一对少年男女放下心来。 某间书馆里,一对祖孙看着夜空上的青衫刀客,不禁对视了一眼。 而城里仅次于城主府的几大家族,则或震惊,或沉默,或激动。 其他民众则惊奇之后,议论纷纷,一片喧哗。 更有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从某处响起:“副城主消失,大统领战死,城主夫人落败,只剩下宗城主了……” 悬停空中的李往矣,继续假扮刀客。 城主夫人孔长雀,同样被他送进了【儒世界】,为三个被炼制成半药人的国色城民众,送上自己的灵力与神魂。 他静静地俯瞰着脚下的落星城,没有说话,没有离开,也没有落向城主府。 他在等一个人。 没让他等太久,就有一个身材普通,穿着宽衣大袍的中年人,从一间偏房里走出了出来,望向夜空。 “父亲!” “城主!” 大殿前的四少爷宗子沙和一众家丁婢女,看见此人立即下拜。 这个宽衣大袍的中年人,正是落星城当代城主——宗奉龙。 “父亲,二叔、二哥、三哥都被空中这人掳走了,舅舅和落星八老被他杀了,刚刚连母亲也不见了!”宗子沙带着哭腔说道。 宗奉龙没有看这小儿子一眼,而是淡淡地盯视着空中的青衫刀客。 而后一步迈出,便已来到了空中,与李往矣相对。 “我落星城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何故前来闹腾?”宗奉龙神情平静问道。 李往矣扫视着这位落星城主,正如传闻中的那般,这位宗城主乃是一位半步圣境巅峰,足以冲击圣境的存在。 “落星城与我确实无仇无怨,不过你们强掳国色城中人为‘药引’、‘种人’,此乃天地不容之事,在下既然知晓了,断然无有坐视不管之理。” 宗奉龙皱眉:“你真来自人间?” “不错。” “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来自人间的人?” “不知,不过就我所遇的,就有不止一尊圣人,跟随国色城而来。” 作为参与争夺之人,宗奉龙自然明白李往矣口中的国色城,乃是那座云雾缭绕,跨界而来的横空大城。 从李往矣脸上的神色,他能看得出来,确实有圣人追随横空大城而来。 这让他心里升起一缕很不舒服的感觉。 整个烛照洞天,只有中央之地的七座雄城,有圣人坐镇。 一尊来自人间大天地的圣人,足以搅动整个烛照洞天。 而他冲击圣境尚未成功,即使有些底牌,对上一位全盛的圣人,也会很吃力。 他幽幽地看着对面的青衫刀客,心里涌现一个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舍弃了。 经过青衫刀客刚刚这一阵折腾,整个落星城都已知道,他城主府在暗中炼制“人体大药”和“秘密药卫”。 不可能将全城的人都杀掉。 于是他换个主意道:“阁下所言‘药引’与‘种人’一事,乃是误会。我落星城虽然久处烛照洞天,与人间隔绝,亦知此事有伤天和与人伦,绝不敢为。” “我看阁下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人间贵人,我有心与人间交好,推动烛照洞天回归人间。” “此事若成,乃是人间大世界一盛事,必有天地反馈,不知阁下可愿入府一叙?” 李往矣眉头微挑,这位宗城主还真是一位枭雄。 为了利益,居然能连妻子兄弟之仇都忘掉,或者说,请他入城主府,乃是一奸计? 不过,不管怎样,李往矣都不会遂对方的意。 “人体大药”与“秘密药卫”二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怎么可能与对方媾和? 他摇了摇头,道:“宗城主,‘人体大药’与‘秘密药卫’之事,真假与否,你我皆心知肚明,何必浪费口舌。” “今日我既已在此,此事必须有个了断,不是我将你宗氏相关之人铲出,便是你将我斩杀。” “不过,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就算你胜过了我,也必然无法再遮掩,就算中央之地七大雄城不管,也会有其他人间之人,前来清算。” 这也是李往矣高调大闹的原因。 经此一夜,无论如何,落星城炼制“人体大药”与“秘密药卫”的事,都隐瞒不住了,就算他打不过落星城,狸花小猫这位天香国国师知晓后,也必会前来。 “这么说,是没有一点转圜余地了?” “不错。” “年纪轻轻,这么想找死,那本座就成全你。” 轰! 宗奉龙话音刚落,直接一拳轰出。 拳罡未至,李往矣所立方圆百丈之地,便已一片震荡,近乎坍塌。 这是李往矣第一次面对一位半步圣境巅峰的强者。 他没有大意,而是长刀出鞘,决然迎上。 对方虽然是半步圣人,但今日长刀在手,他要斩圣! “杀!” 地面上,众人看到青衫刀客与城主对上,都十分震骇。 (本章完) 第十五章斩圣(下) 一拳既出,方圆百丈之地一片震荡,几近坍塌。 这是李往矣见过的最霸道的一拳,比起萧野问拳时的那一记【匹夫登天】,还要凶狂许多。 毕竟此次出拳的人,乃是一位半步圣境巅峰的大城之主,而萧野当初不过七境大圆满。 李往矣遇此敌人,并不敢大意。 不过他却没有出刀,而是左手泛起一道荧光,伴随星星点点异彩,快速一挥,落星城主宗奉龙轰过来的霸道拳罡,便被突兀消失,出现在千丈之外的远空中。 地面上观战的人,看到这一幕很是惊异。 宗奉龙却开口道:“这是【大摘星术】,你来自中土神洲的摘星阁?” 摘星阁乃是中土神洲的仙道大宗,传承悠久,不过在大约三千年前没落消亡了,而烛照洞天脱离人间的时间,远在三千年之上。 所以作为一城之主,宗奉龙知晓这一人间大势力。 只是他并不知道摘星阁已然消失,见到此术,他已确定眼前的青衫刀客,确实来自人间。 说起来落星城以“落星”为名,城主府后花园里,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落星天坑”,与人间观星一脉,还有些许渊源。 “宗城主竟然连【大摘星术】也认得,不愧是纵横南部大域的雄主,你既已出拳,那便也接我一刀。” 只见他双手握住大冥天刀,周身一片阴幽昏暗,仿佛不在洞天夜空中。 没等宗奉龙看出他这一刀的起手式,李往矣已然身影一闪,变化出九道青衫身影,将宗奉龙围困在中央。 每一尊青衫身影,手里都握着一把森寒的大冥天刀,全身散发着阴冥气息,仿佛来自幽冥,要斩绝刀锋所至的一切。 “嗤——” 九道青衫身影同时发动,九把大冥天刀同时斩出,阴冷凶煞的刀光瞬间淹没了包围圈中的宗奉龙。 身入幽冥,绝天而斩! 李往矣这一刀,来自被他拍死的断刀宗殷殃。 当初在灵龟小洞天里,殷殃欲掳郭楠君为炉鼎,对战李往矣的时候,就曾施展这一断刀宗的阴刀大神通。 不过还是被李往矣用【君子不争掌】一掌镇杀。 他此刻能施展,凭借的便是大道神通【一书一世界,万气蕴万法】,以浩然之气,将其复现。 此刻这一断刀宗的秘技,绝天而斩的威势比起殷殃当时,要强大无数倍。 然而当刀光如雪暴落下时,那被淹没之地,却冲起了一道勇猛的身影,不仅冲破了所有刀光,还强势地杀向李往矣。 半步圣境巅峰的强者,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李往矣对于这一结果,并不意外,当宗奉龙杀到近前的时候,李往矣挥刀迎上,随意一撩,便是一道上古刀术【血影斩】。 当【血影斩】刀势未老,紧接着又是一式【忘川逆流】。 等【忘川逆流】落下,他又换上了另一记上古刀术,简直像狂风暴雨一般,各种刀术秘技又猛又多。 这让对战的宗奉龙很是心惊。 这些刀法秘技见所未见,但是却又凶猛无匹,感觉每一招一式,都蕴藏着刀道真意。 让他这位巅峰的半步圣人,竟是占不到任何一丝便宜,甚至得用心应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斩伤。 按理说,眼前的青衫刀客只有十境,不应该使出这么多强大刀术才对。 李往矣不管宗奉龙怎么想,他越战越强,一把大冥天刀在他手中使起来,刀锋飞舞,刀光如虹,好不快意。 他此刻所施展的上古刀术,来自血刀皇和小阴间第一主宰,大冥天刀的主人大冥天刀皇。 当初在小阴间里,这两位不同时空的无敌刀皇,都曾与阿笑这位“不入境刀客”巅峰对决。 李往矣亲眼见证,又施展了【天人感应】大神通,记下了不少招式。 最终两位无敌刀皇,败在了更无敌的阿笑刀下,而李往矣也第一次看见了刀道巅峰的风采。 此时他拿来对付一位半步圣人,却是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 两位无敌刀皇的刀术,岂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若非宗奉龙只差半步,便可晋升圣境,换做一般十一境之下的强者,早就被他斩于刀下了。 “恒天星数!” 一拳击溃杀来的数十道血影刀锋后,宗奉龙突然轻喝一声,大手一推,夜空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奇异星辰,化作一座大阵,瞬间将李往矣围住。 在接连抵挡李往矣的连绵攻势后,这位落星城主终于恼怒了,开始强势出击,不再给对方积弱势为大势的机会。 地面上,除城主府外的几大家族府邸中,发出了一阵声响。 “宗城主终于起了杀心,这位年轻的刀客还能抵挡得住吗?” “星斗秘术一出,整个南部大域都没几个人是敌手,如果青衫刀客技止于此的话,可能将成为又一条陨落在宗城主手中的冤魂。” “今夜闹得这么大,铁血城、丹霞城等几位城主,听到动静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赶来,落星城的天,已经有两百年没有变过了。” “……” 地面上的人各自议论,夜空中的激战却并不停息。 在看到星辰大阵将自己围住后,李往矣神情淡定,左手再次泛起莹亮光芒,施展【大摘星术】。 只是这次【大摘星术】却未能成功,莹亮星光闪过之后,无数奇异星辰结成的大阵仍在。 只不过换了一个模样,每一颗星辰,都换做了一座大墓。 而无穷隐晦星光从大墓中发出,化作了死亡幽光,飞向阵中心的李往矣。 【恒天星数】化作【满天星墓】,这乃是宗奉龙绝学【星斗秘术】中的隐秘杀招。 他既知李往矣会【大摘星术】,又岂会用寻常的星辰之术? 这【星斗秘术】乃是宗家立足落星城的根本,来自于【落星天坑】。 李往矣见状,仍旧未慌乱,他左手一拂,周遭立即浮现了一盏又一盏满含人间香火与山河气运的神火。 这些神火一出,所有从星辰大墓中飞来的死亡幽光,瞬间被点燃,快速消泯。 甚至这一盏又一盏的神火,还沿着死亡幽光的路径,主动飞向了四面八方的星辰大墓。 “这是神祇之火?” “你是人间的一尊神祇?” 自出现后,一直保持淡定神态的落星城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震惊。 从刀客到阵道术士,再到儒门读书人,这又召唤出了神道之火,眼前这个青衫刀客,到底是什么存在? 听到对方的疑问,李往矣却微微一笑,见【万家神火】果真对死亡幽光有效,他心念一转,所有神火瞬间落在了漫天星墓之上。 待神火彻底摧毁星墓,破解死亡星墓大阵后,他再迅速挥刀杀向宗奉龙。 他现在以刀客的身份正打得畅快,并不想停下。 抡刀乱砍的感觉,比施展儒门神通,要酣畅淋漓多了。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阿笑大砍四方时的快乐。 宗奉龙看到他再次杀来,眉头微皱,大袖一拂,漫天星城再现,同时在群星之中,还出现了一轮暗月。 当暗月从群星中央彻底浮现的时候,地上的落星城瞬间消失了。 天地之间,只有这一轮黑月。 李往矣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他竟然又一次,被拉进了一个邪魔之界。 “此乃暗月湮界,乃是我的最强神通,如果你能破掉,我甘拜下风。” 宗奉龙的身影,出现在黑月之中,已然与整个黑月沦为了一体。 “如果我破不了呢?” “如果破不了,我希望你能臣服于我,你放心,我统治落星城数十年,已将其经营成南部大域第一城,不会亏待你。” “是么?可是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从你这里出去后反悔?” 黑月中的宗奉龙,隐约中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你不会的,有黑月见证,无人能够反悔。” 李往矣环看了一眼整个暗月湮界,道:“你闭关冲击圣境,已经成功了?刚才那一番激战,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宗奉龙微微点头:“不错。我虽已入圣境,但毕竟被你干扰了,境界仍未巩固。” “而中央之地的七座雄城,一直不允许外围地域诞生圣人,此刻落星城周遭,肯定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 “所以,我只能藏拙。” 李往矣叹息道:“圣人啊,虽然与十境差一境,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已然是两个天地的人。” “我掌握了再多秘术刀法,在圣人面前,也不堪一击。” 宗奉龙没有回应这个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李往矣。 “我能问个问题吗?我揭露了你炼制‘人体大药’和‘隐秘药卫’的事,将给你带来巨大隐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反而想要收服我?” “‘人体大药’和‘隐秘药卫’这事,只是你说的,他人又不曾见过,随便找个借口便能遮掩过去。至于我为什么想让你臣服,你应该知道原因。” 李往矣手中浮现一盏神火:“是因为它?” 宗奉龙点头:“不错。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是一尊真正的神祇,却能施展神道神通,这让我很是好奇。” “你也看出来了,我宗氏一族,修炼有邪魔之法,如果你愿意将这神道之火的秘密告诉我,待我双修,必能更上一层楼,届时就是横扫中央之地的七座雄城,也不在话下。” 李往矣点头:“我懂了。可是运用神道之火的秘密,我没法告诉你怎么办?” “为何?” “因为这并不是我自己练来的,而是别人赐予的。” “别人赐予?谁?” “我家娘子。” 宗奉龙:“……” 在这一刻的落星城主,很想一道黑月之光灭杀对面的青衫刀客。 还你家娘子赐予你的? 把本座当三岁小孩哄么? 得有多强大的神祇,才能将满含人间香火与山河气运的神火,赐予别人,并被能一直留着,带入远离人间的烛照洞天? 但凡人间神祇,不管是朝廷敕封的香火神灵,还是孕育而生的山河正神,皆无法离开自己依托的道场。 除非她是被天地所钟,不受任何束缚的天地神祇。 而这样的天地神祇,岂能看上你一个小小的十境刀客? 虽然宗奉龙没有说话,但是李往矣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鄙夷。 笑了一下说道:“好吧,你说对了,我是哄你的。她虽然想让我当她的相公,可是我没有同意,这神道之火是我自己修炼得来的。” “不过,我还是不想把它告诉你。” 宗奉龙淡定道:“你不怕死么?或者你觉得你能破开一位圣人的圣域之界?本座可非我那愚笨的夫人可比。” 李往矣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道:“我实力有限,自然是破不开一位圣人的圣域,可是你也哄我了啊。” “嗯?” “你若真的已经冲破那道关卡,证道为圣人了,何必跟我浪费这么多口舌,直接将我拿下,搜寻我的神魂不就可以了?堂堂圣人,还怕我抢在你下手前,自爆神魂?” 宗奉龙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李往矣。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自认为这【黑月湮界】与真正的圣域相差无几,我身上的气息,也没有露出破绽。” 李往矣温煦笑道:“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圣人啊,而且还不止一尊。” “另外,你若真是圣人,怎么会察觉不到,我手中这朵神火真的与一尊天地神祇有关。” 宗奉龙的神情已变得一片阴冷,双目更是变成了一对血瞳,仿佛隐藏在黑月中的一只恐怖夜叉。 与此同时,所有群星隐去,高悬空中的黑月,仿佛活了过来。 “终于要动手了?看来这几句话,没法让你道心破碎,自己裂开啊。” 李往矣微微叹息,他原本以为能刺激到对方,让这【黑月湮界】支撑不下去,自行崩塌呢。 看来还是需要动手。 “小子,你已经惹怒我了,你会后悔的。” “我抓走了你的妻子、弟弟和两个儿子,都没有惹怒你,只是不想将神道秘密告诉你而已,你就怒了?你还真是一位好丈夫,好兄长,好父亲啊。” 嗖! 与黑月融合的宗奉龙动了。 李往矣也动了,一道亮白刀光飞起。 黑月裂开了。 (本章完) 第十六章先生与将军 当与黑月融合的宗奉龙,带着整个黑月飞向李往矣的时候。 李往矣也动了。 无数鸿蒙小世界融入大冥天刀之中,伴随一道亮白刀光飞起,凌空飞来的黑月便裂开了。 黑月之中的宗奉龙,也一起断为两截。 鸿蒙小世界加上阿笑的【一刀破万法】,一位半步圣人就此陨落。 当刀光消失,“黑月湮界”也随之破裂。 青衫刀客李殢酒,重新出现在落星城的夜空中。 一同出现的,还有断为两截落星城主宗奉龙,如同两段朽木般下坠。 “……” 全城无声。 宗奉龙统御落星城数十年,在落星城里便是无敌的象征,甚至在整个南部大域,都无有几个人可以匹敌。 结果今日,竟然被一位青年刀客斩于刀下。 良久之后,整个落星城爆发出了一阵骚动。 落星城,变天了啊! 自宗氏一族取代上一个统治家族,主宰落星城已两百余年,而今宗家城主宗奉龙陨落,城主夫人败亡消失,妻弟禁卫大统领孔长空战死,副城主宗垂象连同二子宗子虞、三子宗子蓬失踪。 整个宗家嫡支,只剩下一个大少爷宗子龙,和不堪大用的四少爷宗子沙。 曾经横霸一方的庞然大物,就此成为了历史。 一时间全城喧腾。 而过去一直臣服宗氏的赵、钱、孙、李四大家族,则蠢蠢欲动。 城主府大殿前,身着锦袍气色虚浮的宗子沙,神情怔然,脸色一片惨白,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怎么会这样?父亲竟然败了?” “四少爷,快走吧,这里已经不能待了。”一位女护卫,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 “走?走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先离开再说,之前宗家得罪了太多人,现在城主与夫人都已经败亡,这里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再晚就走不了了。” “哦哦,多谢小琴!” 宗子沙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快速跟着女护卫离去。 与城主大殿相隔不远的一处杂院里,一个瘦弱少年看着宗奉龙坠落的地方,神色有些复杂。 身边的黑瘦少女小声道:“林翰哥哥,那个人死了,干娘可以解脱了。” 少年低头道:“是啊,解脱了……” 两人一起转身,看向破旧堂屋里躺着的枯槁妇人,只见她呼吸平缓,睡容安详,似乎刚进入一个好梦。 …… 南城边上的锦绣斋书馆里,一对爷孙也见证了夜空中的几番大战。 当宗奉龙败亡,大战落幕后,正值妙龄的孙女忍不住感叹道:“这位青衫刀客还真是强大呀,居然连城主都被他一刀斩了,真不愧是从人间来的。” “爷爷,人间真有书上说的那么好么?” “九洲辽阔、山海壮丽、百姓富庶,各类物什千奇百巧,这些都是真的么?” 过了半晌却没听见爷爷的回答,少女苏锦绣回过头去,只见爷爷看着悬立在空中的青衫刀客,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阴幽。 “怎么了,爷爷?” 书馆老掌柜沉吟着道:“宗氏一族,尤其是宗奉龙登临城主之位以后,对待各族与百姓多有酷烈手段,造下了不少杀戮罪孽。” “其罪当诛。” “不过宗氏到底庇护了落星城,如今宗氏一族败亡,也不知道这位来自人间的青衫刀客,会如何处治。” “如果他像那些游侠剑客一般,诛了恶首便一走了之,那对于落星城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 少女苏锦绣蕙质兰心,很快便明白了爷爷的担忧,道:“爷爷是担心落星天坑里的那些妖魔?” “不止是天坑里的那些妖魔,还有周边的几座大城。没有了半圣级的强者坐镇,落星城便是荒野上的一块肥肉,周边几城肯定都会想要吞到自己肚子里去,届时几方争夺起来,落星城将生灵涂炭。” “不是有赵、钱、孙、李四大家族们,此前他们就一直想要取代宗氏,只不过畏惧于宗奉龙的强势,只能表面屈服。如今宗氏一倒,他们肯定会跳出来,想要成为新的落星城主宰吧?” 老掌柜摇了摇头:“这几家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一直蛰伏隐藏的几位老族长,也不过是几只食腐老鹫,不值一提,如何撑得起一座大城?” 少女苏锦绣轻轻颔首,赞同爷爷的评判,一时也有些担心。 “那怎么办?需要提醒一下这青衫刀客吗?他自人间而来,应该有别的目的,不会一直留在落星城里。” “先看看吧,如果他真只图个潇洒,一走了之,那这人间未免让人失望。” 少女抬头看着空中的风姿飘然的青衫刀客,小声嘀咕道:“你会不管么?” …… 夜空中,李往矣俯瞰着整座落星城。 说起来这烛照洞天中,也有一轮月亮,只是相比于人间的明月,似乎要离得远些,清辉月光洒下来,显得有些迷蒙。 他没有理会全城的骚动喧腾,也没有多看宗奉龙的尸体一眼,而是定神看向城主府的后花园。 那里,有一座奇异的大阵。 大阵之下,便是闻名整个南部大域的落星天坑。 从副城主宗垂象的记忆中,他知晓那天坑之中,确实藏着不少强大的妖魔。 不过并非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被宗家关押着,而是反过来,宗氏一族之所以能主宰落星城,称雄南部大域,乃是拜天坑里的妖魔所赐。 当年一颗奇异残星自天外坠落,形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天坑。 天坑中生活着许多强大的妖魔,但不知为何,这深入地下的天坑,也自发形成了一座大阵。 天坑中的妖魔,无法出世。 宗氏一族原本为当时看守天坑的家奴,深受当时的城主信任,结果却在暗地里与天坑里的妖魔达成了契约。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宗氏一族与天坑中妖魔联合暴乱,一举葬送了在位的城主家族。 在之后的两百年里,天坑里的妖魔帮助宗氏崛起,而宗氏则答应帮妖魔磨灭镇压的大阵。 在此过程中,宗氏依靠妖魔传授的邪魔之法,斩杀了不少强敌,甚至走出了一条足以圣境的隐秘大道。 而天坑里的妖魔,也在他们的帮助下,不断冲击着镇压大阵。 按照原先的预期,大约再过百年,天坑里的妖魔便能突破大阵,彻底出世。 而届时,妖魔答应帮宗家打造至少三尊圣人。 只是不知为何,大约在半年前,落星天坑里的镇压大阵,突然发生了逆转,威力暴涨数倍,暂时将坑口的妖魔打落,隔绝了气息。 若非如此,今夜李往矣凌空挑战,宗家必会请求天坑里的妖魔相助。 如此想着,李往矣一步踏下,直接落到了城主府的后花园里。 原本守卫森严的后花园,此刻已没有一个护卫留下,只有一些婢女、家丁,趁着主家落难,裹挟财物匆忙离去的身影。 城主府绝大部分的婢女、家丁,都是苦命人,李往矣没有去管他们,而是径直来到了天坑边上。 那座突然异动的镇压大阵,隔绝了城主府与天坑,他只能看见天坑之上,有一道幽暗和深厚的阵法光芒。 李往矣看过不少阵法书籍,除了能随手布下【八荒落凤阵】这样的杀阵外,对于一些古阵法,也有一定的研究。 他看出这座镇压大阵,如果如宗垂象记忆里的那般,进行逆转,威力大增。 至少十年之内,里面的妖魔休想出世。 想了想,他做了一个决定,左手一展,掌心之中立即浮现一个鸿蒙小世界。 而后这个鸿蒙小世界,不断变大,飞向了天坑。 最终与整个天坑融为一体。 有此小世界,天坑中的妖魔破开镇压大阵后,将直接进入小世界之中,然后被鸿蒙之气传送到他的身边。 或者,被大阵和小世界的鸿蒙法则一起镇杀。 随后他的身影从城主府后花园中消失,几瞬之后,出现在城西的武斗街。 白天的时候,卖香梨的老婆婆曾告诉他,城西的武斗街里存在许多英魂,每当子时,这些英魂便会出现与人比斗。 此时刚为亥初一刻,离子时尚久,但是整条武斗街,已被浓郁阴雾笼罩,几难视物。 街道之中,没有一个生人,却有影影绰绰的魂影,不断出没于各个角落。 英魂提前出现了! 李往矣手指拨出一缕清风,散入阴雾弥漫的武斗街中。 很快浓郁的阴雾中,便出现了一条通道。 他迈步走了进去,所有隐藏在阴雾中的英魂,都不敢靠近,而是聚在一起,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在来到一处十字街口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三道身披战甲的英魂,拦住了去路。 这三道英魂,身材都十分高大,身着武将铠甲,气势威武。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武斗街,更以浩然正气,侵扰我街中同袍?”中间那位武将英魂喝问道。 其声音洪亮,不像阴物,仿佛仍然傲立于天地间。 “在下人间李殢酒,想要拜会大将军,还请将军引见。”李往矣温煦回道。 “你想拜见大将军?谁告诉你这里有大将军的?没有,快快离去,子时未到,莫要滋扰。” “将军,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 对面沉默。 三道英魂目光如炬,冷冷地审视着腰间横刀的青衫刀客。 “伱真的来自人间?” “当然。” “那你为何要拜见大将军?” “自是与今夜落星城之变有关,武斗街提前入世,想来几位将军也看见了吧。” 左右两位战将静默无言,中间的那位却皱了一下眉道:“你自是闹你们的,与我们武斗街何干?” “我们已经死去多年了。” “不理阳间之事。”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若真如此,众位将军为何不直接离去,而要带着麾下勇士,磨炼城中修士?” “而且今夜我刚一报出自己名号,武斗街便立即飘散起了阴雾,想来诸位将军,不止是为了看热闹的吧。” 这下连中间这位战将,也无言了。 人间李殢酒。 李殢酒不重要,“人间”二字,却让他们忍不住魂体异动。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吧,大将军在大槐树下等你。” “多谢将军!” 随后三位战将领路,带着李往矣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来到武斗街的尽头。 那里果然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槐树。 大槐树下,坐着一位身材修长,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这便是大将军,你快过去吧。” 李往矣有些讶然,三位强大战将口中的大将军,不仅未披战甲,而且看起来气质更像是一位读书人。 “人间李往矣,拜见大将军!”李往矣作揖见礼。 “先生远道而来,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大将军客气了。” “先生请坐吧。” 气质儒雅的大将军面前,有一张棋盘。 李往矣落座后,他微笑问道:“先生可知棋?” “略懂一二。” “那可愿与某手谈一局?” “这是在下的荣幸,大将军请!” 作为客人,李往矣执黑先行。 大将军也随即落子,两人一边对弈,一边闲聊。 “人间已与烛照洞天隔绝数千年,先生何以来此?” “旬日之前,人间南梦华洲一座名叫国色城的小城,被神秘云雾笼罩,失陷于洞天之中,在下受人所托,前来查探。” “原来如此,之前那阵天地异动,竟是有人间之城跨界而来,鄙人久居于这阴冷之地,目光浅陋,竟不知此事,让先生见笑了。” “哪里,大将军坐镇于此,便是整个南部大域之幸,落星天坑若非大将军出手,那些妖魔早已出世,祸害整个洞天世界。” 大将军有些讶异,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只是走了一遭城主府后花园,竟然便洞悉了这事。 人间来人,果然不简单。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已为阴幽鬼物,能力有限,只能做这么多。多亏了先生仗义行侠,宗氏一族才能被清算,整个南部大域都应感谢先生之恩德。” 李往矣落下一子后,微笑道:“大将军太客气了。” “敢问先生所为何来?” “想劳烦将军一事。” (本章完) 第十七章神道碑 一阵微风吹过街道尽头,大槐树叶沙沙作响。 树影下,一位气质清逸的青衫书生,与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在手谈。 李往矣在刚入武斗街,遇上三位拦路战将时,仍维持着青衫刀客的模样,报的名号是“人间李殢酒”。 而当来到大槐树前,见着树下的大将军,便恢复了真身。 作揖见礼时,姓名也换成了“人间李往矣”。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闲谈。 寒暄过后,执白的大将军下了一手“大飞”,飞攻李往矣的黑棋大龙,询问道:“先生今夜所为何来?” 李往矣“小尖”出头,回道:“想劳烦将军一事。” “何事?” “宗氏一族被清算扫除之后,落星城已然‘城门大开’,无人驻守,在下冒昧,想请大将军镇守此城,庇护城中百姓。” 刚要再下一手的大将军,手捻棋子顿住,须臾后微笑道:“某乃阴幽鬼物,如何能管得人世之事?” 李往矣诚挚道:“大将军身虽已殒,却浩气千秋,亘古长存,只需轻移大纛,便可护得城中百姓一世安宁。” 大将军轻轻落子,沉默不语。 守在不远处的三位战将,听到李往矣的话却身形震动,目光异样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大槐树四周阴雾飘荡,变浓郁了许多。 阴雾之中,隐隐约约浮现一片片树丛,不似槐树那么高大,而是枝丫曲折遒劲,更像是梅树。 李往矣看到这些景物,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没有开口,耐心等待大将军的回应。 “啪!” 大将军轻轻落下白子,没有再攻李往矣的黑棋,而是选择退守右下角,自围一方天地。 同时开口道:“棋罢已然人世换,吾与诸位兄弟终归是成为了游魂野鬼,不得见人,只怕是有负先生之托。” 李往矣看着棋盘上,大将军自围小角,困守一方,他没去理会。 而是往另一处被白棋包围的黑棋数子边上,落下一子。 有此一子,原本已陷入死境的黑子孤棋,顿时起死回生,冲出白阵包围,如飞龙在天。 而后说道:“梦醒自是客思家,大将军与一众虎贲勇士,一直困守在这武斗街一隅,难道就不曾思念故地,不想回人间看看么?” “就算暂时无法返回人间,看看这落星城,看看南部大域,看看整个烛照洞天也是好的。” 大槐树周边的梅林无风自动,而边上的三位战将,却都怒视着李往矣。 很显然,这一番话,让他们的心绪难以平静。 文士打扮的大将军,看了阴雾中的梅树林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位心腹爱将,最后看向了好整以暇的青衫书生。 他儒雅沉静的脸上,带着苦笑地道:“先生真不愧是儒门读书人,只这般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众兄弟难以安定。” “不过,某并非是一味避世逃脱,就算我有心答应先生之请,我等现在的情况,也实在不宜出现在世人面前。” “子夜时分借着阴雾现出残魂,与一些修士打闹已然是极限,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落星城中,必将引来天谴。” “这烛照洞天虽然比不得人间大天地,但自有天地法则、阴阳界限。” 听到这番话,边上的三位战将眼中怒意,与怒意之下的热切,瞬间消泯了。 四周影影绰绰的梅林,也一下安静下来。 李往矣却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说,笑着道:“原来大将军是担心这个,勿用忧虑,晚辈既然敢来请大将军与诸位虎贲勇士出山,自然是有应对之法。” “你有应对之法?如何应对?” 李往矣回道:“我可以为大将军立一座神道碑,只要将此碑立在城主府中,不说得到烛照洞天这座小天地的认可,至少在落星城及方圆三百里内,大将军与诸位将士,可行走无忌。” 大将军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旁边的三位战将,却有些不信。 其中一位按捺不住开口道:“兀那小子,你可莫要哄大将军,我虽看不穿你的境界,可却看了你与宗氏大战,你至多九境或者十境。” “如何敢说大话,豪言立一座神道碑,便可让大将军不受阴阳束缚,久居于光天化日之下?” 李往矣看看这位将军,又看看其他两位,最后看向棋盘对面的大将军。 “如何?你敢说不是哄骗之言?若大将军果真信了你的话,走出这武斗街,你可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兀那小子,其心可诛!” 李往矣并没有回应这番话,而是顿了一下,神情从容道:“大将军,我乃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寒山书院的上院门生。” “在来南梦华洲之前,吾曾于一座荒岭之上,促成一场天地封正,让一位神魂破碎,命在旦夕的桃花妖,受封为天地正神。” “所以我敢放言,只要大将军愿意让我为君立下神道碑,将军与诸位将士,定可回归人世。” 边上的三位战将同时呆愕。 大将军也一脸惊诧。 甚至整个武斗街,都为之一静。 “天地封正?你主导了一场天地封正?” “不错,大将军明鉴,这种事情是做不了假的,我若未行此事,岂敢拿它来哄骗大将军?将军请看!” 话音落下,李往矣长袖一拂,棋盘之上立即出现了一副由山河气运和人间神火组成的《大洲神道图》。 此一图,尽揽北止戈洲山河风物。 大将军与麾下将士,虽然来自数千年的南梦华洲,但是对于天下九洲的山河形势,都有了解。 看到《大洲神道图》中熟悉的山川风物,大将军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虽然远离人间已数千年,但属于家乡的那些记忆,却一丝不曾忘却。 “先生果然曾促成一场天地封正,真乃人间奇才也!” 有此一洲神道图,天地封正之事应当不会有假了,若非如此,身为儒家读书人,如何能得北洲神道认可? 三位战将也都震惊而带着敬畏地,看着面前端坐的青衫书生。 他们真小瞧他了,区区一儒生,连半步圣境都未踏入,竟能主导天地封正,这等盛举,他们闻所未闻。 数千年过去,人间已然变得如此繁盛强大了吗? 面对着他们这或惊异,或崇敬的目光,李往矣却表现得很淡然。 “大将军谬赞了,不过是侥幸而已,不过此举却是让我有了一些与天地勾连的明悟。” “如此,大将军可还怀疑神道碑一事?” 大将军摇了摇头:“自是不敢再猜疑先生,只是先生如何确认,某之故事,可入得神道碑,并得洞天大道法则认可?” 李往矣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籍,道:“我白日刚入落星城时,曾于城南锦绣斋购得此书,看过大将军与诸位将士的生平之事后,感佩莫名。” “不说是立一座神道碑了,就是著书立传大将军也当得起。” 大将军接过李往矣递过来的书籍,只见书封上写着五个字《梅花史公传》。 看到这个名字,大将军神情怅然,似乎有些唏嘘。 而旁边的三位战将,却十分激动:“这落星城中,竟然有大将军的传记?” “先生,可否让我等观阅一下这卷书?” “当然。” 李往矣将大将军递回来的书籍,转给三位将军,清风一飘,便到了他们手里。 他们立即凑一块翻阅起来。 阴雾笼罩的梅树林中,也走出了一道又一道身影,都聚拢在三位战将的身边,一起传阅《梅花史公传》。 良久之后,一位战将满脸泪痕地道:“世人到底是没有忘记大将军,此书也未有一丝偏颇与贬低。” “大将军,世人仍在传颂您的功德与威名!” 末了三位将军,与所有从梅树林中走出来的将士身影,一起对着李往矣躬身拜道:“多谢先生!” “不敢当,晚辈受不起这等大礼!” 李往矣赶紧让开,不敢受礼。 将士们却还是连拜了三拜,起身后看向李往矣的眼神,仍充满了感激。 李往矣作揖行大礼回道:“应当是晚辈拜见诸位将士,大将军和诸位前辈,皆乃是天地英豪。” “人间有你们,九洲有你们,才有如今之安宁繁盛!” 互相拜过之后,大将军摆了摆手,诸将士立即静默下来。 “先生请坐!” “大将军客气。” “虽然他们已经拜过了,但某还是得多谢先生,诸位兄弟追随我誓死杀敌,战死沙场,魂丧他乡,有此一书记录他们的功勋,想来那些泉下有知的兄弟,应当足以慰藉了。” 显然,除了在这里的这些身影,还有许多曾经追随大将军的将士,已经彻底陨灭了,无有一丝魂念留下。 “应当的。” “李先生,到了此刻,某也不再与你推诿了,我愿意走出武斗街,护城中百姓百年安宁。” “如此,在下代全城百姓,多谢将军!” 李往矣拱手感谢,也终于放下心来。 宗氏一族被清算后,落星城空虚,他又不可能长留在这里,现在有了这位大将军坐镇,他终于可以安心离去。 与大将军商议片刻之后,李往矣便率先离去了。 不等他返回城主府,赵、钱、孙、李四大家族的老族长,便一起找了过来,皆表态愿意臣服于李大侠。 李往矣已经再次化身青衫刀客。 当他表明不会在这里久待后,他们又先后表示,愿意勉为其难,接过护卫落星城的重担。 李往矣没有跟他们直说,而是将他们打发了,让他们第二天再来城主府议事大殿。 结果第二天晌午,当四大家族的老族长,连同城中一些大商号和帮派的话事人,一起抵达城主府议事大殿的时候,却发现在大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多了一座陌生的石碑。 石碑正面只有“史公碑”三个大字。 其背面,也只有一副挽联: 殉社稷在江北孤城,剩水残山,尚留得风中劲草 葬衣冠有淮南杯土,冰心铁骨,好伴取岭上梅花。 四大家族的老族长看到这石碑,面面相觑。 “这是?” 问了一圈,结果发现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李往矣出现了,依旧是青衫刀客模样,微笑开口道:“落星城已然有主,诸位尽心辅佐便可。” 随后他便潇洒离去。 就在大家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时候,一位身材修长,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迎着晌午的阳光,走进了广场之中。 身后跟着一群威武的将士。 …… 李往矣将整座落星城,留给了大将军。 而后他来到城外一处山丘上,大袖一挥,便有一群人从袖口飞了出来。 这些正是被他救下,并收进【袖里乾坤】的国色城之人。 “多谢大侠相救!” 不用李往矣说,这些人便知道是眼前这位青衫刀客救了他们,否则他们早已死去,或者被炼制为“人体大药”与“秘密药卫”。 “诸位不用客气,我乃是受人所托,从天香国而来营救你们,我有几个问题,还想请诸位解答。” “大侠尽管吩咐,我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随后李往矣便开始请教起来。 …… 就在李往矣放出众人的时候,在远离落星城二百里外的一座山谷里,宗家的四少爷宗子沙,瘫坐在地上。 此时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虚浮,身形更是狼狈,身上原本的华丽锦袍,已然破败不堪。 “落星城……” 他望着远处的落星城,眼里充满了惊恐。 “四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必过多担忧,不是还有大少爷吗?” “是,小琴你说的对,还有大哥。不过父亲、娘亲、舅舅、二叔都死了,大哥能为他们报仇,杀掉那个青衫刀客吗?” 想起那位青衫刀客的模样,宗子沙就不由自主地胆寒,打了个激灵。 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一位名叫小琴的女护卫。 昨晚城主宗奉龙战死,城中一片慌乱的时候,正是这位小琴将他带了出来。 “那青衫刀客……大少爷当下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将来却有一定希望。” “是么?必须杀了他,为爹爹娘亲他们报仇,我宗氏一族几百年的基业,都毁于他手。” “放心吧四少爷,一定会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嗤! 一把利刃穿透了宗家四少爷的胸口。 (本章完) 第十八章钓鱼的道士 宗子沙强忍痛楚,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手持利刃的女人。 “小琴……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呢?”小琴一脸冷漠地反问道。 她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小巧,长相端秀,穿着落星城主府特制的软甲,此时手中的弯刀,却深深地刺进了四少爷宗子沙的胸口。 “小琴,你还是恨大哥,恨我宗家?可是我并未亏待过你。” 看着小琴冷漠的面容,宗子沙终于想起了她的来历。 小琴冷笑道:“未曾亏待过我?你大哥为了一株上品灵药,屠了整个隋家村。你娘为了控制我,给我下邪咒,让我变成你们宗家的奴仆。” “而你,如果不是我自行毁坏了身体,早就被你凌辱了。” “另外,我不叫小琴,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隋英!” 宗子沙无言以对。 小琴,不,隋英说的话都是真的。 隋英与宗家确实有血海深仇,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习惯于小琴对他的驯服恭顺,他早已忘记了这一切。 隋英抽出弯刀,在鲜血喷射中又捅了进去。 再转动弯刀,搅动伤口。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泄她的心头之恨。 宗子沙想要再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手捂胸口,慢慢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痛苦,让他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 他的头却朝向了北方。 整个宗家,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 隋英也看向了北方,宗家唯一幸存的大少爷宗子龙,此刻在中央之地的某座雄城里。 只有六境的她,无法找十境的宗子龙报仇,但她相信,宗家一倒,这位宗家大少爷,必然活不长久。 宗家为了统治落星城,得罪了太多人。 有无数仇家,等着将这宗氏嫡支最后一人,赶尽杀绝。 她再次挥动弯刀,让宗子沙身首异处,以杜绝一切意外。 最后她用袖子擦拭干净刀上的鲜血,城主夫人孔长雀一死,下在她身上的邪咒自动解去了。 又望了一眼落星城方向,而后头也不回地奔向了隋家村。 …… 落星城近郊的一处山丘上,几十位获救的国色城民众,感激而诚恳地看着面前的青衫刀客。 “恩公有何疑问,尽管开口,老朽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恭敬地说道。 他叫高文山,乃是一位修士,虽然境界不高,只有四境,但是在获救的这些国色城民众中,却很有威望。 “好,敢问老丈,你们当中可有三分楼的人?”李往矣直接问道。 “三分楼?” 老者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几十个获救民众,摇了摇头。 “回恩公,未有三分楼的人。我们住在国色城城东,而三分楼在城北,并未在一块。” 听到这个答案,李往矣并没在意。 有三分楼的人当然最好,没有,他就继续寻找便是。 反正不管怎样,知道国色城的人进入烛照洞天后,被视为药引、种人,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老丈,当初国色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国色城离开人间,进入这烛照洞天之时,你们又是何等状况?” 高文山老脸惊愕:“恩公,我们已经不在人间了,而在一个洞天之中?” “是的,烛照洞天。” “啊这……哦对了,我应该先回答恩公的问题。国色城出现异变之时,乃是晚上,突然就浓雾弥漫,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大部分人就昏迷过去了。” “直接昏过去了?” “嗯,不过这诡异浓雾,应该对不同修为的人,效果不一样,因为老朽在昏迷之前,隐约听到城中多处地方,出现了打斗激战之声,疑似有城中强者,正在对付神秘外来物。” 李往矣挑眉。 高老丈听见了打斗之声,而三分楼老掌柜则送出了一张血色纸笺,如此看来真不只是迷雾笼罩,举城飞升那么简单。 “老丈,那些打斗声中,可有来自城北的?” “应该有,甚至如果老朽没有听错的话,城北和位于城中大街的郡守府,应该是打斗最激烈的地方。” “那老丈可知道,与城中强者激战的神秘外来物,到底是什么?” 高文山摇头,有些羞愧地道:“老朽境界太低,乍遇那般状况,心中不甚惶恐,不敢去探。” “等战斗稍微停歇时,本想壮着胆子去看,却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未能帮得恩公,老朽惭愧!” 李往矣回道:“老丈勿用自责,你将这些情况告知我,已经帮我许多了。” 他又看向其他人。 那些人境界更低,浓雾袭来的当晚,什么都没察觉到,就已经昏迷过去了,再醒来时,便已在落星城的地下密室了。 “最后一个问题,当落星城主与其他大城的强者,争夺横空而过的国色城时,老丈可有醒来?可知其他强者掳去的民众中,是否有三分楼的人?” 高文山认真思索了一下回道:“老朽在跌落国色城,被几方强者争夺时,被惊醒了。” “我曾看到有一位三分楼的伙计,好像被一个全身被铁甲包裹的怪人,给掳走了。” “一起被掳走的,还有城北刘员外一大家子。” 全身被铁甲包裹的怪人? 李往矣回忆着从落星城副城主宗垂象记忆中看来的内容,好像距离落星城一千二百里外的铁血城,其护城铁军,便喜好全身覆盖铁甲。 没想到在场没有三分楼的人,却听到了三分楼相关之人的下落。 “多谢老丈!” “恩公客气,这是我等应该的。” 李往矣又问了几个有关那位伙计的问题,结果高文山只知道那个伙计,是三分楼一个负责采买的后厨人员,名叫张小山。 因为曾到他所在的城东采购木炭,所以认得。 其他事项则一概不知。 “哦对了,那位伙计当时应该也清醒过来了,只不过没等他反抗,就被那全身包裹铁甲的怪人,用一件神异丝网给罩住了,然后就又昏睡了过去。”高文山突然想起了一事。 “多谢老丈!” 李往矣再次道谢,又交谈了几句后,李往矣便独自纵身飞向了铁血城。 在此之前,他将昏迷的三位“药引”放出来了,他们已然苏醒,只需要静养一番后,便可痊愈。 至于被他当做养料的城主夫人孔长雀、副城主宗垂象,和宗子虞、宗子蓬兄弟,则都在耗尽神魂后死去了,被随便找个地方丢去了。 高文山领着几十位国色城民众,一起行礼恭送李往矣。 而后结伴返回落星城。 李往矣已经与掌管落星城的大将军商量好了,在返回人间之前,先将这些人安置在城中。 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解救其他人。 而大将军则可以与故乡的人,了解数千年来人间发生的事情。 …… 落星城正北方一千三百里外,有一座大城,乃是赤火城。 此时正有一只狸花小猫,坐在赤火城最高的瞭望塔上,俯瞰着塔下慌乱的城主府。 在瞭望塔边上,有一副画卷,画卷中有许多活蹦乱跳的小人。 如果高文山在此,一定能认得出来,这画卷里的小人,正是与他一般的国色城民众。 而在画卷旁边,有个白须老者,乃是国色城的主簿。 猫猫国师大人,已经将被赤火城掳来的人,都救出来了,包括她此行的主要目标——国色城老主簿。 “国师大人,你在看什么呢?”老主簿恭敬地问道。 他年近古稀,人品端正,在整个国色城中颇受尊敬,但是在猫猫国师面前,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狸花小猫回道:“看看那家伙老不老实。” 老主簿循着猫猫国师的目光看下去,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见慌乱的城主府大门外,当代赤火城城主,正赤裸上身,跪在地上,任凭府里的家丁用荆条抽打。 那些家丁不敢用力,想要敷衍,但是赤火城主却大声怒斥,让他们用最大的力量抽打自己。 这些家丁不敢不从,以至于动作、神色都有些别扭。 大街上,聚拢了无数的赤火城百姓。 而除了赤火城主外,城主府整一大家,包括夫人、少爷、小姐、管家、护卫,也都跪在地上。 另外,赤火城那些大家族、大帮会的族长嫡支、首领骨干等等,也都在街上跪了一大排。 城主府大门上,已经张贴好了告示,等城主一家受罚完了,接下来就轮到这些大家族、大帮会受刑。 看到这些往日欺压在自己头上的“贵人”们受罚,城中的百姓心里十分高兴,只是一时间不敢表现出来。 但每个人看向这些跪着的“贵人”的目光,都一片激动。 这一壮举,毫无疑问是瞭望塔上,猫猫国师的手笔。 也只有这位实力强大,又心性诡怪的猫猫国师,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国师大人,您为何要如此惩治他们,而不是直接宣告他们的罪责,将他们全部打入大狱?”老主簿有些不解。 狸花小猫瞟了他一眼,回道:“皇帝老儿说你这老头儿,虽然境界不高,处理政事的能力却不俗,怎么会问出这么愚笨的问题?” “此话怎讲?还请国师大人赐教!” “老头儿,我当然知道跪着的这些人,每个人都罪孽深重,就是把他们全杀了,也没几个冤枉的。可是若真这么做了,之后的事怎么办?谁来继续治理这赤火城?城外赤火窟中有火怪,若是杀了这城主,谁来抵御它们?难道交给你这老头儿吗?” 老主簿被问得一时回答不上来。 按照天香国律法,地面上跪着的这些赤火城“贵人”,往日多有欺压乃至打杀百姓,应该直接问斩,或者流放。 不过处置他们后,后续之事也确实麻烦。 “这烛照洞天地方不大,也就跟我脚趾盖差不多,可是竟然没能一统,中央之地那几座雄城,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看起来还不如老头儿你好。” 狸花小猫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如果不是急着去解救飞走的国色城,她真想小爪一挥,带领这些人向北进发,一统整个烛照洞天。 以她妖圣的修为,她觉得这完全没问题。 就让她那宝贝徒弟黄大头,为统帅好了,到时候再将整个烛照洞天,纳入天香国治下。 到时候皇帝老儿,肯定多送她一些小鱼干。 可惜呀,可惜! 狸花小猫有些遗憾,于是小爪一按,赤火城主和其他跪着的“贵人”,全挨了几道灰色天雷。 “老头儿,如果我让黄大头协助你,你可否带领这群人,横扫整个烛照洞天?”猫猫国师仍是有些不甘心。 老主簿一愣,他知道国师大人口中的黄大头,乃是神虎将军,可是国师大人这问题,实在是让他无法回答。 “算了,我看你这老头儿,也是不顶用的。” 狸花小猫望向远方,赤火城已经解决了,或许应该去往下个地方了。 就在这时,她的身前突然飘来了一缕清风。 她伸出小爪,轻轻一碰这些清风,脑海里立即多了一道神念。 查探完之后,圆圆的猫脸变成了一个笑脸:“小李子居然也这么快,就解决了落星城那边的事,去往了铁血城?” “嗯嗯,挺好,那猫猫我下一个就去丹霞城好了。” “到时候再一起去往中央之地,横扫七座雄城,等再寻到国色城,此行就圆满了!” “老头儿,你就先留在这里吧,本国师去也!” 话音刚落,狸花小猫就化作一道灰影,消失在了远空。 老主簿看看国师大人离去的方向,又看看塔下仍在受刑的“贵人”们,忍不住捋须而笑。 …… 就在猫猫国师去往丹霞城之时,烛照洞天中央之地的某座大湖边,有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垂钓。 这年轻道士长得眉清目秀,很讨人喜欢,此时他半躺在地上,边上插着一根鱼竿,姿态十分惬意。 忽然,湖面上的鱼漂动了。 年轻道士立即收杆,很快便拉起了一条金色大鲤鱼。 “嗬哟,这稀罕的金色大鲤鱼终于被小道给钓上来了,看来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啊。” 刚感慨完,他倏地耳朵微动,似乎在侧耳倾听。 许久之后神情古怪道:“人间李殢酒?这是哪一位?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本章完) 第十九章铁血横刀 年轻的道士白衣飘飘,如一位少年仙人。 此时他的神情却一片古怪。 “人间李殢酒,真没听说过呀,最新一期的九洲天榜上,也没有这个名字,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能击败半步圣境巅峰的宗奉龙,南梦华洲应该没有这么厉害的青年刀客吧,莫非是从中土神洲过来的?” “我还以为会等到墨家的那位第三少年矩子呢,没想到先来了这么一位,也是有趣。” 年轻道士一边收线,一边嘀咕。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红影,从远空掳来,落在湖边上,化作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女。 “小红鸟,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年轻道士笑嘻嘻地问道。 “主人,文曲城在一个时辰前,张贴了一张告示,要邀请其他六大雄城与其他强大野修,一起前往仙禁大墟,搜寻国色城的下落。” 红衣少女脆声回答,举手投足之间,有一些娇憨。 “文曲城?动作还挺快的,不愧是烛照洞天第一智城。”年轻道士笑着道,似乎这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红衣少女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主人,显然很期待主人接下来的安排。 这红衣少女本体是一只红鸾鸟,年幼时独自生活在一险恶大山,差点被一头大妖吞掉,攫取本源。 重伤垂危之际,被年轻道士解救,随后便跟随其下山,闯荡天涯。 而这位眉清目秀,极具少年仙姿的年轻道士,则名叫张天一,出自南梦华洲一座大道观。 为该隐秘道脉,唯一传人。 本该在南梦华洲这一道门大洲游历闯荡的主仆二人,却出现在了这烛照洞天的中央之地。 “主人,等文曲城城主前往仙禁大墟后,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偷偷前往文曲秘境了?”红鸾少女跃跃欲试地问道。 文曲城乃是主宰烛照洞天的七大雄城之一。 而她口中的仙禁大墟,则是烛照洞天第一禁地,寻常连七大雄城的强者,也不敢贸然踏入。 “是个机会,不过那文曲城城主,应该不会亲自前往,还得再弄点事情,把他从文曲城中调离开来才行。”年轻道士思忖着回道。 “那国色城自人间而来,掠过中央之地上空后,直接落向了仙禁大墟,如此大事,那文曲城城主还能按捺住?” 红鸾少女有些不解。 年轻道士终于降服了咬钩的金色大鲤鱼,将它甩向红衣少女,道:“装好了,小红鸟,可不能小瞧了他人啊。” “这烛照洞天虽然只是一座小天地,且远离人间数千年,但终究是一个古老的存在,主宰这方小世界的七大雄城之主,都不可小觑。” “若是换了在人间,只怕他们都可以跻身各大洲的一流仙宗。” 红鸾少女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奇异玉瓶,小心翼翼地将金色大鲤鱼装进去。 而后问道:“那主人准备怎么办?如果连横空而过的国色城,都没法引出文曲城主的话,还有什么事,能够惊动得了他?” 年轻道士想了想转移了话题,道:“小红鸟,你听说过‘人间李殢酒’这么个人物吗?” 红鸾少女摇了摇头:“没有,他怎么了?” “他大闹了南部外围之地的落星城,很厉害的样子,我刚刚推演过了,却查不出他的一点根脚。哦对了,他是一位年轻的刀客。” 红鸾少女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主人推演不出根脚的年轻刀客? 人间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了? “他要是也是玄门中人,或者是来自北边的酸腐儒生,西边的光头小秃驴也就罢了,刀客……咱们南梦华洲可没有几尊刀皇。” “不会是从更北边的那个武夫大洲来的吧?” 年轻道士嘀咕道,刚刚心念斗转,居然没有推演出李殢酒的根脚,让他也很是惊讶。 红鸾少女向来不善于思考,既然连主人都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转而道:“主人,这位‘人间李殢酒’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天香国的那位猫猫国师,却正如主人预料的那般,进入了这烛照洞天。” “我已经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年轻道士笑了起来:“是么,那就好,既然这位来了,那后面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红鸾少女想起那位猫猫国师的性格,却有些忧虑道:“主人,不会被她发现吧?要是让她知道了主人的谋划,可不太好收场。” “毕竟那位国师大人一旦闹腾起来,连天香国那位皇帝都劝不住。” 年轻道士一脸自信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红鸾少女有些好奇。 年轻道士却收起了鱼竿,笑着道:“走吧小红鸾,咱们也该活动活动了。” “去哪儿?文曲城?” 没等年轻道士回答,主仆二人忽然停下了。 因为有一位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剑的女子,正踏步向湖边而来。 佩剑女子的胸前,绣着一个精致的“墨”字。 这正是当初与猫猫国师,先后出现在国色城原址官道上的那位墨家女游侠。 她也穿过云雾缭绕的神秘大山,来到了这烛照洞天之中。 “贺彧?” 墨家女游侠在三十丈外停下,不等她开口,年轻道士就抢先询问。 她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是张天一?” 年轻道士微笑回道:“正是小道,贺女侠是来找我的?” “是。” “有什么事?” “代人向你讨要一笔旧债。” “啊这,我想贺女侠一定是误会了,小道我手头宽裕得很,从来不欠债的。” 墨家女游侠却没再说话,直接出剑了。 …… 李往矣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中央之地去了。 他正驾驭清风,快速前往铁血城。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很快他便飞跃了一千二百里的距离,抵达了铁血城地界。 飞过几座高大山丘之后,远远地便能看见一座黑色的大城,耸立在前方。 铁血城一如其名,整个城池便像是一座铁甲,当夕阳落下时,在斑斓的余晖照耀下,更为整副“铁甲”,涂上了一抹血色。 这是南部大域,最负盛名的一座大城。 论历史与过往,犹胜于落星城。 眺望了几眼,没有直接飞抵过去,而是望着几里之外的一座荒芜山丘。 因为在那座荒芜山丘顶上,正站着一位全身覆盖战甲的高大“铁人”,横刀而立。 李往矣驾驭清风,飘向那座荒山。 “伱是在等我?” 身材高大的铁人,看着十丈之外青衫刀客,微微点头,粗犷的声音从头盔之中,传了出来:“不错。” “是吗,你竟然知道我要来?” 高大的铁人回道:“昨夜我铁血城收到消息,落星城、赤火城、流光城先后出事了,分别被一位青衫刀客、狸花小猫、强大虎妖给挑了。” “后来又收到消息,那降服了整座赤火城的狸花小猫,又出现在了丹霞城外,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或者那头虎妖前来。” 李往矣微笑道:“看来你很明白,那四座大城为何出事啊。” “十天前,我铁血城与丹霞、赤火、流光、落星,一起抢掠了横空飞过的人间之城,既然他们四城都被人找上去了,那我们铁血城自然也不会幸免。” “很好,既然都敞亮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要将被你们铁血城掳走的人间之人,全部带走,你等在这里是?” 高大的铁人目光幽然地看着李往矣,而后又看了一眼身旁斜插着的战刀,道:“你赢了,铁血城便将所有人送还给你;你若输了,那连你也一起留下。” 李往矣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点了点头道:“好!” 他抽出了腰间的大冥天刀,略带肃然地道:“我乃人间李殢酒,十境刀客,请阁下指教!” 高大铁人也拔起了地上的战刀,回道:“烛照洞天铁血城铁铮,十境刀客,领教阁下高招!” 刷! 刷! 两人同时动了,犀利的刀光闪瞬间淹没了整个荒山之顶。 三百个回合之后,伴随着“锵”的一声巨响,激战中的两位人影,猛然分开,同时落地。 有大风从远处吹来,将两位十境刀客交手时扬起的沙土,全部吹落,也吹乱了两人的鬓发。 自称铁铮的高大铁人,站在山顶之南,他横刀而立,因铁甲覆盖,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的气势沉凝而雄浑,如渊渟岳峙。 而化身青衫刀客的李往矣,则已经收刀,浑身气息不扬,如同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刀客。 “我败了。”高大铁人突然低沉开口。 他扭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伴随他厮杀征战了十几年的长刀,无声断为三截。 在他的腰间,也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正滴洒着一丝丝血液。 “承让!” 李往矣双手抱拳回应,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如果有熟悉的人在此,会发现他此时的神态,有某位不是刀皇,却比刀皇更厉害的家伙,有些相像。 “我的刀道,在整个南部大域皆无敌手,即使是放到中央之地去,同境相争,也没人敢说能胜我,没想到却败在了你的手里。” “人间,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高大铁人不悲不喜地说道,那面容上唯一露出来的双眸,很是深邃复杂。 李往矣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想了想他回道:“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人间看看。” “不过你的刀道,着实不弱,我之所以能胜你,不是我的刀远胜于你的战刀;而是教我刀道的人,乃是天下第一刀客。” 高大铁人的眼神,陡然变得一片明亮。 “天下第一刀客?他是怎样的风采?” “他的风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何?” “因为,我怕你到时候会对整个人间失望。” 高大铁人摇摇头,不太理解为何这么说。 李往矣摊手,老实说在去小阴间之前,他也不相信阿笑那货,竟然会是天下第一刀客。 明明邋里邋遢,吊儿郎当的,结果连冥刀之主和血刀皇这样的无敌刀客,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找谁说理去? 让这么一位货,站在了人间刀道的最高峰,也不知道历史上其他刀道老祖知道了,会不会吐血。 不过阿笑肯定是不怕他们跳出来找他的,大不了一刀砍了。 谁不服谁来,打不赢他,就都给他趴下。 “我叫铁铮,乃是铁血城少城主,不知兄台怎么称呼。”高大铁人突然摘下头盔说道。 他的面容一如他的身材和声音,粗犷中带着几分英武。 “人间李殢酒。” 铁铮浓眉微皱,道:“我能感觉的出来,你没有报真名。” 嗯? 李往矣心下大惊,这浓眉大眼的货,竟然这么厉害? 本来身为妖圣的猫猫国师,当初都没发现他报的假名,结果居然被这位铁血城少城主,给一眼看穿了。 “我从出生起,就开始练刀,一直与刀为伴,刀意十分纯粹,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我能辨别出他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原来是这样。 好吧,李往矣重新介绍道:“我叫李往矣,木子李,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往矣’。” “多谢兄台如实相告。” “不用谢,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另外,我希望铁兄能暂时帮我保密。” 铁铮直接点头道:“明白,绝不让兄台多沾染因果。” 李往矣没想到对方这么“明事理”,当即笑道:“那就多谢铁兄,铁兄勿要丧气,以你当前的境界,就算是放在人间,一洲之内,同境之中,也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铁铮神情淡然地点点头,似乎对此已经不在意了。 李往矣只好换个话题,问道:“铁兄,你我已经战罢,那铁血城中的那些人间之人?” “李兄不用担心,我铁血城说到做到,既然我败给了你,那所有人间之人,一定全部送还给你,李兄若是着急,这便可以与我入城接人。” 李往矣有些不懂:“铁兄这么爽快,那当初又何必去抢人?” (本章完) 第二十章黑皇 李往矣实在有些不解,既然铁血城并不看重那些国色城民众,那为何还要去争夺? 要知道当初为了夺得这些人,铁血、落星、流光、丹霞、赤火等附近几座大城,可大战了一天一夜。 听到这个问题,身材高大的铁铮,抬头望向了天空。 许久之后才回道:“因为我们铁血城,想回归人间。” “想回归人间?” “不错,烛照洞天与人间相离已数千年,别看我铁氏一族占据一座城池,似乎很繁盛,其实这个洞天世界太小了,闭塞、贫瘠、混乱,天道有缺,数千年未有变化。” 李往矣微微点头,从他在锦绣斋书馆那些仙家邸报和书籍看到的来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中央之地和外围大域的那些雄城、大城,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然为千年之豪杰,也终究为此方小天地所束缚。” “我铁氏一族掌控铁血城逾两千五百年,可谓强盛久矣,却也不过是这烛照洞天中的一群守巢蝼蚁罢了。” “所以,当感应到横空之城的气息,来自人间后,我铁氏上下便想要抓住这个契机,看看能否借此打开烛照与人间大天地之间的通道,阖族回归人间。” 铁铮神情怅然,深邃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李往矣相信他的话语,也不禁有些心有戚戚焉。 若换了他,在明知道洞天之外,有一个浩瀚繁华的人间大天地,自身家族数十代子子孙孙都囿于小世界里,也会怅然吧。 不是每个人,每个家族,都愿意一直待在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的。 “铁兄,我觉得铁氏一族,应该能够回归人间。”李往矣真诚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位于人间南梦华洲的国色城,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烛照洞天之中,但既然出现了这番异变,便不会戛然而止。” “当所有的迷雾剥开,所有的隐秘揭晓,两界之间的干系,必将会显现。” 就像李往矣,包括猫猫国师,从来不觉得进入烛照洞天后,会回不去。 烛照洞天与人间隔绝了几千年,现在既然莫名地连结在了一起,那便代表两界之间的大门,已经开启了。 “但愿如君所言,李兄,我已经知会了家父与诸位长老,他们正在城中恭贺李兄大家,李兄若是不嫌弃,这便可与我入城。” “所有国色城民众,也都在城主府中等着。” 李往矣抱拳致谢:“如此,那便多谢了!” 旋即两人便一起前往铁血城,一个御风飞驰,一个踏空而行,很快便来到了铁血城城主府大门外。 正如铁铮所说,铁血城当代城主铁摩天,和一众长老,已经在府前广场上等着了。 “在下铁摩天,代表铁血城欢迎人间的贵客到访!”铁血城主见到李往矣后,十分热情。 李往矣作揖回礼:“北止戈洲李殢酒,见过铁城主与诸位长老,未递拜帖,贸然而来,还请见谅。” “李兄弟言重了,请吧!” “铁城主先请!” 回礼的时候,李往矣看了一眼旁边的铁铮,你父亲称我为兄弟,这辈分是不是乱了? 铁铮知道他这眼神什么意思,却一脸淡然,假装没看见。 李往矣轻笑摇头,这父子俩也是有意思。 入得议事大殿后,城主铁摩天立即让摆了宴席,一同赴宴的,除了李往矣外,还有先前被铁血城“请”来的所有国色城民众。 因为人数太多,筵席从议事大殿,一直摆到了后花园里。 李往矣扫了一眼,确定三分楼那位伙计,在宴饮人群中,便安下心来喝酒。 畅饮之间,铁摩天与几位长老,询问了许多有关于人间的事情。 与人间隔绝数千里,他们太想知道如今的人间,变得怎么样了。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从国色城民众中,知道了许多事情,但他们毕竟只是一座小城居民,所知有限,比不上李往矣这位大洲儒家嫡传。 确认他们真心相询后,李往矣自然也是知无不言。 在此期间,他们也仔细地为李往矣,详细地讲解了整座烛照洞天,不仅是有关于南部大域和中央之地的各种仙家势力、风土人情,连其他外围大域的势力,包括烛照洞天一些上古隐秘,也都讲了一遍。 让李往矣对这个闭塞的小世界,有了一个全面的理解。 宴席散后,铁家人都退走了,将整个议事大殿留给了李往矣和国色城众人。 在宴会刚开始之时,国色城在场民众,便已得知李往矣是特意来营救他们的,都十分感激。 李往矣询问他们一些有关于国色城异变的状况,也都抢着诉说。 最后,李往矣让他们散去,将三分楼那位伙计,单独留了下来。 “王阿福,我受九洲阁总部之托,前来调查三分楼消失之事,并负责营救老掌柜的孙女妞妞,除了那些人说的那些事外,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么?”李往矣直接问道。 三分楼属于九洲阁一事,只有各大洲一些顶级仙家势力知晓,听李往矣说自己受九洲阁所托,王阿福立即不疑有他。 他十分激动地回道:“看来掌柜发出去的那件密信,还是传回了阁里?太好了!妞妞小姐有救了!” 李往矣问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妞妞出什么事了?‘黑皇现,大日隐’六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王阿福有些怔然,似乎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住了。 “你可以一个个地说。” “是,先生!国色城出现异变那天,诡异浓雾突然笼罩了整座城池,后来便有一些神秘神灵,于浓雾中出现,袭击城里的修士。” “我们三分楼是第一批被袭击的,那些神秘神灵十分强大,郡守府和各大家很快便被攻破了,我们三分楼凭借藏宝阁里的那些宝物,勉强支撑了一盏茶的时间。” “但当一个疑似三头六臂的巨大神灵,踏着浓雾而来的时候,老掌柜不敌,楼里的大阵也瞬间被破。” “就在所有人,即将被杀死的时候,妞妞小姐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那巨大的神秘生灵意外地被妞妞小姐吸引了,不但没有下杀手,还将妞妞小姐给抓进手里带走了。” “掌柜想要营救,被巨大生灵一脚踹飞。” 王阿福一口气,说完了三分楼当日发生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我们顾不得伤势,想要去找寻妞妞小姐,结果刚来到街上,就遇到了数不清的其他神秘生灵,我们不敌,只能退回楼中,固守待援。掌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向阁里传信。” 李往矣略加思索后问道:“那纸笺上‘黑皇现、大日隐’六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阿福回忆了一下,说道:“回先生,那是掌柜的为了寻找妞妞小姐,燃烧神魂,动用天机秘术,看到的未来一角。” “据老掌柜昏迷前说,他看到一位黑皇从无上天穹踏过,连高悬的大日,都被祂吞掉了。” “我们再想问那尊黑皇,究竟是何来历时,老掌柜却支撑不住,倒下了。” 一尊黑皇,从无上天穹踏过? 这黑皇是什么境界的? 如刀道之皇一般,是圣人? 还是超越圣人的无上存在? 这无上天穹又是指的何处?烛照洞天这小天地的天穹,应该称不上“无上”二字吧? 从人间来? 还是天外之地? 或者是其他更隐秘的空间,一如当初洄游时经过的无边界海? 太多迷雾了,或许找到了老掌柜,也未必能清楚。 毕竟那只是他看到的未来一角。 突然,他想到了一处重点,问道:“老掌柜在那未来一角中,可有看见妞妞?” 王阿福摇了摇头:“好像未曾,至少掌柜的没说。” 是为了找寻妞妞,才燃烧神魂,拼死窥探未来一角,结果却没见到妞妞的踪影,那这小丫头到底去哪儿了? 不会出事了吧? 李往矣有些担忧,不过目前顾不上这些了,他再次问道:“老掌柜如何了?未有兵解吧?” 王阿福再次摇头,回道:“没有,我们动用藏宝阁里的大药,暂时稳住了掌柜的伤势,吊住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自从我们退回到店里后,那些神秘生灵,就再也没有袭扰攻击过了。” 李往矣放下心来,最后问道:“那你是如何与三分楼分开的,为何会从城中掉落?” 王阿福回答:“来到这烛照洞天之后,国色城虽然还去向不定,诡雾笼罩,但那些神秘生灵,却大部分消失了。” “我也从沉睡中醒来,受二掌柜指派,出店查探情况,结果刚抵达东门外的迷雾边缘,就被几股力量给拖拽了下来。” “其他跌落的人,也差不多。” 李往矣微微颔首,到了现在,大抵的脉络已经清晰了。 “对了先生,国色城最后应该是飞向了本地人口中的中央之地,如果那些神秘生灵,没有再大肆出现的话,掌柜、二掌柜他们,应该还活着。” “唯有妞妞小姐,不知去向。” 李往矣感谢道:“我知道了,多谢王兄弟。” “先生客气,这是小的应该的。” …… 铁血城城主府一座凉亭里。 李往矣与少城主铁铮,相对座谈。 “铁兄,我即刻前往中央之地,这些国色城民众,就拜托你了。若是铁血城不宜安置,便请铁兄将他们送往落星城,新任落星城主会将他们接纳。” “李兄这说的什么话?一些无辜民众而已,我铁血城还护得住他们。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有你和那位猫猫国师这么一闹,整个南部大域,乃至整个烛照洞天,都知道这些来自人间的人有人护持,没谁敢再对他们起歹意。” “如此,那就多谢了。” “李兄太客气了,倒是你,前往中央之地后须得小心,那中央之地数千年来能一直压制外围大域,绝非善地,就是称为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李兄作为外来人,尤其还是从人间来的,一定会被许多大人物盯上。” “我明白,那里不止一尊圣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招惹他们,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找上来,那我也自有应对之策。” “如此就好,那我就恭祝李兄此去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多谢铁兄。” 临别之时,铁铮将一本册子送与李往矣,那里面详细记录了中央之地的各家情况,包括七大雄城坐镇一方的圣人,以及一些隐秘势力的强大修士。 这份心意,让人感动。 李往矣收下册子后,作揖感谢。 随后他再次驾驭浩然清风,向北而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与猫猫国师约定的丹霞城外,结果等在那里的,只有神虎将军黄大头一人。 “李小哥,半个时辰前,有一条骇人青色大蛇,从蛮荒大山中飞出,掠空而去。” “我家师尊觉得那大青蛇冒犯了她,她追过去了。” “她留下话,说与我们在中央之地相聚。” 追着一条大青蛇跑了? 那是一条什么样的大青蛇,能惊动得了国师大人,亲自出马,恋恋不舍。 这猫猫国师似乎有点不靠谱啊,她不是急着找寻国色城下落吗,怎么还有心思去管一条路过的大蛇啊。 虎妖黄大头看出了李往矣的疑惑,苦笑道:“那条大青蛇,接近万丈,其境界接近圣人,所以师尊一时有些技痒。” “她进入人间之前,一直生活在万蛇谷附近,那里的许多强大蛇妖,是她最喜欢的口粮。” 竟然是想吃人家,李往矣更加无语了。 但也没办法,国师大人已经跑了,也不能将她抓回来,只能祈祷去到中央之地后,她能及时赶来。 要不然那中央之地有那么多圣人级的大神通者,就他和神虎将军两人,还真不太好应对。 南部大域所有被掳来的国色城民众,都已经救下。 随后两人结伴北行。 大约三天后,两人飞跃一座高耸横拦的山脉后,终于踏上了闻名遐迩的中央之地。 刚要商量先去哪一座雄城,远空之中就飞来了一道身影。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破军 李往矣和神虎将军黄大头刚踏上中央之地,远空之中便有一道身影,极速向南而来。 看到那道身影,李往矣和神虎将军同时停驻在空中。 那道人影是一个身披软甲的佩刀女子。 李往矣认识,乃是天香国千里香郡女子太守,沈明琼的贴身女婢——沈缘。 奉沈太守的命令,沈缘带着一支十三人的小队,在李往矣之前,进入了烛照洞天之中。 刚到南斗小镇的时候,李往矣还找寻过他们,没想到会在中央之地相遇。 只是此时,极速飞驰的沈缘,显得有些狼狈。 在她的身后,数里地之外,十几位气息强横的修士,正乘坐飞兽快速奔驰而来,显然是在追击她。 “黄将军,这位女子来自天香国,乃是千里香太守沈明琼的贴身女婢,同时也是带队进入烛照洞天之人。”李往矣介绍道。 神虎将军黄大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道:“我知道,在进入烛照洞天之前,我家师尊曾召见过沈太守,知晓他们派了一队人,去探寻神秘大山。”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一步踏出,主动上迎,出现在深渊面前。 李往矣御风跟上。 正一心逃窜的沈缘,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两道身影,神情大骇,就要抢先出手,当看清最前面的人,乃是一个留有虎毛、虎纹的健壮虎妖,立即收刀。 “神虎将军?!!” “是我。” 确认眼前真是天香国第三神将,沈缘又惊又喜,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 “卑职千里香郡守府执刀亲卫沈缘,拜见神虎将军!” “沈姑娘客气了。” 黄大头托起下拜沈缘,同时将一股精纯战气,输入进沈缘的体内。 一路逃窜的沈缘,本已受了不少伤势,体内灵力也快耗尽,得到这一股精纯战气滋养,瞬间好了许多。 “多谢大神虎将军!” 黄大头微微摇头,此时的他气势沉凝,配合高大健壮的身材,极有威势,真有神虎将军的风采。 沈缘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往矣,略带试探地问道:“这位可是‘人间李殢酒’,李大侠?” 依旧保持青衫刀客模样的李往矣,抱拳笑道:“是区区在下,沈姑娘竟然知道我的名号?” 沈缘刚要回答,就在这时,追击的十几飞骑已经追上来了,四散开来,将他们三人包围住。 这十几飞骑,乃是一支百战精兵,每个的气势都十分凶煞,一看就是从沙场中走出来的。 其中最强者,为九境大圆满,其余十几人,最弱的也有七境后期。 合在一起,就是放在人间一般国度里,也是一支强横的精锐战队。 “居然还有援手?难怪这么拼死奔逃,不过你上了我破军城的破杀令,就是再多的援兵,也休想逃出生天!” 为首的战队首领冷然开口。 他并没有看出神虎将军黄大头和李往矣的境界。 黄大头收敛了自身的大妖威势,脸上还留有毛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化形未完全的普通虎妖。 而李往矣则是以天命九境的儒生境界,假扮十境的刀客,有了【万象更新印】在身,只要他不主动展露境界,圣人之下无人能够看破。 所以,对面的战队首领,并没有将神虎将军和李往矣,放在眼里。 毕竟他来自破军城。 而破军城,乃是中央之地七大雄城之一,与文曲城等其他六座雄城,主宰着整个烛照洞天。 只要逃窜的女子,和接引的两人,不是来自其他雄城就可。 七大雄城之外,皆为蝼蚁。 “破军城,中央之地七大雄城之一?果然威武。” 神虎将军黄大头微微点头道,作为天香国统率大军的神将,他对于其他国家的军队,都有一定的兴趣,忍不住评判起来。 沈缘被神虎将军护在身后,另一侧又是人间李殢酒,心中很是安定,没有回应对方刚才的威吓之言,一心运转玄功治疗伤势。 破军城战队首领见被追击的女子不说话,一副找到靠山的样子,而前面的高大虎妖,却态度傲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你想护住这女子?” “是,你们为何要追杀她?” 黄大头反问。 “因为他们触犯了破军城的律法,但凡触犯我破军律令的人,不管是来自外围大域,还是其他六大雄城,都得伏法受刑!” 黄大头微微挑眉。 旁边的李往矣却忍不住暗忖,这破军城还真是威风啊,动不动就搬出自己七大雄城之一的名号吓唬人。 可是身前这位神虎将军,可是那么好吓唬的? 果然,下一瞬神虎将军黄大头就回头看向了沈缘,问道:“沈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伱怎么会出现在中央之地,其他人呢?” 沈缘想了一下传音回道:“回将军,我们进入神秘大山,穿过云雾之后,就来到了这中央之地。” “我们奉几位郡守大人的命令,前来探查神秘大山内部的隐秘,因此来到这方陌生天地后,我们很是小心,学了当地的口音,又做了一些其他准备后,才开始接触当地居民。” “结果,在进入破军城的一座附属城镇后,我们的几位兄弟,被当地的大族给盯上了,发生了战斗。” “我们冲出了那座城镇,结果该城镇镇守使也来自那个家族,带领卫兵前来追杀我们。” “我们斩杀了追兵,也处理好了手尾,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这事还是泄露了,接着我们就上了破杀令,被整座破军城的禁卫战兵追杀。” 黄大头传言问道:“那个家族为何会盯上你们?莫非是有什么事,暴露了你们的身份?” 沈缘回道:“我们在擒获了那个小城镇守使,他说是因为两位弟兄的本命灵器,蕴含这方天地十分珍贵的一种材料,他们家族起了贪念,想要拿下这两位弟兄,找寻到那种材料的产地。” 竟然是这样,这算是无妄之灾还是怀璧其罪? 只是一些十境之下修士的本命灵器,竟然被烛照洞天的修行家族视为至宝,还真是一个小天地,没有多大眼界。 不过神虎将军更关注的,是另外两个问题:“这么说,你们来自人间的这事,并未暴露?其他十二人所在何处?” 沈缘回道:“应该没有,谨记着小姐和几位太守的叮嘱,我们一直很注意隐藏自己外来者的身份。” “至于十二位兄弟,他们都被破军城给抓走了,我使用了小姐送我的秘宝,才勉强逃得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她侧头看了一眼李往矣,继续道:“在躲避追击的过程中,我听闻南部大域出了一位‘人间李殢酒’,大闹落星城。” “因无处可去,我便想着前去南部大域找寻李大侠,或能得到助益,没想到在这里便遇到了李大侠和神虎将军。” 他们之间的传音较量,因神识连接之术,李往矣也都听见了。 听到这番话,他才知道为何刚刚初见之时,这位沈队长会问自己是不是“人间李殢酒”。 他大闹落星城一事,竟然这么快就传进了中央之地。 显然到了现在,中央之地的那些雄城,应该知道不止有一位李殢酒来了烛照洞天。 还有一位圣人级的猫猫国师,以及她座下的大弟子神虎将军,一同降临。 不知道七大雄城中的圣人级大神通者,准备如何应对猫猫国师这位外来妖圣,对比起来他这位十境刀客,反而有些不值一提了。 神虎将军黄大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他现在有些头疼,自家师尊已经去追那青色大蛇了,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 如果七大雄城的圣人直接出马,那他还真不好应对。 于是,他眼神有些不善地,看向了遥遥散开的十几位飞骑。 那位飞骑首领看出了沈缘在与虎妖神识传音,但是他却并没有阻止。 直到黄大头虎瞳看过来的时候,才冷森开口道:“如何,知道我等乃是破军天军后,可愿认罪臣服?” 他再一开口,其余十五位飞骑,全都目光冷冽,如同盯死人一般,看着包围圈中的三人。 “初来乍到,我想领教一下中央之地七大雄城的军威,还请阁下赐教。”黄大头笑了一下开口道。 他一笑显得有些憨厚淳朴,但是话音一落,却气势飞扬,大有立身战场,只身单骑面对十万大军的风采。 “不知死活!” 对于高大虎妖的回答,飞骑首领回了四个字。 而后不用他下命令,合围三人的十几飞骑,便立即长矛舞动,驾驭座下妖兽,迅猛出击。 “杀!” “李小哥,请你护着沈姑娘,我且与他们过过手。” 黄大头给李往矣传音。 “神虎将军请放手开打。” 李往矣轻巧回答,而后青衫一飘,便带着沈缘闪离了包围圈,出现在三百丈外的一棵苍松上,安心观战。 沈缘站在一根纤细的松枝上,看了一眼另一松枝上的青衫刀客,神情莫名。 同为刀修,眼前这位李大侠要强过她太多,不愧是大闹南部大域的“李殢酒”,他当得起这份名声。 李往矣没注意沈缘的反应,而是暗中布下了一个隐秘的隔绝大阵,将方圆五里之地,都隔绝开来,免得当下之事泄露出去。 破军城中有十境之上的武神坐镇,堪比人间圣人,绝不可小觑。 若是感应到这边的状况,直接杀来,那他们仨只能跑路。 “轰!” 包围拳中,神虎将军黄大头直接一拳轰出,正面的五位飞骑立即倒飞了出去。 他这一拳,有十境武夫的威力。 但李往矣隐隐还能感受到,其拳意超越了十境,抵达了半步圣境的地步。 毫无疑问,这位神虎将军,乃是一位半步圣人级大妖。 真不愧猫猫国师的大弟子,不出意外的话,不需要太久,天香国就将又有一位妖圣坐镇山河。 战场之中,飞骑首领看到虎妖黄大头,一出手便有十境之威,忍不住有些变色。 但是他却并不畏惧,直接催动座下妖兽,举枪杀了过去。 剩余十位飞骑,立即跟上,迅速结成了一个大军阵。 对手虽然是十境大妖,但飞骑首领为九境大圆满,率领部下飞骑结成威震整个烛照洞天的【破军杀阵】,他有信心击溃对方。 在过去与其他雄城大战,或者征伐四方大域城池的时候,他曾经凭此杀阵,斩杀过不止一尊十境修士。 “破军,杀!” 十六飞骑一齐大喊,人数虽少,却杀声震天。 被包围在杀阵中心的神虎将军黄大头,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讶异,这传承悠久的烛照洞天雄城,果然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虽惊却不怕,他心中生起一股豪情,出拳如风,要好好领教一下这【破军杀阵】。 这边打得热闹,苍松之上,沈缘却看得有些心惊。 她在潜入中央之地各城时,曾听说过【破军杀阵】的威名,这乃是破军城赖以扬威的杀手锏之一。 杀阵一出,就是其他六大雄城,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她虽然相信朝廷第三神将神虎将军,此时却未免有些担心。 然而,当她侧头看向李往矣的时候,却发现这位李大侠,并没有在看向场中的激战,而是抬头望向了北方。 “李大侠,怎么了?” “又有一位贵客来了,我得去迎一迎,沈姑娘,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行吗?”李往矣回道,脸色难得有些凝重。 “我已经恢复了许多,没有问题,李大侠且尽管去,不用担心我。” “算了吧,我还是把你收起来吧,免得再有意外。” 话音落下,李往矣大袖一飘,就将沈缘收进了【袖里乾坤】之中。 沈缘:“……” 没有多看一眼前方的激战,清风一荡,李往矣便出现在了隔绝大阵之外。 他站在一处山岗上,神情肃然地看着北方天际。 就在这时,伴随着白云飘动,微风吹拂,北方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下一瞬,这道虚影便落到了地上。 又一瞬,它出现在李往矣所在的山岗上,化作一个年轻的白袍公子。 李往矣眉头微挑,他在这白袍公子身上,感应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春神 远道而来的白袍公子,长得玉树临风,比起丰神俊秀的谢嘉树,似乎还要俊美几分。 不过李往矣面露异色,却并非因为他这面容,而是他的气质根骨,冰清皎洁恍若天人。 他的表象之下,散发着纯粹的神性光辉。 这竟是一尊天道神祇。 “可是春神君当面?”李往矣拱手问道。 白袍公子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回道:“正是小神,敢问阁下可是‘人间李殢酒’李先生?” 竟然真是那位春神君! 春神,中央之地七大雄城之一春神城的主人,圣级神祇。 据铁铮送与他的那本小册子上记述,这位春神城的主人,乃是一尊古老的神祇,早在烛照洞天远离人间之前,便已经在这片天地中,存在了漫长岁月。 他同时也是中央之地七大雄城中,在位最久的那一位。 其他六大雄城,或者建立在春神城之后,或者曾换过主人。 自远离人间之后,烛照洞天曾发生过几次大动乱,席卷了整个中央之地和四方外围地域。 但这位春神君,却始终守着自己的城池,不参与其他雄城、大城之间的纷争,遗世独立。 他虽然没有参与纷争,但是烛照洞天的所有大神通者,包括其他六大雄城的主人,一些隐世老怪,都认为他是整个小天地的最强者之一。 不过这位神君的具体根脚,却是没人知道。 读过万卷书的李往矣,结合铁铮送与的小册子,却已经推断出了这位春神君的来历。 听到春神的反问,他点点头道:“正是不才,没料到神君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请神君莫要怪罪!” 虽然对面是一位圣人级的天道神祇,李往矣却表现得不卑不亢。 春神对他这反应,却未有恼意,反而温润笑道:“未请自来,反是我叨扰了先生,先生不怪罪已是幸事,何敢言罪?” 两人互相寒暄着。 因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李往矣心里藏着一丝戒备,表面上却很淡定。 “敢问神君,屈驾而来所为何事?” 如同白袍公子的春神,微笑着说道:“先生可真是从人间而来?” “神君也知道了落星城一事?” “是的,先生之名,如今已经响彻了整个中央之地。” “在下的确自人间而来,我乃是北止戈洲一名不入流的刀客。” “先生自谦了,寻常刀客又岂能挑落烛照洞天一城之主?” 李往矣看着这位态度和煦的白袍神君,仍不明白对方为何而来,于是直接问道:“敢问神君,到底找小可有什么事?神君请尽管直说,只要小可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脱。” 春神微愣,随即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寒暄,未入正题。 自嘲了一下道:“还请先生莫怪,我因为太久未出城了,一时忘了怎么与人说话,是我啰嗦了。” 李往矣皱眉,你倒是直接说想干什么啊,光道歉有什么用?还不是在啰嗦? 不过对面好歹是一位圣人级的神祇,他只能保持耐心,静等下文。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按理说猫猫国师大闹赤火城、丹霞城的事情,包括神虎将军黄大头大闹流光城之事,也传到了中央之地。 他们也来自人间,怎么这位不去找他们,专找自己? 难道因为只有自己,报出了“人间李殢酒”的名号? 就在这时,春神终于又开口了。 “先生应该不是一位真正的刀客吧?” “嗯?” “我在先生身上,感应到了一丝人间神道气息。具体的说,在先生于落星城大战宗城主之时,我感应到了一丝不属于烛照洞天的神道气息。” 在对抗宗奉龙【满天星墓】的时候,李往矣的确曾施展属于神道术法的【万家灯火】,以神道之火,燃烧死亡幽光。 当时因为处于星辰大阵之中,李往矣不担心会被人看穿他的真实身份,当时也确实无人看破。 没想到远在中央之地的春神,却感应到了。 这位还真不愧是圣人级的上古神祇。 “不错,我当时确实运用了神道术法,神君不愧是无上天道神祇,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春神面带惭愧道:“李先生过奖了,小神可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只不过是因为这洞天小天地,太过逼仄狭小,所以小神才侥幸感应到了。” “神君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找上小可?” “是的。” “那可还有他事?不会只是感应到了其他神道气息,便想过来与我结一份善缘吧?” 一身白袍的春神苦笑,他知道自己又被眼前的李先生嫌弃了,但他生性就不怎么会说话。 自从烛照洞天离开人间,春神城建立后,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神灵道场里,不怎么见人,因此就更不会说话了。 “是这样的,小神确实想要与先生结一份善缘,但不止于此。” “哦?还有什么?神君请大胆直说,不用有顾虑。” “小神有一个疑问,想向先生请教。” “神君不用请教,直接说。” “在刚感应到落星城的时候,出现神道气息之时,我以为是有一位人间正神,来到了洞天之中。可是此时观先生之相,却不像是神道中人。自古以来,唯有神灵才能施展神道术法,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原来是想知道这个,你早说啊。 “因为我曾促成一场天地封正,所以被神道眷顾,又因此与人间一尊无敌神主,结下一些宿缘,因而有神道气运加于吾身,悟得了一些神道术法。” 春神终于明白了,温润如玉的脸上却有些激动。 “原来先生,竟为我神道立下如此之大功勋,真是天赐神道之祥瑞,敢问先生,与你结下宿缘的那位无敌神主是哪一尊?” “神君问这个干嘛?” “还请先生解惑。” “解惑也没用,伱不认识,她是在烛照洞天远离人间之后才证道的,迄今不过三千年。” 春神怔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烛照洞天脱离人间的时间,远超三千年,按这么一说,他确实不认识。 “原来是新晋神主,敢问是哪一大洲?中土神洲?南梦华洲?还是东南清嘉洲?这几大洲,最容易诞生新的神主。” “可惜都不是,是北止戈洲。她的神号为东华山神主,道场在北止戈洲东部海滨的东华山。” “北止戈洲?竟然是北洲!如此甚好,这武道大洲终于也有神主了!” 李往矣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位春神听到是北止戈洲,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开心。 他越发好奇,这位神君大人找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了,尽问一下奇奇怪怪的问题。 但是对方这性格,他实在有些受不了。 “敢问神君,你关心这个作甚?哪一大洲的神主,与你,与烛照洞天有什么干系吗?” “自然是有的。”春神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道,“先生或许不知道,烛照洞天虽然脱离人间数千里,但并未真正远去,早晚有一天会回归。” “这个我听铁血城的人说过了,但这回归是怎么一回事?与神道和新晋大洲神主有关吗?” 白袍如玉的春神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曾不止一次在睡梦中,遇见烛照洞天回归时的情景。” “在那一天,我看到了神道之火,从九大洲升起,像是最璀璨的烟火,在迎接一个盛世。” 盛世? 李往矣觉得眼前这位神君不太靠谱。 他期待的新晋大洲神主云暮色,不止一次跟他暗示了,人间大天地很有可能迎来一场浩劫。 那场天地浩劫,让身为无敌神主的云暮色,都不得不各种筹谋,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那个春神君,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句芒神君吗?” 春神一怔:“是啊,先生何出此言?” “是第一代句芒神君?未曾陨落兵解过?” “未曾,小神顶多在大变故之后,沉睡过几次,金身却一直保持完好。” 这位句芒神君有些不懂,李先生为何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李往矣却神情古怪地回道:“既然神君乃是人间那位大名鼎鼎的春神,那为何感觉……少了一些东西?” 人间过去有一位正统的春神,名为句芒,乃是天帝之子,天道所封,是为天道神祇。 这位句芒神君,虽然职位不高,只管三春时节,但是在整个神道一系中,却十分特殊。 而且颇有智慧! 但眼前这位,说话又啰嗦,脑瓜好像又不怎么灵光,让李往矣忍不住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同一位。 按照铁铮所赠小册子,和自己此前看过神道相关的书籍来看,确实未有春神陨落的记载啊,怎么观感会相差这般悬殊? 春神这次却听懂了李往矣的言外之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或许是因为我沉睡太久了,金身许久未曾降临显圣,所以反应有些迟钝?” 李往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主要是他跟这位也不熟,对于人间那位句芒春神的认知,也都是从书籍上看来的。 要是风娘在这里就好了,作为一位人间正神,她或许能知道眼前这位春神君,是本尊就这样,还是出现过什么变故。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感觉春神来找自己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他又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想了想他问道:“春神君,你说你曾在梦中看到烛照洞天回归人间了,那是怎样一种情形?是自发回归的,还是有谁推动?” 春神认真思索起来,半晌后回道:“我忘了,我只记得在烛照洞天回归那天,我与几道身影并肩立于天穹之中。” “而在人间天穹上,则同样有几道看不真切的身影在接引。” 李往矣问道:“那几道接引的身影,是什么模样?可有一位风华绝代,身着神袍的高大女神主?” “或许有吧?我也不知道,那几位的境界远超小神,我实在是看不真切。李先生,与您结宿缘的那位神主,是一位女神主?” 李往矣翻了个白眼。 你看不清那几位的模样,对我这事却那么好奇? 你这货,怎么越看越不像一位正统神灵呢? 另外你这圣人境界,也是假的吧? 莫不是一位坑蒙拐骗的江湖神棍? “额,李先生,怎么了?” 李往矣摇摇头,忍住揭开他“神棍面目”的冲动,问道:“是不是女神主,等你有机会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看不清负责接引的那几位,那这一边,与你并肩而立的那几位呢?可否看清?我是否位列其中?” 春神认真打量着李往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与我并肩的那几位,我也看不太真切。不过我感觉你是我左手边的那一位,但是梦里的他,好像要比你……好看一些。” “是不是这样?” 李往矣施展变化之术,瞬间恢复了真身。 这次句芒神君还是先点头,又摇头。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有点像,但是梦里的你,与现在大不同。” “哪里不同?” “说不上来,只感觉那时候的你,气息大变,让我有些害怕。” 李往矣眨了眨眼。 他现在只是天命九境,最多堪比半步圣境,而眼前这位,乃是一位证道多年的古老神祇。 就算比不上云暮色那样的无敌神主,也要胜过绝大多数圣人。 连其他六大雄城的圣人,和那些隐世老怪,都不敢招惹他。 这样的存在,居然会害怕自己? 他梦里的自己,或者说烛照洞天回归那天的自己,是有多厉害? “先生,怎么了?” “春神君啊,我还是怀疑,你不是真正的句芒神君啊,你是不是死过几回,只是被你忘了?” “这……应该没有吧,小神的金身一直无恙,藏在春神城下的道场里。” 李往矣目光复杂,带着一丝同情地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春神君,他真觉得对方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神道金身隐藏之地,居然也能这么毫无遮掩地说出来? 你不是说梦里的我,让你害怕吗? 你就不怕我什么时候,跑到春神城地下去,将你的金身给斩了? 他刚想要提醒一下,突然神虎将军黄大头那边出现了异变。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仙禁大墟 李往矣刚要提醒一下春神,不必什么都对自己和盘托出,但还没等他开口,隔绝大阵里面,却出现了异变。 只见神虎将军黄大头,已经破了【破军杀阵】,将包括首领在内的十六位飞骑都制服了。 但就在他准备审问飞骑首领的时候,飞骑首领胸口之中,却突然走出了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是一位白发皓髯的老者。 其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老态龙钟,垂垂老矣,但是他一出现,便有一股浩大的圣人之威震荡四方,瞬间冲破了李往矣布下的气息隔绝大阵。 “来了一尊圣人?” 李往矣有些惊异。 隔绝大阵里面,神虎将军黄大头更是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是半步圣境的大妖,虽然名义上,离圣人只差半步之远,但实际上这半步没踏出去前,却恍若天堑。 现在的他,还无法对抗一位真正的圣人。 这让他脸上、身上的虎毛,瞬间耸立,后面也长出了一条虎尾,几乎要现出真身。 唯有以最强姿态,才有可能应对眼前的局面。 “呼——” 老态龙钟的圣人轻轻一挥拐杖,伴随一道异光闪现,被擒获的十几位破军城飞骑,立即出现在了他身边。 身上的禁锢,也都解开了。 “拜见阴老!” 获救的十几位飞骑立即下拜。 神虎将军黄大头在这个过程中,并未出手阻止,他的一双虎瞳紧紧地盯着这位突然走出来的阴老。 他没有想到,一支看似普通的破军战队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后手。 而当这位破军城老圣人出手的刹那,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有些奇怪,只是一时说不上来。 不远处的荒丘上,李往矣同样在那一瞬,察觉到了老圣人身上的些许异样。 他看向春神,传音道:“春神君,这位老圣人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太对,您可知是怎么回事?” 春神微笑回道:“因为这位阴老,乃是一尊腐朽有缺的圣人。” “腐朽有缺?” 一袭白袍的春神,仰头看向天穹,叹息道:“这烛照洞天自脱离人间后,虽然自成一个小天地,但终究比不得人间大天地,阴阳交泰,四季轮转皆有局限,因而这洞天世界,容不下太多的强盛圣人。” “唯有中央之地的七大雄城,各有天泽,能容圣人苟存,但每一座城,也只能容纳一尊。” “其余不管是绝世耆老,还是后辈天骄,当七大雄城盛年在位时,皆无法与天地合契,保持完整圣域。” “这样近圣又非圣的存在,便被洞天之人,称作腐朽或者有缺之圣人,亦称为伪圣。” 李往矣听懂了春神的讲解。 烛照洞天只能容纳七尊圣人,其他不管是老去的圣人,还是想要晋升圣境的新一代强者,因大道有缺,皆只能成为伪圣。 他们超越了半步圣境,但是又不是真正的圣人。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若是换了在人间,这些伪圣,绝大部分应该都能成为真正的圣人。 或许这就是洞天世界,与人间、碧落天等大天地的不同之处。 在《九洲方外天地录》中,有公认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应该都与烛照洞天差不多。 一隅之地,难以与浩瀚大世界相媲美。 隔绝大阵之中,被称作阴老的破军城老年伪圣,在救回那些飞骑后,便盯视着虎毛耸立的黄大头。 “不愧是从人间来的大妖,虽然只是半步圣境,虎驱之内却气血如海,妖气浑厚,堪比烛照隐世老妖。” “前辈谬赞了,不过是南洲一小妖而已,比不得前辈圣域开阔。” 此时李往矣已经将从句芒春神这得来的信息,传音告知给了黄大头,神虎将军知晓眼前这位圣威浩荡的老者,只是一尊伪圣后,心中已然安定。 面对大道有缺的伪圣,身为半步圣境的他,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听到他的回应,阴老冷哼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白袍神君。 作为破军城的长老,他自然认得春神城的主人,同时也知晓这位春神君性情孤僻,不愿意理会身外之事。 于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算是打个招呼,便重新看向面前的高大虎妖。 “你既是来自人间的半圣大妖,有资格成为我破军城的座上宾,可愿与老夫一同前往破军城?” 居然示好? 黄大头微怔,问道:“贵城能否释放擒获的那支人间小队?他们只因人间一座小城消失,奉命前来查探,对贵城并无恶意。” “只要虎君愿往,自然是可以的。” 黄大头沉思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从李往矣的神识传音中,他已经了解到破军城有一尊正值盛年的强大圣人,另外还有数尊伪圣。 可谓是一座龙潭虎穴。 如果师尊在这里,他自然是无所畏惧的,如今师尊追着那头伪圣级的青色大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此时贸然前去破军城,有不小的风险。 但心绪转动几番后,他回道:“只要贵城承诺释放那支探查小队,那黄某愿意与前辈同往破军城。” 阴老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笑意,道:“我以破军城首席客卿的名义起誓,只要虎君与我同去破军城,那十二个人间后生,保证完好无损地交还给虎君,且不为难虎君的其他朋友。”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往矣。 李往矣给老头回了一个爽朗的笑脸。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黄大头回道,同时传音给李往矣:“李小哥,我独自与他们前往破军城,你与沈姑娘留在外面接引,等探查小队获救后,我会让他们第一时间出城。” 李往矣传音回道:“小心有诈。” “无妨,我身上有师尊赐予的猫毛,可以随时联系上师尊。” “既然这样,那将军便去吧,不过还是得万事小心。这破军城先是不问缘由捉拿探查小队,见将军为半步圣境后,又突然热情相邀,显然必有图谋。” “我省得。” 商定之后,神虎将军黄大头,便跟随阴老与十六飞骑,御空前往破军城。 “破军城当代城主万破军,乃是一位文韬武略的雄主,志向不小,那神虎将军孤身前往破军城,不知是福是祸啊。” 温润如玉的句芒春神,看着阴老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忧虑地说道。 “多谢春神君提醒,这位神虎将军有一位圣境的师尊,此刻也来了这烛照洞天,有她照应,应该无妨。” “可是那位猫猫国师?我在春神城之时,亦听说过她大闹赤火城之事。” “不错,正是她。” “这位猫猫国师境界非同一般,据当时隐居在南部大域的老伪圣说,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赤火城,就被这位国师大人给盯上了,若非他当时未有展现一丝恶意,此刻也许仍在赤火城服劳役。” “这位猫猫国师本事很大,就是性情不定,做事不怎么牢靠。” “已是妖圣,性情却单纯如一,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也许吧,但愿她别为了一顿口粮,把她的宝贝大徒弟给忘了。” 李往矣是真的有些怀疑,当神虎将军出现危险时,这位国师大人能否及时赶到。 句芒春神反倒是一点不担心了,与李往矣仔细说起了破军城的相关事宜。 比起远在南部大域的铁血城少主来,句芒春神作为七大雄城之主,对于其他六大雄城,要更加了解得多。 每一座雄城都屹立在烛照洞天数千年,别看表面上只有一尊圣人,几尊伪圣,但底蕴却都十分深厚,不可小觑。 李往矣听他讲述完后,将探查小队的队长沈缘,从【袖里乾坤】中放了出来,并将神虎将军黄大头,前往破军城一事告诉她。 “神虎将军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 “那就好。” 身为刀修的沈缘又是意外又是感激。 神虎将军乃是天香国第三神将,实力强大地位崇高,相较而言,包括她在的整支探查小队,都只是不入流的小人物。 神虎将军却愿意为了他们,孤身犯险,此举让她心中感慨。 李往矣想起一事,拱手向春神请教:“春神君,晚辈还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先生请说。” “国色城自南部大域横空而来,神君可知它的最终去处?” 连宗奉龙那些半步圣人,都能发现横空而过的国色城,身为圣人的春神,应该不会察觉不了。 春神温润笑道:“那座人间之城抵达中央之地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几乎雄城、大城之主,以及那些隐世老怪,都想要出手拦下。” “只是先生口中的国色城,自有人间大天地,与洞天小天地有座世界的大道法则庇护,纵使是圣人,也无法将其于空中截下。” “尤其是愈到中央之地,激荡起的洞天大道法则愈盛,寻常半步圣境、十境,竟无法靠近。” “圣人、有缺伪圣,也只能以圣域法则相和,瞥见几许景象。” “最终这座人间之城,一路向北,穿过中央之地,落在了仙禁大墟之中。” 李往矣有些意外:“仙禁大墟?是那处洞天第一禁地?” “正是。谁也没有想到,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第一禁地,竟会是那座人间之城的最终落脚地。” 句芒春神有些感慨:“仙禁大墟乃是真正的天地禁地,寻常时日,就算是我,也不敢深入。” “不过它每逢三五百年,大墟之中的禁忌伟力,便会消减半月,此时各类生灵便可进入,但也不可深入其中,只能在其外围活动。” “不知是正好到了时间,还是因为人间之城引起,当国色城落下时,大墟内的禁忌伟力,竟然开始消减了。” “近日文曲城之主,已经发出通告,想要联合七大雄城,以及一些隐世老怪,共同探查仙禁大墟以及国色城。” 李往矣摸了一下下巴,这还真是巧。 以他的性情,不相信只是巧合,仙禁大墟禁忌力量消减,肯定与国色城有关。 另外,尽管已经消减了,此时的仙禁大墟,肯定也极其危险。 说不定连国色城,也变得危险万分。 但愿城中的人还活着。 而他,因三分楼之故,即使知道仙禁大墟乃是一危险绝地,也必须走一遭。 “先生欲闯仙禁大墟?” “晚辈受人之托,需入国色城营救一些人,因此不得不去。” 沈缘插话道:“李大侠,我也去!” 李往矣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境界太低了,进仙禁大墟等于送死。 “沈姑娘,你还是留在破军城外,等待与小队回合吧,神虎将军或对伱有所安排。” 沈缘看懂了李往矣刚才的那个眼神,但也没办法。 她的实力在千里香郡够看,但是在这烛照洞天之中,却与寻常百姓差不了太多,只能听从。 “先生,文曲城之主亦邀请了我春神城,暂时议定每座雄城,派得力之人带队,组成联盟,共同探查仙禁大墟与国色城。” “若是先生不嫌弃,可以用我春神城的名义,与其他雄城人马一起前去,这样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温润如玉的春神提议道。 李往矣略微思索,立即拜谢道:“如此便多谢春神君了!” “先生客气!” 对于有大恩于神道的李往矣,春神君自然是十分喜欢的。 尤其他在睡梦中,还预见李往矣与自己一同促使烛照洞天回归,因而有能帮得上的地方,他便主动开口。 “神君,这仙禁大墟从何而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李往矣虚心请教。 春神回忆了一下回道:“仙禁大墟乃是自天外而来,早在烛照洞天脱离人间之前,便已存在。” “至于具体来自天外何处,则无人知晓。” “而若问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那便是一定不要深入大墟深处,这大墟乃是一座恢宏广阔的废城,据说在坠落之前,很有可能是一座无上仙宫。” “但纵是仙人宫殿,也早已仙迹杳然,圣人难入,因而无论如何,先生都只能留在外围之地。”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恶意 李往矣与句芒春神,一起来到了春神城。 春神城不愧是一座存在了数千年的古城,城中楼阁宫殿虽然不甚高大,但是在夕阳的照耀下,却处处彰显着古朴沧桑的岁月痕迹。 连由花岗岩打造的城楼,都一片斑驳。 春神城在中央之地的东南,李往矣由南门进入,从城外十里亭开始,直至城门口,一路上都十分繁华。 大道两旁的商铺、民居高低错落,排列得井然有序,每一栋每一幢,皆小巧而精美。 街上的行人,卖货的老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一眼望去一派祥和。 此时李往矣依旧是青衫刀客的模样,句芒春神则变作了一个白衣书生的模样,手摇折扇,与他同行。 “李先生,如何?” 虽然因有【万象更新印】在,身为圣人神祇的白衣春神,看不破李往矣的真面目,但既知其主导了天地封正,有大恩于神道,他便一直以先生称之。 此时见李往矣目露欣赏地看着道旁繁华的景致,他忍不住询问。 李往矣回道:“民众安乐,商贾云集,货物丰盈,盗匪不见踪迹,妖魔不敢近身。这春神城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乃是烛照洞天中的一方乐土。” “管中可窥豹,由这城外繁华祥和的景象,便可知春神城治理有方。” “神君不愧为天道神祇,晚辈佩服!” 句芒春神摆了摆手,笑着道:“都是城中长史与神庙庙祝尽心,与小神无多大干系。” 话是这么说,但李往矣分明看到他脸上流露着一抹骄傲。 似乎能得到人间神道贵人的认可,让这位春神君很是舒心。 李往矣实在有些不理解他,明明是一位古老的神灵,又是圣人境界,乃是整座洞天世界的主宰之一,怎么心性却这么单纯? 在其身上,似乎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不见丝毫神性。 他越发怀疑,这位句芒春神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以至于变成如今这般,要不然再天性纯净,化身神像那么漫长的岁月,也会变得古井无波,神人有别。 像东华山神主云暮色那般,便非寻常人可以接近。 “神君能以一己之力,在这混乱的洞天之地中,庇佑得一方净土,实属难得,纵是人间那些坐拥山河气运,与坐享朝廷香火的正神,也大多难以与神君相比。” 句芒春神乃是人间旧神,知晓人间的神祇,大抵是何等模样与作为,闻言回道:“人间神祇,也自有其难处。” “唯有如先生口中的北洲神主娘娘那般,才可不受各种束缚,率性而为,庇佑一洲。” 李往矣点头:“也是,人有人的苦楚,神也有神的难处,就算是学究天人,大道无穷的三教祖师,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先生可否继续为我讲解当今人间之风物,与诸子百家之学说?洞天鄙陋,数千年来唯有纷乱与落寞,与人间大天地实在相去太远。” “当然可以,距离前往仙禁大墟的时限,还有几日,只要神君不嫌弃我所知浅薄,晚辈自然知无不言。” “先生谦虚了,一路行来小神已然受益匪浅,只恐所问繁多,劳烦了先生。” 从中央之地南边,前来春神城的一路上,句芒春神就像是一个蒙童一般,不停询问李往矣有关于人间的各种事务。 见他真诚请教,求知若渴,李往矣便也都与他说了。 李往矣胸中囊括万卷书,又历经两大洲,论见识渊博,几乎可与各大洲的鸿儒大贤相比,在年轻一代中,无人比他更适合为春神讲解。 每当李往矣讲述完人间某一领域的风物变迁时,句芒春神都会有些惆怅。 洞天岁月转眼过,人间已然万事非。 两人入得城去,负责一城之事的长史,以及春神庙的庙祝,便一同来迎。 句芒春神仍是白衣书生模样,没有恢复真身,免得惊动城中的民众。 与两位得力之人交代一番后,句芒春神便散去了身形,返回了神祇道场,相约待李往矣歇息之后,再来请教。 李往矣则随长史与春神庙庙祝,去往神庙会馆住下,神君亲自迎来的贵客,两人不敢怠慢,亲自安排住宿与吃食,本来还要安排宴席的,被李往矣拒绝了。 夜色降临,春神城华灯初上之时,李往矣拒绝了长史与庙祝的陪同,独自出了会馆,到街上闲逛。 夜晚的春神城,比白天还要繁华热闹,到处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李往矣随着人流,逛荡春神城各条街巷,看到城中大部分是寻常百姓,也有一些修士、妖族,出没于各个街铺。 但是这些修士、妖族,却都收敛了气息,隐于人群。 甚至在一些人流众多的十字路口、茶馆酒肆,还有不少修士用神通秘术变戏法,逗人一笑,挣些茶水钱。 而在城中几处神庙奉香处,则有春神庙的佐官、执事,带队布施给民众看病,每处布施点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往矣随便在街上找了几人询问,得知春神城的夜市盛景,已持续了上百年,每当太阳落下,辛苦了一天的人们,都会来到街上游玩。 甚至城外一些乡野的村民,兜有余钱,也会进城耍乐。 听到这个答案,又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场景,李往矣忍不住有些喟叹。 句芒春神何必向往人间? 此间盛景,更胜人间。 正感慨着,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客……李大侠,你也来了春神城?” 李往矣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背着一个小包裹,正跳着给自己招手。 少女旁边,跟着一位同样背着包裹的老者。 这两位,正是落星城锦绣斋书馆的看店少女苏锦绣,与老掌柜。 “苏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李往矣走过去,有些讶异。 老掌柜客气地与他见礼。 苏锦绣却鼓了鼓白嫩的香腮,道:“还不是拜客官所赐?你那夜在落星城大闹一场,将宗氏一族都灭掉了。” “后来虽然有一位大将军出面,接管了落星城,但战后的大城人心不定,生意不好做了,我和爷爷只能将书馆关了跑路,到这中央之地来,看能不能重新谋个生计。” 李往矣扯了一下嘴角。 他能信这丫头的话,才有鬼了。 这爷孙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从南部大域,来到这中央之地,明显不是普通人。 尤其是这位看似寻常的老掌柜,连他都看不出深浅,不是身上有异宝遮掩,就是境界超拔。 李往矣很怀疑,这位就是句芒春神口中的隐世老怪之一。 这样的存在,至少是超越半步圣境的伪圣。 李往矣没有理会少女的满嘴谎话,直接看向老掌柜。 “老先生来这春神城,真是为了重开书馆吗?” 老掌柜笑呵呵的,看起来十分和善,回道:“洞天世界要大乱了,四方外域已非安宁之地,老朽年老力衰,修为浅薄,只好带着孙女,来这中央之地寻一庇护之所。” “倒是李大侠现身此地,应该是要参加七大雄城,组织的第一禁地探查大会吧?” 李往矣反问道:“老先生也知道仙禁大墟探查大会?” 老掌柜捋了一下胡须回道:“北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些消息。” “人间之城坠落在第一禁地的事情,已经在整个烛照洞天传开了,七大雄城联合发出的探查大会邀请,更是吸引了无数游侠、野修的目光。” “据说除七大雄城外的三十三城,有不少大城将派遣副城主、少城主带队参加,甚至有些大城城主亲自,也不无可能。” 李往矣笑道:“看来到时将会十分热闹啊,老先生可有妙策以教我?” 老掌柜搓手装傻。 李往矣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头儿伱给我装什么弱小修士呢? 大闹落星城的那夜,悬停高空俯瞰全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位于城南的锦绣斋书馆,别有天地。 老头儿既然主动提及仙禁大墟探查一事,那无论如何也得敲出点东西来。 少女苏锦绣却不明白,李往矣是从哪儿看出她的爷爷不一般,瞅瞅青衫刀客,又瞅瞅爷爷,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可是知道,她爷爷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当年前往落星城隐居的途中,有几拨强寇、大妖拦路,都被她爷爷弹指灭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而眼前这位来自人间的青衫刀客,能斩杀半步圣境的落星城主,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 正当她满怀期待的时候,老掌柜却和颜笑道:“老头儿能有什么计策呢,只不过我早年间闯荡洞天的时候,听说第一禁地内,隐藏着【戮仙邪光】,足以屠戮仙屠圣,非寻常手段可以抵御。” “李大侠若是进去了,可得躲着点。” 李往矣拱手请教道:“既不可抵御,那可否驾驭?” 老掌柜笑眯眯地摇头:“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只是一个卖书的糟老头而已,又没有什么大神通或者惊世秘宝。” 李往矣听明白这话,那就是某些大神通,或者惊世秘宝,可以驾驭【戮仙邪光】。 以他当前的境界,就算有相应的大神通,也不可能掌控足以戮仙屠圣的恐怖邪光。 但若论惊世秘宝,【万象更新印】应该算。 毕竟这是连岁月长河都能够砸塌的神秘之器,连九洲阁主、阿笑、神主娘娘等绝巅之上的无敌人物,也都对其惊叹不已。 入仙禁大墟后,万不得已的时候,看来可以尝试用【万象更新印】,去接引【戮仙邪光】。 当然,他与这锦绣斋老掌柜只是萍水相逢,对方的话也不能全信,碰上【戮仙邪光】之时,也得小心一些。 相谈甚欢,李往矣请老掌柜与苏锦绣,在路边摊喝了一碗馄饨。 等李往矣吃完交了钱离去后,少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囔道:“爷爷,这位‘人间李殢酒’到底是什么根脚,您竟然真的将仙禁大墟中的隐秘,告知了他?” “我还以为你会给他挖个坑呢,就像以前那些认出你身份的人一样。” 老掌柜喝了一口馄饨汤,又找出手绢,擦了擦嘴,才悠悠地道:“我并看不出他的根脚。” “他不是身上怀有惊世秘宝,就是背后站着境界通天的大人物。” 少女惊诧:“啊,境界通天的大人物?有多大?比爷爷你还厉害吗?” 老掌柜摇头:“不知道。” “啥?连这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有惊世秘宝啊?爷爷,要不要我去将它骗过来?” 咚! 少女话音未落,就被赏了一个爆栗。 她捂着被敲的地方,眼睛眨巴委屈道:“爷爷,你打我作甚?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勾当。” “三年前在西部大域血山城,那少主只是多看了我两眼而已,你就让我将他的护身灵物给偷了。” 老头收起手绢,拨动筷子,随手布下了一个屏蔽之术,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就算这位李殢酒,背后没有站着护道人,只是气运加身得了一件惊世秘宝,咱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他是被春神邀请来这春神城的,这位春神君虽然因为一些变故,心性变得单纯一些,但也终究是未曾兵解涅槃过的古老神祇。” “有他在侧,岂能窥视神庙的座上宾?” 少女懂了,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自家爷爷,竟然这么看重这位春神。 她换个话题道:“爷爷,我能去参加那仙禁大墟探查大会吗?不能打这位李大侠的注意,仙禁大墟中的那些宝物,总是无主的吧?” …… 李往矣一直逛到午夜之后,才返回神庙会馆。 句芒春神果然再次前来拜访,除了继续请教人间之事外,还商议了一下仙禁大墟探查大会一事。 三日后,李往矣在春神庙庙祝的陪同下,前往位于北方大域之外的仙禁大墟。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座雄城的人马,已经先到了。 又过了半日,七大雄城的代表团,包括十几座大城的人马,以及一些隐世老怪的使者,共同汇聚于第一禁地之外。 李往矣倚靠在一棵大树上喝酒,任凭春神庙庙祝去与其他六大雄城的领头人商议进入仙禁大墟之事。 他刚要侧个身,换个姿势继续喝酒,突然感觉到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从某处看来。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烛照洞天的读书人 李往矣循着那道恶意目光看过去,却见有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刚好别过头去,假装若无其事地与身边的人交谈。 李往矣打量了一下这位汉子,他自进入烛照洞天之后,唯一得罪的势力,只有落星城宗家。 宗氏一族罪孽深重的主支,基本上都被清算了,连当夜逃走的四少爷宗子沙,后来都被人发现死在城外。 唯有宗家大少爷,因远在中央之地,逃过一劫。 莫非眼前这位,便是那宗家大少爷宗子龙? 看面相不像,但难保对方不是与自己一般,以秘术变化易容了。 再一看他所在的队伍,乃是七大雄城中的贪狼城所属,带队的是一个身着紫袍,鹤发童颜的老婆婆。 观其气息,也是一位伪圣。 据春神城住持郑迎春介绍,这位紫袍老婆婆,乃是当代贪狼城主的姑奶奶,名叫皇甫丹云,在三百年前乃是烛照洞天最出色的女子天骄之一,有望继承贪狼之位。 后来在上一代贪狼城主兵解之前,她却主动放弃了,将成圣的机会让给了侄孙,也就是当代贪狼城主。 别看是一位女子,这位皇甫婆婆却是一个狠人,年轻的时候一双素手掀起了不少血雨腥风。 现在老了,身为伪圣,也没有几个十境之上的隐世老怪敢招惹。 李往矣有些讶异,这位宗家大少爷,是怎么和贪狼城攀上关系的?他此行的目的,又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吗? 现在还没有进入仙禁大墟,各方人马都汇聚在这禁地入口,他便也暂时懒得去理会。 抿了一口酒后,他又观察起了其他队伍。 七大雄城的领头人,都是如皇甫婆婆一般的伪圣,就连春神城的郑迎春庙祝,虽然表面上看似一位半步圣境,实则也是伪圣。 其他十几座大城的带队首领,以及隐世老怪的使者,则或为半步圣境,或为十境巅峰。 一个小小的洞天世界,能诞生这么的伪圣、半步圣境、十境大宗师,真不愧为曾经的南梦华洲第十一大洞天。 再加上七大雄城之主这七尊圣人,此等战力,要远超人间许多第一流的大国,甚至可与某些衰落的皇朝争雄。 李往矣自人间而来,又出自儒家名门,却是不可小觑这洞天之地。 约莫一刻钟后,春神庙庙祝郑迎春,返回了李往矣身边。 “先生,已然议定,今日午时,待禁地中的禁忌伟力最弱时,众人一起进入,或搜寻国色城,或找寻天材地宝,或探查禁地隐秘,是联合一起,还是单独行动,大家自行选择,各凭本事,亦自负生死。” “唯有两点,第一,出了禁地之后,纷争乃息,不管在里面发生了什么,禁止再纠缠争斗。” “第二,万不可贸然深入仙禁大墟深处,以免招惹其间的禁忌存在,引得全军覆没。” 李往矣好奇问道:“郑老先生,这便是烛照洞天一贯以来的规则吗?各方齐聚一地,入了禁地却各行其是,生死不论。” 郑迎春有些惭愧地说道:“正是如此,自与人间相决绝之后,洞天世界自成一隅,由中央之地至四方外域,始终动乱不休、杀伐不止,许多天地大义、人道规矩便崩塌不存了。” “后来慢慢才形成了七大雄城竦峙中央之地,三十三座大城退守四方的局面,但正如上古中土神洲之战国七雄,势力虽然划分,但纷争却仍是不断。” 李往矣懂了,在这烛照洞天之中,一城即为一国。 七大雄城恰如七国并立,在四方外域又有三十三座大城窥视,而各处凶地恶谷之间,又多有隐世老怪潜伏,这洞天世界想要不乱都不行。 “多谢郑老先生解惑,晚辈受教了!” “岂敢,先生为神君尽述人间万事,才是大德之举。” 郑迎春忽而提醒道:“对了先生,我春神城不欲与其他雄城起纷争,是以老朽无法与先生同行,先生进入禁地之后,还请万分小心。” “若事不可为,还望先生及时撤离。” “出了这禁地之外,按照之前的约定,则不管是老朽还是神君,皆为先生最强之护盾,绝不让先生受难。” 李往矣作揖感谢:“我省得,多谢郑老先生与神君!” 在仙禁大墟里,各方生死不论,春神城秉承宗旨不涉入。 而出了禁地,则春神城愿为李往矣护道。 不得不说,春神君真乃淳朴厚道之君子,不,是淳朴厚道之天道神祇,行事有君子之风。 约莫一个时辰后,日悬正南,午时到了。 仙禁大墟弥漫的禁忌伟力,果然消退到了最低点。 各方人马开始进入。 皇甫婆婆带队的贪狼城,一马当先,一身紫袍爆发圣境威能,将最后一缕禁忌伟力震散,安然而入。 其他几大雄城跟上。 破军城的领头人,是李往矣熟悉的首席客卿,手持龙头拐杖的阴老。 他只领着十个年轻的甲士,排在六大雄城的末尾进入,但其神情从容不迫,气势丝毫不输于占得鳌头的皇甫婆婆。 在他刚带着队伍抵达时,李往矣曾给他传音,询问神虎将军黄大头的情况,结果这老头只瞟了他一眼,并不曾回应。 也不知天香国的第三神将,当下如何了。 不过李往矣并不是很担心,毕竟有猫猫国师在,破军城应该不敢为难他。 至于被擒的探查小队十二人,李往矣前日则已经收到了队长沈缘递来的消息,破军城遵守了诺言,在神虎将军黄大头进城后,就将他们释放了。 如今他们正守在破军城外,等待神虎将军的指示。 “先生,此去多加小心!” 当最后一支来自四方外域的大城人马,也开入仙禁大域后,欲进入之人,便只剩下李往矣一个了。 “郑老先生,吾去也!” 李往矣告别郑迎春,大步朝仙禁大墟走去。 他是刀客李殢酒,今日当一闯这烛照洞天第一禁地。 仙禁大墟的入口,是一片黑色的荒土,明明是晌午时分,一天光线最亮之时,前方偌大的黑土之地,却一片幽黑。 黑土之上,漫天乌云翻涌,遮盖四野。 唯有当天空之中乍现惊雷,才可借着雷火电光,瞥见幽黑大地的一些景致。 正如各种古籍记载的那般,这仙禁大墟深处,乃是一片广袤的废墟。 幽黑土地之上,各种倾塌、崩坏、废弛的宫殿庙宇、马道街巷、水榭楼台,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当惊雷消散,乌云幽光重聚,偌大废墟景象又消失不见,仿佛一切又被尘封一般。 李往矣挎着长刀,迎着惊雷与乌云,走入了这片幽黑之地。 包括春神庙庙祝郑迎春在内的留守人员,目送李往矣最后一个走入仙禁大墟,自从三百五十年前,那一次禁忌伟力潮汐消退后,这是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人马进入。 仙禁大墟里的禁忌伟力,每逢三五百年便会消退一次,每次持续时间为半个月,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恰好到了退潮时限,还是因人间之城坠落其中导致。 不管怎样,这次仙禁大墟的开启时间,应该也是半个月。 之前每次禁地开启,活着从里面出来的人,都会有极大的收获,带出了许多灵丹、仙器、神药、大道秘术等珍稀宝物。 这一回,进去了那么多人,又有一座人间之城落入其中,不知道最终会是何等结果。 李往矣不管别人的目的,他主要是想找到国色城的下落。 迎着漫天的惊雷与乌云,在幽黑之地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道仿佛幕墙一般的雷云屏障后,他来到了一片明亮的天地里。 他站在一座斑驳而残缺的石堡上,抬眼望去,周遭皆是倾圮、古老、空荡的街道。 这正是仙禁大墟内部的景象。 唯一与从入口处看到的不一样的是,这里不再幽黑,而是阳光明媚,只是连这种明媚,都带一种悠远、腐朽的气息。 这真是一座广袤而古老的废墟,不知遗弃于哪一段岁月。 目光所至之建筑风格,与人间九大洲及烛照洞天,皆不类同。 哪怕李往矣读过的万卷书中,有不少与九大洲风物、建筑有关,也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样式。 看来这座古老而充满神秘、禁忌的大墟,真有可能来自于天外。 李往矣施展【天人感应】神通,以特殊的手法,将眼前的大废墟描摹下,就像当初在灵谷小镇废塔碑林遗迹中,描摹镇天碑一般。 待将它带回人间后,或许能有博学之士,能够认出来。 刚描摹目光所及的废墟区域,便看到远处破败街道中,出现一些人影,皆是刚刚进入的各大势力探险人马。 李往矣没有去理会他们,施展【大衍天机术】推衍国色城的下落,结果冥冥中只看到一副模糊的画面。 国色城似乎坐落在一条蓝色河流之畔。 具体的方位却是不知,疑似在仙禁大墟深处。 “要真是在禁地深处就麻烦了,但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冒险前去,苦哉!” 李往矣嘀咕了一下,便化作一个浪荡刀客,晃荡着青衫,向着废墟深处渡空而去。 然而刚走了没三里地,在路过一条狭窄巷子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 “可是‘人间李殢酒’,李大侠当面?”来人抱拳问道。 这是一位身材短小,面容黢黑的中年文士,戴着不伦不类的儒巾,身着一袭白色长衫,手里也摇着一把纸扇。 这打扮,有点读书人的风范,但是不多。 但此人境界却是不低,乃是一位半步圣境。 “正是,阁下是?” “我叫迟松子,乃是烛照洞天一位不成器的读书人,人送外号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 李往矣瞅瞅这位黝黑的面容,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衣秀士?” “正是区区不才,你可以称我为子玉,这是我表字。” 连表字都有,还真是一位有追求的读书人啊。 就是不知道这字,是谁给起的。 应该不会与绰号一道来的吧? “好吧,见过子玉兄,不知你找我有何指教?”李往矣抱拳问道。 他现在是刀客,行的武夫之礼。 “我听闻了李兄在南部大域时的壮举,以十境巅峰的境界,一刀斩杀半步圣境的落星城主,以弱伐强,真乃无上风采也。”迟松子文绉绉地说道。 忽略他的外形、打扮与气质,这真有读书人的味道。 想到这里是闭塞的烛照洞天,李往矣立即收起了戏谑之心,只要读书识礼,便是我辈读书人,不可以相貌贬低之。 “只是侥幸而已,子玉兄还未说,寻我到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我听闻了李兄的风采,便十分仰慕李兄,李兄乃是人间贵客,身上流淌的都是人间的气息,是以想要与李兄亲近一下,唐突而来,多有冒昧,还请李兄见谅!”迟松子作揖回道。 李往矣听明白了,这位老兄是向往人间,一听到自己“人间李殢酒”的名号,便找上来了。 “子玉兄是想去往人间?” “然也!李兄不愧是人间大贤,一眼便看穿了迟某这点小心思。” “人间繁华而浩大,子玉兄想去自然是不错的,只是我只是人间一走卒,如今又与子玉兄一般,困顿于这烛照洞天之中,只怕无益于子玉兄之愿啊。” “无妨无妨,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就算去不了人间,只要能与李兄亲近亲近,我愿以足!” 迟松子满脸堆笑地回道:“适才在禁地入口时,见得李兄迟某心中甚喜,所以想与李兄同行,不知李兄肯否?” 对于一位主动送上门来的半步圣境,李往矣自然是不会推却的。 尤其是在这危机重重的仙禁大墟之中,因而又客气了几句后,两人便商定了一起探查这禁地。 同行不过十里地,两人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支队伍,给包围住了。 领头的是一位半步圣境巅峰的老头。 “这是烈焰城的城主,李兄且在一旁歇着,由迟某来料理他!” 刚一结伴便遇到麻烦,白衣秀士很想表现一下。 但是看着对面的一群人,李往矣却眉头微皱。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谁演谁 刚想与面容黝黑、身材短小的白衣秀士迟松子,去往仙禁大墟更深处,结果就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领头的还是三十三外域大城中的烈焰城主,一位巅峰的半步圣境。 这让李往矣不由得眉头微皱。 然而白衣秀士迟松子,却十分豪迈地说道:“李兄且在一旁歇着,由迟某来料理他。” 随后不等李往矣回应,甚至连那烈焰城主也来不及开口,迟松子就挥舞着折煞,直接冲了上去。 而且一动手就是一记威力巨大的召唤神通【描龙画凤】,瞬间凝聚出了一条黑色巨龙,与一头绿色凤凰,带着上古凶兽的威势,杀向了对面一群人马。 “找死!” 烈焰城主冷哼一声,右手化作十丈长的烈焰长刀,破空斩去。 迟松子这位颇有“风姿”的白衣秀士,乃是一位半步圣人,而烈焰城主更是一位半步圣境巅峰。 两人一交手,周遭天地顿时术法激荡、罡芒乱舞,连虚空都接连震颤。 不过似乎仍有无形的禁忌伟力残留,不管两大半步圣境如何激战,四周的断壁残垣、废池乔木,都没有任何影响。 烈焰城那些人马,退到了一边,免得被波及。 李往矣看看激战中的两人,又看看烈焰城的这些强者,微皱的眉头展开了,继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也纵身到了边上一间破败的石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观战。 没过多久,只为寻常半步圣境的迟松子,便有些不敌半步圣境巅峰的烈焰城主,但是他却苦苦支撑着。 并抓紧时机回头大喊道:“李兄快走,此贼着实凶狂,非我能制,你快遁走,我拦着他!” 李往矣回道:“我省得,子玉兄安心迎敌便可,不用管我。” 迟松子大急:“你我乃是至交,吾岂能不管?你快快离开,莫再耽搁,要不然咱们两个都得交代在这里!” “好好好,听子玉兄的,我这就离开。” 李往矣回答道,结果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悠然地仰头喝酒。 迟松子看到他这反应,黝黑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异色。 他还待再说,烈焰城主却已经杀过来,只能先全力应战。 但他与烈焰城主之间,终究有些境界差距,烈焰城主坐拥一座大城,乃是西部外围大域的霸主之一,战力非同寻常。 很快白衣秀士迟松子,便左支右拙,难以抵挡。 他看到李往矣仍然坐在那里喝酒,在应付下烈焰城主的一击杀招后,着急大喊道:“李兄,你快走吧,在下真的要抵挡不住了!再不走就迟了!” “好的,我这就走。” 李往矣仍是未动,坐在石屋顶上喝酒。 “李兄,既然你不愿意舍我而去,那便与我联手如何?唯有这样,才有可能抵挡住这烈焰老匹夫!”迟松子改口道。 听到这个建议,李往矣终于有反应了,他站了起来,扫了一眼情况危急的迟松子,又看看神情沉凝,攻势如火的烈焰城主。 “子玉兄,我愿意与你联手,共同抗敌。不过此间还有十几位来自烈焰城的强者,我怕我一出手,他们也会加入战局,到时候你我兄弟,将更加危急。” “倒不如我与你压阵,这样烈焰城那群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免得被我所乘。” “如此,子玉兄只需应付烈焰城主便可,不知子玉兄意下如何?” 