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清晨》 第一章 事后 舒涵第一次看“小电影”，看得燥了。 即使画面质量粗糙得像监控，男主角也越看越像她男朋友陈明韬…… 大半夜的，她决定去楼下酒吧里“泄泄火”。 一杯长岛冰茶下肚，她搂上隔壁桌最帅的一个男人，一顿狂吻。 印象里，对方的大手如火灼烫，在她精软的腰上若走若游，最后狠狠掐住，几乎将她揉按到透不过气。 再后来，对方那些兄弟们阵阵不绝于耳的起哄声，也渐行渐离…… 等舒涵醒来，已经在酒店的大床上了。 天还没亮，客房的走廊灯彻夜开着。 舒涵从湿答答的床单上挪开，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番欲仙欲死，天云地雾。 早知道这种事儿体验这么好，她庆幸自己没把重要的第一次留给陈明韬那个渣男。 胡乱找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眼镜，舒涵才看清地上的纸巾里包裹着一点淡红的痕迹。 自己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一个——陌生人。 舒涵揉着太阳穴，听浴室里花洒靡靡，水声淋漓。 男人健美颀长的身体映在磨砂门上。除此之外，那精壮有力的小臂，温热粗粝的手心，硬硕紧实的胸肌，全部都是舒涵在脑中记忆具现的形象…… 刚才的事，清晰真实又羞人，还好记不住他的脸。 舒涵看见床头丢着的手机，皮夹，还有缠在皮夹里面的一块证件牌——市医院眼科主任医师唐慎骁。 指尖像被烫了一下，舒涵后退两步，只觉得自己差点被倒吸进去的那口空气给憋死！ 所以，她把唐慎骁给睡了？ 陈……陈明韬的表哥！ 完了完了，眼瞎了！ 舒涵大脑一片混乱，胡乱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拎着高跟鞋就想溜。 哗啦一声，浴室的门拽开了。 扑面一股热腾腾的水汽，裹挟着膨胀在空气中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唐慎骁走出来。 精壮有力的胸膛露在空气中，腰腹壁垒分明，两条性感的人鱼线直掖在腰间的浴巾里，若隐若现的水珠沿着头发，淌过棱角分明的下颌，锁骨，肩线，这一幕看上去极尽视觉冲击力。 “醒了？” 他开口，声音暗哑沉磁。 明明隔着还有三米远的距离，舒涵却只觉得那两个字就像贴着耳朵灌进来的，连带着呼吸的湿灼，把她背脊上所有的活神经都屠戮了个遍！ “骁，骁哥……” 舒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 唐慎骁坐在床头前，长腿一踞，浴巾下模糊成阴影一团。 舒涵猝不及防地别开眼睛，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其实我……我……” 舒涵脑子嗡嗡的。她想说，她当时其实是没认出来唐慎骁的。 她知道陈明韬有个表哥，小姨家的儿子。早年父母离异，跟着父亲走了。说是在国外读的医学博士，如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眼科专家。 舒涵三年前见过他一次，是在陈明韬外婆的葬礼上。 唐慎骁那会儿刚回国，也来送老人最后一程。 疏离又清冷的学者气质，是她对他唯一的印象。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在酒吧跟那些胡侃而谈的兄弟们相比，气质过于鹤立鸡群了。舒涵才会迷迷瞪瞪地找上他。 但很显然，唐慎骁当时是认出她了的。 “我也知道你是谁。” 唐慎骁慵懒笃定地点了支烟。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忙一个陌生女人付酒钱？” 其实这一点，舒涵倒是并不苟同的。至少从他床上那套轻车熟路的技巧上来看，她一点不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 “所以，你故意不……拒绝我？” 舒涵吸了一口冷气，顺便吸进了一口烟味。 他抽云烟。 平民价牌，香浓，吸味醇和，有点上头。 舒涵忍不住咳呛了两声，唐慎骁把烟掐在了床头的烟灰缸上。 转身彻头的一瞬间，舒涵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左侧脖颈。 红红紫紫的斑纹，点缀在麦色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又撩又欲的无限遐想。 “我倒是想拒绝。” 唐慎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舒涵不想承认是自己主动的，但碎片的记忆在脑子里突然肆意拼凑起来——滴滴的房门读卡声，挂在男人脖子上摇曳的白手臂，唇齿间充实的吮吸啃咬，还有意乱情迷之际，她盘缠在男人腰间的双腿…… 舒涵快崩溃了：“骁哥，其实我，我是喝多了，我……” “你找上我，只是为了报复陈明韬？” 唐慎骁打断她的语无伦次。 舒涵沉默半晌，扬起眼睛。 “骁哥，其实你们家里人都知道……林温儿根本不是陈明韬的表妹。她跟他毫无血缘关系。他们两个人……早就苟在一起了。是不是？” 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在家装上的监控头——本来是给养猫准备的。 她舒涵就是个傻子，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唐慎骁没说话，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不同于当下审美里几近病态的白幼瘦，舒涵的身材属于窈窕丰姿那一款的。 丰唇长颈，纤腿嫩皮。脸是标准的小巧巴掌脸，却添着一幅浓颜杏眼。眼角一颗泪痣，妩媚又惹怜惜。 刚刚在床上，她虽然失控主动，但动作青涩，毫无经验。 然而只是稍稍加以调教，她却又配合得像是化成春水一滩，滋味妙不可言。 这么好的尤物，可惜眼瞎。 唐慎骁的目光最后落在她脸上，落在她小巧鼻梁处架着的那副深度近视眼镜上，心中想。 第二章 无耻 舒涵没带手机，临走的时候，唐慎骁给她叫了辆车，顺便给她一张名片，让她回去添加一下微信。 美其名曰，没事的时候让她过来治治眼睛。 舒涵觉得这应该算是买一赠一的讽刺。咬咬牙，出了门就给丢到垃圾桶了。 舒涵到家，天还雾蒙蒙的。 她想先躺一会儿，等天亮再起来收拾东西搬走。 香遇水岸这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原是陈明韬给她准备的婚房。 现在想想看，也不晓得陈明韬把林温儿带回来多少次了—— 每次还不得床头床尾转n圈，每个墙面趴一遍？ 恶心。 进屋往床上一摸，舒涵碰到一具软绵绵的人。 啊！一声叫出来。 她被突然回来的陈明韬给吓了一跳，陈明韬也是。 “你回来干什么？” 舒涵惊魂未定。 陈明韬皱皱眉：“这是我们的婚房，我为什么不能回？倒是你，大半夜的跑哪去浪了，手机也不拿？” 舒涵真是差点气笑了：“陈明韬，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说分手是开玩笑的？我愿意去哪，愿意跟谁去浪，关你什么事？” 陈明韬也来了火气：“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下个月就订婚了，我难道不能管你去哪？别闹了行不行，我都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把温儿就当妹妹一样，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本来就什么都见过的——” 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什么都见过？ 舒涵差点气笑了，这种鬼话拿去骗鬼，你问鬼信不信！ 啪！ 舒涵甩手一巴掌撩到陈明韬脸上。 “陈明韬，你还要不要脸？” “舒涵！” 挨了一耳光的陈明韬更加恼火非常，一把捏住舒涵的下颌，将她狠狠推搡到玄关口：“你他妈吃错药了敢打我？要不是你这么无聊无趣端着像个尼姑似的，我犯得着找别人么！” “放……放手……” 舒涵被他捏得透不过气，双手死命挠在陈明韬的手腕上。 最后她奋力挣开，却被甩了个趔趄，太阳穴撞在门框上，眼镜直接弹飞在地，眼前一片重影。 见她捂着眼睛半晌没抬起头，陈明韬这会儿才有些慌了。 “舒涵，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主动上手去拉舒涵，口吻也软了几分。 “舒涵，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温儿喜欢我，主动要跟我，而且明确说了也不要我负责。她愿意同我还像以前一样兄妹相称，我又何乐而不为？我也是正常男人，我能没有需求么？” “滚！别碰我！” 舒涵一把甩开陈明韬的手，捡起地板上踩碎的眼镜，胡乱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香遇水岸。 “行！你走！你走了别后悔！” 陈明韬发语音消息到舒涵的微信上，她转手一个拉黑。 见过毁三观的，没见过把三观嚼碎了喂狗还理直气壮说补钙的。 想想这些年青春的付出，舒涵心里还是非常难受的。 她跟陈明韬是上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他先追的她。 情书，蜡烛，生日会，玫瑰，告白，热气球。 反正是一整个青春光华里能在别人家男朋友那边见识过的浪漫，陈明韬算是给她玩齐活了。 舒涵认认真真跟他在一起谈了五年恋爱，除了没有跟他发生过关系，自认为也算是温柔可贵善解人意的神仙女友了。 甚至面对他那挑剔强势的母亲，以及毫无边界感的“表妹”林温儿的各种骚操作，她都坚持为了他忍下来了。 结果最后，自己反而成了瞎眼的冤大头？ …… 在闺蜜封小琪家苟到第二天天亮，舒涵睡醒睁开眼，半边视线都歪了！ “小涵！你这眼睛怎么都肿成这样了？” 舒涵赶紧去照镜子，好不容易从掰开的眼皮里看到一片血红的底色。 撞那一下不轻，充血充成这样？ “靠！他还有没有天理了！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烂屁股的事，居然还敢对你动手？” 封小琪一拍大腿：“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小涵——” “干……干什么去？” 舒涵差点被她拽一个跟头。 “当然是去找两个帅鸭子，把这顶绿帽子怎么织的，咱怎么给拆了！” 舒涵：“……” 封小琪眨眼想了想：“不过，你眼睛这个样子，估计鸭子要的小费会高。否则不肯出台……要不先去医院看看？挂个专家号吧！” 舒涵更加无语。 “行了你闭嘴吧，半天憋不出一个比屁有用点的主意。” 舒涵想：其实她该怎么告诉闺蜜，绿也绿过了，专家号也……挂上了。 …… 唐慎骁明天有两台手术，本来今天调休不坐诊的。 但正好有个专家大夫今天下午临时有会诊，于是他替人家看几个特需号。 舒涵原本就不想去找唐慎骁的，所以看到挂诊的名单里没有他，算是舒口气了。 但缘分这东西，偏偏就是越躲越躲不掉。 “撞门上了？” 唐慎骁端着舒涵的脸颊，看了一眼她肿伤的外部状态。 今天他出诊穿白大褂，还戴了一副轻便的无框眼镜。 舒涵进门时差点没认出来。 第三章 创飞 “嗯……” 舒涵觉得，这样说也不算撒谎。 本来就是撞门上了，至于怎么撞的，没必要讲那么清楚。 “眼神不好？” 舒涵支吾一声：“晚上……没开灯没看清。” “开着灯你也未必看得清。” 他指的是昨晚在酒吧被她当陌生人“约了”，舒涵噤声不敢再接茬儿。 唐慎骁拿出手电筒，翻开眼底看了看：“结膜轻微出血，有点感染。别自己乱涂药。” 舒涵心虚，她的确是抹了点金霉素眼膏的。 这种万金油一样的小东西，就好比感冒了就要吃泡腾片和板蓝根一样。谁都知道没有个卵用，但不用上心里就不舒服。 唐慎骁给舒涵开了点生理性洗液，一点外用药膏。 “戴隐形眼镜么？” 舒涵点点头：“上班戴。” “最好停一周，换框镜。” 舒涵轻轻啊了一声：“摔碎了。” 虽然字字没提陈明韬，但句句还原了昨晚冲突的每个细节，舒涵觉得双颊一时间灼如火烧，她总感觉唐慎骁是那种‘你低头摸一下肚子，他就能看出来你怀孕几个月的’人物。 那双深邃的眼眸，比机器还精准。 唐慎骁没说什么，低头唰唰打单子。 打印机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响，舒涵联想起昨晚朦胧之中，床与墙壁发出的同款咯吱声，整个脸更加红了。 “去一楼验光，测轴位，重新配一副。” 唐慎骁把单子推给舒涵。 “一定要在医院配眼镜么？” 舒涵有点犹豫。 如果不是疑难杂症，一般情况下很少有成年人会在医院配近视镜。 贵，慢，可选择的款式少得可怜，一般都是又老气又笨重。难能有外面眼镜店里来得服务体验更好。 “随便你。” 唐慎骁收回单子，大笔一道硬印划过去，单子作废了。 舒涵一整个目瞪口呆！ “我……我没说不用，我只是……” 只是犹豫考虑一下！ 唐慎骁端起茶杯，抿一口：“我是医生，不是推销员。” 有些病人就是这样，但凡医生多劝一句，都好像今天非得赚你这笔提成似的。 舒涵脸更红：“我只是觉得医院的眼镜框不够好看，没别的意思。” 唐慎骁：“眼神不好，就别太在意外表了。” 漂亮，是一把双刃剑。在聪明的女人这里是加持，在愚笨的女人身上，是灾难。 舒涵咬咬唇：“唐医生，我知道你在讽刺我。” 唐慎骁低头写病例：“能听出讽刺，还不是完全没救。这个颅内ct就帮你取消了，神志清醒，口齿伶俐，不像是撞门撞坏了脑袋。” 舒涵：“……” 从诊室里出来，舒涵憋得内伤。 想自己分明是为了找地方泄火的，结果被唐慎骁打了一肚子的懊糟气。 偏偏屋漏逢夜雨，越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竟然还看到陈明韬拥着林温儿，一路从她跟前经过！ 林温儿手里还拿着一张报告单，侧头指着上面的内容，笑得含羞又幸福满满。 舒涵心里讪讪的，长个/肌瘤这么开心…… “哎？这不是涵姐么？” 林温儿拖着陈明韬的胳膊，硬凑到舒涵面前。 第四章 长久 “涵姐，明哥是因为我要做手术，这段时间才一直陪着我的，你不会生气吧？” 林温儿捏起检查报告，故作乖巧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他太久的。一定能赶上你们的订婚宴。大夫说我这个是良性，以后也不耽误生小孩子嘻嘻。等我下周手术后——” “准备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舒涵轻呵一声，直接把林温儿的后半句话给怼掉地上了。 林温儿先是一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看就要滴出眼泪了。 “涵姐，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明哥，我……” 陈明韬一脸菜色，尴尬不已。 他还没跟林温儿说，舒涵已经发现他俩的事了。 “温儿，你去那边买两杯奶茶。先等我一会儿。” 陈明韬转向舒涵：“你别冲温儿撒气好不好？她有什么错？再说她现在还病着——” “她用我冲她撒气么？” 舒涵推了下脸颊上的墨镜，冷笑：“对你陈明韬来说，她不就是个充气娃娃，不用撒气自己都会漏气吧。” 陈明韬脸色更加难看：“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难听？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但凡做到一点儿女朋友的责任，会弄成这样么？” 舒涵简直哭笑不得：“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错呗？我不该发现，不该戳穿，不该跟你分手？” 陈明韬：“难道不是么？聪明的女人懂得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懂得给男人台阶下！你别忘了舒涵，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砰！ 突然一辆白色的路虎横冲过来，不偏不倚地把陈明韬的保时捷给撞出了半个车位。 陈明韬又气又心疼，刚要冲那人发难—— 门一开，唐慎骁踩下来一条逆天大长腿。 陈明韬一愣，敛起满脸不依不饶的愠怒。 “表哥，你……这……你也不好好看看啊？” 刚换的新车就被撞得跟土鳖似的，陈明韬不仅心疼，更担心的是回家挨他妈骂。 “我没看？” 唐慎骁指了指车位前面的一块牌子—— 清晰的几个大字：专属车位0204***。 医院门前的停车位一共就这么几块，除了院长副院长等高职位领导外，也就只有几位镇院之宝级别的专家才能有资格被安排。 “哎呀。” 陈明韬挠挠头，“我这不是……哎，着急带温儿去看李主任么，就随便找个位置停了下。” “急什么？” 唐慎骁微微一笑，“都说了是良性，又不是活不了这一时半刻。” 这时候，买完冰奶茶的林温儿过来了。 看到唐慎骁，她乖乖上去打招呼：“表哥，你来啦。没事的，李主任说是良性——” 唐慎骁淡淡睨了她一眼：“所以李主任没跟你说，术前再喝这种冰饮会导致肌瘤外粘连组织收缩，风险大大提升，且愈发降低术后生育能力的恢复？” 不顾林温儿那边狂甩眼色，唐慎骁从来都是个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的人。 陈明韬瞬间不淡定了：“表哥，什么意思？不是说不影响……生育？” 唐慎骁嗯了一声：“对，可以不影响。你们不想有影响，我就会告诉姨妈说不影响。” 陈明韬：“？？？” 林温儿：“！！！” 舒涵：“……” 唐慎骁走到车前挡，转两圈：“不算严重，你是要走车险，还是送我朋友的4s店，算我账？” 陈明韬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撂下一句‘没事没事，我自己送去修就行’，然后转头拉上林温儿上了车。 看着后排气孔还在突突冒着烟，舒涵收起满脸的吃瓜表情。 “他俩……一会儿不会再撞了吧？” “你要是这么希望，可以在心里祈祷。”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 但是，做人要善良。记得梦想成真的时候，不要笑太大声了。 “去哪？” 唐慎骁重新上车，摇下车窗绕到了舒涵身边。 舒涵摆摆手：“不，不用了，我叫车就行。” 说着，她点开了手机上的叫车软件。 “我没有跟你说过，这几天少看手机？” 唐慎骁按开了副驾驶的自动门。 舒涵无奈，不再拒绝。 “谢谢，我回公司。” 第五章 渣男 “还在做公关？” 唐慎骁手持方向盘，目视前方路。 这一句公关听着，稍有几分不是滋味。 好像大多数人对公关的狭义理解，总还是浓妆艳抹推杯换盏，谈合同，陪老板。 舒涵解释：“我们不算公关，是属于企业咨询范畴的。主要是做品牌立项，还有产品推广……” 唐慎骁没说话，但也没听懂的眼神，算是给到位了。 舒涵想了想：“大概就是，像眼科和五官科的区别。” 其实我们日常说的五官里，也是包含眼睛的。 但你去医院的话，眼科就是眼科，五官科指的是耳鼻喉。 唐慎骁低吟一声：“不会聊天可以不用硬聊。” 舒涵：“……” 其实她也觉得有点尬，本来就没打算上他的车，还不是他非要送一程？ 好像自己多看一秒手机就会瞎一样。 “说起来，你和林温儿，还有陈明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舒涵想，既然不用硬聊，那大家还是聊点有意义的话吧。 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脑子不能再糊涂了。 “她是我那个二婚舅妈跟别人生的。” 舒涵哦了一声， 陈明韬家的事，她倒是也有些耳闻。 唐慎骁的母亲跟陈明韬的母亲是两姐妹，这舅舅是她们俩唯一的弟弟。 唐慎骁的生母离婚再嫁，又生了一儿一女。 也就是说唐慎骁还有一对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而这个舅舅已经不在了，十多年前跟妻子旅行中双双遭遇了海难，甚至没留下一儿半女。 但他的妻子是二婚，曾跟前夫有个女儿。 舅舅一直对这个继女视如己出，甚至还改了跟自己的姓林。 夫妻两个出事那年，林温儿才七岁。 生父早已断了联系，娘家那边又找不到其他亲戚。 陈明韬他妈不忍心丢她不顾，正好自己也就只有陈明韬这一个儿子，于是将林温儿当女儿养在身边，权算陈明韬的表妹了。 七岁的小姑娘早熟懂事，所以很会察言观色，极尽讨好林家人。 陈明韬他妈对林温儿自然也是疼爱有加，完全当自己家里的孩子来对待。以至于舒涵跟陈明韬在一起那么多年，压根没想过这个林温儿跟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真是奇怪，既然林温儿想要找靠山，那她为什么勾引陈明韬，不勾引你？” 舒涵情不自禁问出口，得到唐慎骁一记不客气的眼刀后，赶紧自问自答道：“哦，你不在身边，你在国外。” 唐慎骁抿了抿下唇，表情极其不悦。 “别把我和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相提并论。” 其实唐慎骁是不太喜欢陈明韬的，主要源于他跟母亲这边的人一直都不是很亲。舒涵想。 一开始她只是隐隐有这个感觉，现在好像越发确认了。 所以，他昨晚对自己应从就范了，也不是因为自己热情似火令他把持不住—— 而是因为骨子里或许也想“报复”一下陈明韬一家？ 毕竟，舒涵听说唐慎骁他妈当年跟他爸还算是挺恩爱，就因为姐姐看不上他爸是个没什么钱的小本生意人，算是各种矛盾促成，最后把妹妹的婚姻给拆散了。 “别再脑补这些没用的。” 见舒涵迟迟没说话，唐慎骁淡淡睨她一眼。“用脑过度，也会引起眼压升高。” 舒涵：“……所以，陈明韬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把林温儿当童养媳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乖巧懂事知根知底，白捡的一样，省了婆媳矛盾还贴心。 那又何必浪费自己四五年的青春？一家人自产自销多好？ 想到这里，舒涵就恨得拳头发硬。 “或许吧。” 唐慎骁漫不经心道，“如果早几年林温儿没查出子/宫肌瘤的话。” 舒涵恍然大悟！ 难怪！ 林温儿年轻轻就得了子/宫肌瘤，陈明韬他妈多少会担心影响生育。 所以这一次，也是托着唐慎骁的关系，找了妇科主任给她看诊主刀。 万一还是不行，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难怪陈明韬死乞白赖不分手！ 这也太无耻太可恶太没下限了！ 舒涵收紧拳头，指甲抓得真皮座椅咯吱响。 “抓坏了要赔。”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保险不管内饰。” 舒涵：“……骁哥，你能帮我个忙么？你就告诉你姨妈，说林温儿术后一切都好，不会影响生育。我不想让他们再纠缠我。” 唐慎骁：“说假话是有违医生职业道德的。” 舒涵：“……那我直接去告诉他们，我跟你睡了。我俩谈恋爱呢，让陈明韬这个渣男死了这条心。” 唐慎骁：“我也渣。” 舒涵：“？？？” 说话间，唐慎骁已经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舒涵奇怪，说自己还没到公司。 “吃药了么？” 唐慎骁看一眼路边的药店。 第六章 反击 舒涵大脑瞬间嗡了一下。 “你，你昨晚没戴？” 回忆起来，床上有痕迹，纸巾里有血迹，唯独没有见到小雨衣。 唐慎骁：“你进门就往上扑，我没来得及。” “那你——” 舒涵气得牙痒痒：“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了！你当医生的难道不知道紧急避孕药对女人伤害很大？” 唐慎骁：“是你先对你自己的身体不负责的。你指望谁对你负责？” 舒涵：“……” “或者，回头我也卖个人情，让李主任给你也加个妇科的号？” “谢谢不用。” 舒涵气呼呼拉开车门，钻进药店买事后药。 其实唐慎骁说的也没错，主动约人的是她，失控不顾一切的是她，咬人家满身草莓的是她，甚至连骂一句渣男—— 没什么好骂的，唐慎骁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他也渣？ 送上门来的女人而已，又是自己讨厌的表弟的前女友，睡了白睡还挺得意—— 这不就是大部分男人捡钱包的心理？ 舒涵想起刚才那句“说我俩谈恋爱”，就觉得脸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希望唐慎骁觉得自己玩不起，睡一次就赖上了似的。 磨蹭半天出来，见唐慎骁的车还没有走。 舒涵过去悄悄车窗：“骁哥，我自己过天桥吧，你不用掉头了。” “买水了么？” 唐慎骁答非所问。 舒涵咬咬牙，心里一阵憋屈带恼火。 几个意思？ 原来他停在黄线这里宁愿冒着被贴罚单的危险，就是为了当面看着她把药吃了么？ 舒涵拆开包装，喊了两颗药片，直接生吞了下去。 然后故意当着唐慎骁的面，张开嘴，伸出鲜红的小舌头。 啊—— “看清楚了唐医生，我吃完了。” 唐慎骁：“舌苔略有点发白，肝火旺。失恋这种事顺其自然，不用太往心里去。” 舒涵：“……” 她就知道，跟直男医生做朋友都很心累，更别提当男朋友了。 远离渣男，力求自保。 赶紧跑！ …… 舒涵刚到公司，就被同事悄咪咪拽了过去。 “涵姐，你一上午跑哪去了？” 舒涵摘下墨镜，把红彤彤的眼睛露给人家看。 “我去医院了，眼睛有点发炎。” “大佬徐找你半天了。” 同事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提醒舒涵—— 事儿有点大，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舒涵倒吸一口气，什么事儿那么大？ 这两个月下来，她和她的团队总共就跟那么一个大项目。 眼看就要签合同了，一切都很顺利。 那个甲方，还是托熟人介绍的，在陈明韬的引荐下，他们甲乙丙三方一起吃过好几次饭—— 陈明韬？！ 舒涵心中暗叫不好，放下同事，一路跑进了徐经理的办公室。 “徐，徐总，我……您找我？” 徐之鹏是舒涵她们部门的经理，绰号大佬徐，身高近两米，浓眉大眼声如洪钟，最护短。 但这会儿，他看着舒涵的眼神都有点hold不住了，这让舒涵心里多少有了七八分眉目—— “是不是……余总那边撤资了？” 舒涵咬咬牙。 “你都知道了？” 大佬徐叹了口气，将一份打印的邮件文件递给舒涵。 这是甲方写给明资董事会的一封投诉信，投诉明资员工舒涵在多次业务往来中，有对资方暗示贿赂的行为。 现经过对方管理层证实考量，决定终止与明资合作，除非对员工舒涵做出合理的处理。 舒涵：“不是，徐总，这个甲方的余总他说陈明韬的大学同学的朋友，当时我们做这个项目也是陈明韬牵的线。现在我……我和陈明韬……他报复我的！” “你眼睛怎么了？” 徐之鹏身高傲人，视角就跟长颈鹿似的。 舒涵戴着墨镜，遮了个寂寞。 “撞了，发炎了。” 舒涵小声说。 “严重么？” 徐之鹏关切问了句，“严重就回去休息两天。你放心，你舒涵是我的人，我怎么都得去跟董事会好好掰扯一下。”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渣男都可以这么三观尽毁，为所欲为？ “上面要是真敢让你吃哑巴亏，我一招手能带走咱们部门四分之三，信不信？” 舒涵心里挺感动：“不是徐总，我……不严重，小伤……哦，不对！严重！很严重！” 徐之鹏：？？？ 没等他反应过来，舒涵已经跑出办公室了。 …… “不是让你三天后再复查么？” 唐慎骁一早进来，第一个号就是舒涵。 舒涵坐在唐慎骁面前，两条腿微微拘谨地并在一起。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优雅荷白的ol衬衫，小v领，半透明设计，下身包臀紧致的半身小黑裙。 衣服显白，裙显身材。脸上有精心化过淡妆的，还特意戴了一对小巧的钻石耳钉。 当真是优雅知性，低调迷人。 唐慎骁觉得挺好笑的。 眼科这边都是眼神不好的病人，打扮成这样，摆明了来勾引医生的。 “唐医生，我前天忘了让您开个证明了。” 舒涵微微一笑，摘到墨镜，露出基本上已经痊愈消肿的大眼睛。 “您能帮我出个伤情鉴定么？我要去立案，告陈明韬。” 妈的狗男人在背后搞她工作？ 她就不信了，出轨骗婚还动手打人，自己弄不过他？ “医生出伪造证明违法。” 唐慎骁一口回绝。 “这不是伪造，这就是事实，那天是陈——” “我问过你，你说是晚上起夜自己撞门框的。” 唐慎骁指指头顶：“有监控。” 第七章 前任 哑巴吃黄连还要咬到的舌头，大概就是舒涵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唐慎骁不愿帮忙，她又没有完全能拿捏对方的筹码。 毕竟，还有什么比把“渣男”两个字都直接贴在脸上的男人，更能豁得出去，更油盐不进的？ 舒涵悻悻走出诊室，与一个男医生迎面错过。 “哎？老唐，那不是前天那个女的——” 陈孟祈认出舒涵了。 那天他们几个下班后一起去的酒吧，眼看着醉醺醺的舒涵冲到他们卡座这儿，后来被唐慎骁带走的。 “睡了？来要名分的？” 陈孟祈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嗯，怀孕了，要钱打胎的。” 唐慎骁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废话，然后抓起桌面上突然铃声大作的电话。 “眼科。” “唐主任，您快来急诊科一趟，有个病人情况紧急！” “知道了。” 唐慎骁放下电话，看了眼陈孟祈：“急外伤，下去一趟。” 画外音，来活了，你滚。 陈孟祈：“我跟你一起下去看看。” 他是中心医院最好的颌面部及颅外科整形专家。一般情况下，眼科外伤经常会伴随着面部骨折的情况，所以他常与唐慎骁搭档会诊。 两人是大学时的同窗，兼损友。 先后进入中心医院，又都是各自领域里首屈一指的金牌专家。 用陈孟祈的话说，唐慎骁这个手艺要是自己出去开个私人眼科医院，给年轻人做做近视矫正什么的，每年收入至少要比现在翻十倍。 唐慎骁表示，给你开个天眼你要不要？ 对陈孟祈，唐慎骁也不客气，他也曾调侃陈孟祈找个整容医院去隆胸最合适。反正他上大学时辅修的是西方艺术，画丰腴的裸女永远比画人体解剖图更带感。 陈孟祈表示，你是处男太久憋坏了么？我这么高端的技术，你就让我整天塞假体！假正经的禁欲男，其实自己最喜欢大胸脯了吧？ 就这样两个人，幸好没有被搁在同一个科室里。 否则真够院长喝一壶的了。 边走着，陈孟祈一拍脑袋：“哎，老唐，我差点都忘了这个茬了。你跟那个女的，那是真睡了！那你……你破处了！” 电梯正好叮了一声，门开了。刚才进去的舒涵因为没有看清电梯是上行，所以只能又跟着下来了。 正正好好，看到门外站着的唐慎骁和陈孟祈。 而那句“你破处了”，也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啥？ 唐慎骁是第一次？ 开什么国际玩笑。 “唐，唐医生。这么巧。” 舒涵扶着墨镜，嘴角咧开生硬的假笑。 电梯那么小，容不下大大的尴尬。 陈孟祈憋的内伤，靠着轿厢噗嗤噗嗤笑两声，被唐慎骁白大褂下的长腿直接踹了一下。 陈孟祈不笑了，端端庄庄冲着舒涵伸出手：“你好，美女，我姓陈，前天晚上在酒吧我们见过的。” 舒涵：“……” 呃，有些招呼，真的不是必须打的。 电梯门开了，唐慎骁瞪了陈孟祈一眼，大手往他伸在半空的掌心狠狠击了一下：“赶紧下去！” 一楼急诊大厅，送来的伤者情况很不妙。 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左眼被雨伞尖戳进去大约六厘米。 然而更糟糕的是，出事时她一慌张，竟直接把异物拔了出来，连带着整个眼球体脱落，神经组织都挂了出来。 她是个养老院的志愿者，身上还穿着橘黄色的小马甲。 这把雨伞，是她今天去照顾的一个甚至不太清醒的阿姨戳进去的。 小姑娘很坚强，当然也可能是吓傻了。 整个过程中，她一声都没哭，呆呆坐在轮椅上，旁边的工作人员手里攥着毛巾，小心包裹着她的眼球组织，按在她血淋淋的眼眶上。 舒涵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景，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多看了几眼。 因为她发现，那个工作人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舒小姐！” 那女人把受伤姑娘交给医护后，挥舞着满手的鲜血，急忙叫住舒涵。 “舒小姐！真的是你！谁给你打电话的？杨院长还是王护士长？” “什……么？” 舒涵一脸错愕，大脑紧跟着嗡的一下子。 眼前这个女人姓林，是她妈妈舒白所在的疗养院的一个负责人。 “我，我碰巧来医院。” 舒涵心中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林姐，出什么事了？我妈怎么了？” 林姐红着眼眶，重重叹了一口气。 “舒阿姨今天一早不晓得犯了什么病，人家小梅姑娘推着她去外面晒太阳的，本来好端端的，她突然抢过一个路人搁在旁边的阳伞，把小梅眼睛给扎了！” 舒涵：“什么！” 第八章 寄托 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受害者是眼前这个志愿者小梅，伤人的则是舒涵身在疗养院的母亲舒白。 自从父亲失踪后，舒涵的妈妈精神就出了些问题。 近两年来愈演愈烈，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 舒涵平时工作特别忙，实在难能照顾周到。 没办法，她只能每个月都花上近三分之一的薪资，把妈妈送到一下相对中高端的疗养机构，也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只是这份固定支出里，并不包括妈妈隔三差五闯的祸，赔的钱。 “舒小姐，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跟你明说了。” 林姐对舒涵说，“像舒阿姨这种情况，我们疗养院一般是不收的。精神障碍的严重程度分为许多级，她属于有明显暴力倾向的，一般我们建议送到精神病院集中治疗。” 舒涵当然明白，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做儿女的真的忍心把至亲至爱送到精神病院那种地方？ 高墙，铁丝网，电击棍，长期强制注射的精神类药物。 不管真精神病还是家精神病，进去挨样套餐提一遍，人也就废了。 这一刻，舒涵内疚，后悔，自责，种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难以言表。 她承认自己心软且侥幸。 前几次妈妈惹事生非都是小打小闹，打破人脑袋，抓伤人脸，最多缝两针，赔个百八千块钱也就了了。 可这一次祸真的闯大了，看到那样一位热心善良的年轻女孩竟然被残伤到这个程度，舒涵心理是真的很难受。 但事情已经出了，再懊丧也于事无补，只能想办法解决面对。 “林姐，我妈现在在哪？” 舒涵看了眼手术室亮起的灯，心里默默祈祷顺利。 “还在院里，估计上镇定了。警察来了一趟，排除刑事伤害就走了，但小梅的家属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林姐说得坦诚。 虽然咱平时关系处得客客气气，互相都理解照应。 但这事儿既然出了，疗养院和肇事者家属之间，总是要有个明责划分的。 “先看手术情况，再定伤残级数，然后听家属诉求。最后协商价格，三方一起。” 林姐处理过这样的事，多少比舒涵有经验。 “反正先把心态调整好，上火也没用。是吧？” 林姐建议舒涵去找个律师，毕竟疗养院这么大的机构总肯定是有自己的法务顾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涵除了道歉和道谢，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不过，你有个心理准备。小梅这只眼球要是保不住，那至少得算五级伤残。” 要不是精神病患者，刑事那得是三年起步的。 “赔款的话，基本上在五十万到七十万，具体看最后的协商了。” 协商不成就提诉讼，反正林姐说的数字，基本上是参考了以往类似的案例。 而且林姐的意思是，疗养院的法务团队专业又强大，基本上这种事情一出，己方的责任额基本上是能被压缩到20%以内的。 五十万到七十万。 就算折中六十万，那舒涵这里至少也要背上四五十万的数额。 这对于才毕业两年半的舒涵来说，等于是个天文数字了。 积蓄还有多少？父亲走之后留下的债务还剩多少？家里仅有的房子能卖多少？ 生活的苦难在这一刻瞬间化身为一个个不痛不痒的数字，轻飘飘的，却一寸寸攫住了舒涵的呼吸。 她不得不把眼下唯一可控的变量寄托在了唐慎骁的身上—— 这个优秀的眼科专家能保住小梅姑娘多少视力，也就意味着舒涵在之后的赔偿金额上，能松多大的气。 漫长了六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第九章 拒绝 唐慎骁走出来，摘掉口罩。 看到到舒涵是第一个奔过来的，动作竟然比患者家属还要迅猛。 “唐医生，人怎么样？” 唐慎骁看了她一眼，无声质疑了一句“和你有关系？” 越过舒涵，他来到小梅姑娘的父母面前—— 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实质朴的农民工。 没有什么心机，也没见过什么市面。 小梅妈只是哭，小梅爸也是满脸无助。 舒涵心里实在难过。 面对这样的家属，面对一心做公益慈善却遭受如此伤害的小梅姑娘，她首先考虑的却是该怎样减轻责任…… “医生，我，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说是伤了眼睛……我女儿是学画画的，可千万不能瞎了啊！” 小梅妈几乎瘫倒在地。 唐慎骁伸手扶住她：“阿姨您先别急，手术虽然复杂，但总算一切顺利。要说能够恢复到原来的视力，那是不现实的。目前我已经采取了保眼球的方案，但最后的结果，还要等她内部隔断的眼球神经痊愈再看。” 唐慎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第一，眼球保住了。 第二，能不能看见，要看伤口张合后视神经的恢复程度。 第三，未来会影响视力，但不确定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如有需要，还会再进行多次手术。 这会儿，小梅已经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往病房去了。 她的父母跟着一并过去，舒涵犹豫着，该找个什么时间去跟他们沟通下。 最后她决定，还是让林姐帮忙转达一下，就说自己愿意积极面对后续的赔偿事项，如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眼下小梅情况还不能终定，她也担心姑娘情绪不稳。 “是你妈伤的人？” 唐慎骁换完了手术服，走过来正好听到舒涵跟林姐说话。 舒涵尴尬地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还以为你家有人等着要捐角膜。” 唐慎骁不冷不热地嘲了她一句。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小梅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小梅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还是很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吧。”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再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挺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第十章 发疯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小梅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医生，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后续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说着，舒涵重新戴上墨镜，与唐慎骁告别。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陈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十万八万恢复不来。” “你们科室的特助基金还剩多少？” 唐慎骁问。 陈孟祈警惕：“干什么你？打我们的注意？特助基金要院里审批的，必须是那种人命关天的贫困患者才能申请。”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陈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是不好，但那医药费不得找打人的那家来赔么？人家双方要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陈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舒涵恳求林姐帮个忙，她想进去看看妈妈。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就在这时，外面警铃大响。 一个护士带着一个男人冲进来，总算是制服了再次狂性大发的舒白。 舒涵被掐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半晌才定睛认出眼前的男人。 竟然是唐慎骁？ 他怎么跟她来这里了？ 第十一章 绝境 唐慎骁看了她一眼，无声质疑了一句“和你有关系？” 越过舒涵，他来到小梅姑娘的父母面前—— 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实质朴的农民工，一辈子安分守己。 没有什么城府，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小梅妈只是哭，小梅爸也是满脸无助，这会儿只是蹲在地上一把一把薅着自己的头发。 “医生，我，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说是伤了眼睛……我女儿是学画画的，可千万不能瞎了啊！” 小梅妈几乎瘫倒在地。 唐慎骁示意一旁的护士赶紧扶住她：“患者的伤情很复杂，要想恢复到原来的视力，那是不现实的。目前我已经采取了保眼球的方案，但最后的结果，还要等她内部隔断的眼球神经痊愈再看。” 唐慎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第一，伤势很重，但眼球保住了。 第二，能不能看见，要看伤口张合后视神经的恢复程度。 第三，未来会影响视力，但不确定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如有需要，还会再进行多次手术。 