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群的退休生活》 第一章 平街 已然时值十二月份,临近过年了,古城的气温骤降,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南方的湿冷天气并不是靠着穿厚点的衣服就能抵御的,哪怕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拉链拉得紧紧的,也阻止不了刺骨的寒风往脖领里钻。 这也导致了一些饭后散步,广场跳舞等业余活动纷纷取消,人们宁可待在家里看电视也不愿意上街吹冷风。 所以,原本到了半夜也热闹的平街一下便冷清了下来。 晚上九点多,平街早已行人稀疏,半个小时都见不到一个过路的人影,街上的店除了一些做宵夜的餐饮店之外,也都早早地关了门。 一家名叫奋进超市的小超市却仍亮着灯,门口一张大幅的招聘公告还特别用彩灯给照着。 这家两个门面,总共一百平不到的超市内,超市老板罗群此时左手拿着一包花生米,右手拎着一瓶五粮液十二年回到了柜台后面,半躺进一张看着就十分专业的电竞椅上,柜台上一台闪着充满科幻跑马灯的顶配rog全家桶十分瞩目。 可能有人就要问了,就这么一家小超市,竟然喝五粮液十二年,那一天的营业额估计都不够一瓶酒的。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罗群表面上是小超市老板,实际上是大商超的老板,古城市总共十三家大型商场有三家是他的,还有十几家连锁超市和六栋楼收租。 自从他父亲罗奋进在他大三那年因为癌症去世后,他作为唯一的法定继承人,继承了罗奋进的所有产业,从此开始了二十三岁便提前开始了退休生活。 从罗奋进那一代开始,罗家便在平街生活,罗群也在平街长大。 平街奋进超市作为平街罗家的龙兴之地,在罗奋进与罗群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所以在夜班营业员因为老家母亲病重请假回家后,一直在退休状态无所事事的老板罗群,索性亲自上阵,反正游戏在哪打不是打。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临近年关,也不是太好招人,不然作为懒狗一条的罗群,是肯定不会来值夜班的。 就在罗群刚坐下,准备给自己倒杯酒,电脑中语音频道内,一个熟悉的头像闪动了起来,罗群连忙戴上了耳麦。 只听耳麦中一个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 “群哥,赶紧上号,就等你了,快点。” “哟,今天早上我特地确认过,太阳是打东边升起来的,怎么山哥违背自然规律,不去关爱那些缺爱的姐姐啊。” 罗群抿了口酒,呵呵笑着。 “山哥这是海里待久了,偶尔上岸透透气,与民同乐一下。”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小超子见了本王,还不赶紧下跪恭请圣安。”叫山哥的男人听着发小的调侃也不生气,反而吃吃地笑着说。 回复他的,却是一顿的嘴臭。 这叫山哥的,叫定军山,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军人世家,家里不是退伍军人,就是现役军人,剩下的就是在当兵的路上,曾荣获过个人一等功和全国散打冠军,武力值简直爆表。 而那个小超子,都叫他超哥,真名叫陈超钱,没错,不是超前,而且超钱,按照超哥他爸的说法,因为家里太有钱了,所以希望超哥能够超越金钱的束缚,做一个高尚的人。 这两个,都是罗群的发小,三人的生日都在同一个月之内,而且还是前后邻居,按照大人的说法,这仨小子从出生开始,除了睡觉之外,就是成天混在一起,甚至是睡觉也经常睡在一起,三人自封平街铁三角,兄弟齐聚,所向披靡。 山哥的年纪最大,比超哥早了三天,理所当然地成了这个小团体的老大,从小就长得结实高壮,还长得特别帅,是铁三角中的武力和颜值担当,每次闯祸挨打,都是靠他顶上,成年后便去当了兵,两年义务兵加三年士官,总共五年,现在二十六岁,现在是个散打教练。 因为长得帅,性子还特别招女性喜欢,所以成了附近出名的海王,只不过不会搞出格就是了。 至于超哥,那就更是个神人,需要着重讲一下。 陈超钱除了长得普普通通,个子只有169cm比较矮之外,剩下的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标准模板。 超哥他爸从小包工头起家,经过几十年打拼,硬是成了古城数一数二的开发商,作为家中独子,粗略估计以后能继承几十亿的家产。 而超哥从小也一直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性格乖巧,还是个学霸,小初高三个阶段,要不是山哥和罗群拖后腿,超哥不想跟他们分开,他跳级能跳得别人怀疑人生,最后考上了顶级医科大学,用了四年硕士毕业,现在在市人医一边读博一边当住院总,据说等博士毕业就直接上主治。 自然而然的,超哥就成了铁三角中的背锅大王,因为有他在前面顶着,大人都舍不得责怪,能少挨好多顿打。 有钱又有才的超哥,从大学毕业开始,他的人生也毕业了,妥妥的人生赢家。 至于罗群,说他长得帅吧,比不过山哥,说他有才吧,重点大学肄业,守着继承的产业便提前开始退休生活。 作为铁三角的狗头军师,时不时脑子一抽,会产生点奇妙的想法,比如别人用擦炮炸粪坑很壮观,他就想着用二踢脚会不会更壮观,比如盗墓小说最火的时候,带着哥俩计划掘了自家祖坟,虽然从自制的洛阳铲被发现并被揍了一顿掘祖坟未遂,以及等等等等各种花式作死,都是由他发起的,是三人的闯祸发动机。 因为超哥11点还要去医院值班,所以三人闲扯了一会便开始上号打游戏,到十一点准时散伙,该值班的值班,该睡觉的睡觉,该看店的看店。 罗群酒量一般,喝酒纯粹是无聊过过瘾,就着一包花生米喝了不到二两就觉得有点微醺了,便把酒收了起来,准备趁着酒意打个盹。 这时,小超市后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粉嫩可爱的短发女孩穿着飒爽的警服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四个保温盒。 “群哥,你妈给我做了宵夜,我给你拿了一些过来。” 女孩叫向春梅,是罗群隔墙的邻居,从小光屁股长大的青梅竹马,因为男人的组织里不允许存在女性,所以向春梅并没有入选平街铁三角,现在在平街派出所当一名户籍警。 “儿子在熬夜看店,王美丽不关心儿子,却给你做宵夜,不如还是你管王美丽叫妈吧。” 向春梅听了罗群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红了红脸没说话,将保温盒一一打开。 罗群撇了撇嘴,看了看已经摆开的保温盒,还挺丰盛,一大碗的白粥,一个小咸菜,加上一盒小笼包一盒饺子,顿时肚子感到饿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又加班啊,吃了没有?没吃就在我这吃了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看着向春梅还穿着警服,就知道她刚从所里回来。 “今天警情有些多,所里忙不过来,我就帮了会忙,我在所里吃过了,你赶紧吃吧,保温盒我明天早上过来收。” 向春梅的声音有些柔柔的。 “嗯嗯,那你赶紧回去睡吧。” 罗群唏哩呼噜地喝着粥,含糊着说道。 向春梅点点头,便又从后门离开。 平街是条老街,他们的家都在平街后面的农家院,别看是老街后面的房子,平街的富豪可不少,不同于那些老旧大杂院,这里的农家院全是新农村标准的五层楼大院,邻里团结和谐,住着比大别墅舒服。 正吃着呢,超市玻璃门外闪了下光,然后响了一声汽车喇叭。 罗群赶紧丢下筷子套上羽绒服,反身从后面柜台抽了一条烟扔进塑料袋,又从货架上胡乱拿了几瓶咖啡和方便面塞了进去便往门外走去。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此时正停在对面,见罗群出来,便打开车窗露出一个有些瘦小的眼镜青年。 此人正是要去医院值班的超哥。 “赶紧赶紧,这天冷的有些邪门,车里的暖气别给我放跑了。” 超哥被冷风一激,冻得直打哆嗦。 “海王山哥还没虚,你倒是先虚了。” 罗群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进去,副驾驶座位上果然放着几个熟悉的保温盒,得,所有人都有宵夜,就亲儿子没有。 “滚。” 超哥骂了一句,赶紧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别看超哥在他们三个人里最乖,却因为经常要熬夜值班的关系,却是三人里面第一个学会抽烟的,而且烟瘾最大。 罗群朝着车屁股比了个中指,把手塞进羽绒服的兜里,缩着脖子转身打算回店里,却发现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招聘公告的前面,好像眼神不太好,正凑近了看上面的内容,脸都快贴到板上面了。 “你这大半夜来找工作的,我可是第一次见。” 罗群哈着冷气笑着说道。 那人听到罗群的话,便转了过来。 罗群借着灯光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猜不出具体年纪,看着像个六七十的老头,但你又会感觉他其实没那么老,那是个看着就感觉十分沧桑的男人,嘴唇干裂,脸上全是风吹日晒的痕迹,佝偻着身子让他看着有些矮,一身破旧的军绿色棉大衣,一双劳保棉鞋,风尘仆仆的,很符合务工人员的形象。 身边的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看着像是江海牌的,上面的皮革已经一块一块掉得差不多了,二三十年前还挺流行这款的,另外还有一个无比巨大的行李箱,起码装下两个成年人应该没啥问题,罗群估摸着除非是定制,那这个行李箱应该就是市面上能找到最大号的行李箱了,行李箱把手上还紧紧绑着好几根短木棍模样的东西,不知道干嘛用的。 不过,这人从第一眼便给罗群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有一双明亮而又坚毅的眼神,仿佛里面充满了故事,让罗群忍不住地想要听一听这个男人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 见男人眯着眼看着自己不说话,罗群便说道:“我是这家超市的老板,就是我在招工,想找工作就进来吧。” 第二章 冬夜求职人 空调的暖气让罗群轻轻呼了口气,便脱掉了外套。 进来后他才发现,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上绑着的并不是短棍,而且宽度大概在一米左右的铜版纸卷,白色的背面被卷在外面,不知道上面的内容是什么。 “来,先坐吧,坐下说。” 罗群给他找了把凳子,递了一张招工公告给他道: “我呢,是这家超市的老板,我也不止这家超市,我还有别的产业,具体的都写在这上面,你应该识字吧,识字的话就自己看看,有相中的工作就跟我说。” “识字识字,谢谢。” 说着,男人从江海包里掏出了一个大保温杯,再将压在保温杯下面的一副老花镜拿了出来,戴上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上面的内容不多,男人不一会便看完了,他摘下了眼镜,有些迟疑地说道: “这位小老板,您这招的都是正式工,我想找一份临时的短工,最好是能按天结算的,我也不需要保险养老金什么的,能随时走最好,然后最好是能包吃住,钱少给一点没关系。” “大叔怎么称呼?”罗群笑着问。 “我叫常觉民,晋西人。” 常觉民一边回答,一边解开了老棉服,露出里面到处起球的二三十年前款黑色羊毛衫,从大衣内兜掏出一个厚厚的票本,然后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罗群。 当发现罗群看着自己老旧的羊毛衫,常觉民没有表露出因为贫穷的窘迫,只有一点怕罗群不招自己的紧张。 罗群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才发现看着快七十的常觉民,眼下不过才五十四岁。 江海牌的皮包,那件到处起球甚至已经洗薄了一层的老款羊毛衫,放到现在,那是怎么看怎么土,但你要是放到二三十年前,那绝对是顶流,而且常觉民这样的名字,也跟他现在的外表十分的违和。 这让罗群更加对常觉民好奇起来,特别想听听他背后的故事。 “你等等。” 罗群将手里的身份证还给常觉民,跑到货架上拿了点卤味鸡爪,又找了个杯子和筷子给常觉民,便把那瓶五粮液重新打开,给他和自己都倒了一满杯。 “常叔,我看您这大晚上的也没地方去,不然也不会这个点来看我的招聘广告,这样,咱们先吃点喝点,边吃边聊,您有什么困难,慢慢跟我说,工作我明天给您安排好,今天晚上您就跟我在这里对付一晚上。” “使不得,这怎么好意思。” 罗群的热情让常觉民有些惶恐,连忙摆手拒绝。 他不是没见识的,曾经也见过吃过好东西,不说那些下酒菜,那瓶酒,他估计以他现在赚钱的能力,十天半个月可能都不够买一瓶的。 “喝点吧,暖暖身子,我不差钱,您敞开喝,我也就是一个人无聊,您就当陪我聊聊天。” 罗群呵呵笑着,给常觉民夹了个饺子。 “那,那谢谢老板了。” 晋西人爱喝酒也馋酒,四大名酒之一的汾酒就是晋西的,还有竹叶青,高粱白等等好酒,只不过为了省钱节约开支,常觉民早就把烟酒都给戒了,作为一个地道的晋西人,碰上了好酒,常觉民哪有不馋的。 酒倒得有点满,他颤巍巍地端起二两杯,生怕里面的酒液洒出来,小心翼翼地将杯子送到嘴边,那酒香便扑鼻而来,他轻啜一口,满嘴的辛辣甘冽,然后一股火辣顺着喉咙直入肠胃。 一直以来的涵养,让常觉民硬忍着没有享受地轻哼出声。 两个人一边喝,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常觉民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样木讷,反而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见多识广,对各地的风土人情也都十分了解,可能很长时间没有开心过了,说到得意处,还打起了略带克制的手势,哪怕最后有些醉意了,说话也是条理清晰。 罗群更多的是在听,酒也很少喝,但只要常觉民杯子空了,罗群便给他倒满,一瓶酒基本都让常觉民喝了。 总之,常觉民是尽兴了,有可能是喝尽兴了,也可能是长年累月没有跟人好好说过话,这次说尽兴了,然后,常觉民便开始越说越少,到最后沉默地坐在了那里。 罗群叹了口气,也不打算探寻常觉民的故事,想来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再翻出来无异于重新将伤疤撕开,想着等明天不管怎么样,先给常觉民安排个合适的工作,于是正打算起身简单收拾一下。 “已经二十六年了,我的女儿被拐了,我找了她二十六年了,她二十六年没回过家,我也二十六年没回过家。” 当说这句话的时候,常觉民是含着泪说的。 二十六年是什么概念,说实话,罗群没什么概念,但想想他自己今年也正好二十六岁了,感觉从记事长大好像就在一瞬间一样,可就是这仿佛短短的一瞬间,他从小小的婴儿长到了这么大,经历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然后小初高大学,父母离异,然后父亲病故。 罗群脑子有些乱,二十六年中无数的记忆涌现,怎么样都回忆不完,他想着,如果用简单的数学题来计算,一个人能记住每一秒的记忆,那二十六年的记忆,需要用二十六年去回忆,819936000秒,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罗群又甩了甩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常觉民将行李箱上的一个铜版纸卷打开,铜版纸宽大概一米,长一米五,像一面旗子,为了防雨和防破损,上面还覆了一层膜,相当精致。 上面是一个笑得甜甜的小婴儿的照片,肉嘟嘟的十分可爱,照片底下是一段文字: 寻女,姓名常乐,女,于1994年6月8日出生,五个月大时于晋西省x市xxx街道xx商场门口被拐失踪,失踪时穿粉色碎花棉袄粉色棉裤,戴白色绒线帽,身上佩戴红色平安扣,如有消息线索,请联系xxx,联系方式xxx,重金酬谢 信息十分简单,简单到跟没有一样,二十六年,一个婴儿能变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准,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就算是这样,眼前这个男人整整找了二十六年,二十六年不回家,头发找白了,身子找垮了,钱找没了,仍然没有放弃。 罗群给常觉民找了个躺椅,安顿好他以后,常觉民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第三章 常觉民的故事 94年冬,晋西一小县城单元楼内。 不需要闹钟,常觉民便如同往常一样,准时地醒了过来,拿起床头柜上那块已经略显老旧的天鹰牌机械手表,果然,七点还差一刻钟。 常觉民披上外套,从床上坐了起来,今年的冬天来得比较早,还没到十二月份,就已经冻得不行了,在被窝还没觉得,一旦离开了被窝,就冷得人直哈白气。 常觉民搓了搓手,趁着手还有热乎气,便伸到床边的摇篮里,轻轻捏了捏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小婴儿。 突然的碰触让小婴儿感觉到了些许不适,蠕动了一下小嘴,继续沉浸在香甜的睡梦里。 看着摇篮里的婴儿,常觉民总是止不住的欣喜,那是他的女儿,刚刚五个月大,每天上班都是他最不舍的时候,因为那意味着他将有整整一天看不到自己的女儿。 “孩子睡的好好的,你别又给弄醒了,你倒是屁股一拍去上班了,还得连累我哄半天。” 这是他的妻子艾美凤,是县供销社的一名柜台售货员,性子有些泼辣,在与常觉民结婚之前,还经历过一段婚姻,因前夫的家暴而离婚,还带着个儿子。 照理说,常觉民一个大小伙子,而且是大学毕业,在县税务所上班,这种条件不太可能跟一个二婚的结婚,但当常觉民第一眼看到艾美凤时,便被这个美丽,又坚强善良的女人给吸引了。 两人结婚后,常觉民对艾美凤的孩子视如己出,当自己的女儿出生时,更是欣喜若狂,他一直觉得,他这一家都会这么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肖强,给我滚回来吃饭,吃完我送你去少年宫学围棋去,这一天天的,就知道调皮捣蛋,给你交那么多钱学围棋,也不知道好好学,你要再被我听到老师找我告状,你就小心你屁股。” 说着,艾美凤一把抄过正打算混进房间看妹妹的小男孩,开始了碎碎念。 小男孩挣扎着,想挣脱老妈的魔爪,一边还大声喊着: “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我不要你送,我要爸送,爸说给我买糖人呢。” “你买个屁,你看你长得像糖人。” “还有你常觉民,嘴上没个把门的,孩子要什么你就给应什么,吃糖都把牙给吃成什么样了,还买!赶紧穿上裤子出来吃饭,大清早的遛鸟给谁看呐!” 常觉民觉得有些吵闹,但心头却是暖暖的,因为这才是一个家的气息。 吃完饭,常觉民推着自己的二八大杠,送肖强去少年宫,然后再去单位,不管怎么说,答应孩子的事情,总得做到,至于糖吃多了蛀牙?那就明天再不吃吧。 供销社的上班时间比较宽松,所以艾美凤还有时间收拾一下家务,然后带着女儿去上班,虽然带着小孩上班不怎么符合规定,不过艾美凤也是供销社的老人了,领导们也同情她的情况,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影响工作就行了。 因为常觉民父母早亡,家里没老人带孩子,至于艾美凤的爸妈,如果对艾美凤好,又怎么会任凭艾美凤在前夫家被欺负成那样,家里带亲孙子还来不及,更不可能帮着带外孙女了。 原本艾美凤为了孩子打算辞职,可又实在舍不得现在的工作,只能坚持着带着孩子上班,等孩子大些了,给报个托班。 因为怕冻着孩子,艾美凤一直都是坐公交上下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还是怎么的,今天的公交比平时来得稍微晚了点,艾美凤上班差点迟到,下了公交,艾美凤便推着小婴儿车紧赶慢赶地往供销社跑去。 一进供销社大门,艾美凤便发现所有营业员都不在自己的岗位上,而且围着一个柜台正在窃窃私语,连艾美凤来了都没几个人发现,那几个眼尖的,朝着艾美凤打了个招呼,赶紧使眼色让她过去。 “这是咋的了,大清早的,领导都不在你们就擅自开会啊?讨论什么国家政策呐?” 艾美凤解开围巾凑了过去。 “哟,咱们小乐乐,还是那么可爱,还认识姨姨了,会跟姨姨打招呼了,等你大些了,姨姨给你巧克力糖果吃,进口的。” 供销社资格最老的王姐,看到孩子后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停下了刚刚的话题,将身子探出柜台外,逗弄起孩子来。 “真文静,真听话,以后肯定也是个知道心疼父母的。” 王姐看着孩子,眼里止不住的羡慕。 她也是个可怜人,因为丈夫在一次任务中受伤伤到了要害,导致要不了孩子了,虽然因为心疼丈夫,她一直也没在意孩子的事,但看到别人有儿有女,心里也忍不住的泛酸。 “也就这会听话,昨天下午那闹腾劲,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哄都哄不好。” 知道王姐的情况,艾美凤也不敢把话题往孩子身上带,赶紧扯开话题说道: “你们刚说啥呢,赶紧跟我说说,你们这一大早搞得我心痒痒的。” “心痒痒啊,找你老常去,可别找我们,哈哈哈。。” 一帮妇女凑在一起,话题可比男人开放多了,说着,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完,王姐才小声说道: “刚刚我听说,咱们供销社要办不下去了,打算私有化,刚刚我看到有几个穿西装的,上去找王主任了,你是没看到王主任那个样子,跟见了爹似的。” “这怎么可能?这好好的供销社,哪能说私有化就私有化?这可是国家。。。”艾美凤很惊讶,这供销社都多少年了,十来年前那公私改革的时候都没说要私有化,怎么到现在说私有化就私有化。 “咋不可能,我听我们家的说,现在社会变化,那话怎么说来着,变化是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个体经营户,私有商场是如雨后春笋,什么市场化竞争越来越激烈。” “这话不错,咱们供销社都多少年了,天天都是这么些东西,以前还好,想买什么东西只能来这儿买,还要票才行,你看现在隔壁的商场,要啥有啥,全是新花样,只要你有钱,啥都能买到。” “就是,听说供销社早就连年亏损了,要不是每年财政撑着,就连咱们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按着咱们梁主任那说法,每到过年过节,他都得扛着铺盖去财政局化缘,打好几天地铺才能批下钱来,不然啊,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这,这哪成啊?” 不管艾美凤愿不愿意去相信,眼下的情形都由不得她不去相信。 像她们这种岗位,虽然工资不高,职务也不高,但待遇可算是不错了,就是俗称的那种铁饭碗,别看一个月就三百块,每个月发的粮油米面,加上平时低价拿些东西,或者分发一些过期品处理品也都是常有的事儿,这一来一回,那些一个月千把块的工资都顶不过她们三百的。 不说别的,光常乐现在在喝的完大山奶粉,这可是名牌奶粉,正常要十几块钱一袋,光一个月就能喝掉她半个月工资,而她作为供销社员工,内部价格是六块钱一袋,只要不是拿到外面去卖,主任知道了都不会说什么。 这么说的意思不是说她们福利有多好,而是说,一旦供销社由公改私,那她们这些铁饭碗就砸了。 个体老板都以利益为重,可不管你是多少年的老员工,搞的肯定都是竞争上岗,一旦这样,那她们现在的好日子可都到头了。 这一套她们都太懂了,个体老板一旦接手,那有关系的,托个关系分流调岗,继续吃公家饭,至于没关系的,要么下岗,要么重新应聘上岗,至于艾美凤现在带孩子上班,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 “不行!我得找主任去,单位总不能一点不为我们考虑吧。” 说着,艾美凤把手里的围巾往柜台上一摔,便往着楼上的办公区冲去。 “唉!唉!美凤!美凤!咋说着说着就急了,嗨,这火药桶脾气,一点就炸,别跑,你等着我们点。” 说着,一群人便跟在后面乌央乌央地过去了。 小常乐躺在小推车里,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小小的心思里还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跟这些姨姨突然都走了。 “欺负人!真是太欺负人了!说什么要顾全大局,什么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要为他人着想,合着我们就不配当个人了。” 艾美凤携着怒气而去,又携着怒气而回。 “唉,美凤,你先消消气儿,这事不是还没定呢,等下,马上就来!” 此时供销社里已经进来不少买东西的顾客了,这营业员一个不在,早就都开始不耐烦了,王姐也顾不上安慰艾美凤了,赶紧回自己柜台去。 艾美凤也知道这么吵也不是个事,这班该上还是得上,只能顺了顺气,去找自己的婴儿车。 “唉!乐乐!我孩子,我孩子呢!我乐乐不见了!” 常觉民夹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报了警,连带发动了街坊邻居,同事朋友,找了整整一天了,一直找到了半夜,才有一个消息,说有个妇女推着婴儿车上了一辆火车,等查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不知道在哪下车了。 自从结婚后就已经戒烟的常觉民实在经受不住内心的绝望与悲痛,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麻痹自己。 一直要强的艾美凤已经坚持不住倒下了,问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抽自己嘴巴,嘴里念叨着都怪我,跟一个疯婆子似的,脸上已经肿得老高,冒着血丝,嘴角也有些已经干掉的血迹,年幼的肖强想要拦着,却怎么也拦不住。 “爸,我妈都要把自己打死了,爸!求求你,让我妈别打了,我去找妹妹,我一定把妹妹找回来,呜呜呜。” “够了。” 常觉民抓住艾美凤的手,但那手劲却差点把他带一个趔趄: “够了美凤,够了,你就算打死了,乐乐也回不来。” “哎哟,我的外孙女啊,我可怜的外孙女丢了啊,我老太婆可怜啊!” 正说着,屋外头便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只见一个老太太,进了门以后便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嚎。 这就是常觉民从结婚到现在,正经都没见过两面的丈母娘,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正是他的小舅子。 看到自己的母亲,原本两眼无神的艾美凤眼里闪过一阵寒光,含糊着声音凄厉骂道: “我给我前夫欺负,我求着你们帮帮我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孩子没人带,我求你帮我带一带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坐月子,老常一天往家来回跑三趟,你们在哪里?我还没死呢,我的乐乐也还没死呢,你在给谁哭丧呢?” 老太婆听到喝骂,也停下了哭嚎,怒声骂道: “你个不孝女,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从小就看出你没什么用,儿子就是比女儿强,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要把我外孙子带走,别到时候我外孙子也再被你们丢了,呸,赔钱货。” “你试试!” 一听要把自己儿子也带走,还没从女儿丢失的悲痛中走出来的艾美凤立马就疯狂了,冲到厨房便抄起了菜刀: “我艾美凤今天开始,就没有你这个妈,你要敢动我儿子,我今天就把你们砍死在这里,我一条命赔你们几条命,我也是赚的!” “常觉民,你就这么教育你老婆的?” 老太婆回头看了眼自己儿子,却发现儿子见姐姐真玩命了,早躲出去了,顿时有些慌了。 “我老婆不是用来教育的,我家里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插手,滚蛋!” 常觉民平时虽然一直都是老好人一个,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机关干部,真生气的时候,身上的威势也是吓人得很。 “好,你们都好。” 老太婆见闹不起来,有些自讨没趣,只能讪笑着看向自己的外孙子,却看到外孙子也是一脸恨恨地看着自己,只能一边骂着常觉民全家一边走了。 常觉民将艾美凤手中的刀夺下,放在砧板上,身子一下子就佝偻了下去,沉声说道: “明天我去单位辞职,你把家里所有钱都给我取出来。” 一听常觉民的话,艾美凤忍了一天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老常,你是顶梁柱,你留在家里,我去找乐乐,是我把她丢了,我去找。” “爸,爸你不要我们了吗?” 肖强含着眼泪抱着常觉民的腿。 “儿子还没长大,还需要你,况且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一个人去怎么让我放心,你把家里照顾好,把儿子好好带大。” 说着,常觉民把肖强抱进怀里: “爸出去找妹妹,不是不要你们,爸把妹妹找到就回来,爸不在,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要好好照顾你妈,别被别人欺负了。” 第四章 平街派出所 当罗群睁开眼,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昨天吃剩的东西已经被收拾掉了,应该是向春梅早上上班前来过了。 桌上还多了几张散钱,掏出手机登上系统查了查,电子支付那边也多了几笔收入,应该是后面有顾客来了,见他睡着便没有打扰他自行付款了。 罗群搓了搓脸,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身上的骨头一阵噼里啪啦地响,电竞椅再怎么舒服,再怎么人体工程学,睡一晚上也照样腰酸背痛的,也没想着要对对账看看有没有人拿了东西没付款的,反正他现在也不差那一星半点的。 抬眼看了看还躺在躺椅上打呼噜的常觉民,想来这么多年来估计没睡过一个好觉,加上昨天喝了酒,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罗群挠了挠头,他昨晚上也喝断片了,但对常觉民的故事倒是记得挺清楚的,但说实话,以他现在的年纪,又没结婚又没小孩,除了感动和同情之外,也没法做到太深入的感同身受。 不过,本着既然遇上了,能帮就帮一把的态度,想着要寻人肯定得是白天去才好,这样需要白天上班的工作就不太适合常觉民了,想来想去,罗群还是觉得,让常觉民来当这家超市的夜班营业员比较好一点。 这边晚上也只有零散的几个客人,工作也轻松,没客人也能抽时间睡一会,要不是老罗靠这家超市起家的时候,定下了24小时营业的规矩,罗群早把夜班给取消了,一晚上的利润都不够他电脑上那张显卡一晚上的电费的。 这样的话住宿这块也能省下来,可以把住宿这块的钱折现补贴给常觉民,反正超市卫生间里也有淋浴,洗漱什么的也不成什么问题。 这边想着,罗群便扯过为了放他的电脑而被扫到一边的打印机,打印了一份雇佣合同,工资那块还特意给他定了顶薪5000,加上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到常觉民手里起码能有个6000多。 老打印机“咔吱咔吱”地打印着,罗群也不管空腹抽烟对身体不好,点了根烟去去嘴里的臭味。 正巧,白天的营业员小刘背着小包跨步走了进来。 小刘叫刘小妹,是个来自川省的小姑娘,正宗的川妹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留着一个短短的蘑菇头,二十一岁的年纪看着像个高中生,十分青春靓丽灵动可爱。 别看小刘瞪着大眼睛,看着古灵精怪的,实际上却是一个蠢姑娘。 说起这个,就要从小刘为什么来古城说起。 刘小妹,光听这个随意的名字,你就能知道刘小妹的一家有多随意,虽然随意,不过就罗群所知,刘小妹一家对刘小妹确实也挺好,特别是六个哥哥,对这个家里唯一的妹妹那是宠得没边了,也养成了刘小妹过于单纯的性格。 智商情商都不算很高的刘小妹,在取得了高级中等教育毕业证以后,很遗憾地与高等教育失之交臂,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待业女青年,六个哥哥怕妹妹打工吃苦,便决定养着妹妹,直到妹妹找到好人家出嫁。 可是一生要强的刘小妹不甘在家当一个米虫,她决定一定要体现自己的价值,便在一个在鹏城读大学并且一直暗恋她的同学的撺掇下,瞒着父母哥哥买了鹏城的票,去鹏城打工,那个在鹏城上大学的二百五同学,正做着与刘小妹从此天高皇帝远,双宿双飞的美梦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迷糊的刘小妹能在半道上迷路。 然后,刘小妹的魔幻之旅便开始了,一路被人骗一路的迷路,每一次迷路都是躲过一次虎口,但又落入下一个虎口,最后一路辗转来到了古城,钱也被骗光了,家当也没了,还被一个老乡差点忽悠去当特殊工作者,被向春梅救了下来。 得救的刘小妹当时执意要留在古城打工,闻讯赶来的六个哥哥气得够呛,快四十的老大当时就高血压了。 当罗群第一次见到那六个彪形大汉时,罗群便知道刘小妹憨傻的根从哪里来的了,这七个还好是在老家工作,你要是出来,就像是葫芦娃去蛇精洞救爷爷,一个都剩不下。 实在太憨厚了,憨厚到罗群招待了两次酒,就觉得罗群人不错,要把妹妹嫁给他,好在最后没能成功,倒是多了六个拜把子的哥哥,好家伙,他罗群成了最后一张拼图,葫芦兄弟齐活了,他是七娃。 “罗哥,你这一晚上抽了多少烟啊,全是烟味。” 刘小妹一进门,便被店里浓重的烟味熏得直皱鼻子。 “闭嘴!不要叫罗哥,叫阿群,不然我怕老梅头误会,不知道的还当我是吸螺的粉呢。” 罗群真的很烦,很不想当刘小妹的哥,一听刘小妹叫哥,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六个长着张飞脸露出憨厚傻笑的把兄弟。 “梅梅姐说了,让我盯着你,让你少抽烟。”刘小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吸螺的粉是什么粉,螺蛳粉的牌子吗?好吃不!” “吃你个头,你梅梅姐还让你每天给我带早餐呢,你倒好,早餐钱每个月都报,早餐我是连一个包子都没见过。”罗群没好气地骂道。 “我带了的!”刘小妹一脸理直气壮,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自己也没吃,所以我路上就给吃了。” 罗群仰头捂脸,只觉得心累。 “罗哥,勒个大叔是你老汉儿嗦?”刘小妹这才发现店里还睡着一个人,便小心翼翼地走进柜台里,小声问道。 “是你爹!” 罗群实在受不了了,把打印好的合同拍在桌上: “等那位大叔醒了以后让他把合同签了,然后在店里等我,我要是中午没回来你就带他去吃饭,吃点好的,回头找我报销,我出去办事。” 说着,也不等刘小妹回话,便抄起常觉民的身份证和自己的手机溜了。 “凶啥子嘛,不是就不是嘛。” 刘小妹一边碎碎念,一边坐到电竞椅上看向罗群的电脑: “咦,到大师了,我倒要看看,大师的水到底有多深。” 罗群回家时,王美丽已经出门了,所以罗群也没逮到控诉自己亲妈的机会,匆忙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跨上自己的皮纳狗妈公路车,甩开腿往平街派出所蹬去。 倒不是说罗群没有机动车,不管是豪车还是摩托,罗群都不缺,主要是昨晚喝那么多酒,这会要是测一下,妥妥的酒驾。 平街派出所离罗群家一公里不到,都在平街的范围里,能有多远,当他以时速超40的速度冲进派出所大院,后面便传来了门卫大爷的一顿臭骂。 罗群也不管,将十几万的自行车往院里随便一丢,他不信还有人敢在派出所偷车,便冲进办事大厅喊着: “梅梅!梅梅!” “罗群你够了啊,这里是派出所,你当是你家呐,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正坐里面给一对中年夫妇调解矛盾的年轻民警,一看到罗群,顿时蹭的站了起来。 “呀,博哥,周阿姨,你俩这又吵架呐?这回又是为了啥?我博哥上完厕所马桶又没冲?还是晚上睡觉忘刷牙了。” 看着在调解夫妇,罗群笑着调侃道。 这也是平街的老街坊了,三天两头闹离婚,不是上街道调解就是上派出所调解,倒不是说夫妻感情不好,而是这是两人特殊的相处方式,要没人调解,一准互相生几天闷气,只要有人调解,完了立马蜜里调油的。 “一边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参和。”博哥的老脸有点挂不住,赶紧把罗群轰走。 “天天来派出所调解的我倒是见过不少,天天来派出所找媳妇儿的,你倒是头一个。”这时,坐在一旁的民警赵大姐也笑着说道。 “我哪来的媳妇儿啊,赵大姐,除非你把晴晴嫁给我,那我就有媳妇儿了,况且,我也没有天天来啊。” 这平街派出所的民警,除了刚刚呵斥罗群的卞祥是分到这里没多久的外来户,剩下的基本全是平街的街坊邻居,罗群打小就熟,所以是一点也不怵,就是这个卞祥似乎从一开始就有点跟他对不上眼。 “我呸,你确实没天天来,一周来六天,剩下那天你家梅梅休息,我家晴晴初中还没毕业呢,你就惦记上了,你有种现在喊我一声妈,我今天做主,等晴晴长大我就把她嫁给你。” “别别别,你可是我姐,差着辈儿呢。” 想到赵大姐家那个每天扯着大嗓门咋咋呼呼的黄毛丫头,罗群赶紧讨饶。 “行了,别贫了,梅梅今天不值班,在办公室呢。” 赵大姐拍了罗群一下,用自己的工作证刷开了办公室的门禁。 罗群赶紧作揖道谢朝里走去,一路跟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就在他进去找向春梅的时候,巡逻回来的马国栋正想把车子倒进自己的车位,却发现自己车位上正横放着一辆眼熟的公路自行车。 门卫赶紧跑过来说道:“马所。” 还没等他继续说呢,马国栋便已经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小王八蛋还有完没完,非得天天停我车位,天天来所里食堂吃饭,还刷我的饭卡,真拿我这个所长不当干部啊,好,你喜欢停是吧,来,过来两人给我把他轱辘卸了,老子让他停个够。” 第五章 老常的麻烦事 “梅梅。” 罗群推开一间办公室,却看到向春梅正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一份报告,那报告显然不是跟户籍有关的。 可是,基层民警就是这样,警情多,事情碎而且杂,像他们平街派出所,杂七杂八加起来有十三个正式民警和二十一个辅警,管理着平街辐射范围方圆十几公里十数个村庄,跟别的所比起来,已经算是大所了。 可就算是这样,平街地方大,人口又密又杂,派出所也是一直都是处于警力不足的状态。 十三个正式民警,得去掉一个所长,一个指导员,一个户籍警,一个后勤,去掉轮休或者别的情况,平时每天能派出去的也就六七个,你总不能让所长别的事情不干也见天地出警去吧,你又不能让辅警单独去执勤,遇上些复杂情况,辅警都没处置权。 而且一旦有报警记录或者出警记录,你就得有回馈有报告,闲的时候还好,一旦忙起来,那就是一天到晚在外面执行任务,哪有时间写报告。 所以向春梅也是经常尽自己所能,有空就帮同事写写报告,跟赵大姐这个管后勤的一样,也会帮别人在柜台值值班办办业务啥的,特别是过年那一段,警情最多的时候,她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也都会派出去出警。 这一切罗群平时都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也想过让向春梅别干了,可向春梅从小就受当武警的父亲向红星的影响,一直有个当兵的梦想,没当上兵,退而求其次考了警察,也算是向春梅的梦想,也就一直没提。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这还没到中午呐。” 罗群的突然出声把向春梅吓了一跳,赶紧把桌上的纸质报告给翻上,并且关掉了电脑界面,站起身来想要给罗群倒水。 你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似娇小可爱,柔柔弱弱的软萌妹子,当初在罗群决定休学回家的时候,把长得还算壮实的罗群给暴打了一顿,罗群愣是没能反抗得了,在床上躺了三天。 当然,躺三天也要得益于向春梅事后的悉心照顾,不然这时间起码还得翻一番。 “你昨晚跟人喝了那么多酒,就回家歇会嘛,干嘛这么早过来。” 向春梅看到罗群下巴上没擦干净,已经干结成白白一片的牙膏沫,伸手给他擦了擦。 “什么东西呀?” 罗群被暖融融的小手擦得有点痒。 “牙膏呢。” “我说刚刚骑车过来,下巴这块特别凉嗖嗖呢。” 说完,罗群便任由向春梅给他擦干净下巴,从兜里掏出了常觉民的身份证,丢在了向春梅的办公桌上。 “我那小店招了个夜班营业员,就昨晚跟我一起喝酒那个小老头,找女儿找了二十多年了,看着挺可怜,能帮就帮一把,你帮着给他办个暂住证吧,以后就让他在超市住下。” 向春梅应了一声,看着罗群坐在那里一副懒散的样子,明明挺好的一个人,看着却吊儿郎当的像个街溜子,不禁心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个大男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 办暂住证这种事正是向春梅对口的事,她拿过常觉民的身份证,正打算去打印机那复印,却听到赵大姐在外面喊着。 “梅梅!你赶紧出来顶一下,卞祥要出个警,外面人不够了。” “唉,就来。” “走吧,我陪你去外面。” 当两人走到外面办事大厅时,卞祥正提着执勤的“八大件”往自己身上装,四个辅警老哥也已经在一旁待命了。 这倒是少见,平时正常的出警一般顶多是一名正式民警和一到两名辅警,现在这一下出动了四名,罗群顺道瞄了眼去向牌,显然出动四名还是因为这会所里只剩下四名,不然可能还要更多。 罗群一瞧这阵仗,估摸着不是恶性斗殴就是什么群体性事件。 “马所刚回来,茶都还没喝一口呢,接到报警就又出去了,在外面巡逻的也都往春明路赶呢,小卞你赶紧的,新同志可得好好表现,不落人后。” 赵大姐见卞祥还没整利索,便赶紧上手帮忙,一边还催促道。 春明路是平街的另一条主干道,也是一条老商业街,平街偏向吃喝,春明路更多的是衣服鞋袜小商品。 “赵大姐你可别叫我小卞了,听着我不像在派出所上班,倒像是在厕所。”卞祥苦笑着将最后一个卡扣扣好,便头也不回地带队出去了。 “这到底是咋了,这么大阵仗?” 照赵大姐那么一说,差不多平街派出所一半的警力都往春明路去了,这倒是让罗群有些好奇起来了。 “还不是综合管理那帮人,在春明路逮着一小老头贴小广告,嗨,听说人也不是贴小广告,而且寻人启事,逮着人就要罚钱,还要没收那人的单子,这不就打起来了嘛,综合管理的一个人被打出了鼻血,就硬是一群人把那人给扣了,引了众怒,被围观的人给围着不让走了,那综合管理的也怕了,就报警了。” 春明路的人流量还是挺大的,也难怪大家伙紧张,这人一旦多了,被谁再煽动一下,一个不好,搞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听着赵大姐的叙述,罗群心里跟哥谭的戈登局长一样咯噔了一下。 小老头,贴寻人启事,不会这么巧吧。 罗群赶紧撒腿就往外去追卞祥,却看到卞祥开着的巡逻车已经出了派出所大门,又赶紧找自己的自行车。 当看到自己没了两个轱辘的自行车,罗群气得不行: “你大爷的马国栋!” 罗群也顾不上继续跳脚骂人了,又赶紧转身往回跑,去向春梅办公室拿她的车钥匙,路过所长办公室的时候,顺道把马国栋小心收藏的一罐茶叶一股脑地全倒进了他的热水瓶里,完了又蹿了出去,开上向春梅那红色的小飞度,一溜烟的就跑了。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来回不到三分钟,愣是没让向春梅问啥情况,留下她和赵大姐面面相觑。 罗群没来得及问到底是在春明路哪个位置,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人群围着最多的地方肯定是没跑了。 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场面已经是群情激愤,水深火热,场面混乱不堪,不少的人高喊着综合管理的人打人,欺负老百姓。 大致估摸了一下,少说几十号人在那里围成了一个圈,将宽度不过十米不到的春明路堵得水泄不通,前脚刚到的卞祥几人正大声喊叫,撅着屁股往里挤呢,隐约还能听到马国栋扯着大嗓门在里面骂娘。 罗群听不清外面到底都在喊些啥,嘈嘈杂杂的一团乱,倒是一边一家服装店的大喇叭里,最后一天啦,最后一天啦是最清晰的。 罗群赶紧把车停在卞祥的巡逻车后面,下车踮脚一看,便放弃了,就这围堵程度,就算是姚大个来了,也得垫个小板凳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罗群眼角余光一扫,赶紧从地上捡起一张已经被撕的残缺的寻人启事一角看了一下,顿时急了。 粉色碎花棉袄,平安扣。 果然是老常出事了。 真是一帮猪队友啊,卞祥硬是没挤进去不说,头上的大檐帽还被前面激动得不停挥舞手臂的人给扫掉了。 “卞祥!喇叭,用喇叭喊,你个蠢货!” 罗群朝着卞祥一边喊,一边用手指着那个最后一天的大喇叭。 “你干什么来了,看热闹也不分时候啊!” 卞祥手忙脚乱地把帽子戴好,也顾不上计较罗群叫自己蠢货了,看向罗群指的方向,才明白自己这些人确实是蠢货,一个潇洒的跨栏动作跨过边上的花坛,抄起了那个大喇叭摆弄了起来。 “安静!同志们安静!我是平街派出所民警卞祥,请你们冷静一点听我说!请大家保持冷静!” 卞祥把喇叭的声音调到了最大,加上自己的大嗓门,那声音一下就盖过了嘈杂的哄闹声。 聚众的人们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巨大音量给震懵逼了,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请大家不要激动,相信平街派出所,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受到欺负,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请大家现在维持好秩序,不要继续在路上拥堵了,让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你们不愿意相信,可以委派代表跟我们回所里共同参与,好不好?” “对对对,赶紧让一让,让一让,你们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马国栋不成,我马国栋在平街几十年了,你们什么时候见我欺负过人,我马国栋一向都是秉公执法。” 这时,在里面的马国栋也赶紧附和着说道。 “行了!大家先散了,围在这里,生意生意不做,回去喝西北风啊。” 一个看着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瘦小老头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赶了过来,见这么多人围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给老子让开,让里面的人出来,几个当事的跟着警察去派出所,剩下的人该干嘛干嘛,谁要是还敢闹事,小心老子皮带抽他。” 众人一见这老头,便都没了响动,一个个上去打招呼,年纪大的叫马哥,年纪中的叫马叔,罗群这辈的叫马爷,完事便散了开来该干嘛干嘛去。 罗群看到这老头,便知道这事情已经闹不起来了,轻轻松了口气,上前叫了一声:“马爷。” “是小群啊,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看到罗群,这个姓马的老头紧绷的脸顿时松了下来: “你小子也不学点好,大冷天的跑这来看热闹,吃了没呢?等会上我家去,我让你奶给你整两个菜,咱爷俩喝点。” 天下的老人都一样,对自己关心的小辈,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的肚子。 “那贴寻人启事的是我刚招的员工,我怕他出事,就赶紧赶过来了。” 马老头点了点头,看着马国栋护着小老头常觉民,狼狈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辅警和综合管理的人,脸又一下绷了起来。 “废物点心,连群众工作都做不好,还当个屁的所长,你马国栋可真能耐。” 没等马国栋走近,马老头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罗群看了看常觉民,发现他除了身上脏了点之外,看着并没受什么伤,也就放下了心,朝着常觉民点了点头,常觉民看到罗群有些意外,再想想自己的情况,就有些感激。 “爸,人多,人多,给我留点面子。”马国栋摘下帽子,一脸的尴尬。 “你有个屁面子,给老子把车骑派出所去。” “爸,那你咋去派出所?有着去啊?” 马国栋看着那辆二八大杠,顿时有些懵,他都多少年没骑过这种自行车了,骑上去后都没把握能自己下来。 “我坐小群车,大冷天的你让你老子骑自行车啊,你个不孝的东西!” 第六章 好人总是不缺 常觉民是当事人,所以没法坐罗群的车去派出所,所以他只能带着马爷发动车子往派出所赶,生怕慢一脚就遭来马爷一顿臭骂。 马爷叫马树林,是平街派出所所长马国栋的亲爹,是平街的老片警了,退休前可是够格穿白衬衫的,为人刚正不阿,是平街这一带最有威望的,就是有一点不好,脾气有些过于火爆了,哪怕是一大把年纪了也没有丝毫的收敛,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只要被他看到有不对的地方,铁定能听到一顿骂。 他最出名的事情就是曾经古城基建改造,平街这边的路灯没有及时来安装,暴脾气的他直接上住建,把住建的大领导堵在办公室里连着骂了好几天,一直到平街的路灯全部安装完毕,他才收了神通,完了住建的领导每天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就因为他这脾气,导致了他直到穿上白衬衫,也还是平街一名普通片警,也是因为这样,他在平街的威望无人能出其右,人人尊称一声马爷。 从警三十八年,打击偷盗几百起,曾为抓逃犯身中四刀,在世为数不多的二级英模之一。 等罗群把车开到派出所,马国栋已经先一步到了,马爷是个急性子,还没等罗群车停稳,便已经下车快步走了进去,罗群只得小声嘟哝了一句这老头,赶紧上前扶着。 一见罗群扶着马爷进来,向春梅便叫了一声马爷,然后对罗群朝着调解室努了努嘴。 “看好马爷。”罗群招呼了一声便往里走去。 “这小子,真不开窍。” 马爷也没想着跟进去凑热闹,只要在外面等结果就行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再进去指手画脚的,那就不叫伸张正义,而且倚老卖老了。 便在向春梅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说道:“丫头,都二十六了吧,老大不小了,还打算跟小群拖到什么时候啊?我家国栋跟你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给马爷我抱孙子了,你这二十六了,怎么着也得给马爷喝杯喜酒了吧。” “他俩啊,一个脸皮薄不敢开口,一个跟长不大似的不开窍,您这喜酒啊,我估计今年恐怕是喝不上了。” 赵大姐给马爷倒了杯茶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这事哪能让小闺女开口的,那么大一小伙子装死狗,还要脸不要了。”马爷听了立马就不高兴了: “等下我就找王美丽说去,别人不上心也就算了,这当妈的也不上心,不像话。” “您老可歇歇吧,一天到晚给人主持公道不够,还打算当一回媒婆不成,现在的小年轻啊,禁不住说道,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干什么,像我家晴晴,每天放学作业不好好做,成天的在外面野。” “还不是你给惯的,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跟个野小子似的。” 