如何你个直娘贼! 迟松子暗骂一声,心里面已经将李殢酒祖宗十八代都暗骂了一遍。 只是此时烈焰城主又已经加强了攻势,随手一击,便有焚天异火狂卷,迟松子只能拼命抵挡。 他身上的白色长衫,早已被火苗烧去了许多,连手中折扇,也沾染了一些火星,在各种凶狂烈焰的熏烤下,他的面容更是变得更加黝黑了。 李往矣从他的口型,知道了这位仁兄骂了自己。 不过子玉兄骂的是李殢酒,跟他李往矣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继续悠然喝酒,只偶尔眺望一眼对面观战的烈焰城人马,算是履行自己压阵的职责。 但此时烈焰城主占尽了上风,那十几位烈焰城的强者,实际上根本就不会加入战局,所以他这压阵,压不压都一样。 又过了片刻钟,迟松子已经在烈焰城主面前,苦苦支撑了上百个回合,真快要抵挡不住了。 想要逃跑也不行,已经被烈焰城主锁在了一座天火大阵里,照此下去,最多再有几个回合,就要败亡。 “李兄,迟某实在是要坚持不住了,你快走吧,记得回来给我收拾便可,我乃东部大域飞鸿城早鸣镇黄叶村人士,到时候记得将我的骨灰,带回黄叶村,交予我那贫弱的妻儿。” 迟松子眼见李往矣迟迟不动手,开始交代“遗言”。 李往矣抱拳回道:“请子玉兄放心,李某定当不负所托,待你去后,一定将君之骨灰,带回早鸣镇黄叶村。” 迟松子听到这话,又一阵暗骂。 同时不明白自己戏明明演得挺好的,这青衫刀客是怎么看出来的,愣是站在旁边看戏不下场。 南部大域的人不是说这位人间李殢酒,仗义行侠,有古之游侠的风采吗,怎么会坐看自己被烈焰城主打杀? 李往矣再次将迟松子这神情,看在眼里,忍不住暗笑了起来。 这位白衣秀士,戏确实不错,萍水相逢便来结交。 认识不到半个时辰,遇到了危险,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要拦下强敌,让自己逃生。 怎么看,都是一位忠信仁义的大丈夫。 不愧是烛照洞天的读书人。 只是……有个破绽。 李往矣自南部大域而来,与西部大域的烈焰城素昧平生,无有仇怨,对方突然拦下自己作甚? 自己刚进入仙禁大墟,也没搜寻到什么奇珍异宝。 根本犯不着。 很显然,这位烈焰城主,是冲着白衣秀士迟松子来的。 而迟松子之所以一见面,不等对方说一个字,就杀将过去,明显是为了阻止对方开口,免得露馅。 偏偏还装出一副为了李往矣,奋不顾身的模样。 真当平了落星城的“人间李殢酒”,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啊。 也正是因为知晓李往矣,看出了迟松子的伎俩,所以烈焰城主自始至终,只看了李往矣一眼,没有更多表示。 甚至都懒得开口,任凭迟松子像个伶人戏子一般,自爆其丑。 只要“李殢酒”这位来自人间的青衫刀客不掺和,烈焰城主便不想主动招惹他。 远处观战的十几位烈焰城强者,也是因为得了城主的示意,才一直没有将李往矣这位迟松子的同伴,视作敌人。 到得此时,迟松子也明白他想将李往矣拉下水,帮他抵挡烈焰城主的计谋,已经彻底败露了。 他心里暗恨。 早在进入仙禁大墟之前,他就已经得罪了烈焰城,甚至烈焰城主进入仙禁大墟,一大半是冲着他来的。 刚穿过雷云屏障,来到大墟里面,他就发现了烈焰城的游骑,知道烈焰城主就在附近。 正准备遁走的他,恰好又看见了近来威震整个烛照洞天的“人间李殢酒”,于是他便假意与李往矣交好,相约同行。 好让李往矣,与他一起对抗烈焰城主。 现在,不仅戏白演了,还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心里念头一转,他立即大喊道:“李兄,救命啊!” 随后他不管烈焰城主的狂猛攻击,直接化作了一道白光,穿越天火大阵,冲向李往矣。 “子玉兄莫怕,我这就来助你!” 李往矣爽朗回应,而后立即青衫飘荡,迎了上去。 迟松子大喜。 莫非关键时刻,这位李兄弟还是良心发现,终于要出手相助了? 只是没等迟松子的喜色,浮现在脸上,朝他飞过来的李往矣,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让他一愣。 而就是这一愣,烈焰城主已然赶到,直接布下了一座十重天火大阵,彻底将他裹挟、镇压。 迟松子瞬间明白了,刚刚“李殢酒”也是在跟他演戏,故意迟滞他的。 “竖子害我!” 他心中大怒,却来不及找算李往矣,烈焰城主的攻势已然杀至。 天火大阵中,大战再起。 而李往矣则出现在一株枯木上,再次拿起酒葫芦,一边喝酒,一边看戏。 顷刻之后,战斗结束。 白衣秀士迟松子,再付出几件护身灵宝,又丢下半条命后,化作一条残魂遁走了。 “李殢酒,烈焰老匹夫,我迟某人还会回来的!” 这是把李往矣也一并恨上了。 烈焰城主没有追击,将迟松子丢下的半个身子,用异火燃烧干净后,对李往矣抱拳道:“多谢!” 又丢出一袋兽酒,作为谢礼。 “不用客气,我并不曾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李往矣却收下了这份谢礼,算是结个善缘。 再说了,若是有酒不要,也不符合他的名字。 丢完酒,烈焰城主就带着手下离去了,十分干脆。 李往矣却是有些讶然,看来并不是每个烛照洞天的强者,都想要回归人间,否则这位烈焰城主,当不会对他如此冷淡。 也罢,看了一场戏,又平白得了一袋酒,赚了! 他将兽皮酒囊收起,继续前往仙禁大墟更深处,找寻国色城的下落。 …… 仙禁大墟入口处,春神城庙祝郑迎春,与其他大势力的留守人员各自散开,耐心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忽然有一道白色虚影,快速地从远空飞来。 到得近前,郑迎春等留守强者,才发现这白色虚影,乃是一位年纪不大的白衣少年道士。 这白衣少年道士长得眉清目秀,气质飘然,如同一位少年仙人。 只是此时这位少年仙人,却神色匆忙,有些狼狈。 看了一眼留守入口处的众人,便一头扎进了仙禁大墟之中。 这位白衣少年道士是谁? 年纪轻轻,竟然就已经达到了半步圣境? 这是哪一座雄城,或者哪一位隐世老怪,一直隐藏着的天才嫡传吗? 各方大势力的代表面面相觑,都很是好奇。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位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剑女子。 她踏空而来,无视入口处的诸多强者,追着白衣少年道士,就进入了仙禁大墟之中。 “她胸前绣着一个‘墨’字,这是墨家游侠!” “她来自人间!” 有眼尖的留守强者,一眼就看见了佩剑女子胸前的标志,震惊出声。 “如此说来,那白衣少年道士,也是来自人间?” “除了李殢酒和那大闹赤火城的狸猫妖圣外,又多了这两位,此次到底有多少人间修士,进入了我洞天世界?” 许多强者都不禁神情激动,浮想联翩。 人间修士大举进入烛照洞天,有些人觉得是好事,而有些人,却心里很是不安。 仙禁大墟外,一时间人心浮动。 于是没有人发现,有一个背着包裹,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隐匿身形,悄悄越过他们,潜入了仙禁大墟。 …… 烛照洞天极南之地,南斗禁地。 古镇一隅,苍翠茂盛的老榕树,依旧遮荫出一片净土。 树下的古老水井里,不时能听到庞然巨物,拖拽铁索的声音。 一位精致的纸人少女,坐在水井边上,手拿一根柳枝,百无聊赖地挥动着。 原本背着的古朴长剑,被她随意地丢弃在一旁。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纸人少女有些恹恹的,她想用剑砸几下上古鼋龙,但是井底的上古鼋龙这一日一直很老实。 尽管有拖拽镇压的铁索,却没有试图冲出来,所以她也不好偏白砸她,要不然显得她不讲道理。 虽然与罪孽满身的鼋龙,不用讲什么道理就是了。 她将柳枝拿到近前,正想要不要编第一万三千六百六十六个柳叶花环的时候,老榕树妖忽然从树干中走出来了。 “老榕儿,你咋出来了?不是说这段时间你要养精蓄锐,不轻易化形吗?” 老榕树妖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了北方之地。 “阿鸳,时隔三百五十年,仙禁大墟内的禁忌伟力,又一次退潮了。” 纸人少女有些茫然,不知道老榕儿跟她说这个作什么。 “阿鸳,这次与之前的几次退潮不同,乃是由人间之城坠落其间引起的,从人间来的那几位,应该都会进去。” “烛照洞天即将走上回归之路了啊,你真的不想出去吗?” 纸人少女双手横膝,托着脑袋,静静地望着北方,有些出神。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霸道 人间,北止戈洲,风雪崖。 时序正值初秋,当南梦华洲被秋老虎占据,仍旧酷暑难耐的时候,位于北止戈洲北境的风雪崖上,却迎来了一股寒潮。 继而数十座峰峦山崖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在风雪崖祖师殿所在云崖后山上,有几座朴素却雅致的木屋。 一个身姿小小的小姑娘,趴在一间临崖木屋的窗户边,小脸惆怅地望着远方。 小姑娘约莫五六岁,长得精致可爱,充满灵性,白嫩光洁的额头上,还有一枚纤细的叶子印记。 正是随叶归人北上的小芊君。 因为接收了上一代剑草留下的机缘,她又长大了不少。 她原本体内就蕴藏着万千剑意,此时身上的剑意却还要更加浓郁几分,一不注意收敛,就会有剑意流淌。 来到风雪崖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她很喜欢这里。 不过…… 此时小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披着雪白而暖和的大袄,屋内点着炭火,将她的小脸熏得红彤彤的。 不过她望着窗外飞舞纷扬的雪花,小脸上却尽是惆怅。 “小师叔,你喜欢下雪么?”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小芊君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位俏丽的少女,走进了木屋。 “小璟,你怎么过来了?苏师姐不是让你闭关去吗?” 少女名叫楼璟,乃是风雪崖当代崖主苏南絮的弟子。 听到这问她满脸笑意地回道:“我昨日已经破境啦,师父怕小师叔闷得慌,让我来陪你。” 小芊君摇摇头:“我不用陪的,在这里挺好。” 楼璟却笑道:“那可不行,二师叔下山未归,师父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后山里,所以指派我来。” 见小芊君还欲说话,她赶紧双手合十请求道:“小师叔,请你莫要拒绝,你不让我来,师父指定又得让我去坐雪玉床了,我刚出关,可不想再被关起来。” 小芊君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 “小师叔太好了,嗯嘛!” 少女见小芊君终于同意了,立即扑了上去,抱着在她脸上啃了一下。 小师叔虽然辈分很高、地位尊崇,却是个漂亮可爱软糯可亲的小姑娘,楼璟太喜欢小师叔了。 小芊君却有些嫌弃,将这位活泼大胆的师侄,给推开了。 这位小璟师侄性格跟小师姐差不多,但看起来却比小师姐还要不靠谱。 想起远在寒山书院的小师姐,小芊君脸上又浮现了一抹淡淡的惆怅。 “小师叔,你这是想家了?” 楼璟性子活泼,眼睛却尖,一眼便看出了小芊君的异样。 小芊君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飘舞着的雪花,忧愁地道:“我有点想念夫子、师娘、大师兄他们了。” “现在寒山上,应该是枫叶正红的时候,小师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夫子关在听溪园里练枪。” “二师兄外出游学,也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是还在东蓬莱洲,还是已经去往了东南清嘉洲。” “大师兄去了南梦华洲,与北止戈洲隔着那么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返回。” 小芊君越说越惆怅。 说起来她与大师兄自东华山下分开,其实并没有多久,但她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楼璟感受到小芊君的满身惆怅,搂着她说道:“小师叔,等你吸收完剑草遗泽,那时候二师叔应该也回山了,你就可以下山啦。” “不会太久的。” “到时候你家大师兄,说不定也从南梦华洲返还了。” 尽管与小芊君相处时间尚短,楼璟却知道眼前这位小师叔,与听溪园几位感情十分深厚。 尤其是那位凭借《惊世名录》,一朝名扬天下的大师兄。 说起来,小师叔来到风雪崖之后,还发生了一些趣事。 原本少女楼璟的祖师,也就是上一代风雪崖主,只收了苏南絮、叶归人两位嫡传弟子。 其他的,只有几位不入山门的记名弟子,浪迹在外。 但现在她却多了小芊君这么一位小师叔。 这是确认小芊君,真为剑草一脉,且得到上一代剑草遗泽的认可后,身为崖主的苏南絮代师收徒。 于是在寒山书院听溪园里,排行最末的小芊君,便成了风雪崖地位最特殊的小师叔。 按照排行与惯例,小芊君应该称崖主苏南絮为大师姐,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直不愿意这么叫,而坚持称苏师姐。 只要小芊君愿意入门,苏南絮自然是不在意这么一个称呼的。 叶归人这位引路人,更是不在乎。 少女楼璟却怀疑,或许是跟小师叔那位大师兄有关。 但不管怎样,风雪崖上下对小芊君,都是极为宠爱,此次为了帮她顺利接收上一代剑草的遗泽,拿出各种天地灵物、仙家瑰宝辅助。 苏南絮、叶归人这两位大剑仙,更是亲自为其护道。 等小芊君出关后,叶归人才下山去处理一件要紧之事。 “小璟,你说夫子、师娘,还有大师兄他们,也会想我的吧?” “那当然了,我可是看过不少仙家邸报的记述,你家夫子、师娘,还有李先生,都是最宠你的。他们肯定也盼望小师叔,能早点吸收完剑草传承,早日下山。” “唉,可惜还要好久呀。” 小芊君摆着小手指头,觉着身体里上代剑草遗留之剑意,至少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吸收完毕,稳定下来。 “不会太久的!” 忽然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同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摸在了小芊君的脑袋上。 小芊君仰头看去,却见一身青衣的叶归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木屋里,身上还沾上了不少雪花。 “见过二师叔!” 楼璟赶紧拜见。 小芊君则惊喜道:“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听到大师兄的消息?” …… 烛照洞天。 被小芊君惦记的李往矣,正行走在仙禁大墟之中。 自从白衣秀士迟松子一事了结后,便没有人再找上他了。 仙禁大墟废弃、荒芜了太久,各处断壁残垣、街巷大道上,都长满了杂草。 恰如诗圣之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而不知是大墟存在太久了,还是因为有禁忌伟力,在这荒芜杂草中,竟然让李往矣寻得了不少珍稀灵草。 甚至有两株,堪称半仙草。 半仙草,可炼制半仙丹,一粒便可让人由一境修士,飞升到半步圣人。 若是有三粒,更能让半步圣人,增添一成突破圣境的几率。 十境大宗师,与十一境圣人,乃是仙凡之别。 半步圣人与圣人,看似只差半步,实则却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由此可见,半仙丹之威力。 当然,若是有仙草炼制的仙丹,将更加稀罕,离圣境、仙人更近。 只是仙丹药方早已遗失,自上古之乱后,人间已无人能够炼制出仙丹,半仙丹便是顶点。 李往矣收好两株半仙草,不由得看向了仙禁大墟深处。 在这外围之地,便有半仙草,那仙禁大墟深处,或许藏着真正的仙草? 只是先后得到了句芒春神,和神庙庙祝郑迎春的叮嘱,他不敢贸然进入仙禁大墟深处。 眼下还是以找寻国色城为第一。 仙禁大墟这禁地内,仿佛没有暮夜,李往矣已经进来好几个时辰了,一直未见天色变黑。 李往矣正施展【大易天机术】推演这其中的道理,忽然有一大片黑影,朝他飞了过来。 “嘎——” 那黑影发出了一声尖叫,却是一只翼展十余丈长的黑色魔枭。 这头魔枭,气焰凶煞,至少为十境。 张开大口极速而来,竟是想要将李往矣一口吞了。 李往矣长刀出鞘,刷的一下,就将这魔枭给斩成了两半。 而魔枭坠落时,肚子里掉落了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虽然已有些血肉模糊,但李往矣仍隐约能够看出来,乃是刚刚进入仙禁大墟的野修。 李往矣朝着魔枭飞来的地方走过去,看到其巢穴之中,仍有十几具尸体,一个个都死得极惨烈。 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亡了这么多人。 看来这仙禁大墟之中,远比想象中的危险。 正想着,李往矣突然发现魔枭的巢穴中,有一块沾了血的玉简。 他将玉简拾起,擦干上面的血迹,再投入一缕神识,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份藏宝图。 而宝藏的地点,正在这仙禁大墟外围某处。 李往矣想了想,立即朝宝藏地点飞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来到了一座崩毁的石塔前。 宝藏的埋藏地,就在石塔下面。 不过等李往矣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聚拢了数十个人。 李往矣扫了一眼,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冒险进入仙禁大墟的野修、游侠,只有一两个人来自某座外域大城。 他们正在清理崩毁的石塔,准备挖出个地道,深入地下。 很显然,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也知道了宝藏的存在。 李往矣刚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是李殢酒李大侠?”其中一个身材瘦弱的老者问道。 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也都惊疑中带着敬畏。 人间李殢酒的名声,似乎已经传遍了整个烛照洞天。 “是某,你们这是作甚?”李往矣故意问道。 听到这话,这几十个野修、游侠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还是由刚刚那个瘦弱老者回道:“我们从一些玉简得知,这石塔之下或有机缘。” “哦?是么?” “不敢欺骗李大侠,的确如此,我等不敢有瞒。”另外一个人回道。 其他一些人听到这两人的回答,却有些着急,显然他们并不想如实相告。 “张野老,马虎,你们就这么说出来了,万一这姓李的想要独吞怎么办?” “就是,为什么不编个理由,将他骗过去?万一他看上了这宝藏,那我们岂不是白干了?” “你知道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就是不说,他也能看得出来。你莫非是想要将他当做傻子吗?这位姓李的,可不是个好脾气。落星城那夜,我亲眼看见,一言不合他就将落星城的禁卫大统领斩杀了,后来又斩落了落星城主,你们有谁比得过宗奉龙?” 被称作张野老的瘦弱老人传音叱道,来自落星城的他,看到李往矣,就像是看到了一尊魔神。 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欺瞒之念。 相反,知道李往矣后续处理落星城的态度后,他相信李往矣不是个专横的人,希望能用这番坦白,换得一份好感。 李往矣吃肉,他们能喝点汤。 李往矣将他们的神识传音,都听在耳朵里。 知道瘦弱老人张野老的想法了,他微笑道:“既然你们坦然相告,那我李某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石塔之下的这份机缘,我们共同分享。” “一起下去,谁得到的就是谁的。” “不过,我看里面应该会有一些阵法、机关,我于此道不通,需要你们先行处理,如何?” 听到李往矣不独占,所有野修、游侠都大喜,连连点头。 “自然要的,小可出身东部大域鲁班城,懂得一些机关秘术,我愿意打头阵!” “我懂得一些奇门遁甲,也愿意打头阵,为李大侠排除一切阻碍!” “我虽不懂阵法与机关之术,但是我天生灵识敏锐,能够提前发现许多危险,我也愿意打头阵!” 几乎每个野修、游侠,都懂得一些旁门左道,甚至是靠这些本领吃饭的,是以都想第一个下去。 李往矣自然是不阻拦,让张野老负责安排。 很快一众野修、游侠便行动起来了。 有李往矣在侧,他们似乎反而更加安心了一些,不再怕寻常的危险。 顷刻之后,一条通往石塔之下的地道,便被挖掘出来了,遇到了一扇青铜巨门。 野修游侠们十分兴奋,这石塔之下果然有玄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一支军容整齐的队伍,正快速开过来。 “这座石塔乃是我七杀城相中之物,其他无关人员,快快闪避,否则杀无赦!” 话音刚落,刷刷刷便有一阵诡异弩箭飞来,想要将离得近的一些人射杀。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天字血杀王 杀无神的脸色很不好看,出发仙禁大墟之前,身为城主的父亲明明说了,此次第一禁区之行,由他带队。 顶多派一长辈,在仙禁大墟外作为接应。 没想到却有一位叔祖,暗中跟进了禁区,为他护道。 然而此刻他又没法多说什么,因为事实证明那位“人间李殢酒”,虽为十境,战力却远胜于他。 如果叔祖没有出现,今天他有可能折损于此。 只是,叔祖一来,却证明了那青衫刀客的话,自己不但不敌,甚至连让对方出刀都做不到。 没有折损,却被折辱了。 场中却没有人注意他的表情,都被那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 很快杀无神身边,便多了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 这位老人面容很是平和,仿佛街头巷尾随时可见的有些老头儿,但是他那隐隐露出来的气势,却让身后的血杀军,都俯首致敬。 连杀无神也低头见礼道:“三叔祖!” 高大老人对杀无神点点头,而后看向一袭青衫的李往矣。 “真是人间天骄,我家无神不仅境界不如你,连这份风采也是大为不如。” 从高大老头刚出现的时候,李往矣就一直打量着对方。 毫无疑问,这是一尊伪圣。 仙禁大墟中的禁忌伟力虽然已经消退了,身为圣人的七大雄城之主,仍是不敢轻易涉足这足以戮仙灭圣的第一禁地。 各大雄城最高只会派伪圣前来。 但尽管如此,一尊伪圣足以压服七大雄城之外的其他势力,而雄城之间,有伪圣坐镇,寻常也可确保无忧。 所以,杀无神背后的护道人,为一尊伪圣,李往矣一点儿也不意外。 听到对方的话,他笑纳了:“多谢老先生,前辈可是七杀城三大天字血杀王中的杀龙图?” 据铁血城少主铁铮,和春神城送与的相关书籍、秘谍记载,七杀城上上代出现了四位惊才绝艳的传人,被誉为天生的杀手。 后来其中一位,在竞争中胜出,证道成圣,成为了新一代的七杀城主。 其余三位,则最终都成为了伪圣,被誉为三大天字血杀王。 出发仙禁大墟之前,春神庙庙祝郑迎春,盘点烛照洞天诸多隐世老怪的时候,曾特意提及过。 若是三大天字血杀王同时出现,就是其他六大雄城之主,也有陨落的风险。 好在其他六大雄城,底蕴也都十分深厚,七杀城不敢轻易对其他雄城出手,否则如今的烛照洞天,是否能七星闪耀,犹未可知。 杀无神称眼前这位高大老人,为三叔祖,不出意外的话,他便应该是三大天字血杀王中,排行第三的杀龙图。 果然。 听到李往矣的询问,高大老人颔首道:“不错,正是老夫。” “三大天地血杀王,凶名扬于整个烛照洞天,轻易不现身,一现身便会伴随着血雨腥风,看来七杀城对于这仙禁大墟,有志在必得之物啊。” 李往矣微笑调侃,虽然知晓对方的名号,却很淡定,并无多少畏惧。 杀龙图看他这反应,脸上却浮现了一抹异色。 整个烛照洞天年轻一辈,哪怕是其他五大雄城的少主,见到他也无法做到这么平静。 春神城一神擎天,没有少主,但春神庙的庙祝郑迎春,对上他们三大天字血杀王,同样不敢大意。 眼前这位来自人间的青衫刀客,气度、风采,着实不一般。 是真有倚仗,还是因出身人间大天地,便轻视洞天群雄? 如此想着,他却淡然回道:“想来阁下进入这仙禁大墟,也不是来闲逛的,是有目的。” “那是自然。” 李往矣洒然回答,大冥天刀已经被他别回腰间,面对一尊几可与圣人争锋的伪圣,自然不能如对杀无神那般随意。 “那敢问阁下来这仙禁大墟,或者前来烛照洞天,所为何事?” “事无不可对人言,晚辈为跨界的人间之城而来,不知前辈可知道它的去处?” “众人皆说它飞入了禁地之中,至于究竟落于何处,老夫却是不知。” 两人闲谈,不像是剑拔弩张的双方,而更像是萍水相逢,颇为投缘的一老一少。 杀无神在边上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就算是他这位七杀城未来的主人,在身为天字血杀王的三叔祖面前,也必须尊敬恭顺。 而对面的青衫刀客,却与三叔祖谈笑风生,一点惧意也没有。 此人到底有什么倚仗? 区区十境刀客,莫非还以为可以与身为伪圣的三叔祖平起平坐? 李往矣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也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却仍没有改变,拱手致谢道:“多谢前辈告知,不知七杀城又是为何而来?” 杀龙图微微摇头,没有开口。 李往矣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那今日之事,前辈以为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这问的不仅仅是他和杀无神之间的冲突、恩怨,还有石塔下的机缘。 石塔之下,野修游侠们挖出的地道尽头,有一扇青铜大门,门内很有可能存在某种机缘。 能留在仙禁大墟里的机缘,自是不会简单。 听到李往矣的话,杀龙图眼神微凝,旋即一股霸道而凶煞的威势,如同海啸狂涛一般,奔涌向李往矣。 李往矣剑眉一挑。 只见他未有任何动作,只青衫微荡,在凶煞威势狂袭而来的瞬间,却仿佛飞天而去,飘然于上,丝毫未受凶煞威势影响。 而不管是在杀无神眼里,还是杀龙图眼里,那青衫刀客,却仍立于原地。 “这……” 杀无神惊诧出声。 杀龙图也是眉头微皱,此等景象,让他想到了传说中的几种大神通。 而那些神通,不管哪一种,都是人间的不朽秘术。 他有些怀疑,眼前这位青衫刀客,如此年轻,是否真的掌握有某一种绝世秘术。 “老前辈好凶的威势,把我吓了一跳。”李往矣故作惊讶地说道。 这话让杀无神有些恼怒。 这厮明明没有任何影响,偏偏说此话语,明显是故意恶心人的。 同时他也有些心惊,这厮竟然丝毫不惧伪圣威势影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换了他,断然无法这般从容。 而看上去,对方只为十境,比起他这位半步圣境,都还差了一些。 杀龙图却并不在意他的话语,见威势恫吓不成,他便收了。 “多谢老前辈心善,你若是再继续释放圣人威势,我就要坚持不住了。” 这竖子还来! 杀无神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只是三叔公在侧,没有他说话的份。 他恨恨地瞪着李往矣。 腰间的弯刀杀气狂涌,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刀劈了对面那货。 这便是他命中注定的方外大敌吗? 境界不高,这不要脸的本事,却着实不小而可恨。 李往矣当然不是为了气杀无神的,一个都不配让他出刀的人,他都懒得多关注一眼。 他是看看能不能激怒杀龙图这位天字血杀王。 怒了的伪圣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明明境界更高,却一直冷静而沉着,这样的存在,很难让人找到破绽。 然而,他失望了。 杀龙图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也懒得理会他这小儿之语。 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今日之事,该怎么处置?” 李往矣看看他,又瞟瞟杀无神,十分傲然道:“这石塔下的机缘,是我先发现的,自然该归我。” “另外,伱这位少城主小侄孙,将我召集来的野修游侠都射杀了,没死的也吓走了,害我没了苦力。” “因此,要么让你身后的血杀军留下当苦力,要么做出赔偿。” “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听到这番话,杀龙图还没反应,杀无神先开口了:“住嘴!我三叔祖在此,你竟还想要石塔下的机缘?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想让血杀军给你当苦力,或者要我七杀城做出赔偿,更是胆大包天。” “你且去问问,整个烛照洞天,算上其他六大雄城,有敢如此要求我七杀城的吗?” 李往矣淡然道:“我又不是烛照洞天的,在下来自人间,所以我便不觉得这些要求,有什么过分的。” “呵!” 杀无神直接冷笑。 杀龙图也是淡淡地道:“你若有这个本事,就算是让老夫亲自给你当苦力,也不过分,就怕你只有口舌之利,而无傍身之能。” “是么?老先生是要不允?” “不允又如何?” “那晚辈就要向前辈讨教一番了。” 说着李往矣慢慢抽出了大冥天刀,一副真要跟杀龙图打一场的架势。 杀无神看到他这番动作,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区区十境刀客,居然敢挑衅——不,是恫吓一位经年伪圣? 这伪圣还是以战力和杀力著称的天字血杀王。 就算其他六大雄城之主,在没有突破仙凡天堑,成为圣人之前,也不敢这么做,这货是被三叔祖方才的威势吓傻了,所以才会有如此荒唐之举么? 身后的一众血杀军,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石塔前的青衫刀客。 若是有城主的命令,他们敢向其他六位雄城之主出刀,但寻常时候,身为死士的他们,都不会这般找死。 然而,作为被挑衅之人的杀龙图,看着李往矣拔刀指着自己,却是眉头紧缩,脸上没有愠色,只有沉凝。 “老前辈,你堂堂伪圣,不会不敢接受我一位十境刀客的挑战吧?这未免有失伪圣身份,更堕了你七杀城的颜面。” “李氏后生,你是有什么凭仗吗?” “并无,我孑然一身入烛照,所凭借的不过是手中长刀与胸中意气罢了。” “三叔祖,让我出手吧,拼了性命不要,我也定要让这厮,知道七杀城不可辱,烛照洞天不可辱!” “闭嘴!” 杀龙图喝止杀无神,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既然一心想要挑战老夫,那老夫自然会成全你。” “不过,不是现在,老夫还需防备着贪狼城与破军城等诸城的几位老朋友,不可泄了气机。” “是以,七日之后,你若仍有此心,老夫单手接下,并保证无论胜败,都留你一条性命。” 杀无神神情阴郁,没想到三叔祖到底接下了这李氏狗贼的挑战,却把时间挪到了七日之后。 不管后面再怎么拿话找补,也是他们七杀城落了下乘。 李往矣同样有些意外。 号称天字血杀王的杀龙图,居然真的不敢接他的挑战? 这实在是不像七杀城的作风啊。 数千年以来,在烛照洞天中,七杀城怕过谁来? 杀龙图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侄孙,和李往矣的异样神情,追问道:“如何?” 李往矣收刀回道:“既然老前辈这么说了,那我自然只能应下。” “只是这苦力与赔偿,怎么说?” 杀无神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这厮竟然还计较这事?莫非真想让血杀军给他当苦力不成? 杀龙图却淡然道:“七日后你若是胜了我,自然一切都好说;不胜,也自是休谈。” 李往矣有些失望说道:“行,那就这么着吧,我要入地宫探查机缘了,诸位好走不送。” 杀龙图立即转身离去。 杀无神愤恨地瞪了李往矣一眼,带着血杀军跟上。 走出几里地后,见那李氏恶贼不可能窥见,他上前几步,躬身询问道:“三叔祖,我不理解!” “不理解我为何会惧怕一个十境刀客?” “是!在孙儿看来,三叔祖只需要动一下手指头,便能轻易将其打杀。” “如果真能做到,我自然不会放过,我七杀城何时与人退让过?” “那三叔祖为何……” 杀龙图转身,看着石塔的方向,幽幽地道:“因为做不到。” “嗯?” “我方才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如果出手,很有可能会死在那李殢酒的刀下?” “死?孩儿不解,还请三叔祖明示!” 杀无神大为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我确实有那种预感,当李氏小子抽刀指来的时候,那种死亡的预感更加强烈。我暗中用【七杀伐天术】推演过,不知预感何来,却进一步验证了这种征兆。” 杀无神无言。 “我并不惧死亡,只是我若死在这里,那你必将无法活着离开禁区,是以情况不明之下,我只能先退走。” (本章完) 第三十章天外生灵 李往矣望着七杀城众人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古怪。 在刚刚他真的想试试,看拼上所有底蕴,能不能斩杀一位伪圣。 结果杀龙图不给他机会。 堂堂天字血杀王,居然这么谨慎,是他没有料到的。 也罢,他与七杀城也不过是偶然相遇,彼此之间并无多少恩怨,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而冒险。 七杀城退去,石塔之下的机缘,归属于他了。 确定七杀城人马彻底远去后,他在残破石塔周围布下了一个遮掩的阵法,免得在探索青铜巨门后的地宫时,被其他人惊扰。 做完这一切,他便步入了地道之中,很快便来到青铜巨门的面前。 这扇青铜巨门一看就在地底尘封了漫长岁月,斑驳的青铜锈痕,几乎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它是一扇两半对开的形制,有点像人间王侯将相的府邸大门,不过门面上并没有铜铆或者祥云,而是描绘着玄奥的道纹。 李往矣对上面的道纹很是陌生,不仅从来没有见过,甚至连接近的都没有,风格大别于人间的各大道宫、仙宗。 不过一想这仙禁大墟,乃是来自天外之地,这情况却又合乎道理。 如此陌生而神秘的道纹,李往矣自然不会放过,他再次施展【天人感应】大神通,以天地为画纸,以灵力为笔,将它描摹下来,以备研究。 在描摹的过程中,让李往矣有一种立即推开青铜巨门,进入地宫的冲动。 不过最终他还是按捺了下来,冷静地完成了临摹。 而后拿出了得自魔枭巢穴的那枚玉简,这玉简既是一份藏宝图,也是一枚钥匙,他催动灵力注入玉简,而后将其插入门缝处的空隙处。 “嗡”的一声,闭合了无数岁月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最终露出了一个漆黑而幽邃的洞穴。 按照玉简上的介绍,这洞穴深处,便是地宫所在。 藏宝图中的机缘,就在地宫之中。 李往矣以浩然之气,幻化出一缕明火,送入了洞穴之中。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见这确实是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通道。 李往矣又施展出了一道辟邪之术,一道防御之术,与先前的明火并驾齐驱,共同探路。 随后他才跨过青铜巨门,去往地宫。 …… 就在他走进地道之时,在石塔三里外的某处荒废院落里,一个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先看了一眼七杀城人马离去的方向,再看向石塔处。 如果李往矣没有跨过青铜巨门,便能发现这鬼鬼祟祟的身影,乃是妙龄少女苏锦绣。 她凭借隐匿神通,偷偷摸摸入了仙禁大墟,此时竟出现在这里。 “三大天字血杀王之一现身了,居然没有和李殢酒打起来,也是奇怪。” “看样子还是杀龙图主动退走的?” “这还是我认识的七杀城,是我认识的天字血杀王么?” 苏锦绣小声嘀咕着,圆圆的脸颊上,透着一股不可思议。 “没能看成热闹啊……” 少女很是遗憾。 随后她又双瞳泛起异彩,紧紧地盯着石塔处,竟是能看穿李往矣布下的遮掩阵法。 “这石塔之下的机缘肯定不一般,要不然也不会流落出这么多的藏宝玉简来,可惜刚才没打起来,没法浑水摸鱼呀。” 回想了一下“李殢酒”大闹落星城那晚的表现,感觉自己不是对手,这让少女再次心生遗憾。 她也得到了一枚玉简,很想入地宫一探,但是却得罪不起李往矣。 “算了,不可贸然挑战那位,还是得使用‘驱虎吞狼’之计。” 最终少女有了决定,再次瞟了一眼石塔下的地道,转身离去。 …… 李往矣沿着幽邃通道,一路向地底深处走去。 约莫行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李往矣终于来到了幽邃通道的尽头,结果又被一座石门拦住了去路。 石门之上,也篆刻着相似的神秘道纹。 两座门,两幅道纹拦路,地宫中藏着的机缘,显然不一般。 李往矣再次先描摹门上的道纹,再用玉简当钥匙。 结果这次玉简并没能将石门打开,不过他却得到了一丝明悟,需要用两幅道纹合在一起,融会贯通,修炼成一道秘术,才能打开石门。 否则不管是用玉简,还是使用蛮力,或者是其他术法,地宫都会坍塌,里面的机缘也会随之毁坏。 没办法,李往矣只好将描摹出来的两幅道纹,都展现在面前,而后设法将其融合,找出隐藏在其中的秘术。 换了别人,或许还得重新返回青铜巨门处,临摹那副道纹。 就算两幅道纹都摆在面前,也很难下手。 但是对于读过万卷书,研习过不少道纹、符箓、阵法的李往矣来说,却不是大问题。 很快他便凭借人间道纹真解,成功将两扇门上的道纹融合,并找出了隐藏的开门秘术。 这道秘术,名曰【大开合洞玄术】。 除了作开门之用外,也是一道攻伐之术,一旦修至大成,威力堪比人间一些大神通。 不过开眼前石门,只需入门便可。 片刻之后,李往矣便将【大开合洞玄术】,修炼至小成,秘术奇光一扫,尘封的石门便打开了。 石门之内,便是地宫。 如此繁琐而精巧的保护,让李往矣对地宫中隐藏的机缘,多了许多期待。 他再次催动照明、辟邪、防御三种术法,走入地宫。 地宫规模不小,由一个宽敞的大厅,和几间石室构成。 一眼望去,可见大厅最高处,有一张石床,床上坐着一道已然化作幽蓝枯骨的身影。 这身影长着两个头,八条手臂,三条腿。 加上幽蓝的枯骨,这显然不是人间生灵。 这也验证了,仙禁大墟乃是来自天外不知处。 天外生灵最中间的腿断裂了,只剩下半截,其余两条腿则盘坐着,八只手也各捏法诀,如人间修士打坐一般。 它的两个头颅,倒是与人类相近,都是圆形的,只是五官大异,不伦不类。 不过此时两个头颅也化作骷髅,眼眶、嘴巴、鼻子都空荡荡的。 从石床周边留下的残缺道痕来看,这个天外生灵生前,境界极高,就算不是圣人,也不会比杀龙图这尊伪圣差。 如此强大的一位存在,很难想象它坐化了多久,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石床前,写着几行混乱的线条,应该是某种文字。 李往矣第一次见,但因融会贯通了门上两幅神秘道纹之故,他竟一眼便读懂了这些文字的含义。 “拜我者,乃有缘人,得机缘。” “跪我者,乃吾徒弟,得传承。” “葬我者,乃吾挚友,大道加身。” 三行字,三个选择,不同的选择,将得到不同的馈赠。 机缘、传承、大道加身。 从这上面的意思来看,后面选择得到的馈赠,显然要大于前面。 但凡修行之人,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大道么? 李往矣想了想,却并没有拜,也没有跪,更没有葬。 而是转身离开,先去查看一下几间石室。 结果这几间石室,都很空荡,只在其中一间里面,发现了少量陌生而蕴含圣境力量的奇异晶石。 不过这些晶石数量太少,里面蕴藏的圣境力量又十分微弱,很难汲取,只能用来参研。 对于登过大道天梯,窥见过圣境风光的李往矣来说,这些奇异晶石不值一提。 天外生灵口中的机缘、传承、大道加身,显然被它藏起来了,不在石室中。 李往矣开启【儒门望气术】,又施展【大易天机术】,结果能未能寻见。 这么看来,只能回到天外生灵的尸骸面前,选择或拜、或跪、或葬。 李往矣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先选择拜,再选择跪,最后再将其安葬,又当如何?三分机缘应该都会出现吧?”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李往矣给甩掉了。 身为儒门弟子,当富贵不能淫,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所以最终他选择将这尊天外生灵安葬。 “不论你来自何方,又坐化于何时,竟然相逢,便是有缘。” “我不忍你幽骨曝于暗室,因而将你埋葬,让你落土为安,魂兮归去!” 如此说着,李往矣微微拱手,便施展一道浩然清风,将天外生灵的骸骨卷起,准备在石床下挖个洞,将其葬下。 然而就在浩然清风刚将天外生灵的骸骨卷起之时,骸骨之中突然掠起一缕幽蓝暗芒,顺着清风,射向李往矣。 李往矣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其没入了胸口之中。 下一瞬,他便晕倒过去了。 而晕倒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便是你说的‘大道加身’?” …… 苏锦绣离开荒废院落之后,一路向东而行,没多久便看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只见在一处类似斗兽场的地方,有十几个人,正在仔细寻觅什么。 这些人的胸前,都佩戴着七大雄城之一贪狼城的族徽。 苏锦绣隐藏身形,以神识传音,对其中一个人说道:“宗少城主,你的灭家大仇人,此刻正在一处石塔之下。” “那石塔下有一座地宫,藏有机缘,亦埋藏巨大杀机。” “你那仇人,陷于地宫之中,你若是想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听到她传音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 正是当初在仙禁大墟之外,对李往矣投去满怀恶意一瞥的那位。 他的身份,正如李往矣猜想的那般,乃是隐姓埋名的落星城大少爷宗子龙。 李往矣不认识他,只能猜测,他这伪装,却瞒不了在落星城生活了好多年的苏锦绣。 骤然听到神识传音,宗子龙身体一震,眼睛里充满戒备。 “你不信?此刻那位‘人间李殢酒’,正在西南八十里外,你若是此时赶去,他应该还来不及脱困。” 见他没有回应,苏锦绣再次传音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与那李殢酒有仇?” 宗子龙终于暗中质问了。 苏锦绣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容,回道:“落星城故人。” 故人? 宗子龙微微皱眉,他不觉得哪一位落星城故人,会这么藏头不露尾地跟自己说话。 但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乃是来自于落星城,认识他这位宗家大少爷,也知道宗氏一族被李殢酒所灭。 他想了想却回道:“我并没有想过报仇。” 苏锦绣直接揭穿:“你是怕被贪狼城众人发现你的身份,没了庇护吧?不用担心,你大可以将这情况告诉给贪狼首领。” “让皇甫婆婆亲自带队过去。” “那地宫里蕴藏的机缘,足以让皇甫婆婆心动,到时候也算是你立了一功。” “而为夺机缘,皇甫婆婆必然会对李殢酒下手,立功加报仇,一箭双雕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宗子龙听罢,目光变得明亮了几分。 有点心动了。 他为十境巅峰,以他现在的实力,短时间内是无法找那位“人间李殢酒”报仇的,毕竟连他身为半步圣境巅峰的父亲,都死在了李殢酒的刀下。 这也是在仙禁大墟入口处,明知仇人就在近前,他却只能看一眼的原因。 而若是真能请得动贪狼城此次带队的皇甫婆婆,那就不一样了。 皇甫婆婆乃是伪圣,圣人不出,几近无敌。 这样的存在,要对付一位十境刀客,哪怕是来自人间大天地的十境刀客,当也不在话下。 “我如何信你?” “这个简单,那石塔地宫之事,许多野修游侠都知晓,你随便抓一个问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宗子龙信了。 但他还是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苏锦绣回道:“我可不是帮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嗯?” “那姓李的太讨厌了,来自人间又怎么样?得罪了姑奶奶我,照样让他有来无还!” 说完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苏锦绣就不再言语了,静静地等着看好戏。 顷刻之后,宗子龙果然如她预想的那般,去找了此处带队的贪狼战队首领。 不一会儿,皇甫婆婆就出现了。 苏锦绣全力催动怀中隐匿秘宝,免得被发现。 十几息后,皇甫婆婆渡空向西南而去。 宗子龙等贪狼城之属跟上。 苏锦绣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又一个蠢货 地宫大厅里。 李往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而在他的命海之中,却多了一道双头八臂三足,五官古怪不似人类的魂影。 这道魂影透着幽蓝之色,与地宫石床上的那副古怪骸骨相同。 很显然,这道奇异魂影,正是属于石床上的那尊天外生灵。 原本以为坐化了不知多少岁月,结果暗藏下了一缕残魂,并趁李往矣收敛他骸骨之际,化作一缕幽芒,没入了李往矣的命海之中。 此刻天外生灵的魂影脸上,露出了一道明显的笑容。 此刻的它伸展着自己的八条手臂,又晃动着两个脑袋,迈动着三条怪腿,很是愉快地活动着自己的“身子骨”。 它化作残魂后,躲在骸骨中一动不动,已经太久了。 现在进入一位人间修士的命海之中,它终于“活了”过来。 所以它要先伸个懒腰。 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坐着一道美丽的女子魂影,正以看白痴的模样看着它。 天外生灵的残魂,刚一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道人间女修残影,但是却并不在乎。 在仙禁大域坠落烛照洞天之后,他见过不少闯入禁区的人类修士,这些人不管境界高低,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之前因为残魂太过虚弱,它只能待在地宫之中。 而现在,有了当下的这具身躯,它就可以离开仙禁大墟,到时候整个烛照洞天,都将是它的血食猎场。 花非花看着这古怪魂影的自大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同时心里暗骂了一声:“又一个蠢货!” “你在骂我?” 天外生灵感受到了花非花的神念波动,停下了伸懒腰的动作,回头问道。 双方语言虽然不通,但是神念法则却是相同的,因此能够读懂彼此的神念,并以此交流。 人间强者去到天外之地,若是遇到其他大天地之人,便是如此交流。 就像洄游的太虚老龟,虽然不曾说话,却能靠神念与威势,让随同洄游之人,懂得它的意思。 花非花虽然曾遭受大劫,失去了肉身,但是见识却十分广博,一眼便认出了这双头八臂三腿的古怪魂影,并非人间妖魔,而是来自天外异域。 听到对方的神念传音,她懒得理会,继续抄写自己的书籍。 之前不愿意被束缚在这命海小天地里,更不想被那个可恶的青衫书生,强迫着抄写文章,变得跟个七八岁蒙童一般。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抄写下来,她发现每多抄完一卷书籍,她身上的杀念戾气,就会减弱一分。 同时魂体也会变凝实、强大一分。 或许不用多久,在抄完某一卷书之后,她就可以魂体“出窍”,自行离开这命海牢笼,以阴神之身,神游天下。 到时便再也不会被青衫书生束缚,重获自由。 如此一减一增之下,虽然她不想感谢强迫她做事的李往矣,但是却必须承认抄书的益处。 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不用李往矣监督,她就自行抄书。 现在她也不想为一个蠢货,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这人间女子,境界颇为不俗,不过在本座面前,却仍是如蝼蚁一般,你可愿臣服于我?我可助伱恢复肉身,并赐你大神通,让你称雄整个人间!” 天外生灵见花非花不理会它,主动开口道。 一个头颅说话,另一个头颅高仰着,似乎在等花非花向它臣服,磕头纳拜,匍匐在它面前。 花非花撇了一下嘴,继续抄书。 “怎么,你觉得本座无有这个资格?”天外生灵见她这个反应,不由问道,“吾虽然没有去过人间,但是从数千年来,进入仙禁大墟的人类修士神识里,却知道人间最强者莫过于圣人。” “就算那位被称作至圣的老夫子,在我眼里,也未必高得过我的一只手。而整个人间大天地,能与至圣相争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你若拜我,并不辱没,吾赐你无上仙途!” 见连至圣先师都不放在眼里,花非花有些恼怒了,毕竟她这段时间以来,抄了不少儒家经典。 虽然连半个儒家弟子都算不上,但是对于至圣先师这位万世师表,还是很尊重的。 于是她回道:“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何还死了?” “这……” 天外生灵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过很快它便整理好了思绪,回道:“这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劫,但本座境界高远,神通无敌,更是有天泽福缘傍身,因而虽然历劫,却并不会寂灭。” “今日便是本座否极泰来之时,有了这尊无垢无暇,堪称人间仙姿的肉身,本座很快便会重回巅峰。” “届时不止是仙禁大墟外小小的烛照洞天,便是整个人间,都将匍匐在本座的麾下。” 花非花很是鄙夷。 这头天外生灵还真能吹,真是蛤蟆坐井,不知道天高地厚。 “怎么,你不信?” 花非花不堪其扰,放下手中毛笔道:“你还是早点求我,教你人间的九洲雅言与书法吧,这样抄起书来,能快一点。” “不对,你或许连抄书的机会都没有。” “抄书?这是什么意思?本座为何要抄书?”天外生灵很是不解。 它自然知道所谓抄书,便是花非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但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学。 花非花看了它一眼,淡淡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外生灵两脸狐疑,四只眼睛一起盯着花非花,想从她的神情、姿态,弄清楚她这话到底是何意。 忽然,它其中一个大脑里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了。 “你不是主动进入这命海,而是被拘禁在这里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并没有被我的浩瀚魂力震散神魂,他还活着?” 花非花目光讥诮地看着它,似乎在说你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一点嘛,两个脑子并没有都白长。 “那他此刻藏在哪里?本座明明看见在我没入他体内的那一刻,他的神魂便已被击溃,消散了??!” 话音刚落,空荡的命海天地里,凭空出现了一尊古朴而神秘的大印。 “嗡”的一下,天外生灵的魂影,便被镇压了。 尔后一道青衫身影,出现在大印的上方。 花非花看着趴在地上,难以动弹半分的天外生灵,忍不住摇了摇头。 同时又心有戚戚焉,想起了一段不太好的往事。 她骂这天外生灵为“又一个蠢货”。 而上一个蠢货,正是她自己。 她当时在东浒城外,危难之际,一头扎进这青衫书生的身体里,想要占据命海,逆转局势。 结果被【万象更新印】毫不留情地镇压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便又有另一个蠢货自投罗网。 李往矣的命海,简直是天地间最危险的地方,就算是去冲击一位圣人的命海,也好过闯李往矣的。 因此,对于【万象更新印】下方趴着的天外生灵,她一点儿也不同情,只想嘲弄,顺便嘲笑一下当初的自己。 “你不应该提醒它的,我还想它主动多暴露出一些东西呢。” 李往矣从【万象更新印】飘下,埋怨花非花。 花非花也不想理这位黑心书生,继续抄自己的书。 李往矣拾起几卷刚刚抄就的书稿,发现花非花的字写得比以前要好多了,嗯,态度也端正了许多。 书稿上都没有一处涂改、乱写的地方。 “孺子可教也,不需太久,你身上的杀念戾气,应该就能够散去了。”李往矣夸赞道。 对于有进步的“学生”,该夸还是要夸的。 花非花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中的毛笔却不禁拿得更正了,一笔一划也写的更加端正。 李往矣洒然一笑,转身走向被镇压的天外生灵。 “你不过是烛照洞天修士口中的十境,不,只是九境,为什么没死?你的神魂为何还保留完好,没有一丝损伤?” 【万象更新印】刚松开一些,天外生灵便忍不住大喊起来,两眼不敢置信。 李往矣蹲在它面前,微笑道:“你用散发出去的那些藏宝图玉简,两扇门上的道纹,以及两幅道纹融合成的【大开合洞玄术】,设下陷阱,让人以为你这么大费周章,是真的要留下传承。” “没想到吧,我将计就计,给你来了一个请君入瓮。” “你什么意思?你一开始便知道这是陷阱?故意让我上当,进入你这命海之中?”天外生灵惊愕道。 “不错。不过也不能说一开始便知道,刚进入地宫之中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想将传承留下,顺便让人安葬你,直到后来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才知道这一切是一个陷阱。” “什么细节?” 李往矣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桃花酿后,才悠然回道:“石床周围留下的那些残缺道痕。” “嗯?” 天外生灵不太懂。 李往矣便解释道:“那些道痕混乱而暴烈,乃是由两股不同力量碰撞在一起留下的。” “其中一股力量,充满了毁灭气息,却又暗含烛照洞天的天地法则余韵,应该是来自于洞天小世界的天劫。” “而另外一股力量,在抵挡这些烛照天劫,其神通法则,却与大异于人间与烛照洞天,很明显是来自于你这位天外来客。” “结合起来也就是说,这些残缺道痕,是勉力抵挡烛照天劫时留下的。” 天外生灵两个脸庞同时变得深沉,道:“这又能代表什么?” 李往矣笑道:“烛照洞天的天地法则,不容你这位天外异客,要降下天劫将你轰灭,而你又不愿意赴死,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留下传承和机缘,给予烛照洞天的后来人?” “更不用说那第三个选择——大道加身,这更不可能,你都要被烛照洞天的大道法则磨灭了,你还能有什么大道赋予别人?” 天外生灵沉默,它没想到眼前这位青衫书生竟然如此聪慧,凭借一些正常来说,不怎么会被人注意的些许道痕,便推断出了一切。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青衫书生身怀惊世异宝,竟能于命海之中将其镇压。 要知道它生前的境界,比起人间大天地的那些圣人来说,只强不弱,就是人间的至强者,也很难将它镇压。 若非它跟随仙禁大墟一同坠落,状态无比虚弱,甚至连烛照洞天的天地法则,也不能将它怎样。 “小小庶子,你倒是演得一番好戏!”它含恨说道。 李往矣拱手回道:“多谢夸奖,小生会继续努力。” 天外生灵四眼冰冷地瞪着他,现在已然明白了,这青衫刀客——不对,他当时还扮做一位青衫刀客——在地宫中的一切都是演的。 什么“不忍你曝骨于暗室……让你入土为安,魂兮归去”,什么昏倒前大喊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大道加身’?”,都特么是假的! 为的就是引它主动进入他的命海,好被神秘古印镇压。 “你猜对了,如果不让你引进这命海,还真不好将你镇压。”李往矣看出它的愤恨,笑着说道。 命海乃是李往矣的内天地,一切皆被他掌控,换了在地宫中,就算他第一时间召唤出【万象更新印】,也很难将对方镇压。 毕竟这尊天外生灵的境界,要远超于他。 “你将我镇压于此,不只是为了避险破局吧?” 天外生灵很快便平静下来,瞪视着李往矣。 “不错,我很好奇你和仙禁大墟,到底来自何方。”李往矣坦然回道。 “哼,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丝消息!” 天外生灵现在恨不得一口将李往矣给吞了,无论如何,它也不会向它眼里蝼蚁一般的存在,吐露任何东西。 “这样不好吧,在这命海里,我是主,你是客,都说客随主便。阁下若是不愿意配合,让小生很难办啊。” “哼,有本事你就将我镇杀,否则不用多久,我便能掀翻一切,吞噬你的神魂,彻底占据你的身躯!” 天外生灵目露凶光,不但不妥协,反而威胁起来。 “如此不友善?此非与东道主的相处之道呀。” 李往矣叹息着看向旁边的花非花。 花非花没有任何表示,安静看戏。 “这可如何是好呢?不要逼小生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认主 作为一个读书人,李往矣自认为对于黎民百姓、贫苦大众,还是十分友善,保有热忱的。 但是对于邪魔外道,则不算什么好人,该拘禁的拘禁,该打杀的打杀。 要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 这也是符合他一直遵循的至圣先师的教导——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所以,对于被【万象更新印】镇压的天外生灵来说,情况确实不妙。 尤其是它对李往矣这方命海的主人,态度还那么恶劣的前提下,那就更加不妙了。 “你可真的不要逼我啊。” “呵,有什么能耐你尽管招呼,本座要是皱一下眉,就是你们人间大天地里的败犬!” “连败犬这种贬低的话语都知晓,看来伱对我们人间,了解得很深啊。那我想知道你是从何而来,仙禁大墟因何而落,不过分吧?” 李往矣笑着询问,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省点劲,让对方主动配合。 他隐隐有一种想法,仙禁大墟的来历,关乎着很重要的事情,此间要害,不仅仅局限于烛照洞天。 或许与人间未来的那场天地浩劫有关。 难得抓到了一个与仙禁大墟一同而来的天外异客,必须知道点什么,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天外生灵却是不说话了,两张嘴巴同时闭上,两双眼睛充满鄙夷地看着李往矣,似乎多说一个字,都算它输。 “花夫人,你觉得该怎么办?”李往矣向花非花求救。 听到“花夫人”这个称呼,花非花脸色一黑,恼怒地瞪向李往矣。 她虽然是活跃于八百年前的大神通者,算年岁已经不知多大了,可是她此刻的容颜,仍保持着二十余岁的美丽风姿。 就算往老里算,也不到三十岁。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孑然一身,未曾有过道侣,哪来的“夫人”称呼? 这不是侮辱她? 李往矣看到她这反应,愣了一下,随即摊手解释道:“我总不能叫你花姑娘吧,毕竟你可是八百年前的大人物,或者你希望我叫你花奶奶?” 花非花直接啐道:“滚!” “额,开个玩笑,花夫人莫怒。这货不配合,你觉得该怎么办?要不然给你留着当个书童,跟着你一起抄书?”李往矣赶紧转移话题。 花非花毕竟是见过各种风雨的人,没再抓着一个称呼斤斤计较。 她看了一眼【万象更新印】下趴着的天外生灵,回道:“你要是有本事让它抄书,我愿意帮你监督它。” 李往矣于是看向天外生灵,问道:“怎么样?我放你出来,你就跟着这位美丽的夫人,一起抄书如何?” “反正你也认得人间雅言,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何况你还有八只手,抄书的速度当远胜于人间的书生。” 天外生灵冷然道:“你直接杀了我吧。” 就算是在原先的天地里,它也从来没有抄过书,堂堂境界超然的大神通者,它怎么可能行三岁孩童之事? 另外,它之所以各种囔囔着求死,是因为在它看来,李往矣杀不死它。 连烛照洞天的天劫,都没能磨灭它的本源,它不觉得一个九境的人间儒生,能够做到。 虽然背上镇压着的神秘大印,很不一般。 “既然你这么不配合,那我只能成全你了,或许我能直接从你的神识海中,获取到想要的东西?” 李往矣嘀咕着,直接动手了。 他心念一动,【万象更新印】立即暴涨几分,将天外生灵彻底镇压住,莫说魂体,连神念、意识,都近乎停滞了。 天外生灵大骇:“不——这印,这印有问题!怎么可能直接进入我的神识海?诸天万界不可能有此之物!!!” 这一刻,天外生灵终于慌了。 它想要催动所有的魂力,冲出【万象更新印】的镇压,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 李往矣在确认对方被彻底镇住,神识海之门打开后,便施展【大摘星术】,摘取天外生灵的神识与记忆。 他没选择直接进入天外生灵的神识海,免得也如对方一般,出现某种意外,陷于神识海之中。 “你想要强取本座的神识与记忆?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轰! 伴随天外生灵的一声呐喊,它的神识海连同整个魂体,都爆炸开来,化作了纯粹魂力,很快归于虚无,被万象更新印吸收。 哪怕李往矣及时催动了【万象更新印】,仍是没能阻止。 这天外生灵作为异域的大神通者,有一些有别于人间的神通、秘术,它想死,除非是云暮色或者阿笑那种无敌存在,否则任凭是圣人,也无有办法。 “这位天外异客,还真是骄傲啊,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仙禁大墟,以及它祖地大世界的秘密。”李往矣有些感慨。 好在他施展了【大摘星术】,虽然对方第一时间选择了自爆,仍摘取到了一些记忆。 他旋即汲取这些记忆,不一会儿后,神色有些莫名。 “如何,可知道它来自何方?”花非花问道。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等天外来客,有些好奇。 李往矣摇了摇头:“没有,只有一些模糊的信息,不过其中好像有一个字,换成人间雅言,是‘碧落’的意思。” “碧落?难道是传说中的碧落天?它莫非来自碧落大天地?” “不,它不可能来自碧落天。” “为什么这么说?” 花非花不太理解。 她并没有参加过“洄游之旅”,自从被拘禁在这命海里后,李往矣也不曾跟她提起过,因而她并不知道李往矣去过一遭碧落天。 李往矣当时跟随太虚老龟洄游时,站在碧落天虚空上,曾长久俯瞰碧落天地,更受过碧落天本源的洗炼。 如果这天外生灵,真是来自碧落天,那从刚进入命海的时候,李往矣就能凭借它身上散发的本源气息,察觉出来。 只是这个事情,暂时不好说与花非花听。 见他不回答,花非花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耐心等待着。 李往矣却是继续琢磨摘取到的残缺记忆与信息。 很快,他眼前一亮,喃喃地道:“另外一个字符,与‘碧落’十分相似,释读之后,换成人间雅言,好像是‘大赤天’之意。” 花非花及时接话道:“大赤天?这是与碧落天并列的,上古传说中的三十三重天之一?” 李往矣颔首:“是的。” “这么说,它是来自大赤天?” “应该是,它跟随仙禁大墟坠落烛照洞天,难道大赤天也与碧落天一般,被某种力量给毁灭了?” “你说什么?碧落天被毁灭了?” 花非花十分惊讶。 据她所知,碧落天乃是一个比人间还要繁盛强大许多的大天地,甚至在有些传说里,它堪比仙界。 这样一座大天地,怎么可能覆灭? 李往矣却是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被谁毁灭的?” 花非花仍是有些不敢置信,身为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她八百年前曾有一个念想,在境界更上一层楼后,便离开人间,去往天外闯荡类似碧落天这样的异域大天地。 现在这个念想,被生生地打断了。 当然,就算碧落天没有被毁灭,她现在也去不了,但不妨碍她留着这么一份憧憬。 李往矣瞟了她一眼,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碧落天毁灭之事,事关重大,此刻还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要不然“洄游之旅”进行过那么多次,早就让整个人间知道了。 他还在揣度关于大赤天之事,如果这天外生灵与仙禁大墟,真的来自于大赤天,而且大赤天真的如碧落天一般,被毁灭了。 那这件事就太可怕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够毁灭如此强大繁盛的大天地? 这两座大天地的毁灭,是同一股力量么? 或者是因为某些相同的因素? 上古传说中的三十三重天,除碧落天与大赤天外,还有哪些被毁灭了? 人间大天地,是否也会步它们的后尘? 这每一个问题,都足以震撼到人间所有绝巅之上的无敌存在。 东华山神主云暮色,那么看中自己这个促成天地封正这事,戒备未来可能到来的天地浩劫,是否因为这背后之事 阿笑与太虚剑仙萧逸,联手杀入大阴间,是否也是因为这一点? 血刀皇,还有其他三尊来自后世的黑手,跨越岁月长河而来,是站在另一个阵营? 甚至三教祖师、百家诸子,许久不现人间,去向隐秘,是否也是数座强盛大天地,覆灭之事? 一想到这些,李往矣头就有些大。 平常不去想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此时仔细一思量,真是极度恐怖。 “你想到了什么?” 花非花看他脸色不断变化,忍不住问道。 “人间有大事要发生啊。” “什么大事?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李往矣摇头:“不能。” 花非花撇嘴,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巴掌拍死她。 可惜现在是她身陷囹圄,成为整日抄书的阶下囚。 “阿笑说过,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顶着。算了,先不想这些事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天命九境,顶多假扮一下十境刀客,人间浩劫真要降临了,也轮不到我去筹算。” 李往矣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等出了仙禁大墟,或者返回人间后,倒是应该第一时间,将大赤天疑似覆灭之事,告诉给神主娘娘、九洲阁主,还有书院。” 人间大天地有九大洲之广,每个大洲都有那么的圣人、剑仙、武神、刀皇,还有三教祖师、百家诸子等,就算真有灭世浩劫来临,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只要及时将消息传回去就好,其他的由大人物们去筹谋。 花非花听到他提及“神主娘娘”、“九洲阁主”,脸色变了变。 九洲阁主自不用说,整个人间,尤其是北止戈洲,能被称为“神主娘娘”的,只有那一位。 她没想到眼前这青衫书生,居然与这么多绝巅之上的巨擘有关系。 不过更让她心头凛然的,却是阿笑。 那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耍刀汉子,当初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此事李往矣甚至都不知道。 “你现在是来到了烛照洞天?不在北止戈洲?”她没话找话到,想将那个邋遢汉子从脑海里甩掉。 李往矣点点头:“不错,受人之托,来这里办点事。” 花非花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李往矣却道:“大赤天覆灭之事太大,现在暂时顾不上,不过我觉得有一件事,倒是可以与你说一说。” “什么事?”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花非花神情惊疑地看着李往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至于想不想离开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 “是这样的,我刚刚从天外生灵神识海摘取的记忆里,除了与碧落、大赤天相关的信息外,还有一片淬体秘术。”李往矣解释道。 “修习此篇秘术后,可以将天外生灵留下的那副骸骨,改造淬炼为人类之骨,应该可以给你用。” “你现在不是只有残魂之体吗,有了这副骸骨,你就能长久地出现在人间了,不用怕会被阳间法则抹杀。” 花非花脸色露出一缕喜色,不过很快又敛去了。 “会有这等好事?或者说你愿意放我出去?”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那就是成为我的仆人,视我为主。” “那不可能,我宁愿死!” 李往矣看着她这决绝的态度,却笑着道:“话不用说得这么满嘛,你一开始不也是拒绝抄书的么,现在书不是抄写得挺好?” “说起来,如果不是看你态度有所改正,这段时间未有我监督,也一直好好抄书,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毕竟你身上的杀孽戾气太重,让你出去,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再造杀戮。我不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花非花脸色微冷地看着他。 不过却也反驳不了。 如果之前放她离开,别的不说,她肯定想与面前这人不死不休。 如果杀不了他,就得杀些别的人,来解解气。 至于现在,她觉得也未必需要杀人,才能放松。 “你先想想,要不要接受这个条件。” “不用想了,我接受。” “嗯?”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阿笑的后手 李往矣有些意外,没想到花非花这么快就接受了。 不过一想也可以理解。 接受认他为主,可以出去。 不接受,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抄书,换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这么选择。 “不过,我曾经毕竟是一个堪比圣人的大神通者,不可能永远做你的奴仆。”花非花突然强调道。 并漏了一点自己的底。 在以前,她每次被羞辱气不过的时候,都会说她八百年前如何如何,境界有多高,却从来不会说到底高到了哪一境。 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根脚,免得被李往矣彻底拿捏。 现在虽然也没有具体言明,但一句“堪比圣人的大神通者”,却表明了许多。 以儒门为代表的诸子百家,都称呼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为圣人。 而在这之外,道门称道君,佛门称佛陀,剑修称剑仙,武夫称武神,刀客称刀皇等等。 既是堪比圣人,那花非花显然不是出身诸子百家,而是别有根脚,难怪没有多少学问,一开始连字都写不好。 李往矣在心里嘀咕一声,开口道:“那就以百年为期,百年之后,我放你离……” “不可能!为奴百年,吾宁死!” 话音未落,花非花就拒绝了。 同时羞愤地瞪着李往矣。 作为一位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虽然现在境界不存,肉身崩毁,但自有大神通者的尊严在。 答应做人奴仆,已是迫不得已之事,让她伺候他人一百年,她真不如直接羽化兵解。 李往矣回道:“既然觉得一百年太久了,那就五十年吧。” “那也不可能,最多一年,我好歹也是与你家书院山长,站在同等高峰的大神通者,让我跟随你五十年,想也不要想。” “一年?那跟没这事,有什么区别?对于你我这等修行者来说,寻常闭次关,就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就一年的时间,我还不如把你命魂封印了,随便丢到哪个臭水沟里去薰一年呢。” “那就三年,我最多只能接受三年,不成的话,我只能拒绝。” “三年跟一年,也差不了多少,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十年。以十年为期,十年之后,我还你自由。你若不同意,那就继续留在这里抄书,等什么时候你身上的罪孽戾气彻底化去,或者哪天我心情好了,再放你离开。” 花非花目光幽亮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一片坦然,并耐心等待。 在进入命海之时,他已经恢复了本尊模样,一袭青衫在身,手捧抄写好的书稿,端的是闲散清逸,满是读书人风范。 花非花很难断定是这副闲散清逸的读书人风范,还是刚刚讨价还价时的黑心儒生嘴脸,才是李往矣的真实面目。 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她思忖了半天,最终点头道:“好,就十年,你说话算话?” 李往矣温煦一笑:“当然算话。这又不是空口白话之事,需要立下【大道契约】的,这道契不仅对你有约束,对我也一样。” 花非花神情复杂。 【大道契约】乃是以双方的大道根基与前途为根本,请天地法则见证的特殊契约,堪比【神灵心誓】。 一旦立下,谁都无法违背,否则将道心崩坏、道基碎裂,甚至引来天地法则的反噬、绞杀。 一旦真的与眼前的青衫书生订了这一契约,那就回不了头了,必须在他身边当足十年的奴仆。 但她其实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而且,对于一位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来说,十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只要能忍下变身奴仆羞耻,很快就将过去。 到时候,她就彻底自由了。 “你准备道契吧。” “你能想得通,如此甚好,【大道契约】早就准备好了。” 李往矣随手一招,面前就浮现出了一副古朴的【大道契约】,并注入了自己的一缕命魂。 花非花仔细阅读着【大道契约】里的文字,又检查几番构成契约的道纹与法则,确认没有暗藏黑手后,也分出了一缕命魂,投入其中。 两人的命魂与【大道契约】里的道纹法则产生共鸣,这份道契就成了。 “恭喜花夫人,十年之后你就无所束缚!”李往矣满脸笑道。 花非花看到他这副嘴脸,很想冷哼一声,但最终却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见过公子!” “花夫人太过客气了,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天地人间将任我们闯荡。” 花非花双眸低垂,进入了婢女的角色。 李往矣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右手一弹,便将得自天外生灵的那篇淬体秘术,交给了花非花。 “习练这篇秘术后,你就可以离开这命海小天地,回归人间。” 花非花也不忸怩,立即参悟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修炼成了,立即化作一缕幽光,飞出了李往矣的命海。 来到地宫之后,她立即投入石床上,天外生灵留下的那副古怪骸骨中。 伴随着一阵奇异光芒闪耀,天外生灵双头八臂三足的骸骨,站了起来,并最终由其最精华的部分,组成了一副完整的人类骸骨。 其余部分则脱落在地。 “这尊天外生灵,不愧是敢藐视人间圣人的异域大神通者,这副新组建的骸骨,堪比圣骨,不知花夫人感觉如何?” 李往矣感慨后好奇问道。 当所有奇异光芒消失后,完整而美艳的花非花,出现在李往矣的面前。 她的神魂与这副圣级新骸骨融合后,她已经“重生”了。 感受了一番新的躯体后,她回道:“感觉还不错,多谢公子!” “那就好,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你才能彻底熟悉这副新的躯体,不过比起你之前的残魂来,已然是要好多了,不知夫人现在恢复了几成实力?” 花非花吐出两个字:“伪圣。” 没说到底几成,却说了当前的境界,却让李往矣眉头一喜,真不愧是曾经堪比圣人的大神通者啊。 随便找副骸骨附上,就成为了半步圣境之上的伪圣。 假以时日,或许还能回归为真正的圣人。 到时候,他就将有一位圣人级的随从,连先生都不能轻易“打压”他了。 就是现在,有了身为伪圣的她,也足以让他在仙禁大墟,乃至整个烛照洞天横行。 然而,没等李往矣高兴多久,便看到花非花正目光异样地盯着自己。 “额,你这眼神,你不会是想要对我动手吧?” 花非花确实有这个想法。 她当初在东浒城外,被寄生的曾伏虎强行逼出体外后,状态极惨,太过孱弱,以至于对付几只八九境的小蚂蚁,都得拼命。 最终脑袋发昏,自投罗网闯进了眼前这青衫书生的命海中,沦为了阶下囚。 而此刻拥有了新的“身躯”后,恢复到伪圣境界的她,随便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压死只有九境的李往矣。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只徘徊了十几息,就被她抛掉了。 他们已经订了【大道契约】,眼前这个可恶的青衫书生,已然是她的主人,身为奴仆,在【大道契约】的束缚下,无法背主。 更重要的是,刚刚那个念头刚起,脑海里就泛起了一片阴影,继而想起了一道身影。 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她仍然能清晰地记得,某日当那个邋遢汉子进入李往矣的命海天地,准备借走【万象更新印】时,发生的事情。 那天,那个看起来几年没洗澡的邋遢汉子,突然出现在李往矣的命海小天地里,当看到她在那里的时候,很是惊讶。 很快那个邋遢汉子,便看明白了缘由,笑嘻嘻地对她说道:“我就说了那个小子适合读书,你看,现在自己境界不高,教导起人来,却有模有样。” “不错不错,你这书抄得甚好,比我当年开蒙时候写的字,强多了。” “跟着李小矣好好混,有前途!” 花非花骤然遇到这么一个人,也是很惊讶,以为又有一个倒霉蛋,被那奸猾的青衫书生,给拘禁进来了。 听完这番话,才知道想错了。 两人关系很是密切。 她怨恨李往矣,自然对这邋遢汉子也没好脸色。 只是刚要讥讽几声,却看到那邋遢汉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机,境界似乎比天还要高。 这让她心头大震。 作为八百年前堪比圣人的大神通者,她自认为在九洲大地,已经是一方巨擘,足以傲视世间,也就是时运不济,才会陨落,最终沦落至此。 而邋遢汉子展现的气机,却让她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大恐怖。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简直让她这位大神通者,在他面前,都仿佛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 别说是化作残魂的她,就是八百年前她最强盛之时,若是遇上眼前这人,也只有匍匐叩拜的余地。 “你怎么了?” 邋遢汉子露出一口大黄牙问道,如此人物自然只有阿笑。 听到这话,花非花瞬间清醒过来,心中的震撼却仍是未消,光是一缕气机,就能够夺去她的心神,这让她更加惊惧了。 “你……是谁?” “哦,你不认识我呀?我叫阿笑,是北止戈洲的一个小小刀客。” 刀客? 花非花想骂人。 天底下有这么强大的刀客吗? 你是刀客,那你让九大洲的各种无敌刀皇、绝世刀皇怎么自处? 花非花按捺住心中的惧意与幽怨,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她活跃于八百年前,那时候连阿笑的曾祖爷爷的爷爷都还没有出生,所以并不知道在她陨落许多年后,世间出现了一位不是刀皇的天下第一刀客。 “不认识啊,没关系,现在认识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花非花。” “花非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我说花姑……花夫人,相逢便是有缘,既然在这见着了,那我就多嘴赠你几句话吧。” “阿笑先生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叮嘱,既然李小矣让你在这里抄书,那你便好好抄,此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花非花不愿意接受,也只能点点头。 “如果哪一天,李小矣决定让你离开了,你最好也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勿要有非分之想,否则后果会不太好。” 花非花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他将我拘禁在此,逼我抄书,我还要感谢他?” 阿笑咧嘴笑道:“那是自然,要不然就你这一身杀念戾气,不抄书,出去后,就算无心作恶,也会控制不住大开杀戒,屠戮无辜的。” “李小矣是为了你好。” 花非花轻哼一声,仍然接受不了这个说辞。 阿笑却耐着性子道:“阿笑我是好言相赠,还请花夫人记在心里,否则一旦对李小矣起歹念,那真是像一些话本里说的,上天入地无人能救得了你。” “我不是在恐吓你,现在就有一些歹人,要对李往矣和小芊君下手,一会儿下场时真的有点惨。” 就在这时,命海之外,突然流泻进了些许气息,身为大神通者的花非花,瞬间感觉到那些气息,竟是不比眼前这位邋遢汉子弱多少,且带着岁月长河的恐怖余韵。 那来自岁月长河的余韵,十分微弱,但微微一荡,就差点让她魂飞魄散,残魂不存。 “这是……”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想对李小矣和小芊君下手的黑手,怎么样,真没哄骗你吧?” 花非花木然地点头。 刚刚若非阿笑挥衣庇护,她此刻已然彻底消散了。 “好了,我得走了,我是来借【万象更新印】的,不能在这里久待,要不然那些歹人就以为能赢我阿笑。” 刚说完,邋遢汉子就嗖的一下腾空而去,一同离去的还有原本悬浮在命海小天地上空的【万象更新印】。 而只是阿笑携印离去带起的罡风,就让花非花跌坐到了地上,差点又崩散了,运转了半晌的根本玄功,才稳住魂体。 比起之前来,却仍是虚弱了许多。 就在她身心刚定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传来了那邋遢汉子熟悉的声音:“对了,我现身命海之事,你记得别跟李小矣说,要不然他容易多想,尾巴翘到天上去。”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伪圣大战 阿笑带着【万象更新印】离去了,并在古朴大印回归命海小天地的时候,没有再现。 但花非花却有一种感觉,这个邋遢汉子并没有远去。 如果她敢对李往矣出手,他便会出现。 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但经历了命身大劫,沦落了八百年的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她微微躬身回道:“公子说笑了,我既已答应与你为婢十年,便不会反悔,再说有【大道契约】在,就算我有心,也不可能对你下手。” 李往矣温煦笑道:“如此便好。此地已然只剩几许枯骨,无有任何东西,咱们出去吧。” “谨遵公子吩咐。” 随后变作主仆的两人,便离开了地宫,返回地面。 出了地道后,李往矣想到这头天外生灵,送了花非花一副身体,又送了自己一道【大开合洞玄术】,一拂长袖将洞口掩埋,让其安息。 刚做完这些,花非花突然传音道:“有一群人过来了。” 李往矣立即施展变化术,再次化作青衫刀客李殢酒。 看到他这副打扮,花非花莫名地又想起了自称刀客的阿笑,不过很快便敛去了这抹异样情绪。 不一会儿,花非花口中的那一群人便过来了,领头的是一位鹤发童颜,手持拐杖,身着紫袍的老婆婆。 正是得到消息赶来的贪狼城人马。 看到石塔之下,明显刚掩埋上的地道入口,皇甫婆婆知道自己来晚了,于是目光粲亮地看着塔下的两人。 李往矣和花非花,也看向贪狼城一行人。 不用问,也知道对方的来意。 “皇甫婆婆,不知道你领着一群人过来,是要作甚?”李往矣问道。 “你是‘人间李殢酒’?” 皇甫婆婆反问道,当初在仙禁大墟入口,双方远远地打了一个照面,却不熟。 “是我,晚辈见过婆婆。” “石塔的机缘,已经被你得了?” 李往矣摇头:“石塔下并无机缘,相反是一个陷阱,乃是禁区内怨灵,想要附体重生设下的,晚辈差点就陷在里面了。” 听到这话,皇甫婆婆眉头微皱。 她身后的贪狼城战队众人,却明显不信。 “婆婆如果不信,可自行进去看看。”李往矣指了指刚被掩埋上的地道入口,坦然说道。 说完他满脸微笑地看向贪狼城队伍。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他仍然一眼看到了,眼神中带着恨意的,隐藏在战队中的落星城大少爷沙子龙。 这位宗家大少爷,终究是按捺不住,找上来了。 皇甫婆婆却不知道队伍中,隐藏着这么一个角色,一挥手,身后立即奔出一支小队,冲向地道入口。 李往矣带着花非花让开。 不一会儿后,探查小队便从地道出来了,队长凑到皇甫婆婆耳边密语一番。 而后皇甫婆婆开口道:“不知李大侠是得了机缘、传承,还是大道福泽?” 李往矣双手拢袖,很是懒散地说道:“我都说了,并不曾得到机缘,而是那怨灵设下的陷阱,婆婆如何就不信呢?” “既是陷阱,那你为何又要将这入口掩埋上?” “我这个心善,见不得坟冢敞露,被野犬恶兽打扰。” 皇甫婆婆冷哼一声,这仙禁大墟内,哪来的野犬恶兽?有也是噬人的凶兽、妖魔。 李往矣越是这么说,她便越是不相信。 李往矣看到她这反应,脸上却再次浮现了笑容,道:“看来说实话并没有用,还是要打一架的。” “听说七大雄城雄踞中央之地数千年,一直都是烛照洞天中的最强力量,统治着整个小世界,从来无人胆敢挑战。” “我自人间而来,倒是想看看,七大雄城中的贪狼城,到底有多可怕。” 皇甫婆婆看了一眼李往矣,最终目光落在了边上的花非花身上。 实际上从一开始,她的注意力便在花非花身上,这位看着年轻美艳的女子,却让她有一种看不出深浅的感觉。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乃是境界在她之上的圣人。 二是对方与她一样,也是一尊伪圣。 烛照洞天只有七尊圣人,七大雄城不灭,这烛照洞天不会有新的圣人。 而若是从人间来的,必会被七位雄城之主和他们这样的伪圣感知,就像那尊猫猫国师一样。 所以眼前这位,也只能是一位伪圣。 来自人间的伪圣。 “老身我也想看看,人间的伪圣,是否能敌得过我这个老太婆。” “人间大天地,是否真的胜过烛照洞天。” 皇甫婆婆带着一丝傲然开口,既然遇上了人间同境界之人,不管李往矣有没有从石塔之下得到机缘,都会有一战。 而后她的目光,便彻底锁定了花非花,无视李往矣这位“十境”刀客。 贪狼城的其他人,包括沙子龙都立即后退。 李往矣看了花非花一眼,也青衫一飘,跟上贪狼城队伍,一起退到八百丈外的一处小土坡上,一副共同看戏的模样。 贪狼城首领却目光古怪地看着他。 你跟咱们贪狼城很熟吗,竟凑在一块? 就不怕我们突然对你下手? 咱们眼下可是敌对双方,而且我们贪狼城向来不留后手。 李往矣却仿佛没看见他这眼神,继续双手拢袖地蹲在小土坡上,满脸期待,静等伪圣大战开启。 见他这样,贪狼城战队首领对左右副手传音示意:“好好盯着他,有任何异动,直接斩杀!” “是,统领!” 这两位副手,都是十境巅峰的强者,更有他这位半步圣境在,收拾一个十境刀客,不是什么问题。 李往矣掏了掏耳朵,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神识传音,继续看戏。 站在贪狼城战队边缘的沙子龙,看着前边的青衫身影,却有些跃跃欲试,手中的战刀,更是杀意狂涌,几乎要冲出刀鞘。 不过最终,他却忍耐了下来。 …… 残缺石塔之下,只剩下皇甫婆婆与花非花两人。 皇甫婆婆说道:“我叫皇甫丹云,是贪狼城当代城主的姑奶奶,在三百年前乃是整个烛照洞天最强大、最杰出的青年天骄之一,甚至远比我的兄长还要出色。” “后来,因为恪守祖训,我将成圣的机会,让给了我的兄长和侄孙。” “虽然没有证道成圣,但老婆子我自认为一身战力,不弱于任何圣人,七大雄城之主,也无人敢轻视我。” “现在,我要证明烛照洞天的伪圣,将胜过人间伪圣,池塘之鱼,亦可化龙!” 花非花却只回了四个字:“太多废话。” 旋即她身影一飘,一掌打向了皇甫婆婆。 皇甫婆婆右手握着拐杖,往前一推,与花非花打出的掌碰撞在一起。 “轰!” 伴随狂暴掌罡、杖影的爆发,方圆百丈之内的一切顿时化作了齑粉,出现了一个大坑。 唯有残破的石塔,或因内蕴禁区伟力,不受影响。 尘土飞扬之中,两位女子伪圣快速激战起来,双方皆身影如电,于空中不断交错闪击。 一个鹤发如狂,手中拐杖爆发狂猛威能,每次出击或者施展最强杀招,或者爆发伪圣法则,每一式皆足以打杀寻常伪圣。 而另外一位则身影飘忽如鬼魅,未使任何法宝兵器,一双纤纤玉手化作恐怖的杀器,横拍竖抓,轻点猛按,皆是杀招。 两人激战在一块,使得虚空不断震颤,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撕裂、洞穿,那爆现的圣境法则交汇在一起,威势碰撞间激荡八方,逼得八百丈外的贪狼城人马,连连后退。 除半步圣境的战队首领外,其余人等后退的时候心中一片惊惧,根本无法直视,深恐多看一眼,眼睛便会被伪圣威能散发的光芒刺瞎。 李往矣跟着他们一起后退,同时暗赞道:“不愧是伪圣大战,此等威势非巅峰半步圣境可比,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堪比圣人。” “她们与真正的圣人相比,只差了那一个大道圣印。” “真比战力,未必便会弱了。” 贪狼城战队首领听了这番话,看向李往矣的眼神,更加古怪。 这货跑这边来,真的是来看戏的? 并没有什么阴谋? 另外,他明明孤身进的仙禁大墟,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位,能与太上长老匹敌的强大伪圣? 莫非是得自石塔之下的地宫? 惊疑之中,贪狼战队首领心里又泛起一丝杀意,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对这位“人间李殢酒”下手。 斩了他,或许能让太上长老不战自胜。 不过一想到交手之前,皇甫婆婆说的那番话,贪狼城战队首领又甩掉了这个念头。 太上长老是以烛照洞天的伪圣身份,与那位疑似来自人间的女子伪圣,争一个强弱。 这非是出于恩怨,而是一种大道之争。 他不可插手,否则是祸非福,将惹恼皇甫婆婆。 李往矣瞥了一眼这个贪狼城首领,嘴角勾起了一抹暗笑,而后继续看向石塔上空的大战。 忽然,他感应到仙禁大墟之内,有几道强大的气息,正从四面快速靠近。 身为半步圣境的贪狼战队首领,也察觉到了,脸色微变道:“不好,是其他几大雄城的伪圣!” 这让他神情有些凝重。 中央之地七大雄城,除春神城外,在对付外域势力的时候同气连枝,如同一体,但是彼此之间,却一直勾心斗角,甚至多有攻伐之举。 这几位来自其他雄城的伪圣,此时赶来,不知道是善是歹,或许会让局势走向不可知的境地。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拦一拦的时候,身边的李往矣突然大袖一挥,竟布下了一座隔绝大阵,以残破石塔为中心,将方圆五里之地都隐藏了起来。 那几道快速靠近的伪圣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你……” “不用惊讶,我略懂一点阵法之道。狼大统领,我帮了你家太上长老这么大一忙,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下?” 李往矣笑眯眯地看着贪狼城首领。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一家人整整齐齐 看到“李殢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贪狼战队首领史铎,心里很是腻歪。 他从未想过,单刀挑了南部大域落星城的人间刀客,竟会是这种货。 自来熟、厚脸皮,还带着几分混不吝,这怎么也不像一位人间来的强者,更像是贪狼城下属城镇里的市井泼皮。 “你隔绝了此间气息,怎是帮了我们太上长老的忙,不也帮你那女……下属,挡住了未知强敌么?”史铎沉声回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从人间来的,作为人间贵客,就算是孤身一人,你们七大雄城也得对我客客气气的,更何况如今我身边还多了一位伪圣境界的女仆,整个烛照洞天就更只能对我以礼相待了,就像春神君待我一般。” 说到这里,李往矣顿了一下,揶揄地道:“你们贪狼城就不一样了,听说因为你们那位贪狼少主,这几年已经与好几座雄城都闹得不怎么愉快,若是那几位伪圣抵达,你说会站在哪一边?” 史铎瞟了他一眼,道:“七大雄城共同矗立在中央之地数千年,彼此之间闹点纠葛,也是常有的事,并不会因此而大起争斗。” “而你,身为外来之人,反而是所有雄城的目标,正如那座横空的国色城一般。” 李往矣悠然道:“是么,可我听说你们那位少城主,为了突破下一个境界,差点以采花术,强占了武曲城的小公主的清白;后来又潜入文曲城的【文曲秘境】,差点窃了那部【文曲天书】?” “这两件事,可都触犯了武曲、文曲两大雄城的逆鳞,你们家那头小狼之所以还活着,是被贪狼城主逮得快,拎回家去了,至今都还没有给两大雄城交代。” “而你们贪狼城与七杀城、破军城之间的恩怨纠葛,就不用我叙述了。” 史铎听了不由皱眉。 正如李往矣所说,近年来贪狼城与七大雄城中的武曲、文曲、七杀、破军都数起纷争。 进入仙禁大墟前,又约定了在禁地里面,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若是这几家的伪圣到来,确实有可能先对他们家出手。 不过,太上长老皇甫婆婆自有凭仗,不会怕就是了。 转念一想,眼前这位青衫刀客不知从何处知道这么多,像是有意针对他们贪狼城,若是他从中挑拨,又一并出手,倒是不好应对。 于是他冷然问道:“你想要什么报答?” “很简单,听说你们贪狼城这一代,除了那位惹是生非的少主外,还有一位天生仙灵、蕙质兰心的大公主,可否与我引见一番?你看我也是长得玉树临风、一身正气,配上大公主也是绰绰有……” “滚!” 李往矣话没说完,就被史铎打断了。 李往矣满是叹息地道:“拒绝了我,真是你们贪狼城的损失,你不知道我在人间九大洲,可都是享有盛名的,被人称作玉面小郎君。错过了我,你们家大公主……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换个条件。” 见史铎这位贪狼城外军大统领,快要拔刀砍来,李往矣赶紧改口。 “那这样吧,听说你们贪狼城秘库中,有一截来自上古天狼妖皇的尾骨,可否借我一观?据说这截妖皇尾骨遍布妖纹,你们贪狼城没能解开,而我饱读诗书,定能助你们……” “锵——” 史铎连同身后的贪狼战队,同时战刀出鞘,杀气腾腾地瞪着李往矣。 不是想打大公主的主意,就是打上古天狼妖皇尾骨的主意,这可都是贪狼城的逆鳞。 身为贪狼城部众,他们现在只想每人一刀,将面前的青衫刀客,斩成千万段。 不过李往矣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不等他们战刀扬起,就快速摆手认怂道:“罢了罢了,既然大公主与天狼妖皇尾骨都不许,那再换一个条件。” 往战队末端的宗子龙一指:“把他给我!” 贪狼城首领史铎一愣,不明白“李殢酒”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 宗子龙却瞬间脸色大变,往后退了几步。 史铎见状,左手掐指一算,神情冰冷地看着宗子龙,道:“你是南部大域落星城的大少爷宗子龙,并非宗星野?” 宗星野正是宗子龙此时的化名。 看到史铎盯视着自己,宗子龙立即跪下,求饶道:“大统领,属下确实欺骗了您,欺骗了少城主,罪该万死!” “不过属下并非有意欺骗,而是因为当初刚遇上少城主时,我正在躲避一群仇家,便隐藏了身份,用了化名。” “因仇家当时就在少城主左近,无法与少城主坦白,便只能将错就错,还请大统领恕罪!” 承认得这么快,还找了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这位落星城大少爷,还真有几分急智,是个人物。 李往矣暗赞。 贪狼首领史铎却冷声道:“在你进入外军战队之前,我曾派人摸过你的底,在贪狼城下属的镇远城,确实有个宗星野,与你落星城宗家,有些许的血缘,他人呢?” 宗子龙回道:“他念着同族之情,自愿将身份让与我,后来病死了。” “真的病死了么?是被你杀了吧?!” 宗子龙这回不敢回答了,将头抵在地上,一副甘心认罪的模样。 “你还真是好手段啊,为了彻底的偷梁换柱,竟将你的同族之人杀了,真不愧是宗家大少爷!” “请大统领恕罪,属下隐藏身份,并非想对大统领和贪狼城不利,只是孤身游荡中央大域,遇到不可敌的仇家,想要寻求一庇护之所而已,请大统领明察!” 宗子龙一边磕头,一边请罪。 史铎冷笑道:“你那不可敌的大仇家,不会是这位‘人间李殢酒’吧?那个时候,他可还未曾现身落星城。” 宗子龙脸色变得有些难堪,正想编一个中央之地的知名大寇出来,突然一位贪狼战兵,努动嘴巴,向史铎传音。 史铎听完后,面色变得更冷地盯着宗子龙道:“原来一开始分配名额的时候,你是想去当大公主的亲兵?你是冲着大公主来的?” “属下不敢!请大统领明鉴,属下不敢对大公主有任何一丝不轨之心……” 这下宗子龙彻底慌了。 贪狼城当代大公主,乃是这座雄城的绝世明珠,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宗子龙了,就是其他雄城的少主,敢打她的主意,也是万死之罪。 就像刚刚,李往矣只是开个玩笑,就差点被砍了。 因而,史铎懒得再理会宗子龙了,转身对李往矣道:“他现在是你的了。” 李往矣拱手:“多谢大统领!” 而后笑眯眯地看向宗子龙:“宗大少爷,好久不见。” 宗子龙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异光一闪,便露出了真实模样。 这是一位身材普通的青年,容貌与落星城主宗奉龙有七分相像。 他目光喷火地瞪着李往矣:“你杀了我的爹娘、二叔、大舅,还有一众兄弟,我想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吞你的肉,将你神魂熬炼十万八千年,以祭奠爹娘诸亲的在天之灵!” 面对这番愤怒之言,李往矣却表现得十分平静,道:“你的爹娘、叔舅、兄弟们,都有必死之由,怨不得别人。” “宗家一倒,整个落星城举城欢庆,很多民众甚至放起了鞭炮。” “反倒是你,因不在落星城里,没有得到清算,许多百姓很是遗憾,纷纷跑到城主府外去写血书,想要让你们一家团团圆圆。” 这并不是李往矣编的,在挑了落星城的第二天,城中确实有许多地方响起了鞭炮声,也确实有许多人跑到城主府外请愿,希望身为漏网之鱼的大少爷宗子龙,也能与宗家嫡支一个下场。 宗子龙这位大少爷当年在落星城做的恶,远胜于几位兄弟。 “你是胜者,落星城民众做什么,还不是由你说?” 宗子龙冷哼一声,随即丢了贪狼城制式战刀,从怀中抽出了一把带着宗氏族徽的星辰刺。 “此刺由天外星辰铁打造而成,乃是我宗家的镇族之宝,父亲将它赐予我,希望我能凭借它,成为宗家的第一位伪圣,乃至真正的圣人。” “现在,我将用它,洞穿你的身躯与命魂,为我宗家一族报仇!” “杀!” 宗子龙怒喝一声,星辰刺猛然爆发出璀璨星光,化作一个巨刺,杀向李往矣。 正当史铎等贪狼城部众,惊讶他真的敢对“李殢酒”出手的时候,他整个人却借着璀璨的星光,化作一道虚影,向远空遁去。 李往矣却似乎早有预料,道:“愚蠢,我早已设下隔绝大阵,连伪圣都冲不进来,你怎么可能逃走?” 轻轻一挥青衫袖子,星辰刺携带的璀璨星光,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李往矣右手一拍。 “啪”的一声,化作虚影逃遁的宗子龙,顿时在空中炸裂了开来。 宗氏嫡支最后一人,也无了。 “你若不来找我,我还不会管你,既然你主动送上来,我就只好成全你,这下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妖皇虚影与绮丽之花 宗子龙身死,落星城宗氏最后一位嫡支子弟,也没了。 这个主宰落星城超过两百年的家族,彻底成为了历史。 对于这一点,李往矣并没有太多感慨,如果宗子龙这位宗家大少爷,不主动来招惹他,他还真懒得理会这一漏网之鱼。 他只是想到了落星城主府杂院里,那个叫林翰的小家伙,还有那个天资不凡的黑瘦少女。 希望不再受欺辱后,他们能够好好成长,将来有一天,能走出烛照洞天,于人间相会。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阿笑回归了没有。 要是知道自己给他收了一个好徒弟,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他李往矣炼刀不如读书,但看人收徒的眼光,绝对不比阿笑差。 史铎等一众贪狼城战兵,对于宗子龙的死,一样很平静。 一个敢欺骗贪狼雄城的人,本身也是死罪。 只是他们现在看向近前青衫刀客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不愧是挑落了整座落星城的主儿,看似嬉皮笑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实则杀伐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从统领史铎,到寻常贪狼战兵,心里对“李殢酒”都提高了几分戒备。 李往矣却不管他们的反应,再次蹲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石塔上空的伪圣大战。 战到此时,空中的两人已经激战了上百个回合,却依旧未能分出胜负。 皇甫婆婆手持狼牙拐杖,极速抡打间一点也不见老态,每一次出击皆是杀伐大神通。 若是半步圣境对上,只怕连一招也接不下。 就是换了寻常的伪圣,也早已在她如此狂暴凶悍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而另一边,花非花却依旧是素手迎敌,她人长得极为美艳,战斗之时双手轻挥,水袖旋舞,加上曼妙的身姿,犹如在空中起舞。 端的是轻盈又曼妙。 但就是这么轻挥漫舞间,不仅化解了皇甫婆婆的所有攻势,还蕴含强势攻击,让皇甫婆婆不敢有一丝大意。 李往矣看得大为惊奇。 当初东浒城外,花非花刚出世的时候,那可叫一个凶煞绝伦、杀气漫天,现在却似天女曼舞。 联想到她的名字花非花,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风格? 当初魂影太弱,状态不稳,所以才凶煞阴狠,现在有了天外生灵的骸骨为躯体,恢复了伪圣境界,便可以重新做自己了。 “狼大统领,你觉得她们两个谁能胜出?”李往矣突然回头询问史铎这位贪狼首领。 史铎冷声回道:“我不叫狼大统领,我叫史铎。” “哦,我知道了,狼大统领给个答案?要不然这样吧,我当庄家开个盘口,你领着身后这群儿郎下注,我觉得我家花夫人还是要厉害一点的,我建议你们压她胜。” 史铎撇了一下嘴,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空中的战斗出现了变化。 只见久攻不下,并要有弱于下风的迹象,皇甫婆婆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百丈高大的巨狼虚影。 这巨狼虚影一出,一股霸烈的上古凶兽气息喷涌而出,原本明亮无比的天空,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幽暗起来。 而幽暗所到之处,虚空为之震荡,天地为之凝结,如同大道显化。 “这是召唤出了上古天狼妖皇虚影?” 李往矣震惊咋舌。 已第一时间又后退了三里的贪狼城战队,同样十分震惊,同时为首的史铎和两位副统领,眼里还有些凝重。 【天狼妖皇虚影】,乃是贪狼城最大的底牌之一,太上长老此时将其召唤出来,明显是寻常神通,已不能击败那位美艳的花夫人。 太上长老已是没有退路了,用上了终极秘术,要毕其功于一役。 这个底牌,本来是为其他六大雄城之主准备的,一旦上古【天狼妖皇虚影】出世,纵是圣人也得暂避锋芒。 伪圣大战在这一刻,终于要分出胜负了吗? 但一众贪狼战兵,为什么心里却有些担忧呢。 境界最高的史铎,很快便醒悟过来,因为这是太上长老先出手,那位名叫花夫人的神秘伪圣,还没有展现底牌呢。 就在史铎等一众贪狼战兵憧憬又不安之时,也就是皇甫婆婆身后的巨狼虚影彻底凝实时,花非花终于动了。 她双手轻柔而动,如做手舞,姿态曼妙间,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的朦胧花蕊,凭空浮现,并在一瞬间暴涨开来,变成硕大的花朵。 这朵硕大的朦胧花蕊,旋转起来,带着似真似幻的绮丽迷雾,飞向皇甫婆婆和其背后的巨狼虚影。 虽然这朵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的朦胧花蕊,体积比起百丈高大的巨狼虚影来,要小了许多,且威势不显,但是地面上包括史铎在内的一众贪狼战兵,看了却都为之一悸。 李往矣则神情讶异地轻吟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如此大道神通,莫非这位花夫人,真的与那位传说中的诗魔有关?” 正当他猜测时,空中两位伪圣的终极较量已经开始了。 只见带着绮丽迷雾的朦胧花蕊飞来之时,皇甫婆婆身后的巨狼虚影不受控制地仰天长啸一声,而后便如饿狼扑食一般,越过皇甫婆婆,凶狠地冲向了飞旋的花蕊。 一道是上古【天狼妖皇虚影】,一道是绮丽梦幻、威势不显的朦胧花蕊,二者碰撞在一起。 轰然间狼影、花雾弥漫天空,遮蔽四野,超越了伪圣的圣境法则,激荡八方,卷席苍宇。 哪怕是李往矣开启了【儒门望气术】,也看不真切。 史铎等贪狼战兵,更是只觉目眩神迷,天地失色,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当史铎等贪狼城一众人马,神智恢复清醒,眼前恢复清明的时候,看到太上长老皇甫婆婆和那位美艳的花夫人,都落到了地上。 大战已经落幕。 他们看着回归地面,静默相对的两位强大女子伪圣,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只好看向不远处的青衫刀客。 史铎传音问道:“谁赢了?” 李往矣轻佻一笑:“伱猜!” 史铎恼怒,正要谩骂,残破石塔边上的皇甫婆婆开口了:“不愧是人间圣人,老身佩服。” 花非花却并没有回答,而是朝李往矣走来。 一声“佩服”,答案已然明了了,史铎等贪狼战兵神情为之一黯。 皇甫婆婆却未见颓然,腾身而起道:“走!” 史铎等人立即跟上。 李往矣布下的隔绝大阵,早被最后一次较量爆发的圣境法则摧毁了,皇甫婆婆带着贪狼战队,很快就消失在远空。 花非花则回到了李往矣身边。 “花夫人厉害,在下佩服!”李往矣盛情夸赞。 花非花看了他一眼,却依旧没有说话。 再厉害,她现在也已是奴仆女婢,终究不复八百年前的旧时风采。 不过有了天外生灵骸骨凝聚的这具身体,她倒是从容、自在了许多,恢复了几分当年的实力。 不出意外的话,不用太久,就能够重回圣境,踏上大道仙路。 “我们也走吧,隔绝大阵一破,那几位感应到动静的伪圣,应该快到了。” 见花非花不理会自己,李往矣也不在意,准备撤走。 不过先前那几位气势强大的伪圣,来的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不等主仆二人离开,从西、北、南三个方向,便掠来了三道身影。 李往矣干脆停下,带着花非花,淡定地等着他们过来。 三道身影悬停在空中,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磅礴的伪圣威势。 当看到石塔之上,只有一个年轻的青衫刀客,和一位美艳的女子,三位伪圣脸上都浮现了一丝意外之色。 在他们俯视下方的时候,李往矣也仰头看着他们。 说来也巧,三位赶来的伪圣中,有两位是旧相识。 一位是前不久,才从石塔处退走的七杀城天字血杀王——杀龙图。 另外一位,则是刚入中央之地便遇上的,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 还有一位虽不认识,但也在仙禁大墟入口处见到过。 当时春神庙庙祝郑迎春,暗中给他介绍过,乃是文曲城的文庙教谕,名叫周有礼。 这位文曲城的教谕先生,是个身姿雄伟,神情肃穆的老者,头戴儒冠,身穿儒衫,仪容一丝不苟。 只看一眼,就让李往矣想起了人间许多严厉、古板的大儒。 这份神色、仪容,真不愧是文曲城的文庙教谕。 想来文曲城的文风,定然不错。 “不知三位前辈横空而来,有何指教?” 李往矣施施然地拱手见礼,一点也不因三位伪圣同时来临而有畏色。 文曲城教谕周有礼皱眉问道:“你是那位‘人间李殢酒’?” 几乎每个烛照洞天的大人物见了,都会问这个问题,他“人间李殢酒”的名号,似乎早已响彻整个洞天世界。 李往矣已经习惯了,回道:“正是晚辈。” “方才这边疑似发生伪圣大战,你可知是什么情况?” 李往矣点点头:“知道。” 周有礼看着他。 李往矣却闭嘴不说。 知道是知道,但我没必要告诉你啊。 他这态度,让周有礼这位文庙教谕,眉头微皱。 目光微移,注意到了站在李往矣身边的伪圣境界的花非花。 一位陌生的女子伪圣,突然出现在仙禁大墟之中,这让周有礼这位文庙教谕,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杀龙图、阴老两位伪圣,也在盯着花非花看。 花非花却没有多看一眼这三人,安静地待在李往矣身边。 气氛一时有些停滞。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相遇 七杀城杀龙图,破军城阴老,文曲城周有礼,三位强大伪圣围住花非花和李往矣,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对于他们此时的反应,李往矣也可以理解。 烛照洞天七大雄城,有春神城句芒春神这样,希望回归人间的,那自然也有不希望回归的。 毕竟烛照洞天远离人间,七大雄城便能永远统治这座洞天世界。 而一旦回归了,人间的力量,必将进入洞天世界,就像数千年前那样。 所以对于“人间李殢酒”这样的人间来人,自然有人欢迎,有人不喜。 除了句芒春神,明确表达自己的立场以外,其他六大雄城,态度都十分模糊。 在中央之地南部边缘初遇时,破军城的首席客卿阴老,态度就很暧昧,面对沈缘带领的探查小队,破军城强势缉拿。 而面对背后站着一位猫猫国师的神虎将军黄大头,却是以贵宾之礼相待。 但仙禁大墟入口再遇时,李往矣给他传音,询问神虎将军黄大头的情况,这位破军城的首席客卿,却又没有给与回应,就像没听见一般。 因此,对于春神城之外的其他六大雄城,李往矣以敌相待,免得着了道。 面对三大伪圣若有若无的压迫之势,李往矣看了一眼文曲城周有礼,和破军城阴老,最终目光落在了七杀城杀龙图身上。 “杀前辈,之前你带人退去,此刻却又返回,不知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定下了七日之约么?” 刚刚是文曲城周有礼问话,这青衫刀客却先质问自己,这让杀龙图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在意。 他漠然道:“此处有伪圣级大战爆发,老夫自然要前来查看。至于七日之约,得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天。” 李往矣鄙夷道:“原来堂堂七杀城的天字血杀王,说话是跟放屁一般的?” 杀龙图冷哼一声,不理这话,对阴老和周有礼道:“这小子身上有古怪,怀有能够斩杀伪圣,乃至圣人的莫测手段,须得当心。” 李往矣暗中腹诽,难怪之前这老小子会退走,竟是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此刻直接说出来,是不想自己动手,想让另外两位先上? 果然,听到杀龙图的话,破军城阴老和文曲城周有礼,脸上都闪现了一丝异色,看向李往矣的目光,也变得莫名起来。 作为站在同一境界的大人物,他们不会怀疑杀龙图的话。 一个能够斩杀伪圣,乃至圣人的人间来客,对于整个烛照洞天,都是巨大的危险。 毕竟七大雄城所倚仗的,不过是身为圣人的城主。 如果圣境城主陨落,所在雄城就算不会被其他的大城,或者隐世老怪取代,也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是每座雄城,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看到他们这渐生杀气的目光,李往矣忍不住给花非花传音,问道:“花夫人,你刚刚与皇甫婆婆一战,没有受伤吧?” “没有。” “那伱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们三个?” “一个,必胜。两个,相当。三个,不敌!” 自从签订主仆契约后,花非花就一直言简意赅,也不知道是改了性子,还是恢复了原来的性格。 不过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不太礼貌,她突然补充道:“我还在适应这具身体,等过些时日,最多七天,他们齐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作为八百年前的人间大神通者,花非花有绝对的自信。 尤其是与皇甫婆婆一战后,她更对这座洞天世界的境界与战力,有了清楚的认识。 “既然三个不敌的话,那咱们只能跑啊,我只是个小小的天命九境,可挡不住一个伪圣。”李往矣思忖着传音道。 听到这话,花非花白了他一眼。 她可是听见了,独自一人的时候,这厮逼退了七杀城的那位伪圣,现在却又装弱小,想骗谁呢? 李往矣读懂了花非花的这个白眼,深深觉得自己这个婢女,还是缺少管教,不懂规矩,哪有身为奴仆,却嘲讽自家公子的?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调教她了。 另外面对来自三大雄城的三位伪圣,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牌。 于是他开口道:“你们不会是想对我出手吧?我告诉你们,先不说我背后站着多少位通天的大人物,随时能从人间跨界而来。” “就说大闹南部大域的那位猫猫国师,可是我的好朋友,赠了我十八根本命猫毛,你们若是敢动我,我点燃猫毛,她就会第一时间杀进仙禁大墟。” “猫的性格你们是知道的,惹恼了,可会不管不顾,到时候就算你们身后的三大城主齐至,也救不了你们。” 说着李往矣还真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根晶莹的猫毛摆弄着,轻轻一吹,随风飘摇。 听到那位猫猫国师,杀龙图、周有礼、阴老三位伪圣,脸皮都跳了一下。 尤其是阴老这位破军城首席客卿,神情更是透着一股莫名的意味。 他这反应,让李往矣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然而不等他仔细琢磨,便听到位于北方位的文曲城周有礼,开口道:“李殢酒,咱们会有再见之时,你给我小心一点!” 说完这句话,他便架起一朵祥云,渡空离去了。 李往矣没把他这威胁,放在心上,反而有些意外。 这位文曲城的文庙教谕,似乎并不是纯粹的儒家门人?否则为什么会架祥云而走,而不是御浩然清风? 不过对方已经走远了,也没法询问。 看对方头戴儒冠、身着儒衫,还以为在这洞天世界中,遇到了一位儒门老前辈呢。 周有礼这一走,空中便只剩下杀龙图、阴老两位了。 杀龙图看了看地面上的李往矣和伪圣境的花非花,又瞟了一眼阴老,也扭头走了,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阴老,他们两个都走了,你呢?是不是下来与我唠唠?自从南部横栏山脉一别后,我可是积攒了许多话,想与你说呀。” 李往矣笑眯眯地招手相邀。 “会有那个机会的。” 阴老回了一句,也转身离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天际后,李往矣对花非花道:“这个老头不怀好意,如果咱们联手,有多大把握将他擒下?” “你我一起?” “是。” 花非花摇了摇头。 李往矣不解:“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能对付他们中的两位,咱俩联手,竟然擒不下一个阴老头?你不会是故意不想出力的吧?” 花非花再次摇头。 “你这什么意思?” “如果我一个人出手,三日后我能擒下他。与你联手,不行。” “为什么?加我一个不是更厉——你是在嫌弃我?觉得我会帮倒忙?!!” 李往矣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回花非花,却很明确地点了点头。 “你……” 李往矣被气笑了。 他真是没想到,从命海小天地出来后,这女的竟跟换了个人似的,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嫌弃起他了。 不对,这不是嫌弃,而是侮辱。 “我可是独登《惊世名录》之人,三千年来第一人,你竟然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 “你只是个天命九境。” “天命九境怎么了,我照样……” 话到一半,李往矣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来,他刚刚才说他只是个小小的天命九境,挡不住一个伪圣,只能逃跑。 可挡不住也没说会拖后腿啊。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花非花:“我觉得咱们该立立规矩了,作为订立了【大道契约】的主仆,我又送了你一副身体,你必须尊重我这位公子,摆正自己的位置。” “正如先贤所言: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堕。” “咱们虽然不是父女、师徒,但我一样有管教你的责任,好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婢女的职责与本分。” “从今日起,你继续抄书吧,书中都是圣贤道理,自会教会你怎么做个合格的婢女。” “不抄。”花非花直接拒绝了。 而后踏空而起,走向阴老离去的云空。 李往矣见状有些呆:“嘿,你竟然敢违抗本公子的命令,反了你了!” 花非花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都从命海小天地出来了,你还想让我抄书? 休想! 论实力,你又打不过我。 论地位,我曾经可是可与圣人争锋的大神通者。 除非你发动【大道契约】中的主人之契,引天地法则压我。 可【大道契约】定了十年,你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而主动毁约? 因此花非花有恃无恐。 李往矣也很快想明白了这点,只有无奈地御风跟上。 果然是八百多年的老妖孽,没那么容易被降服。 不过你已经臣服在了本公子的膝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翻了天? 早晚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 三日后,与天外生灵骸骨身躯,融合得更加彻底、合契的花非花,准备去找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 主仆二人刚从闭关的一间石屋中出来,还没等李往矣推演那阴老的方位,就看到一道白衣身影,慌慌张张地朝石屋这边疾驰而来。 李往矣定神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少年道士。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不想让她误会 看到一个白衣少年道士,朝这边疾驰而来,李往矣神情有些讶然。 这个少年道士扎的道髻,穿的道袍,明显是人间这几年正流行的款式,也就是说这个少年道士,不是烛照洞天里的土著,而是来自人间。 一个白衣飘飘,恍若仙人的少年道士,不知出自南梦华洲中的哪一道脉。 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道士乃为十境大真人,相当于儒门闻道大宗师,在这烛照洞天中,应该可以与半步圣境争锋,此刻他却慌慌张张的,像是在逃命。 是谁在追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又不认识,李往矣不准备管。 他对花非花道:“花夫人,你先去盯着那位阴老,我总觉得几大雄城进入仙禁大墟,除了探寻机缘外,还隐藏着什么目的。” “而若有阴谋,肯定少不了阴老这位破军城首席客卿。” “其他的事可以不管,如果他们这阴谋是针对国色城的,那必须得阻止。” 到了这个时候,花非花已经完全清楚,李往矣前来烛照洞天的目的。 她点了点头:“是。” 旋即她便化作一道虚影,掠空离去。 李往矣则施展【纵地金光】的刀道身法,踏步走向禁地深处,准备继续找寻国色城的下落。 他往东北而去,那白衣少年道士朝正南而来,双方将错开。 只是李往矣刚走出数十丈,那白衣少年道士竟是像一只白色鸥鸟一般,转了个弯,朝他飞来。 一边飞一边大喊:“前边可是李殢酒李兄?”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李往矣的身边。 李往矣侧头看他,道:“咱俩好像不认识?” 白衣少年道士满脸热忱地抓住他的衣袖,说道:“李兄虽然不认识小弟,但小弟对李兄可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见李往矣要甩开他的手,他赶紧自我介绍道:“李兄,我叫张天一,来自南梦华洲。早在人间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李兄的威名了,正所谓是‘殢酒一出,天下无刀’。” “今日能在烛照洞天相逢,实在是小弟我的荣幸,还请李兄——不,李大哥,莫要嫌弃。” “能在这异界他乡一睹李大哥的风采,小弟实在是太过激动了,李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白衣少年道士就要拱手拜下。 李往矣赶紧让开,不受这礼。 这个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道士,比他还自来熟,编起瞎话来更是脸都不红一下,让人甘拜下风。 李殢酒这个名号,就没用过几回,什么“殢酒一出,天下无刀”,太鬼扯了。 由此可知,什么“如雷贯耳”、“荣幸”、“激动”都是假的。 现在李往矣连他是不是真的来自人间南梦华洲,都有些怀疑了。 “额,李大哥,你何以躲开?小弟我是真的很崇拜你啊,李大哥在人间的那些壮举逸事就不说了,光论单刀挑了落星城的风采,就让小弟我五体投地,恨不能亲临其境,为大哥呐喊助威。” “闭嘴吧你。” 李往矣一脸嫌弃地呵斥,这位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你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吧,该干嘛干嘛去,我另有要事。” 白衣少年道士一脸回道:“我虽然不是特意来寻李大哥的,但是如此都能相遇,这不正好说明咱俩有缘吗?” “正所谓一切缘法,皆为天定,是老天爷让咱们遇见的啊,我愿拜李大哥为结义兄长。” “敢问大哥此去何为?小弟与您同往!” 说着他便撸起袖管,露出两截白嫩小手,一副要跟着李殢酒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 李往矣服了。 这位少年道士真是比他还不要脸,这货不愧叫张天一,乃是天底下第一厚脸皮之人。 他腻歪着道:“你不是道士么,怎么一口一个小弟的?就不怕你家道祖听了,赐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张天一灿烂笑道:“在别人面前,小弟自然是该称小道的,可你不是我的结义大哥吗?” “打住!什么结义大哥,是扛雷大锅吧。”李往矣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俩,“说吧,你这是得罪了谁,被人追得这么狼狈,想拉我给你垫背?” 张天一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道:“兄长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是这种人?” “不说是吧,那我走了,你继续演你的戏吧。” 说着李往矣便纵身离去。 张天一赶紧跟上,两只雪白大袖随手摆动,像是两片巨大的鹅毛,动作有些滑稽,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他凑到李往矣跟前,问道:“那如果我说了,兄长可会帮我?” “当然不会!” 李往矣毫不犹豫地拒绝,向来只有他坑别人的份,怎么可能跳这“便宜小弟”挖的坑。 张天一长得眉清目秀,十分讨人喜欢,此时却小脸一垮。 故作颓丧地道:“大哥,你要是不救我,我真的会被那个女人给砍死啊,作为兄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李往矣想要直接无视,忽又停下,问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烛照洞天各大雄城年轻一代中,能够威胁到这白衣少年道士的女子修士,寥寥无几。 该不会是贪狼城的那位大公主吧? 仙禁大墟中,已经有杀无神这一位七杀城少主了,如果再加一位贪狼城大公主,那就有点问题了。 只怕除了春神城外,其他六大雄城,都派了未来少主进来。 而若真如此,他们定然所谋甚大。 张天一却回道:“是墨家南梦华洲不攻阁的‘天灾女游侠’贺彧。” “小弟我明明没有惹她,她却从人间,一路追杀我到这烛照洞天。” “这位‘天灾女游侠’的旧情人,被一群刀修围攻致死,她视天下刀修为仇寇,如果她见到了兄长你,肯定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所以大哥,咱们联手吧?咱俩兄弟齐心,一定能打败这个娘们!” 李往矣神情古怪地看了白衣少年道士一眼。 这位“天灾女游侠”贺彧他知道,在最新一届的南梦华洲地榜中,排行第九,一位十境巅峰的墨家游侠。 虽然只有十境,在南梦华洲地榜中的排行也不算太高,但真实战力却不弱于半步圣境。 若是放开了打,在道门称雄的南梦华洲,应该能进入地榜前三。 这样一位人物,自然是不好对付的,白衣少年道士要跑,很是正常。 不过这位“天灾女游侠”的品格,却不像张天一说的那么恶劣,她一起长大的师兄,虽然死于一群神秘刀客的围攻之下,她也确实不喜所有刀客,却未到视天下刀客为仇寇的地步。 更是恪守墨家游侠的原则,绝不会因为对方是刀客,便对其出手。 而凡是被她追击、斩杀之人,则都必有缘由,绝不迁怒无辜。 于是,李往矣对眼前这位白衣少年道士的印象,更不好了。 他大步一踏,便出现在几十丈外,拉开了与张天一的距离,要躲远一点,免得贺游侠追上来时误会。 只是白衣少年道士,似乎怀有某种秘法,白色道袍一闪,便追上来了,一时竟是无法甩掉。 “大哥,你我结拜一场,何必这般绝情,实在是让小弟有些伤心啊。” “闭嘴,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让‘天灾女游侠’误会!” 李往矣准备换一种身法,同时破除张天一那道如附骨之疽的秘法,彻底将这白衣少年道士甩开。 然而,不等他行动,远处便出现了一道身着劲装,腰间佩剑的黑色身影。 正是曾在大湖边,对张天一出过剑的“天灾女游侠”贺彧。 “啊兄长,她来了,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一见贺彧出现,白衣少年道士更加卖力的演戏,似乎非要将李往矣拉下水。 看到他这行为,李往矣反而不动了,静等贺彧靠近。 不一会儿,一身黑色劲装的贺彧,便停在十丈之外。 她先看了一眼张天一,最后目光落在了李往矣身上。 “你是‘人间李殢酒’?” 又是熟悉的开场白,每个人初次见他,都会先问一下。 不得不说,他那夜在落星城扬的名,实在是太大了,“人间李殢酒”五个字,简直变成了一种符号。 李往矣点点头道:“是我。贺女侠,我先声明,我与身边这货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想打他一顿。” 张天一面色惨然:“大哥,你我兄弟一场,何至于此?” 李往矣撇了下嘴,都懒得多余废话。 贺彧也点了点头:“我信你。” “不知贺女侠找上这货,是为了什么?” “讨要一笔人间旧债,这个张天一乃是道门扶乩一脉的隐世传人,三年前为了窥得一丝天机,曾窃取一家六口的人命数为符禊,导致这一家人无病而亡。我受这家后人所托,抓他回去。” 李往矣看向白衣少年道士。 张天一立即后退几步,离他远一点,同时解释道:“他们是自愿参与我的扶乩仪式的。” “他们余家向我讨要了丰厚的钱财,好供贺女侠口中的那位余家后人,继续参加科考,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这是两厢情愿之事,小道并无亏欠。” 贺彧回道:“你所说之辞无以为凭,真伪难辨,所以我要抓你回去,与余家后人对质。” “贺女侠,都是修行求真之人,就不能通融一下吗?何必为了几个穷苦平民,对我苦苦相逼?” 贺彧摇头:“不能。” 张天一又看向李往矣:“兄长真不愿意帮我?” 李往矣也摇头。 张天一惋惜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对付你们,便也不必愧疚了。” 话没说完,白衣少年道士一挥雪白道袖,天地之间顿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道炉,将李往矣与贺彧同时罩住。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阴阳道炉 白衣少年道士突然发难,雪白道袖一挥,方圆三里之内,立即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道路,将李往矣和贺彧都笼罩其中,并分隔开来。 李往矣被隔绝在了阳炉,而贺彧则在阴炉。 道炉外侧,乃为太极图案。 随着炉壁上的黑白阴阳鱼旋转,道炉中立即涌现了一阴一阳两种极致道火。 至阳道火烤烧着阳炉里的李往矣,至阴道火则烤灼着阴炉里的贺彧。 如此具有针对性的发难,很显然,白衣少年道士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处心积虑的谋划。 阳炉之中,被道炉罩住之后,李往矣虽然有些意外,脸上却无多少惧色。 他青衫之下荡漾起浩然清风,阻止至阳道火的靠近。 同时看向阴炉那边,只见贺彧柳眉微蹙,左手出现了一个机关法盘,释放淳厚的护体神罡,隔绝侵袭的至阴道火。 看到这情形,李往矣放下心来,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阴阳道炉外面的白衣少年道士。 “不愧是被我张天一看中的道果原料,二位的境界与手段,都不一般。” “不过没用的,这【阴阳道炉】乃是我道门大神通,一旦被收入其中,阴阳二火一起,任你是伪圣,也休想逃脱!” 白衣少年道士笑着说道,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李往矣问道:“这【阴阳道炉】乃是丹鼎派的无上秘术,你不止得了扶乩一脉的传承?” 张天一夸赞道:“好见识,不错!小道确实不止得了一脉的传承,不过我看大哥你也不老实。” “你这周身的浩然之气,比中土神洲许多儒家学宫的嫡传还要纯正,你这刀客是假的吧。” “实则是一位读书人?” 浩然清风一露,儒门读书人的身份已经掩藏不住了,李往矣也坦然承认。 “不错,不过比起你这身兼道家数脉传承的身份,却是低了,千防万防,终究还是着了你的道。” “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吧,好让我与贺女侠,一起成为你炼制阴阳道果的主材料。” 张天一笑容灿烂地道:“还是我大哥了解我,不错,就是冲着你来的。毕竟这阴阳道果,可不能少了纯阳‘宝药’。” “要知道开启一次【阴阳道炉】,可是很不容易的。” “不过我想认你为结义大哥,却是真心的,还望大哥你莫要挣扎,成全小弟的道果机缘,我一定会永远记得大哥你的恩情的。” 李往矣暗骂一声不要脸。 嘴上却问道:“我自认是与你第一次相逢,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从什么时候?”张天一回忆了一下道,“应该是听到‘人间李殢酒’名号的时候,孤身单刀挑落落星城,大哥真是好大的威风。”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我与大哥有缘,必须好好筹算一下与大哥的相遇,正好这个时候贺彧贺女侠找过来了。” “这不巧了吗?阴阳道果的主药,都有了!” 李往矣高看了白衣少年道士一眼,还真是好算计,居然只从一个名号,就惦记起了自己。 看来自己这扬名,也并非全是好事。 他当初之所以喊出这个名号,目的是震慑其他南部外域的大城,好教他们知晓人间来人了,莫要虐待从国色城掳来的那些人,否则落星城就是他们的下场。 现在把自己给送坑里了。 阴炉中的贺彧,听到白衣少年道士的话,却柳眉皱得更紧。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对方明明实力不弱于她,至少可堪一战,却一味选择逃遁。 原来是为了把她引到与“人间李殢酒”相会,好一网打尽。 不过,定不让他如愿便是。 下一瞬,她的储物袋中又飞起了四个精巧的法盘,掠出护体神罡,飘飞于巨大的阴炉之中。 这四个新的法盘,同时释放异光,更有各种机关要害的虚影,从法盘中飞起,没入阴炉内壁中。 读书逾万卷的李往矣,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位“天灾女游侠”是想要用墨家机关术,破解【阴阳道炉】。 在墨家的学说里,机关术乃是探究天地之术,墨家机关阵法,可以解析天地至理,何况一个道门秘术? 只要洞悉了【阴阳道炉】的术理、法诀,那便轻易可破。 “张家小老弟,看来贺女侠不觉得你这【阴阳道炉】有多厉害啊,我看你是不是再加几道秘术,或者设几道大阵?” “要不然一会儿出来了,我俩联手,必将把你打得连道祖他老人家,运转太上道眼也认不出来。” “或者你干脆认输,收起秘术下跪求饶?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哥的份上,我保证不下死手。” 白衣少年道士翻了个白眼。 “你保证不下死手,但却不保证贺女侠不下死手?大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休要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我。” “再说了,我这【阴阳道炉】就算没有得到丹鼎派祖师爷的真传,也差不多了,不管是来自墨门的贺女侠,还是身为儒家读书人的大哥你,都休想破解。” “一旦开启,甚至连我这个主人,都很难停下。” “所以大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要挣扎,不要抗拒,乖乖地化作我的道果,吞服你这枚阳果的时候,我一定多咀嚼几下,让你在这世间,多留一会儿。” 说着白衣少年道士左手一掐法诀,低头吟诵几声,整个【阴阳道炉】瞬间变得更加凝实。 同时阴阳两炉里的至阳道火与至阴道火,也暴涨上百倍,一时之间两半道炉里的李往矣与贺彧,都被迅猛的道火湮没了。 半刻钟后,当道炉的至阳道火与至阴道火,稍微熄灭一些后,白衣少年道士看到阳炉中的“李殢酒”,居然变了一个模样。 原先面容普通的青衫刀客,变成了一个清逸俊朗的书生,腰间虽然仍旧别着一把长刀,却难掩读书人的风采。 “这才是大哥的真面——你是寒山李往矣?” 白衣少年道士刚要得意,猛然大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阳炉中潇洒而立的年轻读书人。 身为南梦华洲道家数脉的隐世嫡传,白衣少年道士自然认得独登大道金榜《惊世名录》,名传九洲的寒山李往矣。 整个人间,就没有修士没看过大道金榜。 “怎么会是你?” 震惊之下,连大哥都忘了叫了。 李往矣微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刚刚百倍道火侵袭下,他无法再保持青衫刀客的模样,回归本尊之后,浩然清风一起,所有至阳道火都退避三舍,如遇天敌。 儒、释、道。 墨、兵、法。 不管其他家怎么排,儒家都毫无疑问是天下第一,整个人间最能打的。 李往矣不必再掩饰身份,浩然正气喷薄而出,道家至阳之火也得退避。 反问之后,李往矣便先不管他了,看向阴炉那边。 只见在暴涨的至阴道火的燃烧之下,贺彧释放的四个墨家解析法盘,都被烧成了灰烬。 不过她人却没事,周身又多了几件不同的机关盾牌,与原先的护体法盘,一起合成了一道更加坚实的护体神罡,正艰难地抵御道火侵袭。 李往矣放下心来。 白衣少年道士也收起了脸上的震惊之色,恢复了之前的嬉皮笑脸,道:“我就说嘛,寻常人哪有资格当我张天一的大哥?” “还得是大哥你,寒山李往矣,如此人物才能让我心悦诚服地叫一声兄长啊。” “大哥啊,我对你这位惊世奇才,是真正的神交已久,一直想要结识啊,天可怜见终于让我在这烛照洞天遇着了,道祖待我不薄!” 李往矣很想鄙视这白衣少年道士,但又不得不佩服。 都到了这地步了,居然还能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 道祖他老人家是有多讨厌他这位儒家弟子,才会让这么一个货,死皮赖脸地认自己当大哥啊。 看到李往矣这反应,白衣少年道士手捂胸口,一副很是受伤的样子。 “大哥,之前你隐藏着身份,小弟不知你真身驾临,是有不少胡说八道,可刚才那番话绝对没有一个假字,若有,我甘愿受天雷之刑!” 白衣少年道士举手发誓。 李往矣却看向阴炉的贺彧,问道:“贺女侠,你还能坚持住吗?” 贺彧沉声回道:“可以。” “但是我却受不了他这不要脸的劲儿了,咱们出去吧。” 贺彧和白衣少年道士同时一怔。 下一瞬,只见一道不像人间神通的秘术飞起,【阴阳道炉】瞬间破了,出现了一个大洞。 (本章完) 第四十章儒、道大战 李往矣突然出手了,让贺彧和张天一都有些意外。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一道明显不像人间大天地风格的秘术飞出,【阴阳道炉】这套道门大神通就破裂了,出现一个大洞。 要知道【阴阳道炉】乃是道门丹鼎派的无上秘术,其在道门中的地位,堪比琅琊学宫的镇宫之术。 一旦入了道炉,想要破开,难如登天。 传说中,在上古时代,那位敢与天斗的无敌大圣,就曾困于【阴阳道炉】之中,差点被烧成灰烬。 而李往矣却如此轻易地便破开了,让张天一十分意外。 不等他运转秘术修复,补上缺口,李往矣随意一迈,便从阳炉中出来了。 【阴阳道炉】中阳炉、阴炉本为一体,这边阳炉一破,整个秘法道炉便变得脆弱,贺彧长剑一刺,阴炉也随之而裂。 偌大的【阴阳道炉】,转眼间彻底崩塌,火势凶狂的至阳道火与至阴道火,没了炉壁的供养,直接在空中燃烧起来。 尽管远离地面,仍在地面烧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着实恐怖。 白衣少年道士却顾不得这些了,李往矣脱困后,立即一掌朝他打了过去。 【君子不争掌】,天下莫能与之争! 