这时候，小梅已经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被护士送往病房去观察。 她的父母跟着一并过去，舒涵犹豫着，该找个什么时间去跟他们沟通下。 最后她决定，还是让林姐帮忙转达一下，就说自己愿意积极面对后续的赔偿事项，如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眼下小梅情况还不能终定，她也担心姑娘情绪不稳。 “是你妈伤的人？” 唐慎骁换完了手术服，走过来正好听到舒涵跟林姐说话。 舒涵尴尬地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还以为你家有人等着要捐角膜。” 唐慎骁不冷不热地嘲了她一句。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呃……” 舒涵心想：这男人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但眼下她有事求着他，只能一脸恳切地跟上去：“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小梅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小梅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也会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在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是非常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小梅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江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百八十万恢复不来。” “你们科室的特助基金还剩多少？” 唐慎骁问。 江孟祈警惕：“干什么你？打我们的注意？特助基金要院里审批的，必须是那种人命关天的贫困患者才能申请。”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江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不好，所以医药费可以找打人的那家来赔嘛？人家双方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江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第十二章 闯祸 舒涵呆立在大厅中央，大脑嗡嗡直响。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又沙又哑。 “林姐，人，人现在呢？” “在里面手术呢。” 林姐红着眼眶，重重叹了一口气。 “送过来的时候，眼球都掉出来了。我当时都慌了，从保安室那找了个一次性纸杯给她扣着的，也不知道感染没有，还能不能保的住了。” 说起刚才那触目惊魂的一幕，林姐明显心有余悸。 她在疗养院工作了也有小二十年，什么样的病情状况大大小小也算是有件事了。 但今天这个事，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毛骨悚然。 “其实舒阿姨今天早上也没什么异常的状况，吃了牛奶鸡蛋和锅贴，照例出去晒太阳。依依是上周轮班到咱们病区，也见过舒阿姨几次，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了，突然一把抢过大门口的太阳伞，一个回身就把依依的眼睛给扎了。保安抢都抢不下来，那里力气大的哟。” 舒涵胃里一阵翻滚，光是听林姐形容这个画面，她的心脏就已经很不舒适了。 “小舒，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跟你明说了。” 林姐严肃起口吻：“其实像舒阿姨这种情况，我们疗养院一般是不收的。精神障碍的严重程度分为许多级，她属于有明显暴力倾向的，一般我们建议送到精神病院集中治疗。” 舒涵呼吸一滞：“林姐，你知道我妈妈她……她情况有点特殊。” 林萍摇摇头：“我知道，来这里的病人，十个有八个情况特殊。况且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做儿女的真的忍心把至亲至爱送到精神病院那种地方？” 高墙，铁丝网，电击棍，长期强制注射的精神类药物。 不管真精神病还是家精神病，进去挨样套餐提一遍，人也就废了。 舒涵舍不得妈妈受这个苦，宁可每个月多花点钱，也想给她最好的照顾。 可是不出事你好我好，一旦出了大事—— 这一刻，舒涵内疚，后悔，自责，种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难以言表。 “林姐，这些咱们之后再聊吧。你带我先去手术室等着，这个小姑娘，她叫——” “沈依依。” 舒涵嗯嗯点头：“她家里人到了么？我还是先见见人家父母吧。” “也好。” 林萍说：“我之前已经给她爸打电话了，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说别的都不重要了现在，事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去面对。” 舒涵：“林姐我明白，这件事，我们肯定不会推卸责任的。既然是我妈把人伤了，赔多少钱我都认了。” 其实舒涵早就该有这样的心理预期了。 自从父亲失踪后，她的妈妈舒白的精神就出了些问题。 近两年来愈演愈烈，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 偶尔情绪稳定些的时候，也只会呆呆看着两人的婚纱照流眼泪。 舒涵的妈妈是个大家闺秀，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 结婚后又被爸爸捧在手里当小公主宠了二十年，那颗老少女的心从来不曾蒙过尘。 然后就在舒涵大三那年的某个平常的一天，舒爸爸早上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舒白的精神就失常了。 舒涵平时工作特别忙，实在难能照顾周到。 她只能每个月都花上近三分之一的薪资，把妈妈送到一下相对中高端的疗养机构，也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只是这份固定支出里，并不包括妈妈隔三差五闯的祸，赔的钱。 偶尔惹事生非都是小打小闹，打破人脑袋，抓伤人脸，最多缝两针，赔个百八千块钱也就了了。 可这一次祸真的闯破了天。 但既然破了，也只能极力去弥补。 舒涵定了定神，问林萍，舒白现在在哪？ “还在院里，上了镇定剂。警察也来了一趟，排除刑事伤害就走了。哦对了，那个徐警官，我们院护士也通知他了。” “哦，徐叔过去了。” 知道徐文涛过去了，舒涵稍稍松了一口气。 爸爸失踪后，她和妈妈报了案。前半年最难熬，舒白见天儿守在警察局门口，天天问有没有消息。 徐文涛是他们家那一块区域的片警，一来二去跟母女二人熟悉了，很同情她们。 所以之前舒白有些大事小事，徐警官没少帮忙张罗。 后来也实在是因为病情越发严重了，舒涵才决定把人送到养老院的。 …… “准备缝合吧。” 唐慎骁终于长舒一口气，对一旁的助理下了指示。 第一个为他松口气的自然是江孟祈：“不错！恭喜我们的光明左使又一次渡劫成功！” 唐慎骁是个左撇子，因为左手之稳，数年下来已经为无数患者重新带来光明。故而被科室同事们戏称——光明左使。 “不过，小说里的光明左使，可是个情种呢。” 江孟祈总是不放弃任何调侃损友的几乎，手术成功了，他知道唐慎骁的心情一定是比较好的。 至少，要比刚才在电梯里发飙的样子亲人很多。 唐慎骁摘下手套，换下手术服，拿了一瓶葡萄糖喝几口。 整整五个小时的高强度精力集中，人还是有些疲乏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孟祈把那袋干洗过的衬衫递给唐慎骁。 “你先进来的，秦娅把这个给我了，说让我交给你。” 唐慎骁一手捏着葡萄糖袋子，一手接过衬衫，然后看也没看，跟刚才的一次性手术服一起丢尽了医疗废物垃圾箱。 江孟祈连连嘶声：“你……我以为你跟秦娅复合了呢，还这么恨啊！” 唐慎骁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不说正事，我就走了。” 这家伙从下午门诊的时候就缠着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说的。 江孟祈摇头摆脑：“行行，我说我说。唐叔不是在星城去开了一家分院么？我有个朋友帮人家做医疗设备的，想问问——” 唐慎骁放下卷起的袖子，头也不抬：“你让我去找我爸问问？” 江孟祈：“我也是帮人家忙的。” 唐慎骁：“哦，那你猜我爸开的医院，我为什么不在里面当大夫？” 江孟祈：“……懂了。” 唐慎骁记仇，秦娅的仇也记，亲爹的仇也记。 舒涵在手术室外等了近四个小时，从大正午等到了太阳西下。 门终于开了。 唐慎骁从里面走出来，两人相视，都愣了一下。 第十三章 冲突 “唐医生，你是沈依依的手术医生？” 舒涵惊讶之余，心下多了几分宽慰。 对唐慎骁的医术水平，舒涵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认可的。 一个人能活成像他这样的狂妄，肯定不是只靠一张脸帅吧。 “嗯。” 唐慎骁上下打量她：“你找我？” “哦不是，我……人怎么样？我是说，沈依依。” 唐慎骁并没有立刻回答，无声的眼神质疑了一句“病人和你有关系？”。 舒涵赶紧解释说，是自己的妈妈伤的人。 “我妈妈有精神性疾病，今天在疗养院突然发作，伤了照顾她的护士姑娘。” 舒涵如是解释，“唐医生，我想问问沈护士的伤怎么样了？眼睛还能……看见么？” “如果不能，你准备给人家捐个角膜？” 唐慎骁不冷不热地嘲了一句，舒涵顿时满脸涨红。 唐慎骁：“她家属没在，我不能跟不相关的人透露病人细节。尤其是，你还是责任关联人。” 舒涵抿了抿唇，表示理解：“这样啊。那就先不打扰唐医生了，我等沈护士的家人来。” 沈依依老家不是江城的，父母都在县城务工。 接到电话后，她爸爸乘上最近的大巴赶过来，也要五六个小时的路程。 见唐慎骁并不怎么想跟她多话，舒涵跟着沈依依的轮车，准备去病房。 唐慎骁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愣了一下。 林姐说得坦诚。 虽然咱平时关系处得客客气气，互相都理解照应。 但这事儿既然出了，疗养院和肇事者家属之间，总是要有个明责划分的。 “先看手术情况，再定伤残级数，然后听家属诉求。最后协商价格，三方一起。” 林姐处理过这样的事，多少比舒涵有经验。 “反正先把心态调整好，上火也没用。是吧？” 林姐建议舒涵去找个律师，毕竟疗养院这么大的机构总肯定是有自己的法务顾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涵除了道歉和道谢，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不过，你有个心理准备。依依这只眼球要是保不住，那至少得算五级伤残。” 要不是精神病患者，刑事那得是三年起步的。 “赔款的话，基本上在五十万到七十万，具体看最后的协商了。” 协商不成就提诉讼，反正林姐说的数字，基本上是参考了以往类似的案例。 而且林姐的意思是，疗养院的法务团队专业又强大，基本上这种事情一出，己方的责任额基本上是能被压缩到20%以内的。 五十万到七十万。 就算折中六十万，那舒涵这里至少也要背上四五十万的数额。 这对于才毕业两年半的舒涵来说，等于是个天文数字了。 积蓄还有多少？父亲走之后留下的债务还剩多少？家里仅有的房子能卖多少？ 生活的苦难在这一刻瞬间化身为一个个不痛不痒的数字，轻飘飘的，却一寸寸攫住了舒涵的呼吸。 她不得不把眼下唯一可控的变量寄托在了唐慎骁的身上—— 这个优秀的眼科专家能保住依依姑娘多少视力，也就意味着舒涵在之后的赔偿金额上，能松多大的气。 漫长了六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唐慎骁走出来，摘掉口罩。 舒涵第一个奔过来的，比患者家属还要飞快。 越过舒涵，他来到依依姑娘的父母面前—— 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实质朴的农民工。 没有什么心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依依妈只是哭，依依爸也是满脸无助。 “医生，我，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说是伤了眼睛……我女儿是学画画的，可千万不能瞎了啊！” 依依妈几乎瘫倒在地。 唐慎骁示意一旁的护士赶紧扶住她：“患者的伤情很复杂，要想恢复到原来的视力，那是不现实的。目前我已经采取了保眼球的方案，但最后的结果，还要等她内部隔断的眼球神经痊愈再看。” 唐慎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第一，伤势很重，但眼球保住了。 第二，能不能看见，要看伤口张合后视神经的恢复程度。 第三，未来会影响视力，但不确定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如有需要，还会再进行多次手术。 这时候，依依已经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被护士送往病房去观察。 她的父母跟着一并过去，舒涵犹豫着，该找个什么时间去跟他们沟通下。 最后她决定，还是让林姐帮忙转达一下，就说自己愿意积极面对后续的赔偿事项，如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眼下依依情况还不能终定，她也担心姑娘情绪不稳。 “是你妈伤的人？” 唐慎骁换完了手术服，走过来正好听到舒涵跟林姐说话。 舒涵尴尬地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呃……” 舒涵心想：这男人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但眼下她有事求着他，只能一脸恳切地跟上去：“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依依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依依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也会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在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是非常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第十四章 忘记 “她是我那个二婚舅妈跟别人生的。” 舒涵哦了一声， “那真是奇怪，既然林温儿想要找靠山，那她为什么勾引陈明韬，不勾引你？” 舒涵情不自禁问出口，得到唐慎骁一记不客气的眼刀后，赶紧自问自答道：“哦，你不在身边，你在国外。” 唐慎骁抿了抿下唇，表情极其不悦。 “别把我和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相提并论。” 其实唐慎骁是不太喜欢陈明韬的，主要源于他跟母亲这边的人一直都不是很亲。舒涵想。 一开始她只是隐隐有这个感觉，现在好像越发确认了。 所以，他昨晚对自己应从就范了，也不是因为自己热情似火令他把持不住—— 而是因为骨子里或许也想“报复”一下陈明韬一家？ 毕竟， “别再脑补这些没用的。” 见舒涵迟迟没说话，唐慎骁淡淡睨她一眼。“用脑过度，也会引起眼压升高。” 舒涵：“……所以，陈明韬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把林温儿当童养媳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乖巧懂事知根知底，白捡的一样，省了婆媳矛盾还贴心。 那又何必浪费自己四五年的青春？一家人自产自销多好？ 想到这里，舒涵就恨得拳头发硬。 “或许吧。” 唐慎骁漫不经心道，“如果早几年林温儿没查出子/宫肌瘤的话。” 舒涵恍然大悟！ 难怪！ 舒涵收紧拳头，指甲抓得真皮座椅咯吱响。 “抓坏了要赔。”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保险不管内饰。” 舒涵：“……骁哥，你能帮我个忙么？你就告诉你姨妈，说林温儿术后一切都好，不会影响生育。我不想让他们再纠缠我。” 唐慎骁：“说假话是有违医生职业道德的。” 舒涵：“……那我直接去告诉他们，我跟你睡了。我俩谈恋爱呢，让陈明韬这个渣男死了这条心。” 唐慎骁：“我也渣。” 舒涵：“？？？” 说话间，唐慎骁已经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舒涵奇怪，说自己还没到公司。 “吃药了么？” 唐慎骁看一眼路边的药店。 。 舒涵想起刚才那句“说我俩谈恋爱”，就觉得脸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希望唐慎骁觉得自己玩不起，睡一次就赖上了似的。 磨蹭半天出来，见唐慎骁的车还没有走。 舒涵过去悄悄车窗：“骁哥，我自己过天桥吧，你不用掉头了。” “买水了么？” 唐慎骁答非所问。 舒涵咬咬牙，心里一阵憋屈带恼火。 几个意思？ 原来他停在黄线这里宁愿冒着被贴罚单的危险，就是为了当面看着她把药吃了么？ 舒涵拆开包装，喊了两颗药片，直接生吞了下去。 然后故意当着唐慎骁的面，张开嘴，伸出鲜红的小舌头。 啊—— “看清楚了唐医生，我吃完了。” 唐慎骁：“舌苔略有点发白，肝火旺。失恋这种事顺其自然，不用太往心里去。” 舒涵：“……” 她就知道，跟直男医生做朋友都很心累，更别提当男朋友了。 远离渣男，力求自保。 赶紧跑！ …… “不是让你三天后再复查么？” 第十五章 闲事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呃……” 舒涵心想：这男人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但眼下她有事求着他，只能一脸恳切地跟上去：“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依依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依依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也会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在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是非常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依依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江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百八十万恢复不来。” “你们科室的特助基金还剩多少？” 唐慎骁问。 江孟祈警惕：“干什么你？打我们的注意？特助基金要院里审批的，必须是那种人命关天的贫困患者才能申请。”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江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不好，所以医药费可以找打人的那家来赔嘛？人家双方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江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 身后传来脚步声，舒涵机敏的转身，被人抱了个满怀。 唐慎骁：“怎么那么晚？” 舒涵的脸一下涨红，“有点事耽搁了。我给你买了牛肉面，先吃吧，不然就坨了。” 他拿过她手里的外卖，随手放在柜子上。随即，推着她直接上了床。 一小时后。 舒涵泡在浴缸里，唐慎骁在旁边卫浴冲澡。 第十六章 房卡 “还在做公关？” 唐慎骁手持方向盘，目视前方路。 这一句公关听着，稍有几分不是滋味。 好像大多数人对公关的狭义理解，总还是浓妆艳抹推杯换盏，谈合同，陪老板。 舒涵解释：“我们不算公关，是属于企业咨询范畴的。主要是做品牌立项，还有产品推广……” 唐慎骁没说话，但也没听懂的眼神，算是给到位了。 舒涵想了想：“大概就是，像眼科和五官科的区别。” 其实我们日常说的五官里，也是包含眼睛的。 但你去医院的话，眼科就是眼科，五官科指的是耳鼻喉。 唐慎骁低吟一声：“不会聊天可以不用硬聊。” 舒涵：“……” 其实她也觉得有点尬，本来就没打算上他的车，还不是他非要送一程？ 好像自己多看一秒手机就会瞎一样。 “说起来，你和林温儿，还有陈明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舒涵想，既然不用硬聊，那大家还是聊点有意义的话吧。 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脑子不能再糊涂了。 “她是我那个二婚舅妈跟别人生的。” 舒涵哦了一声， 陈明韬家的事，她倒是也有些耳闻。 唐慎骁的母亲跟陈明韬的母亲是两姐妹，这舅舅是她们俩唯一的弟弟。 唐慎骁的生母离婚再嫁，又生了一儿一女。 也就是说唐慎骁还有一对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而这个舅舅已经不在了，十多年前跟妻子旅行中双双遭遇了海难，甚至没留下一儿半女。 但他的妻子是二婚，曾跟前夫有个女儿。 舅舅一直对这个继女视如己出，甚至还改了跟自己的姓林。 夫妻两个出事那年，林温儿才七岁。 生父早已断了联系，娘家那边又找不到其他亲戚。 陈明韬他妈不忍心丢她不顾，正好自己也就只有陈明韬这一个儿子，于是将林温儿当女儿养在身边，权算陈明韬的表妹了。 七岁的小姑娘早熟懂事，所以很会察言观色，极尽讨好林家人。 陈明韬他妈对林温儿自然也是疼爱有加，完全当自己家里的孩子来对待。以至于舒涵跟陈明韬在一起那么多年，压根没想过这个林温儿跟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真是奇怪，既然林温儿想要找靠山，那她为什么勾引陈明韬，不勾引你？” 舒涵情不自禁问出口，得到唐慎骁一记不客气的眼刀后，赶紧自问自答道：“哦，你不在身边，你在国外。” 唐慎骁抿了抿下唇，表情极其不悦。 “别把我和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相提并论。” 其实唐慎骁是不太喜欢陈明韬的，主要源于他跟母亲这边的人一直都不是很亲。舒涵想。 一开始她只是隐隐有这个感觉，现在好像越发确认了。 所以，他昨晚对自己应从就范了，也不是因为自己热情似火令他把持不住—— 而是因为骨子里或许也想“报复”一下陈明韬一家？ 毕竟，舒涵听说唐慎骁他妈当年跟他爸还算是挺恩爱，就因为姐姐看不上他爸是个没什么钱的小本生意人，算是各种矛盾促成，最后把妹妹的婚姻给拆散了。 “别再脑补这些没用的。” 见舒涵迟迟没说话，唐慎骁淡淡睨她一眼。“用脑过度，也会引起眼压升高。” 舒涵：“……所以，陈明韬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把林温儿当童养媳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乖巧懂事知根知底，白捡的一样，省了婆媳矛盾还贴心。 那又何必浪费自己四五年的青春？一家人自产自销多好？ 想到这里，舒涵就恨得拳头发硬。 “或许吧。” 唐慎骁漫不经心道，“如果早几年林温儿没查出子/宫肌瘤的话。” 舒涵恍然大悟！ 难怪！ 林温儿年轻轻就得了子/宫肌瘤，陈明韬他妈多少会担心影响生育。 所以这一次，也是托着唐慎骁的关系，找了妇科主任给她看诊主刀。 万一还是不行，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难怪陈明韬死乞白赖不分手！ 这也太无耻太可恶太没下限了！ 舒涵收紧拳头，指甲抓得真皮座椅咯吱响。 “抓坏了要赔。”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保险不管内饰。” 舒涵：“……骁哥，你能帮我个忙么？你就告诉你姨妈，说林温儿术后一切都好，不会影响生育。我不想让他们再纠缠我。” 唐慎骁：“说假话是有违医生职业道德的。” 舒涵：“……那我直接去告诉他们，我跟你睡了。我俩谈恋爱呢，让陈明韬这个渣男死了这条心。” 唐慎骁：“我也渣。” 舒涵：“？？？” 说话间，唐慎骁已经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舒涵奇怪，说自己还没到公司。 “吃药了么？” 唐慎骁看一眼路边的药店。 舒涵大脑瞬间嗡了一下。 “你，你昨晚没戴？” 回忆起来，床上有痕迹，纸巾里有血迹，唯独没有见到小雨衣。 唐慎骁：“你进门就往上扑，我没来得及。” “那你——” 舒涵气得牙痒痒：“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了！你当医生的难道不知道紧急避孕药对女人伤害很大？” 唐慎骁：“是你先对你自己的身体不负责的。你指望谁对你负责？” 舒涵：“……” “或者，回头我也卖个人情，让李主任给你也加个妇科的号？” “谢谢不用。” 舒涵气呼呼拉开车门，钻进药店买事后药。 其实唐慎骁说的也没错，主动约人的是她，失控不顾一切的是她，咬人家满身草莓的是她，甚至连骂一句渣男—— 没什么好骂的，唐慎骁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他也渣？ 送上门来的女人而已，又是自己讨厌的表弟的前女友，睡了白睡还挺得意—— 这不就是大部分男人捡钱包的心理？ 舒涵想起刚才那句“说我俩谈恋爱”，就觉得脸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希望唐慎骁觉得自己玩不起，睡一次就赖上了似的。 磨蹭半天出来，见唐慎骁的车还没有走。 舒涵过去悄悄车窗：“骁哥，我自己过天桥吧，你不用掉头了。” 第十七章 威胁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小梅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医生，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后续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说着，舒涵重新戴上墨镜，与唐慎骁告别。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舒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十万八万恢复不来。” “你们科室的特助基金还剩多少？” 唐慎骁问。 舒孟祈警惕：“干什么你？打我们的注意？特助基金要院里审批的，必须是那种人命关天的贫困患者才能申请。”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舒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是不好，但那医药费不得找打人的那家来赔么？人家双方要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舒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舒涵恳求林姐帮个忙，她想进去看看妈妈。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舒明韬。 舒涵不敢说舒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就在这时，外面警铃大响。 一个护士带着一个男人冲进来，总算是制服了再次狂性大发的舒白。 第十八章 笑话 舒涵的身子一软，倒退几步撞到墙壁上。 “陈明韬你到底想怎样？你那么喜欢林温儿，你们在一起不就行了么？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 陈明韬冷冷睨着她：“你以为我不想么？你以为我妈为什么在温儿十四岁的时候，就把她送到国外去？” 舒涵：“！！！” 陈明韬苦笑一声：“我妈把温儿当女儿养，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这辈子绝对不会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的。” 想来也是，陈家在江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把舅舅的女儿带回来当儿媳妇养大这种事，已经不能算是丑闻了，而算是奇闻了。 “大三那年，有次学校组织活动，拍了些现场照片，我妈无意中看到你，说你这个女孩看着还挺乖顺的。” 陈明韬说：“舒涵，你以为我为什么追求你？因为我妈性格强势，你明白么？连我小姨，我舅舅的婚姻她都要插手去管，更何况我这个独生子呢？” 舒涵哑了哑嗓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因为你妈妈看中我了？就因为我听话？” 回首七年历历在目的记忆，舒涵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陈明韬的妈妈李闻燕，的确不是一般的强势严厉。 她甚至一直都觉得她是因为自己的家庭和出身，而看不起自己，才处处挑剔。 但为了陈明韬，她七年都忍过来了。 现在想想，原来她并不是只对自己这样，而是对谁都这样。 只不过，她乖，她懂事，她情商高，大方得体，所以才被李闻燕认定了未来的儿媳妇。 有几次跟着陈明韬参加陈家的家宴，亲朋好友们都说她有福气。 如今想想，这福气简直就跟形容过年时要宰的头彩猪一样。 给你你要不要？ 陈明韬靠着墙，点了颗烟，人也冷静了些。 “不过，你挺好追的，倒是令我没想到。” 舒涵全身血液冰冷，她想起大三那年，父亲突然失踪，母亲承受不住精神失常，自己的生活翻天混乱。 偏偏这种时候，陈明韬像个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一下子闯碎了她的脆弱。 “简直无耻，你们一家都无耻！你等着陈明韬，你不是怕你妈妈知道么？那我就把你和林温儿的视频发给她，让她好好看看你们这两个货色！”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陈明韬上前一步扭住舒涵的胳膊，将她丢回墙角。 “你疯了！你觉得我真的是因为害怕才不敢跟我妈说的？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那你就去说啊！” 舒涵咬着唇，瞪着他。 “舒涵你给我听好了。” 陈明韬吸了两口烟，往地下一丢，踩灭了。 “你说你不爱我了，我特么又何尝真的爱过你？。” 陈明韬也不怕跟舒涵摊牌，林温儿曾经为他怀过两个孩子的。 都是她在国外学艺术的时候，陈明韬偷偷过去看她，两人暗结的珠胎。 他说他们原打算生米煮成熟饭的，没想到温儿两胎都没能坐住，一个刚五周就流了，另一个也就才保到三个月。 所以这一次他们回国，专门托表哥唐慎骁找了妇产科的专家，就是为了给林温儿看病的。 “你是想等林温儿顺利怀孕，给你生个孩子，就放过我？” 舒涵胃里一阵恶心。 陈明韬：“你这么认为也可以，但万一温儿真的不能生——” “陈明韬你少做白日梦！我绝对不可能答应！” 那一刻，舒涵只觉得陈明韬的三观就像一把利刃，压着自己的咽喉来回切割。 “你不答应，我就想别的办法。但在我找到家人能够接受温儿的办法之前，你必须得陪我把戏演下去。嗯？” 说着，他挑手捏住舒涵的下颌，眈眈盯住她的双眼。 论相貌，舒涵绝对不比林温儿差。 皮肤白皙，容颜温婉，身材更是一绝。 但就是少了那么点儿女眉劲儿—— 毕竟，陈明韬最吃钓系女人。 虽然这些年倒也不是非林温儿唯一，只不过她最会钓，钓得他神魂颠倒。 “我都已经跟你说的这么明白了，还不点头？” 陈明韬冷呵一声：“周六中午紫罗兰酒店，我妈过生日。打扮漂亮点，陪我一起去。这头上，就说是撞树上了吧。如果你不想让你妈妈在疯人院里每天都被一群疯子打破头？” “陈明韬你不得好死。” 舒涵咬紧牙关，死死吐出一句话。 “你可以祈祷，我不在乎。” 陈明韬大手抓过舒涵的软腰，将她一把收到面前。 贴着舒涵的耳垂，另一只手捏着那张房卡，沿着她的脸颊轻轻刮。 “但你给我听清楚，再敢跟别的野男人乱来，丢了我的面子，我让你看看是谁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身后的弹簧门突然被人撞开。 陈明韬没站稳，直接抢到舒涵身上。 还好舒涵在关键时候躲开了嘴，这要是被他亲上了，估计自己后半生都会对接吻有阴影了！ 但走进来抽烟的唐慎骁可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视角里，舒涵就是跟陈明韬抱在一起的。 “表哥？” 陈明韬一回头，看到唐慎骁。 舒涵下意识将陈明韬推开，转身推门走了。 江孟祈就跟在唐慎骁后面，看着从自己面前遁走的舒涵，又看看与唐慎骁面对着的陈明韬。 小小一个楼梯间，还真是惊心动魄。 “我给温儿打点饭，那个，小涵跟我闹点情绪，没事。” 陈明韬随口解释了一句，“对了，我妈周六在紫罗兰酒店过生日。表哥，你会来的吧？” “知道了。” 唐慎骁看到陈明韬的一手拎着保温饭盒，而另一只手里—— 却捏着自己给舒涵的那张房卡。 陈明韬走后，江孟祈上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那个是你表弟？那这个舒小姐——” 江孟祈倒退半步，故意夸张地捂住嘴！ “我的天呐！你把你表弟的女友给——” “前女友。” 陈明韬叼着一支烟，打了两下齿轮都没点燃。 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第十九章 期待 “分了啊？” 江孟祈八卦之心不死：“为什么啊？我听说你表弟，就臣正集团的少东家是吧？不是下个月就要跟未婚妻订婚了？谁甩的谁？” 唐慎骁狠狠咬了下烟蒂：“舒涵，她眼瞎。” 江孟祈咋舌：“嗨，我看他俩刚才可是抱一块的。真分了？” 唐慎骁：“你也眼瞎。” 江孟祈：“……” 一小时前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中午才刚刚一过，天空就像卷幕一样，换成了一片混沌。 唐慎骁站在防火梯门口，看着外面一片瓢泼雨帘，手里夹着烟，燎着，愈发心烦意乱。 “老唐，那个舒小姐，那天在酒吧，该不会是故意找你的吧？” 江孟祈走上来，劝唐慎骁别玩火。 她说那女的看着柔弱可欺，其实不像个真善茬。 “不管什么原因，前脚跟男朋友分了，后脚就去酒吧钓你，现在又回头跟前男友藕断丝连——” “所以关我什么事？” 唐慎骁毫不客气地打断江孟祈的话。 “都什么年代了，睡个女的还要查她前世今生么？” 江孟祈嘎了一声，挠挠头：“我是怕你食髓知味，反受其害。” 唐慎骁冷蔑地瞪了他一眼：“你太抬举她了。” 说着，他转身离去。 江孟祈愣了一下，追上去：“不是，你要是真想试试那女人的心思，我可以帮——” “我不会去求我爸的。” “那我要是威胁你呢？” 江孟祈眯着眼睛笑道：“我要是把你睡了你表弟女人的事，告诉他们一家呢？” 唐慎骁看看表，快两点了，要上去开会了。 “那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了，缝到你扁桃腺里。虽然他们对我来说只是狗屁。” 撂下一句绅士的粗话，温柔的狠话，唐慎骁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孟祈打了个寒噤，明明没淋到一滴雨，却感觉已经透心凉了。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 【段子，兄弟我是真没辙了。我家老唐油盐不进，主要是他跟他那个爹，真的是仇到不共戴天了。你们另请高明吧，或者是找个专业的公关公司去对接牵线，成功率还大点。】 这雨来势汹汹，舒涵被困在医院里没法走。 于是她上楼去又看了看沈依依。 沈依依在病房睡着，她妈妈似乎是过来了。一脸病容憔悴守在身边，看起来也不像个拿主意的人。她爸爸沈大军今天上午刚从派出所放出来，以寻衅滋事被批评教育一顿，罚了三百块。 这会儿他正在阳台站着打电话，看样子是在跟什么律师谈。 舒涵没敢上去惹事，原路返回一楼。然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开手机刷几下。 她想，自己也该提前找个律师咨询下了。 毕竟，对沈依依遭遇的同情和自责，与面对她父母胡搅蛮缠时的自我保护，其实是不矛盾的。 打开微信，舒涵才看到唐慎骁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给自己发过一条消息。 是一张名片推送。 铭鼎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陶镌。 舒涵对这个律所有印象，大，贵，难约。 舒涵心中微微一灼，按过去谢谢两个字。 然后，就看到微信聊天界面上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唐慎骁把她给删了。 舒涵觉得唐慎骁不像个情绪不稳，喜怒无常的人。 他既然把自己删了，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舒涵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尬到了。 什么深思熟虑，不过时成年男女一场乱性狂欢。 想留就留，想删就删。 前一秒钟还帮她说事解惑，后一秒钟就不想再纠缠不休了。 还深思熟虑？ 她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的存在感了。 不过，能把这么有名的律师介绍给她，舒涵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外面的雨断断续续，瓢泼得有点诡谲。 舒涵来到医院里的一个全家便利店，买了份速食鸡腿饭，一边吃，一边给律师打了电话。 陶律师很专业，给她出了几种方案，让她尽快跟沈依依一家做个协商。 总而言之一个原则，态度要真诚，但底线要守住。 一晃快到四点半了，刚刚停了一阵的雨又开始下。 这样的强对流天气，也是很多年没遇到了。 在舒涵的印象中，上一次还是七年多前，父亲刚刚失踪的第三天，也是这样大的雨。 妈妈舒白就站在派出所的门口，说找不到人，她就坚决不肯回去。 那时候，就连舒涵都包括在内，都认为妈妈是被爸爸宠坏了的老公主，完全不讲道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舒涵眼看着妈妈的世界一点点崩塌，她才渐渐明白—— 从爸爸离开了以后，妈妈世界里的那场雨，就再也没有听过。 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是封小琪公寓物业的冯阿姨。 她们五点半就下班了，所以想问问舒涵什么时候回来取钥匙。 封小琪一个人住，这钥匙最好不要留来留去不安全，所以冯阿姨好心给舒涵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在自己下班前回来。 舒涵看看时间，还有一小时。 从这里到封小琪的公寓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可是外面的雨很大，她又没带伞。 无奈之下，舒涵只能先跑到医院门口去叫网约车。 当下班高峰遇到恶劣天气，可想而知叫车的难度有多大？ 舒涵躲在一个广告牌下面，头顶只有不到三十厘米宽的遮盖，饶是她瘦得像纸片一样，也很难不被淋湿。 好不容易叫到一辆车，她眼看着导航在一段鲜红的拥堵之中龟速移动着，移动着，最后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说抱歉实在太堵，你取消吧。 一辆灰色的suv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舒涵身边，车窗摇下，是唐慎骁冷峻的脸。 “上车。” 舒涵被雨水眯得睁不开眼，头上的纱布也打湿了不少。 如此狼狈，又如此没得选择。 她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但还是顺从地拉开了车门。 唐慎骁放下座椅，密密麻麻的吻打得比窗外雨声还要激烈。 舒涵束手，心跳持续加速起来。 她有点期待，可能真的是压力太大了，很想发泄。 该章节已被锁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涵除了道歉和道谢，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不过，你有个心理准备。依依这只眼球要是保不住，那至少得算五级伤残。” 要不是精神病患者，刑事那得是三年起步的。 “赔款的话，基本上在五十万到七十万，具体看最后的协商了。” 协商不成就提诉讼，反正林姐说的数字，基本上是参考了以往类似的案例。 而且林姐的意思是，疗养院的法务团队专业又强大，基本上这种事情一出，己方的责任额基本上是能被压缩到20%以内的。 五十万到七十万。 就算折中六十万，那舒涵这里至少也要背上四五十万的数额。 这对于才毕业两年半的舒涵来说，等于是个天文数字了。 积蓄还有多少？父亲走之后留下的债务还剩多少？家里仅有的房子能卖多少？ 生活的苦难在这一刻瞬间化身为一个个不痛不痒的数字，轻飘飘的，却一寸寸攫住了舒涵的呼吸。 她不得不把眼下唯一可控的变量寄托在了唐慎骁的身上—— 这个优秀的眼科专家能保住依依姑娘多少视力，也就意味着舒涵在之后的赔偿金额上，能松多大的气。 漫长了六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唐慎骁走出来，摘掉口罩。 舒涵第一个奔过来的，比患者家属还要飞快。 越过舒涵，他来到依依姑娘的父母面前—— 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实质朴的农民工。 