原本已经被马爷和赵大姐说得燥红了脸的向春梅,见话题已经扯到了晴晴身上,才把埋下的俏脸抬了起来。 罗群走进调解室时,就见到带队的综合管理队长正摆弄着自己的帽子,烦闷地抽着烟,旁边坐着一个仰着头的小伙子,两个鼻孔里还各塞着一大坨棉花,看棉花里浸出来的血,出血量应该不少,马国栋则是一脸无奈地坐在一边。 而最关键的人物,常觉民却是蹲在调解室的角落里,只是看了进来的罗群一眼,又将头埋了下去。 罗群当下就不高兴了: “干什么啊?这还有人权没有,椅子都不给坐一把,贴个寻人启事,还真给当成罪犯待遇了啊。” “你咋呼个屁,我让他坐了,他非得蹲着,难不成我还求着他啊。” 马国栋没好气地说道,转而又问: “我说我这工作呢,你进来干什么啊?” “这我员工,员工出事了,我这当老板的总不能不管吧。” 罗群一屁股在马国栋的旁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包绿国宝一人散了一支。 综合管理队长也不客气,就着手里烟头的火,把烟给续上了,倒是仰着头的小伙子,也是个有意思的,抬手将烟举到眼前,一看是好烟,就想塞进嘴里,可能又想到了自己现在这样子不太方便抽烟,便又将烟别在了耳朵上。 “那咱们商量商量吧,这事现在怎么弄,就贴个寻人启事,你们这又是要罚款,又是要没收传单,人寻亲二十多年,也不容易,都是爹生妈养的,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罗群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说道。 一听罗群这话,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队长就忍不住了: “怎么就没有同情心了?咱们也是有执法规范执法标准的,罚款三十,才三十块,那是清洁费啊,乱贴乱画,环卫工人要去清理的啊,一听要罚款,他倒好,上来就把小陈推了一跟头,鼻子直接磕马路牙子上了,血到现在还止不住呢,这也就不说了,完了还说我们打人,鼓动着别人把我们给围了,他委屈,我们还委屈呢,这事儿这么一闹,以后你让群众怎么看我们,我告诉你,我们综合管理也都是要脸的。” 罗群一听懵了,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原本他脑中已经勾勒出综合管理欺压百姓的戏码了,剧情伸展一下拍个短视频发网上妥妥能点赞过万引起共鸣。 没成想合着老常才是大恶人,怪不得只敢蹲在那边,想来也应该是知道自己理亏。 罗群看了看别过头的队长,又看了看因为鼻子不通,只能仰头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哈气小伙,朝着马国栋使了使眼色。 马国栋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这事确实有些过火了,这要是没有围堵这件事,后续不管怎么处理都好说,现在是真把人得罪狠了,人家也是依法办事,你还真没法说出个不对来。 罗群见状,只能叹了口气说道: “这位队长,你看事情已经出了,咱们总得解决,事情是我们错了,我们道歉,罚款呢,咱们该罚多少罚多少,这小兄弟回头也得去医院检查检查,再吃点好的补补,费用全部由我出,回头我买一个咱们古城早报头版当众道歉,再送一面锦旗去队里,你看怎么样?” “各位领导,这事情是我不对,我道歉我认罚,你们要关我几天我都认。” 一看罗群要为自己花钱,常觉民赶紧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本子,在小本子的封皮夹层里掏出了一小叠钱,除了两张一百的,剩下的都是一些散钱,总共估计也不会超过三百。 “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我都罚了,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女儿没了,二十六年了,我找了二十六年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我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我老板是个好人,这事跟他也没关系,把我关了就行,我只是想求你们一件事,就是,请你们不要把我的单子没收,我只要那些单子就行了。” 说着,便朝着小陈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伙子,是我对不住你。” 小陈给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一坨棉花也因为他起太猛喷了出来,一挂鼻血又流了下来。 “你说你这小子,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队长赶忙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团成一团又给他塞了回去。 不要奇怪为什么调解室里还有纸巾,需要进调解室的,十个起码有九个是能够哭上一嗓子的,所以调解室里可以没有别的,但一定要有一包纸巾,以备不时之需。 “毛躁。” 队长轻拍了小陈的后脑勺一下,从桌上抄起了自己的帽子戴上正了正: “行了,就这样吧,再搞下去,真以为我们综合管理欺负人了,你把好烟再给我一根,就当你道歉了,刚刚抽太猛,都没尝出来什么味。” “谢谢,太感谢了。” 罗群倒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轻松就解决了,直接把整包国宝往队长的兜里塞,他决定以后身上一定多带两包烟,拿拆开的烟送人,埋汰。 “过了,过了,一包犯错误。” 队长赶紧推拒,抽了一根塞嘴里,又伸手同罗群握了握,又跟马国栋握了握: “辛苦马所了,剩下的马所看着处理就行了。” 说完,便带着手下小陈头也不回地走了。 “讲究啊这队长。” 没了外人,罗群便自在多了,赶紧招呼还在暗自悲伤的常觉民坐下。 “人不要一包,只要一根,报纸头版就算了,锦旗赶明儿赶紧给人送去。”马国栋没好气地拍了罗群一下。 “我指定送他一面大的,还得是纯手工绣的,机器绣的都显不出我诚意。” 还没等罗群说完,却听到常觉民却在旁边呜呜地哭上了。 一个小老头那么大把年纪了,坐在那里哭,任谁看了都觉得不落忍。 “这又怎么了?事情都解决了怎么还哭上了,你还有什么事,只要我罗群能帮的,我肯定帮到底。” “我的单子都没了啊。” 罗群一拍脑门,倒是没考虑周全,在常觉民没找到女儿之前,那些单子对于他来说就跟命根子一样,每一张单子都是他找到女儿的一丝希望。 “我让小卞带人留在现场捡了,这会也该回来了,我之前看了被踩烂撕破的有不少,能剩下多少就不知道了。” “粗中有细。” 罗群朝马国栋竖了竖大拇哥。 “你特么才是个粗人。” 第七章 总要做些什么 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有常觉民在,罗群也不好继续跟着向春梅在派出所食堂蹭午饭,便打算带常觉民回去吃,顺便帮常觉民把入职手续给办了。 刚出调解室,便看到卞祥正满头大汗地往大厅里走,身后还跟着个辅警,手上还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是常觉民的那些传单和工具。 “马爷,车给您停院里了。” 卞祥水都没顾上喝一口,便朝着还坐在大厅里的马爷说道。 “得嘞,事情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老太婆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马爷也站了起来。 “爸,你回去可小心点,你说这大冷天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这时,马国栋也走出来说道。 马爷朝着马国栋一瞪眼,正想骂人,但想想儿子那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性格,怕是这辈子当个派出所所长也到头,顿时也就泄了气,摆了摆手,背着手悠哉悠哉往外走去。 “我也走了梅梅,车子我开走,晚上下班来接你。” 说着,罗群也打算带着常觉民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回过头对正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会的马国栋说道: “马国栋,看在你今天还算公道,卸我轮子的仇我就不跟你算了。” “你个小兔崽子。” 马国栋回过身就四下找趁手的东西想要教训教训罗群。 罗群见势不妙立马开溜。 众人看着平时雷厉风行的马所被罗群弄得没脾气,都低下头偷笑,直到马国栋眼神扫过来才强忍着笑恢复正经模样。 罗群也是马国栋看着长大的,跟罗群他老子罗奋进关系也很铁,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只要碰到一起就得吵架,跟天生犯冲似的,不过这也可能是两人之间特殊的相处方式,马国栋该帮忙的时候也是真帮。 当初罗奋进起家后,罗家的不少亲戚都受到过罗奋进的帮衬,可养出的却是一伙白眼狼,在罗奋进病逝后,这丧事还没办完呢,就有一大帮子人跑过来,堵在罗家的门口要来争家产。 当时刚当上所长没多久的马国栋,当场就脱了自己的制服,光着膀子扛着一把杀猪刀把这群人给顶在了门口,不然事情闹下去能把罗群和王美丽给恶心死,就为这个事,马国栋事后还吃了个处分,要不是后来另外有人帮了一把手,马国栋那个所长估计当时就给一捋到底了。 马国栋哼了一声,甩手回办公室,还没等两分钟呢,就听到马国栋在里面的哀嚎: “罗群!你个孙子是真不当人啊!我茶啊,五百块一斤的茶啊,一点没给老子留啊。” 大厅里的人顿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平街派出所离罗群的小超市没多少路,没踩两脚油门就到了,常觉民在车上抱着传单,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常叔,没啥大事,你也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罗群掏了根烟叼在嘴上,正想从手扶箱里找个打火机,看到手扶箱里都是一些女孩子的零碎,才想起来这是向春梅的车,便又将烟给塞了回去。 “老板,你是个好人,我常觉民没本事,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常觉民拍着怀里那袋子传单,说道: “其实你也不用来帮我,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抓被罚了,我都习惯了,咬死了没有钱,他们也没办法,顶多把我抓起来关几天,里面还有吃有喝的,挺好,就是可惜了我的单子,每次我都得重新去印,所以我平时也不敢带太多出去贴,生怕被没收了。” “什么话?我这没碰上就算了,碰上了不帮,那哪里说得过去。” 罗群把车停在超市门口,帮着常觉民把单子给拎了进去,一会超市里也没客人,就看到刘小妹正把脸怼在电脑屏幕前打游戏打得起劲,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刘小妹!我让你看着常叔,你特么看哪里去了?” 刘小妹听到罗群的吼声,给吓了一跳,手一抖,电脑屏幕一下就变成了灰色。 反应过来的刘小妹立马往躺椅那边看去,发现只有常觉民那个老旧的破皮包还放在躺椅边上,躺椅上的常觉民早没了踪迹。 再一脸怕怕地转头看向罗群,才发现常觉民就跟在罗群的身后,便指着罗群身后的常觉民怯生生地说道: “在你身后呢。” “你!” 罗群给气得说不出话来,赶紧打发刘小妹出去买饭,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常叔,现在科技和网络这么发达,你就光靠发传单,没想过用别的方法?” 带着常觉民把合同给签了,罗群便开口问道。 “年纪大了,这些年光顾着找人,哪里还能跟得上时代,登报,电视都上过,也发过酬谢广告,十个里有九个是骗子,忽悠着你到处跑,骗你的钱。” 常觉民接过罗群递来的烟,拿在手里摩挲着,却不往嘴里放: “特别是二十年前,有一伙人说有我女儿的消息,要我当面拿六万块钱才肯说,硬是把我骗去了北河,我也怀疑那是骗子。” 常觉民紧紧皱着眉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也怀疑是骗子,可经不过想万一是真的呢,可当时哪里有那么多钱,为了找女儿,能卖的都卖了,亲戚也借了不少,我爱人又得照顾孩子,又要打几份工,除了能够温饱,剩下的钱都给了我,小强也是个乖孩子,不然,我爱人恐怕都早已经撑不住了。” “亲戚们也还算好,不是不借我,只是怕我被骗,我没了办法,把亲戚跪了个遍,东拼西凑的,凑了两万块钱就往北河赶,被骗的次数多了,我当时也长了心眼,打算到了北河,先报警,然后再去找那伙人,可你怎么也想不到,那伙人早就在去北河的火车上盯上我了。” 常觉民推过罗群递来的打火机摆了摆手: “不抽了,都戒了多少年了,这要是抽上一支,回头再难戒了,又是一笔开销。” “我在火车上,手上有这么多钱,一路上都是心惊肉跳的,两天一夜都不敢睡觉,困了就去厕所洗把脸,实在熬不住了,就接个开水喝一口,嘴巴被烫一下,就能精神一下。” “就在快到北河的时候,我熬不住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就被等在外面的人控制住了,七八个人堵着我,当他们发现我身上只有两万块钱,就把我拖进厕所里打,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要没命了,最后跳了火车,才逃了出来,只是钱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后来也有好心人,把我的事情发到了网上,帮着我找,可是网络上也好,电视里也好,都是真真假假的看不真切,所以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发传单。” “这次来古城,是因为上个月我们那抓到了一伙拐卖儿童的,交代的时候,有说过二十六年前有拐过一个女孩,因为是个女娃娃,没什么人要不太好出手,最后说是给卖到了古城,具体的,他们说记不清了,呵呵,那伙人贩子,做的孽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罗群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常觉民沉默下来,才拿手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常觉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说的零零碎碎的,很多都没能说得清楚,可罗群能感觉得出来,常觉民多少次前言不搭后语中,背后藏着多么沉重的内心。 其实罗群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好奇心过于强烈,收留了常觉民,让自己原本阳光灿烂的生活中,增添了一抹浓重的阴霾。 可是不管他怎么后悔,也总得帮着常觉民做点什么,不然,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这时,买好了饭菜的刘小妹,拎着两大袋子东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先吃饭吧。” 罗群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是附近一家家常菜馆的,两荤两素四菜一汤的标准伙食。 早饭都没吃的罗群,此时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饭便停下了筷子,反倒是看着干干瘦瘦的常觉民胃口出奇的好,整整吃了两大碗,那股子狼吞虎咽的劲,让刘小妹禁不住频频侧目,手上也不禁加快了吃饭的动作,她也是个饭桶,生怕慢了就都被常觉民吃了。 “吃完饭你就带着常叔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和收银系统,以后常叔就是超市的夜班收银员了,你给我上点心好好教,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哥,让他们把你接回家去。” 罗群叼着烟,嘱咐着刘小妹,脑子里不停思索着该怎么样去帮助常觉民,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上,平时顶多就是新闻中有类似的报道略过一眼,也没有丝毫的经验。 总不能雇人帮着常觉民去贴传单吧,不说要花多少钱,在罗群眼里,靠着传单找人这招,确实算得上是最笨的方法了,而且因为这事再去派出所,那可就真不合适了,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 刘小妹塞着满嘴的饭,忙不迭的点头。 第八章 送上门的陈家乐 半躺在电竞椅上,罗群看着刘小妹在那教常觉民怎么点货怎么分类,突然感觉自己的退休生活似乎要开始丰富多彩起来了。 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嗡嗡”地吹着暖气,那微弱的噪音,暖洋洋的热风,加上昨晚也没怎么休息好,让此刻有些无所事事的罗群有些昏昏沉沉起来,眼看着就要进入梦乡。 突然,超市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推开,“哐当”一声,把迷迷糊糊的罗群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直接弹射起步,直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来人。 来人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的青年,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脸上还爆满了不少青春痘,有几颗已经红得发亮了,白尖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如同火山爆发喷涌而出,看得罗群不禁有些反胃。 这青年不光穿得流里流气的,下身一条花色的紧身裤小脚裤配豆豆鞋,上半身里面一件紧身的大红色衬衫,短得稍微抬个手都能露出肚脐眼和他那离大牌只差了两个c的guggi皮带扣,衬衫扣子解开了上面两颗,露出了干巴巴的胸口,罗群甚至能看到他胸口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 外面是一件薄外套,跟那裤子一样,也是花色的,就这一身,走在人堆里绝对的显眼,堪比明灯,更别说还有那一头已经蒙着一层油光的长发,做发型绝对不需要用啫喱水,能给理发店省下不少钱。 这青年没有留意到坐在柜台里的罗群,反而一进来就眯缝起本就不大的三角眼,贼眉鼠眼地往刘小妹身上瞟。 其实光看这么一身,罗群不看脸都知道来人是谁,来人名叫陈家乐,比罗群小一岁,职业么,算得上是有官面背景的小混混,虽然跟罗群不是一个村的,也没什么资格混进罗群他们的圈子,不过小时候也是经常一起玩,所以平时关系还可以,不过罗群却打心眼里瞧不上这小子。 平街年轻人的圈子,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以罗群他们平街铁三角为首的,算是最顶层的一个圈子,这帮人家里条件都还算可以,喜欢围着他们三个一起玩。 再有的就是普通的那群人,这部分人是最多的,对罗群他们这些人多少有些敌视,觉得罗群这帮人都是有钱有势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们的,除了小时候经常团伙打架以外,长大后面上倒都过得去。 再有的,就是陈家乐纠集的十几个小混子团体,平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不过大多也都是打打架什么的,除了看着不正经以外,偷鸡摸狗的事情倒是不做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陈家乐也算是个可怜人,在平街这个地方,贫穷的人家真的不多,平街的家庭,百分之九十九都妥妥超过古城人均gdp,而陈家乐则是剩下的百分之一中的一个。 陈家乐的母亲有精神疾病,一家赚的钱,基本都丢进了这个无底洞里,但最终也没能治好,在陈家乐幼年的时候,有一次发病,为了不继续拖累家里,就跳进河里自杀死了。 从那以后,陈家乐的父亲也开始萎靡不振,也不想着去赚钱养家了,天天酗酒打牌,动辄就打陈家乐出气,没了家人教导,在外又因为没有了母亲天天被人嘲笑欺负的陈家乐,也就变成了一个混混。 不过,这还不是对陈家乐最大的打击。 陈家乐初中毕业后就再读不进书,开始在街面上混,家也不回,当时对他最好的爷爷有一天突发了脑梗,他父亲那天喝醉了也没发现,等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时已经有能力反抗自己父亲的陈家乐,与他父亲大打了一架,离家出走。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陈家乐的父亲只是因为走不出妻子自杀的阴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紧接着因为自己的疏忽,老父亲死了,唯一的儿子也不愿认自己这个爹了,多重打击之下,当天晚上就灌了几斤工业酒精。 当时的陈家乐凭借着自己的凶狠,手下已经很是纠集了一帮人,天天打架斗殴收保护费,成了附近赫赫有名的大混混。 可能因为爷爷和父亲的死亡,点醒了他,开始想走正道了,可像他那样的,除了会打架之外,连工地都不要他,心灰意冷之下又开始去收保护费了,最后是街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着再这样下去,这个人就真的废了,于是就把收保护费改成了收卫生费。 平街做餐饮的多,每天的厨余垃圾更是多得不得了,天冷的时候还好些,一到了夏天,街面上就到处都是污渍,臭烘烘的,特别招苍蝇老鼠。 街道就把卫生这一块交给了陈家乐,平街一百多家商户,每家每天十块钱,不管他自己搞也好,找别人搞也好,反正只要把卫生搞好了,收上来的钱就都归他。 陈家乐也算是个感恩的,带着以前收的十几个小弟,每天亲力亲为地在平街当环卫工,虽然说一天一千多块钱十几个人分也顶多就是个饿不死,但好歹算是个稳定收入。 不过在陈家乐眼里,卫生费并不好听,他对外还是说平街都是他罩着的,收的都是保护费,要是谁敢在平街的地界上闹事,他绝对第一个带头冲锋。 原本这样一个性格上有些小瑕疵,但绝对算是改过自新的人,罗群绝对是尊重的,但罗群看不起他的原因是,陈家乐有一个毛病一直也没改掉,就是好赌。 虽说不大赌,输完了就拉倒,也不会找人借钱去赌,但赚下来的钱基本也都是输在牌上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陈家乐似乎是看上刘小妹了,从刘小妹来超市工作以后,就时不时地会过来,也不骚扰,但罗群就是看着烦。 “嘿,嘿,嘿,看什么呢?老子给你眼珠子挖出来你信不信?” 罗群用力地敲了敲桌面。 “啊?群哥也在啊。” 陈家乐一看里面的罗群,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对罗群,他是尊重的,因为他爷爷和父亲的丧事,都是罗群的老子罗奋进出钱出力帮着张罗的,靠着陈家乐,连火葬费都指望不上。 “群哥,给我拿一包红利。” 说着,陈家乐在浑身上下的兜里掏了个遍,掏出了两张纸币加三个钢镚,数来数去都只有十三块钱,多一毛都没有,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还是拿包双喜吧,我最近口比较重,红利有些淡了。” “你他娘的,早上刚收的钱吧?这都还没过中午呢,就剩下这点了?你晚上吃翔去啊?” 罗群丢出一包双喜,没好气地说道。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势不好,在老九那儿输了一百多。” 陈家乐接过烟立马打开,知道罗群不抽这种烟,也就没想着要散一根给罗群,顺手从柜台上的火机盒里拿了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就把火机揣自己兜里了。 “那打火机防风的,两块一个啊。” 罗群被陈家乐这一手操作都给整无语了,将桌上的两张五块钱收进收银机里,烟八块火机两块,将剩下的三个钢镚推了回去。 陈家乐也不以为意,掸掉落在衣领上的烟灰,将三个钢镚归拢归拢,就揣回自己口袋,等下一块钱一个的老面馒头还能买上三个,这样今天就能对付过去了。 “诶,群哥,那老头咋回事啊?你新招的员工?” 陈家乐一手肘撑着柜台,斜叼着烟吊儿郎当地靠在那里,拿下巴指了指戴着一副老花镜,凑在货架跟前核对价格的常觉民。 闻着烟味,罗群的烟瘾也被勾了起来,正打算摸烟,听到陈家乐的话,手中的动作顿时一停,大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这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帮助常觉民呢,这不,陈家乐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嘛。 罗群打开下面的香烟柜台,想要拿一包软华子,想了想,又把手伸向了硬华子,给陈家乐抽软华子那就糟蹋了,而且硬华子现在不好卖,每个月都有剩下的还不好处理,正好废物利用了。 陈家乐看着突然甩到自己怀里的那包硬华子,有些懵,不知道罗群是什么意思。 “家乐,哥突然想到有个事要你帮忙,只要你做好了,哥不亏待你,华子管够。” “啥事啊群哥?