泄露了身份,恢复真身后,李往矣再无顾忌,也不用再隐藏,直接施展了自己最趁手的绝学。 白衣少年道士想要躲已然来不及,他右手化作紫光灿灿的巨掌,迎了上去。 【大紫霄掌】! 身兼道门数脉传承的白衣少年道士,也施展出道门绝学。 【大紫霄掌】来自紫霄派,而紫霄派乃是与丹鼎派一般的道门大派,在当今南梦华洲这第一道家大洲,声势尤为显赫。 被誉为道门祖庭之下,最为强盛的数脉之一。 而【大紫霄掌】乃是紫霄派第三代祖师所创,当年一出世,可与北止戈洲武神以掌相争。 李往矣看到白衣少年道士施展此术,有些讶异。 “轰!” 【君子不争掌】与【大紫霄掌】碰撞在一起,正面相抗,两道玄妙掌罡一起爆发。 只见【君子不争掌】气机极速流转,形成了一个无形大漩涡,席卷万物,湮灭一切,任何靠近的狂涛乱流,或者如遇天敌般四散开来,或者被旋涡吞噬,成为其中一部分。 而白衣少年道士打出的【大紫霄掌】,则有蒙蒙紫霞相随,仿佛紫霄雷霆从天而降,化作一座紫霞道域,净化世间。 双方的掌法都既蕴藏拳掌至理,又蕴藏大道异象,交击在一起时,只见无形大漩涡与紫霄道域相融,无声无息,却激荡八方。 空中燃烧的至阳道火与至阴道火,直接被双方的掌罡乱流给湮灭了,没有留下一丝。 与此同时,对掌的两人也一齐倒飞出去。 竟是不分上下。 青衫一飘,便已稳住身形的李往矣,看到这个结果脸上浮现一丝异色。 自从【君子不争掌】开创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与其正面交锋中,不落下风。 要知道这【君子不争掌】取义于至圣先师与道祖两位老人家的大道之言,真有君子不争,而天下无敌之境。 尤其对面的白衣少年道士,虽然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但却只有十境,连半步圣境都不是。 如此境界,能抗住【君子不争掌】,实属惊奇。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小道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白衣少年道士张天一,比他还要震惊。 【大紫霄掌】的来历就不用说了,可与北止戈洲无敌武神论道争锋,白衣少年道士的境界更是要胜于李往矣。 张天一还以为这一掌,足以将只有九境的李往矣击退,结果他不但没有占到一点便宜,胸口气血还一阵翻涌,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他张天一自从出世以来,搞了很多事情,暗中也与南梦华洲其他几家道脉的道子较量过,甚至还闯过儒家学宫和佛门大寺。 向来是他以弱胜强,何时被境界更低的人压制过? 要知道他虽然看着年少,不过十五六岁,真实的年龄远超表象,之所以之前藉藉无名,乃是因为有特殊秘宝遮掩。 结果证明对上寒山李往矣,却吃了小亏,让他既惊又怒。 “你这使的是什么掌法,如此古怪?”他直接问道。 “在下自创的【君子不争掌】,如何?是不是比你的【大紫霄掌】还要厉害一点?” “君子不争?”白衣少年道士一听就明白这门掌法的真谛,嗤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天命九境,也配同时取道于道祖与至圣先师?也不怕被两位老人家的大道感应,反噬殒命?” 惊讶之下,他连大哥也忘了叫。 “你今日既然能见到它,那就说明两位老人家并没有怪罪,倒是你,先是扶乩派,接着是丹鼎派,现在又是紫霄派,你到底窃取了几条道脉的传承?” “你猜?” 两边一边对话,其实也在一边对掌。 而且双方都没有换其他掌法或者神通,一个仍是施展【君子不争掌】,另一个仍用【大紫霄掌】,似乎面对如此大敌,都不想示弱,要先在掌法一道上分个胜负。 轰!轰!轰!轰!轰…… 两人连续对掌了十几次,只见透明无形的大漩涡与紫光蒙蒙的道域不断碰撞,交融,又碰撞。 一个席卷天地,一个照耀八方,让这石塔附近区域,变成生灵勿近之地,其声势甚至要超过,之前花非花与皇甫婆婆之间的伪圣大战。 “砰!” 第二十五次碰撞之后,李往矣和白衣少年道士猛然分开。 李往矣脸色微白,明显有些不好受。 而对面的白衣少年道士,则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虽然不多,但掌法之争,已然分出胜负。 “再来!” 白衣少年道士输了这一阵,却未见一丝颓然,用雪白道袖擦拭了一下嘴角血迹后,清啸一声,又冲向了李往矣。 只见他双手极速捏出一个法诀,往前一推,便化作十八记道门秘术。 “【通幽】、【驱神】、【担山】【禁水】、【追魂】、【摄魄】……等地煞十八术?” 李往矣看到一起飞来的十八道秘术,非常惊讶。 【地煞七十二变】,又被称作【地煞七十二术】,名字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每一道都是道门大神通。 据说自上古之后,很少有人能同时习得这【七十二术】,一旦修习圆满,可直接飞升道门道君,堪比儒家圣人。 李往矣没想到这白衣少年道士,不仅懂得【地煞七十二术】,还直接一口气施展了十八术,这是显他懂得多么? 道门有上古大神通,儒门自然也有无敌秘术,不过念头一转,他却没有选择任何一种堪比【地煞七十二术】的儒门神通,而是左手一挥,面前浮现了两幅神秘而玄奥的道纹图案。 两幅道纹图一融合,便出现了一道与人间术法大异的秘术,轻巧地等待十八道地煞术的到来。 “刷!” 大异于人间的秘术一闪耀,十八道地煞术瞬间消散了,二者一起消失。 而后李往矣大袖一拂,无数尘土、乱流,化作万千霜花,飞向白衣少年道士。 他这次换上了儒门神通。 白衣少年道士却仍记挂着刚才那一回合:“又是那道满含异域大道气息的秘术?你得自何方?总不能又是你自创的吧?” 刚刚李往矣就是用这道秘术,破开了【阴阳道炉】,此时又靠它化解了十八道地煞术,因而让白衣少年道士念念不忘。 他自诩学识渊博,天下神通、秘术,无有不知,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一道。 “它叫【大开合洞玄术】,得自这仙禁大墟,我劝你小子还是专心一点吧,虽然你叫了我很多声大哥,但该收拾的时候,我还是不会留手的。” “呵,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白衣少年道士轻轻一撇嘴,旋即白色道袍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让李往矣的【二月霜花】落空了。 下一瞬,他出现在李往矣的身后,两脚一踏,竟然在空中踩出了一个太极八卦图。 但一黑一白的阴阳双鱼,却变成了一金色一赤红,而且充满了气息。 此奇异太极图一出,立即将李往矣裹挟了,天神与邪魔的两股气息,快速将其缠绕,似要把他分割成两半。 李往矣不用回头看,便感应到了危机。 “【太极图】?你竟然连这道门邪修之术都会?你小子到底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道门正宗不可能连这个也教吧?” 嘴上说着,李往矣动作却一点不慢。 在二气将他缠绕的瞬间,便化作了一道浩然清风。 不管天神之气,还是邪魔之气,都被浩然正气克制,清风一吹,李往矣就脱困了,不过却仍在【太极图】中。 【太极图】是秘术,也是阵法,乃是一道门弃徒堕落为邪修后所开创,其中以死去天神与邪魔的本源之气为根基,揉以道法而成。 亦正亦邪,一旦布下,可屠神灭魔。 此时天神之气与邪魔之气,便同时化作了一尊煌烈天神,与罪孽邪魔,包围了太极图中心的李往矣。 “杀!” 天神与邪魔同时怒吼一声,杀向李往矣。 就在这时,李往矣也轻喝一声:“清气满乾坤,何敢扰,镇!” 旋即一指点出,浩然清气吹拂乾坤,天神与邪魔同时倒下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儒、道大战(下) 一句“清气满乾坤”,再一指,【太极图】幻化出来的天神与邪魔,就倒下了。 看到这一幕,两脚分踏图阴阳二域的白衣少年道士,眉头微拧。 “【乾坤指】,这可不是你寒山书院的神通,莫非你也身兼儒门数家文脉的传承?” 旋即不等李往矣回应,白衣少年道士就摇了摇头。 儒门各家文脉、流派之间的成见,有时候比其他百家宗旨间的隔阂还深,动不动就发起论战,甚至直接以各自文脉、学说为势力,进行大道之争。 很多人认为,正是因为儒家内部流派甚多,文脉繁杂,彼此斗争不断,儒门才会在压制释、道二教,成为无可辩驳的天下第一显学之后,一直无法清除其他百家学说,一统经典,让九洲独尊儒术。 其实在上古时代终结之后,儒门内部许多大儒,是想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只是一直没能成功。 一是有释、道二教的掣肘。 二是以墨、法、兵、名、阴阳等几家显学为代表的其余百家学说,虽不及儒门之盛,合在一起却可与儒门争锋。 第三便是儒门的内斗。 很多时候不用其他百家诸子掺和,儒门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寻常的儒家弟子,是很难身兼多家文脉的,当然,不排除一些文脉、流派理念相近,彼此长辈又有旧谊,可让门下弟子修习对方文脉的学说与神通。 只是这种情况比较少。 毕竟,儒门大宗师们都讲究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彼此亲近的,往往都是追崇同一个流派的,而理念相差悬殊的,也不会往一块凑。 回到李往矣这里。 李往矣出身寒山书院,位于北止戈洲,而他刚刚施展的神通,名为【乾坤指】,其开创者乃是东南清嘉洲的一位画道圣人。 这位画圣算是半个儒家圣贤,性情、理念与儒家某个流派极为接近,但毕竟是以画证道,并非真正的儒家大能,不属于任何文脉。 李往矣自然也就不可能成为他的衣钵传人。 听到白衣少年道士的话,李往矣却是神情淡定,右手一旋,再次点出。 这一点,竟是同时暗含好几位儒家圣贤的成名大神通,比起刚刚白衣少年道士一口气打出十八地煞术,还要玄奥。 “这是【继往圣指】?横渠大圣人一脉的独家神通?” 白衣少年道士十分惊异,李往矣这一招,乃是张子张横渠闻名九洲的大神通,非关学弟子,无法习之。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继往圣指】这一道大神通,就蕴含无数过往圣贤的神通术法,堪称天下一绝,威力无与伦比。 更重要的是,关学大本营在中土神洲关中之地,不仅离寒山书院隔了一座大洲,二者之间的学说宗旨,还多有冲突。 李往矣这厮,是怎么学得这【继往圣指】的? 而且他一会儿施展画道圣人的【乾坤指】,一会儿施展横渠大圣人的【继往圣指】,就是不施展自家寒山书院的神通,这是故意显摆的? 见自己施展了好几家道脉的神通,想要在博学方面,也不输给自己? 心里谩骂的同时,白衣少年道士赶紧催动【太极图】转动,以阵图本源道韵,磨灭【继往圣指】爆发出来的数种过往圣人的大道术法。 这让整座【太极图】差点崩溃,其中蕴含的二气,更是消耗一空。 白衣少年道士只能以重新注入无穷神魂之力,继续维持【太极图】,并以阴阳鱼,分别各施展一道道门杀伐秘术,以阴阳两域合围之术,绞杀太极图中心的李往矣。 李往矣见状,却微微一笑。 他刚才确实是故意的。 【乾坤指】乃是画道圣人煮石公,云游北止戈洲,到访寒山书院时,传授给他的。 一并传授的,还有绘画之法。 当时山长不在,周、董、柳三位副山长,一起接待的煮石公,闲谈之余,先生周冷溪将他与谢家子一同招来,拜见煮石公。 后来以寒山之白云、枫叶为礼,聘请煮石公为寒山书院客卿副山长,煮石公性子闲逸,没有答应。 但又实在喜爱寒山上的飘渺白云与满山红叶,便住了半个月,在这期间无有师徒之名,却将生平许多本事,教给了李往矣和谢嘉树。 为此李往矣和谢嘉树两人,偷偷打开了山长的秘库,搬了许多陈年仙酿,孝敬煮石公,惹得山长院里的那只看家仙鹤,追得他们满山跑,差点将他俩的裤衩都啄没了。 至于关学一派的【继往圣指】,则是李往矣读张子著作时,畅想横渠大圣人平生所为悟出来的。 他虽然不是关学弟子,但崇敬张子,叹服其大道宗旨,心向往之,自然可得其神通。 他这属于见其书而悟其道,就算关学弟子找上来,也无可指摘。 此时面对一个精通多家道脉传承的道门妖孽,李往矣便也展现了出来。 吾读遍万卷书,所见之广,所习之多,怎么可能被你一个小小少年比下去? 伱掌握的道门传承多,我会的儒门神通更多,甚至其他百家,包括你们道门的也知道不少。 看谁多得过谁? 心中一生起了较量之心,李往矣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撒欢开来。 看到白衣少年道士,直接催动阴阳二域杀来。 他朗声笑道:“你这太极图耍得不错,不过,并不是只有你会,我也会,看我‘无极生太极’,太极图来!” 只见他青衫长袖一拂,身前立即也出现了一个太极图。 与白衣少年道士的【太极图】不同,李往矣幻化的太极图,蕴藏着五行之气,看似静悬身前,实则在不断旋转。 五行相生,各含其性,阴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动静之间蕴含无穷变化。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李往矣一边运转身前的太极图,一边吟咏。 白衣少年道士看到他这太极图,又听到他这吟咏,脸色微诧:“这是濂溪先生的《太极图说》?” “你竟然连他的大神通也懂得?” 李往矣点点头:“然也,你可惧否?” 濂溪先生,与张子张横渠并列的儒家大圣人之一,被誉为理学的开山鼻祖,其【太极图说】影响巨大。 太极出自于《易经》。 《易经》作为天下群经之首,同时也是儒家第一经。 因此不仅道门精通太极、阴阳之数,传承悠久,儒家对于太极与太极图,亦多有研究。 而李往矣幻化的太极,更是直接来自于濂溪先生。 随着他吟咏,身前的周氏太极图便飞向了【太极图】,阴阳二气与五行力量一旋转,【太极图】登时溃散了。 白衣少年道士亦飞了出去。 没有状态,写得很慢,只写出这一小章,明天恢复两章六千字。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国色城现 当周氏太极图飞出,【太极图】便溃散了。 与【太极图】一起溃败的,还有白衣少年道士,被两幅太极图碰撞的道韵乱流一震,他便飞了出去。 儒、道之争,这第一个回合,白衣少年道士败了。 他落在了一处残缺石柱之上,原本雪白飘逸的道袍,沾上了不少鲜血,少了几分仙气。 其实初见之时,白衣少年道士雪白道袍宽大飘逸,面容俊美,真的极具出尘风姿,恍若一位少年仙人。 让李往矣想起了好友南流景。 南流景作为长春观道子,也喜爱身着白色道袍,加上丰神如玉、飘逸出尘的气质,被很多人誉为当世谪仙。 此时对比起来,长春道子乃是真正飘逸出尘的谪仙人,而眼前的白衣少年道士,则神采仙姿中多了几分邪气。 算得上是亦仙亦邪! “大哥真不愧是独登《惊世名录》的北洲奇才,拥有无敌神通,小弟受教了。”白衣少年道士又变成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对掌与斗法皆败,他却仍没有一丝颓然之色。 “可惜啊,乱世即将到来,大哥终究会被儒门这座腐朽门庭所累,无法超脱,沦为大劫风雨中的一叶飘蓬。” “小弟实在不忍心看到如此天资的大哥陨落,不知大哥可愿改换门庭,转入我道门?”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点头,一定让大哥成为我道门最尊崇的道子,地位至少在小弟之上!” 白衣少年道士突然做起了说客,一副十分痛惜而诚恳的样子。 李往矣听到这话,想要再把他打一顿,刚刚的儒道争锋,可是你败了,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有脸劝我入你道门? 儒门虽然存在许多问题,可你道门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真要有大劫来临,身为天下魁首的儒家,怎么也会比道门强一点,道祖不出,道门现在连佛门都争不过了。 几次佛道论战,道门都输了。 至于所谓大劫,李往矣现在境界还太低,还想不了那么多。 想让他操心,起码也得等他成了圣人再说。 “改不改换门庭这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是继续算算今天的账吧。你打我还在落星城的时候,就惦记上了,只让你吐两口血我觉得不太够,今天至少要让你留下点什么吧。” 李往矣直白回道,一点也不遮掩。 “大哥对小弟的情谊,实在是让人感动,不过想要让小弟我留下点东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着白衣少年道士不退反进,雪白道袖一挥,面前立即浮现出三个黑色旋涡,每个黑色旋涡之中,都充盈着诡异而凶煞的气息。 “遇仙宗【大召唤术】?又一个新道脉的不传秘术?” 李往矣很是惊奇,同时也有些无语。 对面这位白衣少年道士,到底得了多少道门大佬的认可啊,各种道脉大宗的传承,简直数不胜数。 遇仙宗又称作遇仙派,乃是北止戈洲道家大宗之一,相传派中弟子遇仙便可证道,在北止戈洲颇有影响力。 不过遇仙宗遇仙证道之事不多,但是根据“遇仙”之意,创造出来的【大召唤术】,却闻名天下。 遇仙宗谓之“遇仙”或者“请仙”,但大部分召唤出来的,都是潜藏在虚空不可知处的凶兽、阴魂、邪魅等等。 此时白衣少年道士一下便开启三个召唤旋涡,可见其得了遇仙派的真传。 不过这次,不等李往矣出手,便有一道身影先动了。 只见三个黑色旋涡刚一出现,一直在旁观战的墨家女游侠贺彧,便提剑杀了过去。 “刷!” 伴随一道剑影,一缕充满灾殃气息的剑气,同时斩向三个召唤旋涡。 白衣少年道士猝不及防,三个召唤旋涡当即崩溃了两个,唯有第最左边一个黑色旋涡中,飘出了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 然而不等白衣少年道士,示意这个纤细的黑色阴魂出击,感应到剑气中蕴含的灾殃气息,阴魂便一头钻进了黑色旋涡之中,消失不见了。 “额,这……” 白衣少年道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傻眼。 就在这时,贺彧却已经挥剑向他杀来,一道剑花斩出二十八道剑气,封锁住了他的左中右三路。 白衣少年道士连忙扔出一道符箓,化作一座“神山”,挡住贺彧的剑气,同时又扔出三面阵旗,布下一个【三才杀阵】,反杀过去。 他之前一直躲避贺彧,一路逃跑,并不是真的怕了这位墨家女游侠,而是故意要将她引到“李殢酒”身边,好一网打尽,成为【阴阳道炉】的道果主药。 现在谋算败露,他便不需再装了,直接放开手脚与贺彧过招。 打不过李往矣,还打不过你贺彧? 结果好像真的打不过,贺彧出身墨门,却像是一个纯粹的剑修,只凭手中长剑对敌。 她这把剑,名叫“天灾剑”,也是她“天灾女游侠”名号的由来。 此剑出自一千年前的一位邪剑仙,曾斩杀过数位圣人,让几个小国血流漂橹,化作厄地,仿佛遭受灭国天灾。 后来这位邪剑仙,被南梦华洲墨门不攻阁阁主斩杀,“天灾剑”便也落到了不攻阁宝库中。 十五年前,贺彧立得大功,又练剑有成,得以进入不攻阁宝库挑选兵器,与“天灾剑”结缘,让此邪剑重新出世。 此时她一剑在手,竟是压过了白衣少年道士。 不管白衣少年道士懂得多少神通秘术,竟是都被“天灾剑”轻易化解,不管是刚刚的【大召唤术】、【三才杀阵】,还是之后的十几道术法,在【天灾剑意】和【天灾剑域】面前,都不堪一击。 白衣少年道士应付起来,竟是比与李往矣的儒、道之争,还要吃力。 而李往矣在旁边观战,却不禁暗中与贺彧比较起来,若是换他对上这位墨家女游侠,谁强孰弱。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需要战上一场才知道。 “这位贺女侠的‘天灾剑意’,几乎能克制张天一的所有旁门道法,【天灾剑域】更是非玄门无上秘术,不可抵挡。” “如此表现,说明她距离十一境很近啊,否则以小道士那一身庞杂而强大的道门术法,她很难如此压制。”李往矣暗忖道。 贺彧乃是半步圣境,境界上要比十境巅峰的白衣少年道士高一点,但寻常的半步圣境,可胜不了出身神秘的白衣少年道士。 看来南梦华洲墨门,很快便会多一位女圣人。 李往矣惊奇,而直面贺彧的白衣少年道士,却心里发苦。 他在大湖之畔,刚见到贺彧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墨家女游侠很厉害,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 数十个回合下来,他竟然落了下风。 要知道在进入烛照洞天之前,他斩杀过不止一个半步巅峰的对手,其中还包括墨门的一位男子游侠。 结果打不过李往矣这个儒家嫡传也就罢了,怎么连一个墨门的女游侠也打不过? 莫非这烛照洞天,与小道爷我犯冲,以至于跟谁对上都要吃亏? 可按照之前的推衍,这烛照洞天明明是我的证道大机缘啊! 白衣少年道士想不通。 “嗤!嗤!嗤!嗤……”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几道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是灾殃气息迎面拂来。 白衣少年道士心头一惊,赶紧身影一虚,消失在原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贺彧的绝杀剑气。 不能再分神了,否则今天真得交代在这里。 这位贺女侠为了一件小事,一直从人间追到了这里,是肯定不会饶过他的,绝对不可大意。 做出决定后,白衣少年道士立即大喝一声:“看小爷我的无敌大神通——【万鬼朝天】!” 只见他左手一掐法诀,右手道袖飞出一缕阴幽之气,方圆百丈之内,立即浮现了密密麻麻的阴邪鬼影。 这些鬼影驾驭阴雾,从四面八方冲向贺彧。 甚至连在旁边观战的李往矣,都不能幸免。 李往矣赶紧以浩然清风,结成一个护身大阵,不让这些鬼影靠近。 而被无数阴邪鬼影包围的贺彧,则长剑一挥,一瞬间斩出一百零八剑,化作剑气飞雨,横扫八方。 当充满灾殃气息的剑气飞雨落下,所有阴邪鬼影都消失了,连那重重的阴幽鬼物,也随之消散。 不过同时不见的,还有白衣少年道士。 在施展【万鬼朝天】这旁门邪法之后,他竟然直接溜了,来了个金蝉脱壳。 “想走?” 贺彧眉头微蹙,望向某个地方。 “多谢李先生相助!” 她回头向李往矣抱拳致谢。 这是感谢之前李往矣破了【阴阳道炉】,让她脱困。 李往矣拱手回礼:“贺女侠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那也是自救。” 贺彧点点头便不说了,踏步渡空追向了白衣少年道士。 墨家与儒门因理念悬殊,甚至相反,多有冲突,双方的弟子相遇不打起来便算是好的,一般不会交好。 像贺彧这般开口致谢,已是难得。 不过白衣少年道士离去的方向,正好与他之前的目的地相同,于是他准备御风跟上,一边继续观摩贺彧与白衣少年道士斗法,一边寻找国色城的下落。 就在这时,仙禁大墟靠近深处地方,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势,紧接着一座巨大的城池虚影,浮现在远空中。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大战与联合 当奇异蓝雾退入国色城中,虽然国色城里面仍然看不真切,但外围区域却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 正当幸存的野修、游侠,怀疑国色城外围区域是否仍暗藏危险时,七杀城的一位战兵,突然大声指着前方大喊起来。 “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循声看去,只见国色城上空,漂浮着五件物品。 一只骨笛。 一柄短剑。 一件血衣。 一个黑碗。 一卷无名书籍。 这五样物品,从形制到材料,看着都像是人间之物,而非出自仙禁大墟,且极其平常,但是它们却都蕴藏着莫名的气息。 是一种连在场几位强大伪圣,见了都心悸又雀跃的气息。 “这是……仙道气息?” 贪狼城太上长老皇甫婆婆,有些狐疑地开口。 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点了点头:“好像是!” 最后几位伪圣一起看向文曲城老教谕周有礼,若论学识之渊源,见识之广博,整个烛照洞天,也没有几人比得上周有礼。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周有礼捋着胡须,端详半晌,最终回道:“确实是仙道气息,这五件物品,乃是仙器!”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仙器可是超越圣人本命法宝的存在,也就是说,仙器要的位阶要高于圣器,乃是天地间最神奇,最强大的器物。 周有礼给出定论之后,便看向皇甫婆婆、阴老、杀龙图等几位伪圣,见他们每个人神情虽然看起来很淡定,眼神却难掩火热。 不过他也理解。 他们这些伪圣,若是能得一仙器,可与圣人争锋。 届时他们将不再是伪圣,而将成为真正的圣人。 就算他自己,看着那五件仙器,也有些口干舌燥。 而场中的其他人,不管是外域大城之主,还是隐世老怪的后人,乃至那些境界不高的野修、游侠,看着五件仙器的眼神,也一片热切、渴望、憧憬。 场中最淡定的,只有李往矣。 因为在此之前,他就曾见过仙器,甚至他会来到这烛照洞天,就是因为一些仙器和半仙器。 当初在九洲阁,仗着九洲阁主与自家山长的关系,他胡闹了一通,将悬赏自己的七件仙器、半仙器,都骗了过来,送给了【万象更新印】。 就因为这,他欠了九洲阁主的人情,不得不为九洲阁做几件事。 不过他骗来的那几件仙器、半仙器,都只是一些碎片,根本无法与眼前的五件完整仙器相比。 他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在这五件仙器刚出现时,位于命海中的【万象更新印】便震荡了一下。 而这一荡,国色城上空的五件仙器,便同时颤抖了一下。 尽管这个抖得很轻微,却瞒不过在场的所有人。 “它们怎么动了?是要飞走吗?” “不是要飞走,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下。” “可是我怎么觉得,它们像是在颤抖,害怕什么呢?”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仙器,而且是完好无缺的仙器,就是放到人间,也是最厉害的法宝,怎么可能会害怕什么东西?” 周有礼、皇甫婆婆、阴老、杀龙图、武曲城霸武营大将军吴鹰扬、廉贞城副城主海天青,六位伪圣脸上都浮现了一丝惊异。 他们的灵觉比寻常修士更加敏锐,他们刚才明确感知到,漂浮在高空中的骨笛、短剑、血衣、黑碗、无名书籍五件仙器,就是怕了。 似乎遇到了什么天敌,或者更加可怕的存在,想要逃遁。 只是它们都被国色城中散发的无形伟力,给束缚住了,因而无法离开。 这世间怎么会有能够威胁到仙器的存在? 要知道一件完好无缺的仙器,就是圣人,也很难将其毁灭。 而且就算真有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边,感知到五件仙器“情绪”的墨家女侠贺彧,同样眉头微挑,露出了一丝异色。 而远处,换了件白色道袍,重新变得白衣飘飘,恍若少年仙人的张天一,却目光古怪,带着戏谑之色地环看全场。 身旁的红衣少女好奇问道:“主人,你在看什么?” 白衣少年道士含笑:“这五件仙器刚刚确实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而这件东西,必然与烛照洞天的人无关,否则拥有它的人,肯定早就打破平衡,一统烛照洞天了。” “那主人觉得与谁有关?” “如果这件东西,不是藏在仙禁大墟深处,那就肯定与李往矣或者贺彧有关。看他们这反应,一个淡定,一个面露异色,到底在谁身上,倒是不好确定了。” “既然是一个淡定,一个有异色,那不就应该在淡定的那个人身上吗?” 红衣少女有些不解。 白衣少年道士摸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小红鸟,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你怎么还那么单纯呢?不知道看人看事,不能仅看表面吗?” “有些人是很会演戏的,有可能明明是他搞出来的事,他却故意假装惊讶,甚至贼喊捉贼;而有些看似很淡定,风平浪静,说不定心里比谁都急切。” 红衣少女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神情淡定的李往矣,和面露异色的墨家女游侠,觉得自家主人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她家主人,就经常干这种事。 “唉,比起这五件仙器来,还是让仙器们感到害怕的东西,更让人心动啊,就是不知道到底在李往矣,还是贺女侠身上。” 白衣少年道士小声嘀咕着。 红衣少女传音问道:“主人,伱刚才不是输给了李先生,又被贺女侠追着跑吗,怎么还敢打他们的主意?” 白衣少年道士瞟了她一眼,满脸傲然道:“主人我并不是真的不敌他们,而是没有出全力,如果我放开体内禁制,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红衣少女回答:“可是李先生和贺女侠,也不一定尽全力了呀。” “你……” 白衣少年道士被气着了,但对于这丫头,又不忍心苛责。 只好闷闷地道:“且看到时候,谁才是最大的赢家,哼!李往矣?早晚是我的手下败将,至于贺彧这女人,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 李往矣安抚了暗中【万象更新印】。 同时也仔细打量空中的五件仙器。 纵然自家本命物,品阶要高于五件仙器,但是那卷漂浮的无名书籍,他感觉与自己有缘。 毕竟在场的人,有谁读得书有他多? 就算是周有礼那个文曲庙教谕,也不可能比得过自己,他横空都靠祥云,哪有自家浩然清风纯正。 于是在他眼里,空中的那卷无名书籍仙器,是自己的了。 其余其他四样,再说。 骨笛、短剑、血衣、黑碗、无名书籍五件仙器,不再异动了。 大家也安静地等待着。 五件仙器与国色城散发出来的无形伟力,交融在一起,暂时还无法触碰,要不然之前死难的那些野修游侠,便是前车之鉴。 李往矣通过【天人感应】,注意到那十几位来自四方外域的大城之主,神识有波动,似乎正在暗中传音,商量什么。 而那些隐世老怪的后人,也各有小动作。 就在这时,骨笛、短剑、血衣、黑碗、无名书籍五件仙器,突然爆发异光,激荡着明耀的仙道气息。 嗖!嗖!嗖!嗖!嗖!嗖! 贪狼城太上长老皇甫婆婆,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七杀城天字血杀王杀龙图,武曲城霸武营大将军吴鹰扬,廉贞城副城主海天青,包括文曲城文庙教谕周有礼,同时冲天而起,掠向空中的五件仙器。 仙器只有五件,而伪圣却有六位,僧多肉少,立即爆发了争抢。 杀龙图的目标是那件血衣,周有礼冲着无名书籍而去,皇甫婆婆想要那柄骨笛,海天青想要那个黑碗……似乎目标各异,但终究会有一个人落空。 为了不让其他人干扰自己,六大伪圣在以最快速度,掠向心仪目标的同时,纷纷对其他人出手,免得自己成为那个落空的倒霉鬼。 六大伪圣来自六大雄城,互相斗了不知多少年,早就对彼此心知肚明,因此谁也不肯落后和示弱。 明明六人争五物,却像是几十人争一物一般,还没冲到五件仙器近前,就先爆发了激烈混战。 毕竟也没规定一个人只能抢一件仙器,万一能多抢几件呢?到时候自家雄城,就能压过其他家,独霸烛照洞天。 看到这一幕,李往矣啧啧称奇。 而来自四方外域的十几位大城之主,以及那些隐世老怪的嫡系后人,看到六位伪圣爆发了大战,便也忍不住都出手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比不得六大伪圣,但能带队进入仙禁大墟,也都至少是半步圣境,其中一半以上,还是如落星城主一般的半步圣境巅峰。 如果能夺得一件仙器,那他们便可与伪圣争锋,甚至直接打破天堑,成为第八尊圣人,也不无可能。 于是十几位外域大城之主,十几位隐世老怪后人,一起出手,无数强大又绚丽的神通术法,同时闪耀高空,打得比春神城夜晚大街还要热闹。 “竖子,就凭你们也配参与?” 武曲城霸武营大将军吴鹰扬,冷喝一声,旋即先不管其他伪圣,一拳轰向了五六位大城之主和隐世老怪后人。 杀龙图、皇甫婆婆、阴老、海天青、周有礼五位伪圣,也纷纷转向,不再互相厮杀,而是选择先清除这些人。 这是六大雄城成百上千年来的默契,一旦有大纷争,先联手解决其他挑战者,再彼此攻伐。 这也是他们能够一直主宰烛照洞天的原因。 十几位外域大城之主,与那些隐世老怪的后人,也不用招呼,立即联手,一起对付六大伪圣。 六大伪圣对战几十位半步圣境,在七大雄城之主轻易不出手的情况下,这几乎是烛照洞天小天地,最激烈的大战。 几个回合之间,便震荡得连仙禁大墟,都刮起了阵阵乱流罡风。 那些强大的神通术法,更是让退去的奇异蓝雾,都再次从国色城中漂浮了出来,似乎怕这些神通法则,影响到国色城。 “烛照洞天的势力分成了两个阵营进行混战,咱们都来自人间,要不要也暂时联手,一起抢夺几件仙器?” 白衣少年道士突然同时给李往矣和贺彧传音。 推荐一位大佬马甲的书,绝对爽,更新又猛,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圣血与吞噬 拿走那卷【无名书籍】仙器的,的确是李往矣。 至于谁拿走的骨笛,他也不知道。 刚刚六位伪圣想要拿走五件仙器的时候,共有四个人暗中出手了。 一个扔出十几面鬼脸小旗,结成鬼旗大阵——这是白衣少年道士使坏。 一个幻化绚丽画卷,将遁空飞驰的五件仙器——这是花非花的手段。 一个召唤透明鸿蒙小世界,隐藏在其他三股力量之中,不用说,这肯定是李往矣。 还有一个人,刮起了一阵阴风。 莫名的阴风与鬼旗大阵、绚丽画卷、鸿蒙小世界一起,阻挡六大伪圣夺取五件仙器。 而当六位伪圣击溃这四重力量后,五件仙器少了两件。 【无名书籍】被李往矣用鸿蒙小世界,收进了自己的囊中。 而那只【骨笛】仙器,则被那股来自莫名,消散无踪的诡异阴风带走了。 李往矣和白衣少年道士一样,都确定刚刚贺彧没有出手,那阴风术法也与贺彧的墨家神通相去甚远。 因而除了他和白衣少年道士外,还有一个神秘人物,藏在暗中浑水摸鱼。 李往矣也很好奇,这个取走【骨笛】仙器的神秘人是谁。 至于他自己,在【阴阳道炉】之后,便恢复了真实模样,不再是之前的“人间李殢酒”,整个烛照洞天没有人能认出来。 加上那鸿蒙小世界,与仙禁大墟相合,隔绝了他的气息。 所以他不怕会被六大伪圣发现,是他拿走了【无名书籍】这件仙器。 现在杀龙图、皇甫婆婆、阴老、吴鹰扬、海天青、周有礼六大伪圣,也都着急抢夺剩下的三件仙器,顾不得找这两个“小贼”。 李往矣继续安然看戏。 同时忍不住传音问道:“花夫人,你知道取走骨笛的人是谁吗?” “知道。” “嗯?” 李往矣有些好奇。 刚才他是真的没有发现那个神秘人物的存在,等骨笛消失之后,他将【儒门望气术】运转到极致,也没能将其找出来。 这说明两点,要么对方的境界,远高于他。 要么就是对方身怀隐匿秘宝,寻常手段找不出来。 “是一位少女。”花非花直接解答道。 “少女?什么样的少女?” 下一瞬,花非花将一副“少女画像”,传送到了李往矣脑海里。 看完之后,李往矣一片愕然。 花非花口中的少女,竟然是锦绣斋书馆小掌柜——苏锦绣。 他没想到这位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竟然跑到了仙禁大墟来。 更没想到,她有能力在六大伪圣面前坐收渔利,而不被发现。 在来仙禁大墟之前,他曾在春神城的夜市中,与这对祖孙相遇,当时锦绣斋老掌柜还告诉了他一个有关仙禁大墟的隐秘。 为了感谢,他还请了这爷孙俩喝了一碗馄饨。 从落星城到春神城,两次相遇,他都没有发现苏锦绣这丫头,能有这么强的实力。 要是换成她那位高深莫测的爷爷来,还差不多。 莫非她身上,真藏着什么超凡秘宝? “如何确定是她?” “之前从天外生灵地宫出来时,我就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当时她正在石塔十几里之外的地方打盹,我便没放在心上。”花非花解释道。 “现在,她又躲在了五百丈外的一处巨石阴影里。” “刚刚我出手之时,发现那里出现了一丝灵力波动,虽然极其细微,且被巨石阴影遮掩了,却还是被我感应到了。” “我不相信这是巧合,尤其是那股莫名阴风消散时,哪里都吹拂了,偏偏没有去她那里。” 花非花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 哪怕她并没有亲眼看见,消失的【骨笛】仙器飞向苏锦绣那里。 李往矣也相信她的判断。 毕竟这位不是普通的伪圣,而是从大神通者跌落下来的。 她的神识与灵觉,仍堪比圣人,超越了在场的所有人,连六大伪圣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没想到是这丫头,坐收了渔利,还真是出乎意料。” 李往矣感慨着,往苏锦绣躲藏的那片岩下阴影看了一眼。 因隐匿秘宝的遮掩,李往矣仍看不见少女的身影。 但阴影里的苏锦绣,正有些得意,小心翼翼将仙器【骨笛】放进背后的小包裹里,掩去气息,免得被人发现,便看到李往矣朝她看了过来。 她是认得李往矣真身的。 当初贪狼城人马,出现在残缺石塔处,正是她一手引导的。 她暗中将石塔下有机缘,且灭族大仇人“李殢酒”在那里的消息,透露给了宗子龙,并蛊惑他上报给贪狼城的战队首领。 当皇甫婆婆带领贪狼城一众人马杀过去的时候,她偷偷跟上了。 从花非花与皇甫婆婆大战,到白衣少年道士、贺彧出现,再到儒道大战、墨道大战,最后到国色城现,白衣少年道士、贺彧、李往矣离去,她都一直躲在暗中看热闹。 所以当李往矣于【阴阳道炉】中恢复真身,变回读书人模样时,也被她看在眼里。 只是她并不知道,连“李殢酒”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此时见被“李殢酒”发现了自己,她嘴巴微张,有些慌乱。 她不明白李往矣是怎么发现她的,以她身上隐匿秘宝的品阶,正常圣人之下,是没人能看见她的。 从仙禁大墟入口到残缺石塔处,再到这里,那么多伪圣都没发现她。 而李殢酒一个十境,境界也就跟她差不多,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正如爷爷说的那般,这李殢酒身上,真藏着超过自己这件隐匿秘宝的惊世秘宝? 说实话,李往矣这一眼,真是把少女吓得够呛。 要是之前也就罢了,现在她刚刚夺得一件仙器,若是李往矣将这事送出去,那她肯定会遭到几位伪圣的打杀。 在这仙禁大墟内,同时对上几位伪圣,哪怕她身怀秘宝,也肯定逃不了。 “苏姑娘居然隐藏得这么深,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李往矣暗中传音道。 此刻他已经动用【万象更新印】,锁定了苏锦绣的气机。 虽然仍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却不妨碍他神识传音。 “哼,你不是也骗我了?明明是一位读书人,却装作刀客的模样,在整个洞天世界招摇撞骗!”苏锦绣不服气地传音回道。 “也是,这么说这事咱俩扯平了。不过你拿了【骨笛】仙器,却没那么容易遮掩过去啊,你说万一被六大伪圣知道了,会是什么下场?” “你莫要吓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卷无名书籍,是被你拿走了,咱俩王八对甲鱼,谁也别说谁!” 虽然被吓着了,但苏锦绣嘴上却不饶人。 而且她确实笃定,另一件消失的仙器,是落在了李往矣的手里。 要不然他能心平气和地在这里跟自己瞎扯? 早想办法过来抢了! 不得不说,这少女脑子确实十分灵光,这么快就稳住了。 但李往矣却继续吓唬她:“那卷无名书籍,可不是我拿的,而是在那位白衣少年道士手里。” “他来自人间南梦华洲,你也看见了,身兼道门十几家大流派的传承,手段通天。” “他不仅夺了那卷无名书籍,还盯上了你手中的【骨笛】仙器,你最好小心一点。” 苏锦绣朝白衣少年道士张天一那边看了一眼,有些忌惮,但也仅此而已。 “哼,一个小牛鼻子而已,他要真敢招惹姑奶奶,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道祖在世,痛打门下孽障!” 李往矣讶异,看过了他与白衣少年道士之间的激战,竟然还敢不将小道士放在眼里,这少女的底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足啊。 他再想吓唬,苏锦绣却已经不搭理他了。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从仙禁大墟入口掠来的那七八位隐世老怪,便飞来了。 他们一抵达,就直接对六大伪圣出手,抢夺血衣、黑碗、短剑三件仙器。 “还是老规矩,先对付这些老乌龟,三件仙器咱们六城共享,等收拾掉他们之后,再想办法找出丢失的那两件!” 皇甫婆婆第一时间给其他五人传音,让六大雄城伪圣先停止争斗,一致对外,就像过去一样。 “同意!”杀龙图第一个回应。 “我也没问题,三件仙器,咱们六大雄城正好两城共享一件,等清除了这些老乌龟和杂鱼,丢失的【骨笛】和【无名书籍】两件仙器,也肯定跑不了。”阴老也立即表态。 武曲城霸武营大将军吴鹰扬,冷哼一声:“这烛照洞天,终究是我们六大雄城的,不管是这些老乌龟,还是人间之人,都休想在咱们手里翻了天。” “整个烛照洞天的一切,都是属于咱们六大雄城的!” 廉贞城副城主海东青,和文曲城老教谕周有礼虽然没有说话,却也都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杀龙图与阴老,一起用大道本源标记【血衣】。 皇甫婆婆与吴鹰扬,一起标记【短剑】。 海东青则与周有礼,一起标记【黑碗】。 六大雄城瞬间做好了分配,由其中三人收起三件仙器,而后联手对付那些隐世老怪。 足以震动整个烛照洞天的伪圣大混战,立即爆发。 地面上的野修、游侠,顾不得惦记国色城里的宝贝了,仓皇四散退去,免得被伪圣法则与道韵乱流波及。 那些外域雄城之主,与隐世老怪的后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迅速退走,后撤十几里。 十几位伪圣之间的大战,哪怕是半步圣境参与进去,也只有死的份。 李往矣,白衣少年道士主仆,贺彧,躲在阴影里的苏锦绣,也都跟着撤退,要是留下不走,太过显眼,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被这些伪圣盯上。 唯有花非花,遵从李往矣的吩咐,仍隐匿身形,留在那里。 空中的伪圣大战十分激烈,很快便有伤亡,圣血飘散,道韵流散,让天色为之一暗。 没有人注意到,当这些伪圣血液落到地上的时候,全都被一股无形力量裹挟,从地底流向国色城。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洞天大战 李往矣不关心空中的伪圣大战,他只在意国色城。 他让花非花留在附近,也是预防国色城会出现什么变化,好第一时间掌握主动。 不过眼下六位雄城伪圣,与一众隐世老怪的大战,似乎不会很快就结束。 因为除了之前掠来的八位隐世老怪外,后面又冲进来了十几位,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三位伪圣级的隐世老怪现身。 而没多久,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廉贞这六大雄城,也赶来了十二位伪圣,前来支援。 七大雄城除了圣人级的城主外,每座雄城都有三尊伪圣坐镇。 此刻,明面上六大雄城的十八位伪圣,全都来了,大战二十三位隐世老怪。 超过四十位伪圣的超级大战,让仙禁大墟这第一禁地,都变得风起云涌,仿佛要破碎开来。 而观战的众人,再次退出十里,免得殃及池鱼。 李往矣继续跟着大家一起退,站在一处坍塌的石柱上,看着远处的大战,有些感慨。 烛照洞天比起人间大天地来,也就是一眼小池塘。 而偏偏池浅王八多,像这样数量众多的伪圣大战,换到了近些年的人间,唯有灭国之战,才会出现。 在这里,却没有任何征兆就爆发了。 真是奇哉。 很快这场伪圣大战,就表现出了狂暴残酷的一面。 有伪圣陨落了。 只见杀龙图以手化作血刀,爆发出百丈刀罡,一刀将一位隐世老怪斩落,旁边两位隐世老怪想要救援,拼命向他发起攻击,他却视若不见,硬抗了三记大杀招。 他受到了重创,然而他的威势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急凶狂,直接冲向了其中一位隐世老怪,两手大探,似乎想要直接将对方撕裂。 吓得那位隐世老怪,赶紧逃向另一位隐世老怪身边,请求联手共扛。 真不愧是七杀城的天字血杀王,十几个回合间,便单杀了一位隐世老怪。 而几百丈外,身为破军城首席客卿的阴老,也用他的龙头拐杖,砸死了一位隐世老怪。 文曲城老教谕周有礼,和武曲城霸武营大将军吴鹰扬联手,也斩杀了一位隐世老怪,重伤一位。 当然,六大雄城这边,也有伪圣陨落。 李往矣仔细一数,看到几十个回合之内,死了六位隐世老怪,三位来支援的六大雄城伪圣。 现在双方的伪圣数量,变成了十七对十五。 隐世老怪们数量仍占多数,但是局面却极为不利。 毕竟一开始,他们有五人的优势,而现在缩减到了两人。 六大雄城不愧是烛照洞天的主宰,哪怕人数处于劣势,也表现得十分强势。 如今人数拉近,照此趋势下去,他们很快就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隐世老怪们一直避世不出,自是有原因的。 虽然同为伪圣,但与六大雄城威势鼎盛的伪圣比起来,他们这些苟且偷生活下来的老怪物,终究少了一分豪气。 李往矣看得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些隐世老怪都将败亡在这里。 虽然也能带走几位六大雄城的伪圣,但终究伤不了根基,无法撼动六大雄城对烛照洞天的掌控。 就在此时,被皇甫婆婆和廉贞城副城主海东青联手追杀。 境地岌岌可危的一位隐世老怪,猛然大喊:“烈焰城主,你们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听到这话,李往矣立即看向不远处的大城之主们。 这些来自四方外域的大城之主,也跟着一起撤到了外围,原本、与其他人一样在观战,听到这位隐世老怪的呼喊,他们脸色微变。 最终被呼叫的那位烈焰城主,第一个出手,一记烈焰长枪,直接从十里之外,杀向皇甫婆婆。 其爆发的威势,一点不比场中的任何一位伪圣弱。 紧接着其他十三位外域大城之主,也一齐出手。 每个人都爆发出了伪圣级的威势,紧随烈焰城主,一起加入了战场,或者救援情况不妙的隐世老怪,或者两人一组,围杀六大雄城落单的伪圣。 “你们竟然都晋升到了伪圣???” 一位赶来支援的六大雄城的伪圣,看到这一幕,十分惊骇。 再加上这十四位外域大城之主,一共三十一位伪圣,对付他们十五人,两人打一个都还有多。 更重要的是,这新加入的十四位外域大城之主,乃是气势强盛的生力军,而他们六大雄城的十五位伪圣,却激战多时,气势衰减。 一增一减,局面登时发生逆转。 六大雄城的伪圣虽强,却也强不到一人独战两位伪圣,还能强势碾压,很快他们便陷入了被动。 几乎十四位大城之主刚加入的几个回合之内,就又有一位六大雄城的伪圣陨落,两位遭到重创。 三十一对十四,对六大雄城一方而言,形势更加不利了。 看到这情景,贪狼战队、七杀战队、破军战队、武曲城霸武营、文曲城护文军、廉贞城禁卫军这六大雄城战队,不等命令,就直接出击,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加入了战局。 每支雄城战队,皆结成一个战阵,杀向了一位隐世老怪,好为自家伪圣减轻压力。 见他们一动,原本观战的隐世老怪后人,外域大城人马,也纷纷出动,围攻这些雄城战队。 一时之间,方圆十里之内,杀声震天。 烛照洞天中央之地与四方外域,最强大的势力,几乎都参与进来了。 让那些围观的野修、游侠们,赶紧跑路,不敢多留下片刻。 这种五域大势力之间的大战,没有根脚,且境界低弱的他们,连围观都不敢,生怕被哪一方看见,直接给扫荡了。 烛照洞天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李往矣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国色城刚出现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掀起一场牵连整个烛照洞天的混世大战。 那些外域大城,与隐世老怪们联合在一起,他是能预料到的。 毕竟凭其中任何一方,都不足以单独挑战六大雄城,想要争夺仙禁大墟中的机缘,唯有两方联合起来才有可能。 而这些外域大城之主,都突破到了伪圣境界,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尤其是那位带头出击的烈焰城主,他之前还打过交道。 在对付白衣秀士迟松子的时候,哪有这等风采? 隐藏得太深了。 而另一边,白衣少年道士看到这场混世大战,脸上却十分兴奋,甚至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神圣敕令 白衣少年道士看到场中的超级大混战,眼神变的晶亮,很是兴奋。 但是他并没有参与进去。 而是一个闪身,来到了李往矣身边。 “大哥,你得帮我!” 李往矣瞥了他一眼,这货竟然还敢靠近,真不怕被自己镇压? 而且这货只要一叫自己大哥,准没憋好屁。 李往矣直接选择了无视。 说实话,也就是现在场中太乱,国色城被奇异蓝雾笼罩,不知道什么情况,否则不用等李往矣动手,贺彧就不会放过他。 墨家女游侠从人间一路追来这烛照洞天,可不是仅仅打一顿,便会算了的。 “大哥,你必须帮我,你如果不帮我,我就把那卷无名书籍,落到伱手里这事说出去。” “这卷书籍可是仙器,只要我一喊,这两大阵营肯定都会分出一两位伪圣,来对付你。” 这话白衣少年道士是用神识传音说的,但是表情却十分认真,且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明摆着告诉李往矣,要是敢不答应他的要求,他绝对会放声大喊。 “别想着否认啊,我若是告诉烛照洞天里人,你是人间儒门当代最出色的读书人,就算你此刻待在春神城里,他们也会怀疑那卷无名书籍,是被你拿了。” “毕竟论与书卷之间的大道福缘,谁比得过你们儒家?”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白衣少年道士又补充了一点。 李往矣却又瞥了他一眼,淡淡地传音回道:“那你就喊呗,只要你敢喊,我就会告诉他们,那支骨笛是被你取走了。” 白衣少年道士微愕,这是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 那件骨笛仙器真要是落到了他手里,他还用得着过来,求这位行事一点不像读书人的寒山嫡传? “大哥你说这话没用,那骨笛并不在我身上。” “呵,这话你别对我说,对场中的那些伪圣和隐世老怪去说,看他们信不信你。尤其是杀龙图、皇甫婆婆、吴鹰扬六位,他们之前准备收取仙器的时候,你可是第一个出手的。” 白衣少年道士愣住,忘了这一遭。 的确,当初六位雄城的伪圣,想要抢在隐世老怪们赶来之前,将五件仙器收起时,他真是第一个出手的。 只要六大伪圣一试探,他便会暴露。 这六位伪圣,肯定已经记住了他的气息。 反倒是眼前这位青衫书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出手的时候遮掩了自己的气息,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莫非这厮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还真是阴险啊! 白衣少年道士目光鄙夷地看着李往矣,忽然说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又打算往我头上泼脏水——那支骨笛,也是被你盗走了吧?” 这下轮到李往矣呆愣了,没想到这白衣少年道士会突然这么想。 他可不愿意给苏锦绣背黑锅,赶紧摇头道:“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一个姓苏的少女。” 对于出卖苏锦绣,李往矣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毕竟这少女之前,曾诱使宗子龙,带上贪狼城战队来对付他。 也就是他实力足够,又收服了花非花,才击退了皇甫婆婆。 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只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说出她的全名,只是因为念在春神城相遇那晚,这少女的爷爷曾给他透露了一些信息。 然而。 听到他的回答,白衣少年道士却神情微异,问道:“你说的苏姓少女,是苏锦绣?” 李往矣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都能猜到。 白衣少年道士看到他这反应,便确定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她,那我相信你没骗我,那道古怪阴风,也确实像她的风格。” “你跟她很熟?” 白衣少年道士看了李往矣一眼,微微点头,神情莫名地回道:“算是吧。” “我不是挑事,但我必须得说,她好像对你很是轻视啊。我说你想要她手里的那支骨笛,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 “她的原话是‘一个小牛鼻子而已,他要真敢招惹姑奶奶,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道祖在世,痛打门下孽障!’。” “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看低你。” 李往矣满脸真诚地说道,真是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地,将苏锦绣的原话,转达给白衣少年道士。 张天一听完,脸色有些黑,撇嘴道:“那个黄毛丫头就是嘴硬,真要动手,我一只手就能镇压她。” “她现在在哪里?” 李往矣往旁边一指:“喏,就在那里。” 张天一朝那看去,只见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杂乱的石块。 快速用秘法一推演,果然察觉到了苏锦绣的隐藏起来的气机。 “帮我得到那件黑碗,否则我就将【骨笛】仙器在你身上的事,说出去。”白衣少年道士直接传音过去,还是一样的威胁手法。 当李往矣手指一指的时候,隐匿在乱石堆中的苏锦绣,就暗骂了一声,想要转移却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白衣少年道士的神识传音,她哼道:“休想!骨笛是靠我自己本事夺来的,你想要那个【黑碗】,自己抢去。” 张天一回道:“那个【黑碗】被廉贞城的海东青收起来了,又被文曲城的周有礼标记了,靠我自己,没办法抢过来。” “你和姓李的要是不帮我,我就告发你们。” “道爷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苏锦绣却仍是不屈服:“那你去告发好了,反正骨笛到了我手里,谁也别想夺走,大不了姑奶奶我直接跑就是了。” 李往矣插话道:“不错,打不过这些伪圣、老怪,想跑却是容易。” 看到这两人油盐不进,白衣少年道士目光深幽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身影一闪,他回到了小红鸾身边。 “主人,怎么样?”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不用他们,道爷我也一样能得到那个黑碗。” 白衣少年道士看向前方的惨烈大战,当看到六大雄城的精锐战兵不断倒下,四方外域大城的士兵、隐世老怪的后人们不断死亡,他的神情变得一片淡漠。 而当看到空中两大阵营的伪圣,也相继陨落的时候,他右手掐诀,往眼睛一抹,两只眼睛立即变得有些幽红。 再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看见所有伪圣之血,都在快速于地底,流向远处的国色城。 同时战场地面下的广阔区域里,正升起诡异血雾。 只是这些血雾,并没有冒出点名来,而是在地底下飘散、氤氲,形成了一个迷濛的血雾诡域。 当这血雾诡域一成,不止是那些伪圣的血液,连六大雄城战兵、隐世老怪后人这些普通修士滴落的血液,也在快速渗入地底,流向国色城。 此时的国色城,就像是一头沉默的嗜血巨兽,正在不断吞噬人类修士的血液。 甚至不止是血液,先是那些普通战兵、修士的肉块、尸体,接着是那些陨落伪圣的尸体,也都被血雾诡域隐秘地拖入地底,送往国色城。 当这些鲜血、尸体不断涌入国色城地底之时,国色城中飘荡的奇异蓝雾,变得更加浓郁、激荡了。 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白衣少年道士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公子,情况不对,地面上很多尸体不见了,国色城的气息,好像也出现了变化。” 隐匿在伪圣战场与国色城之间的花非花,发现了异样,暗中传音。 “我也发现了。”李往矣皱眉回道,“连好几尊伪圣的尸体,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而国色城中的奇异蓝雾,却不断飘动,隐隐要从城区中冲出来。” 花非花耗费一丝本源,开启圣境级的瞳术,看到了真相,道:“战场地面之下,变成了一个血雾诡域,与国色城连在了一起,战场洒落的血液和尸体都进入了国色城,国色城好像要活过来一般。” “吞噬的血液、尸体越多,国色城的气息就越盛,如果任凭它这样吞噬下去,它将变得无比可怕!” 李往矣的眉头皱得更紧,回道:“你的意思是,需要让场中的大战停下?” 花非花没有回答。 毕竟她是一个戾气盈身,杀戮罪孽浓到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的人,虽然被关在命海小天地里抄了许久的书,化解了不少戾气和杀孽。 但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死再多的人,她都无所谓。 国色城变得再可怕,也跟她无关。 她之所以提醒,只是尽一个婢女的责任,至于怎么做,要不要做,是李往矣自己的事。 尽管她保持了沉默,李往矣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是眼前两大阵营的混战继续打下去,死的人越来越多,国色城吞噬的尸体、血液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国色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说实话,其实他也不在意这两大阵营的胜败生死,他们都不是普通的黎明百姓,为了名利,为了仙器而厮杀。 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参与的,也没能力平息或者调解。 但他担心国色城里的人,那里面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是庶人,是百姓,在很多眼里很低贱,如同蝼蚁一般不值得多看一眼。 但在李往矣眼里,他们却代表了天下苍生,是整个人间大天地的根基。 亚圣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若是没有普通百姓,便没有天下的繁华、昌盛,再强大的修士,再强盛的仙家,也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想了想,李往矣给贺彧传音道:“贺女侠,国色城出现了异变,它在吞噬场中散落的血液和倒下的尸体,吞噬得越多,它将变得越可怕,咱们得让这大战停下来。” 墨家与儒门,宗旨上有许多针锋相对的地方。 比如儒家主张仁者爱人,而墨家则主张兼爱,不是仁者也爱人,天下人不分高低贵贱。 儒家尊崇礼乐,以礼乐教化百姓,墨家则提倡“非乐”,要废除旧的礼乐制度。 儒家主张厚葬,父母去世守孝三年,墨家则提倡“节葬”,反对浪费民物民力等等。 但是儒、墨之间,也有一些共同的理念。 比如眼前这一幕,崇尚“非攻”的墨门子弟,肯定不想让眼前的两大阵营,一直厮杀下去。 不管谁胜谁败,对于墨家学说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这两方为了争夺仙器,皆非正义之战。 置身事外的贺彧、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三人,只有来自墨家的贺彧,有可能答应联手。 果然,李往矣很快便收到了贺彧的回答:“我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该怎么才能让他们停下来?或者怎么阻止国色城异变?” “我用【无名天书】——也就是那卷仙器书籍,写一道敕令,强行让伪圣们停手。但是我担心地面下的血雾诡域,会有什么异动,需要你压阵。” 贺彧也早已猜到,那卷无名书籍,是被李往矣这位读书人取走了,并没有就此说什么。 只是有些担心道:“仙器都需要先温养融合,才能使用,你才得到那卷【无名天书】,现在应当还用不了吧?若是强行使用,会被反噬。” 李往矣回道:“放心,我自有办法驱使,你只需防备地底下的诡异血雾和张天一便可。” 贺彧点头:“可以。” 听到这话,李往矣又暗中知会了花非花一声,让她盯着国色城。 旋即他便青衫一荡,出现在了战场上空,悬浮在一众伪圣中间。 看到“人间李殢酒”突然加入,皇甫婆婆、杀龙图、周有礼等人,都有些惊讶。 下一瞬后,李往矣面前出现了一卷无名书籍。 浩然之气一拂,书卷上便呈现了一竖字迹,而后爆发万丈金光,快速飞向天穹,化作一张神圣敕令—— “天下止戈!” 敕令无声,然而一出现,便让整个天地一震,旋即无比强横的力量从天穹落下,笼罩整座战场。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定住了。 “这是?” “是你偷了那本无名天书仙器?” “好强大的敕令!” 众人皆惊,就在这时,国色城动了。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镇压与突变 第232章镇压与突变 六大雄城与隐世老怪、四方外域大城之间的大战,十分激烈,死伤无数,李往矣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很惊讶。 而当看到李往矣身前浮现那卷熟悉的无名书籍,飞出一道金光万丈的敕令时,更是震动了所有人。 “天下止戈”令一出,引得天地共振,爆发出了无比强大的力量,笼罩了整个战场。 上到伪圣,下到四方大城的普通战兵,在这一刻都被镇压了,无法动弹。 “这是?” “是你偷了那卷【无名天书】仙器?” “好强大的敕令!” 许多人同时震惊出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立在高空中的青衫读书人。 “真不愧是我好大哥啊,区区天命九境,竟然能写出【天下止戈】这一神圣敕令,哪怕是借用了仙器之力,也极其了不得。” “现在对于他能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一点也不奇怪了。” 连远处的白衣少年道士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贺彧神情微异,紧紧地看着空中的青衫书生,大抵是与白衣少年道士一样的想法。 与乱石堆合为一体,未现身形的苏锦绣,也大眼瞪圆地看着空中的李往矣,小声咕哝道:“这李殢酒竟然这么强大?那姑奶奶我真有可能打不过他啊。” 到了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直接对李往矣下手,要不然很有可能折在他手上了。 而战场中的几十位伪圣,比张、贺、苏三人还要震惊。 此刻六大雄城一方,还有十二位伪圣,阵亡了三分之一。 而隐世老怪与四方外域大城一方,则剩下二十六位,从一开始到现在陨落的伪圣,超过两位数。 至于六大雄城战兵、外域大城精兵、隐世老怪后人们,则死得更多。 然而再怎么死亡折损,在场的伪圣,仍有三十八位之众。 这么多的伪圣,就是圣人降临,也得暂避其锋,无法抗衡。 空中的青衫书生,如此年轻,却用一张敕令轻易镇压了。 “你……是那位‘人间李殢酒’?”杀龙图沉声问道。 李往矣虽然换了容貌,收起了长刀,但那隐约相似的气质,却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他这一开口,与“李殢酒”打过交道的阴老、皇甫婆婆、周有礼三大伪圣,也立即看出来了。 “你不是真正的刀客,而是一位儒家读书人?” 连皇甫婆婆,也忍不住惊讶出声。 毕竟儒门乃是人间天地的三教百家之首,人的名树的影,正统的儒家嫡传,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而身为文曲城文庙教谕的周有礼,则正声问道:“你只有十境——不,只有天命九境,如何能写就【天下止戈】敕令?” “要知道这一敕令,非大圣人或者一洲皇朝圣君,根本无法颁布,上一次出现,乃是儒、墨、兵三家圣人联袂宣读,以止东北大荒洲之大乱。” 要论震撼,无能震撼过周有礼这位老教谕。 虽然烛照洞天与人间隔绝了几千年,但文脉却未彻底断绝。 周有礼主治的学问,便是《礼记》,最重礼法、规矩。 而这礼法、规矩,不止是人间之礼,更涉及天地法则。 皓首穷经上百年的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位李殢酒如此年轻,再是儒门嫡传,也不该能写成【天下止戈】敕令才是。 哪怕借用了那件【无名天书】仙器。 这不仅仅是境界、修为的问题,而有关于位阶、功德、受天地大道的认可。 就像三岁孩童,跑到两军阵前,让两位统帅命令双方大军放下武器,友好相处,两位统兵大帅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而这位年轻的读书人竟能做到。 莫非他如小小年纪,便曾有立言、立功、立德之不朽盛举? 听到周有礼的话,他却并未回答,而是道:“周老先生,此事可等日后再叙,眼下晚辈插手,强行让诸位停下,乃事关紧急。” “诸位脚下之地,发生了异变,化作了一个血雾诡域,与国色城联结在了一起。它正在吞噬败亡的所有尸体,与洒落的血迹,送与国色城。” “而国色城的这些血肉,亦发生了诡变,正在变作一头邪魔巨兽,等待复苏,若等其彻底‘活’过来,恐将对整座烛照洞天,都是一个灾难。” 说着李往矣往国色城方向一指。 李往矣刚一提及地下,一众伪圣就察觉到了脚下地底的异样,而当他们顺着李往矣所指一望,便同时变色。 因为他们确实看到不远处的国色城,诡异蓝雾翻涌,仿佛真正化作了一头恐怖的邪魔巨兽。 下一瞬,国色城动了。 城区中弥漫翻涌的诡异蓝雾,猛然凝聚出一张血蓝色的乌蒙巨嘴,朝战场凶猛的扑过来。 与此同时,战场地底下的血雾诡域,也直接破土而出,卷席所有人。 一众伪圣立即出手,一边庇护自家战兵、儿郎、子孙,一边轰击脚下的血雾诡域,与极速掠来的国色城乌蒙巨嘴。 然而不管是地面的血雾诡域,还是国色城凝聚出来的乌蒙巨嘴,都十分诡异,任凭几十位伪圣怎么轰击,都没能击散,一瞬间吞噬了不少战兵、修士。 见状悬浮在空中的李往矣,立即催动身前的【无字天书】,手指往上空的【天下止戈】敕令一指。 大喝一声:“镇!” 漂浮在空中,本就散发万丈金光的金色敕令,顿时变得更加耀眼,显化无穷大道法则,飞向国色城。 而国色城似乎真的活过来了,不等【天下止戈】敕令靠近,就爆发出了一股强大而妖邪的无形力量,与翻腾的诡异蓝雾,一起迎接神圣敕令。 “轰——” 【天下止戈】敕令,与国色城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大碰撞,让整座仙禁大墟都为之一晃。 战场中的六大雄城战兵、外域大城精兵、隐世老怪后人,纷纷被碰撞产生的狂罡乱流震荡冲击,如同落叶碎石一般乱飞出去。 哪怕是伪圣也护不住他们。 而空中的李往矣,则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往地上落去。 在这个过程中,白衣少年道士眼神炽热,道袍飘荡,跃跃欲试。 不过不等他出手,一身黑色劲装的贺彧,便横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 感受到墨家女游侠冷冽的杀气,白衣少年道士只好偃旗息鼓。 假装无辜地道:“贺女侠,你这是作甚?我只是看我大哥受伤了,想要……” “你敢动,我就杀了你!” 贺彧打断了他,一身“天灾剑意”浓烈而冰冷,表露着她的决心。 这个时候,【天下止戈】敕令与国色城的交锋已经结束,金色敕令变得虚幻,罡风一吹,便消散在了空中。 而国色城爆发出来的那股强大而妖邪的无形力量,已经不见了,翻腾的诡异蓝雾,也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似有似无地飘散于城中。 战场之下的血雾诡域,则被彻底摧毁了,没有一丝诡异残留。 很显然,在刚刚的剧烈交锋中,神圣敕令更胜一筹。 国色城被镇压了。 六大雄城与隐世老怪、外域大城两大阵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很是忌惮地看了变得沉寂的国色城几眼,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 李往矣正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胸前的儒衫上,沾满了血迹。 那卷仙器级的【无名天书】,纷乱地落在巨石上,翻开的页面上,无有一字,却落了不少血滴。 一众伪圣,以及像贪狼城战兵统领史铎这样认识“李殢酒”的人,看到这情形,神情都有些复杂。 刚刚是李往矣救了他们。 如果不是李往矣强行催动【天下止戈】令,几十位伪圣不好说,六大雄城的战兵,外域大城的精兵,隐世老怪的后人们,绝对难逃一劫。 现在他们完好无恙,眼前这个青衫书生,却明显遭受了反噬,受了不轻的伤。 “公子,国色城中那股强大而妖邪的力量,彻底消失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现。” 花非花的声音,出现在李往矣脑海里。 李往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而后俯身将仙器【无名天书】捡起,当着所有人的面,揣进了怀中。 然后他才看向战场中的众人。 他看见有一些人,包括好几位伪圣,看向【无名天书】的时候,难掩觊觎之色。 不过他却直接无视了。 这件【无名天书】仙器,就是被他收起来了,谁想要,来抢就是。 他既然敢将【无名天书】拿出来,就有信心能留得住它。 场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冷寂。 两大阵营的几十位伪圣,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文曲城周有礼,上前一步,对李往矣拱手作了一个揖后,率先开口。 …… 仙禁大墟入口处。 春神城老庙祝郑迎春,一直守在那里。 当看到七八位隐世老怪,破空而来,强势冲入仙禁大墟时,他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担心那位李先生。 当六大雄城的十二位伪圣来援,紧接着又飞来十几位隐世老怪之时,他更加担忧了。 除七大雄城之主外的所有烛照洞天最强者,几乎都汇聚到了仙禁大墟之中,这第一禁地形势变得异常复杂,而李往矣李先生,却连半步圣境都不是。 他实在是担忧,于是心念一动,他的另一道身影,立即出现在了春神城,拜见春神君。 “主人,老奴是否要进仙禁大墟中驰援李先生?六大雄城的伪圣和几十位隐世老怪都去了,我怕李先生会出事。” 春神君此时站在一处白玉神台上,望着心惊大墟方向。 听到老庙祝的话,他想了想道:“不可,这仙禁大墟乃是烛照洞天第一禁地,尤其针对仙灵与我等神祇。” “你若进去,必死无疑。” 郑迎春忧虑道:“可是李先生此刻处境实在是不妙啊,主人既然想回归人间,那便不可少了李先生。” “主人之前的困梦,不是梦见了李先生么?若是李先生有失,只怕回归之事有变。” 春神君淡然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李先生不会有事的。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大气运,又有梦境相证,他应该不会死在仙禁大墟里面。” 郑迎春自然相信自家神君的话,思考了一会儿道:“主人如此忌惮仙禁大墟,可为何六大雄城却不怕呢?” “按理说那六位城主与主人一般,也不宜深入仙禁大墟才是。” “按照过往一些旧事,就算他们不亲自去,仅是城中伪圣进入,也会沾染一些因果才是,这次他们却好像全然不管,倾巢而出。” 春神君仍旧望着仙禁大墟方向,身边突然吹拂起了一阵微风,从白玉神台一直掠过整座春神城,最后又回到他身前。 他摘取一缕轻风,端详了一回儿道:“六位城主早就将咱们春神城撇开了,他们的谋划我无法洞悉。” “不过,这一次确实不一样。” “你继续关注仙禁大墟里面的情况,一有异变,第一时间通知我。” 郑迎春微微躬身领命,旋即这道身影消散,与仙禁大墟入口处的那一道合二为一。 而老庙祝阴神刚归位,仙禁大墟深处,立即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这让老庙祝老脸巨变:“不好,这是诞生了一尊恐怖邪魔?李先生有危险!” 随后他一边用神念,将此事上报给主人,一边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腾空而起,冲向了仙禁大墟深处。 只是刚飞行了一会儿,仙禁大墟深处又出现了一道强大的神圣气息。 而后神圣气息与那恐怖的邪魔气息碰撞在一起,最终天地清明,神圣气息流散,而恐怖邪魔的气息这彻底消散了。 这让老庙祝心里一喜,放下心来。 不过没等他高兴太久,忽然他感到身后,又出现了几道强大而恐怖的气息。 他回头望去,瞬间呆住,只见六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正从远空渡空而来,一路有圣道气象显化。 “这是……六大城主来了???” “得马上禀报主人!” (本章完) 第五十章杀!!! 郑迎春实在没有想到,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廉贞六大雄城的主人,会出现在仙禁大墟中。 这六位可是圣人。 而在过去的历史中,几乎每个进入仙禁大墟中的圣人,都陨落了。 这六大城主是怎么敢的? 震惊中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即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主人。 在他发现六大城主的时候,这六位圣人自然也看见了他,却只扫了他一眼,便越过他,继续踏步渡空,走向仙禁大墟深处。 “主人,六位城主驾临仙禁大墟,疑似去往国色城降落之地。” 老庙祝的心声,直接出现在春神君的脑海里。 依旧立在白玉神台的句芒春神,脸上一片惊诧。 自六大雄城发起探查大会,联袂进入仙禁大墟之后,他推演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没想过六大圣人,会亲自驾临仙禁大墟之中。 思量许久,他仍是不清楚六位城主这么做的目的,但他也顾不得多想了,身影一闪,便从白玉神台消失了。 下一瞬,出现在仙禁大墟入口处。 老庙祝郑迎春,留了一道阴神分身,等候在那里。 “主人!” “现在禁地里面怎么样了?” 郑迎春阴神回道:“自从六位城主进去后,我与主身的关系就被切断了,隔绝之前唯一送回来的念头是:仙禁大墟将有大变。” 春神君点点头,脸上难掩忧虑。 仙禁大墟中先是疑似诞生恐怖邪魔,紧接着出现神圣气息,现在连烛照洞天至强的六大圣人也进去了。 哪一点,都不是好事。 他伸出右手,掌心中泛起一阵璀璨神光,旋即郑迎春主身的影像,便呈现了出来。 六位雄城之主的圣人气机,可以断绝郑迎春两大分身之间的联系,却隔绝不了身为神君的他,与自家庙祝的羁绊。 通过郑迎春这尊主身,句芒春神可以直接“看”见仙禁大墟发生的事情。 身为天道神祇,他与这仙禁大墟犯冲,不敢轻易进入。 …… 仙禁大墟中。 一众伪圣眼睁睁看着李往矣,将仙器【无名天书】收起。 原本两大阵营的大战,因李往矣这位意外之客,和国色城的异变而停下,化解一次危机,场中的气氛却一时有些冷寂。 到了现在,两大阵营的人才意识到,场中还存在来自人间大天地的第三方强大力量。 而且这位青衫书生,之前还从六大伪圣手中,夺得了一件仙器。 那还有一件仙器——那只骨笛,是否也在这位“人间李殢酒”手中? 在此之前,杀龙图、皇甫婆婆、阴老、烈焰城主等都曾与李往矣打过交道,但当两大阵营对垒厮杀时,都直接无视了他。 他与身边那位女子伪圣,就算再强,又岂是在场几十位伪圣的对手? 因而就算知道两件失踪的仙器,有可能是他暗中出手夺走的,也先不管,等扫平另一方后,这仙禁大墟中的一切,都是他们的。 现在,李往矣一张【天下止戈】敕令,却让两大阵营,都不敢再轻视他。 文曲城文庙教谕周有礼,向李往矣作了一个揖,率先开口:“多谢李先生救援之恩,要不然场中儿郎,大半都将葬身于那异变的邪城巨魔口中。” 李往矣拱手回礼:“周老先生勿用客气,我本是为这国色城而来,既是它发生了异变,那我出手便是分内之事。” 周有礼问道:“敢问李先生,这座人间之城,为何会跨界而来?是否与先生背后的儒门大教有关?” 李往矣摇头:“国色城为何而来,我尚不知晓,但应当与儒门无关。我之所以出现在此,乃是受人之托,前来解救城中几位故人。” 听到这个答案,场中许多伪圣松了一口气,如果人间之城跨界这事,真是儒门谋划的,那仙禁大墟中的一切,根本没有他们什么事。 不管是六大雄城,还是联合在一起的四方外域大城与隐世老怪们,都无法与人间儒门抗衡。 周有礼露出一丝微笑道:“既是如此,那还请李先生暂且退后,待我们先解决一些纠葛,再一起探查国色城。” 李往矣点头:“好。” 他驾起清风,准备离去。 突然有人大喝:“将仙器留下!” 李往矣循声看去,见是四方外域大城中的一位伪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伪圣乃是来自东方外域的青鹰城主,擅长驭魂之术,可同时驱使五六头凶兽邪魂战斗,在隐世老怪一方的伪圣中十分强势。 这位一开口,四方外域大城与隐世老怪阵营中,好几位伪圣,同时威势翻涌地盯着他。 李往矣淡然回道:“你想要我手中的这卷【无名天书】?不对,它真正的名字是【大道宝书】,你想要它?” 当将【无名天书】刚收入囊中之时,李往矣便知道了它的真正名字。 而当催动它书写【天下止戈】敕令时,便验证了它真是那卷连在人间,都久负盛名的仙器【大道宝书】。 自己刚救了他们,现在就要来抢夺? 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啊。 青鹰城主冷然道:“你至少将那支骨笛留下!” 李往矣摇头:“【骨笛】仙器不在我手中。” “呵,除了你,还能有谁?” “有啊。” 李往矣立即指向白衣少年道士,又指向苏锦绣藏身的乱石堆。 白衣少年道士:“我%¥#@&……” 苏锦绣也恨恨地瞪了李往矣一眼,准备偷偷转移。 她这一动,气机流转,立即暴露在了所有伪圣面前,刹那间便有十几位伪圣,同时锁定了她。 被十几道恐怖杀机同时笼罩,苏锦绣只好收起隐匿秘宝,现出身来。 她先再次恨恨地瞪了李往矣一眼,然后双手连摆,假装娇弱害怕地道:“不是我,我只是个七境小修士,怎么可能抢走仙器?” 她一指白衣少年道士:“是他,我亲眼看见是他取走了那只骨笛!阻挡几位伪圣大人的鬼旗阵法,就是他布下的!” “不信你们可以将他擒下,那鬼脸小旗和骨笛,就在他身上!” 白衣少年道士脸彻底黑了下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往他头上泼脏水? 他就长得那么像背黑锅的吗? 还有你这小丫头,那【骨笛】仙器明明就在你身上,你硬往我身上推,真当道爷我是好惹的? 他马上大声道:“骨笛不在我身上,是这小丫头偷走的,那道莫名出现的阴风,就是这小丫头驱使的。” “其实刚刚国色城异变,也是这小丫头做的手脚。” “她的爷爷是苏老幕,乃是纵横家大佬,几百年前便从人间来到这烛照洞天,化身锦绣斋书馆掌柜,潜伏在各座雄城、大城。” “国色城跨界而来,包括仙禁大墟此番禁忌伟力消退,都是她爷爷的手笔!” 这话一出,六大雄城的伪圣,四方外域城主,隐世老怪们,同时脸色一变,一起看向刚刚现身的少女。 连李往矣和贺彧这两位人间来客,也忍不住有些惊异地看向苏锦绣。 纵横家的手段,从人间到各大洞天福地,甚至连一些天外之地,都十分清楚。 只要有纵横门人出现的地方,就不可能安生。 几乎每场大纷争的背后,都有纵横门人的身影。 如果这少女的爷爷,真是纵横家大佬的话,那大家便相信白衣少年道士说的是真的。 苏锦绣看到大家的反应,立即急了,赶紧道:“不是的,不要听他的!我爷爷虽然懂得一点纵横之术,却并非来自人间,而是从西北外域一处古墓中得来的。” “我爷爷是土生土长的烛照洞天之人,他的修为也不高,与大家一样只是个接近腐朽的伪圣,根本不可能左右仙禁大墟中的禁忌伟力,更不可能将一座大城,从人间接引过来!” 听到这番话,大家将信将疑。 白衣少年道士却笑了起来。 臭丫头,让你给我身上泼脏水,看谁更能泼! 他刚刚的这番话,真假参半,不怕大家不怀疑,而只要这些伪圣一怀疑,那苏锦绣便休想脱身。 “【骨笛】仙器肯定在这两人其中一个的身上,将这三人都拿下吧,这样两件仙器都走不了。” 一位四方外域城主提议突然提议道,立即获得了隐世老怪们,和其他外域城主的响应。 而后他们一起看向六大雄城的伪圣。 “我觉得可以。” 一位雄城伪圣点头附和。 旋即其他六大雄城伪圣,便也盯住了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李往矣三人。 连李往矣这位刚刚出手,帮了他们一把的救命恩人,也不放过。 李往矣微微摇头,这便是烛照洞天这个小世界的规则么? 只要利益,不讲任何道义。 在这一刻,为了两件仙器,两大阵营竟然选择了联手。 苏锦绣和白衣少年道士,却一齐变色。 同时被三十八位伪圣锁定住,他们就是有再大的神通,再多的秘宝,也抵挡不住啊。 白衣少年道士立即给李往矣传音:“大哥,你是儒家嫡传,独登《惊世名录》的人间奇才,可有什么办法能挡住他们,让咱们逃过此劫?” 李往矣摇头:“没有。” “你刚刚不是写出了一张神圣敕令,连那异变的国色城,都被你击退了吗?你再写几张啊,肯定能将他们镇住。” “我刚才是强行催动的【大道宝书】,你已经看见了,我已经受到了反噬,现在别说再写敕令了,就是想与【大道宝书】沟通都难。” 白衣少年道士立即转向苏锦绣:“臭丫头,【骨笛】仙器不是在你身上吗?你快将它拿出来,催发它的威能,镇压这群伪圣!” 苏锦绣翻了个白眼,传音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仙器不比寻常法器,得到之后需要先温养、祭炼,唯有得到仙器的认可之后,才能使用。” “这支【九幽骨笛】我才刚拿到手,还没有契合上面的九幽之力,怎么可能催动?” 白衣少年道士立即骂道:“你真是个笨丫头,你不行就把【九幽骨笛】给我。” “你休想!”苏锦绣啐了一句,而后给李往矣传音:“说起来,你我同时拿到的仙器,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能催动【大道宝书】的?” “随便分出一缕神念,投入【大道宝书】中,就得到认可完成祭炼了啊,难道你做不到?”李往矣回道。 苏锦绣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我信你个鬼啊,你肯定是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李往矣一笑,却不再说了。 其实被苏锦绣猜对了,他之所以能够直接催动【大道宝书】,是因为有【万象更新印】。 【万象更新印】的品阶,在【大道宝书】这件仙器之上,之前只是轻轻一震荡,包括【大道宝书】、【九幽骨笛】在内的五件仙器,就被吓到了,想要逃离。 当李往矣取来【大道宝书】,将其收入命海之中时,直接用【万象更新印】将它镇压了,强行催动。 不过在驭使【天下止戈】敕令,与异变国色城交锋时,他确实受到了反噬,伤势严重,这却是真的。 他现在战力大减。 看到三个年轻人,当着他们的面神识传音,大部分伪圣都怒了。 不用谁开口,瞬间便有两大阵营的十几位伪圣,同时爆发恐怖威势,压向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李往矣三人。 甚至连白衣少年道士旁边的贺彧,都受到了牵连。 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李往矣、贺彧四人,同时释放威势抵御,只是不到一息,便被击溃了,不得不后撤上百丈。 十几位伪圣的威势合在一起,就是比起真正的圣人威势来,也不弱了,不是几个年轻人能够抵挡的。 “这些老帮菜是真的不要脸,要以老欺小,以多欺少一起对付咱们啊,咱们必须想个办法跑路,要不然今天可能得交代在这里。”白衣少年道士赶紧给其他人传音。 “我有一张【穿天符】,可以离开,不过想要洞穿他们合在一起的威势压制,需要咱们联手。”苏锦绣回道。 白衣少年道士很是心动。 李往矣却突然道:“等一下!” “为什么?” “有圣人出现了。” “圣人?” 白衣少年道士、苏锦绣同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六尊强大的身影,伴随圣道气象而来。 所过之处,祥云弥漫,枯木逢春。 “城主!!!” 六大雄城的战兵,看到这六道身影立即单膝下跪,叩拜行礼。 杀龙图、阴老、皇甫婆婆、周有礼、吴鹰扬、海天青等十二位六大雄城伪圣,则迎了上去。 “拜见城主!” 六大圣人各自示意,六大雄城众人立即起身。 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询问道:“城主,你们怎么来了?” 破军城主扫视一圈,道:“你们做得不好,我们只好来了。” 听到这话,六大雄城的伪圣们,同时脸色微变。 四方外域大城城主,与一众隐世老怪,则神情更加变色。 六大雄城的伪圣联合行动也就罢了,怎么六位雄城之主,也一起现身了? 他们怎么敢进入仙禁大墟? 刚刚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听到自家城主的话,阴老却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城主,该如何做,请您示下!” “杀。” 嗯? 阴老有些不明所以,杀谁? “所有!” 这下六大雄城的伪圣们,都听明白了。 下一瞬,六大雄城的十二位伪圣,连同麾下的六城战兵,立即扑向了四周。 除了六大雄城自身,其他在场所有人,包括四方外域大城、隐世老怪、李往矣、贺彧、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以及远处观战的野修、游侠等等,都是他们的杀戮目标。 还是每天一大章,比较适合我,以后就都这样了。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圣战 场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六大圣人一来,便下了屠杀令。 而且是针对所有人,连李往矣、白衣少年道士、贺彧这样的人间来客,以及那些境界低落的野修、游侠也都不放过。 血腥杀戮在一瞬间爆发。 六大雄城的十二位伪圣,包括他们麾下的所有雄城战兵,第一时间扑向了四周的所有人。 四方外域大城的十三位伪圣城主,和十几位隐世老怪们,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们原本想着,只要夺得仙器,就可以与六大雄城之主抗衡,甚至突破大道桎梏,成为七大雄城之外的圣人。 现在他们才知道,六大雄城之主根本就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居然亲自来了。 难道这六人,就不怕陨落在这仙禁大墟之中吗? 要知道自仙禁大墟坠落烛照洞天以来,死在里面的圣人可不下十尊。 每一代接近腐朽的六大雄城老城主,安排好一切后,以垂死之身冒险进入仙禁大墟探查,都没能活着走出去。 这正值壮年的六大城主,身为大道无缺的圣人,是怎么敢进来的? 然而现在已经无暇让他们多想了,六大雄城的屠刀,已经向他们扬起,极速杀来。 “大家一起上,咱们有二十六伪圣,还有那么多英勇的儿郎,未必会败!六大圣人也只比咱们高一线而已,不代表就一定无敌!” “不错,刚刚咱们已经压制了六大雄城,现在不就多了六个狗屁圣人么?连他们一起斩了就是,今天便是结束六大雄城黑暗统治之日!” 一位外域大城城主,与一位隐世老怪先后大喊,而后率先迎向了杀来的六大雄城人马。 之前为了夺取仙器【大道宝书】和【九幽骨笛】,他们与六大雄城的伪圣联手,要一起捉拿李往矣几人,现在这两方又厮杀了起来。 因六大圣人城主亲自出战,胜负的天平已经毫无悬念地倒向了六大雄城,但外域大城之主和隐世老怪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就算没有一丝胜算,也必须反抗。 之前靠着伪圣人数优势,他们压制了六大雄城,现在二十六尊伪圣,对十二尊伪圣加六位圣人,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新的战斗刚一开始,六大雄城就展现了为什么他们,能够始终主宰洞天世界。 只见当四方外域城主和隐世老怪二十位伪圣,杀向六大雄城人马的时候,六位雄城之主,同时释放出了一缕气机。 只这一缕圣人气机,便让二十六位伪圣身形一顿,气势大减。 而六大雄城这边的杀龙图、皇甫婆婆、吴鹰扬等十二位伪圣,却反而得到了增益,威势暴涨。 双方此消彼长,结果毋庸置疑,几乎刚一接触,外域大城与隐世老怪这边,便伤亡了三位伪圣。 六大雄城的战兵,对上外域大城精兵与隐世老怪后人,也是一样的结果,在六大圣人的气机镇压下,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在六大雄城的伪圣,杀向对面二十六位伪圣的时候,七杀城少城主杀无神,贪狼城战队首领史铎等数位半步圣境级的强者,冲向了李往矣、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三人。 显然,他们是奔着两件仙器来的,要将他们三人擒下,甚至连就在旁边的贺彧都不管。 他们同样受到了六位圣人气机的影响,像是凶煞饿狼一般扑了过来,六个人抢夺三块“肥肉”。 “特娘的,这六位城主也太不讲究了,一来就下令开杀,还有没有一点圣人风范了?果然是一群土包子,只能在这烛照洞天中称王称霸,上不了台面!”白衣少年道士忍不住破口大骂。 同时白色道袖一卷,直接布下了两个大阵,拦截扑向他的两个半步圣境。 另一边的苏锦绣,同样满脸的不爽,小手一挥,便化作十几道杀伐秘术,主动攻杀冲过来的两个半步圣境。 杀向李往矣的两位,则是老熟人七杀城少主杀无神,和破军城的禁卫统领。 “小贼,看你今天怎么死——【狂刀七绝斩】!” 杀无神人未至,先怒喝一声,旋即手中的弯刀破空而出,斩出七道凌厉刀罡,化作撕裂影锋,封住李往矣的所有退路。 很显然他还记得那日相遇之时,李往矣对他的羞辱,要一雪前耻。 破军城的禁卫统领,不甘落后,手中一杆血矛,洞穿虚空,甚至比杀无神的狂刀影锋还先到,直接杀向李往矣的胸中要害。 李往矣因强行催动【大道宝书】对付异变的国色城,受到了极重的反噬,战力大减,但那是对于伪圣而言。 对上另外半步圣境,却很是从容。 他长袖一挥,寒山书院第一神通【寒山斜径】瞬间闪耀,一条青石台阶伴随满山红枫与飘渺白云而现,形成一个绚丽的大阵,同时将杀无神与破军城禁卫统领,囊括其中。 位于半山腰的凉亭中,甚至少了一道青衫身影。 对付这两位,根本就不用李往矣进入其中。 被陷入【寒山斜径】中的杀无神、破军城禁卫统领同时脸色大变,杀无神急忙将【狂刀七绝斩】,提升到【狂刀四十九斩】。 破军城禁卫统领,同样将手中血矛,舞出上百道犀利枪芒,想要攻破眼前的绚丽神通大阵。 而趁着这个间隙,李往矣早已扫视了一圈全场。 六大圣人的气机,对于圣人之下的修士的压制,实在是太大了,验证了那句话: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有六大雄城之主在,四方外域城主和隐世老怪一方,加上他、白衣少年道士、贺彧、苏锦绣,也没有任何胜算。 最多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可能死在这里。 这还是六大圣人,不亲自出手的情况下。 再往战场中一瞥,没有被专人针对的贺彧,已经主动加入战场,挥剑对上了一位半步圣境级的六大雄城强者。 同时还操持着三具墨家机关傀儡,迎战另一位六大雄城的半步圣境。 六大雄城发起对于在场所有人的大屠杀,显然已不再是利益之争,而是一场明明白白的不义杀戮。 符合墨家“非攻”范畴。 因而她不再旁观。 此时的她,彻底展现了“天灾女游侠”的风采,一把【天灾剑】使得娇若惊鸿,婉若游龙,不是剑仙,却有几分剑仙风采,几个回合之下,就将对战的半步圣境压制得节节败退。 “贺女侠,打不过的,找机会撤吧。” 李往矣忍不住给她传音。 贺彧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表示,而是继续挥舞长剑,与操控三具墨家傀儡,对付两位半步圣境。 “轰——” 伴随一阵轰鸣,杀无神和破军城禁卫统领终于打破了【寒山斜径】中的所有青石台阶、枫林、白云、凉亭,破阵而出。 “贼子,受死!” 杀无神怒喝一声,一刻不停歇,继续朝李往矣杀来。 手中弯刀挥到极致,化作一座【狂刀杀域】,直接覆盖住了李往矣周遭百丈之地,让他逃无可逃。 而破军城禁卫统领,血矛凌空刺杀,矛身滴落丝丝血迹,化作一道道圣境法则,融入了杀无神的【狂刀杀域】之中,由四面八方,朝李往矣卷席而去。 脱困而出的两人,在这一刻真正地联手对敌。 “聒噪!” 面对两位半步圣境的强势杀招,李往矣却显得有些不耐,他左手中指一弹,得自天外生灵的【大开合洞玄术】,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瞬间就洞穿了杀无神幻化的【狂刀杀域】。 这一强大杀域,由点及面,裂口大开,刹那间就崩溃了。 一同崩溃的,还有融入其中的破军城禁卫统领的圣境法则。 不是真正的圣人,并无法形成真正的圣域,半圣催动的圣境法则看似吓人,实际上也是雾中花水中月。 “我不信我杀不了你,甚至逼迫不了你出刀!” 在【狂刀杀域】崩溃的那一瞬,杀无神受到反噬,喷出了一道鲜血,但是他却毫不在意,神情癫狂地大喊起来。 旋即他整个人纵身而起,与手中弯刀合二为一,化作一枚暗红残月,飞向李往矣。 当暗红残月升空时,百丈之内,万籁俱寂,皆被月光笼罩。 而月光最清亮之地,站着一位青衫读书人。 “技近乎道?以半步圣境修为,斩出了一道刀域?有点能耐,但也仅此而已。” 李往矣清声说道,而后右掌化作一轮红润的落日,带着若隐若现的金辉,迎了上去。 【落日熔金掌】! 李往矣学自女词圣的一式绝学。 霎时间暗红残月与熔金落日交融争辉,散发出万丈彩霞。 当暗红残月与落日消失,一柄弯刀落地,杀无神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的嘴角鲜血滞留,胸口坍陷了一大块,气息奄奄。 “我竟然……还是……没能让伱出刀……” “我说过,你不配让我出刀。” 杀无神听到这话,蜡白的脸上怔了怔,而后双眼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死不瞑目。 “何苦呢?” 李往矣微微摇头,这一刻,对于这位七杀城少主,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就在这时,几十道血矛虚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往矣的身后。 破军城的禁卫大统领,在杀无神身死后,仍是没放弃刺杀李往矣。 对于这一位,李往矣更加没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右手往后一甩,便化作上百道风雷剑气,不仅淹没了袭来的几十道血矛虚影,更将其主人,也消融在了八极剑光之中。 曾经窥探过真正圣境风光,差点一步登天成圣的李往矣,轻易地便斩杀了两位半步圣境。 对于现在的李往矣来说,只要不对上真正的圣人,便都不在话下。 只是此时此刻,他却遭遇了六位大道无缺的圣人。 而更有一位,直接目光锁定了他。 当杀无神死亡的那一霎,站在战场外的七杀城主,便将目光投了过来,幽幽地看着李往矣。 身为七杀城少主的杀无神,正是他的儿子。 虽然作为当代七杀城主,一位圣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诞下了多少血脉,但能被选做少城主,杀无神毫无疑问是其中最出色的。 至少是表面上最出色的。 他这一瞥,蕴含的圣道气机,远超之前与其他五大城主共同展露之时,直接让李往矣身体一晃,差点跪了下去。 只是让七杀城主有些意外的是,李往矣晃了几下之后,最终站直了起来,而后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 “竟然能扛得住我的威压?是凭借那卷【大道宝书】,还是来自人间大天地的底蕴?”七杀城主冷然开口。 “你猜?”李往矣淡然回道。 他的嘴角淌着丝丝的血迹,但他却挺直了身板,神情更是从容。 “不愧是‘人间李殢酒’,有几分风采,难怪能大闹南域,又逼退杀龙图。”七杀城主再次开口,“但不管你有多惊才绝艳,在人间大天地又有怎样的背景,今日都必将葬送在这仙禁大墟之中。” 李往矣却摇头笑道:“是么?可是在我进入烛照洞天之前,不止一位无敌大佬,说我吉人天相,福缘深厚,肯定能活万万年。” “说不定你们几位死了,我都还活蹦乱跳的呢。” 七杀城主神情变冷:“巧言令色,并不能让你多活一息,在这个世界终究是要靠境界说话。” “黑鸦,给我杀了他。” “留下他的魂魄,给杀无神点灯。” 话音一落,立即有一道黑袍人影,从空气中现身。 而后刷地一下,就来到了李往矣的近前。 又是一位伪圣! 而且还是一位气息古怪,不似活人,但是杀戮气息,却远超杀龙图这位天字血杀王的恐怖伪圣。 他一掌打来,李往矣整个人都仿佛瞬间化作虚无。 只是就在他这掌印落下之际,一道亮白刀光突然从李往矣身前飞起。 “砰!” 黑袍伪圣掉落在地,摔成两瓣。 七杀城主微怔。 李往矣却轻拭了一下手中的大冥天刀,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他杀不了我。” 七杀城主面色变得很黑,冷酷说道:“看来你是想让本座亲手杀你?那本座便如你所愿,希望你不会后悔。” “不会的。” 呼! 七杀城主一掌打来。 同样的一式,威势比起刚刚的黑袍伪圣来,却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李往矣皱眉,刚要再次出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极速从远空掠来。 “李先生退后!” 轰—— 掠空飞来的身影与七杀城主对了一掌,整个仙禁大墟一阵摇晃。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圣战(2) 在李往矣一刀斩杀黑袍伪圣的时候,七杀城主终于亲自向他出手了。 李往矣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准备拼一下,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身影极速从远空飞来,越过李往矣,隔空与七杀城主对了一掌。 这一对掌,整个仙禁大墟都一阵摇晃。 激荡的圣人掌罡与大道法则,更是狂卷方圆十几里,让远处的国色城也随之颤动,奇异蓝雾再现。 而附近半步圣境之下的所有人,全都横飞了出去。 连杀龙图、皇甫婆婆、阴老等对烈焰城主、青鹰城主、隐世老怪们的伪圣大战,也不得不停下,抵御圣域法则的侵袭。 毫无疑问,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威能,只有真正的圣人之战。 两位圣人一击即分,七杀城主安然地立于原地。 渡空飞来的身影,则落在了李往矣身侧,化作一个年轻俊美,堪称玉树临风的白袍公子。 除了贺彧这位一入烛照洞天,便一心追杀白衣少年道士的外来客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他。 正是洞天世界第七位雄城之主——句芒春神。 也唯有这位春神城主,才能在与七杀城主的交锋中,不落下风。 “多谢神君相助!”李往矣立即作揖感谢。 春神君对他点点头,而后望着包括七杀城主在内的六大雄城之主,脸上充满了忧虑。 “七杀兄,破军兄,文曲兄,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春神君开口,同时询问六大雄城之主。 文曲城城主与春神君关系最好,面露笑容回道:“我们这般做,自然是有我们的道理。” “可小神不解,六位城主已然是无暇圣人,更是这洞天世界之主,为何还要开此杀戒?” “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皆可六城而决,无人敢违背,根本无需这般做,此举实在有伤天和。” 句芒春神是真心求问。 他基本不干预春神城地界之外的事,整个洞天世界都是六大雄城说了算,不管是四方外域大城,还是那些隐世老怪,皆无法撼动他们对这片天地的统治。 在这仙禁大墟中大开杀戒,既不符合六大雄城过往的风格,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要知道这仙禁大墟对于六位雄城之主来说,真是十分危险,可能随意一个举动,就会引来仙禁大墟深处莫名力量的镇杀。 到那时,六大雄城之主再是无暇圣人,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句芒春神只敢驻足于禁地入口处,不敢深入,但看到六大雄城之主下了屠杀令,甚至连那些普通的野修、游侠也不放过,他就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进来阻止了。 文曲城主回道:“还是那句话,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道理。而且我们知道这事,你肯定不愿参与,便没有提前知会于伱。” “我们不强迫你参加,便是我们的善意,所以作为站在同一高处的人,我们希望春神君,也莫要阻挠。” 句芒春神皱眉道:“非要开杀戒么?” 文曲城点点头:“不错,我们需要大量的血食为祭品,所以必须大开杀戒。” “你们一开始发起探查大会,便是故意想将这些人,引入这禁地之中,充当你们的血食?” “是,否则短时间内,很难找到那么多血食。尤其是这些隐世老怪,还有这些野心勃勃的外域大城之主,如果不将他们也引进来,屠杀再多的人,也撑不起血祭仪式。” 四方外域城主,与隐世老怪们听到这话,脸色都十分难堪。 他们还想着夺取仙器,以抗衡六大雄城之主,结果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句芒春神再次问道:“也就是说,那五件仙器,还有国色城异变,也都是你们的手笔?” 这次文曲城主却摇了摇头:“不是,仙器这等炼化之后足以抗衡圣人的无敌器物,若是我们的,我们怎么可能会拿出来?” “实际上我们另准备了诱饵,用来钓这些隐世老怪,和隐藏起来的伪圣。只是还没用上,五件仙器就出现了。” “这五件仙器,应该是过去葬身仙禁大墟的大神通者留下的,失落于禁地深处,被国色城横空之势牵引,变作了护城之物。” 句芒春神问道:“那国色城这事,总是你们六人做的吧?要不然你们怎么会选在这里,开启杀戮?” “你们应该知道,所有死难的修士,不管是寻常野修,还是你们六大雄城的伪圣,尸体都会被国色城吞噬。” 文曲城主望了一眼十几里外的国色城,笑道:“这事怎么说呢?国色城从人间跨界而来,与我们无关。” “不过它从南部大域一路横空而来,最终落在这仙禁大墟之中,确实是我们六人暗中引导的。” “至于它的异变,跟我们无关,只因它下落的地方,乃是一不寻常之地。” 白衣少年道士听到这话,暗中骂了一声。 这还叫与你们无关? 如果不是你们六大圣人,将国色城引导落到那里,它怎么会发生异变? 这烛照洞天里人,竟然比他们人间之人,还不要脸。 受两大圣人交锋掌罡乱流的影响,他与苏锦绣、贺彧三人,也都与交手的半步圣境分开了。 贺彧立身野修、游侠之中。 白衣少年道士与苏锦绣,则来到了句芒春神的身边。 “国色城下方,是什么隐秘之地?你们六人又究竟想做什么?居然想以这么多的伪圣、半步圣境,包括寻常修士为祭品,进行血祭?”春神君还是不解,只是心中的忧虑却更浓。 文曲城主洒然一笑,道:“真不愧是醇正、仁爱的春神君,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竟然还欲阻止,文某实在是佩服。” “至于我们到底想做什么,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杀!” 这位文曲城圣人,也如之前的破军城主般,突然下了屠杀令。 与此同时,包括他在内的五大圣人,再次释放圣人气机,镇压全场。 杀龙图、皇甫婆婆、阴老、吴鹰扬等六大雄城伪圣立即领命,再次带人杀向了场中的所有人。 句芒春神脸色微变,也立即释放圣境气机,想要抵挡五大圣人的气机。 只是他刚一动,七杀城主上前一步,充满暴虐、杀意的圣人威压,登时狂涌而来,打断了句芒春神的气机。 “春神君,你救不了他们,一切都已经注定。”七杀城主冷声道,“另外,你身边的这位李殢酒,今天也必须死。” “他杀了我家无神,谁也救不了他。” 一对六,句芒春神虽然是七大雄城之主中,来历最古老,成圣最早的一位,但是他清楚自己不可能阻拦住他们。 然而。 他既然在这里,便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怎样,我都会阻止你们!” “是么?那就要看看你这位大神君,到底有多大的神通了。” 七杀城主不怒反笑,道:“说实话,早在刚正道成圣的时候,我就想要挑战春神君了,只是破军兄先找上门来,打了一场,只能作罢。”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请!” 轰! 七杀城主直接一拳轰向了句芒春神,招法简单,但却蕴藏着霸道杀道法则,几乎拳未到,先将句芒春神周遭数百丈内,化作了杀戮之域。 句芒春神白色长袖一甩,先将李往矣、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三人送走,而后才以神道法力,凝聚出一个神光大掌,迎接七杀城主这杀戮之拳。 同时白色长袖再一挥,口中轻吟道:“春风化雨!” 旋即无数神道香火之力,化作十里春风,再凝聚成淅淅沥沥的春雨,从空中落下。 这“春风”一吹,“春雨”一落,文曲城主、破军城主、贪狼城主、武曲城主、廉贞城主五大圣人的气机威压,瞬间消减变弱。 四方外域城主、隐世老怪、野修游侠们顿时压力大减,奋力抵挡六大雄城伪圣、战兵的屠杀。 在此期间,李往矣与贺彧、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四人,也加入抵御六大雄城伪圣、半步圣境的行列。 刚刚李往矣一刀斩杀黑袍伪圣,靠的是阿笑传下的【一道破万法】刀意,再借用仙器【大道宝书】之力,得以成功。 现在,为了尽量抵御六大雄城的杀戮,避免国色城再次异变,他直接一手大冥天刀,一手儒家神通,再加上【大道宝书】,对上了七杀城三大天字血杀王中的杀龙图。 另外还通知花非花不用再隐藏了,也现身对上了六大雄城中的一位伪圣。 只有十境的贺彧,竟也凭借【天灾剑】和墨家机关术、傀儡,对上了皇甫婆婆这位女子伪圣。 她以十境战伪圣,无法正面相抗,应付得十分吃力,但是皇甫婆婆也不敢小觑她的【天灾剑意】,又有十几具墨家傀儡缠绕,一时竟也脱不了身。 六大雄城一方,本来就只剩十二尊伪圣,李往矣、花非花、贺彧各挡住一位,四方外域城主与隐世老怪们立即轻松了许多。 他们加起来还剩二十位伪圣,立即以九位伪圣,应对六大雄城剩余的九大伪圣,其余十一人,去对付六大雄城的半步圣境和普通强者。 另一边,苏锦绣与白衣少年道士也再次出手了。 他们各自挑选了一位半步圣境级的对手,他们表面上也都与贺彧一般,只有十境,但是真实战力却十分强大,几个回合之后,就让六大雄城的半步圣境,节节败退。 在句芒春神【春风化雨】神通的庇佑下,原本被残酷屠杀的一方,迅速扭转了局面。 “春神君不愧是比咱们六城立城老祖,还先证道成圣的存在,在应付七杀的同时,竟还能有余力,化解咱们的气机。”文曲城主感叹道。 旁边的武曲城主淡漠的眼神中,浮现了一缕战意。 “老武,你不会是想要与七杀,一起对付春神君吧?就以辈分而言,你们以二打一不算太过分,但只怕七杀未必同意啊。”廉贞城主微笑着道。 武曲城主回道:“本座出手,自然是与春神君单独较量,岂会与七杀联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整个烛照洞天中,也只有这位神君,值得本座全力出手。” 廉贞城主笑道:“你这话我自然是没意见的,毕竟廉某人不擅长战斗,但怕只怕破军兄,未必会同意啊。” 六大雄城之中,以七杀、破军、武曲三城,战力最盛。 从各自雄城的名字也看得出来,文曲、廉贞要稍逊一筹,而贪狼则独有风格,不在两者之间。 数千年来,为谁是七大雄城之首,七杀、破军、武曲三城,多有争执,甚至掀起过几次大战。 但最终哪一城,也没能压过其他两城,独占鳌头。 最后文曲城站出来宣称,春神城才是七大雄城之首。 毕竟自七大雄城并立以来,只有春神城从未换过主人,而且春神君的证道时间,也远早于其他六大雄城之主。 此言一出,廉贞、贪狼二城立即附和。 七杀、破军、武曲三城,也无话可说。 反正春神君只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从不干预春神城地界之外的事情,让他当这个雄城之首,并没有什么损失。 更不会影响六大雄城的气运。 此番春神君与七杀城主交手,却是证明了这位春神君,并非浪得虚名,真有七大雄城第一人的实力。 另一边,七杀城主见句芒春神一边与他对战,一边还施展神通,帮助被屠戮人,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而后直接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句芒春神近前。 人未抵近,一身雄浑霸道的杀戮威势,如狂风暴雨倾天而来,化作上百柄杀戮圣剑,要斩绝这位天道神祇。 面对如此杀道圣人的手段,句芒春神却十分淡定。 只听他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立春!” 顿时整片天地,“春”回大地,百花生长,万物欣荣,在一片生机勃勃中,七杀城主的杀戮威势与上百柄杀戮圣剑,以极快的速度消融。 天道神祇开口,言出法随。 “杀天屠神!” 七杀城主低吼一声,瞬间化作一尊手持凶煞巨剑,身携杀戮魔光的百丈凶魔,而后巨剑破空,锋芒裂天,落向句芒春神。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圣战(3) 看到七杀城主,突然化作了一尊手持巨剑,萦绕杀戮魔光的百丈凶魔,句芒春神眉头微皱。 七杀城以杀证道,所有神通、术法皆为杀戮而生,而眼前这尊百丈高的杀道凶魔,便是七杀城的祖传大神通之一。 在两千五百年前,句芒春神曾见过七杀城先祖,以此大神通,一刀劈杀了一尊圣境的天降邪魔。 这是真正的足以屠圣弑神的杀道大神通。 见化身百丈凶魔的七杀城主,巨剑破空,裂天而斩,剑锋未至便已锁定了自己的金身,句芒春神表情肃然吐出两个字: “惊蛰!” 轰隆—— 无数雷云瞬间于空中凝聚,笼罩百里之地。 雷云翻滚奔涌间,降下三道惊雷,一道落向裂天而斩的破空巨剑,一道直接劈向化身百丈凶魔的七杀神主。 最后一道则泻向整座战场,让六大雄城的伪圣、战兵,与四方外域城主、隐世老怪、野修游侠等所有人,都躲闪分开。 七杀城主见状,怒吼一声,左手成拳狂暴轰向凌空劈下的那道惊雷,右手则圣力狂涌,注入杀戮巨剑之中,让其锋芒再暴涨数十倍,无视从天而落的恐怖惊雷,直斩句芒春神的金身。 杀戮狂拳与凌空劈下的春之惊雷激烈碰撞,另一道春之惊雷与杀戮巨剑争锋辉映,更有杀戮剑锋越过雷光,直斩春神金身。 瞬息间杀戮法则与春神法力爆发在一起,两种不同的圣域法则不断碰撞、交融、震荡,席卷八方。 强大的圣道法则余威,与恐怖的罡芒乱流,直接将所有伪圣以下的修士,震飞到了数里之外。 因为之前便已被第三道惊雷分开,被震飞的四方外域精兵、隐世老怪后人、境界较低的野修游侠们,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立即抓住机会,向仙禁大墟出口奔去,不敢再在这里多留一息。 他们明白,这是句芒春神故意而为,想要将他们送走,此时再不跑,就没有机会了。 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白衣少年道士张天一,与苏锦绣,也想趁机逃走。 不过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六大雄城的强者盯住了,还没等他们转身,就有五六位半步圣境,朝他们扑了过来。 他们两人身上,藏着一件仙器【九幽骨笛】,六大雄城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贺彧对上了皇甫婆婆这位女子伪圣,脱不开身。 而李往矣则并没有想走,毕竟国色城还在这里,六位雄城之主故意将国色城,引导落在这里,肯定有所图谋。 他没法一走了之。 而且杀龙图也根本不会放他走,少主杀无神死在了他的手中,七杀城主又下了令,身为天字血杀王,杀龙图不杀他无法向城主交代。 战场中心,七杀城主与句芒春神激战不休。 七杀城主仍旧化身百丈杀戮凶魔,一把杀戮巨剑横劈竖斩,剑锋所至虚空破裂,风云变色。 莫说是十境以下,就是半步圣境、伪圣,面对如此恐怖的剑锋,也是沾之即死,碰着即殇。 一举一动皆是圣人凶威。 然而对上这么一位杀道圣人,句芒春神却很是从容,他一身白袍立于杀戮凶域之中,或者长袖挥动,招来春风、春雨、春阳,消融七杀城主的杀道法则;或者口吟神道敕令,以三春万物万象,抵御七杀城主的恐怖剑锋。 十几个回合之下,强势出击的七杀城主,反而渐渐落入了下风,一身凶狂杀气在和煦春风、绵柔春雨、温暖春阳中,不断消散、减弱。 如果此势不改,七杀城主最终肯定会沉沦在三春季节的气象、物候之中,无力再战。 观战的五大雄城之主,神情都有些异样。 “春神君底蕴之深厚,远超我等的想象啊,神口一开,便是言出法随,竟然是在这仙禁大墟之中,亦能让‘天地回春’,仅以简单的三春节气,便能抵消七杀的最强杀道神通。”文曲城主感慨道。 贪狼城主说道:“如果没有意外,七杀必败!” 廉贞城主则看向武曲城主与破军城主,笑眯眯地问道:“二位老兄,若是换了你们,能比七杀的结果更好么?” 武曲城主摇头:“不会,我虽有信心能够胜过七杀,但最多也只能惨胜,在春神君面前,无法做到比七杀更好。” 破军城主看了武曲城一眼,也回道:“我亦与武曲兄差不多,难敌春神君。” 虽然分属不同阵营,在这一刻,五大圣人对于句芒春神,都十分钦佩。 廉贞城主故作叹息道:“连武曲兄与破军兄,也不是春神君的对手,那就难办了。” “咱们一开始的谋划,可是包括春神君的。” “而且现在四方外域大城人马、隐世老怪后人,还有那些野修游侠,都被春神君给送走了,收集到的血食祭品不够啊,时间也有可能耽误了。” 在场的其他四位圣人,都听出了廉贞城主的意思。 武曲城主冷哼一声,道:“本座说过,不会和七杀联手对付春神君。” 旁边的破军城主淡淡地道:“我也不屑与七杀联手。” 廉贞城主只好看向文曲城主。 不等文曲城主说话,站在最边上的贪狼城主突然开口:“我去!” 话音落下他便一纵身,冲入了杀戮凶域中,幻化出贪狼魔影,与七杀城主,一起围攻句芒春神。 “他们两个,能拿下春神君吗?”廉贞城主小声嘀咕道。 武曲城主与破军城主,一起横了他一眼。 文曲城主笑着道:“如果七杀与贪狼联手,尚且拿不下春神君,那文某人便加入,我文曲城不善厮杀,不怕人说。” 廉贞城主附和道:“三对一,春神君再强,应该也不敌了。” 武曲城主、破军城主神情皆十分淡漠,没有什么表示。 场中,面对七杀城主与贪狼城主两大圣人的围攻,句芒春神的压力顿时增大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从容了。 应敌之神通术法,除了三春节气、物候等春神法则之外,也多了一些其他更加古老与强大的神道秘术。 看到两位雄城之主,联手对付句芒春神,白衣少年道士和苏锦绣,都暗骂了一声无耻。 李往矣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他看向另外一边,花非花已经击退了一位六大雄城的伪圣,但是没等她向他靠近,又有两位六大雄城伪圣,缠住了她。 此番六大雄城之主亲自,也带来了各大雄城隐藏的伪圣,一如之前被李往矣一刀斩杀的黑袍伪圣,加起来总共有十几尊。 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四方外域城主与隐世老怪们。 因而此时,四方外域城主与隐世老怪们,压力大增,加之春神君在两大圣人的围攻下,没法再以神道气息庇佑他们,局势很快又恶化起来。 “必须得想点办法,要不然恐怕连春神君,也有陨落的风险!” 李往矣暗忖,想着能有什么力量,能够对得上六大圣人。 “小贼,纳命来!” 趁着他发呆,杀龙图却一记狂杀血刀,携带【狂杀血域】,杀了过来。 阿笑传下的【一刀破万法】刀意,在刚刚斩杀黑袍伪圣的时候,已经用尽,需要重新温养,李往矣没法再一招劈杀伪圣。 但是对于杀龙图这位天字血杀王,他却依旧无惧。 看着对方以狂杀血刀,携带【狂杀血域】而来,想要将自己拉入杀域之中打杀,他轻吟一句:“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随即在他身前,便出现了一座宽大的土黄色的术法领域,将杀龙图连带他的【狂杀血域】给包裹了。 “区区一个十境的神通领域,也想困住我杀龙图?裹挟我的【狂杀血域】?小子,你未免太看不起老夫了。” “杀域冲击,给我破!” 杀龙图猛然催动【狂杀血域】,准备直接击穿李往矣幻化出来的这座宽大的土黄色领域。 然而在他冲击的时候,土黄色领域迅速延伸,刹那间变得【狂杀血域】百倍大,【狂杀血域】的冲击,登时变得像飞箭冲击湖面一般,虽能冲出十几丈,最终却被湖水所阻,停了下来。 “这是《易经》的【地势】所化道域,又有【大道宝书】加持,你若是能冲破,那我直接认输。”李往矣回道。 他主治的儒家经典,正是《易经》,而《易经》是人间万经之首,除了【大易天机术】外,还蕴藏许多神通。 这【地势】化道域,便是其中之一。 此【地势】,乃是大地之势,应厚德而载万物,其势之大,可与天比。 又有仙器【大道宝书】加持,李往矣不信杀龙图能够冲破。 果然,听到的他的话后,杀龙图立即全力催动【狂杀血域】,结果仍是如老翁浮水,难以动弹几分。 “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含万物而化光!” 李往矣再次吟咏《易经》中的内容,旋即【地势】道域,立即由静而动,由柔至刚,动静刚柔之间,爆发出一道璀璨光辉,湮灭了一切。 杀龙图的【狂杀血域】瞬间崩塌,他手中的狂杀血刀,也随之碎裂崩毁,而他本人更是狂喷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飞龙在天!” 李往矣再次吟咏《易经》之文,一条玄秘飞龙立即横空出世,嗷呜一声便化作一道龙影,于杀龙图胸膛穿过。 当飞龙消失,杀龙图坠落在地,胸膛处出现一个豁大的缺口。 一代天字血杀王已然没有了生息,就此陨落。 召唤出【飞龙在天】的李往矣,亦喷了一口血液,脸色发白。 斩杀一位伪圣,还是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以他现在的境界,如果没有【大道宝书】这件仙器加持的话,万难做到,因而他再一次受到了反噬。 但只要能斩杀杀龙图,一切便值得。 身边暂时没有伪圣或者半步圣境杀来,他喘了一口气,查看战场情况,只见花非花十分强势,虽然面对两位伪圣的围攻,却能占据了上风,凭借各种神鬼莫测的手段,硬是逼得两位六大雄城伪圣,面色发苦节节败退。 从堪比圣人的大神通者,跌落下来的伪圣,非寻常伪圣可比,更何况还是烛照洞天中的伪圣。 李往矣再看向其他地方,见贺彧面对皇甫婆婆这位贪狼城的太上长老,已经彻底落入了下风,但还能支撑。 有墨家半步圣境级的傀儡相助,皇甫婆婆想要斩杀她,没那么容易。 再看白衣少年道士和苏锦绣那边,这两位都遭遇了两三位的半步圣境围攻,看起来都险象环生,随时都可能败亡。 但仔细一看,却能看出来,他们是装的,实际上仍旧十分轻松。 六大雄城的几位半步圣境想要擒下,或者斩杀他们,根本做不到。 不用想,李往矣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明明有反杀对手的实力,却不做,是因为不想杀了他们后,被伪圣盯上。 李往矣最后看向战场中心,句芒春神面对七杀城主和贪狼城主的围攻,虽然没那么从容,但也没有落入下风。 这位来历古老的天道神祇,真正展现了他的强大之处。 只是再想空出手来拯救其他人,却是做不到了。 李往矣正感慨着,突然脸色一变。 只见观战的几位雄城之主中,又飞出了一位,加入战场,与七杀城主、贪狼城主一起围攻句芒春神。 突然加入的人,正是先前表过态的文曲城主。 原来看到七杀城主和贪狼城主久攻不下,观战的几位着急了,他们不想拖延下去,以免出现意外,便顾不得脸面,以三打一。 “春神君,文某得罪了,实在是时间拖延不得啊。” 文曲城主一边道歉,一边于胸前展现一副竹简,施展最强大的圣道神通,袭杀句芒春神。 他这风采,与李往矣借用【大道宝书】有些相像,但是威力却强大了无数倍,乃是真正的文道圣人。 但是与儒家圣人又有些不同,他所展现的神通,带着几分法家的残酷,又夹着墨家与道家的色彩,很是驳杂。 三位雄城之主围攻句芒春神,句芒春神立即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让李往矣意外又惊喜的身影,出现在了战场之中。 “喵——”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猫猫大人很生气 七杀城主、贪狼城主、文曲城主,三大圣人同时围杀句芒春神,顿时让他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妙。 句芒春神再强大,也只有一个,如何能敌得过三大雄城之主的围攻? 李往矣有心相助,奈何只是个天命九境,虽然凭借仙器【大道宝书】与其他底牌,可以斩杀伪圣。 但是对上真正的圣人,却相差太远。 正当他焦急的时候,突然有一只狸花大猫,出现在远空,一个纵跃,便落到了战场中央。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狸花大猫,观战的廉贞城主、武曲城主、破军城主,包括正在战斗的白衣少年道士、苏锦绣等人,都十分意外。 而李往矣则意外之外,又多了几分惊喜。 虽然这只狸花大猫,个头堪比一头吊睛白额巨虎,但李往矣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它乃是猫猫国师。 去追青色大蛇的猫猫国师,关键时刻,出现在了这里。 “喵——” 猫猫国师一落地,看着纷乱的战场,立即扬起脖子,叫了一声。 听到这叫声,激战的伪圣、半步圣境们,心中同时一颤,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战斗。 而廉贞、武曲、破军三位城主,则神情微异,终于确定这只狸花大猫,正是在南部大域闹出巨大风波的猫妖国师。 一只来自人间的妖圣! 七大雄城之主外,仙禁大墟中,或者说烛照洞天世界,多了一尊圣人级的至强者。 “国师大人!”李往矣立即招手大喊。 狸花大猫循声看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即猫瞳晶亮道:“咦,你是小李子?你怎么变了个模样?” “不过你这样子,倒是比之前要好看了许多,像是一个读书人。” 之前李往矣在猫猫国师面前,一直是青衫刀客李殢酒,现在终于恢复了真实样貌,因本源气息未变,还是被猫猫国师认出来了。 李往矣刚要开口,猫猫国师忽然猫脸一呆:“这不是寒山李往矣吗?伱、他……怎么肥事?” 李往矣苦笑,作揖致歉道:“晚辈正是李往矣,见过国师大人,之前为方便行事有所欺瞒,还请国师大人见谅!” 猫猫国师嗖的一下,变回之前的狸花小猫,冲到李往矣近前,上下打量他。 “还真是你呀,跟大道金榜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不对,要比画像上的更好看一些,画像里的你看起来清逸又懒散,现在多了几分醇正风姿,更像一位儒家读书人。” 猫猫国师围着李往矣打转,与大道金榜《惊世名录》上的画像比较起来,满是赞赏。 忽然它鼻子一哼,不满道:“好你个小李子,之前我向你打听李往矣的事,你还说你不认识他,只是有个朋友,与他相熟,你将猫猫骗得好苦!” 李往矣赶紧讨饶告罪:“是晚辈错了,实在不该哄骗国师大人,只是当时我正以‘刀客李殢酒’的身份,前来这烛照洞天,不好直接表露身份。” “哼,反正你就是骗本国师了。你现在已经现出真身了,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一翻开书就有浩然之气萦绕周身?” 李往矣摆手:“这点不曾欺瞒国师大人,我虽然在读书上有些天分,但算不得天生的读书种子,更不可能一翻书,就有浩然之气萦绕。” 猫猫国师盯着他,似乎要确认他这次有没有说谎。 须臾后猫头轻点:“好吧,猫猫信你了,那你再告诉我,你是如何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的?” 李往矣回道:“国师大人,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得了闲,我再一一为你解答可好?” 猫猫国师眨了眨眼,也反应过来了,说道:“哦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猫猫我料理完正事,再跟你好好聊聊,到时候你可莫再欺骗猫猫。” “断然不会,国师大人,你可否……” 李往矣话没说完,猫猫国师便已经跳跃到了他的头上,而后环视全场,最终目光落在了观战的破军城主身上。 “你这个大块头,就是破军城主?” 破军城主身材雄壮,比起同样是圣人的廉贞城主,足足大了三圈,像是一头人形暴龙。 听到狸花小猫的问话,他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道:“正是本座。” 嗖! 话音刚落,狸花小猫就化作一道灰色虚影,朝他扑了过去。 “就是你下令关押我家大头?还想破开他的本源,抽取神虎之魂?喵——看打!!!” 猫猫国师谩骂着,便已经出现在了破军城主近前,而且再次变身狸花大猫,直接一猫爪,拍向破军城主的面门。 破军城主一惊,他虽然知道眼前的狸花猫,是一只妖圣,却没想到它的速度会这么快,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直接被一猫爪,拍在了脸上,飞出了十丈远。 他瞬间大怒,堂堂雄城之主,主宰整个烛照洞天的无敌圣人,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羞辱? 他稳住身体,立即反击。 然而他手中刚凝聚好破军霸罡,猫猫国师的猫爪又来了,而且是瞬息三连击,不仅将他的破军霸罡打散了,而且脸上又挨了两下,再次倒飞了出去。 “你……” “你什么你?你们破军城居然敢对大头下手,简直是不把本国师放在眼里,猫猫很生气,要打死你这个坏人,哼!” 骂骂咧咧中,猫猫国师再次出击,猫爪挥出了十几道重影,追上了倒飞的破军城主,继续往他脸上拍去。 破军城主不顾身形未稳,便要反击。 只是再一次,在他施展神通术法之前,猫猫国师的大猫爪,就已经落在了他脸上,第三次将他拍飞了。 下一瞬变身狸花大猫的猫猫国师,直接跳到了他身上,对着他的脑袋、胸口就是一阵猛拍狂踹,画面十分残暴。 猫猫国师真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破军城主又怒又惊,在这一刻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全力运转圣域法则,化作护体神罡,护住周身要害。 廉贞城主、武曲城主见状,一片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身为无敌圣人的破军城主,在猫妖国师面前,竟然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直接被暴打、蹂躏。 这让他们震惊的同时,也忍不住生起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 破军城主与他们的实力相仿,这岂不是说,若换他们对上这位猫妖国师,也会是这种下场? 这让他们不太能接受。 他们可是大道圣人啊。 堂堂圣人,竟然被一只猫,这么欺负? 李往矣看到这一幕,同样十分震撼。 他知道猫猫国师很猛,当初在烛照洞天最南边的南斗禁区榕树净土里,猫猫国师敢对水井里的上古鼋龙出手,差点将上古鼋龙给拽出来了。 后来更是冲进了水井之中,生生拔了上古鼋龙好几块鳞片。 如果不是老榕树妖现身阻止,它说不定能将上古鼋龙的鳞片给全拔光。 但是他没想到猫猫国师会这么猛,毕竟当初它与上古鼋龙的激烈大战,是发生在水井里的,并没有亲眼看见。 现在才知道,猫猫国师简直是恐怖如斯——不,是残暴如斯。 破军城主这么强大的一位圣人,竟然直接被它踩脸暴打,简直不可想象。 同时也终于得知了神虎将军黄大头的消息。 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邀请他入破军城,果然没安好心,对他下手了。 好在有猫猫国师这位妖圣师父在,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 明知黄大头身后,站着一位妖圣,破军城还敢对他下手,还真是胆子不小。 现在城主被暴打了。 在此之前,想来破军城已经被猫猫国师给掀翻了。 从当初榕树净土里,狸花小猫对上古鼋龙的态度来看,这位猫猫国师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惹恼了她,后果真的很严重。 破军城主挨的这顿打,并不冤。 远处的白衣少年道士、苏锦绣、贺彧三人,不知道此中内情,对于猫猫国师的出现,都很意外。 幸存的四方外域城主、隐世老怪们,看到眼前这情景,则都十分惊喜,觉得死局出现生机。 皇甫婆婆、阴老、吴鹰扬等六大雄城伪圣,则脸色不太好看,甚至浮现了一丝忧虑。 一个春神君就不太好对付,如今又多了一尊看起来更加残暴的狸猫妖圣,局势将往哪个方向发展? 自家城主的谋划,还能成功吗? 猫猫国师对破军城主的暴打,甚至影响到了战场中心的四圣大战。 围攻句芒春神的文曲、贪狼、七杀三位雄城之主,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猫猫国师这位妖圣的到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多一尊圣人而已,他们这边还有三位圣人,就算这位猫妖国师,站到另一方,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然而,现在看到破军城主被猫猫国师踩脸暴打,他们受到的震惊,丝毫不弱于观战的廉贞、武曲二人,以至于连对句芒春神的围杀,都松懈了几分。 句芒春神顿时压力大减。 应敌之余,他也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眼里浮现了几丝希冀。 有了这位猫猫国师的出现,虽然在圣人数量方面,仍旧远逊于对面,但局面终究是好转了不少。 或许可以阻止六位雄城之主,对于无辜修士的屠杀。 在众人或震惊,或喜悦,或忧虑的围观下,无法反抗,只能被动挨打的破军城主,转眼之间便受到了重创。 不仅脸上血流如注,胸膛上也坍陷下去,几乎被踹穿,肩膀、脖子、手臂、肚子等处,就更不用说,伤口狼藉,惨不忍睹。 从始至终,破军城主始终没能发动反击,只能催动所有的破军圣道法则,护住周身要害,彻底的碾压暴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不救援,破军会被这位猫妖国师打死!”廉贞城主忧虑地道。 要是破军城主真就这么死了,那他们六大雄城今日的行动,就是一个笑话。 武曲城主眉头紧皱,最后终是没法坐视破军城主就这么陨落,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猫猫国师近前,一拳轰了过去。 “你要阻止猫猫惩治他?那你也是坏人!” 猫猫国师瞪向武曲城主,显然对于对方干扰自己,也很生气。 呵斥的同时,它两只大长后腿在破军城主胸口上猛地一蹬,就扑向了武曲城主,同样右前爪挥出十几重爪影,拍了过去。 武曲城主早有准备,直接于身前幻化出了武曲圣域,化作武曲星君,以天界星君之力,迎战猫猫国师。 然而他幻化的武曲圣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灰影一闪,猫猫国师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巨大的猫爪直接朝他脸上落去。 “这……”观战的廉贞城主,很是惊骇。 武曲城主本人则来不及惊骇,赶紧星光一抖,从原地消失了,闪现在八十丈外。 一击落空的猫猫国师,追击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又挨了猫猫国师重重一蹬的破军城主,好歹是脱困了,见狸花大猫追向武曲城主,手中光芒一闪,立即浮现了一杆全由圣域法则凝聚的大枪,而后极速杀向狸花大猫。 “破军魔枪,枪出圣陨,杀!” 破军城主眼中充满悲愤,顾不得圣人气度,怒吼一声,以圣域法则汇聚的大枪,搅碎虚空,笼罩住了狸花大猫的周身百丈之地。 被当众这么暴打蹂躏,唯有一枪洞杀那可恶的狸花妖圣,才能一雪奇耻。 感应到恐怖的魔枪气机,猫猫国师快速转身,气恼道:“本来还想先收拾干扰我的那个坏人,再继续惩治你,既然你上抢着讨打,那猫猫便成全你。” “猫猫无敌拳,哈!” 伴随一道略显娇嫩的清喝声,一道猫爪小拳破空而出,拳影飞舞间,举枪杀来的破军城主飞了出去,手中的破军魔枪与携带的圣境法则罡芒,亦随之湮灭。 “以武霸天,拳碎平野!” 破军城主刚倒飞出去,遁走的武曲城主便杀了过来。 他虽有圣人之称,却是一位纯粹武夫,此时踏步而来,竟是最朴实无华的拳道神通,杀向猫猫国师,似乎想与猫猫国师的【无敌猫猫拳】,一较高下。 武曲城以武立城,他打出来的拳头看似简单,实则霸道至极,让猫猫国师见了,猫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异色。 但惊讶却不害怕,猫猫国师反而十分兴奋,嫩声喝道:“无敌猫猫拳第二式,我打!” 轰—— 两大圣人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 同时,破军城主再次杀来。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屠圣 猫猫国师与武曲城主的拳头碰撞,一触即分,伴随着拳罡爆炸肆虐,武曲城主横飞了出去。 猫猫国师声音虽然娇嫩,但打出的【无敌猫猫拳】,却真有无敌之势。 至少要超过武曲城主这位武道圣人。 破军城主却又已杀来,不仅右手再次幻化出【破军魔枪】,左手也凝聚出了一团奇异的魔光。 魔光中除了圣道法则外,还蕴藏恐怖的【破灭真意】。 他一手【破军魔枪】,一手【破灭真意】,要以破军城的立城大神通,诛灭给他带来奇耻大辱的狸花大猫。 “你还敢来?真以为我打不死你?” 感应到杀机袭来,猫猫国师回头看去,带着恼怒地喝骂,同时小爪一挥,抓来了一道七彩雷霆,直接往破军城主身上招呼过去。 当初在榕树净土里,它曾用五彩雷霆轰过上古鼋龙,此时召唤来的七彩雷霆,威力要强上几十倍。 轰隆隆—— 七彩雷霆一出现,就轰在了破军城主的身上,破军城主不再退却,直接以【破军魔枪】与【破灭真意】硬抗。 霎时间七色雷光与破军枪罡一起闪耀,震荡四野。 见七彩雷霆没能轰杀对方,猫猫国师两只前爪一搓,瞬间搓出了一黑一白两道神芒,合在一起,变作一把黑白交融的古怪大剑。 而后以身御剑,嗖地一下,便冲到了破军城主近前,挥剑就斩。 剑芒未至,破军城主就感受到了凛然的寒意,赶紧再次凝聚出【破灭真意】,继续轰出。 【破灭真意】,传至人间上古时代一尊名叫破灭老祖的大圣人,被破军城远祖,带到烛照洞天。 虽然只得了一残缺之术,但却真具有大破灭之意。 此【破灭真意】一出,万物破灭,众生化作虚无。 然而看到破军城主,将凝聚的【破灭真意】,如炮石、火球似的轰来,猫猫国师却浑不在意。 黑白大剑一斩,整团【破灭真意】就碎裂,消散了。 就跟藤球、水团一般。 而黑白大剑却去势不减,带起数十道犀利剑影,斩向破军城主各项要害。 破军城主大骇,这猫妖国师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连破军城最强大的绝杀秘术之一,都无法奈何对方,这还如何战下去? 因而面对黑白大剑的攻袭,他只能躲闪退避。 他这一退,猫猫国师更得势不饶人,灰影一闪,便追上了他,爪中黑白大剑横劈竖斩,剑锋犀利无匹,招招奔着他的脖子去,一副不将他斩杀便不罢休的样子。 身为无暇圣人的破军城主,顷刻之间,便已变得险象环生,随时都可能殒命。 好在这个时候,武曲城主又杀来了。 一双大手轰出狂暴拳罡,如同狂涛骇浪一般,化作漫天拳势,每一拳都足以打杀一位巅峰伪圣。 但现在却只为救援破军城主。 又一次在关键时刻,被武曲城主所阻,猫猫国师猫尾巴一扬,回头瞪去,明显是有些怒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扰猫猫,猫猫很生气,那我就先打伱好了。” 猫猫国师左爪挥出几十道奇异爪影,化作一座牢笼,困杀破军城主,而后嗖的一声,化作一道虚影,冲向武曲城主。 “【蚩尤霸拳】!” 武曲城主不敢大意,大啸一声以壮声势,同时轰出上古时代的最强拳道神通之一,拳出便如魔尊蚩尤附体,狂霸绝伦。 猫猫国师却猫身于空中一旋,整个与黑白大剑化作一道虚光剑影,飞射而去。 剑影与霸拳相合交击间,有血花飞溅。 当二者分开,武曲城主腰间出现了一道血痕,而猫猫国师身上的毛发,则变得有些混乱。 一人一猫下一瞬又战在了一起。 好容易才破开爪影牢笼的破军城主,也再次杀来。 同时面对武曲、破军两大雄城之主,猫猫国师表现得十分强势,左爪挥舞,各种妖圣神通信手捏来;右爪持剑,剑锋吞吐,剑气纵横间,竟是不弱于一位大剑仙。 不过经过几个回合的磨合后,武曲城主与破军城主之间的配合,变得熟悉、合理起来。 单个来战,猫猫国师能够轻易碾压他们,但当他们配合巧妙,形成合力时,猫猫国师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战场另一边,见武曲城主、破军城主联手,挡住了来自人间的猫妖国师,七杀城主、贪狼城主、文曲城主三人,再次专心对付起句芒春神来。 句芒春神再次陷入险境。 同为七大雄城之主,句芒春神再强,也不可能以一敌三。 看到这两边战场的情况,李往矣心里不禁又开始担忧起来。 猫猫国师刚出现的时候,他还想让它先去救援春神君呢,现在连它也一时难以脱身,而六大雄城这边,却还有一位廉贞城主在作壁上观。 伪圣与半步圣境间的战斗,六大雄城在数量与战力上,也压过了四方外域与隐世老怪们。 就算加上他和贺彧、苏锦绣、白衣少年道士几人,也是势孤力单。 如果就这么进行下去,胜利的一方,终究还会是六大雄城。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国色城,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见国色城中的奇异蓝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了,城中慢慢出现了一些动静。 片刻之后,有不少人影,出现在了街道之中。 李往矣运转【儒门望气术】一看,确认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影,都是活人,并非什么诡异邪魅。 而从他们身上的衣着来看,他们应该正是国色城那些居民。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是怅惘,还残留着几丝惺忪睡意。 显然,他们刚刚苏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国色城中的人都醒了?看来城中的禁忌力量,已经消散了,血祭仪式的时辰到了!”观战的廉贞城主,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城中的变化,抚须说道。 “廉贞,国色城中的禁忌力量已经消散,万事俱备,只差最后的血食,你别在旁边看着了,一起上吧。” “拿下妖圣,再杀光禁地中的这些人,就可以举行血祭了,莫要误了大事!” 交战中文曲城主,同样注意到了国色城的变化,直接大喊起来。 廉贞城主一听这话,顿时神情变得凛然,扫视一遍全场后,立即拿出一对判官笔,衣衫一飘,杀向了猫猫国师。 六大雄城之主,三个对付句芒春神,三个对付人间来的猫猫国师。 同时被三个圣人围攻,这下猫猫国师的情况,也变得不妙了。 思忖着廉贞城主与文曲城主的话,再看国色城中迷茫的民众,李往矣立即对花非花传音:“花夫人,作为曾经的大神通者,你能帮春神君或者国师,拦下一位雄城之主么?” 六大雄城之主同时出击,想要破局,唯有匹配上圣人力量才行。 花非花很快便回道:“不行,虽然我现在融合的身躯,堪比圣躯,但终究不是我自己的。” “我神魂温养的时间不够,无法重入圣境。” 李往矣道:“那如果我将【大道宝书】交给你呢?” “如果有它,应该没问题,但是它是仙器,需要提前祭炼、融合,短时间内无法使……” 李往矣打断道:“只要你没问题就没问题,使用这事我来解决,我有办法!” 旋即他便将【大道宝书】朝花非花扔了过去,正在围攻花非花的两位六大雄城伪圣想要抢夺,被花非花长袖一拂击飞了。 【大道宝书】刚一入手,花非花一愣。 因为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本源气息,与【大道宝书】一同过来,没入了她的手中。 “这是?” “我将【万象更新印】的气息,传输给了你,之前我之所以能直接使用【大道宝书】,就是靠【万象更新印】的镇压,现在你感觉如何?” 李往矣解释道。 【万象更新印】是他的本命物,早已完成了初步祭炼、融合,而花非花与她结了【大道契约】,以他为桥梁,可以将【万象更新印】的气息渡过去。 花非花微微点头:“很好。” 随后她便将【万象更新印】的本源气息,注入到【大道宝书】中,【大道宝书】果然显露出了臣服之意。 这让她有些惊异。 能如此轻松地镇压一件仙器,【万象更新印】的品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得多。 下一瞬,她绝美而冷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大道宝书】一收入命海之中,她的气息瞬间暴涨,很快便超越了伪圣的极限,跨入了真正的圣境。 时隔八百年,她终于再次成为了圣人。 场中突然出现新的圣道气息,立即惊动了所有人。 白衣少年道士、苏锦绣、贺彧、四方外域城主、隐世老怪、六大雄城伪圣等等,包括交战中的六大雄城之主、句芒春神、猫猫国师,也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白衣少年道士见状,面露惊喜,给苏锦绣传音道:“李往矣的那个女仆,竟然晋升到了圣人,看来今日有希望逃生啊,不是死局!” 苏锦绣哼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会是死局?我爷爷早就算到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允许我进来?” “也是,苏老幕那老头,肯定不会舍得让你进来送死,逃生的契机已经现了,一会儿咱俩携手合作啊?” “行,这六大雄城居然想连姑奶奶也一起杀了当血食祭品,看我一会儿怎么给他们回礼。不过,你不是说要那个【吞天魔碗】吗?这仙器不要了?” 白衣少年道士回道:“你放心吧,那个黑碗始终是道爷我的,只要道爷我看上的东西,就没有逃得了的,就暂且先放在海东青那老头那里。” 两位少年妖孽商议罢,便不再藏拙了,开始猛攻对付他们的半步圣境。 贺彧比较淡定,知道自己帮不了句芒春神和猫猫国师,便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拖住皇甫婆婆这位女子伪圣。 花非花很快就稳固了圣人的境界,连六大雄城之主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看了一眼两处四圣大战的情况,不用李往矣吩咐,她直接化作一道花影,闪现到了句芒春神的近旁,而后一掌拍向了文曲城主。 相对于猫猫国师那边,还是春神君的处境更危险。 文曲城主见她一掌拍来,手中竹简古书飞起一串金色字符,化作数十道杀伐术法,直接轰杀过去。 重入圣人境界的花非花,气质变得十分冷淡,素手轻拍看似轻描淡写,却直接将文曲城主的所有文道术法,都击溃了。 而后掌心中浮现一朵似雾非雾,似花非花的朦胧花蕊,轻轻一飞旋,瞬间暴涨成百丈之花,将文曲城主给裹挟了。 文曲城主一脱离,句芒春神再一次压力大减,从容应对七杀城主与贪狼城主的围杀。 “廉贞,你先别管这猫妖,去屠光禁地中的所有人,再献祭国色城,提前开启血祭仪式!” 面容凄惨,气息萎靡的破军城主,在挡住猫猫国师的一记猫爪神通后,厉声大喊起来。 廉贞城主正要接应他,与武曲城主联手出击,听得这话有些犹豫。 武曲城主立即说道:“不错,你先去将所有人杀掉,再献祭国色城,无论如何,今日血祭仪式必须开启!” 现在又突然多了一尊圣人,破军城主与武曲城主,都怕还会有意外,等不及了,若是再拖延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状况。 七杀城主、贪狼城主,也纷纷传音附和。 廉贞城主面色一寒,立即抽身杀向几位隐世老怪。 圣人一出手,这些隐世老怪顿时迅速败亡。 伪圣与真正的圣人之间,只差一个字,实则有云泥之别。 看到廉贞城主急切地大开杀戒,同时又有两个伪圣,朝自己杀来,李往矣眉头一转,便有了定计。 他给白衣少年道士和苏锦绣传音道:“你们若是想活着离开仙禁大墟,先想办法,阻挡一下这廉贞城主。” 白衣少年道士问道:“我们先阻挡?那你呢?你要干嘛?” “我要屠圣!” “屠圣?就你?” “记住我说的话,先拖住他,我去去就来。” 说着李往矣便青衫一飘,脱离了战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屠圣(2) 六大雄城之主,竟然要献祭国色城,以开启他们口中的血祭仪式,这是李往矣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的。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六大雄城之主在大开杀戒后,还要献祭整座国色城,将城中数十万百姓当做祭品,那他今日便要屠圣。 不就是六位圣人吗? 也不是神主娘娘、阿笑那样的无敌存在,也是能杀死的。 与白衣少年道士和苏锦绣交代一声,他便青衫飘荡,脱离了战场,向着仙禁大墟深处飞去。 破军城首席客卿阴老,听见了李往矣的那番话,虽然不相信其人真有办法屠圣,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化作一道虚影追了上去,想要阻拦。 只是他刚动,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尊高大的身影。 “姓阴的,你的对手是黄某!” 来人声音略带粗犷说道,他身材健壮,脸上长着虎纹和虎毛,正是神虎将军黄大头。 他竟也赶来了仙禁大墟。 再见到自家城主,被那凶残狸花猫妖暴打狂虐的时候,阴老心中就极为不是滋味,毕竟当初是他,将神虎将军黄大头,引入破军城中。 他乃是刚刚那一幕惨剧的始作俑者。 现在看到黄大头现身,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不由沉声问道:“破军城,如何了?” 黄大头回道:“还能如何?自然是被我家师尊,给掀翻了。” “师尊说我的仇,我自己报,让我斩了你这尊伪圣,斩不了就将我逐出师门,我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所以,请你受死!” 黄大头补充了两句,随后就出手了,双手化作虎爪,带起黑黄光芒,朝阴老抓了过去。 阴老神情微凝,眼前这尊高大虎妖,虽然只有半步圣境,但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那个“人间李殢酒”,能以十境,击杀身为伪圣的杀龙图,这个同样来自人间的虎妖,亦不可以寻常半步圣境视之。 当初将其引入破军城中后,是用护城大阵,再加另外两尊伪圣一起镇压的。 现在带着怒气而来,不好对付。 但阴老却也不惧,直接一记大阴冥掌,打出重重阴冥寒气,形成阴冥寒域,瞬间将黄大头笼罩其中。 出掌的同时,他还有余力给武曲城霸武营大统领吴鹰扬传音:“老吴,拦下那个‘李殢酒’,以防万一。” 吴鹰扬正在追杀一位四方外域城主,听到这话,他立即舍弃了即将到手的猎物,化作一头飞鹰,极速追向李往矣。 却同样被一道身影拦住。 这次的来人,乃是春神城老庙祝郑迎春。 他早早地进入了仙禁大墟之中,却未加入战场,而是在远处接引那些被句芒春神,送走的野修、游侠们,安排他们离开禁地。 此时情况紧急,他便顾不得那些野修、游侠,直接下场了。 作为句芒春神最信任的庙祝,他自然也是一位伪圣。 “老朽至此,还请吴大统领止步。” 吴鹰扬冷哼一声,直接杀了过去,两位共同来自七大雄城的伪圣,在战场的边缘大战起来。 白衣少年道士看到这一幕,对少女苏锦绣道:“看来不用咱们管了,自有人帮他离去。” 而后他又看向如狼入羊群,正大开杀戒的廉贞城主,道:“接下来怎么办?真要按他说的那般做,挡下廉贞城主么?这可是一位圣人啊。” 苏锦绣看着一袭青衫的李往矣,迅速消失在仙禁大墟深处,回道:“伱觉得他真有办法屠圣吗?” 白衣少年道士笑道:“他既然敢这么说,应该有把握吧,而且方法我已经想到了,你应该也能想到的。” 苏锦绣微怔,旋即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那东西?他真能做到?有点难吧?” “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很难,甚至是毫无可能,但你别忘了,他可是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的寒山李往矣。” “相对于天地封正这一奇迹来说,他现在要做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苏锦绣点点头:“也是,那咱就帮忙拦一拦廉贞城主?等到他回来?” 白衣少年道士微笑:“好呀。” 随即两人同时施展最强杀招,解决了各自的对手,而后一起冲向战场中央的廉贞城主。 然而在即将接近廉贞城主的时候,白衣少年道士忽然身形一顿,化作点点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少女苏锦绣的身体直接变作了几片树叶,战场罡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须臾之后,两人先后于三十里地外一处荒废斗兽场显现。 当察觉到熟悉气息,朝对方所在位置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同时愣住,旋即脸上都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臭丫头,你不是答应李往矣挡住廉贞城主,等他回来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牛鼻子,你不也答应了吗?怎么没见你杀向廉贞老儿,跑得比我还快?那李往矣好像还是你的结拜大哥吧?” “他确实是我大哥,可他让我挡住一位圣人,道爷我实在是做不到啊,只能跑了。” “哼,真是个小人!” “臭丫头,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刚刚可是你先跑的!” “才没有,是你先跑,我才跑的。” “呵,你那老苏家独门的跑路气机,能瞒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两人互相鄙夷,互相嫌弃,最后老大不说老二,谁也不再说了,反正两人都没有遵守与李往矣的约定,趁着六大雄城之主,跟所有雄城伪圣都被人拦下,没注意他们的时候,偷偷跑了。 白衣少年道士道袖一甩,将贴身侍女小红鸾,从【方寸天地】神通中放了出来,化作了一个红衣少女。 “公子,你逃出来啦?”小红鸾惊喜地问道。 白衣少年道士甩了甩两只袖子,故作淡然地回道:“那是,也不看看主人我是谁?岂是几尊小小的圣人、伪圣,能够拦住的?” 小红鸾顿时满脸崇拜。 少女苏锦绣却白了他一眼,而后悠悠地道:“你觉得,他去取那个东西,能成功吗?” “怎么,你怕他死在那里?” “有点儿。” “放心吧,就算你死他都不会死,能促成天地封正的人,可是有大气运在身,岂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呸,你才死!你全家——不对,你全道观都死,姑奶奶我活万万年!” “臭丫头,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这就打死你!” “来呀来呀,谁怕谁?小心我一骨笛,拍得你魂飞魄散!” …… 就在白衣少年道士和苏锦绣吵吵闹闹的时候,李往矣一心奔向仙禁大墟深处。 他要去的目的地,乃是一座地窟。 地窟中没有任何秘宝与机缘,只有一样东西——戮仙邪光! 戮仙邪光乃是仙禁大墟中最可怕的东西,比大墟的“守护者”禁忌伟力还要可怕,禁忌伟力遇上了,只要不运功,不强行对抗刺激它,一刻钟之内,还能保住神魂。 而戮仙邪光一旦沾染,任凭你是仙神圣佛,也将立即陨落,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在春神城的时候,苏锦绣的爷爷,锦绣斋书坊的老掌柜苏老幕,就曾对他提起过,让他躲着点。 石塔下那尊天外生灵的记忆,证实了这戮仙邪光的存在与可怕,而且也让李往矣知晓了它的落脚地——靠近仙禁大墟最深处的一处地窟。 李往矣脱离战场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御风飞向那处无名地窟。 如今仙禁大墟中的大部分区域,禁忌伟力都已消退,但是在靠近最深处的地方,仍残留不少,拒绝任何生灵的进入。 此外,除了禁忌伟力与戮仙邪光,仙禁大墟中仍潜藏许多危险,老庙祝郑迎春赠与他的书籍里,记载了许多伪圣、半步圣境,乃至老年圣人,进入仙禁大墟后,被莫名事物斩杀的事迹。 李往矣不敢大意,将儒门望气术运转到极致,仔细观察前进道路上的每一处角落。 当他越过一条残破雪域石长廊的时候,长廊尽头忽然飞起了一块奇异的方形金属,朝他激射而来。 方形金属很小,与一截手指一般大,但是伟力却堪比伪圣一击。 李往矣直接召唤出一个鸿蒙小世界,将其裹挟、吞噬。 当这方形金属威势消泯时,李往矣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没了大道宝书这件仙器的加持,他对上伪圣,有些勉强。 不过虽然付出了巨大代价,收获却不菲,这块奇异的方形金属,被他收了起来,其材质非金非石非玉,应该是与整座仙禁大墟一样,来自天外。 但其中蕴含的威能,却堪比人间一些传闻中的仙玉。 不管是用来炼制法宝还是修炼,都价值连城。 这个奇异金属袭杀,只是一个小插曲,李往矣脚不停歇,继续前往禁地深处的无名地窟。 在路过一条湛蓝色的干枯河床的时候,李往矣眉头微锁。 因为他发现这湛蓝河床上方,正飘散着淡淡的禁忌伟力。 禁忌伟力与戮仙邪光不同,乃是无形无色之力,但是能靠神识感应到,干枯河床上方虽然只有浅浅的一层,但以李往矣当前的境界,却不好硬闯。 好在地宫中那位天外生灵的记忆中,有应对之法。 他快速运转【大开合洞玄术】,直接在湛蓝河床上方,开出了一个通道,青衫一飘,便渡了过去。 如此又渡过几道险关,李往矣终于来到了接近仙禁大墟最深处的一处峡谷边缘。 远远地便能看见峡谷中,有一个巨大的豁口。 豁口里面,正闪耀着一道又一道死灰色的光芒。 那些死灰色的光芒,十分邪异,明明冰冷、暗淡,只有一种颜色,却偏偏给人一种十分瑰丽的感觉。 而那种瑰丽色彩,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便是苏老幕口中的戮仙邪光。 也是地宫天外生灵记忆中,一想起便感觉胆寒、惊惧的恐怖存在,一种真正足以屠神戮仙的强大力量。 李往矣今日,便是要用它去屠圣。 苏锦绣的爷爷苏老幕,在春神城相遇时,告诉李往矣这戮仙邪光,非寻常手段可以抵御,但是却可以用惊世秘宝来驾驭。 这一点,天外生灵的记忆也证实了,甚至还告诉了承载、驾驭之法。 而万象更新印,品阶犹在仙器之上,毫无疑问是一件惊世秘宝。 因事情紧急,又两厢作证了,李往矣便不耽搁,将万象更新印召唤于手中,再催动万象更新印中的本源气息,庇护己身,而后直接跃入了那豁口之中。 豁口之下,便是地窟,里面蕴藏着无数戮仙邪光。 李往矣一入豁口,无数道戮仙邪光,便从地窟深处飞起,朝他激射过来。 而万象更新印上的玄奥道纹,适时地闪耀显现,释放神秘气息,护住了李往矣周身。 这让李往矣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这件本命物,果然能够抵御得了戮仙邪光。 随后他再根据天外生灵记忆中的方法,催动万象更新印,主动吸收这些戮仙邪光。 不一会儿,便有数十道戮仙邪光,没入了万象更新印之中。 李往矣还想多吸收一些,万象更新印却带着他,飞离了豁口。 “可惜了,我现在境界太低,如果能到半步圣境,应该能吸收几百道戮仙邪光,现在确是支撑不了,再吸收我的神识便要耗尽了。” 李往矣很是惋惜,但也只能这样。 万象更新印是他的本命物,催动时不用耗费浩然之气,但是却需耗费神念,他当前的境界,能吸收数十道杀戮邪光,已是极限。 另外,战场那边也等不得,多晚回去一会儿,情况便可能变得糟糕一些。 于是他不再留恋,立即收起万象更新印,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当他回到国色城前的战场时,看到猫猫国师、春神君、花非花,正在艰难抵挡七杀、贪狼、破军、文曲、武曲五位城主。 他们竟不知用什么方法,也能使用黑碗、血衣、短剑三件仙器,让猫猫国师、句芒春神、花非花三人,陷入了险境。 而廉贞城主这第六位圣人,则杀光了绝大部分隐世老怪和四方外域城主这些伪圣,正站在国色城前,两手沾血地探过去。 开始准备献祭国色城了? 李某回来了!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屠圣(终) 六大雄城之主,其中五位在大战句芒春神、猫猫国师、花非花三人。 其中破军城主穿上了一件血衣,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一道血影。 贪狼城主手中多了一把精致短剑。 而文曲城主手中,则托着一个黑乎乎的大碗。 正是与大道宝书、九幽骨笛一起出现的那三件仙器。 它们之前分别被杀龙图、皇甫婆婆、周有礼、海东青等六位伪圣标记,收起来了。 正常来说,仙器需要先祭炼、温养很长的时间,与仙器形成共鸣,得到认可之后才能使用。 但是此时破军、贪狼、文曲三位雄城之主,却提前使用了。 看来六大雄城主宰洞天世界数千年,底蕴非同寻常,有秘法可以大大缩短祭炼仙器的时间。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才拿出来,显然比李往矣用万象更新印,镇压大道宝书,直接就能用,差了不少。 此时破军、贪狼、文曲三位雄城之主,掌控三件仙器后,战力暴涨,再加上武曲、七杀两位在旁游斗,使得句芒春神、猫猫国师、花非花三位难以抗衡,陷入了险境。 若是一对一,不管是句芒春神、猫猫国师,还是重入圣境的花非花,都有单杀一位雄城之主的实力。 以一敌二,也可一战。 但对上五位圣人,再加上三件仙器,他们便不敌了。 另一边,无人匹敌的廉贞城主,短时间内便屠杀了大部分的隐世老怪和四方外域城主。 场中唯有贺彧、神虎将军黄大头、老庙祝郑迎春、烈焰城主等寥寥几位,还在与皇甫婆婆、阴老、吴鹰扬、海东青等六大雄城伪圣对战。 在隐世老怪与其他四方外域城主,都已陨落的情况下,这几位幸存者,每个人都被两三位伪圣或者半步圣境围住了,败亡只是早晚的事。 于是廉贞城主无视了他们,一双沾满鲜血的大手,直接探向了国色城。 国色城中的奇异蓝雾,已经彻底消散。 城中的民众都已经苏醒,听到动静,他们朝城门走来,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附着于整座城池的边缘,他们没法出来。 看到一个威势恐怖,犹如传说中的圣贤、神祇的老者,探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朝他们伸过来,这让国色城中的人,惊愕又恐慌。 “廉贞,时辰已经到了,立即献祭国色城,举行血祭仪式,否则时机一旦错过,再想开启“成仙古路”,将再等上千年!” 七杀城主一边打出【七杀血域】,协助贪狼城主,围杀句芒春神,一边冷酷大喊。 这话听得句芒春神、黄大头、贺彧、烈焰城主等人,脸色一变。 猫猫国师、花非花脸上,则都闪现了一丝异色。 “原来你们这般大开杀戒,是想要开启传说中的‘成仙古路’?可是根据古籍记载,‘成仙古路’不是只会出现在大天地中么?这烛照洞天只是一个小世界,怎么可能降临?” 猫猫国师一边抵御破军城主、武曲城主的围杀,一边好奇问道。 它听从了阿笑当年的话,有好好读书,曾经在一卷名叫《仙古秘事》的古籍中,看过“成仙古路”的记载。 “成仙古路”乃是一条早已断绝的上古仙路,据说能够通往那个亘古长存、大道浩荡的仙界。 也有人说,道祖、佛祖、至圣先师这三教祖师,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未现人间,就是去寻找古仙界去了。 按照《仙古秘事》记载,“成仙古路”曾出现在几个大天地,接引了不少修士入仙界,让他们一步登天,超越圣境,成为与天齐寿的不朽仙人。 不过不知从哪一个纪元开始,“成仙古路”便再没有出现过。 人间九洲,曾有不少无上仙宗,或者至强大神通者,想要秘密开启“成仙古路”,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且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猫猫国师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烛照洞天中,居然有人想开启“成仙古路”。 花非花同样听闻过这“成仙古路”,是以也很是诧异。 听到猫猫国师的话,破军城主冷笑道:“别以为烛照洞天只是一个小世界,吾等便只能当井底之蛙。” “池塘中的鱼,亦可登天化龙!” “而你这只臭猫,还有句芒春神,这个女圣,即将成为开启‘成仙古路’的最好祭品!” “实话告诉你们,本来只有句芒这一尊圣境神祇,我们六人还没太有把握,现在有了伱们这两位圣人,再加上国色城中几十万民众,相信血祭仪式定当无比完美,‘成仙古路’也必将响应召唤,于亘古时空中降临!” 猫猫国师鼻子一皱,怒骂道:“想让猫猫当你们的祭品?做梦!看本国师怎么收拾你们,喵——” 长喵一声,猫猫国师两只爪子一起挥舞,瞬间召唤出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九色雷霆,化作天殛雷海,同时轰向破军、贪狼、七杀、文曲、武曲五位雄城之主。 花非花、句芒春神两人也同时动了,配合猫猫国师,各自施展无上神通、秘术,杀向五人。 然而不等九色雷霆落下,破军城主、贪狼城主、文曲城主三人,同时催动幽冥血衣、凋落短剑、吞天魔碗三件仙器,散发出重重仙光,与七杀城主、武曲城主,一起围杀猫猫国师、花非花、句芒春神。 三大仙器一爆发,九色雷霆化作的天殛雷海,快速崩溃。 花非花与句芒春神打出的神通、秘术,也迅速消散,难以抵御。 猫猫国师与句芒春神见状,再次运转各自本源,施展最强的妖道、神道神通,而花非花则震荡天外生灵骨骼,催动大道宝书,强行施展仙器秘术,迎战幽冥血衣、凋落短剑、吞天魔碗三大仙器。 虽然短时间内,不至于陨落败亡,但是三人陷入了苦战之中。 无人阻拦,廉贞城主便双手虚抓国色城,下一瞬,两个掌心之中各自呈现了一蓝一红,两道异火。 而后红蓝两道异火瞬间暴涨,飞向了国色城。 他便是要用这两团圣境异火,焚烧整座国色城,就像是民间中元节,焚烧篝火一般。 而国色城中的几十万人,便是几十万沓纸钱。 等将他们的血肉焚烧殆尽,在无尽的怨灵哀嚎中,再佐以仙禁大墟中野修游侠、四方外域大城精兵、隐世老怪后人等无数修士的尸体为血食。 最后加上春神君、猫妖国师、神秘女圣,以及一大批伪圣的神魂为祭品,一定能完成最完美的血祭仪式,迎来“成仙古路”的响应,降临。 为了今日这事,廉贞、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六大雄城,摒弃前嫌,共参秘术,谋划了上百年。 将四方外域大城、所有隐世老怪、无数野修游侠,甚至春神君这尊天道神祇,都囊括进去了。 现在,终于要成功了! 然而。 就在一蓝一红两道异火,如同两条霸烈恶龙一般扑向国色城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青衫身影。 与青衫身影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个充满鸿蒙之气的巨大旋涡。 鸿蒙旋涡一旋转,便将一蓝一红两道献祭异火,给吞噬得无影无踪。 “李殢酒……不对,好像应该叫你李往矣,你好不容易才脱离战场,居然又自己回来了?” “你觉得你一个小小十境,能挡得住我,阻止得了今日这场血祭仪式么?” 廉贞城主冷声开口,满脸寒霜,一点没有之前观战时的和颜悦色。 突然挡在前方的青衫身影,正是李往矣。 刚抵近战场之时,他便听见了七杀城主与破军城主的话,也终于明白了六大雄城的阴谋。 想要用仙禁大墟中所有人为血食祭品,加上献祭国色城,开启“成仙古路”? 休想! 召唤两个鸿蒙小世界,吞噬掉红蓝异火后,他看着廉贞城主道:“你错了,我没有十境,而是天命九境。” “不过,尽管只有九境,今日我却不仅要阻止你们的阴谋,还要屠圣。” “你们六人,血债累累,更想献祭几十万普通百姓,今天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仙禁大墟。” 廉贞城主听到这话,直接笑了起来。 “就凭你?” “就凭我。” “啧啧,我只知道人间大天地无比辽阔浩大,却不知道人间来的小娃娃,口气也大得吓人。” 廉贞城主的表情变得一片淡漠阴冷,与七杀城主、破军城主看人时无异。 “原本阴老、吴鹰扬没能拦下你,让你跑了,我还觉得可惜,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又跑回来了,正好,我先杀了你,看看你这位人间儒门纯正儒生的神魂,是否能更好点燃献祭之火?” 呼! 话音一落,廉贞城主就直接出手了。 没有任何花招、秘术,直接一记圣人之掌拍向李往矣,欲将他拍成肉泥,剥取神魂。 见他出手,李往矣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而后长袖一拂,青石斜径、白云、枫林、半山凉亭凭空而现,他再一次施展了【寒山斜径】这道书院第一神通,将廉贞城主围困其中。 廉贞城主淡漠开口:“之前我便见你施展过这道神通,连半步圣境都困不住,还想拿它来对付我?你是不是小瞧我这位圣人了?” 大掌气机一吐,【寒山斜径】便溃散了,所有青石斜径、白云、枫林、凉亭瞬间消失了。 只是不等廉贞城主掌中气机,越过斜径、白云、枫林等各种异象消散时的幻影、涟漪,便听得李往矣充满讥诮的声音。 “是么,那你再看看这个。” 廉贞城主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便见一个硕大无比的神秘古印,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神秘古印四周道纹闪耀,飞出了三道死灰色的光芒。 在万象更新印出现的瞬间,廉贞城主感应到了巨大的危机,然而他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调转手掌,凝聚最强圣境掌罡,轰击极速飞来的死灰色光芒。 嗤! 嗤! 嗤! 三道如同布帛被刺穿的轻响,先后出现。 第一道轻响,死灰色光芒击穿了廉贞城主的手掌。 第二道轻响,死灰色光芒,洞穿了廉贞城主胸口处的命海。 第三道轻响,死灰色光芒,刺破了廉贞城主额头上的神庭紫府。 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命海与神庭紫府同时被击破,廉贞城主倒了下去,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生机极速消泯。 李往矣看到这结果,却撇嘴道:“杀一个人,用了三道戮仙邪光,太浪费了,还是应该争取一道戮仙邪光,杀一个圣人。”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杀圣人,没有经验,不好太过吝啬。 要是刚才只用一道戮仙邪光,说不定就让廉贞城主给扛过去了。 这廉贞老儿毕竟是大道无暇的圣人,非伪圣可比。 更重要的是,万象更新印中,还蕴藏三十三道戮仙邪光,很充足! 古语云:圣人出,黄河清。 在这个时代,圣人太多,没有古籍记载中的那么夸张,但是圣人出行,有圣道异象显化却是真的。 而圣人陨落,则有天地同悲伤,飘散漫天血雨。 当廉贞城主倒下时,方圆百里之内,立即飘散起了纷纷扬扬的血雨,不仅洒在了战场上,也飘进了国色城中。 “这是……” 看到血雨突然飘下,战场中的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皇甫婆婆、阴老、吴鹰扬等伪圣,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一些半步圣境刚刚没有参战,看见了国色城前发生的那一幕。 “廉贞城主陨落了!” “你说什么?谁陨落了?!!” “廉贞城主!他……死在了那个青衫书生的手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立即看向国色城前。 旋即便都看到一道青衫身影,悬停在空中,而廉贞城主则倒在了地上。 “城主!这,这……这不可能!” 海东青等来自廉贞城的修士,看到这个结果都不敢置信,更不愿意相信,他们的城主,竟然会死在一个十境修士手中。 其他也或震惊,或惊异,或赞赏地看着李往矣。 他,竟然屠圣了?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圣血继续飘荡 当圣道血雨从天而降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动了。 海东青等廉贞城修士,不敢置信地扑向了倒在地上,生机全无的廉贞城主。 而其他人,神色各异地看着悬立在空中的李往矣。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九境还是十境的青衫书生,竟然屠圣了。 圣凡有别。 圣人之下皆蝼蚁。 自古以来,圣人与寻常修士之间,都有巨大的鸿沟,犹如天堑,难以逾越。 当然,历史上也曾有过一些圣人,陨落在低阶修士手中。 但这些“低阶修士”,就算不是伪圣,那至少也得是半步圣境,再凭借各种契机与底牌,逆天伐圣。 而像李往矣这般,连半步圣境都不到,却能斩杀圣人的,好像还没有出现过。 “小李子,好样的!” 猫猫国师第一时间大声夸奖,一张圆圆的猫脸上,尽是赞赏笑意。 因圣血飘荡,场中所有战斗皆已停下。 句芒春神与老庙祝郑迎春,也都十分惊异地看着李往矣。 春神君知道李先生很不凡,但却从没想过,他能做到这等境地。 老庙祝则想起了主人对于李往矣的评价,李先生不仅具有大气运,显然还具有大能耐。 难怪在自家主人的预言之梦中,李先生会变得十分可怕。 看来这梦境,并非凭空而成。 几十丈外,神虎将军黄大头,看看地上的廉贞城主,又看看悬立着的李往矣,摸了摸虎头,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贺彧持剑立于一处断壁上,目露异色地看着远处的李往矣。 之前李往矣让白衣少年道士与苏锦绣,阻挡一下廉贞城主,他要屠圣的话语,其实她也听见了。 但她其实与张天一、苏锦绣一般,并不怎么相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五位雄城之主,神情都十分难堪,他们已经确认过了,廉贞城主真的已经陨落。 实际上不用确认,圣血飘散就已经证明,廉贞城主是真的身死道消了。 他们之所以多看了几眼,只是不甘心,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堂堂一代圣人,与他们共同统治洞天世界几百年的当代廉贞城主,死在了一个年轻儒生手里。 这对他们的冲击,有点大。 倏地,七杀城主冷森开口:“以你的境界,不可能杀死廉贞,你用了什么阴恻手段?” 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四人,同样冷冷地盯着李往矣。 刚刚与猫猫国师、句芒春神、花非花三人,打得太激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国色城前发生的事。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身为无暇圣人的廉贞城主,会出现意外。 李往矣露出了一个温煦的笑容:“你猜!” 七杀城主面色一沉,盯视着李往矣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机。 七杀城已经有杀无神、杀龙图、黑袍伪圣三位重要人物,死在李往矣手里了,七杀城与李往矣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现在又多了一位廉贞城主。 眼前的青衫书生,毫无疑问是整个战场中,最搅动风云而不可小觑的存在。 “城主,他刚刚是用手中大印,镇压了廉贞城主,而后大印中飞出了三抹死灰色异芒,疑似……” 离李往矣较近的一位七杀城战兵,看见了廉贞城主陨落的全过程,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疑似什么?” “疑似传说中的戮仙邪光!” “戮仙邪光”四字一出,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五位雄城之主同时脸色巨变。 连句芒春神、郑迎春、烈焰城主等人,也神情惊异。 唯有猫猫国师、神虎将军黄大头、贺彧等外来人,不明所以。 猫猫国师直接问道:“小李子,什么是‘戮仙邪光’?” “就是这个。” 李往矣爽朗回答,而后大手一推,手里的万象更新印,立即飞向七杀城主。 光杀一个廉贞城主,当然是不够的。 今日的血腥屠杀,以及献祭国色城的事,乃是六位雄城之主共同谋划的,必须都受到清算。 “城主小心!” 刚刚那个禀报的七杀城战兵,大声提醒。 当万象更新印飞来时,七杀城主与廉贞城主一般,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又有属下提醒,他不敢以寻常神通相对,直接幻化出了【七杀圣域】,想要拦截。 然而万象更新印周身道纹闪耀,甩出了三道戮仙邪光。 足以弑神屠圣的戮仙邪光,直接刺破了【七杀圣域】,无视任何阻隔,以最快的速度射向七杀城主。 “果然是戮仙邪光,七杀小心!” 文曲城主见状脸色大变,提醒的同时,催动手中的仙器吞天魔碗,散发出黑色仙光,帮七杀城主抵挡戮仙邪光。 只是他刚催动吞天魔碗,万象更新印便震荡了一下,文曲城主等人眼中的无上仙器吞天魔碗,猛然抖了一下,如同遇见最可怕的天敌,瞬间偃旗息鼓。 不仅收回了刚刚发出去的黑色仙光,连整个仙道气息都收起了,变得如同一个普通的海碗。 “这……”文曲城主直接愣住了。 猫猫国师、春神君、贺彧、破军城主、贪狼城主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大为惊愕。 要知道吞天魔碗乃是真正的仙器,超越了圣域的仙道至宝,怎么会因为那个古怪大印轻轻一震荡,便被吓成这样? 而贪狼战队首领史铎,则第一时间大喊起来:“在五件仙器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曾一起颤抖过,莫非也是因为这枚大印?” 他这一说,场中不少人都想起了九幽骨笛、凋零短剑、幽冥血衣、吞天魔碗、大道宝书五件仙器刚出场时的场景,确实曾一起抖动过。 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吓得要遁走,只是当时被国色城中的无形力量束缚,无法离开。 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各种猜测。 而现在,答案好像揭晓了。 竟是这个大印,同时让五件仙器抖动、害怕? 难道它的品阶,要远超五件仙器? 这太让人震惊了。 这个结果,让破军城主、贪狼城主对视了一眼,刚刚万象更新印震荡的时候,他们手中的幽冥血衣、凋零短剑两件仙器,也都抖动了一下,证明这事。 七杀城主则根本无暇震惊,吞天魔碗发出的黑色仙光,被万象更新印震散了,三道戮仙邪光,便不受干扰地极速向他飞去。 眼见【七杀圣域】也停滞不了戮仙邪光一息,他不敢硬抗,立即甩出了一枚人形玉牌,发出莹莹玉光,抵挡三道邪光。 嗤!嗤!嗤! 三道戮仙邪光同时落在人形玉佩上,将其洞穿了,射出三个缺口。 但留下三个缺口后,三道戮仙邪光也消散了。 “圣魂命牌?伱这老匹夫,竟然有这种东西?”李往矣讶然道。 圣魂命牌,乃是圣境级的替死命牌,可以替一位圣人死一回,这种物品就算是在人间大天地,也是十分稀罕。 许多闻名天下的九洲大圣人,都未必能得到一块。 七杀城主竟然拥有,统治烛照洞天数千年的六大雄城,底蕴果然非同小可。 “一块圣魂命牌,救了你一命,就是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件这样的救命圣物,能比得上我手中的戮仙邪光么?” 李往矣讥诮道,旋即再次催动万象更新印,又飞出三抹戮仙邪光,杀向七杀城主。 “这么多戮仙邪光?” 观战的破军城主骇然,与贪狼城主对视一眼。 下一瞬,两人同时化作一道虚影,头也不回地冲向仙禁大墟出口。 文曲城主、武曲城主看到他们这一幕,十分意外,而后两人也立即纵身而起,飞向仙禁大墟出口。 看到李往矣有那么多戮仙邪光,这四人都怕了,顾不得被追杀的七杀城主,立即逃遁。 “想走?问过猫猫了吗?”猫猫国师见状,立即化作一道虚光追了上去,“小李子,你放手屠圣,我们负责拦住他们!” 嗖! 灰色魔影一闪,猫猫国师便出现在了破军城主和贪狼城主的前方,左爪九彩雷霆,右爪【无敌猫猫拳】,轰杀向两人。 “本国师在此,谁也别想走!” 句芒春神与花非花,也同时动手,拦住了文曲城主与武曲城主。 先前是破军、贪狼、文曲、武曲、七杀五人,凭借三件仙器,围杀他们三位,现在是他们三位,阻截他们。 因为李往矣的出现,已然攻守易势。 之前以三对五,加上对方手中的三件仙器,猫猫国师三位处境艰难,现在只是负责阻截,却轻松多了。 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四位雄城之主很是焦急,几次联手施展最强神通,却都冲不破猫猫国师、句芒春神、花非花三人的防御。 而他们手上的吞天魔碗、幽冥血衣、凋零短剑三件仙器,因刚才万象更新印的震慑,都选择了“装死”,根本无法使用。 于是猫猫国师三位,阻截之余,甚至开始反杀起来。 而另一边,七杀城主亦无法抵挡戮仙邪光,只能再次甩出几件替死圣物,渡过几次危机。 看到他这行为,李往矣一点也不着急。 他总共从地窟中,带出了三十六道戮仙邪光,杀廉贞城主时,廉贞城主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用替死圣物,只消耗了三道。 刚刚七杀城主连用三件替死圣物,又消耗了九道,还剩二十四道,他倒想看看,七杀城主还有几件圣级替死物品。 很快,李往矣便失望了。 加上最开始的那件圣魂命牌,七杀城主只有三件替死圣物,当李往矣第四次释放戮仙邪光的时候,血花飘起,七杀城主坠落。 空中又一次飘起了漫天圣血。 …… 在远离战场的仙禁大墟某处,白衣少年道士、小红鸾与少女苏锦绣,分别站在两处残破石台上,一起望着国色城方向。 很快,他们便看到纷纷扬扬的血雨,从天而落,弥漫整个仙禁大墟。 “有圣人陨落了,会是哪一尊?” “这血雨没有神道气息,应该不是春神君;没有妖族本源气息,应该也不会是那位猫猫国师,难道是李往矣那位突然晋升圣境的女婢?” 白衣少年道士分析着。 因为害怕再被卷入战场,他们离得很远。 苏锦绣眨了眨眼,突然问道:“你说,会不会是李往矣,成功从禁地深处,带出了戮仙邪光?” “我爷爷当初在春神城的时候,曾跟他说起过这事。” 白衣少年道士挑眉:“想掌控戮仙邪光,必须要有惊世秘宝,连仙器也不行,难道他身上,真的拥有惊世秘宝?” 少女苏锦绣思忖道:“应该有吧,要不然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地,窥破我的隐身之术?要知道我身上可有一件特殊的隐匿灵物,寻常人,或者寻常法宝,是发现不了我的踪迹的。” “另外,他那么快就能使用大道宝书,我怀疑也与他身上的那件惊世秘宝有关。” 白衣少年道士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不管是你我,还是七杀城主等圣人,都无法看穿他的真实境界,应该也是他身上那件惊世秘宝之故。” “这么说,这陨落的圣人,是七杀、贪狼、破军等六大雄城之主中的一个?” “是吧?” 就在两位少年妖孽讨论、猜测之时,不一会儿,天空中又一次飘散起了漫天血雨。 “又一位圣人陨落了,这血雨中充满了杀道气息,应该是七杀城主。” “这么说,咱们猜对了?那姓李的,成功屠圣?” “快走吧,这里不能待了,六大雄城今日的谋划已经失败,六位城主都难逃一劫,咱们再不走,说不定空出手,李往矣就盯上咱们了。” “也是,快走!” 旋即两人谁也不敢多停留片刻,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朝仙禁大墟出口冲去。 “小红鸾,快跟上!” 一看自家婢女,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白衣少年道士赶紧回头催促。 “哦哦,我还想看看李先生屠圣的风姿呢。” 小红鸾点头展翅跟上,同时忍不住回头眺望战场方向,有些恋恋不舍。 …… 国色城前的战场中,飘起了第三场圣道血雨。 不过这次并非因李往矣而起,而是猫猫国师一爪洞穿了破军城主。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风平浪不止 仙禁大墟战场上空,飘起了第三场圣道血雨。 在李往矣接连以戮仙邪光,斩杀廉贞城主、七杀城主两位圣人后,破军城主被猫猫国师给一爪洞穿了。 破军城对神虎将军黄大头下手,猫猫国师在掀翻破军城,救出自家大徒弟后,又杀来了这仙禁大墟。 现在,终于让它出气了。 六大雄城之主,已去其三,只剩下文曲、武曲、贪狼三位了。 看到猫猫国师一记猫爪,洞穿破军城主之时,剩下的三位雄城之主,都十分惊骇。 尤其是文曲、贪狼两位。 因为他们刚刚看到,猫猫国师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斩杀破军城主,除了猫猫国师实力高出一筹外,也因为仙器幽冥血衣出了问题。 仙器品阶之高,超越了圣域,就算是寻常圣人,也无法直接使用,需要祭炼、温养。 此前为了对付猫猫国师、句芒春神、花非花三位强势圣人,破军城主、贪狼城主、文曲城主强行催动了属下刚刚献上的幽冥血衣、凋零短剑、吞天魔碗三件仙器。 他们又没有万象更新印这等无上至宝,能直接镇压仙器以为驱使,他们用了一种特殊秘法,虽能勉强使用,却极易遭到反噬。 见李往矣手中的古怪大印,似乎蕴藏无穷的戮仙邪光,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四人选择了逃窜,而猫猫国师、句芒春神、花非花三位则第一时间拦截。 一开始,猫猫国师还同时对付四人,后来见句芒春神、花非花两人,能够从容拦下贪狼、文曲、武曲这仨后,猫猫国师便专逮着破军城主打了。 之前破军城主便不是它的对手,此时几度遭到重创又惊慌心乱后,就更不是对手,不一会儿就只有挨打的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眼见自己越来越被动,随时可能死在猫猫国师爪下,破军城主又一次强行催动了穿在身上的幽冥血衣,结果遭到了反噬。 在猫猫国师十几重爪影抓过来的时候,幽冥血衣突然震荡,封住了破军城主的全身气机,而后离体而去。 在没有任何防备下,破军城主直接被猫猫国师一爪洞穿了胸口。 命海破碎,破军城主直接没了生机。 神魂想要逃窜,又被猫猫国师的另一只爪子,给抓碎了。 一代雄城圣主,就这么陨落了。 如果不是幽冥血衣突然异动,猫猫国师想要彻底打杀破军城主,还没那么轻松,毕竟圣人,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文曲、贪狼两位雄城之主,看到这一幕,心中骇然而惊异。 因为他们手中,分别掌握着吞天魔碗和凋零短剑这两件仙器,而且也都强行催动过几次。 而就在他们担心手中仙器之时,受幽冥血衣异动气息的刺激,吞天魔碗和凋零短剑,也同时震荡起来。 文曲城主、贪狼城主两人掌控不住,在两件仙器共振,仙道气息荡漾之时,吞天魔碗、凋零短剑同时脱手而去,与幽冥血衣一起漂浮于空中。 猫猫国师看到这场景,直接将破军城主的尸体扔下,一双圆溜黑亮的猫瞳在三件仙器上来回打量,最终四腿一蹬,扑向了吞天魔碗。 “小黑碗,你是我的,别走!” 见猫猫国师扑过来,吞天魔碗想要直接遁走,只是刚飞出两丈,就被一双猫爪给摁住了,搂进了怀里。 “小黑碗,你是猫猫的了,嘿嘿嘿嘿,本国师终于拥有了一件仙器!” 猫猫国师变回普通狸花猫的模样,搂住一同变小的吞天魔碗,笑得两只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财迷本性再现。 凋零短剑与幽冥血衣,在猫猫国师扑过来的时候,也一同飞遁。 文曲、武曲、贪狼三位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并没有去争夺,而是趁着句芒春神、花非花两人停手的间隙,快速向仙禁大墟出口掠去,脱离战场。 这一次,句芒春神没再拦截。 花非花一个人拦三个也拦不住,便也没有动。 李往矣从远处渡来,青衫飘荡之下,是七杀城主残缺的尸体。 “小李子连杀两位圣人,好样的,不愧是猫猫喜欢的寒山李往矣,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无敌风采!”猫猫国师嫩声夸赞道。 今天又替徒弟出了气,又得了一件仙器,猫猫大人十分开心。 “国师大人强势打杀破军城主,才是真正的无上风姿,晚辈比不上。”李往矣回道,而后看向句芒春神。 春神君知道他为什么看向自己,温言解释道:“今日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四方外域与中央之地,都有可能出现大动荡。” “文曲、武曲、贪狼三人,在六大城主中为恶较少,让他们离开,或许能让洞天世界,少点动乱,早些平息。” 李往矣道:“春神君,我知道你向来宅心仁厚,牵挂整个洞天世界的生灵。不过六大雄城掀起此次风波,又屠戮了那么多人,想要短时间内安定下来,是不太实际的。” “在他们阴谋发动之时,这场动乱就注定了。” “如果六大雄城之主都葬送在这禁地之中,整个洞天世界只剩下伱一尊圣人,又是天道神祇,反而更容易平息各方混乱与纷争。” “如今文曲、武曲、贪狼三位雄城之主回去,虽然能以圣人修为,暂时压制各方势力,但死难的四方大域精兵、隐世老怪道脉,以及那些无辜的野修、游侠,他们的亲朋好友岂能没有怨怒仇恨?” “加上廉贞、七杀、破军三大雄城圣人陨落,圣印破碎,其他外域强者与隐世老怪,必会为了这三个圣人席位,拼得血雨腥风。” 句芒春神闻言,畅想此中画面,面露愧色地道:“小神想止息纷争,放任文曲、武曲、贪狼三人离去,莫非真的做错了?” 李往矣微微摇头:“也不算错,春神君心念天下生民,如此选择亦有道理。只是今日禁地之中,死难的各方修士已逾千人,文曲、武曲、贪狼三位城主纵然离去,也必将付出代价。” 句芒春神忍不住叹息,他坐镇春神城几千年,见证的纷争、杀戮不知凡几,但像今日这般惨烈的,却实在罕见。 今日这一役,不说三位陨落的圣人,光是死难的伪圣,两大阵营加起来就有几十个,伪圣之下死去的半步圣境、十境、九境等烛照洞天一流强者,更是数不清。 洞天世界元气大伤啊。 与句芒春神说完,李往矣看向飞掠的幽灵血衣、凋零短剑两件仙器。 神虎将军黄大头、烈焰城主、青鹰城主,以及两位幸存下来的隐世老怪,正在争抢追逐着它们。 两件仙器的速度极快,不管是烈焰城主、青鹰城主、隐世老怪这样的伪圣,还是黄大头这样的半步圣境,都远远追不上。 当李往矣一眼望去,幽冥血衣与凋零短剑,似乎感应到了他身上的万象更新印的气息,猛地一抖。 而后刷刷两声,以最快的速度,分别冲向句芒春神与贺彧。 句芒春神与贺彧都没反应过来,它们却一副讨好、亲昵的样子,停在他们的身前。 这让李往矣讶然。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两大仙器竟然被吓成这样? 随即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万象更新印,对于自家本命物的强大、神奇,又有了新的认知。 而神虎将军黄大头、烈焰城主、青鹰城主、两位隐世老怪,则一阵无语。 他们追逐了半天,结果两件仙器受到惊吓,自己择主了,这算什么事? 句芒春神与贺彧,也很是意外。 尤其是句芒春神,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幽冥血衣。 他堂堂天道神祇,自认温和中正,怎么会被幽冥血衣这一看,就透着杀戮邪性的仙器看上的? 然而幽冥血衣却始终漂浮在他面前,并不断释放气息,向他示好。 “小春神,看来这件幽冥血衣一心认定了你,要不然你试试接纳他?说不定它到了你的手里后,就改邪归正呢?”猫猫国师见句芒春神呆愣不动,忍不住蛊惑道。 它自己捧着吞天魔碗,满脸的心满意足。 李往矣与花非花,也都神情异样地看着春神君。 春神君看看他们,又看看近前的幽冥血衣,最终还是伸出了右手,表示了接纳。 幽冥血衣立即飘动,化作一道幽光,披在了他身上。 当血衣附体的刹那,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异光,而后在所有人的目视下,幽冥气息与血色外观迅速退散,最终变成了一件祥和、庄严的神袍。 “这就是仙器的不凡之处么?竟然能够自动改变气质,由血衣蜕变为神袍!”神虎将军黄大头咋舌道。 不止他一个人,李往矣、花非花、猫猫国师,包括句芒春神本人,都十分惊讶。 另一边,贺彧也接纳了主动飞来的凋零短剑。 入手之后,凋零短剑却没有任何变化,直接被这位墨家女游侠,收了起来。 烈焰城主、青鹰城主等人,都十分羡慕。 但却没人敢抢夺。 一是李往矣、猫猫国师、春神君等几人在场。 二是贺彧虽然只有十境,凭借手中天灾剑与墨家机关傀儡,却可与伪圣争锋,如今凋零短剑又主动投奔,战力必然又上一层楼,他们想抢也抢不走。 被国色城横空之势牵引来的大道宝书、九幽骨笛、吞天魔碗、幽冥血衣、凋零短剑五件仙器,分别归属了李往矣、苏锦绣、猫猫国师、春神君、贺彧五人。 只不过幽冥血衣,应该改名为春阴神袍了。 这个结果,可能在五件仙器刚出现时,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 在这个过程中,皇甫婆婆、周有礼、阴老、史铎等六大雄城残存人马,已悄然离去。 六位雄城之主三死三逃,他们再留在这里,是祸非福。 现在场中除了李往矣、猫猫国师、花非花、句芒春神、老庙祝郑迎春、贺彧几人,就只剩下四方外域大城、隐世老怪这一方的人,以及个别胆子较大的野修游侠。 不远处的国色城城门前,已经聚集了无数的民众。 他们仍然被一股无形力量给阻隔着,出不来,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 这些民众,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城门处有神秘力量阻挡,城门外站着一群陌生而强大的修士,到处都是血肢尸首,让他们很是惶恐。 “小李子,我来这烛照洞天,就是奉我们家老皇帝老儿的旨意,来查探国色城的,你有办法能解决那股碍事的无形力量吗?”猫猫国师询问道。 它将吞天魔碗扣在头上当帽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李往矣运转儒门望气术,仔细打量了城门处的那股无形力量,回道:“这股力量正在慢慢减弱,应该不用等太久,就会消失。” “那就好!皇帝老儿虽然很不讨喜,但却准备了很多‘小鱼干’,要是这活没干好,他肯定不会把‘小鱼干’给我。” 猫猫国师回想出发前,皇帝老儿给它展示的“小鱼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突然它扭头瞪向烈焰城主、青鹰城主、隐世老怪等人,脆声道:“你们这些人还不走,是想进国色城打劫么?” 而后猫眼微眯,神情不善地盯着他们。 感受到狸花小猫身上流露出来的危险气息,烈焰城主、青鹰城主、两位隐世老怪等人,赶紧腾空离去,不敢多停留一息。 这位猫猫国师看着可爱,实则乃是全场最可怕的存在,硬生生地将身为圣人的破军城主给打死了。 要是惹恼了它,他们所有人加一起,也挡不住它一猫爪。 很快场中便只剩下猫猫国师、李往矣、花非花、句芒春神、老庙祝郑迎春、神虎将军黄大头、贺彧七位。 贺彧并非为国色城而来,与其他几位一抱拳,也告辞离去了。 这下只剩下一对师徒,两对主仆。 猫猫国师看环绕整座国色城的无形力量,还要一些时间才能退去,很是无聊,一对莹亮猫瞳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花非花身上。 很好奇这位漂亮而强大的姐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没等它开口询问,两妖一神三人,同时看向了仙剑大墟入口方向。 只见仙禁大墟外,突然飘起了漫天血雨。 而且是同时三场。 “三场圣道血雨,文曲、武曲、贪狼三位城主,陨落了?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六十章千年黄雀 仙禁大墟外,先后飘起了三场漫天血雨。 能让天地飘血的,只有圣人陨落。 而当下烛照洞天中,除了句芒春神这位圣境神祇外,便只有刚刚离去的文曲、武曲、贪狼三位雄城之主。 这也就意味着,这三位圣境城主,几乎同时陨落了? 这让李往矣、猫猫国师、春神君、花非花等人,都十分惊愕。 怎么回事? 难道三位雄城之主,刚出仙禁大墟就起内讧了? 可就算是互相厮杀,也不至于三人一起陨落吧? “会不会是被谁杀死的?”神虎将军黄大头,忍不住开口,却又十分疑惑:“可是谁能同时斩杀三位圣人?” 如果排除文曲、武曲、贪狼三位雄城之主互相残杀,同时陨落这一情况,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有人杀了三位雄城之主。 可是黄大头的问题,也是其他几人的疑问。 烛照洞天只有七位圣人,廉贞、七杀、破军已死,春神君还在禁地内,其他能够威胁到三位雄城之主的猫猫国师、花非花,也在这里。 那究竟是谁,杀了文曲、武曲、贪狼三人? 李往矣眉头微挑,突然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两尊神秘存在,或许有能力斩杀圣人。” “两尊神秘存在?谁呀?” 猫猫国师很是好奇。 春神君、神虎将军黄大头、老庙祝郑迎春,也都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回道:“一尊是黑皇。” 黑皇? 猫猫国师黑亮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有些懵懂,不知道是谁。 它看向句芒春神和花非花,这两位也摇头。 李往矣解释道:“我是受人间九洲阁之托,前来营救九洲阁下属三分楼众人,国色城三分楼老掌柜重伤昏迷前,曾燃烧神魂,运转天机术,窥得未来一角,留下了‘黑皇现,大日隐’这六字血笺。” “而后在南部外域铁血城,我见到了三分楼一个名叫王阿福的伙计,他告诉我说,‘黑皇现,大日隐’这六个字的具体含义是,老掌柜在那一角未来画面中,看到一尊黑皇从无上天穹踏过,连高悬的大日,都被祂吞掉了。” “这位黑皇到底是何身份,境界多高,连老掌柜也不知道,但是光从这副画面来看,祂或许在圣人之上。” 猫猫国师、句芒春神等人一起点头,认同李往矣的推断。 能从无上天穹踏过,吞掉空中大日,这位神秘黑皇的实力,确实有可能在圣人之上。 祂也的确有可能,是杀死三位雄城之主的人。 “那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位,是一尊疑似三头六臂的巨大生灵。”李往矣介绍道,“当初国色城跨界之前,曾被诡异迷雾笼罩,而后迷雾中出现了一群神秘生灵,不断袭杀城中的修行者。” “在那个过程中,曾出现过一尊疑似三头六臂的巨大生灵,掳走了三分楼老掌柜的孙女妞妞。” “我此行最大的目的,便是找到这尊三头六臂的巨大生灵,救回妞妞,但是自从来到烛照洞天后,却一直没能发现祂的踪迹,连施展大易天机术,也未有任何所得。” “我怀疑祂的境界,至少堪比圣人。” 如果这尊疑似三头六臂的巨大生灵的境界,没有达到圣境,那以李往矣当前的实力,全力运转大易天机术时,不应该没有任何发现。 春神君皱眉。 他没想到烛照洞天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两尊神秘存在。 猫猫国师却开口道:“小李子,你说的这尊疑似三头六臂的大家伙,我好像见到过。” “嗯?你见过?在哪里?” 李往矣很是惊讶。 猫猫国师嫩声道:“之前在南部外域时,咱们不是约定在丹霞城见,然后共赴中央之地吗?” “我在丹霞城等你的时候,遇到一头伪圣级的青色大蛇,从蛮荒大山中飞出,它路过的时候挑衅了我,我就去追它了。” “我一直从南部外域,追它追到了中央之地,又从中央之地,追到了西部外域的十万大山中。” “在十万大山一处迷雾大峡谷里,我便看到了一位疑似三头六臂的大家伙。” 李往矣听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位猫猫国师,突然去追一条青色大蛇的事,神虎将军黄大头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 他当时还埋怨过这猫猫国师,太不靠谱,明明约好了在丹霞城相聚,却看到一条大蛇就追着跑了,也不着急找国色城了。 现在却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他立即询问道:“国师大人,伱可看真切了那个大家伙的模样,可真是三头六臂?” 猫猫国师摇摇头:“没看清,那大峡谷中的迷雾太浓,不走近根本看不清。我刚要进去跟那大家伙打个招呼,结果就收到了大头的求救信息,然后我就去破军城了。” 李往矣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遗憾。 随即继续问道:“那你可有看见妞妞?她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三分楼老掌柜的孙女。” 说着他幻化出了一段光阴画卷,里面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正在三分楼前的大街上玩耍。 这是出发南梦华洲前,九洲阁大掌柜小雯交给他的。 猫猫国师瞪大眼睛,认真看了一眼光阴画卷里的妞妞,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敢问国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看到小妞妞,不过我好像听见迷雾大峡谷中,有小姑娘的声音,应该是小妞妞。” “确定吗?” “应该没错。” 李往矣大喜。 终于找到了妞妞的下落,更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多谢国师大人!” “不用谢,只要记得有空的时候,教一下猫猫怎么读书就好。”猫猫国师挥了一下小爪子,圆圆的猫脸上荡漾着欢畅的笑意。 它这辈子除了吃“小鱼干”,就喜欢看书。 而且当年阿笑也说它适合读书,应该多看书。 而在它心中,能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又出身儒门正统书院的寒山李往矣,无疑是天底下最会读书的人。 所以它很想让李往矣教一教自己,这样等到下次再与阿笑见面时,它应该会是一只看过很多书的读书猫了。 “只要国师大人想学,在下定当毫无保留,与国师大人一起读书,共同进益。” 李往矣认真承诺。 猫猫国师小嘴咧成了一朵花,满眼畅想着将来读书大进步,养出浩然之气,成为正统读书猫的场景。 句芒春神、老庙祝郑迎春主仆,则为李往矣终于探得妞妞消息而高兴。 祝贺之后,句芒春神道:“李先生,国师大人,不管让文曲、武曲、贪狼三人陨落的,是那位神秘黑皇,还是掠走妞妞小姐的三头六臂生灵,此刻禁地之外,必然情况叵测,动乱不安。” “我想马上出去,安抚百姓。” 李往矣看了一眼仍旧被无形力量阻隔的国色城,道:“春神君,我们与你一同出去吧。” 变作狸花小猫的猫猫国师,也快速点头:“不错,杀死三位雄城之主的家伙,很是阴险,也很强大。” “他既然能杀掉文曲老儿他们,肯定也能对付小春神你。” “你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 老庙祝郑迎春赞同李往矣和猫猫国师的话,劝谏自家主人,不要单独出去。 句芒春神并不是冒失的人,听他们说的有理,便也应允了。 旋即几人商议一番后,句芒春神、猫猫国师、李往矣、花非花、老庙祝郑迎春一同出去。 而神虎将军黄大头则守在这里,随时观察国色城中的情况,并安抚国色城里的民众。 他乃是天香国排行第三的神将,在整个天香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国色城里的民众,应该认识他。 此刻被无形力量阻隔,城内外虽然无法对话,但是却可以用写字来交流。 猫猫国师奉天香皇帝的命令,来探寻国色城,需要知道城中当前的状况,而李往矣则牵挂三分楼众人的安危。 议定之后,句芒春神、猫猫国师、李往矣、花非花、老庙祝五位,便一起渡空掠向了仙禁大墟出口。 很快他们便飞出了仙禁大墟,回到了烛照洞天北域。 此时空中仍在飘洒着漫天血雨,李往矣接了几滴血雨,探查本源气息之后,确认是文曲、武曲、贪狼三人的圣道血雨。 这三位雄城之主,真的死了。 至此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廉贞,六位雄城之主全部陨落,烛照洞天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 自脱离人间以来,一直是中央之地的七大雄城,主宰着整个洞天世界。 以前六大雄城的城主,都有意外陨落、兵解过,甚至某一雄城的主家,被其他家族取代,彻底消亡,一代新人换旧人也是有的。 但是六大正值壮年的圣境城主,同时死亡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出现。 这必将在整个烛照洞天,掀起巨大混乱。 而更可怕的却是眼前。 春神君突然神情难看道:“我能感应到,除我春神城外的六大雄城,都变成了废墟。” “废城之上,无数修士的残魂在哀嚎。” “屠杀文曲、武曲、贪狼人的黑手,连他们的族人也没有放过。” “六大雄城,彻底被抹杀了!” 听到这话,李往矣催动万象更新印,再全力运转【天人感应】大神通,几息后说道:“不是被抹杀,而是被献祭。” “献祭?” “不错,六大雄城之主想要献祭国色城几十万人,以及涌入禁地的所有修士,结果他们自己和六大雄城,却被献祭了。” 这话让现场气氛有些冷寂。 这个结果,何其讽刺。 六位雄城之主苦心积虑,布下杀局,视四方外域大城、一众隐世老怪、无数野修游侠,以及国色城中的几十万人为血食,结果他们和六大雄城,才是真正的猎物与祭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将六位无暇圣人当做猎物,又献祭了六大雄城数十万修士,这幕后黑手何其可怕。” 春神君忍不住叹息道。 万幸的是,这位幕后黑手只对六大雄城中的战兵、主家、客卿等下手,没有屠戮城中的普通百姓。 另外,他的春神城,或许是因为他这位城主无恙,也并未被献祭。 但这位残忍而可怕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此刻又在何方? 是否正在等待他这唯一幸存的雄城之主,从仙禁大墟中出来? “祂出现了,在那里!” 猫猫国师突然伸出小爪,指向某处浓厚血雾云团之处。 花非花、句芒春神,也同一时间看向那里。 李往矣与老庙祝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高大凝实,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正立于那团血雾云团之中。 见被李往矣他们发现了。 这道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直接从血雾云团中走了出来,迎着漫天的圣道血雨,踏步走向前来。 文曲、武曲、贪狼三位城主的圣道血雨,似乎被祂身上的威势所慑,根本不敢靠近,快要落到祂身上之时,纷纷以极快速度遁走。 很显然,文曲城主、武曲城主、贪狼城主三人,正是死在祂的手中。 能够同时猎杀三位无暇圣人,这黑袍身影,何等恐怖。 看祂现出真身,只一眼,李往矣心里便笃定,这位便是老掌柜看到的未来一角中的那位黑皇。 “黑皇出,大日隐。” “一尊黑皇从无上天穹踏过,连高悬的大日,都被祂吞掉了。” 这是老掌柜对祂的描述。 这幕后黑手,竟真是祂。 在此之前,包括主宰烛照洞天数千年的七大雄城,从来不知道这一位的存在,祂来自何方? 又在这烛照洞天中,隐藏了多少年? “文曲、武曲、贪狼三位城主,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李往矣直接询问。 黑袍身影冷冽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位,尤其多看了一眼句芒春神、猫猫国师、花非花这三位圣人。 最后落在李往矣身上,点头道:“不错。” “为了今天这一幕,你在烛照洞天中潜藏了多少年?几百年?还是上千年?抑或是数千年?”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李往矣的强援 除了三头六臂,来自大赤天的巨大生灵外,居然还有两位幕后黑手,这让猫猫国师压力有些大。 尤其是新出现的老道人,和锦绣斋书馆老掌柜,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它能感觉出,他们的境界一点也不比黑袍怪弱。 也就是说,都有可能是超越了十一境的大圣人。 十境之上,不止一个境界。 一般来说,十一境叫做证道境,跨入此境,即为证道成功,超越了凡俗,走出了自己的大道之路,被称为圣人。 第十二境,叫做融道境,择一天地法则为道则,与自身道果相融,内圣外道,浑圆如一,世人称之为大圣人。 第十三境,叫做化道境,化天地万物为己道,亦以已身成万物,世人知之甚少,乃称之为绝世大圣人。 猫猫国师为十一境大圆满,它自认为敢与十二境大圣人一战,但若是同时出现四尊十二境大圣人,它就有些犯愁了。 它看看身边几位,恢复记忆,完全归来的句芒春神,也堪比十二境融道大圣人。 花非花凭借天外生灵遗骸与大道宝书,重入圣境,要胜过六大雄城之主,但是却难敌十二境大圣人。 除非她能彻底掌控大道宝书这件仙器,才堪可一战。 而李往矣,就是个有点古怪的儒道九境,就算底蕴深厚,非寻常天命九境可比,可终究也无法跨过圣凡天堑,难以与圣人论道争锋。 唯一可凭仗的,是万象更新印中蕴藏的戮仙邪光。 老庙祝郑迎春,则是伪圣,在圣人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满打满算,他们这边三个半圣人。 面对四位十二境融道大圣人,胜算实在不高。 “小李子,这下四对四,咱们这边人数不占优了,可能打不过怎么办?” “不要紧,咱们也可以叫人。” “叫人?叫谁呀?” 李往矣微微一笑,却并未回答。 他们这番话,并未用神识传音,对面的黑皇、老道人、锦绣斋老掌柜苏老幕,也都听见了。 黑皇淡然笑道:“小狸猫,你问他了,他答不上来。我们可不是六大雄城城主那几个蠢货,既然出手了,就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人间与烛照洞天之间的迷雾传送通道,早已断绝,烛照洞天再次变成一个与天地万界隔绝的闭塞空间,他背后就算是真有强援,也无法跨界而来。” “整个洞天世界,都在我们的掌心里,你们的结局,已无法更改。” 李往矣睨视着祂,微笑道:“是么,你们就这么自信?”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新出现的老道人,和锦绣斋书馆老掌柜苏老幕。 这位老道人个子很高,身形却十分瘦削,头上的道冠与身上的道袍,形制特别,看不出到底属于哪一道脉,枯瘦的面容看起来有些阴鸷。 黑皇叫他观照道友,这一道号,李往矣也没有听说过。 “敢问是道门哪一脉的高真前辈当面?北止戈洲寒山书院李往矣,这厢有礼了。”李往矣作揖请教道。 “伱不是陆牧之的亲传吧?周老玄那一脉的?”观照道人反问道,却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号。 但他这话,却还是让李往矣收集到了一些信息。 不言自己的先生周冷溪,而提祖师爷周老玄,这说明这位观照老道,至少是与祖师爷周老玄同代之人。 如此一算,这位的辈分、年岁可大得很。 可这样的十二境大道君,怎么会在人间默默无闻,以至于自己从未听过?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用的假道号。 二是跟来历神秘的黑皇一样,一直隐藏在阴暗角落里,未曾在人前显圣。 以他这枯瘦身形、阴鸷气质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要不然又岂会与黑皇为伍? “晚辈授业恩师乃是周冷溪,确实为祖师爷周老玄一脉。”李往矣如实回答。 见这位观照老道不太想搭理自己,他又转而看向锦绣斋老掌柜苏老幕:“苏前辈,没想到你也是国色城跨界一事的布局者之一,莫非你真是纵横家的得道大能,出身纵横隐脉?” 纵横家乃是诸子百家中名列前十的大学派,出了许多闻名天下的大能,在九大洲纵横捭阖,翻云覆雨。 纵横家中有一脉,平日里身着布衣,声名不显,但是天下每起大纷争背后,几乎都有他们的身影,被人称作纵横隐脉。 之前在仙禁大墟里,被皇甫婆婆、杀龙图等几尊伪圣怀疑盗取仙器时,白衣少年道士张天一,为了把少女苏锦绣拉下水,曾说过她爷爷苏老幕,出身人间纵横家。 当时李往矣对这话半信半疑,此时见到这位书馆老掌柜,却不再怀疑了。 果然,他刚说完,苏老幕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老朽我对于纵横之道,只学了一点皮毛,算不上什么得道大能。” 李往矣问道:“以前辈之境界,纵然是人间,亦可随意落子,搅动一洲风雨,为何会来此闭塞之地,与人谋算几个小城之主?” 苏老幕继续笑呵呵地道:“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将国色城牵引来此,又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葬送七大雄城吧?” 李往矣点头:“不错,还请前辈解惑,这样晚辈纵死无憾!” 苏老幕和颜悦色道:“什么死不死的,你刚才不是说,你也能叫人吗?黑皇不信,老头子我却是信的。” “能促成天地封正,与东华山神主结下不世奇缘的寒山李往矣,岂会空口白话?” “不过今日这局,你也是重要的一环,时辰又还没到,老朽倒是可以与你说道一番。” 李往矣像是一个虔诚学子一般,作揖拜道:“既是如此,请前辈言之!” 苏老幕笑道:“老朽与观照道友来此,一是家中小辈,需要一些机缘。二是,烛照洞天脱离人间几千年,合该回归了。” “正好黑皇道友与巨灵道友同有此心,那我与观照道友便顺水推舟,共谋大事,顺手也为我们自己,赚些便宜。” 李往矣道:“前辈这边的小辈,自是锦绣小姐。观照前辈那边的,可是张天一小道长?” 苏老幕轻捋胡须,点点头道:“不错,这点也无需瞒你,毕竟你们在仙禁大墟之中,也算是共患难一场,多少还是有些情谊的。” 难怪这两位在仙禁大墟中,能够如鱼得水,后面又毫不犹豫地离开,原来他们家长辈,才是整个杀局的幕后黑手。 李往矣问道:“晚辈不解,国色城到底有何异处,值得前辈四位融道大圣人,费尽心思,将其牵引到这洞天世界?” 苏老幕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似乎是在观察什么,而后道:“国色城本身并无什么特殊,主要它所在之地,乃是一空间节点。” “唯有那里,才能开启与烛照洞天之间的通道,天香国当年迁都,亦是因为这点。” “至于为什么要将全城民众,也一同带来,自然是有他们的用处的。” 李往矣皱眉道:“前辈等人,也要献祭国色城?不是说‘成仙古路’,只是黑皇杜撰出来,哄骗六大雄城之主的么?” 苏老幕道:“‘成仙古路’是假的,但献祭一事,却是不能少的。要不黑皇道友,何苦让六位雄城之主,行此屠戮之举?” “那你们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光献祭一个国色城还不够,竟然还需要那么多的伪圣、圣人,甚至连六大雄城,也一并毁了。” 苏老幕摆了摆手:“不,是七大雄城,待送春神君回归神道后,春神城也不能少了。” “那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锦绣斋老掌柜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上最核心之事,始终没有透露。 苏老幕笑眯眯地道:“李小先生想知道也很简单,只要你告诉老朽,你要请的人是谁?如何将他请来?老朽便告诉你,今日之局的真正目的。” 李往矣脸色犹疑道:“黑皇不是说了吗,我是哄骗国师大人的,洞天世界与人间的通道,已经被你们断绝了,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我并不能真的叫了人来。” 苏老幕道:“可是老头子我也说过了,黑皇道友不信你的话,我却是信的,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我还是想知道李小先生的强援,到底是谁。” 李往矣沉默良久,满脸犹豫,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说,是南斗禁区里的纸剑仙和老榕树。” “南斗禁地里的纸人少女和老榕树妖?” “是,我初入烛照洞天之时,不知何故,被传送到了南斗小镇之中,于小镇一隅,见到了那位纸人少女和老榕树前辈。” 李往矣坦白道:“它们见我是从人间来的,又是儒门嫡传,便与我达成了协议,我助他们去往人间,他们庇护我在烛照洞天中不受危险。” “正是因为有他们的承诺,我才敢大闹洞天世界,甚至在面对六大雄城之时,也无所畏惧。” 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了当初老榕树妖,送给他的那个榕树果。 苏老幕与黑皇对视一眼,确认这枚榕树果,真的来自于南斗禁区里的那棵老榕树。 对于李往矣的话,心里都信了几分。 跳到李往矣肩膀上的猫猫国师,听到这些话,大眼睛却眨动了几下。 它与李往矣一同走过南斗禁地,身上也有一棵榕树果,可是它可不记得,老榕树妖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庇护小李子。 这话甚至谈都没谈过。 那时候的他们,哪里知道这烛照洞天会这么乱,还藏着四尊至少融道境的大圣人? “我想老榕树前辈和纸人少女的修为,应该不弱于四位,当可谓强援吧?”李往矣满脸真诚地说道,同时又带着几丝不得不说的无奈。 猫猫国师暗赞一声:“小李子戏演得真好,竟然说得跟真的似的。” 老榕树就不说了,好歹送了几颗果子,算是结了一番善缘。 那个纸人少女,直接就躲起来了,根本不敢与人说话的好吧,比猫猫我还怕生,哪里就答应要庇护你,当你的强援了?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猫猫国师圆圆的猫脸却一动不动,跟个普通小猫似的,不露出一丝破绽。 希望小李子这番话,能吓退这四个可怕的家伙,要不然就他们现在几个,真打不过对方。 苏老幕看向黑皇、观照老道、巨灵三人,显然对于南斗禁地中的两位,有些敬畏。 黑皇开口道:“南斗禁地乃是烛照洞天第三禁地,老榕树妖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镇里的纸人少女,很是可怕。” “不过,上千年来,它们一直未曾出来过。” “而且据本座所知,南斗禁地里有一口古井,里面关押着一头上古鼋龙,那个纸人少女,一直在看守它。” “这小子或许是在哄我们的,它们未必会离开南斗禁地。” 黑皇视六大雄城的圣境城主为猪狗,宰杀、收割了几千年,但是对于以仙禁大墟为首的三大禁地,却很是忌惮,从未踏入过。 这些年来,三大禁地中的恐怖存在,不管是仙禁大墟中的禁忌伟力,还是南斗禁地中的老榕树妖、纸人少女,从来没有进入过洞天世界。 双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苏老幕听完黑皇的话,看向观照老道,问道:“观照道友,你怎么看?” “南斗禁地?他们要是敢出来,一并平了就是。” 观照老道第二次开口道,声音十分淡漠,同时望向了南边,目光似乎直接穿透了无尽之远,落在了南斗禁地中。 …… 此时此刻,南斗小镇里。 老榕树依旧矗立在小镇一隅,树荫旁,是一口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井。 古井边正有一个精致的纸人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挥舞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柳枝,偶尔扫一下井口,吓唬一下井里的上古鼋龙。 忽然,老榕树繁茂的枝叶轻轻摇动起来,散发出了一道恢宏而沧桑的气息。 “阿鸳,黑皇他们现身了,从人间来的那个老道人,正在窥视这里。” 纸人少女听到这话,抬头看向了北方。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终极谋划 纸人少女怔怔地望着北方。 她的目光,似乎也穿过了南斗禁地屏障与无尽之远,落在了仙禁大墟外边。 她刚望过去,仙禁大墟前的黑皇、苏老幕、观照老道、句芒春神、猫猫国师几位就感应到了。 猫猫国师胡须抖动,猫脸大喜。 刚提到南斗禁地里的两位,就有目光看过来,莫非老榕树和那个怕生的纸人少女,真的在什么时候,偷偷与小李子达成协议,而自己不知道? 句芒春神脸上同样浮现了一丝喜色。 作为七大雄城的主人之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烛照洞天三大禁地的可怕与超然。 虽然民间传言,坐镇七大雄城的圣人、武神、剑仙,除了统治辽阔的中央之地外,也负责镇压三大禁地。 但实际上六大雄城的主人几经变化,连他这位春神君也差点陨落,而三大禁地却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始终岿然不动,屹立于洞天世界之上。 仙禁大墟这第一禁地就不消说了,如果不是禁忌伟力退潮,除了六大雄城的老年城主,为求一线生机,挣脱“鱼儿”命运外,其他修士根本不敢靠近。 坐落于洞天世界最南方的南斗禁地,同样是生命禁区。 只有个别误入其中,而又心性纯正之人,偶尔会被老榕树送出禁地,其余人敢进入,同样九死一生。 这第三禁地的可怕程度,一点也不比仙禁大墟弱。 如果李先生真的曾与禁地中的老榕树、纸剑仙达成协议,而对方又愿意守约出手的话,那今日这死局便可破。 黑皇、观照老道两人,与猫猫国师、句芒春神的反应不同,当纸人少女的视线过来之时,他们立即释放出强大威势,轰然一声击溃了纸人少女的视线。 他们这是在宣告自己的强大,警告南斗禁地。 周身萦绕淡淡迷雾,三头六臂来自大赤天的强者巨灵,从出现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矗立于远处,如同一座静默的小山。 此刻仍是没有任何表示。 出身纵横家隐脉的苏老幕,则笑呵呵地道:“真不愧是传闻中的纸剑仙,刚提及到她,就感应到了。” “看来,李小先生说的是真的。” 李往矣问道:“那前辈可以告诉我了,你们这么大动干戈,不仅狩猎七大雄城之主与众多伪圣为祭品,还要同时献祭国色城和七大雄城,到底意欲何为?” …… 南斗禁地里。 纸人少女的视线被击溃,让她眨了眨眼。 “阿鸳,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老榕树妖再次化形,从树干中走了出来。 纸人少女歪头,想了想,说道:“之前来过这里的青衫书生,和那只强大的狸花小猫,被几个很厉害的……人,围住了。” 她不知道隐藏在迷雾中,三头六臂的大赤天巨灵算不算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停顿。 老榕树妖却道:“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自号黑皇,苏醒于西极厄土,三百年前祂曾来过禁地外,你见过祂。” 纸人少女微微点头。 她记起来了,三百年前那个黑袍怪确实曾来过南斗禁区十里之外,在那里站立三天,却不敢进来。 “那个三头六臂的大块头,是从仙禁大墟中出来的,国色城能够跨界而来,它和它的仆从,出了很大的力。” “至于那个笑眯眯的老头,和那个老道人,则来自人间。” 老榕树妖介绍道,它虽然一直待在南斗禁地里,却仿佛能洞悉整个烛照洞天的事。 纸人少女听完,眸子轻眨道:“他们都很厉害。” 老榕树笑道:“可是他们都很怕你。” “嗯?” 纸人少女有些茫然。 “他们怕伱从这里出去。” “为什么?我又打不过他们。” 纸人少女很诚实,通过刚刚那一瞥,她确定出手击溃她视线的黑袍人与老道人,实力比起她来只强不弱。 老榕树道:“论境界,你确实要低于他们,可是他们却害怕你身上携带的劫数与异数,毕竟你来自于岁月长河。” 纸人少女明白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背着的长剑。 见纸人少女看着长剑发呆,老榕树妖提醒道:“那位李公子有危险了,阿鸳你要出去帮忙吗?” “为什么要帮他?” 纸人少女有些疑惑,她与那青衫书生只见过一面,当时她还很快就躲起来了,都没怎么说话。 老榕树妖知道她很是怕生,根本没想过要离开禁地,慈爱地笑道:“阿鸳,你觉得那位李公子,从人间跨界而来之时,哪里都不去,偏偏被传送到了这禁地里,只是巧合吗?” 纸人少女眨眨眼:“难道不是么?” 那次一同出现在禁地里的,除了那青衫书生外,还有狸花小猫师徒,另外还有五个愚笨盗贼,想要打水井的主意,被上古鼋龙给吞了。 老榕树妖笑道:“难道你没有察觉到,那位李公子身上,有一些熟悉的东西吗?” 纸人少女仔细回忆起来,半晌后道:“他好像……去过岁月长河?可是以他当前的境界,不应该呀。” 老榕树妖道:“你没有错,以他的境界确实无法进入岁月长河,不过他身上,却有岁月长河留下的印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岁月长河曾与他遭遇过,并因为他的原因,而发生过一次破碎、断裂。” 纸人少女傻眼:“岁月长河破碎?断裂?因为他?” 老榕树妖悠悠地道:“虽然老朽我也无法理解,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推衍,应当不会有错。” “你知晓我的本命大道,与岁月轮转关系密切,跟岁月长河十分亲近,要不然当年你从岁月长河出来之时,也不会坠落到这里。” 纸人少女点点头,信了老榕儿的话。 “可我为什么要帮他?” “老朽怀疑你自岁月长河而来,因果可能落在他身上。” 纸人少女坐在地上,双手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静静地思考起来。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她想不起来自己从岁月长河出来,是为了什么。 但她觉得老榕儿推断,有几分可信。 “我再看看,如果他真有危险,我就帮他一下,如果用不着,就算了。” 老榕树妖笑了起来。 这对于天性怕生的纸人少女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决心了。 随后他手中的拐杖一划,水井旁立即映照出了仙禁大墟前的画面。 …… “老头子既然与你承诺了,自然不会食言。” 仙禁大墟前,苏老幕笑着说道:“我们四人布这个局的目的,很简单,因为我们想要炼化整个烛照洞天,好让大道仙途再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你们想要凭借炼化烛照洞天,踏上第十三境化道境?你们好大的胃口!” 第十三境,为化道境,其大道真义为化天地万物为己道,亦以己身成万物。 这不是说要将天地万物全部炼化,而是只要炼化其一,得其大道真蕴便可。 历史上那些知名的十三境绝世大圣人,或者绝世大道君,皆炼万物之道成功,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将一整个洞天世界炼化的。 要知道这烛照洞天,还是天地间最大洞天之一,曾排名人间第十一洞天,在这方小世界里,生存着无数生灵。 这几位怎么敢的? 难怪他们要同时献祭国色城与七大雄城,猎杀洞天世界所有圣人。 借六大雄城之主的手,将国色城牵引入仙禁大墟,并将其献祭,真正的目的不是什么“成仙古路”,而是要借用仙禁大墟中的禁忌伟力。 毕竟想要炼化整个烛照洞天,光凭他们四人的境界,是不够的,必须要引来外力。 烛照洞天中,隐藏的最强大的力量,便是三大禁地。 南斗禁地与第二禁地皆有其主。 而排行第一的仙禁大墟——三头六臂的巨灵,便是从仙禁大墟中走出来的。 这位与仙禁大墟,一同来自大赤天的强大生灵,最知道该怎么利用仙禁大墟中的力量。 这也是黑皇、苏老幕、观照老道三人,找祂联手的原因。 到了这一步,一切谜题都揭晓了。 “我早该想到的,以你们几位的境界与修为,唯一能让你们感兴趣的,便只有破入下一境了。” “也唯有炼化整个烛照洞天,才需要七大雄城之主这七位圣人,以及一众伪圣、无数修士为祭品,以勾连整个洞天世界的天地法则,将其吞噬炼化。” “真是好计谋,好胆略,好野心!” “我促成天地封正,被神道眷顾的气运,也被你们盯上了吧?” 李往矣神情复杂而凝重地说道。 苏老幕笑道:“不错,别人可能不懂,我和观照道友却是清楚,促成天地封正到底有多么不同凡响,落在你身上的气运,到底有多大。” “另外,我纵横隐脉还知道一件隐秘,三千年前东华山神主娘娘曾发下心誓,若是有人能促成天地封正,女则为姐妹,男则为道侣。” “你已去过东华山参加百年游神会,想来已经与神主娘娘结为道侣了吧?这样你身上的气运,必将再次暴涨。” “整个人间年轻一代,论气运之盛,恐怕无人能望你向背!” “如此气运之子,我们又岂能放弃?只要将你也炼化了,必然能一窥人间气运之大数。” 猫猫国师大眼惊讶,它还真不知道小李子竟然与东华山神主,关系那么密切。 虽然相隔很远,那位神主娘娘却一直是它最为崇拜的人之一。 “小李子,你真与神主娘娘结为了道侣?” 李往矣摸了一下它的猫头,现在是问这事的时候吗? 他看向苏老幕、观照老道、黑皇三人,说道:“你们还真是狼子野心,可是既然知道我与神主娘娘的关系,还敢算计我,你们就不怕神主娘娘跨越万里虚空杀来吗?” “你们应该知道神主娘娘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所有敢挑衅她的人,都被她一掌拍死了,从无例外。” 苏老幕回道:“我们自然是不敢主动招惹神主娘娘的,她可是真正天下无敌的存在,我们几个境界虽然不弱,与神主娘娘比起来,却还是要差不少。” “不过,你主动送上门来,就怨不得也由不得我们,不将你囊括其中了。” “毕竟这么一口肥肉出现在眼前,谁能忍住不吞了?至于神主娘娘跨界杀来,连通人间的通道早已被我们斩断,神主娘娘纵有通天之能,一时半会儿也休想过来。” “说实话,在落星城与你相遇时,老头子我还是很意外的。” 李往矣有些意外道:“在南域落星城,你就认出我来了?那时我既改变了模样,又遮掩了气息。” 苏老幕摇头道:“只是有些怀疑,尚不确定,所以在春神城第二次相遇之时,我故意将戮仙邪光之事,透露于你。” “果不其然,真的是你,你之所以能遮掩气机,骗过老头子,是因为你身上藏着一件惊世秘宝。” 李往矣叹服道:“好吧,前辈真不愧是纵横隐脉的大能,算无遗策,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你。” “多谢李小先生夸奖!” 苏老幕笑呵呵地受了一夸赞。 旁边的黑皇,却冷声道:“时辰快到了,莫要再与这娃娃废话,送他们上路!” 观照老道也道:“不错,老苏,不要再拖延,直接开始吧,免得出现意外。” 苏老幕点点头:“好,这便开始。”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短笛,放到了嘴边。 这支短笛,正是少女苏锦绣从仙禁大墟中夺来的九幽骨笛,不知道什么时候,交给了她爷爷。 “苏老前辈,难道你不知道仙禁大墟中发生的事情么?” “你是说几件仙器,被你身上惊世秘宝震慑一事?” “不错。” “仙器在老朽手中,与在其他人手中,岂是一回事?这便让老朽吹起挽歌,送你们所有人上路,莫要耽搁、迟疑!” 说着苏老幕果真吹奏起来,笛声一响,九幽之气瞬间散发出来,由北域漫向整个烛照洞天。 就在这时,李往矣一边催动万象更新印,一边请出了他真正的强援。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境界太低,负责看戏 苏老幕直接吹起了九幽骨笛。 仙笛一响,恐怖的九幽之气瞬间弥漫起来,一部分涌向仙禁大墟国色城,其余化作六道,分别飞向七杀、破军、贪狼、文曲、武曲六座雄城。 这六大雄城,不仅圣人境的城主死了,其他城主家族、护城战兵等修士,也都死在了黑皇、苏老幕、观照老道三人的手中。 连从仙禁大墟中逃出来的皇甫婆婆、周有礼、吴鹰扬、周有礼等伪圣,也不例外,全部沦为了祭品。 九幽一起,献祭开始。 九幽骨笛仿佛真的来自九幽之地,笛声一响,六大雄城立即在九幽之气的侵袭下,变作了九幽炼狱。 六城死难的修士,血肉化作了幽冥之雾,而残存的神魂,则纷纷化作怨魂,融入九幽炼狱之中。 须臾后,这些九幽冤魂开始吞噬城中的普通民众。 涌向仙禁大墟的九幽之气,却被国色城城门处的那股无形力量阻隔了,一时难以侵入。 不过之前城外战场中的那些修士尸骸,也如同六大雄城中的修士尸体一般,迅速化作了冥雾与怨魂,让场中的九幽之气暴涨。 在不断增强的九幽之气的侵蚀下,庇护国色城的无形力量不断削减、变弱,不需太久可能就会彻底被击破。 国色城中的民众,十分惊恐。 这一切,都发生在苏老幕吹响九幽骨笛的几息之间。 李往矣没有想到,献祭仪式一旦开启,进度会这么快,赶紧催动万象更新印,想要震慑九幽骨笛,阻止这一切。 然而,在万象更新印震荡之时,九幽骨笛猛抖了一下,却未有脱离苏老幕的嘴边,被这位纵横家大能,用秘术稳住了。 九幽骨笛继续吹奏,九幽之气依旧散发。 在苏老幕刚将骨笛放在唇边之时,如小山一般矗立的大赤天巨灵,便转身走向了仙禁大墟。 观照老道则化作一道虚影,掠向了春神城方向。 显然这两位,一个是要去动用仙禁大墟中的禁区之力,一个则是要去抹杀春神城这最后一座雄城。 “快拦住他们!” 不用李往矣吩咐,猫猫国师就快速一跃,拦在了三头六臂的大赤天巨灵面前。 “大块头,猫猫在此,你休想进去做坏事!” 旋即猫猫国师灰影一闪,变作了一头大猫,扑向了大赤天巨灵。 它虽然变身了,堪比成年巨虎,但在高达一百五十丈的大赤天巨灵面前,仍是十分娇小。 不过它的气势却丝毫不弱。 句芒春神见观照老道掠向春神城,想要阻拦,却被黑皇挡住了。 “春神君,你的对手是我,让我们继续两千八百年前的那一战吧。” 随后不等句芒春神回应,祂就直接一掌拍了过去。 句芒春神心里着急,直接幻化出了天地时节之神道大剑,要以最快的速度斩杀黑皇。 记忆恢复的他,已经重新踏入第十二境。 黑皇长啸一声,威势凶狂,也显化出了自己融炼的大道法则神通。 另一边,花非花见春神君被黑皇挡住,便身影飘然溃散,下一瞬凝聚成一朵朦胧花影,出现在观照老道前方。 猫猫国师、句芒春神、花非花,分别与大赤天巨灵、黑皇、观照老道战在了一起。 但这三场超越了先前圣人之战的惊天大战,都不是此时的焦点。 李往矣见万象更新印,没能阻止苏老幕吹奏九幽骨笛,打断献祭仪式,一边继续催动自家本命物,让它尽快彻底复苏,一边请出了自己真正的强援。 只见他于怀中取出一块紫色令牌,直接抛向了空中。 伴随着一道幽光闪耀,紫色令牌中走出了一位气质高贵的宫装女子。 看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宫装女子,苏老幕与观照老道同时脸色一变。 宫装女子则扫视全场,最后看向李往矣:“这是怎么回事?” 李往矣快速回道:“阁主,幕后黑手已经查清了,请先阻止这场献祭仪式!” 自紫色令牌中走出的宫装女子,正是九洲阁主。 当初李往矣接下任务时,九洲阁主让他收好天街令牌,等查出了导致三分楼失踪的幕后黑手,立即激发令牌。 在黑皇、苏老幕几位幕后黑手刚现身时,他就已经暗中激发天街令牌了,结果因为两界隔绝,天机被阻,直到此时才成功激发,让九洲阁主跨界而来。 之前李往矣与苏老幕各种攀谈,实际上双方都在拖延时间。 苏老幕是在等待献祭仪式开启的最佳时辰。 而李往矣则是在等九洲阁主过来,为此他甚至编上了假话,用老榕树妖与纸人少女这两位假援手,来吓唬对方。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最关键的时刻,九洲阁主终于现身了。 “献祭仪式?”九洲阁主再次扫视全场,最后看向了苏老幕与观照老道两人,“苏老幕,观照道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记着两人的请求,不等他们回话,九洲阁主玉掌一拍。 轰—— 方圆百里之内,全被这一掌震翻。 风云激荡,尘沙漫天。 苏老幕顾不得继续吹奏《献祭魂曲》了,骨笛一横,抵挡这一掌之威,但还是倒飞出了上百丈。 献祭仪式就此中断。 六大雄城与国色城外的幽冥异象,登时停止、消散。 猫猫国师与大赤天巨灵,句芒春神与黑皇,花非花与观照老道之间的大战,也不得不停下。 “苏老幕,观照道君,伱们怎么会在这里?” 九洲阁主重复了这句话。 很显然,她认得苏老幕与观照老道这两位人间大能。 “好久不见,唐阁主风采更胜往昔啊!” 苏老幕满脸笑容地打招呼。 观照老道则冷哼一声,道:“我与老苏出现在哪里,好像与唐阁主无关吧?” 九洲阁主淡然道:“你们出现在哪里,的确与本宫无关。可若是你们身涉我三分楼失踪一事,那本宫便要与你们说道一二了。” 李往矣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阁主如此强势,看来境界上要胜过苏老幕、观照老道这两位啊,今日之局,妥了! 观照老道漠然不语。 苏老幕则抚着九幽骨笛笑着道:“怎么会?整个天下谁不知道三分楼乃是九洲阁下属据点,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招惹它?” “想来是此间有什么误会。” 黑皇从远处走来,同时给观照老道和苏老幕传音:“这个女子是谁?你们似乎很忌惮她?” 观照老道传音回道:“人间九洲阁阁主,早在一千年前,便已是十二境大圆满,随时可能跨入第十三境。” 苏老幕则回道:“境界还只是一方面,她的本命大道更加可怕,就算是某些十三境绝世大圣人遇上她,也不敢言胜,乃是整个人间大天地,最可怕的女子大能之一。” 黑皇懂了,看向九洲阁主的目光里,浮现了几丝战意。 九洲阁主察觉了祂严重的战意,却直接无视,看向李往矣道:“现在有时间了,你说说国色城与三分楼消失,究竟是怎么回事?妞妞又可否得救?” 李往矣立即简洁而明了地,将苏老幕、观照老道、黑皇、大赤天巨灵四位的谋划,说了一遍。 包括国色城现在的情况,与妞妞的下落,也一并说了。 九洲阁主现在才知道,这里是曾经的南梦华洲第十一大洞天。 她扭头看了一眼仙禁大墟,视线不仅穿过千里禁土,落在国色城上,更望向了仙禁大墟最深处。 “原来这里便是传闻中的仙禁大墟。”而后又看向苏老幕等人,道:“你们的野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想要炼化天地间最宏大之物为己道,以踏入十三化道境,追求在大道仙途上走得更高远,这并没有错,但化道一境,更需以己身成万物。” “你们献祭几百万乃至整座烛照洞天的修士、民众,以无穷怨念幽魂以及仙禁大墟之力勾连天地法则,最终吞噬洞天本源,就算让你们成功了,又如何反哺天地?” “以如此邪法化道,既残忍无情,又有伤天和,乃最下乘之法,纵破境,亦难立住。” 观照老道漠然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什么残忍无情,有伤天和?众生皆为蝼蚁,唯有登高,才可振翅而飞,逍遥于天地间。” 黑皇也冷声道:“本座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己身成万物,天地皆可食,只要入吾腹中,便是本座膏脂,从无外出。” “只要炼化了烛照洞天的本源,本座便可以傲视天地,万古长存!” 苏老幕没有言语,似乎不愿意与九洲阁主作口舌之争。 而大赤天巨灵,更是一如既往的缄默,周遭依旧迷雾笼罩,静默而神秘。 但祂不开口,九洲阁主却找上了祂:“妞妞在哪里?交出来,本宫可以饶你一命。” 大赤天巨灵依旧沉默。 九洲阁主直接出手了,玉掌一拍,天地变色,掌罡未至,猛烈的罡风却先吹散了大赤天巨灵周遭迷雾。 这位从仙禁大墟最深处走出来的巨大生灵,第一次露出了祂的真面目。 只见祂三个硕大的头颅上,都一片光滑空白,没有獠牙,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三个头颅,皆无面。 像是被谁用剑削去了五官一般。 这一幕,出乎了场中每个人的意料。 连两千年前,便与祂走在一起的黑皇,眼睛里都露出了一丝异色。 难怪从始至终,祂都没有说一句话。 敢情不是懒得说,而是没法说。 三个头颅皆无面,这位大赤天巨灵的反应却十分迅速,在九洲阁主玉掌打杀过来时,六只手臂同时轰出。 每一拳都十分恐怖,超越了圣人极限,将身前的虚空近乎打出了道道裂痕,破碎开来。 然而当那只玉掌飞来之时,祂还是倒退了近千丈。 原本守在仙禁大墟前的猫猫国师,嗖地一下,变回狸花小猫,蹿到了李往矣的肩膀上。 “原来这就是九洲阁主的风采呀,真是厉害!” 猫猫国师两只大眼睛里散发异彩,从这一刻起,九洲阁主也继东华山神主娘娘后,成为了它最崇拜的人。 “苏老头,继续献祭仪式吧,我这就杀了春神君,凑齐七大圣魂!”黑皇见九洲阁主压着大赤天巨灵打,给苏老幕传音。 苏老幕也看了一眼强势压制大赤天巨灵,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取胜的九洲阁主,赶紧拿起九幽骨笛,再次放到了嘴边。 虽然出了意外,多了一位十分可怕的强敌,但献祭仪式还要继续进行,要不然他们多年的谋划就白费了。 见他要再吹骨笛,没了对手的猫猫国师,立即扑了过去。 句芒春神与黑皇,花非花与观照老道这两组,也再次战在了一起。 大战再起,但与刚才有些不同。 多了强势九洲阁主,李往矣他们不着急了,局势已经逆转,只要等着九洲阁主将大赤天巨灵击败,那一切便都结束了。 不过很快李往矣便皱起了眉头。 因为苏老幕并没有选择与猫猫国师直接厮杀,而是布下了一座仿佛天罗地网般的纵横大阵,将猫猫国师挡在了外面。 猫猫国师虽然是十一境大圆满,但终究还没有跨入第十二境,一时半会儿竟是破不开这纵横大阵,无法阻止苏老幕吹奏九幽骨笛。 他看向其他两处,恢复十二境修为的句芒春神,正与黑皇杀得难解难分。 而凭借大道宝书与天外生灵骸骨,重入圣境的花非花,则不敌十二境大成的观照道君,只能勉力支撑。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印,万象更新印上四周的神秘道纹,还有十几朵没有激活,它未完全复苏,也无法阻止苏老幕吹奏骨笛。 “李先生,我能做点什么?” 自从出了仙禁大墟后,就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老庙祝郑迎春,见状忍不住上前问道。 李往矣瞅了他一眼,顾不得回答,直接大声呼喊:“阁主——” 正打得大赤天巨灵节节败退的九洲阁主闻声,立即会意,不用回头,长袖一拂,苏老幕手中的骨笛,霎时脱手而去。 下一瞬,仙禁大墟中禁忌伟力突然一荡,所有圣境之上的人,同时于原地消失,出现在苍穹之上。 李往矣想到自家本命物中还有戮仙邪光,赶紧纵身而起,想要帮忙,却被九洲阁主一袖扫落了。 “境界太低,在下面看着。”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黑狗吞日,大印横空 李往矣与贺彧告别,返回了仙禁大墟外边。 天穹之上的大战,依旧继续。 老庙祝郑迎春喝了好几口桃花酿,一张老脸变得通红,已然微醉,但是他却十分高兴。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破境了。 此外天穹上局势也在变好,他不用担心自家主人的安危。 李往矣提前向他道喜,六大雄城之主陨落,剥落出六份大道圣缘,这位春神城的老庙祝,作为积年伪圣,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受益人。 “李先生,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郑迎春满脸笑容地对李往矣道。 李往矣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天穹上的大战,闻言点了点头。 顷刻之后,九洲阁主一掌打杀了大赤天巨灵,让其三个头颅中的两个,直接炸裂开来。 六条手臂,也崩断了三条。 如小山一般的身躯,由空中坠下,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坑。 击杀了大赤天巨灵后,九洲阁主悬空而立,看向了其他三组对决。 见句芒春神与黑皇依旧打得难解难分,猫猫国师应付起苏老幕来从容有余,她便掠向了落于下风的花非花那边。 人未至,玉掌先到。 面对十二境巅峰的观照老道,她仍旧十分强势,直接一掌压塌了虚空,将观照老道周遭五百丈内,都化作了虚空洪流。 见她杀来,花非花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空中,下一瞬落到了地上,出现在李往矣身边。 面对名传天下的九洲阁主,观照老道不敢有任何大意,道袖一扬,便于身前幻化出了一个先天太极图。 他展现的太极图,与白衣少年道士张天一,之前跟李往矣对战时施展的差不多,却多了一股先天之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股先天之气,与太极图中的二气合而为三,顿时整副先天太极图,便像是一个世界,竟然直接将九洲阁主打出的强势一掌,给裹挟、吞噬了。 只是没等先天太极图,将其消融炼化,九洲阁主玉手一翻,顿时化作了九大洲。 中土神洲、北止戈洲、东蓬莱洲、南梦华洲、西净土洲、东北大荒洲、东南清嘉洲、西南天妖洲、西北烽火洲。 九大洲一现,先天太极图顿时破灭了。 强横的神通乱流与圣道法则余波,甚至将观照老道给掀飞了。 他刚稳住身形,再展神通,九洲阁主便已杀来。 “九洲阁主真是厉害,人间大天地果然大道浩渺、气运恢宏,远非烛照洞天可比!”老庙祝忍不住感慨起来。 花非花看了,眼神也不禁闪过了一丝异彩。 八百年前,她陨落之前,亦无九洲阁主这等风采。 九洲阁不愧是人间天下第一秘阁。 “你怎么下来了,不去帮帮国师大人?”李往矣问道。 花非花摇摇头:“用不着。” “我觉得你还是去给猫猫国师压阵为好,以防万一,毕竟它要比苏老幕低一境。” “小李子,不用担心我,这老头打架不行,我能拖住他!” 没等花非花回应,猫猫国师嫩嫩的声音,先在李往矣耳边响起。 李往矣忍俊不禁,这只小猫打着架,竟然还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不知道是该说它耳朵灵,还是心大。 不过居然还有余力传话,应该是真没问题。 李往矣抬眼望去,怀疑苏老幕压根就没尽全力,说不定跟他那位狡诈的孙女一样,见九洲阁主现身,料想所谋之事成功无望,便准备找机会撤离了。 这符合他们纵横家隐脉的风格,向来是撺掇着别人干事,自己躲在后面,见事不可为,便果断抽身,开启下一桩谋划。 要不然以苏老幕的修为,猫猫国师再厉害,也应该能压制才对。 再看向春神君那边,句芒春神与黑皇仍激战正酣,一身白袍的句芒春神,与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黑皇,身影虚实不定,在空中不断交错,神道气息与幽邪威势剧烈碰撞、交锋,一会儿神道气息压过幽邪威势,一会儿幽邪威势席卷神道气息,将方圆百里之内,皆化作神邪战场。 句芒春神手持天道时节大剑,黑皇则幻化出了一把长刀,在神通、威势不断争锋碰撞之时,两人手里的大剑、长刀,亦在不断交击,每一息双方皆斩出成百上千道剑影、刀锋,将天穹都割裂出无数裂缝。 到后来两人斗得越来越激烈,已经分不清是天上还是地上了,重重剑气与刀罡间,天地失色,整个世界都仿佛要随着他们的打斗而瓦解。 同境相争的两人,战斗时的声势与气象,远超九洲阁主与大赤天巨灵、观照老道间的大战。 “不愧是两千八年前的宿敌,感觉这两位要杀个三天三夜,才能分出胜负。”李往矣忍不住调侃。 “春神君还是要弱一些,再有三百回合,他应该会落败。”花非花开口道。 “毕竟自两千八百年前那一战后,春神君便封印了自家神道识海,刚刚才解封归来,而黑皇却躲在暗中,收割了数十位六大雄城圣人,要是祂没法胜过春神君,那也太无能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满身酒气的老庙祝有些担忧。 李往矣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等不到三百个回合,黑皇就要急了。” 果然,几十个回合后,九大洲异象随身的九洲阁主,一记【九洲陆沉】,击飞了观照道君,朝这边看了过来。 见大赤天巨灵与观照道君这两位强大盟友,迅速败亡,苏老幕又被那只小野猫死死缠住,已是大势已去。 黑皇一刀荡开句芒春神,冷然长啸道:“为了今日这一局,本座苦心经营数千年,谁也不能阻止我吞噬烛照本源,登临无敌之境!” “不管你是九洲阁主还是三教祖师,今日都只能在一旁见证本座的吞天盛举,嗷——” 说到最后黑皇仰天大吼,随即黑袍破裂,变作一头乌黑的庞然巨兽,携带一团黑云,冲向了远空的大日。 “这黑袍怪,竟然是一头凶兽?” 正与苏老幕游斗的猫猫国师,看到这一幕十分意外,差点都忘了躲避苏老幕的一记攻击术法。 地上观战的老庙祝、花非花同样有些意外。 李往矣则愕然道:“黑狗吞日?这就是老掌柜看到的‘黑皇现,大日隐’?” “阁主,赶紧阻止祂!” “空中的大日,便是这烛照洞天的最大本源,不能让祂吞了!” 烛照在上古年间,乃是太阳的雅称,与月亮的别称幽萤相对。 看到黑皇的举动,李往矣才明白,原来空中的大日,即是这座烛照洞天的最大本源所在。 不用李往矣提醒,九洲阁主便在第一时间洞悉了。 然而她刚一动,被击飞的观照老道,以及苏老幕,便同时拦在了她前面,阻止她过去。 九洲阁主虽强,却只是一具分身,同时面对两位十二境巅峰大神通者的阻截,短时间内很难摆脱。 猫猫国师与春神君见状,赶紧冲向了远空的大日。 只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刚抵近,露出真身,化作乌黑庞然巨兽的黑皇,便一口将高悬于空中大日,吞入了腹中。 霎时间,天地一片昏暗。 整个洞天世界山岳崩塌,河流倒悬,大地倾覆,万千生灵尽皆遭劫。 而黑皇的气息,却在一息间暴涨无数倍,不仅直接突破了第十三境,并不断上升,继续朝着第十四境,乃至第十五境狂奔而去。 九洲阁主顾不得近前的苏老幕、观照老道了,不理会他们的攻击,以最快的速度掠向黑皇。 猫猫国师和句芒春神,也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句芒春神直接召唤出了三春神道,想要以天道时节之力,将大日从黑皇腹中逼出来。 猫猫国师则以妖道本源,强行催动吞天魔碗,释放宏大绚丽的仙道气机,冲刷占据了半个远空的庞大黑皇。 然而不管句芒春神的天道时节之力,还是猫猫国师催动的仙器气机,包括全力出击的九洲阁主,在此时的黑皇面前,都显得十分渺小。 “嗷——” 近乎占据半个天空的黑皇,怒吼一声,世界本源气息一荡,句芒春神、猫猫国师、九洲阁主同时倒飞了出去。 此时的黑皇,如黑日高悬,仿佛变成了此方天地的主宰,无人能敌。 李往矣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响起了花非花清澈的声音。 “公子,用万象更新印!” 李往矣微怔,旋即冲天而起。 下一瞬,他便已出现在了高天之上,而手中多了一个散发无穷光辉的古朴大印。 在苏老幕第一次吹奏九幽骨笛,开启献祭仪式之时,他曾想用万象更新印镇压,结果因为苏老幕境界太高,又掌握有掌控仙器的秘术,并没能成功。 从那时起,他便一直激发万象更新印,好让自家本命物全面复苏。 此时这枚来历神秘的古朴大印,早已复苏,周身的奇异道纹全部显现,散发出无穷光辉,既恢宏浩大,又带着几分沧桑气息。 双手捧印,悬于高天的李往矣,神情肃然、冷冽。 而后双手猛然一扣! “轰——” 周身闪耀奇异道纹的古朴大印,瞬间变得比山岳还大,闪耀着万丈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已化身庞然巨物的黑皇头顶上。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与古朴大印的璀璨光芒,占据半个天空的黑皇,瞬间崩裂了开来,化作了团团黑雾与无数血肉。 在黑雾翻腾,血肉飘散间,一轮耀眼的大日破体而出,快速升上了远空。 整个洞天世间,瞬间重归光明。 大地之上,震动的山脉,倒悬的河流,也迅速停歇、下落,恢复了正常。 只是仍有余震,不时出现。 而从中央之地到四方外域,各大城池、村镇,则万物破碎,哀鸿遍野。 仙禁大墟外,凶兽血肉碎落一地,唯有一个似狗非狗、似羊非羊、似虎非虎的巨大兽首,停在一处大坑里。 这正是黑皇这头庞大凶兽,唯一保留完整的部分。 它的血肉崩毁,神魂破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唯有空中变小了几分的大日,以及远处传来的哀嚎、哭泣声,告诉大家祂做过了什么。 李往矣从空中落到了地上,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气息孱弱,差点摔倒。 花非花及时将他扶住。 万象更新印已经回到了他的命海之中,刚刚还光芒万丈的古朴大印,所有奇异道纹都已隐去,变得十分沉寂。 甚至连整个命海小天地,都有些沉郁、萧索。 花非花给他输送去一股纯净魂力。 “小李,伱没事吧?”九洲阁主走过来问道。 她的气息也有点紊乱,刚刚遭受吞了大日的黑皇一击,她显然也受了伤。 李往矣回道:“无妨,就是受了点反噬而已。” “黑皇吞日,致使整个洞天世界天地崩乱,万物破碎,生灵涂炭。祂已经伏诛,而苏老幕与观照老道两人,亦大罪难逃,必须戮之以告慰整座烛照洞天。” 九洲阁主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必须伏诛,以告慰所有死难之生灵。不过刚刚在你镇压黑皇之时,他们已经逃遁了,此时想来已经返回了人间。” “逃了?” 李往矣环眼一看,果然没发现苏老幕与观照老道这两位帮凶的身影。 “你放心,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们既已犯下滔天大罪,就算是逃到冥府阴间与天外之地,也休想逃得掉。” “返回人间后,我会将此事告知给中土神洲杏坛、道门祖庭与墨家祖城等几家,向他们发出三教百家诛杀令。”九洲阁主神色沉凝道。 这两人犯下这种滔天罪孽,整个人间天地,都容不下他们。 三教百家必将联袂围剿。 李往矣颔首,既然阁主说了,那他便相信她能做到。 “国师大人与春神君怎么样了?” “你自己过去看吧。” 李往矣循着九洲阁主努嘴的方向,看到猫猫国师和春神君,待在一块,旁边有老庙祝郑迎春在伺候着。 这一看,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小奶猫 因黑皇吞日,整个烛照洞天都差点崩毁。 作为战场中心的仙禁大墟外边,更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而在一片乱石与血泥之中,有一只小黑碗,碗里躺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狸花猫。 小狸花猫处于昏睡状态,身子小小,气息微弱,就像是刚出生一般。 黑碗旁边,站着句芒春神主仆。 毫无疑问,这只仿佛刚出生的小狸花猫,正是猫猫国师。 刚刚为了阻止黑皇吞日,它以妖道本源,强行催动吞天魔碗,又被境界狂飙的黑皇震落,遭到了重创。 但它变成这般模样,却是出乎了李往矣的预料,让他不禁皱眉。 旁边的句芒春神脸色苍白,形容惨然,同样为阻止黑皇而受了不轻的伤势。 “春神君,你没事吧?” “无碍,我穿着春阴神袍,化去了大部分的黑皇威势,并没怎么受伤。” “那就好。” 句芒春神口中的春阴神袍,正是之前五件仙器中的幽冥血衣,主动归附他后,变作了神袍。 “那你可知国师大人这是?” “国师大人强行催动吞天魔碗,应该是在黑皇威势爆发时,受到了反噬,但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小神却是不知。” 方才句芒春神与猫猫国师一同冲向黑皇,是离它最近的人,但为何在遭受反噬与重创之后,变成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却是超出他的认知。 九洲阁主开口道:“应该是猫猫国师受的伤太重,在仙器反噬与黑皇威势的双重冲击下,妖道本源遭受了重创,以至于返本归元,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李往矣问道:“那它只是境界跌落,还是整个都倒退回了幼期?” “看它这状态,应该是彻底的返本归元,完全倒退回去了吧。” “猫猫国师可是十一境大圆满的妖圣,直接变回了小奶猫?难道它还要重新修行?” “应该是。” 李往矣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自南斗小镇中大榕树前第一次相遇,到一起大闹南部大域,再到仙禁大墟中如同神兵天降,大战破军、武曲、廉贞三大圣人,最后到刚刚不顾一切地冲向异变的黑皇,猫猫国师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可爱又强大。 二者缺一不可。 现在身为十一境妖圣的猫猫,竟然退回成了普通狸花猫,没了修为,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神虎将军黄大头,从仙禁大墟中出来了。 “师父!” 看到自家强大的师父,变成小奶猫,气息微弱地躺在吞天魔碗里,黄大头一双虎瞳里,直接泛起了泪花。 虽然他是强横的虎妖,猫猫国师只是狸花猫,但是当年他还是一只小小乳虎的时候,便失去了双亲的庇护,是猫猫国师将他从一群饿狼口中救下,并将他带出了万兽谷,又教了他各种本领。 尽管猫猫国师这位师父,很多时候不太靠谱,身为地位崇高的国师与妖圣,还经常需要他帮忙擦屁股,但师恩却比山重比海深。 在国色城边,远远地看到自家师父强行催动妖道本源,抱着吞天魔碗冲向黑皇的时候,黄大头恨不得以身代之。 但他却无能无力,一是隔得太远,来不及;二是就算他真这么做了,以猫猫国师的性情,也肯定会一脚把他踹开。 想到强大的师父,变回了弱小的普通狸花猫,黄大头情不自禁地现出了原型,变成一头吊睛白额大黄虎,探头舔舐师父的身体。 “其实,不管是小李,还是神虎将军,你们都不必忧虑,猫猫国师变成这般模样,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九洲阁主突然开口道。 “反而是好事?” 李往矣有些不解。 变身大黄虎的黄大头,同样抬起了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九洲阁主。 九洲阁主说道:“不错,伱们只看到猫猫国师变回了小狸猫,却没注意到它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 “吞天魔碗的反噬,与狂暴黑皇的震荡,虽然重创了猫猫国师的本源,但是吞天魔碗中的仙道力量,与黑皇体内的烛照洞天本源之力,却在进入猫猫国师体内之后,便留在了那里。” “它们与猫猫国师体内的妖道本源,掺杂、融合在了一起。” “与其说它是受伤退化回了小狸猫,不如说是在进行一次大涅槃,当这三股力量完全融合成为一体时,猫猫国师必将重新归来,其妖道本源与猫妖圣躯,也必将发生蜕变,更上一层楼。” 现出真身的黄大头一听,立即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拳作揖问道:“阁主,此话当真?” 九洲阁主微笑道:“自然不会骗你,你看,这吞天魔碗是不是已经与它变得十分亲密?” “经过刚刚那一桩,这件仙器已经与你师父结下了契缘,变成了它的本命圣器,当猫猫国师归来,必将大道高远,仙途无量!” 黄大头赶紧睁大虎瞳,看向地上的小黑碗和碗里的小奶猫,果然发现吞天魔碗与自家师父之间的气机,已经融汇在了一起,变得十分亲密。 堂堂仙器,已经无比契合地变成自家师父的“猫窝”。 李往矣与句芒春神、花非花,包括老庙祝郑迎春,都施展各自秘术,观察猫猫国师的身体,发现果然与九洲阁主说的一般,其体内正在进行一种隐秘而神奇的蜕变。 猫猫国师好像真的在进行一场无意识的涅槃。 “多谢阁主解惑!” 黄大头两只后腿弯曲跪地,两只前爪抱拳,对着九洲阁主跪谢起来。 九洲阁主受了它一礼后,便用灵力将它托起。 老庙祝郑迎春突然喊道:“国师大人醒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吞天魔碗里的猫猫国师,翻了个身,两只小爪轻轻地揉着眼睛,后腿与尾巴也随之而动。 好一会儿后,它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幕,真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奶猫。 “师父,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黄大头变回人身,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而听到他的呼喊,小狸花猫看过去时,却没有得到他期待中的回应。 反而大眼晶亮,十分懵懂地看着他,又看看旁边的九洲阁主、花非花、春神君主仆与李往矣。 “师父,您、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大头啊!”黄大头有些急切地喊道。 小狸花猫再次看过去,却还是一片懵懂,似乎真的不认识他。 “阁主,我师父这是?” 黄大头只能向九洲阁主求救。 李往矣几人,同样不解。 九洲阁主却浅然笑道:“猫猫国师失忆,说明它返本归元得很彻底,此次涅槃的效果也将比想象中的更好,就像是真正重生一般,这更是好事。” 黄大头有点纠结:“可是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涅槃,记起一切,重新归来?” 九洲阁主道:“这不好说,或许半年就成,也或许需要三五年,甚至是十年八年。” “但你只需知道一点,猫猫国师涅槃过程越长,收益便越大,未来的大道仙途也会更高远。” “这点春神君应该最有感触。” 句芒春神温言附和:“不错,国师大人涅槃时间越久,只要成功,蜕变便会越彻底。” 他当年与黑皇一战后,自封神道识海,便与猫猫国师此刻一般,也是忘掉了一切,当他归来时,远比两千八百年前强大。 “原来如此,多谢阁主与春神君!” 黄大头再次拜谢。 随后他伸出大掌,想要将猫猫国师抱起。 以前是师父庇护他,现在换他守护师父了,不管这个涅槃的过程有多长,他都将会一直守着师父,绝不让任何人打搅。 然而下一幕,却让他一脸怔然。 只见他的大手刚靠近,化作小奶猫的猫猫国师,便向后躲去。 他再要去捞,猫猫国师却猛地一跃,绕过了他,落在李往矣肩膀上。 吞天魔碗也随之飞起,自动落在它头上,变作一个帽子。 “这……” 李往矣也有些意外。 变成小奶猫的猫猫国师,竟然不认徒弟,反而选择了他。 正当大家都猜测缘由的时候,猫猫国师探头,伸向了李往矣怀里,而后耸动小鼻子轻轻一吸,立即飞起一股清纯之气,进入它的体内。 “它在吸食浩然之气?”老庙祝郑迎春忍不住惊诧道。 浩然之气纯正浩大,乃天地之正气,正常来说,与妖族大道并不相应,当然也不会冲突便是了。 在众人疑惑时,身为徒弟的黄大头却解释道:“我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师父当初还是个小野猫的时候,便喜欢躲在小镇私塾窗边听先生讲课。” “后来通了灵,它更是喜欢上了读书。” “与一般妖族大圣不同,师父是靠着读书明理,走到了今天这一高度。” “在师父刚刚由小野猫,蜕变为灵猫时,它遇到了大刀客阿笑,阿笑也跟它说,它适合读书。” “应该是因为天性喜欢读书,所以师尊与李先生亲近,下意识地吞噬了一缕浩然之气。” 猫猫国师喜爱读书,并曾与阿笑结缘之事,李往矣知道。 当初结伴离开南斗禁地时,猫猫国师还不知道李往矣的真实身份,跟他打听过寒山李往矣。 没想到这段宿缘,最终会落在这里。 还真是一饮一啄,皆是前定。 李往矣低头看着肩膀上的小奶猫,微笑问道:“既然这样,国师大人,那我赠你几本书如何?” 小奶猫瞪着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李往矣随即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十几卷书籍,递给小家伙。 “喵!” 小家伙立即满眼喜色地扑了过去,跳到书籍上,小爪轻巧地翻开了书页,认真看了起来。 看到它这认真看书的样子,李往矣不由得想起了小芊君。 小芊君也很喜欢看书,不过从小在书院长大的小芊君,看着单纯,实际上学问之高,不在很多寒山书院儒生之下。 而变回小奶猫的猫猫国师,却仿佛第一天入学,初次接触书籍的学童一般,欣喜而好奇。 但它认得字,很快就看完了第一页,翻到了第二页,继续认真看了起来。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它,等着它。 终于,它将整卷《三字经》都看完了,放下最后一页后,仰头看向李往矣。 “我,好像,认识你,你是……小李子?”猫猫国师缓慢开口道,就好像是第一次学会说话的孩童一样。 声音糯糯的,很是好听。 它忘记了一切,看过一卷书后,却唯独想起了李往矣。 旁边的黄大头大喜。 师父能够开口说话,说明与初生的小狸猫,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样涅槃之期,肯定会快一点。 李往矣笑着点头道:“咱们确实是认识,你好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 猫猫国师微微歪头,似乎不太理解这个称呼的意思。 而后它扭头看向了其他人,目光先后掠过了九洲阁主、春神君主仆、花非花、黄大头几人。 “师父?” 黄大头轻轻地喊了一声。 然而他失望了,开口说话的猫猫国师,仍旧不认识他。 “呀,这位姐姐好漂亮啊!”猫猫国师突然对着花非花说道,晶莹剔透的大眼里,满是喜爱。 花非花难得回了一句:“国师大人你也很可爱。” “这位夫人也好有气质,我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你。”猫猫国师又看向九洲阁主,圆圆的小猫脸上,透着疑惑。 九洲阁主上前,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猫猫国师挣开她的手,又看向了春神君:“这位大哥哥好俊俏,不过要比小李子差一些。” 它说话越来越流利了,而话语更是令人忍俊不禁。 句芒春神微微笑了一下,渡出一缕神力,没入猫猫国师体内。 猫猫国师立即扭动了一下小身子,似乎很是舒服。 它又看了一眼老庙祝郑迎春,说了一句老伯伯好亲切。 最后,它的视线转到了黄大头身上。 “师父?”黄大头很是期待。 “呀,这个虎头虎脑的大块头,看着好傻的样子!” “额……” 黄大头直接无语了。 “师父,我是你的徒弟大头啊,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猫猫国师闻言,猫眼眨动,认真打量起他来,半晌后嘟囔道:“你这么憨,长得也不好看,我怎么可能收你为徒弟?” “你是不是想骗猫猫?” 黄大头虎毛抖动,差点要哭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离开 黄大头心里苦,师父它老人家见到谁都一顿夸赞,唯独到了他这里,却那么嫌弃。 不过见到师父这活泼的模样,他终究还是笑了。 只要师父没事,比什么都强。 暂时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早晚会想起来。 变身小奶猫的猫猫国师,说了这几句话,似乎就累了,直接躺在李往矣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起来。 吞天魔碗自动飘到它的肚子上,变成一张“小被子”。 李往矣、九洲阁主、句芒春神等几人,看到它这可爱的样子,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阁主,妞妞她……” 九洲阁主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击杀大赤天巨灵的时候,我摘取了祂的一丝神识涟漪,知道妞妞在哪儿,我这就去将她接回来。” “你伤势不轻,赶紧静坐疗伤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 说完她便化作一道虚影,掠空而去。 为了镇压吞噬大日的黑皇,李往矣强行让万象更新印复苏,在落印镇杀之时,的确受了很大的冲击,伤势不轻。 他向春神君、黄大头告罪一声,便随便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盘腿坐下,以浩然之气梳理全身,静心疗伤。 花非花安静地守在旁边,为他护法。 猫猫国师依旧躺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十分香甜。 当李往矣运转儒法疗伤之时,流泻出来的浩然之气,主动涌入它的体内,画面很是和谐。 句芒春神伤势不重,但当看到整个洞天世界因黑皇的暴动,而山河破碎,万灵哀伤的时候,心情却很沉重。 他与神虎将军黄大头、老庙祝郑迎春,一同商议善后的办法。 作为如今烛照洞天唯一的雄城之主和圣人,重整山河,修补天地之事,他自然责无旁贷。 他还想征询花非花的意见,但花非花根本不理睬,只静静地守在李往矣身边,表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一趟南斗禁地,郑老、神虎将军,其他的事就先拜托你们了。” 一番交谈后,句芒春神以最快的速度,飞向洞天世界最南方。 老庙祝郑迎春与春神城里的主身合体,跟城中长史见面后,便派出了春神城里的所有神官与执事,前往中央之地及四方外域的各个大城,发动整个洞天世界的力量赈灾。 黄大头则以人间王朝神虎将军的名义,前往被毁灭的六大雄城,召集各方游侠,安抚民众。 期间留在那座小城疗伤的贺彧,也主动现身,参与进来。 …… 李往矣心神内收,在浩然之气流转全身之时,他的神我之像,出现在命海小天地里。 万象更新印悬浮在命海上空,与往常比起来,变得十分沉寂。 四周的奇异道纹已然全部隐去,周遭却萦绕着数不清的混沌法则与天地本源之气。 虽然在镇压黑皇时,受了极重的伤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李往矣毫无疑问是这一役的大赢家。 万象更新印周遭萦绕的混乱法则与天地本源之气,便是在镇杀之时,被它“俘获”来的。 至少有一成的混沌法则与天地本源之气,成为了这枚古朴大印的战利品。 不过,破碎而动荡的烛照洞天,重新稳定之后,会自行生成新的混沌法则与天地本源,补上丢失的部分。 作为曾经的南梦华洲第十一洞天,只要空中的大日不失,烛照洞天便不会破败、衰亡。 “等吸收了这些混沌法则和天地本源之气,万象更新印应该会万象一新,真正地复苏。” “不过一年之内,可能都无法再动用它了。” 李往矣有些感慨,他的这件本命物来历神秘,品阶超乎想象。 他以万千浩然之气温养之后,助它走上了复苏之路,但迄今为止,也只“走”了一小段。 等它完全复苏的时候,才能展现它真正的超越无上仙器的威力。 李往矣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至于一年之内都无法再动用它这种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在它沉寂的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继续温养、祭炼,争取在它吸收完所有混沌法则与天地本源之时,完成大炼,与其彻底契合。” 到时候,万象更新印便成了他真正的本命物,只要万象更新印在,哪怕他的肉身、神魂都毁灭了,也能凭借一缕印记归来。 随后他便盘坐在命海上空,一边观察万象更新印周遭的混沌法则,一边调动浩然之气,洗涤全身脉络与四肢百骸,医治伤势。 与此同时,无数个充满鸿蒙之气的小世界,于万象更新印周边沉浮,隐隐与那些混沌法则相和。 不知过了多久,流转的浩然之气慢慢停歇了下来。 当最后一缕浩然之气消散之时,李往矣的伤势已然痊愈,睁开了眼睛。 “小李子,你醒啦?” 李往矣刚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毛茸茸的小圆脸贴了过来,耳边响起了糯糯的声音。 会叫他小李子的,除了猫猫国师还有谁? “我入静了多久?” “一个多月,伱看阁主娘娘都回来了!” 猫猫国师糯声回道,还要往前凑,不知道是想继续吸食浩然之气,还是想看看他醒来后有什么变化。 李往矣赶紧将它的小圆脸拨开,果然看到离去的九洲阁主已经回来了。 跟前还多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正怯怯又充满好奇地看着他肩膀上的小奶猫,似乎想过来摸一摸它,但又不敢。 “阁主,这便是妞妞?” 九洲阁主微笑点头:“不错。妞妞,快见过你更新哥哥,他为了救你,不顾风险一直在奔波。” 小姑娘立即慢慢走过来,对着李往矣鞠躬嫩声谢道:“谢谢更新哥哥!” 李往矣早已见过她的画像,但眼前粉嘟嘟、活生生的小姑娘,可比画像里可爱、活泼多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悄悄渡入了一道浩然之气。 同时暗中传音问道:“阁主,妞妞她爷爷怎么样了?国色城周遭的无形力量,可否消散?” 九洲阁主传音回道:“国色城周遭的那股无形力量,在半个月前已经散去了,整座城也已经移到了中央之地,落在了原来七杀、破军、贪狼三座雄城的交汇之地。” “至于妞妞的爷爷,在燃烧神魂,运转天机术,看到那未来一角后,很快便去世了,我已着人妥善安葬。” 李往矣默然几息,三分楼老掌柜逝去之事,有些遗憾,但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先被大赤天巨灵所伤,又强行燃烧神魂,窥视未来,寻常修士经不起这般折腾。 好在妞妞如今已安然回来,想必他在九泉之下,当可瞑目。 倒是九洲阁主提到的国色城从仙禁大墟移出之事,让李往矣有些意外。 “国色城落在了中央之地?不返回人间么?” 九洲阁主点头回道:“不错,国色城是苏老幕、观照老道、黑皇他们吞噬烛照洞天的关键,同时也是烛照洞天回归人间的关键。” “我从大赤天巨灵的神识涟漪中,不仅知道了妞妞的下落,也知道了与烛照洞天和仙禁大墟相关的许多隐秘。” “想要打通洞天世界与人间之间的稳定通道,让隔绝了数千年的烛照洞天,回归人间大天地,离不开国色城。” “我用从大赤天巨灵神识处得到的秘术,借用仙禁大墟中的禁忌伟力,将国色城移到中央之地,以此为根基,在几位道友的接引、协助下,以人间国色城原址为另一端,建立了一座‘龙门’,至此洞天世界与人间之间,再无阻隔。” 李往矣讶然,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月里,竟然完成了一件这么宏伟盛措,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九洲阁主。 他想到了句芒春神当初跟他说过的话,烛照洞天果然在几位大神通者的接引下,回归了人间。 就是不知道那几位接引人中,可有东华山神主。 “阁主,不知负责接引的,是哪几位前辈大能?” 九洲阁主却是卖了一个关子:“等你回到了人间,自会知晓。” 她不说,李往矣自然也没办法。 只好换个话题问道:“现在洞天世界怎么样了?受灾的民众,可否安置好?破坏的城池、街道、房屋,是否重建?” 九洲阁主看向南方,回道:“在你入静之后,春神君去了一趟南斗禁区,找上了那棵老榕树。” “随后春神君散去神力,化作一场春雨,下遍了整个洞天世界,治愈了所有受伤的生灵。” “而老榕树则走出南斗禁地,以繁茂根系稳固了整个洞天世界的山河气运,灾难已经基本解决,受损的各大小城池,也在春神城的运作下开始重建。” “剩下的则只能交给岁月。” 李往矣放下心来。 同时心底对句芒春神的赞赏,又提高了几分。 恢复记忆的春神君,终于不再困守春神城,成为了整个洞天世界的庇护者。 “如今洞天世界与人间之间,已经建立了稳固的联系,天香国在国色城原址,重建了一座大城,成为通道的关口。” “不过烛照洞天毕竟已经远离人间太久了,想要彻底回归,还需要时间。当前这条通道,只有七境及以上修士方可通行,七境以下,需要等大小两座天地的大道法则,融合为一后才可登入。” 九洲阁主继续介绍道。 李往矣询问:“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想来烛照洞天里的民众,知道通道打通后,会很想去传说中的人间看看。” “大概三十年吧,到时候就是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百姓,也可以通过。” “三十年,不算长,就算是苍髯老人,应该也能等得到。” 九洲阁主又与李往矣,说起了烛照洞天的其他一些变化。 经过大劫之后,与人间连通的洞天世界,并没有沉浸在哀伤之中,而是出现了许多新气象。 妞妞在旁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靠近了李往矣,伸手想去摸猫猫国师。 猫猫国师先对她张牙舞爪吓唬了几下,发现小姑娘并不害怕,反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见她是个有趣的小人儿,最终猫猫国师跳到她怀里,与她戏耍、逗弄起来。 两个小家伙,在场地中各种耍闹、追逐,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春神城中冲起了一股圣道气息,宏大异象与七彩祥云,弥漫整个中央之地。 “这好像是郑老先生的气息?”李往矣有些惊讶道,“他真的破境,成为真正的圣人了?” 九洲阁主点头道:“的确是他。如今六大雄城之主已陨落,一直在暗中吞噬烛照洞天气运的黑皇,也死了,洞天世界空出了许多圣道气运,不仅是郑迎春,估计很快还会有其他人,打破桎梏,成为新的圣人。” 李往矣为老庙祝郑迎春感到高兴。 这是一位温和而醇正的老者,不管是在仙禁大墟里的激战,还是在劫后重建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他的伪圣底蕴,又十分深厚,担得起这份圣道气运。 “郑老先生得偿所愿,这也是整个洞天世界的福缘。” 他话音刚落,烛照洞天南部大域,又冲起了一道雄浑的圣道气息。 这股冲天而起的气息,李往矣也有些熟悉。 “这好像是南域铁血城主的气息,没想到他竟会是第二个证道的新圣人!” 李往矣有些讶异,随即对九洲阁主道:“阁主,马上就要返回人间了,我想去拜访几位故人。” 得到九洲阁主的应允后,他便驾驭清风,一路向南。 猫猫国师纵跃腾空追去,个子小小,速度却是一点不慢,很快就追了上去,落到李往矣肩上。 花非花也踏空跟上。 目送他们离开后,九洲阁主弯腰牵起妞妞的手,走向了国色城上空的宏伟“龙门”。 “妞妞,咱们回家!” …… 就在李往矣途径中央之地,去往南部大域时。 南斗禁地里,纸人少女坐在水井旁,手里依旧拿着那根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柳条,却无心挥舞。 她怔怔地看着远方,一张小脸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榕树妖从树干中走出,温言道:“阿鸳,你想去就去吧,你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伊人赠衣 老榕树妖真的很想让纸人少女出去走走。 毕竟她已经在这南斗禁地里,待了太久。 一个充满灵性的少女,是不应该留在这残缺禁地,陪着它这个老头子和一口枯井,虚耗光阴的。 “可是我得看着这头鼋龙呀。”纸人少女回过头来说道。 她的小脸不再皱着,似乎为自己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 老榕树妖和蔼说道:“阿鸳,你还记得,是谁让你留在这里,看守上古鼋龙的吗?” 纸人少女眼睛眨巴,认真思考起来。 半晌后,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人?” 老榕树妖笑了,道:“是啊,没有人,只不过是因为当初,你刚从岁月长河中漂流到此的时候,正好碰上上古鼋龙冲击封印,想要借助岁月长河脱困而出,撞了伱一个趔趄,差点把你给撞回岁月长河中。” “你有些生气,就把它赶回了水井里,并一直留在这里看着它,不让它出来。” 纸人少女怔然:“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话音刚落,水井里立即响起了上古鼋龙充满悲愤的怒吼声。 纸人少女看了一眼水井,又看向老榕树妖,发现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过去了太久,她自己已经忘掉了。 老榕树妖却抚须而笑,道:“倒也不尽是因为小心眼,也是冥冥中的一种宿缘吧,毕竟上古鼋龙刚要冲破封印,你就从岁月长河中出来了,这应该不只是一种巧合。” 纸人少女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水井中的上古鼋龙,又发出了一声怒吼,甚至直接背负着缚龙锁链,冲掠而起,却被纸人少女轻轻一挥柳枝,便给镇压了。 纸人少女对于井中的上古鼋龙,有一种天然的大道压制,不管上古鼋龙神通有多强大,在她面前都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如果不是你在这里镇守着,仙禁大墟外,黑皇、大赤天巨灵等幕后黑手现身的时候,它应该已经脱困离去了。” “黑皇不敢进这南斗禁区,来自人间的那两位,却没有多少顾忌。” “如果加上这头超越圣境的上古鼋龙,那仙禁大墟外的那场惊世大战,胜负或将逆转。” 老榕树妖赞扬道,苏老幕和观照老道这两位来自人间的十二境大能,当初其实曾暗中来过南斗禁地外,看到老榕树妖与纸人少女后,退走了。 纸人少女再次点头,当时她也感应到了,却不知道是冲着井里的上古鼋龙来的。 “阿鸳,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从岁月长河,漂流到此么?” 纸人少女摇摇头,有些茫然。 老榕树妖满脸慈爱,刚要说话,突然改口:“有客人到了!” 旋即便有一位身着华丽神袍,风华绝代的高大女子,出现在水井边上。 纸人少女见了一呆,感受到对方的强大,立即有些无措地站起,想要躲藏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榕树妖却微微躬身见礼,问道:“敢问是何方大人,驾临敝土?老朽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风华绝代的高大女子,先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纸人少女,才回道:“本宫乃是人间北止戈洲东华山神主。” 老榕树妖愕然,“龙门”建立,两界通道打通后,他已经知道不少人间事,知晓东华山神主为何方神圣。 