没有什么心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依依妈只是哭，依依爸也是满脸无助。 “医生，我，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说是伤了眼睛……我女儿是学画画的，可千万不能瞎了啊！” 依依妈几乎瘫倒在地。 唐慎骁示意一旁的护士赶紧扶住她：“患者的伤情很复杂，” 唐慎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第一， 这时候，依依已经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被护士送往病房去观察。 她的父母跟着一并过去，舒涵犹豫着，该找个什么时间去跟他们沟通下。 最后她决定，还是让林姐帮忙转达一下，就说自己愿意积极面对后续的赔偿事项，如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眼下依依情况还不能终定，她也担心姑娘情绪不稳。 “是你妈伤的人？” 唐慎骁换完了手术服，走过来正好听到舒涵跟林姐说话。 舒涵尴尬地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呃……” 舒涵心想：这男人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但眼下她有事求着他，只能一脸恳切地跟上去：“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依依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依依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也会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在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是非常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依依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江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百八十万恢复不来。”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江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不好，所以医药费可以找打人的那家来赔嘛？人家双方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江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第二十一章 刺激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呃……” 舒涵心想：这男人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但眼下她有事求着他，只能一脸恳切地跟上去：“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依依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依依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也会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在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是非常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依依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江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百八十万恢复不来。”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江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不好，所以医药费可以找打人的那家来赔嘛？人家双方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江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第二十二章 绝路 舒涵做了噩梦，迷迷糊糊中，左眼处传来一股强烈的刺痛。 她的意识清醒过来，眼前有几秒钟停滞的混沌，吓得她一身冷汗。 那种感觉，真的就好像是失明了一般。 “只是结膜浅表灼伤，没什么大碍。” 是唐慎骁的声音。 舒涵终于恢复了视觉，看到唐慎骁手里捏着一只医用小手电，正跟一个住院医师说着话。 再一转头，她看到两眼哭的桃子一样肿的封小琪。 她在医院，几天了不知道。 “你想吓死我啊！” 封小琪嗷得叫了一声，抱着舒涵的肩膀，鼻涕眼泪全蹭她身上了。 原来那天舒涵不小心点着了厨房，引起了一场小火灾。 幸亏物业有人值班，报警及时，加上物业的消防设备还算是挺完备，就这样控制住了火势，没有引起大祸。 但封小琪的公寓是没眼看了，整个厨房阳台一塌糊涂，墙壁都熏得黢黑黢黑。 当时封小琪还在外地追单子，接到消息二话不说就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来。 没急着联系房东，也没去找中介，直奔舒涵的病房。 舒涵被浓烟呛得晕了，看着挺严重，但综合检查下来，除了一点气管灼伤，别的貌似倒没什么大碍。 但她高烧了两天，始终昏迷不醒。封小琪守着床边，哭哑了嗓子哭红了眼。 “我……” 舒涵说话还不太方便，声音又哑又疼。 主治医生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勉强开口，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唐慎骁。 “唐医生，眼睛确定没事？” 原来，唐慎骁下病房来给她看眼睛，也是医院在处理火灾病患的时候的一项常规检查。 “嗯，没有大碍。” 唐慎骁说，正常上点外用消炎药就行了。 “我下门诊了，先回去了。” 他没跟舒涵打招呼，只跟同事点了下头，就走了。 他有点累了，明天还有一台重要手术。 可是这两天因为舒涵的事，唐慎骁甚至都没离开医院。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外面徘徊次数多了，主治医生也不至于随便就把眼科金牌医生抓过来给他的病人会诊。 …… “对不起，小琪。”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勒。 舒涵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对闺蜜说点什么了。 人家好心好意把自己请来住，却因为她的疏忽，惹出这么大的祸。 “别说这些了。” 封小琪擦擦鼻子擦擦眼：“人没事就已经万幸了，其实也是我不好，我着急出差，把电水壶的插线当成手机插线给拔走了，否则你也不用烧燃气。哎，真是流年不顺。” 封小琪安慰舒涵，说，没事的，人没事就好。就一点锅碗瓢盆墙体橱柜，也没几个钱的，不用她操心。 闺蜜越是仗义，舒涵就越是不好意思。 她找到火灾中幸存的手机，将陈明韬之前转给她的十万块钱转给封小琪。 “你先跟房东商量，看这些够不够，不够的我再想办法。” “不是，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封小琪被这笔钱下了一大跳。 舒涵简单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差点把闺蜜气得原地起飞。 “他陈明韬是不是有病啊！” 舒涵疲惫地摇摇头：“别管他有没有病了，有钱就行了。” 她人生的第一场恋爱没有带脑子谈，现在事业，家庭，金钱，一寸寸都被陈渣男拿捏得死死的。 “小琪，你帮我找中介问问，我……我爸还留了一套老房子，在嘉禾区，八十多平，看看现在急出能卖多少钱？” “你要卖那个老房子？” 封小琪急了：“说了不用你管我这边的事，你急什么嘛。你把那个老房子出了，以后顾叔叔回来了住哪？还有白阿姨，她要是出院了，你们去哪？” 舒涵悲伤地苦笑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上，还相信严重精神分裂的妈妈能病愈出院的，还相信失踪快八年的爸爸顾谦能活着回来了—— 也只有单纯善良的封小琪一人了吧？ “不是因为你，小琪。” 舒涵摇头：“你能帮我一时又不能帮我一世，何况就算你不着急，这钱我也要赔给沈依依的。” 封小琪：“可话是这么说，那陈明韬给你钱要你给他妈买生日礼物，你把钱给我那礼物怎么办？” 舒涵冷笑：“陈明韬在意的事礼物价值多少钱么？他在意的是对我的掌控和报复。”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却不能允许一个像“宠物”一样乖巧的女友，突然伸出猫咪带钩的爪子。 “拿他的钱，听他的话，任由他利用和摆布。” 舒涵彻底想明白了，别看这些年陈明韬对她也算是体贴大方，但在骨子里，他根本就没看得起自己这样出身的女孩子。 “那他要是心血来潮强迫你怎么办！” 封小琪还是觉得太冒险了，她觉得舒涵不该妥协。 对陈明韬这种人，就应该跟他彻底撕破脸，逼他彻底死心。 她认为舒涵不应该因为经济压力而让步—— 然而舒涵却笑了笑：“我身后已经是墙了，再往后让步，还能让到哪去？” 再逼她，她一刀捅了陈明韬丫孙子的！ 舒涵看起来温婉柔弱，其实骨子里从来不像她那个完全不能承担生活压力的仙女妈妈。 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一条路，叫犯罪。 封小琪了解自己这个说一不二的朋友，她知道自己也劝不动她，所以只能提示她还是要小心点行事。 “那个唐医生，就是刚才给你看眼睛的那个。” 封小琪警惕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缩头缩脑回到舒涵床边，故作神秘地说：“你上次是不是提过，他是陈明韬的表哥吧？这两天你病着，他总在病房外面转来转去的，我担心他是想帮陈明韬监视你。你说你之前喝多了，在外面找了个男的，陈明韬不是很跳脚么？你说唐医生是不是想帮他表弟打探一下那个男的是谁？你现在，跟他还有来往么？” 舒涵听得目瞪口呆。 “呃……应该不至于。” 她一脸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跟闺蜜解释。 只不过，唐慎骁在她病房外面守转了两天这件事，还是让她挺不可思议的。 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想赖上他，故意放了一把火，演苦肉计吧？ 舒涵很快又否认了自己这么奇葩的想法，怎么会有人为了所谓“苦肉计”而做这么冒险的事？ 正常人也不会这么想吧，除非—— 是一些根本不正常的人。 就在这时，病房外蜂拥过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封小琪起身去查看，刚一开门，就被五六个拿着自拍杆的自媒体网红给冲了进来！ 第二十三章 谈判 “哎！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乱闯！” 封小琪差点被撞了个跟头，挡不住这帮人一通疯狂乱拍的镜头。 “你就是舒涵么？你是造成沈依依眼睛受伤的精神病人的女儿吧？” “事情已经发生四天了，听说你们家属甚至不曾对沈依依家里正式道过歉。请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之前故意激怒沈依依的父亲，让他在爱女心切的情况下失控对你动手，现在又故意弄出一场火灾，是为了打舆论战的示弱行为么？” “网友们说你的本职是个咨询公关，看来这样的事情轮到自己身上，你比任何人处理的方式都要得心应手啊。” “难道你丝毫没有道德内疚感，难道你一点都不考虑一下沈依依是为了照顾你妈妈才受的伤？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如今就要面临失明毁容了，而你们一家人考虑的却是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减轻责任，少负赔偿么？” “舒涵，希望你能面对广大媒体和网友，正面回答一下！” 不用猜，这些人都是沈大军找来的。 为了帮沈依依争取到最大的赔偿，他找来了许多专业的网络推手，趁着舒涵生病住院这两天，早就把舆论发酵到完全有利沈依依一家的方向上。 当然，这件事确实是舒妈妈的全权责任在先。只是沈大军这么闹一出，颠倒黑白恶意卖惨，简直是把舒涵往绝路上逼。 “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病房，出去！” 一袭颀长的白大褂出现在病房门口，是去而复返的唐慎骁。 这帮自媒体本来就是乔装打扮偷溜进来的，根本没有什么道德可言。 看到医生来了，自动自觉摆手作罢。 一个个的脸上写满了“没关系，等医生走了再来”的画外音。 唐慎骁目光清冷，注视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走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拧了拧眉头。 “我是沈依依的主治医生。” 话音落地，那帮人顿时像闻了血味的苍蝇一样停下脚步。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又疑惑又惊喜的表情。 唐慎骁：“既然你们想蹭热度，我可以同意接受采访，向媒体公开沈依依的伤情细节。但前提是，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过来骚扰当事者。” “唐医生，您说真的！您真的愿意接受采访，愿意跟我们公开公布沈依依的伤情细节？您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您有权利公开伤情么？难道不需要沈依依家里人同意？” 唐慎骁淡淡群扫了一眼：“既然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公众这么大的关注，公开公布势在必行。谁不同意，难道不正说明了谁心里有鬼？你们做媒体的，不仅该有良知，还应该有脑子。” 说完，唐慎骁提步进入病房，用单腿别了下门，将一众人砰地关在了门外。 整个骚乱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病房瞬间恢复了平静。 封小琪看得目瞪口呆，先看看唐慎骁，又看看舒涵。 舒涵深吸一口气：“小琪，我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粥。” 她有意支开封小琪，对方也是秒懂。 “哦好，我这就去。” 封小琪跟舒涵做了个微表情，然后一溜烟跑出病房。 舒涵坐在病床前，不避目光地看着唐慎骁。 男人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 良久，舒涵终于先说话：“我挺糗吧。” 她的脸很小，人也瘦，轮廓线条分明，从唐慎骁的角度看过去，她木管线条流畅，柔和。 呆呆望着自己的样子，过分的乖巧柔软了。 “怎么着的火？” 唐慎骁问。 “发烧了，烧水睡着了。” 舒涵脱口回答出来，心中非但不畅快，反而还堵得有点郁闷。 这事儿之前跟封小琪聊的时候又没避开他，还问？ 是不相信她么？ “总不见得，我真的是因为不想赔钱，搞苦肉计吧？” 舒涵觉得这对话太憋屈，要不是看在唐慎骁刚才帮她解了围的份上，这会儿她应该是把他撵出去的。 “你们阳台窗户关着的，否则空气流通明火燃烈，估计半幢楼都保不住。” 唐慎骁淡淡地说。 舒涵背脊激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唐慎骁没回答她，又掏了一张房卡给舒涵。 “我搬出去了，你和你朋友先住那间套房。等事情都安排妥了，再去找房子租。” 没等舒涵应声，唐慎骁便把房卡给她放在床头柜上，走了。 舒涵觉得胸口有点烫。 火灾时的弥留之际，她似乎有些不真实的记忆和印象。 浓烟滚滚中，耳边是清脆的打碎玻璃的声音。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有人在一声声呼喊她的名字。 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被人整个端了起来。 紧致的胸膛下，肌肉线条流畅，心跳结实又有力…… 舒涵甚至以为是梦。 …… 下午护士过来采血检查。舒涵情况还好，再观察一晚应该就能出院了。 房卡交给封小琪，舒涵实在瞒不了她和唐慎骁的关系了。 结果自然是又看了一次闺蜜给她表演原地烟花起飞—— “我勒个豆！你，你你你，你把陈明韬的表哥给睡了！” 封小琪说，“难怪这两天看到他一直在你病房门口守着，我还以为他跟陈明韬一伙的，想监视你！没想到你这不声不响的小婊砸，暗搓搓给我玩了个把大的！” 舒涵被她吵得血压升高：“我可没玩，我们就是玩。” 封小琪：“你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舒涵：“……我头疼，你先回去收拾下东西吧，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这个酒店套房应该够咱俩住的。等我缓过来，咱们再去重新找个房子。” “也行。” 封小琪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她建议舒涵出院前还是应该先把沈依依的事处理一下。 “不管最后多少钱，哪怕一口价，咱们心里也得先有个数。是不是？” 封小琪说，自己刚才上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沈大军在那边的左边休息室里跟人争吵，也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舒涵想了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陶律师的微信。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我就过去跟他们面谈。” 舒涵想，左边休息室应该是眼科的职工休息室，沈大军在里面大呼小叫，该不会是跟唐慎骁吧？ 第二十四章 赔偿 休息室内，沈大军也不顾头顶那张禁止吸烟的标牌，一口一口抽着旱烟。 “唐医生，我觉得这种事不该你们管。你是大夫，你就把我家囡的眼睛治好不就完事儿了？我们花多少钱，用了什么药，多少医药费，凭啥跟旁人透露？我们就要一百万，谁给捅的，谁给赔。” 唐慎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医院的行政部主任。 齐主任：“沈爸爸，你看这件事是这样的道理，因为沈依依受伤后，事情已经发酵到各大媒体，甚至也有一些众筹平台联系到医院这边，考虑到你们的家庭确实不富裕——” “给我们捐钱啊？” 沈大军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那是好事啊！捐钱好啊！” 齐主任看了看唐慎骁，又转向沈大军，意味深长地说：“那既然要众筹，就得经得起公众的监督和审核。医药明细，伤情细节，肯定是要对外公开的。” “全，全公开啊？” 沈大军脸色一沉，手里的旱烟都忘了抽了。 “就是说，筹多少钱，花多少钱，一笔对一笔的？啊？那不行，那怎么行呢！我们囡受了这么多苦，就光治病就完事了？我们不要，我们就要那姓沈的女人一口价赔一百万。” 舒涵跟陶律师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沈大军在里面嚷嚷。 一百万？说得轻松。 鬼知道真要是赔到了一百万，这里面能有几个钱是真的给到沈依依治病用的？ 舒涵敲了敲门，走进去。 一看到舒涵，沈大军立刻原地弹起：“你可终于敢露面了你，跑得了和尚你还跑得了庙？” 舒涵强忍着态度：“沈爸爸，我从来没想过要跑。这几天我自己家里也出了事，所以才不方便跟您见面。” “别说这些没用的。” 沈大军大手一挥。 “反正我就一个诉求，你妈把我女儿给伤成这样，要么，赔我们一百万。要么，上法院，除了赔钱，我还要告你们故意伤害，你妈不是精神病么？精神病人不用好好监护的？家里人不管不顾的？她这种人就应该被关到疯人院去！” 齐主任：“沈爸爸，先别激动先别激动，慢慢说。” 陶镌跟舒涵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沈大军自我介绍：“你好沈先生，我是舒小姐的代理律师，我姓陶。我这边已经大概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给您这边出了两套补偿方案。” 其一，舒涵单方面赔偿沈依依二十八万元整，并对后续为期一年的医药费，提供自费部分百分之七十的支持。 其二，舒涵单方面赔偿沈依依十八万元整，但对后期为期一年的医药费，提供自费部分百分百的支持。 陶律师表示，这笔赔偿款是有法律依据的。 单眼失明的伤残等级为5级，一般来说，伤残赔偿款在总价五十万左右。 “沈小姐这只眼睛目前手术情况良好，虽然视力会有损伤，但总不至于失明吧？所以就算是按照最高赔偿来判，您也拿不到一百万这样的数额的。” 陶律师耐心跟沈大军解释，上述的两种方案已经是对他们很有利的了。 “沈小姐的伤情康复周期大约在八个月左右，这其中初步估算的所有治疗费医药费床费护理费，甚至整形修复费，少说要一百二十多万。沈小姐有医保和工伤，但即便这样自费也要在四十万出头。” 别看沈大军没多少文化，这番数学题倒是算得溜。 “你的意思是说，第一种，总共能赔大概五十六万，第二种，总共能赔大概五十八万。对不？” 陶律师点头：“对，无论哪种，都比直接打官司来的上限五十万要多了。而且诉讼不仅时间长，还有其他不定因素。您考虑考虑？”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沈大军要选，那一定是选拿现钱多的第一种方案。 先把赔偿款揣到口袋里给小儿子娶媳妇用，剩下的，有多少钱治多少钱的——这是沈依依身处这样的原生家庭，所无法逃脱的命运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沈大军竟然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我出个方案。一口价，五十万。舒涵你把钱赔了，我们签调解协议，我们带囡回去，不治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找你。怎么样？” 舒涵本来身体就没怎么恢复好，这会儿坐着都累，一听沈大军这话，几乎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陶律师很克制很冷静，挥挥手，叫舒涵不要说话。 “沈先生，这事今天也不用急着马上定下来。你要不要先跟沈小姐商量下？受伤的人是她，她希望得到怎样的赔偿，应该让她自己决定吧？” “她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我是她爸，她听我的。” 沈大军不耐烦地摆手：“一口价，就五十万。你前脚给钱，咱们后脚就了结！怎么样？” 陶律师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沈先生，五十万拿不到。你就算是想要，也要考虑下舒小姐现在的经济压力。” 沈大军抠抠脑袋：“那……最多四十五万，现钱转账，不能再让了！我已经很有诚意了，我们囡才二十二岁，长得那么漂亮，就这张脸得值多少钱啊？被你妈伤成这样，四十多万你都不肯赔？你自己想想看，我们在这里住一天，那医药费就跟流水似的，哗哗的。我这也是为你好，看你个小姑娘也不容易——” “沈爸爸。” 舒涵咬咬牙，站起身。 “我不谈了，您起诉吧。” “你说什么？” 沈大军白了脸色。 舒涵：“我妈伤人，我认赔，但赔多少不是您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所有的医药治疗费用全公开，由法院来判。沈依依的医药费我垫着，伤情不能耽误，到时候，法院判多少，扣多少。” 说完，舒涵转身就走。 “哎！舒小姐！你，你等下，我们还好商量啊！” 沈大军急了。 …… 沈依依的病房外，舒涵静静站了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 “都要卖房子了，还跟钱过不去？” 唐慎骁从后面经过，停在她身后。 舒涵吓了一跳，回神过来，摇摇头。 “这不是钱的事儿。” 唐慎骁：“陶律说，沈大军松口了，只要你愿意一次性赔付三十五万，就算两清。他建议你接受这个方案，他没有把握能帮你争取到更低的金额了。如果真的开庭，基本上应该在四十五万左右。” 舒涵低头看了眼手机，有封小琪的消息。 【房子我帮你问了，中介说那个地段有点远，不是特别好出手，如果你着急，先挂八十万看看。】 舒涵深吸一口气：“钱我拿得出来，可我不同意。” 第二十五章 受伤 今天把钱给了沈大军，协议签了，事儿了了。 明天他就会给沈依依办出院，不会在她身上多用一分钱的药，这还用脑子想么？ 舒涵：“唐慎骁，你是沈依依的主治医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现在放弃治疗，结果会怎样？” 唐慎骁没说话。 沈依依的左眼虽然暂时保住了眼球，但目前还在急性感染期。 每天换药观察，小心翼翼的护理且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有意外。但如果就这样出院了，回到卫生条件较差的小县城，仅仅依靠外用洗液和普通消炎药—— 不但有可能触发严重的溃烂感染，甚至侵蚀到颅内，到时候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唐慎骁想了一下：“这是她的命。” 但医生是人不是神，眼科又不像常规的内外科，经常要面对命悬一线。 所以在眼科，能做什么样的手术，能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能选择什么样的方案，都是绑上金钱因素的。 正因为唐慎骁见的太多了，所以就连病人犹豫要不要配一副专业点昂贵点的眼镜，他都不会多说一句劝。 然而舒涵摇摇头：“每个人都有命，关键有人认，有人不认。我会去跟沈依依谈，只要她不想认命，我就不认。” 唐慎骁：“你若不接受调解，要比这多付出十万或二十万的赔偿。” 这是数字，不用唐慎骁提醒，舒涵的心里也早有了十二分谱。 “但人是我妈妈伤的，积极赔钱不仅是为了尽最大努力减少伤害，也是为了给我妈消除罪孽。可如果这钱压根连一分都花不到沈依依身上，而是被她父母吸干了血，那又有什么意义？” 舒涵想，反正那个房子也必须得卖了。留不住，那就卖得其所吧。 人一辈子多是平凡，谁不想有机会当一次从心所欲的“英雄”，干两件无愧于心的“壮举”呢？ 虽然良心这东西，卖是不值钱的。但想留住，那是真贵。 天不知不觉的黑了，病房外的走廊里，灯光昏晕出一种特殊的倦懒感。 舒涵自我沉浸了一会儿，抬头才意识到唐慎骁在看她。 就这么保持着很具美感的身高差，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舒涵想往后退一步，可是唐慎骁的唇却覆盖下来，带着一股烟味。 舒涵躲避，两人的鼻子轻撞了下，唐慎骁停住，垂着眸看着她。伸出手臂，将整个人围住她。 她病了一场，又瘦了。 杂物间的小缝隙里刚巧能嵌进去，规规矩矩的，不动也不挣。 唐慎骁不说话，舒涵也不说话，两人的气息就这么交织着。 舒涵被男人深邃的眼睛盯着，圈着，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甚至觉得她在引诱她。 不，是确定。 “上次是不是一直没尽兴？” 唐慎骁的唇与舒涵轻触了一下，然后低低的问：“想我了么？” 舒涵脑子一乱，猛地缩了下脖子，脑子全浆糊了。 “唐慎骁，我们不是说好不再——” “老唐？！” 江孟祈从外面经过，脑袋伸进来。 “还真是你！你在这儿干——舒涵？” 这短句，简直逆天到炸裂。 舒涵真恨不能找个墙缝钻进去。 “江，江医生。” “你好啊舒涵。” 江孟祈社牛属性拉满，完全不知尴尬为何物。 “听说你受伤住院了，没事了吧？这几天可把老唐给担心坏了——” 唐慎骁厉声：“你长嘴就是等着被刀舌头的？” 舒涵的脸更红了，扁着身子从柜子缝隙里溜出来，头也不敢抬地从江孟祈身边溜走了。 江孟祈冲唐慎骁挤挤眼睛：“她跟你表弟不是复合了？” 唐慎骁没搭理他的八卦，“我正要找你。” “找我？” 江孟祈有点受宠若惊。 “我上次跟你说的，你们科室特助基金的事。” 闻言，江孟祈双臂交叉，摇头。 “这事儿我真没办法，就我们科那个吴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铁面无私核桃口，你说她烧伤整形一把刀，怎么不把自己给整成个包公啊？” “你少跟我贫。” 唐慎骁瞪了他一眼：“我就问你，你那个哥们儿，家里做医疗器械的那个。是叫段子逢吧？” 江孟祈听出转机，不敢怠慢：“啊，对啊。这不是一直想跟海山医疗合作么？但都知道你家老爷子有几个固定的供应链，实在是打不进去，才打你的主意。你为难就算了。” 唐慎骁：“我明天去找我爸。你去找你们吴主任，给沈依依批一笔不少于十万的特助基金，作为医疗减免。” 江孟祈目瞪口呆：“真，真的？！” 唐慎骁不多话，转身就走。 “不是不是！” 江孟祈赶紧追上去两步：“你等会儿你等会儿，你真的愿意去找你家老爷子？你不是跟他已经——” “你就说你能不能搞定吴主任吧。” 唐慎骁转头睨了他一眼。 江孟祈吞咽：“那必须能！我就是出卖色相也得给你拿下啊！区区十万块嘛，搞不定我叫段子给你真金白银的补上！话说，你对这个沈依依这么上心，该不会是又好上这口了吧？” 江孟祈越说越离谱，唐慎骁觉得跟他在一起多待一秒都是对生命的极其不尊重。 “我先走了，明天你等我消息。” “啊？” 江孟祈脑筋一转，又觉得不对。 他上前跟紧了一步，抓住唐慎骁的手臂。 “你明天不是有一整天的手术么？你怎么去找你爸，耍我？” “放手。” 唐慎骁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抽回手臂。 “上午那台交给林大夫做，下午的延期下周了。我休假。” 江孟祈觉得事情不太对：“休假？” 目光扫在唐慎骁的左臂上，刚才他就觉得他的状态挺奇怪。 江孟祈不由分说伸出手，再次抓住唐慎骁。 “嘶——” 唐慎骁皱紧眉头，试图甩脱。 “干什么？” “给我看看。” 江孟祈动作更迅速，直接撸起唐慎骁的袖子，看到他左小臂上缠了一圈绷带。 江孟祈惊讶：“这怎么伤的？” 唐慎骁抢过手臂，放下袖子：“没事，碰了下。” 江孟祈眯了眯眼：“你那天，着火了，你救舒涵来着？你砸的窗玻璃啊！” 第二十六章 撞见 唐慎骁也不否认，让他不用大惊小怪。 那天晚上他见舒涵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精神恍惚淋着雨，最后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舒涵上楼后，他就在车里连线开了个远程会诊。 七点多的时候，就看到二楼的窗户那里传出了浓烟。 当时唐慎骁也顾不得多想，见敲不开舒涵的门，他赶紧通知物业并报了火警。 然后从一楼的护栏爬上去，自外层平台的配电箱踩上去，见二楼阳台的窗户是紧闭的，他找了一个背风位置，用外套缠着左手打碎玻璃。 救援人员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舒涵从房间里抱出来了。 “不是，你疯了吧老唐！” 江孟祈又担心又震惊：“你那可是黄金左手啊！你……你这要是伤到筋了……那就废了！” 唐慎骁：“没伤到。” 事发突然，他已经算是非常冷静的了。 砸窗户之前还用衣服包了一下手，但没想到伸进去拉拴的时候，手臂却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别出去瞎说，影响我绩效考核。” 唐慎骁丢给江孟祈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他表示，他们眼科的冯主任为人谨慎古板，担不了责任。知道他受伤那还了得？保守估计大手一挥，直接给他放假到年底，那奖金可就太虐了。 江孟祈点点头，他知道唐慎骁自己心里有数。 能上台才上台，不行的就像今天这样，要么给别人做，要么先延期。 眼科手术对精密度的要求近乎变态，他才不会为那两个奖金而乱冒险。 毕竟，他可是江城医疗巨头唐海山的独生子。 “行吧，那你自己当心点。” 江孟祈说。 …… 舒涵在病房外面蹲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等到机会单独去找沈依依。 她把之前的谈判方案简单跟沈依依说了一遍。 女孩听完，如她料想一般，沉默着，仅剩的右眼圈渐渐泛起红色，啪嗒啪嗒掉着泪。 舒涵心酸如潮涌。 “沈依依，你别哭，唐医生说你的眼睛术后很容易感染，千万不能流眼泪的。” “舒姐姐。” 沈依依攥着舒涵的袖子，小声呢喃：“我不想失明，我不想毁容……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爸爸妈妈拿了钱是要给我弟弟攒着的，他们从小就偏向弟弟，他们还说，我现在残废了，也嫁不了好人家了。等拿到赔偿，就把我带回老家，想把我嫁给四十岁的王瘸子……说还能几万块的彩礼。” 沈依依说，本来她都已经考上重点高中了，但爸妈嫌弃学费高，非让她报了卫生学校。 于是她只能一边当护士赚钱，一边读书进修，将来还想考执业医师的。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嫁给王瘸子。舒姐姐，你救救我好不好，就算我借你的，将来这些钱我一定努力还给你。你别答应我爸的要求，他们拿了钱就不会管我了。” 说着，沈依依直接从床铺上翻起身，跪下，对着舒涵就要磕头。 舒涵心口像堵了一团乱麻，又疼又扎。 她想把沈依依扶起来，又怕碰到她身上的各种检测仪器。 “你不会失明，也不会毁容。” 唐慎骁出现在病房门口。 已经准备下班了，他换下白大褂，穿一身简单休闲。 但仅仅只是最基本款的深色牛仔裤和立领衬衫穿搭淡色t恤，也能把他颀长的身材架出十足的高级感。 “眼科能批到五万左右的特助基金，另有三成的医疗减免比例，整形科那边也有小十万。自费部分不多，剩下的叫你舒姐姐来赔。” 唐慎骁不紧不慢地表示，警察那边也有备案记录，你不用担心她跑路。 沈依依的眼睛亮了：“唐医生，您说真的么？我……我真的可以继续接受治疗？我可以不用失明，我——” 唐慎骁：“如果你继续掉眼泪，感染了伤口，那我也没把握了。” 沈依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舒缓，赶紧用袖子擦抹着脸颊。 “我不哭了！我听你的，唐医生，舒姐姐，谢谢你们！” …… 舒涵是今天上午办的出院，后来先跟沈大军谈，又跟沈依依谈，谈了一整天，快三点了都没走出医院。 封小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公寓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出来了。 她拿了那张酒店房卡，先搬了一些进去。 “你帮我跟唐医生说声谢谢吧，我后来都没见到他。” 封小琪说，等自己跟房东商量好其他事，就去找个新公寓。 她问舒涵，办好出院了没，用不用她过来接？ “不用，我都弄好了。” 舒涵说：“我这就准备过去了，你先收拾吧。” “还没走？” 后面有一片车影停了过来，唐慎骁摇下车窗。 舒涵吓了一跳：“唐医生。” 唐慎骁把房卡给了她和封小琪，这会儿看样子是要开车回自己家住了。 舒涵知道他在外环那边有个房子，因为通勤不方便，所以不经常回去。 “送你一程。” 舒涵有点犹豫：“不用了吧？” 酒店就在医院对面两条街，中间还要过个天桥。开车反而不方便，而且是相反的路，出门就上高架了。 “方便，我去我爸那。” 唐慎骁按下车门。 舒涵想了想，缩了下脖子，脑子有点迷乱。 她不知道自己与唐慎骁是否已经达成了这种默契。 上他的车，便意味着可以发生关系。 “最后一次？” 唐慎骁挑了下眉。 舒涵深吸了两口气，点点头：“嗯。” 她都不记得两人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不过好像从着火那天开始，就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事打断。 于是唐慎骁凑过来，轻车熟路地放平座椅。 茶色的防窥半透明玻璃窗升上去，把氛围隔绝到曼妙。 舒涵被吻了一会儿，有点分神。 一个身影挺熟悉的，经过唐慎骁的车，停了一下。 是陈明韬。 他这两天出差了，应该是不知道舒涵出事。 所以来医院跟她没关系，可能是过来接林温儿的。 陈明韬见过唐慎骁的车，但不确定车牌号。 他故意在窗边往里看了一眼，隐隐约约好像是有人。 舒涵心慌，想起身，但人已经被唐慎骁压在副驾驶上，动弹不得。 她轻推他的肩：“是陈明韬！” 第二十七章 喝醉 这玻璃的防透性能很好，陈明韬趴在窗外看半天，什么都没看见。 “唐……” 舒涵声若蚊鸣，双手紧紧锁着唐慎骁的背。 “他看见了！” 唐慎骁不以为意：“上次就被他的电话搅了。” 舒涵一听这口吻，汗毛都要炸了。 “唐慎骁，你，你想干什么……” “想气死他。” 唐慎骁突然锁住舒涵的腰，将她翻转过来，同时偏头看向外面的男人。 不等舒涵反应过来，唐慎骁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直接摁在了车窗上！ 陈明韬正窥得专注，突然间，眼前的玻璃上出现了一只大手压小手，手指交缠！ 他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整辆车身竟然已经开始左摇右晃！ 节奏均匀，面红耳赤。 陈明韬目瞪口呆。 他对唐慎骁倒也谈不上了解，即便是亲戚。 不过，以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就算真有个把女的带到车里来逍遥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舒涵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把玻璃扣裂了，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样紧张刺激的禁忌感，真的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张体验。 结束的时候，唐慎骁亲了亲她的耳朵，说她有进步。 声音很近，惑得像蛊。 舒涵的心尖颤了颤，不甘示弱：“你也不赖。” 唐慎骁：“我一直都不赖。” 没想到，两人体验这么和谐的一次，竟然是在身体状况都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下。 唐慎骁的手臂压得用力，伤口疼。 舒涵刚出院，也没有那么精力充沛。 嗯，全靠陈明韬立功。 …… 唐慎骁把舒涵放在天桥下面，让她自己过酒店去。 车直行上高架桥，往东去了。 手机响，他连上蓝牙耳机。 “到哪了？还多久？” 唐海山打过来的。 “刚上南北高架。” 唐慎骁冷冰冰地说。 “嗯，专心开车，别出事。” “不接你电话就不会出事。” 唐海山沉默几秒，挂断电话。 父子之间这样的对话，已经算是十足客气了。 比这更恶劣的，大抵就是超过一年半没讲话。 唐海山住在东明区中心的一座别墅群里，养了一大屋子的猫猫狗狗，专门有保姆各司其职来照料。 开门的是张姨，热情地叫了声大少爷。 唐慎骁点点头，没应声。 唐海山正坐在沙发上看医学报刊，听到声音，摘下老花镜起身。 “堵车啊？” 他盯着时间呢，半小时的路程，唐慎骁差不多开了一小时。 唐慎骁说，没有。 送完舒涵时间还早，他路过进口超市，拎了两箱水果上来。 “没什么可买的，张姨拿去洗洗吧。” 唐海山的脸色微澜，板了板面孔：“回自己家，又不是做客。弄那些干什么？吃不完净烂光。” 唐慎骁充耳不闻，自顾换鞋。 地上一黑一白两只猫，窝在那。他看错了，差点踩上去。 唐慎骁有轻度近视，但非手术时不大戴眼镜。 “洗手准备吃饭吧，知道你要回来，小娅特意做了一桌——” 闻言，唐慎骁脸色一沉。 与此同时，一个曼妙熟悉的身影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红烧带鱼。 是秦娅。 “阿骁，伯父说你今天回来吃饭，我特意跟张嫂准备了一桌子。” 唐慎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跟他有事谈，你先回去。” 当着唐海山的面，他是半点儿面也没给秦娅。 一时间，客厅的氛围被胶住了。 秦娅唐海山张嫂，甚至地上两团装太极球的猫，都尴尬地竖起了背毛。 “阿骁，我……” 秦娅红了红眼圈，手里的带鱼瞬间不香了。 唐海山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小娅辛辛苦苦忙了一下午，你连坐下一起吃顿饭的面子都不给？跟小娅道歉！” “抱歉。” 唐慎骁点了下头，冲着秦娅：“大嫂。” 啪！ 秦娅手里的盘子直接滑脱，碎在脚下。 张嫂在唐家多年，察言观色一把好手，见状赶紧上去收拾。 “没事没事秦小姐，我来弄，你们去吃饭吧。” 唐海山吞了吞喉咙，皱眉：“快入座吧，先吃饭再说。” 他很清楚，唐慎骁那一句大嫂，打得可不光是秦娅的脸，更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脸。 “张嫂，有酒么？” 唐慎骁拉开椅子，做下身。 张嫂抬头，犹犹豫豫看了一眼唐海山。 “喝什么酒，还得叫代驾？” 唐海山数落了两句，但还是扭身指了指：“去书房拿，我架子上那瓶。” 那是前阵子老朋友送的，一瓶精装的陈年茅台。 秦娅脸色微缓，开始拢气氛：“阿骁，你看伯父多惦记着你，这酒他自己可是都没舍得喝呢。” “不至于，又不是喝不起。” 唐慎骁咔嚓一声掰开盖子，咕咚咚给唐海山倒满一杯。 “唐院长已经是坐拥七家私立医院的医疗界巨咖，我朋友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说着，他举起后来给自己倒的那杯，“爸，先干为敬。” 唐慎骁的酒量其实并不太好。 这一点，秦娅比谁都清楚。 “干什么，意思一下得了。” 唐海山也被吓了一跳，想上前去阻止，没来得及，眼看着唐慎骁把二两多的茅台一口干了。 “谈生意不都在酒桌上？” 唐慎骁的脸很快泛起红。 唐海山皱皱眉：“这种小事，你也不用都来跟我商量。你想带朋友做生意，就自己去把方案谈下来。” 画外音，你觉得能做就能做，我还能活几年？ 