你这让我有点害怕,我可事先说好了,我已经改好了,这违法犯罪的事儿我可不干啊,马国栋那老小子,他妈的到现在还每个礼拜一次地往我家里跑呢,要不是他是所长我给他面子,我早他妈揍他了。” 陈家乐看着笑得跟一只老狐狸一样的罗群,心里直突突,无比的纠结,手上的烟那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你拉倒吧,马国栋一只手打你两个都富裕,放心吧,肯定是好事,而且是一件大好事。” 罗群乐的不行,美滋滋地点了一根绿国宝,心里可太佩服自己了,能想到这么绝妙的点子。 “反正啊,你只要帮我把事情做好了,我不光给你烟,我还给你钱。” 第九章 相约小聚 罗群从小鬼点子就多,不然他的定位也不可能是平街铁三角的狗头军师,虽然他的点子最后经常性引来三个人一起挨揍,但胜在多啊。 想靠着常觉民到路上去发传单现在看来显然是不现实了,就算不被抓,也会被清理,今天贴明天清,影响市容不说,也得不偿失。 但是,如果传单是贴在别人的店里,或者店门上呢?就像超市里产品做活动一样,会在超市选个地方专门设置一个展台贴满广告一样,只要商家愿意,这样就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至于怎么让商家愿意,这就再简单不过了,罗群他有钱,而且有的是钱。 供货方做推销,也是要给商超费用的,罗群他也可以,每家贴上个一两张,他就给点钱,十块不够就五十,五十不够就一百,反正只要贴个单子就能白拿钱,又做了好事,想来只要不是脑子犯轴的人都不可能拒绝。 古城虽然是个普通的地市,地方也不算很大,但却是经济十分发达的沿海城市,再加上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对整个省来说,都拥有十分特殊的地位,这从古城地委书记同样是省委委员,享受副部级待遇就能看出来。 所以一个小小的古城,有十三家大型商超,其中最大的三家是罗群的,而且深受古城人认可,在古城商超的地位,哪怕连自称是“万大所至,城市中心”的万大,在古城也得对着罗群低头称小弟。 罗群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的三家商场里面所有的商户,加上公共区域,和十三家中小型的连锁超市,先全部贴上,只要贴得够多,总有那么几个人在逛商场逛超市的时候能看到,只要看到的人够多,总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除了自己的产业,平街和春明路也是罗群的目标,至于这两个地方,让主动送上门的陈家乐去操办再合适不过了。 陈家乐天天在平街收卫生费,可以说平街有多少商家,没人比他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商家有人闹事他是真上,虽然陈家乐在罗群眼里不咋滴,但在别的商户那里,陈家乐绝对是可以每天去蹭吃蹭喝的存在。 “群哥,你让我每家每户的去贴这玩意儿?” 陈家乐看着手中白底黑字的寻人启事,一脸的纠结。 他都已经沦落到带着一帮小弟去当环卫工人了,虽然他要面子,对外说是收保护费,可事实到底怎么回事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嘛,这倒好了,当环卫工人不够,还得当贴小广告的。 “对,等下你带一张去打印店打印,先打印个一千份的。” 一般打印店打印一张大概需要一块钱,像这样量大的,起码还能便宜不少。 罗群身上很少带现金,大致算了算后,便打开了收银机,因为这些天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店里值夜班,一直也没把收银机里的钱拿走,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钱还不少,将里面的百元大钞取出来数了数,竟然有两千多块。 罗群数了十张便拍到了陈家乐手里: “这是给你打印的钱,多出来的算你的跑腿费,平街每一家你都拿过去贴两张,一张贴收银那,一张贴大门上,每一张我都给一百,商家那给多少你自己去商量,只要你有本事让他们不收钱,那一百就都归你。” “卧槽?群哥你说真的?一张一百?” 陈家乐听后惊得手里的烟头都差点吓掉了。 整个平街大大小小一百七十四个商户,他陈家乐再清楚不过了,除掉罗群的超市,还剩下足足一百七十三家,每家给两百,陈家乐头有些晕晕的,感觉十分不真实,用他十分有限的算术能力算了半天,愣是没算出来罗群得花多少钱,只知道他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次性过手过那么多钱。 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抖着手按了半天,得出了34600这个对他来说的天文数字。 在他看来,以他在平街的面子,去贴这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每一张顶多给个五十就顶了天了,剩下的都归他,保守估计他能到手近两万块钱。 “就光贴这玩意儿,你就给我这么多钱?” 陈家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虽然说这些钱带着手下的小弟分一分,实际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可这事就是收卫生费去的时候顺道就能做的事,四舍五入约等于白拿。 “你群哥我什么跟你开过玩笑。” 罗群肯定陈家乐不会拒绝,乐呵呵地说道。 陈家乐小心地看了常觉民那个小老头一眼,然后凑上去小声说道: “群哥,这事是不是跟那个小老头有关系?上午春明路那儿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为个陌生人花这么多钱你图什么啊?就算是亲戚也没这么帮的。” “老子有钱闲得乐意帮,就说说你,平街的卫生费让谁收不好非让你来收,人街道里的领导是你亲戚不成。” 罗群将传单往陈家乐怀里一塞: “拿上东西赶紧去办事儿,剩下的钱你明天一早来我店里拿,我这现在没现金。” “行,我知道了群哥。” 陈家乐见罗群是真的在当一件正事做,加上罗群家帮过自己的大忙,罗群有事,就算不给钱他也得帮忙,当下也不墨迹,抬脚就要往外走。 “等等。” 罗群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陈家乐叫住: “有个事情你得给我盯着,单子贴上去你得看着不准让他们撕了,坏了就换新的,钱不够就找我拿,记住了。” “放心吧。” 陈家乐摆了摆手,连头也没回就走了。 罗群又琢磨了一下,便拿过手机,打开了置顶的一个只有四个人的平街铁三角群聊对话框,艾特了一下所有人。 头发以下全是脑子(罗群):兄弟萌,晚上老郭烤吧 老郭烤吧是平街一家烧烤店,是他们平时经常聚餐的地方。 消息发出没两秒钟,便有人发了个犯困的表情。 即将秃头的住院总(陈超钱):别人都是昼夜颠倒,哥们连颠倒的资格都没有,两天睡了六小时不到快死了,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头发以下全是脑子:那就张记粥铺 即将秃头的住院总立马回了个大拇哥,表示妥。 平街第一亚索(定军山):超哥,赶紧找个女人结婚生个娃,哥们怕你陈家到你这就断后了,到时候家产都便宜了我跟群哥 即将秃头的住院总又回了个鄙视的表情:平街第一肾亏,你脸呢? 平街第一亚索:哥们昨晚六次,你呢? 头发以下全是脑子:滚滚滚,都严肃点,晚上有正经事 两人齐齐地发了个惊讶的表情。 平街第一亚索:就平街第一摆烂还能有正经事?我惊了家人们,超哥,赶紧联系一下市第七医院订个床位,我怀疑群哥已经疯了 即将秃头的住院总:已订,现已对群哥定位追踪,半小时后就办入院手续 罗群一看气得不行,一个天天在医院值班头都快秃了的牛马,一个教散打教到学生床上去的种马,有什么资格鄙视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退休人员。 于是,兄弟三人就在群里开始了为时半个小时的口水大战,最后因为向春梅的一条消息宣布休战。 遥知不是雪(向春梅):@头发以下全是脑子马所过去找你算账了 头发以下全是脑子:6 罗群赶紧收拾了一下,招呼了一声便从店里开溜了,他走后不到五分钟,一辆巡逻车便停在了超市门口,然后传来一阵马国栋跳脚骂人的声音。 离开超市,罗群便直接回了家,他家就在超市后面不远,是一栋自建别墅,带上院子占地足足有五百平,光院子就有两百平,隔壁就是向春梅家,同样的大小,只是没有罗群家看着豪华。 院子是罗奋进生前亲自设计的,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池子,还在边上种了不少果树花草,整个院子都是草坪,只有一条通向大门的鹅卵石路,草坪上石桌石凳也是一应俱全。 罗奋进还在世的时候,这院子是专门找人精心打理,池子里的鱼也是时常更换,哪怕是在冬天,看着也是生机勃勃的十分气派,等罗奋进去世后,王美丽为了方便照顾罗群,就又搬回来这里住了。 罗群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没心思去打理院子的,等王美丽搬回来的时候,池子里的鱼都快死光了,水都臭了,各种虫子到处飞,最后还是王美丽接过了罗奋进的班,又找人把院子恢复了原样。 按王美丽的话说,老罗这辈子拼了命赚了这么多钱,不赌不嫖,不乱花钱,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这个小院子,总不能让他走了还要记挂这些事。 罗奋进设计院子还行,但对装修上的审美就有些土了,房子里面全是豪华的欧式风格,整得富丽堂皇的,看着就是个土大款的家。 罗群回家时王美丽还没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折腾了一天的罗群也没心思再干点什么了,从保险柜里拿了五万块现金找了个包装起来,准备明天拿给陈家乐,设好闹钟后便洗澡睡觉,等向春梅下班去接她一起聚餐。 第十章 王美丽 闹钟在四点半准时响起,罗群伸手搔了搔头,按掉了闹钟,感觉有些没睡够,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起床去洗漱。 熬过夜或者前一天晚上没休息好的都知道,第二天你要么就不要睡,要么就睡足,只睡一会的话那是比一点没睡还难受。 就在他洗脸刷牙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听令哐啷的声音,罗群含着牙刷跑到走廊朝下望了一眼。 一个盘着长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黑色女士西装套裙高跟鞋,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靓丽少妇正费劲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子里拖,可能嫌脚上的高跟鞋碍事,甩了两下将高跟鞋甩飞,光着丝袜踩在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少妇显然是去大采购的一番,四个袋子里全是一些水果蔬菜,与她这一身都市职场丽人的形象十分不符。 “你放那吧丽姐,等下我下来拿。” 罗群含着牙膏泡沫含糊地说道。 这少妇便是罗群的母亲王美丽,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长得十分美丽,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显得十分古典婉约,哪怕是脸上的眼镜让她看起来多了些许凌厉,但完全和她身上那种温婉的气质没有丝毫的冲突。 光这么一眼,绝对没有人会相信此时的王美丽已经四十五岁了,还有一个二十六岁的儿子,跟罗群站在一起像姐弟和情侣多过像母子。 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母亲,罗群也曾经为之骄傲过,甚至在幼儿园的时候不知道炫耀过多少次,因为小时候的罗群长得像妈,无比可爱,可等年纪越来越大,脸盘子越来越像老罗,罗群就开始觉得无比的扎心。 说王美丽长得美丽,这一点罗群是坚信的,但要说她跟她得长相一样温婉,罗群一定会嗤之以鼻。 可能是没意识到罗群在家,王美丽被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撒落了一地,几个橙子和苹果还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哎哟,你个臭小子要死啊,吓老娘一跳。” 王美丽将手上剩下的袋子都放在了地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说你小子到底是属什么的,天天都不着家,公司也不去,昨天到现在连个影都没露过,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你去打理公司,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妈妈,狗还知道天晚了回家吃饭呢。” 罗群无奈,后悔没把眼前这一幕拍下来,要是以后还有人在他面前说王美丽温婉,他绝对一个大嘴巴子扇上去,然后给他看这一段视频。 罗群赶紧回房间把自己收拾妥当,下楼开始收拾食材,而王美丽则已经摘下了装样子的平光眼镜,很没形象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脚上的丝袜也已经脱下来甩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蔬菜水果你都分开放冰箱保鲜那里,肉类放速冻,对了,还有鱼虾这些水产,你装食品袋里再放保鲜,不然冰箱里会有味道。” 王美丽手里剥着一个橘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里最近正火的一部古装偶像剧,头也不回地说道。 罗群看着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些头疼: “我说丽姐,咱不行就请个保姆得了。” “请什么保姆?难道妈妈把你照顾得不好吗?” 王美丽美目一瞪: “罗群,你从小可都是被妈妈充满爱的厨艺养活大的,当初老罗在的时候你可从来不说请什么保姆的,现在老罗走还没几年呢,你就开始嫌弃妈妈了是不是?” 说着,脸上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只要你敢说是,我就敢哭给你看。 “行了行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丽姐你就收了神通吧。” 罗群赶紧双手合十讨饶,照着王美丽说的,把一大堆食材放进了冰箱。 “对了,等下你去叫梅梅来家里吃饭,我今天买了梅梅最爱吃的沼虾和牛里脊。” 王美丽看着嘴里咬着苹果洗手的罗群说道。 对这儿子她也是无奈了,明明自家跟向春梅两家人几十年来处得跟一家人一样,两人又从小青梅竹马亲得不行,小时候还开玩笑似的说过订娃娃亲,结果现在两人都二十六岁了,虽然还是成天地泡在一块儿玩,可怎么就一点谈恋爱的动静都没有。 这不仅仅是王美丽心急,向家两口子也急得不行,你说要是互相真是哥们儿也就罢了,大不了他们也不折腾了,给向春梅安排相亲得了。 可明明向春梅对罗群就是有意的,罗群自己又木楞木楞的,再拖下去,向春梅就要成老姑娘了。 不反对,不主动,不拒绝,妥妥的渣男一个,王美丽真的是越看越气。 “别麻烦了,等一下我接了梅梅下班出去吃。” 罗群啃着苹果说道。 “就你俩?” 王美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脱口问道,想起向春梅的车子停在外面,还以为是向春梅今天休息,却没想到是罗群开回来的。 “跟山哥和超哥一起。” 王美丽的脸色顿时就垮了: “我看你们兄弟仨以后死一起算了,炉子我也给你们订同一个,一起火化。” “也不是不行。” 罗群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说。 王美丽叹了口气,对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算是无奈了,默默地走到客厅一角的祭台,给罗奋进上了一炷香,看着遗像里罗奋进那张大脸盘子咧嘴笑得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笑笑笑,你还有脸笑,儿子全随了你,磨磨唧唧的,当初要不是我主动,你这辈子都娶不到我这么好的老婆。” “那是,老罗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让丽姐看上他,这老小子还特娘的不知道珍惜,离婚我不知道挽回,丽姐你别伤心,从明天起咱就断他香火一个月,先饿上他一个月,让他在地下好好反省反省。” 罗群走到王美丽身边搂过她的肩,安慰得有些不知好歹。 “呸呸呸,有你这么说你爸的嘛。” 王美丽一把推开儿子,想到自己跟罗奋进的婚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隐隐有泪光浮现。 罗奋进比王美丽大了好几岁,在王美丽十八岁的时候机缘巧合遇上了已经二十三岁的罗奋进,那时单纯漂亮的王美丽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长得普通,却乐观爱笑的大哥哥,于是对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罗奋进一个气血方刚的大小伙子哪里顶得住这样的攻势,没几下便缴械投降了,于是王美丽十九岁的时候就为罗奋进生下了罗群,为此,王美丽还差点被自己的爹妈赶出家门。 王美丽与罗奋进的婚姻在罗群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终结了,因为那个时候罗奋进就已经查出来得了癌症,事业才刚刚起步的罗奋进不想拖累王美丽,就成天作死作活的硬是离了婚。 离婚的时候,罗奋进打算把儿子和家产都给王美丽,可那时的王美丽以为罗奋进是真不想跟自己过了,伤心欲绝之下净身出户了,等知道罗奋进患癌后已经晚了。 罗奋进以为王美丽觉得罗群是拖累,所以不要家产也不要儿子,于是便忘记了自己患癌的事实,一心扑在了事业上,果然替罗群挣下了一辈子都用不完的家产,等两人解除误会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与罗奋进离婚后,王美丽又经历了两段婚姻,遇上的也都是很不错的人,可最终都因为心里放不下罗奋进,最终还是恢复了单身一人,在罗奋进去世后,便搬回家打算守着儿子过完下半辈子。 “总归是老罗对不起你,饿他几天也是活该,不管怎么样,老罗都是我爸,你也永远都是我妈,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我妈。” 不顾王美丽的反抗,罗群又伸手搂过了王美丽,想着常觉民为了找自己的女儿,蹉跎了自己整整二十六年的生命,而自己一家三口还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虽然老罗在天上,但他们总归是知道老罗在哪,还能有什么比一家人都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呢。 这是罗群突然的人生感悟,他漫长的二十六年里,从来没有过这么特别的感觉,哪怕是老罗走的时候,他也只是伤心欲绝,当初父母离婚,老罗离世,都让他觉得人生是破碎的,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是完整的。 老罗就在身边,丽姐也在身边。 然后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闪过,梅梅,山哥,超哥,不管什么时候,自己失落也好,开心也罢,这些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山哥去当兵,他们分开各自去上大学,也都只是暂别的愁绪,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次的相见并不遥远。 而常觉民,只要没有找到女儿,他的人生就永远缺了一角,他用自己二十六年的生命,都没能猜出与女儿相见的日子,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罗群看着遗像中的老罗,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常觉民找到自己的女儿。 第十一章 平街铁三角 向春梅是片区的户籍警,是坐班制的,正常要是没事的话,不需要在派出所值班,而且逢节假日也有正常休息。 当然了,就像之前说的,要是派出所很忙的话,向春梅还是会帮着值班或者做事的,毕竟能当上警察,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所幸今天所里没什么大事,向春梅在推掉了卞祥下班的吃饭邀约后,还是准时下了班。 卞祥来到平街派出所一年多,也喜欢了向春梅一年多,这是所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基本只要是有空,就会想着法的约向春梅吃饭,只是除了正常的单位聚会之外,卞祥还没有一次能成功约到过向春梅。 “小卞,今天捡传单辛苦你了,有空我请你吃饭。” 罗群见卞祥站在大厅门口,黑着脸看着向春梅上车,每次遇到这种时候,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痛快。 “呸,早晚有一天你得落到我手里,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真白瞎了梅梅这么好的女孩子了。” 卞祥愤愤地看着红色的车子开出院子。 “我说小卞,这都一年多了,你还不放弃啊?这俩孩子也算是赵姐我看着长大的,夸张点说,俩孩子在娘胎里就已经互相喜欢上了,也就是小群那孩子没心没肺的,不然,指不定这会孩子都已经满街跑了。” 收拾完也准备下班的赵大姐看到卞祥正一脸落寞地站在门口,便在一旁劝道: “我听说街后面老陈那家姑娘不就看上你了嘛,长得标致,家庭条件也不错,房子也都是现成的,也不图你什么,要我说,你俩就处处看,没准正合适呢。” “赵姐,我跟陈素娥不合适。” 卞祥尴尬地笑了笑。 卞祥之前也跟赵大姐说的那姑娘相过一次亲,可见面的时候,他心里总止不住地拿陈素娥跟向春梅做比较,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明明陈素娥也很优秀,可他就觉得陈素娥比不上向春梅,最后这次相亲也就不了了之了。 “唉,你也是个死心眼的。” 赵大姐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车钥匙走向了自己的电瓶车: “行了,人都走没影了,难得今天不值班,赶紧回宿舍休息去吧。” 卞祥闷闷地应了一声。 张记粥铺跟老郭烤吧一样,都在平街,也是罗群他们经常去的地方,算是定点的食堂之一,在平街开了已经有十几年了,也算是个老字号,回头客非常多,赶上生意好的时候,你要不预约或者不是老客,压根就等不到座位。 粥铺有个十分巨大的门头,张记粥铺四个字小小的在最上头,反而正宗老广味道这几个字占据了门头的主位,更像是店名。 既然叫张记粥铺,老板自然是姓张,叫张润霖,是个地道的东广潮市人,主打的也是潮市砂锅生滚粥,十几年前在古城落户后,凭借一手砂锅粥在平街,乃至整个古城打出了偌大的名声,不过,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那一锅粥,在罗群眼里,老张店里除了粥之外,剩下的广式点心啥也不是。 罗群带着向春梅到粥铺的时候,正是饭点,如今生活条件好了,都讲究养生,晚饭喝粥或者想尝试一下东广特色的人大有人在,所以粥铺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没掀开门帘,就能听到里面闹哄哄的。 罗群刚进门,就被里面的哄闹声震得晕乎乎的,扫了一圈,就看到一个平头帅哥正在角落的一个位置上朝他们招着手。 这就是平街第一帅,除了罗群之外最无所事事的铁三角老大定军山山哥了,知道粥铺生意好,便早早地过来占位置。 定军山长得有点像年轻时的白古,只是皮肤没有白古白,但也没有黑古那么黑,十分健康的小麦色,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儿,身姿挺拔,一身的腱子肉,不仅长得像白古,笑起来还有点警察故事里阿祖的那股子邪邪的味道,只要你不是蕾丝边,堪称是全年龄段通杀,特别吸引大姐姐。 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不仅有两小锅海鲜粥和牛肉粥,还有他特地去老郭烤吧带来的烧烤,扇贝,生蚝,大虾,什么鸡翅啊,牛羊肉串应有尽有,就是没有蔬菜,主打一个对小动物的喜爱。 “赶紧的,等你们半天了都。”定军山探了探头,没发现陈超钱跟在后面,便问道。 “我哪儿知道啊,哪次吃饭超哥有准时过。” 罗群十分自然地张开双臂,任由向春梅帮自己脱去外套,然后自己再帮向春梅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又替她拉好椅子让她坐到里面,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你俩要不直接原地结婚得了,任谁看了你俩都觉得像夫妻多过像发小,我这晚饭还没吃呢,先吃一嘴的狗粮。” 定军山见了取笑道。 “就群哥这样的,不求我个十次八次的,我可不会跟他结婚。”向春梅瞪了罗群一眼,轻哼了一声。 “十回八回哪够啊,那什么电影里不是演过嘛,十个亿的富豪是怎么追人的,全市的广告牌加租个飞艇打广告,群哥可不止十个亿啊,十个亿啊十个亿,一生一世花不完,就是怕群哥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定军山朝着罗群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罗群听了目光闪烁了一下,帮着向春梅撕开了一套餐具: “你给我少贫了,赶紧给超哥打个电话,这狗东西一准又睡过头了。” 