旋即再次见礼:“原来是神主娘娘法驾降临,有赖神光照耀,南斗残墟蓬荜生辉!” 又对纸人少女道:“阿鸳,快见过神主娘娘,娘娘可是人间第一天地神祇!” 纸人少女神情局促,看向云暮色的目光,有些躲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暮色却似乎知道她天性怕生,展颜一笑道:“不用客气,咱们不是外人。” 纸人少女微怔,有些不解地看着高大而强大的神主娘娘。 不是第一次相见么? 怎么不是外人了? 老榕树妖也有些不懂。 云暮色微笑道:“我此次前来,是来接阿鸳的。” 不等两人疑问,她继续道:“阿鸳自岁月长河走出,与人间大事相关,之前两界隔绝,吾亦不能察。” “如今烛照洞天回归,两界贯穿,本宫得岁月长河中某位传来的鸿信,便来迎接阿鸳去往人间。” 纸人少女看向老榕树妖。 老榕树妖立即开口问道:“敢问神主娘娘,是何人传你的鸿信?老朽斗胆,娘娘此番可有凭证?” 与纸人少女相处了那么久,他早已将其视为至亲晚辈,哪怕知道眼前的神主娘娘不假,正常来说不会哄骗他们,也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云暮色回道:“是何人传信,事关岁月长河与人间大隐秘,请恕本宫暂时不能相告,至于前辈想要凭证,你们看看这个。” 说完大袖一拂,老榕树妖与纸人少女面前,立即浮现了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很是漂亮,周围散发着几许岁月涟漪,呈现出一些隐隐约约难以看清的光影。 纸人少女来自岁月长河,一眼便认出这根羽毛,的确出自岁月长河。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一碰,这根羽毛便飞起一道异光,没入她的额头。 “阿鸳,你没事吧?” 老榕树妖有些担心。 纸人少女摇摇头,道:“我没事,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好像的确应该跟神主姐姐,去一趟人间。” 老榕树妖放下心来。 云暮色目光柔和地看着纸人少女,道:“放心吧,阿鸳你去人间不会有事的,就算真有些隐劫,我也会替你挡下。” 纸人少女点点头,不再疑它。 同时也不再害怕面前这位强大的神主娘娘。 刚刚的岁月羽毛,让她想起了不少行走岁月长河时,忘却的东西。 她顺岁月长河而来,是要完成一些事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 “娘娘,请等一下!”老榕树妖急声叫住,“敢问娘娘,阿鸳自岁月长河而来,可是与李往矣李先生有关?” “李先生初抵烛照洞天时,曾途径此地,老朽从他身上感应到了岁月长河的气息。” 云暮色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老榕树妖,轻轻颔首:“与他有点关系,更多的东西,请恕无法言之。” 老榕树妖神情叹惋,懂了。 纸人少女向他挥手:“老榕儿,我会回来看你的。” 老榕树妖笑着送别:“嗯,阿鸳好好照顾自己,去了人间,一切听神主娘娘的吩咐,若遇难处,随时传信回禁地,老头子虽垂垂老矣,到底还有几斤筋骨可用。” 纸人少女浅浅一笑,背着从不离身的古剑,跟着云暮色去了,两人直接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她一走,水井中立即响起了一道欣喜的吼叫声。 老榕树妖走近水井,以拐杖敲地,道:“鼋龙,还请你安分一点,阿鸳虽然走了,老朽还在。” “没有阿鸳的应允,你不能出来。” 上古鼋龙:“……” …… 李往矣自仙禁大墟外御风,一路向南。 路过中央之地的时候,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横亘于新国色城上空的“龙门”。 “龙门”是习惯性叫法,意寓鱼跃龙门,希望烛照洞天中的修士,都能够突破七境,跨过此门前往人间。 如若不然,便只能等三十年后,大小两座天地的规则完全融合之后,才能通行。 此门高大宏伟,萦绕着神秘的天地之力,与其叫龙门,更像是一座天门。 哪怕是读过了万卷书,又走过三大洲的李往矣,看到此门,也不禁心生赞叹,实在是巧夺天工。 不知道此等手笔,是否有公输班一脉或者墨门参与,抑或是仅由九洲阁主与几位负责牵引的人间大神通者,借用天地力量而成。 跑到了他头上的猫猫国师,看到这恢宏的“龙门”,也手舞足蹈起来,恨不得立即冲过去看看。 不过它又离不开李往矣身上的浩然之气,只能踮起脚尖,满猫脸不舍地多看一眼,两眼,三眼,四五六七八眼…… 跟随在身后的花非花,倒是比较平静。 八百年前纵横九大洲的她,见过不少可与这“龙门”相媲美,甚至犹有胜之的神奇造物。 “不用急,很快咱们就会返回这里,并由此回归人间。” 李往矣安抚头顶上的小狸花猫,而后加快速度继续南下。 他的第一站是铁血城。 感应到他的气息,铁血城少主铁铮,早已守候在城外。 “李兄,你在北域仙禁大墟所为,我都已经知道了,不愧人间李往矣,屠圣灭皇之风采,实在让人佩服!”铁铮爽朗笑道。 “不过是取巧之事,不值一提。倒是铁兄,修为大有进益,想来不用太久,便能打破桎梏,跨越圣凡天堑!” “希望能借李兄的吉言,助我跨过天堑。李兄,请吧,府里早已备好酒席。” 铁铮乃为半步圣境巅峰,如今不再受小天地圣道机缘限制,不用转作伪圣,以他的天资,确实有希望进阶圣境。 他的父亲铁摩天,便紧随春神城老庙祝郑迎春之后,成为第二个破境的洞天世界新圣人。 入城之后,两人开怀畅饮。 铁血城收留的原国色城民众,早已在神虎将军黄大头的安排下,去往了中央之地的新国色城。 与三分楼有关的人,则全被九洲阁接走了。 铁血城算是烛照洞天中,难得的与人间结了善缘的外域大城。 “铁兄,我此番前来,是邀你共赴人间的,以你的天资与心性,去了人间,必将大有作为。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位武道天骄与你相识,你们必会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李往矣洒然开口。 铁铮作为铁血城少主,走的是纯粹武夫道路,天资又奇高,与萧野应该会是同道中人。 两位武道奇才,虽然可能发生大道之争,可亦能互相砥砺,共同攀登武道之高峰。 铁血城又敬了李往矣一杯酒,回道:“人间我自是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而要等我成为武神之后。” “我乃受烛照天地之庇护、哺育,才有今日,必须在此证道,回馈洞天世界以武运!” 说这话的时候,铁铮充满自信与豪迈,仿佛今日放言,明日便可踏入武神之境,成为可与圣人争锋的天地武夫。 “铁兄豪气,李某佩服!等你踏破天堑,便是父子双圣,除春神城外,洞天世界中便无有可并论者!” 铁铮畅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之后他便会去往人间,与九洲的武夫、圣人、剑仙、刀皇争锋。 宴饮过后,李往矣又带着猫猫国师与花非花,去往了落星城。 “史公,两界通道开启,烛照洞天踏上回归之路,公与众位将军、英灵,亦可回归人间!” 大将军抱拳拜谢:“多谢先生斩除奸邪,荡平祸难,还洞天世界以太平,更开启回归之篇章!” 城主府中的其他战兵英魂,也跟着一同敬拜。 李往矣赶紧将他们托起,不敢受此大拜。 随后他与大将军,一同夜游落星城。 落星城在大将军与一众英魂的治理下,变得和平安乐,哪怕是在之前黑皇吞日的大劫难中,也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城中气象,大为祥和。 李往矣之前托付的国色城故人,也都被送去中央之地。 大将军这位人间旧将,与神虎将军黄大头,曾促膝夜谈,互相引为知己。 翌日,李往矣离开南域,带着猫猫国师、花非花,去往中央之地,穿过“龙门”,返回了阔别已久的人间。 国色城原址,已经变成了一座新城。 名字暂时还没有定下,却很是繁华,已经有不少七境及以上修士,通过“龙门”,来往两界。 不知道人间是什么时节,身处天下最南方的南梦华洲,已然一片萧瑟,透着阴寒。 李往矣想要找个馆子,吃一碗“家乡”的面,却在通道出口处,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美艳风韵的东华山神侍风娘,站在一处台阶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先生!” “风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往矣很是意外。 风娘抿嘴一笑:“你猜!” “我猜——莫非是神主娘娘,也参与牵引烛照洞天回归之事?” “先生莫非是一直记挂着主人,竟然连这都猜得出来?” “啊,这……” 见李往矣有些窘迫,风娘促狭地笑了起来,这一笑花枝乱颤,风韵流泻,引得街上许多人瞩目。 风娘却不管,等笑够了,于怀中取出两件衣袍,递与李往矣:“先生,洞天方一日,人间已近冬,天气变寒凉了,这两件衣袍给你。” 跟大家道个歉,昨天没写出来食言了,对不起,这几天会补上。 (本章完) 第七十章天香国来人 风娘递过来的两件新衣袍,一件是带兜帽的白色锦裘,一件是青色的直裰,样式与当今天下士子间最流行款式相同,布料却十分神异,轻薄而保暖。 乍一看去十分华丽,但仔细观来,却又很朴实,似乎可以随着穿着之人的心意而变化。 “风娘,这是?”李往矣有些意外问道。 风娘笑意盈盈地道:“主人说,先生烛照洞天之行表现不错,正好天气变凉了,便让送先生两件衣裳!” “这不会是……” “不是,主人坐镇一洲,兼察天下,不谙俗事,并不擅裁制衣袍,不过这事却是她吩咐下来,由奴家采东华山锦云,融入海外雪蚕丝缝制而成。先生不会因为它们不是主人亲手缝制,便嫌弃不受吧?” 李往矣赶紧摆手:“当然不会,只是无功不受禄,这等重礼在下却是不好收受。” 风娘道:“先生又不是外人,何必这般客气?再说了,奴家刚刚不是说了么,是因先生在烛照洞天中力挽狂澜,拯救一方世界与万千生灵,有大功于苍生,所以主人才让我赠送先生衣袍的。” “先生不愿受这两件衣袍,不会是想让奴家,或者是主人以身相酬吧?” “自然不是,既是如此,那在下便收下了,多谢风娘,并请风娘替我代多谢神主娘娘!”李往矣赶紧致谢,接过了两件衣袍,免得风娘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 成功调戏了先生,风娘十分开心地笑道:“我与主人又不是山中母大虫,先生何必如此害怕?” 随后她便上前帮李往矣穿上白色锦裘,看合不合身。 猫猫国师原本在花非花怀里,忽然跃了过来,落在李往矣肩膀上,伸出左爪摸摸锦裘,又摸摸另一件直裰,似乎很喜爱这两件华丽的衣裳。 “这位便是在烛照洞天中,立了大功的猫猫国师吧?真可爱!” 看到巴掌大,却十分神异与灵性的小狸花猫,风娘很是欢喜,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它。 猫猫国师躲过了她的手,在风娘还想摸它的时候,它嗖地一下跳到了她的头顶上,将她的发簪、云鬓都弄乱了。 “还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风娘却并不生气,反而将它抓住,搂进了怀里。 猫猫国师扭动了半天,才从白腻雪山中伸出头来,不过它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十分惬意地躺在雪山之上。 “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不过你竟然想占小李子的便宜,有点欺负人。”猫猫国师嫩声道,“小李子,不用害怕,猫猫会保护你!” 李往矣很是无语。 风娘则讶然失笑,忍不住揉了几下它毛茸茸的小圆脸。 李往矣赶紧转移话题:“神主娘娘现在何处?” 风娘回答:“主人已经带着阿鸳小姐,返回东华山了。” “阿鸳小姐?南斗禁地那位纸人少女?” “是的。” “神主娘娘去了南斗禁地?敢问她与纸人少女有何渊源?” “这个需要先生亲自去问,奴家倒是不好透露。” “好吧,那苏老幕与观照老道两人如何了?三教百家可否发出诛杀令?” “九洲阁主已将烛照洞天中发生的事,详细通报给了中土神洲杏坛、西净土洲灵山、墨家首城与道门祖庭等三教百家圣地,各家联合发出了天下诛杀令,在南梦华洲东北黑水国,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大战了一场。他们被打杀了几道阳神、阴神分身,但最终被一神秘巨擘,给接走了。” 当年上古时代终结,新纪元初定时,三教祖师与百家诸子,共同和九大洲的各大皇朝,定下了道契。 凡修行求道之人,皆不可滥杀平民。 天下苍生安定,才有百家争鸣,才有仙道盛世,修行求道之辈,由三教百家约束,九洲黎民百姓,则归各大小国家管辖。 两者之间虽然没有明确的界限,但是却自有其规矩。 否则足以摘星拿月、打碎虚空的修道大能,随手一击,便可轻易屠戮万千百姓,有再多的百姓,也经不起此等践踏。 天下间若是没有了百姓,所有修行求道之辈,便成了镜花水月与空中楼阁,终将寂灭。 苏老幕与观照老道,为了一己私利,竟试图葬送烛照洞天中的万千生灵,便是犯了大忌,三教百家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是道门与纵横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庇护他们,甚至是执行追杀令的急先锋,最想要将他们斩杀,清理门户。 不过,他们竟然在诛杀行动中,被神秘人物救走,看来在他们的背后,隐藏着一股很是强大的力量,敢与天下为敌。 “风娘,救走他们两位的神秘巨擘,可有出什么线索?” “还没有,九洲阁主与主人,还有几位通天大人物,已经在追寻了,想必不用太久,他们便都会暴露无遗,九洲各域多有异象,这天下可能要乱了,先生云游当小心一些。” “我省得,多谢风娘!” 李往矣有些忧虑,毕竟自范文正公后,天下读书人都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信念。 天下乱象渐起,哪怕是李往矣这样的修行求道之人,也难以安然处之。 “不过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大可不必忧虑。主人交代了,让先生也不必多想,安心游历四方,纵情山水就是,天下要乱也还早。” “多谢神主娘娘指点。” 风娘却白了他一眼:“先生,伱这故作矜持的模样,却是不招人喜欢了,你既与主人有那千年宿缘在,那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我听说先生在寒山上时,可是以闲散不羁闻名上下两院的,那般保持本心才好嘛,闲散清逸、风流不羁,多让人倾心向往?” “国师大人,你说是不是?” 风娘亲了猫猫国师一下,嘴上怪着,看向李往矣的眼神,却充满了娇嗔意趣。 猫猫国师推开她的下巴,从她怀里跳出,落到李往矣肩膀上。 同时嫩声道:“看得出你对小李子有意,不过在猫猫看来,你配不上小李子,唔……顶多当个侍妾。” 风娘却娇笑道:“只要先生愿意,主人应允,奴家能给先生当个侍妾,也是极好的。” 李往矣神情略窘,又被这女人给调戏了。 猫猫国师却睁大猫瞳,上下打量着她,从头顶到脚下,最后目光落在高高的雪脯之上,点头道:“嗯,是个好生养的!” “小李子,猫猫支持你纳她入门。” “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们几件大礼,暂时记在皇帝老儿头上——你们都说我是国师大人,虽然我记不起来,但那皇帝老儿应该不会赖账吧?” 李往矣弹了一下它的猫脸,想将它丢开。 猫猫国师却紧紧地扒拉着他的衣领,根本甩不开。 风娘看到这一幕,眼里再次绽开了笑意。 许久未见,她似乎变得更加风韵、魅惑了。 李往矣再次转移话题,跟她打探寒山书院的近况。 “寒山书院平安无事,倒是先生那位二师弟,在东蓬莱洲,好像卷入了某处的剑门风波,不过事情不算大,应该能够自行应对。” “至于其他的,先生可以去看仙家邸报,天香国都有一处大洲驿馆,各种仙家邸报都能购得。” 李往矣拱手:“多谢风娘!” “先生还是这般客气,奴家生气了,走了。” 随后不等李往矣挽留,风娘就化作一道轻风,直接消散了。 “这个好看又迷人的女人,还是很不错的,猫猫喜欢。小李子,要不然你真的赶紧把她纳入家门?以猫猫的经验,她应该真的很好生养,到时候猫猫给你看孩子……” 咚! 李往矣赏了它一个爆栗吃。 “你都失忆了,哪里还有什么经验?” “怎么没有?我又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黄大头那个大憨货,不是说连天香国那皇帝老儿,都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吗,听说他现在三宫六院都填满了,说不定那些女人,都是我帮他选的呢。” “呵。” “你不信猫猫?咦对了,要不然猫猫偷一个皇帝老儿的女人,送给你吧。他那么多女人,肯定照看不过来。” 李往矣错愕地看着左肩上巴掌大小的奶猫,而后转向一旁的花非花:“花夫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会都是你教它的吧?” 花非花直接无视。 她花非花何许人也,怎么可能教小狸猫这些东西? 就在这时,变回人形,只留下些许虎毛与一双虎耳的神虎将军黄大头,穿过“龙门”,从烛照洞天返回了。 “见过李先生、花夫人,师尊!” “大头,你怎么来了?” “烛照洞天那边都安置好了,剩下的事交由礼部右侍郎黄大人办理。徒儿担心师父忘了许多事,一时会不适应,便过来陪着师父。” “不错,猫猫现在相信你是我的徒弟了。” “大头不敢欺瞒师尊。对了师父,天香城那边传来了密信,皇帝陛下派了靖安大公主,率使团来迎接师父回京,几位师弟、师妹,也一同来了。” “除了你这个大——除了你外,我竟然还有好几个徒弟?” “是的,先前几位师弟师妹,都奉陛下的命令去外地办差了,如今已经返回了天香城,一听师父从烛照洞天归来,他们立即前来迎接。” 猫猫国师看着黄大头这大憨货,心里有些犯难,圆圆的猫脸皱了起来。 黄大头有些迷糊:“师父,怎么了?” “大头,我那几个徒弟,是长得跟小李子一样好看,还是都跟你这样……憨厚朴实?” 黄大头看看李往矣,再想想自己的模样。 与清逸不羁的李先生比起来,自己确实化形不太成功,差得太远。 至于那几个师弟、师妹…… “师父,师弟师妹们,二师妹是金钱豹,三师弟是荒原狮,四师妹是三花猫。你放心,除了三师弟与徒儿一般长相普通外,二师妹和四师妹,化形后还是很好看的。” 猫猫国师拍了拍雪白的肚子,放下心来。 李往矣则有些好笑,老虎、豹子、狮子、三花猫,猫猫国师还真不愧是妖圣啊,徒弟一窝子的近亲妖物,一个人都没有。 师徒俩正聊着,长街处就传来一阵百兽奔腾的声音。 很快便看到一支气势不凡的异兽战队,开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银色战甲,系着白色披风的英姿飒爽的女将。 旁边还跟着三骑,一位肌肉发达,留着浓厚的黄色鬃毛。 一位身材修长窈窕,腰配长刀,气质清冷,贴身战甲之下,却长着一条豹子尾巴。 还有一位身姿娇小,长相可爱,却有一对毛毛茸茸的猫耳朵。 “师父,领军的便是靖安大公主殿下,她乃是陛下长女,深得陛下与太后喜爱,十境修为,统领皇城禁军。” “旁边三位,就是二师妹黄二影、三师弟黄三雄和小师妹黄四萌。” 黄大头给猫猫国师详细介绍道。 “黄二影、黄三雄、黄四萌?再加上你黄大头,这些名字都是我取的么?” “是的。” “啊呀!” 猫猫国师尖叫一声,不知道是在夸自己,还是不好意思。 这直接把李往矣给看笑了。 很快由靖安大公主率领的战队,便开到了近前。 这位天香国大公主,直接从战骑上跃下,对猫猫国师躬身抱拳行礼道:“靖安恭迎国师大人凯旋!” 其他人也都从异兽背上下来,十分恭敬地行礼。 “啊,起来起来,不用客气!” 猫猫国师有些慌乱,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靖安大公主立即起身,满脸笑容地看着变成小奶猫的猫猫国师。 旁边三位徒弟,则快速拥了上来,恨不得将猫猫国师抱在怀里。 猫猫国师被他们吓了一跳,赶紧跳到李往矣头上躲开。 “三位师弟师妹,师尊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想起来,你们不可无礼。” “哦哦,大师兄,师父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她真的把我们都忘记了吗?”小师妹黄四萌问道。 另外两位徒弟也很好奇。 靖安大公主此时却看向了李往矣。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猫猫国师的特殊礼物 “师尊确实都忘了,只记得李先生。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师尊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届时完成涅槃,师尊之大道,将更上一层楼。”黄大头给小师妹解释道。 猫、豹、狮三位师弟师妹,听到这番话,都放下心来。 但小师妹黄四萌,却还是有些心疼师父。 猫猫国师平日里行事顽皮,甚至透着几分荒唐,却最疼爱她这个小徒弟。 “大师兄,师父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所有事呀?” “九洲阁主说了,快则半年,慢则三五年,愈慢愈是好事。” “哦哦,师父,徒儿会好好照顾你,慢慢等你记起来!”黄四萌跑到李往矣近前,想要把李往矣头上的师父抱过来。 在失忆之前,猫猫国师是不会让几位徒弟抱它的,觉得有失师道尊严。 不过它却常跳到他们头上或者肩膀上玩闹。 虎、豹、狮、猫四位徒弟都化形了,偏偏它这位妖圣师尊,一直保持原型,心性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但从四个徒弟,到整个天香国,却没有人不尊重它。 正如猫猫国师说的,当代天香国皇帝,都是它从小看着长大的,要不是有它坐镇,在天香皇帝年幼登基时,早就被周边国家灭了。 在天香国内,从文武百官到寻常百姓,都叫称它为猫猫国师,听起来很是可爱,人畜无害。 但是周边数国,一听到“猫野仙”三个字,却都很是头疼。 大约十年前,猫猫国师曾一只猫,跑到南边敌国的国都,闹腾了好几个月,让该国圣人境的镇国老皇叔不得停歇,差点给折腾散架了。 好不容易玩够了,离开了南边,它却又跑西边去了,西边大国害怕重蹈南边敌国的覆辙,该国镇国圣人提前拦在边境上。 在奉上几百条特殊“小鱼干”后,总算是把猫猫国师给劝走了。 北边与东边二国,一听这个消息,也连忙派出重臣,主动送上“小鱼干”,不让猫猫国师亲自去要。 见这二国诚意这么足,猫猫国师便捧着上千条“小鱼干”,乐滋滋地走了。 这趟“打秋风”之旅,把周边四国折腾得够呛,却也消泯了一场兵灾,本来趁天香国突发大震,灾祸千里,南边敌国想要暗中联络其他三国,共同出兵的。 被这么一闹腾,便也都死心了。 有猫猫国师在,谁也不敢再打天香国的主意。 “喵——” 小徒弟黄四萌伸手探来,猫猫国师快速向后退去,不让她碰着。 虽然黄大头已经提前给介绍了,但是看着这长着一对猫耳朵的俏丽少女,它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如果不是想着这丫头可能真是它小徒弟,它早已挥爪,把她给拍飞了。 “唔,看来师父真的把我给忘了。” 黄四萌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勉强师父了。 看她这模样,猫猫国师有些不忍,伸出小爪,道:“小丫头,虽然猫猫不记得伱了,但你长得比黄大头那憨货好看,猫猫喜欢你,我传你一道术法。” 旋即猫爪中便飞出一道异光,没入黄四萌的额头中。 黄四萌心情有些复杂,刚刚这道妖道术法,她以前就想学,但师父一直说她道行不够,以后再教。 现在师父忘记了她,却传了她最向往的术法。 师父果然还是爱她的。 “小师妹,好好领悟这道术法吧,不可再惊扰师尊。”清冷豹妖黄二影说道。 她虽然排行老二,但因为性格,在两位师弟、师妹面前,却是比黄大头这位大师兄还要有威严。 听到她的话,黄四萌立即乖乖后退,不敢再惊扰师父。 狮妖黄三雄,也只能按捺住上前的冲动。 这边师徒相亲相爱,一旁的靖安大公主,却一直看着李往矣。 见猫猫国师师徒聊完了,李往矣转向静安大公主,直接问道:“殿下可是有何见教?” 靖安大公主立即抱拳道:“不敢!只是本宫听闻先生在烛照洞天中的绝世风采,甚是感佩!” “先生与本宫同为十境,却能在仙禁大墟中力屠双圣,又于惊世决战中,镇压暴动黑皇,挽狂澜于既倒,拯救洞天世界。” “此举实乃天下无双,真不愧是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李先生!” 李往矣拱手道:“殿下过誉了,不过是倚仗外物,侥幸而已。” “先生谦虚了,以身代之,小女子自认有一定天资,却万难做到。”靖安大公主表现得十分谦逊,“另外,父皇对先生之功德,亦大为钦佩,离京时特意命令本宫一定请先生去天香城做客。” “父皇要代国色城数十万百姓,重酬先生之恩,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李往矣正想前往天香城的大洲驿馆,买几份仙家邸报,闻言回道:“多谢国君与殿下的盛情,李某愧不敢当,不过我愿往天香城。” “如此便好,先生与国师大人这边请!” 靖安大公主满面笑容,将李往矣与猫猫国师,还有花非花,迎向一辆豪华的马车。 猫猫国师却拒绝了,而是看向了另外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同样十分豪华,却是从烛照洞天中归来的。 三花猫妖黄四萌见状欣喜道:“师父还记得它的马车,看来应该不用太久,就能彻底归来。” 豹妖黄二影、狮妖黄三雄一齐点头。 黄大头则直接驾着那辆马车,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正是当初师徒俩驶入南斗小镇的那一辆,被他从烛照洞天给带回来了。 如今班师回京,他再次给师父充当车夫。 “师父、李先生、花夫人,请上车!” 猫猫国师飞跃过去,化作一道灰影,蹿进了车厢里。 李往矣与花非花跟上。 因国色城原址新城,百废待兴,事务繁多,顺从猫猫国师的心意,靖安大公主带领使团不入官家驿馆,直接返回天香城。 正当使团返程时,烛照洞天春神城里,句芒春神正在款待一位从人间来的老大人。 共同赴宴的,还有铁血城城主铁摩天。 这位老大人,乃是天香国的礼部右侍郎,姓黄,看着垂垂老矣,却是一位天命九境的读书人。 两界连通,另一端通道在天香国境内,天香国自然成为了烛照洞天与人间大天地之间的要津关隘。 但凡想要出入大小两座天地的人,都必须途径天香国,因而不管是九洲阁主,还是云暮色等大神通者,都没有插手,将与烛照洞天沟通的相关事宜,交给了天香国。 当然,作为人间第一秘阁,九洲阁肯定在国色城原址新城中,重建了三分楼,作为连接两界的重要据点。 烛照洞天这边,六大雄城俱灭,唯有春神城无恙,自然以其为执牛耳者。 铁血城主铁摩天,因是继老庙祝郑迎春后的第二尊新圣人,因而铁血城也参与了进来,共同规划各种事务。 听着神城长史、铁血城主与天香国黄老大人,详细议论两界通关的各种事项,句芒春神却神游天外。 他本诞生于人间,因某桩神道秘事,才来到这洞天世界,一待便是数千年。 如今两界已通,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人间看看了。 那位无敌的神主娘娘,已经应允过他,他的神道金身,暂时仍只能留在烛照洞天之中,但是却可凝聚一道分身,去往人间,不受束缚。 他想去看看李先生向他描绘的九洲繁华与大好河山。 如此想着,他便直接分出一缕神思,化作一道分身,变作一个七境的白衣书生,去往了中央之地的国色城。 …… 南域落星城。 深夜里,一位瘦弱而清秀的少年,与一位黑瘦而充满灵性的少女,一起坐在一处院落的屋顶上,望着北方天空上恢宏的“龙门”。 通往人间的“龙门”,悬立在中央之地国色城上空,却能映照四方外域。 “小柠,那便是‘龙门’,我已经打听过了,只要能到七境,就可以通过它去往人间,否则便要等三十年。”清秀少年开口道。 他是李往矣当初暗中传法的林翰。 旁边的黑瘦少女,自然是他的干妹妹宋青柠。 “林翰哥哥,那咱们争取早日突破到七境,去人间找师父吧!”宋青柠满是憧憬地说道。 宗家败亡,他们两人离开了城主府,日子反而过得更好了。 当初的黑瘦丫头,虽然仍很黑,身子却长高了不少。 林翰也越发有个小大人模样,尽管衣衫简朴,身上却透着几分少年读书人的风采。 “嗯,咱们答应了先生,自然要去。” 宗家破灭,母亲已死,他们在这边已经没有任何牵挂。 “那咱们比一比,看看谁先晋升到七境吧,到时候输的,请赢的吃一串——不,三串冰糖葫芦!” “好啊。” 林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心想着明天读书之余,该去哪里找份长工挣钱。 听说史公,要在城主府中开辟一个地方,建立书院,要不考进书院去,一边读书,一边抄书挣钱? 这样小柠就可以专心练刀,不用去隔壁帮张屠夫杀猪了。 …… 三日后,使团抵达了天香城。 天香国皇帝赵弘毅,亲自率领文武百官,至城外十里亭迎接。 一番见礼之后,赵弘毅领着李往矣与猫猫国师,去往了皇宫,御膳房早已备好了酒宴,准备大宴三天。 李往矣并不喜欢这样,他想推辞,然而不用他开口,猫猫国师就直接跳到了靖安大公主的头上,对赵弘毅说,让他将三天的酒宴,换成白米、白面,送与天香城内外的贫民。 冬天即将到来,天香国虽然身处最南大洲,但当寒潮自北止戈洲,跨越中土神洲,一路南袭时,南梦华洲的贫民百姓同样难捱。 对于猫猫国师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赵弘毅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只是简单的晚膳之后,猫猫国师便领着李往矣,离开了皇宫,去往它的国师府。 四个徒弟,包括皇帝老儿都不记得了,它却认得它的国师府,对于偌大国师府中,各处藏着的“小鱼干”,也如数家珍。 三下五除二,就找出了好几十条“小鱼干”,要跟李往矣与花非花共同品尝。 到了这个时候,李往矣才知道它念叨了一路的“小鱼干”,竟是“国运之鱼”,乃是天香国赵氏国运显化而成,而非真正的小鱼干。 这些国运,本来是要反哺山河气运的,但是也有一些散轶的,被贪官污吏所夺,据黄大头介绍,这些“小鱼干”,都是在斩杀贪官污吏之后,被皇帝陛下送给国师大人。 而猫猫国师当年向周边数国讨要的“小鱼干”,也相同,因而大闹一通后,周边几国气运衰弱,而天香国则更加强盛。 不过这种“小鱼干”,对于李往矣和花非花,却是无用的。 至少无法直接享用。 而走纯正儒家大道的李往矣,也不需要靠吞食人间皇朝的山河气运,来使自己壮大。 “小李子,既然不爱吃‘小鱼干’,那我换一件礼物送你。”猫猫国师见李往矣推辞,大眼睛咕噜噜一转,便有了主意。 小徒弟黄四萌问它准备什么礼物,它却不说。 到了第二天夜晚,当李往矣去一趟大洲驿馆,买了十几分仙家邸报回来,返回自己的房间时,刚要上床,却听到床上传来了一道充满旖旎的声音。 “这是?” 他掀开被子一看,却见床上正躺着一个面色潮红的美艳女子。 “小李子,怎么样,喜不喜欢?” 猫猫国师突然从窗外蹿了进来,满脸期待地问道。 “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屋里?” “她是猫猫送你的礼物呀,昨天不是说要换一件礼物给你么?” “她是你弄来的礼物?” “是呀,你喜不喜欢?我告诉你,她的身份可不一般哟。” “不一般?她到底是谁?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是皇帝老儿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本来要去侍寝的,被猫猫抓来了。怎么样,听到这话,你是不是更喜欢了?白天的时候,我路过茶馆,听那些茶客说,你们男人最喜欢身份尊贵的女子。” “额,这……” 李往矣直接无语了。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仙家多秘事 看着床上昏迷着,却面色潮红的美艳女子,李往矣神情呆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猫猫国师竟然将当朝贵妃给掳来,弄到了他床上。 似乎为了好猫做到底,它还将贵妃娘娘的外衣脱掉了,只剩下贴身的亵衣,让其婀娜的身段魅惑的风情,展露无遗。 “国师大人,你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故意来消遣我呢?” “啥?” 猫猫国师瞪着一双滢亮而纯真的大眼睛,整一个无辜小猫咪。 李往矣叹气,今夜这一番作为,真是路过茶馆,便能听来的么?怕不是猫猫国师本性如此吧? 天生一个顽皮、胡闹。 他挥挥手:“赶紧把她送回皇宫吧,贵妃娘娘丢失,乃是朝廷大事,说不定此刻整个皇宫都已经乱作一团。” 猫猫国师却浑不在乎:“怕什么,皇帝老儿有那么多女人,又不缺这一个,说不定现在早去宠幸别的妃嫔了。” “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那么多女人,少一个贵妃,他应该不会生气的。” “你就放心困觉吧,真要有事,也有猫猫替你担着。” 李往矣微愣:“困觉?” 猫猫国师嫩声道:“哦,这也是猫猫从茶馆听来的,听那些吃茶的人说,男人和喜欢的女人睡觉,就叫困觉,伱赶紧困吧,猫猫去外面给你守着。” 说着它就要跳窗户离去。 李往矣赶紧把它拦住。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赶紧把贵妃娘娘送回去,贵妃丢失兹事体大,就算皇帝陛下不在乎,为了皇家颜面,也必需挖地三尺将其寻回。” “现在说不定禁军已然全城出动,挨家挨户搜寻起来。” “国师大人你不怕事大,但你也不想看到城中百姓,因这事受到牵连,甚至引出很多不必要的祸患吧?” 猫猫国师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它天性顽皮,却很善良,并不愿牵连百姓。 “那猫猫这就把她送回去?” “赶紧送吧,晚一刻,祸患便多一分吧。” “好吧,我听小李子的。” 猫猫国师立即挥动小爪,用棉被卷住贵妃娘娘,带着离去。 李往矣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他将这口气喘匀乎,猫猫国师却托着昏睡的贵妃娘娘,再次出现在窗户边上。 “小李子,你真的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哟?” 李往矣以手扶额,哀叹道:“国师大人,我求求你赶紧走吧,再不走,皇帝陛下就要提刀杀来了。” “你不怕,晚辈可敌不过天香国八十万禁军啊!” 猫猫国师嘟囔:“好吧,看来小李子你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胆子真小,还不如猫猫养的那些小老鼠呢。” 李往矣:“……”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她送回去好了,让猫猫再想想送什么礼物给你。” “国师大人,其实以咱们的交情,大可不必送什么礼物,送礼反而生分了。” 猫猫国师小脑袋微仰,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它却听劝,带着昏睡的贵妃娘娘离去了,没再返回。 …… 此时天香皇宫内。 贵妃的贴身嬷嬷与一众宫女、太监,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御书房外。 天香国皇帝赵弘毅,神色肃然问道:“你们说,贵妃不见了?” 领头的嬷嬷很是惶恐,却只能硬起头皮,回道:“回陛下,奴婢等本来陪同娘娘,前来服侍陛下,结果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娘娘她就不见了……” 弘毅帝看向旁边的大内侍卫统领。 大统领立即躬身道:“回禀陛下,微臣用大神魂术查探过了,她们并未说谎,贵妃娘娘的确失踪了。” “微臣已第一时间派人,搜寻了整座御花园,但从万安宫至御花园的各个角落,皆未能寻见贵妃娘娘的踪迹。” 弘毅帝听到这话,面色沉凝,渐露杀气。 就在这时,一位老太监托着拂尘,从外面进来了。 微微躬身行礼后,他嘴巴翕动,给弘毅帝传音。 弘毅帝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 旋即看向贴身嬷嬷和一众宫女、太监,问道:“贵妃娘娘消失时,你们看到的那道黑影,有何特征?” 贴身嬷嬷与宫女、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奴才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说!” “是,陛下!奴才好像看到那道黑影,黑中泛灰,有点像是国师大人。” “果真与国师大人相像?” “是,不过当时那黑影速度太快,御花园中夜色又浓,奴才并……并未能看真切。” 小太监诚惶诚恐,说话有些结巴。 但弘毅帝却笑了起来。 旋即又沉下脸来,道:“这件事朕已知晓,你们退下吧。记住,这事不准让任何人知晓,但有泄露,朕诛尔等三族。” 贴身嬷嬷、小太监与一众宫女,却心中大喜,纷纷叩拜。 “退下吧。” “谢陛下!” 当一众人等退下后,侍卫大统领忍不住上前道:“陛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贵妃娘娘毕竟是右相的……” 弘毅帝挥手打断他的话:“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议。” 末了似乎觉得这般作为,有失体统,他又补了一句:“国师大人会将她送回来的。” 至于送回来之前,会发生什么,则只能想象。 但以国师大人玩闹的性格,应该不至于真的发生什么吧? 当弘毅帝处理完奏章,准备入寝时,接到密报,贵妃娘娘果然被送回来了。 想了想,最终弘毅帝没有去拟定的妃嫔那里,而是转身去往了贵妃的万安宫。 …… 国师府里。 目送猫猫国师带着贵妃娘娘离去后,李往矣便拿出了从大洲驿馆里购得的十几份仙家邸报。 果然如风娘所说,在北止戈洲发行的几份仙家邸报中,并未看到寒山书院有大事发生。 至于二师弟余渡白,在东蓬莱洲所陷剑门风波一事,可能事情太小,并未见诸邸报。 倒是小芊君,上了一期《北洲风云报》。 这期《北洲风云报》上记载,北洲大剑宗风雪崖,多出了一位小师叔。 这位小师叔出身寒山书院,乃是天生剑草,由崖主苏南絮亲自代师收徒,成为风雪崖第三人。 邸报中记述,不管是崖主苏南絮,还是天才剑仙叶归人,对这位小师妹都十分疼爱。 这位天生剑草,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在很短时间内,便超越了宗内的几位二代弟子,不需太久,风雪崖便有可能再添一位大剑仙。 至于这位小剑草的具体修为,与其他更多隐秘,则被风雪崖遮掩了,纵然是《北洲风云报》这样的第一等仙家邸报,也无从知晓。 “没想到小芊君竟然当了师叔,连我这位大师兄,都还只是师兄呢。”李往矣打趣道。 看到小芊君在风雪崖过得很好,他很为她感到高兴。 等下次相见,说不定小家伙的境界,比他还高了。 毕竟是天生剑草,又得了上一代剑草的遗泽,兼有苏南絮、叶归人两位大剑仙的指导,修行上想慢都难。 就是如今相隔两大洲,不知何时才能相聚。 如此想着,他便拿出笔墨纸砚,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去风雪崖,一封寄往寒山书院。 位于天香城瘦马街的大洲驿馆,不仅售卖各大洲的仙家邸报,也有跨洲递信之能。 写罢书信,封印好后,他又看起了剩下的仙家邸报。 不一会儿,他便捧着一份名叫《神洲月报》的仙家邸报,笑了起来。 “萧野竟然走了一趟碧落天关,又在中土神洲大展神威,连败数十位十境武夫,真不愧是北洲当代武道第一人。” 只见在这份《神洲月报》上,详细刊载了萧野的诸多事迹。 在东华山游神会期间,萧野并未出现,参与三洲大争,乃是因为进入了止戈山演武殿的【止戈大战场】。 破阵而出后,他又去往了碧落天明月之上,闯碧落天关。 如今他不仅成功闯过了碧落天路第一关,更连破三境,由七境大圆满,晋升到了十境。 告别止戈山后,他便跨海南下,问拳中土神洲。 十境大成的他,在中土神洲连战连捷,接连击败各路儒生、刀客、剑修、法家传人、墨家游侠等。 后来他更是立下擂台,问拳整座中土神洲,欢迎中土神洲武神之下的所有武夫,登台挑战。 中土神洲乃是天下第一大洲,真正的百家争鸣、万法争锋之地。 虽以儒门势最大,但武运同样十分强盛,诞生了无数名垂史册的无敌武神。 十一境武神之下,赫赫有名的十境武夫,亦不比北止戈洲稍逊。 萧野携大胜之威,立此擂台,自然是激怒了中土神洲的诸多武夫。 于是擂台第一日,就有七位十境武夫到场挑战,结果皆败于萧野拳下。 第二日、第三日,又有七八位十境武夫现身,结果亦不是萧野之敌。 萧野越打威势越盛,中土神洲武夫这边却士气大减。 几日之后,竟是再没有十境武夫,敢上台挑战。 萧野为了继续挑战,允许他们联手攻擂,放言就是十个中土神洲的十境武夫,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中土神洲的武夫,被他彻底激怒了。 他们不可能真的十个战他一个,但却开始有两人,或者三位十境武夫,一起攻擂。 最夸张的一场,五位十境武夫共战萧野,却还是不敌萧野的天下独尊拳。 这让许多人惊呼,萧野之拳,无与争锋。 此战实属夸张,但想想碧落天关,乃是由三位盖压一世的无敌霸主共同镇守,萧野能破关而出,说明他击败了三位无敌霸主的合击。 这么一想,萧野大败五位十境武夫,也不算什么。 中土神洲最强大的十境武夫,未必都现身了,有些可能正在闭关冲击十一境,有些在外历练,有些不愿下场做一时之争。 但萧野,却毫无疑问打出了同境无敌之势,拳锋直指十一境武神。 “萧野的拳势,终于大成了啊,果真是天生武夫,无与伦比。” 李往矣赞扬着,又翻阅起了其他仙家邸报。 结果在东北大荒洲的一份邸报上,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北止戈洲隐湖剑修裴合,为了一个孤女,问剑太莽部落,太莽之主召集三十六部众,上百位强者迎战。” “裴合一剑入十境,三剑斩莽主,领孤女、携莽首,飘然离去,上百部落强者无人能拦。” 邸报中详细记载了裴合这一战,太莽之主死后,太莽少主请动部落图腾“太莽之狼”,并无数部落强者,万里追杀。 最终裴合在孤女村落遗址,用太莽之主的头颅,祭奠数千死难村民后,杀出重围,带着孤女渡海南下,前往东蓬莱洲了。 “以裴合的性情,既然还有余暇去祭奠死难的村民,当可无恙。” “他竟然也入十境了,当初在灵龟小镇远古战场遗迹中,与他二人还有林蔚,有十境之约,当下却是我落后了。” “不知那半妖少年,是否已入十境及唤醒爷爷。” 李往矣心生感慨。 走了一趟烛照洞天,归来竟是有时光飞转,世事变迁之感。 突然想起他与谢嘉树,也有十境之约,不知谢家子是否也已破境。 不过不管萧野、裴合、半妖少年、谢嘉树谁先破境,他都不会有一丝气馁与自惭形秽。 毕竟一只脚踏足过圣境,领略过圣域风光的他,当前的境界不管是九境,还是十境,都无关紧要。 只要萧野、裴合他们未入十一境,那他便不算落后。 唯一让他怅然的是,萧野、裴合都已经身入十境,而他的道在哪里? 儒道第十境,为闻道境。 朝闻道,夕可死矣。 他的道,何以立? 良久之后,他收起散发的思绪,暂时将这一缕迷惘抛去,继续翻看仙家邸报。 剩下这几分仙家邸报,并未登载谢家子与半妖少年的消息,倒是报道了南梦华洲本洲不少仙家秘事。 除烛照洞天回归这一轰动天下的大事外,几分仙家邸报还刊载了天香国西北,一个名叫扶摇的小国,出现了一座百花仙巢,疑似有百花仙女诞生。 在南梦华洲最南边,靠近海滨的区域,发现了一个神秘洞府,周边国家与几家大道观,都派遣了年轻子弟前去查探。 南梦华洲东南,道门十大道宫之一的罗浮道宫,即将举办罗天大醮,邀请海内外各方圣贤、道友、居士,共参盛事。 …… 看着这些仙家消息,李往矣心中“道在何方”的迷茫尽去。 且不去管“道”,路在脚下。 他还是先走一趟东南归墟,看看能不能寻得山长留下的印记,顺便吃几顿罗浮道餐,采几滴海外仙露。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宁小姑娘 一轮寒月,高高地挂在南梦华洲的夜空上,洒下清凉的月辉。 天香城国师府里,李往矣看完所有仙家邸报后,起身推开窗户,看向空中的月亮。 月色如水,却不妨碍它照彻人间。 也不知道十几万里外的北止戈洲,今夜是否也天空澄净,明月朗照。 寒山上,先生是在爱晚亭中,与董、柳两位副山长议事,还是独坐书斋钻研《易经》? 师娘这个时节,应该在就着月色,给我们几个裁制冬衣吧? 也不知道院子里的那一窝小彩鸡,如今长大了没有。 小师妹不消说肯定在偷懒,不肯练枪,希望她别被先生抓着了,没有我护着,先生肯定会狠狠地罚她。 小芊儿一个人待在风雪崖,肯定会很想书院,很想我吧? 风雪崖在北境,是否早已下起茫茫的大雪? 有苏崖主和叶归人疼爱,她应当不至于冻着。 她还没有吸收完剑草遗泽,境界不高,希望别哪天一个人偷偷下山才好。 东蓬莱洲作为东边大洲,此刻夜色是否更加深沉? 二师弟性情忠厚淳朴,儒学根底却很是扎实,卷入某桩不大不小的剑门风波,应当可以安然渡过。 他应该突破到山水六境了吧? 不过他的境界不着急,只要继续夯实学问,砥砺自身,终将能一步一步走到极高处,先生的衣钵还得靠他来传承。 李往矣思绪飞扬,伴着寒凉的月色,又由二师弟余渡白,转到了谢嘉树,又由谢家子,想到了远赴西南天妖洲的少女仙龙练霓儿。 而后又想起了初下山时遇见的新生桃花神刘何处,和斩魔小队郭横北、郭楠君、魏纶三人。 少女桃花神自不必说,肯定待在秀峰山上温养神道之力,巩固神祇金身。 据东华山游神会相逢时少女桃花神所说,斩魔小队三人处理好冯谷的后事后,没有接受大魏朝廷的邀请,加入大魏镇妖司,而是选择外出游历,继续斩妖除魔。 走过一趟灵龟小镇,他们的实力都大涨。 尤其是郭楠君,经受碧落天本源洗炼后,天资根骨有了质的飞跃,又有《上清六甲秘术》这一道门绝世秘术为根本玄功,进步飞快,前途无量。 只要不遇上超级大妖或者邪魔,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事。 寒月当空,愁绪纷飞,不过念几个亲友故人。 很快李往矣便收起了所有思绪,准备看半卷书就入睡,正当他要关上窗户时,看到院中一株桂树下,站着一道素净的身影。 月色下,树影边,这道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花夫人,你还未歇息?” 桂树下的素净身影,正是花非花。 她回过头来,目光清幽地看着李往矣。 “花夫人可是有事?” 李往矣从窗户中飘飞而出,落在院中。 自烛照洞天几番大战后,他心里对于名为婢女,实为圣人的花非花,多了几分敬意。 毕竟不管是在仙禁大墟中,激战六大雄城之主,还是在仙禁大墟外,对决苏老幕几位幕后黑手,她都全力以赴了,没有任何保留。 既然她尊重他,那他自然也投桃报李。 “公子,我想请你允个假,让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处理一些事。”花非花直接说道。 “你想去了却当年的宿怨?”李往矣问道。 花非花点头:“不错,八百年了,我既已归来,有些事、有些人,该了结了。” “不过请公子放心,我既和伱定下道契,与你十年为仆,便不会少一日、一个时辰。我告假这段时间,未来补上。” “另外,【大道宝书】希望公子能继续暂借予我,若没有它,我当前无法保持圣境,重回巅峰,便也无法清算过去。” “待我返回,立即奉还【大道宝书】,并将主仆契约延长三年,算是对公子借我【大道宝书】的报酬。” 花非花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表情很郑重,语气也很真挚。 李往矣想了想,微笑道:“我可以允你假,【大道宝书】也可以借你,至于延长三年契约就算了。” “十年之后,你肯定已经凭借自身,重回圣境了,我虽然有心继续留你,却也不好折辱一位女子圣人。” “不过在商言商,你告假去职这段时间,未来倒是的确须补上,咱们是请天地大道做的见证,大道不可欺。” 花非花回道:“我保证定会补上。借【大道宝书】一事,也必须有报偿,毕竟它是一件仙器,若公子不借我,我当下也无法雪恨。” 既是做了交易,她便不想欠李往矣的。 李往矣却洒然道:“那你在烛照洞天中的奋力厮杀,便算是报偿好了。另外,你了却了宿怨,心中再无挂碍,也可一心一意更好地服侍我,也算是一种回报。” 花非花见他神情慷慨,不似作伪,便也不坚持了,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多谢公子!” “不必客气,你且去吧,祝你早日清算宿敌,了结仇怨归来。如今天下乱象频发,大劫将至,我还是很需要你这么一位圣人待在身边的。” 花非花点点头,便化作一道花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花非花的离去,对李往矣来说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八百年前,她陨落于野泽之中,化作一缕残魂,才苟活下来,必然有一段故事。 如今她重入圣境,自然会想要清算宿敌。 至于她与宿敌之间,孰是孰非,李往矣倒是不想管。 在命海小天地中,抄了那么久的书,她身上的杀戮戾气已经被化去了不少,此去应该不会再大开杀戒,乱杀无辜。 对于她会不会就此一走了之这事,也不必担忧。 他们之间的【大道契约】还在,她若是敢违约,就算是隔着天涯海角,作为主导的一方,李往矣也可以让她身死魂灭。 也不用担心【大道宝书】这件仙器,会因她不敌宿敌而丢失,她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去了结宿怨,那她肯定有信心能胜过对方。 只要耐心等待花非花归来便好。 到时候此女应该会彻底归心,成为他可靠的“婢女”。 不过萧野、裴合先后进入十境,花非花又离去,清算过去,倒是给了李往矣一种时不我待的迫切之感。 于是,他准备先不睡了,多读几页书,就算暂时无法洞彻道在何方,也可多养几分浩然之气。 正看着从天香国买来的闲书,李往矣突然想起了一事,伴随一缕浩然之气荡漾,他的身影便从卧室消失了。 下一瞬,他出现在一座夜下大城里。 与天香城不同,这座夜下大城,夜空中同样有一轮月亮,却并不寒冷,反而十分光洁、明亮,好像望日十五的皓月。 城中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明亮的灯笼。 大街上,很多年轻的姑娘手持花簇结伴游逛、猜灯谜,许多小孩手拿炮仗、烟花在追逐、嬉戏。 小巧精致的石桥边,一对对情侣在放花灯和许愿。 忽然,前方坊市中,冲起了绚丽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 “【儒世界】中,正值中秋佳节?” 李往矣看着这热闹、繁华的景象,有些意外。 他正是来到了自己演化的的【儒世界】中。 裴合的道在剑,萧野的道在拳,而他的道,毫无疑问在儒家学问。 而【儒世界】,便是他对儒门学说,对人间天地的一次认识,对世间大道的一种探索。 当初与云暮色同游北止戈洲,得神道福泽,练就半人半神之身后,他便开始了此次探索。 以鸿蒙小世界为根基,以浩然之气化天地法则,以看过的万卷书籍中的文字化为山河城郭和风土民情,再以神道之力,造化王侯将相、才子佳人、黎民百姓等万千生灵,打造出一个“真实”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唯以儒法治天下。 为了让这个世界完整,李往矣又塑造了四方外域的不同势力,之后他便不再干涉,让其自行演化下去。 后来在参与三洲大争,对付长夜君王时,他曾进来过一次,见证了一个以儒立教的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纷争。 看到了中土王朝与北方游牧势力间的盛衰消涨,甚至看到了旧王朝的崩塌,新王朝的诞生。 之后他就没有再管过了,没想到今日一进来,竟是恰逢中秋之夜。 也不知道此方世界,又有了多少变迁,社稷是否仍归属那个新王朝。 “后生,一看你就是读书人,你可有兴趣来猜一猜灯谜?老朽家的灯谜,乃是由我那孙女所出,皆是新谜,猜出有重赏,但至今无人能够猜出。” 李往矣正思忖着,忽然一个打扮富贵的老员外,走到他的面前,热情洋溢地介绍道。 “田老爷这是看中了这个俊俏后生,想要招他为孙婿吧?听说他家孙女,不仅容貌俏丽,更是一位博闻强识的才女,工笔墨,擅诗书,才名远扬,许多豪门公子上门求娶,却都被她拒绝了,非要寻得一簪花才子,才肯出嫁。” “我也听说了,田老爷十分宠爱这个孙女,虽然孙女此举有违纲常,但是田老爷却很是支持。” “从三年前,田小姐就设下了文擂,欢迎京城各方才子、学士与她比拼诗文、对联,只要能赢过她的,便是家徒四壁,她也愿嫁;若不能赢,就算是公侯子弟,也绝不妥协。” “田老员外现在是既喜又愁,如今又到了中秋佳节,带着家仆上街摆出灯谜,就为能遇上一位能解开他孙女谜题与心结的后生。” 李往矣本来还有心去试试灯谜,听到这话,自然是推却了。 万一被他猜出了,田老员外非要拉着他回家成亲可怎么办? 这【儒世界】虽然是他一手演化而成,但是早已自成天地,万物生灵皆具灵性,他这位“老天爷”,却是不好干预的。 摆脱热情的田老员外后,李往矣便往别处走去。 他这次进来,主要是想看看这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小天下,到底变得怎么样了。 与百家争鸣的人间大天地相比,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差了? 想要知道这一点,除了用眼睛看,用嘴巴问外,最好的便是去书馆,买几部史书与朝廷邸报。 于是他一边欣赏着热闹繁华的场景,一边寻人打听,前往寒州城文风最是鼎盛的书馆一条街。 拐过一个街头,刚要进入书馆一条街,一不注意与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是在下没注……” 李往矣一边扶起对方,一边道歉,话到一半,当看清相撞之人的面容后,猛顿时呆住。 被他从地上扶起的瘦小身影,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年龄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小姑娘的模样实在太过眼熟。 怎么那么像当初三十里荒亭,遇到的宁小枝小姑娘? 在李往矣惊诧愕然,不知所以的时候,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一眼李往矣后,也一下呆住了。 “大……大哥哥?” 小姑娘怯怯地开口,小脸上透着惊喜,又有几分不敢置信。 听到这个称呼,李往矣立即回过神来。 真是宁小枝小姑娘! 除了她,世上再没有人会叫他大哥哥。 尤其她这声音,如此熟悉,错不了。 “小枝,真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往矣难掩心中惊讶。 “大哥哥,真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小姑娘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满脸上尽是喜悦,而后直接扑了过来。 只是一想到她与大哥哥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那么亲密,马上又停了下来,眼睛却一闪一闪地看着李往矣。 “大哥哥,你还好吗?楠君姐姐,还有芊君小妹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她们怎么样了?” 还能说出郭楠君和小芊君,当是宁小枝小姑娘无疑了。 “我很好,她们也很好,只是暂时分别了。小枝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当时不是……” 李往矣忍不住再次问道。 他实在是惊讶。 当初在三十里亭处,他送了她一场黄粱之梦,酒散梦醒之后,她明明化作一道清风,拂过亭檐,奔向了明月。 怎么会出现在这【儒世界】之中?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明月别枝惊鹊 大街上的宁小枝,欣喜活泼,像是也被中秋佳节的气氛感染了。 嗯,她感觉自己也在过节。 毕竟中秋节是团圆节,而她今天和大哥哥相遇了。 看着面前熟悉亲切的大哥哥,听到他惊讶的话语,小姑娘露出一个小梨涡笑道:“那日我做完那个梦,便不由自主地化作了一道风,飞向了天上的月亮。” “可是飞呀飞呀飞呀,却怎么都飞不到月亮上。” “后来我累了,就枕着一朵云团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云朵上,天上的月亮却好像变得更圆更亮了一些,而且我身上还穿上了一层月光。” 李往矣开启儒门望气术仔细看去,发现小姑娘身上,真的披着一层浅浅的月光,化作迷濛的清辉,与她整个人融合在一起。 这层月光清辉太过神异,如果不开启瞳术,还真发现不了。 此时的宁小枝,与天上的明月,十分亲近,似乎蕴含某种大道隐契。 “然后呢?” “然后我就白天躲在不同的云朵中睡觉,晚上等月亮出来后,我就与月亮说话,与风儿玩耍,偶尔还同飞到云层中过夜的鸟儿们,一起唱几句歌。” “不过它们好像并不能看见我,但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当我抚摸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变得很温顺,做出愉悦的动作。” 李往矣不知道那些被宁小枝抚摸的鸟儿们,是否真的会做出愉悦的动作,但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小姑娘是真的很高兴。 “再后来呢?” “再后来……这样的日子好像过了很久,我在云朵中睡了很多次觉,有一天,我正在与几道风儿玩耍,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让我过去。” “我有点害怕,便询问天上的月亮,月亮姐姐闪了一下,我便睡过去了,等睡醒的时候,便来到了这里。” 对于具体怎么来的,小姑娘显然也有些迷糊。 但她这话里,却透露了不少信息。 李往矣立即掐指,推衍起来。 他刚施展大易天机术勾连天机,宁小枝体内,便飞起了一道浩然之气。 “这是……我明白了,原来竟是这样。” 李往矣看着从小姑娘体内飞出的浩然之气,不禁讶然失笑,不需再推演,便明白了一切。 当初在三十里荒亭初遇时,李往矣见小姑娘残魂太过孱弱,随时有可能会消散,便用送她包子吃的方法,输与了她一道纯粹的浩然之气。 眼前这道浩然之气,便是当初送出的那一缕。 不过小姑娘能与天上明月亲和,却并非因这缕浩然之气,而是她天生体质与明月有契缘。 所以当初黄粱梦醒,断绝一切尘缘后,她便会情不自禁地化作清风,奔向天穹上的明月。 但体内的浩然之气,却让她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白昼,得以与明月一直相合,直到大道契机的到来。 而这大道契机,应该便是他演化的【儒世界】。 在李往矣以鸿蒙小世界为根基,以万千浩然之气作天地法则时,小姑娘体内的那一缕浩然之气,受到感召。 在询问天上明月时,被明月送进了【儒世界】之中。 东华山神主云暮色曾说过,以神通术法演化一个世界,乃是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才能完成的盛举。 李往矣凭借特殊的大道神通,又由神道之力相助,才创造了一个奇迹。 这个奇迹,如今看来,或许也有天上明月的相助,融入了一缕太阴之力,才能使宁小枝在小世界中,安然长存。 “小枝,你还活着,太好了!” 李往矣由衷地说道,当时他和郭楠君曾想过要将小姑娘留下,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那个能耐,只能帮她了却心愿。 “大哥哥,还能再见到你,才是真的太好了。”宁小枝甜甜地笑道。 通过黄粱一梦,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凄苦哀婉,好像早就将经历的苦难,都忘掉了。 不过,她既然还能记得他这位大哥哥,显然未曾失忆,应该藏进了心里,快乐地面对现下的生活。 “小枝,你在这寒州城待得怎么样?可有交到什么朋友?” 宁小枝摇了摇头:“没有,这里的人好像也看不到我,不过我并不觉得伤心,因为月亮姐姐也来了。” “而且我还可以与这里的星星玩耍,这里的人虽然看不见我,我能看到他们每天的日子,也是很好的。” 小姑娘的情况如此特殊,若是换了一般人,或许早就疯掉了,但是她却仍旧满眼带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她越这样,李往矣越觉得心疼。 他看了一眼夜空上的皓月,道:“小枝,伱刚刚说,月亮姐姐也来了?是你认识的那个月亮姐姐么?” 宁小枝也抬头望去:“好像不是,这个月亮姐姐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话,但它既然跟月亮姐姐长得一样,那应该也是月亮姐姐吧?” 这话让李往矣松了一口气。 他允许人间的明月,将小姑娘送进来,但若是这位“月亮姐姐”,也跟着来到了【儒世界】中,却是不能接受。 这【儒世界】乃是他的大道所在,岂能让他人潜入? 莫说是这位“月亮姐姐”,就是神主娘娘与九洲阁主,也不能干涉。 如果这“月亮姐姐”潜入,那便是他的大道之敌,就算是拼着【儒世界】不要,也必要将其诛杀、清除,要不然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如此想着,他便分出一道阴神分身,化作浩然清风,悄然飞向空中的明月。 同时以神魂,分出一缕阳神分身,查探整个【儒世界】。 虽然宁小枝说,空中的明月,与人间的明月不同,但以防万一,还是得仔细检查一遍。 很快阳神分身便返回了,【儒世界】中除了宁小枝这个异数外,并无别的外物进入。 身为这个小世界的“老天爷”,在这个小天地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得住他,尤其是还以阳神分身,专门运转小天地本源查探的前提下。 如此,李往矣便放心了。 但是飞向空中明月的隐身分身,他却并没有收回,而是让其留在月亮上,以监察整个小天下。 这样再有宁小枝这样的事情,便不会再毫无察觉。 同时也能更好地观察整个“儒道世界”,见证一方“文明”的进化。 这些都在一瞬间完成,李往矣并没有告知宁小枝。 “小枝,既然这里的人都无法看到你,那你跟大哥哥一起离开好不好?” “离开?去哪里?”小姑娘有些好奇。 “去人间,也就是原来的那个天地,这里只是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奇异所在,并不是真正的国度,所以他们才会看不见你。” “回人间?我可以么?”小姑娘很是期待,但同时又有些担忧,“大哥哥带我回去,会不会受伤?” “当然不会,大哥哥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至于其他的,你也不要担心,你就当是在这里看了一段时间的戏,等回到人间,一切便都好了,到时候你不仅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甚至可以去读书。” 在黄粱一梦里,小姑娘走完了一生,不仅进了学读了书,还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但是看她仍旧那么单纯,那个梦,应该也只是一个梦,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听到李往矣这么说,小姑娘认真想了想,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愿意跟大哥哥回去。” “那就好。” 随即李往矣便牵着小姑娘的手,纵身而起,飞向了天际。 至于观察这个世界中的儒学发展、文明进度,则交给了月亮上的阴神分身。 “大哥哥,我有点害怕。” “不要怕,你现在又不是鬼。” “不是么?” “不是的,你现在是一只明月小精魅,回到人间后,不用害怕太阳与捉妖除魔人。” “大哥哥,精魅是什么东西?” “精魅……你可以理解为,自己是一个月光小仙子,小仙子你知道么?会飞,会法术的那种。” “知道,小时候阿娘哄我睡觉的时候,给我讲过百花仙子的故事。” “知道就好。” 小姑娘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其实她现在与明月结下大道隐契,确实不是残魂之体了,但在一些古板的道士、除妖师眼里,兴许也会被归为鬼物。 但李往矣,有信心护得她周全。 当抵达【儒世界】天穹之巅,即将离去时,小姑娘突然小脸微闷,怯怯地开口:“大哥哥,我爹娘和小弟、小妹现在怎么样了?” “回去后,我能去看看他们么?” 李往矣温煦道:“自那日一别,我与你楠君姐姐、小芊儿,便也都离开了,并没有再返回宁家村,不知道你爹爹阿娘他们怎么样了。” “不过你若是想,等将来返回了北止戈洲,可以回去看看。” 小姑娘小脸忧郁,嘴巴翕动几次,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 李往矣也没有再多说,拉着她跨界而去。 …… 伴随一阵清风荡漾,李往矣和宁小枝,出现在卧室里。 刚站定,李往矣便看到床铺上,多了一只小奶猫。 “小李子,你刚刚去哪儿了?从哪里拐来一个小丫头?”猫猫国师瞪大猫眼,满脸好奇。 “猫猫告诉你哈,拐卖女童是不对滴,你若真是拐来的,猫猫便要告诉皇帝老儿,把你抓起来!” 李往矣很想翻个白眼,这位国师大人,好像忘了它刚刚才将抓来的贵妃娘娘送回去,现在竟然有脸呵斥他? 宁小枝看到巴掌大的小奶猫,却十分惊讶,脆声道:“小猫猫,你竟然会说话?你是成精了么?” 猫猫国师吐了一下小舌头,鄙夷道:“你才是成精了,猫猫可是大妖圣。” “快说,小李子是从哪里把你拐来的?猫猫给你做主,不用害怕,从实招来!” 宁小枝走上前去,一边伸出右手,一边回道:“我并不是被大哥哥拐来的,是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可不是坏人哦。” 说完她的手已经伸到了猫猫国师的近前,想要摸一摸。 让李往矣有些意外的是,猫猫国师竟然没有躲闪,任凭宁小枝的手落在它的脑袋上,微眯着眼睛,好像还挺享受、挺舒服的样子。 要知道在此之前,连它的几个徒弟,它都不让碰的。 “小猫猫真可爱。” “我是天香国国师,不是小猫猫,你要跟小李子一样,叫我国师大人。” “哦,我知道了小猫猫,以后我会叫你国师大人的。” 猫猫国师有些无语,向李往矣求助:这小丫头莫不是个傻子,听不懂猫猫的话? 李往矣忍俊不禁。 宁小枝看到它这眼神,也促狭地笑了起来。 猫猫国师彻底无言了。 宁小枝却对它爱不释手,直接抱到了怀里。 猫猫国师扭动小身躯,调整姿势,同时给李往矣传音道:“小李子,这小丫头情况有点古怪,你得小心一点,可能会引来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哦。” “哪些心怀叵测的人?” “具体是哪些人猫猫不知道,毕竟猫猫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它们肯定会来,你要相信猫猫。” 李往矣看着月光下,萦绕着淡淡清辉的宁小枝,脸上闪过了一丝莫名之色。 深夜,宁小枝搂着猫猫国师躺床铺上睡着了。 李往矣睡在隔壁。 四更的时候,猫猫国师被打更声吵醒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化作一道虚影,离开国师府,去往了皇宫。 拂晓时分,夜色最浓郁的时候,寒月冷然挂在天空上,照彻整个人间。 李往矣与宁小枝都睡得很沉。 忽然,一只喜鹊乘着月色,从远处飞来,落在国师府院中的一棵大树上,透着枝丫下的阴影,窥视整个院落。 打量半晌后,这只体型硕大的喜鹊,飞到了敞开的窗户上,盯着床榻上正睡得香甜的宁小枝,露出了森然的目光。 隔壁屋里,李往矣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真的来了不速之客?竟然是一只喜鹊。” 刚一低语,月色一寒,突然又有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来,潜入了国师府中。 李往矣立即起身,化作一道清风,消散在夜色中。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阴鹊妖王与蝉道人 第二位到来的身影,乃是一位中年道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道袍,头戴五老冠,唇边挂着两条细长的胡须,面容瘦削,看起来不似人样。 他一入国师府,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寒月,而后又顺着月光,看向宁小枝酣眠卧房。 旋即便看到了站在窗户上的体型硕大的喜鹊。 “阴鹊妖王?你倒是好快的动作!” 中年道人冷然传音,声音中透着一丝阴恻。 体型硕大的喜鹊,回过头来,口吐人言回道:“蝉道人,老大不说老二,想来半夜之前,你我这等都感应到了天上寒月的变化,都是奔着月之仙灵来的。” “既然都想要窃取这份机缘,那就看谁先下手了。” 被称作蝉道人的中年道人,幽幽地道:“这里可是国师府,这月之仙灵显然是那只猫带回来的,你就不怕有命来没命走?” “贫道记得七年前,伱可是上了那只猫的食谱,被它追得满中域跑,最终丢下一道本源分身,才让它作罢。” 似乎想起了七年前的场景,蝉道人话音刚落,阴鹊妖王便打了一个冷颤。 随即它带着不满地哼道:“那只猫已经去了天香皇宫,并不在这里。” “而且你说这话,并不能让你脸上添光,你这只老蝉,在那只猫眼里,与我无甚两样。” 蝉道人一阵默然。 诚如阴鹊妖王所言,他们两个一只妖鹊,一只老蝉,在那只猫眼里都一样,遇上了都得扑咬两口。 正是因为有那位猫猫国师在,这些年里他们两位圣境妖皇,一直不敢踏入天香国。 此番夤夜前来,一是探听到那只猫,在烛照洞天中遭遇了变故,境界跌落大不如前;二是月之仙灵,乃是他们融道机缘所在,为了大道只能冒险。 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是等到那只猫,前往了天香皇宫,才敢现身。 “那只猫随时都可能返还,闹将起来你我都得不了好,这月之仙灵共享平分如何?”蝉道人提议道。 阴鹊妖王看看熟睡中的宁小枝,又看看隐藏在阴影中的蝉道人。 最终点了点头:“好!” 虽然外界都传言,那只猫已经不是原先的无敌妖圣,但是他们仍然很是忌惮,一旦两人争夺起来,等那只猫返回,双方都有可能陷入危险境地。 那只猫可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天生顽劣,又十分凶残,一旦被它盯上,连天香皇帝都劝不住。 很快两只妖圣,就达成了协议。 蝉道人身影一晃,便来到了窗户边,而后与阴鹊妖王,同时释放出一道邪异妖索,要将睡着的宁小枝带走。 只是当两条妖索落下的时候,床榻上的小姑娘,却如水泡幻影一般,破碎消散了。 “这是……” 蝉道人与阴鹊妖王同时一惊,旋即不顾一切地向后掠去,想要逃遁。 然而已经晚了,只见他们刚飞到院落边缘,整个国师府就一闪,变作了一片平坦辽阔的荒原。 荒原上空,一轮皓月朗照。 而皓月之下,站着一位清逸的青衫书生,与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 阴鹊妖王与蝉道人并立在荒原之中。 当看到青衫书生旁边的小奶猫后,两大妖圣既惊且惧。 “小喜鹊,老蝉儿,猫猫不去找你们,你们竟然主动跑到我的国师府来?你们是皮痒了,还是觉得猫猫我挥不动爪了?” 小奶猫嫩声质问道,正是以为去了天香皇宫的猫猫国师。 阴鹊妖王与蝉道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悸。 猫野仙确实如外界传言那般,出现了变故,由原先的大狸花猫,变成了一只小奶猫。 可不是说它境界跌落的同时,也失忆了么? 怎么还能记得他们? 这话语,这神态,怎么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不会所有人都被这只猫给坑了吧,它挖好了陷阱,正等着他们往里跳呢? 不仅他们心中惶恐,连李往矣也有些意外,传音问道:“国师大人,你怎么还能记得他们?” 猫猫国师传音回道:“猫猫不记得,听到他们之前的那番话,故意吓唬他们一下,看来他们真的很怕猫猫我呀!” 李往矣嘴角微翘,忍住即将荡漾开的笑意。 没想到变回小奶猫,忘记一切的猫猫国师,还这么会玩。 他突然想到了孩提时,在村里看到的家猫戏弄老鼠的画面,跟眼前一幕好像,看来这是猫猫们的天性。 别的都不会,就会玩弄“对手”。 在一人一猫交流的时候,蝉道人与阴鹊妖王也在暗中传音。 “怎么办?咱们中了这只猫的计了,是拼死一搏,还是拿出一些宝物来交换,让它放咱们一条生路?” “可恶的猫野仙,原来以为它真的遭天谴,在烛照洞天中受了重创,没想到是在挖坑害咱们。” “阴鹊,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快说该怎么办,是拼还是赎买?” “猫野仙旁边的那个青衫书生,应该是与它共赴烛照洞天的寒山李往矣。” “别应该了,就是李往矣,我看过大洲金榜和最近的仙家邸报,上面有他的画像。现在提他有什么用,重点是猫野仙,这只臭猫可不是个有耐心的,快点抉择吧,一会儿它动起手来,可就只能硬拼了。” 蝉道人神情有急切。 别看他一副道人打扮,实际上也算是半个道门中人,但是性情却有些急躁,不想耽搁下去。 阴鹊妖王自从七年前,被猫猫国师追逐过后,便远离了天香国,他不同,他的道场就在天香国左近。 这只可恶的狸花猫没事就跑他家门口溜达去,他早已经怕了它。 如果不是他的道场搬不走,洞府中有一样奇物,对于他的大道大有裨益,他早就远走他乡了。 这也是他明明离天香城更近,却比阴鹊妖王更晚到达国师府的原因。 阴鹊妖王瞥了他一眼,道:“你先别急,咱们得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所处何地,才好有的放矢。” “这还用看么?这方天地大异于人间,明显咱们就是中了这只猫的奸计,被它拉入了它的诡异神通之中,我怀疑咱们根本就没有踏入国师府半步,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这方诡异天地。” 蝉道人身为妖圣,眼力不俗,一眼就明白当前是什么情况。 什么深夜国师府,什么猫野仙离去,什么沉睡的月之仙灵,都是假的,都是陷阱。 这只猫简直太可恶了,明明境界比他们高,有什么目的可以直接强来,却偏偏要弄这么一个阵仗,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阴鹊妖王却微微摇头:“我觉得情况不太对,以猫野仙性格和实力,根本用不着来这一套。” “往常它看谁不爽,都是直接打上门去的,从不靠奸计坑人。” “我怀疑它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实力的确大不如前了。而且你看这方天地,如此恢宏而广大,并无一丝妖道气息,不像是猫野仙弄出来的。” 蝉道人有些惊愕:“你的意思是,这个奇异天地,是那寒山书生弄出来的?他好像才九境还是十境吧,能有这个本事?” 阴鹊妖王也不能确定。 毕竟它和蝉道人,并非一般的修士,而都是十一境的妖圣,虽然不如猫猫国师那么强势,但离第十二境却也不远。 就算这位寒山李往矣,有独登《惊世名录》之能,可他的境界在那里,幻化出来的神通小天地,怎么能容纳他们两位妖圣? 寻常十境修士的神通小天地,他们一进入,便会被妖圣气机给撑破,而此方天地,却如此宏大而真实。 阴鹊妖王判断,这方小天地应该与猫猫国师无关,但它却怀疑是否真的来自对面的青衫书生。 如果与寒山李往矣无关,那便是来自那只猫有了什么新的底蕴,或者是场中还隐藏着一位至少圣级的神秘存在。 “喂,你们在那嘀咕什么呢?别以为你们偷偷神识传音,猫猫我就看不出来。”猫猫国师大声叱喝道。 它个子小小,此时却极有威势。 阴鹊妖王与蝉道人再次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开启了妖道瞳术,想要查看猫猫国师的状况,和李往矣的深浅。 然而就算是他们极力运转妖圣本源,眼睛里也只能看到一团鸿蒙,莫说是看清猫猫国师的状况和李往矣的深浅了,再看下去,他们都快被那古怪而神秘的鸿蒙之气,蒙蔽双眼,变成瞎子。 这让两位妖圣,心中十分惊骇。 身为圣境大妖的他们,一般而言,就是面对十二境的大圣人,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难道是那只猫境界不但没有跌落,反而更上一层楼了?” 蝉道人暗中传音,难掩心中的震惊。 阴鹊妖王也皱眉,它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喜鹊,但此时的表情,却比人类还丰富,还凝重。 那边李往矣却暗中笑道:“国师大人,他们刚刚想要开启瞳术,探查咱们的根底,被我调动【儒世界】的鸿蒙法则,遮掩过去了,顺便送了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猫猫国师下巴扬起,传音回道:“猫猫知道,刚才我感应到了。这两只蠢货,竟然直接被你吓到了,简直要笑死猫猫。” “话说他们这么蠢,长得又不好看,当初我是怎么忍住,没把他们抓来吃了的,还让他们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李往矣笑着传音道:“可能是因为国师大人你太过善良了吧,看他们修行不易,就先留着他们。” 猫猫国师小脑袋轻点:“我觉得也是这样。” 旋即它猫脸上露出赞赏的笑意,抬起小爪轻轻挨了一下李往矣,说道:“没想到小李子你境界不高,这个【儒世界】却如此神异,有几分猫猫我的风采。” “要不然你拜我为师吧,在猫猫的指点下,你肯定会很快就超过眼前这两个蠢货。” 没错,此方皓月当空的小天地,正是【儒世界】。 当听猫猫国师说,会有神秘存在对宁小枝不利时,李往矣便想到了对策。 正如阴鹊妖王和蝉道人猜测的那般,他们踏入的国师府,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被他用【儒世界】覆盖了,幻化出一个假的国师府,等不轨之人上钩。 猫猫国师所谓半夜跑去天香皇宫,也是假的。 既然知道有人会对宁小枝不利,猫猫国师怎么可能还会离去? 一切都是为了让有心人,主动入瓮。 李往矣的【儒世界】,连站在人间之巅的东华山神主云暮色,都十分欣赏,其神奇之处,远超想象。 一旦用心布下,就是阴鹊妖王和蝉道人这两位妖圣,也不能察觉。 在这个小天地中,他这位创造者便是“老天爷”,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任凭是境界远超他的强者,也被画地为牢。 于是看着阴鹊妖王和蝉道人暗中商议,李往矣和猫猫国师都十分轻松。 见两人还在嘀嘀咕咕,猫猫国师上前几步,嫩声说道:“你们两个蠢货,如今已经自投罗网,成为了猫猫我的‘小老鼠’,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是想被吃了呢,还是……嗯,猫猫也没有想好其他的,要不然还是直接吃了吧,毕竟猫猫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大妖了。” “一只妖圣级的小鹊鹊,一只妖圣级的老蝉儿,肯定很补。” 伴随它这话语,李往矣心念一动,整个荒原立即风云激荡起来,唯有高空中一轮皓月,洒下冷冷的凉寒月光,给整个夜下荒原,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阴鹊妖王与蝉道人同时面色一变,一起施展神通,想要阻挡凉寒月光的侵袭,然而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与人间寒月一般的寒凉月色,仍旧落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两位妖圣,同时圣躯一冷。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李往矣所为,而以为是猫猫国师发威了,一齐向后遁去。 然而不管他们速度多快,遁行了多远,当他们停下时,却仍站在李往矣和猫猫国师近前。 距离竟是没有拉开一毫。 旋即两人又纵身飞向天穹,想要强行破碎虚空离去,结果也失败了。 “你们比猫猫想象中的还要蠢,猫猫既然把你们抓进来了,又怎么可能让你们离去吧?” “快点成为猫猫的口粮吧,喵——” 砰!砰! 猫猫国师刚一喵,两人就砸到了地上。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归宿与去处 猫猫国师刚喵叫一声,要扑过去,飞到天穹最高处的阴鹊妖王与蝉道人,就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且砸在地上后,这两位就没有了动静。 这让猫猫国师猫瞳大睁,有些茫然,抬头看向李往矣:“小李子,他们这是怎么了?” “被我吓着了,还是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对于眼前这个场景,李往矣也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他们确实是被你吓着了,不过却并不是自己把自己摔死了,而是同时丢弃了这具尸体,强行破开天穹而去。” 猫猫国师眨眨眼:“这是传说中的金蝉脱壳?可那只大喜鹊,怎么也会?” “好歹是一位圣境妖王,总懂得一些断尾逃生之法。” “这样会不会太便宜它们了?它们居然敢打宁小丫头的主意,在猫猫看来,必须要把它们抓起来,全都拔了毛,拉到大街上去溜达几圈才好。” 李往矣笑着安抚道:“并不算便宜它们,这两位为了逃生,同时舍去了一具重要的圣血分身,没有个十年,只怕恢复不过来。” “想来几十年内,它们都不敢出现在国师大人你面前了。” 猫猫国师听到这话,很是满意轻点下巴。 随即快速奔跑了过去:“虽然让它们的圣魂遁走了,但这两具圣血分身,应该能够让大头、萌丫头他们饱餐一顿吧!” 被黄大头、黄四萌四妖,叫了那么多声师父,猫猫国师终究还是认下了这四位便宜徒弟。 看到阴鹊妖王与蝉道人丢下的圣血妖身,就想着带给他们。 至于它自己,有那么多的“小鱼干”吃,却是看不上这血淋淋、毛糙糙的两具尸体。 阴鹊妖王坠地后,变成了一头三十丈长的超大喜鹊,而蝉道人也露出了真身,变成一只超过十丈的巨型金蝉。 小奶猫跑过去后,小爪一挥,伴随一道灰色异光闪耀,两具圣血妖躯,就不见了,不知道被它收进了哪里。 李往矣看了一眼天上寒意散去,重新变得皎洁素净的皓月,心中一片舒畅。 阴鹊妖王和蝉道人,真是被猫猫国师给吓到了。 其实以它们两位的实力,如果不仓皇逃离,而是留下来奋力一战的话,他和猫猫国师,未必能留住它们。 毕竟这两位都是实打实的妖圣。 而猫猫国师却正常处于涅槃状态,实力大降,虽然不至于真个从头修起,但已然不复圣境之勇。 至于他自己,大道宝书被花非花带走了,万象更新印暂时又不能用,光凭自身实力,暂时也无法与圣境争锋。 这也是为何,他会设下陷阱,将阴鹊妖王和蝉道人,强行拖进这【儒世界】之中。 以他和猫猫国师的性格,如果有把握斩杀,早就直接在国师府中动手了。 “小李子,你演化的这方小天地,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呀,伱是怎么做到的?” 猫猫国师收起两具圣血妖躯后,便纵跃到了一个小土丘上,眺望远方的寒国景象。 为了避免此战,影响到寒国的历史脉络与进程,李往矣将两位妖圣,带到了北方荒原。 此时向南眺望过去,夜色下,寒国的边城亮起了不少灯火,而更南边的寒国京师寒州城,更是依稀可见璀璨的灯火与繁华的景象。 更让猫猫国师惊奇的是,这方天地,天穹、四极都十分稳定,就像一个真正的世界一般。 尽管已经失忆了,猫猫国师仍觉得这手段很了不起。 “只是一个尚处鸿蒙的小世界而已,不值一提,待将来国师大人你涅槃过来,神通远超此界。” 李往矣却很谦虚,毕竟这【儒世界】才刚开始,离圆满还很远,对于他的大道的补益,也不算多。 不过让这方小天地继续演化、进阶下去,变成一个堪比烛照洞天的存在,那就算心中大道不明,李往矣也可以直接成圣。 其战力,在圣人中还不会弱。 毕竟这相当于一次从无到有的造化天地。 刚刚阴鹊妖王、蝉道人两大妖圣一起冲击,都没能冲破此方天地障壁,位于天地之中的寒国,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让李往矣对这个小天地,越来越期待了。 不过为了阻击两大妖圣破碎虚空,维持天地稳定,留在明月上的阴神分身,却是消散了。 短时间内,也无法再凝聚出一道新的阴神分身,监察此方世界。 不过也好,继续让其自行演化,下次再进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随后李往矣与猫猫国师,便一起离开了【儒世界】,返回了国师府。 人间寒月已然落下,拂晓渐近,东方即白。 熟悉的庭院中,宁小枝躺在床榻上睡得很香甜,嘴角翘起,似乎正在做什么美梦。 神虎将军黄大头,和一位从宫里来的神秘老者,守在暗处。 李往矣一返回,便对着那位神秘老者作揖致谢。 “多谢前辈!” 老者没有说话,回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去。 猫猫国师却挥动小爪,将黄大头招过来,扔出了阴鹊妖王和蝉道人的妖躯。 “这两具圣血妖躯,你们四个小家伙一起分了吧,记得不准吃独食哦!” 明明是一只小奶猫,身体还没有黄大头一只手掌大,却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黄大头却不敢有任何怠慢,看到两具庞大的圣血妖躯,粗犷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阴鹊妖王与蝉道人?师父和李先生竟然将它们留下,真是好手段!徒儿这就去叫二师妹、三师弟、四师妹他们!” 很快豹妖黄二影、狮妖黄三雄、三花猫妖黄四萌,便赶来了。 看到地上的阴鹊妖王与蝉道人的尸体,他们也都很是惊讶与高兴,尤其是小徒弟黄四萌,直接扑到了阴鹊妖王的妖躯上,恨不得立即撕咬起来。 这可是妖圣躯体,对于他们这些妖类来说,乃是最好的机缘宝物。 不仅可以大补,提升妖躯与血脉本源,运气好的话,还可能获得对方的本命神通。 “师父,这是给我们的?” 黄四萌抬头问道,一张圆润小脸,已经变成猫首。 猫猫国师挥了挥小爪:“你们分了吧。” “谢谢师父!” 黄四萌彻底化作三花灵猫,扑到猫猫国师身上,却被猫猫国师一爪子给推开了。 毕竟它现在是一只小奶猫,个子比黄四萌这只三花灵猫小多了,不推开就会把它压到地上。 身为师父,它不喜欢这样,需要保持师道尊严。 豹妖黄二影、狮妖黄三雄,一起躬身拜谢。 随后他们便与大师兄、小师妹一起,将阴鹊妖王与蝉道人的尸体,拖到隔壁去尽情享用了。 返回卧房的李往矣,从窗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化形了多久,这几头大妖仍是天性不改,透着几分烂漫。 猫猫国师似乎赏下圣血妖躯后,很有成就感,轻巧地跳到屋顶上,对着东方飞起的朝霞,长啸了一声。 不过因为年龄太小,这一长啸并不威武霸气,反而透着可爱。 …… 上午,李往矣受邀去了一趟天香皇宫,与弘毅帝、靖安大公主,商量了一些互惠联盟事宜。 天香皇帝赵弘毅,主动提出想与寒山书院定契结盟。 天香国选派优秀士子,前往寒山书院进学,而寒山书院则可以在天香国设立分院,或者进行其他方面的合作往来。 因为李往矣当前只是寒山书院里的一个上院生员,在书院中并未担任职务,无法直接代表寒山书院,订立誓约。 因而他将这一消息,以秘法传回了寒山书院。 负责书院日常管理的副山长董斜阳,写信给予了回复,同意与天香国建立友好关系。 具体事务,书院将会派出使团前来接洽。 李往矣乐得清闲,将这一结果通知靖安大公主,互换印信后,便带着宁小枝离去了。 “小枝,等书院的人到来后,再让你随他们北归,你可以选择回宁家村,也可以去寒山书院。” “到底想去哪儿,由你自己决定。” “现在,你先陪大哥哥走走江湖,见一见南梦华洲的繁华盛景。” 走在南下的官道上,李往矣对飘飞而行的宁小枝说道。 小姑娘现在是月之仙灵,体质十分特殊,或许还有别的心怀叵测之人,在暗中窥视。 将她留在天香城中,李往矣并不放心。 “大哥哥,我并不知道……该去哪儿。” 听到李往矣的话,小姑娘小小的脸蛋上,一片怅惘。 宁家村里,有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按理说她本该回去。 可是,她终究不是以前的宁小枝了。 而且在那黄粱梦里,她已经和喜爱的爹爹阿娘、弟弟妹妹,快乐地过完了一生,此时再回宁家村,她不知道该怎么样。 而大哥哥说起的寒山书院,她自然是愿意去的。 毕竟那是大哥哥的家,而且在那梦里,她还没有读够书,她还想继续读书。 但爹爹阿娘、弟弟妹妹他们,如果知道她还在世上,会不会很高兴? “小枝,你不用立即做出决定,慢慢想,不着急。”李往矣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宁小枝点点头:“嗯,我听大哥哥的。” “大哥哥,我记得在那梦里还有寒州城,外出游学的书生都会有书童,我也给大哥哥当书童吧。” 李往矣看着她不高的个子,道:“这样不太好吧,你还太小,让你当书童,我怕有人会骂我虐待女童。” 宁小枝摇摇头道:“不会的,我个子虽小,却很能干的,以前在家里就能帮着爹爹阿娘放牛、打猪草。” “在那梦里,我还会做绿豆酥呢。” “而且我现在又会飞了,背个书箱,不会累的。” 暂时放下心结的小姑娘,变得十分开朗活泼,黄粱梦里过完了一生,她却仍然保持着一颗童心。 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见她执意要给自己当书童,李往矣便也只好同意了。 此时却没有书箱,只好拿出一个包裹,装上几本书,让她背着。 小姑娘背着小包裹,连跑带飞地跟着他身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儿。 这让李往矣想起了小芊君,毕竟小芊君个子比她还小,也给他这位大师兄,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书童。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看到李往矣神思游离,宁小枝很是好奇。 “我在想小芊儿,当初东行,她便如你一般是我的小书童。” “芊君妹妹呀,我也很想她,大哥哥说她去风雪崖了,等我们返回家乡后,能去那什么风雪崖,将芊君妹妹接回来么?”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可能不等我们返回北止戈洲,她就自己下山了。” “那时候芊君妹妹,肯定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吧?” “应该是,你若是愿意修行的话,应该也会变得跟她一样厉害。” “唔,我还没有想过要不要修炼呢,我想先跟着大哥哥读书,如果可以的话,将来像大哥哥这么厉害。” “也行,遂你的愿。” 李往矣不禁想起了那场黄粱梦。 其实在那梦中,那位为宁小枝开蒙授业的青衫先生,正是李往矣自己所化,如今小姑娘想跟他读书,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定数吧。 儒门虽与佛门不同,不讲究轮回,却也讲一定的因缘际会的。 两人一路说笑着,去往一座仙家渡口。 还未抵达小镇,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道娇嫩的声音。 “小李子,你们出去玩,怎么能撇下猫猫?太不讲义气了!” 听到这话,李往矣和宁小枝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一只狸花小猫,正极速纵跃而来,三下两下便掠过了五六里,落在他们跟前。 “国师大人,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呀,刚刚猫猫没把话说清楚么?” 猫猫国师有些不满地瞪着李往矣。 似乎小李子的不辞而别,让它很是不高兴。 李往矣微笑到:“不是没说清楚,而是你可是天香国的定海神针国师大人,你走了,天香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没了猫猫,天香国便会灭亡不成?那它也太不顶用了,而且猫猫又不是皇帝老儿他爹,难道还要猫猫一辈子守着天香国?” 李往矣觉得国师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密笺。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绿野妖踪 一只漂亮的信鸽,自天香城而来,落在李往矣手上。 脚下竹筒里,绑着一份密笺。 李往矣取下密笺,不等打开,猫猫国师便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凑近来看。 结果发现是黄大头四兄妹写来的,他们和天香国皇帝,都已经知道猫猫国师跑路了,请求李往矣照看好他们师父。 猫猫国师天性顽劣——划掉——活泼,如今实力不比往日,他们几位做徒弟的,多少有些不放心,但又知道自家师父的性格,既然跑了便劝不回来,只能拜托李往矣。 “这几个小家伙,怎么说我坏话呢?猫猫是那么不让人省心的猫吗?” “而且,我哪里需要小李子你的照顾?明明从烛照洞天,到对付小喜鹊和老蝉儿,都是猫猫在帮你。” “他们怎么能如此看扁猫猫呢?你说是不是小李子?” 看到密笺中的内容,猫猫国师有些不高兴,它堂堂国师大人,连阴鹊妖王和蝉道人两大妖圣,都给吓跑了,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李往矣温煦笑道:“国师大人所言不错,是神虎将军他们想错了,此番行走江湖风高浪急,我与小枝都还需仰仗国师大人的庇护。” “还是小李子伱是个明白人,放心吧,不管这江湖里有什么妖魔鬼怪、神仙佛陀,猫猫都会保护好你和宁小丫头!” 听到李往矣的话,猫猫国师高兴了,拍了拍雪白的小肚子,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只是它身为一只小奶猫,做这样的动作,可爱多于豪迈,让李往矣看了忍俊不禁。 连宁小枝也忍不住抿嘴而笑。 李往矣简单回了一封信,便领着一个书童小姑娘,一只小奶猫,走入了渡口小镇。 这个渡口小镇,并没有阵法遮掩,镇里除了行色匆匆的修士外,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在做买卖。 李往矣领着一猫一小姑娘,逛了几间书馆,又买了几样天香国特产,便上了一辆仙家宝船,前往南梦华洲东南靖水国。 再由靖水国,转乘前往南梦华洲十大道宫之一的罗浮道宫。 因是洲内航线,李往矣和两小此次乘坐的仙家宝船并不大,只有上下三层,不过因着罗浮道宫即将举办罗天大醮,无数信徒、香客、修行居士从各地赶去,这艘宝船还是挤满了人。 李往矣花了不少大道铜钱,才买得一个二楼船票,领着猫猫国师和宁小枝,住进了一个单间。 宁小枝是第一次见到漂亮华丽,又会飞的仙家宝船,从走入渡口起就十分兴奋,等到上了船,一双大眼睛更是东张西望转个不停,看到什么都感到兴奋。 不过她懂事又乖巧,将兴奋与喜悦都压在心底,没有喧哗、吵闹。 李往矣渡了一缕万象更新印的本源气息给她,帮她遮掩了月之仙灵的气息,寻常修士看不穿她的根底,还以为是寻常的女童。 看她乖巧又可爱,不少妇人和一些年轻女修,见了都很是喜爱,忍不住逗逗她,甚至送与她一些小巧玩意儿。 猫猫国师却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它都已经忘了,但是它觉得身为天香国师,肯定不稀罕一艘仙家宝船——因而上了船后,一直很淡定,跳到李往矣头顶上趴着,扫视四方。 有妇人与年轻女修看它可爱的模样,想要与它亲近,都被它瞪一眼吓退了,保持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风范。 看到它摆出这副姿态,李往矣忍不住又好笑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游历方便,李往矣再次变换了一副模样,并用了化名。 人间刀客李殢酒,自烛照洞天回归人间后,早已通过仙家邸报,传遍了九洲,毕竟烛照洞天脱离人间数千年,此番回归,两界连通,乃是整个人间第一等的大事。 在烛照洞天回归一事上,大出风头的李往矣,与“人间李殢酒”,自然也随之名扬天下。 因而,李往矣这次舍弃了刀客李殢酒这个身份,变成了一个出身修行世家,出来游学的病弱公子,名曰李好书。 他穿上风娘赠与的白色锦裘,又有漂亮乖巧的宁小枝为书童,充满灵性的猫猫国师为灵宠,还真有几分人间贵公子的风姿。 嗯,为了不泄露身份,猫猫国师也改了称呼,不再叫国师大人了,而是依它的真名猫野仙,唤为仙君大人。 安顿好后,李往矣便带着宁小枝与猫猫国师,出了单间,在宝船上闲逛。 宝船上的乘客都是修士,行程无聊,空闲下来后大家自然免不了摆起龙门阵,而议论最多的,除了罗浮道宫即将举办的罗天大醮,便是烛照洞天回归之事。 有道听途说者,有亲朋去过烛照洞天者,也有搜罗各路仙家邸报,将整个事件全盘洞悉者。 但每个人的话里,都离不了寒山李往矣、天香国师、句芒春神三位。 毕竟在对付六大雄城之主,与黑皇、苏老幕、观照老道、大赤天巨灵时,他们三位出力最多,乃是毫无疑问的主角。 尤其是李往矣,最受推崇。 盖因他以十境修为,以弱胜强,先屠廉贞、七杀二圣,又在镇压暴走黑皇时,出了大力。 需要说明的是,李往矣以万象更新印,一举镇杀暴走黑皇之时,被九洲阁主和云暮色,一起遮掩了。 只有参与牵引烛照洞天回归的那几位人间巨擘,才知晓。 各家仙家邸报,只知道李往矣在这中间,发挥了一定作用。 尽管如此,仍震惊了整个九洲修行界。 圣人之下皆蝼蚁,乃是得到九洲公认的准则,李往矣以十境之身屠圣成功,还是连屠两尊,就算是凭借了外力,也是不可思议的壮举。 许多人惊叹,真不愧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李往矣。 之前看到李往矣,以促成天地封正,登上《惊世名录》,许多人还不服,再加上这一遭,则没几个人再质疑了。 谁不服,谁去屠两尊圣人试试。 宝船上,听到大伙儿称赞李往矣,宁小枝心底很是高兴,觉得自家大哥哥,真是话本故事里盖世英雄,很了不起。 猫猫国师却有些不爽。 从便宜大徒弟黄大头口中,它知道自己在仙禁大墟,与对战黑皇几位幕后黑手中,都出了大力。 甚至没有它,李往矣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采撷戮仙邪光,唤醒万象更新印。 怎么能只夸小李子,不夸猫猫呢? 不过当听到修士们,开始夸赞它与句芒春神的时候,它便猫瞳微眯,愉悦地笑了起来,便也不计较小李子受捧更多了。 李往矣当时正在与一位老先生说话,没看到它这反应,宁小枝却注意到了,忍不住再次抿嘴而笑。 “小郎君,老夫看你风姿颇为不俗,敢问是哪一家的公子?”老先生开口问道。 他衣着朴实,一看就出自小宗小派,不过却很是儒雅谦和,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气韵。 李往矣拱手回道:“晚生李好书,字不解,见过老前辈。” “好叫前辈知晓,晚辈只是一个寻常读书人,并非出自哪一世家大族。” 这话李往矣说得诚恳,但包括老先生在内的左近几人,却是都不信,寻常读书人能有这等贵人风范? 能有一只看不出深浅的灵猫相伴? 就是旁边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浑身透着灵性,非寻常书童可比。 不过“李好书”不说,他们也理解,一看就是隐姓埋名游走红尘的贵公子,不坦露真实身份,才是正常的。 老先生座位前,摆了一副棋,询问李往矣是否懂棋,听闻会一点后,便邀他手谈一局。 随后李往矣便一边下棋,一边与老先生与旁边几位看客闲聊,得知他们来自天香国北边大国,乃是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友,前往东南海滨小国,参加一位挚友的二百岁大寿,并非前往罗浮道宫观礼。 得知李往矣欲前往罗浮山,参加罗天大醮后,他们纷纷送上建议,提醒注意事项。 南梦华洲作为道门大洲,最重道门礼仪,“李好书”又是儒门弟子,自是应该注意,免得犯了忌讳。 李往矣自然是多多感谢,而后大家又闲聊起了天下大势,其中不仅提到了九大洲的不同风俗与民情,甚至还说起了当今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几位大洲天骄。 除寒山李往矣外,有墨家少年矩子,西净土洲的几位入世佛子,西南天妖洲的几位少年天妖,中土神洲的几位天才君子、贤人等等。 其中还包括问拳中土神洲,连胜数十场的萧野。 不过在李往矣的引导下,说的更多的,还是九大洲繁华之下隐藏的暗流,几位老先生作为修行多年的老前辈,又读书明理,多少还是看出了一些动乱征兆,其中几桩,尤其引起了李往矣的思考。 最后,弈完三盘棋,李往矣一胜两负落败后,便告辞了,顺便帮几位老先生交了茶水钱,而后返回了单间。 “小李子,你跟那几个老头说那些动乱、异象干嘛?他们境界又不高,能知晓什么?”猫猫国师有些不解。 宁小枝则根本听不明白。 李往矣微笑解释道:“境界高,站得高的人,自然能环看天下,可是如九洲阁主与神主娘娘等,毕竟是居高观下,难免有些疏漏。” “而这几位老先生,境界虽不高,年岁却长,又久居于民间市井之中,自然也能看得见一些低处的事物。”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有时候一些小事,也会成为引起大动乱的本因,不可忽视。” 猫猫国师还是不太懂,毕竟它看过的很多书,都已经忘记了,不过它却觉得小李子说的有些道理。 就像它抓“老鼠”的时候,有些小“老鼠”,就比大“老鼠”难抓。 “小李子,你不必太过忧虑这些动乱啊、灾劫什么的,天塌下来,有猫猫保护你!” “多谢仙君大人!” 李往矣摸了摸猫猫国师毛茸茸的小脑袋,会心一笑。 猫猫国师却有些恼怒地挣开了他的手掌,它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它觉得自己能护得住小李子、宁丫头,还有天香城里的那几个便宜徒弟。 等它记起一切的时候,谁也不是它的对手! 李往矣倒是没想到一只小奶猫,会有那么大的志气,趁着到靖水国还久,他开始教授宁小枝功课。 既然小姑娘想读书,他自然愿意教。 待讲授完,宁小枝开始墨书时,他拿出了几卷道门闲书,翻看起来。 七日后,仙家宝船停靠在了靖水国一个名叫绿野的渡口。 李往矣与那几位老先生告别,带着猫猫国师与宁小枝下了船。 离转乘罗浮道宫的仙家宝船起航,还有三天,李往矣索性带着两小,去往绿野县城住下。 当他们三位抵达绿野县城时,正值晌午日头最高之时。 刚入城,便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热闹声音。 “小李子,那边好像有什么喜事,咱们过去看看吧!”猫猫国师站在李往矣的肩膀上,踮起脚尖朝那边看去。 宁小枝也有些跃跃欲试。 李往矣讶然失笑,竟然是两个爱凑热闹的小家伙,跟小芊君一般。 “行,咱们去看看。” 很快一猫二人,便走近了那支敲锣打鼓的队伍。 队伍很长,也围了很多人,几乎快挤满整条大街。 李往矣与宁小枝站在一处高台上,猫猫国师则站在他的头上,三人居高临下,看见那长长的队伍中,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囚笼。 囚笼里面,关着一个鼠头人身的妖物。 这竟然并非喜事,而是在游街示众? “怎么拦着一只鼠头妖怪?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猫猫国师看得猫脸一阵迷糊,因为它发现,不管是那些敲锣打鼓的人,还是围观的人,都十分激动,像是过年一般。 然而看着囚笼里的妖物,它又本能地觉着哪里不对劲。 宁小枝突然开口:“大哥哥,那只妖怪好像在哭诶!” 李往矣也注意到了囚笼中,鼠头人身的妖物,正在默默哭泣。 那神态,并不像是凶残妖物,反而让人有些怜惜。 这便是猫猫国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李往矣想了想,打算找个人问问。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谁家怨笛暗飞声 在南梦华洲看到妖怪,并不稀奇,李往矣身边就跟着一只猫猫国师。 但一只被关在囚笼,默默哭泣的妖怪,却比较少见。 囚笼中,鼠首人身的妖怪,看着实在惨凄,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然而街道上的人,一个个却都很是兴奋。 李往矣当即找了一位身着短打的中年汉子询问:“这位老哥,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那笼里的妖怪,是何来历?犯了什么事?” 中年汉子一看他的穿着与气质,便知是一位贵人,立即回道:“这位小郎君,你是外乡人吧?” 李往矣点点头:“不错。” 中年汉子笑道:“难怪不知道这位黄玉书,不对,是黄鼠妖。它在我们绿野县,那可是大名鼎鼎啊。” “怎么说?” “我们绿野县乃是水路交通之要津,多有南来北往、东去西归的商队、货帮,可谓是廖州境内最繁华的大县。” 介绍其家乡来,中年汉子颇为自豪:“因这繁华,我们县盛产三绝,一为行走八县之货郎,二为闻名八方之瘦马,这第三嘛,便是护送诸域之镖队。” “小李子,瘦马为什么也是一绝?马儿不是应该越壮越好么?”猫猫国师有些不解。 宁小枝也不太懂瘦马是什么意思。 李往矣摸了摸猫猫国师的小脑袋,解释道:“瘦马是一种以瘦为美的特别之马,不是用来拉人或者货物的。” 猫猫国师哦了一声,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再纠结。 中年汉子看到坐在李往矣肩膀上的狸花小猫,突然开口,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它也是一只通灵妖怪。 不过见猫猫国师很是乖巧的样子,很快便也不害怕了。 李往矣怕他接着“瘦马”这话题往下说,道出些少儿不宜的话,赶紧转移话题道:“不知那头黄鼠妖,与老哥所说的这三绝中的哪一绝有关?” 中年汉子望了一眼慢慢远去的囚笼,笑道:“小郎君不愧是出身富贵人间,一点就通透。” “这黄鼠妖,正是与镖队有关。” “我们绿野县,最出名的镖局有四家,一为镇远镖局,二为长风镖局,三为龙门镖局……” 猫猫国师打断他:“你直接说与哪一家有关。” “好嘞,就听灵宠大人的。”中年汉子乐呵回道,“这黄鼠妖与排行第四的扬威镖局有关。” “扬威镖局上一任总镖头,乃是我廖州境内的江湖第一等人物,使得一把金环鬼头刀,人送外号‘金刀无敌’,行走诸域三十年,镖物无有一失,那真可谓是黄金招牌。” “不过五年前的最后一次押镖之旅,却是马失前蹄,不仅所护送的货物丢失了,人也受了重伤,随行镖队更是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猫猫国师很是不耐,挥动小爪道:“这些与那黄鼠妖,又有什么关系?伱这人看着长得不傻,怎么说起话来却如黄大头那憨货,还费劲?” 中年汉子自然不知道黄大头是谁,见贵公子哥的灵宠不耐烦了,立即满脸笑容地道:“灵宠大人且莫着急,马上就说到重点了。” “你快说!” “好好好,这就说。话说这扬威镖局经此一役,白总镖头已然废了,白二镖头更是没能活着回来,又得赔付东家巨额货款,可谓是元气大伤,几近关张。”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扬威镖局会被其他三家吞并之时,白家小姐却领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后生归来,正是那黄鼠妖。” “不过那时候,他还叫黄玉书,大家并不知道它是一头五百年的黄鼠狼成精而变。” “黄玉书武功超群,为人处世又极为老练,硬是凭一己之力,撑起了岌岌可危的扬威镖局。” 总算是说到重点了,猫猫国师好奇问道:“然后呢?” “然后这位黄玉书公子,便与白家小姐订了亲,升任了扬威镖局大镖头。正当大家以为黄玉书很快便会与白家小姐成就好事,带领扬威镖局重回四大镖局行列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 “什么奇异之事?” 中年汉子却嘿嘿笑着,不往下说了。 “你这人怎么肥事?是故意吊猫猫的胃口吗?” 猫猫国师有些恼怒。 宁小枝也眼巴巴地看着,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李往矣却懂中年汉子这是什么意思,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银锭,抛了过去。 “继续说吧。” 中年汉子掂了掂银子的重量,见成色很足,露出了乐呵的笑容。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在李往矣和猫猫国师身上来回转动,透着圆滑地道:“小郎君,你灵宠出行,想必是修行求道的仙家公子吧,不知可否……” 李往矣神情一冷道:“你还想要大道铜钱?你一个只懂些粗脚功夫的乡野汉子,就不怕要了大道铜钱,没命花?” 猫猫国师也嫩声叱喝道:“就是,给了你一块银锭就够可以的了,你竟然还想要大道铜钱,简直比猫猫还贪婪!” 说着猫猫国师就要出手,教训这个贪得无厌的人。 李往矣将她拦下。 中年汉子也被吓到了,刚才看李往矣一直很和气、很客气,便忘了对方的身份,这时才反省过来,对方身为仙家修士,与人和善,却并不可欺。 他赶紧弯腰讨饶道:“是小的错了,被猪油昧了心贪得无厌,还请公子与灵宠大人恕罪!” “小李子,这人太讨厌了,猫猫不喜欢他,咱们找别人问吧。” 猫猫国师瞪了他一眼要走。 中年汉子见李往矣沉默,怕到了手的银锭被要回去,快速说道:“还请公子与灵宠大人留步,我这就往下说,再也不敢卖关子,不敢欺瞒了。” 李往矣淡然道:“那就让他再说吧,再换其他人,未必有他知道的多。” 猫猫国师哼了一声,猫脸别开,犹自生气。 中年汉子见状不敢拖延,赶紧往下说:“扬威镖局在黄玉书的带领下,那真个是蒸蒸日上,势头近乎要超过排在首位的镇远镖局,他与白家小姐之间也日见情浓。” “就在大家以为两人很快便会成亲的时候,突然有人注意到,黄玉书连续七天未见踪迹。” “等他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人已经憔悴了不少,实力似也大减。” “而没几日,本已为废人的白总镖头,却重新出现在了镖局议事堂,不但行动自如,而且功夫也恢复了,甚至更上一层楼,突破到了六境。” 猫猫国师眨了眨眼问道:“发生了什么?” 小奶猫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已经顾不得再生气了。 李往矣却有所猜测,但没有揭破,而是等中年汉子继续往下说。 “灵宠大人且莫急,这还不是唯一惊奇之事呢。那位白家小姐,也在一夜之间,境界由三境突破到了四境。” “甚至连她那位只有十三岁,原被县尊大人认定,资质平庸,此生修行无望的弟弟,也突然变做了天才,在短短时间内,从一白丁变成了二境修士。” 猫猫国师咕哝:“这也不算什么天才呀,猫猫当年……” 话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猫猫国师发现它忘了当年的它,到底是怎样的。 中年汉子却没有听见它这自语,继续道:“整个绿野县城,乃至周边几县的练家子,对于这突然变故,都很是惊奇,甚至惊动了县尊大人。” “县尊大人派人前去询问,结果让人大为震惊,扬威镖局竟然宣称黄玉书乃是一奸邪黄鼠妖,变形潜入绿野县,接近她白家乃是欲行恶事。” “于是,昨日的黄玉书,便变成了今日的黄鼠妖,从扬威镖局的得意佳婿,沦为了囚笼里一妖物,被拉到街上游街示众。” 猫猫国师胡须抖动,大眼茫然,仍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算揭穿了黄鼠妖的妖怪身份,可白家怎么突然变得那般厉害?这两个事之间有关系么?” 中年汉子摇头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毕竟小的并不是修行之人,也不懂妖怪那些隐秘。” “但全县的人都猜测,白家的变化,或许就出在黄鼠妖这身份败露之上?” “公子或许知道吧?” 猫猫国师与宁小枝,一起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淡然回了一声多谢,便领着猫猫国师与宁小枝离去了。 途中又找了几个人询问,所讲都与中年汉子说的大差不差。 游街示众的人群早已离去,不过伴随着扬威镖局之人的吆喝,一个消息在整个绿野县城流传了开来。 今晚子夜,扬威镖局将在校场之中,当众斩杀奸邪狡诈的黄鼠妖,好清除妖邪,以正视听。 李往矣带着二小,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刚进了房间,猫猫国师便跳到了桌子上,转身问道:“小李子,那白家到底怎么回事?” “猫猫怎么觉得那只黄鼠妖,不是坏妖呢?” 野猫一族,与黄鼠狼算是半个天敌,要是在野外见了,不免要撕咬追逐一番,猫猫国师打心底并不喜欢那黄鼠妖。 不过想起他在那囚笼中默默垂泪的凄惨样子,却忍不住为他说话。 “大哥哥,我也觉得那黄鼠妖,不像坏人呢。它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正在不断流血,好可怜的样子。” 宁小枝也怯怯地开口。 见两小都升起恻隐之心,李往矣微笑道:“那黄鼠妖确实不像坏妖,他的本源已经破碎了,并未散发出一丝妖邪黑气。” 猫猫国师问道:“那就是说,扬威镖局污蔑他了?它不是那白家小姐的情郎吗,又帮着撑起了扬威镖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自然是因为获取更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你是说,白家父女三人出现的变化,都是来自这黄鼠妖?” 猫猫国师很是单纯,却还是一下反应过来了:“他们抽取了它的本源,所以那白家老头的病好了,白家小姐破境了,连那白家小子也变成一个修行天才?” 李往矣点头:“应该是这样。” “这姓白的一家也太坏了,不行,猫猫要去找他们!” 李往矣皱眉。 猫猫国师瞪着大眼睛问道:“怎么了?难道那姓白的一家人,不应该受到惩治吗?猫猫可记得在天香城的时候,萌丫头曾跟我说过,人类与妖族自从那什么上古契约开始,就和谐相处,不以人妖别,只以善恶分。” 猫猫国师很是气愤,恨不得立即就冲到扬威镖局去,将那白家父女三人都吊起来打,为黄鼠妖讨回公道。 李往矣回道:“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猫猫不懂。” “世上确实有不少掠取妖族本源,以补益人类的术法,不过你看那黄鼠妖虽然本源破碎了,甚至连妖丹都没了,却依旧活着。” “这代表什么?” “再加上他躺在囚笼中,只是伤心流泪,眼神与脸上,却没有一丝的仇怨恨意,这说明他是自愿献出本源与妖丹的,至少不是被白家强取的。” 猫猫国师一愣:“自愿献出?为什么?没了本源与妖丹,那它不很快就死了吗?” 宁小枝也不懂。 李往矣望向扬威镖局方向,幽幽地道:“因为他爱着那位白家小姐吧。” “爱?爱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这黄鼠妖,甘愿献出妖道本源与妖丹,还甘心被这么拉着游街示众,再当众处死?” 猫猫国师一脸茫然。 身为小奶猫的它,实在无法理解这件事情。 李往矣怅然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就黄鼠妖这事,如果是白家强取的妖族本源与妖丹,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可若他是心甘情愿献出的,却是不好干预。” 猫猫国师皱着猫脸,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小枝坐在桌子边,两只小手枕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 她在那黄粱一梦中,经历过爱恋婚嫁,可是那梦中的场景早已远去,她也不懂这些。 夜色不知不觉就降临了。 子夜时分,扬威镖局变得十分热闹,聚集了无数人,关押在囚笼中的黄鼠妖,被拉到了校场中。 就在这时,一曲哀怨的笛声突然出现,响彻了整个绿野县城。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谁家怨笛暗飞声(中) 子夜时分,扬威镖局之中锣鼓喧天,成了整个绿野县城最为热闹之地。 下午游街示众的黄鼠妖,已经被拉回了校场之中,绑在石台上。 台下围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些人的神情十分亢奋,眼睛里透着迫不及待的色彩。 在石台的四周,站着一个个手执鬼头刀的趟子手,他们的脸上抹着红黑交杂的油彩,大刀闪着寒光,显得有些森然。 天空中漂浮着几朵寒云,遮掩了星月,让天空与校场一片幽暗。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校场中围观人群的狂欢。 “田镖头,什么时候开始行刑啊?我的白面馒头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一刀下去,沾染些妖血,带回去给我儿子吃呢,我想让我儿子,也跟白少爷一般,成为修炼天才!” “就是,我大海碗都拿来了,就等着盛点黄鼠妖的血,好带回去给我家老娘治病。” “我也拿来了一个大瓢,我不多要,只要一小瓢,能让我家那死鬼重新当个男人就好。” “桂花嫂,你家汉子不行,到街上随便拉一个不就好了?妖血不好抢,寻个健壮的男人却容易,实在不行,哥几个也可以陪你玩玩呀。” “滚你娘的蛋,我家死鬼再不行,那也是老娘的男人。伱们几个赖皮蛤蟆软脚虾,连舔老娘的脚指头也不配,想要玩回家找你爹去!” 手拿木瓢的妇人却是泼辣,面对几个泼皮无赖的调侃毫不示弱,甚至气势上还压倒了对方。 这边哄闹起来,另一边又有人催促石台上的田镖头,赶紧行刑斩妖,免得错过了时辰。 随着子正一刻的临近,吆喝嚷嚷的人越来越多,到得后面几乎所有围观人群,都跟着起哄,整个校场变得异常喧闹。 如果不是台上站着十几个手执明晃晃刀刃的刀客,只怕这些人早就冲上去,自己去分黄鼠狼妖的血肉了。 眼见人群越发躁动,负责镇场的田镖头抬手压了压,道:“大家莫急,总镖头和大小姐、二少爷,以及几位贵客,都还没到呢。” 台下有人回道:“怎能不急?不是你们扬威镖局对外说,这黄鼠妖天生奇异,它的血不仅包治百病,还能让人变身修行天才么?” “但若是错过了子正一刻这个时辰,就得再等三天,这让人如何等得了?” “不错,田镖头还是快快去请白总镖头和大小姐、二少爷吧,想来扬威镖局弄出这盛大场面,也不会错过这时辰吧?” “就是,可莫要来不及,这影响黄鼠妖血肉的灵性且不说,若是影响了扬威镖局接下来一年的运势,却是不好!” 听着各种催促声,身着黑色劲装,腰配鬼头大刀的田镖头,却十分淡定,任凭他们怎么喧闹,也不再说话。 在子初三刻时,身材高大雄壮的扬威镖局总镖头白寒山,终于出场了。 他披着一件白色大氅,腰别一把金环鬼头刀,身边跟着一群气势凛然的黑衣刀手,煞是威风。 不过最令人瞩目的,却是他左手边一个一身素白裙子的年轻姑娘,身段窈窕,杏嘴桃腮,面如芙蓉,病弱中透着七分清纯。 一看到她,人群中的男人们立即目光发亮,转不动眼睛。 毫无疑问,这位身着素裙的姑娘,正是白家小姐白水涵。 看着躁动的人群,白家小姐十分沉静,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石台之上,捆绑在一根木桩上的黄鼠妖,听到众人的声音后,艰难地扭过头去,看着慢慢靠近的白家小姐。 他的嘴巴被塞了一个布团,说不出话来。 而他的眼睛,却凄然中带着一丝希冀,剩下的便是浓浓的爱恋。 然而白家小姐,却没有看他一眼。 这黄鼠妖眼中的那一抹希冀,慢慢消失,化作了深深的痛楚。 “唉,这头黄鼠狼妖,也是一个难得的痴情种啊。”人群中,一个老者默然叹道。 旁边一个少年回道:“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痴情种,比很多话本中的才子佳人,都还要深情,怨只怨他自己爱错了人,不仅错付了真心,还浪费了五百年的道行与一身妖胆、妖心,今夜甚至连这一身妖皮,都剩不下。” “是不是该以它为原型,写一篇传奇,告诫一下世人情爱之不值?” 少年瞥了一眼老者,道:“爷爷,你是耄耋之年的老人,祖母又早已兵解,自是觉得情爱不值,可世间年轻男女们,谁会信你这套?” “就算抛去情欲欢愉,世间的青年男女们,也会向往纯真美好的爱恋情思,您老就不要白费这个功夫了。” “黄鼠妖这个故事,还是交给孙子我吧。” 老者抚摸了一下胡须,问道:“那你待写怎样的故事?” “自然写白家小姐为了帮助黄鼠狼妖成就大道,故意挖去它的妖心、妖胆,攫取他的本源,再拨了它的皮,让它彻底毁灭,而后在毁灭中重生,双方下一世再续情缘。” “到黄鼠狼妖下一世修为人身,重新归来时,白家小姐已经在红尘中等了他一千年。” “在这一千年中,她承受无数非议与指责,却矢志不渝,一直留着它当年赠与她的那支花簪,等着与他重逢。” “这部,就叫做《花簪记》如何?” 老者有些怔然,没想到自家孙子的思路竟然是这样的。 少年郎却颇为得意地道:“这个故事,肯定要比爷爷你那个警醒世人的故事,更受欢迎,说不定还能成为几千年后,最受追捧的爱情悲剧故事之一。” 老者说道:“可是这件事的真相是,白家小姐一开始接触黄鼠妖的目的,便是图谋他的一切。” “他的妖胆被白总镖头吃了,从废人变成了武道强者。” “他的妖心被白家小姐吞了,让她连破数境。” “他的妖道本源,更是全部进了那白家小少爷的体内,让他从一个庸才,变成了一个修行天才。” “你是知道真相的。” 少年郎微微一笑道:“爷爷,咱们是家,又不是史家,真相与咱们无关,咱们只需要汲取题材,创造故事便可。” “再说了,你看那黄鼠妖,到现在对那白家小姐,都没有生起一丝恨意,说明今日这一切,虽然凄惨,却是他愿意接受的。” “爷爷,你是大家,这点道理难道还不知道,还需要孙儿告诉你么?” 老者抚须而笑:“我家孙儿成矣,不需十年,必将成为九洲天下最出名的大家。” 少年郎装模作样地作揖:“孙儿多谢爷爷的吉言!” …… 这对爷孙俩站在人群中,却没有一人听得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置身事外。 而少年郎看着石台上绑着的黄鼠妖,与慢慢走近的白家小姐,以及嘈杂喧闹的人群,他的眼中,竟然出现了无数文字,自行连字成句,由句成段,快速形成一篇无形的传奇故事。 随着这篇传奇故事的逐渐形成,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上涨。 老人看到他这模样,又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有一道身影,朝这边瞥了一眼,眉头微皱。 正如整个校场,都没人听见爷孙俩的对话一般,爷孙俩也没有察觉到远处这个人的存在。 …… 扬威镖局总镖头白寒山,带着他的一对子女,总算抵达了石台。 所有围观群众,都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台上的田镖头也十分恭敬地回道:“总镖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您和小姐、少爷,以及贵人的到来。” 白寒山上了石台。 白家小姐白水涵与小少爷跟上,其他镖师刀手则留在台下,与之前的黑衣趟子手们,一起护住整个石台,隔绝人群。 “白总镖头,时辰已经到了,快点开始斩妖吧。” “不错,再耽误可就错过时辰了!” “白总镖头,只要您能施舍小的一碗妖血,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王老三必将永生永世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正主出现了,人群再次喧闹起来,甚至夹杂着不少欢呼声。 白寒山没有说话,而是冷淡地环视一圈,这让台下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等整个校场变得鸦雀无声之后,白寒山才沉声开口道:“众位乡亲父老,我扬威镖局恭请大家来此的目的,想必大家已经明白了。” “这黄鼠妖原本是山中一妖物,陷于猎人陷阱之中,我家小女遇见,好心将它解救,它却化作人形,暗藏祸心,暗中潜入我镖局之中,意图将我白家皆变作血食。” “好在我儿心思敏锐,在偶然之下发现了它的真面目,才知道这实乃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奸邪大妖。” “为了避免此妖作恶,祸害整个绿野县城,白某人只好设法将他擒拿。” “它虽然潜入镖局后,也为镖局做了一些事,但它既要害我白氏一族,更将祸害整个绿野县乃至整个廖州,为了大家的安宁与人间清宁,白某人只能将其斩杀。” “今夜便请大家做个见证,可知我白家此举并无私心,待此妖受诛后,所有妖血都分与大家。” 白寒山这话一出,台下立即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 很多人都高举自己的锅碗瓢盆,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抢得一些妖血、妖肉。 人群中,出身家的爷孙俩,却脸上都露出了异色。 “我以为孙儿我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这位白总镖头,比我还不要脸,竟然能将黑心话说得这么漂亮,看来孙儿创作之时,还得多跟他学学。” 老者却摇了摇头,对此未置一词。 …… 石台上,白寒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荡在校场上空的寒云已经散去,一轮寒月挂在了高空上,洒下冷冷的月光。 “时辰差不多了,涵儿,开始吧。”白寒山开口道。 随即白家小姐便走向了捆绑中的黄鼠妖。 “书郎,对不起!” 她神情柔弱地开口,同时拔下了黄鼠妖嘴里的布团。 听到这一声“对不起”,黄鼠妖原本浅然的双眼,立即涌现了一丝温柔,强忍着浑身的痛苦,爱怜道:“涵儿,你不用有愧疚,我是自愿的。” 白家小姐凄婉地道:“可是我在挖了你的心与胆,又破开你的本源后,如今又要剥下你的皮。” “因为那位贵人,想要你的皮,他说你的皮是一身精华所在,可以用来炼制一座高品级的法阵。” 白家小姐满脸愧疚,话语更是透着怜惜与不舍,让人望之不禁心生怜惜。 黄鼠妖想要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结果却被铁索束缚住,根本无法抬起。 “涵儿,只要你想,你就来剥吧。” “我不怪你。” “我愿意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白家小姐柔声问道:“真的么?” 黄鼠狼妖点点头:“真的,只要你想,别说是把我今生的皮给你,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愿意都给你。” “书郎,你真的太好了。” “只怕我做的还不够,那位贵人得了我的皮后,应该会善待你的吧。” “会的,他说了,他会将我和弟弟都带到他的山门去,只要大阵练成了,他就成为整个靖水国的大人物,到时候我们杨威镖局,也能跟着上一个台阶。” 黄鼠狼妖点点头:“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动手吧。” “可是书郎,我舍不得你,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一直爱你,从那天相遇起到现在,从未有改变。” “书郎……” “动手吧,再晚就过了时辰。” 白家小姐满脸不舍地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一把小刀,月光下,这把小刀变得无比锋利与冷森。 看着她满脸的凄然与不舍,黄鼠狼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动手吧,我的涵儿。” 嗤! 白家小姐一刀捅进了黄鼠妖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没有人听见他们刚才的那番对话,在寒月的照耀下,大家只看到白家小姐决绝地,将小刀插在了黄鼠妖的身上。 (本章完) 第八十章谁家怨笛暗飞声(下) 一群人在石台下摇臂呐喊,陶碗、木瓢、铁盆不断挥舞,神情激昂中透着十足的亢奋。 台上一身素裙,神情柔弱的白家小姐,将小刀捅进黄鼠妖的胸口。 在冰冷寒月的照耀下,这一幕显得有些怪异与癫狂。 但不管是台上的白寒山、白家小少爷、田镖头几位,还是台下亢奋的人们,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奸邪大妖嘛,就该被斩杀,它的妖心、妖胆、妖皮与血肉,就该分给人类,这也对它的一种救赎。 黄鼠妖倒在地上,他神情痛苦,眼里却仍蕴含爱恋之意,鲜血由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汩汩地流淌到地上,染红了半丈地。 夜风吹拂,将喧闹声与浓郁的血腥味一起裹挟,越过校场围墙,散向整座绿野县城。 “唉……” 有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听到这一声叹息,台下的人群继续呐喊、吆喝,一片喧腾。 旋即一道充满哀怨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在寒月下显得突兀又凄然。 笛声很轻,却压过了石台下的吆喝、呐喊声,在校场中飘散开来,躁动而亢奋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们茫然四顾,不知道这笛声来自何方,由谁吹奏。 看到亢奋的人群停下来,总镖头白寒山脸色变了几次,目光冷厉地扫视四方,想要将吹奏之人找出来。 白家小姐也有些惊愕地站了起来,看向校场四周,手中却仍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月光幽晦,夜色漆黑,白家小姐同她爹一样,也没能看见吹笛之人。 “姐,是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你身上不是有贵人赐下,防止这黄鼠妖反悔暴起的镇压令旗么?快用它镇压这装神弄鬼之人!” 白家小少爷有些着急。 只要活剥下黄鼠妖的皮送与贵人,他就能跟着姐姐,一起进入贵人的山门,从此一飞冲天,从刀口舔血的少镖头,成为尊贵的修行之人。 白家小姐听到弟弟的话,面色有些犹疑,却还是从怀中拿出了几面画着诡异图案的黑色小旗。 哀怨凄然的笛声,继续飘散,与那飘散的血腥味一般,响彻了整座深夜下的绿野县城。 “谁家怨笛暗飞声,散入腥风满夜城……” 隐藏在人群中家少年郎,倏地低声吟道,众人不觉,他却自顾地轻笑了一下。 “突来怨笛,看来今夜这场大戏,比想象中的还要精彩,爷爷,我必须将它记录下来,说不定一字不改就可以直接拿去刊载。” 说着他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毛笔与稿纸,凌空挥毫起来,竟是要当场创作。 石台之上,扬威镖局一干人等与台下民众,继续哀怨笛声的出处,就在这时,校场东边出现了一道黄色身影,渡空而来。 “爹爹,姐,在那里,是她在吹笛子!” 白家小少爷眼尖,第一个发现了渡空而来的黄色身影。 大家循声看去,只见那道黄色身影,乃是一个桃李年华的妙龄女子,此女身着一件黄色长裙,手执横笛,一边吹奏一边踏空而至。 她身形清瘦,长相灵秀,头发上露出一对毛茸茸的圆形的黄色耳朵,平添了几分可爱。 不过台下民众一见这对耳朵,便大喊起来:“那是黄鼠狼的耳朵,她也是一只黄鼠妖!” “她是来救这只黄鼠妖的,还是来帮他报仇的?” “笛声如此哀怨凄然,她恐是这黄玉书的家人或者爱侣!” 面对伤势严重且被紧紧捆绑着的妖怪,台下的人群毫不畏惧,甚至只想早点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可如今看到一只完好无损,含怨而来的另一只黄鼠妖,他们却怕了,快速散了开来。 石台上的白家父女三人,以及一众镖师、刀客,则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扬威镖局校场?不知道我们奉县尊大人与贵人之命,正在处置邪恶鼠妖么?” 田镖头得到白寒山的示意,色厉内荏地喊道。 其他镖师、刀客,则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对准了踏步而来的女黄鼠妖。 然而清瘦的女黄鼠妖却无视了他们,径直落在了石台上,继续吹奏笛子,不过笛声变了,不再哀怨凄然,而变得舒缓、悠扬、清澈,让人闻之不禁忆起旧时的美好时光。 台下的人群随着笛声,神情慢慢变得平和。 而台上的白家父女三人,却更加紧张、凝重。 白寒山右手按在金环鬼头刀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出击,白家小少爷躲在父亲身后,而白家小姐则紧紧握着贵人赐下的三面黑色小旗。 清瘦的女黄鼠妖仍旧无视他们,继续吹奏笛曲,不知过了多久,倒在台面上的黄鼠妖,慢慢抬起了头。 “栗娘,你来了……” “兄长,伱太让我和娘失望了!” …… 绿野县城西边的一间客栈中,趴坐在桌子上的猫猫国师,一听到那突然出现的哀怨笛声,两只猫耳朵动了动,立即化作一道虚影蹿了出去。 “小李子,这笛声这么哀怨,必然是有冤屈,猫猫不能不管!” 话音还没落下,它便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往矣知道拉不住,便也没有拦它。 他看向宁小枝。 小姑娘看了一眼窗外,回过头来道:“大哥哥,笛声是从扬威镖局那边传来的,可能是那头黄鼠妖真有冤屈,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万一出现了棘手的情况,咱还能帮帮仙君大人。” 看着小姑娘这眼巴巴,满心期待的样子,李往矣点了点头。 如果那名为黄玉书的黄鼠妖,真是自愿献出妖胆、妖心与本源的,那他不好干预。 但既然那笛声中充满哀怨,疑似蕴含冤屈,身为儒门弟子,却不好坐视不管。 随后他便带上宁小枝,御风追向猫猫国师。 …… 很快猫猫国师便落在扬威镖局校场的一根旗杆上,居高临下地窥视全场。 李往矣带着宁小枝,悬停在它旁边,施展【天人感应】神通,与夜色相合,隐去身形。 “咦,竟然来了一位女黄鼠妖,是她吹的笛子,我还以为是那黄鼠妖醒悟过来,想要结束这场惨剧呢。” 猫猫国师小声嘀咕着,见多了一位女黄鼠妖,它便不着急出手了。 李往矣的目光,却落在人群中那对家爷孙身上。 家作为三教百家中排行前十的大家之一,在整个人间都有极大的影响力,他们凭借一部部风靡九洲的,宣扬自家思想与理念,在不知不觉间改造百姓的认知。 看似只是一些消遣故事、通俗话本,实际上却影响深远。 儒、道、释、兵、法等诸派很多人,轻视家,觉得他们多以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而成集,上不得台面,勿用理会,但是看过无数闲书,其中就包括许多传奇故事、通俗话本的李往矣,却不敢苟同。 在他看来,当家由采集民间传说议论、考察各地风土民情,转而发扬创作,编写、话本时,他们比鸿儒博士、道君佛陀等等,都更贴近庶民百姓。 运用得当足以大启民智,弘扬思想,乃至革故鼎新。 当然,若是家立身不正,包藏祸心于话本,也会对民众、对天下,带来不小的伤害。 而比较其弊与利,还是正面弘扬之利,远超淫邪之弊。 如今仙家邸报与世俗邸报,都十分繁盛,为家话本之流传,起了极大的增益。 对比先前时代,当今家是越来越为人所推崇了,其大道也越发宽阔,诞生了不少名扬九洲的圣人大家。 见那位隐藏于人群中的少年郎,正沉浸于创作,无暇于外物,李往矣并没有打扰,只是有些好奇,对方以今夜之事作话本故事,不知落于哪一点? 若是有可能,等刊载之后他倒是想看看。 …… 校场之中,听到那女黄鼠妖唤一声“兄长”,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来历了。 竟然是黄鼠妖黄玉书的家人,找上来了。 难怪笛声如此哀怨凄然,换了别人,看到自家兄长被人挖了妖心、妖丹,破开本源,如今又要被剥皮,也会怨恨。 “栗娘,你怎么来了?”黄玉书艰难开口。 他此时气息十分孱弱,被拔了匕首的胸口,仍然在不断流淌鲜血,不过它毕竟是一妖族,还犹能坚持。 他的涵儿还没有剥下他的皮,他不敢死。 “兄长,你可是我天野山黄狼一族的天才,修行百年便可化形,不到五百年,便已成为七境大妖,可与人族天骄争锋。” “若是放在天妖洲,有妖族灵物淬炼妖魄,你甚至百年便可踏入七境,入得九大妖山。” “这样的你,竟然会为了一个人类女子,抛去一切?” 女黄鼠妖黄栗娘,愤愤地盯着自家兄长,满脸怒气。 这鼠头人身,妖心、妖丹皆失,本源破碎的凄惨模样,哪还是她那位寄托全族希望的天才兄长? “栗娘,涵儿她……” 黄栗娘打断道:“你是想说她对你有情,所以你甘愿被她挖心,挖胆,抽去本源,再剥下你的皮么?”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你不是蒙昧的山野鼠类,而是一位开启了五百年灵智的大妖。” “她将你的妖胆、妖心和本源,给了她父亲与兄弟,还要带着你的皮,去当狗屁贵人的侍妾,这你也能接受,也能忍?” 黄玉书微微低头:“我……” “如果她拨你的皮,仍不满足,还要我和娘,以至山中所有兄弟姐妹的妖胆、妖心,你是不是也会主动帮她挖来?” “不不不,涵儿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吗,就在今天傍晚时分,天野山上出现了不少行踪诡秘的人类修士,找到了咱们巢穴附近,咱们天野山黄狼一族已经安宁了两百年,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人类修士怎么会突然找上来?” 黄玉书闻言怔然,半晌之后看向白家小姐。 “涵儿……” 白家小姐沉默不言,手里更加用力地握紧黑色小旗。 “你不用问她,五叔父擒获了一个人类修士,他已交代,正是因这位白家小姐而来,想要夺取父亲留下的那颗宝珠。”黄栗娘冷声道。 黄玉书面色变得一片惨白,他知道自家妹子性格,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不敢置信,他自愿交出了一切,他的涵儿竟然仍不满足,将黄狼一族的秘密洞府,上报给了背后的贵人。 “书郎,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想过要害你的亲人,我将你家洞府上报给贵人,只是想让他多赐予二弟一份洗髓灵物。” “贵人说他不会伤害黄狼一族,只要那颗宝珠,再摘几朵黄灵之花便满足了。” 白家小姐满含歉意地说道,那神态看起来柔弱又真诚。 黄栗娘一脸冷然道:“这下你听明白了吧,你的涵儿攀上的那位贵人,不仅想要父亲留下的宝珠,还要黄灵之花。” “黄灵之花可是咱们黄狼一族通灵化形的根本所在,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么?” “为了她的一己私利,她不仅要毁了你,还要毁掉咱们整个黄狼一族!” 黄玉书痛苦地闭上双目,流下了两行眼泪。 之前白家小姐将小刀插在他胸口,要亲手剥他的皮,他都甘心接受,此刻却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看到他痛哭流涕,黄栗娘无动于衷。 旁边的白家小少爷,却拉了拉他父亲的衣服,小声道:“爹爹,快将此事禀报给贵人吧,这只女鼠妖送上门来,正好将她一并献给贵人,到时候贵人一高兴,说不定会将我收为亲传弟子呢。” 白总镖头听到儿子的话,面色犹疑,最终沉声传音道:“想要让贵人收你为亲传弟子,还需立下更大功劳。我们直接拿下这女妖,将她全须全尾地献给贵人!” “可是爹爹,她是妖怪,又有备而来,咱们未必是她对手啊。” “不怕,用你娘留下的青灵迷烟将她迷倒,涵儿迷烟在你身上,由你来办,小心别被她发现了。” 父女三人暗中谋划着。 石台中央,鼠头人身的黄玉书终于停止了哭泣,慢慢睁开了眼睛。 “栗娘,你这次来……” “奉母亲之令,荡平扬威镖局,将你带回天野山。” 说完黄栗娘横笛一舞,便化作一道黄影,杀向了白家父女三人。 白家父子瞬间倒下,血流如注,而当黄栗娘再掠向白家小姐之时,突然一道身影凭空浮现,挡住了她。 “山野妖孽,竟然敢来人间逞凶,罪当受诛!” 黄栗娘停下,定神看去,只见拦在她前面的,是一位头戴道冠的黄袍道人。 “你便是这女人身后的贵人?” 黄栗娘横笛喝问。 旗杆上,猫猫国师却小声道:“小李子,我看这个道士不是好人!”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站起来的黄狼妖 看到突然出现的黄袍道人,黄栗娘满脸冷然。 很显然,这位便是白家背后的所谓贵人,不仅图谋她兄长的妖皮,还图谋他们天野山整个黄狼一族。 石台下的人群,看到白家父子被女黄鼠妖一个闪身,便击倒了,都十分惊惧,想要逃散,此时看到黄袍道人出现,拦住了女黄鼠妖,忍不住又停了下来。 这位黄袍道长,一看就是得道真人,应该能降服这头女黄鼠妖吧? 旗杆上,猫猫国师既不喜欢突然出现的黄袍道人,也不喜欢台下的这些人。 皱了皱小鼻子,小声道:“小李子,这些人就不怕那女鼠妖与牛鼻子打起来,殃及他们吗?” “在宝船上的时候,那几位老头不是说,南梦华洲的百姓都很聪明,一看到有高人斗法,都躲得远远的么?” 宁小枝也有些不解。 换了是她,如果不是跟在大哥哥身边,肯定也早就跑远远的了。 她记得小时候,宁家村有半成精的野猪闯入,县衙的缉妖捕快捉拿之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里长的带领下,躲了起来。 等到那头快要成精的野猪,被捕快大人抓住后,她和弟弟才跟着爹爹阿娘,从躲藏的祠堂中出来。 看到二小的疑惑,李往矣解释道:“他们今夜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看热闹,更是为了分妖血与妖肉,还没有得到妖血妖肉,他们不舍得离去。” “为了妖血妖肉,连死也不怕?” “不是不怕,是顾不上。” 猫猫国师摇了摇头:“猫猫不太懂,你们人族好奇怪。” 李往矣淡然道:“等以后看多了,你就懂了。有些人为了一些小利,或者心中的欲望,是能全然抛却一切的。” “当然,不只是人族,你们动物与妖族,有时候也一样,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猫猫国师点点头,这样说它就懂了。 它隐约记得,在它还是只小野猫的时候,似乎也曾为了一顿食物,与一些强大的野兽争夺过。 “动物通灵成妖之前,心智蒙昧,行事全凭本能,这些人却天生就懂得思虑,猫猫看里面不少人,还是读过书的,难道他们也不会思量权衡吗?” 猫猫国师还是有个疑问。 在它看来,读过书的人,便懂很多道理,应该知道权衡利弊才对,怎么会为了一点妖血而将自己置于险地呢? 李往矣笑道:“读书能让人明理固然不错,可是很多时候,心中的野心与欲望,是会胜过理智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品质。” 猫猫国师鼓着圆圆的猫脸,嘟囔道:“猫猫觉得他们还是读的书不够多。” 李往矣淡然一笑,有些话没好跟猫猫国师说。 每个人皆可识字读书,却非每个人都能凭此成为圣贤。 很多人读了很多书,懂得很多道理,也经营不好日子。 而有些人,读书只是一种装扮,甚至只是用来谋取功名利禄的进阶之梯,纵然读了再多的书,于己于世,也无多大益处。 他们这边正议论着,石台上黄栗娘与那黄袍道人,已经战在了一处。 只见黄栗娘双手化爪,变成了半黄狼半人之身,腾挪闪跃之间,带起了阵阵黄雾与妖光,十分犀利。 而那头戴五斗冠的黄袍道人,手执拂尘,挥洒间玄光如虹,道法凌厉,十分强势。 几个回合之后,便压得黄栗娘只能游走、躲闪,无法正面抗衡。 “小李子,这个女鼠妖好像不是那臭牛鼻子的对手呀,咱要不要帮帮她?” 猫猫国师小声问道。 今夜这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天性纯良的猫猫国师自是站黄栗娘那一边。 李往矣回道:“这位黄栗娘只有六境,而那位道人却是九境的真人,从他佩戴的道冠,以及所使道法来看,还是出自玄门正宗。” “黄栗娘不敌,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咱们暂且不急着出手,且再看看。” “哦,听小李子的。” 猫猫国师虽然有些懵懂,不知道李往矣有什么计较,但既然这么说了,它便也听从。 石头之上,黄栗娘以横笛当利剑,施展出了一套刁钻狠辣的剑法。 这横笛竟是一支罕见的剑笛,为笛为剑,皆极神异。 而后她左手又于怀中取出了一个石盘,绽放出阵阵光芒,以抵挡黄袍道人的攻杀。 不过双方毕竟境界相差悬殊,纵有两件法宝相助,黄栗娘也不是那黄袍道人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形势又变得艰难。 “小李子,那臭牛鼻子是要活捉那女鼠妖?” 猫猫国师看出了点端倪。 李往矣点点头:“不错,想来是要图谋她的妖心、妖丹与妖道本源等物,甚至将她擒下,拿去对付天野山那头母狼主的可能,也是有的。” “好恶的臭牛鼻子,猫猫我看不下去了,我要下去揍他!” 李往矣急忙将它拉住:“且再等等。” “等什么?” “现在还不到出手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出手的时机?” “再过一会儿,到时候仙君大人便知道了。” 猫猫国师猫瞳转动,不明白李往矣肚子里到底卖的什么,最终却还是气呼呼地按捺住了。 “等一会儿下去,我一定要将那臭牛鼻子打成猪头,小李子伱可莫要再拦我!” “一定不拦。” …… 宽阔的石台上,黄栗娘催动石盘,爆发出九重异光,抵挡住黄袍道人的拂尘飞扫,而后一个闪身,出现在兄长身边。 横笛一撩,发出一道犀利剑气,将黄玉书身上的铁索尽数斩断。 “兄长,你还要趴着,坐视我被这恶道斩杀吗?” 黄栗娘厉声大喝,声震校场。 探知白家小姐心意,一直在恸哭流涕的黄鼠妖黄玉书,听到妹妹这一厉喝,不禁抬起头来,才发现妹妹身形狼狈,胳膊、大腿上,出现了好几处伤。 而就在这须臾间,黄袍道人又已杀来。 黄栗娘等不及兄长的回应,又执剑笛与石盘,迎了上去。 黄玉书看了一眼远处的白家小姐,又看看自家妹子,心里一片苦楚。 作为兄长,他自然不能坐视妹妹被恶道所害,可是他的妖心、妖丹皆被挖去,妖道本源又已破碎,早已是一个废人了。 他之所以还能残喘苟活,凭的是一缕成全涵儿的信念。 此时想帮妹妹,却是如何能帮? 甚至他连看顾自己,都无能为力了。 石台下,有些胆大的的围观民众,见女黄鼠妖被黄袍道长压的节节败退,无力他顾,竟偷偷上前,用陶碗、木瓢等物什,去盛流淌出来的妖血。 其中一位,甚至盯上了黄玉书本人,甩出一个铁钩,要钩下他的妖肉来,好回去炖了吃。 黄玉书吃疼,却无能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越做越过分,越来越贪婪,几近癫狂。 “大哥哥,他们这是……” 宁小枝小姑娘有些看不下去了。 猫猫国师看不上这个蠢不可言的黄鼠妖,没有吭声。 李往矣则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干预,只是将宁小枝的眼睛遮住,不让她继续看到这一幕。 …… “刷!” 石台东侧,黄袍道人一拂尘,击溃石盘守护异光,重重地打在黄栗娘身上。 黄栗娘被击飞了,身上黄裙破碎,渗出十几道血痕。 不过她却并没有坠地,而是以剑笛拄地,借力翻身,化作一道黄影,射向了另一边的白家小姐。 黄栗娘恨极了白氏一家,在击杀白家父子后,也不愿放过白家小姐。 敌不过恶道,却可先杀了白家小姐。 白家小姐白水涵,此时正蹲在她父亲与弟弟的尸体旁,神情木讷,嘴巴微启,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根本来不及躲闪,眼见她即将倒在黄栗娘剑笛之下,黄袍道人却及时赶至,拂尘横拦,撇开了黄栗娘的剑笛。 黄栗娘在刚刚那一遭,便已受了重创,受不住黄袍道人这一撇,蹬蹬蹬后退了七八步才停下,差点直接落到了台下。 黄袍道人怕她再借机杀来,没有追击。 厮杀突然停下。 这一停,那些眼热妖血、妖肉的围观人群,便不敢再动了,赶紧停下,来不及弄妖血、妖肉的人散开,而得手了的人,则快速离去。 黄栗娘看一眼护在白家小姐身前的黄袍道人,又看向那些带着妖血、妖肉,惶急离去的民众,神情很冷,却没有什么表示。 她转向石台中央,仍瘫坐在地上的黄玉书。 她的身上多了二十多处伤口,伤势不轻,她却毫不在意。 看着石台上那个萎靡、孱弱,满身血肉狼藉的“人”,她的眼里充满了失望。 她那位从小被全族视作希望的天才兄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感受到了妹妹眼里的失望,黄玉书沙哑开口:“栗娘,对不起!” 黄栗娘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若真的还有心,便去杀了白家那个女人,还有那个恶道。” “否则你就只能等到了地府后,去跟爹爹道歉。” “我今日奉了母亲的命令,必须荡平扬威镖局,打杀背后的主谋。如今我不敌那恶道,完不成母亲的指令不敢离去,必定死在他的手里。” “而我若死,天野山黄狼一族再无传承之灵狼,母亲必将亲率族人,前来斩杀恶道。” “恶道非为一人,背后自有宗门师长,母亲纵然胜得了他,也难逃其背后山门清算。” “到时候,整个天野山黄狼一族,便只剩下兄长一人了,你大可以继续为白氏女献出一切,看能不能讨得她的真心,得一夕欢愉。” “不过……”说到这里,黄栗娘顿了一下,拭去嘴角溢出来的一缕血液,继续道:“不过你终究会有衰朽腐烂,魂入幽冥的一天,到时候数百族人、娘亲与我,皆可无视,你自去与父亲说分明便可。” 说完这番话,黄栗娘便静静地看着兄长。 黄玉书满脸羞愧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浑身伤势的妹妹,又看了一眼白家小姐,慢慢由鼠首人身,变成一只一丈长的大黄鼠妖,从地上站了起来。 黄袍道人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 他身后的白家小姐,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屈膝弯腰行礼道:“黄丰大人,请您杀了这两头黄鼠妖,将它们的魂魄打入天灯熬炼炙烤,为我父亲与小弟报仇!” “小女子愿意永世为您做牛做马,献上一切。” “只求让这两头黄鼠妖,让天野山黄狼一族,尽数诛灭,鸡犬不留!” 随即她便跪了下去,以头触地,匍匐不起。 黄栗娘看到她这作为,脸上嘴角闪过了一丝讥笑。 现出黄狼真身的黄玉书,妖脸上则出现了一丝自嘲,他没想到他已经做到了这般,他的涵儿却还这般冷酷无情。 不仅要杀了他和妹妹,还要屠戮天野山整个黄狼一族。 他慢慢扬起了脖子,想要仰天长啸一声。 正当此时,对面的道号黄丰的黄袍道人,却冷然道:“你无有资格,教本道怎么做。” 白水涵立即将头压得更低:“是,我错了!奴家只是想让仇人伏诛,好让爹爹与弟弟瞑目,不敢冒犯大人!” “待黄狼一族覆灭后,奴家愿意献出一切,任大人驱驰!” 黄丰道人淡漠道:“你与我做炉鼎,早已议定,不管你白家存在与否,都不可更改。” “你不可再以此与本道谈条件。” 白水涵再次低头应道:“是,奴家错了!” 看到她这温驯服从的模样,黄丰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天野山黄狼一族,占据宝山灵地,却不行善事修功德,反祸乱廖州,本道早已有心将其诛除,还廖州清宁。” 白水涵叩拜:“多谢真人大德!” 另一边,黄栗娘看到黄丰道人这虚伪的样子,却冷笑起来。 隐藏在人群中的家少年郎,轻笑道:“这黄丰道人来自太玄观,太玄观乃是几大道宫之下的第一等大道观,没想到竟是出了这么一位‘一身正气’的大真人,看来这道门风气也沦落了呀。” 身旁的老者,仍是不置可否。 石台之上,现出真身的黄玉书,终究没有长啸一声,只一双暗红狼瞳,定定地盯着黄丰道人,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伤害我小妹!”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道门行走 黄玉书现出真身,变作一头一丈多长的大黄鼠妖,虽然妖身有好几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但此时站起来,却颇有几分威势。 当听到白家小姐请求那道人,要将他们兄妹俩的神魂抽出来点天灯,将天野山黄狼一族尽数诛灭。 他心里对于这个女人,终于再没一丝爱恋。 为了她,他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都顾不得让母亲与胞妹失望,但不能连整个族群也都送出去。 黄栗娘看到他站起来,听到他的话语,眼里浮现了一丝欣慰。 黄丰道人却冷笑道:“只要你活着,休想伤害你的小妹?就算是那位娘亲,也无法在本道面前说这句话。” “你们天野山黄狼一族,为祸廖州,是必须要诛除的!” 随即他手中拂尘便凌厉扫出,化作几丝缕神芒,激射而去。 黄玉书四腿一蹬,便纵跃而起,口中吐出一道奇异黄光,迎接几十缕拂尘神芒的同时,整个妖身也扑向了黄丰道人。 身为天野山黄狼一族希望的他,境界与战力都比小妹黄栗娘强许多,此一扑跃,带起烈烈妖风,端的是妖邪。 然而,刚纵跃到半空,它却猛地一坠,摔在了台上。 “兄长!” 黄栗娘一惊,立即闪掠而至,剑笛飞舞,击退袭杀而来的拂尘神芒,护住自家兄长。 “兄长,伱没事吧?” 石台四周围观的人群,看到这一幕都很惊讶,随即不少人欢呼起来。 他们还以为现出真身的黄鼠妖很厉害呢,没想到竟是个花架子,看着唬人,实际上还不如他那小妹。 看来今晚这两头黄鼠妖,都将葬送在这石台上了,这样他们就能多分一些妖血和妖肉。 旗杆处的宁小枝,看到这情景也有些茫然,忍不住看向大哥哥。 猫猫国师抢着道:“这只黄鼠妖太蠢了,他的妖心、妖胆、妖道本源,早就被挖去了,连妖身都变得破破烂烂的,哪里还有力气与那恶道人争斗?” “再说了,就算它完好无损,也不是那恶道人的对手。” 宁小枝总算明白了。 她觉得这两只黄鼠妖很惨,不希望他们有事,不过她知道大哥哥有自己的想法,便也没有开口。 猫猫国师猫眼微眯,淡定地趴在旗杆上,现在也不着急出手了。 …… 石台中,黄栗娘伸手一探,便知道自家兄长的情况,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她没想到兄长状况,孱弱到这般境地。 黄玉书却摇摇晃晃地再次站了起来,看见小妹满脸担忧,他鼠妖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道:“放心吧,我没事。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黄丰道人目光淡漠地看着这对兄妹。 在他的眼里,这对兄妹俩已经是死妖了,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在什么时候将他们身上的妖皮剥下来,好炼制那座高品大阵。 如果不是白氏女主动献身做他的炉鼎,以及这对黄鼠妖兄妹身上的妖皮,身份高贵、诸事繁忙的他,才不会来这偏僻之县。 黄丰道人身后的白家小姐,看到黄玉书再一次站起,神情出现了一些变化,有鄙夷,有厌弃,而当转到一旁的黄栗娘,脸上则充满了怨恨。 她的爹爹和小弟,都死在了这只女鼠妖的手里,就算真把它的神魂抽出来点天灯,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只可惜,她现在境界还太低,没法自己报仇,只能期待黄丰道人出手。 “小妹,这恶道凶威太盛,难以力敌,一会儿我用本命神通将他挡住,你立即遁走返回天野山,告诉母亲,不成妖圣,不可下山为我报仇!” 黄玉书给妹妹神识传音。 “不要——” 黄栗娘想要阻拦,黄玉书却已经动手了。 只见他妖身一闪,化作一道黄影,再次带起烈烈妖风扑向黄丰道人,不过他这次化作黄影的同时,周身还绽放出一团诡异黄雾来。 伴随着烈烈妖风,这诡异黄雾瞬间弥漫整个石台乃至校场。 躲在人群中的家爷孙,在黄雾刚现的时候,便闪身到了百丈之外。 而旗杆处的李往矣,则锦裘轻荡,释放出一道浩然清风,将卷席而来的黄雾吹散。 寒月下,扬威镖局校场内妖风吹拂,黄雾弥漫,臭气熏天。 围观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每个人神情都十分痛苦,似乎就算昏迷了,仍不堪忍受。 黄鼠妖乃是黄鼠狼通灵而成,它们最强大的本命神通,自然便是与生俱来的有毒臭屁。 未成妖时,它们的臭屁犹可毒杀鸡群,如今进阶大妖后再释放出来,更非寻常臭屁可比。 不过黄丰道人既知这兄妹俩的根底,早有准备,诡异黄雾刚一出现,他便猛然挥动拂尘,化作上百道雷电轰杀而去。 同时左手甩出一张“辟邪符箓”,以灵力点燃后,瞬间符光大盛,激荡开来。 不一会儿石台四周,乃至整个校场里的诡异黄雾,便都被驱散消失了。 黄玉书倒在了石台中央,全身上下多了几十道雷电轰击的痕迹,原本就残破的黄鼠妖身,变得更加凄惨。 且无有一丝生机。 以残存的灵力释放本命神通后,他没能抗住黄丰道人的雷法轰杀。 黄栗娘蹲在他的残破妖身旁边,并没有听从他的话离去。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兄长的皮毛,灵秀好看的面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黄鼠妖兽。 她终究还是没能救得兄长。 为了掩护她逃遁,兄长选择了献祭自己,没有留下一丝残魂。 “你是早就存了死志么?是不敢回去见母亲,还是对这个世界已无留恋……” 鼠首人身的黄栗娘喃喃地道。 石台之外,那些倒下的民众慢慢苏醒了过来。 黄玉书到底还是心地良善,没有用那诡异黄雾,将他们毒杀,哪怕他们中不少人挖了他的肉,盛了他的血。 看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机的黄鼠妖尸,白家小姐神情漠然。 黄丰道人却皱了一下眉头,要炼制那座高品大阵,活剥下来的黄鼠妖皮最佳,现在这头黄鼠妖却是死了。 刚刚那道雷法,他明明留手了的,并不会将其彻底击杀。 难道是自己不想活了? 好在这里还有一只黄鼠妖,将她擒下也是一样的。 正当黄丰道人思忖,准备用伏妖妙法生擒黄栗娘的时候,黄栗娘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依旧保持着鼠首人身的半妖之状,一对妖瞳却变得猩红,充满了寒冷、疯狂之色。 “兄长死了,我要你们所有人,让整座绿野县城给他陪葬!” 旋即她将奇异石盘扔出,化作守护阵法,隔绝出一方夜色。 而后拿起剑笛,横握在手,低头吹奏了起来。 这一次吹奏,她的眼睛变得冰寒,她的嘴角在淌血,她清瘦的身躯散发出无数妖气,刮起了一阵肆虐的妖风。 而笛声则变得更加哀怨、凄然,融入夜色,顺着妖风,飞跃校场,散入整座夜下的绿野县城。 很快笛声又由哀怨,变得凄厉、妖邪、凶狂,校场中的人群随着笛声,不能自已地开始扭动、撕扯,互相打杀起来。 不仅是校场里的人,之前盛了妖血,挖了妖肉急切离去的人,也在笛声的影响下陷入了扭曲之状。 甚至整个绿野县城,伴随着妖邪凶狂的笛声与肆虐的妖风,逐渐躁动、疯狂起来。 “这女鼠妖为了给兄长报仇,直接进入了癫狂妖境,真要整个绿野县城给她兄长陪葬啊!” 出身家的少年郎小声嘀咕道,他们爷孙脚踏一个虚幻的世界,并不受笛声影响。 年纪不大却游历天下的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景,看得啧啧称奇。 石台之上,黄丰道人没想到黄栗娘境界不高,却能使出这种强大妖法,很是意外。 他不在意校场众人,乃至全城之人的生死。 但他想要生擒黄栗娘,好活剥她的妖皮,怕她也像其兄长一般,生了死志,在吹奏妖笛的过程中突然自我了断,选择了出手。 然而,他连续施展了好几道术法,却没能击溃奇异石盘布下的守护大阵,打断黄栗娘的吹奏。 妖邪、凄厉、凶狂的笛声继续响起,伴随肆虐的妖风,不断飞向整座夜下的绿野县城。 …… 旗杆上,有浩然清风吹拂环绕,李往矣和二小同样不受妖邪笛声的影响。 不过听到妖邪凶狂的笛声,看到撕咬、打杀在一起的人群,尤其是看到整个绿野县城,都快要陷入这般癫狂之状。 猫猫国师忍不住开口道:“小李子,猫猫觉得这女鼠妖要给她兄长报仇是应当的,校场里还有那些离去的,要喝她兄长血,吃她兄长肉的人,想要一起杀死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城里的其他人,既没有害他们兄妹,也没有要吃他们的血肉,是不是不该跟着受难呀?” 宁小枝也跟着一起点头。 虽然李往矣第一时间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得猫猫国师的话,李往矣点点头道:“罚当其罪,赏当其劳,校场之外的其他人,与黄玉书之死无涉,的确不应该受牵连。” “那你快出手吧,阻止她,别让她害其他人。” “不用出手。” “嗯?” “这事有人管。” 李往矣朝北边指了指。 猫猫国师扭头望去,看见夜色下,正有一位年轻的青袍道人踏空而来,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石台之上。 落下之后,他对黄栗娘打了一个稽首,清声道:“黄姑娘,请停下吧!” 黄栗娘瞟了他一眼,直接无视,继续吹奏。 只是吹得气进去,剑笛却无法发出声音,连试了几次仍是一样,这让黄栗娘脸色一变,不得不停下。 笛声一停,肆虐的妖风也立即停歇。 校场中扭打、撕扯、互相打杀的人群,慢慢停下,而校场之外的其他民众,也不再躁动,回归了安宁。 年轻的青袍道人道袖轻轻一挥,伴随一股无形轻风,绿野县城的民众每个人都得到了滋补,变得清明,同时也忘却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过,那些盛了妖血,挖了妖肉回去的人不在此列。 他们与校场中的人群一般,一场失智扭曲的互相撕咬、打杀后,一个个都伤痕累累,创伤惨重。 “你是谁?” 停止吹奏的黄栗娘,同样恢复了正常。 眼睛不再猩红,嘴角不再淌血,身上不再散发妖气,却依旧保持着鼠首人身的半妖之状。 对于刚出现的这位年轻道人,她恼怒又忌惮。 “小道张问道,见过黄姑娘。” “张问道?不认识,你来此是要阻止本姑娘为兄长报仇?还是跟那个恶道一样,要捉我去剥皮抽魂?”黄栗娘冷脸喝道。 右手紧握剑笛,左手收起石盘,若真是来者不善,就算明知不敌她要跟对方拼了。 听到她的呵问,年轻道人张问道却摇了摇头,温煦开口:“小道并不是来捉拿黄姑娘的,正相反,小道是来为黄姑娘和令兄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整个南梦华洲都是你们道门的天下,哪来的公道?” 黄栗娘根本不信。 与北止戈洲不同,北止戈洲作为天下第一武运大洲,并无统一的法度,广袤疆域由各大小国家分治。 止戈山作为兵家第一圣地,地位十分超然,却并不直接干预各方事务。 而南梦华洲作为天下第一道门大洲,道教祖庭所在地,却在道门治下,就像西净土洲,乃是佛门大域一般。 南梦华洲虽然也有数十个国家,但是都算是道门的信众之国,都受道门祖庭和十大道宫的辖制。 不少国家,甚至直接以道士主政、治国。 像天香国那般未立道门为国家,而推崇农家宗旨,以耕战立国,请一妖圣当国师的,在南梦华洲中乃是异类。 而道门之间,诸脉多有渊源,就像世俗官场官官相护一般,遇外事之时,也多有互相照应之举。 因而,作为一山野妖族,黄栗娘并不觉得这个年轻道士,真会给自家兄长主持公道。 “还请黄姑娘放心,方外之人不出诳语,小道即说了是来主持公道的,自然不会有假。” 听到黄栗娘的质疑,张问道神情质朴,诚恳回答。 “此桩事由之是非曲直,小道已经了然,这便处置。” 随后年轻的道士又对家爷孙站立方向和旗杆处,打了一个稽首,邀请道:“为使黄姑娘放心,还请王老先生与这位公子现身,做个见证!” “竟然是当代道门行走法驾亲临,我们爷俩自然要给个面子,做这个见证。” 家少年郎朗声回道,与爷爷一起走过来。 李往矣也领着猫猫国师和宁小枝,飘然而现。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国师大人有点生气 家爷孙俩,与李往矣三位先后来到石台前。 既然已经被场中的年轻道人发现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来自家的王姓爷孙,认识张问道,一举道出了他“道门行走”的身份,李往矣却是第一次听说。 道门行走,乃是道门天下行走的简称,代表道门祖庭巡视九洲,监察天下道徒不法之事。 光从这个名称,就知道这个职位在道门中有多尊崇。 正常来说,道门每一代,即一百年内,都会有一个道门行走。 当该代道门行走羽化,或者成为大道君,去往天外之地后,才会出现新一代的行走。 人选由道门祖庭指定,大部分来自祖庭后山,但也有一部分来自十大道宫,或者是出身民间道观。 但无一例外,每一代的新上任者都年轻而道法精纯。 这是没有道子之称,地位却犹在九洲道子之上的道门执鞭人。 李往矣记得上一任道门行走,三十年前晋升为了大道君,却未听说过他什么时候去往了天外之地。 在最新一届的九大洲大道金榜,和各大仙家邸报中,也未看见张问道的名字,所以他并不知道道门行走,什么时候换人了。 但既然成为了道门行走,眼前这个身着青袍,质朴无华的年轻道人,必然很是不凡。 难怪他刚才说,是来主持公道的。 此间涉及来自第一等大道观太玄观的道人,的确归他管。 “王公!”看到走近的家老者,张问道再次打了一个稽首见礼,而后又转向李往矣,“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李往矣作揖回道:“在下李好书,见过张道长!” 身为家大能的王梦贤,也对着年轻道士点了点头,毕竟是这一代的道门行走,非寻常晚辈可比。 但他的孙子,少年郎王生花,却有些挑衅地道:“张问道,你是当代道门行走,而我是家当代执笔人候选……之一,不知道将来是你的道法更高,还是我的笔下世界更恢宏?” 家执笔人,地位跟道门行走差不多。 不过张问道是正式的道门行走,这少年朗却只是候选,还是之一,明显是在抬高自己。 但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又要年少许多,从这方面看,似乎又能与张问道比一比。 猫猫国师趴在李往矣的肩膀上,看看他,又看看神情温润质朴的年轻道士,坐等好戏上演。 然而让它失望了,面对王生花少年充满挑衅的话语,张问道却只笑了笑,道:“自然是王小公子更胜一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三更观里苦读道书,不识人间疾苦,而王小公子却已有三部大作,流传于世,名扬四海。” 听到这话,王生花下巴微抬,很是骄傲,对于张问道的回答也很满意。 其祖父王梦贤却瞪了他一眼,对张问道拱手道:“愚孙年少张狂,让张小道长见笑了。” “无妨。” 双方互有礼数,十分和谐,猫猫国师却撇了一下嘴,咕哝道:“还以为能打起来呢,无趣!” “什么道门行走、家执笔人候选,都不如我家小李子!” 对于小猫心性话语,张问道自是一笑而过。 少年郎王生花却忍不住看了过去,瞅瞅身披华贵锦裘的李往矣,又看看其肩膀上的猫猫国师,忍不住回道:“哪里来的小野猫,也敢作人之语,还不懂礼数,是没有管教么?” 连张问道这位当代道门行走,都对他夸赞有加,一只小奶猫也敢看不起他,这他不能忍。 “小娃娃,伱说谁没有管教呢?你竟敢骂猫猫?我看你才需要管教!” 猫猫国师一阵龇牙咧嘴,而后直接扑了过去。 小奶猫速度太快,连张问道这位道门行走,和王梦贤这位家大能,都只见灰影一闪,少年王生花更是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扑到了地上。 猫猫国师落在他的胸口上,对着他的头发、脸蛋,就是各种抓挠踹打。 “啊啊啊,你这个该死的小野猫,竟然敢侮辱小爷我,我要……” 砰! 少年王生花话没说完,嘴角便挨了猫猫国师一记无敌猫猫拳,嘴巴都给打歪了,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的小爷呢?猫猫我纵横天下,捕猎四方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出生呢,你敢在猫猫面前称爷?是想故意挨捶的吧?” 于是它便成全他,右爪挥舞又赏了少年王生花十几个猫猫拳。 少年王生花狼狈而疼痛,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呜地乱叫。 他想要伸手扯开身上的小奶猫,结果他根本就拽不动,看着只有巴掌大的小狸猫,这一刻却比一座山还重。 于是他只能继续被蹂躏了,根本无能反抗。 猫猫国师出手太快,出乎了王梦贤的意料,想要阻止的时候,孙子已经躺到了地上。 此时他再想出手,却发现那神异的小狸花猫,看似出手很猛,却并没有下死手,并未给他孙子带来多大伤害,惩治、耍弄的成分居多。 而旁边的锦裘公子,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而他作为堂堂伪圣,却看不穿对方的深浅。 这让王老先生大为震惊。 要知道身为家大能,最擅长的便是观察世间万物,连张问道这位道门行走,他都能看出个高低境界来,而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却看不穿。 莫非是这位年轻公子,境界比张问道还要高? 这太让他吃惊了。 这位锦裘公子,看着比张问道年岁还要小一些,境界却更高,难道他的背景比张问道还要大? 另外他发现,不仅是这位自称李好书的锦裘公子,连正在蹂躏他孙子的小狸花猫,甚至这李好书身边的小女童,他也看不出深浅来。 这、这……这更让他震惊了。 张问道同样看出了李往矣、猫猫国师、宁小枝三人身上的异样,他倒是比王老先生淡定多了。 见地上的王生花少年已经快被作弄得不成人样了,而神异的狸花小猫却仍没有停下的样子,不禁对李往矣道:“李公子,可否让你家……猫猫停下?毕竟王小公子年少,也算是无心之语,并非有意出恶语,如此可以了。” 王家爷孙是他请出来做见证的,要是少年王生花真被狸花小猫给折腾坏了,确实不好办。 李往矣见少年王生花确实变得有些凄惨,估计猫猫国师气出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仙君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且饶了他吧。” 一听这话,猫猫国师停了下来。 小李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还要跟着他闯荡江湖呢,于是它双爪将少年王生花的下巴给掰回来后,便化作一道花影,跳回了李往矣的肩膀上。 王生花看着凄惨,实际上却是没有受多重的伤,猫猫国师一走,他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作为家未来执笔人候选之一,年方十五岁便成为六境大圆满,只差一部传奇话本,便能跨入七境天骄之列的少年天才,哪里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 他当即便要拿出本命铁笔,与一卷玉书,要冲上去跟猫猫国师拼命,却被他爷爷给拦住了。 “花儿,够了!” 连他都看不出那狸花小猫的深浅,孙儿冲上去,只会再番受辱。 而那年轻的锦裘公子又高深莫测,此番只能先忍下此等大辱,日后再说了。 家虽然在十大显学中排行末尾,但既能跻身诸子百家前十之列,还是不缺攻伐手段,学派之中更是出了不少名扬天下的大能。 这位李好书背景深,来历神秘,但寻得几尊要好的圣人之友后,终归能够向他讨回公道来。 “张小道长,我家孙儿急需寻医家医治,无法再与你做个见证了,老夫先告辞了。”王梦贤对张问道拱手道,随后也不等张问道的回应,便施展神通带着少年王生花离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张问道自然也不好挽留,恭送他们离去。 “小李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看那老头儿离去之时,心底好像藏着很大的恨意!”猫猫国师眨了眨眼问道。 李往矣却微笑道:“没事的,毕竟是那少年先对你口出恶言的。再说了,这位王老先生如此匆忙离去,只怕并不只是因孙子受辱,还有其他原因。” “不是吗?还有什么原因?” 猫猫国师不太懂。 李往矣却看向了张问道,拱手致歉道:“扰了张道长的正事,我代仙君大人,向张道长道歉,还请海涵!” 猫猫国师不解道:“你跟这小道士道什么谦?王老头他们走了,不就是少了一个见证人么,咱们还在呀!” 张问道微笑解释道:“今夜校场这事,民众之所以如此痴狂,有王老先生暗中出手引导的因素。” “本来小道在了了黄姑娘兄长一事后,也是要与王老先生说道说道的。” 猫猫国师终于明白了,嫩声道:“原来是这样啊,猫猫坏了小道士你的事,对不起哦,要不要我去把王老头爷孙抓回来?” 张问道摇摇头:“不用,且让他先给王小公子治了伤再说吧,日后我会再去找他的。” 猫猫国师吐了一下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后它看向石台中央,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栗娘。 然后就惊讶喊道:“咦,那个身穿黄袍的恶道人呢?怎么不见了?” 黄栗娘淡然回道:“在你扑倒那王姓少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后,他便偷偷溜了。” 因为她不信任张问道这个突然出现的道士,所以看到黄丰道人逃遁的时候,她并没有提醒。 因为张问道这个道门行走的境界,肯定高于她,既然她都能发现,那这个年轻道士没道理发现不了。 既然对方没有阻止,那显然是故意要放走那恶道的,她说了也没用。 这样也好,她日后自可以自己去找那恶道,为兄长报仇。 面对黄栗娘脸上明显的嘲弄之色,张问道却很淡定,温润道:“无妨,他跑不了的。” 话音一落,也不见这位年轻道人如何动作,已经不知道逃到了何处,逃了多远的黄丰道人,瞬间被一股力量,拖回了校场之中,摔在石台上,身形很是狼狈。 “小道士,你这一手不错呀,有猫猫我的几分无敌风范!”猫猫国师赞扬道。 李往矣也微微点头。 张问道不愧是当代道门行走,虽然年岁不大,境界也只有十境,却有一些道君的风采。 他暗自衡量,若是两人争锋较量起来,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 张问道却微笑道:“多谢仙君大人夸奖。” 随后他看向已从地上站起来的黄丰道人。 刚刚那一摔,黄丰道人不仅道袍变得凌乱,连头顶的五斗冠都歪了,但是他却顾不得整理装容,面色惨然地看着张问道。 道门行走——对于旁的宗派来说,只是一个称号,但是对于天下道门来说,却是谁都不想面对的存在。 “黄丰道长,你作为太玄观的亲传弟子,九境高真,今夜这桩事由,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张问道开口。 虽然他的神情、语气,仍然十分平和,但是听在黄丰道人心里,却像是黄钟大吕一般。 “行走大人,我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条戒律!” 虽然心中惊惧不已,黄丰道人却还是硬撑着,毕竟今夜这事他是后来的,顶多算是斩杀了黄鼠妖黄玉书,但是对于道门来说,杀妖并不是什么大罪。 尤其这黄玉书兄妹,还主动攻击过他的前提下。 黄栗娘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她倒是想看看这位道门行走,是否真的公允,真的能给她兄长一个公道。 张问道听到黄丰道人的话,神情仍是很平静,回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的事就一会儿再说。” 感受到黄栗娘眼中的不信任,他转身问道:“黄姑娘,你兄长自愿与白姑娘回绿野城,加入扬威镖局,这可是事实?” 黄栗娘点点头:“是。” “那他自愿交出妖心、妖丹、妖道本源给与白家父女,可是事实?” “……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些的确是她兄长自愿献出的。 “那这两件事,尤其是第二件,你觉得白家需要为此担罪吗?”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言出法随 黄玉书自愿献出妖心、妖胆、妖道本源,白家需要为此担罪么? 这个问题把黄栗娘给问住了,一时怔然。 妖心、妖胆、妖道本源这几样东西,的确是她兄长,自愿献给白家父女的,这点无可辩驳,她与母亲最恼恨的也是兄长被白氏女蒙了心,为了所谓情缘给人刨心刨肝刨胆,甚至还想亲手剥下妖皮,送给对方。 其次才恨白家狠心,如此贪得无厌,丧尽天良。 可说归根结底,还是她兄长自愿献出的,否则以他兄长的境界与实力,白家断然无法这样作弄他。 白家需要为此担罪吗? 就像一个财主,将家中所有钱财,赠与一个乞丐,乞丐需要为此担责么? 好像不用? 但她的兄长却因这事,从一个妖族天骄,变成了残破不堪的垂死之人,甚至差点连身上妖皮也失去了。 他不可怜么? 她和母亲能不恨么? “白家总需要担点罪的吧,我好好的兄长变得这般凄惨,白家岂能一点罪都没有?” 黄栗娘说不上来具体罪在何处,但总觉得白家不可能真个清白,可以宽恕。 她瞪向尚留在台上的白家小姐,找补道:“如果这个女人,是真心与我兄长交好也就罢了,只当我兄长自己犯傻,怨不得别人。” “可是今夜这一遭大家都清楚,这个女人对我兄长全无爱意,一心只想要剥夺我兄长的一切,好教白家崛起进阶。” “暗地里更是攀上了这个恶道,真是连我兄长的一根骨头、一点皮毛也不留下,甚至还寻人围了我天野山,想要将我黄狼一族彻底斩除诛灭。” “如此白家,岂是无辜?岂能无罪?” 说到后来,黄栗娘神情眼神变得凌厉,神情变得坚定,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白家小姐给打杀了。 趴在李往矣肩膀的猫猫国师,小声嘀咕道:“说得好,猫猫也觉得虽然那头蠢黄鼠妖,是自愿献出一切的,但白家肯定不是好人,必定有罪由。” “小李子,你觉得呢?” 李往矣没有直接回答,道:“且看张道长怎么说吧。” 张问道看向因父亲弟弟遭劫,黄丰道人被带回,有些痴傻惊惧的白家小姐,问道:“白姑娘,对于黄姑娘这番话,你可有辩驳?” 白水涵闻言抬头看向黄栗娘,双眼发红,充满了怨恨,大声回道:“你兄长自己非要将一切送与我,我白家何罪?” “伱兄长是山野妖魔,我白家乃人族显贵之家,人妖殊途,高低有别,我本看不上你兄长,是他死缠烂打、死皮赖脸,非要与我相好。” “我父看他面相忠良,颇为赤诚,又未见害人之举,才要我接受,接引他入镖局,融人世,看看是否真为纯良之妖。” “哪成想他入得镖局没几日,便要我与他圆房欢好。” “未曾结契成婚,我清白女子岂能如此随便与人贪欢,岂非糟践?我本欲让他回天野山请得高堂恩准,着人前来说亲,玉成此事,便将自己交付与他,哪知道他竟急不可耐,非要剥心剥胆向我白家表明心意。” “我与父亲极力阻止,却拦不住他境界高妙,竟是又强行破开了妖道本源,再不允他便要燃烧妖躯妖魂,以告天地。” “我和父亲、弟弟推脱不得,又劝说不止,只好收了他的心、胆、本源,如此我白家何罪?” 一通辩白下来,到得最后,白水涵竟也是怨愤中带着凄厉,加上她娇弱的身姿,惨白的脸色,让人不忍生起几分怜惜与认同。 连猫猫国师听了,都忍不住道:“小李子,我怎么觉得她说的这番话要是真的,好像也没什么错?哎呀,都把猫猫弄糊涂了!” 涅槃之前,猫猫国师脑袋就不算灵光,全靠本性行事,现在变成小奶猫,脑瓜就更不清醒,弄不懂孰是孰非了。 它只好向李往矣求救。 然而李往矣却仍旧没有回答,它只能转向宁小枝:“宁小丫头,你觉得她们谁有道理?” 宁小枝年龄虽小,背着一个小包裹,穿着一身小长衫,却像是一个真正的伶俐书童。 听得猫猫国师的话,她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件事的关键要旨,便是仙君大人你刚才提到的,白家小姐这番话的真假。” “如果白家小姐这番言语是真的,是那黄玉书非要献出一切,那白家便无罪;如果这话是假的,那真相必然相悖,既需隐瞒,必是有罪!” 猫猫国师大眼睛骨碌碌转动了几圈,欣喜道:“好像是这么回事欸,宁小丫头,你真聪明!” 李往矣也伸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以示赞赏。 小小姑娘,竟然能这么快就理清事由,抓住关键,还真是称得上七窍玲珑,蕙质兰心。 嗯,适合读书。 另一边黄栗娘自然也不信白家小姐这番话,她兄长是什么性情,她很是清楚,或许会因情缘爱意,对白家小姐情根深种,甘愿付出一切,但绝不可能为了一夕欢愉,急不可耐得连回山请示母亲都不愿。 若真如白氏女所说,非要结契成婚才肯圆房欢好,兄长早就以最快速度返回天野山,请母亲赐重礼前去求娶了。 “张道长,此女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一派胡言,我兄长绝不是那种人!而且此女若真是如她所说,对我兄长有情,又岂会再去攀太玄观恶道的高枝?” 张问道各听完两女的质问、辩白,很是淡然,道:“黄姑娘莫急,白姑娘所言是真是假很好辨别,一看便知。” 随后他道袖一挥,黄玉书尸体上立即飞起一缕异光,白水涵身上也飞出一缕异光,二者于空中交融在一起,立即呈现出了一段光阴画卷。 “这一手‘追本溯源,光阴重现’堪比大摘星术,真不愧是当代道门行走,好手段!”李往矣夸赞道。 猫猫国师也有些惊奇,这一手它好像不会。 张问道听得夸赞,对李往矣微微点头,随后继续维持光阴画卷,从黄鼠妖化名黄玉书下山游历,与白家小姐相遇开始,往后展现。 黄栗娘认真地盯着光阴画卷,不愿错过每一个细节,她与母亲只知道兄长受难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而白家小姐白水涵,一看到这光阴画卷中呈现的场景,则立即小脸煞白,娇躯一颤,难掩惊慌。 只见情景再现的光影画卷中,第一次偶然相遇时,黄玉书便对白家小姐生了爱慕之情,而白水涵看出他乃妖族化形,对其不假辞色。 分别后,黄玉书念念不忘,在扬威镖局左近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以期再遇。 白水涵回到家中,无意与父亲白寒山说起白日之事,白父得知黄玉书乃是妖族天骄,灵性非凡之后,便起了心思,并最终说服了白水涵,让其主动与黄玉书亲近。 第二日,白水涵便再与黄玉书“邂逅”,共同畅游绿野县城。 之后双方关系迅速拉近,很快便成为了整个绿野县令人钦羡的神仙眷侣,黄玉书也在相识不到一个月内,便搬进了白家大院,撑起了扬威镖局。 在扬威镖局重新崛起,稳立于四大镖局之列后,白水涵便借用各种场合,利用各种话语,让黄玉书现出妖心、妖胆、妖道本源等物。 在她的甜言蜜语与楚楚可怜的双重“哀求”下,黄玉书最终献出了一切。 当用妖心让她接连破境,用妖胆让白总镖头重回巅峰,用妖胆本源让白家小少爷成为修行天才后,白父却仍不满足,暗中攀上太玄观黄丰道人。 以活剥下黄玉书妖皮,和告知天野山黄狼一族秘密洞府地址为条件,换取白家姐妹进入太玄观为内门弟子。 接下来便是今夜之举。 将黄玉书关入囚笼游街示众,以及将子夜斩妖告知全城,暗中宣扬妖血、妖肉可以治愈百病,可奠定修行之基,则是黄丰道人授意,目的乃是在一场疯狂邪典中,剥下黄玉书的妖皮,以炼制那座高品法阵。 顺便引来天野山黄狼一族劫“法场”,好将其一网打尽。 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黄栗娘看得目眦欲裂,愤怒地瞪向白水涵和黄丰道人:“你个贱女人,还敢说你们白家无罪?” “还敢说是我兄长,强要献出妖心、妖胆?这分明是被你妖言蛊惑的,你看不起我兄长是山野妖类,我看你才是真的妖邪,是人间大魔!” “还有你这个恶道,你想要我黄狼一族的天灵妖皮,想要那颗镇山宝珠,你凭本事来夺便是,若技不如你,我天野山黄狼一族没有二话。” “可你堂堂太玄观得道高真,竟用此等龌龊手段来夺,简直阴险之极!玄门正宗?第一等大道观?我呸!” 猫猫国师挥动小爪,嫩声喝道:“骂得好,这白家父女太可恶了,那黄什么道人也是好不要脸!” 如果不是张问道这位道门行走在这里,说要主持公道,它早就扑上去,抽那黄丰道人了。 “小道士,你赶紧清理门户吧,你要敢偏袒那恶道士,猫猫连你也一块揍!” 李往矣也好奇,张问道会如何处理。 张问道收起了光阴画卷,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先看向白水涵,道:“白小姐,对于光阴画卷中的内容,想来你不会有辩驳吧?” 白水涵木然地看着她,她不懂这“追本溯源,光影重现”是何等神通,但里面的内容确实都是真的,没有一丝虚假。 见她这反应,张问道又转向脸色难堪的黄丰道人:“黄丰道长,你还有何话说?” 黄丰道人神情一阵变化,最终咬牙道:“所谓活剥黄鼠妖妖皮,炼制高品法阵之言,都是哄白家父女为我办事,我的本意乃为斩妖,斩妖除魔,并无大过!” 张问道微微挑眉,回道:“你到底是哄白家父女办事,还是真个要行邪法,炼制邪阵,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无需浪费口舌。” “至于你说杀妖无过,我们道门宗旨斩妖除魔,斩的是恶妖,除的是邪魔。不为恶之妖,与人族无异。” “自三教百家圣人,与妖族天妖古祖订下天地契约以来,九洲天地便不以人妖分,只以善恶别。” “所以你此言亦有违宗旨。” 随后他不理会黄丰道人的反应,声音宏大而肃然道:“小道奉祖庭之令,忝居行走之职,监察天下道观、道徒不法之事,今日查得太玄观高真黄丰道人,为炼邪阵,勾连靖水国绿野县白家父女,意欲激发数千民众之无端贪念,活剥纯良黄鼠妖之皮,以成邪道仪式。” “为遮掩此事,并图谋天野山黄狼一族镇山之宝,派人围山,意欲剿杀作风正当不违戒律之黄狼阖族。” “此罪当诛,判斩立决,镇灭神魂!” “太玄观身为一等大道观,管教不当,监察失职,着打入二等道观,一应品秩、法事、功德,即刻降等。” “住持与掌律长老,前往祖庭受训,不可延缓。” 伴随年轻道士肃然而恢宏的声音响起,在他的面前凭空凝聚成了一张紫光灿灿的神符,而后化作一道神光法令,破空飞向数千里外的太玄观。 “言出法随?小道士好本事!”猫猫国师大眼瞪圆,很是惊讶。 李往矣对于眼前这位当代道门行走,也又高看了一眼。 难怪敢以“问道”为名,如此风采,的确担得起。 黄丰道人听到判罚,面如死灰,然而不等他再次逃遁,便有一道五色雷霆从天而落。 当五色雷光消失时,黄丰道人已经倒在了石台上,已无生息,化作了一具空壳,没有留下一丝神魂。 看到罪魁祸首已死,黄栗娘眼中的愤恨消散了几分。 又听得张问道再次开口:“黄姑娘,黄丰道人已死,围山之人亦将撤下接受处置,此事算是了了。” 黄栗娘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至于你兄长与白家之事,你兄长固然有受白家的蛊惑,但其为与白家小姐亲近,自愿献上一切,也是一因。” “如今白家父子死于你剑笛之下,两两相较,也算是还了,就此揭过,你可愿意?” 张问道又评判了第二桩恩怨。 黄栗娘看了一眼死在剑笛下的白家父子的尸体,又看向一片木然,恍若失魂的白水涵,犹豫几番,最终再次点头。 “就算了了吧。” “好!”张问道最后看向了白水涵,“白姑娘,你父亲与兄弟之死自有其咎,黄姑娘为兄报仇,理所应当,怨不得他人。” “你乃是此桩事由的首要之人,又近乎激发全城百姓之无端邪念,协助黄丰道人完成邪典仪式,按说你亦论罪当诛。” “不过看在你父亲与兄弟已死,且邪典仪式尚未酿成大错的份上,我判你入监牢反省二十年,你服否?” 白水涵呆呆地抬头看着张问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张问道便不再问了,道袖轻拂,白水涵便飞走了,被送往某座修士监牢。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问道与斩道 黄玉书凄然而死,黄丰道人身死魂灭,白家父女三人二死一囚,这场邪典仪式最终以这种方式落下了帷幕。 至于扬威镖局其他镖师、刀客,及校场内外所有与会民众,则被张问道交予县令处置。 道门行走不干涉世间俗务,但累及这么多人,总需要有人收场。 值得一提的是,黄栗娘因恨极校场中民众,觊觎他兄长的血肉,意欲吹起剑笛血祭整座县城的行为,也被张问道责罚了。 因年轻道人及时现身阻止,又渡了一缕纯阳真气过去,那些无辜民众很快便恢复了,并未受到多大伤害。 但黄栗娘的行为,终究牵连了无辜之人,因而被张问道责罚,黄狼一族需为全城受影响之民众,献上一分天野山灵气,以为弥补。 黄栗娘接受了这一责罚,抱起黄玉书的尸体离去了,待安葬好兄长后,再与母亲一起引天野山灵气下山。 至此,今夜这事便彻底了了,众人散去,校场中只剩下张问道与李往矣、猫猫国师、宁小枝三位。 “多谢三位代为见证!”张问道打稽首致谢。 李往矣作揖回礼:“张道长客气了!” 猫猫国师则夸奖道:“小道士,你处理得不错,猫猫喜欢!” 猫猫国师生性单纯,直来直往,要是之前张问道敢偏袒黄丰道人,它真会扑上去揍他,见他处置公允,夸奖起来也是毫不吝啬。 宁小枝看着一身朴素青袍,却别有风姿的张问道,也觉得这个好看的道长大哥哥,是个好人。 张问道对猫猫国师微微一笑,转向李往矣道:“李公子,小道需去寻王老先生,将今夜之事做一个最后的收尾,不可在此久待。” “临别之际,小道有一言相赠。” 李往矣拱手:“道长请说!” 年轻道人温润道:“我观公子浩然萦体,天纵仙姿,殊非凡人,大道必然高远,不过周身气运流转,间有散逸,疑似近日或有一劫。” “小道于占卜看相之术,学有小成,还请公子留心,莫要大意!” 自己气运散轶,或有一劫? 听到这话,李往矣挑了一下眉。 他主治《易经》,通大易天机术,于卜筮之道亦有所成,不过占卜算卦之人,都是卜天算地,却难看自身气运、劫数。 而以张问道道门行走的身份和境界,他也相信对方不会骗自己。 旋即作揖谢道:“我记下了,多谢张道长提醒!” 张问道点点头,又与猫猫国师和宁小枝作别,便乘虚御风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猫猫国师嫩声道:“这个小道士,还真是个心地纯良质朴的好道士,有青年道祖的风范。” “小李子,他或许会成为你将来问鼎天下大道的对手!” 李往矣摸了一下它的尖尖的耳朵,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问鼎天下大道这么遥远的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能走到哪一步,没必要瞎想,徒增烦恼。” 猫猫国师胡须抖动,它觉得小李子有些虚伪。 宁小枝却轻声道:“大哥哥,我觉得张道长与你说话的时候,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 宁小枝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感觉刚刚他身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似的。” “多了什么东西?” “是的。” “看清是什么了?” “没有,就好像是两个人在说话,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李往矣皱眉,宁小枝经历奇遇,得到明月眷顾,成为月之仙灵后,身上充满了灵性,在某方面比他还要敏锐。 她刚刚说的肯定是真的,但因年纪太小,又未真正踏入修行,看不清也是正常的。 想了想他回道:“先不用管他是什么情况吧,至少他刚才的提醒,是出于好意。” “嗯嗯。” 随后李往矣便带着二小,返回客栈。 路过县衙的时候,嫌弃县令之前不作为,猫猫国师去厨房顺走了三条烤鱼,两只烤鸭。 正当猫猫国师将烤鱼、烤鸭递给宁小枝收好,又要李往矣贡献出几坛桃花酿,好回客栈大快朵颐的时候,张问道御风抵达了南边的一座小城。 “张问道,那个李好书,周身浩然之气那么精纯而浩大,分明就是寒山李往矣,伱怎么不让我出来,与他会会?” “一个是独登《惊世名录》的儒门当代最出名的儒生,一个是二十岁便获得祖庭后山道鼎认可的当代道门行走,我倒想看看是他儒法厉害,还是我道法更胜一筹!” 一个与年轻道士一模一样的“张问道”,出现在身侧,很是不满地开口。 张问道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南边的小城。 这个一模一样的“张问道”,讥诮道:“喂,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怕我与李往矣一战后,会借儒法打破桎梏,从此便再不能压制我吧?” “哼,祖庭后山那些老牛鼻子,都夸你道心澄澈,却不知你是如此阴险之小人。” “不过你做这些并无用,我早晚会出来的!” 张问道神情却依旧淡然,开口道:“你我本是一体,何来压制?你想什么时候出来,便可出来,只要莫做恶事便好。” “张问道”一拂袖,大声道:“你不要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是张问道,而我是张斩道!” “你我只是恰巧诞生在一具道身里而已,走的路却截然相反,你欲问道天下,以解心中之惑。” “而我却立志斩尽天下道,合为一统!”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晚有一天你我会分道扬镳,甚至以三界九洲为棋子,争锋相对。” 张问道与自称张斩道的身影,外表一模一样,神态却一个纯正质朴,一个乖戾嚣张,恍若太极阴阳的两面。 张问道看了一眼身侧这道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的心中敌,却有化作心外天魔的迹象,若果真成为了心外天魔,于人间,于道门,都是一件大患。 张斩道与他一体同生,心灵相通,自然能知道他的心绪。 当即冷笑道:“你想斩掉我?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想除掉我,除非自杀,否则只要你活一天,我便存在一天,并不会比你少一刻一息。” “为了证明给你看——你不是不让我见李往矣么?我这就去斩了他,他身边那只小奶猫,还有那个女童,都非同一般,擒了她们当可补益吾之大道!” 说完他便化作一道虚影,掠向绿野县城。 然而他刚融入夜色之中,便出现在了张问道身边。 “你……” 他又试了一次,结果这次还没掠出十丈,便又返回了张问道身侧。 “可恶!现在到底是你这具阳身,在掌控一切,不过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相济,阳去阴生,早晚这具道身会归我掌控!”张斩道恨恨地骂道。 张问道眉头微皱,他便消失了。 须臾后,张问道走入了南边的小城中,出现在一个雅致的院落里。 厢房中,家大能王梦贤,正在给他孙子王生花疗伤。 听到动静,来到亭中,看到年轻的道人,很是意外。 “张小道长,你怎么来了?” “王公,扬威镖局校场一事,小道要与你说道一二。” …… 绿野县城客栈里,李往矣、猫猫国师、宁小枝二人一猫就着桃花酿、烤鱼、烤鸭,大吃一顿后,便睡去了。 两日后的清晨,他们再去了一趟绿野渡口,结果被告知近期内所有去往罗浮山的大洲宝船,票都已经卖完了。 今年罗浮道宫的罗天大醮,比往年更热闹,别说是大洲渡船了,就是民间顺流东去的渡船,也都坐满了。 “怎么办,要不然咱们直接飞过去吧,也就一旬的事。”猫猫国师提议道。 李往矣瞥了一眼它小小的身子:“御风太累,要不然你变作一只大猫,充当坐骑,载我们去!” 猫猫国师一呆,随即瞪着他:“我这么小,你怎么好意思要骑猫猫的?臭不要脸!” “猫猫就算变大了,也顶多让宁小丫头坐。” 宁小枝掩嘴而笑,她也觉得大哥哥有些过分了,仙君大人还是个小奶猫诶,怎么可以打它的主意。 李往矣也笑了起来,摸了摸猫猫国师顺滑的毛发,安抚道:“开个玩笑,你可是仙君大人,就算给我一颗豹子胆,我也不敢坐你。” “既然大洲宝船与民间客船都没了,罗天大醮又还早,不必赶时间,咱们骑马过去吧。” 随后他便领着二小,去往了马市。 结果马也都卖没了,只剩下几匹快要走不动道的老马,李往矣索性买了一大一小两头青驴。 他骑大的,宁小枝骑小的。 小姑娘以前跟爹娘去县城的时候,坐过驴,如今又已蜕变为月之仙灵,很快便学会了骑驴。 猫猫国师仍然生李往矣的气,不爱趴他肩膀了,选择跟宁小枝一起骑小青驴。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李往矣想起了自家山长年轻时作的诗,不由得吟了出来,“虽然没有细雨,但咱们骑驴东去罗浮道宫,也算是一件雅事!” “想要雨还不简单?猫猫给你下!” 猫猫国师小爪一挥,便从远处溪流中招来了一方清水,化作瓢泼大雨落下,不淋宁小枝,只淋李往矣。 霎时间,李往矣便被淋成了落汤鸡,发髻凌乱,衣衫湿漉,好不狼狈。 看到他这凄惨不堪的样子,猫猫国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往矣不以为意,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要狸花小猫高兴就好。 几日后,他们东行了几百里,穿过了好几座小城,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初冬的霜林时,他们走进一座名叫鸿洲的城池。 鸿洲隶属天南国,天南国乃是南梦华洲东南的一座大国,国内虽以道门为国家,以道家真人为国师,但文风同样很鼎盛。 该国历史上出现过不少儒家大贤,庙堂之上,出身儒门与法家的重臣,并不比道门少,可谓是南梦华洲难得的道、儒、法并重的大国。 而鸿洲城,便是文教昌盛之地,五百年来,曾从这里走出过两位儒家大宗师,一位儒门小贤人。 李往矣与二小一进城,就看到了不少身着儒衫的年轻人,结伴在街上游玩。 走过几条街道,更是听得琅琅的读书声,从某处小院里传出来。 “小李子,没想到在这鸿洲城,竟然还有这么多读书人呀!”猫猫国师猫瞳眨巴,高兴地说道。 它是喜欢读书的,哪怕涅槃后忘记了许多事,读书这事却还记得,要不然它也不会跟着李往矣走。 “鸿洲是一座有文化底蕴的城,当今君主又十分推崇文教,以启民智,有此文风不必意外。”李往矣回道。 早在下山之前,他就从仙家邸报上,知道这座鸿洲。 历史上,除了那两位儒家大宗师和一个小贤人外,著名词圣东坡先生,也曾在此驻足过,留下不少遗迹。 这也是他领着二小入城的原因。 猫猫国师却不懂这么多,只是听着琅琅读书声便觉得高兴。 这么听着还不够,它嗖的一下,化作一道灰影,掠向了那处小院,要看一眼那学堂。 李往矣不担心它会闹出事来,领着宁小枝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夜幕降临的时候,猫猫国师返回了,嘴巴里还叼着一本书籍。 “仙君大人,你这书是哪来的?我记得你身上好像没带钱吧?书籍与烤鱼、烤肉不同,不可偷……” “才不是偷的呢!”猫猫国师打断李往矣的话,“这是那学堂先生送我的,那些小家伙还送了我一堆零食呢!” 说完它便从小爪子里,甩出一大堆花生、瓜子、糖果到桌上。 “这些都是他们送给仙君大人的?”宁小枝小姑娘很是好奇。 “是呀,他们以为我是一只未开蒙的小野猫,不识字,还想考我,结果根本难不倒猫猫,就输给我这些东西了。哦,书是老先生送我的!” 猫猫国师很是得意,明显在那学堂里玩得很高兴。 李往矣莞尔一笑,拿过书籍,发现是一本带插画的《龙文鞭影》,还真是学堂会有的启蒙书籍。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天黑地湿,晚膳后李往矣和二小没有出去闲逛,待在房间里。 猫猫国师和宁小枝,一起趴在床铺上,一边吃着带回来的那些花生、瓜子、糖果,一边翻看《龙文鞭影》。 李往矣则在桌前,也拿出了一卷书翻阅。 到得夜深,玩够了的猫猫国师和宁小枝,去隔壁房间睡下。 李往矣也合书上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位宽衣博带的老者迎着风雨,走进他的梦里,作揖拜下。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文庙求救 迎着风雨走来的老者,刚进入梦里,李往矣就发现了。 不过他并没有退出梦境,看着作揖而拜的老者,好奇问道:“先生乃是文庙老爷,如何行此大礼?晚生万不敢受!” 突然到来的老者,宽衣博带,头戴冠簪,手持玉笏,周身文气萦绕、金光护体,正是文庙神祇之相。 鸿洲文教昌盛,学子蔚然成群,自然有文庙护持。 而观老者神道气象,与整座鸿洲城休戚相关,俨然一体,应该便是这鸿洲的文庙神祇。 却不知这样身份超然的文庙先贤,何以雨夜来访,作揖纳拜。 李往矣上前,扶起这位鸿洲文道正神。 老者却不愿意起,保持拜见之礼,道:“老朽左思贤,本是鸿洲腐儒,幸得当朝太祖点敕鸿洲文庙金身,以积文运,行教化。” “百二十年未有寸功,只小心暗察文运涨跌,护持州中学子。” “仰赖历任太守重视文教,数十年来州内诸县多有书院新建,开蒙入学生员亦多于往昔,然而临近五年,州内文运不仅未有升涨,反而在不断减少。” “尤其是最近一年,鸿洲文运似雨塘遇大漏,骤然间急遽减少,不仅州中学子修行求道之途难以寸进,更连聪慧之蒙童,亦大为减少。” 李往矣微微挑眉。 正常来说,一地文运的涨跌,与文教盛衰相合,愈重视文教的地方,文运便愈加浓厚。 反之亦然。 而如这位左老爷所言,鸿洲历任太守都重视文教,多建书院,纳生员,按理来说,鸿洲文道会越来越兴盛,文运会越来越浓厚才对。 看出李往矣的惊异,左思贤继续道:“老朽职责在身,不敢懈怠,五年前刚一察觉文运变化有异,便已运转神道之术,查勘每个角落,然而未能找出文运减损之因。” “近一年文运骤减后,更曾竭力驾驭金身,神行诸县,仍未能查出端倪所在,反而使得金身皲裂,不日或将破碎。” “还请先生救救鸿洲文道,救救鸿洲学子!” 说完左思贤再次躬行大礼,神情很是恳切。 李往矣也再次将他托起,问道:“左老先生,鸿洲文运有变,疑似出现邪祟作弄文道,你应该上报天南朝廷才对,何以来求晚辈?” 左思贤略显羞愧地回道:“当今天南朝堂,被奸臣把持,又有宦官弄权,互相之间只知党争攻讦,争权夺利,哪里顾得上各州民生?” “老朽五年前便已将鸿洲文运有异之事,上报朝廷,近一年情况愈急时,更是每月一折,结果庙堂不是敷衍了事,便是干脆不予回应。” “老朽无奈只能自行处置,然则老朽境界浅弱,神力低微,终究无济于事。半刻钟前,老朽自下县归来,感应到先生在此。” “先生浩然之气恢宏浩大,又有璀璨神力相伴,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先生当是促成天地封正,又与东华山神主娘娘神游一洲的寒山书院李先生。” “恳请先生救救鸿洲文道!” 李往矣总算明白这位文庙老爷,为何夤夜入梦求救了。 文教兴盛,文运却无端减少,确实是一件大事。 尤其他观左思贤,神祇金身多有皲裂之痕,确实有破碎之虞。 而自己不徒浩然之气远胜于寻常儒生,更得北止戈洲神道气运反哺,为半神之身,他能感应到自己的到来,也合气数。 “左老前辈请起,既然鸿洲出现此等有损文道气运之事,作为儒家弟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李往矣扶起这位文庙老爷。 “敢问左老前辈,州中文运因何而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左思贤摇了摇头:“若是知道是何方妖邪作祟,老朽就是拼了金身和这一缕残魂不要,也定要与其血战一番,不让全州学子文气枯竭,大道断绝。” 这倒是难办了。 李往矣思忖半晌,说道:“文运因文教而生,不会无端流失,此番州内文运异变,若非鸿洲文教界出现问题,便是有妖邪暗中吞噬,或者被他域掠去。” “不管是哪一遭,有两个地方应该都会留有征兆。” 左思贤好奇道:“哪两个地方?” 李往矣回道:“第一个,自然是左老前辈所居之一州文庙;另外一个则是文风最盛、学子最多之地。” “此二处,乃鸿洲文运之根本所在,不管鸿洲文运是因执掌文教之人大德有亏而损,还是被妖邪所窃,抑或被他域所夺,都会有所显化才是。” 左思贤瞬间恍然,很是羞愧地道:“是老朽着相了,光想着寻出缺漏来,竟忘了巡查自身与州学。” 左思贤当年被点为鸿洲文庙正神时,修为有限,才学也不高,只因从鸿洲走出的其他文道大贤,都还活着,且已离开天南国,云游天下。 于是天南国开国太祖,便敕封留守鸿洲的他为文庙神祇。 他本是中人之姿,如今当了一百二十年的文庙正神,修为也只提升到十境后期,离半步圣境遥遥无期。 修为不高,神力不济,出现这等疏漏,让他很是汗颜。 李往矣却安慰道:“也不一定是左老前辈真的疏忽了,也有可能是幕后之人,使邪法蒙蔽了你的神觉。” 左思贤苦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也是老朽境界太低之故,否则占据文庙之利,又岂会被妖邪蒙蔽?” 这倒是不好劝解了,李往矣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与前辈前往文庙吧,若文庙探查无果,则州学必有所得。” “是,请先生移驾文庙!” “前辈客气了。” 随后李往矣便退出了梦境,传音与隔壁的猫猫国师说了一声,让它照看好宁小枝后,便与左思贤的出游阴神,前往鸿洲文庙。 鸿洲文庙位于州城西边,左近便是贡院和考棚街,住了许多文士、学子。 文庙老爷阴神分身出游,无人察觉。 不过当李往矣抵达文庙,文庙老爷显化金身,亲至大门迎接,却落在了很多人的眼里,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文庙一条街,继而又传到了州学和城里的几家书院,最后扩散到整个鸿洲文道界。 这是李往矣有心为之,故意打草惊蛇。 若是真是妖邪作祟,看到文庙老爷亲自迎一位来历神秘的贵客入庙,肯定会按捺不住,有所行动。 动则露头。 “先生,这庙宇之中,可有掩藏什么妖邪痕迹?” 跨过文庙大门,领着李往矣来到院中后,左思贤立即问道。 李往矣已然开启儒门望气术,看到整座文庙被浓郁文运及香火气运包裹,规模不大,却极为堂皇雅致。 其中主殿乃为大成殿,与九洲文庙一致,供奉的是大成至圣先师。 右侧偏殿,供奉的是礼制天下、为儒先贤的元圣周公,左侧偏殿则供奉继承至圣先师之学,发扬光大,开启浩然之气的亚圣。 另有复圣、宗圣、述圣等儒门十哲,陪祀在侧。 大成殿后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厅堂,立着一尊与左思贤有七分相似的神像,才是属于左思贤的祭拜之所。 与九洲各国自行敕封、建造的文庙一般,所祀文庙神祇,与其说是正神,更不如说是文庙庙祝,为至圣先师与诸位圣贤,看管香火、文运。 所以民间,喜欢称这些文庙神祇,为文庙老爷,而非文神老爷。 听得左思贤颇显急切的询问,李往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拜过至圣先师和诸位圣贤后,去往供奉左老爷的后堂,看向神台上的儒雅神像。 “先生,如何?” 左思贤再次询问,有些忐忑。 李往矣若有所思,仍是未答,又出了后堂,走向一侧的厢房。 “先生,东边的厢房是庙中住持、执事、生员一干人等的寝舍,这西边的厢房,则供官员、香客和下县学子居住。”左思贤介绍道。 李往矣点点头,推开了其中一间西厢房的门。 门刚一开启,便看到墙上悬挂着的一副字画,飞起一道虚影,化作一缕黑烟遁走,掠出窗外,须臾便消失在夜色中。 “啊这,竟然真有妖邪,隐匿于文庙之中,老朽失察,罪过大矣!” 左思贤看到这一幕,震惊的同时,十分自责。 想要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 风雨已停,鸿洲城中夜色却仍十分漆黑,就像是有一层深沉黑幕,扣在鸿洲上空一般。 “先生,您可看清那缕黑烟,究竟是何方妖邪?”左思贤求教道,他境界低微,刚刚又无准备,并未看清。 李往矣指了一下墙上的那幅字,道:“有点眉目,不过想要探知这个妖邪的真正根底,还需从它开始。” 只见墙上那幅字,笔力雄厚,如银钩铁画,写得极有气势,又透着几分飘逸之姿,只论书法,可称上品。 内容则是昌黎公《师说》一文的节选:“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左思贤立即回道:“这副字,乃是高黎县一个贡生托名家写就,送上来的,他向学之心颇为志诚,又才气盈身,堪称鸿洲九县一时之选,为了激励他用心治学,我便让住持收下了。” “说来送字之日,正是五年前,竟是这位贡生在作祟?莫非是被妖邪所侵,入了魔道?” 左思贤有些不敢相信会是那位贡生所为,语气中多有惋惜之意。 李往矣问道:“左前辈,那位贡生姓甚名谁?眼下居于何处?” 左思贤回道:“该贡生名叫宗也,出身高黎县一官宦世家,不过在其祖父时,家道便已中落,其父更是嗜赌成性,差点连祖屋也卖了。” “此子却不类父,从小便一心读书,立志考取功名,重振家业。” “他九岁便过了县试,十五岁考取了秀才,十八岁也就是五年前,则通过了岁贡,成为了贡生。” “不过不知因何故,他推却了国子监的入读机会,选择留在州学。” 九岁过县试,十八岁考取贡生,确实才气不俗。 李往矣心下忖量,随即问道:“五年来,他一直待在州学,未曾离开过鸿洲地界?” 左思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以心声,询问了待在东厢房中的老住持。 才点头回道:“不错,据庙中住持讲,这宗也一直未曾离开过鸿洲,五年来不是在州学中研读经典,就是与友悠游九县,常去下县各间书院,参与诗会、词社。” “需要说与先生的是,每隔三五月,此子便会来一趟文庙,昌黎公的那副字,便是他某一日拜访送来的。” “此时看来,此子早就心怀不轨,意欲图谋州中文运,只怕他去往九县,做客各间书院,也是冲着诸县文运去的。” 到了此时,左老爷哪还不知道那个宗也,乃是狼子野心之辈? 就是不知道他一介书生,境界不显,是如何吞得文运的。 李往矣却很是淡定,道:“找出了元凶,一切就好办了。我原以为,是鸿洲文教出了问题,若果真如此才是麻烦。” 左思贤点点头,他觉得能暗中吞噬一州文运,让他这位文庙正神,金身都几斤破碎,非是寻常妖邪,不好对付,但既然李先生这么说了,他只能点头附和。 “先生,是不是应该立即前往州学,免得让那宗也逃了?” 李往矣摇头:“不着急,他不会逃的。” “老朽糊涂,敢问先生此话怎讲?” “他隐藏之印记,突然被我所惊,中断了吞噬文运的举动,想来是不会满足,就此撤走的,要不然他会先大吸一口,而不是直接遁走。” 左思贤有些茫然,没太领会其中道理。 李往矣却温煦笑道:“左前辈只需知道那个宗也,并没有退走,反而在州学中,正等着我过去便可以了。” 左思贤愕然:“他竟然在等先生过去?他竟一点不怕,如此张狂么?” 眼前的李先生,可是独登《惊世名录》,又与神主娘娘同游一洲的寒山李往矣,寻常妖邪之辈行迹败露后,岂敢挑衅? 正当左老爷惊疑时,鸿洲州学某个小院里,正有一个年轻儒生,轻摇折扇,笑意飞扬地看着文庙方向。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狂生 猜? 这让李往矣从何猜起? 但窃取一州文运,终究是大逆之举。 尤其是眼前这位萧公子,还是儒生打扮,窃全州学子文运为一己私有,就更是罪加一等。 岂可夺全州之气运而肥己身,损天下之公理而成吾道? 道祖在《道经》中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萧立春此举,虽然符合人心贪欲之念,但是却与儒门宗旨相悖,就算不清理门户,为鸿洲万千学子计,也要让其将吞下的气运,吐出来。 看到李往矣面色也变得沉凝,萧立春却绽然一笑,道:“开个顽笑,既然是李兄相询,我自然是要说的。” “李兄所见不错,鸿洲五年来丢失的文运,确实是被我拿走了。” “而我之所以要这些文道气运,乃是因为我那时刚刚归来,与当前时空相合,与宗也身躯相融,都还有些不适,需要这些文运以作调和。” 李往矣挑眉道:“你归来时需得文运滋养己身,这么说你前一世,也是儒家弟子,或者说是文道中人?” 如果是武夫、剑仙、佛陀、道君再生,自然不需要文运,而是寻其他相应世间气运、因果。 萧立春微笑道:“与聪明之人聊天就是省事,李兄一点就通,若是换了脑瓜不那么灵通的那位文庙老爷,只怕还不知所云,需要我费力解释呢。” 李往矣没有理会他这调侃,问道:“敢问萧兄,前世是哪位文道先圣?末学作为寒山弟子,或曾听闻,乃至顶礼膜拜过。” 萧立春轻摇折扇,带起几缕轻风道:“前尘故事,不值一提。就算有些许成就,小小威名,也早已消散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李兄不必挂牵。” “雁过留痕,鸿飞留爪,萧兄前世即为先圣,总归会在世间留下一些印记才对。”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对于我而今来说,前世已矣,不如珍惜当世身,我取名立春,表字弃岁,便是意在此。”萧立春回道,神情温煦,恰似春和景明。 “当然,我也知道李兄询问这些,是想知道我的前世根脚,好一会儿出手时有的放矢,直取要害。” “但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在文庙印记败露后,我坐等李兄到来,又诚邀李兄入院品茗,可知我对李兄并无恶意。” 李往矣摇头道:“可是我却要为鸿洲学子,向萧兄讨要一个说法。萧兄既如此坦荡,又没有恶意,不如直接将所窃文运返还如何? “如此正事一了,我也可以抛却杂念,与君畅快听雨品茶。” 萧立春轻笑道:“那些文运都已被我吃了,如何还能返还?” “萧兄作为活出两世的大能,应该有办法归还。” “李兄这却是为难我了。” 李往矣慢慢合上折扇,这是谈不拢了? 可惜了眼前神女煮茶的人间雅事,这茶颜神女煮的茶,他还没喝够呢。 见李往矣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萧立春一打折扇,啪的一声转移话题道:“文运之事先不急,且容过会儿再议。” “我有一事好奇,倒是想先询问李兄。” 李往矣放下刚挽起的袖子:“萧兄且说。” 萧立春道:“自小院之中,我说起吾乃转世之身,并非宗也后,李兄好像就一直不喜,心底怀着一丝厌恶,乃至杀气,不知是因何而起?” 李往矣斜瞟过去:“你想知道这个?” 萧立春点头:“不错,敢问温和纯正如李兄,为何一听闻这个,便起杀心?” 李往矣回答道:“很简单,在我看来,世间大众自孕育于母体之时,便无有公平,有人降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有人出生在贫苦清寒之家。” “有的人自小便含着金汤匙,一生顺遂,即使不学无术,也能功成名就;而有的人自幼失怙,稍长失恃,哪怕艰辛奋斗,也很难将日子过好。” “还有的,甚至根本没有机会来到世间,或者降生后来不及看一眼,便夭折离去。” “但天地之间,唯有一事是最公平的——那便是死亡!” “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抑或是圣人佛陀,都会有死亡兵解的那一天,一死万事空,也就变得一样了。” 李往矣定定看着一身素白儒衫,风华正茂的年轻儒生,冷冽道:“伱该死不死,欺天转生,岂不是将世间唯一之大公平,也破坏了?” 萧立春没想到李往矣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呆怔许久。 随即失笑道:“李兄好不讲道理,我能转世重生,活出第二世,乃是靠我上一世修炼出的大神通,与他人何碍?哪里就破坏了世间之最大公平?” “你转世成功靠的上一世修出的大神通,那宗也呢?他本是母孕父养之当世生灵,只因你要转世,他便被散去了神魂,让出了躯体。” “他何其无辜?!!” 萧立春被质问得眼睑微眨,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宗也是他上一世熬炼出来的,他还没有造化生灵的本事,要不然也不用转世。 他确实抹杀了宗也的神魂、灵识,占据了宗也的身体。 他也没法说从一开始,宗也就是他,他就是宗也。 他未曾堕入大阴间,走过轮回。 再说轮回乃是佛门为了宣扬其理念,才捏造出来的,天地万界哪里有真正的轮回? 纵然是佛门那些个逝去古佛,也未见有历轮回而重生者。 “我确实占据了宗也的身体,可是我与他做了交易。”萧立春最终脸色发白辩解道,“五年前他遇一凶人,身遭重创濒临死亡,我才现身,答应为他报仇,并孝敬其母,最终是他自愿让出了躯体。” “你真觉得,只要他愿意做交易,就能真的取代他么?” 萧立春沉默。 半晌后道:“所以你想杀我?只因我破坏了这世间的最大公平?” “是,我不觉得谁应该活出第二世。” “就算是至圣和道祖?” “就算是至圣和道祖!” “好吧,你倒是真个公平,连孔夫子与道祖也一视同仁。可惜现在的你,还杀不了我。” 说罢萧立春儒衫一荡,流转万千气象,仿佛小院之中,天地之内,都停滞了下来,无风无雨,而他一人独尊。 面容年轻,却显化了强大的圣人法相。 然而让萧立春有些意外的是,面对他显化的可怕圣人法相,对面的青衫书生,却仍旧一派淡定。 只折扇轻点,于身前召唤一个鸿蒙小世界,便抵御住了他的圣人法相威势。 “不愧是寒山李往矣,区区天命九境,竟能演化出鸿蒙世界,抵挡圣人威势,看来你不到闻道境,就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看着李往矣面前充满鸿蒙之气的小世界,萧立春神情惊讶,很是赞赏。 随即他便收起了圣人法相,小院内外恢复了正常。 李往矣也收起了鸿蒙小世界。 “难怪李兄明知我为转世的大神通者,还敢入屋坐下喝茶,这是身有倚仗,纵入龙潭亦可安然处之啊。” 萧立春再次微笑开口,态度十分友好,仿佛刚才那威吓之举,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先生请喝茶!” 茶颜神女终于煮好了一壶茶,见不再斗法,倒了第一杯,先送给李往矣这位客人。 李往矣接过茶盏,啜饮一口,茶香四溢,侵入心脾,果然是好茶。 “多谢茶颜姑娘!” “先生客气。” 放下茶盏后,李往矣悠然回复萧立春道:“萧兄过奖了,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而已,与萧兄逆阴阳、夺天时的转世之术相比,不足挂齿。” 萧立春却是摇头:“不不不,我刚才并非是随口夸赞,乃是诚挚之言,李兄志向未明,却可借由浩然之气,演化出鸿蒙世界,走出了有别于先贤往圣的新路,于儒门求道之途已别开生面,此造化之功也。” “在我看来,比促成天地封正,帮助烛照洞天回归,还要令人惊奇,真不愧是天下奇才。” 对于这样高妙的夸奖,李往矣心中却十分平静。 他自己知道,他能有今天,靠的是天生神异,能养出一万道浩然之气。 当然,“万气蕴万法,一气一世界”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不算是完全的贪天之功。 万千鸿蒙小世界,尤其是最重要的【儒世界】,是他自行悟得与造就。 “可惜啊……” 萧立春突然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 李往矣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雨,见离停息还早,索性再聊几句:“何来可惜?” 萧立春回道:“李兄如此天下奇才,真真是世所罕见,莫说当代,就是我前一世,也未见有几人可与君比肩,可惜的是生在了儒门。” “儒门如何?” “儒门……”萧立春顿了一下,目光深幽地道:“自上古终末一战结束,三教定鼎天下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一万年何其之久,但这九洲天下,却无有多少变化,一万年前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依旧是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整个人间就像是一滩死水,完全停滞了下来,还散发着各种恶臭。” “李兄觉得,谁应该为此负责?” 这次轮到李往矣默然无言。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这天下,有那么差么?” 萧立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道:“只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差,一潭水放了一万年,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活水出现,也没有出口去处,你觉得它能好得了么?” “可是……” “李兄,你不必质疑我说的人间一万年没有变化之言,我活了两世,见过近万年前的人间,也观察了当今天下五年,没有比我更清楚这两个时代。” 李往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在这方面,他确实无法与萧立春相比。 放下茶盏后,他问道:“你觉得,儒门该负这个责任?” 萧立春慨然回道:“当然,儒门作为三教百家之首,天下显学第一,统治整个人间天地,除佛道两家那些出家修行的僧侣道士外,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皆被儒门的三纲五常所奴役。” “所谓百家争鸣,法、墨、兵、名、医、农、纵横、阴阳诸家加起来,对天下的影响,也敌不过儒家半分。” “人间变成如今这般腐朽、恶臭模样,自当由儒门负责。” 李往矣觉得对方所言,有些道理,不过身为儒门弟子,还是不免为自家学说辩解一下,道:“儒门力量太强,威势太盛,也不能完全怪它吧,若是其他百家学说能够对其加以制约,也不至于让它成长到这一步。” 萧立春道:“你说的有道理,是应该怪二教百家太弱,无力制衡儒门,可当外域伟力来袭,天倾地陷之时,却不会理会孰是孰非。” “到得那时,九洲陆沉,人间沦丧,亿万生灵尽成亡魂幽鬼,作为三教百家之首,天下执牛耳者,儒门何以谢罪?” “李兄刚从烛照洞天归来,进入过仙禁大墟,当清楚我此言并非杞人忧天,曾经三十三重天之一的大赤天,已然覆灭。” “除大赤天外,还有其他大天地也破灭了,人间并不超然,亦需经历此劫,成与败,存与亡,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除大赤天外,碧落天也覆灭了。 而东华山神主云暮色,包括阿笑、太虚剑仙萧逸,都在为这场不知什么时候降临的浩劫,在做准备。 李往矣甚至怀疑,三教祖师和武祖等百家诸子,久不现人间,也与这场灭世浩劫有关。 当今九大洲,多有乱象出现,波云诡谲,暗潮汹涌,已有山雨欲来之兆。 包括面前这位转世重生者,也是乱象中的一种。 李往矣坦然承认:“萧兄所言,我亦有些感触。” 萧立春目光粲亮道:“所以,李兄如此大才,出在儒家,实在是可惜了,不如与我一道如何?” “与你一道?敢问萧兄是什么道?” “荡平儒门,另立新道,一扫人间寰宇!”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一朝大道定九洲 荡平儒门,另立新道,一扫人间寰宇! 好狂的口气。 李往矣有些惊异地看着萧立春,没想到这位窃取文运,转世重生之人,竟是如此一位狂生。 荡平儒门,别说是一般的大神通者了,就是道、佛两家加一块,也做不到。 要不然当今九洲世界,也不会是儒家治世,一统天下。 “萧兄好大的口气!” “你觉得我做不到?” 李往矣没有回答,他不觉得有谁能够做到。 儒门学子遍布九洲,哪怕似南梦华洲这道门第一大洲,也有如天南国与鸿洲这等文教发达,文风鼎盛之地。 佛门第一大洲西净土洲,亦相差不远。 中土神洲、东南清嘉洲、东蓬莱洲、东北大荒洲、北止戈洲、西北烽火洲等几大洲,更不用说。 甚至连西南天妖洲,也有数十座儒家学院,无数妖族拜入书院,修习儒学,化身儒门弟子。 在数以千万计的儒门学子的造就下,儒门气运之盛无与伦比,放眼人间,谁与争锋? 萧立春却神情飞扬道:“我也知道当今儒门,或者说是儒教,乃是人间一庞然大物,儒林中大儒、鸿儒、圣贤如恒河沙数,不可计数。”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人间大天地,变得停滞、腐朽、恶臭,到了不破不立的境地。” “想要扫荡儒门孔教,还天地以清明的人,不止我一个,吾道不孤。” 说到这里,萧立春顿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更重要的是,儒门内部是真的腐朽、堕落了,你出身王朝林立、武夫纵横的北止戈洲,或许感受不深,悠游的南梦华洲也以道门为首,迹象不显。” “等你到了儒门占绝对统治地位的中土神洲与东南清嘉洲,伱就知道在下并没有添油加醋,故意贬低。” 李往矣略微沉吟,并没有就此争执,毕竟他没有去过东南清嘉洲,中土神洲也只是转乘路过,未作停留,不知道这两座儒门占主流的大洲具体是何风气。 虽然他看过许多这两大洲的仙家邸报,但读过万卷书的他,赞同亚圣的那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 他家先生也让他读完万卷书后,当行万里路,亲眼去看看天地人间。 于是他转了个话题道:“萧兄刚才说要另立新道,敢问是何种新道?真可取代儒学,改天换地么?” 萧立春微笑回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要弘扬新道,这第一步便是荡平儒门。” “旧的道统倒下了,新的自然而立,正所谓:云破天开,曦光自来。” 李往矣回道:“也就是说,萧兄当下并无新道,只是想打倒儒门,推倒当今一切。” 萧立春反对:“并非没有新道,而是当今儒门势太盛,新道无以立。” “其实李兄,你我本就该是同路人。” “你名往矣,字更新,都是破旧立新之意,你的名应该是祖父或者令尊取的吧?表字则应当为周夫子或者陆山长所赐,名字来自不同之人,却都蕴含同一个‘新’字,岂非冥冥之中便预示李兄,当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或许你这位儒门弟子,才是上天注定的儒教掘墓人!” 听完萧立春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李往矣却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不会与你是同路人。” “就算儒家学说真有问题,人间天地真的在儒门的主导下,变得停滞、腐朽、堕落,我也不赞同将其彻底推倒、毁灭。” “诚如萧兄所说,儒门统治了人间天地一万年,一万年过去,儒家学说与宗旨,早已与这片天地的万民,血肉交融,成为了一体,不可分割。” “如果儒门彻底打倒了,天下禁绝儒学,让九洲万民去遵循你所谓的新道,或者是其他什么外来之道,那这天下还是九洲的天下么?” “这万民,还是九洲的万民么?” 萧立春眉头微皱,面露沉思,显然他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半晌后,他开怀笑道:“你提了一个好问题,我暂时还无法回答你,不过我也想反问你一个问题。” “萧兄请说!” “如果浩劫降临,人间天地无以抵挡,亿万民众全部丧生,连身躯肉体都没有留下,你觉得与换了天下学说、人们思想相比,哪一个更坏?” “自然是民众全部丧生更坏,可是我认为,只要我九洲民众万众一心,就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哪怕情况再危急,自有仁人志士冲天而起,带领九洲万民挡住浩劫,击退黑暗。” 萧立春神情幽然地看着李往矣。 良久之后问道:“你确信?大赤天世界与其他几座大天地,可是已经彻底覆灭了。” 李往矣点头:“我确信!” 萧立春洒然一笑:“好吧,真不愧是寒山李往矣,看来今日我是没法将你引为同路人了。” 李往矣微微拱手致意。 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今日这一番交谈,仍让他受益良多。 萧立春摆摆手道:“你不用谢我,其实我今天等在这里,是要打杀你,窃取你的气运的。” “你一促成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二与东华山神主神游一洲,三帮助烛照洞天回归人间,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了不起的壮举,有恢宏气运加身。” “如果能夺了你的气运,不仅能消减儒门气运,也能让自己成为气运之子,从今往后大道仙途,无比顺畅。” 李往矣对此并不意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宗也”,是在等他。 他回道:“萧兄的意思,不对,我或许该称前辈,前辈的意思是不准备出手了?” 萧立春颔首:“虽然今日没能将你说服,但我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你我会成为同路人,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另外,你还是叫我萧兄为好,叫前辈……总感觉快要时日无多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转世成功,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李往矣无所谓地回道:“好吧,萧兄——多谢萧兄高抬贵手,不过你不打算对我出手,我却仍要为了鸿洲学子,向萧兄追讨文运,还请萧兄能够爽利一些,不要让我作难。” “嘿,好你个李更新,还真是难缠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竟然还惦记着那些许文运?” 萧立春用折扇指着李往矣,又好气又好笑。 李往矣却一本正经道:“在萧兄这等大圣人眼里,那只是些许文运,可是在左老前辈这位文庙老爷眼中,在鸿洲万千学子眼中,五年的文运却是一笔无可比拟的大道鸿福。” “失了这五年的文运,鸿洲学子只怕十年之内,都无人能够破境,那些稚子蒙童,更是无以踏上修行之路。” 萧立春瞪着他:“你一定要讨要这些文运,没有转圜的余地?” 李往矣摇头:“没有,这是我此次来州学的首要目的。” “可我若是不还呢?” “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寒山书院李往矣,请前辈赐教!” 李往矣神情肃然地回道,折扇已经收起,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一身素白儒衫,气质风雅的萧立春,再次被气笑了:“嘿,不还文运,萧兄就又变回了前辈是吧?我真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天命九境,是哪来的底气,敢叫板我一个圣人。” “你那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鸿蒙世界,虽然神异,可想要倚仗它,与圣人争锋,却还是弱了一点。” 李往矣神情淡然道:“多说无益,前辈试了便知道。” 说着他藏在袖口里的左手,已然掐出一个法诀,似有莫测神通,随时发动,真要为了鸿洲文运,与萧立春这位转世大神通者干一场。 萧立春感应到李往矣身上散发的莫名气息,眼睛微眯,整个人气势一沉,也变得异常危险起来。 李往矣清朗的面容上,却仍是无有一丝惧色。 偏厅雅室之中,大战一触即发。 茶颜神女收起茶具,悄然退下。 就在这时,萧立春突然身形一垮,收起了所有威势,带着几分慵懒道:“以大欺小,对付你一个天命九境有什么意思。” “真要较量,等你哪天成为了圣人再说。” “你想要那五年文运,我可以还给你,但能不能收下,得看你有没有这份本事。” 李往矣也撤去了左手中的法诀,气息减弱了几分。 话却没有变:“请前辈赐教!” 萧立春摇头:“叫前辈,不高兴,不赐教。” 李往矣也是无语,这么一位大神通者,竟是一混不吝之人。 他为了鸿洲文运,他只好改口道:“请萧兄指教!” 萧立春欣然一笑,整个人好像又年轻了几分。 “这还差不多。” 旋即他儒衫一飘,便出了偏厅雅室,落在小院之中。 李往矣御风跟上,也来到了院里。 小院风雨如故,急风寒雨侵袭整个院落,也隔绝了一切,将其变成一方独立的小天地。 萧立春站在小院之中,一身儒衫,面容年轻,气质风雅,乍看起来很像是一位纯正儒生。 李往矣已经恢复了真身,却依旧披着风娘送与的白色锦裘,清逸俊朗中透着几分闲散,比起对面来风姿还要更胜一筹。 “啧啧啧……李兄还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令人钦羡。” “萧兄所言不差,确实比你长得好看一些。” “嘿,我这两世修来的暴脾气!” 萧立春又一次被气着,随后素白长袖一挥,风雨之中,小院之上,立即出现了一条满含文运气息的凶龙。 “这是鸿洲五年文运凝聚的气运之龙,如果你能胜得了它,这些文运你便拿去;若是敌不过,那就好好享受它的蹂躏、摧残吧!” 话音落下,文运之龙就披着风雨,无比凶狂地扑向李往矣。 萧立春满脸嘲弄,静等李往矣的狼狈下场。 竟敢一再作弄他,真以为他这位转世的大神通者,没有一点脾气? 想当初在前一世的时候,整个人间,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就在萧立春等着看李往矣被文运之龙扑倒,弄得满身污浊,狼狈不堪的时候,却见风雨之中突然闪现一道亮白刀芒。 “刷!” 当亮白刀芒消失,凶狂的文运之龙已然身首异处。 那狰狞的龙首与巨大的龙身,不等落地,便在风雨之中溃散开来,化作了道道文运之气,飞向鸿洲全境。 “这极为接近圣人一击的文运之龙,竟然也能一刀斩了,还真是有点本事。” 萧立春眨了眨眼,难掩惊讶。 李往矣却已经收起了大冥天刀,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去。 萧立春看了一眼小院中依旧吹袭的风雨,突然拦下:“慢着!” 李往矣停下,转身看去:“萧兄还有何指教?” 萧立春道:“李往矣,我承认自来到小院后,你已经给了我很多次惊喜,你当前的战力和未来的潜力,远远超过了我原本的预估。” 李往矣问道:“所以,你又改变主意了,要提前将我扼杀?” 萧立春摇头:“不,我不仅没有改变主意,反而还要提醒你,自促成天地封正那日起,你就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 “推动烛照洞天回归后,你更是上了很多‘大人物’的必杀名单。” “我今日不对你出手,不需多久,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来杀你,你小心一点,别轻易被人打杀了。” 李往矣问道:“会是谁来杀我?那些大人物,又是哪些人?” 萧立春回道:“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会来杀你,至于那些大人物,我不能讲,只能说想要毁灭儒门的人,都会想要打杀你。” “毕竟你是当代气运加身最多的儒生,风头之盛,甚至超越了中土神洲那几位少年君子、少年圣人。” 李往矣想了一下问道:“纵横隐脉苏老幕,紫霄宫观照老道,还有救走他们的那位神秘巨擘,应该属于你说的‘大人物’吧?” “差不多,我跟你说过,吾道不孤,想要打倒儒门、再造天地的人很多。” “多谢提醒!” “不用谢,我只是看在你有望成为我同路人的份上,不希望你死得太早,嗯,为了验证你是否真的值得我改变主意,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说完萧立春素白长袖再拂,飞起一道金光,化作密密麻麻的金色大字,将李往矣包围了起来。 “这是吾自创的万古神字大阵,乃为儒家圣人而设,你若是能破,证明你有资格与我并肩,成为同道中人。” “如果破不了,那你这一身气运,便将随这些神字,入我怀中。” 布下这座神字大阵,萧立春便回屋中拿了一根绿竹杖,带着茶颜神女,走出了小院。 一边迎着风雨离去,一边高歌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身携神女游,两世归来不辞苦,一朝大道定九洲……” (本章完) 第九十章明道与晋升 小院之中,急风寒雨继续吹袭,却没有一丝风雨,落到李往矣身上。 他被无数金色大字包围着,放眼望去,每个金色大字都充满莫名的力量,形成了一座文字大阵。 “万古神字大阵?这萧立春还真是了不起,竟然创造了这么一座异想天开、令人称奇的阵法。”李往矣由衷称赞道。 光凭这一手,就可知萧立春的强大,要胜于句芒春神、花非花、涅槃前的猫猫国师三位。 至少是十二境大圆满,甚至是十三境、十四境的大神通者。 当然,也唯有此等人物,才敢放言荡平儒门,另立新道,一扫人间寰宇。 周遭这些密密麻麻漂浮而立的金色大字,每一个都蕴藏恐怖而冷森的杀意,那些横平竖直、点撇勾捺的笔画,就像是一把把利刃聚合在一起,一个字便蕴藏一道杀机。 这与其说是神字大阵,更不如说是一座万字杀阵。 数以万计的金色大字以诡谲玄奥的顺序排列在一起,汇聚成漫天的杀气,堪比那传说中的几座上古绝世大杀阵。 李往矣毫不怀疑,它真的能够镇杀圣人。 但拿它来对付李往矣……却有点像是用肉包子打狗,或者说是用绝色美人,来对付一个浪荡子。 “看来这位萧兄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李往矣暗笑一声,旋即长袖一扬,便施展出【天人感应】大神通,以天地为纸,以风雨为墨,以浩然之气为笔,开始拓印这些金色大字。 当初在灵龟小镇废塔碑林遗迹里,李往矣就曾施展【天人感应】神通,拓下所有的石碑铭刻,乃成三十六道石碑虚影,为其所有。 如今这座万古神字大阵,与来自碧落天大世界的三十六座镇天碑比起来,品阶上要逊色不止一筹,自然也能够被拓印。 这神字大阵似有意志,见入阵之人不循正常破解之法,而直接拓印其本源,要将其掌控,立即一变,伴随冷森杀气,一个个金色大字飞旋而来,化作漫天灭世凶字,又像是杀戮旋涡,要绞杀李往矣。 “乖,不要动。” 看到这一幕,李往矣却十分从容,戏谑喊道。 同时一个又一个鸿蒙小世界,随着他的神念而现,浮现在阵中,迎向这些暴动的金色凶字。 就像是一个竹笼儿装一条鱼一般,一个鸿蒙小世界收纳一个激射而来的金色凶字,不一会儿,所有的金色大字都被鸿蒙小世界收纳、镇压了。 连那些还没来得及暴动的金色大字,也没能幸免。 万千鸿蒙小世界,对付万千金色大字,正好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齐齐整整。 这些金色大字被鸿蒙小世界所拘,却并不安分,在同一瞬间崩散开来,变作横、竖、撇、捺、点、折、勾等各种笔画,而这些笔画又化作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等十八般武器。 每一件武器还都凶煞绝伦,想要破界而出。 但小小的一件兵器,再怎么凶煞,又岂敌得过一个世界? 不需李往矣操心,鸿蒙小世界们就自行镇压了这些笔画凶器,并以小世界法则之力,将它们重新凝聚,再次变成一个个完整的金色大字。 折腾一回,却依旧是一个鸿蒙小世界收纳一个金色大字。 到得此时,萧立春布下的万古神字大阵,已然是被破了。 不过看着这些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金色大字,李往矣却眼睛微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这些金色大字,竟然不止蕴含神通、杀机,还蕴藏着一丝古意?” 李往矣不禁喃喃自语,同时想起了自家的一门快要被忘记的无上秘术。 心念一动,他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一篇心诀:【大道炼字术】。 …… 小院外面,换了一身绿色小裙的宁小枝,看着风雨不止的小院,小脸上有些担忧。 “仙君大人,又过去了一天,大哥哥还没有出来,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猫猫国师和文庙老爷左思贤,也一直守在院门口。 听到小姑娘的话,猫猫国师转动了一下胡须,回道:“应该不会吧,昨天我不是释放神识查看了么,小李子仍处于悟道之中,还没有结束,你要相信猫猫。” “可是那个萧先生不是说,最多七天大哥哥就会出来,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宁小枝仍旧有些担心,她又看向了旁边的文庙老爷。 左思贤捋了一下胡须,慈爱地回道:“小枝姑娘,你就耐心再等一会儿吧,李先生应该快出来了。” “李先生可是有大气运、大鸿福的人,连萧立春那样的转世大神通者,都当面奈何不了他,只能布下一座大阵,相信他很快就会破阵而出的。” 既然连文庙老爷也这么说,宁小枝只能点点头,耐心等着,心里不断祈祷,希望儒门先圣与诸天神佛,能保佑她家大哥哥,早日出来。 猫猫国师听到左思贤的话,猫脸上却浮现一丝恼怒。 挥动小爪愤愤地道:“等下次再遇到那姓萧的老妖怪,猫猫一定要把他打趴下,将他划成个大花脸!” 萧立春领着茶颜神女,从小院中出来的时候,自然碰上守在门口的猫猫国师三位。 看只有他出来,而李往矣却不见踪影,猫猫国师立即急了,向他讨要说法。 萧立春将小院中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说等李往矣破了万古神字大阵,就会出来。 猫猫国师不信,宁小枝和左思贤也很担心李往矣的安危。 然而萧立春不但不再解释,反而见宁小枝气韵不俗,想要上前查看,这惹恼了猫猫国师,直接扑咬了过去。 结果,没打赢。 它毕竟处于涅槃状态,而萧立春经过五年文运的温养,已经接近前世境界,猫猫国师没有悬念地败下阵来。 不过当猫猫国师拿出仙器吞天魔碗,要跟他拼命的时候,萧立春退走了,临走时说李往矣最多七天,便会出来。 猫猫国师、宁小枝、左思贤有些怀疑他的话,但也只能选择相信。 看到他们这等反应,萧立春脸上露出了一抹促狭笑意。 因为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如果七天之内,李往矣还出不来,就永远不会出来了。 而到今天,正是第七天。 小院之中依旧风急雨骤,风势与雨幕,将小院隔绝开来,另成一方天地。 别说是宁小枝与左思贤,就是境界跌落的猫猫国师,也无法闯入,只能投放些许神识,确定小院之中仍有生气,推测李往矣应该还活着。 “小李子太不中用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万古神字大阵么,竟然七天了都还没出来,要是换了猫猫,一爪子下去就破了。” 猫猫国师等得不耐烦,开始埋怨起李往矣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它还是蹲在一根枯木上,眼巴巴地望着小院雨幕。 同时心底对萧立春的怨念更重了,等它完成涅槃,重回巅峰,一定要将那个姓萧的老妖怪,狠狠地揍一顿。 宁小枝继续祈祷。 左思贤看起来比两小要沉稳许多,但实际上心底也很担忧。 七天前,他于小院外隐约听得一丝龙吟,随即便感应到丢失的五年文运,已然回归了鸿洲全境。 这必然是李先生之功。 作为鸿洲文庙正神,他替全州学子、蒙童感激李往矣,不希望恩公出事。 …… 小院之中,李往矣并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七天。 察觉到这万千金色大字,蕴藏稀罕古意后,他便忆起了【大道炼字术】的心诀。 这道秘术,乃是当初东浒城外,刚被镇压的花非花交予他的,一同奉上来的还有【八极剑指】和【大摘星术】。 后边这两门秘术,李往矣早已掌握,而这【大道炼字术】因为太过神奇,堪称文字一道的无上秘术,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便暂且搁置了。 如今观摩这些古怪而蕴古意的金色大字,却正合适拿来尝试。 九洲文字由字圣仓颉所造,而这门【大道炼字术】相传乃是仓颉隔代弟子所创,心诀简练,术法却博大精深,古意盎然。 他以神念沟通天地之力,描摹这些金色大字,选择的第一个字乃是“天”字。 其后是“地”字。 再之后是“玄”、“黄”。 万古神字大阵中的文字,排列得杂乱无章,李往矣却按照《千字文》的顺序,一个个往下描摹。 写完这常用的一千个字,再描摹其他生僻疑难之字。 以神念沟通天地之力描摹,只是第一步,根据【大道炼字术】所述,想要将目标之字提炼成功,开启字中道藏,需要进行拆解,洞彻其大道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李往矣终于将万余金色大字,都描摹了一遍,发现万千金色大字,绝大部分都徒有其形,只附着一些凶狂杀念。 真正蕴藏古意神韵的,只有“天”、“地”、“阵”、“真”、“合”、“古”、“变”、“冥”、“归”、“欺”,这十个字。 也就是说只有这十个字,能够进行拆解提炼,开启字中道藏。 而依照《大道炼字术》,李往矣目前只能先选择一个字,等洞彻了这个字的真意,开启了字中道藏,将其融入自家大道之后,才能进行下一个。 “天”、“地”、“阵”、“真”、“合”; “古”、“变”、“冥”、“归”、“欺”。 看着闪耀于眼前的十个金色大字,李往矣犹豫起来。 这十个字字义不同,便代表其背后的道藏也不同,一旦做出选择,很长一段时间便不能更改了。 而在这十个字中,毫无疑问“天”、“地”二字最大,其余八字亦各有其妙。 李往矣思量许久,最终有了答案。 他没有选“天”、“地”二字,也没有选“阵”、“欺”、“合”这几个术法一目了然的字,而是选了“变”。 主要是他想到之前与萧立春的那一番交谈。 萧立春觉得人间天地一万年来,几近没有变化,在儒家学说道统的主导下,变得停滞、腐朽、恶臭。 看过不少古籍的他,其实也知道自上古终末一战,三教定鼎天下以来,万年过去,人间确实没有多大变化。 这其中,儒门确实要负很大的责任。 在萧立春之前,北止戈洲照湖书院的周青衿,也曾跟他探讨过儒家学说的不足,甚至他当初之所以想要演化【儒世界】,也是因为这点。 现在与萧立春一番交谈,他多有感触。 他不同意萧立春将儒门与儒家学说,彻底荡平扫灭的理念,对于陈旧停滞之人间天地,他着眼于一个“变”字。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另有古贤人曰:变则新,不变则腐;变则活,不变则死。 只要这座天地动起来,“活”起来,一扫沉疴,让九洲世界鼎故革新,历久弥新,万物兴盛,人道永昌。 这一念头刚定,李往矣忽然觉得神思一明,浑身舒畅,飘飘然几欲乘风离地,飞天而起。 “这是……晋升闻道十境了?” 李往矣愕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破。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还真是猝不及防啊。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又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定下一个“变”字,他确实已经明了自己接下来想走的道路。 这可谓是闻道,明道,而后证道。 洒然一笑,他将一个“变”字,刻入命海天穹上,整个人焕然一新。 随后便收起了【大道炼字术】,散去了所有鸿蒙小世界,除“天”、“地”、“阵”、“真”、“合”、“古”、“冥”、“归”、“欺”九字,收入气海外,其余万千金色大字,快速消散。 万古神字大阵,自然也没了。 李往矣振衣而出,发现小院中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他正欲摇折扇,唤清风一舒心中畅意,猫猫国师已经带着宁小枝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宽衣博带、老脸憔悴的文庙老爷左思贤。 “小李子,你总算破阵出关了,担心死猫猫了!” 猫猫国师落到李往矣跟前,嘟囔“埋怨”起来。 听到狸花小猫这话,又看看同样激动中夹杂担忧的宁小枝与左老爷子。 李往矣不解:“我不就是与那萧立春闲聊了几句,又顿悟了一会儿嘛,伱们怎么担心成这样?” “只是顿悟了一会儿?醒醒,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好吗?!!”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与李往矣相比如何 听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李往矣有些惊讶。 他感觉自己在小院中,真的只待了一小会儿。 不过其实也很正常,正所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修行之人闭关进入顿悟境界,一般都察觉不到岁月流逝,他这只过了一个月还算是短的,很多修士一次闭关超过三五年都是常事。 甚至有些大神通者,一次坐忘参悟,百年也只弹指而过。 他看向左思贤,问道:“左老前辈,鸿洲文运应该归来了吧?” 左思贤老脸带笑道:“都已经归来了,老朽代鸿洲文道、全州学子,拜谢先生!” 旋即便拱手作揖,鞠躬下腰,诚挚拜谢。 李往矣想拦都拦不住。 既为鸿洲学子故,李往矣便受了这一拜。 左思贤随后又要奉上谢礼,被李往矣推却了,不过左老爷子的另外一个要求,李往矣倒是没有拒绝。 鸿洲地处南梦华洲这一道门大洲,难得有儒门大贤前来,文运事了,又恰好来到了州学,左思贤盛情邀请李往矣这位登上《惊世名录》的儒门奇才,为州学生员讲学几日。 不说是促成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这一天下盛举,就是北止戈洲四大儒门书院之一——寒山书院嫡传的身份,对于鸿洲学子来说,那也是在云端之上的存在。 若是能请得动李往矣,对于整个鸿洲文道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 李往矣性子闲散,在寒山书院的时候,身为副山长的入室大弟子,他都很少给人讲学,只在先生没空的时候,偶尔为二师弟余渡白解一二处惑。 但看左老爷子诚意相邀,而鸿洲又地处文道薄弱之地,便应承了下来。 当听到独登《惊世名录》的寒山书院李往矣,出现在鸿洲,并将讲学三日的时候,整个鸿洲都沸腾了。 从州学到州郡九县的各大书院,乃至是一些私塾、学堂,都一片欢欣鼓舞。 甚至连鸿洲学正、太守,一位致仕归乡隐居鸿洲的耄耋老翰林,也亲自递帖拜访。 李往矣一一接待,座谈畅叙。 二日后,当李往矣正式于州学后山一松下石台讲学时,整个后山都挤满了人,有州学和各大书院的青壮学子,有皓发苍髯的老儒,有意气飞扬的少年,也有穿着整洁小儒衫,由娘亲或者祖父陪同来的小蒙童,真可谓是人山人海。 李往矣换上了一袭青衫,立于松下石台,身段高挑、气质清逸,光这份风采,便已倾倒了鸿洲文道,有老儒抚须称赞,不愧是寒山书院高才。 一些来自书院的年轻女生员,或者是背着家里,偷偷跑来听学的闺阁小姐,见之则禁不住心泛涟漪,水眸轻送。 李往矣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但出身寒山书院的他,自有一股气度,面对众人志趣不同的目光,很是从容。 因为来的人有老有少,学问有深有浅,他从自己少小于村学,“偶遇”先生周冷溪,开始了这场讲学。 当讲到身为寒山书院副山长的周夫子,为了将他带上寒山书院,用上各种办法求拜师,他却不给面子的时候,那些年纪幼小的蒙童,觉得有趣先笑了起来。 几位来自私塾、学堂的先生听了,也为之讶然而深思,始知教学一途,赤子渴求名师,名师亦期盼赤子的传闻,是真的。 而那些青壮年生员,则惊讶李先生的天赋如此之高,能让一位鸿儒圣贤,放下身价,只为将其收入门下。 难怪能在弱冠之年,便独登《惊世名录》,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天才读书种子。 场子热闹起来后,接下来的讲学就容易了。 李往矣主修的是《易经》,他要讲的也是易学,再夹杂自己看过的百家经典与各种闲书,旁征博引间将博大精深的易学,讲得通俗易懂、妙趣横生,不仅场中的蒙童能听得懂,很感兴趣,连陪同而来的长辈,也忍不住连连鼓掌。 《易经》作为世间万经之首,除了占卜推衍之术外,也包含天象地理、九洲风物,以及为人处世之理,对于寻常百姓与修士来说,哪怕只得其中些许真义,也能受益无穷。 猫猫国师趴在石台角落处,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结果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也听入神了,不再慵懒地趴着,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 也不知道被哪一点启迪了,有所领悟,小小的身体不时有道韵流泻。 宁小枝与化身中年文士的文庙老爷左思贤一起,站在石台边上,也如那些蒙童一般,听得津津有味。 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怎地,自立冬以后,连南梦华洲这座天下最南大洲,也有寒潮跨越千万里而来,下午的时候,天色阴晦的鸿洲城下起了小雪。 然而州学后山讲学之地,却温暖如春,没有一丝寒意。 也不知道是因李往矣的讲学之功,还是大家的热情太过炽烈,那雪花与雨丝竟然落不下来。 李往矣这场讲学,从上午一直讲到了傍晚,见一些蒙童与老人家面露倦色又不愿离去,便先停下。 第二日。 第三日。 …… 原本说讲学三天,结果因为听众太过热情,反响太过热烈,到得第三天傍晚结束时,仍有源源不断的人,从鸿洲各县乃至临州赶来,李往矣只好延长讲学的日子。 最终连讲了七日。 一开始他还只讲易学,到得后面,心有感触,又讲起了人间世情与新悟的“变”之要义。 一番讲演与交流下来,不仅鸿洲学子、老儒、蒙童眼界顿开,连李往矣自己也多有所感,受益匪浅。 对于世间万物的旧与新,动与静,止与变,进与退,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 讲学结束的第二天清晨,雪过天晴的鸿洲城外,一片清朗而旷远。 李往矣带着猫猫国师、宁小枝,骑青驴离去。 文庙老爷左思贤,作揖送行。 “小李子,罗浮道宫的罗天大醮早都结束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既然没这份道缘,赶不上罗浮道宫的斋饭,那咱们就直接去往海上归墟吧,看看山长他老人家,有没有留下点什么印记。” “你在讲学的时候,说你和那位谢家子,以前经常去你家山长的地窖里偷酒喝,为了不被院子里的那头呆头鹤发现,还需要用上三十六计,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那并不是呆头鹤,而是一头仙鹤,地位又高,实力又强,我们当初打不过它,想要偷得酒喝,只能用各种办法先将它引开。” “嘁,什么仙鹤,在猫猫看来就是一只蠢得不能再蠢的呆头鹤,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让伱和那谢家子一而再地得手,猫猫藏的那些‘小鱼干’,就从来没有人能找到!” 猫猫国师很看不起寒山书院上的那头仙鹤,什么境界啊就敢称仙鹤,猫猫它身为天香国师,还只是个妖圣呢。 猜到国师大人为何贬低那头仙鹤,共乘一头小青驴的宁小枝掩嘴笑了起来。 李往矣也是忍俊不禁。 “大哥哥,那位陆山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他要是知道你和那位谢公子,将他收藏的酒都快偷喝没了,会不会很生气?”宁小枝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往矣微笑回道:“放心吧,山长是一个很随和大气的人,他不会生气的。再说就算生气也不怕,酒都是谢家子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要怪罪,让他找谢家子去。” 宁小枝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没想到大哥哥竟然这么“坏”。 猫猫国师则撇了一下小嘴,似乎早就清楚小李子什么德性。 李往矣没理会二小这揶揄的眼神,思考着此次海外归墟之行。 他在小院破阵、悟道,持续了一个月,罗浮道宫的罗天大醮早就结束了,无缘盛会,他只好去往下个目的地。 当今九洲世界乱象迭生,暗潮汹涌,有一种天发杀机,龙蛇起陆的感觉,在这种紧要时刻,他觉得寒山书院,需要有一位大圣人坐镇。 虽然他家先生,与董、柳两位副山长,都是圣人,但在他看来远远不够。 若是山长能够回归,才能让书院众人安心。 以山长的境界,就算是天真塌下来,也能护得寒山书院安然,甚至左右北止戈洲的局势。 陆山长已经消失太久了,再不出现,只怕书院内外,很多人会有一些不好的举动。 “大哥哥,归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听起来很神秘的样子。” “归墟啊,它……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往矣没有直接回答,毕竟他也只在书上看过。 猫猫国师也对这归墟很有兴趣,一听说是在海上,便想着要钓几只大鱼出来,鱼饵它都准备好了。 随后一大二小便直奔南梦华洲东南角的海外归墟而去。 …… 中土神洲,中域某座大城。 一身青布粗衣的萧野,坐在一间茶楼上,独自饮茶。 茶楼里,大街上,有无数人正心情各异地盯着他。 “他就是来自北止戈洲的那个无敌武夫萧野?看着挺温和的,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凶狂啊。” “你知道什么,他这是已经踏入了武道十境,返璞归真,神韵内敛,就是这样的武夫才可怕呢!” “不错,我听说他刚踏海而来的时候,距离十境武夫还差最后半步,威势雄浑霸道,笼罩百丈之地,别说是我等了,就是八境、九境的修士,也难以靠近,甚至多看一眼,都会引来强大的威势袭压,端的是恐怖绝伦!” “他虽然是北止戈洲年轻一代第一武夫,可是我中土神洲乃是天下第一大洲,武运之盛,与北止戈洲比起来只强不弱,难道真的没有一个武道天骄,能敌过他吗?” 大街上人们议论纷纷,有的惊讶于萧野的温和气质,有的惊讶于他的年轻强大,而也有的人不服气。 毕竟这里是中土神洲,而非北蛮子所在的北止戈洲,萧野已经击败了几十位同境武夫,迄今未尝一败。 这让许多中土神洲的年轻修士,觉得脸上无光,希望有年轻天骄横空出世,击败萧野,挫一挫他的威风。 听得那人不忿,旁边一位身材瘦削,年约三十许的修士说道:“老弟,虽然咱都是中土之人,但不得不说,光论武运,咱们中土神洲与北止戈洲还是要差一些的。” “北止戈洲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武运大洲,因而这座北方大洲,代代皆有盖世武夫出现,萧野作为北止戈洲当代第一武道天骄,有这等无敌威势,也是应当的。” “不过,你也不用气馁,咱们中土神洲在武道一途,虽然比不得这些北方蛮子,但咱们作为天下第一大洲,辽阔浩瀚,卧虎藏龙,气象万千,有数不尽的道统与圣地,尤其以儒门为盛,听说今日约战萧野的,是来自某座学宫的一位少年贤人,今日定可打败萧野!” 这番话一出,茶楼内外的人,都兴奋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期待有人能够击败萧野,好让压抑了许久的大伙儿,一扫颓气,扬眉吐气。 要不然让萧野一直赢下去,真以为中土神洲没人了。 萧野端坐于茶室中,听到了这些议论,却毫不在意。 他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少年贤人。 想要知道这位出身儒家学宫的少年贤人,与他认识的某个家伙相比怎么样。 当他饮完一杯茶,正要倒第二杯的时候,大街上的人突然一阵异动,随后便让开一条路来。 “来了,少年贤人来了!” “太好了,今日一定要打败萧野,好扬一扬咱们中土神洲的神威!” “王小贤人来了,今天肯定没有问题,萧野输定了。”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一个面如冠玉,身着白色长衫的年轻儒生,从街道那头走了过来。 萧野透过窗户抬眼望去,眼露笑意,暗语道:“光这风姿,比起李往矣来,便要差了许多,看来所谓的少年贤人,也不过如此。” “希望等下动手的时候,不会让我失望。” 随即他放下茶杯,等着那位少年贤人走近。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差远了 面如冠玉,身着白色长衫的年轻儒生,名叫王君如,来自稷下学宫,乃是中土神洲当代最著名的儒生之一,被誉为少年贤人。 在最新一期的中土神洲大道金榜上,名列人榜第三。 但是在数月之前,已经踏入了闻道十境,成为一位青年儒道大宗师。 他离宫游学,七日前来到中域,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本无意与萧野一较高下,但是听得他的出现在左近,萧野却着人送去了英雄帖。 中土神洲作为公认的天下第一大洲,乃是百家争鸣,万道齐辉之地。 儒门杏坛、墨家祖城、法家圣殿、农家神谷、纵横家祖师悟道之地,包括几家上古仙朝遗迹、天宗遗址等等,都在这里。 像北止戈洲的武夫、东蓬莱洲的剑修、南梦华洲的道君、西净土洲的高僧等他洲英杰,跨海而来,都不只是要问拳、问剑、问道、问法中土神洲,而是要挑战中土神洲代表的整个天下。 萧野在连败几十位中土神洲十境武夫及各家修士后,拳下自然也不能少了儒门天骄。 儒门乃是三教百家之首,不击败儒门,如何能称无敌? 中土神洲儒门这一代,出了好几位少年圣人、少年君子、少年贤人,每一位都是在少小的时候,就有鸿儒圣贤之姿,在拜入杏坛、学宫、各大书院之前,就被誉为天生的读书种子。 萧野作为北止戈洲当代武道第一天骄,自然也得试试中土神洲这些少年圣人、君子、贤人的斤两。 这既是他与这几位天才读书种子之间的意气之争,也是北止戈洲与中土神洲两座大洲之间的比拼,更是一场文武大道之争。 很快一袭白色长衫的王君如,便从街角来到了茶楼前。 萧野也从二楼下来,跨出了茶楼大门,站在台阶上。 人的名,树的影。 萧野与稷下学宫少年贤人王君如,都是近期各大仙家邸报上的宠儿,虽是第一次相见,两人也都认得对方。 “见过萧兄!”王君如作揖见礼。 他身上的白色长衫不知道浆洗了多少次,不少地方已经磨损、泛黄,但是穿在他身上,却难掩其温润书卷气质。 “见过王小贤人。”萧野抱拳回礼,“在下是一粗野武夫,不懂礼数,没能迎接,还请王小贤人见谅!” “萧兄客气,不知萧兄递帖相邀,有何指教?”见萧野目光略带审视,似乎不欲闲聊,王君如便也直接问道。 萧野爽朗回道:“自然是向王小贤人问拳,王小贤人乃是稷下学宫当代最杰出的弟子,而某亦自认为在拳脚上,有几分苦功夫,是以想要与王小贤人切磋一番,还望阁下莫要推辞。” 王君如回道:“萧兄实在是为难我了,所谓‘少年贤人’、‘小贤人’,都是世人抬举,我只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实在是不懂得打架。” 萧野笑道:“无妨,我只出一拳,不欺负你。” 王君如微愕,萧野的回答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而大街上、茶楼里的中土神洲修士们,听到萧野这话却喧闹起来,只出一拳,这不是瞧不起人么? 还说什么不欺负人,这比欺负还可恶,是在侮辱人。 我们王小贤人,论境界早已踏入闻道十境,不弱于你;论出身,来自稷下学宫,更是比你一个小国皇子要高多了。 伱凭什么觉得只出一拳,便能打败王小贤人? 这简直是目中无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不是畏于萧野打出来的无敌之势,他们早就冲上去了。 萧野照旧无视这些聒噪的人群,只看着王君如,道:“我在北止戈洲时,曾与寒山李往矣相遇,问拳一场。” “他当时只有一境,所以我只出了一拳。” “结果未分胜负。” “今日我亦只出一拳,如果你能接下,证明你这‘少年贤人’名副其实,如果接不下……” 萧野看了一眼旁边的烧饼摊,剩下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明白。 李往矣同为儒门青年天骄,能以一境,接下他全力一拳;而王君如为闻道十境,境界上远胜于当初的李往矣,如果接不下他一拳,那这所谓的“少年贤人”,怕是还不如一个烧饼值钱。 围观的人群终于知道萧野,为什么会选择只出一拳,寒山李往矣的名声,连南梦华洲天南国的寻常生员都知道,他们这些中土神洲的修士,自然也知道,但是他们不晓得,萧野曾问拳过李往矣。 李往矣以一境之身,接住萧野的全力一拳,没有落败,这已经超过了中土神洲无数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萧野摆擂问拳整个中土神洲,圣人、武神之下,竟没有一人是他的敌手。 这些攻擂的人加一块,也不如一境的李往矣。 这又是往中土神洲修士身上,扎了一把刀啊。 不过那寒山李往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儒门天才,而是一个妖孽,他的一境,不能以寻常一境视之。 谁家一境书生,能感染天地,促成天地封正? 所以他能在一境的时候,与萧野战成平手,并不用奇怪。 只是这样一来,压力便落到了王小贤人身上。 萧野这个武夫,显然是拿王小贤人与那寒山李往矣相比了。 同为儒门天骄,李往矣能以一境,接住萧野的问拳,而王小贤人为十境,如果接不住,那真真是被比下去了。 中土神洲的读书人,怎么能输给北蛮子中的读书人? 他们目露期待地看向王君如,希望王小贤人能接下这场问拳,并在一个回合中,强势击败萧野。 这样才能一扬中土神洲的志气。 “如何?” 萧野看向王君如,透着几分傲然。 王君如温润一笑道:“鄙人实在是不擅打架,但既然萧兄执意如此,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接萧兄一拳好了。” 萧野点点头,奉上一分赞赏,道:“不错,至少这份读书人的秉性,没让我失望。” “当日李往矣,亦是在长街之上,接的我的拳,今日便也在这里进行如何?反正也就是一拳的事。” 王君如回道:“谨听萧兄吩咐便是。” 围观的修士,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当下不用吩咐,便快速散开,给两人让出场地,免得他们施展不开,并被殃及池鱼。 很快大街之上,便变得一片空荡,只剩下萧野与王君如两人。 萧野依旧站在茶楼门前的石阶上,一身青布粗衣,身材却极为魁梧高大,此时气势微凝,终于流泻出几丝武夫威势。 而王君如则一袭质朴的白色长衫,头戴黑色儒冠,身材略显单薄,而神色却十分淡然。 “你先出招吧。”萧野开口道。 他只是随意站立,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 王君如微微颔首,清声道:“我主修的是《春秋》,些许道行也从《春秋》中来,请萧兄指点。” 旋即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大街之上,虚空之中,便出现了一座影影绰绰的古战场,战场中两军杀伐正激烈,其中一员虎将腰跨赤龙驹,手持长槊,单枪匹马直冲敌阵中军大营,万千长矛、盾甲、弓矢,竟不能拦,有万夫莫当之勇。 “《春秋古阵图》?真不愧是儒门少年贤人,招手便是大神通。”萧野道了一句,随即也出拳了。 轰! 只见他一拳轰出,整座长街便为之一震,其拳法简单,拳势却如海如虹,似一拳又似万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恐怖绝伦的冲天破阵之势。 “这是【神王破阵势】!是他自创的天下独尊拳中的一招,之前在对战一位衰朽的老年伪武神的时候施展过。” “当时此势一出,那位有望武神之境,却因年老受伤,只能成为伪武神的老英雄,拳域瞬间被击破,拳意、拳势一泻千里,败下阵来!” 有围观过萧野摆擂的修士,一眼便认出来了,忍不住惊呼起来。 另有一老年修士开口道:“王小贤人摆《春秋古阵图》,而萧野以【神王破阵势】相对,岂非天克?局势不妙,大为不妙啊!” 一位中年文士皱眉附和:“不错,萧野这【神王破阵势】,一看就是借鉴那位上古圣皇,登基前横扫天下的无敌破阵之势,此势一出,天下哪个阵图能挡,王小贤人或恐不敌。” 正当围观人群骚动、议论的时候,萧野轰出的拳势,已经与王君如召唤的古战场,碰撞在了一起。 只见萧野那恐怖绝伦的拳势,似乎有一位盖世神王驾驭,携带一支玄甲铁骑,瞬间便冲进了影影绰绰的远古战场中,直扫两军。 而原本正激烈交战的两军,看到第三者,立即调转刀锋、枪芒,一起杀向这只突然闯入的玄甲铁骑。 那位腰跨赤龙驹,手持长槊的神勇虎将,更是直接纵马冲杀过来,要取玄甲铁骑首领的项上人头。 然而那领军的神王大拳一挥,这员虎将便连人带马飞了出去,远古战场中的两军,亦在玄甲铁骑的冲击下,溃不成军,很快便败下阵来,如秋风落叶一般被扫荡。 狼烟冲天,烽火狂燃,而战场已成了一片云烟。 街道虚空上出现的这一幕,看似激烈、漫长,实则都发生在一瞬间,当战场中的那员神勇虎将,被神王击飞后,王君如身前浮现的《春秋古阵图》便已开始破裂。 当最后一缕烽火、狼烟熄灭的时候,王君如连退了七步,喷出一口鲜血来,几欲坠倒。 而台阶之上,收拳的萧野,却毫无异样,岿然未动。 胜负一目了然。 是王小贤人败了! 看到这个结果,围观的人群很是颓丧、失落,但又无可奈何。 刚刚王小贤人施展出来的《春秋古阵图》他们看了,威力强大,堪比伪圣本命大神通。 但茶楼门前台阶上站着的年轻武夫,拳势实在是太强了,那一拳,那冲天破阵的盖世神王,真有无敌之势。 不能怪王小贤人无能,实在是对方过于强大。 空荡的长街上,王君如最终立住了,没有倒下,胸前白色中衣被鲜血染成了血色,头上儒冠也歪斜了。 他扶正歪斜的帽子,不去理会胸前的血渍,向萧野拱手道:“是我败了,萧兄之拳大势已成,小生叹服。” 萧野看着这位败而不馁,神态磊落的年轻儒生,回道:“你的《春秋古阵图》也是世间第一等大神通,假以时日,当可与圣人争锋。” “如果不是我的【神王破阵势】恰好克制,想要赢你不会这么轻松。” 王君如坦然道:“但输了就是输了,小生不如萧兄远矣。” 萧野点点头:“你确实差得远,如果换做是李往矣,就算我的拳势天生压胜其术,想要战胜他也很难。” 王君如眨眨眼,没想到萧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位仁兄是太过实诚,还是故意羞辱他的? 但萧野神情却一片坦荡,他想起了当日灵龟小镇长街上的那场问拳。 当时李往矣摆出的【寒山斜径】,其实也正好被他的【匹夫登天势】克制,但最后的结果是,他虽然登上了最后一阶,却没能冲垮寒山凉亭。 所以落得个不分胜负。 他相信若是施展《春秋古阵图》的是李往矣,肯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攻破,最后的结局,很有可能还是平手。 “我不是在羞辱你,如果将来有机会,你能于现场见证我与李往矣之间的切磋,便明白我所言不虚。”萧野解释了一句。 王君如苦笑回道:“好吧,我很希望未来能与这位李兄相识,好向他请教一番。” 萧野不再多言,踏步渡空离去。 王君如目送他远去后,向众人作揖告罪:“对不起,让诸位失望了!” “王小贤人不用道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错,要怪只能怪萧野那厮太过强横,非你之罪也!” “王先生,家中小女仰慕你许久,今日有幸得见,可否赐一幅字,好让小女观赏、珍藏?” “李老头,你好不要脸,王小贤人都受伤了,你还向他要字!” “……” 从两旁茶楼、酒肆、布庄、当铺等处返回街上的众人,并不怪罪王君如,反而纷纷安慰起来。 只是安慰的同时,心里未免有些惆怅。 萧野这厮也太过强横了,连出身稷下学宫的王小贤人都败了,中土神洲年轻一代,还有人是他的敌手吗? 难道要请出圣人、武神、道君等大神通者,才能挫一挫他的威风? 而他口中的寒山李往矣,又真有那么神奇么?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吾心光明 李往矣并不知道中土神洲发生的事情,还不晓得因为萧野,他在中土神洲本就不低的名声,又大涨了一波,并被一群人给“恨”上了。 他正带着二小,往南梦华洲东南海滨而去。 一旬之后,他和二小来到一个名叫南余的小国。 南余国很小,不过十几州之地,国都叫做梅城,也不过几十万人口。 李往矣是绕了路,才来到这南余国的,因为儒家先圣阳明先生,自西南天妖洲东归返乡时,曾途径南余国,乘扁舟而渡江。 夜间行船时,立于船头的阳明先生,观南余江波光浩渺、静水浮月之人间盛景有感,霎时悟道,化万丈光明而去,飞升天外。 作为儒家弟子,李往矣很是推崇阳明先生。 格竹致知。 龙场悟道。 知行合一。 从年少时到证道为圣,到平定半洲祸乱,再到化光明而去,阳明先生的一生,可谓是充满传奇色彩。 尤其是他开创的心学之道,另辟蹊径,对儒家学说进行了很大程度的修正与补益,受天下儒生的追捧,学风之盛,蔚为大观。 阳明先生可以说是儒门最后一位先圣。 既然来到了南梦华洲,离阳明先生最后化道飞升的南余国那么近,李往矣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南余国边境,有一条梅关古道,可直通南梦华洲东南大域,虽然绕了路,但时间上反而可能还快一点。 到了南余国,李往矣带着二小先去往国都梅城,阳明先生曾在那里逗留数月,以著书讲学。 进了都城,不用特意询问,就有热心的民众,看他们是外乡人,主动为他们推荐阳明先生旧日的讲学之所,好作游览。 为追思先圣,原本的普通院落,如今已经被改建为一间书院,就命名为阳明书院。 如今已是南余国第一圣地,不仅国内最出色的生员,都来此求学、修行,每日还有无数外乡游客,慕名而来,想要瞻仰圣迹。 李往矣和二小,跟着游客走,前往阳明书院。 阳明书院分内外院,外院为祭祀阳明先生的圣庙,供游人参观、祭拜,内院则为教学场所,唯有书院讲席与学生可以进入。 李往矣拜了阳明先生,便领着二小离去了,没有打搅内院的师生。 之后他准备去往阳明先生化道飞升的南余江边,看一眼阳明先生驻足人间的最后之地。 在路上,他遇到了一位老夫子,带着一群少年郎,也到江边瞻仰、祭奠阳明先生。 老夫子显然是纯正的心学传人,从阳明先生最开始的论“新民”与“亲民”,到“知行合一”,再到“致良知”,都讲得头头是道。 少年读书郎们听得很是专注。 当老夫子讲完一段,稍事歇息时,一位一看就聪颖伶俐的少女,脆声询问:“夫子,阳明先生所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恶知善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子喝了一口学生递上来的水,润了润嗓子,温言回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意思是人心的本体纯洁如白纸,是没有善恶之别……” 少女打断道:“夫子,这与《三字经》上讲的,‘人之初,性本善’不是相悖么,那这两者谁对谁错呀?” “额,这……” 老夫子显然没想到少女会搬出《三字经》,一时有些被问住了。 毕竟“人之初,性本善”这句,真正的出处是孟子,而讲“无善无恶心之体”的是阳明先生,两位都是大圣人,他一介老儒不好轻易做出论断。 游学队伍后面,猫猫国师坐在李往矣的肩膀上,看老夫子答不上来,忍不住给李往矣传音:“小李子,这个问题你怎么看?猫猫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大圣人说过,‘人之初,性本恶’来着,他们到底谁说的有道理呀?” 李往矣微笑回道:“说性本恶的是荀子,也是一位震古烁今的大圣人,三位圣人各持一论,我也答不上来啊。” “不过不管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或者是无善无恶,引导世人人心向善,总是对的。” “至于到底是善是恶,还是无善无恶,交给世上之人,自行判断吧。” 猫猫国师有点意外,听过李往矣在鸿洲讲学之后,它还以为小李子什么都懂呢,看来也有不知道的呀。 李往矣察觉到它略带夸张的眼神,点了一下它的额头,笑道:“哪有全知全能,尽晓万事之人?但需记得多读书,多观察世事,总能多知晓一些事理,拨开一些迷雾。” 猫猫国师撇嘴:“嘁,不懂就不懂,跟猫猫说什么大道理?猫猫我可是天香国师,还不懂这个?” 随后它又扭头看向旁边的宁小枝:“宁小丫头,你觉得你们人之初,是善还是恶?” 宁小枝摇摇头:“大哥哥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不过我知道大哥哥和仙君大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猫猫国师鄙夷,马屁精! 见老夫子思索了半天,好像一时也说不清到底阳明先生与亚圣,谁对谁错,李往矣便也没再听了,领着二小超过游学队伍,前往南余江边。 最终他来到一处名叫青龙浦的地方,在那江边,竖立着一块大青石。 上面篆刻着八个大字:吾心光明,亦复何言! 凭吊祭拜一番,见天色阴沉欲雨,李往矣领着二小离去了,前往南余国边境,将登梅关古道去往南边。 傍晚的时候,李往矣带着二小刚踏上梅关古道,来到梅岭脚下,天空就下起了雨,继而又飘起雪来。 李往矣看了二小一眼,见她们都不怕冷,说道:“听说岭上有庙可供歇息,趁着天色尚早,雪还没有下大,咱们歇息一晚再走吧。” 猫猫国师是一只灵猫,又有修为在身,根本无惧严寒与泥泞山路。 宁小枝重现人间之后,也已经不是寻常小姑娘,必要的时候也能乘风飞天,因而都没有反对。 李往矣自己倒是找了一截干枯笔直的毛竹,作为竹杖,牵着两头青驴,领路先行。 宁小枝跟在他身后。 猫猫国师则坐在大青驴的背上,惬意得像是一只小山君,趁雪巡视山林。 雪不知不觉下大了,很快山岭便积起了三寸多厚的雪。 不知道是因雨雪难行,还是另辟了新道,整条梅关古道只有李往矣三个,在寂寥山道中慢行。 当一大二小三位沿着青石古道,登上梅岭顶峰的时候,整个山岭早已化作一片茫茫雪原。 “小李子,那里果然有一座庙宇,可是没有灯火,也没有听见动静,好像是一座荒庙!” 猫猫国师站在青驴背上,踮起脚尖,远远地便看见在山顶上有一座庙宇。 庙宇孤零零地立在路旁,早已被厚厚白雪覆盖,既不见火光,也未闻人声。 “看来是真的荒废了,不过也无妨,这么一间荒庙,也能容咱们歇身,咱们权且在这里住一晚,等明日雪过天晴后再继续赶路。”李往矣回道,并不介意荒庙破败。 猫猫国师自然也不在乎,在修行有成,变为大妖之前,它住过的比这差的地方,多的是。 宁小枝也不介意,不过这座山岭荒庙,让她想起了当初的三十里荒亭。 好在现在有大哥哥和国师大人在身旁,就算荒庙再破,天气再寒冷,她也不用害怕了。 “大哥哥,我来扫门前的雪!” 她主动开口,要清理荒庙。 李往矣回道:“门前不用去管,只要将屋里清理一下就行,咱们就是住一晚,明日雪停就走。” 随后他不用小姑娘动手,长袖一拂,那荒庙的门被打开了,庙中的灰尘、蛛网、破碎瓦片等,也随之一空。 “好了,咱们进去吧。” 猫猫国师化作一道灰影,第一个冲了进去。 宁小枝跟上,从小包裹中拿出一个铁锅,准备煮饭。 李往矣先将两头青驴系在屋檐下,各给它们渡了一道浩然之气,免得被风雪冻伤。 随后他也走进了荒庙中,打量了一下整座荒庙,发现大门上方的牌匾早已丢失,庙中神龛上只有一尊残缺的神像,竟是看不出这里供的到底是哪一尊神祇。 在走梅关古道之前,他只听闻岭上有庙宇,却没听说供的是谁,看来只能见面相逢不相识了。 在猫猫国师的帮助下,宁小枝很快就煮好了晚饭,一锅小米粥,三条烤鱼,三份腊肉,还有几个馒头,三位就着雪光与枯枝燃起的火光,享受了一顿别样的晚餐。 膳后李往矣负责收拾,猫猫国师则和宁小枝,在庙外雪地里打起了雪仗。 收拾完后,他倚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二小闹腾,最终返回庙里,拿出了一卷闲书看了起来。 二更天的时候,猫猫国师和宁小枝玩累了,回到庙里休息,很快便睡着了。 李往矣倒是没有困意,继续在火堆旁看书。 读书早已破万卷,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看完一卷书,仍能诞生一道浩然之气,然后演化一个鸿蒙小世界。 因而不管是为了增长学问,还是增加鸿蒙小世界,他都一直坚持每日读书,他相信只要积累越深,将来跨过圣凡天堑的时候,底蕴便会越深。 到得三更天的时候,雪已经慢慢停息了,他也有了困意,准备收书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南边山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猫猫国师和宁小枝都被惊醒了。 “半夜三更的,又下了这么大的雪,怎么还会有人来?小李子,莫不是强盗出行吧?”猫猫国师小声问道。 大大的猫瞳里不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透着几分兴奋。 宁小枝眼睛清亮,也有些好奇。 李往矣却摇了摇头:“不会的,听这马蹄声只有一骑,而且很是惶急,不会是强盗出行,反而有点像是……” “在逃跑?”猫猫国师打断道,“那跑得这么急,后面应该会有追兵吧?也就是说还是有热闹可看?” 撸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狸花小猫,李往矣有些好笑,果然是一只小野猫,当了再多年的国师,也爱玩。 就在三人猜测的时候,那一骑已经跑到了山岭上,直冲荒庙而来。 庙中火堆还未熄灭,根本瞒不了人,李往矣索性走了出去。 “英雄,请救救我,救救我怀中的娃儿!” 骑马逃遁而来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看到李往矣和二小从庙中出来,立即大声急呼。 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身上有好几处血迹,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似乎因遇见了人,才勉强提起一口气来。 