将来这个海山集团，不都是你的？ 唐慎骁：“谢谢爸信任。” 说完，他双手按在桌沿上，立起身。 “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就这样，唐慎骁留下唐海山和秦娅，以及一桌子热气未散的菜肴，推门出去了。 晚风一吹，酒劲儿更上头。 他靠在车里点了支烟，一边等代驾，一边给江孟祈发了条语音。 他一般要么打电话，要么打字发消息，很少发语音。 除非喝醉了。 “明天晚上把你那个兄弟约出来，方案做好，我过一眼就签。” 江孟祈惊呆了，直接把电话打过来。 “老唐，真的假的？” 唐慎骁舌头有点僵：“你见过我开玩笑么？” 江孟祈：“可你好像喝醉了。” 唐慎骁扯了扯衣领，燥得难受：“少特么废话，我喝醉了也比你脑子清醒。你们科室拿笔钱，十万块，一分不能少。” “好说。” 江孟祈连连应声：“不过，我不太明白哎。你对这事儿怎么那么尽心尽力，竟然跟你家老爷子主动低头了？该不会就为了能让那个舒涵少赔几万块钱吧？你是真看上她——” “我看上沈依依了行不行？” 唐慎骁骂了句醉话，啪的一声把电话扣了。 然后推开车门，探头出去，吐了。 唐慎骁的酒量是真的很差。 倒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来喝坏了。 秦娅跟章扬订婚的那个晚上，他曾一个人灌了一整瓶白酒，喝到胃出血住院半个月…… 第二十八章 绷带 “你跟那个唐医生，你俩有没有可能啊？” 舒涵刚洗完澡，正在搓内衣，封小琪突然进来，漫不经心的一句闲话，害得她差点把蕾丝边给搓下来。 “怎么可能，瞎说什么呢？” 舒涵缩了缩脖子。 “我呀，是越看这个套房，越觉得他对你不是一般的用心。” 封小琪感叹。 舒涵：“都说了睡过了，可不用心不一般？” 封小琪眨眼：“照你这个意思，他就为了睡你，花这么大手笔？唐医生那个条件的男人，想睡谁不是信手拈来？” 舒涵：“啊，那你呢？” 封小琪呃了一声：“我不好这口，我喜欢小鲜肉。” 舒涵把内衣晾起来，有一搭无一搭：“估计他也是想报复他前女友。” 舒涵以前不知道秦娅，但多少听到了一点传闻，从陈明韬他家传出来的。 好像是说唐慎骁的父亲以前也是个医生，跟他母亲离婚后，娶了个挺有钱的富婆。 那个富婆有个儿子，比唐慎骁大两岁，算是唐海山的继子了，但他对这个继子十分疼爱，甚至胜于这个不在自己身边的亲生儿子。 唐慎骁小时候也确实是跟他妈妈的，但没多久妈妈去世了，他才回到父亲身边的。 有传闻说唐海山是靠富婆起家的，后来生意做挺大，但他始终更重视继子，对唐慎骁很冷淡。 甚至两兄弟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后，他做父亲的也是一味偏袒继子，甚至要求唐慎骁退出。 舒涵以前对这些八卦并不经心，因为他觉得陈明韬他妈跟妹妹一家有隔阂，那么对唐慎骁这个外甥家的事，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的“诋毁”。 这会儿她把以前零零碎碎的记忆信息捡起来，拼凑出的东西—— 然而也没什么意义。 “我跟唐慎骁不可能的，他之所以报复人家，正是因为心里还爱。” 何况还有陈明韬这个毁三观的玩意儿横在这儿，舒涵想，自己先能把这个一表人渣的哥们儿甩掉，才是当务之急。 “那陈明韬这边，你也不能就这么由着他拿捏啊。” 封小琪抱不平：“怎么，后天你还真要陪他去，给他妈过生日？” 舒涵：“去是要去的，但不能白去。” 她稍微想了一下：“我明天先回趟公司。” 舒涵觉得，自己这份工作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栽了。 既然陈明韬阴的都玩到明面上了，她必须反击。 “那就先祝你好运。” 封小琪从洗手间出去，不小心碰倒了垃圾桶。 舒涵：“没事我弄，你出去吧。” 舒涵蹲下身，捡起碰倒的垃圾桶，白天应该是有酒店保洁来清理过，里面没什么残留物，除了刚才舒涵撕的一个外包装袋，就只有一条白乎乎的—— 沾着血迹的纱布。 舒涵心底寒了一下，用两个指头小心翼翼拖出来。 “小琪！” 封小琪正在跟房东打电话，冲她摆摆手。 等了大约几分钟，她才跑过来找舒涵。 “怎么了？” 舒涵：“你哪受伤了？这纱布你的？” 封小琪：“不是我的，我刚才就看到了，不是你扔的？” 她指了指舒涵头上的绷带，之前被沈大军打伤的，不严重，快拆了。 舒涵捂着头：“我没换，我早上出院前换过药了。” 封小琪：“那是谁的啊！好恶心啊，酒店房间的垃圾桶怎么会有人扔这种旧绷带！你等下我给前台打电——” 舒涵哎了一声，拽住封小琪。 封小琪是今天中午把东西搬过来的，唐慎骁是今天一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带走的。 所以这条绷带，不是舒涵的，也不是封小琪的，那只能是唐慎骁的咯。 舒涵心里微微有漾。 唐慎骁受伤了么？ 感觉今天在车上，他的姿势好像是有那么点力不从心—— 可是，一整天相处下来也没看出其他异常。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弄的，伤在哪里？ 接连几个问号在舒涵脑子里蹦蹦跳跳，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关心”他一下？ 封小琪去洗澡的时候，舒涵来到阳台，她纠结着，要不要给唐慎骁打个电话。 …… 唐海山宅，满桌饭菜一点一点凉透。 秦娅红着眼圈坐在唐海山旁边，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站起身：“伯父，我去看看阿骁吧。” 唐海山摇头：“看他做什么，他心里这个坎，没那么容易过。” 秦娅垂着眼睫，往窗外看了一眼。 唐慎骁的车还停在那，估计是等代驾。 “章扬走了一年多了，我以为，你们两个有情人该成眷属了。小娅，你要是觉得太委屈，就别在他一人身上死磕了。我的儿子我最了解。” “伯父，我……” 秦娅抿着唇，眼中泪光泛滥：“我喜欢的人始终是阿骁，我明白您的苦衷，您放心，不管他有多抗拒，我都会让他的心重新柔软起来的。” 秦娅摸了摸跳上桌子来的一只猫，跟唐海山告别。 出门看到唐慎骁的车果然停在那，一个骑小折叠自行车的代驾员站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 看样子是刚到，但唐慎骁坐在副驾驶座上，已经歪着头睡着了，叫也叫不醒。 “没事，你先回吧，订单正常结算。” 秦娅对代驾员说。 “我送他就行。” 打开车门，秦娅坐进驾驶室，先用湿巾纸帮唐慎骁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污物，然后给他系上安全带。 手机铃声响，从唐慎骁的裤袋里传来。 秦娅想了一下，帮他拽出来。 来电名字—— 舒涵。 …… 舒涵接通了唐慎骁的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找唐医生么？” 舒涵愣了一下：“哦，嗯，我……” “你是舒小姐吧？” 秦娅口齿清晰，态度冷漠：“阿骁今天不太舒服，已经睡了。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一下么？” 舒涵哑了哑声音：“哦不用了。” 随后，她飞快挂断电话，才发现心跳砰砰砰的，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哎，你怎么躲在这儿？” 封小琪出来晾衣服，把舒涵下了一大跳。 “才刚出院，别吹风着凉了。” “哦，没事。” 舒涵有点郁闷，跟着封小琪进屋了。 听她说刚才跟房东约好了，对方下周一回国，晚上的飞机，到时候一起去那边公寓看看，初步定个损。 舒涵心不在焉，没听进去多少，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唐慎骁正在跟秦娅在同一张床上的画面…… 她觉得，这一次应该由自己主动把唐慎骁刚加回来的微信给—— 删了。 第二十九章 挑战 舒涵一早进公司，看到徐之鹏的工位已经空了。 正常来讲，他应该做到月底正式离职，只是因为之前还攒了好些天年假，正好补上了。 舒涵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往人事部去了。 “小舒，你可回来了啊。” 人事部的老师看到她，先是惊讶，随后松了一口气。 因为舒涵之前对公司摆出的态度很明显，拒不接受“行贿”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如果公司坚决要非法解除劳动合同，赔偿是绝对不能省的。 这种事，对于一线执行的人事部来说，还是有点小头痛的。 尤其是舒涵这阵子一直在病假，也没有主动过来谈判的意思。 人事部数着日子算着时间，准备接下来就把解聘通知发到她的邮箱里，所以今天看到舒涵主动来找她们，态度当然很积极。 “小舒，身体好点没？我们正准备这几天过去看你呢。” “任老师。” 舒涵微微一笑：“有空么，咱们谈谈吧。” 会议室里，人事负责人带着一个行政助理坐在舒涵面前，掀开早已准备好的制式文件。 “小舒，你也是老员工了，你清楚咱们公司的规章制度，这种事弄出来，对谁的影响都不好。你看，如果你愿意主动把这个辞职书签了的话——” “任老师，咱们说正题行么？” 舒涵看也没看这份拟好的辞职书，这种骗刚毕业大学生的话术，在她这里可行不通。 “首先公司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行贿，我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为公司拉来余总这个合作方，期间也没有任何违法违规的操作。现在不管余总是因为什么撤资，有义务查清因由的是公司，而不是我这个职员。” “其次，如果公司强制要求我离职，我不但有权要求2n的赔偿，甚至我还有权利要求合同继续履行，直至我明年六月合同期满，公司才可以选择以n+1赔付补偿后，不再续约。” “再次，我希望任老师能跟方总转达一下我的诉求。如果在规定期限内，我能完成余总同比例标的的业绩，是否可以弥补这次事件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最后，如果我能超额完成，不但我自己要求留下，我希望徐总也能留下。” 简单而言，让她主动辞职不可能，想她走，至少赔付她十个月的月平均工资，总计二十七万八千。 或者，公司可以给她一个机会，把余总这笔跑单给追回来。 追不回来，就拉回同等金额单子。 舒涵在办公室里等了四十多分钟，人事部老师回来。 说是已经把她的诉求向上反映了，总经理同意她的要求，一个月为期，想办法拉回之前余总项目等额的业绩单。 “这一个月，公司只会给你基本工资。完成，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你和徐之鹏都不用走。如果完不成，那很抱歉，你主动辞职，拿不到任何赔偿。” 舒涵跟公司签“对赌”的事，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在公司里不胫而走。 甚至就连远在海边度假的大佬徐都知道消息了，一个电话堵过来，把舒涵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听他们说你伤脑袋了，是不是装傻了？” “跟你说让你把赔偿拿好了走人，你在这待五年了，咬死跟他们要10倍年限，也能有个小三十万了。回头再找个工作不香么？” “你说你舒涵，我说你什么好！我，我的事用你操心啊？” 徐之鹏不傻，他知道舒涵最后提出的那个条件是为了什么。 离开明咨，她的损失跟徐之鹏比起来，可太小儿科了。 “徐总，你听我说。” 舒涵沉了口气，缓缓的，思路却很清晰。 “我之前转到业务部，一年五笔单子，有四笔都是陈明韬的人脉帮我牵的。说是拿了赔偿再去找新的工作，但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做好，我是不敢夸口的。” “徐总我需要这个机会，不仅仅是为了帮我们两个在明咨翻身，更是为了从此摆脱陈明韬的控制。” “我得放手搏这一次，我相信我能做到。” 徐之鹏沉默半晌，想了又想。 “余总那个标的，一期投资就有八百万。一个月时间，我们潜在跟进的项目里，哪有那么大的？” 舒涵咬咬牙：“有，段总的飞跃医疗。” 飞跃医疗有一笔进口医疗设备，一直想要找医疗机构合作，但始终无人问津。 他们从去年起就挂了高价希望能找到明咨这样的三方公司帮他们策划包装，牵线对接，佣金高达百分之三十。 舒涵说，如果能拿下飞跃医疗—— “不行！” 徐之鹏厉声打断舒涵的计划。 “你知道飞跃医疗的小段总是个什么人？你去给他当公关，当乙方？帮他签单子？舒涵你疯了吧！” 徐之鹏是整个项目部的负责人，舒涵能找到的潜在订单，他徐之鹏心里会没有数？ 这个飞跃医疗，他们从去年就制定了合作营销方案，所有的物料都是现成的。 可去年底甲方突然把对接人换成了未来的继承人小段总—— 徐之鹏当机立断，炒了甲方的鱿鱼，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个小段总的口碑在圈子里那是出了名的野。 据说他手底下的两个公关小姐曾经被人搞到肠子都拖出来，用红酒杯扣着送医院抢救才捡回来一条命的。 “徐总，这些传说我也听过。但我总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事在人为吧。” 说完，舒涵不卑不亢地挂断电话。 时间不多了，她一天都不能浪费。 “涵姐，你真的让我去联系飞跃医疗啊？” 助理胆战心惊，犹犹豫豫。 舒涵找出之前的资料，一边研读，坚定点头。 “你先探探口风，如果他们姿态很高，我再亲自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沟通，助理告诉舒涵，飞跃的小段总一开始还是挺有脾气的，还说凭他自己的人脉，一样能找到客户渠道，上赶子给你们第三方赚钱？ 但后来见舒涵态度还算诚恳，功课做的也挺到位的，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助理：“小段总说，今天晚上在神仙居，他们约见了一家甲方客户，邀请涵姐你……作陪。” 助理小心翼翼，最后两个字发声很轻。 但的确是说的“作陪”。 …… 唐慎骁宿醉头痛欲裂，还好今天休假不用去医院。 他看了眼手机，上面有江孟祈的一条消息。 【晚上七点，神仙居，我兄弟姓段名子逢，飞跃医疗的少东家。给点面子哈。】 “阿骁？你醒了？” 是秦娅的声音。 第三十章 作陪 秦娅从洗手间走出来，头上包着浴巾，身上穿着唐慎骁的一件长衬衫，晃着两条发光一样又白又长的腿。 用唐慎骁的职业习惯来评判，算光污染了。 “你昨天醉得厉害，吐了一身。” 这里是唐慎骁在外环外的那座大平层。 昨晚秦娅打发走了代驾之后，自己开车把唐慎骁送回来的。 唐慎骁的余光瞄了她一眼，没做声。 他翻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似乎想找找什么，未果。 秦娅：“胃疼么？我熬了点粥。” “不饿。” 唐慎骁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见她敞开的衬衫领子旁边，脖子那竟有一片暗红的出痧，拇指盖大小。 秦娅红了红脸，故意用手掌轻推了一下。 “没事，昨晚我扛着你，你的手表……摩擦的。” 唐慎骁只是盯着她，没说话。 秦娅莞尔：“你放心，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唐慎骁冷冰冰开口：“我知道。我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 秦娅讨了个没趣，悻悻转身去厨房：“我还是帮你把粥端来吧。” 唐慎骁不再说话，继续摆弄手机。 他调出微信界面随便翻了两下，拇指停在舒涵的头像对话框上。 他打了一句，如果你们两个不方便，可以去前台再要一张门卡。 之前丢失的那张，已经被挂失消磁了。 舒涵那边回过来的却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昨天才把她重新加回来的。 唐慎骁把手机扔出了半米远，落在沙发上。一弹，掉到地板上。 啪嗒一声。 秦娅刚好从厨房里端着粥出来，看到这一幕，心虚了。 “干嘛？跟我生气啊？” 秦娅莞尔一笑：“外面的女人玩玩罢了。我是怕你遇到那些不识好歹的，纠缠没完。” “电话你替我接了？” 唐慎骁瞬间明白了。 秦娅把粥放在桌上，走到沙发前，捡起唐慎骁的手机递给他。 目光往屏幕上瞥了一眼，看到了那个红感叹号，她笑：“挺识趣的。” 唐慎骁：“确实。” 秦娅坐到唐慎骁身边，手搭在他的左膝盖上。 指甲尖细，摩挲到他膝盖上那一弯月牙似的疤痕上。 磕磕扣扣。 “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秦娅了解唐慎骁，像他这样的学术派性格，最厌烦应酬类的商务场合。 “不用。” 唐慎骁捏着手机，按着屏幕边缘，一会儿按灭一会儿按亮。 “我知道是你兄弟介绍的，”秦娅坚持道，“我是想给你把把关，兄弟也未必都靠谱。” “对。兄弟有时更不靠谱。” 唐慎骁一语双关，秦娅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阿骁，就算你现在跟我在一起觉得不自然。但咱们算不上情侣，也总算亲人吧？唐叔这么大的家业，我帮你他放心。何况你家门的密码锁还是我生日呢。” 唐慎骁起身往洗手间走。 “随便你。” 秦娅脸色舒缓几分：“那我穿什么合适？” 唐慎骁掀开马桶圈：“反正别再穿我的衣服。” 秦娅低头看看身上这件宽大的男士衬衫，眉头微拧。 但她故意不把唐慎骁的讽刺当回事：“废话嘛，我又不傻！” “也别跟我一起去。” 唐慎骁洗完手，走出来端着粥喝一口，回房间去了。 …… 舒涵站在包房外的玻璃门前，第一眼见到段子逢，心脏猛的咯噔一下。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她在三次元现实世界里见到过的——红头发染的最好看的了。 段子逢有一张建模般立体通透，棱角分明的脸。 五官比例神级，眉眼自带光澜。 头发是那种带点渐变的，明艳，又不会显得特别土俗的深红色。 黑色暗条纹的衬衫敞开到锁骨下面的扣子上，胸肌在包房的镭射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拿着红酒杯，手腕反转晃荡。 时不时跟旁边人说几句，听几句，忽而夸张大笑。 且坐姿大剌又张扬，写了满身不好惹的二世祖标签。 舒涵没有走到门口就立刻转身，也是做了足足半分钟心理建设的。 “小段总，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舒涵象征性敲两下门，瞬间被里面嘈杂的音乐给吞噬了。 于是她直接推门进去，不卑不亢地站在几个男男女女面前。 段子逢抬了下手，正在飙一首韩文歌的女人挺识趣，赶紧按了暂停键。 满屋子的目光都挺有侵略性的，在瞬间安静的包间里，舒涵甚至觉得打在自己身上，像有子弹声似的。 “你就是舒涵？” 段子逢打量着她。 舒涵微笑，点头。 她上前一步，主动伸手。 “您好小段总，我是明咨的高级顾问舒涵。” “回吧。” 段子逢抬手挥了一下，连基本握手的礼节都没赏。 “今天来的是海山医疗的小唐总，不是老唐总。” 段子逢眯眼打量着舒涵：“就舒小姐这个范儿，我老爹请他老爹出来玩，估计能好这口。就那个短视频网红，千万级的，叫啥倾国倾城——” “一笑倾城。” 旁边一个哥们吐了个开心果壳。 “啊对对！一笑倾城！” 男男女女哄堂大笑，包厢瞬间炸嗨了氛围。 其中有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女生凑到舒涵跟前，指着舒涵的那对珍珠耳钉笑道：“姐姐，你这个耳钉的款式我妈也有，我外婆传给她的。” 其实舒涵今天是故意打扮得稍微“老气”了一点，妆容也不显年轻。 主要是因为她一张脸长得清婉柔润，在职场中当秘书的时候很贴脸，跑销售项目的时候，必须浓妆跟得上。 否则那副人尽可欺的柔弱表情，再配上动不动有点泪失禁的红眼圈，真的很难镇住场面。 眼看自己反而像个“怪咖”似的，被这群牛鬼蛇神审视嘲弄，舒涵却不慌不恼。 她先是大大方方冲着那个小妹妹笑了笑：“真的么？那真是太巧了，我这对耳钉也是我外婆留给我的。我的一直戴在身上，都有点褪色了呢。我猜你一定比我保管得用心多了。” 果然真诚是打败一切的必杀技，那个小妹有点不好意思了，歪歪嘴，凑在段子逢身边只顾着喝酒。 舒涵转脸过去，笑眯眯看着段子逢：“小段总，其实我今天就是来见见世面的。我想看看，我们徐老大当初没眼光，一口拒绝掉的甲方，人家现在已经到了怎样一种高攀不上的程度了。回去好给团队里的年轻人们敲敲警钟，上上课。” “啪！” 段子逢一拍大腿：“舒小姐这人会说话！能处！” 舒涵能感觉得到，段子逢这样的人最是好面且虚荣。 你恭维他可以，但必须得踩到g点上。 当初徐之鹏嫌弃他的商务作风很脏，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团队的女生，竟然敢炒他甲方的鱿鱼，这口气，他可憋在前列腺里撒不出来呢！ “来！” 段子逢直接撬了一瓶新的，递到舒涵手里。 “舒小姐光会说话可不行，还得会喝酒。” 第三十一章 抓包 那一瓶德国精酿的度数可不低，舒涵酒量不算差，但晚上没吃任何东西，空着肚子灌进去，胃里顿时一片翻江倒海。 段子逢呱唧呱唧鼓掌：“不错！女中豪杰！” 随手从哥们儿那拽过来一部麦克风，他递给舒涵：“会唱么？” 舒涵压了压胃部的压力：“唱的不太好。” “切，你瞅瞅在座的哪个他娘的唱得好？主打就是一个气氛。唱两句！” 段子逢说，一会儿这个甲方小唐总，听说是个学术派，对那些套路吹嘘最鄙夷。你给他弄什么ppt，介绍核心竞争力，他最方案。 “所以我哥们儿跟我说，就像平时出来玩一样，平时怎么疯就怎么疯，不知不觉中，就把单拿下了。” 段子逢已经有几分酒劲儿了，贴着舒涵的麦克风，声也高了好几分。 “我家那老子，不是看不起我么？我就不信了，他盯了两年半的海山集团，我一顿饭就能给拿下来。我看他以后还敢指手画脚的！唱！” 舒涵没办法，硬着头皮点了一首《阳光总在风雨后》。 一开口，两句半，跑了三次调，全场都静默了。 段子逢打了个酒嗝，挠挠红头发：“要不你跳段舞？” 舒涵红了红脸：“小段总，这个我真不会。” 段子逢啊了一声：“敢情你这……算是会唱歌啊？” 段子逢表示，可真服了，他这上初中时侯班级练过一个月的大合唱，就选的这首歌。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能记载骨子里的旋律。你丫一开口，我原调全特么忘了！” 舒涵想了想：“小段总，我还是喝酒吧。” 恰逢有人又递过来一瓶，舒涵大大方方接过。 又是一口气全吹干了！ 段子逢瞅瞅左右：“看见没，都说第三方咨询公司一个个贼精，一句有用的话没说，来这儿骗两瓶酒喝了。” 舒涵笑：“小段总这么说，我可就真惭愧了。今天这样，一会儿要是谈得顺呢，小段总高兴，这酒请我喝了，我当给您捧个热场。万一谈下来有点小分歧，需要进一步跟进的话。今天就算我请了。只要小段总接下来能给个机会，我不出一周，绝对给您做完一整套成熟的品牌推广方案！” 段子逢指指舒涵：“看见没，贼精，一点没说错。行！” 啪的一声，他又磕开一瓶新的。 “瓶空三，打金砖。” 段子逢将酒瓶子往舒涵面前一杵：“舒小姐把这个干了，今天不管谈不谈得成，这单子都算你的！回去给那姓徐的老北极熊悄悄，我姓段的是不是真仗义！” 照这么个猛喝法，舒涵强撑两瓶已是极限。 瓶口搁到嘴边上，还没往下咽就已经想吐了。 “吞进去吞进去，别咬！” 旁边有个男的估计也是喝嗨了，满口疯话黄段子，听得一众人跟着起哄。 舒涵的眼睛有点红了，可是都已经撑到这个地步，她怎么能放弃？ 她需要钱，也需要尊严。 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她只能先出卖尊严换了钱，再赎回更大的尊严。 第三瓶酒下肚，舒涵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眼前开始有无数个小影子，耳边的欢呼和嘻闹声也像隔了一层空气强，每个字都传慢了节奏。 “小段总……” 舒涵捂着嘴，皱着眉：“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有人一边挪腿让路，一边哄笑：“吐了吐了，吐了不算哈！” 舒涵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跄跄踉踉推门出去。 慌乱之中，她一头撞进一个高大的人影里。 哇一声，全吐在人家身上！ 嘈杂的音乐停了，包房里的人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被舒涵吐一身的人，正是跟江孟祈一起进来的唐慎骁。 气氛瞬间变得死一样沉寂，江孟祈作为中间人，情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唐，这……这我是发小，段子逢，兄弟们都叫他段子。那个，这是我跟你说的，我大学同学，唐慎骁，海山集团小唐总，中心医院眼科一把刀。” 舒涵吐完舒服了，眼前的重影渐渐合在一处，视线终于稳定了。 是唐慎骁，她认出来了。 “唐医生，这么巧——” 身后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是快步迎上来的段子逢。 舒涵被撞了个酒醒七八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小唐总？海山集团？ 原来段子逢口中的小唐总，就是唐慎骁？ 她之前听陈家人说过唐慎骁的父亲开医院的，好像还做挺大的，但自己从来就没往那个地方想啊。 “小唐总别介意，这是第三方的舒小姐，刚给你表演了一个金蟾吐灿烂，有钱一起赚！” 段子逢外号叫段子，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冲舒涵轻推了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小唐总道个歉，去洗洗干净。” 这一推，把舒涵剩下的三分酒劲儿也给推醒了，却足足推出了唐慎骁的七分不满。 “看不出来舒小姐还这么有绝活？” 舒涵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对不起，唐医生。我……”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舒涵捂着嘴，拔腿就往洗手间跑。 舒涵跪在马桶边，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胃舒服点了，喉咙却火烧一样难受。 还好这会儿洗手间里没有人，否则十有八九会吓坏路人，帮她叫个120之类的。 她扶着马桶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一回头，吓一跳。 唐慎骁就站在隔间门口，眈眈看着她。 “你不是说，你不做公关的？” 舒涵头皮发麻：“这，你怎么进来了，这女厕所。” 唐慎骁：“说得好想你没进过男厕所。” 他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舒涵吐得激烈，进来的时候甚至还先看了一眼马桶里有没有心肝脾肺。 周围没人，唐慎骁把门口“正在清洁”的牌子给推外面了，门一拴，直接把舒涵抱上了洗面台。 “这么缺钱？” 唐慎骁贴着舒涵的耳朵，低低咬了一句。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气息严丝合缝。 舒涵本身就没什么力气，一醉一吐，身子软的像一团棉花糖。 她想从洗手台上逃走，被唐慎骁这么一拉扯，直接撞到他身上，额头碰到了他的下巴上！ “唐医生，飞跃医疗是我的客户，我之前不知道他想合作的海山医疗是你——” 舒涵心跳加快，语速也是。 第三十二章 激烈 “知道会怎样？” 唐慎骁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酒精能壮胆，也能放大人的五感。 舒涵觉得喉咙又干又渴，光是被这样盯着，心神便如触电一般乱。 “唐——” 舒涵挤出一个字，随后唇上先一紧，又一痛。 唐慎骁俯身咬了她，不算重，但极富侵略性。 疼过之后痒痒的，勾着舒涵的神魂。 她将手不由自主抵在他的胯上，理智逼着她用了几次力，却没能成功把他推开。 “推什么？” 唐慎骁见她有意抗拒，心下更是多了几分不爽。 他抓着舒涵的两只手腕，身子压过来，反倒把她压的更紧。 舒涵推不开，只能把头低下去，最后几乎要埋到胸口。 唐慎骁看着她血红的耳廓，终于舒了口气，低头亲了一下。 舒涵激灵了一下，抽回手，然后迅速捂住耳朵，低声说：“放我走。” 唐慎骁抬手撩过她耳畔的随发，然后端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不想要？” 舒涵摇头：“我在工作。” “陪那个火柴头喝酒么？” 唐慎骁脸色一沉，掌口用了几分力气：“就为了拿下我？直接睡我不是更方便？” “唐慎骁。” 舒涵有些生气了：“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生意是生意，私交是私交。” “确实。” 唐慎骁松开手，嘴角向下压了压：“交情是交情，奸情是奸情。” 舒涵眼睛蓦地一圆：“你——” 唐慎骁用力拨了下舒涵的下颌：“你把我微信都删了，是没得谈了。” 闻言，舒涵只觉胸腔一窒，想起昨晚被秦娅截下来的那通电话，各种复杂情绪一应而起。 “唐慎骁，我以为我们说过最后一次，不是开玩笑的。” 这种事，两厢所需，皆大欢喜。 可现在他有纠缠不清的前女友，自己还有狗皮膏药一样的陈明韬，何必再给对方找不痛快了？ “让我走。” 舒涵认真地说。 唐慎骁也不强迫，见她有抗拒情绪，便松开了手。 两人前后脚回包厢，舒涵先进去，唐慎骁故意在外面抽了几口烟，才跟进去。 段子逢正跟江孟祈推杯换盏，看到舒涵进来，故意让她坐到自己的左侧边。 这时候唐慎骁也进来，原本应该坐到段子逢和江孟祈中间的位置，可是江孟祈是什么情商啊？见状觉得不对，赶紧把段子逢往自己这边一拉，这样子，段子逢与舒涵之间便多了一个空位，唐慎骁正好可以坐下。 然而，唐慎骁根本不接台阶，径自坐到沙发最靠边，一个拿麦克风的女生身边。 女生受宠若惊，随后大大方方地把麦克风递给唐慎骁。 “小唐总唱什么，我帮你点。” 唐慎骁：“跑调。” 女孩哈哈大笑：“没关系没关系，再怎么跑也不会跑得比舒——” 江孟祈见状不好，赶紧扑到台子上，抓起另一只麦克风。 “喂喂！喂！” 麦克风拾音，发出尖锐的啸叫。 “没事没事，我唱！” 唐慎骁依然不领情：“谈正事吧。” 一时间，场面上人人相觑。 把段子逢直接给整不会了，他挤眉弄眼冲着江孟祈—— 意思是，之前不是说，这位小唐总不爱谈正事，走个过场玩high了就行么？ “一个条件。” 唐慎骁扬扬下巴，冲舒涵点了一下。 “她。” 江孟祈赶紧就坡下驴，低声压在段子逢的肩膀上：“段子，上面有间吧？” 神仙居可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娱乐会所。江孟祈这话明知故问，其实就是想给兄弟托一把。 在这里遇到舒涵的唐慎骁，就如同狮子啃了一半羚羊却被花豹叼走了。 江孟祈了解唐慎骁，一向是多么不能忍受被人虎口夺食的？ 反正今天段子逢安排的到位，叫唐慎骁直接把舒涵领走，这事儿也就敲下来了。 但他就是做梦也没想到，段子逢竟然变了脸色。 “小唐总，恕难从命哈。” 段子逢拍下酒杯，慢吞吞地点了一支烟。 “我前面说过，这位舒小姐是第三方的这个，这个，哦，品牌咨询顾问。您别给想脏了。” 江孟祈猛拍额头：完了。 这段子逢要是屁颠屁颠把舒涵送出去，毛事儿不定有。 可他这么一护食儿，唐慎骁可就真恼了。 “段兄，咱俩谁想脏了？” 唐慎骁冷冷一勾唇，“我说我就一个条件，她，从牌桌上滚出去。我谈生意直来直去，不需要搞什么第三方包装这一套。” “哈哈哈，小唐总。” 段子逢大笑，“舒小姐是我请来的顾问，这咨询费怎么都不会加到报价里的，您大可放心！” “段子，段子……” 江孟祈一边拉他，一边压他肩膀。 他想凑过去提醒段子逢一句，人俩之前认识，咱做生意要紧，就别跟着葫芦搅茄子了。 可段子逢一上头，也不见得就比唐慎骁好惹。 “老孟你别瞎几巴拍了！拍什么拍！” 段子逢借着酒劲儿，直接爆了句粗：“老子肩膀给你压坍歪了！” 接着他起身，咔咔掀了两瓶酒，直接冲着唐慎骁递了一瓶过去。 “来，小唐总，既然咱们都是直来直去的人，你要是信得过我姓段的，咱这瓶干了，不说虚的。” 唐慎骁不买账：“我刚才说的话，段兄是没听懂么？” 舒涵见状也不好再装死了，她赶紧摇晃起身：“小段总，唐医生，我今天本来就是来作陪的，这就先回了吧。二位慢聊。” “站住！” 段子逢酒劲儿上来了，一把扣住舒涵的手腕，将她牢牢拽回自己身边。 唐慎骁目光一窒，眼中业火波澜。 “让你走了么你就走？” 段子逢瞪了舒涵一眼：“那，吐，吐人家小唐总一身，白吐了？道歉了么你？” 舒涵：“对不起，唐医生。” 段子逢：“大点声！” “段子！” 江孟祈厉声喝止，他看到唐慎骁波澜不惊的面色下，咬合肌都快痉挛了—— 没办法，谁叫他是整形医生，面部的每块微表情下的肌肉动作都无所遁形。 段子逢是有点喝大了，桃花眼眯缝两下，笑了：“小唐总，你看人舒小姐刚才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冒失了那么一下子？你至于非把人饭碗砸了么？这衣服多少钱。我赔了，别整得小肚鸡肠娘娘们们的——” 下一秒，唐慎骁一把抓起段子逢递过来的酒瓶子—— “老唐！” 江孟祈实在太难了。 第三十三章 送送 “干什么！你，你放开！我喊人了！” 就在这时，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女人惊恐的尖叫。 “美女，找谁呢美女。找谁不是找啊，进来喝两杯再走！” “你放开！” 屋内的气氛瞬间平息下来，段子逢率先踹门出去。 “谁呢！那个狗娘养的没根儿王八蛋在这儿犯浑！” 其他人也先后跟出去，看到一个喝多的客人正纠缠着一个漂亮女人。 秦娅？！ 她穿着白色的职业连衣裙，精致的商务妆挂在脸上。 一个喝醉的胖子站在她跟前，正扭着她的胳膊往包房里拖。 秦娅怎么会在这儿？ 舒涵惊讶不已。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唐慎骁突然冲过去，抡起手里的酒瓶子，咔嚓一声砸在那胖子的脑袋瓜子上。 一瞬间，酒气冲天，鲜血崩流。 “阿骁……” 秦娅眼中泛泪，嘴唇抽抖了几下，直接扑进唐慎骁的怀里，大哭起来。 会所的经理闻声赶到，还带着几个安保人员。 将事情经过大致了解清楚，他们将那阳光开瓢的客人扭出门去，对唐慎骁这边的人连连道歉。 “女士，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真的很抱歉让您遭遇这样的事，是我们服务没做到位，请见谅。” 唐慎骁挥挥手，不说一句话，只把怀里的女人抱得很紧。 江孟祈上前，摇摇头：“先去吧，有需要我们会找你们。” 段子逢吃瓜吃一热闹，这会儿酒又醒了一轮。 他用胳膊肘拐拐江孟祈：“什么情况……” 江孟祈低声：“前女友。” 段子逢呃呃两声：“这怎么……前女友都跑上门了。” 段子逢对江孟祈抱怨，说他经出馊主意。 还说什么他这位同学可是学术派禁欲系，不用在他面前整套路，就往嗨了玩就行。 他这人最讨厌虚伪了。 “这乍一看，玩得可比咱弟兄花样多啊？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 段子逢挠挠鼻子，瞅瞅舒涵。 他声音不大，但唐慎骁还是听到了。 “你怎么知道，锅里的我就没吃过？” 唐慎骁回头瞪了段子逢一眼。 江孟祈急了：“老唐，你的手——” 舒涵转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唐慎骁脚下的地毯上淋淋落落，几滴鲜血。 应该是刚才挥瓶子砸人的时候，把手掌割破了。 江孟祈：“那个经理呢？你们快拿医药箱过来！” “滚！” 唐慎骁狠狠瞪了江孟祈一眼，然后打横抱起哭到抽的秦娅，从众人之间穿走过去。 段子逢呼了一口气：“白忙活一场。” 江孟祈挠头：天时地利见鬼了…… “我去看看。” 跟段子逢道了声别，江孟祈的目光落在舒涵身上，欲言又止了两秒三，什么也没说。 “认识啊？” 段子逢用胳膊肘碰了下舒涵的胳膊。 “我……” 舒涵轻咬了下唇。 “别跟挤猫尿似的，认识就认识，不会直说啊？” 段子逢看她一眼。 舒涵点点头。 “唐医生是我前男友的……表哥。” 舒涵犹豫了一下，没说实话，但也不算撒谎。 “真不是个东西。” 段子逢拽了拽衣服。 “你说唐医生？” 舒涵不明所以。 段子逢白她一眼：“我说你前男友。” 舒涵：“？？？” 舒涵疑惑，难道段子逢认识陈明韬？ 不可能吧，他连跟唐慎骁组个局都得江孟祈牵线呢。 “不认识。” 段子逢说：“那既然是前男友，肯定是分了呗。他能跟你分手，肯定不是个东西。” 舒涵觉得思路有点乱。 段子逢：“你下回出来，打扮得时尚性感点，别整的跟一笑倾城似的。” 舒涵：“……” “送你回去？” 段子逢吹了声口哨，跟旁边一个小兄弟说了句，其他人都散了散了。 舒涵本能有防备，而且也不大好意思。 于是赶紧摇头说，不用的，她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我没说开车。” 段子逢打了个呵欠：“腿儿送你，往哪去？” 舒涵：“真不用，我住酒店。” 段子逢：“哟。” 舒涵红了红脸：“一言难尽。” 段子逢：“那就不说呗，不爱说我逼个什么劲儿？真话你未必说，假话我也不想听。” 今天晚上不热，难得盛夏里一抹有风的清凉。 段子逢坚持要跟舒涵走走，并表示，总得跟他说说后面怎么办呐！ “这个姓唐的指望不上了，我跟我家老子签了三千多万标的的军令状。这些设备，你得帮我想办法卖出去吧？” 江城私立医院一共就这么几家，能通的渠道都通了。 段子逢叹气：“你知道我可不想给我老子看热闹，让他觉得我这特么搞啥啥不行。” “对不起小段总，其实今天我要是不来，可能你们跟唐医生能顺利合作签约的。” 舒涵诚恳地说。 段子逢：“那倒是实话，所以你想怎么对我负责？” 舒涵想了想：“小段总要是信得过我，我倒是真的有个不错的方案。首先我建议，我们这批设备的技术核心还是应该作为竞争力卖点——” “停停停！” 段子逢打住：“你这人怎么一点风情都没，好好的夜色走走，散散步，谈工作就差一天半天么？你就不能，明天穿得像个经理人一样，正式点，过来我办公室里好好放个p——pp——d” “ppt。” 舒涵扶额。 “啊对，ppt，不是pdd。” 段子逢眨眨眼：“你知道pdd是什么不？” 舒涵：“一个长得很像高宫望的游戏主播。” 段子逢原地起飞：“你竟然知道？” 舒涵：“我们接的项目各行各业，以前也给一个游戏公司做过品牌推广。我还知道你这头发染的就跟樱木花道似的，故意的么？” 段子逢摸了摸头发：“那倒未必，我可没觉得自己是天才。” 舒涵站在红灯前，指着前面的酒店：“到了，就这个了。” “行吧，那明天见——啊，不行，明天有联赛。” 段子逢说，后天吧。 “后天中午一起吃个午饭先，你给我把方案出详细了。” 舒涵想了想，面露难色：“段总，后天是周六了。” “怎的？当乙方的还想双休？” 舒涵笑：“不是的，我这周六中午，正好有点事。” 周六是李闻燕的生日宴，她答应了陈明韬要去的。 “舒涵！你给我站住！” 段子逢正准备送着舒涵过马路，突然一辆银灰色的豪车停了下来，从上面冲下来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正是陈明韬。 “他，他是谁！” 眼看着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过了马路可不就要进酒店了？ 陈明韬算是给她“捉奸正着”了！ 第三十四章 不爱 段子逢撇撇嘴：“现在知道笑了，之前吓得熊样的，不是你？” 舒涵清清喉咙，诚恳道：“小段总，真的对不起，我为我同事之前的偏见向你道歉，也为今天……我的原因，给您带来的麻烦表示很诚挚的歉意。” 段子逢摆摆手：“别说那没用的了。跟你有啥关系？那姓唐的喜怒无常，鬼知道哪来的懊糟气。当甲方就是牛呗？还眼科一把刀，回头治治自己那双看人低的狗眼吧。走，送你回去。” 舒涵心里多少还有点防线，一听段子逢要送她，赶紧摇头说不用。 “我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不麻烦小段总了。” “我没开车。” 段子逢打了个呵欠：“我腿儿送你，几步路正好。走走，醒醒酒。” 舒涵：“真不用，我住酒店。” 段子逢：“哟。” 舒涵红了红脸：“嗯，一言难尽。” 段子逢：“那就不说呗，逼你了？真话你未必说，假话我也不想听。” …… 唐慎骁坐在车里抽烟，右手搁在秦娅腿上。 车里还有个缝合包，是他前些天伤了胳膊的时候剩下的，药和绷带也有剩。 “还是去医院吧。” 秦娅帮他缠伤口，关切又紧张。 “不用去。” 唐慎骁看一眼拇指和食指中间的地方，捏酒瓶子砸的，划了两道口子罢了。 血流得吓人，但伤口不深。 “随便缠两下，止血就行了。” 唐慎骁猛吸了两口烟，把车窗拉的更大了一些。 今天晚上不热，难得盛夏里一抹有风的清凉。 秦娅说，真没想到他还像以前一样，那么冲动。 “你这手，无价之宝。真要是伤了废了，那多得不偿失？况且，我又没被人家怎么样……说来也是那个江孟祈，一点都不靠谱。拉的什么生意，选在那种地方。” “我前面连楼梯都找不到，转了三圈还是走错路了，那个胖子一看就是喝多了——” 唐慎骁：“我随便说说，你还真过来。” 秦娅抬了下眼睛：“你不爱做生意，我怕你被人坑。” “确实。” 唐慎骁想，如果今天秦娅没有出现在走廊外面，这一啤酒瓶子，十有八九是要砸在段子逢脑袋上的。 “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去。” 唐慎骁伸缩了一下虎口，疼痛早已麻痹。 他关上一半车窗，发动车子。 “我不回去了，我陪你吧。万一半夜发烧——” 秦娅望着唐慎骁。 “对，万一半夜我发烧了，不会自己吃药不会自己倒水。” 唐慎骁丢过去一个反讽的眼神：“我死在家里怎么办？” 秦娅樱唇一抿，眼圈一阵涟漪。 “阿骁，你还怪我。”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如果章扬不死，你也不会回来。” “阿骁……” 秦娅眼中的涟漪化成了水，落下一抹楚楚动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或许以前我……我是迷惘过，可我现在，我是珍惜你的心意的。你为了我，还是一样的奋不顾身，甚至不惜伤害自己那么重要的手。你爱我，你要承认你依然爱我的。” 唐慎骁：“可你连我是左手主刀都不记得。” 秦娅瞬间哑了炮。 唐慎骁把秦娅送到家，直接回了医院。 今天调休了一天，明天早班坐诊。 太远了，他不高兴回去，准备住宿舍算了。 医院门口遇到打车追他追过来的江孟祈，唐慎骁臭着一张脸，假装没看到他。 “老唐！” 江孟祈追进电梯：“老唐，你听我说！” 唐慎骁：“滚，别等我压不住火。” 江孟祈赛皮赛脸，故意把领口拉住，一脸惊恐地贴住电梯门。 动作浮夸，语调油腻：“你，你别过来！” 唐慎骁皱皱眉：“姓江的我忍你纯粹是因为我现在有点发烧，打不动你。” 他确实不太舒服。 舒涵住院那三天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昨天又宿醉了一场。今天还这么折腾一顿，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 “那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中午吃饭时再说。” 