还没等定军山拿起手机呢,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定军山拿起来一看,便皱了皱眉头,接通了电话,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条得有些发腻的女声: “喂,山哥,你今天怎么没在健身中心啊?人家还特地早早地过来找你了呢。” “我不是在群里发过通知了吗,今天我的课全部停了后面再补,难道我还要一个一个打你们电话通知一声不成?” 定军山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罗群朝向春梅使了个有情况的眼色,向春梅皱皱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给罗群和自己先舀了一小碗牛肉粥填填肚子,空腹吃油腻的烧烤容易拉肚子。 “哎呀,人家没看到嘛。” 其实光从声音上听,能听得出来对方的年纪应该不算小,但配合上那刻意的矫揉造作,不仅没能让人感觉年轻,反倒让人反胃。 “行了,我有事,挂了,课上的事明天上课的时候再说。” 说完,定军山也不等那女人回复,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抬头见两个好奇宝宝正一脸好奇地看向自己,便有些郁闷地说: “结了婚的。” “哦~” 两人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就连点头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因为长得帅,所以定军山一直都是他们兄弟三个里面最招蜂引蝶的那一个,别看他当过兵,军旅生涯并没让他对女人方面有什么节制,属于博爱的典范。 不过定军山滥情归滥情,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来都不会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和家庭,而且处一个是一个,在与这个在一起的时候,在断掉前绝对不会去找下一个,就算断了,也都会断得十分干净,双方都没有怨言,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这样。 “玛德,被这一扯,差点忘了给超哥打电话了。” 定军山刚拿起一个串儿,又赶紧放下,重新拿起手机给陈超钱打电话。 电话刚通,就能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店里的嘈杂声,跟听双声道一样,定军山赶紧转头朝门口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努力地垫着脚四处张望呢。 陈超钱一看定军山朝着自己招手,赶紧挂了电话小跑了过来。 “麻蛋,睡过头了,定了两个闹钟都不顶事。” 陈超钱坐到定军山旁边,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气得不行,张口骂道: “你们两个狗东西,说好了吃清淡点,好家伙,除了两锅粥剩下全是烤串,还都是肉的,我去,连粥都是海鲜粥和牛肉粥,你俩有没有良心啊,怕兄弟不死是不是?梅梅也是,也不帮超哥说说。” “这都是山哥点的。” 向春梅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青葱手指立马指向了山哥,罗群也立马附和着,忙不迭地点头。 不等定军山反应过来,陈超钱就伸出手臂拐住了定军山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捅向了他的两个鼻孔。 “靠,你们这两个没义气的东西,哎哟~” 定军山伸出双手朝着笑作一团的狗男女各比了个中指,却没防备住陈超钱阴毒的插鼻手,被捅了个正着,赶紧对陈超钱开始反击: “锁我喉是吧,捅哥们鼻孔是吧,我揍死你个小四眼。” 瘦小的陈超钱哪里是定军山的对手,没几下便拍着桌子求饶了。 罗群看着眼前兄弟的嬉笑打闹,心头热乎乎的,将手搭在向春梅肩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无比的开心。 这就是他们平街铁三角,有四个人的铁三角,缺一不可。 第十二章 兄弟定计 等兄弟俩笑闹完,定军山的小平头倒还好,陈超钱特意花大价钱学坤坤的中分头已经成坤坤窝了。 陈超钱拿到了住院医师的职称之后,就被市人医安排成了人医的住院总,为他之后升主治医师做准备了,这基本也是每个想要上升的医生都要经历的过程,为的是在成为主治医师之前,能够接触更多的病例,吸收更多的经验和承压能力,同时也能获得更多的资历。 这也导致了每个医院的住院医师都是那个医院最忙的那一个,用牛马来形容那都是抬举了,就像陈超钱一样,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一天基本全在医院里,就算不在医院,也顶多就在医院附近,以便碰上紧急情况时能够及时赶回医院。 所幸平街离人医也不算很远,让陈超钱起码还能经常回家,不然像医院里另一个住院医,虽然也是古城本地人,但因为家离医院十几公里有些远了,所以硬是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平时更是大多数都直接睡在医院的值班室了,一周能回一次家就不错了。 陈超钱因为昨天值了通宵班,没吃好也没睡好,闹了一通之后就更觉得饿了,也没再说什么桌上的吃食不够养生了,灌了两碗粥后,便开始对着一桌烧烤猛吃,看来是真饿得狠了。 等陈超钱填饱肚子,三人早已经吃完了,一边慢悠悠地剥着椒盐皮皮虾一边闲扯淡。 陈超钱丢下手中的竹签,端起一杯啤酒一口饮下,痛快地哈了一口气。 “超哥自从当了医生以后,每次吃饭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你们院长是不是偷吃你们的餐补回扣啊,你告诉兄弟,兄弟替你给检委写举报信。” 定军山拍了拍陈超钱因为长期的饮食和作息不规律已经凸起来的小肚子,“duang~duang~duang~”的手感很是不错: “还没到中年呢,这头也开始秃了,肚子也有了,那么大家业不管,跑去当医生,你爸都快愁死了,找我都说好几次了。”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你不做,我不做,都挑轻松又赚钱的,那以后我们连大米都吃不上,你别说我,你自己当初不也跑去当兵了嘛,难道当兵享福不成?” 陈超钱拿过手机看了看工作群,确定没什么事后,便一脸轻松地摊在椅子上。 “行行行,就你觉悟高,我那是自愿去的吗?为了逼我去当兵,我爷爷都闹绝食了,我要敢不去,把我爷爷饿出个好歹来,我老头子就真敢把我腿打断。” 定军山无力地吐槽。 罗群躲在一旁偷笑,见两人目光不善地看向自己,立马轻咳了一声,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说起来,他们兄弟几个里,还真就他日子过得最潇洒痛快,不管是罗奋进还是王美丽,都不是那种喜欢管教的家长,从小就放任罗群野蛮生长,这么大家业,说继承就继承了,好好的大学,说退学就退学了,天天混吃等死。 “你们啊,先别扯淡了,兄弟我最近碰上了一个事,让我挺犯愁的。” 罗群招来服务员,又叫了几瓶啤酒,然后对兄弟几个说道。 “哟,这稀奇啊!” 定军山都惊呆了,连送到嘴边的皮皮虾都忘记往嘴里放了: “你这每天打打游戏,到处晃悠,跟退休大爷就差拿个保温杯去公园了,你这还有烦心事呐?烦啥啊?烦太闲了?日子过得太平淡了?” “不行你就去把b1驾照考了,再报个急救班学点急救知识,然后去我们医院当急救车司机,那个比较刺激,凭你二爸在古城的地位,我们院长绝对没那个胆子敢拒绝你。” 陈超钱也笑着调侃。 “滚蛋。” 罗群接过向春梅给他剥好的虾肉塞进嘴里: “就是昨天,我那小超市来了一小老头,女儿被拐了二十六年了,昨天也应聘成了我超市的夜班收银员了,我看着怪可怜的,就想着帮帮他,但又不知道怎么帮他。” 于是,罗群就把自己怎么认识的常觉民,又把常觉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哥几个说了一遍。 定军山跟听神话故事一般,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罗群,就连陈超钱也跟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种事你找梅梅啊,最靠谱的路子现成地放在你旁边你不用,你找我们?” “那个老头的dna数据有没有,你拿给梅梅,让梅梅在他们数据库里比对一下有没有不就行了,这是最有效也最准确的方法了,要是比对不上,那你除了帮他出去一起找之外,就没别的方法了。” 陈超钱指了指向春梅。 罗群转头看向向春梅:“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只见向春梅一脸无辜地看着罗群: “你今天一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跟我话都没说几句,我哪有时间跟你说呀。” “也怪我。”罗群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不过,我估计也悬,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虽然咱们国家的dna数据库很早就建立了,但真正发展起来也就最近这十几年时间,在这十几年里,越来越多的人有将自己或者家人的dna数据录入数据库的意识,但这也意味着,在这个时间段之前,数据库里的数据基本没多少,能不能比对上,纯看运气,我估计这概率不比中彩票大。” 陈超钱开了瓶新拿来的啤酒,给自己满上: “虽然说概率不大,但总比大海捞针强,说实话,萍水相逢,你帮着把这事儿弄一弄,然后多帮忙宣传宣传,拉点捐款就算了。” “那你说说,怎么宣传?我之前还打算把我那些商场的广告位全撤了,换上他的寻亲启事呢。” 说道宣传,罗群立马又来兴趣了,说道: “我刚刚也查过,还有一些做公益的,把那些失踪儿童或者寻亲信息,印在矿泉水瓶上免费分发,我觉得这种方法也挺好的。” “也行吧,反正曝光度很重要,你找个厂家定做点水发一发也挺好,还能宣传宣传你的商场。” 陈超钱赞同了罗群的想法,倒是没想过罗群撤广告位加免费发水等一系列组合拳下来需要多少成本,主要他也是个有钱人,对钱这方面也没多少概念。 “你玩真的?” 定军山看了一眼罗群,又一脸严肃地看向向春梅: “梅梅,群哥这一套下来,花多少钱咱们不说,后续曝光度肯定是有的,至少在古城肯定能上新闻了,群哥一直以来都低调惯了,要是……” 定军山没有接着往下说,给了向春梅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向春梅喜欢罗群这个事情是只要认识他俩的都知道的,也能确定他俩一辈子基本是分不开的,但现在这个社会,想要做公益又哪里是那么好做的,网络自媒体这么发达的现在,一旦罗群到时候生活在聚光灯下,每个动作都被人用放大镜盯着,与罗群一起生活的向春梅到时候又能不能顶得住这种压力。 当然这一切也就是定军山这会随便想想,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作为这几个人中最成熟的大哥哥,他必须为兄弟几个考虑得全面一点。 “难得群哥想做点事情。”向春梅大概也明白定军山什么意思,只是坚定地支持罗群。 “干了,不就是钱嘛,哥们儿有钱。” 罗群一拍桌子,一口干了一杯啤酒,一脸的意气风发: “明天我就叫人把事情安排下去,哥们也要做一回好人好事。” “牛逼!” 陈超钱也被感染了,送上一个大拇指后,端起酒杯也想跟着干一个,却被定军山硬是一把压了下去。 “你们先不要急。” 定军山压下陈超钱的手,见三个好奇宝宝都齐齐地看着自己,便略带得意地咳了两声拿了拿腔调,才说道: “群哥哪都好,就是心思太单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着怎么帮那个姓常的老头,而是先去调查调查他的底细,一来呢,可以确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个骗子,现在骗子这么多,花样又那么新鲜,防诈app都没法全部防住,小心点没大错。” “这二来嘛。” 定军山悠哉悠哉地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如果真是跟那老头说得一样,那我们查得越详细,也能越清楚应该怎么去帮他,你说是吧,你要真闲着没事,这两天我就陪你去他老家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那你的课呢?” 罗群小心地问了一句。 他知道定军山教的散打课在古城有多火爆,虽然都是奔着他人去的,正经想学散打的没几个,每个学员都跟攀比似的买他的私教课,你买十节我就买十五节,你十五节那我就二十节,听定军山说,有个人甚至想一次买他三年的课,隔天就上一节的那种,只不过定军山自己没同意。 “没事,不就少赚几个臭钱嘛,为了兄弟,那算得了什么。” “牛逼!” 罗群肃然起敬,便扯着陈超钱,一定要好好敬好兄弟一杯。 “诶,不对啊。” 又灌下一杯的陈超钱,看着还一脸义薄云天的定军山,突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山哥,你特么最近是不是在躲着谁,想让群哥陪你出去避避风头。” 今天运气不错,陈超钱医院里一直没什么事情,几个人痛快地喝了一场,只不过到底没有逼问出定军山在躲哪个姑娘,酒足饭饱后便一起钻进了向春梅的小飞度,好么,为了喝口酒,全是走路来的。 第十三章 二十六年生米成熟饭 定军山和陈超钱哥俩倒还好,虽然喝的也有点多,但好歹都还能自理,倒是前一天晚上宿醉,加上白天又奔波了一天还没缓过劲的罗群,成功地把自己灌醉了,跟条死狗一样瘫在副驾驶上。 罗群是最后一个被送到家的,向春梅停好车后,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钥匙开罗群家的大门。 不要奇怪向春梅为啥会有罗群家的钥匙,不光向春梅有罗群家的钥匙,罗群也有向春梅家的钥匙,毕竟关系好到连院子都装了个门相通的两家人。 开好门,向春梅又返回车边,将罗群从车上扶了下来。 此时的罗群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整个人都靠在了向春梅怀里,别看向春梅看着娇小的个子,没想到力气还挺大,扶着罗群一百三十多斤肉,竟然还一脸的轻松。 没等向春梅将罗群扶进门,穿着一身居家服外头还披着一件外套的王美丽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向春梅见了,叫了一声丽姐。 “这小子,怎么喝这么多,真不叫人省心。” 王美丽皱着眉头,轻轻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总归还是心疼儿子的,那力道连挠痒痒都不够,罗群挠了挠被打的脸,吧唧了一下嘴,又往向春梅怀里蹭了蹭,露出了一个傻笑,脚下一空,差点没直接溜到地上去。 王美丽赶紧上前帮着扶住,看这傻儿子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但对上向春梅,又马上变成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 “丽姐,群哥昨天也喝多了,今天估计也没休息好。” 罗群一直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如果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没什么,可眼下被王美丽看到,让向春梅觉得无比的羞涩,想要推开罗群,但又怕他摔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 “怕什么,就让他睡在地上。” 王美丽看着向春梅通红的脸颊,真觉得可爱死了,从两个孩子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她就做梦都想让向春梅当自己的儿媳妇。 “来,梅梅,叫声妈让我听听。” 王美丽禁不住的想要逗逗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见向春梅低着头不说话,王美丽又笑着说: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天天喊着长大了要嫁给小群,给他做老婆,那时候让你叫我一声妈你可高兴了,怎么现在反而都不叫了。” 向春梅低头望了望四周,大晚上的除了他们又哪里还有人,就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小声叫道: “妈。” “哎~” 王美丽乐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但看到一副醉态的儿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白瞎养你这么大了,一点都不懂事,榆木脑袋,哪怕稍微长点脑子,我王美丽这会都抱上孙子了。” “我扶群哥回房间。” 见王美丽越说越没谱了,向春梅赶紧扶着罗群进屋。 王美丽却眼咕噜一转,突然十分假地惊叫了一声: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事情没做呢,梅梅,你帮妈照顾一下小群,妈出去办点事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向春梅回应,拿了车钥匙,就这么穿着一身家居服转身就走,不一会便听到王美丽启动车子离开的声音。 心思单纯的向春梅也没有怀疑什么,应了一声便扶着罗群回房。 她怎么也没想到,王美丽将车子开了不到一百米就停了下来,然后鬼鬼祟祟地又摸了回来。 向春梅坐在床上,将罗群小心地塞进被窝里,罗群房间的空调没有提前开启,所以被窝并不暖和,让罗群从暖洋洋的怀抱进入冰冷的被窝一下有些不适应,跟条毛毛虫一样蠕动了几下,就摸到了向春梅的大腿,然后蹭了过去。 抱着向春梅大腿的罗群抽动了几下鼻子,确定了是向春梅身上的香味后,便一脸舒坦地枕在她的大腿上,嘴里小声嘟囔着: “梅梅,梅梅,我渴了,我想喝水。” 向春梅轻轻抚摸着心上人的脸庞,从眉间一路摸到已经长出胡茬的下巴,一脸的小意幸福,轻声说道: “明明长得这么普通呀。” 乌溜溜的眼睛中满是对罗群的爱意,看了看四周,确定房间里再没有别人后,向春梅犹豫再三,终于轻轻闭上了眼睛,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双唇印在了罗群的唇上。 在两人初中时期的那一次事情后,就再没有过像这样如此亲密的举动,向春梅微动的眼皮体现了她此刻是有多么的紧张。 罗群此刻的意识是模糊的,因为喝多了酒,口渴的厉害,突然一丝冰冰凉凉的东西印在了他的唇上,他以为是水,就忍不住地想要吮吸,果然让他吮到了甘甜的味道,向春梅身上那熟悉的香味让罗群没有丝毫的警觉,他只是觉得刚刚喝到的水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所以他想要喝到更多。 可是,他喝到越多的水,就越觉得口渴,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烫,越来越燥热。 向春梅此时被罗群紧紧抱住用力地吻着,心跳得厉害,觉得一股强电流由嘴唇开始侵袭自己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觉得麻麻的,大脑一片空白。 最终,在她的一声轻叫中,被罗群扯进了被窝,然后被窝里开始剧烈地动了起来,一件件衣服从里面甩了出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去而复还的王美丽,正偷摸将房间门开了一条小缝,很不雅地扒在门边上拿着手机对着拥吻的两人一顿狂拍,当看到向春梅被儿子拉进被窝,差点高兴得尖叫出声,便赶紧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将接下来少儿不宜的画面隔绝在门内。 蹲得有些脚麻的王美丽乐得差点跳脚,对着空气挥了好几次粉拳发泄了自己的喜悦之情后,想到这种大好事可不能光自己开心,便拉出了一个叫“群梅催婚小队”的聊天群,将自己拍到的照片一股脑地发了上去。 辜杏芳一直有睡前阅读的习惯,可能因为现在年纪大了,精神有些不济,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今天也不例外。 丈夫因工作晚上不回家,女儿也出去了,辜杏芳便早早上床看书了,没多久便靠着睡着了,房门的“咔哒”声突然将她惊醒,睁眼一看,发现原本在武警大队不回来的丈夫,正背着他在脱外套。 辜杏芳松了口气,将手上的书放到床头柜,有些嗔怪地说道: “你不是说今天队里有任务不回来嘛,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向红星将外套挂好,转过身来,脸上略带着一丝疲惫: “我让小陆盯着了,我们这种老骨头,也总要给年轻人让让路了。” 向红星因为年轻时当兵,所以跟辜杏芳晚婚晚育,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现在是古城武警大队的大队长,女儿向春梅当兵的志向,就是受了他的影响,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年,他就要被彻底调离一线了,离开那个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岗位。 不过这是规则,也是规律,老的退,新的上,总是这样,他除了不舍以外,倒也没什么不甘的。 而他说的那个小陆,则是他的副手,武警大队的副队长,刚四十出头年富力强,能力也强,是他十分看好的接班人。 “也是。” 辜杏芳点了点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便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美丽今天给了我不少肉,我包了点饺子。” “别麻烦了,天怪冷的。”向红星赶紧阻止妻子。 夫妻俩正说着话,辜杏芳看到聊天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地闪过,这大晚上的王美丽还发这么多消息?辜杏芳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倒不怪辜杏芳能确定是王美丽发的,因为那个群里总共也就四个人,除去已经去世的罗奋进,就只有他们夫妻俩和王美丽了。 辜杏芳一看群里的照片,顿时惊喜地叫道: “老向!老向!你赶紧看看群里,哎哟,快看!” “怎么了?美丽发什么了?” 向红星有些奇怪地看向手机,当看到女儿与罗群拥吻在一起的照片,咧开嘴想要笑,两个孩子的事情牵牵扯扯的都多少年了,一直没个结果,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让他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突然想想又觉得不对,自家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突然被猪拱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开心呢? 当下便板起了脸,抄过挂在墙上的一条老式的钢扣军用牛皮腰带,怒气冲冲地打算往外走。 “诶,你干嘛去?”辜杏芳看着丈夫脸上跟川剧变脸似的一会笑一会怒,又拿着皮带要往外走,赶紧叫住。 “我去揍那小子一顿去,梅梅都被这小王八蛋耽误多少年了,以后成姑爷了我就不好揍了,我得趁现在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他原本就只是想揍罗群一顿,这么一想之下,还真觉得挺来气的。 “你个死老头子,人家两个孩子这会正好呢,你去捣什么乱啊。” 辜杏芳下床扯着丈夫骂了两句,然后想了想,接着说道: “明天去!” 第十四章 出发晋西 罗群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睡得非常舒服,鼻尖一直萦绕着的熟悉香味让他觉得非常安心,怀里抱着暖洋洋的枕头,手上还摸到了绵软弹滑的物体,那舒适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捏了捏,却听到一声微弱的轻哼。 “唔~” 罗群紧了紧怀里的枕头,那滑嫩的手感让他就想这辈子都抱着这个枕头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 突然,罗群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向春梅正被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而且从体感反馈给自己大脑的消息来看,两人此刻明显都是赤身裸体的。 罗群松开向春梅,轻轻地将自己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从向春梅身体下抽了出来,掀开被子坐起身,轻轻地又将被子给向春梅掖好,便在地上找到自己的内裤套了上去。 向春梅其实在罗群抽回手的时候就醒了,以为罗群想要偷偷溜走,不禁觉得有些悲伤,将脸埋在枕头里轻轻抽泣着。 虽然向春梅已经十分努力地让自己不发出动静,可还在穿衣服的罗群还是发现了向春梅微微抖动的身体。 罗群也顾不上穿衣服了,赶紧上床,隔着被子将向春梅抱住: “哎哟姑奶奶,你哭啥呀,是身体不舒服吗?” 