李往矣大袖轻挥,送上一道清风,将摇摇欲坠的女子接住,免得怀中的婴儿摔到地上。 猫猫国师快速冲了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有谁在追杀伱么?” 女子看到一只小奶猫会说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大喜,跪地求道:“猫妖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儿,后面有一群凶人要杀我母女!” 猫猫国师本来是想要看热闹的,见到是一对可怜的母女,又有凶人杀来,顿时就起了庇护之心。 它抬起小爪,嫩声安抚道:“放心吧,有猫猫在此,谁也不能伤害你们!” 说话之间,已经有一队人马,从南边山道上冲了上来,直奔荒庙前。 看到那满身伤痕的女子没跑远,那些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而当看到面前还站着一大一小加一只猫后,其中一部分人脸上则露出一丝忌惮。 猫猫国师大声质问:“就是你们这伙坏人,在追杀这对母子?” 对面的人不答反问:“你们是这个妖女的接应之人?果然是妖女,我们从巢州一路追到这里,好不容易追上了,没想到竟然还埋有帮手!” “不过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将你这妖女斩杀,决不会让你逃了!” 女子躲到猫猫国师后边,大声道:“猫妖大人救救我,他们都是坏人,要抢我的孩儿,还要杀了我,我已经无力再逃了,请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儿!” 猫猫国师小脸豪迈道:“你放心吧,猫猫一定能护得你母女周全!”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是非真假 雪岭之上,荒庙之前。 一个年轻美丽,满身血痕的女子瘫坐在雪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脸色惨白,楚楚可怜。 一只巴掌大的狸花小猫,护在她身前。 对面是十几骑气势凶悍的江湖豪客。 这画面出现在荒岭古道的雪夜里,唯美中透着几分江湖独有的肃杀。 “张大侠,既然荒庙前的这三个,都是那妖女的援手,那就连他们一块杀了吧,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妖女!” 对面马队有人大声喊道,凶狠地瞪着猫猫国师,和后面的李往矣、宁小枝。 雪夜荒岭,出现这样奇怪的三人组,明显不是寻常商旅、行人,尤其那只狸花小猫还口吐人言,要庇护那个妖女。 就算不是那妖女的援手,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错,无论如何也要斩了妖女,救下关家遗孤!” “可是我看那只猫妖,好像不是普通的妖类,后面的书生和小丫头,更是看不出深浅,点子有点扎手,要不然咱们先等等龙凤双侠?” 有人应和,也有人有些犹疑。 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坐在一匹黄骠大马上,看了一眼瘫坐雪地的美丽女子,又看向前边身子小小,口气却很大的猫猫国师。 最后他看向了后边的李往矣,抱拳道:“在下南百国张占山,敢问阁下可是阳明书院高才当面?” 猫猫国师有些不爽地回头看向李往矣,明明是自己先站出来的,这个蠢大汉,怎么却问小李子? 是看本国师个子小,便无视自己么?明明猫猫才是三个中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如此想着,灰光一闪,它立即由巴掌大的小奶猫,变成了一头“斑斓大虎”,而后朝对面马队吼了一句: “喵——” 李往矣差点被猫猫国师这幼稚的举动,给逗笑了。 再变成大猫,这一声稚嫩的“喵”声出来,气势也瞬间没了,谁怕一只假扮大虎的小猫咪呢。 不过为了保持读书人的风采,他最终忍住了。 向着对面马队拱手回道:“在下李好书,来自北边,欲携一猫一妹前往东南海滨,因雪路难行,于山庙中夜宿歇息,并非阳明书院学生。” 张占山闻言,心中的忌惮减了几分。 在周边数国,南余国阳明书院,常有心学大儒讲道,乃是首屈一指的修行之地,从书院中走出来的读书人,风姿也非寻常人士可比。 既然这位李姓书生,不是来自阳明书院,那应当要好对付一些。 不过他还是怀着客气道:“阁下既是恰巧于这荒庙中歇息,也就是说,并非这妖女的援手?” 李往矣看了一眼满身血痕,气息虚弱的女子,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不过既然有缘碰上了,小生还是想问一句,这是怎么一番缘由?” “李公子,他们要杀我,还要夺走我的孩儿,请您为奴家做主!” 受伤的女子显然也看出来了,李往矣才是荒庙三人组中的话事人,不等张占山回答,赶紧开口呼救。 猫猫国师轻哼一声,对女子撇下它,向小李子求救有些不满,不过它还是给了李往矣面子,没有插话。 李往矣回道:“请夫人放心,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路见不平,在下自然不会不管。” 而后他示意张占山,到他说话了。 马队上十几位江湖豪客,听到那年轻女子的话,脸上都流露出了怒意,不过被“李好书”的俊逸气度所慑,没有发作。 张占山也看出来了,对面的李姓书生虽然不是出身阳明书院,但身世应当也不简单,要不然也不敢当着他们十几位弟兄的面,放出那样的话。 他变得更加客气,拱手道:“请公子莫要听信那妖女的话,她并非是什么纯良女子,乃是一位来历诡谲的奸邪妖女。” “她狡作清白之身,嫁入关家,结果自大婚之夜前,关府便连出异事,不到两年关家便死了十几位族人。” “半个月前,更是阖府尽殁,葬身于大火。” “我们有一位弟兄,与关家公子乃是生死至交,冒死冲入大火中,见得关家公子最后一面,并带出遗言,要我等斩杀妖女,救回被妖女带走的关家最后血脉!” 这番话一道来,李往矣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猫猫国师却满脸懵懂、惊讶。 它扭头看向身后的年轻女子。 “猫妖大人,李先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奴家乃是关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岂会害关家?我与关郎更是琴瑟和谐、亲密无间,怎会忍心残害关郎?” 年轻女子急声辩驳道:“是这些人,是他们为了谋夺我关家秘库中的宝藏,星夜杀入关府,血腥屠戮,不仅杀了我关家满门,抢走了所有财宝,如今更是连我与关郎唯一的血脉,也要斩尽杀绝!” “求猫妖大人和李先生明鉴,为奴家做主,为我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做主,为关家满门二百族人做主!” 女子凄声哭泣,满目血泪,带着怀中婴儿,向李往矣和猫猫国师磕头哀求。 猫猫国师大大的猫脸上,又浮现了一对问号。 这双方各有一番说辞,到底谁对谁错? 它实在是搞不明白,只好向李往矣求助。 “小李子,他们俩到底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呀?把猫猫都弄糊涂了!” 不知不觉中它已经撤去了堪比斑斓大虎的猫妖法相,变回了小奶猫。 而对面马队听到年轻女子的话,皆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张占山这位领头人拦着,早就拔刀朝女子杀过去了。 而那年轻女子则似乎说完方才那一番话,便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虚弱地摊在地上,只哀怜地看着李往矣和猫猫国师。 李往矣微微一笑,回道:“想要知道他们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很简单。” “不过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仙君大人,咱们只是恰巧在这躲雪,遇到了他们而已,咱们既不是断案去疑的青天大老爷,也与他们两方,都无有任何关系。” “反倒是……” 说到这里,李往矣脸上露出一丝乖邪笑意:“仙君大人,你不是嫌晚上只吃了一条烤鱼,一份腊肉,太少了还没吃饱么?” “我看那个关家遗孤,透着一股灵性,仙家血脉纯正,应是大补之物,正好你去把她吃了吧。” 猫猫国师大眼惊异地看向李往矣,下一瞬便化作一头三丈多长的巨猫,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妖邪之气。 猫尾轻甩,便击倒了近前的年轻女子,并将她怀中的婴儿,扫到了空中,然后纵身而起,张开血腥大口,扑咬向那婴儿,要将其一口吞下。 “不要——” 看到这一幕,年轻女子瘫躺在地上,眼里闪过了一丝遗憾。 而张占山等十几位江湖豪客,则脸色大惊,大喊的同时,纷纷出手,杀向猫猫国师,想要救下女婴。 “刷!” 所有刀光都落空了,不过猫猫国师也没有吞下女婴,而是变回小奶猫,带着她落到李往矣身边。 “这……” 瘫躺的年轻女子,落地的江湖豪客们,都一片怔然。 “伱们,不是真要吃了她?” 年轻女子很是意外。 而张占山等十几位江湖豪客,则心底一松。 其中一位头戴方巾,身材清瘦的文士,眼睛微眨,瞬间明白过来,立即作揖拜道:“多谢李先生巧计明鉴,我等替关家公子,谢过先生大恩!” 他这一说,张占山等江湖豪客也立即明白了,一起抱拳致谢。 而地上的年轻女子,则瞬间脸色煞白。 不用多言,在关家遗孤遇险时,一方坐看,无动于衷;而另一方则惊恐担忧,奋力抢救。 谁是真的在意关家遗孤,谁是假的,一目了然。 “好你个狡诈女人,猫猫差点就被你给骗了!” 猫猫国师站在李往矣肩膀上,气呼呼地瞪向年轻女子,婴儿已经被它交给宁小枝抱着。 小枝姑娘从小就帮爹娘带弟弟妹妹,抱小孩对她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关家血脉已经转移,张占山等江湖豪客不再投鼠忌器,纷纷目光不善地逼向年轻女子。 但关氏一族的灭门之仇,还得向这个妖女讨还。 年轻女子中了李往矣的计,心中很是懊恼,见十几位江湖豪客逼来,便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转了转脖子,又伸了个懒腰,此时的她手脚灵活,神色冰冷,哪里还有一点伤痕满身,气息奄奄的样子? “你这书生,看着年纪不大,肚子里却一包坏水,害老娘白演了一场戏!” 年轻女子脸色不爽地看着李往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妖媚之气,更带着几分杀气。 至于合拢过来的张占山等人,则直接被她无视了。 “多谢夫人夸赞。”李往矣淡然回应。 猫猫国师则再次嫩声骂道:“你这个臭女人,竟敢骗猫猫,等下我要揍扁你,把你的脸抓花!” 涅槃前的事,猫猫国师大部分都不记得了,自从涅槃重生之后,还没人敢欺骗它。 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个。 国师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年轻女子却做了一个揉猫脸的动作,轻笑道:“小奶猫,等一会儿收拾了这些腌臜汉子,老娘——不,本公子再将你抓来,好好耍一耍。” 说完这女人气质迅速变化,姣好的面容变得硬朗了几分,眉毛变粗了一些,脖子上也长出了喉结。 “咦,你竟然是个男人?难怪你刚才能够骗过猫猫!”猫猫国师大惊。 李往矣也露出了别有意趣的神色。 而张占山等十几位江湖豪客,对这一幕却并不太惊讶,似乎早就见过了。 “妖女,原来一路上那个行踪诡秘的援手,是你自己啊,难怪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不管你是男是女,今夜都必将你斩于刀下,好祭奠关公子一家在天之灵!” 张占山冷然说道,扬起了手中的朴刀。 其他江湖豪客也都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好几位也使刀,其他有用剑的,有拿齐眉棍的,有拿双钩的,也有拿流星锤的,刚刚第一个拜谢的清瘦文士,则用一把铁折扇。 领头的张占山为六境,剩下大部分为五境,最弱的两个为四境大圆满。 在周边几个小国,这样一股力量,可谓强大。 他们将“妖女”围在中间,堵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年轻“女子”却依旧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自从变身后,她的气息大涨,已迈过了七境。 在她眼中,这群所谓江湖豪客,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 如果不是为了引出他们背后的那一对“龙凤双侠”,她早就将他们料理了。 “书生,你长得倒是挺俊俏,这份读书人的风姿,比起那关家大郎来,还要更胜几分,杀了实在是可惜,不如你跟了我,留下与我做相公如何?” “放心,本公子……不,是芸娘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让你享受世间最美妙的欢愉,可前可后,可上可下,保证尝过之后,你片刻都不愿离开。” 自称芸娘的年轻“女子”,美目送波,嘴角含笑地对李往矣说道,她身段款款,偏偏又是一副男子相,这般矫揉造作,有些辣眼睛。 猫猫国师直接看不下去了,撇嘴道:“小小人妖,也想魅惑小李子,哼,臭不要脸!” 李往矣轻挥折扇,破去了对方的魅惑之术,在这位芸娘“娇躯”颤动的时候,清声说道:“据《寒灯杂记》所载,世间有一些天生阴阳异体者,可自决为男女。” “若定,则永不可更改,与寻常男女无异,外人亦难以察觉,无碍生活。” “可其中有心思不纯者,不愿定一性而处,偏要保持阴阳异体,随时变男作女,纵享两面之欢,为维持此异性,需采阴纳阳,不可缺一。” “你便是这等状况吧,虽然能让你迅速攀升境界,一人可比两人之功,但这并非证道,就算没有外力,最多三十年,必将阴阳紊乱,不男不女,走向沉沦,崩解。” 猫猫国师大眼惊奇:“原来这妖女,是这么一回事!” 张占山等江湖好汉,神情各异,他们追杀了妖女一路,却是第一次知道她的根底。 而变作男身的芸娘,则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你竟然……老娘要杀了你!” 她尖叫一声,化作一道妖异煞影,扑向李往矣。 正当张占山等江湖豪客想要拦截,猫猫国师想要出手的时候,南边山道上突然奔来两骑,飞起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双剑横空,斩向妖异煞影 “兀那妖女,龙凤双侠在此,还不快快受死!”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龙凤双侠 被李往矣一口气道出了根底,身为阴阳异体者的芸娘,怒气杀意,猛然化作一道妖异煞影,扑向李往矣。 张占山等江湖豪客想要拦截,猫猫国师恼恨她欺骗了自己,也想要出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南边山道上突然奔来了两骑,腾空杀向芸娘。 只见这突然赶至的两人,乃是一对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男的身着白色锦袍,气质神俊倜傥;女的对襟长裙配着一件红色披风,很是英姿飒爽。 两人各持一柄宝剑,清啸一声,已然后发先至,拦下化作妖异煞影的芸娘。 “龙凤双侠终于赶到了,这下妖女逃不了了!” 见到这对少年男女,张占山等江湖豪客立即停下了,呼喊起来,对他们很有信心。 猫猫国师看到红白两道身影,已经与那芸娘战在一起,便也没有出手,站在一旁看戏。 “咦,这俩小娃娃的剑术可以啊,都只有六境,但双剑合璧之下,竟能压制住七境中期的狡诈女人!” 猫猫国师看了一会儿,便大眼闪亮,忍不住夸赞起来。 场中的局势确实如它所说,这对龙凤双侠,虽然很年轻,但是却十分强势,双剑合璧之术更是精妙,不过几个回合,便已压得七境中期的芸娘节节败退。 难怪之前把李往矣三个,误会为芸娘援手的时候,有好几位江湖豪客,想等龙凤双侠到了之后,再动手。 这等表现,还真对得起他们的期待。 抱着小女婴的宁小枝,看不出谁强谁弱,只觉得这对小哥哥小姐姐的剑,舞得很好看,腾挪闪跃间剑光纵横,绚丽夺目。 而旁边的江湖豪客们,则觉得猫猫国师的口气好大,竟然以高人前辈的语气,点评龙凤双侠。 要知道龙凤双侠乃是南百国第一宗师的亲传弟子,虽然年纪不大,实力与地位,在南百国江湖中,都十分超然。 这小狸花猫,不过巴掌大,只怕还没断奶吧,刚刚变作大猫也没给自己增加几分气势,竟摆起了前辈高人的架子? 猫猫国师察觉到他们的古怪表情,嘴角微撇,有些不爽,倒也没有发作。 一群五六境的江湖武夫,看不出它猫猫国师的本领,也很正常。 猫猫大气,不跟他们计较! 场中,在龙凤双侠的强势进攻下,变作男身的芸娘,彻底落入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剑,鲜血染红了衣衫。 对比之下,便能很清楚地看出来,之前的“浑身伤势”,都是假的。 现在却是真正受了伤,比起刚出击时,气息弱了几分。 “你们这对狗屁鸡侠蛇侠,是真的要与老娘不死不休么?”她有些急了,以一记阴冷掌罡,击退少女凤侠的剑,厉声喝道。 少女凤侠的剑一退,年轻龙侠的剑又杀过来了,根本不给芸娘喘息之机。 而少女凤侠也是毫不停歇,再次施展精妙剑术杀来,同时娇喝道:“妖女,你灭了关府满门,甚至连关家最后血脉也不放过,我们岂能饶了你!” “臭丫头,伱真以为你们师兄妹能杀得了我?如果不是顾忌着你们背后那个老不死,老娘早就把你们俩给撕碎了,剁成烂肉,丢到街上去喂野狗!” “死妖女,你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也配提师父她老人家?今天我和师兄就要将你斩杀在这雪岭之上,有本事你尽管使来,小姑奶奶我要是后退一步,就不是南百凤侠!” 少女凤侠面对芸娘的谩骂,竟是一点不气,反而大声回击,嘴上一点也不吃亏,透着十足的泼辣。 张占山等江湖豪客看到这情景,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少女凤侠的性格。 李往矣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有趣,自下山以来,游历两大洲,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泼辣爽快的少女。 一边对骂,龙凤双侠一边加强了攻势,七八个回合之后,芸娘身上又添加了几处伤痕。 眼看随时都有败亡在龙凤双侠的剑下,芸娘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往嘴里一倒。 只见几滴暗红精血入口,她的气息再次上涨,由七境中期,提高到了七境后期,接近大圆满。 “我在那小瓷瓶上,感应到了关家公子的气息,想来这就是她残害关氏一族的目的,竟是将他们炼成了妖邪精血!”一位江湖豪客大声呼喊道。 到了此时,谁还不知道这个所谓芸娘,乃是一位实打实的邪修? 而心怀正义,不容妖邪的龙凤双侠,看到这一幕,同时大怒,不再有任何保留,双剑合璧剑阵威力飙升,剑气如虹,反而将芸娘压制得更加狼狈。 芸娘看到提升到七境后期,也破不了对方的双剑合璧之术,心里又怒又惊。 突然她一个折身,杀向了观战的张占山等人。 “你们小心!” 龙凤双侠大惊,芸娘已是七境后期的天骄级强者,而张占山等人最强也只有六境,甚至还有两个四境的,仓猝之下,只怕会被这妖女所乘。 然而就在张占山等人慌忙出手抗敌,龙凤双侠紧急追赶的时候,芸娘却又是一折,化作一道煞影,扑向了抱着关家女婴的宁小枝。 “妖女尔敢!” 看到芸娘虚晃一枪,最终的目标是小姑娘宁小枝,和她怀里的关家遗孤,少女凤侠更怒。 一边大呵的时候,施展最强身法追赶。 只是还没等她转过身来,却听得砰的一声,原本扑向小姑娘的妖孽,像一块朽木一般,倒飞了出去。 “有猫猫在此,你竟还想伤害宁小丫头?真当本国……本仙君只会看戏么?” 猫猫国师站在宁小枝头顶上,满脸“生气”地看着摔飞倒地上的芸娘。 刚刚正是它出手了。 有它在,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七境后期邪修了,就是圣人来,也休想伤到宁小枝一根汗毛。 芸娘胸口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小猫爪印,瘫躺在地上,嘴角不断淌血,脸色一片蜡白,这次是真的起不来了。 张占山、清瘦文士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宁小枝头顶上的小狸花猫,刚才他们中好多人,还觉得小奶猫口气太大,没想到一转眼,就一小爪击飞了七境后期的妖女。 这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这么轻松击溃一位七境的天骄强者,这小奶猫是有多强大啊? 七境大圆满? 八境? 还是九境? 不会是十境的超级大妖吧? 龙凤双侠同样被猫猫国师这一下,给惊着了。 作为南百国第一宗师的亲传弟子,他们的见识远超张占山等人,所以受到的震撼也更大。 他们的师尊,三年前跨入了十境,成为南百国第一尊十境大宗师。 可是他们怎么觉得,好像师尊在给他们演示神通术法时候的风采,比起小奶猫刚才那一下来,也要逊色一些?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师尊她可是周边数国公认的第一天才,不到五十岁,就晋升到了十境,换到往年,都是有希望登入大洲地榜的。 这小奶猫才多大,怎么可能比师尊还厉害? 少女凤侠摇了摇头,把自己脑海中的“荒唐”念头甩掉,坚信是自己看错了,眼前的狸花小猫,顶多也就八境。 之所以能那么干脆利落地击飞妖女,是因为她和师兄,提前重创了妖女。 如果妖女不是受伤太重,无以为继,又怎么会想去抓那个小女孩,和关家遗孤当人质呢? 对,就是这样的! 少女凤侠终于为猫猫国师那一击,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见旁边的师兄还有些呆,笑着传音道:“师兄,这小奶猫想必是拥有远古妖王血脉,天生神异,所以很小就突破到了八境。” “不用妄自菲薄,用不了几年,等咱们双剑合璧更上一层楼,定也能突破到八境,不比小奶猫差!” 青年龙侠有些狐疑,这狸花小猫真的只有八境么? 少女凤侠却不管他了,持剑走到瘫躺在地上的芸娘面前。 “妖女,受死吧!” 随后不等芸娘说话,就一剑刺进了她的胸口,似乎怕这样死的不够彻底,又补了一剑,枭去了她的头颅。 “张大侠,侯大侠,妖女已授首,可以告慰关家公子和整个关氏一族了!”少女笑容欢快地对张占山等人说道。 十几位江湖豪客见芸娘被一剑枭首,死得不能再死,心底也都松了一口气。 “多谢龙凤双侠!”张占山与一众江湖豪客抱拳致谢,随后又转向李往矣,“多谢李公子与猫妖大人!” 在龙凤双侠与李往矣都回礼后,一位江湖豪客去捡起芸娘的头颅,装进一个木盒里,准备带回巢州,祭奠关氏一族。 张占山则看向宁小枝怀里的关家遗孤,道:“两位少侠,李公子,如今关家公子阖族被灭,关家小姐为唯一血脉,尚不满月,该如何处置是好?” 李往矣道:“张大侠既与关家有旧,又是带人斩杀芸娘,解救关家小姐的带头大哥,自然是由你便宜处置。” 张占山为难道:“关家公子古道热肠,侠义之心为南百国所共赞,他的血脉自当好好抚养长大,可是我等弟兄都是毛手毛脚的腌臜汉子,又都未娶妻,没个婆娘,这却叫我等如何收养?” 李往矣不言语了。 关家小姐太小,他总不好带着她去往海外归墟。 少女凤侠突然开口道:“张大侠,不如将她交予我和师兄吧,我们把她带回山门去,正好师父嫌门下弟子太少,让她与我们做小师妹!” 张占山大喜,却又有些担忧:“这样好吗?陈大宗师乃是天人一般的存在,真愿意收下这女娃为徒弟?” 少女凤侠拍着胸口道:“放心吧,师父嫌弟子有点少呢,以关家小姐的身世,还有关家公子的为人,师父应该会收下她的。” 说完她看了一眼自家师兄,青年龙侠点点头。 张占山再无顾忌,鞠躬拜谢道:“如此就太好了,我代关家大郎,先行谢过二位少侠与陈大宗师!” 其他一众江湖豪客,也一起抱拳拜谢。 少女凤侠从宁小枝怀里接过关家小姐,一扬手中的宝剑,便与师兄一起纵跃向山道旁的两骑,而后纵马而去。 简直是来也潇洒,去也潇洒。 “李公子,猫妖大人,我们也得离去了,我们还要将妖女的头颅,带到关家大郎的坟前,去祭奠关氏一族,就此别过!” 目送龙凤双侠离去后,张占山等人也向李往矣三位告辞。 李往矣拱手回应:“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随后十几位江湖豪客,也上马沿着南边古道离去了。 刚刚还十分热闹的雪岭,霎时间又只剩下李往矣、猫猫国师、宁小枝三位,再加上一具无头尸体。 “小李子,那对龙凤双侠,还有张大块头这一群人,都是好样的啊,侠义、豪迈、爽利,跟猫猫以前看过的江湖话本中的侠客、义士很像。” 李往矣点点头:“的确都是江湖好儿郎,能遇到这么两拨人,此次梅关古道之行便足以慰藉。” 猫猫国师很是赞同,随后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道:“这狡诈女人的尸身怎么办?”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留在这古道山岭上,终究不好看。” “埋什么埋,那也太厚待她了,像这样狡诈又坏的女人,就应该……” 话音未落,猫猫国师就一挥小爪,化作一道狂风,卷起芸娘的无头尸身,飞向了山谷。 李往矣并没有阻止。 这下雪岭之上,彻底恢复了清静。 天空很快又飘起了雪,不一会儿就将荒庙前所有的打斗痕迹、血迹,都掩埋了。 见天色还早,李往矣三个返回了荒庙之中。 二小继续睡觉,李往矣则没有了睡意,干脆继续看书。 …… 就在他等待天明雪停的时候,南梦华洲东部一座大院里,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剑客。 “老贺,最近九洲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没有,不过有一件小事,我觉得你应该会有兴趣。” 院中一人回道,而后将一份仙家邸报递了过去。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剑客与道国 这一场大雪,不仅下在了南余国与南百国交界的梅岭,也下在了南梦华洲东部大域。 东部大域某座大城里,有一个幽静的院落。 一个身材高大的剑客,刚刚结束闭关走出剑室,来到了院中。 还是拂晓时分,天未大亮,院中凉亭却有一个身着蓝绸锦袍的年轻公子,正一边摆棋,一边赏雪。 “老贺,最近九洲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刚刚出关的高大剑客,在棋盘对面坐下问道。 年轻公子落下一子,笑着回道:“大事没有,不过却有一件小事,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说完便递过去一份仙家邸报。 身材高大的剑客,有些狐疑地接过仙家邸报,随即便被上面的一则报道,给吸引住了。 “北止戈洲萧野,一拳击败了君如兄?” “竟然还当众放言,君如兄比起寒山李往矣来,差远了?” 姓贺的年轻公子点头微笑道:“不错,怎么样,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砰! 身材高大的剑客,一拳捶在石桌上,将棋盘与棋子都震飞了。 “什么怎么看,那萧野一拳击败君如兄,是君如技不如人,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怎么能当众如此欺辱君如?” “他想要为北止戈洲的李往矣扬名,也不该如此将君如当做垫脚石,士可杀不可辱,萧野这匹夫简直欺人太甚!” “对这事,其他人怎么看?” 姓贺的年轻公子,右手虚按,让棋盘与飞起来的所有棋子,重新落回石桌,才好整以暇地说道:“萧野问拳中土神洲,已经连赢了数十场,连老年伪武神都下场了,结果无一人是他对手。” “他已然打出了无敌之势,现在整个中土神洲都在议论,他是北止戈洲武道领域的叶归人,圣人之下,无有敌手。” “所以大部分人就算心有不满,也无可奈何。” 身材高大的剑客名叫凌焚天,和年轻公子贺景行,都来自中土神洲某一世家大宗,不过一个练剑,一个经商,都登上了中土神洲最新一届的大洲地榜,皆为闻名一洲的青年大宗师。 而且他们都与出身稷下学宫的少年贤人王君如,相交莫逆。 此时听到贺景行的话,凌焚天皱眉道:“败给萧野的,都有哪些人?宋群先、吕宗国、丘鸣甲、伊天行、东方敢君这几个人,也败了?” 贺景行微微摇头:“这几人都没有下场,有些与凌兄一般正在闭关,有些外出游历不在中土,有些可能不想与萧野,做一时之争。” 两人提到这几位,都是中土神洲年轻一代,堪称妖孽一般的存在,天赋与战力远超同侪。 比如宋群先,便是出身杏坛,在儒门年轻一代中,排名还要超过王君如的少年圣人。 其他几位,不是出自出其他二教百家,就是出在某个千年世家、一流仙宗。 中土神洲作为天下第一大洲,每一代都不缺少天才,要不然也无法压过北止戈洲、东蓬莱洲、南梦华洲、西净土洲这四方大洲。 “外出游历与闭关的,且不去说,其他是狗屁地不愿做一时之争,只怕都是怕了萧野那厮,怕败在他的拳下。” “我堂堂中土神洲,什么时候沦落至此了?” “难道这个萧野,还真比得上叶归人不成?” 凌焚天听完怒斥道,作为出身中土神洲无上剑宗的他,很是看不起这种怯弱的行为。 作为中土神洲的修士,岂能没有一颗无敌之心?岂能怕了他洲天才? 当年风雪崖叶归人,渡海而来,问剑天下的时候,他就算明知不敌,却也照样拔剑而上。 虽然叶归人连正眼都没看他一下,在击败他家大师兄的时候,剑气一荡,他就败下阵来。 可他到底是拔剑了,说出去谁也不敢小瞧他。 而宋群先、伊天行这些人,竟是连面都不敢露,岂不是让萧野,让全天下,将整个中土神洲都看扁了? 以为堂堂天下第一大洲,找不出一个有卵的人? 难怪萧野,会当众放言君如兄,比不上寒山李往矣,这不是在羞辱君如兄,而是在羞辱整个中土神洲啊。 “我要登报,将宋群先、吕宗国、伊天行这些人都臭骂一顿,什么少年圣人,无敌神子,绝世剑胚,都是一群软蛋!” 凌焚天犹自不爽,再次开骂。 贺景行却笑道:“宋群先、吕宗国、伊天行三人都外出游历了,你还是换一批人骂吧,要不然伱得先骂你自己。” “再说谩骂,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些人出不出手,都是有自己的考量,主要是萧野现在无敌之势太盛。” “以我看来,就算是宋群先这位少年圣人下场,也未必就能胜得了他,要不然君如兄,也不会一拳便败下阵来。” 凌焚天怔了一下,问道:“既然如此,那他为何敢说,换了寒山李往矣,不会败给他?” “难道出身北止戈洲的李往矣,真比宋群先这位出身儒门杏坛的少年圣人,还要强大?” 贺景行又递过去几份仙家邸报,上面都有关于李往矣的记载,尤其是其中两份,都用极大篇幅,对比了萧野分别与李往矣、王君如的两次问拳。 “萧野那番狂傲的言语,可能不是故意故意贬低、羞辱君如兄,好为李往矣扬名,而是说的真心话。” “这位寒山李往矣,可能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强大。” 灵龟小镇跟随太虚老龟南游,最终落在了中土神洲。 在萧野放出那番话后,有神通广大的仙家邸报的风闻使者,去到灵龟小镇,找到了目睹过那一战的小镇居民。 证实当初那场长街问拳,萧野与李往矣,确实战了个不分上下。 除了那一战外,这几份仙家邸报,也记载了李往矣在烛照洞天中的表现,虽然李往矣手持万象更新印,镇压暴走黑皇这事,被九洲阁主、东华山神主云暮色,联合句芒春神遮掩了。 但是他在仙禁大墟中,利用戮仙邪光杀了几尊圣人之事,还是传扬了出去。 再加上萧野这一番话,自然会让有心人,去猜测李往矣的真实境界。 凌焚天看完所有仙家邸报,脸色有些沉凝,半晌后开口道:“李往矣在烛照洞天中的表现,不足为奇,换了你我等任何人,有戮仙邪光在,也能屠圣杀神,他的真实战力,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 贺景行道:“这其中一份邸报说,李往矣在仙禁大墟中杀过伪圣,虽然只是孤篇,没有其他邸报佐证,但既有此说,不可小觑。” 凌焚天回道:“或许也倚仗的戮仙邪光,或者是其他外物。” 贺景行道:“你的猜测,也有一定道理,可惜烛照洞天中发生的事,大部分都被人遮掩、抹去了,变成一片迷雾,吾等无法知晓。” 凌焚天却是突然闪过一丝傲色,道:“萧野击败了老年伪武神,邸报又说李往矣杀过伪圣,但天底下并不只他们二人,能够越阶屠圣!” 贺景行微呆,随即领悟过来:“焚天兄,你这次闭关,不仅是修炼你之前说的那门绝世剑术,还有了大突破?” “然也!” 凌焚天满脸傲然,身上流泻出一股强横无比的剑意。 “这是半步剑仙?不对,比半步剑仙还要强大不少,只差最后一线,便可跨过仙凡天堑,成为十一境剑仙?” 贺景行意外而欣喜:“恭喜焚天兄,贺喜焚天兄!” “未承想焚天兄看似寻常的一次闭关,竟然让你超越了伊天行、东方敢君等人,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只怕连宋群先那位被很多圣贤认为,有望在三年之内破境的少年圣人,也比不得君之境界!” 凌焚天收下了贺景行所有的贺喜之言,问道:“你觉得我与萧野相比如何?” 贺景行诚实回道:“我未亲眼见过萧野出手,不知他的拳势到底有多强大,焚天兄与他交锋,结果如何尚不好说,但至少站在同一境界上。” 凌焚天一笑道:“那就好,我这就去找李往矣!” “嗯?找李往矣?焚天兄不是去找萧野么?” “萧野远在中土神洲,相隔万里,我还要护送你去东南清嘉洲,暂时不好去寻他,但这些仙家邸报上,说李往矣就在南梦华洲,便先找他。” 贺景行眨了眨眼,回过味来,道:“萧野打败了君如兄,抬高李往矣,所以你打算效仿他的做法,也将李往矣击败?” 凌焚天点头:“不错,萧野一拳击败君如兄,我便也一剑击败李往矣,这样便可向天下证明,李往矣也不过如此,并不比君如兄强一分。” 贺景行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又必须承认,焚天兄这心思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但理上确实说得通。 你萧野不是在一拳击败少年贤人王君如后,说他比起李往矣来差远了么? 那我凌焚天一剑击败寒山李往矣,自然也可以说他比起来王君如来,要差远了。 “吾去也!” 不等贺景行说什么,身材高大的凌焚天,便化作一道剑虹离去。 “啧啧,这事闹的。” “李往矣呀李往矣,这事你可不能怪焚天兄,要怪只能怪萧野!” 贺景行摇头失笑,嘀咕两声,继续摆棋。 …… 梅岭之上,天光大亮,雪已经停息了。 李往矣早起做了一个简单的早餐,吃过后便领着二小,牵着青驴,沿着古道继续南下。 两日后,他们穿过南百国,来到了另外一个名叫清梧的小国。 清梧国是一个道国。 所谓道国,与西净土洲的佛国一般,即不仅立道教为国教,甚至整个国家,都直接由道门统治。 其最高元首为国师,最高决策机构为道院。 清梧国君与文武百官,都对道门国师负责,监察百官的监星院,甚至是军营将领,也都直接受道院统辖。 这种国家,在南梦华洲这道门大洲,并不算罕见。 但是走在清梧国境内,却让李往矣有些不太舒服。 一是清梧国的官道,狭窄又破旧,别说是与阳明书院所在的南余国官道比了,就是与同样为弹丸小国的南百国比,也要差了许多。 二是路过的各个村庄、小镇,乃至几座小城,都有衣衫褴褛的乞儿,在乞讨要饭。 这是李往矣自从下了寒山书院后,见过的乞儿最多的一个地方。 而且好多乞儿,都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叫花子,而是一些青壮年,甚至有不少拖家带口,一家五六口人都在乞讨的。 李往矣和二小看着不忍,拿出钱买了很多食物,分与这些乞丐。 可是他携带的财物,终究有限,如何能布施得来这么多人? “大哥哥,为什么这清梧国,各个地方会有这么多乞丐啊?”宁小枝仰头看着李往矣,年纪小小的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猫猫国师骂道:“这还用问,肯定是这清梧朝廷烂透了呗,要不然这清梧国沃野千里,到处都是平原,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 “小李子,咱们今晚走一趟王宫,还有那什么狗屁道院吧,把那国君老儿和狗屁国师,都揍一顿!” “问问这些蠢货是怎么当的国君和国师?” 小奶猫真的很生气。 在它不多的记忆里,天香国哪怕是经历了大灾,或者是周边几国入侵,国势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么的灾民、乞丐。 当今天下,有那么多各家修士,山多平地少,可以派修士去平整土地,挖成梯田,甚至直接将大山推平。 没有种子,可以找农家修士帮忙。 大旱缺水,可以找水道修士,前往江河运水,或者直接施法降雨。 虫灾、霜冻、洪水等各种影响收成的灾难,也都不是问题,能寻得相应的修士治理。 墨家子弟,甚至发明了许多耕种、收割、运输、烘晒的机关傀儡,让普通农夫也能上手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朝廷官员不是脑子都进水了,怎么可能弄得全国都是乞丐,吃不上饭? 李往矣望了一眼城外农田,又看向城中那一座座华丽的道观,道:“这清梧国的国君,尤其是那道院国师,并不是蠢人,治理不好这个国家,而是他们眼中,就没有这些贫苦百姓。” 猫猫国师与宁小枝,都有些不解。 李往矣道:“你们看城外那些农田,种的都是道门炼丹用的灵药,和炼制法宝的灵木,一眼望去,基本上看不见粮食作物。” “这只是一地,若是全国都如此,岂能不饿殍遍野,乞儿满城?” 猫猫国师扫了一眼,恍然大悟,继而杀气腾腾道:“你说的对,这样那国君和国师,尤其是道院国师,就更该死了!” “猫猫这就去拍死他们!” 李往矣拦下:“杀死国师和国君简单,但要改变这清梧国国情,却不容易。” 猫猫国师不爽道:“那怎么办?” 李往矣想了想回道:“只好交给他来处理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天河城与邪教徒 李往矣并不知道自己被那么多人惦记着。 与谢嘉树、宁小枝分别后,他就与猫猫国师骑着小青驴,向东而行,前往海边的天河城。 天河城乃是南梦华洲东南海滨,最大的一座城。 历史也十分悠久,据说可以追溯到八千年前。 八千年前一位名叫天河道人的大道君,醉倒在东南海滨,羽化飞升后,便留下了一座城。 先是散修聚落,后来有修行世家迁入,再后来又有道门弟子,在天河城内的栖云山修建道观,八千年下来,天河城已然变得十分繁盛。 “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座天河城,一直想来看看,不过那时候皇帝老儿还没有长大,猫猫没法离开。” 当知道李往矣将在天河城出海后,猫猫国师立即嘟囔起来,带着几丝雀跃。 “听说天河城有很多好吃的,尤其是各种海货珍品,更是驰名整个大洲,猫猫曾托远行商队给捎点,结果那支商队南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害猫猫白等了那么多年。” 李往矣有些好奇问道:“国师大人,你这次涅槃,到底忘记了哪些事,记得哪些事啊?” “你连自家几个徒弟都忘了,结果还能记得这座大海之滨的天河城?” 猫猫国师小圆脸一愣,显然没注意过这一点,很快咧嘴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呀,很多事情就是忘记了,可有些东西就是能记起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肥事。” “不过猫猫记起来的事,好像越来越多了,说不定哪天就全记起来了。” 李往矣也是第一次遇到猫猫国师这种奇异的涅槃事件,没有参照,也说不上来。 不过小奶猫能记起的事情越来越多,说明它状态越来越好,离涅槃成功越来越近,若是它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反而坏了。 “小李子,我记得那那支远行商队老管事说,天河城中有一座海洋神宫,里面养着很多珍稀又奇异的海妖、海怪,甚至还有传说中的鲛珠美人,猫猫请你入住海洋神宫,咱们一起去看看!” 猫猫国师目光粲亮地说道,小爪往身上一抹,便多了一大袋大道铜钱。 当初离开天香城的时候,天香皇帝、靖安大公主,还有它那四个徒弟,都给它塞了不少大道铜钱,没见它身上有储物袋,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李往矣前往天河城,主要找人打听一下海上归墟的近况,顺便找一个向导,但既然小奶猫想去海洋神宫玩玩,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行,到时候就全仰仗国师大人了。” “放心吧,包在猫猫身上,保证不会把伱卖给海洋神宫做长工,嘿嘿嘿嘿……” …… 七天后,一人一猫就抵达了天河城。 进城前,李往矣和猫猫国师把一大一小两头青驴放到了山野里,还它们自由。 猫猫国师还给它们各传了一道妖修秘术,至于它们未来能不能借此成为驴妖,通灵化形,就全看它们自己的造化了。 进了天河城,猫猫国师便找人打听,打听海洋神宫的地址。 “一只小奶猫竟然也想去海洋神宫凑热闹?你不是想要去参加斗妖大赛的吧?不过这次的斗妖大赛,都是海上妖属,好像不要陆地妖魔。” 一个白白胖胖的公子哥,听得猫猫国师的询问,给介绍起来。 猫猫国师拍了他一爪,恼怒地道:“谁是去参加斗妖大赛的?仙君大人我是去观赏海妖、海怪的。” 白白胖胖的公子哥,却有些讶异:“嘿哟,你这小奶猫竟是有些本事,这一爪连我东方公子都躲不开,你要真想下场的话,就你这小小的个子,和不俗的实力,海洋神宫说不定会破例让你参加。” “小白胖子,你说谁要参加那什么劳什子斗妖大赛?猫猫可是天下无敌的仙君,我是去当贵客,座上宾的,你个傻乎乎的小胖子,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猫猫国师双爪叉腰,气得差点要将眼前的小白胖子,给甩到街边商铺的飞檐上去吊起来。 白白胖胖的公子哥见它真的生气了,立即轻摇玉扇,笑容灿烂地道:“开个玩笑,我东方大白岂会看不出这位兄弟,与猫猫你,乃是出身大族世家?不过是看猫——仙君大人你,长得可爱,逗一逗你罢了。” “海洋神宫在东北边的静风海湾,你们沿着这条街,一路向北,到了潮汐街,再折向东,去到海边便能看见了。” “不过这次的海洋神宫举办的斗妖大赛,真的挺有意思的,你们若是有闲暇,可以前去参观。” 李往矣拱手致谢:“在下李好书,多谢东方公子指路。” 猫猫国师却仍是有些生气,把头一扭,懒得理这个小白胖子。 东方大白却是真的喜欢个子小小,而充满灵性的猫猫国师,不以为意,对李往矣抱拳回礼道:“好说,李兄与仙君大人快些去吧,因斗妖大赛举办在即,海洋神宫汇聚了八方来客,晚了可能就没有房间了。” “我们这便去,多谢东方兄!” 李往矣再次拱手致谢后,便领着小奶猫离开。 很快他们便来到位于天河城东北的静风海湾,看见了那座传闻中的海洋神宫。 只见海洋神宫耸立在一条探入海湾三面环海的小小半岛上,高达数百丈,殿宇巍峨,雕梁画栋,飞龙盘旋,端的是气势恢宏,像是一座真正的海上神宫。 “小李子,快点,那里便是海洋神宫,刚刚那个小白胖子说,海洋神宫汇聚了八方来客,咱得快点,别一会儿真的没房间了。”猫猫国师催促道。 见李往矣仍旧慢悠悠地踏风而行,它干脆甩下他,化作一道虚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海洋神宫。 然而,他们还是来晚了。 晌午的时候,整座海洋神宫便住满了,哪怕猫猫国师愿意多出几倍的价钱,也腾不出房间来。 神宫中住的都是来观看斗妖大赛的修行者,这些人或者是南梦华洲东南大域的世家公子、大宗嫡传,或者是海外仙岛、洞府来的强大海修。 还有一些,甚至是从左右两座大洲——东南清嘉洲和西南天妖洲来的贵客,这些人都不差大道铜钱。 猫猫国师悻悻从海洋神宫出来,恼怒地道:“都怪那个小白胖子,要不是他啰里啰嗦耽搁时间,咱们就订上房间了。” 李往矣抚慰道:“没关系,这海洋神宫住不了,咱们在这附近找个客栈就是了,还能省些大道铜钱。” “我又不差钱,等下次再见到那小白胖子,猫猫一定要揍他一顿!” 天河城北城,刚回到家族府邸的东方大白,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抖了一下,却不知因何而起。 最终,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在海洋神宫不远处的潮汐街,找了一间名叫望海居的客栈住下。 “走吧,海洋神宫因斗妖大赛暂时停业,要到大赛之后,才会重新展出那些海妖、海怪,咱们先去街上逛逛,找找你说的那几样特色小吃,顺便寻人打听一下出海事宜。” 夜色降临,暮霭飘散,李往矣和猫猫国师从三楼房间下来。 路过一楼大堂的时候,看到还有不少客人进店入住,都是一些修行者,操着各地的口音,听他们与掌柜、小二闲聊,都是奔着斗妖大会来的。 没想到他们这次意外而来,竟然恰逢其会,遇上了这一盛事。 出了客栈,李往矣便领着小奶猫,去寻觅它记忆中的各种天河城特色美食。 两个时辰后,夜色已深,东边海面上升起了一轮圆月。 李往矣领着吃得满脸抹油,两只小爪还不忘抓着几十根炸鱿鱼、炸虾饺、煎烤鳕鱼丸子等各种小吃的小奶猫,返回客栈。 路过一条灯火稀疏的街道的时候,正啃着炸虾饺的小奶猫,突然抬头,看着远处跑过的几道身影,说道:“小李子,那伙人看着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可能要干坏事,咱们跟上去看看吧?” 李往矣也看了一眼那几道身影,点了点头。 旋即一人一猫,便从原地消失了,唯有那些小吃、宵夜,留下几丝诱人香味,散入夜风中。 隐去身形的李往矣和猫猫国师,跟着那五六个行踪诡秘的黑衣人,走街串巷,最终来到了一条宽阔大街上。 “他们这是要伏杀谁么?”猫猫国师小声传音道。 只见这六个黑衣人,抵达这条大街后,便散开埋伏了起来,潜藏在各个黑暗角落里。 他们的气息冰冷,透着几分邪性,而他们额头上依稀可见的一枚“黑月”印记,则很像是李往矣在某卷南梦华洲闲书上,看过的一伙邪教徒。 这也是他由着猫猫国师的性子,暗中跟来的原因。 据那本《南华梦说》中记载,在南梦华洲东南大域,有一伙崇拜黑月的邪教徒,曾让这个道门大洲掀起过几番血腥风雨。 他们崇拜黑月,每逢圆月之日,便会大开杀戮,想要人间鲜血,浸染天上明月,好让他们口中的黑月圣母降临。 这伙邪教徒从诞生开始,就遭到道门和东南域各大仙宗追剿,但一直没能歼灭,直到四百年前,东南大域紫云观的紫云大道君亲自出马,才找到这伙邪教徒的老巢,将其彻底铲除。 连圣人级的黑月圣女和黑月大长老,也都死在紫云大道君的剑下。 没想到四百年之后,这黑月邪徒,竟然又死灰复燃了,出现在这天河城中。 “小李子,他们身上的气息,让猫猫感觉很不舒服。”猫猫国师突然皱眉传音道,它也感应到了这伙黑月邪徒身上的冷邪气息。 “他们应该是四百年前大闹南梦华洲的黑月邪教徒。”李往矣解释道。 “黑月邪教徒?猫猫听说过他们,据说为了他们那所谓的黑月圣母,他们连小孩都不放过,曾一夜抓走了一座大城的上万孩童,用来祭司黑月圣母,他们太坏了,猫猫这就去拍死他们!” “等一下。” “嗯?” “他们此次现身,应该是要对付什么人,咱们暂且先看看。” “好吧,等看穿他们的阴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猫猫最讨厌伤害小孩的人了!” 愤愤地大骂了一句后,猫猫国师便耐心地按捺下来。 他们刚才的对话,乃是神识传音,潜伏着的黑月邪徒们,并不知道有黄雀在后。 大约一刻钟后,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同时感应到,六位黑月邪徒们的气息,出现了异动。 就在这个时候,宽阔大街那头,出现了两道身影。 “咦,这伙人的目标,竟然是那个小白胖子?” 看到大街那头慢慢走来的两道身影,猫猫国师很是诧异,因为其中一道身影,正是白天刚见过的小白胖子东方大白。 李往矣也有些意外,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与东方大白一同走来的另外一道身影,是一个怀抱琵琶,身形消瘦的女人。 怀抱琵琶的女人走在前面,东方大白紧跟着,嘴里一直说着话,但好像又不敢靠得太近。 “呀,小白胖子好不要脸,那抱琵琶的女人是好兄弟的妻子,他竟然纠缠她!”听见东方大白说的话,猫猫国师有些气。 李往矣却再次按住想要冲出去的它,传音道:“别着急,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哦,还真不是,好像是我错怪小白胖子了。” 猫猫国师终于反应过来,吐了吐小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暗中埋伏着的六个黑月邪徒,也终于能听见东方大白,与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子间的对话。 “叶娘,你跟我走吧,我在城西置办了一个宅子,很是僻静,你和小雨搬进去,总比你带着她风餐露宿的好。” “飞阳兄去世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他,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绝对不让你们有失,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护住你们。” “飞阳兄的仇,也自有我来报,我已经请细雨楼出马,探查那些黑月邪徒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到时候我定请得爹爹同意,率领东方影卫,剿灭所有黑月邪徒。” 这些话传进了六个黑月邪徒的耳朵,他们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更加冷邪。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朋友妻不可欺 厮杀是突然发生的。 在东方大白跟随怀抱琵琶的女子,走进黑月邪徒包围圈的时候,六个黑月邪徒就出手了。 他们都是掌势六境的刀客,手持黑色弯刀,同时身上都散发着黑色玄月的光影子,就像是几片黑色月牙,在夜色中飘忽闪跃。 而他们的出击却十分的凌厉,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皆成了一个诡谲杀阵。 “黑月邪徒?你们竟然还敢现身?” 东方大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看清袭击者模样后,大喝一声的同时,手里多了一把青色法剑,剑锋一转,斩出一道青弧剑芒,强势杀向所有黑月邪徒。 他看着白白胖胖,像个富家公子哥,一出手却展现了七境后期的实力。 隐藏在暗中的猫猫国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嘀咕道:“这个小白胖子,没白长一身肥肉啊,有点实力。” “不过这伙黑月邪徒合在一起,凝聚出了黑月潮汐,加上诡谲杀阵,这小白胖子还是打不过。” 李往矣赞同猫猫国师的判断,东方大白境界不低,比得上灵龟小镇时的不少七境天骄,但是战斗经验上,却要差了许多。 若是换了萧野、裴合、半妖少年三人,甚至是胖道士张一冠、崔家七少崔幼麟,都已然击溃这群黑月邪徒。 而东方大白明明境界不俗,转眼间几个回合下来,竟是陷在了黑月邪徒的诡异杀阵之中。 “小李子,咱们帮帮他吧,这个小白胖子虽然看着也不像好人,但是这伙黑月邪徒却绝对是坏人,猫猫不喜欢他们。” 猫猫国师给李往矣传音,想要出手。 李往矣却拦住了它:“等一下。” “嗯,为啥?” 就在这时,东方大白身后,怀抱琵琶名为叶娘的女子,拨动了怀中的琵琶。 琴弦一响,竟是有一种银瓶乍破、铁骑突出的轰鸣炸裂之感,离得最近的一名黑月邪徒,胸口处顿时如遭重击,口喷血箭,倒飞出去。 在这一刻,身形消瘦的叶娘,恍若化作了一个冷酷杀手。 不仅那名黑月邪徒,其他五个黑月邪徒也都浑身一颤,气息不稳,黑色弯刀差点脱手。 而阵中的东方大白,却丝毫不受影响,诡谲杀阵一破,他气势大涨,兴奋喊道:“叶娘,你竟然能弹动这把【碧血琵琶】了?太好了,今夜定将这群邪徒全部斩杀,一个也不放过。” 旋即他右手青色法剑狂舞,剑势如虹,同时左手掐诀,招来了一道五雷正法,极速落下。 “这小白胖子竟然还出身玄门正宗,一开始猫猫还以为他那手道门剑术,是跟哪个野道人学的呢。” 猫猫国师有些讶异。 大街上五位黑月邪徒却是刹那间就稳住了阵脚,他们五把黑色弯刀同时往天上一撩,召唤出了一轮黑色玄月,挡住了东方大白的道门雷法。 同时分成两拨人,其中四个再次结阵,围杀东方大白,剩下一个则扑向了怀抱琵琶的叶娘。 那个被琵琶杀音重创的邪徒,也已强忍伤势从地上爬起,由另一侧杀来。 “宵小邪徒,有我东方大少爷在此,岂能让你们伤害叶娘?” 东方大白右手法剑狂猛,抵挡四个黑月邪徒的攻击,左手则甩出一道符箓,迎风化作一尊紫光神环,守护在叶娘身前。 “叶娘,弹《六么镇邪曲》,助我杀贼!” 叶娘闻言,玉指快弹,果真弹奏起了著名的音道杀伐之曲《六幺镇邪曲》,夜下的长街顿时响起了嘈嘈切切,仿佛大雨倾盆般的琵琶声。 此曲一出,六个黑月邪徒身上的邪戾气息,瞬间被压制骤减,而东方大白则威势再次不减反增,战力暴涨三分。 “黑月狗贼们,都给爷爷去死吧!” 刷!刷!刷!刷…… 十几道青弧剑光过后,六个黑月邪徒都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东方大白一脸快意地走到叶娘跟前,高兴地道:“叶娘,杀了这几个黑月杂碎,飞阳兄的仇算是报了一些了,剩下那些黑月杂碎,我也一定会把他们找出来,一并除了!” “噗——” 他话刚说完,怀抱琵琶的叶娘,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怀中的琵琶和胸口衣襟,脸色更是变得一片苍白。 “叶娘,伱这是?”东方大白大惊,上前搀扶。 叶娘推开他,站直了身子,擦一下嘴角的血迹,摇头道:“没事,就是第一次弹奏【碧血琵琶】受到了一些反噬,休息一下就好。” 东方大白却仍是不放心,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疗伤大还丹递给她。 叶娘吃过大还丹后,气色好了不少。 东方大白看着她这模样,却有些心疼:“叶娘,你何苦这样呢?飞阳兄的仇自有我来报,我不行还有整个东方家,这【碧血琵琶】可是邪器,你不愿舍弃它,要用它来为飞阳兄报仇,只怕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啊。” 叶娘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染红的琵琶,眼里没有任何的痛苦、害怕,反而带着几丝欣慰与希冀。 东方大白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倏地,他脸色遽变,身体一横,将叶娘护在身后,只见长街那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 “黑月使者?为了叶娘和小雨,竟然出动了黑月使者?” 东方大白认出了那高大黑影的身份,脸色骇然,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 潜藏在暗中的猫猫国师,瞅了一眼那个高大黑影,小声道:“居然来了一个十境大宗师,难怪这小白胖子这么害怕。” “以这狗屁黑月使者的境界,小白胖子和这叫叶娘的加一起,也挡不住一个回合。” 不管东方大白、叶娘二人,还是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月使者,都没有发现猫猫国师和李往矣两位的存在。 黑月使者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六个黑月邪徒,淡漠地道:“竟然能杀了追月六刃,东方少爷好本事,看来外界关于你被东方家主嫌弃,是个纨绔公子的传闻,都是假的。” 而后他又看向后面的叶娘,道:“叶娘,你和你的女儿,都是我黑月圣母选定的祭品,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越反抗,被牵连的人只会越多。” “去了圣坛,你们一家三口也好早日相聚。” 叶娘眼眶发红,冷冷地说道:“为了夫君,更为了小雨,我一定会杀光所有的黑月杂碎,并葬送那轮邪恶黑月!” 黑月使者听到她这决然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摇了摇头:“可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得了【碧血琵琶】这件邪器的认可,也终究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 “蝼蚁岂可与天上黑月抗衡?本座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这样我可以答应让你的女儿,献祭的时候不受痛苦。” 说完他目光微凝,一股恐怖而幽冷的气息,瞬间爆发出来,笼罩住了整个夜下大街。 叶娘打了一个寒颤,却没有任何畏惧,紧紧地抱紧怀中的琵琶。 东方大白同样身体发愣,心中惊悸,但他却还是毫不退缩地挡在了叶娘的前面。 同时暗中传音道:“叶娘,我一会儿拦住他,你拿上神行符,立即返回我给你置办的那个宅子,那里有人接引你。” 叶娘摇头,没有去接他偷偷递过来的神行符。 东方大白心中着急。 黑月使者却目露冷笑,似乎一点也担心这两人会逃走。 暗地里,猫猫国师传音问道:“小李子,这个狗屁黑月使者背后,应该没有其他大鱼了吧?” 李往矣传音回道:“没有,应该就他了。” “那就好,猫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十境么,在这装什么大人物呢?猫猫当年在天香国的时候,架子都没他大。” 说着小奶猫轻轻一纵,就现出脸上身形,落在一间商铺的屋顶上。 “小白胖子,不用害怕这黑月老杂毛,猫猫帮你!” 看到猫猫国师出现,东方大白先是一惊,认出了是白天遇见的,要去海洋神宫看热闹的那只小奶猫。 而听到它的话后,却是一喜。 另一边,黑月使者看到突兀出现的猫猫国师,眼神微缩,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不过叶娘还没有拿下,任务还没有完成,不好直接离去。 东方大白却左顾右盼,问道:“李兄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你是说小李子?”猫猫国师有些不爽,“怎么,你觉得猫猫我打不过这个狗屁黑月使者?” 东方大白有些尴尬。 他看得出眼前这只小奶猫很神异,但是却看不出它的境界,如果那个一身贵气的“李好书”也来了,他能更加放心。 他一阵张望,终于在一处飞檐上,看到了潇洒而立的李往矣。 “李兄!” 他客气呼唤。 李往矣却只对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因为那边猫猫国师,因被小白胖子看轻,很是恼怒,李往矣不想被牵连。 果然,听到东方大白跟见到大救星似的呼喊,猫猫国师更加不爽了,瞪了它一眼道:“光长眼睛不长脑子的小白胖子,竟然看不起猫猫,我这就让你知道,谁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随即它便嗖的一声,冲向了远处的黑月使者。 在它冲出的一瞬间,黑月使者心中的不安感,化作了巨大的恐惧,而后毫不犹豫地扭头就逃。 “哪里跑?” 猫猫国师嫩喝一声,猛然一跃,便追上了逃跑的黑月使者,落在了他头上。 而后在东方大白惊异的目光下,一踹,一抓,再一拍,身材高大、威势恐怖的黑月使者,就扑倒在了地上。 “啊,这……” 东方大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气息幽冷、恐怖绝伦的黑月使者,就这么三两下就被小奶猫给打趴下了? 感觉就跟猫逮老鼠似的,根本就没费吹灰之力。 这巴掌大小的小奶猫,竟然那么厉害? 要知道那黑月使者,可是十境的超级强者啊,堪称圣人之下最强的存在之一,在过去几年,每一尊黑月使者,都曾在东南大域,闹出巨大风波。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叶娘,想要询问一下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却见叶娘目不转睛地盯着扑倒在地上的黑月使者,脸上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异样色彩。 她的郎君田飞阳,就是死在这尊黑月使者手里。 哪怕对方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也能认出来。 “喂,小白胖子,你发什么呆呢?这下见识到猫猫的厉害了么?”猫猫国师落在一面酒旗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东方大白,小圆脸上透着几许骄傲。 东方大白立即回过神来,激动地道:“小猫……” “什么小猫,叫仙君大人!” “仙君大人果然厉害,简直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 东方大白赶紧改口,由衷而带着几丝巴结地吹捧道。 听到这些话,猫猫国师总算是高兴了起来。 “哼,算你个小白胖子识相,要是还敢小瞧猫猫,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再也不敢,小子我纵横整个东南大域,就没有见到比仙君大人你还厉害的妖……仙兽!叶娘,你说是吧?” 东方大白扭头看向叶娘,却见叶娘竟一步步走向了远处的黑月使者。 “叶小娘子,这个狗屁黑月使者猫猫给他留了一口气,你想要报仇就去吧。”猫猫国师开口道。 叶娘向它行了一个万福之礼:“多谢仙君大人!” 随后她便走到了扑倒在地上的黑月使者身边,抡起琵琶,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 这一幕把东方大白给惊到了,猫猫国师和李往矣,却浑不在意,甚至没有去看,任凭叶娘发泄。 “东方大白多谢仙君大人和李兄!” 东方大白看了一会儿,也不再看了,走到猫猫国师和李往矣近前,诚挚拜谢。 李往矣颔首回应。 猫猫国师却大声道:“小白胖子,你别急着谢,一码归一码,黑月邪徒这事猫猫会管,你不怀好意这事,猫猫也要管。” “啥?” “啥什么啥?难道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么?”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海上归墟 打一开始,猫猫国师就是看不上东方大白的。 今晚看到他不断纠缠叶娘,就更加嫌弃了,哪怕现在出手救了他,仍不忘训斥。 然而听完它的话,东方大白却一脸茫然。 “朋友妻?仙君大人,你说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叶娘不是你那什么飞阳兄的妻子么?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去伱置办的宅子里居住?猫猫看你就是打着为她好,为帮助兄弟妻女的名义,不怀好意!我在戏台和茶馆,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你休想欺瞒猫猫!” 猫猫国师很不客气地训斥,举起小爪,警告小白胖子要是敢再说谎,就马上收拾他。 东方大白看着生气的小奶猫,又看看不远处已经发泄完了的叶娘,神情古怪地道:“仙君大人,你误会了,叶娘她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对她不怀好意?” “你说啥?亲妹妹?” 猫猫国师满脸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方大白却点点头:“嗯,就是,叶娘名叫东方叶娘,乃是我父亲与五姨娘生的小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也是真正的亲兄妹。” 猫猫国师眼睛瞪得像两个小灯笼,不断在叶娘和面前小白胖子脸上来来回回,仍是有些怀疑。 “你们真是亲兄妹?” “是啊,如假包换。难道仙君大人没发现,我们俩眉眼之间,其实有点像?你要是还不信的话,可以上街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 “可是……既然是亲兄妹,那什么飞阳不就是你的妹夫么?你为什么要叫得那么生疏?另外,为什么要给她在外面置办宅子,而不是直接接回家去?” 东方大白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这是因为叶娘和飞阳的姻缘,并没有得到家里的认可。” “我爹和五姨娘,都不愿意叶娘嫁与飞阳,他们是私定的终身,所以……哪怕我想帮他们,也不好明着来,只能偷偷帮扶。” 猫猫国师扭头看向已经停止砸人的叶娘,问道:“叶小娘子,这小白胖子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是他亲妹妹?” 亲自砸死仇人,大仇得报的叶娘,已然冷静了下来,她抱着沾满鲜血的琵琶,走了过来,再次对猫猫国师屈身行礼致谢。 “多谢仙君大人,让小女子得以为郎君报仇雪恨,这位东方公子的确是我兄长。” “好吧,看来是我错怪小白胖子了,不过也不能怪我,谁让小白胖子之前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呢。” 猫猫国师终于信了,却还是怪罪起小白胖子来。 反正它肯定是没错的,要不是它,这位叶——不对,是东方小娘子,早就和小白胖子一起,被那狗屁黑月使者给抓走了。 李往矣适时开口道:“东方姑娘,你怀中这件【碧血琵琶】,的确是一件邪器,如今又沾染了人命,吞噬了鲜血,只怕会变得更加邪异,不可久持。” 东方大白也赶紧说道:“不错,叶娘,【碧血琵琶】的凶煞邪异,闻名整个东南大域,你把它交给我吧,我将它送到紫云观去镇压封印,免得带在身边久了被它所侵。” 看着消瘦柔弱的东方叶娘,却摇了摇头:“我还要用它,杀光所有黑月邪徒,为郎君报仇。” 东方大白劝慰道:“你已经亲手杀死这尊黑月使者,飞阳兄的仇已经报了,剩下的黑月邪徒,自有东方影卫和紫云观降魔道兵剿杀,你其实可以放下了。” “不,不杀光所有黑月邪徒,我无面目去见郎君,小雨不得安全。” 东方大白心下犯难,这个妹妹自来就性格倔强,认定的事别说是他了,就是爹爹、五姨娘出门,也拉不回来。 他只好向旁边的两位求救:“仙君大人,李兄,请你们帮我劝劝叶娘吧。” 猫猫国师开口道:“东方小娘子,你为夫报仇的信念是很好的,不过你的实力太差了,只凭一把【碧血琵琶】,不可能杀光所有的黑月邪徒。” “另外,你那闺女应该还不大吧,你还要照顾她呢,猫猫觉得你可以等把闺女养大了,自己境界也提高了一些,再去报仇。” 东方叶娘神情微怔,听猫猫国师提到女儿,有些犹豫了,但显然还没有完全放弃。 李往矣见状道:“你实在想要报仇也行,不过这件【碧血琵琶】太过妖邪凶煞,一直留在身边,最多三年,你就会被它夺去心智,沦为傀儡。” “到时候别说是为夫报仇,就是连女儿也会一同被它残害,必须加以处理,以为防备。” 东方叶娘闻言,立即拜谢道:“求公子赐教!” 李往矣问道:“我有一个法子,既可以慢慢消减、压制【碧血琵琶】的邪性,又可助你保持住心境,甚至增长修为,不过你可认字读得书?” 东方叶娘道:“小女子曾与兄长姊妹,一同在族学开蒙学习,念过几本书。” “那就好,我这有一则《诗经》,你每日抱琴诵读三遍,即可保持心境,压制【碧血琵琶】邪性。” 说着李往矣右手一伸,便召唤出一卷《诗经》,递给东方叶娘。 旁边的东方大白惊讶道:“李兄,每日诵读《诗经》即可压制邪器,保持心境,甚至增长修为?真的假的啊?” 李往矣回道:“自然是真的,读书诵经之事,岂可拿来骗人?同为天下三教,佛经、道经可以驱邪定心,我儒门经典自然也可以。” 东方大白却仍是有些好奇道:“李兄,小弟我乃是紫云观弟子,只晓道门经法,不懂得儒门学问。” “李兄帮叶娘驱邪定心,为何不是选儒家高深典籍,就像道门中各种降妖除魔真经一般,而选这堪为入门的《诗经》?这里边可是有什么说道?”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的。一是《诗经》优美而博大,正适合东方姑娘吟诵,想来东方姑娘以前也念过。” “二是,至圣先师曾有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多诵此经,既可澄净心思,又有圣人批言庇佑,自然百邪不侵。” 这话不仅让东方大白、东方叶娘,连猫猫国师听了,也是十分惊奇。 《诗经》乃是人间天地诗歌之祖,九洲四海但凡是发过蒙,读过书的,就没有不知道它的,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部经典,还有这等妙用。 “小李子,你不愧是从寒山书院出来的,读书水平就是比一般人高。”猫猫国师忍不住夸赞道。 东方大白则非常意外:“李兄竟是出身寒山书院?北止戈洲的那个寒山书院?” 既然被猫猫国师道破了,李往矣自然不好再扯谎,点头道:“不错,东方兄居于这天下之南域,居然也知道寒山书院?” 东方大白笑道:“本来是不知道的,毕竟天河城离北止戈洲太过遥远了,不过最近寒山书院不是出了一个风头天下无俩的李往矣么?” “说起来这李往矣姓李,李兄也姓李,又同出寒山书院,不知道你与他可有亲缘干系?” 李往矣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 “果真没有?李兄莫不是在哄我吧?” “东方兄说笑了,天底下姓李的何其之多,哪能个个之间都有关系呢,莫说是亲缘干系了,就是连见都未曾见过几次。” “这怎么会?不都是在一个书院里么?” “李往矣乃是寒山上院的天才,而我李好书,只是寒山下院的一个庸才,一个在云间,一个在山脚,如何能见得?” 东方大白信了,很是为眼前的李兄感到遗憾:“原来是这样,不过李兄也不用自惭形秽,你能入得寒山书院,已经是天底下数得着的高才了,那可是北止戈洲四大儒门书院之一,世间多少青年俊才想一窥山门而不可等,像我等世俗庸人,更是只能在醉后梦中遐想一二。” 李往矣也没有开口劝慰他。 毕竟以东方大白这德性,想要入得寒山书院,确实只能在梦里想想。 猫猫国师看着他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却撇了撇嘴,强按捺了几次,才忍住没当场揭穿他。 寒山上院李往矣?寒山下院李好书? 我呸! 臭不要脸的小李子,真会骗人。 另一边,听得李往矣是来自寒山书院,东方叶娘瞥了他一下,眼里也浮现几丝异色,却没有多说什么,低头翻阅起手里的《诗经》来。 李往矣看到她第一时间默读《诗经》,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赞许。 这篇《诗经》除了他刚才说的两个理由外,他还暗中注入了几道浩然之气,只要她愿意每日诵读,真能帮助她保持心境,增长境界,和压制【碧血琵琶】这件邪器。 当然,如果她做不到,这几道浩然之气则会在镇压摧毁【碧血琵琶】后散去,也是她自己的损失。 “李兄,寒山书院与这南洲滨海相隔何止万里,不知你远来天河城,所为何事?可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措办的地方?” “如果有,还请李兄尽管开口,我东方家在这天河城里,还是能说得上几分话的,许多事操办起来比较便利。” 东方大白主动询问,拍着胸脯给保证。 既然对方那么热心,李往矣便也直言道:“我准备出海,去归墟游览一番,不知东方兄能否帮忙寻个知根底的向导?” 东方大白微怔:“李兄要去归墟?” “是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兄,这海上归墟可是十分危险之地啊,尤其是近几年来,更是不安全,几乎所有去往归墟的人,都没能回来。” 李往矣有些意外,这好像比他了解到的海上归墟,还要危险啊。 “东方兄,可是这归墟出了什么异状么?” “天下有几处归墟,而我南梦华洲东南海外的这处归墟,尤其奇异,上万年来漂浮不定,每逢天降雷暴,海涌诡潮之后,都会飘荡他处,无有定所。” “这个我知道,曾在《南洲奇谈》上看到过,大约每五十到一百年,这处海上归墟都会移动一次。” 东方大白神情认真道:“但李兄不知道的是,这几年正值雷暴、诡潮出现期,在天降雷暴与海底诡潮平息之前,整个归墟海域变得异常危险,就算是圣人、剑仙进入其中,也极有可能陨落。” “敢问李兄,欲前往归墟是要做什么?依小弟之见,这海上归墟能不去就最好不去,如果有迫不得已的缘由非要去,也最好等到雷暴、诡潮平息之后。” 李往矣回道:“既然来了,这归墟是必须要去的,至于目的,是寻一故人的下落,若是不去心意难顺。” “李兄这故人,失陷在了归墟中?他对你很重要么?” “很重要。” 东方大白没再问这位故人是谁,与李往矣什么关系,只是脸色凝重道:“如果是这样,倒是难办了。” “别的地方不知道,自从半年前那支规模庞大的游侠队伍失落,上百人命牌全部碎裂后,整个天河城已经没有人敢再闯归墟了。” 李往矣问道:“那可有人知道当下海上归墟的确切方位?” 东方大白摇摇头:“没有,雷暴诡潮期归墟已经开始异动了,大半年过去,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位置,就算是之前探寻过的,也只能知道个大概方向。” 李往矣皱眉。 东南外海何其浩渺宽广,如果不知归墟确切位置,却是不好寻找。 就在这时,东方叶娘突然开口道:“李先生,我知道一人,或许知晓归墟的下落。” 李往矣、东方大白、猫猫国师同时看了过去。 “东方姑娘认得知晓归墟之人?还请姑娘直言!” 东方叶娘道:“我不认得这人,是我家郎君,之前与友出海闲游时,曾救得一人,听郎君说,那人好像便是某次归墟探查行动的幸存之人,失陷于雷暴诡潮之中,不知怎地漂流到了近海。” “敢问东方姑娘,这人姓甚名谁,现居何处?” “他具体叫做什么,我不知道,郎君唤他雷老鱼,好像是听潮街的一个落拓老船夫,现今是否还住那儿,我也不知道。” “这些已经够了,多谢东方姑娘!” 李往矣诚挚致谢,没想到东方大白这位公子哥不知道的事,却从东方叶娘这里听得了消息。 他准备去听潮街,寻这个雷老鱼。 忽然他与猫猫国师、东方大白,同时看向海洋神宫方向。 只见那里,爆发了一场圣人大战。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脑子不太好使的女妖 天河城东北海洋神宫,突然爆发出了圣人大战的气息,震动了整座海边古城。 李往矣、猫猫国师、东方大白、东方叶娘四人,同一时间看了过去。 只见一尊数百丈高的奇异女子,踏海而来,浑身散发着凶狂而霸道的气息,一脚踩向巍峨耸立的海洋神宫。 这个巨型奇异女子,头发海藻乱舞,胸前裹着两个巨大的蚌壳,臀部覆盖着厚重的海带,其余部分都裸露着。 额头、脖子、手臂、大腿等部位,隐约可见几片鱼鳞纹身。 在她突兀出现,一脚踩下之时,海洋神宫立即飞起了一枚散发神圣光芒的符箓,庇护住整个神宫。 同时窜起一个白发苍颜、手执拂尘的老道士,迎击凌空踩来的巨型奇异女子。 “小李子,这个女的是谁呀,看着好奇怪的样子!”猫猫国师惊讶问道。 “这副装扮,还有这个气质,应该是传说中的鲛珠美人,或者说是女妖。”李往矣回道。 他曾在关于南梦华洲的一些闲书上,看到过这种装扮与气质,从海上出现的奇异女子。 鲛珠女妖,乃是海洋中的大族,虽然她们很少登陆九大洲,但是世上关于她们的传说却很多。 据传鲛珠女妖一哭泣,天地都会为之变色,眼眸中能诞下大海神珠,可御风雷水运。 她们人数不多,但是每一个都很强大,出现过不少圣人级的女妖,而她们口中的始祖、远祖,更是可与九洲诸子百家论道、争锋。 在整个人间天地辽阔海域中,只有上古的四海龙族,可与她们抗衡。 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南梦华洲,遇到了一尊圣人级的强大鲛珠女妖。 猫猫国师听完更加惊讶了:“原来她就是鲛珠女妖?好强大呀,猫猫涅槃前,也不一定能打赢她啊。” “不过不是说海洋神宫里,有鲛珠女妖么,她为什么要攻击海洋神宫呀?” 它有些不懂,看向一旁的东方大白:“小白胖子,你是天河城的土财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东方大白看了一眼李往矣,见对方点了点头,便给解释道:“应该正是因为海洋神宫里有鲛珠女妖,所以她才会攻击。” “嗯,这是为什么?那海洋神宫里的鲛珠女妖,不是鲛珠一族受海洋神宫之邀,主动派去的么?猫猫记得那支远行商队的老主事,就是这么说的。” 东方大白苦笑道:“仙君大人,那支商队的主事,或许跟这海洋神宫有什么关系,所以欺瞒了仙君大人。” “实际上不止是鲛珠女妖,海洋神宫里所有的海妖、海怪、海兽,都是被海洋神宫抓来,或者向各个冒险船队购买来的。” 猫猫国师微愣,旋即领悟过来:“我明白了,海洋神宫里的鲛珠女妖,原来是被抓来的,难怪她会打上门来。” “啊呀,那个商队老主事骗了猫猫,真是该死!” 正在这边快速讨论的时候,海洋神宫那边已经爆发了惊天大战,圣人级的鲛珠女妖,与海洋神宫的护道老道士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 一个是含怒而来的圣人级鲛珠女妖,一个是海洋神宫背后的道门老道君,谁都不是好相与的,全力对决起来,打得整个静风海湾都狂涛卷天,风云激荡。 “小李子,这里离得太远,咱们过去看看吧。”猫猫国师看得十分兴奋,想要过去凑热闹。 结果它刚要蹿出去,就被李往矣拎着脖颈给拽出来了。 “这可是圣人级的巅峰大战,你现在还没有完成涅槃,不宜靠近,免得被那些圣道妖术、道君秘法波及,打断涅槃之路。” 猫猫国师被提溜在空中,四肢乱舞,仍是不死心,想要凑近去观看,嚷嚷道:“不会的,猫猫我可是天底下第一妖圣,岂会受一个圣级女妖,和一个小老道君影响?” “再说了,他们两个这样不管不顾地出手,妖圣法则与道门秘术余波,将搅动整个天河城,全城百姓还需要猫猫出手护持呢。” “小李子,伱快放开我,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李往矣却并不给面子,说道:“这天河城有八千年前天河大道君的遗留道韵庇护,只要他们不直接冲到城中打起来,并不会殃及天河百姓,不需要你护持。” 看到被李往矣提溜在空中,不断扭动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的小奶猫,东方大白有些傻眼。 他刚刚才亲眼看见,这位仙君大人三两下就打趴下了十境的黑月使者,这么强大的它,居然挣脱不开李兄弟的手? 这位李好书李兄,真是来自寒山下院吗? 怎么感觉比起寒山上院的李往矣来,也不遑多让呢。 而且听这两位刚才的对话,仙君大人以前还是一尊妖圣,只是因为什么涅槃,才跌落了境界? 难怪自称“仙君大人”,还真是担得起。 可是南梦华洲,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强大的一只小奶猫了? 一直不爱言语的东方叶娘,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很惊讶,不过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留在了远处的圣级大战。 她家郎君田飞阳,当年最大的愿望,便是突破仙凡天堑,成为一位圣人。 如今郎君已仙逝,如果可以,她希望将来自己能够替郎君,实现这个远大的愿望。 另一边,猫猫国师仍是在不断挣扎。 不过自从它涅槃跌境,而李往矣晋升闻道十境后,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已经抹平了,李往矣不放它,它愣是挣不开。 最后只好气呼呼地答应不再靠近,而后落在李往矣肩膀上,又跑到他头顶,远远地观看起来。 静风海湾上,圣人级鲛珠女妖与海洋神宫护道人老道士的大战继续,在强势攻击老道士的同时,鲛珠女妖掀起了滔天骇浪,冲向岸边上的海洋神宫。 这架势,很像传说中的白娘子攻打金山寺。 而老道士右手拂尘,左手掐诀,同时召唤出一座篆刻着各种道纹的神门,横亘在海洋神宫前面,击退了鲛珠女妖的一次又一次攻击。 眼看两位圣人级强者,已经在交战了上百个回合,而海洋神宫在道纹神门和上空神圣符箓的守护下,却依旧毫发无损。 又过了几十个回合,仍是没法击退那老道士,鲛珠女妖已经有些急了,额头、脸庞、脖子、锁骨、手臂、大腿……全身各个裸露处,都开始浮现一枚又一枚鳞片,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妖纹。 随着这些奇异妖纹的出现,她的气息暴涨,瞬间由十一境后期,飙升到十一境大圆满,直冲十二境大妖圣而去。 “小李子,不好了,这鲛珠女妖要强行激发本命血脉了,她的状态不对,如果发动这些妖纹,冲上十二境,只怕不等她击败那老道士,自己就先崩毁了。”猫猫国师见状,忍不住嫩声喊道。 作为一个妖圣,它天然还是与鲛珠女妖更亲近。 李往矣也看出来了,这个鲛珠女妖,看着身形巨大,堪比远古巨人,但实际上从她的眼睛与体态上看,年龄并不算大。 以她现在的境界和状态,若是强行冲上十二境,确实有崩毁的危险。 不等他回应,猫猫国师便已对东方大白道:“小白胖子,你刚才说海洋神宫里的鲛珠女妖和各类海妖、海怪,都是被抓来的?” 东方大白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如实回答:“不错,不仅海洋神宫原有的海妖、海怪,这次来参加斗妖大赛的大部分妖怪,都是被抓来的。” 刷!刷!刷…… 东方大白话音未落,猫猫国师就已经连连挥动小爪,在空中凝聚出了一个神秘的妖纹,而后推了出去。 李往矣知道它要做什么,并也没有阻拦。 下一瞬,远处正准备强行激发本命血脉,破入十二境的鲛珠女妖,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轰隆一声,巍峨恢宏的海洋神宫,便坍塌了。 散发神圣光芒的符箓,以及镌刻满道纹的神门,都没能庇护住它。 海洋神宫一坍塌,飞尘漫天的同时,掉落海湾的巨大残骸,也溅起了凶猛的狂涛,席卷了整个海洋神宫。 海洋神宫里的管事、守卫、婢女、八方住客,纷纷腾空而起。 而关押在那里的各类海妖、海怪、海兽,则伴随漫卷的狂涛,潜入了海湾之中,逃出生天。 几个与圣级鲛珠女妖长相相似的小鲛珠女妖,更是在神宫崩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挣脱了海水牢笼,冲入了大海之中。 “谁?是谁在坏我青面道君的好事?” 正与圣级鲛珠女妖交战的老道士,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瞬间大怒。 只是不等他施展道门秘术,探查搞破坏的幕后黑手,圣级鲛珠女妖已经杀来。 见得海洋神宫毁灭,自家族人得救,圣级鲛珠女妖心中大喜,不再强行催动本命血脉和妖纹,反而缩小了许多,变成一头十丈高大的女妖。 但是她的拳头与神通术法,却并没有因为体型缩小而变弱,反而因为心情畅快,威势上涨了几分。 这次换她缠斗青面老道君,攻守易势了。 “愚蠢的鲛珠女妖,真以为老道我降服不了你?方才只是防备着左近的其他几个老不死而已,既然你非要纠缠,那就别怪老道不客气了!” “我这便降了你,一头圣人级的鲛珠女妖,可抵得过千万头各类海妖、海怪!” “缚妖囚笼,给我收!” 老道士怒喝的同时,左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法宝,扔了出去,瞬间化作一个乌金色的竹笼。 这乌金色的竹笼样式看似普通,与渔民用的捕鱼竹笼差不多,但是却蕴藏诡异的力量。 刚一扔出,自行朝鲛珠女妖飞去,小小的竹笼竟是想要装下三十丈高大的圣级鲛珠女妖,端的是诡异。 然而看到这个【缚妖囚笼】飞来,鲛珠女妖却毫不畏惧,反而放声大笑道:“青面老儿,比法宝,你能比得过海族么?你知道自古以来,有多少圣人、剑仙、道君、武神,葬身在了大海之中?” “他们的法宝,可都被我鲛珠一族的姐妹们,给拾来了!” 说着她两手往身后一抹,便拿出了十几件法宝,这些法宝每一件散发的威势,都不弱于飞来的【缚妖囚笼】,甚至多有超出者。 而后一股脑儿地丢向老道士。 刷! 嗤! 轰! 嗖! …… 十几件法宝,发出十几种不同的动静,伴随耀眼璀璨、五颜六色的光芒,刹那间便击溃了【缚妖囚笼】,并淹没了青面老道君。 这些超级法宝散发出来的威势,也彻底摧毁了整个海洋神宫。 这座不知道在海边耸立了多久的海洋神宫,除了个别人外,大部分的管事、执事、守卫,都死在了这些法宝余威下。 当十几息后,青面老道君从海底冲起时,浑身上下也出现了不少伤口,气息大降,变得极为狼狈。 他愤恨地瞪了一眼巨大的鲛珠女妖,以最快的速度掠向了远空,没敢再与鲛珠女妖交手,直接逃之夭夭了。 鲛珠女妖并没有去追,只对着他仓皇逃离的身影,哈哈大笑起来。 “臭牛鼻子,这海洋终究是我们海妖一族的天下,哪怕是临近大陆的海湾,也是我们海妖说了算,哇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幕,震惊到了整个天河城。 天河城中的各大家族、宗门、帮会,都一片喧闹,他们都没有想到,有十一境道君坐镇的海洋神宫,竟然会被鲛珠女妖攻破。 还是在斗妖大赛即将举办的时候。 这是沉寂已久的海上妖族,要又一次踏足大陆了么? 长街上的李往矣、猫猫国师、东方大白几位,更加惊讶。 “她既然有这么多强大的法宝,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她要是早拿出来了,那个臭牛鼻子不是早就败亡了,还用得着强行催动本命妖血、妖纹,差点崩毁么?” 猫猫国师看向旁边几位。 东方大白弱弱地回道:“她会不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埋伏一手青面道君?” 猫猫国师觉得不是,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微笑道:“或许是脑子不太好使?毕竟常年泡在水里。”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山长的下落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场圣人大战,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本想用【缚妖囚笼】降服鲛珠女妖的青面老道君,竟然直接被十几件各种超级法宝给打跑了。 青面道君逃遁,海洋神宫覆灭,被抓族人获救,三十几丈高大的圣级鲛珠女妖,站立在海湾上,双手叉腰,十分放肆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透着一股与圣人境界不符的幼稚。 听得这笑声,天河城里许多家族、宗门、帮会瑟瑟发抖,他们或多或少都与海洋神宫有些联系,害怕被这头鲛珠女妖清算。 城中正统道门栖云观,也在第一时间撑起了守护大阵,怕鲛珠女妖因青面道君,而迁怒他们。 正当栖云观一众道徒,在观主的带领下,紧张兮兮地维持守护大阵的时候,鲛珠女妖已经俯瞰过来。 “栖云观牛鼻子,本姑娘知道那青面老道,与你们栖云观没有干系,不过他终究是道门中人,你们替本姑娘给东南大域道门传个话,告知那些老牛鼻子,需为我族人被抓一事,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鲛珠一族,将水淹东南大域,再登九洲大陆!” 鲛珠女妖清脆的声音传来,听着年纪不大,但是这番话语,却不仅让栖云观的一众道士心惊,就是整座天河城,也开始惶恐起来。 历史上,鲛珠女妖曾有过一次大举登入东南清嘉洲,当时便水淹半洲,引起了天大风波。 后来还是儒、道、墨、法、佛几家老祖,同时出面,才让鲛珠女妖退去。 到底鲛珠女妖因何水淹大洲,几家老祖与鲛珠女妖远祖接洽时,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了。 只知道自从那次风波之后,鲛珠女妖一族就彻底远离了九大洲,而人族强者也少涉鲛珠女妖的栖息海域。 时间久远,北止戈洲、西净土洲、西北烽火洲、东北大荒洲等几个遥远大洲的人,基本上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南梦华洲、东南清嘉洲,包括西南天妖洲、东蓬莱洲等几个临近大洲的人,难以忘怀,通过各种书籍和口口相传,篆刻在一代又一代的记忆里。 怕惹恼这个强大的鲛珠女妖,栖云观观主立即打了个稽首回道:“请女檀越放心,贫道一定会将今日之事,禀报给道宫!” “哼,谅你也不敢欺哄本姑娘!” 鲛珠女妖轻哼一声,透着几分骄傲得意。 而后朝宽阔大街这边看了一眼,便缩小身体,大步踏空而来。 李往矣大袖一挥,第一时间将东方大白和东方叶娘两人送走。 猫猫国师有些不解:“小李子,伱送走他们干嘛?” 李往矣解释道:“鲛珠女妖过来,定然全城瞩目,万一海洋神宫或者那青面道君,还有管事、弟子潜藏在城中,看见鲛珠女妖与你我等交谈,有可能会记恨上。” “我们不怕,东方大白兄妹却不宜被牵连。” 猫猫国师眨眨眼:“原来是这样,还是小李子你想得周全。” 说话间鲛珠女妖已经落到了大街上,原本三十几丈高大的她,已经缩小到了原先的十几分之一,但仍有九尺多高,比李往矣还要高出一个头。 “小猫儿,刚刚就是你击毁了海洋神宫,帮了我的忙?” 鲛珠女妖走到两人近前,目光粲亮地盯着李往矣头顶上的小奶猫。 圣人级的鲛珠女妖,尽管缩小了身形,仍极具压迫感,但猫猫国师却毫不畏惧,嫩声道:“是我出手的,怎么了?你不高兴?” 鲛珠女妖摇摇头:“不,我是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出手,我还真未必能拿得下青面道君那个老牛鼻子。” “你看着还在吃奶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厉害——咦,不对,你的情况很奇怪,有点像我们族中那些沉睡的老祖宗,可是又比她们更具活力,且寿元不但没有流逝,反而增多了。” “你是什么情况呀!” 鲛珠女妖十分震惊,大眼瞪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猫猫国师两脚站立,两爪叉腰,更加得意地道:“猫猫我这叫涅槃,哪是你被水泡久了的老祖宗能比的?” 鲛珠女妖讶异道:“涅槃不是佛门那些老秃驴才懂得的么,你一只小奶猫也会?” 猫猫国师下巴一扬,很是骄傲中带着鄙夷地道:“你才是小奶猫,你全族都是小奶猫,看不起谁呢,猫猫我涅槃前乃是大妖圣,一只爪就能降服你这只小女妖!” 鲛珠女妖上下打量着它,竟是没有反驳,反而点点头道:“虽然你现在的状态比较奇怪,境界忽高忽低,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全盛时期,好像确实要比我强一些。” “不过小奶猫你不要看不起我们鲛珠一族,我在我们族里算年轻的,境界比我高的姐姐、姨姨、姑奶奶一大堆,有比你厉害的。” 猫猫国师哼道:“那得打过才知道,猫猫我可是很厉害的,而且完成涅槃后的我,会更厉害。” “那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到时候我们打一架。” “好,猫猫保证一只爪就能把你打趴下,如果做不到,我就去你们族里住一年。” “好,一言为定!” 李往矣静静地看着这一猫一女妖,三言两语就约了一架,感觉这两只非人类生物,都有点憨傻。 哪有一见面,啥都不说就约架的? 这鲛珠女妖初次见面,不知道天生什么性格,就不说了,怎么感觉猫猫国师今天好像变了一只猫似的? 莫非是两头妖圣见面,气机相斥,无形之中各生战意? “小李子,你给我们作证,到时候看猫猫怎么横扫鲛珠一族!” 猫猫国师好像真的被激起了熊熊的战意,不忘拉李往矣做个见证。 鲛珠女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被小奶猫当做“坐骑”的李往矣,扫了一眼,大眼再次一瞪。 “咦,你这人类也挺奇怪的,本姑娘居然看不穿你根底,却又感觉你周身萦绕着一股恢宏博大的浩然之气。” “你是儒门读书人?” “来自中土神洲杏坛么?” 李往矣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看着脑子不太好使的鲛珠女妖,竟然知道那么多,还能看出他周身散发的浩然之气。 他拱手见礼道:“北止戈洲寒山书院李好书,见过姑娘!” “竟然不是来自中土神洲杏坛?寒山书院这名字有点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鲛珠女妖摸索着光滑的下巴思忖。 突然她一拍手大喊道:“我想来起了,十几年前也有个自称来自寒山书院的读书人,路过我们海域,与海薇太姑奶奶打过一架!” 李往矣微怔,居然有一位自称来自寒山书院的读书人,去过鲛珠女妖气息海域,还与对方打了一架? 能出现在这南洲海域,又与鲛珠一族太姑奶奶交手的寒山书院强大读书人,应该只有山长吧? 他本想着要去到归墟,才能探寻得山长留下的踪迹,没想到在这天河城,就意外得到了山长的消息。 为了确认,他询问道:“敢问姑娘,这个读书人是什么模样?现在何处?” 鲛珠女妖右手一点,飞出一个巨大的水泡,水泡中浮现一位宽衣博带,气质孟浪的中年读书人。 正是寒山书院山长陆牧之。 “大概就长这模样,你认识他么?” “他是我们书院山长。” “山长是什么意思?多大的官儿?” “它不是什么官,我们书院在山上,你可以理解为……相当于你们鲛珠一族的族长。” “噢,难怪他那么厉害,连海薇太姑奶奶也没能留下他。” 鲛珠女妖一脸的恍然大悟,似乎解开了她多年的一个心结。 李往矣看了却是心下想笑,这个圣人级的鲛珠女妖,看来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相对她们漫长的寿命来说,还很年轻,透着一股天真烂漫。 “敢问姑娘芳名?” “芳名是名字的意思吧?小书生,你别来你们人类读书人文绉绉的那一套,本姑娘虽然无聊的时候,也学过你们人类的语言,读过你们几本书,但不太喜欢这么说话,不太爽利,交谈起来太费劲。” “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嗯,这样才好,对了,我叫海珠,意思是大海中的明珠,也是我们鲛珠一族最珍贵的宝珠!” “好名字!”李往矣夸赞了一句,赶紧接着往下问:“敢问海珠姑娘,可知我们山长现在何方?” 鲛珠女妖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们族长——哦,是山长,跟我海薇太姑奶奶打完架后,就走了,说是要去找一座什么城。” “海薇太姑奶奶留不下他,就只能让他离开。” “对了,海薇太姑奶奶好像说他要去大海最危险的地方,我估计应该是去了归墟。” 李往矣和跳到他肩膀上的猫猫国师,对视了一眼。 看来还是要去归墟走一趟。 难得遇到一个见过山长的人,他再次询问道:“海珠姑娘,山长他因何与你太姑奶奶起了冲突?” “按说以山长的性格,又有当年的海陆约定在,不会与你们鲛珠一族,贸然发生冲突才对。” 鲛珠女妖回道:“我海薇太姑奶奶看上了他,想要与他生小宝宝,他不同意,就打起来了。” “啊?竟是因为这事?” “是啊,当年你们山长因为一场异常风暴,来到了我们的海域,打扰了许多姑姑、姑奶奶睡觉,姑姑、姑奶奶们就要抓住他,镇压到海底深渊去,结果被他跑了,太姑奶奶看他这么厉害,就想要跟他生小宝宝,结果还是没能留下他。” 李往矣愕然。 实在没想到山长与鲛珠一族的缘起,竟然是这样的。 他知道自家山长相貌倜傥,生性不羁,又有才华,年轻的时候很受各大洲的仙子、神女、才女青睐,留下了不少风流债。 其中九洲阁主就是其中一位。 但他真没想到,连海外鲛珠女妖的太姑奶奶,也会看上他。 这真是……谢家子该好好努力了,作为寒山当代门面,第一天才,在这方面与山长相差太远。 这怎么能行呢? 差得这么多,让外人看了,岂不是会认为寒山书院一代不如一代? 肩膀上的猫猫国师,同样震惊到了,单纯的它,没想到堂堂鲛珠一族的太姑奶奶,会因为这种事情,与寒山书院的山长打架。 做人做妖,能不能正经一点? 它是因为喜欢打架,才跟人打架的,才不会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原因,随便出手。 “怎么了?本姑娘说的哪里不对么?我没记错,也没有说错啊,就是因为你那山长,不愿意留下生小宝宝,海薇太姑奶奶才出手的。” 看到一人一猫表情异样,鲛珠女妖有些茫然。 背后议论长辈这种事情,似乎不太礼貌,李往矣赶紧转移话题道:“海珠姑娘,我家山长在你们海域做客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笺或者印记什么的?” 鲛珠女妖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当初海薇太姑奶奶以为他是因为远离家乡父母,所以才不想入赘我们族,要走的,便让他寄信回九洲大陆。” “告知我族会奉上丰厚的聘礼,结果你们山长仍是不愿意,当夜便要走,然后就打起来了。” 李往矣以手扶额,好吧,看来山长真不会在鲛珠海域留下什么东西。 若换成他,肯定也巴不得第一时间离去。 他换了个问题:“海珠姑娘,那你知道大海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归墟,现在何方么?” 鲛珠女妖再次摇头:“不知道,我们鲛珠一族有祖训,大海哪里都去的,甚至连上岸,登陆九洲世界也无妨,但归墟是万万不能去的。” “你们陆上生灵去归墟,九死还有一生,我们海里生灵若是陷入其中,十死无生!” “况且这归墟近几年正值雷暴诡潮出现期,不断异动,我就更不知道它去哪里了。” 这消息与东方大白透露的一样,看来还是要去找东方叶娘说的那位老船夫雷老鱼。 “多谢海珠姑娘!” “不用谢,人类小书生,你要去这海上归墟?它很危险的,你可能会死在那里!”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出海奇遇 听到鲛珠女妖的告诫,李往矣沉吟起来。 鲛珠女妖却是一脸真挚,再次叮嘱道:“小书生,那归墟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危险,听我另外一位太姑奶奶说,无尽岁月以前,曾有三头远古海龙,一起进入那归墟,结果只有一头活着出来了。” “唯一逃生的这一头,还丢了半条命,元气大伤。” “海龙族乃是我鲛珠一族的宿敌,据那位太姑奶奶说,那三头远古海龙十分强大,若是不去闯归墟,而是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鲛珠一族的几位远祖婆婆,未必能挡得住。” 说到这里,鲛珠女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往矣:“我看你虽然天资不俗,但终究没有跨过圣凡天堑,而小奶猫也没有回归巅峰,此去真的会很危险啊!” 李往矣再次作揖致谢:“多谢姑娘提醒,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鲛珠女妖见他终于听劝了,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那就好,我家小姨在催我了,让我赶紧带上被救的那几个小家伙回族里。” “我走了,欢迎你们两个来我们海域做客!” 说完鲛珠女妖就化作一道水润光影,冲天而起,坠落静风海湾中,在全城民众的注视下,畅游离去。 她这一走,不少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大街上的李往矣和猫猫国师身上。 李往矣也不在意,大袖一挥,也带着猫猫国师化作一道清风消散,返回了客栈中。 海洋神宫已毁,不仅声势巨大的斗妖大会没了,连原本海洋神宫里养着的海妖、海怪、海兽,也全都回到了海里。 猫猫国师没法再去观赏他们,第二天一早,李往矣便领着它前往听潮街,去寻老船夫雷老鱼。 随便找人询问几番,便打听到了雷老鱼的住址 这个从雷暴诡潮中带回半条命,幸运逃过一劫的老船夫,与姘头住在一个阴冷潮湿,充满鱼腥味的院子里。 院中挂满了各种海货。 当得知想包他的船,前往归墟时,原本乐呵呵想要大赚一笔的雷老鱼,立即变了脸色,难掩惊恐地连连摆手。 “什么归墟?我不懂,我没有去过什么海上归墟,连听都没有听过。” 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却满面风霜,带着几分佝偻的中年汉子露出的惊惧表情,李往矣微微皱眉。 他想了想回道:“雷老鱼,是田飞阳的遗孀让我们来找你的,所以多的话就不说了,说吧,伱要多少钱才愿意出海?” “金银财宝、大道铜钱,甚至一些修行法宝,你随便开口,只要我有的,我都给。” 听得是田飞阳的遗孀让找的他,雷老鱼神色微怔,果然不再装傻了。 上次冒险带队前往归墟探险,因雷暴诡潮沉溺在海中,正是被东方叶娘的郎君田飞阳所救。 作为在海里闯生活的弄潮海客,有些信义还是要遵守的,救命之恩不好轻易抛却。 “你与东方夫人是什么关系?”他神色肃然地问道。 “我们救了她一命,顺便帮她报了仇。” “你说你们帮她报了仇?报的恩公的仇?” “不错,害死田飞阳的那个黑月使者,已经被东方叶娘用琵琶给砸死了。” 雷老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书生。 李往矣迎着他的目光,一片坦然,毕竟他并没有说谎。 “好吧,我信你。” 雷老鱼最终选择了相信,毕竟田飞阳死在黑月使者这事,整个天河城没几个人知道。 在这种事情上,没法撒谎,很容易便验证。 “但我还是不想接你的活,毕竟归墟实在是太危险了,上一次靠着海神娘娘的庇佑,才逃得半条命,我还没有活够,不想把这半条命再扔回去。”雷老鱼想了一下说道,这一次他也很诚实。 李往矣颔首道:“我理解,不过如果我能保证,让你活着回来呢?” 雷老鱼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哂笑:“这位小哥儿,老雷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想来是来自豪族世家?” “不过别说是你一个世家公子了,你就是圣人、剑仙,也不能说一定能保证让我活着回来。” “毕竟因海上归墟而死的圣人、剑仙,不止一尊。” 李往矣对他这个反应,并不意外,淡定道:“我不是什么世家公子,也的确还不是什么圣人、剑仙,我叫李往矣,来自北止戈洲寒山书院。” 雷老鱼先是有些迷糊,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愕然道:“你是寒山李往矣?促成天地封正,又推动烛照洞天回归的那个‘寒山李往矣’?” “正是在下。” “可小的看着不像啊。” 李往矣折扇轻摇,伴随一阵清风,瞬间由身披锦裘、贵气逼人的李好书,变成了清逸闲散的李往矣。 雷老鱼目光惊诧地打量着他,喃喃地道:“还真是寒山李往矣啊。” 作为能带队去往归墟坍陷的人,他自然也是一位修行人,境界还不低,有八境,而整个九洲,但凡是修士,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寒山李往矣的。 促成天地封正,独登《惊世名录》,与越阶屠圣,推动烛照洞天回归,这两件事实在是太过轰动了,通过各家仙家邸报传遍了整个天下。 尤其这第二件,还发生在南梦华洲,作为天河城的一位活泛人物,雷老鱼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不过震惊之后,冷静下来的他,却还是摇了摇头:“这还不够。” 李往矣知他在担心什么,一指肩膀上的猫猫国师,道:“它是天香国师,是一位妖圣。” “我的气运,加上它的境界,不敢说一定让你万无一失,但我敢保证,只要我不死,就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不用李往矣示意,他话音刚落,猫猫国师就挥动小爪,展现一股神圣而煌烈的妖圣威势。 “喵——老黑鱼,你答不答应,给个痛快话,别耽误猫猫的时间!” 雷老鱼没听说过天香国师,毕竟天香国在南梦华洲中域,离天河城太远,但是猫猫国师展现出来的妖圣威势,却掺不得假。 他看看只有巴掌大,却充满灵性与圣威的小奶猫,又看看清逸闲散的李往矣,最终点了点头:“罢了,既然是东方夫人让你们来的,那我便接了吧,也算是还上恩公的一份情。” 李往矣丢过去一袋大道铜钱,道:“不白请你,这袋钱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可以再加。” 雷老鱼没有打开钱袋查看,直接塞进了怀里:“钱多钱少不打紧,如果不是前一次实在是怕了,就冲李先生你这个人,就算是不要一个子儿,小的也愿意去。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李先生见谅!” “不敢,雷先生,还请讲讲归墟的情况吧。” “不敢称先生,小的乃是海里摸鱼的粗鄙之人,先生还是直接叫我雷老鱼或者雷老大吧,这样我听着还能舒坦一点。” “行,那就请雷老大,给我俩讲讲吧。” 随后雷老鱼便将李往矣和猫猫国师,请进了屋里,让他的姘头——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端来茶水、果干。 落座之后,他便详细讲起了上一次的归墟探险之旅,关于归墟的消息,他讲的与鲛珠女妖、东方大白讲的,相差不大。 总之是十分危险,不管是海妖、海怪,还是过往船只,抑或是陆上剑仙、圣人,轻易都不可涉入。 难能可贵的是,他毕竟去过一遭,经历了天降雷暴和海底诡潮,知道当下海上归墟的大抵位置。 详谈之后,李往矣便与他约定了于次日清晨出海,雷老鱼驾船,把李往矣送到雷暴、诡潮附近便返回,之后能否找到归墟,全看李往矣自己。 翌日清晨,旭日还没有从东边海面升起,李往矣和猫猫国师,便乘坐上了雷老鱼的大船,向外海驶去。 知道包船的贵客是寒山李往矣后,雷老鱼招来的船员、水手,还忍不住出来跟他见礼,看一看传说中的天下奇才,到底长什么样。 正是因为雷老鱼提前说了包船的人是李往矣,又有一尊妖圣坐镇,这些船员水手才答应来,要不然就是给他们再多的钱,他们也不愿意去归墟。 大道铜钱固然重要,可还是没有自家小命重要。 “李先生,大海不比陆地,天上气象、海底水势随时变化,真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您和妖圣大人需要做好准备,这一路必不会平静。” 去到顺风静水海域后,雷老鱼前来提醒道。 李往矣点头:“我知道,寻常风暴、漩涡,我与国师大人都能应付,你尽管向归墟前进便是。” “若是遇到难以抵御的风暴、海祸,我会护你们离开,不会强行前进。” 听到这番话,雷老鱼放心了,旋即返回驾驶舱,带领一众船员,安心驾船。 值得一提的是,九大洲都有墨家不攻阁,经过墨家机关一脉修士的改进,当前的海船,以道纹、灵石驱动,比起以前的人力帆船,强大了许多。 只要有修士坐镇,能够催发得动船上道纹,就算是一条规模、形制最小的海船,也能破风斩浪闯荡各个大洋。 十几日后,海船驶入了一个瑰丽的海域。 只见大海上空,一片玫红,就好像是有一位玫瑰仙子,要从空中落下,来到海面一般。 而海面则一片青绿,像是铺着青绿色的绸缎,又像是一整块晶莹的青绿水晶,与空中的玫瑰异彩交相辉映,煞是神奇。 “李先生,这便是我先前与您和妖圣大人说过的玫瑰海域,传闻很久以前,有海底深处突然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玫瑰,花蕊之中沉睡着一位玫瑰仙子。” “等玫瑰仙子苏醒,想要飞天离去后,海面下却突然冒出了一头披青戴绿的强大海妖,想要吞噬玫瑰仙子。” “最终一场大战后,玫瑰仙子与那青绿海妖双双陨落,便化作了这片海天奇景。” 见李往矣和猫猫国师,站在甲板上观赏,雷老鱼走过来介绍。 “雷老大,我记得你说过了这玫瑰海域,距离雷暴、诡潮,就剩一半路程了吧?” “是的,过了这玫瑰海域,再抵达无风群岛,就算是走了一半了,不过这是按照半年前来推算的,如今又过去了那么久,归墟到底漂移到了哪里,却是不好说。” 两人这边商量着,猫猫国师却突然飞掠而起,挥舞小爪冲向了云空,竟是想要将那玫瑰光霞,给采摘下来。 不一会儿它便返回了,别说还真被它采到了几朵神异的玫瑰光霞,被它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精致小瓶里。 “妖圣大人你这是?”雷老鱼好奇地问道。 猫猫国师高兴回道:“我那个便宜小徒弟,好像很喜欢这些色彩绚丽的东西,我给采摘一些带回去。” 李往矣讶然:没想到猫猫国师还惦记着它那几个小徒弟,它到底是忘记了多少事,又记起了多少事啊? 雷老鱼却是没想这个,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不去采摘这青绿海水?小的看它们也挺漂亮的,而且拿去喂宠物或者浇灌花木,还有意想不到的奇效呢。” 小奶猫却摇了摇头:“不要,那青绿海妖不是个好东西,猫猫不喜欢它,不要它留下的妖道本源与道韵。” 雷老鱼与李往矣同时莞尔一笑,还真是一个任性的小猫。 见小奶猫小心翼翼地将精致小瓶收起后,李往矣再次与雷老鱼议论起接下来的航程来。 倏地,李往矣与猫猫国师同时眉头微皱。 十几息后,雷老鱼和十几位船员,则同时心中一悸,陡然间遍体生寒。 “李先生,这是……” 雷老鱼大惊,几乎要站不稳。 而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则一起望向左侧海域。 只见原本瑰丽的玫瑰海域,忽然变得一片阴沉、幽暗,仿佛青绿水晶一般的海面,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一片漆黑。 而在那海水最漆黑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黑暗巨山”,恐怖的气息笼罩整片海域,直冲天空,恍若一座魔山,威压海天万域。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海神娘娘 突然出现在玫瑰海域的“黑暗巨山”,实在是太过惊人了,有一种威压海天万域的威势。 不仅雷老鱼被惊到了,其他境界更低的船员,更是惊惧不已。 他们出海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恐怖的海上巨物。 如果不是有寒山李往矣坐镇,他们肯定早就吓得神魂无主,要立不住了。 能够容纳上百人生活的大海船,在这座“黑暗巨山”面前,就像是一只泡在水里的小蚂蚁。 “小李子,你看清这东西的面目了么?” 连猫猫国师也有些好奇,跳到船舷上,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恐怖巨物。 同时它挥动小爪,释放出一股妖圣威势,庇护住整艘海船。 李往矣早已开启儒门望气术,闻言回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只上古蠃鱼的尸骸。” “上古蠃鱼?这是什么东西?” 猫猫国师没听说过,有些好奇。 雷老鱼却是知晓,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蠃鱼?李先生,这上古蠃鱼不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异兽么?难道真的存在?” 李往矣点头:“上古奇书《山海经》中所载,大部分都已经被百家诸圣证明,确有其物。” “只是经过上古终末一战,《山海经》记述的各类神兽、异兽,按说都应该已经灭绝了才是,没想到在这南洋之中,竟然见到了一头上古蠃鱼的尸体。” 猫猫国师眨眨眼睛,不懂问道:“为什么说《山海经》里的所有神兽、异兽都灭绝了?” “这些神兽、异兽,不应该都很厉害么?” “猫猫依稀记得好像听谁说过,上古的时候,连道祖他老人家,证道之前都曾向我妖族大圣请教过呢。” 李往矣回忆着看过的几部古籍里的记载,道:“正是因为这些神兽、异兽很厉害,所以上古终末一战的时候,曾有一位读书人,邀请它们出山,参与了最终大战。” “战后新纪元开启,而那些神兽、异兽,则与诸多古圣一道,凋零在了那场动乱中。” “《山海经》一书,也正是因此而行,除了记录当年的山海形势外,也记下了这些已然成为传说的神兽、异兽。” 猫猫国师小圆脸有些懵懂,没想到万年前的那场终末大战,还有这样的内情。 它忍不住问道:“小李子,邀请这些神兽、异兽出山的读书人是谁?” “元圣周公?或者是其他哪位上古大贤?我也不知道,相关古籍都没有记载,这位上古大贤与旧时形势一道被岁月掩埋了。” “那上古终末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天地动乱,古圣坠落,纪元更新?” 雷老鱼等十几位船员,也都很好奇,一起看向李往矣。 李往矣却再次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这是人间天地最大的隐秘之一,除了三教祖师等当年的亲历者外,或许只有百家诸子,与一些大洲皇朝、无上仙宗的老祖宗,才知晓吧?” 猫猫故事撇了撇嘴,它还以为小李子看了那么多书,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忽然,它想到了一个人,立即有些兴奋地给李往矣传音:“小李子,东华山神主娘娘身为人间无敌神主,应该知道吧,她是你未来道侣,要不然你这就给她修书一封,问问这事?” “作为媳妇儿,她应该会告诉伱的。” 李往矣右手中指轻弹,赏了它一个脑瓜崩。 同时传音道:“小猫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与神主娘娘并无什么干系,小心被她听见了,把你镇压到这玫瑰海底去。” 猫猫国师小爪捂着被敲的额头,惊疑道:“不会吧?难道坊间传言神主娘娘脾气不太好这事,是真的?” 李往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真的怕提多了云暮色的尊号,会被她听见。 毕竟这位神主娘娘,是真正站在人间最高处的无敌存在,而且当初共同神游的时候,他曾亲眼见证她一脚踢飞北止戈洲最强十人候补之一的伍莫白,连武祖的面子都没给。 就连他自己,当初也曾被她一袖子,从东华神殿甩到东华山脚下。 最终他传音道:“还是慎言吧。” 猫猫国师懂了。 不过它还是不觉得,神主娘娘听了真会将它镇压到海底去,毕竟它这么可爱。 而且它一直很崇拜这位北洲神主,如果不是因为天香国需要它镇守,走不开,它早就跑北止戈洲去拜谒了。 “李先生,这怎么办啊?是要绕过去么?”雷老鱼在旁边询问道。 因为刚才有关神主娘娘的话题,李、猫二位都是神识传音的,他听不见,见他们久久不说话,只好开口请示。 这头突然出现的上古蠃鱼尸骸,阻隔了前往无风群岛的去路,如果要躲开,将绕行很远。 外海海域复杂而多变,他不敢保证,仍能找到无风群岛。 而他上次前往归墟探险,是以无风群岛作为中转站的,不去无风群岛,他也不敢保证还能找到归墟。 更重要是,他感觉这“黑暗巨山”一般的上古蠃鱼尸骸的出现,并不简单,尽管有妖圣威势庇护,他和一众船员已经恢复如常,可是他心底仍忍不住浮现出一股很不好的念头。 这上古蠃鱼尸骸残存的威势,太过恐怖了,哪怕已经死了,仍有一种可以摧毁天地的威压。 他无法想象,若是还活着,该有多强大。 “绕行吧,尽管这头上古异兽已经死了,但仍残留不少本源气息,不可惊扰。”李往矣回道。 通过全力运转儒门望气术,他确定这头上古蠃鱼死了起码有上万年,可能就是当初终末一战败亡的。 但是它无法目测的庞大身躯,未有一丝腐朽,仍残留着浓郁的本源气息,一旦被惊扰,极有可能会引发尸骸内残存气机的袭杀。 以他和猫猫国师当下的境界,未必抵挡不了,但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 至于绕路之后,还能不能回到原先的航道,他并不担心,走岔了慢慢调整就是,总比去打扰一头沉睡的上古异兽强。 雷老鱼随即按照他的要求,开始绕行。 “小李子,你觉得这头上古蠃鱼生前,有多强大?猫猫感觉它肯定不止十二境。”猫猫国师按捺不住地问道。 它涅槃之前,是十一境巅峰,离十二境只差一线,虽然已经跌境了,也失忆了,但凭借妖圣本能,它仍能做出最基本的判断。 它感觉它就算突破到了十二境,也没有这么强的威势。 李往矣想了想回道:“确实不止十二境,但到底是十三境还是十四境,还不好说。” 他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位超越十二境的大神通者出手,就是九洲阁主。 但在出现在烛照洞天中的九洲阁主,只是一道分身,到底有没有达到十三境,他也不好说。 至于云暮色当初踢飞伍莫白的那一脚,根本就不算出手。 没有对照,他也不好判断这具上古蠃鱼的具体境界,总之是强到超乎想象。 这让他想起了当初“洄游”之时,沉浮在无垠界海中的那几具天外生灵的尸骸。 对比起来,却是要比这头上古蠃鱼,还要可怕无数倍。 他再次传音,将“洄游”之旅见到的异象,说与猫猫国师听。 倒不是故意不说与雷老鱼他们听,主要是他们的境界太低,听到这些十境之上的绝世隐秘,有害无益,很有可能会让他们沾染上不必要的大因果。 渺小的海船,慢慢驶离玫瑰海域。 尽管离上古蠃鱼尸骸化作的“黑暗巨山”很远,尽管雷老鱼转向的时候已经小心翼翼,但海船的行驶,还是牵引动了上古蠃鱼的残存气机,招来了几道恐怖威势的袭杀。 李往矣出手,以浩然清风化解了。 浩然者,天地之正气也,最是能破除这些幽邪之气。 看到李先生很轻松便化解了上古蠃鱼的本源气机,雷老鱼等人放心下来,直到一天之后,才终于走出上古蠃鱼尸骸威压笼罩的海域。 又经过两天的调整,海船再次走上了前往无风群岛的航道。 “李先生,再有两天,就能到达无风群岛了。”船只正常航行后,雷老鱼再次过来汇报,“到了无风群岛海域,海况就比较好了,那里真算得上是一片无风无浪的世外海域。” 李往矣有些好奇:“哦,为什么会这么静宁?” 雷老鱼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连有些驼的腰背,也挺直了一些道:“因为无风群岛海域,有一位海神娘娘庇护。” “海神娘娘?这远离大陆的苍茫海域中,竟然还诞生了一位神祇?” 这下不止李往矣好奇,连猫猫国师也蹿了过来,落在甲板上瞪大眼睛看着雷老鱼。 雷老鱼回道:“这位海神娘娘,是不是真正的神祇,小的不知道,不过数百年来,她的确一直庇护着整个无风海域。” “在海神娘娘出现之前,无风群岛其实不叫无风群岛,而叫无望群岛,让人感到绝望的意思。” “那时候的无望群岛海域,飓风、暴雨、雷霆、火山喷发等灾难,很是频繁,又远离九洲大陆,岛上的民众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而自海神娘娘降临后,除了海底火山还偶有喷发外,其他飓风、暴雨、雷霆等灾祸,基本上消失了,是以各岛民众,对海神娘娘十分虔诚,连我等偶尔路过休息的外船海员,对这位海神娘娘,也是心存感激。” 不止雷老鱼,附近的那些船员,听到海神娘娘名号的时候,神情都带着几丝敬意,显然他们也很崇敬这位海神娘娘。 “看来这位海神娘娘,还真是一位好神仙,有机会的话,猫猫要跟她会一会,请她吃‘小鱼干’。” 猫猫国师想象着海神娘娘,庇护群岛民众时的模样,也很是喜欢她。 毕竟她做的事,与猫猫国师在天香国里做的,差不多。 李往矣也微微点头。 不管这人间万事怎般变化,听到这种暖心的故事,总是让人舒心的。 能有这样一位海神娘娘庇护,是无风群岛民众的福气。 就当李往矣准备把海神娘娘一事记下,以作将来游记散文题材的时候,猫猫国师突然跳到他面前,有些犹豫地道:“小李子,我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有些不太好的想法,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故事?” 猫猫国师吐了几下气,小圆脸上还是有些纠结,道:“是这样的,以前天香国西边的大雨国,发生过一件妖魔作乱的案子。” “大雨国所属的一个县,本来老百姓日子过得很好,突然有一天,各个村镇突然出现许多妖怪伤人,甚至是吃人的事件。” “该郡县的镇妖司下去捉妖,结果不敌那些妖怪,死伤惨重,正当那个县的民众,沉沦在妖魔之势下,惶惶不安,而郡守、县令束手无策,只能上报朝廷求援的时候,县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自称‘良山君’的虎妖,极短的时间内就扫平了所有的妖祸。” 李往矣一直听到这里,才听出一些眉目来,问道:“后来的发展,是不是这位良山君,得到了全县民众的爱戴,被捧为除妖英雄,结果后来发现,那些作恶的妖怪,都是这个良山君派来的?” 猫猫国师点点头:“不错,正跟你猜的一样,在平息全县妖祸之后,这位良山君被县令、郡守上报大雨朝廷,请封为山神,本来这事都要成了,结果大雨礼部负责这事的一位老侍郎,不放心,亲自前往探访,最终发现了端倪。” “实际上所有作乱的妖怪,都是这头虎妖支使的,它想要在成为山神后,将整个县变作它的妖国猎场。” 李往矣问道:“所以你担心,无风群岛的那位海神娘娘,也是跟这个良山君一样,之前故意弄出飓风、雷霆等各种灾难,然后再现身平息,好让岛上民众奉她为守护神?” 猫猫国师再次点头,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这位海神娘娘,庇护了无风群岛数百年,但又一想,万一呢?” 李往矣看着它纠结的小圆脸,却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海神娘娘真身 李往矣也不知道无风群岛的这位海神娘娘,到底是不是邪恶妖魔所扮,但他倾向于不是。 毕竟能庇护岛民数百年而不变,是恶妖的可能性较小。 就像新生的桃花神,在秀峰岭上庇护了周边八县三百年,始终保持着善良的心性。 实际上猫猫国师也没觉得这位海神娘娘,就是坏的。 它只是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那件事。 当年“良山君”被大雨朝廷诛杀后,消息传扬开来,天香国怕境内也会有类似的状况,曾大力清查天香国中的各类朝廷正神。 结果证明受敕封的各类山神、河伯、文神、武神、城隍等,或许有蕴养气运、护持生民、惩处奸邪不力的,却无一个两幅面孔,或者李代桃僵的恶神、邪神。 那次清查,还是交由国师府与礼部共同负责的。 猫猫国师虽然没有亲自跑到全国各州郡去查探,但是却坐镇天香城,历经了整个过程。 其中年纪最小的徒弟三花猫黄四萌,就是在那次收下的。 “小李子,可能是猫猫想多了。” 猫猫国师最终甩了下头,自己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李往矣却摸了摸它的头,微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你是怕万一真像你想的这般,无风群岛的渔民远离九洲大陆,想要求救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凄惨了。” 猫猫国师连连点头:“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往矣目露赞赏,这还真是一只天性善良的小猫儿啊,哪怕因为涅槃,忘记了大多数事情,骨子里的良善,却仍会驱使它做一些事情。 雷老鱼却是没想到一个海神娘娘,会让李先生和妖圣大人,想到那么多,见插不上话,他便继续回去掌舵。 难得天气晴好,李往矣则在甲板上看起了书。 剩下猫猫国师,却并不觉得孤单无聊,它跳到船舷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鱼竿、鱼饵,开始钓鱼。 实际上在刚出海的时候,它就钓过几回了,不过因为那时候还在近海,并没有钓到它想要的“小鱼儿”,便停下来。 此时来到外海大洋,又遇到了上古蠃鱼的庞然尸骸,它觉得应该能钓到“小鱼儿”了。 李往矣并不清楚它口中的“小鱼儿”是什么,问它它也不说,只说等钓上来了,就知道了。 这让李往矣有些好奇,当初在国师府里,它藏起来的“小鱼干”,可是朝廷气运所化。 它现在要钓的“小鱼儿”,应该也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日后,雷老鱼再次来到甲板上,说道:“李先生,妖圣大人,再有一个时辰,就到无风群岛了。” “我们将在群岛中最大的宝珠岛停泊,那里不仅面积最大,也是人口最多的,而且还修了一个大码头,供路过的远洋船队上岸休整。” 李往矣点点头,关于航船的事他都交给雷老鱼负责,并不干预。 等雷老鱼离去后,钓了两天毫无收获,百无聊赖的猫猫国师,跳到他身后椅背上,问道:“已经临近无风群岛了,有看出什么来么?” 李往矣放下书籍,开启儒门望气术看去,半晌后回道:“这片海域确实被一层淡淡的神力笼罩。” “这股神力带着几分活泼跳跃,却十分温暖、纯正,这位海神娘娘应该不是恶神。” 李往矣经过大洲神游后,已经是半人半神之身,又身怀浩然正气,对于神道之力的感知十分敏锐。 猫猫国师晶莹粲亮的双瞳里,洋溢出一股笑意,嫩声道:“跟我感知的差不多,看来真是猫猫多想了。” “等去到了海神殿,我得向这位海神娘娘道歉。” 李往矣笑着道:“从这股散发的神力来看,这位海神娘娘应该是个好脾气的,她应该不会生伱的气。” “不生气就好,但我还是准备拿出几条‘小鱼干’,向她赔罪,猫猫可不是不讲理的猫。” 李往矣忍不住再次揉了揉猫猫国师又软又圆的小脑袋。 说起来,在涅槃之前,国师大人是根本不会让他摸它的脑袋的,现在却是想摸就摸,也不知道等涅槃结束,恢复妖圣境界后,还让不让摸。 以防万一,得在它回归妖圣骄傲之前,多摸几把。 一个时辰后,海船靠岸了。 李往矣、猫猫国师,与一众船员都上了岸,踏上了宝珠岛。 宝珠岛的民众,看到外船前来停泊很是热情,与他们的交谈中,李往矣得知整个无风群岛的民众,都属于九洲遗民。 有些是南梦华洲出海渔民,遇上风暴漂流至此;有些是躲避战乱寻海外桃源,移居到此;还有一些是南上北下的远洋船队,途径这片海域后留了下来。 因为主要都是南梦华洲、东南清嘉洲、西南天妖洲三大洲民众的后裔,尽管口音上有所差别,却不妨碍交流。 李往矣和猫猫国师最感兴趣的,除了群岛风物外,还是海神娘娘。 正好最大的一座海神殿,便在这宝珠岛上。 因而买了吃食、贡品后,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径直前往海神殿。 雷老鱼等船员,则留下采购各种货物,没有同行。 很快一人一猫,便来到了宝珠岛的最高处——瞭望神山。 海神殿便在这瞭望神山山巅。 一路行来,可以看到整个宝珠岛十分祥和,物阜民丰,百姓安乐。 不少老人见李往矣这位远方来客,读书人打扮,又长得清逸温煦,忍不住上前与他打招呼,说起他们的祖上曾经也出过几位读书人,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没有生计,不得不出海闯荡,最后成为了海外岛民。 许多老人都想要回传说中的三洲故里去看看,只是实在是太遥远了,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也有修行,境界却是不高,很难横渡重洋回归故土。 李往矣不敢保证此次归墟之行,究竟如何,所以也无法给与他们承诺,返航之时带上他们。 另外,他们在这无风群岛中传承了无数代,海外异域也早已变成了新的家乡,是否真的愿意离开,也是两说。 但这些老人的话语,还是给了他许多感慨。 九洲大陆乃是人间万灵繁衍生息的主要所在,而九大洲之外的浩渺海域,又有多少似无风群岛这等九洲遗民。 在这些九洲遗民之外,更远的海域中,又是否有其他不被世人所知的生灵? 九大洲那些大道天榜上的大神通者,已经能去往天外之地了,对于九洲世界之外的人间天地,是否已全然了解? 这一番番一道道,哪怕李往矣读过了万卷书,竟是也不甚了解。 李往矣做了一个决定,等归墟事了,回到九洲大陆后,他要去往中土神洲杏坛,或者其他哪个学宫,游览一下传说中的“书山学海”。 若论藏书之丰,整个天下,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儒门的圣地杏坛和九大学宫,而杏坛和九大学宫之精华,便是“书山学海”。 作为寒山书院嫡传,与大道金榜上榜者,他是有这个资格进入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天下,到底有多大。 “后生,你一直往上走,走到山巅处,便能看到海神殿了。” “我们无风群岛欢迎所有的远方来客祭拜海神娘娘,只要你心中赤诚良善,无有害人之心,哪怕你没有准备祭品,海神娘娘也会庇佑你航行顺利,一路顺水顺风!” 一位慈祥的老婆婆,临别时拉着李往矣的手,慈爱地说道。 “多谢婆婆!” 李往矣拱手致谢,分别后为遇到的每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婆婆、老爷爷,送上一缕浩然之气。 猫猫国师有样学样,给路上遇到的那些活泼可爱的娃娃们,偷偷送上一份纯粹的大道本源。 在晌午的时候,一人一猫最终瞭望神山最高处,看到了那座向往了好几日的海神殿。 海神殿里有一位负责祭祀的大长老,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很是热情。 “欢迎李先生与妖圣大人,前来祭拜娘娘,娘娘下了神谕,让老朽……额……”大长老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神情很是古怪,就像吃东西被噎住了一般。 “大长老,你怎么啦?你们海神娘娘神谕上怎么说的?”猫猫国师很是好奇。 李往矣却瞟了一眼海神殿里边。 一身玄黑神袍的大长老,看着猫猫国师莹亮而单纯的大眼睛,有些难为情地道:“海神娘娘谕旨上说,她不在家,让你们改日再来。” “不在家?怎么会不在家?海神殿里不是有她的神像么,按照神道法则,她不应该就算主身在万里外,有神像金身在,也能瞬息返还吗?” 猫猫国师有些懵懂,不太明白。 它看看一脸难为情的大长老,又看向李往矣:“小李子,你是半人半神之身,你来说说,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李往矣微笑道:“或许海神娘娘真的有事,暂时离开了吧,毕竟她要庇护整个无风海域,有许多事情要做,是吧大长老?” 大长老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正是如此,娘娘虽然留了金身在神殿之中,但是她时常要巡视整个海域,每逢十天半个月,便会离开神殿,周游大海。” 猫猫国师点点头,好像是懂了。 “那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放心,既然海神娘娘不在,我们不会打扰它的神像金身,就看几眼。” “我和小李子,都十分佩服海神娘娘庇护岛民的良善之举,想要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还要送她‘小鱼干’吃呢。” 大长老有些为难。 李往矣却再次开口道:“大长老,这位可是南梦华洲中域天香国的国师,它说的‘小鱼干’,由南梦华洲几个大国的散逸国运汇聚而成,不仅对海神娘娘有极大益处,对岛上的民众更是一大补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无风群岛大部分的先民,都来自南梦华洲吧,相隔远洋,岛上后裔无法回归故地,许多东西必然会遗失。” “而有了这些南梦华洲国运‘小鱼干’,岛民们相当于重新接纳先祖福泽,届时不出十年,必有返祖飞升之人。” 听完这番话,大长老有些心动。 无风群岛远离九洲世界,其他的不说,修行上就一代不如一代,若真是能获得来自大洲故土的气运,岛上年轻的娃娃们,真有希望重新崛起,诞生一两个大神通者。 到时候,就算没有海神娘娘的庇护,也可保无风群岛无忧。 无风群岛并不是真的没有一点风浪灾劫,都是海神娘娘在挡着,可娘娘终归也是会累的。 曾经就有一次,差点没敌过从大海深处,冒出来的一头超级海兽。 “那……老朽请示一下娘娘?”大长老有些犹豫。 “大长老,你不是说海神娘娘不在家么,怎么请示?” “哦对了,娘娘不在家,妖圣大人提醒得对,是老朽糊涂了。既然这样,二位便请进吧,随意观看!” 最终大长老还是“屈服”在了诱惑下,亲自领着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前往海神殿。 刚到门口,没等大长老介绍,猫猫国师直接蹿了进去。 李往矣跟上。 很快便来到了主殿,只见神龛之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神道金身,是一个少女模样,却又比人类少女,多了几只手臂。 脚下是被海水浪花淹没,看不出是双脚还是鱼尾什么的。 猫猫国师看了有些失望:“这就是娘娘的金身,也没有不寻常的地方嘛,我还以为这么好的海神娘娘,肯定会很漂亮呢。” 大长老解释道:“这是娘娘梦中亲自降下的神谕,老朽等不敢造次,而且这尊神像娘娘很是满意,便没有重塑。” 猫猫国师点点头,好吧,既然人海神娘娘自己都满意,那它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它又到处逛了一逛,发现整个海神殿其实挺小的,还比不上天香国一些县里的城隍庙。 它有些意兴阑珊,献上十几条“小鱼干”后,便和李往矣离开了。 “小李子,这位海神娘娘有些普通啊。” “是么,那晚上我领你看看她的真身。”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海神娘娘的真身(下) 雷鱼号海船,在补充各类物资后,当天就离开了无风群岛,继续驶向深海。 不过当夜幕降临,海上升起一轮硕大明月的时候,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偷偷潜回了宝珠岛。 隐藏身形站在瞭望神山下的一处海崖边上,猫猫国师望着远处静谧的沙滩,小声问道:“小李子,在这里真能看到海神娘娘的真身么?” 李往矣点了点头道:“不错。” “你怎么那么肯定?” 猫猫国师有些怀疑,白天的时候小李子说晚上带它看海神娘娘的真身,却没说去哪里看,还直接让船只起航,走了半途却又领着他偷偷溜回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看着小奶猫质疑的眼神,李往矣也不藏着了,直接揭秘道:“海神娘娘其实白天的时候,主身在神殿里,她只是胆子有点小,被吓到了,所以不敢出来。” “胆子有点小?”猫猫国师一愣,“怎么会?我们可都是好……人和好猫啊。”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咱俩这样的吧,有点害怕,便躲了起来。” 李往矣随便解释了一句,猫猫国师却还是有些懵懂。 它看看李往矣,又幻化出一面水镜看看自己,仍是没觉得自己两个有多凶神恶煞啊,怎么会吓跑一尊神祇? “你是一尊妖圣,还是天香国师,身上带着大洲王朝气运,而我身上的浩然正气多了一点。”李往矣看它真是不懂,只好继续解释。 “这位海神娘娘乃是原始信仰演化成神,非天地正神,也非皇朝敕封正神,根基不稳,神力有限,因而畏惧。” 这么说猫猫国师就懂了,道:“我明白了,她是怕咱们将她视作淫祀野神,废了她的金身,收了她的神力?” 猫猫国师作为一朝国师,李往矣作为正统儒家十境大宗师,都有废除淫祀野神的权力。 九洲世界中,大部分不合规格,蛊惑民众的山野伪神、邪神,都是被各个朝廷和儒家大贤清除的。 所以当海神娘娘看出他俩的身份,躲着不见人,李往矣很是理解。 因为对方是一尊良善神祇,庇护岛民有功,他也没有逼迫她。 “小李子,你怎么知道白天的时候,海神娘娘就躲藏在神殿中?猫猫都没有察觉出来。” “我是半个神道中人,自然能感应到。” “是么?我总感觉神主娘娘让伱变成半人半神之身,除了感谢你为北洲神道做的贡献外,还有别的目的。” 猫猫国师嘟囔着,打量李往矣的目光里,透着一丝莫名之色。 李往矣从它略带戏谑眼神里,猜到了它的想法,弹了一下它圆乎乎的脑门:“小小年纪,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猫猫国师捂着脑门,很是不爽地道:“你说谁小小年纪呢?你别看猫猫涅槃了,重回了小时候,真论年龄,就是你家先生也未必有我大!” “还有,我发现你最近对本国师很不尊重。” “下次再敢弹我,猫猫把你扔到海底去,别看你晋升到了闻道十境,你依旧不是猫猫的对手,哼!” 看着气呼呼的小奶猫,李往矣一阵莞尔。 眼见小奶猫还要嚷嚷,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海神娘娘出现了!” 猫猫国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在哪儿呢?” “沙滩上!” …… 月下的沙滩上,一片幽静安详。 因为这里是瞭望神山后崖下的一片偏僻沙滩,属于海神殿,平常不会有民众过来。 此时浅浅的海水里,却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身影。 只见这道细长的身影,在海水里欢快地游弋着,拨动的潮汐与翻腾的海浪,没有给它带去任何影响,反而与它十分亲密,任由它玩耍、拨弄。 玩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累了,这道细长的身影离开了海潮,走向沙滩。 在明亮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露出它的模样,竟是一只精致漂亮的白虾。 这只白虾五尺来高,人立而行,离开潮水,踏上沙滩后,化作一个十三四岁的人类少女。 长得与海神殿里的神像,有七分神似,不过她只有一双手,而不像神殿里的海神娘娘,有八只手。 此外,她下身不是人类的双脚,仍保留着虾尾模样,却一点不影响她行走。 “海神娘娘,竟然是一只白虾所化?” 远处海崖上,隐藏着身形的猫猫国师,看到这一幕大眼呆愕,十分惊讶。 李往矣却似乎早有所料,很是淡定。 他有儒门望气术,又是半人半神之身,去过了海神殿,海神娘娘的根底却是瞒不了他。 …… 幽静沙滩上,白虾所化的少女,找了一个干净的礁石坐了下来,手里捧着几颗颜色各异的七彩石头。 “那个李先生和妖圣大人乘坐的船只,已经彻底离开了无风海域,应该不会返回来了吧?”少女望着远方海面,自言自语起来。 月光下十三四岁少女,看起来有些瘦弱,不过一双眼睛却很有神,透着一股灵性。 “白天的时候,真是吓死虾虾了,那位李先生身上的儒者气象和神道之辉,太可怕了,像是一位儒家圣人和大洲正神同时降临。” “那位妖圣大人更加可怕,看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猫,一眼望来的时候,却有宏大的王朝气运扑面而来,而似有还无的妖圣气息,更是差点湮灭了我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那一缕神火,真不愧是大洲王朝的国师。” “还好虾虾及时通知了大长老,说我不在,这两位还真是好骗,大长老随意一说,他俩竟然就信了,看来九洲大陆的高人,也不怎么聪明。” 少女心有余悸,想起白天的画面,仍是有些害怕。 还好那位李先生和妖圣大人,在海神殿里随便逛逛就离开了,要是他们强烈要求见海神娘娘,那她还真是藏不住。 想到这,少女有些忧伤:“唉,无风群岛的人还是太少了,虾虾什么时候才能壮大神火,跨过那一步,成为真正的神祇啊。” “早知道上次那头深渊海怪过来的时候,就不跟它硬拼了,把它引到别处去就好了,只要它不来祸害无风群岛的百姓,虾虾管它去哪里逞凶呢。” “唉,虾虾还是太傻了。” 少女自怨自艾起来,如果不跟那头凶残深渊海怪硬拼,她的神火就不会损失到只剩一缕,那样差不多再有十年,就能跨过那一步,成为真正的海上神祇。 现在这一弄,估计又得几百年。 “唉,虾虾真是太傻了!” 少女第三次哀叹。 不过她瘦瘦的小脸上,并没有真的浮现多少悔意。 毕竟如果当时她不拼的话,那头恐怖的深渊海怪,很有可能会摧毁整个无风群岛。 身为无风群岛人人爱戴的海神娘娘,她怎么能不庇护他们呢? “唉,虾虾……” “别再唉声叹气了,不就是几缕神火么?让小李子给你补全。” 少女第四次哀叹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了。 她悚然一惊,转身循声望去,却见沙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青衫书生,和一只狸花小猫。 正是李往矣和猫猫国师。 “你,你们不是……” 少女满脸惊惧,差点直接变回精致白虾,跳回海中。 “我们又回来了呀,没想到一直庇护无风群岛的海神娘娘,竟然是一只小白虾,真是出乎了猫猫的意料。” 猫猫国师猫瞳粲亮地盯着面前虾尾人身的少女,难掩惊奇。 