江孟祈叹了口气：“段子这个事，要不算了。没缘分也没办法，情我领了，特助基金的事你放心，我该办正常办。” “不用，办不成拉倒。” 唐慎骁想，反正舒涵连段子逢都能勾搭上。区区十几万的赔款，还不够姓段的染这一头火柴棍造型的。 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腰稳脖子硬，耐操得很。 用得着他为她操心？ 暗搓搓帮她守着良心省着钱，还处处顾及她的自尊心。 吃饱了撑的。 唐慎骁捏了捏拳头，捏到疼了。 手机一响，他差点没拿住。 “是，我是唐慎骁。” 对方简洁明了地说了几句话，唐慎骁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江孟祈！” 唐慎骁叫住正要离开的江孟祈，“陪我去趟公安局。” 江孟祈：“出什么事了？” 唐慎骁：“那个死胖子，报案了。警察让我过去了解下情况。” 江孟祈：“靠！打轻了。” 唐慎骁：“我开车，你帮我给陶镌打个电话。” 江孟祈挠头：“用不着叫律师吧？这点小事，最多赔几千块钱了了，弄那么复杂干什么？你赶紧把秦娅叫来作证，说不定钱都不用赔，直接反诉这狗日的！” “不想。” 唐慎骁不想叫秦娅。 前面那十年，他为她进局子，为她备案留底的事儿，早够够的了。 …… 段子逢一路步行送舒涵回酒店，风一吹，两人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舒涵借机把话题引上后续的合作，毕竟，签下军令状的人可不止是小段总跟他老子。 她舒涵跟公司为期一个月的对赌，现在也只剩下二十八天零六个小时了。 “小段总要是信得过我，我倒是真的有个不错的方案。首先我建议，我们这批设备的技术核心还是应该作为竞争力卖点——” “停停停！” 段子逢打住。 “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风情都没？好好的夜色走走，散散步，谈工作就差一天半天么？你就不能，明天穿得像个经理人一样，正式点，过来我办公室里好好放个p——pp——” 舒涵：哈？ 第三十五章 挨打 “pdd。” 段子逢打了个酒嗝。 舒涵一脸懵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明白—— “小段总，你是想说ppt吧。” 舒涵扶额。 “啊对，对，就投影仪放的那个，带小红点的。ppt，ppt。” 段子逢眨眨眼：“那你知道pdd是什么不？” 舒涵点头：“知道，一个有名的游戏主播。” 段子逢原地起飞：“卧槽，你竟然知道？” 舒涵：“我们接的项目各行各业，以前也给一个动漫游戏公司做过品牌推广。所以也了解一些泛娱乐二次元的东西。小段总有自己的职业战队，打联赛，所以我很容易联想到这个。” 段子逢撇撇嘴，像看什么奇珍异兽一样打量着舒涵。 “我还以为你们女人开口只会想到是拼夕夕呢。” 段子逢表示自己很想不通：“像你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有男人觉得你无趣？” 舒涵笑了笑：“各花入各眼吧。我甚至知道pdd长得很像高宫望，所以你这头红头发，是因为樱木花道才染的么？” 段子逢摸了摸头发：“那倒不是。主要是造型师说这个颜色都能撑起来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帅哥脸，我就是想证明下自己。总不能弄个绿的吧？” 舒涵不太明白，什么样的男人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证明下自己的颜值呢？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吧。 即使大为震惊，但可以尊重理解。 两人走到红绿灯前，就剩一个路口了。 舒涵指着前面的酒店：“到了，就这个了。” “行吧，那明天见——啊，不行，明天有联赛。” 段子逢说，后天吧。 “后天中午一起吃个午饭，你先给我把方案出详细了。” 舒涵想了想，面露难色：“段总，后天是周六了。” “怎的？当乙方的还想双休？” 舒涵笑：“不是的，我这周六中午，正好有点事。” 周六是李闻燕的生日宴，她答应了陈明韬要去的。 礼物都已经精心准备好了，明天下班去店里拿一下就行。 说十万价值都是保守了，舒涵觉得，这东西要是用来敲诈金钱，都够自己关几年了。 “行吧，回头给你消息。” 段子逢刚准备转身，突然一辆银灰色的车直不楞地冲着两人撞过来！ “当心！” 段子逢下手疾快，一把揪住舒涵的腰，将她转拽过来。 车也停了，却从上面冲下来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正是陈明韬。 “他，他是谁！” 舒涵震惊：“陈明韬？” 陈明韬冷笑：“想不到吧？我早就查到你那张房卡就是这家圣地罗兰，我特么蹲了你好几次了，总算给我逮到了！” 陈明韬鄙夷地看着舒涵身边这位红头发的年轻人，嗤之以鼻：“我说你倒是跟了个什么货，一直遮遮掩掩不敢给我知道？原来是个下九流的小地痞！舒涵，你特么也太饥不择食了！” “陈明韬！你嘴巴放干净点！” 舒涵急了，提步上前怒斥陈明韬。 “段总是我客户，你发什么疯！” “客户？” 陈明韬信不了一点。 “说反了吧舒涵。我看他这个样子，你是他客户还差不多。舒涵啊舒涵，你总不会就为了报复我恶心我，花着钱去睡这种瘪三吧——啊！” 话音未落，陈明韬面上便直接着了一记重拳。 “妈蛋的说谁瘪三呢？” 段子逢这人有信仰，能动手的尽量不逼逼。 打游戏是这样，打流氓也是。 “你敢打我？” 陈明韬捂着满脸横流的鼻血，双眼怒赤：“老子今天不废了你，我特么跟你姓！” 一想到舒涵跟了自己七年，身上是温是软都没让他尝到腥。 转眼却找了这么个非主流的小痞子去开房，陈明韬能忍？ 虽然明知自己在身高和力量上占弱势，但他还是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结果自然是被段子逢一顿组合连珠炮，打得满地找牙。 眼看陈明韬滚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舒涵心里也慌了。 “小段总，算，算了吧……” “就这货，你前男友啊？” 段子逢吹了吹打破的拳头，冷嘲热讽道：“你这眼光也不行啊，我还以为至少是像他表哥那样的，对吧。虽然人装了点，但至少气场拿捏得住人。就这货——” 段子逢提了提陈明韬的腿：“我说，全身上下最硬的也就剩这张臭嘴了吧？来来来，不是跟我姓么！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祖坟要不要你这么一颗坏老鼠屎，我爷爷的爷爷不得托梦跳起来啊？” “你……你这不知死活的小瘪三，你给我等着！” 陈明韬吐出半颗门牙，肿着半边脸，挣扎着爬起来。 这时候，巡警也开车过来了，应该是看热闹的人报的警。 简单询问了几句，把陈明韬和舒涵段子逢一并带回局子去了。 …… 唐慎骁刚做完笔录，剩下的事便交给陶镌去协商处理了。 他坚持不用秦娅作证，反正会所走廊有监控，这种事想说清楚不难，充其量就是耗费点精力罢了。 见唐慎骁不像个能诈唬住的人，估计那胖子有点后悔了。 但唐慎骁的态度反而很强硬，对这种灌二两黄汤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的老流氓，他有的是时间和钱耗着。 江孟祈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敢多劝。 趁这会儿出来溜个烟，然后两人就看到一个巡警拖着两男一女进来了。 正是舒涵段子逢，还有一个肿得将将能看出来轮廓的陈明韬。 看到唐慎骁，舒涵也是吃了一大惊。 第一反应竟是—— 他不会是来保释他表弟陈明韬的吧？ 然而唐慎骁连瞅都没瞅一眼陈明韬，一双眼睛始终打量在几乎贴站在一起的舒涵和段子逢身上。 眼睛里的红血丝，堪比段子逢的红头发一样惹目。 尤其是当舒涵问警务人员，有没有碘酒消毒液之类，要给段子逢的拳头上药的时候。 全场就江孟祈一个明白人—— 唐慎骁和段子逢之间这股火药线其实早就点起来了，只不过最后硬生生熄了，那火总是要泄的。 所以后来，一个把酒瓶子引到死胖子的头上，一个把拳头砸向了送上门的陈明韬。 倒霉的还得是片儿警，大半夜的不得安生。 这两拨人把休息室挤得满满当当，古希腊神话都没这么拥挤混乱的。 最后，主打一个谁也不管谁的案子。 唐慎骁甚至都没肯开口把陶镌借给陈明韬，当然也没再多看舒涵一眼。 洗手间门口，舒涵被江孟祈叫住了。 第三十六章 需求 舒涵洗去手上的碘酒和血迹，放下袖管，冲着江孟祈礼貌笑了笑：“江医生，有事？” “嗯。” 江孟祈点点头：“那个……段子伤的没事吧？” 舒涵摇摇头，解释说主要是揍陈明韬揍太狠了，拳头打他门牙上嗑的。 “上点药应该没事了。” 舒涵想了想，虽然陈明韬很狗，但应该用不着打狂犬疫苗吧？ “陈明韬可能以为，你跟段子是在一块了。反正，你当心着点他。” 舒涵明白江孟祈的意思，但这种事，是她当心就有用的么？ 陈明韬把坏牌都打在明面上了，搞她工作，断她人脉，逼她绑在身边，还拿她妈妈住疗养院的事威胁她？ “江医生，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毕竟段总是您的发小，唐医生又是您大学最好的朋友。但有些事，旁观者就是旁观者，帮不了什么忙的。” 舒涵温声道。 江孟祈舒了口气：“舒小姐，理解万岁吧。我想大概也就你能明白这夹在其中——” “抱歉江医生。” 舒涵不卑不亢地打断了江孟祈的话，她说请恕她不能共情这所谓的“同病相怜”。 “小段总是我的客户，今天是头一回见面，最多只能算是比较投缘的工作伙伴。至于唐医生——” 江孟祈该知道的都知道，所以舒涵也没必要硬装。 “我跟唐医生只是有过一些成年人之间的偶然，事后清晨，一拍两散。我觉得，今天的事，我充其量有点尴尬，但谈不上为难。” 舒涵如实说。 江孟祈想了一下：“所以你觉得，老唐今天情绪这么失控是什么原因？” 舒涵很奇怪：“难道不是因为跟秦小姐吵架了？” 这话问的真新鲜，难道还会因为自己么？ 江孟祈emmm了一阵：“那你有没有稍微，想过一点，他受了伤，你不闻不问。然后段子破点皮，你鞍前马后给他上药包扎。这怎么说呢？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就算是同一个老师带两个幼儿园小朋友，谁的苹果比谁大，也是要计较一点的。 嫉妒心和醋意，本来就是与人性相生而起的。 “哦当然我不是给你压力舒小姐，我可没说老唐对你动了真感情，你别紧张。” 江孟祈解释说，自己十九岁就认识唐慎骁了了，在少年最疯狂最操行的年纪里，他见过他为一个女人发狂是什么样子的。 “但老唐也有老唐的尊严，你……跟他虽然没有那种关系，但你们有那种关系啊！我想，你总不至于反感他这个人的吧？” 舒涵算是听明白了：“江医生是觉得我对唐医生太无情了？” 酒后乱性，床上一颠。 舒服完了，翻脸不认人了？ 舒涵觉得心挺堵的：“段总受伤，是因为陈明韬惹事在先，他是帮我教训他。但唐医生受伤，难道不是为了保护秦小姐么？” 江孟祈说的是没错，很真实，也很坦诚。 他说人有嫉妒，有醋意，有心酸，有不平衡。 唐慎骁觉得没面子了，她舒涵心里就一点没有委屈么？ 明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都舒服的事儿，为什么他偏要觉得她是处心积虑为了恶心陈明韬才找上他这个表哥的？ 明明他自己也是想报复前女友来着，怎么偏就处处把她推到前面去挡风口浪尖，害得她到现在都被秦娅误以为是个包小鲜肉的女金主？ 他嫌她麻烦了，是她求着他上床的？ 她说最后一次，他反对了么？也不是态度随意，乐得轻松？ 一言不合删她微信的是他，跟女朋友吵架了又加回来的是他，深更半夜两人复合滚到一块的是他，等她主动删他，炸毛的也是他？ 今天在神仙居，当着合作方的面，砸她饭碗的还是他！ 舒涵觉得，就算唐慎骁长得再帅，技术再强，床品也不能这么琐碎吧？ 这一连串组合男拳打下来，特么的跟陈明韬有什么区别？ 果然一家血脉，养不出两家人。 “江医生，你是他的朋友，道德上难免有所偏。但我没觉得今天这件事，我有什么做错了。” 舒涵想了想，从包里掏出半瓶碘酒：“我这还有剩下的，如果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关心一下唐医生，这个要不你帮我拿去？” “他不是今天受的伤。” 江孟祈叹了口气：“你在你朋友的公寓，把厨房烧着了。是他打碎了阳台窗户救的你。左手臂上划了一道伤，深到骨头了都，缝了十二针。” 江孟祈说，唐慎骁这个人，其实挺愿意跟他自己较劲的。 他尽心尽力地救治每一个病人，却从不添加他们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他遇到有困难的患者，缺钱的，缺角膜的，他经常会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渠道去帮他们解决，但从不自掏腰包赠予。 “因为亲密关系建立的付出，往往是比金钱和时间都更沉重的成本。” 江孟祈说，唐慎骁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是十八岁那年的满腔热血，在二十八岁这一年，也不是突然凉的。 “可人与人之间，它是有基本情感需求和反馈的，也不一定非得都跟爱情扯上关系，是不是？舒小姐，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舒涵的心跳漏了个节拍。 她想起了之前在唐慎骁住过的套房里，跟封小琪一起捡到的那根染血的绷带。 然而话到嘴边的一句关切，最后被秦娅冷冰冰的接听打乱。 舒涵想，或许江孟祈说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为秦娅的出现，自己确实有点底气不足。 而之所以心虚，多少是源于还有丁点儿的期待吧。 唐慎骁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确实很难不让人动心。 但他拒人千里的气质，作为陈明韬表哥的身份，让舒涵光想想就已经想退了。 以至于连连最基本，最平常心的交往，都显得十足别扭和抗拒。 “唐医生确实帮了我很多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感谢他。” 舒涵捏着包带，头微微低下。 “或者，我应该大大方方请唐医生吃顿饭？” “不需要。” 唐慎骁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后的，江孟祈和舒涵都没发现。 人虚，脚步才飘。 但唐慎骁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是他们两人算算计计太专注了。 “江孟祈，你废话太多了。” 第三十七章 借刀 江孟祈给舒涵递了个你懂的眼神，清了清喉咙，往唐慎骁身边走去。 “弄完事了？” 唐慎骁没做声，鼻腔哼了一下。 “那死胖子怎么说？” 唐慎骁：“调监控了，按寻衅滋事拘留。” 江孟祈竖起大拇指：“流弊。” 唐慎骁余光扫了扫舒涵：“我会让秦娅受这种委屈？” 江孟祈啊了一声，鸭子叫。 “我晚上十点有个外网讲座！” 他故意的，但舒涵又不聋。 “弄好了就行，那个，走吧，回去休息吧。” “你自己先回吧。” 唐慎骁没有送他走的意思。 “我等会儿陶律。” 江孟祈看了舒涵一眼，自己先行走了。 舒涵坐在唐慎骁身边大概两个人的距离里，见他不说话，她便也不知道自己能先说点什么。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段子逢和陈明韬那边也出来了。 因为报警的是路人，所以两人都没想把事儿耗在这儿没完没了。 签了调解书，各自都没多废话。 “走啊舒涵，我叫司机过来了，送你回去。” 段子逢大大方方来到舒涵边上。 唐慎骁头也没抬，专注按手机。 舒涵他们的角度看不到，但旁边一个女警的表情有点震惊。 因为唐慎骁在用手机玩贪吃蛇，段子逢拉舒涵的一瞬间，他的蛇咬了自己的尾巴，死了。 “不用了段总，您先回吧，我……我跟他说几句话。” 舒涵指的他，是陈明韬。 “我陪你。” 段子逢摩拳擦掌。 “姓段的你有完没完！” 陈明韬恶狠狠道。 “陈明韬！” 舒涵厉声道：“没完没了的是你吧？脸都肿成这样，你想好后天宴会上怎么跟你妈解释了么？” 陈明韬悻悻捏了下拳头，不再做声了。 舒涵对段子逢：“小段总，您也先回去休息吧，回头我们再联系？” 段子逢伸个懒腰，迈开大长腿：“行！我是甲方，我还怕你不找我？回见！” 段子逢走后，陈明韬先来到唐慎骁的面前。 “哥，那个，你帮我个忙吧。后天我妈生日么，倒时候我就说，咱们出去喝酒了，我摔广告牌上了。你帮我对个供就行。我怕我妈担心。” 警察局里串伪供，真有你的。 “哪个广告牌？” 唐慎骁的蛇重开了一局，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如九转大肠。 “啊？” 陈明韬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串供，总要严谨点。” 唐慎骁头也不抬。 陈明韬用冰袋压着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想了一下：“就你们医院对面车站旁边的那个。” 唐慎骁：“贴着不孕不育那块？” 舒涵：“噗——” 她赶紧捂住嘴，做醉大想吐的样子，摇头。 “我没事。” 陈明韬瞪她一眼。 这时候，陶镌跟一个警察从里面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些文件，一边走一边还在说着什么。 唐慎骁径自站起身，迎上去。 也没跟陈明韬答应，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陈明韬心里本来就窝火，盯着舒涵半天，咬咬牙道：“你给我过来。” “你轻点，放手！” 舒涵被他一路拽到后面的花坛那，甩开手。 “你拽疼我了。陈明韬，你还没发够神经么？” “到底是不是他？” 陈明韬粗着嗓子道：“那个段子逢，就算他是你客户，你敢说你俩没有一腿？” 舒涵看着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是有几分报复的快感的。 但她不能随便乱说，这样会给段子逢带来麻烦的。 “不是。” 舒涵一口咬定。 “我朋友租的房子着火了，我俩暂住在圣卡罗兰，哪有什么男人？你别整天像个变态似的蹲点在那，不嫌丢人么？” 陈明韬：“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舒涵歪着头：“不认识，酒吧随便钓的。可能，不止一个？” 陈明韬：“你——” …… 陶镌跟唐慎骁交代了一些后续处理的事项，但唐慎骁心思并不在这儿。 他的目光跟着舒涵和陈明韬从警察局大门出去了，看到他们似乎拐到右边花坛。 “老唐，我刚说的你听见了没？这个事，直接被侵权人是秦娅，这些东西搜集好之后，如果坚持追究，是需要秦娅本人——” “没那个闲工夫，就这样吧。” 唐慎骁回过目光，却盯着墙上一个民警的照片出神。 陶镌：“啊，可你刚才不是坚持要给秦娅讨个公道么？” “刚才是刚才。” 唐慎骁端详着那个民警的名字：徐文涛。 他记得这个民警，沈依依的父亲沈大军在医院闹事之后，就是这个徐警官过来处理的。 他跟舒涵说了好一阵话，甚至提到了舒涵的母亲。 唐慎骁想，这个徐警官应该就是舒涵提起过的，这些年一直很关照她们母女的徐文涛。 “徐老师，今天值夜勤啊。” 这时候，一个五十出头的警官从隔壁房间出来，拎着一个玻璃保温杯，里面飘着半壶茶叶。 对向正好一个小女警过来，冲他打招呼。 “加班看监控，陈队那边的盗窃案，二十多盘，看不过来了。” 徐文涛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 唐慎骁侧身拦过去：“徐警官您好，还记得我么？” 徐文涛重新戴上老花镜：“你是——” 他也觉得唐慎骁眼熟。 唐慎骁：“我姓唐，中心医院眼科大夫，一周前沈大军的事您出的警，我们见过。我是舒涵的朋友。” 徐文涛想起来了：“哦对，唐医生，不穿白大褂冷丁没认出来。这是，怎么了这是？” 唐慎骁：“哦我没事，是舒涵，她那个前男友纠缠她，在路上跟她公司的客户打起来了。刚做完调停，但我看他把舒涵又给叫到后院去了，要不您跟上去看看？” 徐文涛脸色一沉：“就，就那个姓陈的小鳖孙子？个不安好心的完蛋玩意儿，我跟你说唐医生，他前几天还叫人上疗养院打听小涵她妈的事儿呢。说是什么认识投资人，要发动其他病人联名投诉，把她妈赶出去。幸亏我提前跟院里打招呼，不让任何来访接触！” 徐文涛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往后院跟过去了。 陶镌全程看呆了。 “老唐，话说你对这个舒小姐，好像——” 唐慎骁转过脸：“你知道江孟祈哪去了？” 陶镌愣一下，低头看看手机，扬起屏幕，给唐慎骁看消息。 “他不是说他先走了，被你赶回去了？” “对，因为他废话太多。” 唐慎骁转身。 …… “干什么！警察局里你也敢动手！姓陈的，你太放肆点了吧！” 徐文涛追到后院，果然看到陈明韬还在纠缠个不休。 “徐叔！” 舒涵趁势挣脱开，快出两步，跑到徐文涛身后。 “我告诉你陈明韬，就你刚才这个行为，我直接关你拘留十五天，让你们陈家爹妈开着豪车队来接你。看谁丢人！” 徐文涛怒斥。 第三十八章 要吻 陈明韬见到徐警官还是有点怂的，赶紧解释说：“没有没有，徐叔您误会了，我跟小涵就是有点小矛盾。我们商量后天还要给我妈庆生呢。那个，徐叔，您要休息的话，一起去呗？” “少跟我来这套，赶紧走。” 徐文涛可不吃他这套，眼珠子一瞪，就轰人。 舒涵平息了一下情绪，跟徐文涛道谢。 “喝酒了？” 徐文涛闻出来了。 舒涵红了红脸，点头。 “今晚有个客户应酬。” 徐文涛叹口气：“我知道你有难处，小涵。现在，那个沈依依，那边谈下来多少？徐叔看看，能不能提前把公积金给取出来——” “不不不。” 舒涵坚决拒绝：“这不行的，徐叔这都是您将来养老的钱。您放心，我……我能扛住的。沈依依那边情况有点复杂，我让他们走诉讼，医药费我这里先垫着，治伤要紧。再说了，我爸那还有套老房子呢，已经挂出去了，能值个几十——” “你要卖房子？” 徐文涛大惊：“不行！” 舒涵被他吓了一跳。 “徐叔……” 徐文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咳两下喉咙：“我的意思是，你爸爸，万一他回来，你们一家三口总不能连个像样的房子都——” “徐叔。” 舒涵的眼眶微微湿润了：“您觉得，我爸还能回来么？” 徐文涛顿了顿，很用力地点头：“我们当警察的，职业习惯了。不到最后，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嗯。” 舒涵吸了吸鼻子，也点了点头。 “那我相信徐叔，我也不放弃。只是……我妈妈这个病情，我怕天养这边真的被陈明韬搅合得待不下去了。” 舒涵很清楚，如果舒白这个情况真的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只会越来越糟糕的。 或许就像徐叔说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甚至还可以相信爸爸会回来。 那么妈妈还会有跟他重逢的那一天—— “钱的事，徐叔帮你一起想办法，小涵，别有压力。” 徐文涛诚恳地说，“还有就是，那个陈明韬要是再敢骚扰你，你就找我。” 舒涵：“嗯，徐叔放心，周六是陈明韬他妈妈过生日，我是准备去说清楚的。之后就跟他断干净，一心一意工作赚钱。” 告别了徐文涛，舒涵走出警察局的大门。 封小琪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晚上几点回。 舒涵站在马路边上，刚准备回一句【半小时】。 突然看到对面有辆很熟悉的车，停在那，灯亮着。 是唐慎骁的车。 他不是早就走了么？ 舒涵心里咯噔了一下，穿过马路。 驾驶室的窗户关着，副驾驶那边倒是开了半个缝。 舒涵凑进去看一眼，唐慎骁靠在驾驶室上，歪着头，身上盖了件外套。 睡着了？ “唐医生？” 舒涵敲敲窗，叫了一声。 男人没反应。 舒涵伸手进去打开车门按钮，钻进去。 “唐慎骁，你没事吧？” 舒涵跪在副驾驶的椅子上，上身爬过去。 唐慎骁睡得似乎很熟，呼吸沉重，鼻息温热。 舒涵探手过去，感觉到他在发烧。 额头很烫。 “唐慎骁。” 舒涵推了推他的肩膀，加了几分力气。 “你发烧了，别在这儿睡了。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这里离他们中心医院不远，舒涵四下看了看。 但她喝酒了，不能开他这辆车。 正寻思打开软件找代驾呢，唐慎骁却突然睁开眼睛。 “至于叫救护车么？” 舒涵吓一跳，又好气又好笑：“我是在叫代驾。” “我叫了。” 唐慎骁又闭上眼睛。 舒涵舒了口气，“哦，原来你在这里等代驾啊。” 唐慎骁：“否则等什么？等死？” 舒涵：“……” 听唐慎骁的声音有点哑，舒涵爬起身来，张望了一下。 “你要喝水么？我去给你买？” “后座上。” 唐慎骁闭着眼睛回答。 舒涵扭头，看到了。 但他这辆车宽大，从前排副驾驶到后排最左侧，一个对角线的距离。 她爬过去，把自己拉芝士一样拉长。 手臂将将能勾到一瓶水，胸脯却已经几乎贴到唐慎骁的脸上了。 又稳又软，心跳清晰。 唐慎骁长出一口气：“我今天做不动了。” 舒涵双颊腾一下红了，也不搭茬，拧开盖子喂到唐慎骁的嘴里。 他渴得厉害，喝得急了，呛了一身。 舒涵帮他擦，闻到一身酒味。 “你不是没喝么？” 舒涵问。 唐慎骁：“你吐的你忘了？” 舒涵这才想起来，赶紧说了句抱歉。 “抱歉，是我今天心情不好。” 唐慎骁说。 舒涵有点惊讶，她甚至一度以为这个男人嘴巴里只会吐出毒液。 但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温柔的像是在哄骗。 舒涵咬着唇没说话，她只觉得唐慎骁的气息已经将她完全包裹住。 还有他的体温，他迷离的眼神。 酒精让舒涵的脑袋渐渐发涨，并且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她根本抗拒不了。 她盯着唐慎骁，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缭绕。 最后，舒涵主动上前贴了下唐慎骁的嘴唇。 男人愣了一下，双手不安分地掐住她的腰。 “说了我做不动了。” 舒涵摇头：“没什么，就——” “单纯想亲我？” 唐慎骁问。 舒涵点点头：“你长得好看。” 唐慎骁的手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你今天打扮的可不怎么好看。” 舒涵：“我知道。” 唐慎骁：“下次去我那，穿裙子。” 说完，他一把勾住舒涵的脖子，咬住她的唇。 他的口腔很热，牙齿却很凉。 酒精过后的气息会有点微微的甜，两人就这样缠腻了一阵，直到代驾师傅来敲窗。 “我要再等一会儿么？” 对方很识趣。 “不用了。” 舒涵红着脸从唐慎骁身上滚走，唐慎骁摘下外套，晃晃悠悠开门下来。 落地的时候，他提了提裤子，有点难受。 代驾开的很稳，往医院去不过三五公里路程。 唐慎骁头晕的厉害，但撑着没睡。 他想一会儿过去门诊那里打一针消炎退烧的药吧，否则这个样子，明早出不了诊了。 第三十九章 宿舍 舒涵陪着唐慎骁从清创室换药，到输液室挂水，一路折腾到快十二点。 他没赶她走，她也没提要不要回去。 手机里挂着封小琪的消息，之前在问她晚上几点回来。 舒涵看一眼头顶上的输液袋，这袋快见底了，还有一袋，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 【我有点事，比较晚，可能就不回去了，你先睡吧。】 她打了个呵欠。 唐慎骁睁开眼：“从这到酒店只有十分钟的路。” 舒涵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 “不小心看到的。” 唐慎骁并不是故意的，睁眼的时候恰好看到舒涵弯着腰，屏幕大大亮着。 “想陪我？” 他发着烧，声音有点哑。 温吞吞的，攻击性弱了不少。 舒涵心跳加速，赶紧解释说：“我是不想回去的太晚，打扰我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这有地方？” 唐慎骁挺起腰，挪了挪位置，伸展一下肢体。 他小睡了二十多分钟，恢复了点精神。 护士过来换药水，看唐慎骁醒了，跟他打招呼。 “唐医生，感觉好些了么？这瓶消炎的，稍微挂慢一点哦。” “嗯，谢谢。” 唐慎骁应了一声。 日常与人交往，他其实并不高冷。 小护士看看舒涵：“唐医生，你女朋友啊？” 舒涵红着脸，刚想解释误会。 唐慎骁却不以为意地说了句：“你觉得呢？” 护士笑了笑：“我觉得肯定是。” 摘下空的输液袋，护士抬头冲墙角房间那边躲着的两个小脑袋狂挤眼睛。 不用说，这场八卦即将在整个医院里不胫而走。 唐慎骁并不辩解。 护士走了以后，唐慎骁站起身。 一只手提起输液袋，举高。 舒涵赶紧站起来：“我帮你举。” 唐慎骁停下，舒涵一个没刹住，撞他背上了。 舒涵：“不……好意思。” 唐慎骁看着她：“你能举？” 舒涵踮踮脚，伸手，甚至连唐慎骁的胳膊肘都够不到。 也不知道怎的，就像脑袋突然抽了一下似的。 舒涵竟然原地跳了一下！ 指尖轻轻划到唐慎骁的手腕，温软却有力。 唐慎骁歪了下头，眼中雾蒙蒙的，忽而带了点同情。 就像在看神经病一样。 周围零星的几个挂水的病人也往这边看，眼神差不多跟唐慎骁如出一辙。 舒涵红着脸：“我喝酒了。” “回宿舍。” 唐慎骁自己举着输液袋，走了。 舒涵愣了一下，原地没动。 唐慎骁走了两步，回头看她。 “你不来？” 舒涵这才提上脚步。 唐慎骁带她来到一间有点奇怪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仪器。 “这是宿舍？” 唐慎骁：“你觉得宿舍里会只有我一个人住么？” 舒涵瞬间红了脸。 她明白唐慎骁的意思，他总不可能带她一起住医院的职工宿舍吧？ “没事，你不用管我，我陪你挂完水，回酒店就行。” 舒涵说。 唐慎骁没理她，自顾拉开一个小门，里面别有洞天。 一张大规格的行军床，被子整整齐齐。 地上有个双肩电脑包，旁边的四方小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专业书，上面还有一台循环屏保的笔记本电脑。 唐慎骁说，这是眼科的教学教室。 “有时候我会应院里的请求，在这给实习生做培训。后面这间八平米的空地方，他们单独留给我备课用。” 舒涵走到床边，坐下来。弹性不错，还挺舒服。 “于是你放了张床？” 唐慎骁：“嗯，谁手术时间长了，也能下来睡一会儿。比宿舍方便。 医院的职工宿舍在b楼，离门诊急诊都有点远。 舒涵翻了下腰，躺在一个“枕头”上。 “挺好的。” 她说。 “起来。” 唐慎骁把她拽起来，他说她枕的那个球状晶体演示活动模型—— 要好几万块呢。 唐慎骁把输液袋挂在墙上的挂钩处。然后坐到行军床上，舒涵旁边。 桌上的闹钟走到了一点整，窗外静谧如幕。 舒涵莫名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呼吸的节奏也开始乱了。 她摆弄着手里那截软软的塑料管，有意不去看唐慎骁的眼睛。 唐慎骁也不主动说话，盯着手背上的输液管，看着那一小段红色的血液在管子里回回进进。 他抬头，看舒涵手里正摆弄的那个调速圆轴。 她很专注，很失魂。 眼睛里蒙了一层厚厚的纠结。 随着指尖的拨弄，药水时停时滴，回血断断续续。 “喂。” 唐慎骁粗着嗓子：“很好玩么？” 舒涵这才意识到自己玩弄的是什么东西，吓得赶紧松手。 “对不起，我没……没注意。你没事吧！” 唐慎骁抢回输液管，瞪她一眼。 “三岁半，多不了一点。” 舒涵自嘲地笑了笑，把头低下。 “今天发生挺多事的，脑子有点乱了。” “可你想发生的事，却始终没有发生，心里不怎么甘吧？” 唐慎骁拿起她的手，捏她的指尖。 她的指尖圆润饱满，尖尖长长，很漂亮。 他有指腹摩挲了一阵，流连忘返，然后放开舒涵的手。 “但我就是不想跟姓段的做生意，我烦他。” 舒涵的脸先是一红，再是一白。 “啊，你是在说这件事？” 唐慎骁抬了抬眼睛：“你以为我在说哪件事？” 舒涵的脸色一白，然后又是一红，摇头频率像在打鼓。 “没，没哪件。” 舒涵深吸一口气：“其实也没关系的，我们跟飞跃医疗合作，会为他们制定较为专业的营销包装计划，拓展其他渠道。但，但如果我们直接去对接海山医疗的总负责人呢？” 舒涵试探着，小心翼翼。 “唐医生，你不介意么？” 唐慎骁：“这无所谓，我也烦我爸。” 舒涵咬住唇。 输液袋渐渐瘪了，唐慎骁干净利落地拔掉了输液器，合衣躺下了。 “我明天八点坐诊。” 他说完，秒睡了。 舒涵在唐慎骁身边安静地坐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自行离开？ 舒涵的手机提示电量低，她翻了翻包，没带充电器。 前面的桌子上有一根，她看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适配。 舒涵走过去拿起来，不小心碰到了鼠标。 屏保消失了，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最后停留的画面—— 第四十章 相拥 那是唐慎骁在做的一份表格。 上面明列了沈依依的治疗方案，后续的花费，减免额度等等细节。 一笔一笔，标红注黄，一目了然。 舒涵移动鼠标，点开他之前敞开的网页面。 看到那上面完整的互帮筹平台的申请流程，舒涵的心脏蓦地一软。 原来那天面对那些自媒体时，唐慎骁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开玩笑的。 “加回来。” 行军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梦话。 舒涵吓了一跳，低头看看桌子上摆着的手机。 电量低，提示。 舒涵拿了线插上，点开微信。 她看到一条添加好友的提示。 舒涵心口微动，掐着掌心的手紧了紧。 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她犹豫着松开手指，按下回应。 窗外雨声起，天气预报说午夜后有雨，总是很准的。 舒涵趴到窗户上，看外面一片夜色混沌，倒映着她的脸。 她额头上面的伤口还很明显，拆了线，但还有些红肿。 撩起刘海，清晰可见。 舒涵转身来到唐慎骁的身边，犹豫了一阵，伸手撸起他的左边袖子。 绷带很厚，血腥味明显。 看不到伤口，但想象得出血肉模糊的状况。 舒涵有点失神，见绷带的一角有点松垮，她上手整理了一下。 这时，唐慎骁突然醒了。 眸光流转，血丝分明。话也不说，就这样一眨不眨看着舒涵。 两人之间流动着暗潮，逐渐汹涌。 舒涵回神，倒吸一口气。 “心疼我？” 唐慎骁率先开口，声音依然哑哑的。 舒涵抽回手：“我听江医生说的，你这伤是之前——” 唐慎骁不客气地打断：“你就因为听他说了几句废话，才坚持蹭在这儿的？” “我是回不去了。” 舒涵抿着唇，整个人绷着，余光始终落在他的手臂上。 “我是说，下雨了。” 窗外有萧萧风声，还有逐渐变大的雨点声。 说完她又觉得有点后悔，这借口怎么听都有点茶。 难道不认识一种叫雨伞的东西？ 于是舒涵想赶紧再找点话题，打破这古怪的氛围。 便伸手去探唐慎骁的额头，看他是否退烧了。 可没想到手刚伸到半空的时候，就被唐慎骁率先截住了。 “喜欢我？” 他凝眸深沉。 舒涵脸上一红，慌忙辩解：“你怎么听不懂人说话呢？我都讲了只是江医生跟我说你救了我——” “我可舍不得你死。” 唐慎骁抓住舒涵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然后腾出另一只手，也不顾上面的新伤新痛，大力拧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摁在自己身上。 那动作干净利落，蓄谋已久。 即便舒涵早有准备，依然没法避开他。 “唐慎——” 舒涵挣扎了一下，却一不小心挣开了胸前的一颗扣子。 “别乱来了，又要流血了。” 唐慎骁却根本不在乎，自顾眉头一挑，眸色更深更沉了。 “我说今天做不动了，看来你是真不死心。” 他的声线沙哑着，似染了别样的情绪。 温软低沉，喘息很惑人。 舒涵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一听这话便更想逃了。 然而双手却早已被唐慎骁牢牢摁住，手掌贴上他火烫的胸膛。 温度逐渐攀升，舒涵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缺氧。 唐慎骁抬手，指腹轻轻揉过她的唇，说：“是我心疼你，不忍你扫兴，怎么办？” “不是，我没有……” 舒涵还想再反驳什么，双唇却被男人狠狠咬噙在口中。 很投入，也很窒息。 唐慎骁吻的有点辛苦，实话实说。 毕竟人在高烧虚弱之下，最硬的通常也就只剩下嘴了。 最后，唐慎骁昏昏沉沉地把舒涵拥住，将她挤到床上。 轻薄的衣料交织摩擦着，肌肤透薄着，温度很快传递平衡起来。 舒涵不舒服地动了动，然后被唐慎骁转手搂住了。 他的怀抱真的很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温高的缘故，但这种温暖已经让她越发的难以自持了。 她索性把头抵在唐慎骁的肩窝上。 可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那因干渴而抖动得有些吃力的喉结。 “要喝水么？” 舒涵关切地问。 唐慎骁没说话，呼吸又粗又沉。 舒涵：“我去给你找——” “安静会。” 唐慎骁闭着眼睛，将她拥得更紧了。 舒涵不敢乱动，就这样窝在唐慎骁的怀抱里。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似乎还做梦了。 醒来时，阳光已从窗子透过来了。 手边的行军床空了，但被子还在身上暖着的。 之前搁在桌子上的电脑合上了屏幕，旁边少了充电线，却多了一瓶矿泉水，一包常温牛奶和两个茶叶蛋。 舒涵用手探了探，还有余热。 已经九点了。 唐慎骁今早有门诊，舒涵记得他说起过。 她打开充电完成的手机，看到置顶的微信聊天框上，唐慎骁的头像安静地摆在上面。 加回来了，但没有消息。 舒涵走到旁边的独立洗手间。洗脸，漱口，把头发干净利落地扎高。 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去公司了。 舒涵打算给唐慎骁发个消息，就出门。 可前脚刚踏出洗手间，她便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里是唐老师给我们备课的地方，两位可以在这里先休息一下。他十点结束门诊，会直接到这里来的。” 这是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声响，脚步有点乱。 “好的，谢谢了，你去忙吧，我们在这儿等表哥就行。” 这声音—— 舒涵耳朵一竖，心脏一紧。 这是林温儿的声音？！ 与林温儿一起进来的，除了陈明韬还能有谁？ “温儿你先坐，我给表哥发个消息。” 舒涵屏住呼吸，悄声悄息地撤回伸出洗手间的那只脚，整个身体缩躲回去。 林温儿对陈明韬说：“你真的要跟表哥摊牌么？这样会不会反而惹怒了他？我觉得，他能找李主任帮我做手术，应该不会跟姑妈乱说的。” 陈明韬不以为意：“你不了解他，他是巴不得我们这边一团糟乱。反正现在我也有他的把柄了，那天在医院门口，我到他的车里有个女人的——” 舒涵：“！！！” 第四十一章 劝服 舒涵躲在洗手间里，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原来陈明韬特意带着林温儿来找唐慎骁，是因为已经意识到唐慎骁知晓他俩的事儿了。 明天是他妈妈李闻燕的生日，到时候挺多人都会到场贺寿的。 不出意外的话，唐慎骁应该也会去。 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唐慎骁有所“防备”的陈明韬，自然不太敢相信他是否会乱说话。 其实也不怪陈明韬多想，主要是昨天晚上在派出所的时候，唐慎骁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让陈明韬放心的“承诺”。 所以这会儿，他明显是打算把话摊开了谈的。 “你不知道，唐慎骁的前女友回来了。” 陈明韬胸有成竹地说。 “当年他们那事儿闹得挺难看，他正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人家呢。要是给秦娅知道他根本没坚持为她守身如玉，你觉得结果会怎样？他还能让心爱的女人回头么？” 林温儿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像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可你不是说，表哥昨晚车里有个女人，难道不是已经跟他前女友和好了？” “怎么可能啊？正因为我知道那女人根本不可能是秦娅，我才会说有了唐慎骁的把柄。舒涵从门缝里看过去，陈明韬的脸颊还肿的厉害，虽然戴了墨镜，依然能看出来昨天被暴揍过的痕迹。 可惜没打瞎眼睛，舒涵想。 否则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守在诊室里求着唐慎骁给他治病，而不是蹲在这种地方研究怎么拿捏他，怎么给他下套。 只不过，他怎么能笃定昨天晚上跟唐慎骁在车里的女人不会是秦娅呢？ 想起那肆无忌惮的一幕，就在陈明韬面前摇得刺激，舒涵忍不住连耳根子都烧红了。 唐慎骁是会玩。 不过今天也从侧边佐证了他与陈家以及姨妈李闻燕之间“脆皮亲戚”的真实关系。 林温儿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陈明韬的怀里，头抵着他下颌，身子被他还搂得很紧，毛茸茸地动了动去后，两人的氛围开始不太对了。 舒涵憋在洗手间里大气不敢出，一想到之后马上要有一出令人“大饱眼福”的香艳画面，她甚至萌生了一个特别精彩的想法—— 如果这时候，自己突然跳出去，大喊一声：“su p ise”，会不会给陈明韬造成永久性的生理创伤？ 想想算了，到时候只怕他又得腆着脸去找唐慎骁求推荐个男科大夫了。 不过另舒涵毁三观的那一幕到底是没有出现的。 两人连摸带亲了好一会儿，林温儿便叫了停。 她才手术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呢。 陈明韬对她舒涵再畜生，对林温儿总是没那么禽兽的。 更何况，这里可是唐慎骁的休息室。 还有一刻钟就十点了，渣男也是男的，总不能指望他说—— 这点时间足够了吧？ 可就在舒涵以为自己可以稍歇一口气的时候，林温儿竟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要去下洗手间。” 休息室的洗手间，也就两平米左右。 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 磨砂的拉门打开，除非舒涵躲到马桶里，或者只能寄希望于林温儿眼瞎，才能对舒涵这么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要么，还有最后一天路，就是从窗户翻出去。 然而这里是六楼。 可就算不是六楼，又怎样？ 凭什么呢？ 舒涵心中憋出那股连日压抑的火，她凭什么躲躲藏藏？ 出轨背叛在前，死缠烂打在后。 凭什么她得是那个被动的，很怕背上“道德污点”的人？ 道德他奶奶个爪，真正光脚的是她，不怕穿鞋的陈明韬和林温儿的，也是她才对。 也就三秒钟时间吧，舒涵做了一个决定。 她就躲在拉门尾端靠近墙角的犄角旮旯里。林温儿着急上厕所，开门直奔马桶去，趁她没来得及转身，舒涵抬手猛一推，把门砰一声推上，然后箭步上前去。 “嘘！” 