向春梅微微坐起身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胸前些许春光: “群哥,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跟我在一起?” 这一句话,向春梅其实存在心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她一直喜欢着罗群,却总是得不到罗群的回应,但她一直相信罗群是喜欢她的,只不过是还没做好准备,两人二十六年的感情,让她有这个自信,可眼前罗群想要落荒而逃的动作,将她的自信心一下打击得粉碎。 “没有,我怎么会不想跟你在一起。” 罗群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轻轻将向春梅脸上的眼泪擦干,挠了挠头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我俩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情,可昨天晚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这样了,我都没有能好好地跟你表白,太委屈你了。” “真的?” 向春梅有些惊喜。 “嗯!” 罗群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跟山哥今天要出发去晋西,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回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等下我替你跟马国栋请假,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我让丽姐照顾你。” 说着,罗群亲了亲向春梅的额头。 “别告诉丽姐。” 想到昨天自己叫王美丽妈,然后就跟罗群睡在了一起,向春梅就羞得不行,小声说了一句,便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脸盖了起来。 罗群轻笑了一下,便走进了衣帽间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很多人对罗群和向春梅到现在还没成为情侣,都有着各自的猜测,有小部分不熟的人以为罗群有钱有势,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又或者是觉得罗群年纪还小,还没玩够,更多的则是觉得罗群只是把向春梅当一个邻家小妹妹。 其实不管是家人也好兄弟几个也好,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提醒他多少次了,他又哪里能不清楚向春梅对自己的感情,他自己也是暗地里一直阻止着向春梅跟别人在一起,向春梅这两年也相过两次亲,都因为种种意外连面都没见上,其实就是罗群背地里搞的鬼。 而他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觉得两个人太熟了,让他突然跟向春梅表白的话,他觉得怪怪的,生怕自己在表白的时候想到两人小时候一起光屁股洗澡的场面忍不住笑出来,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古怪想法,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不过感觉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感觉也挺好的。 不过,再怎么说,总归是委屈了向春梅了,等自己从晋西回来,一定得好好表白一下,弥补向春梅,毕竟仪式感也是很重要的。 想着想着,罗群的嘴角便勾了起来,心情大好的他,哼着不着调的歌,挑了一块飞亚达的飞行员手表戴在了手上。 罗群平时接触的亲友,不是军人就是武警和警察,特别是受定军山的影响,所以他和陈超钱多少都成了伪军迷,因为这次要去千里之外的晋西,体会过大西北的寒冷的罗群,决定要把自己压箱底的户外装备拿出来了。 他选了一条ufpro的战术裤穿上,又挑了一件灰色的蛙服,外面还套上了定军山特地给他弄来的军品格尔泰斯软壳,又翻出了没用过几次的神秘农场3d包,塞了两套保暖衣进去,还拿了一套重装雪地迷彩。 等把一切收拾妥当,转过身却发现已经洗完澡穿好了衣服的向春梅,正倚在门边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蜜意。 向春梅上前帮着将背包的拉链拉好,然后轻轻环住了罗群的腰。 “我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哪有那么多梦做。” 罗群轻抚着向春梅的背: “不要想多,我肯定是被你套牢了的,跑不了了,这次要不是得去晋西,我肯定在家好好陪你。” 说起这事,向春梅却变得有些担心起来: “群哥,你真要帮常觉民找女儿吗?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不是花点钱就能找到的,万一……” 向春梅没再说下去,虽然觉得一向懒散的罗群想要好好去做一件事也觉得挺好,可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万一要是没能找到也会觉得挺失落的。 “问心无愧吧。” 罗群笑了笑,跟向春梅又温存了一会后,便先后偷溜出门了,而王美丽可能昨晚在群里讨论得太起劲了,并没能早起,所以没有发现他们出门。 向春梅去所里之前回了趟家,回去之前还特意去平街买了早餐,想要装出一副昨晚没有夜不归宿,只是早起去买早餐的假象。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刚走进家门,便看到自己的父亲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餐桌前就着一个咸鸭蛋喝着稀饭,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正沉默着呢,只见精神头同样不是很好的辜杏芳端着一盘饺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 “老向啊,你等下拿皮带抽罗群的时候,可得注意一下手下的力道,别没轻没重的真给孩子打坏了,撒撒气就得了。” “呀!” 向春梅又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跟罗群的事已经被父母给发现了,脸上如同火烧了一般,丢下一句: “我上班去了。” 便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提着早饭转身就往外跑了。 “完了,揍不到了,罗群那小子肯定溜了。” 辜杏芳将饺子放到了桌上,一把夺下向红星手里的咸鸭蛋: “咸鸭蛋少吃点,盐分高,多吃点饺子,白菜猪肉馅的,香得很。” 向红星看了看门外已经没了踪影的女儿,又看了看被没收的咸鸭蛋,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能不能揍到未来女婿他倒是不担心,罗群哪怕跑再远他总也得回来不是,眼下咸鸭蛋才是稀饭的正配,哪有饺子就稀饭的,明明刚刚看到了女儿手里有生煎和煎饺,那才是他的最爱。 可看了看自己妻子的脸色,他终究还是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拿饺子下稀饭。 晋西省天镇县,离古城足足有一千六七百公里,因为要在当地打听消息,所以罗群和定军山并没有坐飞机去,而且决定自己开车过去。 一千六七百公里路,就算两人中途轮流开,起码也得开上个一天一夜的,而作为懒狗的两人又哪里肯熬夜开车的,所以路上保守估计也得要个两天,妥妥的长途了,所以罗群下意识觉得越野车肯定适合开长途,便将自己的奔驰大g给开了出来,一到定军山家楼下就开始按喇叭。 罗群倒也不怕打扰到定军山家人休息,因为在定军山家,除了定军山以外,都一直保持着军营里的作息,只有他才会睡懒觉。 果然,按了半天喇叭,定军山家里也没什么动静,应该上班的上班,遛弯的遛弯去了,只有定军山一脸睡意地从楼上探了探头,没过一会,便揉着眼睛出来给罗群开门。 当看到罗群穿着说不专业吧,都是专业的户外或者军用牌子,说专业吧,那就是瞎搭配的户外装扮,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大哥,你有毛病啊,我们是去打听消息的,又不是去打仗的,你搞这么一身行头干什么,咋不搞几个手雷挂腰上啊,那更唬人,还有你开这玩意儿出来干什么,嫌开长途车不够累,增加点难度是吧。” 定军山一见面就开启了疯狂的吐槽模式,成功地把罗群说得恼羞成怒。 “你特么少废话,赶紧收拾,我们早去早回,哥们回来还有大事要办呢。” 定军山一脸郁闷地进去将自己早已经收拾好的背包拿上,把自己的奥迪a6allroad开了出来,指示罗群把他的车开进自家的院子里: “特么懂不懂什么叫硬派越野啊,除了硬啥也不是,我这车才特么是开长途用的。” 第十五章 天镇县 罗群是个听劝的人,听定军山那么一说,立马从善如流,把车停进定军山家后,拿下自己的东西便钻进了定军山的车里,两人又跑了一趟罗群的小超市。 等刘小妹接上班后,常觉民便早早地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罗群也懒得问,找了个空纸箱,胡乱地装了一箱子吃的喝的搬到了车上,也不理刘小妹在后面大喊着对账,气得刘小妹一阵跳脚。 定军山是个老户外运动爱好者了,自驾游更是不在话下,熟门熟路地拐上了高速,开始了两人无聊的长途旅行,期间一直没听到罗群说话,他还以为罗群上车后就开始补觉了,转头一看,却没想到罗群正捧着手机发信息发得起劲。 定军山前面没车,有些狐疑地微微探过头,想要看看罗群到底在跟谁聊天,聊得那么嗨,却没想到罗群十分警觉地把手机偏了过去,不让定军山看,还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开车。” 这时,定军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定军山拿起一看,显示是超哥的电话,便随手接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里便传来了一阵长长短短的敲击声。 摩斯电码? 定军山是当过兵的,摩斯电码算是他当兵时的一门基本课程,而陈超钱作为一个学霸,学个摩斯电码自然也不在话下,这是两人有不想让罗群知道的事的时候用来交流的秘密方式。 那段摩斯电码翻译过来的意思是,隐秘交流。 “现在推销电话是真多。” 定军山不动声色地戴上蓝牙耳机,又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手扶箱上,开始轻轻敲击起来。 “什么事情?” 陈超钱:丽姐在通缉群哥了,还有向叔正提着用来揍我们的那根皮带满世界找群哥,说要把他吊在树上打,打完了丢进咸菜缸里腌咸菜,你探探群哥口风,昨天到底抽风干啥了,如果真是什么大事,你就带他在外面躲躲。 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哪个二百五会真把摩斯电码当成聊天工具使,陈超钱敲了好几分钟才把这段话敲完,愣是把定军山听了个头昏脑涨的,翻译都翻译不过来,不过好歹接收到了几个关键字。 罗群怕是闯祸了,丽姐和向叔都在找他,让他带出去躲躲。 定军山当即就跟手抽筋了一样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陈超钱躲在自家客房的衣柜里,透过门缝听到王美丽在跟自己父母打听自己下落,赶紧憋住气,生怕自己被找出来,最终承受不住大人们的胁迫而出卖自己的兄弟。 突然听到手机里传来敲击声,陈超钱立马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在脑中把信息翻译出来后,差点把嘴气歪。 定军山:“你踏马的!” 紧接着,又听到一阵敲击声。 定军山:“开车,晋西,简短。” 陈超钱在衣柜里听不清外面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到王美丽跟他爸妈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三个人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听着倒不像是有什么大事。 陈超钱回了个等等,便壮着胆子,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爬了出来,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美丽啊,你也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了,这两孩子的事情,可让我们操碎心了,现在终于修成正果了,这可是大好事,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陈超钱的妈妈赵彤嗓门比较大,不仅让陈超钱听到了,就连电话里的定军山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肯定得庆祝庆祝。” 王美丽乐呵呵地说道: “我等下就买喜糖去,一家一家地分过去,彤姐等会你要没事就来帮帮我,我估摸着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等晚上,咱们几家找个地方好好吃个饭庆祝庆祝。” 说着,王美丽又咬牙切齿起来: “就是不知道这小王八蛋跑哪里去了,小山和小超也找不见,梅梅又不肯说,可气死我了,回头我非得让向哥把这三个小子绑一起好好揍一顿不可。” 两个孩子的事,还要分喜糖,群哥除了梅梅,还能和谁有事?难道两人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了?不光陈超钱听明白了,电话里的定军山显然也听明白了,骂了一句卧槽,然后一脸惊讶地看向了罗群。 陈超钱也顾不上跟定军山扯淡了,为了避免自己挨揍,果断地挂上了电话,主动出去投案自首。 “你行啊群哥,闷声不响地办大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定军山摘下耳机,开始揶揄罗群。 罗群听了,自然明白定军山已经知道自己跟向春梅的事情了,只得停下跟向春梅的聊天,挠了挠头,有些别扭地说道: “这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就是昨晚那啥,喝多了,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 说着,罗群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先呵呵笑起来了。 “那怎么说?我们下一个高速口掉头回去?” 定军山问道。 这一对所有人都看好的小两口终于要修成正果了,他们几个都觉得高兴,总不能家里人忙活得热火朝天的,罗群这个当事人反而大老远跑到千里之外的晋西去吧,知道的当他办正事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罗群不想负责跑路了呢。 “没事,都在路上了,先去晋西吧,等回来,我再好好给梅梅安排一个表白仪式,让别人都知道我俩在一起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到时候你好好给我出出主意。” 说到这个,一向都挺大大咧咧的罗群,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怕这会面对的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发小兄弟。 晋西,天镇县,位于晋西东北端,是三省交界之地,素有“鸡鸣一声闻三省”之称。 晋西在古代是重要的行省,不管从历史地位还是战略地位上,同时也是个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行省,同晋西大部分城市一样,天镇县也是历史悠久,文物古迹遍地都是。 但是在近现代,天镇县这个常住人口仅有十几万的小县城,早已经辉煌不再,是全国出了名的贫困县,是国家重点的扶贫重点县,脱贫才没两年。 尽管已经脱贫,天镇县的经济仍不见大好,整座城市也不见多少高楼大厦,低矮的房屋才是常态,甚至在周边,仍有不少人还住着用黄土堆砌的房屋,只要出了县中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八九十年代,有一种肉眼可见的贫穷与发展的迟缓。 天镇县一座小镇的大杂院内。 一个苍老的农村妇女,正用她粗粝的双手,从院子里的土灶上,将个大碗端进屋子里,碗里是一只已经炖得烂呼的猪蹄,还冒着热气,手上的老茧却让妇人对滚烫的碗壁恍若不觉,挪着小碎步子快步走着,生怕漂着油花的猪蹄汤洒了。 哪怕这会是白天,屋子里也显得有些暗,屋顶昏黄的灯泡并没有让屋子亮堂起来,反而更感觉有些昏沉。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正裹着一件大衣,盘着腿,沉默地坐在炕上,略年轻些的姑娘,穿着一件粉色的长款羽绒服,看着挺高档,倒是与这个屋子有些格格不入,此刻正挨着炕的一边坐着,还有一个老大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炕上的饭桌上,已经放了几个菜了,有豆皮,肉丸子,两个炒菜,还有一小碟子杏干,中间是一大盆面条,旁边还放着一碗肉沫浇头。 那姑娘见妇人端着猪蹄进来,只是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 “来,猪蹄好了,我炖了三个钟头了,煤球都用了两个,可烂呼了,孙大妈,翠翠,赶紧动筷子,快吃,可好吃了。” 妇人把最后一道大菜放到桌上,便一脸喜色地开始招呼众人吃饭,说着,还伸手拍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儿子: “小强,你干什么呢,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事,赶紧给你孙大妈和翠翠盛面条。” “不用了阿姨,我跟我家说了回去吃,我这马上就要走了。” 叫翠翠的姑娘却突然站起身,摆着手说道。 “啊?这都中午了,来家里做客,哪能不吃饭的?” 艾美凤赶紧拦道,马上又求救似的看向孙大妈: “孙大妈,你赶紧帮着说说,这不吃饭哪成啊?没这个道理您说是不是。” 那孙大妈却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晃悠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 “美凤啊,这饭就不吃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家老头子做饭呐,把他饿着我还得受他骂,你这样,回头让小强跟翠翠多联系联系,感情嘛,还是得多处处才能处得出来。” 说着,孙大妈朝着翠翠使了使眼色。 翠翠却看了看一直闷声不响的青年,将手揣进了兜里,径直朝外走去。 艾美凤想要上前阻拦,却又怕自己满是油污的手把姑娘干净的衣服弄脏,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没能伸出手去,眼看着翠翠就要出门了,又赶紧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两百块钱,作势握住了孙大妈的手,将钱塞进了孙大妈的手里: “孙大妈,您帮帮忙,帮帮忙,帮我家小强多说说。” 孙大妈想要推拒,抬头却看到艾美凤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手上的力度就一下轻了下去,将钱收进口袋,轻轻叹了口气: “美凤啊,大妈也心疼你,要是不成,你别为难大妈。” “不为难,不为难。” 艾美凤连忙露出了一个笑容。 艾美凤送孙大妈出门,眼看着翠翠跟孙大妈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逐渐走远,眼中就满是愁绪。 第十六章 常觉民家 回到屋里,肖强没了之前跟姑娘在一起的木讷模样,给自己碗里挑了一大碗面条,又加了点肉沫浇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艾美凤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轻轻抹了把眼角的泪水,默默地坐到了炕上,看到儿子光是吃面条,几个肉菜是一动也不动,便挑了一大块带油带皮的蹄子放进了他的碗里,油汪汪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食欲。 今天是替儿子肖强安排的相亲,他们家的条件很不好,女儿被拐,常觉民二十六年寻女,基本没了稳定收入,再加上在外生活不易,时常还得艾美凤这边贴补,亲戚朋友那边也是一屁股的债,加上还有个儿子要养活,为了能多赚些钱,艾美凤早早地就从供销社退了,一天打三份工。 艾美凤觉得自己不光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肖强当初是考上了大学的,虽然不是985或者211那种重点,但好歹也是一本,这在天镇这座贫困的小县城里,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出路了。 可是因为经济上负担不起,肖强最终还是主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愣是艾美凤不管怎么劝,都没能让肖强改变决定,为了肖强学业的事,一直在外的常觉民也特地回了趟家,可除了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外,肖强还是进入了家附近的一家汽修厂当学徒工。 可肖强提前步入社会,并没能给原本就已经十分沉重的家庭减轻多少负担,天镇是个不发达的城市,尽管肖强努力学习手艺,学习新的技术,也没能够在这座贫困的县城赚多少钱。 压力和懂事,让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贫穷和自卑也让他越来越不喜欢与别人接触。 他们家里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什么油水了,别说油水,因为天冷,连蔬菜的价格都见天地往上涨,他们连新鲜的蔬菜都很少买,多数的时候都是咸菜配上面条米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一顿。 就连今天的蹄子,都是肖强预支了工资买的,不然也怕是置办不起这么一桌并不能算丰盛的饭菜。 而今天的这顿饭,则是为了已经三十四岁的肖强安排的相亲。 相亲的对象叫冯翠翠,倒算不上什么陌生人,是隔壁村的姑娘,也是肖强的高中同学,虽然之前也离过一次婚,不过没有孩子,性格也不错,少女时代就曾对肖强有些意思过,也不嫌弃他们家的条件,就托了中间人孙大妈做个媒,带家里来看看。 可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妈,你吃,你多吃点。” 肖强将肉又夹回艾美凤的碗里,唏哩呼噜地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干净,拿袖子抹了把嘴,一边嚼着嘴里的面条,一边又从衣兜里掏出了薄薄的一叠钱,放在艾美凤的面前: “我找老板支钱的时候,正好碰上我师父了,这是我师父给的,有八百块钱,我不要,他说啥都要塞给我,还说我要是不拿,以后就不认我这个徒弟了,爸刚到古城落脚,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你转给我爸去,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小强,你到底是咋想的?” 艾美凤看着桌上的钱,没有去动,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翠翠这姑娘,虽然是离过婚,但是妈看着是真不错,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她前面那个不珍惜,但你得要珍惜啊,咱们家这条件,找不来什么金凤凰,是爸妈拖累了你,帮你娶不到媳妇儿不说,还要你去当上门女婿,妈跟你爸也想过了,你跟翠翠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妈跟爸给你出个证明,咱们断绝关系,以后家里的开销也好,债务也好,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肖强表现得越懂事,艾美凤就越心疼,明明一个好好的大学生,却被家里拖累,沦落到这种地步。 “妈,你说啥呢!” 肖强听到自己母亲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出来了,将在挑面的筷子重重地搁在桌上,可看到母亲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又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往自己碗里挑面条,平静地说道: “我的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翠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但我是啥条件我也知道,越是好姑娘,我就越不想去耽误人家,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找到妹妹,只要能找到妹妹,我哪怕是一辈子不结婚,我都心甘情愿。” 