看少女越发紧张,李往矣适时开口道:“海神娘娘,你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我叫李往矣,来自北止戈洲寒山书院,这位是南梦华洲天香国国师。” “我们去而复返,只是因仰慕海神娘娘数百年庇护无风岛民的善举,想认识一下,有些唐突,还请见谅!” 猫猫国师也知道自己吓着了少女,赶紧说道:“不错,我和小李子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你长得什么样。” 少女怔怔地看着他们:“真的?” “自然!” 李往矣与猫猫国师异口同声。 半晌后,见确实没有在青衫书生和狸花小猫身上,感知到恶意杀念,她点了点头:“好吧,我信你们。” 很快又看着李往矣,加了一句:“我知道寒山书院,乃是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 少女并没有听说过李往矣,也不知道天香国在哪里,但是在很多年前,听一位偶然流落到无风群岛的落魄读书人,提到过寒山书院。 知道寒山书院作为一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学风很正,从那里走出来的读书人,大部分都是正人君子。 “多谢海神娘娘信任!”李往矣拱手感谢,随后问道:“娘娘上次在与深渊海怪拼斗的过程中,损耗了大量的神火?” 少女有些羞赧道:“李先生,您还是叫我白玉君吧,或者叫虾虾也行,所谓海神娘娘,不过是岛民们心善才叫的,我只是一只小虾妖,担不起。” 李往矣微笑道:“娘娘太谦虚了,在李某看来,相比于一些尸位素餐的九洲正神,娘娘这样以一己之力庇护无风群岛数百年安宁的,才是真正的神灵。” “这也并非是在下空口白话,无风群岛加起来人口不过九洲大陆一县之数,但娘娘身上凝聚的神力,却堪比许多州郡城隍。” “若非因庇护海域,损耗了太多神力、神火,娘娘早已成为了真正的海上神祇,所以,娘娘担得起海神之称!” 少女有些讶异。 她没有想到身为儒家正统嫡传的李往矣,会给她这么高的评价,据她零零星星了解到的,大部分儒家弟子,好像都很排斥像她这样的野神。 见她这反应,猫猫国师也忍不住附和道:“小李子说的没错,你的确担得起‘海神’名号,如果换在天香国里,猫猫肯定直接帮你向皇帝老儿请封。” “不过现在也好办,小李子除了寒山嫡传的身份外,还是北止戈洲神主娘娘的未来道侣,又是有恩于天地神道之人,他应该也能够给你敕封神位。” 少女看看一袭青衫,清逸俊朗的李往矣,又看看面前的小奶猫,透着几丝难以置信。 “你别不信我呀,猫猫没有骗你,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海域之神了,小李子一境的时候,就曾感召天地,获得天地认可,让一位与你一般的桃花妖,成为天地正神!” 随后猫猫国师快速将李往矣促成天地封正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少女听完满脸惊异地看着李往矣。 李往矣拿起折扇,摇了几下回道:“不过是因缘巧合,算不得什么,主要还是那位桃花神,自己攒了足够多的功德。” “不过,我虽然无法为娘娘请得神位,不过为娘娘补足神火却是可以的,以娘娘的功德和当前的境界,只要补足了神火,想来很快就能跨过那一步,成为真正的神祇。” 说着李往矣再挥折扇,于身前召唤出了数十朵神火的,都是当初神游大洲的时候积攒下来的。 看到这些纯粹而宏大的神火,少女更加惊异。 身为一只海外小虾妖,她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神火? 就李往矣展现的这些,就比她数百年积攒的神火还要浓郁、纯粹。 “先生真的促成了一场天地封正?真乃世间奇人也!” 少女由衷称赞,忍不住想要拜下去。 李往矣赶紧拦住他,他哪里敢受少女这一礼? 在他看来,庇佑了无风群岛数百年的少女,才是真正有功于人间天地之人,该受他一拜才是。 但他要拜,少女也不敢受。 “先生,使不得,您浑身沐浴神辉,虾虾受不起!” “嗐,你们两个拜来拜去有什么意思?小李子,你还是赶紧把神火给海神娘娘吧。”猫猫国师看不下去了。 李往矣笑了起来,道:“国师大人说的是。” 旋即他便折扇轻点,数十朵纯粹神火,立即没入了少女体内。 结果这些神火,虽然补全了少女损耗的那些,却未有带来质的变化,李往矣想了一下,又送了几十朵,加一起超过一百之数。 有了它们,相信少女很快便能成为真正的海神娘娘。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劫 少女虾虾,大约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容纳所有的大洲神火。 她本身是一只半步圣境的虾妖,因无风群岛民众的信仰,慢慢蜕变成了一位原始的香火之神。 又因为与深渊海怪大战一场,体内神火只剩下一缕,境界大跌。 而有了李往矣送与她的这上百朵大洲神火,却算是因祸得福。 李往矣体内这些大洲神火,乃是北洲神主云暮色,百年一度神游会积攒而成,乃是人间天地最恢宏纯粹的神火。 对于少女虾虾这一海外野神来说,无疑是最美妙的神道甘露。 “多谢先生!” 少女脆生生地致谢,给李往矣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这次李往矣没有躲闪,坦然地受了这一礼。 猫猫国师见大洲神火吸纳了,赶紧也挥动小爪,要给少女送上一份妖圣本源。 不过少女没有要,瘦瘦的小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道:“国师大人,你白天在神殿的时候,已经送了我不少‘小鱼干’,我不能再要你这些妖圣本源。” 猫猫国师却毫不在意道:“‘小鱼干’是‘小鱼干’,妖圣本源是妖圣本源,你收下这份妖圣本源,应该很快就能晋升到妖圣境,到时候再炼化这些大洲神火就容易多了。” 少女抿嘴而笑,却还是没有要。 她读过一些书,知道无功不受禄,她可以接受李先生和国师大人,因感念她庇护无风群岛民众,而送予她的“小鱼干”和大洲神火。 但是作妖当神不能太贪婪,不可以因一件事而接受国师大人的两份馈赠。 见她坚持不受,猫猫国师只能作罢,收起妖圣本源后问道:“小虾虾,作为一只海妖,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庇护无风群岛民众啊?” 李往矣也有些好奇,目光清亮地看着眼前的清瘦少女。 少女被他们这么看着,却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回道:“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差点被一条恶鱼吃掉,是一位渔夫老爷爷救了我。” “老爷爷就是这宝珠岛上的人。” “后来我有了一些修为,能斗得过一些恶鱼、海怪后,就想要报答老爷爷,偷偷跟在他的船只后面,结果却一直没有机会。” “再后来老爷爷去世了,他的儿子和孙子,驾着他的船带着乡亲们出海打渔,我想着不能报答老爷爷,就报答他的这些子孙后辈,慢慢地就习惯跟着他们的船队出行,暗中解决一些小灾祸。” “几年后,他们便把我视作守护神,唤我为海神娘娘。” 说到这里,少女脸色更加羞赧,低声道:“其实我知道称海神娘娘有些僭越,想让他们别这么叫,但是他们却不听,还在岛上给我修建了一座神殿。” “然后就变成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对视了一眼,原来是一件善行回馈善报的世间造化啊,虽然朴实无奇,但是却让人感觉到温暖。 难怪无风群岛上的民风那么朴实,都是几百年相传下来的。 “小虾虾你真了不起!”猫猫国师举起小爪,衷心地夸赞。 它当年当天香国师,是被天香国老皇帝,用“小鱼干”勾引诱惑的,要不是为了那些“小鱼干”,它才不会当什么劳什子国师。 少女却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了不起,她只是做了一件知恩图报的小事而已。 她庇护无风群岛民众,也不是完全只有付出,岛上民众感激她,崇拜她,祭祀她,将她视作海神娘娘,为她建立神殿,送上香火念力,也让她实力大进,还让她由一小虾妖,蜕变成神道生灵,免去了几道妖族大劫。 这是一件互相助益的事。 看她这么谦虚、淡然,猫猫国师更喜欢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叫做白玉君啊,是你自己取的么?”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眼里洋溢出清浅的笑意。 她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位大先生给取的,很多年前一位与李先生一般的读书先生,来到宝珠岛,他也发现了我,见我还没有名字,便给我取了一个。” “读书先生?什么样的读书先生?”李往矣有些好奇。 “嗯,是一个风姿清俊的大先生,他让我叫他老陆,是从九洲大陆来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陆?” 李往矣再次与猫猫国师对视,不会又那么巧吧? 他赶紧幻化出山长陆牧之的影像:“可是他?” 少女看了一眼,有些惊奇地点了点头:“正是他,莫非李先生也认识大先生?” “他是我的山长。” “你的山长?李先生来自寒山书院,大先生竟是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寒山书院的山长?” “正是,老陆大名陆牧之。” 少女眼睛一片滢亮,轻眨几下,显然很是意外。 李往矣看她这反应,心里却是有些古怪,老陆当年做客宝珠岛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跟这个单纯的小虾女,介绍自己的? 还大先生,都一百多快两百岁的人,不应该是老先生么,装什么年轻呢? 臭不要脸! “李先生,你是来寻大先生的么?”半晌后,清瘦少女终于平静了下来。 见是大先生的故人,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是的,他当年在无风群岛呆了多久,可有留下什么东西?”李往矣如实回答,顺便看下这位不靠谱的甩手山长,有没有干点靠谱事。 少女想了想回道:“大先生在岛上待了一个月,他确实留下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在哪儿?” 李往矣有些激动,老陆头终于干了一点靠谱事,看来不用去危险的归墟了。 “先生请跟我来吧。” 少女领着李往矣和猫猫国师,游水而去,前往宝珠岛的另外一端。 她的下半身依旧保持着漂亮精致的虾尾,在水里行动比岸上更加灵活,很快便将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带到了宝珠岛的另一侧。 然后指着高耸陡峭的海崖道:“就在那里!” 李往矣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近千尺的黝黑峭壁上,篆刻着一联七言诗。 “十年一觉海天梦,赢得人间天下名!” 猫猫瞪大眼睛盯着这两句诗,只觉得这两竖十四个字写得如行云流水、大气磅礴,又蕴含着飘逸渺然的圣人气象。 真不愧是寒山书院山长的手笔! 李往矣看清悬崖上的内容后,却一片怔然。 “小李子,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十年一觉海天梦,赢得人间天下名?这什么狗屁东西啊!” “啊?” 猫猫国师和少女虾虾同时傻眼,小李子(李先生)竟然会口吐脏话骂人?骂的还是他家山长? 察觉到两小只的反应,李往矣赶紧甩了甩衣袖,恢复清逸闲散读书人模样,而后解释道:“这两句诗改自山长的一联名句,改得怎么样咱就不说了,但总得言之有物吧。” “他留这么十四个字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留都留了,就不能留点有用的吗?他堂堂大圣人,那么高的高手,难道不知道十年之后,九洲世界会变成怎么样?真的啥都不管,光顾着自己潇洒?” 猫猫国师胡须微抖,小嘴忍笑。 好吧,小李子这是对他家山长,充满了怨念啊,难怪会失态,破口大骂。 不过猫猫国师却觉得骂对了,这位陆老头山长,好像比它还要不靠谱,它不管是前往烛照洞天,还是偷偷跑路,跟着小李子行走江湖,其实很多事情都交代好了。 就算它离开了,天香国也不会乱。 而这位陆老头却不一样,真是啥都不管,好不容易留下了两竖字,也是光顾着自己耍风流,没有一点用处。 少女白玉君,却是刚与李往矣结识,不了解他的性格,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对于李往矣谩骂大先生,她则不予置评。 “小李子,你要不然释放神识,与那两句诗交融一下试试?说不定你家山长,在字形里面留了什么东西呢,猫猫看这些字,还是写得很漂亮的。” “就陆老头的性格,他要真准备留什么东西,早就显现出来了,才懒得玩这些掩掩藏藏的。” 李往矣再次啐骂,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按照猫猫国师说的,释放一缕神识,注入峭壁上的两句诗里。 结果毫不意外地一无所获。 “好吧,你这位山长,确实不太靠谱,连猫猫都比不过。”猫猫国师跟着啐骂。 “玉君姑娘,老陆头可还有留下其他什么东西?”李往矣再次询问。 少女摇了摇头:“没有,除了这联诗,大先生没有留下其他东西。” “不过他离去前,曾与我说过,好像是要去寻一座大城,叫望……” 李往矣补充道:“望天都。” 少女立即欣然点头道:“正是望天都!大先生说他要去寻它,完成一件什么事,快的话三五年就能回来,慢的话最多十年,也能返还。” 现在十年已经过去了,这位不靠谱的陆山长,显然食言了。 李往矣有些无奈,详细询问起老陆头,当年待在无风群岛上的情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结果还是没有任何用,那个老不正经的,就是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谢谢玉君姑娘!” “先生客气了,我并没能帮上先生。” 最终李往矣在宝珠岛上,住了两天,才和猫猫国师一起御风离去,与等在外海的雷老鱼等人汇合。 “小李子,等见了面,猫猫支持你把那个老陆头打一顿!”猫猫国师忍不住开口安慰。 雷老鱼等一众船员,听得陆牧之做的不靠谱事后,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堂堂寒山书院的山长,天下闻名的大洲圣人,为人确实出乎意料。 李往矣听得猫猫国师的安慰,却很是平静。 此时又值夜晚,一轮巨大的皓月,挂在海面上空,看起来又近又亮。 “小李子,你在想什么?” 见李往矣看着海上明月出神,并不理会它,忍不住询问。 李往矣轻摇折扇,道:“咱们出海十多天,九洲大陆马上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先生、师娘、小芊儿、二师弟、三师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猫猫国师有些讶异:“你堂堂十境闻道大宗师,竟然还会想家?” 李往矣用折扇轻敲了一下它的脑袋,道:“思乡之情万里与共,难道你就不想你的那几位徒弟?” 猫猫国师摇头:“不会,他们都大了,不管有没有猫猫在身边,都会过得很好。” “我倒是有点想念留在国师府的那些‘小鱼干’了,也不知道皇帝老儿会不会趁猫猫不在家,把它们都收走,他好像很早就惦记我的那些‘小鱼干’了。” 李往矣无言,小奶猫的想法思绪确实与人不同,他是自找没趣。 不过按日子算来,已是腊月下旬了,按照往年习惯,这个时候整个寒山书院,应该都在准备过年事项了吧。 也不知道师娘还会不会给他们几个,缝制新衣裳。 二师弟在东蓬莱洲涉入的那个剑门风波,也不知道有没有解决。 至于小芊君,是不用担心的。 她在风雪崖,自有苏南絮和叶归人照看,就算有人觊觎她的剑道天赋与气运,想要谋夺,应该也会无恙。 至于三师妹秋簌簌,就更不用说了。 她境界还太低,估计还被先生看着每日练枪,不能下山呢。 “我想好了,等去过归墟后,先回书院。” 猫猫国师有些诧异:“你不去东南清嘉洲了?你不是和小谢谢约定了,他去西净土洲,你去清嘉洲的么?” 李往矣身子微微后仰,望着海上明月道:“我只是个十境小修士,拯救天下苍生这种事,还是交给那些圣人、剑仙、武神、道君、佛陀去管好了。” “天塌下来,其实也轮不到我来顶,何必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 猫猫国师眼睑轻眨,它没想到李往矣会突然产生撂挑子的想法,这不是与那老陆头差不多嘛? 你还骂他? 猫猫看你们两个根本是一脉相承。 “李先生、妖圣大人,七日后,我们将到达十八海礁,到了那里,就快接近当初的雷暴、诡潮区域了。”雷老鱼过来汇报。 七天后,船只果然抵达了十八海礁。 只见其中一座海礁上,坐着一道人影。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劫(下) 按照雷老鱼上次探险的海航图,抵达十八岛礁海域,就临近归墟周遭的雷暴、诡潮区域。 只是没有想到,刚来到十八岛礁海域,远远地便看到其中一座岛礁上,盘腿坐着一道身影。 与浩瀚的大海比起来,那道盘腿坐着的身影十分渺小,但他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船只上的人,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雷老大,这远离九洲大陆的岛礁上,怎么会坐着一个人?”其中一个水手意外中带着震惊地询问。 雷老鱼摇摇头,看向甲板上的李往矣、猫猫国师二位。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敢孤身出现在大洋深处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就算不是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也肯定是超凡绝伦的十境大宗师。 然而让他讶异的是,李先生和妖圣大人看到这一幕,似乎却并不怎么意外。 不等他请示,猫猫国师开口了。 “小李子,看这位的气势和架势,应该是特意在等咱们吧?” 李往矣点点头:“应该是。” 猫猫国师又打量了几许,嫩声道:“十一境接近十二境的刀皇,跟猫猫涅槃前的境界差不多,加上这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杀机,他应该就是萧立春提到的,那些潜藏势力派来杀你的人。” “派这么一位刀皇来,他们还真是看得起你啊。” 刀皇乃是与百家圣人、剑仙、道君、佛陀、武神同阶的刀道尊号,而战力尤其出众,不逊色于以杀力见长的剑仙。 李往矣在小阴间的时候,就见识过。 当初不管是小阴间第一人大冥天刀皇,还是来自岁月长河的血刀皇,都带给了他极深的印象。 不过他们都被自称刀客的阿笑,给横扫了。 而今天,却是需要他亲自面对。 “的确很看得起我,竟然派了一尊接近十二境的刀皇来,就不能换个十境的来?就是半步刀皇或者伪刀皇也好啊。” “你在烛照洞天中,越阶屠圣的消息传出去了,对方只要不傻,肯定会派足够厉害的人来,而不是派十境、半步圣境、伪圣等小虾米,来送给伱砍。” 猫猫国师对此倒是很理解,只是小圆脸上难得有些担忧:“猫猫若是没有跌境,倒是可以帮你揍他,现在我可打不过他呀。” “你那戮仙邪光,还有吗?拿出来射死他!” 李往矣微微摇头:“没有了,都在镇杀暴走黑皇的时候,用光了,再说了就算是有,也动不了,万象更新印沉寂了,至少还需半年才能复苏。” “另外,对方既然知道我有戮仙邪光还敢来,肯定有所防备,带了克制之物,所以不管戮仙邪光剩不剩,只怕都白搭。” 猫猫国师鼻子微皱,乌溜溜的大眼睛轻转,道:“那怎么办?咱们赶紧跑?可是在这大海上一览无余,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可能跑不掉呀,尤其还想带上雷老头几个的话。” 这番话他们是当着雷老鱼等人的面说的,并没有传音,听得从雷老鱼到一众船员,都十分震惊。 他们没有想到盘坐在岛礁上的身影,竟然是一尊接近十二境的大刀皇,更让他们心底惊慌的是,李先生和妖圣大人,竟然敌不过对方? 那怎么办? 在这苍茫辽阔的大海上,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境界低弱的他们无处可逃。 好在这个时候,李往矣开口了,只听他道:“不要紧,先问问,说不定对方并非一定要杀我呢,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投诚。” 猫猫国师快速点头:“你说的对,其实对于那些想要覆灭儒门的人来说,你这位出身寒山书院,又登上《惊世名录》的儒门奇才,成为他们的人,比杀了你更好。” “当初在鸿洲,萧立春不就想策反你,跟他成为同路人么?” 李往矣也点头,显然赞成猫猫国师的这番意见。 雷老鱼等人却看傻了,打不过就加入? 原来你是这样的寒山李往矣? 你寒山嫡传的风骨呢?你儒家弟子的骄傲呢? 李往矣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一脸淡然道:“圣人云: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有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既然明知道打不过对方,我为什么要白白送死?留着七尺之身,将来再反正不好吗?” 雷老鱼嘴角哆嗦了一下,神色讶然而复杂地看着一袭青衫,看起来清逸闲散的李往矣。 说实话,从天河城初识起,到意外遇上上古蠃鱼尸骸,再到无风群岛,李往矣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都是一派翩翩公子、儒家嫡传的高人形象。 而现在,这形象崩塌了啊。 其他船员的反应,也差不多。 李往矣假咳两声,无视他们的反应,放声大喊问道:“在下寒山李往矣,敢问前方是哪位前辈高人当面?” 船只离那座岛礁尚远,但以李往矣的修为,放声长喝对方自然是能听见。 只见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一道海风拂过,吹开了那人蓬松刘海,露出了一双冷峻的眼睛。 盘腿而坐的这位刀皇,看模样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而这双眼睛,却冷峻中透着几分沧桑。 他没有回答李往矣的话,反而右手持刀,站了起来。 随着他站起,冰冷幽邪的刀意气机,瞬间笼罩了十里海域,雷老鱼等船员立即如坠修罗绝域。 原来这就是接近十二境的大刀皇,果然可怕! 站立在船头的李往矣和猫猫国师,自有浩然清风和妖圣气机护持,倒是没有受多大影响。 “前辈,你应该是在等我吧?那些躲在幕后的人,让你来杀我?能不能商量一下?我愿意加入你们!”李往矣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态度。 听到他这么直白地求饶,礁石上的身影显然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他便摇了摇头:“不行,我的任务是杀你。” 李往矣却不放弃,快速说道:“可我觉得,留着我,比杀了我更有用处,我除了是寒山书院嫡传外,还登上过《惊世名录》,更重要的是,我与北洲神主云暮色,还有不少渊源。” “云暮色可是站在人间天地最高处的人,你们应该很惧怕她吧?” ‘留着我,真的有用,说不定也能将她变为同路人,到时候想要颠覆儒门,就更简单了。” 礁石上的身影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半晌后他冷然道:“你别白费口舌了,某既是来杀你的,便只杀你,其他任何事情都与某无关。” “另外,你也别想借着乱扯,偷偷向北洲神主求救,早在你们抵达的那一刻,整片十八岛礁海域,便已经被封锁了气机,任凭你与北洲神主关系再密切,也休想唤她来救你。” 以北洲神主云暮色的无上境界,若是换了在别的地方,李往矣几次提及她的名字和尊号,很有可能被她感应到。 而她若是现身,只怕整个天下,没人能杀得了对面的青衫书生。 但他们早已将李往矣的根底,摸得一清二楚,既然知道他因促成天地封正,有恩于北止戈洲神道,曾伴随云暮色神游一洲,又岂能没有防备? 他出发之前,便被赠与先天秘宝,可以隔绝一切气机,所在之处,自成一方天地。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没在南梦华洲动手,而选了这远离九洲大陆的大海深处。 同时这件先天秘宝,还可以容纳戮仙邪光等世间超然力量。 为了杀一个闻道十境的李往矣,他与他背后的那些势力,可谓是做足了准备,杜绝一切隐患。 现在,只差他将李往矣的头颅给砍下来。 “竟然这么绝情,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真不愧是斩龙刀皇李天琊。”李往矣有些失望地道,“难怪他们会派你杀我。” 礁石上的身影,神情微异,没想到李往矣竟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已经快有两百年没有现身了,还以为世人早已将他遗忘。 对面船只上的李往矣,却继续说道:“世间传音,一百八十年前,东南清嘉洲绝世刀客李天琊,因爱侣罹难,一刀屠龙,后更是连斩三条追击而来的沧海巨龙,于大战中踏入刀皇之境,因而被誉为斩龙刀皇。” “后有传言,说李天琊被暴怒的沧海龙主,连人带刀一口吞进了腹中。” “这些事迹被记录在《清嘉异人传》、《百大刀皇图谱》、《九洲年纪》等书籍里,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李天琊目光清幽地看了一眼款款而谈的李往矣,不过一想到对方出身北止戈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的寒山书院,又释然了。 李往矣却再次开口道:“是那些人救了你么?儒门与你应该无有仇怨吧?你为什么与他们媾和在一起?” “我记得《清嘉异人传》上说,在你成为十境大刀客之前,还曾受过几位大儒的庇护与指点?” “作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刀客汉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儒门的么?” 李天琊眉头微皱,脑海里闪过几道温和慈善的儒衫身影,不过很快他便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开了。 冷声道:“你太多废话了,你想要活,便接刀吧。接得住我三刀,便活;接不住,便死。” 随即他便出刀了。 身侧的长刀朴实无华,然而一出鞘,冰冷的刀锋杀气,却瞬间冰冻了整片海域。 海面冰封、冷雾弥漫间,只见一道刀芒斩破虚空,瞬间抵达海船近前。 在他出刀之前,猫猫国师便化作一道虚影,带着雷老鱼等十几位船员,远离了船只,悬浮在上百丈外,独留李往矣一个人在甲板上。 “小李子,这一刀蕴藏一百零八道变式,每一道变式,都能斩杀十一境圣人,你最好躲开!” 猫猫国师见到长刀破空而至,赶紧大声提醒。 不过在它喊之前,李往矣自己先开口了,只见在李天琊长刀刚出鞘的时候,他就仰头呐喊:“山长救我——”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口中的山长并没有现身。 而在这瞬息之间,李天琊的破空长刀,已经落下了。 嗤! 随着刀光闪耀——什么都没有发生。 站在甲板上的李往矣没有事。 甲板也没有事。 承载着李往矣和甲板的大海船,也没有事。 就好像那冷冽恐怖,蕴藏一百零八道变式,破空落下的刀芒是幻影一般。 看到这个结果,不仅李天琊,连远处的猫猫国师也满脸惊讶。 “额,这是怎么回事?小……不对,大李子,难道你刚才是逗小李子玩,并没有真的出刀?可是猫猫明明看见你那一刀,蕴藏一百零八道恐怖变式,别说是小李子了,就是猫猫跌境前,也不一定能接住。” 猫猫国师是真的有些傻眼,想从李天琊脸上找到答案,却只见李天琊神情微凝,透着一丝莫名之色。 旋即他再次出刀了。 这一次他没有保留,一刀斩出三百六十道刀影,几乎覆盖了前方整个海域。 然而当三百六十道足以斩杀十一境巅峰圣人的刀影落下,李往矣和他脚下的海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别说是受伤、破碎了,连升起的船帆,和那些缆绳,都没有一丝破损。 “这是……猫猫好像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幕,比刚才的第一刀落下后还要奇异,猫猫国师初始仍是不明白,不过黑亮的大眼珠子转动几番后,看着甲板上安然站着的李往矣,它却有些懂了。 被它护在身边的雷老鱼等人,仍是一脸呆滞加迷糊。 刚才的那两刀,若是换成他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李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你的道?” 礁石上,连出两刀的李天琊,也看明白了一些。 李往矣闻言,温煦一笑道:“怎么样,可还入得斩龙刀皇的眼?” 李天琊看着他,又看看他脚下的海船,再看看海船周边的海面,若有所思。 半晌后道:“你的道与众不同,前所未见,但未必真能挡得住我的刀。” “是么,那就试试?”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论一个杀手的变化 面对接近十二境的大刀皇,李往矣表现得很是淡定。 毕竟李天琊刚刚那两刀,都没能伤到他分毫。 李天琊看着立于船头甲板的青衫书生,却并没有急着出第三刀。 他是受人之托,来杀寒山李往矣的,之前既无恩怨也不认识,所以只想杀人,但是现在,他想看看李往矣的道。 这世间难得有人的大道,让他感到惊奇。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变化’?”他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作为接近十二境的斩龙刀皇,他的眼力自是不差。 连续两刀之后,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然而李往矣却摇了摇头:“不是变化,而是只有一个‘变’字。” 李天琊微怔,旋即明白了,“变”之含义,或者说“变”之大道,要远广博于“变化”一词。 其代表的大道真义,自然也要超过“变化”之道。 “天地万物,有阴阳变化、时空轮转、生死交替等等诸多相对相生之形态,我把他们统一视作动与静之各类附着表象。” “万千世界、无数生灵、先天混沌、世事人情,都可以归结为动与静之二象。” “而动与静二像,静是相对的,动是永恒的。” “就像一张白纸,放置在桌上,看似静止不动,却会慢慢泛黄;一个人,神魂、灵识未易,却会慢慢长大、衰老;每天东升西落的太阳,看似亘古不变,实则每天都在燃烧、腐朽。” 李往矣直接阐述起他的大道来。 礁石上的斩龙刀皇李天琊,和悬停在远处的猫猫国师,都认真听起来。 至于雷老鱼等人,则在他刚一开口,就有一种黄钟大吕响彻耳畔,九天惊雷炸响耳边之感,震撼的同时,耳膜、神识海十分难受。 如果不是有猫猫国师的妖圣威势护着他们,他们只怕早就昏厥过去了。 当下就算仍清醒中,但已近乎成为聋子。 那些船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身为修士的雷老鱼却明白,这是因为李先生的道,太过超然神奇,难入凡人之耳。 “天地万事万物,都归于动静二象?而静是相对,动才是永恒?”李天琊神情微异,哪怕境界强大如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断。 “可你刚才不是说,你的‘道’在一个‘变’字么,这与动静之道,并不完全合契,这又何解?” 此时的李天琊,不像是一个杀手,更像是与李往矣坐而论道的百家宗师。 李往矣却是知道,这位斩龙刀皇在练刀之前,也是读过很多书的。 另一边的猫猫国师,也忍不住开口道:“是呀,小李子,动静之道,与你的变之大道,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伱快往下讲。” 李往矣微微一笑,道:“动是万事万物永恒之象,而‘变’,从变化、变动、变易可知,也是‘动’之属。” “不过我追求的道,之所以是‘变’而非‘动’,是因为更求一个‘新’字、‘好’字,像食物腐烂变臭、天地万物衰朽、人心世事变坏,也都是‘动’之表现,但却不是我要的,我要天地万事万物动而新,新而好。” “毕竟我并非无情无我无他的老天爷,只管天地变化,不管其好与坏、优与劣、进与退,我是一个人,生于有情人间,想要这人间万灵,乃至诸天万界,都向善而行。” 猫猫国师大眼晶亮,有些雀跃地道:“猫猫明白了,动而新,新而好,才是你‘变’之大道的真义。” “小李子,我只听闻至圣曰仁,亚圣曰义,道祖讲道,佛祖讲因果轮回,墨子讲兼爱、非攻、尚贤等等,却从来没有听哪位圣贤道佛讲过‘动与静’,讲过‘变’,你这是真的要开创自己的大道啊!” “当日在鸿洲风雨小院,听你说悟得‘变’之大道,猫猫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虽然我现在还有些迷糊,不知道你这‘变’之大道,到底怎么引导人间万物变新变好,但猫猫隐隐有一种感觉,你的‘变’可与至圣先师的‘仁’、亚圣的‘义’、道祖的‘道’、佛祖的各种佛法相媲美,甚至还有可能在众道之上!” 李往矣笑道:“国师大人过奖了,我不过一个闻道十境的小修士,才刚刚走出自己的路来,如何能与各大圣贤相比?” “而且这条路,究竟能走到哪里,走向何方,我也不敢确定。” 不管他怎么说,猫猫国师却认定他这个“道”,耳目一新,给了它很大的启迪,它读了很多书却大都忘了,觉得小李子的“变”,与“仁”、“义”、“兼爱非攻”等,都是要启迪人心向好,但是其中论述的“动与静”,似乎又与道祖的大道理念相类似,不止于教化人心。 要是它多读点书就好了,或许就能够全面理解小李子的“变”之大道。 礁石上的李天琊,在猫猫国师与李往矣讨论的时候,面露沉思之色。 等两人停下,他开口道:“‘变’出自于‘动’,正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变’以‘动’为基而高于‘动’。” “所以仍含动静之道。” “正因如此,我之前那两刀,才没能砍中你,因为你看似一动不动等着我来砍,实则一直处于动静二象变化之中。” “更准确地说,是一直处于移动之中。” “我落刀时候的你,并非出刀时候你,等我的刀落下的时候,你已经提前避开了,刀过之后,你又‘回’到了原点。” 说到这里,李天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所以我不管出多少刀,只要破不开你这动静二像,便碰不到你。” 李往矣轻摇折扇,满脸微笑道:“然也。” 李天琊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你把自己的道,详细阐述给我,就不怕我窃了你的道,或者以此为契机,破了你的动静二像,斩了你?” 李往矣回道:“我悟出来的道,别说是你,就是三教祖师也窃取不了,顶多是成为我的同道中人。” “至于你知我根底而斩我……我正想看看这动静之道,能不能挡得住一位十一境巅峰大刀皇的手段呢。” 李天琊紧握长刀:“你是把我当做试刀石?” “不错,我自认为圣人之下,除了萧野等少数几个绝世天骄外,已然无敌,想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只能找你们这些大神通者练练,还有比这位主动送上来的大刀皇更合适的吗?” “可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别说你只是十境,十一境的儒家圣人,也有化作我刀下之鬼的,就算是十二境,也未必就能挡得住我的刀锋,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派我来杀你。” “没事,我也有后手,要是实在接不住你的刀,我再拿出后手斩了你。” 李天琊挑了挑眉,手里的长刀又握紧了几分。 他身上的先天秘宝,已经封锁了整片十八岛礁海域,他不觉得李往矣有什么后手,能够给他带来威胁。 偏偏李往矣却说得十分认真,让他有些狐疑。 猫猫国师也被李往矣这自信的态度,给唬住了,忍不住传音道:“小李子,你说的真的假的?你真的有后手,能斩了这个大李子?” “你要是假的,你可别骗我呀,危险时刻猫猫拼上妖圣本源,也一定带你逃离这片海域。” “可你要是真的,那我可就准备只看戏了啊。” 李往矣给了它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笑着道:“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骗过国师大人你?你就看好了吧。” 猫猫国师猫脸微皱,却还是有些不信。 跟着李往矣走了那么远的路,他有几斤几两,它还能不知道? 礁石上的李天琊,却不再多想了,说道:“不管你是真有后手,还是信口开河,我都会再出刀。” “我欠了某个人一个大人情,曾承诺过他,为他出七次刀,刚才已经出了两刀,我再出五刀。” “你如果接不下,那还是一个死字,而如果接的下……” 后面的话,李天琊没继续说,但都能接的下他五刀了,他再准备做什么,也无关紧要了吧。 只是李往矣却有些不满,道:“我记得你刚才出刀前,好像说过,我若是能接得住你三刀,便活,你怎么还能再往上加呢?” “我改了。” “不讲刀德,臭不要脸!” 李天琊面色一窒,随即黑着脸道:“谁让你摆出了一个新道?所以我再加几刀,并无过错。” 随后他不想再跟李往矣啰嗦了,斩龙长刀再次破空杀去。 这一次,他再无一点保留,连当初连斩三头沧海巨龙的刀意,也全部施展了出来。 然而李往矣还是站在船头甲板上,任凭他砍,却仍旧无事。 五刀过后,李往矣连一根头发、一片衣角都没有损失,唯有脚下的海船,被刀芒斩裂了,化作齑粉,沉没在了海水中。 “小李子,好样的!” 看到李天琊第七刀也落空了,猫猫国师第一时间叫好起来。 在它身后的雷老鱼等船员,也都十分惊奇。 刚才的论道之语,他们听得并不全,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李先生站在原地,任凭斩龙刀皇斩杀,都没有一丝受伤。 “雷老大,这位李先生,不会真实境界,是一位十二境的大圣人吧?” 雷老鱼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身边开口的伙计,并没有说什么。 心里却暗忖,以各种仙家邸报上记载的寒山李往矣事迹来看,李先生要真是十二境的大圣人,还会跟斩龙刀皇说这么多? 早就一掌拍过去了。 被寒山李往矣镇压的各方人物,不知道多少了,这位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 因海船被毁,而悬立空中的李往矣,整理了衣袖,好整以暇地问道:“如何?” 礁石上的李天琊点头道:“你这变之大道,比某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我杀不了你。” “这个意思是,你准备不打了?” 李天琊直接收刀,没等李往矣再次开口,他说道:“我想再继续观察你的变之大道。” “这是还要再打?那你为何收刀?” 李天琊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双手环胸,抱着长刀,甚至都懒得再看一眼李往矣。 李往矣与猫猫国师对视一眼。 “国师大人,这货是什么意思?” “猫猫也不太明白——不对,猫猫明白了,他使上了吃奶的劲,连出七刀,都没能碰到你,所以他不准备打了,但是也不想离去,准备一直跟着你,观察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往矣脸色不善地盯着礁石上的抱刀身影,道:“你真当我寒山李往矣,是好欺负的?还想一直跟在我身边,观察我的变之大道?” “既然你不出刀,那就轮到本公子出手了,说斩你便要斩你。” 说着李往矣往怀里一探。 没等他的手拿出来,李天琊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脸色微变的同时开口道:“我是打算跟着你,但并不是想要找出你的破绽,进而杀你。” “哦,那是为何?” 李往矣的右手依旧放在衣襟里,并没有拿出来。 “我想再看看,你这‘变’之大道,与儒家宗旨,乃至于百家学说,有何区别。”李天琊脸色有些难堪,却还是解释起来。 听到这话,李往矣眉头挑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正当猫猫国师感到奇怪的时候,他开口了:“我随便一说,你不会就被我打动了,想学我的变之大道吧?” “……再看看。” 李往矣还没来得及接话,远处的猫猫国师先一下蹿了过来,满猫脸惊奇道:“啥?大李子,你竟然想成为小李子的门徒,研究变之大道?” “你是一个杀手,是来杀他的诶,你会不会忘记什么东西了?” 李天琊脸色微黑,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举止,太过反常,闷闷地道:“我便没有要学,只是看看。” “我想要知道,人间天地出现了一种新学后,会发生什么。” 为了增强自己这么做的说服力,他又补充道:“我更想要知道儒门,对于李往矣这‘变’之大道,会是什么反应。”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遇见山长 不管是李往矣,还是猫猫国师,都没有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样。 李天琊这位斩龙刀皇堂堂一个杀手,竟然不再出手了,而想要观察李往矣的新道,这说出去谁信? 但看他将长刀收起,一脸默然的样子,李往矣最终却是信了。 他也将右手,从怀中拿了出来,没有动用他的后手。 “既然不打了,那接下来怎么办?我要去归墟看看,你也一起去?”李往矣询问李天琊。 李天琊想了想,点了点头。 得,这是打了一架,多了一位长随的样子。 如果李往矣不是知道自己的德性,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那将一统天下的天命之子,王霸之气一放,四方云从。 “既然如此,正好你把我们的船劈碎了,把你的船拿出来吧。”李往矣再次开口,很不客气的吩咐。 别说是雷老鱼等人,就连猫猫国师都觉得他心大,竟然敢让一位十一境巅峰的绝世杀手,跟在身边。 甚至主动要上对方的贼船。 李天琊却是不以为意,随手一招,海面上便多了一艘龙首大船。 李往矣第一个御风登船,落下后打量整艘海船一眼,问道:“这用当年死在伱刀下的沧海巨龙的龙骨打造的?” 李天琊淡然回答:“不错,是其中之一。” “沧海巨龙乃是海洋霸主,连鲛珠女妖一族,连鲛珠女妖遇上它们,也得退让三分。你斩就斩了,竟然还用龙骨做船,你不怕它们打上门来?” “它们不敢。” 李往矣摇头:“啧啧啧,这份自信,真不愧是斩龙刀皇,在我认识的那些刀客、刀修中,也仅次于阿笑了。” 李天琊神情微异:“你认识阿笑?” “那当然了,不仅认识,阿笑当年还曾为了一碗红烧肉,对我卑躬屈膝,万分恳求过。”李往矣嘴角含笑,不无得意,“对了,国师大人也认识阿笑。” 李天琊自然也认识自称普通刀客,却比天下所有刀皇都更厉害的阿笑,所以他相信李往矣说的话。 为了一碗红烧肉,对人各种讨好的事,阿笑确实做的出来。 “阿笑去了哪里?” “不能说。” 李天琊神色莫名,他很久以前,曾与阿笑见过一面,过了一招。 准确地说,是阿笑曾用切磋的方式,指点了他一下刀道,如今他刀意已成,还想展现给阿笑看。 可阿笑却已经消失十年了。 “你想找阿笑?我也想,大李子,等猫猫完成涅槃恢复巅峰后,咱们打一架吧,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猫猫国师带着雷老鱼等人,也落到了龙骨海船上,小小的身子,却充满了熊熊的战意。 李天琊看了一眼它的奇异状态,点了点头:“好。” 随后他便不再说话了,抱刀立在船尾上,望着远方海面怔怔出神,像是一根木桩。 见他冷寂下来,李往矣、猫猫国师自然也懒得搭理他。 雷老鱼等船员,则操纵龙骨海船驶离十八岛礁海域,继续前往归墟。 就在龙骨海船飞速行驶的时候,无风群岛宝珠岛上,一个脏兮兮腰系酒葫芦的老乞丐,有些愕然。 他望着东南方向海面,咕哝道:“斩龙刀皇真就这么收刀了?我还以为李往矣和猫猫国师会挡不住他的刀锋,需要我这老要饭的出手呢。”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化险为夷了,真真是奇也怪哉。” “那老叫花留在雷老鱼身上的手段,不是白留了?不过不用出手也挺好,否则将斩龙刀皇背后的人引来,老叫花我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说到这里,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拿起腰间酒葫芦,拔开酒塞仰头美美地饮了一口。 “不管怎样,老叫花我也算是助李往矣渡过了一劫,这桃花酿就不算我白喝他的,将来他再有什么事,北洲神主也不能找算我。” “不用动手,就能还清酒债的感觉真好,可惜的是只取了一坛,要是当时多取几坛就好了。” 喝完酒,他收好酒葫芦,看向不远处站立在海水中的虾尾人身少女,笑呵呵地问道:“小姑娘,怎么样,可想好了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站在海水里,虾尾人身的少女,正是海神娘娘白玉君,闻言她脸蛋微红,屈膝行礼拜道:“白玉君拜见师父!” 老乞丐立即手抚山羊须,畅快笑道:“好,好,好!我老叫花终于也有徒弟了,下次再见面,剑苍生那老匹夫就再也不能嘲笑我了。” “好徒儿,你日后跟着为师好好修炼,争取压过整个蓬莱剑宗!” 白玉君少女有些懵,压过整个蓬莱剑宗? 蓬莱剑宗可是东蓬莱洲第一宗门,师父你莫不是在说胡话吧? 还有这个剑苍生是谁,听着有点熟悉的样子? …… 龙骨海船在雷老鱼等人操持下,按照之前的海图,几日后终于接近了传说中的雷暴、诡潮海域。 “李先生、妖圣大人,前面便是雷暴、诡潮海域了!” 雷老鱼来到船头甲板上,又一次向李往矣和猫猫国师汇报。 不用他说,神识、目力过人的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就已然看见十几海里外,无数雷霆闪电,从天而降,就像是雨线一般,落在辽阔的大海上。 而雷霆之下海面,则一片乌黑,升起一团又一团诡异黑气,看着飘渺虚无,却能与落下来的雷霆闪电抗衡。 水面之下,翻涌的浪涛潮流,更是漆黑幽邃,透着种种诡谲气息。 天降雷暴,海涌诡潮,各大古籍、邸报,对于这处海上归墟外围海域的描述,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难怪十只探险队伍前来,有九只半都会出事,就是剩下那半支,也难说到底有几个人能存活。 “我们上次前进雷暴、诡潮海域不到三海里,就出事了,并没能穿越过去,见到归墟,后面的只能看李先生与妖圣大人的了。”雷老鱼老实汇报,不敢有所隐瞒。 李往矣拍了一下他肩膀,给他与每位船员,渡了一道浩然之气,作为酬谢。 同时说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谢谢雷老大和众位兄弟。” 雷老鱼与一众船员惊喜致谢,没想到除了大道铜钱外,李往矣还会送他们浩然正气作为谢礼。 之前他们跟过的各种出海的大人物,可从来没有这么客气、大方的。 李往矣酬谢之后,则看向了船尾的李天琊。 这几天这位斩龙刀皇,一直便立在那里,没有移动一步,也没有说一句话。 “天琊老哥,你是这骸骨龙船的主人,马上就到雷暴、诡潮海域,接近归墟了,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李往矣热情询问。 李天琊摇摇头,刚想说没有,不过一对上李往矣的眼神,立即改口道:“这艘龙船应该能够通过雷暴、诡潮区域。”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沧海巨龙的骸骨,天然可以抵御大海上的各种异象、灾祸。不过雷老大他们毕竟只是寻常修士,面对这归墟衍化的雷暴、诡潮,或恐力所不逮,不如由老哥你来操持如何?” 李天琊脸色郁郁地看着李往矣,就在雷老鱼等船员以为这位大刀皇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点了点头。 “可以。” 随后他便从雷老鱼等人手中,接过了整条船的掌控权,驾驭着骸骨龙船,极速冲向前方。 在抵达雷暴、诡潮区域的时候,骸骨龙船撑起了一道神异而华丽的守护神罡,将所有雷霆、诡异挡在龙船之外。 雷老鱼等船员大为惊奇。 同时也终于明白,李先生为什么要让这位李刀皇,来掌船。 猫猫国师则跳到李往矣肩膀上,神识传音道:“小李子,你竟然真的把这大李子,当长随使,难道你真的有克制他的后手?” 李往矣不知道它为什么又问起这事,传音回道:“当然有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真让他跟在身边?就算你我不怕,也会担心牵连雷老鱼等无辜船员。” “那你告诉我,你的后手到底是什么?猫猫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什么撒手锏?你不说我就是有些不放心。” 李往矣想了想,还是传音小声跟它说了。 猫猫国师听完后大眼瞪直,惊讶不已地道:“竟然是这个?难怪你当初,敢让花非花带着【大道宝书】离去,有了这个底牌,确实用不上花非花和【大道宝书】了。” 李往矣微笑道:“如果没有这个后手,我怎么会在明知前面有大神通者截杀的情况下,还敢大摇大摆领着你前往天河城,又孤船出海?” “我又不傻。” 猫猫国师咧嘴一笑:“是猫猫我多虑了,像你这么奸猾狡诈的人,怎么可能真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李往矣点了一下它的额头:“什么叫做奸猾狡诈?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猫猫国师不与他争,瞟了一眼掌船的李天琊,小声咕哝道:“还以为前几天大李子主动收手,是小李子运气好,现在看来是大李子运气好,要不然世上就没有斩龙刀皇了。” “读书人还是阴险,猫猫以后得多提防一点。” 这说的什么话? 李往矣又想点它了。 猫猫国师却嗖地一下,跳到了李天琊的肩膀上,嫩声问道:“大李子,以你的海上经验,你觉得多久才能穿过雷暴、诡潮?” “有了这龙船守护神罡在,雷暴、诡潮、海兽都近不了身,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天琊回道:“大约需要三天。” “三天,好漫长,要不然我再拿出鱼竿试试?出海那么久,一条‘小鱼’都没能钓上来。” 李天琊看了小奶猫一眼,没有说话。 整艘骸骨龙船,早已被他炼化,他站在甲板上,用神念便可随意操控,至于能不能开个口子,让猫猫国师钓鱼,他也不知道。 猫猫国师却不管他的反应,跳到船尾,直接拿出鱼竿钓了起来。 李往矣见状,一阵莞尔,也没有阻止。 然而在接下来的三天,小奶猫一条它期待的“小鱼”,都没能钓上来,反而钓上来几条又黑又丑的怪鱼,看着就恶心,被它很是嫌弃地丢回了海里。 后面再钓,也是一样,别说它期待的“小鱼”了,连条正常的海鱼都没有,全都又黑又丑又恶心,就像整个海域,都被谁污染了一般。 当丢掉第三十三条黑丑怪鱼后,猫猫国师失去了耐心,再也不钓了。 一边收鱼竿,一边恨恨地谩骂道:“要是让猫猫知道是谁把偌大海域,变成这样,我一定要去揍扁他,或者他们!” 李往矣安抚道:“好了,别气了,马上就要出雷暴、诡潮区域了,等以后知道了是谁,我帮你一起打杀他们。” “好,我们一起打!” 在气呼呼的嚷嚷声中,骸骨龙船乘风破浪冲过了最后一道雷暴,越过了最后一波诡潮,来到了一个风平浪静祥和的海域里。 “过了雷暴、诡潮区域,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归墟了么?” 水手船员们很是激动,连雷老鱼这位闯荡大海多年的老舵手,也不例外。 猫猫国师更是第一时间,跳到了李天琊这位斩龙刀皇的头顶上,踮起脚尖,朝远处看去。 李往矣也忍不住施展了儒门望气术,眺望远空,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归墟,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 前方一片宁静,天气清和。 空中白云飘荡,海面风平浪静,就像是天河城外的静风海湾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了雷暴、诡潮区域,就到了海上归墟么?这怎么什么都没有?”猫猫国师大眼茫然问道。 其他人也都有些傻眼。 它低头弯腰看向脚下的李天琊,看到李天琊的反应也差不多。 再看向李往矣,只见李往矣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李子,你在想什么呢,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李往矣回道:“有些猜测,不过现在不好说,天琊老哥,继续往前行驶吧。” 李天琊听言驾驭骸骨龙船,继续向前驶去。 半刻钟后,便见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宽衣博带、清俊飘逸的身影。 “是老陆头,小李子,你家山长在那里!”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归墟 不用猫猫国师喊,所有人都看到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位宽衣博带、清俊飘逸的中年文士。 与李往矣之前幻化过的山长陆牧之,一模一样。 不过前方海面上,却并不止陆牧之一位。 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只长着三个头颅的沧海怪龙。 右手边,则站着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看似三足鼎立,但是从各自的气机能够看得出来,三首沧海怪龙和矮个黑袍人,两个对付陆牧之一个人。 身为寒山书院的创建者,陆牧之毫无疑问是一位儒门大圣人。 然而三首沧海怪龙和黑袍人的气息,却丝毫不弱于他。 “他们两个打你山长一个,小李子你要不要去帮——咦,这是海市蜃楼幻象,并不是真正的情景?” 猫猫国师突然反应过来,很是惊异。 李天琊突然开口道:“这不是海市蜃楼幻象。” “不是么?” 李往矣补充道:“准确地说,这应该是时光片羽,或者说是这片奇异海面,记录下来的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景象。” 猫猫国师不服:“那不还是跟海市蜃楼差不多嘛。” “小李子、大李子,你们能认得出来,与老陆头对峙的三头小龙,和矮个黑袍人是谁么?” 李往矣回道:“这三首沧海怪龙,应该是沧海龙族中的一条上古遗龙,曾在某些古籍上出现过,没想到它还活着。” “至于这个黑袍人,天琊老哥或许认识?” 李天琊回答道:“不认识,但是从他这装扮,还有身上流露出来的黑暗气机上看,应该与他们是一伙人。” 猫猫国师抢着问道:“那伙想要摧毁儒门的躲藏起来的家伙?难怪会与老陆头对上呢,这么看来,沧海龙族是与那伙人联手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李天琊懒得出声。 猫猫国师却是两眼放光,满脸看热闹的样子,啧啧地道:“小李子,我看这三头小龙,和矮个黑袍人的境界,是一点都不比陆老头弱啊,二对一,伱家山长危险了呀。” “猫猫看这光阴画面,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这么久陆老头都没再现,他不会已经陨落了吧?” 如果不是小奶猫,此时待在李天琊的头顶上,离得有点远,李往矣很想赏它一个脑瓜崩。 会不会说话? 就不能盼着点好么? 见雷老鱼等船员,神情也有些古怪,大概有同样猜测,李往矣不得不回道:“放心吧,山长他肯定还活着,我都能对付好几个同境之人,何况是山长?” “再说了,他若真是陨落了,书院祖师堂里的命牌,会有迹象的。” 猫猫国师却仍不作罢,继续嫩声道:“万一是被镇压了呢?那跟陨落也差不太多,我看着三头小龙和矮个黑袍人,真的很不一般,猫猫一个都打不赢。” 咚! 李往矣终究还是没忍住,以弹指神通,隔空赏了小奶猫一个爆栗吃。 猫猫国师却不吃疼也不恼,咧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时光片羽里的陆牧之,和三首沧海巨龙、个子矮小的黑袍人打了起来。 三位刚一出手,时空便一阵紊乱,湛蓝天空与无垠大海,更是仿佛颠倒过来,分不清天与海,虚与实。 雷老鱼等船员,同时惊惧而咋舌,只感觉自己等人,在时光片羽里的三人面前,跟蜉蝣一般渺小。 就连十一境巅峰的李天琊,也神情肃然,看得目不转睛。 手里的斩龙刀,隐隐发出轻鸣之声。 李往矣与猫猫国师两位,倒是比较平静。 猫猫国师是因为心大,虽然境界不如时光片羽里的三位,但真要被它遇上了,它还会想要加入战场 至于李往矣,他在小阴间中,已经见过阿笑大战冥刀之主和血刀皇,以及来自未来光阴长河的几位巨头黑手。 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但是他却忍不住在想,面前的这段光阴画面,应该是十年前的。 也就是说,至少在十年前,那帮躲藏在暗地里的倒儒势力,就已经开始现身动手了。 除了对付山长外,是否还曾秘密对其他儒门圣贤出手? 只要自家山长的命牌没有破裂,李往矣是真的不担心他的安危,只是忧虑这么多年下来,这些潜藏在幕后的倒儒势力,到底做了多少阴秽之事? 又有多少人,哪些势力,加入了他们? “小李子,你在想什么呢?”见他发呆,猫猫国师忍不住询问。 “没什么。”李往矣摇头。 他也不再多想了,仔细观战起来。 只见时光片羽里的三位,越打越激烈,各种大道神通、无上秘术接连使出,宽衣博带的陆牧之,虽然以一敌二,却很是从容,并没有陷入险境。 随便一道【寒山斜径】,就能困住三首沧海怪龙或者矮个黑袍人,至少三息的时间,而当【云深人家】、【枫林晚】、【二月霜花】三道神通施展出来的时候,更是狂猛无比,开启了攻势。 三首沧海怪龙和黑袍人,同样毫不示弱,以攻对攻,以无上秘术对无上秘术,虚空不知道被他们撕裂了几次,乾坤不知道被他们颠覆了几番。 如果不是在大海深处,而是换到陆地上,只怕一个中等国家,已经毁灭在他们的神通、术法之下了。 这便是十一境之上大神通者的威势,动则灭国破族,非寻常修士可以仰望、抵挡。 “小李子,陆老头境界还真是非同一般,同样的神通在他手里使出来,比你不知道强大了多少,你还得多努力呀!”猫猫国师忍不住比较起来。 李往矣有些无言,【寒山斜径】、【云深人家】、【枫林晚】、【二月霜花】四大镇山神通,本来就是山长创造出来的,他当然比不上。 但他也不差,在一境的时候就创造了君子不争掌,如今又悟出了自己的新道,同境来比,山长陆牧之,还真未必能比得上他。 就在他要开口回应小奶猫的时候,李天琊突然又开口:“归墟出现了!” 只见时光片羽里,在三位大神通者交战到最激烈之时,这片海域的深处,忽然浮现了一个绚丽而迷蒙的庞大漩涡。 那个庞大漩涡,席卷天地,仿佛能吞纳世间的一切,同时又不断飞出无穷的光影、流彩、海啸、天劫、万族迁徙、远古战场画面等奇异事物。 一进一出间,感觉万物都走向终焉,最后沉沦在庞大漩涡之中。 “这便是传说中的归墟么?果然神奇!”猫猫国师眼睛瞪圆,按捺不住地惊叹起来。 雷老鱼等十几位船员,更是被震撼住了,心神已然失守。 斩龙刀皇李天琊,眉头微皱,神情一片沉凝,右手死死按住想要出鞘,飞向庞大漩涡的本命长刀。 骸骨龙船之上,唯有李往矣一片淡定。 但并不是因为他心志有多坚定,而是因为在归墟出现的那一瞬,他体内的万象更新印,轻轻动了一下,给他渡了一股暖流,化解了归墟之势。 这让李往矣保持神智清明的同时,忍不住思忖起来。 万象更新印自烛照洞天最终一战后,便已沉寂,在那之后不管他遇上什么危险,都没有任何表示。 此时却出现异动,并主动化解了归墟之势,这里边肯定是有说道的。 略微思考,他已然大致明了。 归墟代表万物的终结与最后归宿。 而万象更新印,从其名字可知,代表天地万象向新而生。 一个终结。 一个新生。 这是一对天生“宿敌”。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归墟现,而万象更新印异动,并护住他这位大道宿主。 就在他思绪翩翩的时候,又听得猫猫国师喊道:“小李子,归墟走了,老陆头和三首小龙、矮个黑袍人,也一起消失了!” 李往矣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时光片羽里,刚出现不久的归墟,正腾空飞天而去,激战中的山长、三首沧海怪龙、黑袍人,也被归墟盛大的腾空之势裹挟,一起离去。 不过消失在天际前,宽衣博带、风姿清俊的陆牧之,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飞扬地清啸一声:“十年一觉海天梦,赢得人间天下名!” 猫猫国师讶异道:“这是他留在无风群岛海崖上的诗句,而他这目光,好像是能看到咱们?!” “小李子,他这是特意留给你的?” 不等李往矣回应,时光片羽里的陆牧之,便转身杀向了三首沧海怪龙和身形矮小的黑袍人,十分潇洒地消失在了归墟深处。 “小李子,他再吟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猫猫国师有些不明白。 “应该是告诉我,他十年就会回归人间吧,不过更有可能是,想当着咱们的面,装一个。” “装什么?” “装潇洒绝伦,风姿无双。” “额,陆老头人竟是这样的人?” “反正他能干得出这样的事。” 猫猫国师、雷老鱼等人,包括李天琊都很是惊奇,堂堂北止戈洲四大儒门书院之一的创院山长,竟然是这样的人? 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惊讶之余,猫猫国师忍不住嫩声打趣道:“小李子,世人都为尊者讳,你这样故意揭自家山长的短,会不会不太好?你就不怕他知道后揍你?” “呵,等他回归之后再说吧。” 李往矣一点都不怕,要是怕,他当年也就不会蛊惑谢嘉树,将老陆头藏的酒,都给偷光了。 “归墟和老陆头,都飞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时光片羽在归墟消失在天际后,就溃散了,猫猫国师询问起接下来的去处。 李往矣想了想道:“直接返航吧。” “不再找找老陆头?十年之期差不多到了,说不定他已经从归墟出来了,正苦兮兮地泡在哪方海水里,等着人去救呢。” “不用了,相信山长,既然他说十年之后返回,相信他很快就能回归人间。” 随后李天琊便遵从李往矣的吩咐,操控骸骨龙船返航,重新进入雷暴、诡潮之中。 与来时一样,有李天琊这位斩龙刀皇亲自掌船,穿越雷暴、诡潮海域十分顺利,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反倒是猫猫国师的钓鱼之旅,终于有了收获,被它钓起了一条“海运之鱼”,和一条“光阴之鱼”。 按照它自己的猜测,是归墟的离去,搅动了这方海域的光阴走势和海天气运,它准备把“光阴之鱼”,留给天香城里的小徒弟,而“海运之鱼”则送给海神娘娘白玉君。 七天之后,骸骨龙船抵达了无风群岛海域,李往矣与猫猫国师重登宝珠岛。 就在他们寻找虾尾人身少女的时候,遥远的北方大洲上,一位精致可爱,充满灵气的小家伙,准备辞别下山。 风雪崖上,长成了一个五六岁小姑娘模样的小芊君,对身边的两位丽人说道:“苏师姐、叶姐姐,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回书院看看夫子、师娘,还有师兄、师姐们。” 两位丽人一位身着青衣,气质清冷,背着一把古朴长剑,正是北止戈洲新晋大剑仙叶归人。 另一位身着绿裳,气质清雅,眼神温柔,像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姐姐,则是风雪崖当代崖主苏南絮。 在她们的旁边,还跟着一位俏丽活泼的少女,乃是苏南絮的嫡传弟子楼璟。 “芊君,你这是想家了?”苏南絮温柔地问道。 小芊君点点头,她已经吸收完了上一代剑草的遗泽,额头上的叶子印记,变得更加青翠晶莹。 整个人的气质,更像是一位天生剑灵。 “是有点想夫子、师娘,还有大师兄他们了。” 少女楼璟忍不住插话道:“可是小师叔,你的大师兄不是还在南梦华洲游学,还没有回山么?你就是回去,也见不着他呀。” “不如就留在这山上过年好了,咱们风雪崖已经冷清很多年了,有你在,别说是师父,就是二师叔脸上也常见笑颜。” 少女口中的二师叔,自然是叶归人。 闻言她淡淡地瞥了一眼俏丽少女,原本性情活泼,还想再说的少女,立即缩了一下脖子,已经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哪怕叶归人平日里并不会训斥、责备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崖里,少女还是最怕这位二师叔。 小芊君却没注意到她这异样反应,回道:“大师兄不是给我寄信了么?他在信里说,他会尽量赶回书院过年,所以我得回去。” 苏南絮和叶归人对视了一眼。 叶归人开口道:“我送小芊君回书院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归途遇故人 北止戈洲北域某地,天空阴晦,飘着无数黑压压的彤云。 一条南北向的官道上,只有一支十几人的商队踽踽前行,显得有些寂寥。 “掌柜的,前边好像就是流云镇,咱们歇息一会儿吧,这天气看着是又要下雪啊。”商队里,一个年轻的伙计,忍不住策马跑到管事的身边建议。 管事的商队首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掌柜,穿着一身大棉袄,戴着一个大皮帽,看起来有些沧桑,精神却很是矍铄。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看看马队,道:“这雪可能还要两三个时辰,才会下下来,大家加把力,再往前赶赶,等到了铁原县再歇。” 年轻的伙计正准备再开口,一阵寒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紧紧大棉袄的领子,说道:“掌柜的,咱们已经赶了七八个时辰了,天寒地冻又人困马乏的,真不在流云镇歇歇么?” “不是小的想偷懒啊,过了流云镇,就只能赶到铁原县城住宿,我是怕万一途中下起大雪来,被困在半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实在是不太妥当啊。” 商队首领闻言,再次看了一眼天色,眉头微皱,显然有些犹豫。 年轻的伙计,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犹豫,去到流云镇之后就住下,等风雪过了之后再上路,不是最妥帖的吗? 就在这时,他旁边的一位护队刀客,开口道:“小地瓜,你别再说了,最近不少邸报和旅客都说,这北云郡最近不怎么太平,出了好几伙杀人劫货的马匪,掌柜的是担心不早赶到铁原县城,会遭遇到这些马匪。” 听刀客这么说,名叫小地瓜的年轻伙计倒也理解。 铁原县城的镇守力量,自然是要超过流云镇,那些马匪正常来说不敢去骚扰铁原县城,但却有可能来掠袭流云镇,能早一刻抵达铁原县城,就能多一分安稳。 毕竟他们商队,境界最高的护卫队长和掌柜的,都只有五境,而传闻那几支马匪,最强的首领都达到六境,甚至七境,并不是他们商队能够抗衡的。 “这天下越来越乱了,连咱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也跟着遭殃,以前哪有六七境的豪客英杰,来当马匪的?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年轻伙计小地瓜,小声嘀咕起来。 那位护队刀客,听了也是有些忧愁。 虽说天下越乱,他们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汉子,生意就越好,可真乱到了哪里都是强匪妖邪,那就不好了。 如今这世道,连他们这样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那些平民百姓呢? 就在两人各自遐想叹息的时候,老掌柜已经有了决定,道:“到了前边流云镇,还是找个客栈歇一歇吧,看看这场雪什么时候下,有多大,顺便打听一下那几伙强匪的消息。” “如果雪不大,强匪们也都没有在左近出没,那咱们就继续上路,到铁原县城歇宿。” “如果雪太大,咱们就在流云镇住下。” 听到这话,大伙儿都露出了笑容,实在是这个天气赶路,太过难熬了,都想去流云镇喝上一碗暖暖的羊肉汤。 老掌柜大手一扬,商队继续赶路。 没走出半里地,官道北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扬的马蹄声。 “这个天气,除了咱们这些劳碌命的,竟然还有远行人?”年轻的伙计小地瓜,听到这马蹄声,忍不住心中暗忖。 老掌柜和护卫队长,则同时心生警惕,同时勒马,让商队停下来。 护卫队刀客和伙计们收到命令,也都亮出了家伙,做好了随时拼杀的准备。 就在整支商队严阵以待,紧张情绪蔓延的时候,北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在一道朔风掠过后,现出两骑来。 只见其中一骑,是一匹神俊非凡的白马,马背上坐着一个清冷绝美,背负长剑的青衣女子。 另外一骑,则是一匹小红马,上面坐着一个翠裙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长相精致而充满灵气,额头上长着一枚奇异的叶子印记,显得尤其可爱。 一白一红两匹快马,很快便驮着一大一小两位姑娘,跑到了商队的近前。 马上的青衣女子剑修,和可爱的翠裙小姑娘,看了商队众人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疾驰而过。 很快便远去了,只留下两道飞扬的尘土。 虚惊一场,让整支商队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老掌柜和护卫队长,却对视了一眼,心中的那根弦并没有彻底放下。 年轻的刀客和伙计们看不出来,他们两个却能察觉到,那个飞驰而过的青衣女子剑修,绝非寻常修士。 如果她们身怀歹意而来,那商队所有人加起来,只怕都挡不住。 她们虽然过去了,但难保她们不会再返回,毕竟很多马匪大寇,也经常放出探子来,假扮寻常百姓或者行人。 好在让他们略微安心的是,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那一大一小两位姑娘,也没有返回,应该是彻底远去了。 老掌柜和护卫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满怀担忧的时候,消失在远处的白红快马背上的大小两位姑娘,也在议论他们。 “叶姐姐,那支商队的人,好像很害怕我们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啊?咱们也长得不像坏人呀?”精致可爱的翠裙小姑娘,很是好奇地问道。 白马上的青衣女子剑修回道:“应该怕咱们是马匪吧,毕竟像这种天气,一般很少会有旅客出门。” 这两位不用说,正是下了风雪崖,去往寒山书院的叶归人和小芊君。 风雪崖在北域,而寒山书院在中域,两大圣地离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御剑飞行的话,骑马南下需要不少时日。 小芊君听到叶归人的话,精致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北云郡包括周边几郡的马贼、匪寇、邪修,都被叶姐姐你扫平了。” “此时的北云郡,可以说是整个北止戈洲最安全的地方。” 叶归人侧头看了一眼小红马上的小芊君,性子清冷的她,难得流露出一丝宠溺笑意。 在扫平北云郡周边所有匪寇、妖邪的过程中,小芊君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虽然她没有亲自动手杀那些马匪、大寇、邪修,但是他们的踪迹,包括鉴别他们的好坏、善恶,都是小家伙负责的。 小芊君作为一株天生剑草,有一些与生俱来的大道神通,其中一项,便是能看到人心底念想。 所以好人坏人,她一眼便能看穿。 这也是为何明明御剑飞行,很快便能抵达寒山书院,而叶归人却偏偏选择骑马而行。 这是趁着回书院的机会,特意陪着小芊君历练一下。 虽然小芊君心属寒山书院,但终究是她们风雪崖载入祖师堂的小师妹,所以有机会,叶归人和师姐苏南絮,都愿意让她多成长一些。 她们两位身为大剑仙,都有一些预感,天下很快就要乱了,她们希望当浩劫来临,哪怕她们和寒山书院众位师长不在身边,小芊君也能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毕竟小芊君可不是寻常的小姑娘,而是身负寒山书院、风雪崖两大圣地的传承,同时又继承了上一代剑草的遗泽,早晚会惊艳整个天下,成为未来最闪耀的身影之一。 “叶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看她久久不说话,小芊君忍不住询问。 叶归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小芊儿,现在天气不错,咱们继续骑马南行,多扫除一些匪寇、妖邪,好让沿途百姓日子安稳一些。” “若是耽误了时间,来不及赶到寒山,我再御剑飞行带伱去书院。” 小芊君点点头:“嗯嗯,都听叶姐姐的,只要在除夕之前赶回书院就好。” 之前陪着大师兄去东华山送礼,小芊君都是靠自己走的,和大师兄也是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 所以她并不介意骑马而行,能和叶姐姐一起帮助沿途百姓,让世间少一些祸难,她也是十分乐意的。 随后她们便继续骑马南下,若是遇到作恶的,不管对方是巨寇强匪,还是妖魔鬼怪,都直接扫除。 这一天,她们刚斩杀一头十境的吃人大妖,晚上在一间荒庙里住宿。 叶归人负责打扫大堂、铺好睡席,小芊君则负责生火做饭。 本来刚下山的时候,每逢山野住宿,也是叶归人负责做饭的,但是她做的饭菜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小芊君便忍不住接过了这活。 别看她年纪小,在寒山书院的时候,经常帮着师娘一起做饭,学得一手好厨艺,后来吃过几顿她做的饭菜后,叶归人也就不跟她抢了。 此时看着小姑娘,又在认认真真地煮着一锅肉汤,叶归人问道:“小芊儿,在寒山书院,你也经常做饭吗?” 小芊君一边查看火候,一边点头:“嗯嗯,我喜欢跟师娘一起做饭,每当看到夫子、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小师姐,吃我做的菜,我就会很开心。” 叶归人微微蹙眉:“你那么小,你那几位师兄、师姐,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吃你做的菜,他们不干活的么?” 小芊君回道:“他们也干的,像二师兄,要负责砍柴,整个听溪园用的干柴、碳火,都是他背回来的。” “小师姐负责洗碗,还有浆洗衣服。” “至于大师兄……” 说到这里,小芊君停顿了下来。 叶归人好奇问道:“你大师兄怎么了?他负责干什么活?” 小芊君抿嘴一笑道:“大师兄平常是不干活的,他负责给我们讲学,还有帮几位夫子,处理书院的一些事。” 叶归人嘴角微撇。 她看出来了,这分明是小芊君在为她的那位大师兄找补,实际上那位根本不干活。 小芊君看她这反应,摇头笑道:“叶姐姐,不是这样的,大师兄在听溪园里也干一些活,比如帮着师娘种菜什么的,只是师娘嫌弃大师兄太笨,经常把他赶走。” “而且,大师兄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护着我们。” “二师兄、小师姐,还有我经常犯错,惹夫子生气,每次都是大师兄帮我们开脱或者顶罪。” “夫子最烦大师兄了,但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叶归人想象一下小芊君说的那些画面,如果小芊君说的都是真的,小芊君的这位大师兄,好像也不是真的很懒? 而且,小芊君每次说起寒山书院的生活,脸上、眼里都洋溢着笑意,与在风雪崖的时候,完全不同。 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的很喜欢寒山书院,难怪她非要回听溪园过年。 这样的感受,她是没有过的。 风雪崖不比寒山书院,每一代人都很少。 像她这一代,师父就只收了她和师姐两人,虽然师父也很疼爱她们姐妹俩,但是因为性情和练剑养出的道心,总体上风雪崖日子是比较冷清的。 也只有小芊君上了崖,再加上少女师侄楼璟,才让山门热闹一些。 “小芊君,你的大师兄,这次真的会回山吗?如果他没能赶回来过年,你会不会有些失望?” 小芊君仰头想了想,脆声道:“当然不会失望,大师兄如果没赶回来,说明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办完,所以我并不会失望。” “不过,我会很想念大师兄的。” “嗯,夫子、师娘、小师姐,肯定也会很想念大师兄。” 叶归人目光柔和地看着小芊君,她第一次遇到小芊君,便见其与那位大师兄相携远游,知道小姑娘与她的大师兄感情很深,对她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 小芊君脸上带笑,继续说道:“还有二师兄,小师姐上次在信里说,二师兄还在东蓬莱洲,已经很久没有寄信回书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叶姐姐,你对东蓬莱洲很熟悉,你说二师兄不会有危险吧?” 叶归人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袋。 自从下山之后,这小家伙是一天比一天开朗、活泼,看来在山上吸收剑草遗泽的那些日子,真是苦了她了。 此时说起寒山书院的事和人来,整个人都透着开心。 见她小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柔声回道:“放心吧,你那位二师兄如果真如你所说,是一位温厚赤诚的读书人,在东蓬莱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么?” 小芊君很是高兴,刚想要说什么,叶归人忽然站了起来,抬头看向荒庙之外。 很快便有一道身影,急匆匆朝这边掠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风云早已汇聚 看到有人朝这边掠来,叶归人玉指往地上一划,一道剑气闪过,她与小芊君,包括火堆等东西,瞬间消失不见。 荒庙大堂重归于空荡。 几息之后,那道快速掠来的身影,已经冲进了荒庙大门。 见荒庙里空荡荡的,他神情微异道:“刚刚还依稀看到这边有火光,这怎么没了?” “庙里的人,躲起来了?” 这人惊奇的同时,脸上带着几分戒备,他掐诀四方出几道搜寻术法,结果一无所获。 “竟然没有?难道刚才是道爷我眼花了?可是不应该啊?” 隐藏在暗中的小芊君,听到这番话,又看到这人惊疑不定的反应,神情有些古怪。 叶归人见了问道:“小芊儿,怎么了?” 小芊君指指大堂外的身影,嘴巴努动几下。 叶归人说道:“你放心说话吧,他不会听见。” 不会听见? 小芊君小脸微异,随即脆声说道:“叶姐姐,庙里的这个人我认识。” “你认识?” 叶归人有些惊讶。 “嗯,他叫张一冠,是长生观的弟子,当初他也去了灵龟小镇,一起参加了洄游之旅。” 荒庙大堂外,惊疑不定偷偷往里看又不敢进去的身影,乃是一个身材肥胖的青年道士。 他的身边,跟着几个小巧古怪的纸人。 正是胖道士张一冠。 叶归人透过隐身剑阵,看着这个不像好人的胖道士,问道:“小芊儿,你与他交情怎么样?” 小芊君如实回道:“他到灵龟小镇的时候,想要抓我去他的阴土小福地,当养护之灵,被我大师兄追杀了半天,把他揍了一顿,又让他赔了几份蕴养灵物,才放过他。” “上个月我在崖里吸收的那份太阴母土,就是来自于他。” “后来一起参加洄游之旅,去往碧落大天地,应该算是朋友吧。” 叶归人听明白了,眼睛微凝,这个胖道士竟然抓过小芊君? 寒山书院的大师兄帮小芊君出过气了,自己这位当师姐的,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她正要踏出隐身剑阵,惩治一下这个略显猥琐的胖道士,突然又停下了。 “叶姐姐,伱这是?” “本来想教训一下这个张一冠,有人来了,不用我出手了。” 小芊君愕然。 刚刚叶姐姐竟然想要教训张一冠? 是为了我么? 可是大师兄已经教训过他了呀。 正当她感动于叶姐姐对自己的疼爱呵护的时候,又见三道身影,从远处极速掠来。 正殿大堂外的张一冠,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又打量了一下整座荒庙,两手齐动快速布下了两座法阵。 最后他丢下一个小纸人,变化成他的模样留在荒庙内,自己则化作一道阴风,悄然远去。 “叶姐姐,后面这三个人,是来追杀他的?”小芊君见状忍不住询问。 叶归人点点头:“从他们身上眼里的杀意来看,应该是。” 小芊君不禁有些为胖道士担心,道:“后面这三个人,都是十境大宗师,而张一冠好像才九境,他应该很难逃得掉吧?” 虽然一开始胖道士要抓她的时候,把她吓得快要哭了,可后来大师兄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洄游途中,她知道这个胖道士虽然看起来有些坏,但实际上不算坏人,一般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此时意外故人相逢,她不太想他出事。 叶归人听到她担忧的话,却是宠溺地看着她。 吸收上一代剑草遗泽后,小芊君的境界如何先不去说,这份眼力,却已经很是出色。 不仅能看穿胖道士的境界,连远处三人的境界,也能一眼辨别。 果然是天生剑草,天资、悟性比起她当年来,也毫不逊色。 这个时候,三位十境修士,已经来到了荒庙之外。 山野之间突然出现一道荒庙,很难不让人注意。 “进去看看吧,那贼道人或许躲藏在了里面。”三人中修为最高那个开口道,神情带着几分戒备。 此时胖道士张一冠留下的那个纸人分身,已经与两座法阵一起,躲藏了起来,但是又特意留下了些许气息。 很快另外一位十境修士,便感应到了这缕气息,说道:“老大、老二,那厮的确躲藏在荒庙内,可能布好了什么陷阱,正等着我们进去呢。” 三位十境修士,皆是身材高大的中年武夫,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三兄弟。 听得老三的话,老大、老二对视一眼,道:“王爷下了必杀令,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贼道士跑了,王爷还等着拿他的头颅,回去祭奠世子呢。” “老二、老三,咱们一起出手,将他逼出来。” 老大轻轻做了几个手势,老二、老三会意,立即分开,三兄弟从三个方向,同时出拳轰向荒庙。 张一冠布下的两个法阵,瞬间被激发,迎向三人的拳头。 拳罡阵势爆发间,张一冠留下的纸人分身,却化作一道虚影,迅速向西边“逃遁”而去。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三个十境武夫见状,立即以最快速度追去。 不一会儿,热闹的荒庙又恢复了冷清。 因着叶归人暗中出手,破败的荒庙并没有被拳罡、阵法余波摧毁,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带着小芊君现身。 大约半刻钟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肥胖身影,重新出现在了荒庙里。 胖道士张一冠,竟是去而复返。 “三个傻大个那么容易就被骗走了,就派这样的货色,镇南王府还想捉拿道爷?做梦去吧!” 张一冠胖胖的圆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他搓搓手,望向荒庙正殿大堂,面露几分犹豫。 “之前分明看到这荒庙之中有火光,结果进来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连三个傻大个那样出拳,都没将躲藏的人逼出来,难道真是道爷我想岔了?” “据暗雨楼密笺上说,这大堂神像下方,藏着某些秘密,要不要进去看看?道爷向来不喜欢冒险啊,可是财帛、机缘又实在动人心,难啊……” 想到这里,胖道士真是一脸为难。 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但又怕里面藏着人,布好了陷阱等着他。 忽然,他踢了一脚旁边的一块乱石,啐骂道:“都怪李往矣、萧野、裴合、半妖少年这几个不要脸的货。” “当初明明是他们合杀的镇南王府宗师,结果非要道爷我替他们背黑锅,还逼道爷我去杀了那狗屁世子。” “要不然镇南王府的那些鹰犬,哪会一直咬着道爷我不放?” “等下次见了,一定要好好拾掇这几个混蛋玩意,气死个至圣佛祖了!” 胖道士骂骂咧咧的,叶归人却有些好奇地看向小芊君。 小芊君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立即目光清滢解释道:“当初大魏国镇南王府的世子,也去了灵龟小镇,而且行事十分霸道、凶残。” “我大师兄便联合萧野哥哥、裴合哥哥、林蔚哥哥,围杀了那世子身边的护卫宗师,又让这张一冠,去杀了世子皇甫昭。” 似乎觉得这么说,显得自己大师兄几人有些不太厚道,小芊君补充道:“张一冠当初刚抓完我,又偷偷潜藏在大师兄他们猎杀镇南王府宗师的战场附近,想要盗取那具宗师尸体,结果被抓了个现形。” 叶归人颔首道:“那看来是这个胖道士,咎由自取。” “算是吧,现在应该是他杀世子皇甫昭的事,暴露了,所以才会被镇南王府追杀。” 叶归人并不关心这个,反而是注意到了小芊君刚刚提及的那几个人。 隐湖传人裴合。 北止戈洲青年武夫第一人萧野。 半妖少年林蔚。 除了半妖少年名声不显外,现在裴合和萧野现在蜚声四海,名震天下。 裴合自东北大荒洲,南下东蓬莱洲后,接连击败各大一流剑宗的天才传人,被誉为叶归人第二。 萧野更是在中土神洲,打出了无敌之势,不仅大部分年轻修士,连许多圣贤鸿儒,都认为他有问鼎当代武道第一人之姿。 一双拳头,已然压得中土神洲整个年轻一代,抬不起头来。 除了几位少年圣人、天生剑胚、当世佛子,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现身外,其他中土神洲的各路年轻天骄,或者已经败在他的拳下,或者根本不敢发声。 再加上小芊君独登《惊世名录》的大师兄,当初小小的灵龟镇,竟是汇聚了三位绝世风云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打起来,而是联手出击。 难道在那个时候,冥冥之中,就有某些运数将他们汇聚在一起么? 作为曾经的圣人之下第一人,如今的大剑仙,叶归人知道许多先贤大神通者,都不知道的大道隐秘。 小芊君的话,让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小芊儿,你可知道你那位林蔚哥哥,现居何处?在做什么?” 小芊君不明白叶姐姐,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如实回道:“林蔚哥哥一心想要复活爷爷。” “大师兄曾告诉他,西境魔鬼瀚海的噬魂花,有可能能让他的爷爷苏醒,洄游结束,回归人间后,他应该去西境了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唤醒林爷爷。” 叶归人微微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底。 “叶姐姐,你为什么突然问林蔚哥哥啊?他只想救活爷爷,其他的事从来都不在意的。” “风云汇聚,你的大师兄、萧野、裴合,如今名满天下,作为当初灵龟小镇联手出击的四子之一,这个半妖少年只怕也不会一直隐伏下去。” “叶姐姐,难道这天下真的会乱起来吗?九大洲有那么多的圣人、道君、佛陀、剑仙、武神,难道就不能消泯这场大劫?” 在风雪崖上的时候,小芊君偶尔能听到叶归人与师姐苏南絮,讨论天下大事,小小的她也难免忧虑。 她真的不想看到天下大乱、众生罹难的场景,她只想待在寒山书院里,与夫子、师娘、大师兄他们,好好过日子。 叶归人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人间天地早已乱象丛生,暗流汹涌,就算是三教祖师显圣,只怕也制止不了这场浩劫。” “天下大势,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自有我们,还有你大师兄他们顶着,不会影响到我家小芊君的。” 小芊君笑了起来,她知道苏师姐和叶姐姐,是真的很关心她,就像是大师兄一样。 不过听到大师兄,她却有些好奇,问道:“叶姐姐,大师兄只喜欢看书,旁的事都不爱管,这浩劫来临,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吧?” 叶归人笑着问道:“那你是想与他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当然是没关系,大师兄其实是有点懒的,他也跟小芊君一样,只想每天待在书院里看书、睡觉,不想去理会读书之外的任何事。” “可只怕由不得他啊,毕竟他刚下山就促成了天地封正,走一趟南梦华洲,又推动了烛照洞天回归。怎么看,这场即将来临的浩劫,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叶归人没说的是,在她看来,小芊君的这位大师兄,很有可能是这场浩劫的关键人物,要不然为何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影响整个人间的大事? 连她和萧野,都没他那么能折腾。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一定将小芊君带上风雪崖,并亲自护送她回书院。 李往矣若真是这场未来浩劫的关键人物,那他身边的人,肯定也很难不入局,而小芊君,她与师姐都不想要她牵扯进去。 “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忍不住再次宽慰小芊君,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她辛苦练了那么多年的剑,就为了守护所有在意的人。 此时荒庙正殿大堂外,胖道士张一冠仍然没有做出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入大堂里。 叶归人却不管他了,带着小芊君现身。 两人一出现,就被胖道士看见了。 见到一袭青衣,背负长剑的叶归人,胖道士一惊,而当看到叶归人牵着的小芊君,却快速露出了笑容。 “小芊君,救命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飞了 胖道士张一冠刚看到一身青衣、背负长剑的叶归人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跳。 整个天下,没有哪个修士会不认识风雪崖叶归人。 叶归人名声,比登上《惊世名录》的李往矣,还要大很多,乃是公认的多年圣人之下第一人。 而有心人,更是知道这位天才剑仙,脾气不怎么好,孤傲清冷就不说了,一旦出手,就是圣人、道君也救不了。 但是当看到叶归人旁边的翠裙小姑娘,张一冠肥大胖圆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扑了过去,大呼救命。 砰! 他还没扑到小芊君近前,就被叶归人给一脚踢飞了。 张一冠到底是身上肉多,在这一脚下并没有受伤,很快就从地上爬起,却是不敢再舔着脸,直接凑上去了。 “叶剑仙脚下留情啊!”他讨饶一句,又对小芊君道:“小芊君,咱们好歹同游一场,当初在望乡台上,小道与你,还有你家大师兄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看到他这惹人烦的模样,叶归人又想揍他了。 小芊君却有些不懂,问道:“伱不是好端端的,要我救什么命?” 张一冠不敢惹叶归人,见小芊君开口了,立即回道:“你还记得当初大魏国镇南王世子小镇陨落之事吧?” “现在这事暴露了,镇南王府一心想要抓我回去给那皇甫昭偿命,小芊君你是知道的,那皇甫昭是你大师兄,还有萧野、裴合他们几个,逼我杀的。” “现在镇南王府找上来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小芊君年纪虽小,却并没有那么好哄骗,脆声道:“镇南王府的那三个人,不是已经被你骗走了么?” “而且你出身长生观,据大师兄说乃是北洲第一等道观,论地位与实力,远在大魏国镇南王府之上,那哪里用得上害怕?” 张一冠圆圆的胖脸,挤出一个害怕的表情,道:“我长生观自然是不怕大魏镇南王府,但现在小道不是离了山门,远水救不了近火,被镇南王府的鹰爪盯上了吗?” “若是一般的镇南王府战将、客卿,小道自也能应付,就像刚刚那三个傻大个一样,可是那皇甫长天的老丈母,也就是皇甫昭那个小王八蛋的姥姥,是一个成道多年的女道君。” “她听得消息也出山了,誓要为最疼爱的外孙报仇,正由百里之外赶来,小道我哪挡得住这个老太婆啊。” 小芊君却是没有想到,那死去的镇南王世子,还有这样的背景,有些懵。 叶归人开口道:“你说的这个女道君,可是孤山老螺观的那个紫螺大真人?” 张一冠快速点头道:“正是她,她已证道近百年,听说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冲击融道十二境,如今只怕已经破境成功。” “约莫半个月前,我还没有感应到她的气息,只听闻她已经出山,就一阵心惊肉跳,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如果小芊君不救我,只怕小道我没命返回长生观了。” “说起来正是这个老太婆,施展了莫测手段,推测出了皇甫昭的死亡过程,要不然小道我也不用这般亡命逃窜。” 因小芊君出身的寒山书院,在大魏国境内,叶归人对大魏国内的各方势力,都做过了解。 因而知道镇南王府背后站着的势力,是孤山老螺观。 孤山老螺观人丁单薄,论在道门的地位,不及张一冠所在的长生观,但老观主紫螺大真人,却不可小觑。 正如张一冠所说,早在九十多年前,就已经证道成功,成为北止戈洲一位难得的十一境女道君。 被人称作紫螺大真人,或者紫螺夫人。 想到这里,叶归人瞥了张一冠一眼,道:“你能在紫螺夫人手下,逃得这么久,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张一冠讪讪地道:“多亏了下山前,师祖赐下的几道逃命符,不是小道自身有多厉害。” “如今所有的逃命手段,都已经用尽了,如果小芊君不救我,被紫螺夫人找上来,就只能一命呜呼,来生再见了。” 说着他再次满脸乞求地看向小芊君。 虽然能挡住紫螺夫人的是叶归人,但他跟叶归人并无交情,而小芊君是个小姑娘,应该会于心不忍吧。 果然,看到他眼里的恳求,小芊君忍不住看向了叶归人。 毕竟镇南安王世子死这事,跟她大师兄也有点关系,好像不好全让这胖道士担着? 叶归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对张一冠道:“你刚才不还是惦记着这荒庙神像下的机缘么?我看你并不真的害怕这紫螺夫人。” 张一冠微愣,没想到刚刚这番自语,落到了叶归人的耳朵里。 他还要再编理由,叶归人却已提前打断道:“趁着紫螺夫人还没来,你不管是逃跑,还是要取庙里的机缘,都快点去吧。” “你在灵龟小镇里还想抓小芊君,我不斩你,就算剑下留情了。” 还想让我出剑救你? 呵。 张一冠察觉到了叶归人眼里的冷意,又看看爱莫能助的小芊君,想了想只能选择逃命要紧。 他一边脚踩两道神行符,快速远去,一边传音道:“小芊君,告诉你家大师兄小心一点,这紫螺老太婆已经知道灵龟小镇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既然她会找上我,肯定也会去找你大师兄和萧野、裴合他们。” “让他们千万躲远一点,这个老太婆可实在不好相与。”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胖道士张一冠已经彻底远去了,就这逃窜速度,一般的大神通者还真不好抓他。 小芊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却不禁有些担心起大师兄来。 “叶姐姐,你说我大师兄北返的时候,不会遇上这位紫螺夫人吧?” 叶归人抚慰道:“放心吧,连这胖道士,都能从紫螺夫人近前逃掉,你大师兄更没问题。” 小芊君一想也是,小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一点不害怕了。 忽然她哎呀一声喊道:“叶姐姐,肉汤应该煮好了,也不知糊锅了没有,快去看看。” 随后一大一小两位姑娘,便重新回到了荒庙正殿大堂内,叶归人撤去了隐形剑阵,看到肉汤果然煮好了。 就着馒头、野菜团,美美地吃了一顿后,叶归人有些懒散地坐在麦草蒲团上,看着正麻利收拾碗筷的小芊君,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个念头。 有这么一个可爱又能干的小芊君在身边,走遍天涯应该也不觉得辛苦吧? 莫名地,她想到了小芊君的那位大师兄,好像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懒散了。 收拾罢,夜色浓郁,山野间下起了小雪。 叶归人再次以玉指,划出了一座隐形剑阵,又幻化出了一大一小两张软床,领着小芊君躺下了。 入睡前,她将一缕神念剑气,送入小芊君体内,既是传小芊君风雪崖剑道,也是帮她进一步巩固剑草遗泽。 小芊君在暖暖的神念剑气的陪伴下,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吃过早餐后,叶归人带着小芊君继续上路了。 至于神像下方的机缘,她昨晚扫过一眼,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便懒得理会。 到了晌午的时候,两人骑马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正要渡河的时候,便看到一道白发鹤颜的枯瘦身影,从空中掠过,极速向北而去。 正当两人渡过小河,准备加速纵马南下的时候,那道白发鹤颜的枯瘦身影,突然返还了,落在她们前方。 叶归人勒马停下,抬头看去。 只见这位白发鹤颜的枯瘦身影,乃是一位老道姑,身着一件宽大的紫色道袍,却并无几分仙风、仙姿,反而身上充满了戾气。 小芊君也一起停下。 不用说,光这个打扮,这份气质,两人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正是胖道士张一冠口中的镇南王世子皇甫昭的姥姥,孤山老螺观的上代观主紫螺夫人。 叶归人只一眼,便看出对方已经冲关成功,晋升为了融道十二境的大道君。 但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风雪崖叶归人?” 拦路的紫螺夫人率先开口。 叶归人点点头:“不知紫螺夫人拦路,有何事?” 紫螺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小红马上的小芊君,道:“这个翠裙小丫头,可是寒山书院的小芊君?” 叶归人再次点头:“不错。” 小芊君不仅常年穿着一件漂亮的小翠裙,额头上还长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剑草印记,又充满灵性,特征太过明显了,否认也没有用。 “她与我孙儿皇甫昭的死有关。”紫螺夫人神情肃然道。 叶归人淡然道:“那又如何?” 她已然知道皇甫昭死的内情,与小芊君并无一点关系。 所以对方的态度,让她有些不喜。 然而听到她的回应,紫螺夫人心里却更加恼怒,冷哼一声道:“叶归人,贫道知道你天资卓绝,乃是真正的当代第一天才。” “你如今已经跨过那一步,成为一位绝世剑仙。” “可是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底蕴不够深厚,在老道面前,未必能讨得了好!” 叶归人依旧一片淡然,道:“能不能讨得了好,见了真章再说。小芊君除了是寒山书院弟子外,也是我风雪崖入了祖师堂的小师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再说了,你外孙的死,与小芊君无关,你找错人了!” 紫螺夫人刚才飞驰而过的时候,认出了特征明显的小芊君,所以便折返了,却不知道小芊君,与风雪崖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想想风雪崖与剑草一枚的渊源,便也不奇怪了。 这个翠裙小姑娘,当初跟着寒山书院李往矣,同入灵龟小镇,就算没有直接卷入她外孙死亡一事,也有莫大的干系。 在她眼里,这个小丫头同样需受到惩治。 除此之外,长生观张一冠,寒山书院李往矣,隐湖裴合,雩国萧野,半妖小子林蔚,一个也不能放过。 如果不是双风谷那对师兄妹,已经做了一对鬼鸳鸯,她还要去找算双风谷。 所有敢伤害她外孙的人,都必须得到清算! 只是如今翠裙小丫头身边,跟着一个叶归人,却是有些棘手。 脸色一阵变化后,紫螺夫人冷冷地道:“这小丫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杀害我家昭儿,但是她的大师兄,却是主谋之一,所以她也难逃干系。” “看在你叶归人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杀她,但是她必须到我昭儿坟前,磕三个响头,以为赎罪!” 小芊君第一眼望去,便看到紫螺夫人身边,飘着一大群亡魂虚影,这些都是死在紫螺夫人手里难以解脱的冤魂,她很不喜欢这个老道姑。 此时听对方还要她去皇甫昭坟前磕头,立即脆声道:“紫螺夫人,你的外孙的死,不赖我大师兄,也不赖任何人,他是死有余辜。” “在灵龟小镇中,他支使手下杀了很多人,还想要献祭更多人,好帮他夺取遗迹中的妖圣本源。” “他是个大坏人!” 紫螺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外孙,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听到这番话,老脸没有任何变化。 总之她的外孙已经死了,而害死他的人,却还活着。 皇甫昭是她最疼爱的外孙,所以她必须杀了他们,好祭奠外孙的在天之灵。 她冷声叱道:“小丫头,任凭你牙尖嘴利,也休想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总之这个头,你必须得磕。” 小芊君不想跟她说话了,这个老道姑不是好人,不讲道理。 叶归人安慰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随后又看向紫螺夫人,道:“既然你不讲道理,那就不必说了。” “你出手吧,如果你能胜我,一切都好说。” “如果胜不了,那就给我滚!” 紫螺夫人冷笑道:“好,那就让我领教一下当代第一天骄的剑道,看看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无敌。” 旋即紫螺夫人便出手了。 十二境融道大道君的手段,毫不保留。 叶归人也随之出剑。 刷! 一道剑花闪过,紫螺夫人倒飞了出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怕丢人的大师兄 看着猛然倒飞出去的紫螺夫人,小芊君两只手捂着嘴巴,眼睛眨巴,小脸上充满了惊讶。 她知道自己这位风雪崖二师姐、叶姐姐很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毕竟这紫螺夫人,乃是一位融道十二境的大道君。 这样的一位超然大道君,竟然被叶姐姐一剑给劈飞了? 不止小芊君,被劈飞的紫螺夫人同样难以置信。 她落地之后,震惊中带着怒意瞪向远处的青衣身影:“叶归人,你……” 不等她说完,叶归人玉手一旋,再次出剑。 伴随一道剑影和几缕血花飞溅,融道十二境的紫螺夫人根本来不及躲闪,更抵挡不住,又飞了出去,摔倒在一片灌木丛里。 从地上起身后,这次她不敢再放狠话,满脸愤恨地瞪了叶归人一眼,便化作一道虚影,快速而仓皇地离去。 叶归人看着她远去,没有去追,也没有再出剑。 小芊君也目送紫螺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远空天际,小小的眉头微微皱着。 叶归人收剑,发现了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小芊君略带忧虑地问道:“叶姐姐,这紫螺夫人被你打跑了,可是她会不会掉头去找大师兄、萧野哥哥、裴合哥哥和林蔚哥哥他们啊。” “她是十二境的大道君,萧野哥哥、裴合哥哥他们可能挡不住。” 叶归人讶然问道:“你是在担心这个?” 小芊君乖巧点头:“嗯嗯,尤其是林蔚哥哥,萧野哥哥是雩国三皇子,裴合哥哥是隐湖传人,林蔚哥哥无依无靠的,万一紫螺夫人找上去……” “放心吧。”叶归人目光柔和地笑道,“紫螺夫人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化去体内的残留剑意,十年之内,她无法再出手。” “在此期间,以伱大师兄、萧野、裴合他们的天资和气运,肯定早已踏出那一步,成为圣人、武神和剑仙。” “至于半妖少年林蔚,声名不显,我不太了解,但他既然能成为你大师兄、萧野、裴合他们的同路人,天赋和秉性,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芊君听到这番话,放心了,原来叶姐姐早有计较。 回想起叶姐姐刚刚那两剑的风采,她忍不住仰着头,笑脸灿烂地道:“叶姐姐,以前我还觉得大师兄应该与你差不多,今天我才发现,你还是要比大师兄厉害一点的。” 叶归人却是没有想到,每日大师兄不离口的小姑娘,竟然会认为自己比她家大师兄厉害。 她忍不住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微笑道:“我与你大师兄的路不一样,不好直接比较。” “他能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也是极其了不起的。” “这点我便做不到。” 小芊君忆起大师兄当初在秀峰岭上,以一境之身恭请天地封正时的风采,忍不住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大师兄确实也很厉害。 嗯,跟叶姐姐一样厉害! 叶归人看着她这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微抿,浮现一抹清浅笑意。 “走吧,趁着现在雪停,咱们继续赶路。” “好嘞!” 小芊君高兴地骑上小红马,跟随叶归人继续策马南下。 …… 南梦华洲东南远海,宝珠岛上,李往矣、猫猫国师正与海神娘娘白玉君作别。 白玉君依旧保持人身虾尾的少女模样,不过与半个月前相比,身上多了一些神辉和道韵。 李往矣与猫猫国师,以为是他们送的大洲神火与“气运小鱼干”所致,也没有多想。 “玉君姑娘,等你踏入圣境,成为真正的海神娘娘后,欢迎你到九洲大陆游玩,到时候你可以去天香国找国师大人,或者去北止戈洲寒山书院找我。” 临别之际,李往矣诚挚地邀请。 猫猫国师也嫩声说道:“不错,就算那个时候,猫猫我不在天香城里,你只要找皇帝老儿,或者我那几个蠢徒弟,跟他们说一声你来了,猫猫马上就能赶回来,好好招待你!” 在宝珠岛的这两日,白玉君好好地招待了一下李往矣和猫猫国师,猫猫国师自然是想要礼尚往来。 对于朋友或者看对眼的人,猫猫国师向来是很豪气的。 白玉君点点头,微笑回道:“我会的,到时候一定去叨扰先生和国师大人。” “先生,国师大人,此去南梦华洲海途漫漫,祝你们一路顺风!” 猫猫国师挥爪致谢。 李往矣则叮嘱道:“玉君姑娘,天下或有大变,无风群岛虽然身处遥远海域,但也不一定就能置身事外。” “如果遇到应付不来的局面,可以带着所有岛民,回归九洲大陆,我与国师大人定会为你援手。” 白玉君想起师父这几夜跟她说的话,知道李往矣在担心什么,再次颔首,并施了一礼道:“如果真的出现这等状况,我会的,多谢先生记挂!” 到了这里,所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李往矣便与猫猫国师上了骸骨龙船,开始返航,回归南梦华洲。 目送龙船消失在茫茫海天后,人身虾尾的少女,回到了海神殿下的隐秘悬崖下。 在那里,正有一个胡子肮脏,衣衫不整的老乞丐,躺在一张藤椅上,一边喝酒啃烤鱼,一边晒太阳。 “徒儿,李往矣和那只小猫,终于走了?”老乞丐啃了一口烤鱼,又喝了一口酒,才悠然地开口。 白玉君走到藤椅近前,回答道:“是的,李先生、国师大人,还有那位斩龙刀皇,都一起离去了。” “他们没有发现老叫花我的存在吧?” “应该没有。” “嘿,李往矣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世间奇才,还是嫩了点啊,不过他今年好像才刚加冠?能有当前境界与一身底蕴,也算是很了不得了,至少比老叫花年轻的时候强多了,嗯,也比那群老不死的强多了。” “师父,李先生说天下或有浩劫降临,这是真的么?难道真的没法避免么?” 听到这话,老乞丐脏兮兮的老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忧虑,道:“有些事情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不过徒儿你莫要担心,有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在,又有李往矣、萧野、张问道、宋群先、吕宗国、东方敢君,以及风雪崖叶归人、西净土洲佛子、东蓬莱洲剑子等这些意气飞扬的后生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当然,我家徒儿也是很了不起的,说不定等天下浩劫真的降临后,还需要你这位海神娘娘,一统人间水运,与他们一起再造乾坤呢。” 白玉君看着师父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还是有些忧虑,要是人间天地一直稳定安乐就好了。 无风群岛这些民众,孤悬海外,可真的经不起大的风浪啊。 …… 因为回程坐的是以沧海巨龙骸骨打造的龙船,掌控者又是身为大神通者的李天琊,速度远比来时快。 驶离无风群岛海域后,只用了七天,就返回了南梦华洲天河城。 上岸后,李往矣支付了报酬,又赔付了雷老鱼毁掉的海船,便领着猫猫国师告辞了。 李天琊收起骸骨龙船,抱着詹长刀,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看这架势,是真的要一直跟着他,以观察他的“变之大道”。 有这么一位接近十二境的强大刀皇当长随,李往矣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最好是一路跟着他去往寒山书院,让他留在那里守山门。 此次出海来回二十多天,接近一个月,天河城早已恢复平静,至于毁灭的海洋神宫及其背后势力,则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离除夕只剩三天了,远在天下之南的天河城,又下了一场小雪。 李往矣急着返回书院过年,便也懒得再去与东方大白打招呼,直接御风离去。 “国师大人,我准备返回寒山书院,你呢?是跟我一起去书院看看,还是回天香国?” 猫猫国师猫眼微眯,想了想道:“猫猫还是跟你一起去寒山书院吧,我还没有去过北止戈洲呢。” “你和北洲神主娘娘关系那么密切,能不能帮猫猫引见一下?神主娘娘可是猫猫最崇拜的人!” “还有止戈山演武殿,猫猫也想去逛逛,武祖也是猫猫仰慕已久的大至尊,我想去闯闯传说中的‘止戈大阵’。” “还有风雪崖的叶归人,那可是公认的当代第一天才,你这位寒山李往矣,还有那什么武道无敌萧野,中土神洲少年圣人、西净土洲佛子等等所有天才、天骄,在她面前都不够看,猫猫想看看成为大剑仙后,她有怎样的风采!” 看它掰着猫爪子,一个个地数想去玩的地方、见的人,李往矣有些无语。 你既然这么想去北止戈洲,那为什么不早去? 当然,也不会拒绝就是。 从烛照洞天初遇,到这次出海,一路走来小奶猫帮了他很多,除了是旅伴,更是一位良师益友。 于是他开口道:“不止这些,我们寒山也很好玩的,山长院里有一头仙鹤,估计你会喜欢它。” “小芊君如果吸收完了剑草遗泽,应该也会返回书院过年,到时候你们两个小家伙凑一块,肯定会有很多话说。” 猫猫国师早就听李往矣提起过,身为天生剑草的小芊君,也很期待与她见面,但是听李往矣称它为“小家伙”,却有些不高兴。 “谁是小家伙?小心猫猫一爪子镇压你。” “话说如果小芊君,真的吸收完了上一代剑草的遗泽,会成长到哪一步?会不会跟你当初一样,一步登天,直接成为十境大宗师,甚至是十一境剑仙?” 李往矣微怔,他好像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小芊君除了吸收上一代剑草的遗泽外,体内还藏着来自碧落天的万千剑意,身为天生剑草的她,还真有可能一飞冲天。 如果只是飙升到十境大宗师还好说,如果直接跨过仙凡天堑,成为十一境剑仙,那岂不是把他这位大师兄都超了? 倘若真是这样,那就有点尴尬了。 被别人超了也就罢了,小芊君可还是一个小不点、小家伙,一直都是他这位大师兄身边的可爱小跟班,要是见面后,还需要仰望她,那将他大师兄的面子置于何处? “小李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李往矣回过神来,问道:“国师大人,你说我要不要先修书一封风雪崖,问问小芊君升到几境了?” “问了又如何?” “问了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啊,如果小芊君不到十一境,那一切都还好说,如果真上了十一境,那我就准备掉头去东南清嘉洲,不回书院过年了。” 猫猫国师一撇嘴,满脸的鄙夷:“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寒山李往矣。” 李往矣摸了下鼻子,又摇动折扇,掩饰自己的尴尬。 同时心里在想,是不是该趁着路上的这几天,赶紧找机会悟道,提前踏入十一境? 这样即使小芊君到了十一境,也勉强能应付。 猫猫国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更加鄙夷道:“就算你真到了十一境,又怎样?说不定小芊君升到十二境了呢。” “就她的天赋和机缘,就算是直接飙升到十三境,也不用觉得奇怪。” “到时候你还能跟着上十二境、十三境?” 这把李往矣说黑脸了。 他有自信,应该不难跨过圣凡天堑,但要短时间内升到十二境,乃至十三境去,却是绝不可能。 但小芊君,是真有可能。 就在他还想寻思的时候,落在他身后几十步外的李天琊,突然开口道:“你好像有麻烦了。” 李往矣回头:“哪里?” 李天琊用刀柄指了指左侧的一处河流对岸。 只见那河畔有一棵柳树,而柳树下,则正坐着一个年轻的乐师。 那年轻乐师似乎是一位盲人,膝盖上放着一把二胡。 看似一位普通的乐师,但实际却浑身充满了杀气,乃是一位十二境的大神通者。 “又是那帮地下老鼠派来的?还真是孜孜不倦啊。” 猫猫国师问道:“怎么办,你好像打不过他的样子。” 李往矣却毫不在意道:“怕什么,这里不是有一位斩龙刀皇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还是得靠那个男人 那伙潜藏在暗地里的势力,又派了大神通者来截杀自己,对于李往矣来说,并不算太意外。 毕竟以那些图谋毁灭儒门的幕后之人的手段,肯定能知道斩龙刀皇李天琊,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 在返航途中,李往矣曾询问李天琊那帮幕后之人的底细,但李天琊并没有说。 他可以因为“变之大道”,放弃袭杀李往矣,甚至在他身边当个“长随”,但不会出卖幕后之人。 毕竟指派他的人,曾经对他有大恩。 对于他这拧巴的性格,李往矣也没有强迫他,只要他不再是对方的同路人就好。 此时看到坐在柳树下的盲人乐师,李往矣第一时间想到了李天琊。 这么大的一位刀皇,不用白不用。 “天琊老哥,要不让你帮我挡下他?毕竟我才是一个十境小修士,国师大人涅槃也没有完成,实在抵挡不住一位十二境的大圣人啊。” 李天琊听到这话,眼皮跳了几下。 他刚刚好意出声提醒李往矣,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过对于这点,他也并不意外。 同行了那么多天,这位寒山李往矣大抵是个什么性格,他已经了解了。 此外,小河对岸柳树下的盲人乐师,李往矣、猫猫国师不清楚,他却认识,乃是一位活跃于他那个时代的绝世杀手。 此人名叫李拾柒,与他和李往矣同宗,出身天道杀。 当年就曾以十境修为,刺杀过一位圣人,并一举成功,乃是天道杀最冷酷的金牌杀手之一。 在成为半步圣人后,还刺杀过一位武神,一位佛陀,虽然后一次没能成功,但也让那位功德佛陀,提前圆寂了。 再后来这位天道杀金牌杀手,就消失了。 没想到再次出现,竟已晋升到了十二境,并被派来对付李往矣。 看来幕后的人,对杀死李往矣一事是志在必得,在得知他没能得手后,派了更加恐怖的存在来。 想到这,李天琊眉头微挑,道:“我可以帮你对付他,不过我不一定能拦得住他。” 这位李拾柒境界比他高,又最擅长杀人,李天琊是真没有信心能对付。 李往矣回道:“放心吧,就算你真挡不住他,有了这个时间,也足够让我和国师大人跑远了。” 李天琊不再多言,简单将李拾柒的来历,神识传音说与李往矣和猫猫国师后,就拔刀杀向了河对岸。 李拾柒是一位天生的盲人,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眼睛能不能视物并不重要,心能就行。 在斩龙刀皇李天琊扑杀过来的时候,他“望”了一眼远处的李往矣和小奶猫,淡淡地道:“伱们谁也跑不了。”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拉起了二胡,既不怕李往矣跑了,也无视持刀冲过来的李天琊。 曲子是《二泉映月》,凄凉悲切的胡琴声,将整个小河两岸渲染得无比萧杀。 李往矣回了年轻乐师一个微笑,便拉着猫猫国师御风离去。 猫猫国师却有些担心负责拦截的李天琊,道:“小李子,你们仨都姓李,五千年前说不定是一家。” “要不然你跟他商量一下,别打了?” 李往矣一边加速离去,一边回道:“你觉得可能吗?” “猫猫觉得可能啊,毕竟你那么能说,大李子不就是被你用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的吗?现在不但不对你出手,还帮你打起了敌人。” 李往矣总觉得小奶猫这说的不是好话。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当初在十八海礁相遇时,李天琊看我的眼神里,有审视、思量,而这位李拾柒看我的眼神,如同死物。” “对于这样的人,说再多也无益。” 猫猫国师一直回头看着后方,看见李天琊已经与年轻乐师战了起来,一个刀锋凛然,刀意绝伦,一个琴声凄切,杀域冷森。 不愧是十一境巅峰刀皇,与十二境杀道大圣人之间的对决,几个回合之间就已经让方圆十里之内,化作了争锋道场,草木、风云、尘土等一切事物,都变成了最强大的攻伐手段。 猫猫国师看得心潮澎湃,如果是在涅槃之前,它早就冲过去与这两人战个痛快了。 李往矣并没有回头,懒得去看。 对他来说,这场争斗的结果并不重要。 御风来到百里之外的一座大湖边后,李往矣降下风头,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猫猫国师跟着落下,有些好奇。 李往矣回道:“等等天琊老哥,免得他赶不上咱们。” 随后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真个等待了起来。 猫猫国师不知道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再问他还是不说,只好跟着等待。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李天琊的身影,出现在了远空。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身上多了几道似琴弦又似剑痕的伤口,鲜血沾满了胸口与侧腰。 不过他的斩龙刀上,亦有沾着鲜血。 看到李往矣和猫猫国师等在湖边,他有些诧异,落地之后道:“我没挡住他,不过他也受了伤。” “你快走吧,他很快就追来了,到时候我就帮不了你了。” 李往矣赶紧起身,给他送上几道【不寒柳风】,同时温言宽慰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不用担心,他要是真敢追来,这大湖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李天琊神情微皱,不知道李往矣哪来的自信。 忽然,他想到了当日在十八海礁处,当李往矣右手伸向怀中,他感应到的巨大危险,便也不说什么了,随便找了个地,坐下运功疗伤。 不多时,杀道大圣人李拾柒,果然出现了。 “你竟然没继续逃?也好,省了我的功夫。”李拾柒落在百丈之外,一双盲瞳,淡淡地看着李往矣。 至于猫猫国师和运功疗伤的李天琊,直接被他忽视了。 他身上也有伤,应该挨了李天琊至少三刀,但不知道是这位年轻乐师的体魄,胜过沧海巨龙,还是有其他秘术,硬是撑下了这三刀。 他的伤势要比李天琊轻,气势也更盛,刚才的圣境对决,果然是赢了。 “同姓李,五千年前是一家人,能不能打个商量,放我一条生路?”李往矣朗声问道。 年轻乐师懒得回答,只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对面的青衫书生。 李往矣对猫猫国师道:“你看,没用。” 猫猫国师扭过头去,李往矣这惫懒的模样,它看不下去。 李拾柒“环视”周遭一圈,没发现藏着什么大阵、陷阱,便直接拉动了二胡,完成任务。 这次的曲子,换成了《孤星追月》。 同样是一首家喻户晓的上古二胡名曲。 琴声一响,整个大湖之畔,便化作了一座冷酷杀域,将李往矣、猫猫国师、运功疗伤的李天琊,全都囊括进去了。 猫猫国师第一时间挥动小爪,以七彩神光护住自己和运功的李天琊。 李往矣则右手虚握,将李天琊的斩龙刀抓在了手里,而后斩了出去。 刷! 一道亮白刀光闪过,不仅冷酷杀域破灭了,百丈之外的年轻乐师,连同他怀中的二胡,也都变作了两半。 堂堂十二境的杀道大圣人,死得不能再死。 盘腿在地的李天琊看了一眼,召回了自己的斩龙刀,没有多说什么。 猫猫国师却猫脸惊奇地看着李往矣:“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是一位十二境的融道大圣人,不比仙禁大墟中杀的半步圣人和伪圣。” “不对,这是阿笑的刀势,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你不是说阿笑已经和那谁,去大阴间了吗?” 李往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小奶猫的问题,而是对旁边的李天琊道:“天琊老哥,借了你的刀杀了这位天道杀金牌杀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李天琊很想翻个白眼,最终懒得理会。 他知道李往矣这么做,包括让他拦截李拾柒,是要让他交投名状,有了今日这一遭,他就算再想回头,幕后的那些人也不会再信任他了。 不过他并不在乎就是。 在十八岛礁海域,他已经连出了七刀,尽了全力,还了那位的恩情,从此两清了。 今后何去何从,全随他的心意。 李往矣知道这位天琊老哥的性情,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在意。 这个时候,他才好整以暇地对猫猫国师道:“这便是十八海礁处,我说的底牌,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猫猫国师不满道:“你还是没有回答猫猫的问题,阿笑的刀势,怎么会在你身上?” “很简单,当初在小阴间里,阿笑借我的万象更新印对付岁月长河的时候,去过我的命海小天地,这是他特意留给我的底牌。” 猫猫国师不解:“那当初在烛照洞天的时候,你怎么没用?你要是用上,别说是一个黑皇了,就是苏老幕、观照老道加一起,也不够这一刀砍的。” 猫猫国师对于阿笑,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在它心里,阿笑一出,天底下就没有谁能挡得住。 要不然它也不会那么听阿笑的话,乖乖读书,哪怕成为了妖圣,也不落下。 李往矣解释道:“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要不然哪用冒险去采戮仙邪光?” “这记刀势,阿笑并没有直接留给我,而是交给了花非花,还特别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告诉我。” “后来花非花要离开,又借去了仙器【大道宝书】,临走时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猫猫国师大眼微眯,思忖李往矣是不是在哄它。 不过认真想来,似乎也说得过去? 以阿笑对这小李子的看重,好像还真会给他留下几记杀招做底牌,当年与它分别的时候,阿笑也给它留了护道之物。 要不然它也不会那么顺利,无惊无险地晋升到圣境。 不过它记得在海上的时候,它问过李往矣他的底牌是什么,他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它一问,李往矣却说是故意骗它的,好给它留个惊喜。 猫猫国师只能作罢,换个话题道:“阿笑有没有跟花非花说,他什么时候回归人间?” 它有些想阿笑了。 李往矣摇了摇头:“阿笑并没有说,不过我感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毕竟已经十年过去了。” “那他给你留了几记刀势杀招?” “应该就这一记。” “那有点可惜了,这一刀连十三境的化道绝世大圣人,也能斩得,只杀了一个十二境的李拾柒,有些大材小用了。” 虽然这记杀招刀势是阿笑留给李往矣的,但猫猫国师有一种崽卖爷田,大亏特亏的感觉。 李往矣安慰道:“虽然阿笑是这么说的,但是我刚才用神念检查了一遍命海小天,总感觉阿笑还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毕竟他当初在我家养病,欠了我很多钱,不是那么容易还清的,而他又不是会赖账的人。” “而且就算真只有这一记,也不要紧,杀了李拾柒这个十二境的杀道大圣人,想来幕后的那些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 猫猫国师想了想颔首道:“也是,十一境‘叛变’,十二境身亡,一般情况下,他们确实不敢再来招惹你了,谁知道下次派十三境来,会不会也是一样的结果?” 李往矣道:“最重要的是,别打与我亲近的那些人的主意,我不怕,没了阿笑的杀招刀势,我还有【儒世界】,万象更新印也很快就会苏醒,另外不需太久,应该也能踏入圣境。” “但像二师弟、簌簌他们,万一被这些人盯上,却难抵挡。” 猫猫国师再次颔首,它明白李往矣这是在立威,只要他足够强大,那些幕后势力,就不敢去对付他亲近的人。 “也行吧,下次要是再找出了阿笑留给你的东西,提前跟猫猫说一声,我实在是有些想阿笑了,说不定也能从这些东西的身上,获得一些感悟呢。” 李往矣微笑道:“没问题。” 随后看向地上的李天琊,李天琊站了起来:“我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随时可以走。” “好,那咱们这就去最近的仙家渡口,希望有了这次的教训,那些人不会真的来烦我了,我只是想好好回家过个年而已,何苦为难我?” 李天琊嘴角微撇,懒得搭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就在他们去往最近仙家渡口的时候,东蓬莱洲西边,出现了一对身影。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年关 东蓬莱洲西陲,某处山道上。 一位身着粗布直裰的年轻书生,拄着一根竹杖,慢慢地行走着。 在他身边,跟着一个青衣女童。 女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脸蛋又瘦又小,眼神还有些发散,看起来呆呆的。 身上还背着一个大书箱,快要压过她整个人了。 不过她走路却不慢,不管身着布衣的年轻书生脚步是快还是慢,她晃晃悠悠间,总能跟上。 “小书,累不累,要不要把书箱给我?”年轻书生回头,看到小姑娘这模样,充满爱怜地开口道。 青衣女童瘦小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摇头道:“先生,不用,我一点都不累,能背得动。” 说着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袖子落下的瞬间,额头上隐约闪过几片青色鳞片。 年轻书生见她拒绝,也不勉强,道:“等爬到山坳,我就御风带你去西望仙家渡口,不是怕你累着,而是再晚,可能就赶不上回北止戈洲的最后一趟跨海传送阵。” 青衣女童哦了一声,算是回应自家先生。 随后两眼继续发散,恢复了呆呆的样子。 年轻书生知道自家徒弟的性格,看她这模样也不在意,继续登山。 不过他刚没爬几步,身后的青衣女童却开口了:“先生,师公会不会很严厉啊,我那么笨,悟性又差,师公不会不要我吧?” 身着布衣的年轻书生,闻言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道:“放心吧,师父既然收了你,那伱就已经是听溪园的弟子了。” “你师公他老人家平素是有些严肃,治学也严谨,但那是对我们,你是徒孙,世人都说隔代亲,他应该会喜欢你的。” 说到这里,年轻书生突然想到了过往的一些事,笑意更浓道:“就算你犯了错,师公他老人家要惩治你,有你大师伯在,也不用怕的。” 青衣女童发散的眼神,变得清亮了一些,问道:“先生,大师伯真的像各大仙家邸报上说的那么厉害吗?竟然能以一境之身,促成天地封正——他是怎么读的书啊。” 年轻书生问道:“怎么,你很期待见到大师伯?” 青衣女童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我怎么也想不到,‘寒山李往矣’竟会成为我的大师伯。” “我第一次在小镇茶馆,听到说书老先生,提起天地封正之事的时候,还想着什么时候去北止戈洲,看一眼这位寒山李往矣呢,只是从青湖镇到北止戈洲太遥远了,又隔着一座大海,我法力低微去不了。” “没想到很快就遇到了先生。” 年轻书生看着青衣女童,满脸景仰的样子,微笑道:“你家大师伯自然是很厉害的,至于他是怎么读的书,等你去了书院,见到了大师伯,自然就知道了。” 青衣女童噢了一声,对于去往北止戈洲心里有了期待,爬起山道来一点不觉得累。 年轻书生却忍不住继续说道:“你三师叔和小师叔,也都很可爱的,等到了书院,你应该会喜欢她们。” 青衣女童只能再次从眼神发散,表情发呆中“清醒”过来,道:“先生,你好像说过三师叔很不喜欢读书?” 年轻书生回道:“不错,正因为这样,你师公对她很严厉,不过你师公也只是想让她多读点书,定定性子,并不是真要她读出个什么名堂来。” “毕竟你三师叔传承的是你师婆的枪道,少读点书也不打紧。” 青衣女童好奇问道:“先生,师婆的枪道很厉害么?” 年轻书生不假思索地道:“你师婆乃是一位女子武神,家传的天殛枪法曾横扫八方,如果不是嫁入了寒山书院,在排当今最强女子武神的时候,应该少不了你师婆的一个席位。” “就算是几十年没有出过手了,在那些知情的各家圣人、剑仙、武神眼里,也没有任何敢小觑她老人家。” 青衣女童想了想先生说的这种情况,觉得自家师婆婆还是挺厉害的。 但她却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个疑问。 年轻书生看出了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青衣女童将疑问抛了出来:“先生,师婆是一位女子武神,师公又是一位文道大圣人,那他们两个是谁更厉害?” 年轻书生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才回道:“也许是师娘更厉害一点?因为每次出了什么问题,比如你师公要惩罚你大师伯的时候,只要师娘一开口,先生总是只能退让、作罢。” 青衣女童感觉自家先生这番话,做出了回答,但又好像差了点什么。 最终她没去想了,毕竟她只是青湖镇里的一只小青鲤而已,只读了很少的一些书,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年轻书生看到青衣女童这反应,一阵莞尔,也没再讨论这个问题。 虽然此处没有他人,也离着寒山书院有千万里远,但背后议论先生、师娘,总是有些逾矩。 这个牵挂着听溪园先生、师娘、大师兄、师妹们的年轻书生,正是听溪园的二弟子,李往矣的二师弟余渡白。 年关将近,他也正领着新收的弟子,准备返回寒山书院。 青衣女童原是东蓬莱洲东平国青湖镇,一只喜爱读书的小青鲤,因缘际会之下,拜了他为先生,赐名余喜书。 此时师徒俩,正准备去往东蓬莱洲最西边的西望仙家渡口,好乘坐跨洲传送阵,返回北止戈洲。 眼见快要到山顶了,趁着先生带自己御风飞行之前,青衣女童余喜书赶紧问道:“先生,你还没有说小师叔呢,芊君小师叔真是天生剑草么?我看不少仙家邸报都说,拜入风雪崖的芊君小师叔,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剑道第一人。” 因为东蓬莱洲是剑道大洲,对于剑道相关之事尤其关注,虽然小芊君在北止戈洲名声不显,没多少人注意,但是在东蓬莱洲却早已引发了一大波议论,几乎各家说得上名号来的仙家邸报,都报道了这位出身寒山书院,却“转投”风雪崖的翠裙小姑娘。 她为剑草一事,更是早已传扬开来。 余渡白和煦地回道:“你芊君小师叔是不是天生剑草,为师也不太清楚,当初先生和大师兄,将她从后山捡回来的时候,除了额头上的叶子印记外,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因为她年纪太小,还没有正式修炼,平日里也并没有展现过剑道方面的相关天赋。” “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又被风雪崖叶归人亲自带上山,应该差不了吧。” 青衣女童点了点头,呆呆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满意的神色。 余渡白看着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青衣女童回道:“先生,大师伯和芊君小师叔都这么厉害,那我是不是不用修炼,以后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余渡白再次被自家徒弟的话,给说无言了。 不过一想清湖镇初遇见时,满身泥巴丑兮兮的小青鲤,好像这小家伙会说出这话来,也不奇怪? 毕竟她看起来,真的不怎么“聪明”,能靠着大师伯、小师叔的声势,一世安好也挺不错的。 最终他说道:“修不修炼以后再说,书你还是需要好好读的,你大师伯最喜欢爱读书的人,而你芊君小师叔,最听你大师伯的话。” 青衣女童再次点头,带着背后的大书箱都一点一点的,回道:“我会认真读书的,一定让大师伯和芊君小师叔,都喜欢上我。” 余渡白以手扶额,有些忧愁。 这小家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寒山书院听溪园第三代的第一个弟子,是大师姐,这么不“聪明”,领回山去真的好吗? 自己既然收了她,先生应该不至于不接纳,但对自己乱收徒,先生可能会有意见啊。 希望大师兄也能回山过年,这样先生责罚下来,也能帮着劝阻。 想到这里,身着布衣的年轻书生,忍不住回头眺望了一眼西南远空。 青衣女童却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自家先生犯起了愁,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先生身后。 很快师徒俩便来到了山道的最顶端,余渡白便按照之前说好的,驾驭清风,带着青衣女童,去往前方的仙家渡口。 …… 北止戈洲,中域,寒山书院。 因为临近除夕,寒山书院的大部分弟子,都回家过年了,往昔热闹的上下两院,顿时冷清了许多。 听溪园里,一身黄裳的秋簌簌,正拿着一把拖把扫地。 她已经扫了一上午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偷偷看了一眼后院书房里,正在看书的老头,却不敢偷懒。 她有气无力地扫着地,厨房里飘散出来的诱人饭菜香,让她更感觉手里的扫帚,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东西。 明明一道清尘术法,就能让整个园子干净如洗的,先生偏偏要自己用手扫,还不准她使出“秋风扫落叶”枪法,要不然她最多十息,就能把整个听溪园打扫好。 二师兄去游学了。 大师兄送礼未归。 小芊君去了风雪崖。 只有她被留在了寒山书院,哪里也不能去,啥活都得干,太不公平了。 “快扫,磨磨蹭蹭做什么呢?一刻钟内还扫不完,今天不准吃饭!”后院书房里,传来了那熟悉而严肃的声音。 秋簌簌嘴巴一噘,心里很是不爽,但又不敢违背,只好一下又一下地继续扫着。 忽然她背着扫帚,跑向了厨房。 师娘吴瑛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问道:“簌簌,地都扫完了?” 秋簌簌偷偷用扫帚扫出一道枪劲,带起一阵轻风,吹扫庭里的几片落叶。 同时说道:“扫完了,师娘,大师兄和二师兄、小芊君他们真的会回来过年吗?” 师娘吴瑛回道:“小芊君和你二师兄,都提前寄了信回来,应该是回会的,至于你大师兄,没有信,但如果有空的话,应该也会吧。” 秋簌簌道:“我记得小芊君信里说,风雪崖叶归人会护送她回山?算日子应该快到了吧。” “叶归人可是当代九洲第一天才,如今又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成为了最年轻的大剑仙。” “她首次拜访咱们寒山书院,不好失礼,是不是该派人去迎迎她?” 吴瑛放下手里的锅铲,回过身来道:“你想下山去迎接她?怕是拖烦了地,想偷懒吧?” 被师娘点穿了心思,秋簌簌也不隐瞒,撒娇道:“师娘,这几天我已经按照先生的要求,把听溪园从里到外都擦洗了一遍,又把所有的碗筷、桌椅、门窗等东西,也都清洗了一遍,还把前前后后的对联、福字都贴上了。” “师娘,所有的活都干完了,我有点想小芊君了,想去山下接她,顺便迎一迎叶归人,你去跟先生说一说好不好?” 看着这几日忙里忙外,一刻不曾停下的少女,吴瑛不禁有些心疼,柔声道:“你想去就去吧,先生那里我帮你去说。” “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要偷懒了,如果实在不想练枪,那就好好读书,这样老头子就不会责罚你了。” 秋簌簌一听这话瞬间大喜,冲上去抱着吴瑛亲了一口,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师娘最好了,我听师娘的话,保证过完年后,再也不偷懒!” “那关于练枪和读书的事?” “师娘,我还是练枪吧,我觉得读书比练枪辛苦一万倍。我才不要读书,再说了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又不需要我接先生的衣钵,我还是好好跟着师娘您练枪吧,将来成为像师娘一样的无敌女子武神!” 说完这话,秋簌簌就化作一道黄影冲向了山下,连扫把都忘了拿出厨房。 看着她极速远去的背影,吴瑛慈爱地摇了摇头,随后将扫把拿回院子里,再走到后院书房。 书桌前的周冷溪放下书籍,问道:“那丫头跑了?” 吴瑛回道:“跑了,你也别逼她太紧了,毕竟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周冷溪却有些不满:“你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七境武夫了,小不是借口,她就是太懒了,不逼逼她成不了大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