舒涵将她压在墙上，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搁在唇上做个噤声的动作！ 舒涵压低声音：“林温儿，你听我跟你说，你和陈明韬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不要大喊大叫，我有话单独跟你说，如果你是真心跟陈明韬在一起，你就听我的。明白么？” 林温儿吓得浑身僵硬，呜呜挣扎。 舒涵往磨砂门那里看了一眼，眉头收的更紧了。 “别动了！” “我想跟陈明韬分手，但他一直缠着我。你要不是个傻子，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根本就没打算把你的事让他妈妈知道？” “现在你只有听我的，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条件是你也要帮我摆脱陈明韬。你要是听懂了，就点下头。” 林温儿终于缓过神，眼泪汪汪地点了下头。 舒涵舒了一口气，随即听到一阵滴答声。 一低头，忍不住皱起眉。 可能是因为术后的后遗症，林温儿忍不了小便，被舒涵这么一吓，直接没来得及—— 所以刚才她挣扎不休，是因为真的想上厕所？ 舒涵放开林温儿，对方又羞又怒：“舒涵你有病——” 哗啦！ 舒涵手疾眼快，一把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 还好盖住了林温儿失控的咆哮。 她再次上前按住林温儿的嘴巴：“你觉得现在该是骂我的时候？把你弄成这样的男人是陈明韬，可不是我。” 林温儿撬开牙齿：“我……我不信你的话，明哥是真心喜欢我的，他……他这么做都是保护我。” 林温儿虽然作为舅舅的女儿被李闻燕收养，但她生父根本不是李家人的事，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所以李闻燕收养这个女孩，是真的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家族颜面，又或者只是因为自己也曾有个跟林温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可惜在肚子里就夭折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对林温儿虽然看着挺好，但该严厉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甚至于，她可从来没觉得这个女孩有做自己儿媳妇的资格。 否则陈明韬这“情种”也没有必要这么处心积虑了吧？ 舒涵冷笑：“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是他，让你一次次堕胎伤害身体，却始终不给你名份的也是他。他要是真想保护你，还会忍心动你么？林温儿你能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 “温儿！” 洗手间毕竟太狭小了，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大不小。 陈明韬有所察觉，一边喊话，一边往这边过来。 第四十二章 嚼舌 “温儿你没事吧？” 陈明韬的声音越来越近，舒涵提着的心索性一沉。 “打发他走。” 舒涵压低声音，命令林温儿。 “你要想我帮你就打发他走，否则我就不分手了。反正我现在正缺钱，陈明韬爱不爱我是一码事，但钱总是对我不吝惜的。你自己看着办。” 林温儿咬咬牙，终于被舒涵说动：“没事，明哥我没事……你等一下，你先别进来！” 随后，她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弄湿的裤子，眼泪汪汪地瞪着舒涵。 “很好，” 舒涵微微一笑：“你先跟他回去，今天晚点时候我会联系你。” 说完，林温儿一瘸一拐地拉开门，舒涵照例躲回墙角。 陈明韬看着她湿淋淋的裤子，惊讶：“温儿？这——” 林温儿委屈着掉眼泪：“明哥，我……马桶里有蟑螂，我吓死了，不敢用……不小心……就……” 陈明韬撸胳膊挽袖子。 “就这点小事？你倒是跟我说——” “不用了！” 林温儿一把拉住陈明韬的袖子：“不用了明哥，我已经冲下去了。可是就是，就是手术之后，我来不及了……我……我们……我们赶紧回去吧。一会儿表哥进来了，我这……我这怎么见人啊。” 陈明韬想了想，赶紧脱下外套裹在林温儿的腰上，将她打横抱起来，先行离开了唐慎骁的休息室。 十点多的时候，唐慎骁停诊下来了。 那个实习医生把他引进来，说，唐老师，刚才有一男一女过来找您，说是您家的亲戚，我让他们—— “哎？人呢？刚才人还在，怎么没了？” 唐慎骁看了一眼挂在眼球模型上的丝袜，面色不动。 “你先去吧，跟他们几个说一声今天的课先取消。冯主任有事来不了，等下我还要替他加诊。” “出来吧。” 唐慎骁打发走了实习生，拉开洗手间的门。 舒涵站在里面，看着地上的那滩水渍，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唐慎骁：“怎么？是马桶对你没有吸引力？还是你觉得，在我这儿留下点标记能让我对你印象深刻？” 舒涵咬咬牙：“唐慎骁，我说这不是我尿的，你信不信？” 唐慎骁把眼球模型上的那只丝袜丢给舒涵。 “先回去。” 舒涵红了红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陈明韬和林温儿，是他俩来过。陈明韬应该是想让你保证一下，不会跟他妈乱说话。” 唐慎骁：“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们了。” 舒涵呼了一口气：“那行，反正我没……我没让陈明韬看见我。” 言外之意，她是想给唐慎骁吃个定心丸，自己没有乱讲话，也不会曝光两人的关系。 “你觉得我会在乎？” 唐慎骁拿上电脑，转身走了。 舒涵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舒涵先去了趟公司，把段子逢项目的企划书重新看了一看。 挑出一些亟待解决的痛点和要点，然后吩咐助理帮忙把细节重新核对修订下。 她跟公司立了对赌的军令状，如果一个月内不能实现八百万标的合约，不但要不到任何赔偿，也无法为一直以来力挺自己的徐之鹏讨个公道。 “涵姐。” 趁着马上午休的空档，同事小白凑过来，小心翼翼道：“涵姐，昨晚你顺利么？我是说，见小段总的事。” 舒涵点点头：“还行。” 虽然她也不知道算是顺利还是不顺利。 顺利的是，段子逢这个人似乎并不像别人口中形容的那么没下线。 不顺的是，打死她也想不到，段子逢的甲方竟然是海山医疗的少东家唐慎骁啊。 不过小白凑过来问这话，肯定不仅仅是想关心一下舒涵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白，你是听说什么了么？” 舒涵问。 小白面有难色：“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杨惠她们几个，嘴巴一直很臭的。我是担心你听到了，心里不舒服。” 舒涵笑了笑。 与生活绝境的压力相比，几句难听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惠跟她一向不对付，主要还是因为早两年她违规吃客户回扣，被徐之鹏抓个正着。 本来是要开除肃团的，但这女人跟上面董事会的某个大佬有那么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所以最后这事低调处理了，扣发了她两个月奖金，给调到秘书处去了。 但结下的梁子，正好蹲在上面看热闹。 这次舒涵出事，杨惠恨不能敲锣打鼓扭秧歌，本也是人之常情。 小白说，杨惠到处跟人嚼舌头，说舒涵对大佬徐可真是有情有义，甚至不惜委身那个姓段的，这算多么令人感动的双向奔赴呢？ 所以，今天早上舒涵迟到了，见她半天没进公司，可想而知办公室里能传出多少种奇葩说法？ 舒涵微微一笑：“那我现在来了，完好无缺地来了。她又能怎么说？见了小段总还能全身而退的，她还有什么话诋毁？” 小白吞吐：“所以她又说你上赶子上门都没用，脱……脱光了都，人家都不稀罕。” 舒涵呼了一口气，敢情正话反话都给她说咯？ “涵姐……” 小白看看四周无人，小声道：“我还听说，我们部门今年的年终奖，也要跟这次的事儿挂钩。如果你和徐经理离职了，我们上半年签下来的那些项目，也不给计算在内了。那我们等于说，就白忙活了大半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舒涵沉了一口气：“真的假的又能怎样？我们先顾做我们自己该做的事。” 职场商场一个样，能谈判的筹码永远都是你能带来的价值。 而不是所谓的讲道理，守规矩。 “不过你放心，如果我们真的输了，大不了卷铺盖走人。临走前，一起去找杨惠，一人一个大耳刮子，你扇左边，我扇右边。”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委屈不能受。 小白哈哈笑：“好呀好呀，涵姐我听你的。” “你说要扇谁？加我一个行不行，我也挺有兴趣呢。” 身后是一个女人的阴阳怪气，正是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杨惠。 第四十三章 无耻 舒涵淡过去一眼，轻挑眉头：“杨秘书，你要是真觉得这张嘴痒得欠抽，自己动手我也没意见。” 杨惠也不气恼：“呦呦呦，这么能说会道的，昨晚怎么没能一举就把小段总伺候好？你真以为谁都跟咱们老徐似的，那么容易就被你拿捏得住？” 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顿，持续输出，极尽恶心。 “哦，不对，也不能算是很容易。据我所知，你可是跟了老徐好些年了，结果怎么样？人家还不是跟老婆过得恩恩爱爱的？你这墙角挖的，也太灰头土脸了吧。” 舒涵冷笑：“我再灰头土脸，也是从墙洞里挖出来的。不像你，牟足了劲儿自己往死胡同里钻。” “都干什么呢！” 听到身后一声呵斥，舒涵和小白转头过来。 来人正是副总经理钱文俊。 杨惠一见自己的靠山来了，赶紧站身过去。 “钱总。” 钱文俊绷着一张脸：“舒涵，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跟董事会立下军令状的。有这个闲心在办公室窝里斗，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把失去的订单追回来？” 舒涵不卑不亢：“钱总，我当然没有忘记我该做的事。只是公司里某些人总是在背后乱嚼舌头，破坏我作为公关代表整个明咨的企业形象。难道这种事，管理层也可以无限制纵容么？” 杨惠躲在钱文俊身后，委屈兮兮：“舒涵，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是你在背后拉帮结派，还威胁要扇我耳光的，现在居然反咬一口。仗着以前有徐经理在这儿给你撑腰，我看你是横行霸道习惯了吧！” “舒涵，既然你也明白公关顾问代表着公司的体面和声誉，那么小段总的这个案子，就先交给杨秘书负责吧。” 这话一出，舒涵差点没气背过去。 钱文俊平时处处偏袒杨惠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但这已经不是偏袒，而是强取豪夺了！ “钱总，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么！”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第四十四章 拿捏 舒涵淡过去一眼，轻挑眉头：“杨秘书，你要是真觉得这张嘴痒得欠抽，自己动手我也没意见。” 杨惠也不气恼：“呦呦呦，这么能说会道的，昨晚怎么没能一举就把小段总伺候好？你真以为谁都跟咱们老徐似的，那么容易就被你拿捏得住？” 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顿，持续输出，极尽恶心。 “哦，不对，也不能算是很容易。据我所知，你可是跟了老徐好些年了，结果怎么样？人家还不是跟老婆过得恩恩爱爱的？你这墙角挖的，也太灰头土脸了吧。” 舒涵冷笑：“我再灰头土脸，也是从墙洞里挖出来的。不像你，牟足了劲儿自己往死胡同里钻。” “都干什么呢！” 听到身后一声呵斥，舒涵和小白转头过来。 来人正是副总经理钱文俊。 杨惠一见自己的靠山来了，赶紧站身过去。 “钱总。” 钱文俊绷着一张脸：“舒涵，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跟董事会立下军令状的。有这个闲心在办公室窝里斗，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把失去的订单追回来？” 舒涵不卑不亢：“钱总，我当然没有忘记我该做的事。只是公司里某些人总是在背后乱嚼舌头，破坏我作为公关代表整个明咨的企业形象。难道这种事，管理层也可以无限制纵容么？” 杨惠躲在钱文俊身后，委屈兮兮：“舒涵，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是你在背后拉帮结派，还威胁要扇我耳光的，现在居然反咬一口。仗着以前有徐经理在这儿给你撑腰，我看你是横行霸道习惯了吧！” “舒涵，既然你也明白公关顾问代表着公司的体面和声誉，那么小段总的这个案子，就先交给杨秘书负责吧。” 这话一出，舒涵差点没气背过去。 钱文俊平时处处偏袒杨惠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但这已经不是偏袒，而是强取豪夺了！ “钱总，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么！” 就连一向人微言轻，胆小怕事的助理小白都看不下去了。 “涵姐已经跟你们立下的军令状，一个月内拉八百万的项目回来，补上之前余总跳单的空缺。明明是她先接触飞跃医疗，而且也已经有了实质进展，钱总你怎么能说让别人接手就让别人接手？” 钱文俊狡黠一笑：“所以军令状上写的是，必须要拿下飞跃医疗？” 小白一时语塞。 “对嘛。” 钱文俊皮笑容不笑道：“这才过了一天时间，既然飞跃医疗这么难啃，不如换个项目。也好过于咱们舒涵病急乱投医，真做出点什么危害公司声誉的事。岂不是得不偿失？哦对了，你叫——” 杨惠得意洋洋：“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刚毕业没多久，来了也就不到一年吧。大家都叫她小白。钱总。” 钱文俊摸摸鼻梁：“那这样，小白你一会儿到人事部，去领两个月的赔偿金。” 舒涵：“！！！” 小白：“！！！” 钱文俊：“怎么？还不快去？入职不到一年，赔你两个月的还不够？” 舒涵：“钱总，劳动合同没到期之前，不是你说赔两个月，就必须只能接受的。员工有权利主张继续履行劳动合同直到期限满。还有就是，你们想要我交出飞跃医疗，那也要看看小段总答应不答应。” 杨惠笑道：“舒涵，听你这话的意思，可是坐实了跟小段总的关系不一般啊。你别忘了公关部可是有规章条例的，员工禁止与客户之间有任何的权色利益交易——” “我倒是也想了，可惜舒小姐不给我机会嘛。” 就在这时，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先后回头看过去，正是那飞跃医疗的小段总，段子逢。 “小段总？” 舒涵惊讶不已。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西装拘谨，精明城府，臂下夹着一只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 如此反差的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明咨的办公室，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以为是办公大楼的房东二世祖来收租呢。 “小，小段总？” 舒涵半晌缓过神来，唤了一句。 钱文俊和杨惠二人估计也傻眼了。 段子逢浑不吝的名号在圈子里倍儿响，只是闻名没见面的人只是想不到，他的外形标签甚至可以夸张到这种地步。 “您就是飞跃医疗的小段总？” 钱文俊慌忙上去招呼。 “不像么？” 段子逢挪了挪耳麦，皱了皱眉。 舒涵猜想，他这个样子，貌似是从比赛中临时跑下来的？ 直播比赛的时候一般镜头只会给到上半身，所以他穿着战队统一的印花logo制服，但下身因为在桌子底下，当然就随意放飞了。 同类可参考新闻主播在直播间里，上身穿西装革履，下身穿大裤衩子。 段子逢看向钱文俊：“是不太像哈。哪有人名声这么恶劣，外形还这么纨绔贴脸的？一般来说，都是打扮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家伙，才专门干恶心的事儿。是不是，钱副总经理？” 说完，段子逢手一挥，叫身边那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上来。 直接打开那只棕色的牛皮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a4纸。 “我来跟舒小姐签合同的。” 段子逢笑眯眯对舒涵道：“我昨天回去越想越不对劲儿，你今天约我详谈，我说要比赛，没空。于是要你明天出来，你却说要去参加那个狗屎前男友妈妈的生日宴。这不对啊？你跟那个孙子不是都分手了么？” 舒涵目瞪口呆，她没太弄明白段子逢的逻辑。 “小段总，我以为，我们之后可以再详谈一下合作方式。” 段子逢撇撇嘴：“那不行，我昨天都已经出手把姓陈的给揍了，这梁子是肯定结下了的。他因为不想跟你分手，所以搞黄了你的订单。那我偏要跟你签下订单，条件是你必须得跟他分手。怎么样，好玩吧？” 舒涵心想：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段总对这个小儿子百般打压，始终不敢委以重任。 第四十五章 双双 段子逢微微不悦：“照你这个意思，我要不是意外堵到你了，今晚这鸽子，你是放定了？” 舒涵：“不是的，我真的是突然有点急事。” 前面那辆白色的网约车刚好被红灯拦住，舒涵焦急地踮起脚。 “小段总，我晚点时候肯定赶过去，我现在真的不方便。”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又来了，舒涵迈开步子去拦。 手腕上一紧，被段子逢生生拉了过来。 “去哪，送你。” 舒涵感激：“就前面那辆白色的荣威。” 段子逢吹了声干哨。 “捉奸啊？” 舒涵红了脸：“不是，我有个重要东西落那了。” “安全带系上。” 段子逢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别——” 这跑车什么马力啊？ 要想追一辆网约车，那还不是分分钟小菜一碟。 舒涵拉住扶手，惊声：“别，别给发现了，跟着就行！” 段子逢瞄她一眼，没说话。 车子一路跟到一家挺高端的餐馆门口，林温儿拎着手提包下车。 舒涵坐在副驾驶上，不远不近地看着。 看这个架势，林温儿应该是应约了晚餐。 “呦，这不是你那个好死不死的前男友么？” 段子逢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舒涵转过视角，果然看到陈明韬的车。 “还说不是捉奸？” 段子逢啧啧两声，嘲弄道。 舒涵无法解释，尴尬极了。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陈明韬的身子往这边微微一转。 舒涵吓了一跳，生怕视线撞到这边来。 情急之下，她按住段子逢的肩膀，将他整个按下去。 “你干什么？” 段子逢被她突如其来的架势给造懵了。 舒涵连声抱歉：“小段总，你这头发颜色太显眼了。” 看陈明韬和林温儿已经进去了，段子逢直起身，瞪了舒涵一眼：“瞅你那点出息。” 舒涵下车后，段子逢开走了。 她溜进餐厅，偷偷把几个包房都巡了一遍，在二楼最南边那间，找到了陈明韬和林温儿。 可是面前的圆桌上分明放了三套餐具。 所以今天晚上，陈明韬和林温儿是打算在这儿见客人呢？ 舒涵心里正纳闷，转头就看到楼梯间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上来。 是唐慎骁。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第四十六章 不舍 舒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 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因为这件事本身的复杂程度就连舒涵自己都无力吐槽。 “就是，我给林温儿做了个祝福视频，后半段藏了她和陈明韬的动作戏。原本是打算让他们在明天的寿宴上被迫公开关系。但没想到林温儿手里另有我们的把柄——” “我们？” 唐慎骁全程皱着眉，听到这里，已经耗尽了耐心。 “是你自己怂，别把我一并扯进去。” 舒涵咬咬唇：“那就算是这样，唐医生你肯定也不希望林温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两个有私情吧？毕竟，难为秦小姐现在已经回来了。” 今天在休息室的时候，舒涵听到陈明韬对林温儿说的那些话。 他既然敢用秦娅的事来相挟唐慎骁，只能说明这个秦娅真的对他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 想想昨天在会所发生的那一幕，唐慎骁在本能的反应之下，对秦娅的保护应该是装不出来的。 “那我还真感激你处处为我着想。” 唐慎骁从舒涵身边调回身，提步往外走着，又回了下头：“你们做公关的，有时还真的不择手段。” “唐慎骁！” 舒涵急了，赶紧上前拦住他：“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等一会进去了，看看陈明韬会跟你怎么说。” 舒涵认真地看着他：“他跟林温儿的事，从一开始就瞒着家里的。因为他妈妈坚决不允许两人发生超乎兄妹之间的感情。所以他对我死缠烂打，也只是因为想拿我堵家里人的嘴——” 唐慎骁：“你真觉得陈明韬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个？” 舒涵：“啊？” 难道不是么？ 陈明韬不是一直这样说的？ 他跟舒涵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她气质温雅，是挑剔的陈妈妈难能接受的儿媳人选？ “你的意思是，陈明韬跟我在一起，还有别的目的？” 舒涵哑了哑声音。 唐慎骁：“与其在这儿跟我说些有的没的，不如一起过去问他。” 陈明韬把晚饭订在这么昂贵的私房菜餐厅，不吃白不吃。 “不，我还是不露面为好，我只是想把那个视频的优盘拿回来。” 舒涵理了理头发，身子往一侧挪了几分。 她不怎么习惯唐慎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像在打量猎物，又像在调侃猎物，调侃她怎么会这么蠢，竟然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猎到了。 “那你打算怎么拿？” 唐慎骁用胳膊肘支住墙壁，绑着绷带的左手微微垂在舒涵的脸颊一侧。 有一个强力的消毒水和药剂的味道，提了舒涵的神。 “我……” 舒涵摇摇头，如实说自己还没有想好。 偷也好强也罢，甚至于她有想过实在不行，明天就提早一点到酒店现场，想办法盯住音响设备。 不过现在，既然在这里碰上了唐慎骁—— 舒涵抿了抿唇：“我想，既然今晚陈明韬请吃饭的人是你，你应该会有好机会接近林温儿。” 唐慎骁侧了下脑袋：“你倒挺会空手套白狼的。” 舒涵双手合十，指尖轻抵唇：“唐医生，这事不光关系到我，也关系到你。你进去帮我把优盘悄悄拿出来，今天这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不希望咱们两人的关系，在这样一种场合下被林温儿曝光——” 唐慎骁突然俯下身，舒涵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的气息袭击了正着。 她下意识往后躲，唐慎骁却偏着肩膀挤了过来，将她腰身一挽，咬住她耳畔。 “我无所谓希望不希望。” 舒涵浑身激灵一绽，险些跌倒。 还好借了唐慎骁的力，整个人粘在他身上。 唐慎骁抬起她的下颌：“求人帮忙，又不说实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 舒涵倒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 “因为我觉得跟你做还挺爽的。”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慎骁，也不躲他的目光。 “我挺享受报复陈明韬的快感，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我现在还住着你的酒店，我还要指望你同意飞跃医疗的合作，才能拿到佣金，才能保住工作。才有钱给沈依依治疗，才能帮我妈换个更好的疗养院。” 在生活沉重的压力下，不顾一切的报复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了。 她是想过要尽快跟陈明韬林温儿划清界限，但当下这种状态，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并不划算。 舒涵的答复很快得到了唐慎骁满意的回应。 他吻住舒涵的唇，留恋了好一会儿。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陈明韬出来了。 大概是觉得唐慎骁怎么还没到，有点着急。 他走出来迎，顺便打了他的手机。 一阵铃声从唐慎骁的口袋里传出来，舒涵惊觉，立刻推开压在手掌之间的宽阔胸膛。 门外的陈明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定住了脚步。 “表哥？” 陈明韬伸手推门。 唐慎骁按住，走出来。 “不是这间？” 他面不改色，高大的身形将舒涵挡得严严实实。 陈明韬哦了一声：“你都到了啊？我跟温儿在隔壁等你半天了。” 唐慎骁跟着陈明韬走了，舒涵提在胸腔里的这口气总算沉了下来。 她赶紧掏出手机，已经六点半了。 她答应了段子逢，一定会过去给他们战队加油的。 这里既然有唐慎骁在，她该说的不该说的，真话假话都说了。 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其实她有八成把握，唐慎骁应该会帮她。 毕竟，如果他俩的事儿真被林温儿一气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曝出来，那唐慎骁跟秦娅那边就彻底说不过去了。 舒涵觉得心里有点燥，刚才那些话说得有点冒险了，也不知道唐慎骁心里会不会把她看贬了。 晚饭后，唐慎骁从餐厅出来，故意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他以为舒涵会在附近蹲等着没走。 可是两支烟抽下去，都没见到人影。 心可真够大的。 唐慎骁想：刚刚还看着火急火燎，一副恨不能同归于尽的样子，这会儿真就放心把事交给他一个人去办？ 唐慎骁捏着手里那枚银色的小优盘，眉头微微皱紧。 后来，他主动给舒涵打了个电话，然而一直没人接听。 第四十七章 吃醋 唐慎骁联系不到舒涵，一个人坐在车里无聊发了一阵呆。 刚才陈明韬跟他说的话，基本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好一桌子饭菜，就他一个人是冲着吃来的。 其实陈明韬的意思很明显了，陈家现在做主的人还是他妈李闻燕，就连他爸都插不上嘴。 唐慎骁是他表哥，在小姨妈去世前，手里是有一笔外公留下来的干股的。 所以这笔不多不少的钱，现在等同于继承在唐慎骁身上。 但他似乎根本无意与陈家人有生意上的瓜葛，每年只拿分红，从不过问公司里的一张纸。 陈明韬是想谈谈唐慎骁的口风，能不能把这笔干股优先认给自己。 他需要底牌，给自己张罗羽翼。 这也是人之常情，当母后的不放权，哪个做皇帝的不想自己亲政呢？ 席间，唐慎骁没给正面回应，心思都在林温儿那只黑色的小手提包上了。 后来在趁陈明韬上洗手间的时候，故意弄破了手上的伤口，借口问林温儿要纸巾。 林温儿翻了半天，没找到，于是起身去找服务员求助。 趁这个机会，唐慎骁将优盘摸了出来。 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唐慎骁的心有点乱。 他奇怪自己竟然真的会答应舒涵，陪着她一顿瞎胡闹。 手机安安静静，依然没有舒涵的消息。 唐慎骁忍住想要发消息给她的冲动，随便刷了下直播视频之类的软件，想放松一下精神。 之前关注过的一个游戏博主正在直播实况赛程，今晚精英赛季的第一轮初赛，似乎刚刚进入白热化。 唐慎骁随便看了两眼，可越看右下角这个小图标里的头像越觉得不顺眼。 一脑袋红不拉几的，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 一边狂杀，一边满口段子梗不重样的。 “哎，右路右路，三条我背后交给你了！” “你看我们今天发挥还是很稳定的。” “那当然，我的直播间今天有贵宾。” “谁说嫂子的？弹幕里哪个说嫂子的给爷站出来！” “那么会说话你咋不多说点？” “赢了什么福利？把脑袋染回黑色，要尊重自己得天独厚的颜值——我可去你的吧，我是游戏博主，不是颜值博主！” 认出这人就是昨晚跟自己喝酒的飞跃医疗小段总，唐慎骁觉得很晦气。 刚想关掉视频，舒涵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唐医生，不好意思我前面没看到。” 舒涵那边很吵。 “怎么样？你已经出来了么？东西——” “你人在哪。” 唐慎骁不悦。 电话那端真的不是一般的吵，乱七八糟的音效，各种爆破音，横冲直撞的呼喊声，仿佛隔了一座墙都无法消停。 舒涵在游戏室的外间，里面正是段子逢和他几个兄弟在上排。 “我，有点事，跟朋友在一起。” 舒涵解释说：“优盘你拿出来了么？” “雾草！再放一个技！再放一个！他要推上去了！漂亮！” 唐慎骁听到了段子逢的声音。 “你跟姓段的在一起？” 唐慎骁拧了拧眉。 舒涵也不瞒：“是的，小段总跟我们签合同了今天。” 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唐慎骁胸腔里窜了又窜：“所以呢？你打算帮他卖几台炼化炉还是造兵塔？” 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四十八章 决心 “老板，三斤虾，两斤香辣蟹炒年糕。再来一份田螺肉！” 段子逢轻车熟路地走到把头一家小龙虾店，进门跟一位胖大叔连声嚷嚷。 “好嘞！” 老板应声招呼这位常客，打眼看看站在他旁边的舒涵。 “呦！小段总这是带稀客来了？” 段子逢笑道：“这可是我的品牌公关经理，大有来头。” 老板笑得暧昧，也不说废话，张罗着往后厨去了。 舒涵：“小段总经常过来？” 段子逢起开两瓶可乐，推给舒涵一瓶。 “吃小龙虾么？” 舒涵摇摇头：“没吃过。” 段子逢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可真白活了。” 舒涵没有撒谎，她确实没吃过。 舒涵的妈妈有洁癖，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就不让她吃麻辣烫小龙虾街边烤串这种东西。 后来长大了，有次大学寝室姐妹相约去吃小龙虾，又因为陈明韬说陈妈妈也不喜欢他们去那么接地气的地方吃大排档，看起来很low很跌份儿。 于是她也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有时候舒涵想想，觉得自己这前面二十七年活得好像也挺割裂的。 她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需求，自己的欲望。 如今段子逢轻描淡写的一句“白活了”，让她心底骤然起了几许破防。 小龙虾上来了，段子逢给她演示吃法。 咔嚓一下，摆掉红赤赤的脑袋。 “这样，一揪，一挤，一拽。就妥了。” 段子逢将一坨又白又嫩的虾肉在舒涵脸前晃了晃。 舒涵觉得这举动有点过于亲密了，生怕他直接喂到她嘴里，于是连忙伸筷子去夹：“谢谢谢谢，我自己来。” 然后段子逢转了个山路十八弯，塞自己的嘴里了。 舒涵：…… 真是有够贱的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竟没被人打死的？ “小段总，你刚才说，这是你最后一战了？” 为了缓解尴尬，舒涵转了个话题。 “不是说，刚次初战赢了么？” 段子逢又剥了一只虾，没吃，放进了一只干净的碗。 “赢了么还有下一次，下一次还有下一次，一山还有一山高。打游戏的时间有的是，可我家老爷子都七十多了。” 玩世不恭的嘴巴里说出这一两句有温度的话，舒涵甚至觉得有点不适应。 “他快五十的时候才生的我。我哥死的早，我妈拼着四十二的高龄做的人工，差点拼了半条命去。你说人活一辈子吧，责任和良心这玩意儿要是完全没有，好像也不行是不是？” 段子逢又拿了一瓶冰镇可乐，在这已经开始渐渐转凉的初秋夜里，硬是喝出了一醉方休的味道。 舒涵明白了，其实他那天在会所大放厥词的样子，不过是在兄弟们面前吹牛逼撑的。 什么签下军令状，要把滞留手里的这一百多台医疗设备给推出去，之后就能在老爷子面前光明正大打游戏，当职业电竞手了。 其实，他早就已经决定了要回来接父亲的衣钵。 “主要是，我游戏打得也没你想得那么好。” 段子逢笑道：“人总不能要一头没一头吧？更何况——” 其实那天在会所，他也亲眼看到了这世界上奇葩的甲方真的是各有各的不讲道理。 想自己的老爹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了公司的生意去伏低做小。 “这种心酸，你们当公关的肯定最能感同身受。是不是？” 段子逢举瓶子，跟舒涵撞了下瓶身。 舒涵点点头，深表理解。 “听段总的意思，以后肯定也不忍心为难我了是不是？” 段子逢切了一声：“你倒是会大蛇上棍，现在合同都签了，我难为你是吃饱了撑的么？你得帮我们把这批货推出去。扯别的犊子没用！” 说完，他把刚才那只干净的空碗推到舒涵的面前。 舒涵这才注意到，那碗里不知不觉已经积压了小半碗的虾肉。 “干了这碗节肢动物，从此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哪怕阴沟里翻船，都绑在一起了！” 段子逢撸胳膊挽袖子。 见舒涵没动，段子逢眼睛一翻：“咋的？嫌我脏啊？” 他伸出两只手，十个指头翻来覆去。 “小爷我这可是打电竞的手，键盘鼠标都弃了，屈尊下来给你剥虾你还嫌弃？不吃拉倒！” 说完，他撤回了一碗小龙虾。 舒涵轻轻歪了下头：“小段总，其实你的心情我懂，只是我们做这行的，有些服务的增值并不一定都在明面上短期可见收益——” 言外之意，她之前是真的没想到段子逢竟然背水一战到这个地步。 舒涵有点信心不足。 “小爷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你没把握了？” 段子逢咬虾切齿：“一百多套的欧洲进口医疗设备，当初可是你说的，你就是一家家把江城的所有公立私立医院都住遍了，也要帮我们卖出去的？” 舒涵：“我不是对我的能力没信心，我是对小段总的配合度，有些疑虑。” 段子逢瞪大眼睛：“我都剥虾封键盘了，还不够证明我是个想要好好做生意的有为青年么？” 舒涵笑道：“小段总你先别急。首先我们做品牌宣传构建的，不是单纯的行销商和承销商。我们的终极目的，也不是要将这一百多套仪器卖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飞跃医疗在三年前与欧洲一家制造商合作，以半自主研发半来料加工的方式，产出了这样一批医疗设备。 可无论在品牌知名度上，还是设备先进技术上，都没有敏感的市场宣传导向。 换言之，动则百十万的设备，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或吸引力，也没有强大的急效性，谁会轻易掏钱为这些东西买单？ 除了山海医疗，相信江城大大小小几十家私立医院，应该也都有尝试过了。 最后能把这个担子落在段子逢头上，相信老段总基本上已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了。 “所以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首先，小段总你的这个头发的颜色——” 舒涵如实表示，这样一头不够端庄的红色头发，当游戏博主或许还有粉丝喜欢，但到各大医院做品宣，配合树立形象。 实在有点太儿戏了。 “你早说嘛。” 段子逢打了个响指：“雷叔！” 他招呼店里的胖老板。 “舒小姐？” 这时候，邻桌一个女人突然站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视频 “舒小姐，真的是你啊？好巧。” 这女人正是秦娅。 她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男男女女，桌上已经狼藉一片。 这会儿段子逢叫了下老板，舒涵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见他跟着那位胖大叔直接进到里面去了。 舒涵不愿多惹事端，只跟秦娅微微笑了下，算打招呼。 没想到对方直接举着手机屏幕，背过身，一边说笑着，一边往舒涵这边倒退。 “阿骁，你看看我遇到谁了？真的是好巧啊。” 秦娅的手机正开着视频，唐慎骁的头像出现的一瞬间，舒涵只觉得刚刚下肚的那批小龙虾还是有点辣心辣胃的。 真没想到被拉黑的一个多小时后，自己竟然还会以这样的方式在微信上跟唐慎骁见面。 唐慎骁正在电脑上打字的样子，穿着居家衣，脸色绷着不动。 即使是看到了舒涵，也没有明显异样的态度。 只是淡淡问了句：“还没玩好？” 秦娅笑了笑：“是啊，难得机会，我刚回来那会儿他们几个就嚷嚷着叫我出来。” 秦娅说，等会儿他们还说要去会所再玩一场。 “不过，你要是不放心，我就不跟他们去了。” 唐慎骁噼里啪啦打字：“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明天中午去我姨妈宴会，你最好还是不要玩得太晚了。” 舒涵趁机躲开了镜头，回坐在座位上。 听到唐慎骁说要去李闻燕的生日宴，她原本是不惊讶的，因为那天陈明韬似乎也说过，希望表哥也能到场，毕竟好多年没有跟姨妈一家见见面了。 但他要带秦娅去，这是舒涵之前没想过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了求唐慎骁帮她把视频优盘拿回来，自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了。 可事实上，唐慎骁难道不是更希望明天不要闹出丑闻和混账事的那个人么？ 他明明是要带着秦娅出席的，陈明韬不也说了，这是唐慎骁能挽回秦娅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他唐慎骁才是更不希望和舒涵这段关系曝光当众的那一个吧？ 可他却要把人情推给自己来领。 一段关系不论为什么发生，也不论最后因什么结束，但只要一个人永远处在高位拿捏着另一个人，那种感觉就不会很舒服。 舒涵沉了沉胸腔，喝了一大口可乐。 “看看怎么样？”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动作配合着声音，自然丝滑。 唐慎骁正好抬了下眼睛，视频里的舒涵的肩膀上，就多了一只男人的大手。 段子逢从后厨回来了，头发上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刚才去弄了什么。 舒涵被他吓了一跳，手里摆弄的小龙虾壳直接不客气地给她刺了一下。 段子逢拎起她的食指，瞄了眼上面沁出的那一滴血珠。 “你是有多笨啊？” 舒涵皱皱鼻子，抬头。 段子逢的红脑袋上一片乌七八糟的黑色，饱和度不高，味道又腥又难闻。 “你头上是什么东西？” “墨鱼汁啊。” 段子逢双手牛逼叉腰：“怎么样，小爷我行动力足够强吧！” 舒涵：“……” “我就是给你看看样式，觉得行的话，我一会儿就去给染回来。” 舒涵用手背搓了下眼角：“挺辣眼睛的。” 她可不是在讽刺段子逢，主要是天然的墨鱼汁没经过加工前确实有腥辣的味道，再加上手上有点小龙虾的辣料，这会儿一不小心弄到了眼睛里。 这直接导致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哗啦啦流着眼泪。 段子逢垮了垮脸：“你不至于吧？就这么，就被我升级回归的英俊容貌感动到泪涕横流了？” 舒涵想了想：“要不然，我明天不去了。时不我待，我帮你好好拾掇下造型吧？” 秦娅走回自己桌子那边，才发现唐慎骁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视频关掉了。 她用余光往舒涵那桌看了一眼，嘴角抿着，往上勾了两下。 有朋友过来推了一杯：“娅姐，你朋友啊？叫过来一起玩啊？” 秦娅摇摇头：“不用了，我也不玩了，明天还有事。” 捏了捏手机屏幕，秦娅看到唐慎骁在关了视频之后，还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我去接你。】 秦娅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朋友a打趣：“什么消息这么开心？我猜肯定是你们家唐医生。” 秦娅笑而不语。 朋友b：“小娅跟唐医生复合了？” 朋友c：“那肯定啊，小娅这次回来不就是为这事的么？唐慎骁也是可怜，巴巴等了咱们小娅这么久，这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朋友a：“也是，否则小娅也不能跟咱们到这种地方来啊。在我印象里，唐医生管她可是管很严的，又有洁癖——” 秦娅站起身：“行了行了，别说我了。你们先玩着，我得早点回去收拾准备了。” 唐慎骁之前可没说要带自己去李闻燕的生日宴，她得早点回去敷面膜，准备下明天的衣服首饰。 “舒小姐，先走了哦。” 秦娅站起身，冲舒涵那边打了个招呼。 段子逢看了舒涵一眼：“认识？” 他刚才回来光顾着跟舒涵展示发型，记得秦娅好像在她们这边桌子前站了一下，还以为是路过的，没注意。 舒涵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也不算很熟悉。她是唐慎骁的前女友。” “哈？” 段子逢歪着脑袋吹了个口哨。 舒涵捏着手指上被小龙虾扎破的地方，隐隐酸疼。 段子逢：“难怪。” 舒涵抬起眼：“什么难怪？” 段子逢表示，那天他托江孟祈帮忙牵线，把唐慎骁约出来之前，有问过江孟祈，说唐慎骁喜欢什么类型的。 求人办事有诚意，该安排的都得安排上。 “不过老孟跟我说，女的就算了，别弄巧成拙了。” 段子逢摸摸脑袋，黏糊糊的，的确很不舒服。 “我就合计着，难道唐大公子玩得比我想得花？口味独特？后来老孟才跟我说，他心里有个前女友，两人分开以后，他始终没有再找。对了舒涵！我有个好主意，你看怎么样！” 段子逢突然一拍桌子。 第五十章 退房 段子逢表示，既然唐慎骁对自己的前女友爱而不得，那只要他能帮忙促成两人，唐慎骁不就等于欠自己一个人情了？ “想要拿下海山医疗，还不是轻轻松松？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舒涵愣了一下，心下顿时有种难以言喻的闷堵感。 “我觉得……这种事很容易弄巧成拙。” 舒涵觉得，凭自己对唐慎骁的了解，他应该并不希望旁人过分插手自己的感情问题。 更何况，他现在都已经把她拉黑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想要报复陈明韬和林温儿的手段让他觉得不齿吧。 “小段总，我觉得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把目光放在海山这样的私立医院上。” 舒涵决定从根源上同段子逢讲道理：“而且你前面也说了，这批医疗设备卖出去以后，你也不打算再回职业队，而是要一心一意帮你爸妈打持家业。所以，我建议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段子逢拄着腮帮子：“我感觉你好像挺怕唐慎骁的。” 舒涵肩膀缩了一下，拿起可乐赶紧吸了一口：“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段子逢眨眨眼：“就试试你而已，我在想，你跟那个姓陈的分手，不会是因为喜欢他表哥吧？” 噗—— 舒涵直接喷出了半口可乐，段子逢灵活跳开。 “喂！我弄这一脑袋乌贼汁已经够了好么！不用加别的料了！” 舒涵赶紧找餐巾纸擦嘴：“对不起对不起，我……咳咳咳……” 她被呛得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说：“小段总，我觉得，我要是不帮你拿下海山医疗这个大客户，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段子逢翻眼睛：“反正钱我付了，剩下的事你操心。我管你卖给谁，反正这一百多台设备，我要看到回款。” 舒涵想了想：“其实，我倒还有个更详细更长远的方案。不过今天有点太晚了，我们明天再约？” 段子逢：“懂了，今天一顿小龙虾太寒酸了是吧？明天你还想蹭顿什么好吃的？” 舒涵笑道：“小段总，看你说的，明天该我请你了。” 快十点了，段子逢开车把舒涵送回酒店，照例还是送到了马路对面，他往高架桥上开，舒涵自己走过天桥。 “明天等我电话。” 段子逢摇下车窗，跟舒涵告别：“不用指望太早，我还得去把这脑袋重新染一下。” 告别了段子逢，舒涵转身回酒店。 她有点累了，难得周末想好好休息一下。 说实话，视频的事实在过于惊心动魄，即使已经松心缓气了好几个小时，还是很有余悸。 刚走进大堂，舒涵看到前台那边似乎有人发生争执。 “你们怎么搞的，这房间是我朋友订了长期的，怎么可能出给别的客人了呢？你再查一下，肯定弄错了。”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真的显示是截止到明天十二点就退房了，各大平台的预约系统也都已经被放出来了。明天会有客人入住，所以你们得在那之前把东西搬走。” 酒店前台的服务人员耐心解释道。 “可是我们东西很多啊，你现在才跟我们说，我们哪有时间——哎！小涵！” 这个穿着睡衣，正在跟前台服务人员理论的女孩，正是舒涵的闺蜜封小琪。 因为之前封小琪承租的公寓失火了，唐慎骁便叫她们两个暂时把东西搬到了这里。 两个姑娘几口大箱子，很多乱七八糟衣服鞋子都还没有拆开，就已经把外面的客厅占一半了，现在突然说，房子退订了？让她们明天中午之前搬走？ “怎么回事啊？” 舒涵赶紧走上前。 封小琪面露难色解释，说客房预订部的人给她打电话，确认说房间是不是不再续订了，平台上已经放出了预订信息，明天下午就有客人要进来了。 舒涵心里一紧，对前台工作人员说：“是唐先生退的房？” “稍等我查一下，好像是一位姓ta——” “不用查了。” 舒涵摆摆手：“我们搬就是了。” 回到房间，舒涵立刻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生活用品。 刚才在楼下前台也打听过了，如果想换个房间也是可以的，只是这边最便宜的一间标准间，一晚上也要一千六百块。 舒涵现在正是手头紧的时候，封小琪一个月也不过才一万出头的月薪。 “其实我都已经找好新的房子了。” 封小琪说，“只不过上一家房客要一周后才退租。” 舒涵：“我还没找，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一个月后我在明咨还能不能继续待了。” 她这两天也已经开始投简历了，她是担心自己真的保不住工作，之后不知道要换到什么地方上班，所以想等有眉目了以后再找个长租的公寓。 舒涵很感激唐慎骁在她这么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但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跟她划清界限了。 “没事，我记得隔壁街有一家全季酒店，一晚上三百多。咱俩搬过去住几天就行。” “今晚就走么？” 封小琪愣了一下，但见舒涵没有应声，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也就都明白了。 “小涵，你跟唐医生……”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舒涵淡淡垂了下眼睛：“都是成年人，这点自知之明总要有的。人家在困难的时候帮一把是情份，又不是本份。何况，那点事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不存在谁吃亏，谁占便宜。” 封小琪歪了歪头：“可是，怎么说呢？就算只是露水情缘一场，但该有的体面总该给到吧？大半夜的突然把房退了赶人走，这……大不了，我们之后把这一礼拜的房钱凑起来还给他就是了，也用不着做的这么过分吧？” 舒涵叹口气：“可能人家是想跟女朋友和好了，不愿意再惹事端，才着急划清界限的。好了别说这个了，我去叫个车——” 说着，舒涵掏包去拿手机，这一拿—— 愣住了！ “我手机呢？” 舒涵的手机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误会 唐慎骁听到手机响，将正准备换药用的绷带丢到一旁。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您是唐慎骁唐先生么？” 酒店经理打来电话，确认身份后，便是一连串的抱歉。 “实在对不起唐先生，我们系统出现了bug，将您之前预定的长期套房当作空房订出去了。真的很抱歉，是我们工作失职——” 唐慎骁：“那就换一间同价位，你们跟现在入住的客人商量下。她们是我朋友。” 酒店经理先是松了一口气：“好的好的，谢谢唐先生理解，只是那两位入住的女宾在半小时之前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我们没有她们的联系方式，这……” 唐慎骁腰背一挺，提高声音：“你把人赶出去了？” 酒店经理慌了：“不是不是，我们怎么可能会把客人赶出去？我们只是跟她们说明了以下情况，没想到她们立刻就搬走了。唐先生，真的很抱歉，您看这件事我们酒店肯定不会推卸责任的——” 啪的一声，唐慎骁直接把电话挂断了，然后立刻给舒涵打了个电话。 “喂？” 电话很快被接听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唐医生，你是找舒涵么？” 啪！ 没等段子逢说完，唐慎骁再次挂断了电话。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包扎，又开始渗血。 空荡的客厅里，空气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发酵出一抹心烦意乱。 唐慎骁胡乱扎了两圈绷带，把手机丢在一边。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对舒涵这样的女人真的没必要太多此一举。 …… “你说你手机落在客户车上了？” 封小琪拖着两个大箱子，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舒涵点头：“应该是的。” 她记得自己刚才在段子逢的车上的时候，还有看过工作群里的消息。 既然包里没有，口袋里也没有，多半就是滑落到段子逢的副驾驶座位上了。 她跟封小琪借了手机，直接打在自己的手机上。 果然是段子逢接的。 “不好意思小段总，我的手机是落你车上了吧？” 段子逢：“你这丢三落四的，我都后悔把这么大的单子交给你负责了。” 舒涵很不好意思：“抱歉小段总，那个，我跟我朋友一会儿打车过来取一下，你什么时候方便？” 段子逢：“我给你送过来了，马上就到你们酒店了。” 说话间，那辆熟悉的跑车一脚油门踩了回来。 没等舒涵再说几句什么不用麻烦，我自己去拿之类的客套话，段子逢就已经稳稳停在了舒涵和封小琪的身边。 顶着一脑袋的墨鱼汁。 “你这是——” 段子逢看到舒涵身边大小行李，摞起来快比她还高了。 舒涵红了红脸颊：“哦，想换个酒店。” 段子逢把手机还给舒涵：“晚上十点换酒店？是屋里有蟑螂，还是隔壁有音响？” 封小琪噗嗤一声，没憋住笑。 舒涵一只手背到后面，在闺蜜单薄的背上轻轻捏了一下。 “没，就是……本来下午搬，我有点事不是耽误了么？” 舒涵敷衍。 段子逢眉毛拧了拧：“敢情我请你吃饭还是耽误你了？那我可得赔个罪，帮你们把东西搬过去？” 说着，他大大方方提起舒涵的行李。 “哦对了，刚才那个唐医生给你打了个电话，我刚接一下他就给挂——” 突然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直接按住了段子逢拎着的行李箱。 舒涵定睛，一愣。 是唐慎骁。 “小段总的车装得下么？” 唐慎骁淡淡道。 段子逢脸上挂着笑，手上的力度却没松开。 “唐医生，这么巧？” 唐慎骁：“巧么？我以为小段总知道我是特意过来的。” 段子逢笑道：“唐医生该不会以为我拿着舒涵的手机，是把她绑架了吧？” 说话间，两人一手一边拽着舒涵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箱子的把手也被拽得吱吱响。 舒涵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箱子按下去。 她看着唐慎骁：“唐医生，你找我有事？” 唐慎骁的左手有伤，单拼力气本来就不占优势，刚刚跟段子逢对峙时，明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面暗潮汹涌。 舒涵突然加入局，力量平衡被打破，段子逢趁机把箱子滑到了自己身边，这让唐慎骁一瞬间误以为她是已经明确站了队。 心头莫名漪起一丝烦躁，唐慎骁松开手：“我来退押金。” 舒涵呼吸一滞，点点头：“我没办手续，他们说房间退了，我就连夜带着朋友把东西收拾了。” “唐医生！舒小姐！” 就在这时，酒店的经理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还好舒小姐你们还没走远。” 酒店经理连连道歉，并解释了刚才发现系统错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唐慎骁，并积极表示了歉意和补偿方案。 舒涵这才明白，原来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 封小琪心眼活络，很拎得清状况。 见舒涵和唐慎骁在这大眼瞪小眼，赶紧拿上自己的行李。 凑到段子逢身边，请求道：“段总，我们两个这么多东西，一辆车好像还真不一定够。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搬一趟过去？我们在全季的房间都订好了，而且下周我就要搬去新的公寓了。” 说完，她又回头看看唐慎骁：“唐医生，也谢谢你啦。这一周把房间借给我们，你通勤也很不方便吧？既然东西都收拾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大大方方地把几样行李放上段子逢的车，封小琪冲着舒涵挤眉弄了两下眼，遛了。 “哎！小琪！” 舒涵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一转头，唐慎骁竟然丢下她自己上车去了。 可是车却没有开走，就这么僵着停在舒涵面前。 舒涵拖着两个箱子，背着一个包，犹豫了一阵，走到唐慎骁面前，敲敲窗。 “唐医生。” 唐慎骁摇下车窗，冷着脸：“还有事？” 舒涵目光下移，落在唐慎骁湿濡的左手臂上：“你的伤口是不是裂了，又流血了。” 唐慎骁把手从方向盘上移下去：“你晚上住哪？” 第五十二章 暗算 一早起来，舒涵接到了陈明韬的电话，说自己在圣地罗兰酒店接她。 “你昨天不是说不去了么？” 封小琪今天也要出门，她说自己约了之前的房东见面，要去谈一下赔偿的事。 舒涵一边刷牙一边犹豫，她说自己其实还没拿定主意。 原本是已经决定了不再露面，但昨晚唐慎骁送她回来时说的那段话，又好像是希望她能去一趟的意思。 不过，她可还记得昨天跟段子逢吃小龙虾时，秦娅专门在视频里说了今天她会跟唐慎骁一起出席的。 “去。” 舒涵下了决心。 “去还是要去的。” 如果她不去，唐慎骁该不会以为她是不敢面对秦娅吧？ 她都已经把话挑的那么明了，真要是找借口不去，反而像是心里还有鬼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跟那个唐医生，你们……” 封小琪故作暧昧地眨眨眼：“说起来，你们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可能性？” 舒涵一口牙膏沫子差点没给吞进去：“你想什么呢？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我是还嫌陈明韬闹得不够难看么？” 封小琪双手插怀，连连摇头：“我是觉得，反正都已经闹这么难看了，不如撕得再狠一点。他敢跟表妹暗渡陈仓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能找个表哥借刀杀人？” 舒涵往脸上拍了点化妆水：“我没那么low。” 况且她要是真这么搞了，还怎么面对唐慎骁？ 一方面沈依依的眼睛还指望人家帮忙，另一方面飞跃医疗的事人家刚松了口。 舒涵觉得，自己可不是那种没床品的人。 “而且唐医生的女朋友都回来了。” 封小琪撇撇嘴：“你不想惹事，可不代表人家愿意放过你。你可知道昨天晚上，过来把唐医生的房间订掉的人是谁？” 舒涵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说，是酒店的系统错误么？” 封小琪摆摆手：“你还真相信这种跨国星级酒店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么？” 她对舒涵说，昨天晚上自己先下楼去跟前台理论的时候，舒涵还没回来。 “当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因为那个前台的工作人员专门进后台查了一下，还调出了退房信息的签名。一口咬定是订房人持黑卡过来办理的。” “因为我也不知道唐医生之前跟你怎么说的，所以我就说先等你回来，问问你。然后就听他们说，房间已经被订掉了。他们的经理就来了，核对了一下信息。按道理说，客人的订房信息都是保密的。所以他们没有给我看，但是私下里小声说话的时候，给我听到了。” “好像是说这个签名跟订房人预留的不太一样，确定是本人要求退房的么？然后那个前台工作人员说，之前换班的是另一个服务人员之类的。好像是操作挺不规范的。” “然后经理小声说了一句，这事不能这么处理，以前酒店吃过这种亏的。” 封小琪说，他们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以前有个男的，在酒店里订了一个双人烛光晚餐。 后来一个女的进来了，指名道姓要找这个男的。于是大堂服务人员就理所当然以为，这个男人今晚约会的对象就是这个女人，便将对方引进位置—— 结果，直接修罗场了。 那个男的是在这里约小三呢，后面来的这个女人是来捉奸的正宫。 最后这件事闹得很难收场，男人一气之下把酒店的工作人员投诉了，说他们泄露隐私云云。 舒涵停下画眼线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用唐慎骁的卡退房的人，是他的女朋友秦娅。前脚退了房，后脚订了房。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 封小琪：“所以啊，你不去争，人家也会在背后搞你。还不如——” 舒涵苦笑：“那也要我对他有兴趣啊。” 封小琪歪头：“难道没有？” 舒涵手一歪，眼线画糟了。 她索性擦了去，摇摇头：“还真没有。” 封小琪：“可是唐医生看起来真的是万里挑一了。又帅家世又好，你不也说了，那方面也很——” 舒涵：“所以，你说他的这些优点，陈明韬之前不也有么？” 封小琪呃了一声，想了想：“好像也是。” 舒涵重新画了眼线，把眼尾挑了上去。 她眼角有点下垂，又容易泪失禁，所以大多时候看起来很柔弱。 以前封小琪就建议过她把眼角向上花一点，但舒涵总说，做乙方的有时候真的不好把自己弄得太有攻击性。 但今天，她潜意识的就把眼线给画高了。 左右看看，还挺满意的。 舒涵说：“我跟了陈明韬这么多年，有时候觉得哪怕他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久了，腻了，乏了，然后劈腿出轨的也好。你明白么，小琪。” 封小琪点点头：“你是不想再跟心里有人的男人，扯上任何感情关系了。” 舒涵笑了：“对。” 其实从唐慎骁把她约进套房，故意在大床上翻滚做戏给洗手间里的秦娅看的那天起，舒涵就明白，自己不会再跟唐慎骁重蹈覆辙的。 这跟当不当小三小四没关系，因为在爱情里，只有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 唐慎骁醒来，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气息。 上半身裸着，手臂上的绷带换了干净的，重新扎紧了。 秦娅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是外装。 她看起来有点憔悴，貌似一夜没睡。 唐慎骁没问秦娅是怎么进来的。 昨天他把舒涵送到全季后，就回了圣地罗兰。 他没有为难酒店工作人员为什么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因为很多事情心照不宣，当时负责办理的前台工作人员也是因为经验不足，不知道如何面对秦娅这样的客人。 “把人赶走了，满意了？” 唐慎骁从被子里支起身，看了秦娅一眼。 “你还真打算把她一直这么养着？” 秦娅倒了温水，拿了消炎药过来。 唐慎骁没理她，起床，从口袋里掏出烟。 刚点上，秦娅便走过去夺了下来，抽一口，吐出来。 两眼含情汪汪，盯着他看。 第五十三章 上来 “你该回去换衣服了。” 唐慎骁把她抽过的烟直接捻灭了，没有再拿新的。 烟瘾也是瘾，跟性/瘾一样。 一旦扫了兴，就提不起情绪了。 “中午在阳光大厦天鹅厅，我姨妈过寿。” 唐慎骁说：“我昨天跟你说过的。” 秦娅轻轻笑了下：“我就穿这身不换了，又没必要太抢眼。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很讨厌你姨妈的。不是么？为什么还要去呢？” 唐慎骁抬了下眼睛，起身去洗手间。 “我也很讨厌你。” …… 舒涵来到圣地罗兰大酒店，一进大堂就看到了陈明韬。 但他没有老实坐着，而是戴着墨镜，从两个电梯口到一个旋转防火梯来回寻摸。 舒涵觉得可笑，他这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跟谁来酒店开的房？ “你都闹到警察局门口了，我还会把人往这儿带么？” 舒涵走到陈明韬身后，不客气地说。 陈明韬正在专注“捉奸”，完全没料到舒涵竟然会从外面进来。 “你……” 陈明韬刚你了一个字，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舒涵。 一身简约大气的米色ol连衣裙，头发舒婉地扎在脑后，露出长而白皙的脖颈，两只精巧闪亮的耳钉点缀得恰到好处。 这样又纯又欲的气质，是他跟她多年恋爱以来，从没在她身上感受到的。 陈明韬不自觉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刚刚才消肿的脸。 眼眶上还有乌青发黄的痕迹，颧骨上破裂的伤痕还泛着红。 舒涵也认真地盯了他一眼，胃里一阵难受。 今天早上她还在跟封小琪说，要论长相高大帅气，家世不错的男人，只从这个客观维度上看，陈明韬跟唐慎骁其实是同类人。 可是真要是细细品一品—— 就比如现在。 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下来，正是唐慎骁。 看样子他是刚刚从二楼餐厅吃完了早餐，来到一楼大堂吧买咖啡的。 上身简单的白色t恤，罩了件黑外套，下身棕色格子的居家裤，脚上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即使是这样的装扮，与西装革履的陈明韬同框，依然完爆对方的每一根头发丝。 “表哥？” 陈明韬也认出了唐慎骁，先是一愣，随后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事。 “对了，你，你医院就在附近是不是？你在这边有长住套房？”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舒涵。 “阿骁。” 这时候，秦娅紧跟着从电梯里出来，大大方方走到了唐慎骁身边，单手将他胳膊挽住。 “哎？这不是陈先生和舒小姐么？” 秦娅笑眯眯地打起招呼。 “真巧啊舒小姐，怎么总能看到你呢？” 舒涵不卑不亢，也不搭话，只微微点了下头。 陈明韬大蛇上棍，直接伸手把舒涵的腰搂住了。 “秦娅姐，你跟我表哥——” 秦娅笑道：“是啊，我这不是刚回国么，就在这边订了个套房，离你哥医院也近。” “原来是这样。” 陈明韬看看唐慎骁，又看看舒涵。 这才将信将疑地打消了刚刚那一瞬间“诡异”的猜测。 “那，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过去？” 陈明韬重新戴上墨镜，对秦娅和唐慎骁说。 “还是你们先过去吧。” 秦娅笑道：“之前阿骁都没跟我说今天的安排，害得我脸礼物都没时间准备。等下我还要去一趟商场。” 陈明韬：“不用这么客气，你们肯过来我妈就已经很高兴了。” “是么？” 唐慎骁拿过那杯曼特宁，淡淡抿了一口。 几个人相对站围的空间里，也瞬间充斥了一股弥漫的苦味。 “礼物还是要买的。” 唐慎骁看了秦娅一眼：“我上去换衣服，你开我的车去。” 秦娅莫名啊了一声：“你……你不跟我一起去？” 唐慎骁转身进电梯：“我的眼光，姨妈看不上。” 秦娅有点尴尬，看着陈明韬和舒涵笑了笑：“那我先走一步了，回头酒店见。” 秦娅走后，舒涵迫不及待把陈明韬的手从腰上抖了下来。 她甚至懒得给出一个嫌恶的眼神，扭脸就走。 陈明韬追上她，手往肩上搭。 刚搭上去，又被舒涵推掉。 “陈明韬，你到底有完没完？” 陈明韬吃瘪，火气上涌：“这话该我问你吧？说了今天是我妈生日，你摆这么一张臭脸，是想故意找麻烦的么？” 舒涵：“我不是必须要去的。” “我们说好的。” 陈明韬凑上去，在舒涵肩膀上嗅了嗅：“你以前不擦香水的吧？” 舒涵被他惹得反胃，挪开身子。 “我们是说好的，今天我陪你去了，明天你就跟你妈说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明韬：“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找别的男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姓段的就清白不了一点！” 舒涵立住高跟鞋：“所以你一定要我好不容易强忍着入戏的心态，也被你搞崩是不是？陈明韬，你好歹为林温儿想想吧？她小小年纪没名没份跟了你，为你堕胎好几次，你要是个男人，就别把她辜负的那么惨。” 说话间，陈明韬的手机一响，果然是林温儿。 舒涵趁机溜走，听陈明韬跟林温儿说什么在哪几点之类的。 “上车吧，我去接温儿一趟。” 舒涵：“？？？” 这几个意思？ “你要接上我，再接上她，三个人一起去。” 陈明韬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干什么？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以前？ 舒涵差点一口老血噎死自己。 以前他跟陈明韬出去约会，走哪都带着他妹妹林温儿。 去温泉酒店，舒涵和林温儿一个房间，陈明韬自己一个房间。 然后中途，林温儿就溜进了陈明韬的房间？ 舒涵：“陈明韬，你是不是不知道无耻怎么写啊？” 说完，舒涵转身往大堂一坐。 “你去接她，我一会儿跟唐医生打一辆车过去。” “不是，舒涵你这——” 舒涵挑起眼睛：“怎么了？我正好还有事想跟唐医生说，我妈妈弄伤眼睛的那个病人，是唐医生接诊的。” 林温儿那边催得急，陈明韬无奈只能先走。 舒涵坐在大堂的沙发上郁闷了一会儿，手机打开，竟然跳出了两个字的消息。 【上来】 是唐慎骁发给她的。 也不知道这狗男人什么时候悄悄把她又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不同 舒涵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对面男人伸过来一只手，将她不由分说地拽了进去。 昨晚她和封小琪搬得那么急，可这房间里顷刻就有了另一个女人的痕迹。 舒涵心里不舒服，本能推向唐慎骁的胸膛。 “你别这样。” 她说。 唐慎骁停下动作，俯身盯着她。 那眼神就好像在质问舒涵，是你自己走上来的，还是我绑你上来的？ “你既然要跟秦娅复合，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舒涵放下两手，握住唐慎骁支撑在她耳边两侧的手腕上。 她能感觉到男人坚实臂膀之下，绷紧的肌肉和青筋。 一股浓重的酒精伤药的味道钻进鼻孔，禁忌的性张力瞬间膨胀起来。 舒涵有点后悔，这话听起来像质问，更像委屈。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偏开脑袋，舔了舔嘴唇，将扣在唐慎骁手腕上的手指动了两下，摩挲着绷带的结头。 “哪个意思？” 唐慎骁明知故问。 他的呼吸一点不客气，专往舒涵最敏感的耳廓里钻。 每个字都像裹挟了撩拨的荷尔蒙，令人无所遁逃。 “我做够了第三者。” 舒涵避开他的吻，坚定地说。 “我不愿成为陈明韬对抗他妈妈的筹码，不愿成为他和林温儿之间不知好歹的挡箭牌，同样也不会愿意成为你报复前女友的工具。” 舒涵把头极大限度地转到枕头了，胸膛高高低低，一起一伏。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为什么会有想流眼泪的感觉。 比起委屈和难过，更多的大概是唐慎骁这过山车一样的态度带给她的羞辱感。 “我们之间的事，你前女友早就已经看在眼睛里了。她要是在乎，早就不会容我到现在了。” 舒涵看的是很清楚的。 唐慎骁与秦娅之前发生过什么，从来没有人给过她正面的说法。 但她能感觉到秦娅对唐慎骁的特别，能让一个那么成熟睿智薄情冷漠的男人做出如此幼稚行为的？ 还不够说明一切么？ 舒涵泪失禁体质，唐慎骁能感觉到她忍得胸腔都要爆了，才降降把眼泪锁在眼圈里。 可他有心使坏，故意凑过去用嘴唇碰了碰舒涵的睫毛。 一下子便不可收拾了。 “你总是提她的事，再这样下去，我会以为你是喜欢我了。” “我没有，你——” 下一秒，舒涵的脆弱便被唐慎骁的吻给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唐慎骁看她流泪，便知她身心已然破防。 对一个女人发起攻势，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她意志脆弱的时候。 …… 结束后，舒涵颓然趴在大床上，脑袋空空。 陈明韬的电话像催命鬼一样响在床头，舒涵连动一下指头的心情都没有。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极端摆烂的心态—— 如果这时候，陈明韬因为迟迟联系不上她和唐慎骁，于是干脆一气之下跑上楼，推门看到自己衣冠不整地趴在床上，而唐慎骁正在隔壁的浴室洗澡。 这毁天灭地撕破脸的一幕之下，该有多让人心生畅快？ “不接么？” 唐慎骁从浴室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听到舒涵的手机还在响，他看了一眼搁在台子上的自己的手机，面无表情地放下。 “两个。” 秦娅的。 他看了舒涵一眼：“你几个？谁的多？” 舒涵无奈苦笑，这种事也要比一比是么？ 她翻起身，拉上被唐慎骁扯开的衣襟，皱起眉。 “唐慎骁。”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她是真的想要使出浑身解数摆脱陈明韬的，他的每一声电话，在舒涵听起来都是厌恶的骚扰。 而唐慎骁却是一直在等待着秦娅回来。 她的每个电话，他都数了。 舒涵的胳膊酸了，腰也被撞得很痛。 她试着去拉裙子背后的拉锁，不成功。 于是回头看了唐慎骁一眼，无声求助。 唐慎骁走过去，贴着舒涵窈窕流线的脊背，手臂一较力。 咔嚓，拉断了。 舒涵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看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唐慎骁抬起手：“你抽得像条鱼一样按不住，我手也软。” 舒涵脸上一红：“唐慎骁，你——” “去洗个澡。” 唐慎骁索性帮她把裙子拉锁拽了下来，“我下楼给你挑一套新的。” 酒店一楼有很多店铺，都是几个常见的一线品牌，价格不菲。 舒涵：“你快点去吧，我等你，不洗了。” 已经快十点半了，寿宴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始。 她是跟陈明韬分手了，可不是去压轴砸场子的。 唐慎骁看了她一眼：“还是洗洗吧。除非，你想带着一身我的味道去看望你前男友的母亲。” 一听这话，舒涵刚刚才呈现出正常润色的脸颊，腾的一下又如同火烧一样窜红！ 他不说，她倒是觉得还没什么。 然而这会儿腰上黏黏糊糊，火烧火燎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唐慎骁在那时候很强势，也很坏。 他喜欢带点霸凌的掌控感，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条件下，他最后总是会坚持让她跪在床上，从后面要。 也会在最后的时候，把东西弄到她身上…… …… 酒店宴会厅，秦娅提着礼物赶到时，陈明韬和林温儿早就已经来了。 李闻燕正在张罗着招呼宾客，看到秦娅一个人来，稍微惊讶了下。 “姨妈，祝您生辰快乐。” “你是？” 李闻燕以前是知道一点关于唐慎骁和秦娅的事的，但因为她与唐家的关系很微妙，所以来往不甚深，甚至也不知道秦娅长什么样子。 不过之前陈明韬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说唐慎骁今天应该会来祝寿的，还带着自己的女友一并前来。 所以李闻燕也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会儿见她一个女人独自前来，压根就没往唐慎骁那面去想。 “我是阿骁的女朋友，我姓秦。” 秦娅笑眯眯地提起礼物：“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还希望姨妈能不嫌弃。” 李闻燕出于礼节说了两句谢谢，但她还是忍不住往外面瞄了两眼—— 她很奇怪，为什么唐慎骁没有跟她一起来呢？ 第五十五章 吻上 秦娅当然也明白李闻燕奇怪的是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姨妈，我有几句话想跟您单独说，您方便么？” 李闻燕看了看身边的助理秘书，点点头：“阿辉，你上去安排一个会议室。秦小姐，稍等我一下。” 秦娅站在原地，从殷勤的侍应生手里拿过一杯香槟。 林温儿和陈明韬这会儿也看到了她， “那不是秦娅姐么？是不是？” 林温儿眼睛有点近视，看得不是很清楚。 陈明韬：“不是吧，颜色不对。” 今天早上他在酒店接舒涵的时候见过秦娅一面，当时唐慎骁给了她车钥匙，让她自己先去买礼物到酒店。 陈明韬印象里，秦娅应该是穿了一条紫罗兰色的连衣裙，简约优雅。 这会儿远看那个女人身材窈窕，气质不凡，正在跟妈妈李闻燕说话。 但衣服却是米白色的。 “可我觉得就是她，肯定是，不信我们过去看看。” 林温儿拉上陈明韬，走了过来。 “秦娅姐，你也过来了？” 林温儿跟她打招呼。 “你好林小姐。” 秦娅微笑着点点头。 “秦娅姐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 林温儿夸赞道：“刚才我和明哥站在那边，都还没认出来你呢。” 秦娅：“我换了套衣服，呵呵。阿骁说紫色的不适合我。” 林温儿打趣：“你可别信我表哥的，虽然他整天给人家看眼睛，可也没见得自己品味就有多高。你个子高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陈明韬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可是舒涵的电话到现在都没打通，于是他问秦娅。 “秦娅姐，你给我表哥打电话了么？他们两个是不是叫不到车？” 这个时间，周末的中午，南北高架可能会有点堵车。 秦娅的脸色白了白，其实她已经打过三个电话了，但唐慎骁一个都没接。 但却在半小时前，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买礼物的时候顺便换条裙子，感觉你穿紫色的一般。】 顺带还发了一笔五万块的转账。 于是秦娅离开商场后又绕了回去，重新选了一条连衣裙换上。 这也难怪陈明韬刚刚离的距离远，一眼竟然没看出来秦娅已经到了。 这时候，李闻燕的秘书冯原走下来，对秦娅说：“秦小姐，董事长在楼上等您了。” 秦娅点头：“好的，我马上过去。” 秦娅跟陈明韬和林温儿道了声会见，一个人跟着冯秘书来到了楼上会议厅。 林温儿看了看陈明韬：“秦娅去找妈做什么？她们之前认识么？” 陈明韬皱皱眉头，拳头微微攥紧：“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唐慎骁？” “明哥，你是说——” “不就为那点事么？他唐慎骁手里还有闻达百分之三的干股，我昨天跟他也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他却连明屁都不放一个，今天一转脸就叫他女朋友提前来见我妈。几个鬼意思？” 林温儿一听这话，紧张急了：“你的意思是，表哥不准备跟你合作，他更想听咱妈的？” 陈明韬：“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唐慎骁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闻达谁做主了。可他也不想想，我妈多岁数了，我多大？” 他被李闻燕强势打压了一辈子了，真的已经够够的了。 “那唐慎骁，他怕是忘了小姨最后到底怎么死的了！” 陈明韬狠狠咬牙。 林温儿拽着陈明韬的手：“明哥，你真的会为了我，宁愿跟……跟妈翻脸么？” 陈明韬看她一眼：“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到底是我妈的亲儿子，到时候我就是坚持要跟你在一起了，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么？” 这话也不完全是骗林温儿的，陈明韬想。 他对林温儿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不过是李闻燕越是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他就越是偏偏要跟妈妈对着干。 李闻燕越是喜欢像舒涵这样温婉大方乖巧的女孩，他就越是逆反。 其实对舒涵，有时候陈明韬心里也挺复杂的。 说不喜欢，但看到她那么义无反顾跟自己分手，还和别的男人上了床，他心里就跟吞了团毛刺一样难受。 低头看看手机，依然没有舒涵的消息，陈明韬更烦躁了。 偏偏林温儿在一旁还没能看出火候，一直叽叽喳喳的。 “行了你闭嘴安静一会儿！” 陈明韬忍不住斥了她一声。 林温儿不敢再说话，委屈的眼泪直打转。 陈明韬也知道自己对她凶了点，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舒涵的事不爽。 她今天早上的打扮，那么光鲜惹眼。 跟自己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见她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 表情那么性感，甚至感觉皮肤都被润色得好了很多…… …… 舒涵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唐慎骁已经回来了。 手边放着一个时装袋子，里面隐约能看到一条裙子。 紫罗兰色的。 舒涵看看唐慎骁：“你挑的？” 唐慎骁一边摆弄手机，头也不抬：“随手拿的，没有故意挑。” 舒涵拎起来：“你好像很喜欢紫色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早上在大厅看到秦娅的时候，也是穿了这么一条紫色的裙子。 “故意气她？” 舒涵问。 唐慎骁：“你觉得是就是。” 舒涵也不管，三下五除二把裙子换上了。 她是那种骨相很美的冷白皮，虽然五官柔和有顿感，不会显得很有攻击性，但这身裙子穿上以后，整个人的气场立刻拉伸了两米八。 “怎么样，能不能艳压？” 舒涵对着镜子照了照，她明白唐慎骁就是想要拿她当工具人，故意给秦娅难堪的。 “再艳一点，估计她都能给你泼硫酸了。” 唐慎骁放下手机，没有回复秦娅刚才发过来的回复。 他懒得管秦娅最后到底换了一条什么颜色的裙子，只是在楼下商场看到这条紫色裙子时，下意识认为舒涵穿上会很合适，于是发了条消息让秦娅重新买一条。 “你跟秦小姐，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得用这种方式互相折磨？” 舒涵对着镜子，试着把头发挽起来。 照了照，觉得脖子这样全部露出来效果好像更好些。 可她没等到唐慎骁的回答，反而是等到了他像野兽一样粗暴地扑上来—— 环住舒涵的肩膀，冲着她白皙的脖子咬上一口。 “唐慎骁！你别！你，你有病啊！” 眼看着镜子里的脖颈处起了一块红色的痧，舒涵急了。 “你这样弄，人家也只会以为是陈明韬做的！” 第五十六章 报应 唐慎骁停止了胡闹，向后退了两步，饶有兴味地盯着舒涵脖子上的吻痕。 浅浅的一朵，像刚刚熟透了就被采撷下来的草莓。衬着她的肌肤白得冷冽，散发一抹破碎的凌虐感。 舒涵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就手撕下自己那条连衣裙上的一条缎带，在脖子上缠成了领花的模样。 “还挺好看。” 唐慎骁淡淡说了一句。 “我叫的车来了，走吧。” …… 酒店二楼会议室里，李闻燕坐在秦娅面前，楼下宾客熙熙攘攘，差不多已经快到开席的时间了。 秦娅接过冯秘书递过来的一杯咖啡，说了声谢谢。 “不好意思姨妈，耽误您应酬了。” 李闻燕摆摆手：“无妨，楼下有明韬在安排，他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独挡一面了。” 秦娅：“确实，有时候我也这么跟唐伯父说，对阿骁，他好像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难怪这么多年，他们父子俩个的感情一直没有缓和。” 李闻燕神情微澜：“秦小姐过来找我，应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客套话的吧？如果是阿骁的意思，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秦娅笑了笑，将一只银色的小小的优盘推到李闻燕的面前。 “姨妈，其实阿骁是特意让我先过来的，他……可能这么多年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吧。” 李闻燕叹了口气：“是已经这么多年了。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做什么？” 李闻燕今年五十五岁整，是整个闻达集团的实际控股人。 她是李家的长女，有一个妹妹李采薇，也就是唐慎骁的妈妈。 另有一个被父母收养来的弟弟，叫林正启，也就是林温儿的父亲。 李父早年过世，弟妹尚且年幼。 李闻燕年纪轻轻便独挑整个家族大梁，三十岁才结婚生子。 陈明韬五岁的时候，她与丈夫陈运凯离婚。 一个人带着儿子，又要兼顾事业的同时，先是小妹妹的婚姻出状况，然后是弟弟弟媳出海罹难。 她要把林温儿带回来，还要照顾离婚后患了重度抑郁症的妹妹。 周围人都说李闻燕强势不近人情，但一个女人要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屹立起身，有些东西，是不得不一点点打磨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阿骁跟我说，当年因为他妈妈的事，确实对您颇有怨恨。除了后来外婆的葬礼，他都没有再跟您见过面。可是当年外公去世得早，姨妈您一个人拉扯全家这么辛苦，他觉得做小辈的，理应主动跟您缓和关系。所以这个优盘里面，是他提前录制的一段vcr，就是想要跟您好好说说心里话的。” 说完，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份密封的文件。 「姨妈，还有这个，你可以打开来看看。里面的东西，阿骁说，对您很重要。」 秦娅微笑站起身：「时候差不多了，我先先去了。阿骁应该也快要过来了。」 秦娅走后，李闻燕打开电脑，将优盘插了上去。 画面上突然出现那些露骨的镜头，令李闻燕足足震惊了十几秒，才认出那上面赤身纠葛的两具身体—— 正是陈明韬和林温儿。 一瞬间，她只觉得太阳穴像被一颗子弹狠狠打穿。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疯了一样抓起手边的那封密封的文件，打开来，竟然是一份二十七年前的出生证明。 时间地点，父母的姓名，还有婴儿的血型…… “不！！！” 李闻燕突然砸了整个桌面，连带着茶杯茶壶手机，一片狼藉。 “李总！” 冯秘书闻声赶来，“出什么事了李总？” 李闻燕抱着双肩，不停地发抖，嘴里喃喃自语。 “不会的，这不可能！不可能！明韬和温儿，他们在一起了！不——” 冯秘书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挪回来，轻轻在眼睛上抬了一下。 李闻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许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话：“你……你知道？” 