罗群跟着导航,将车拐进了一座破落的村子,可没等开进去多少,越来越狭窄的路就没法让车继续通过了,无奈之下只能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 罗群下车掏出烟点了一根,朝四周望了望,家家都院门紧闭的,也没看到什么人,荒凉又安静。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条上写的地址,又拿着手机导航对比了一下,绕到副驾驶那一边敲了敲车窗,将正在睡觉的定军山叫醒。 为了能早点回去,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连夜轮流开车,近两天的路程,只在一个服务区睡了几个小时,到了天镇县后,他们也没能顾得上休息,直奔常觉民的老单位天镇县税务所打听常觉民家里的消息。 可这么多年过去,常觉民当初的那些早已经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一个跟常觉民有点联系的,从那人的口中,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常觉民并没有对罗群说过谎,在得知了常觉民家里的情况远比罗群想象得要不好得多,罗群当即就帮常觉民把他跟这个人借的三千块钱还了,还得到了常觉民家的地址。 定军山当过兵,有自己的休息方法,效率极高,下车的时候已经精神奕奕了,跟满脸疲惫的罗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呼,这地方可真冷啊。” 定军山呼出一口冷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接过了罗群递来的烟: “确定是这儿吗?看着跟荒村一样,你别搞错地方了。” “要错也是导航的错,关老子屁事,缺德地图错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罗群三两口抽完手里的烟,正说着,便看到从村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女人: “有人有人,不是荒村,应该错不了,我上去问问。” “翠翠,按理说,你家条件比小强家好多了,小强找到你算是他高攀了,可是你听大妈一句,美凤是个好人,她教养出来的孩子,错不了,家里这样子,换别个别人,早跑没影了,也就他了,傻乎乎的赚钱小妹妹。” 孙大妈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包已经很少有地方能买到的红山茶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 北方苦寒,劳作又繁重,所以很多老一辈的女人年纪轻轻的时候也都会抽烟用来御寒解乏,特别是东北,直接抽烟袋锅子的也不在少数,这个孙大妈也有抽烟的习惯。 风有些大,不防风的廉价打火机,孙大妈打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嘴里的香烟点燃。 “我知道孙大妈。” 冯翠翠替孙大妈挡着风,将烟点燃,神情有些失落地说道: “小强是个好人,我一直都挺喜欢他的,我原本以为我去他家里,他会很开心的,可是他却对我爱答不理的,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小强这孩子苦啊。” 孙大妈吐了口烟,叹了口气说道: “大妈是想劝合的,但他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要是去了不是能享福的,大妈虽然想帮帮美凤,但也不能把你坑了,要是小强愿意去你家做上门女婿,那大妈绝对一万个支持,美凤是个要强的,小强去了以后,她绝对不会过去麻烦你们,你们小两口就好好过日子,要是小强不愿意,那大妈还是觉得,翠翠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都走错过一次了,又还能走几次回头路的,苦日子可不是那么好熬的。” “我知道。” 冯翠翠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喊声,把她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只见一辆在天镇县并不常见的黑色高档轿车停在不远处,一个男人正搓着手快步朝她们走来,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正倚着车子,抽着烟看向这边。 冯翠翠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她知道那个车标是奥迪的车标,不过她也确实没见过奥迪有这种车型,像越野车,却又比越野车小些,线条也更加柔和一些,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便宜的车。 “这位美女,大妈,想跟你们打听个事儿,这个村子里是不是有个住户叫常觉民,我们是他朋友,正好有事过来晋西,顺道就来他家看看。” 两个穿着与村子格格不入的男人,开着一辆与村子格格不入的车,这让冯翠翠立马有些警觉起来,将手伸进兜里,紧张地捏着兜里的手机,打算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即报警。 孙大妈却没有这么多的考虑,不管是劫财还是劫色,她们都没有,而且这光天化日之下,总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干大老远跑这种小村子里来欺负人吧。 她只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年轻的罗群,问道: “觉民都五十多了,小伙子,你看着都没三十吧,你跟觉民是朋友?” 一听孙大妈的话,罗群便知道是找对地方了,自己跟山哥的辛苦没算白费,当下便笑了起来,见孙大妈也是抽烟的,便立马掏出烟散了两根,冯翠翠拒绝后就把一根叼自己嘴里。 “我是常叔的老板,也算是朋友,忘年交的那种,现在常叔在替我干活,我这次正好来这边出差,受他的委托,来家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照应一下。” 第十七章 生活皆苦 罗群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孙大妈解除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诧异起来,常觉民她是知道的,因为她跟艾美凤关系挺好,所以对他们家的事情知道不少。 她一直都知道常觉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找女儿,全国各地地跑,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哪怕要打工也肯定是打零工,怎么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老板来了,哪个打零工的老板会这么好,大老远的特地跑一趟看看临时工家里的情况,除非是关系不一般。 想到这里,孙大妈就眼前一亮。 虽然她不懂车,而且眼前这两个男人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可再怎么不懂,她多少也能看得出来,停在那里的车子肯定不会是太便宜的车,起码对于她来说肯定是天文数字,除了车子,身上的衣服也看着都是高档的,她跟冯翠翠都已经裹得跟粽子一样了,可眼前这个小伙子却只穿了一件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厚的羽绒外套,看着也并没有觉得太冷。 想要一个老太太能知道什么是重装雪地迷彩那确实也太难为人了,别说老太太了,就连冯翠翠算是见过点世面的,也认不出来。 “他们家从这条路进去走两分钟就到,路不远,就是有些绕,我们刚从他们家出来,不行我就带你过去。” 孙大妈对着冯翠翠看了看,见冯翠翠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想来也不光她对罗群这两人感到好奇,就连冯翠翠也不例外,换句话说,万一罗群他们有什么歹意,她们两个女人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当个见证。 “那可就再好不过了,要不是遇见你们,我都打算一路喊着找过去了。” 这可把罗群高兴坏了,赶紧招呼好兄弟过来。 刚才远远看着看不真切,等定军山走近,孙大妈和冯翠翠这才感受到定军山身上所带来的压迫感,五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身上带着一股十分特殊的气质,一米九的大高个,站在那里如同一杆标枪一般,再加上那张帅脸,让冯翠翠觉得有些面红耳赤的,立马转过头不敢再去看。 这个村子是并没有经过规划的老村子,每家每户的房子都造的十分随意,因为地不值钱,最开始有钱的,或者确实有需求的,就造大点,这也导致了村子里的小路都很不规整,七弯八绕的。 常觉民家其实离村口很近,那孙大妈没有骗人,要是不算那些拐来拐去的路,顶多一分钟就能走到了,但难找也确实是难找,没有熟人带路,罗群自己想要找进来也不容易。 “就是那家。” 孙大妈指着十几米外一座黄土堆砌的小院落说道。 罗群抬头望去,那是一个十分简陋而又破败的小院,院子用不到一米高的黄土墙围着,上面插着一排竹片,应该勉强算是栅栏,象征意义多过于防盗和防隐私,只要是正常身高的人,就能将院子里的一切尽扫眼底。 院子很小,又堆了不少的东西,看着就有些杂乱,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简易屋棚下的土灶台,那用彩条布加竹竿搭建的棚子,勉强能遮点雨,想要挡风那就是开玩笑,实际其实跟露天做饭效果差不了多少。 灶台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用过没多久,不过也是正常,这会都大中午了,正是吃午饭的时候,灶台边是一长溜的柴火,有干的木头,竹片条,被捆成一捆一捆的,整齐地码放着,更多的则是一些还没有干的树枝,各种各样的树都有,看着像行道旁种的景观树,想来搜集这些柴火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破缸碎砖,废铜烂铁,有些罗群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最多的则是一大堆的塑料瓶饮料罐,随意地堆在一旁,还有两辆电动车,一辆新点,一辆旧点。 所有东西将小小的院子填得满满当当的,不过虽然杂乱,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干净,快走到门口,罗群也没闻到有什么意外,又或者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味道不明显,倒是能闻到一点点的肉香。 还没等他们一行人走到门口,一条黄色的土狗听见动静,伴随着一阵狂吠从隔壁蹿了出来,孙大妈显然是认识那条狗的,用与她年纪不符的身手踹了那条黄狗一脚,骂了两句,那条黄狗才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不善地盯着罗群和定军山这两个陌生人,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被定军山用眼神一瞪,又立马夹着尾巴跑了回去,躲在门后轻声呜咽着。 隔壁的主人听到狗动静也出来了,一个看着与孙大妈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看到是孙大妈和冯翠翠又回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罗群两人。 孙大妈自己都还好奇着呢,这会哪有心思跟人闲聊天解释,也仅仅只是招呼了一声,便上前推开了小院的木门,罗群这才发现,院门除了一个插销之外,连个锁都没有。 不过想来也是,这锁装不装的意义都不大,而且这院子贼看了都流泪,确实也没什么必要上个锁。 最有意思的是那条黄狗,看到一行人进了旁边的院子,便抽了抽鼻子,显然是闻到了肉香味,有些狐疑地晃了晃脑袋,想要跟上去,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回了自己家里,想来是知道隔壁是没什么油水的,就算有,也轮不到进它嘴里。 “美凤!美凤!赶紧出来,你家来客人了。” 孙大妈进了院子就开始喊了起来。 “孙大妈?是孙大妈吧?你们咋又回来了?” 艾美凤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孙大妈,特别是看到冯翠翠,有些疑惑,但立马又变得惊喜不已,压根没有留意到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哎呀,赶紧,赶紧进来,外头怪冷的,我跟小强还吃着饭呢,菜都没怎么动,这回说什么你们也得把饭吃了再走。” 说着,又想要上前拉冯翠翠,但最终也只是伸了伸手,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倒是冯翠翠看了,主动上前挽住了艾美凤的胳膊,笑着说道: “美凤姨,这次我们肯定在你家吃饭,不过我看你得多做点饭了,您家来客人了,还是贵客,常叔现在的老板来了。” 如果是平时的冯翠翠,说什么也不会主动上去挽艾美凤,她确实是喜欢肖强的,但是打心底说,她也是确实是嫌弃他们家条件的,她只是想让肖强跟她一起过日子,却从没想过要跟艾美凤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也从没想过要与艾美凤有什么亲密举动。 可当看到罗群和定军山之后,她的心头却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因为这两个人给冯翠翠的感觉很特别,特别到连对肖强家的感官都连带着产生了变化。 她想了想,没有想明白,只是觉得常觉民家再怎么穷,再怎么没钱,却能够让老板特地跑一趟探望一下家里,那常觉民肯定是一个特别的人,起码是一个好人。 而且从现实的角度来说,眼前这个老板,如果是真愿意帮衬他们家的话,那没准会是他们家的转折点,最起码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差,所以她现在也有些想通了,不介意释放更多的善意,哪怕最后她跟肖强不成,那也并不会损失什么。 艾美凤被冯翠翠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有点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意味,让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以至于没听清冯翠翠说的那些话。 “妈,谁来了?” 肖强也跟着从屋子里出来了,语气因为带着点紧张所以显得有些急促。 因为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他们不会邀请什么亲朋好友上门,而亲戚朋友也不会主动上门,这么多年下来,会主动来他们家里的,除了债主之外就再没过别人。 他生怕艾美凤吃亏,所以赶紧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艾美凤没收起来的八百块钱,如果真是来要债的,那这八百块,加上他兜里剩下的工资,多少能顶上一顶。 当他出来一看,便看到去而复返的孙大妈和冯翠翠正带着两个陌生人,看脸色都透着些许的喜色,倒不像是遇上不好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有些警惕,毕竟是两个陌生的青壮年,特别是那个大高个,让他感觉有些危险: “你们是谁?” “您是婶子吧。” 罗群管常觉民叫常叔,叫艾美凤一声婶子也是没什么毛病的,便上前笑着对艾美凤说道: “婶子你好,我叫罗群,古城人,是常叔的老板,也是常叔的朋友,这次来天镇附近出差,就顺道来常叔家里看看,探望探望,刚下的高速比较匆忙,所以没带什么东西,您不要见怪,您要不信,可以现在打个电话给常叔问问。” 罗群将之前对孙大妈和冯翠翠的说法又复述了一遍,生怕被当成坏人给赶出去,那就比较尴尬了。 “啊?你是我家老常的老板?” 艾美凤平时给常觉民打电话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因为舍不得那点电话费,就算是打了,也顶多是挑要紧的事情说一下就赶紧挂电话。 但前两天她倒是给常觉民打过一次电话,因为常觉民刚到古城,她也得关心一下自己的丈夫到底安顿好了没有,也听常觉民说过自己遇上了一个心肠特别好的老板,倒是没想到,这都没过几天,丈夫嘴里说的好老板,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 第十八章 难心 艾美凤是个贫穷县城的普通妇女,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人,基本的情商还是在线的,自然不会当着罗群的面打电话给常觉民确认,等罗群他们离开后打不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她心下基本却是已经相信了罗群的话,因为他们家怕债主,却最不怕骗子,这样的家庭,又还剩下什么东西给别人骗的。 “你是我爸的老板?” 肖强眼中也没有了敌意,只剩下了疑惑。 “对,对,常叔现在就在我的小超市工作,当的夜班收银员。”罗群赶紧伸出手跟肖强握了握手。 肖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只是握了握,便局促地把手收了回去。 罗群从小到大都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手上虽然没什么肉,但绝对算得上是白嫩修长,跟肖强那黝黑粗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指甲上还有因为常年跟机油接触,已经很难洗掉的黑色油污,让肖强觉得有些难堪。 “哟,老常的老板,那赶紧进屋,进屋,屋里暖和些,外面天怪冷的。” 艾美凤看到罗群收回手后,一直在搓着手,便赶紧说道。 因为人有些多,艾美凤一边说着,一边把另一边关着的门打开,算是开门迎贵客,双手在身上局促地擦了擦,从兜里摸出了两张有些皱的一百块钱,递给肖强: “老板还没吃饭呢吧,这来得太突然,我们也没啥准备,小强,你赶紧拿着钱去镇上再买点好菜去,找家干净点的饭店买,直接打包回来。” 那两张一百块钱,应该是在身上放了太长时间,导致纸张变软,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显然是因为平时一直放在身上却舍不得用,而这两百块钱,也许需要艾美凤捡好几堆像院子里那么多的塑料瓶才能换得回来。 在常觉民喝醉了之后,对罗群断断续续地叙述中,艾美凤是一个泼辣美丽,又贤惠坚强的女性形象,可是苦难的生活,却已经把艾美凤磋磨成苍老憔悴,面目可憎的一个谨小慎微的老太,让罗群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眼睛有些发酸。 “我身上有钱,妈你收回去吧。” 肖强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接钱,却也没有真的出去买吃的。 因为整个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哪怕罗群和定军山怎么表现出善意,那也是两个陌生人,他不想他离开后,留下三个老弱妇孺面对两个陌生男人,一旦有个万一,他是怎么样都后悔不过来。 定军山一见这情况,又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赶忙说道: “行了,我去就行了,我们俩算是不速之客了,空着手上门,哪还能让你们破费的。” 说着,转身便朝外走去。 “唉,这怎么能成啊,这,你们可是客人,招待客人还要客人花钱。” 艾美凤一看就急了,想要追上去,却被罗群拦了下来: “没事,让他去吧,婶子进屋,他是大款,让他好好买几个菜,咱们好好吃一顿。” 艾美凤挣脱不开,赶紧朝着儿子使眼色: “小强去,小强跟着去,人不认识路。” 这哪是说定军山不认识路的,现在科技这么先进,只要是有信号,随便手机一导航,找一家饭店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是不想让两个客人花钱,让肖强跟着去掏钱的。 “嗨,没事没事,他认识路。” 罗群满嘴跑火车,定军山从县城到村子是一路睡过来的,认识个屁的路,不过他也不怕定军山丢了,这可是当过兵的,就算罗群丢了定军山也丢不了,他拉了肖强一把,确定定军山已经走远以后,才说道: “肖强,嗨,我还是叫你强哥吧,强哥能喝酒吧,我让我朋友再带瓶酒过来,能喝的话就一起喝点,上回我跟常叔一起喝得可是痛快。” “哎哟,这可怎么话说的。” 艾美凤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只得无奈地把众人引进了屋里。 屋里的昏暗与外面的阳光明媚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孙大妈和冯翠翠走后,艾美凤为了省电已经将原本就不怎么亮的等给关了,只有炕边的窗户透进一些光来,但也只能勉强照清楚饭桌。 罗群进屋后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能看清楚眼前,就如同外面的院子给人的感觉一样,杂乱而拥挤。 屋子的格局十分简单,只有里外两间,加一个用简易板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有个小门,应该是个卫生间,没什么异味传出来,所以罗群也不是很确定,外间集客厅,杂物间,餐厅和卧房于一体,除了一张火炕,一张炕桌,一个衣柜和几把椅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了,剩下的空间全部被一些莫名的杂物给占据了,就算没什么异味,里面的空气也说不上有多好闻,特别是还有一个供取暖的煤球炉子还燃着,煤球应该是好煤球,没有什么烟,不过味道还是有些刺鼻。 昏黄的灯又被打开了,一个炕自然坐不下那么多人,罗群被让到了肖强之前坐的那边靠窗,剩下的便没人坐了,显然是空出来给定军山的,冯翠翠被安排在了罗群对面,而肖强硬是被艾美凤和孙大妈推着坐到了冯翠翠旁边,让肖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倒是冯翠翠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 至于艾美凤和孙大妈则是搬了两张椅子坐炕边,椅子有些矮,挨着炕边吃饭的话明显不是很方便,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作为主人家的热情,罗群这个客人实在是没法拒绝了。 “来,罗老板,吃这个,这是我们这儿的杏干,自家种自家晒的,可甜了,你尝尝,翠翠你也吃,咱们家穷,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 众人一落座,艾美凤便将那碟子杏干往罗群和冯翠翠那边推,然后便开始着手收拾肖强和她吃剩的碗筷,打算上几副新的。 “婶子,可别叫我罗老板了,叫我罗群或者小群就行。” 罗群不忍拒绝好意,便挑起一片杏干咬了一口嚼着,却不觉眼前一亮,没想到这杏干看着卖相不是很好,吃起来却十分软糯香甜,微微的一丝酸味也不会带来什么不适,反而更能吃出些鲜味来。 “这杏干不错啊,挺好吃的,婶子你手艺真不错。” 罗群三两口将杏干吃完,又立马挑了一块吃。 那好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土包子模样却引来了冯翠翠好奇的目光,肖强以为冯翠翠也想吃杏干却又不好意思说,便将杏干往冯翠翠那边挪了挪,瓮声瓮气地说道: “翠翠,你也吃。” 杏子是这里的特产,只要家里种杏子的,多少都会晒点杏干,手艺都大差不差,冯翠翠也没少吃过杏干,可这次也没拒绝,也挑了一块吃,只是眼角白了肖强一眼,笑着说道: “你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 肖强憋红了脸,哼哧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罗群这会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明显互相都有点意思,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中间多半是有些曲折,不过罗群不用想也大致也能明白是什么原因,无非还是常觉民家的贫穷。 艾美凤拿来新的碗筷,看到冯翠翠跟儿子的互动,心里多少也有些高兴,将碗筷给每个人分好,又对着罗群问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婶子,那婶子今天就厚着脸皮应下了,我托大叫你一声小群吧,小群啊,我家老常现在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听到艾美凤的话,罗群愣了愣,看到艾美凤和肖强都是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想着倒是自己疏忽了,这常觉民天南地北地跑,一路奔波,别看外表看不出来,全凭一口气撑着,内里或多或少肯定有些问题,当下便想着等自己回去,就安排常觉民去检查一下身体,不行的话,就组织一下全体员工体检,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再想想,常觉民的家人连常觉民现在怎么样都不是很清楚,都不知道常觉民已经多久没有能回过家了。 