冯秘书捏着眼镜腿，将整个镜架摘下来。 倒映在李闻燕眼里的不可思议，一下子被成倍放大了出来。 “阿启……” 下一秒，李闻燕疯狂揉搓着双眼：“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不会这样的。” “报应。” 男人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 舒涵坐在唐慎骁的身边，车子里放着一段舒缓的轻音乐。 司机专注开着车，两侧的风景过隙，舒涵心事沉重。 她已经跟陈明韬说清楚了，今天最后一次陪他去见家里人，然后一定要把两人分手的事跟李闻燕当面说清楚。 明天开始，不，应该是从今天宴会结束开始，她就自由了。 手机响了，是段子逢。 “你人在哪，我去接你？” 舒涵的手机外放声音有点大，唐慎骁坐在一边，听得清楚。 舒涵注意到他的脸似乎往这边转了一下，赶紧调低手机侧面的音量。 “我中午有点事，下午联系你。” 段子逢：“哟，没见过这么大牌的乙方。” 舒涵尴尬陪笑：“不是，我……我之前说了今天的安排，小段总，麻烦您稍等下——哎！” 话还没说完，舒涵的手机就被一旁的唐慎骁抢了过去。 “小段总是么？” 唐慎骁板起脸孔：“合作的事我可以认真考虑，但有个条件。我现在就职的医院里，有个年轻的眼伤病人，经济条件困难，正在安排社会救助。如果小段总心怀仁慈，可以考虑下要不要捐点钱。” 舒涵：“！！！” 段子逢直接懵住：“你是唐医生？” 唐慎骁：“我做事喜欢直来直往，不用中间商赚差价。不过你既然已经跟舒小姐的公司签合同了，可以走个流程。现在，你可以不要打扰她跟我一起吃午饭了么？” 没等段子逢回答，唐慎骁直接把电话卡了，丢给舒涵。 舒涵怔冷愣半晌：“唐慎骁，你干什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看不出来么？帮你。” 舒涵抓狂：“可我不需要你帮我，我也不觉得，你这样算是——” 下一秒，唐慎骁突然封住了舒涵的唇，当司机不存在一样，将她吻住。 舒涵挣扎了两下，将他推开。 脸上已经像是着火一样红了，舒涵咬着唇，目光躲躲闪闪：“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戏弄我……唐慎骁，我说过，今天我就会跟陈明韬正式分手，但这些年——” 好不容易摘下的枷锁，不要指望我会为你再戴上。 “他根本不爱你。” 唐慎骁说。 舒涵：“我知道。” 唐慎骁：“可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些年还要坚持跟你在一起。” 舒涵愣住：“难道不是因为他妈妈满意我，而且，他可以用我做挡箭牌，肆无忌惮跟林温儿在一起？” 唐慎骁睥了她一眼，转头：“你觉得你值得他这样做？” 舒涵深吸一口气：“确实不值得。” 她自嘲笑笑：“好像，我的确没有特别到，值得一个男人这样对我吧？” “那也未必。” 唐慎骁悄悄移过眼睛。 “请问是停这里么？” 司机问。 唐慎骁点头：“靠边就行。” 舒涵跟着唐慎骁下车，看一眼酒店的大门口。 已经十二点半了，该来的宾客都已经进去了。 舒涵刻意落在唐慎骁的后面，想要跟他拉开两三米的距离—— 然而也就是这两三米的距离，足够一个人正好从天而降，见缝插针！ 砰一声，血浆溅了舒涵一身。 是李闻燕。 第五十七章 和解 著名女企业家李闻燕在生日当天堕楼身亡的消息，成了江城近日最爆的新闻。 警方勘查现场后，给出了自杀的结论。 她的秘书冯启一直在她身边，他表示说，李总家族有重度抑郁症史，二十年前，她的妹妹李采薇就是因为抑郁症割腕自杀的。 李闻燕跳楼之后，陈明韬一边要忙着安排葬礼和后事，一边又要接管群龙无首的公司。 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的林温儿因为伤心过度，诱发术后后遗症。 陈明韬分身乏术，于是冯秘书主动提出，可以带大小姐出国换个环境疗养。 他给李闻燕做了十年的秘书，如今李总不在了，他也不想再留在公司了。 陈明韬欣然答应，于是给了冯启一大笔钱，让他把林温儿送走。 “明韬哥，我一定要走么？我不想跟你分开。” 林温儿并不情愿。 陈明韬：“乖，等我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完，就接你回来。” 在李闻燕的葬礼上，陈明韬这样劝她。 舒涵从陈明韬背后走过来，说了句节哀。 “不过现在，你妈妈已经不在了，你跟林温儿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反对。我们之间，也可以做个了断了。是不是？” 这一刻，舒涵反而平静了。 虽然从那天亲眼目睹了李闻燕跳楼，她心里就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并不太对劲儿。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跟谁问。 因为在她看起来，无论是唐慎骁，陈明韬，还是秦娅，都好像习以为常地接受了“李闻燕因抑郁症跳楼”这件事，是那么的合理。 而也越是因为这样，舒涵才会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可是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只希望能跟陈明韬彻底分手，然后回归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中去。 陈明韬看着舒涵，眼中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 好像除了最应该拥有的丧母悲伤之外，其他的全都有—— “小涵。” 他低声道，“既然已经分开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一身黑色商务装的唐慎骁从舒涵身后走上来，濛濛秋雨之中，他给她撑了一把黑色的伞。 “是我，如何。” 舒涵双肩微颤，比他更震惊的，自然是陈明韬。 但那份震惊仿佛也只是一瞬间—— “好，唐慎骁，你这是先上车，后买——” “闭嘴。” 唐慎骁突然抬手，将一份牛皮纸袋的文件夹塞到陈明韬怀里。 “答应你的东西，说到做到。多余的废话，咽到肚子里。” 陈明韬咬咬牙，从牛皮纸袋里拽出那份股权转让协议。 “我找到房子了。” 离开葬礼的路上，舒涵对唐慎骁说。 “我知道，那天不是你叫人退的房。” 唐慎骁：“我没有那么没品。” 舒涵：“所以，你……之前说过，问我知不知道陈明韬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后来，也再没有任何说法。” 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舒涵甚至觉得，陈明韬在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下来，根本没有所谓的爱情，一切都是利用。 “之前他怀疑我在外面有了人，看起来非常气愤。好想要找到那个人，一定要碎尸万段似的。可今天在葬礼之后，你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了我们两个的关系，可是他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舒涵。” 唐慎骁停下车子，靠在路边。 转过脸，他的眼神异常认真。 “你，跟我在一起，感觉如何？” 舒涵愣了一下，双颊骤然一片红。 “你是指哪方面？” 可问题是，除了身体这方面，他们在其他方面又何尝有过交集呢？ 电话响了，是中介王经理。 “舒小姐，你那套房子还要不要卖了？今天有客人想要来看房。” 之前为了赔偿沈依依的医药费，舒涵已经叫中介把家里的老房子给挂出去了。 可是就在昨天，段子逢以公益为名，向沈依依捐赠了一百万的治疗费。 并且沈依依已经签订了和解书，表示以后不会再向舒涵追索赔偿，且不追究舒白的刑事责任。 “你先带人过去看看吧，价钱合适我们就再谈。” 舒涵的回答让唐慎骁愣了一下：“你现在还缺钱？” 舒涵摇摇头：“缓了些了。但是，人情是你的。我妈妈后续还要治疗，而且疗养院那边已经不打算再收治她了。” “她可以来海山集团。” 唐慎骁说。 “我父亲在新区开的医院，精神科住院部的条件很好。” 舒涵：“！！！” 唐慎骁：“事到如今，你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我的帮助了。” 舒涵没说话，也没有给任何答复。 差不多时候去公司了，可是一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一阵争执。 是秘书部的杨惠，正在跟舒涵的助理小白发生口角。 舒涵两步上前：“杨秘书，你要是真觉得这张嘴痒得欠抽，自己动手我也没意见。” 杨惠也不气恼：“呦呦呦，这么能说会道的，昨晚怎么没能一举就把小段总伺候好？你真以为谁都跟咱们老徐似的，那么容易就被你拿捏得住？” 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顿，持续输出，极尽恶心。 “哦，不对，也不能算是很容易。据我所知，你可是跟了老徐好些年了，结果怎么样？人家还不是跟老婆过得恩恩爱爱的？你这墙角挖的，也太灰头土脸了吧。” 舒涵冷笑：“我再灰头土脸，也是从墙洞里挖出来的。不像你，牟足了劲儿自己往死胡同里钻。” “都干什么呢！” 听到身后一声呵斥，舒涵和小白转头过来。 来人正是副总经理钱文俊。 杨惠一见自己的靠山来了，赶紧站身过去。 “钱总。” 钱文俊绷着一张脸：“舒涵，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跟董事会立下军令状的。有这个闲心在办公室窝里斗，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把失去的订单追回来？” 舒涵不卑不亢：“钱总，我当然没有忘记我该做的事。只是公司里某些人总是在背后乱嚼舌头，破坏我作为公关代表整个明咨的企业形象。难道这种事，管理层也可以无限制纵容么？” 杨惠躲在钱文俊身后，委屈兮兮：“舒涵，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是你在背后拉帮结派，还威胁要扇我耳光的，现在居然反咬一口。仗着以前有徐经理在这儿给你撑腰，我看你是横行霸道习惯了吧！” “舒涵，既然你也明白公关顾问代表着公司的体面和声誉，那么小段总的这个案子，就先交给杨秘书负责吧。” 这话一出，舒涵差点没气背过去。 钱文俊平时处处偏袒杨惠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但这已经不是偏袒，而是强取豪夺了！ “钱总，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么！” 就连一向人微言轻，胆小怕事的助理小白都看不下去了。 “涵姐已经跟你们立下的军令状，一个月内拉八百万的项目回来，补上之前余总跳单的空缺。明明是她先接触飞跃医疗，而且也已经有了实质进展，钱总你怎么能说让别人接手就让别人接手？” 钱文俊狡黠一笑：“所以军令状上写的是，必须要拿下飞跃医疗？” 小白一时语塞。 “对嘛。” 钱文俊皮笑容不笑道：“这才过了一天时间，既然飞跃医疗这么难啃，不如换个项目。也好过于咱们舒涵病急乱投医，真做出点什么危害公司声誉的事。岂不是得不偿失？哦对了，你叫——” 杨惠得意洋洋：“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刚毕业没多久，来了也就不到一年吧。大家都叫她小白。钱总。” 钱文俊摸摸鼻梁：“那这样，小白你一会儿到人事部，去领两个月的赔偿金。” 舒涵：“！！！” 小白：“！！！” 钱文俊：“怎么？还不快去？入职不到一年，赔你两个月的还不够？” 舒涵：“钱总，劳动合同没到期之前，不是你说赔两个月，就必须只能接受的。员工有权利主张继续履行劳动合同直到期限满。还有就是，你们想要我交出飞跃医疗，那也要看看小段总答应不答应。” 杨惠笑道：“舒涵，听你这话的意思，可是坐实了跟小段总的关系不一般啊。你别忘了公关部可是有规章条例的，员工禁止与客户之间有任何的权色利益交易——” “我倒是也想了，可惜舒小姐不给我机会嘛。” 就在这时，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先后回头看过去，正是那飞跃医疗的小段总，段子逢。 “小段总？” 舒涵惊讶不已。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西装拘谨，精明城府，臂下夹着一只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 如此反差的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明咨的办公室，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以为是办公大楼的房东二世祖来收租呢。 “小，小段总？” 舒涵半晌缓过神来，唤了一句。 钱文俊和杨惠二人估计也傻眼了。 段子逢浑不吝的名号在圈子里倍儿响，只是闻名没见面的人只是想不到，他的外形标签甚至可以夸张到这种地步。 “您就是飞跃医疗的小段总？” 钱文俊慌忙上去招呼。 “不像么？” 段子逢挪了挪耳麦，皱了皱眉。 舒涵猜想，他这个样子，貌似是从比赛中临时跑下来的？ 直播比赛的时候一般镜头只会给到上半身，所以他穿着战队统一的印花logo制服，但下身因为在桌子底下，当然就随意放飞了。 同类可参考新闻主播在直播间里，上身穿西装革履，下身穿大裤衩子。 段子逢看向钱文俊：“是不太像哈。哪有人名声这么恶劣，外形还这么纨绔贴脸的？一般来说，都是打扮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家伙，才专门干恶心的事儿。是不是，钱副总经理？” 说完，段子逢手一挥，叫身边那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上来。 第五十八章 复仇 直接打开那只棕色的牛皮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a4纸。 “我来跟舒小姐签合同的，这是明年一整年的合作计划，与明咨公司的长期战略策划，也都在里面。” 段子逢笑眯眯对舒涵道：“我只要她做我们的品牌顾问。” 钱文俊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这不耽误他的表情持续谄媚。 “小段总，这，这怎么大的单子，小舒一个人经验不足，还是要公司高管介入帮忙——” 段子逢想了想：“是啊，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好找个有经验的——徐经理，这件事就拜托你带着舒涵和她的团队了。以后我们飞跃医疗跟你们还有长期合作呢。” 说话间，身高近两米的徐之鹏直接空降到办公室里。 舒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站在她身边红着眼的小白，这会儿更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徐，徐经理！” “大佬徐！” “你真的回来了！” 徐之鹏重新回来了明咨，不过这一次，可不是以公关部经理的身份，而是以明咨合伙人，副总经理的职位。 钱文俊脸色白如死灰：“你是副总经理，那我……我是什么？” 段子逢：“当然是别的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说话间，公司群发邮件一下子炸了。 董事会决议，因钱文俊在职期间，乱搞男女关系，嫉贤妒才，不能胜任副总经理一职，给予解除合同，开除处分。 当然秘书杨惠的下场，也不会比他好一点点就是了。 整个办公室，再次回到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舒涵今天心情特别好，专门买了菜，想自己做点饭。 在超市里逛了一圈，犹豫着，要不要给唐慎骁发个消息。 她不喜欢那种不明不白半吊子的感觉，与唐慎骁之间的关系，还是应该做个合适的了断的。 或者，今天亲自下厨，请他到新租的房子里来吃顿饭吧。 走着走着，舒涵走到了卖红酒的地方。 她想，要不要也带上一瓶呢？ 有菜有酒，有气氛。 但是这么一想，吃饭的目的可就不单纯了—— 舒涵的脸腾一下红了。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想念唐慎骁，无论是哪方面。 或者，她是爱上了唐慎骁。 超市货架的缝隙里，舒涵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唐慎骁？！ 舒涵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是仔细一看，并不是。 唐慎骁穿着下班后的常服，推着购物车，身边跟着的女人，是秦娅。 那一刻，舒涵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好像是胸腔最深处的地方——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是个过客罢了。 她没有再去管自己手里的食材，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惜给唐慎骁发出去的那条—— 「今晚你要不要过来吃饭，我记得你喜欢吃鳕鱼。」 已经撤不回来了。 舒涵躲在超市的卫生间里，心里一阵难过，连胃都跟着反酸且痉挛。 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却结结实实吐了一口酸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瞬间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捏着手机，舒涵犹豫了一下，再一次删掉了唐慎骁的微信。 …… 超市里，秦娅悉心地挑选着食材。 “真没想到，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陪你买菜，竟然是为了让你给别的女人亲自下厨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红唇轻轻一瞥，言语三分调侃，七分伤感。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两个，也不可能了。” 自从知道了舒涵就是唐慎骁那些年来寻找的初恋，秦娅觉得有些事，不放也得放了。 “不过我真的是没想到，陈明韬竟然可以奸滑狡诈到这种程度。他是因为早就知道舒涵是你喜欢的女孩，才故意接近她是不是？”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碰舒涵，也不允许她跟别人谈恋爱，就是想要有天把她作为筹码，用来跟你交换利益。没有你的帮助，他没办法扳倒李闻燕。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是棋子，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林温儿。” “阿骁，其实我也看的很明白，从始至终，你心里都没有过我。是章扬忌惮你太优秀了，把你当成了假想敌。可你不懂的是，我……从来喜欢的都是你。” 说到这里，秦娅的泪水再也承重不住了。 “对不起。” 这是唐慎骁第一次对她道歉，也是最真诚的一次。 但已经足够秦娅心满意足了。 “好了，东西买好了，你快给她发消息，让她跟你回伯父那边吃饭吧。” 秦娅微笑着说：“我也该去赶飞机了，下次回江城，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唐慎骁点点头：“谢谢你了，秦娅。” 可是就在他准备给舒涵发消息的时候，系统提示对方把他删除了。 “怎么了？” 看到唐慎骁眉头一皱，秦娅赶紧上前去，随即抿唇一笑：“你们两个怎么像初中生谈恋爱一样？有点矛盾就闹绝交删好友？” 唐慎骁摇头：“我觉得她可能知道真相了。” 秦娅跳开：“不是，我没有，我没说。” 唐慎骁：“我知道不是你，可能是陈明韬。” 今天早上，冯启带着林温儿离开江城，与此同时，一份陈明韬这些年亏空公司账目职务侵占的犯罪证据，被送到了警察局。 “他一定以为是我背刺了他，所以——” 秦娅一脸震惊：“所以也不是你？” 唐慎骁摇头：“你猜冯启是谁？” 他在李闻燕身边蛰伏数十年，人前是行事一流的金牌特助，人后是身背一辈子血海深仇的—— 林正启。 被李闻燕毁了一辈子的弟弟，林正启。 “冯叔。” 林温儿坐在去往温哥华的航班上，等待起飞前最后一次查看手机。 “明韬哥怎么一直都没回我的消息？” 身边的男人压上帽子：“林温儿，你有没有想过，陈明韬是真的喜欢你么？” 真的喜欢一个女人，会舍得让她在自己背后寂寂无名多少年，会舍得让她成为自己最后夺权翻身的工具，会舍得让她为自己多次流产，伤害身体？ 林正启看着女儿的脸，心中一片凄痛—— 他和他最爱的女人，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女儿，凭什么这一辈子都被李闻燕母子毁了？ “即使他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学会好好爱自己，明白么？” …… 舒涵无处可去，一个人在深秋的公园里坐了一会儿。 良久，她接到一条陌生短信。 唐慎骁用别的手机发给她的—— 「在哪？」 第五十九章 事实 舒涵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最后闭了闭眼，把泪水强行咽了下去。 可是唐慎骁并没有死心，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去你家等你，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舒涵咬咬唇，依然没有回复，但她已经决定打车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一通电话响起来。 “请问你是舒涵么？你跟陈明韬是什么关系？” 舒涵愣住：“我，我是。他是我前男友，已经分手了。” 警察：“他涉嫌经济犯罪，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但是现在，他本人提出要求，希望能见你一面，才会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 …… 舒涵直接叫了车，改了目的地。 见到陈明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她之所以答应过来，是因为在舒涵的潜意识里，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裹着一层看不见的真相。 虽然她知道这可能跟自己没有关系，但她还是想知道。 见到陈明韬的时候，他早已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恳求舒涵，只要让唐慎骁撤诉，他不要他在陈氏的股份，一分钱都不要。 东山再起，卧薪尝胆这种事，他已经做了快二十年。 从他知道自己不是李闻燕的亲生儿子，而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弃婴的那天起—— “你知道他喜欢你么？他十几岁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舒涵。你跟唐慎骁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争夺你。我认输了，我斗不过他，你让他想想清楚，李闻燕是害死他妈妈的凶手，他有什么必要在所有事情结束后，再背刺我一下？我真的没碰过你，这么多年，我脸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你，舒涵，你知道的，我没有撒一句谎！” 舒涵的心跳近乎冻住，她隔着玻璃看着自己爱了七年的男人，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那么想狠狠给他一巴掌。 从警察局回来，夜已经深了。 深秋寒霜，又下了一场雨。 舒涵没有想到的是，唐慎骁竟然真的还在楼下等着她。 其实他明明可以在车里的。 “我不记得你家是第几栋，怕错过，就站在这里。” 唐慎骁这样解释。 舒涵走到他面前，只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接触，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舒涵问。 唐慎骁点头：“我以为，陈明韬都告诉你了。” 舒涵深吸一口气，凉入肺腑：“所以，你承认他说的都是真的了？你跟陈明韬一起，从很早以前就在谋划这一切。为了帮你妈妈报仇，也为了陈明韬能够摆脱李闻燕的控制，你们利用她曾与你们舅舅林正启之间那段不为人知的不伦恋，设了这样一场局。” 在这个局里，陈明韬的奖励是唐慎骁交出股份，助他取代李闻燕。 而唐慎骁的奖励是——得到舒涵。 “难怪，难怪他知道我跟别的男人睡了以后，会那么发狂。” 舒涵笑出了眼泪：“原来是因为，他害怕我不值钱了，怕你迁怒他？但他不知道的是，跟我在一起的男人一直是你。而你，你是没有信心让我爱上你，所以才将计就计，生米煮成熟饭？唐慎骁，我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么？” “舒涵，事情也不完全是——” “够了！” 舒涵一把推开唐慎骁的手：“你知不知道，你跟他一样，都令我恶心。” …… 舒涵生病了，发了两天的烧，一步没有踏出家门。 只是在爬起来看楼下外卖有没有送到的时候，看到唐慎骁的身影还在原地。 这么冷的天，他始终没走。 后来一个外送员上来，说刚才楼下来了救护车，有个男的也不知道是跟女朋友分手还是怎么，在楼下站到虚脱晕倒，最后被救护车拉走了。 舒涵打开手机，看着已经静静躺在黑名单里的那个名字，心脏微微跳疼。 门铃响，舒涵拖着疲惫去开门。 惊讶地看到，竟然是秦娅。 秦娅也不客气，看舒涵这一脸憔悴颓废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嘲笑她。 说自己从一开始就输给这样的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甘心。 “有这个功夫，你还是去照顾下唐慎骁吧。” 舒涵说：“我跟他从来都是露水之缘，也从来没想过要介入你和他的感情。” 秦娅自嘲笑笑：“如果我与他之间还能有感情给别人介入的话，我也就不用灰溜溜的一个人跑回国外了。还不让我进去下？大冷天的。” 舒涵让开了门，秦娅大大方方拎着一些港式茶餐进来。 “这么多天，也没好好吃顿饭吧？” 打开袋子，香喷喷的菠萝包，皮蛋瘦肉粥，舒涵胃里大动，直接就吐了。 秦娅：“……” 舒涵：“抱歉，可能是发烧感冒引起的肠胃炎。” 这几天，她总是无端恶心，就算把外卖点过来了，也没吃几口。 秦娅叹口气：“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一定愿意听，但事情弄成这样了，总要有个人无私洒脱一点，帮你们把这个心结解开吧？” “秦娅。” 舒涵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事情的真相，我都已经知道了。唐慎骁的想法，我也明白的。” 秦娅突然提高声音：“你不明白！” 舒涵再抬头时，秦娅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了。 “我才是替身。但凡唐慎骁对我，有过一点点的真心，你以为我还会下了飞机又立刻买了回程的票来找你么？但凡我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点机会，你以为我还会甘心退出么？” 那天在李闻燕的生日宴上，她亲眼看到舒涵身上那件紫罗兰色的裙子。 是唐慎骁提前叫她换下来，却帮舒涵买了他认为最好看的款式。 “他就是因为太想跟你在一起，却不清楚你是怎样的心意，所以才会——” “才会用这种方式？” 舒涵摇摇头：“抱歉，我不能接受他把我当作筹码，当作玩物的手段。最后的目的，也不过就是希望能借陈明韬的手，帮他的妈妈报仇。” 陈明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李闻燕与林正启的这段孽缘开始的。 李闻燕与林正启是拟定血亲，李家父母将林正启收养回来的时候，他才七八岁。 李家父亲去世后，李闻燕长姐如母，一手支撑着整个李家，对弟弟妹妹的关怀与控制，渐渐迷失了边界。 她把林正启看作是自己唯一所有，全副身心地培养，彼此依赖，后来更是发生了一段不伦之恋。 可是李闻燕始终不肯把这段关系公之于众，对林正启的态度也始终不明朗。 后来林正启心灰意冷，认清了自己只是李闻燕的一个玩物，于是决心离开李家，找了一个姑娘重新恋爱生活。 只是那时候，李闻燕已经怀孕了。 她无法忍受自己被家里养大的弟弟抛弃的丑闻，在刚刚发现怀孕后，就找了一个接盘侠，也就是陈明韬的父亲。 七个月后分娩，却因为脐带绕颈而夭折，是个男婴。 李闻燕承受着丧子与被爱人抛弃的双重打击，人变得越来越偏激。 为了不让她继续抑郁下去，陈明韬从外面抱回来一个男婴，说是重新领养一个孩子，权作亲生子。 也就是后来的陈明韬。 李闻燕有了儿子之后，精神状态虽然好了不少，但是，却始终不能释怀当时负责自己的产科主任医生—— 妹夫唐海山。 那时候的唐海山已经跟妹妹李采薇结婚好几年，并育有一个男孩唐慎骁。 一家三口过得十分幸福。 可能是偏激的性情在作祟，从小就处处比妹妹优秀的李闻燕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可到头来，弟弟妹妹们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只有她自己，反而是过得最辛苦的那个。 第六十章 暗恋 嫉妒是七宗罪之首，一旦打开了魔盒，就怎么也关不住了。 偏偏看到妹妹的儿子从小就出落的聪慧，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又是死在了妹夫的科室。 李闻燕觉得，都是因为唐海山作为产科主任，没有及时发现胎儿不对，才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再加上她之前一直控制妹妹的大事小事，现在因为跟唐海山结婚了，妹妹也越来越不听从她的管了。 于是在唐海山升任院长的升至宴会上，李闻燕做了一个非常疯狂的决定。 她借着红酒，给唐海山下了药。 她说，是唐海山害死了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她要唐海山赔她一个儿子。 而这一幕，被心地单纯的李采薇看了个正着。 好好的一家三口毁了，唐海山百口莫辩，只能与心爱的妻子离婚。 李采薇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不久后就自杀了。 唐慎骁跟着父亲生活，也跟着父亲入赘了章家，后来接受的海山医疗，也就是父亲第二任妻子家里的产业。 而李闻燕与自己的丈夫也因此离了婚。 同年底，失去消息已久的林正启夫妻遇难，留下了一个女孩。 李闻燕愤痛之余，却还是把这个女孩带回了家。 对林温儿的态度，可能就是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复杂吧。 但她应该很满意了，自己想要继续掌控的快感，终于延伸到了下一代。 无论是陈明韬还是林温儿。 陈明韬是在十四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自己不是李闻燕亲生的。 原本就激进叛逆的态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他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询问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 才知道母亲是个多么偏执的人。 也明白了，即使自己跟温儿在一起了，她也不会让自己继承公司的一切。 因为在李闻燕的生命中，早就被恨这个字填满了。 陈明韬知道自己斗不过他，所以他选择了跟唐慎骁联手。 只有唐慎骁，他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如此怨恨李闻燕的，就只有他了。 是李闻燕亲手毁了唐慎骁的家。 他们故意在李闻燕生日的当天，把一份造假的出生证明给了李闻燕。 并让她亲眼看到陈明韬和林温儿在一起的视频。 那份出生证明是什么呢？ 是写了陈明韬其实就是李闻燕亲生儿子的证明。 上面有陈父亲的自白，说自己当初因为怨恨妻子怀了林正启的孩子后，拿他当接盘侠，所以在孩子早产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叫人把孩子带走了，并谎称孩子夭折。 后来看到李闻燕那么伤心，又实在不忍心，于是把孩子接回来，谎称是领养。 那么这样一来，陈明韬和林温儿不就成了亲兄妹了么？ 所以李闻燕最后为什么会跳楼呢？ 当然是因为受不了这样崩溃的现实和打击。 自己的养子和养女，其实是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妹！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陈明韬根本不是李闻燕的儿子，也不是林温儿的哥哥。 他这么做，不过是杀人诛心。 他需要唐海山的帮助，才能做出当年医院的证明。 所以，这个局，唐家父子从一开始就知情的。 毕竟，他们恨不能李闻燕死，已经恨了二十年。 “阿骁原本并不想跟陈明韬合作的，他有自己的计划，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但是，陈明韬拿你作为威胁……他知道你就是阿骁找了十年的女孩，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舒涵。” 秦娅沉沉叹了口气：“唐慎骁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又怕你被卷入其中受到伤害。所以……” “所以把我当成姓伴侣，绑在身边么？” 舒涵苦笑。 秦娅：“因为他从不觉得，这种事是对你的压迫，他以为……自己是带给你最好的抚慰和享受。” 舒涵听得一阵心寒，捂着嘴，又干呕了两下。 秦娅突然瞪大眼睛：“舒涵，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 舒涵摇摇头，跑进洗手间，肚子一沉，她以为自己快要来生理期了。 然而并没有，底裤上干干净净。 奇怪—— 她上次来姨妈是什么时候来着？ 舒涵心脏咯噔了一下。 秦娅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舒涵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然后闭上眼睛，双手轻轻贴在小腹上。 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对方声音甜甜的，说自己是海山疗养院的刘护士长。 “请问您是舒涵舒女士么？唐医生这边给我一份入院单，病人名叫舒白，是您的母亲么？” 舒涵打了个激灵：“我是，怎么了？” “哦，唐医生说，下周您这边会安排病人过来入院。您什么时候方便，先过来沟通下细节好么？” 挂了电话，舒涵心脏微有些难受。 不得不说承认的是，唐慎骁自认识她以来，虽然这张嘴跟淬了毒似的，但他确实是一直在帮她，护她，不管是沈依依的事，还是飞跃医疗的事。 秦娅和陈明韬都说，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 可是舒涵分明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是在他们大学活动的时候，舒涵跟着高中同学一起去那边做考前参观么？ 印象中，她好像一个人迷路了，找不到同学了，于是在一个像图书馆一样的建筑物前，找到一个很高很干净的大学生。 “你好学长，你是这边的学生么？请问礼堂怎么走。” “我是医学院的，正好在那边，我带你去。” 记忆戛然而止，心底一片酸痛。 舒涵想，或许，她应该跟唐慎骁好好谈谈吧。 困，又累又困。 最近真的好奇怪，肚子胀，胃难受，不想吃东西，还嗜睡…… 舒涵睡着了，梦境里再次回到自己的少女时代，但这一次，唐慎骁的脸看得似乎越来越清楚了。 她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吵醒，看到上面是沈依依的来电，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难道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段子逢捐赠的钱通过官方平台，一分不少地注入了沈依依的账户。 如果一切顺利，她下个礼拜就能手术了。 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问题阿！ 舒涵倒吸一口气，接听，对面立刻传来了女孩的抽泣声。 “涵姐，涵姐你在哪，你能来医院一趟么，出事了，出大事了！” 沈依依哭着说。 第六十一章 完结 舒涵赶到医院沈依依病房的时候，眼前的场面将她彻底震惊。 地上墙上被子上，到处都是血，砸碎的瓶瓶罐罐满地玻璃，护工们正在清理地上的狼藉。 “涵姐！” 沈依依看到舒涵，扑上来，直接扎进她的怀里。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扑上来，对着舒涵直接双膝跪下。 “舒小姐，求求你，我们家老沈他只是一时冲动。我们不告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只要你跟唐医生说，让他谅解……谅解我们家老沈……” 舒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一把抓起沈妈妈的胳膊，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唐慎骁呢！唐慎骁人呢！” “舒涵！” 江孟祈跑进来，两眼通红。 “江医生！” 舒涵的嗓子几乎哑了：“唐慎骁他——” 江孟祈：“舒涵你先冷静点，人已经送去抢救了。只是……” “只是什么啊！” 舒涵声嘶力竭。 “对不起。涵姐，对不起……都是因我而起。” 沈依依声泪俱下，包着纱布的眼睛下，已经流出了淡红的血水。 “唐医生帮我找的众筹和捐款，全都是直接进入医疗帐户的。我爸讹不到钱，怀恨在心，于是就，就……” 沈大军家里还有个儿子，一直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这一次因为沈依依受伤的事，沈大军原是想尽可能多讹诈一点钱，但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帮女儿治伤的打算。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他的本质，舒涵不希望自己赔偿的钱全都进了沈大军的口袋，所以在陶律师的建议下，拒绝和解，保留应诉权利。 后来更是在唐慎骁的帮助下，所有的用于治疗的慈善款都没有经过沈大军的手。 “其实当时，老唐是有能力保护要害的，但是他的左手不能再受伤了，所以就……” 沈依依哭着说：“他说下周要帮我做手术了，本来是可以用手挡住刀的。但是他没有，他没有那么做。我爸就把他……” 江孟祈把舒涵叫到一边，郑重地说：“刀从肝脏刺进去的，很危险，现在还在抢救，可能——” 说着，他摊开掌心，一只被血染红的白色绒布盒子呈现在舒涵眼前。 “这是老唐身上的东西，我想，他应该是想要给你的。” 舒涵颤抖着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闪亮的钻戒。 “老唐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其实在感情方面一直是很钻牛角尖的。从小家庭的变故，可能让他本人对爱情和婚姻都没什么太大的指望。知道当初一见钟情的女孩是你，他反而不敢面对，也不敢争取。舒涵，对他来说，可能你偏偏就是这世上根本无法拒绝的人……” 一瞬间，舒涵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终于被黑暗取代—— “舒涵！” …… 舒涵再次醒来时，身边只有封小琪。 “唐慎骁呢！唐慎骁——” “小涵！” 封小琪按住她，让她不要激动。 “你，你怀孕了你知道么？已经六周多了。” 闺蜜的话一出，舒涵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说什么？” “你突然晕倒了，我和江医生都吓坏了，赶紧给你送去检查，结果验血报告出来，说你怀孕了。小涵，这孩子是——” 舒涵双手轻轻贴在小腹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是唐慎骁的。 “他人呢？他怎么样了！” 封小琪咬了咬唇，别开眼睛。 舒涵：“你说啊！” “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苏醒。就怕失血过多，导致脑部缺氧——” 舒涵掀开被子跳下地，“我去看看他！” 封小琪：“他不在这儿！” 封小琪拉住舒涵：“他父亲把他带到海山医院去了，你……” 舒涵：“你骗我是不是？他是不是已经……” 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们之间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怎么能这样就结束了！ “我要去找他，他的病房在哪！” 舒涵一路跑进病房，看到上面雪白的整齐的床单，整个人一软，瘫倒在地。 “唐慎骁！” “干什么？”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舒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叫那么大声，死人都要从太平间出来了。” 舒涵转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脸色虚弱，但眼神我温柔且坚定。 “我刚上车就听说你怀孕了，于是，就醒过来了。” 唐慎骁拄着一枚拐杖，伸出手，抚摸着舒涵脸颊的泪水。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绝对不会再离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