不过眼下罗群也只能挑着好听的说,便咽下嘴里的杏干,笑着说道: “婶子,放心吧,常叔在我那挺好的,气色也不错,前几天跟我喝酒还能喝一斤呢。” “哟,咋喝这么多啊?” 艾美凤闻言吓了一跳,但想到罗群是自己丈夫老板,老板跟你喝酒那也是看得起你,便又说道: “小群啊,酒喝多了可伤身,你年纪轻轻的,可别喝太多酒。” “我酒量不行,我可喝不了多少,我们也不是天天喝,就喝个高兴。” 罗群对艾美凤略带责怪的语气可没什么不满,来自长辈的关心,他得好好接受。 几人随意地聊着天,也没聊别的,更多的都是在问罗群古城那边的事,对于他们几个一辈子都没能走出过天镇县的人来说,古城已经是大城市了,罗群也将古城的风土人情说得绘声绘色,就连冯翠翠听了以后,都不免对古城这座江南水乡产生了些许向往。 第十九章 催钱小鬼 这村子虽说有些荒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多县郊,而实际上这个村子离县城也不过十来公里路,要是放在古城,都还没出市中心三环外,可见这个地方到底有多落后。 而离村子三四公里外就是一个小镇,所以他们聊了没多久,定军山便提着几大袋子东西回来了。 看着定军山手里都快拎不下,艾美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让肖强下炕来帮忙,招呼定军山赶紧坐下。 定军山买的东西看着多,但实际上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除了一些熟食以外,还有一些鱼虾和炒菜,最压手的还是两大桶食用油和两袋精面粉,还有两瓶当地特色的汾酒。 “镇上找不到什么特别名贵的酒,喝这个将就一下吧。” 定军山将手里的两瓶汾酒怼在桌子上,五十三度的黄盖杏花村,透明的玻璃瓶上还贴着小小的价格标签,上面用圆珠笔写着88,瓶子上灰尘不少,平时应该也没什么人买。 “强哥,喝点吧。” 罗群也无所谓,他喝酒就喝个兴致,再好的台子喝多了他也照样吐,胡乱地擦了擦瓶身,便把酒打开了,闻着还挺香,应该是粮食酒而不是勾兑的。 “那,那喝点吧。” 肖强一边把定军山买来的菜帮着放上桌,一边应道。 菜有不少,炕桌差点放不下,被罗群吃了一半的杏干,还没来得及推荐给定军山就被撤下去了,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虽然没什么鱼翅鲍鱼,但看着也蛮像那么回事了。 酒杯是没酒杯的,就直接拿粗瓷大碗喝,倒是让罗群没想到的是,礼貌性地问了一下冯翠翠,却得到也能喝点的回应,罗群便给除了定军山之外的每个人倒酒。 碗有点大,要是每人都倒满,两瓶酒怕是不够,好在三个女人只是浅浅地倒了点,剩下的给罗群和肖强一分,正好一瓶。 众人落好座,倒完酒,却没有人先动筷子,艾美凤和肖强都是实在人,家里也好久没招待过什么正经客人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而冯翠翠和孙大妈作为外人,自然也不好越俎代庖,至于罗群他俩,那就更不用说了,主人没发话,他们来做客的也不好太随意了。 眼看着僵持住了,已经觉得有些饿了的定军山倒是很不客气地先动了起来,从面盆里给自己挑了一大碗面条,又十分熟练地拨了点浇头进去,简单地搅拌了一下,便扒拉了一大口。 面条放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面已经坨了,不过定军山也不嫌弃,唏哩呼噜地吃得挺香。 “来,吃,吃,婶子,强哥,还有这位美女和大妈,第一次冒昧登门,我先敬你们一个。” 说着,罗群端起了酒碗转了一圈,自己先喝了一口。 虽然只是五十三度的酒,但这酒的辛辣程度让罗群一下有些不适应,如同一条火线蹿入胃里,整个人便开始微微有些热了起来。 都不是什么擅长交际的人,众人等罗群起了个头以后,便都开始吃喝了起来,却很少有人说话,不过在吃喝的过程中,罗群除了认识了冯翠翠和孙大妈之外,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冯翠翠面前放着三个菜,一个酱牛肉,一条红烧鱼和干煸四季豆,吃得挺开心的,而且基本不会将筷子伸向别的菜,看着不像是只吃眼前的菜,而且确实只喜欢吃那三道菜,显然肖强在将菜上桌的时候,特地将冯翠翠喜欢吃的菜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两人中间要没什么事情,打死罗群都不信,只不过看着关系却是挺冷淡的,罗群倒是乐意推一把,跟肖强和冯翠翠碰了碰碗,笑着说道: “强哥,翠翠姐是你女朋友不?打算啥时候结婚呐?日子定下来可得通知我一声,到时候我就捎上常叔再来趟晋西,蹭顿喜酒喝。” 冯翠翠刚抿了一口酒,听到罗群的话,脸立马就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却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太烈的缘故。 而肖强更是不堪,手一抖,酒碗差点摔炕上,撒出来不少酒,裤子上湿了一大片。 原本罗群只是好意的一番话,却像一把刀子一样正正地扎在了艾美凤的心肝上。 艾美凤不是傻子,冯翠翠在离开之前的表现,已经是很明显了,哪怕艾美凤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还想让孙大妈从中再说和说和,也知道最终的结果不会太好,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翠翠是小强的高中同学,也叫我一声姨,今天正好得空,就过来看看我。” 艾美凤其实心里很想哭,但这种时候又怎么可以哭,给人看笑话,只能强忍着眼泪,也不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只是咬定了是普通同学的探望。 孙大妈原本这会混了一顿好酒好饭,吃得挺高兴,听了艾美凤的话,也是轻轻叹了口气,但凡他们家条件要是能好上点,这两人的事估计今天也早就成了。 罗群见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便也不再抓着这个事情不放,随口转移话题问道: “强哥现在在做啥呢?” “也没做啥,就是在镇上一家汽修厂上班,瞎混呗。” 肖强稳定住自己心神,拿抹布将裤子上的酒渍擦干净,喝了点酒以后,倒是让他的话多了起来: “现在修小车才赚钱,修大车越来越不赚钱了,可不修大车也没办法,只会这么一门手艺,修小车得上新设备,员工也得学新技术,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师傅了,哪有那记性去学新东西,而且老板也没那个钱,勉强糊口饭吃。” 肖强说的比较零碎,罗群却听出点味道来了,肖强应该也不是什么笨人,而且也是个有主见有手艺的,心里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和计划的,只不过因为家庭的拖累,只能一直在小镇的汽修厂混着。 可现在科技日新月异,不管是大车小车,技术也越来越先进,再不是像以前那样,有个老师傅带着靠经验和时间就能赚钱的时候了,像这种小镇上的汽修厂,没资金没技术没设备,早晚有一天是要被时代给淘汰的,所以才说修车的钱越来越难赚了。 想到这里,罗群倒是冒出来几个主意,当下便说道: “强哥,你会开车不?” “会开啊?我们这些修车的,基本个个都得会开,经常得试试车看修没修好,我还特地去考了b1的证,那时候还花了不少钱呢。” 肖强有些奇怪地看着罗群,不知道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罗群看了看肖强,看了看艾美凤,最后又看了看冯翠翠,才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强哥,婶子,说起来有些炫耀的意思,但我想说的是,我很有钱,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有钱,我家呢,因为某些原因,一直也没请司机和保姆,我想着,既然常叔也在我那上班,那强哥和婶子就跟着过去,强哥给我当司机,婶子给我家当保姆,一家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肖强和艾美凤还没反应过来,冯翠翠却是一脸讶异的看着罗群。 罗群也不管她,接着说道: “我知道故土难离的道理,要是强哥和婶子不愿意离开这里,那我就出点钱,让强哥去学技术,然后开个厂,修小车的,你们可以当是我给强哥的投资,具体由强哥去操办,亏损都算我的,有盈利给我点分红就成。” 其实在罗群心中,最好的方法,还是肖强跟艾美凤跟着自己去古城,还是那句话,一家人在一起总归有个照应,哪怕常觉民在古城找不到女儿,还要去别的地方,母子俩在古城,罗群照顾着也能方便很多。 说故土难离只是个借口,肖强去外面,哪怕随便找个地方打工都比在天镇县赚的多,只不过是因为不好带着老母亲才一直被困在这里罢了,现在罗群帮他解决了艾美凤的问题,只是罗群怕肖强舍不得眼前这个冯翠翠。 要是冯翠翠已经跟肖强在一起了,罗群也能索性一块打包带走,可现在看着也还是不清不楚的关系,要是肖强确实不愿意离开,那罗群就掏个二三十万的给肖强弄个汽修厂,反正一点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个钱,只是以后怎么样,那就只能看肖强自己了。 还没等母子俩消化完罗群的话,隔壁院子里的大黄狗却又突然汪汪大叫了起来,然后伴随着一阵咒骂声,大黄狗又呜咽了起来,应该是被来人打了。 听到那阵咒骂,原本还在思索罗群的话的艾美凤突然变得慌张了起来,肖强的脸也一下子沉了下去,就连冯翠翠和孙大妈的神色也开始不对了起来。 罗群想要张口问,却被定军山暗中扯了扯,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果然,方才咒骂的男子已经开始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肖强!狗日的出来!账目到时间了,赶紧出来还钱!” “王八蛋,说好年底还,不讲信用,我弄死他去!” 肖强下炕穿上鞋,随手抄起一根铁棍便往外走。 第二十章 催钱小鬼2 都不用别人解释什么,光听外头那人的话,就知道是肖强他们家欠了别人钱,人家上门来要账的,只是听着肖强的意思,之前应该是已经谈好了年底才还,却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人家提前上门要钱来了。 艾美凤她们几个女的自然是不能让肖强抄着家伙出去的,不管再怎么说,总归是他们欠着别人钱,人家上门来要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再把人给打了,不但没理,还得赔钱,严重点进局子都说不准。 女儿已经没了,二十六年的煎熬之下,不管是艾美凤还是常觉民,其实心里早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只不过已经找了二十六年,现在全凭着这口气撑着,谁也不敢说破,因为一旦这口气松下来,那艾美凤和常觉民基本也是活不成了。 而艾美凤最后还有一点的指望,那就是眼前这个唯一的儿子,两口子已经够对不起儿子了,要是让他再出点什么事,艾美凤能当场找个足够高的地方跳下去。 艾美凤上前一把夺过肖强手里的铁棍,狠狠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你疯了!” 肖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艾美凤的拳头并没有让他觉得疼痛,只是觉得心里憋屈得不行,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头,发出阵阵呜咽。 “肖强!快出来,知道你在家,躲得过初一你躲不过十五,你别等着我闯进去的。” 门口的男人还在外面叫嚣着。 艾美凤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叹了口气,朝着罗群和定军山两人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多解释什么,就走进了一直关着门的里间,不到一分钟,便拿着一个小包走了出来,又看了看冯翠翠之后,便拿着包走了出去,眼中的哀伤一点都掩饰不住。 罗群和定军山已经穿上鞋下了炕,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冯翠翠看了他俩一眼,小声地安慰着肖强,孙大妈却是拍着大腿,用当地的方言小声嘟囔着什么,罗群听不太清也听不懂,只是能感觉得出来应该是在骂某个人,因为不管什么语言,只要是骂人的话,气势都是相通的。 “六月份借的一万,不到半年时间就要还两万二!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真要把我们一家子往绝路上逼啊?” 随着艾美凤在外面的一声凄厉的呼喊,原本闷头蹲着的肖强猛地站了起来,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便往外冲,定军山也是紧跟在后面。 “翠翠,你跟大妈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罗群反应慢了一步,转头嘱咐了两人一句,便也跟了出去,看这情景,明显是遇上高利贷了,眼下这情况等会保不齐要打起来,罗群倒是相信定军山的战力的,但场面真要乱起来,两个妇孺还是别出去凑这个热闹了。 门外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四个大男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青年男子,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马脸,火气应该挺旺的,长了一脸的青春痘,有几个都已经冒着白点了,保不齐什么时候突然炸裂喷出点白脓来,哪怕是大冷天,棉衣也是很刻意地敞开着,露出了里面小拇指粗的大金链子,此时正一脸得意地数着手上的一叠钞票。 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小年轻,脸上还带着些稚气,却都是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戾气,双手插着口袋,各自叼着一根烟,那眼睛都快瞟到天上去了。 如果自己孩子以后也是这副吊样,自己绝对上去先抽死他,绝对不麻烦别人动手,罗群胡乱地想着。 而剩下那个,却是一个与这个小团体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一身看着有些土的棉衣,佝偻着身子站在为首的男青年后面,一脸谨小慎微的样子,时不时地用带着害怕的眼神从背后看看青年,又带着些不忍地看看艾美凤。 青年正数钱数得高兴,突然看到屋子里涌出来三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给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气质十分特殊的定军山,眼中闪过一丝害怕,但又立马恢复了之前的凶狠模样。 这种人罗群见的多了,以前跟在陈家乐身后混的,全是这种货色,外表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嚣张模样,实际上内里最是色厉内荏,只会窝里横,一旦不知天高地厚碰上铁板,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总结一下的话,就是街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小别山。 “干什么?这么多人,吓唬谁呢?” 青年将手中的钱在手心拍了拍,头往后一偏,身后的一个灵光的小弟,立马掏出烟给青年点上,青年吐了口烟,不敢往定军山那边看,却挑衅似的看向了肖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一万块钱,一个月两千利息,六个月连本带利两万二,你这一万块钱,连利息都不够。” 肖强猛地想往前冲,却被定军山一把拽住,这种情况,要是打起来妥妥定性为互殴,但先动手的那一方肯定是吃亏的那个,罗群和定军山是过路人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让肖强去当这个出头鸟。 肖强常年从事汽修工作,再加上长得牛高马大的,身上是有把子力气的,却发现定军山的手跟铁钳一样,愣是没能动弹分毫,有些讶异地看了定军山一眼。 “稍安勿躁。” 定军山松开手,拍了拍肖强的肩。 可能是定军山给人的安全感比较足,肖强便也安静了下来。 “小宝,你大娘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就这么欺负你大娘啊,大娘去借印钱都要不了那么高的利息。” 艾美凤抹了把眼泪,又对着叫小宝的青年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 “他三叔,这钱当初是跟你借的,说好一个月一百的利息,一下变成了两千,你倒是说句话啊。” 嗬!好家伙,这特么还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啊,这下手怎么比外人还狠。 罗群听了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常觉民虽然说父母早亡,但还是有两个兄弟姐妹,常觉民是老大,老二是妹妹,叫常思慧,最小的就是青年身后的中年男人,叫常觉忠,因为父母死的早,兄弟姐妹三人相互扶持着长大,感情倒也挺深。 原来常觉民是家里过得最好的那个,对弟弟妹妹也是时常的帮衬,因为家里穷,妹妹早早就嫁了人,但对哥哥特别感激,虽然嫁得也不算太好,但在常觉民家出事后,也都是尽自己所能去帮自己的哥哥。 但一样米养百样人,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哥哥姐姐坚强乐观,对生活和未来一向都充满希望,反倒是这个年纪最小,也最受宠的弟弟,养成了一个窝囊废。 为了娶媳妇能省下一笔彩礼钱,常觉忠没跟哥哥姐姐商量,自作主张地给当地一个屠户的女儿做了上门女婿,这屠户家是当地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在肉摊上缺斤少两那是常见的,你要来吵来闹,动辄打骂客人也是时常发生,导致肉摊都没什么生意了,好在家底厚,靠着养猪也挺赚钱。 本身就窝囊的常觉忠,进了这种家门哪还能不被随意拿捏,之前说好给常觉忠的两万块钱彩礼,在结婚当晚就被搜了出去,那女的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常觉忠在她面前跟个小鸡仔似的,稍不顺心就非打即骂。 儿子出生后也没有丝毫收敛,这样的家庭,又能教育出什么好货色,儿子常小宝也是好吃懒做,早早就辍了学在外面胡混,常觉忠也是窝囊到了极致,从来都没有丝毫的反抗,导致了现在当儿子的都骑到他一个老子头上了,在家也是说打就打。 常觉民对这个弟弟是了解的,所以哪怕家里再怎么困难,也都没去找过这个弟弟,艾美凤因为想给肖强成个家,手上又没有钱,实在没办法之下,才瞒着常觉民找上这个小叔子开了口。 常觉忠再怎么窝囊,对哥哥姐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自己大嫂上门开口了,硬是把自己这些年来攒下的一万块私房钱借给了艾美凤,他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却没想到他那个母老虎老婆对他的私房钱早就了如指掌了,发现常觉忠的钱没了之后,才闹出了后面的事。 因为这个事情,常小宝早已经上门闹过两次了,最后说好是年底之前还清,却也一直没说过利息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反悔,提前来还钱,还要这么高的利息。 不过罗群倒是没感觉到特别奇怪,倒不至于怀疑这个常小宝是奔着他们来的,哪怕神仙也算不到他和定军山今天会来常觉民家。 倒是怀疑问题可能是出在冯翠翠身上,这边冯翠翠选在这一天上门来相亲,常小宝就好巧不巧地今天来要账了,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你让他说?他有那个胆子说吗?” 常小宝一把扯过身后的亲爹,往前推了一把,骂道: “他妈的,没用的白眼狼,你以为钱在你手上就是你的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所有东西都是我家给你的,拿我家的钱出去做好人,他妈的你要不是我亲爹,我早把你打死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罗群和定军山算是开眼了,倒反天罡不外如是。 常觉忠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才眼里噙着眼泪抖着嘴说道: “小宝,我可是你爸啊?” 第二十一章 来龙去脉 “呸。” 常小宝抽了口烟,朝常觉忠那边吐了口痰,身后的两个小青年却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嘻嘻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以后我家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家的钱也都是我的,你拿我的钱给别人,你就是我亲老子也不行。” “作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真的是作孽啊。” 常觉民嘴里开始念叨了起来,每次自己儿子打他或者骂他,他都会来上这么一套说辞,常小宝听了不耐烦,抬手作势要打,把常觉忠吓了一跳,终于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不起来了,一个大男人开始在那抹眼泪。 “都是实在亲戚,别说我不照顾你们,利息一万二,我就拿这一万,剩下两千就算了,你要是现在再给我拿一万,咱们的账现在就两清,你要是拿不出来,嘿嘿,利息还是两千一个月,到年底,你连本带利都得还我。” 常小宝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使劲捻了捻,对肖强说道: “肖强,老子从小就听别人说你成绩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听话懂事,我以为多牛逼呢,现在不还是混成这个熊样,就你这样的还想娶媳妇儿,做梦去吧。” 说着,就要将手里的钱往自己兜里揣。 “等等。” 定军山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顶着一张帅脸露出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让常小宝看了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怎么人家可以长这么帅,自己却这么丑逼,心里头嫉妒得不行,自己要是长这样,想要把什么样的妹子把不到,还用得着每次都花钱? “一万两万的,我们有,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想要拿钱可没那么容易,既然说的是借的钱,那你把借条给我拿出来,我也不说按照法律规定不能超过多少利息了,上面怎么写的,我们就怎么来。” 定军山一米九的大高个走到常小宝的面前,那身影就好像遮天蔽日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压迫感十足: “你要是想狮子大开口,那今天这钱你就拿不走,一个月两千利息,好大的口气,有给你的钱,我不如拿去请个好律师,一万块钱跟你打打官司足够了。” “跟我玩横的是吧?” 常小宝显然是没想到今天还真会有人出来做这个出头鸟的,当下便手一挥: “兄弟们,给老子上,让他看看这一片到底是不是我宝哥说了算!” 常小宝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连混混都算不上,平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因为母亲家蛮横不讲理,所以平时碰上常小宝胡闹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计较,生怕惹上那一家子没脸没皮地跟你闹。 这也导致了常小宝觉得自己在附近是个狠角色的错觉,也给了一些平时不学好的小年轻产生了宝哥很厉害的错觉,收罗了这么两个小弟,天天在附近作威作福。 本来常小宝就对长得比自己帅的定军山很是不爽,这会还被定军山当场落了面子,就有些恼羞成怒了,打个人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最多进派出所了,让自己那个老妈花点钱保出来就行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定军山的战斗力对他这种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定军山笑着问了一句。 还没等话音落,定军山就如同闪电一般抓住了常小宝高高举起还没放下的手,脚下一脚踹在了常小宝的膝弯上,常小宝当场就跪了下去,定军山又顺势一带,将常小宝的手反剪在背后,一脚踩在常小宝的背上。 一套标准的擒拿格斗技,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常小宝两个小弟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常小宝单膝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膝弯的那一脚来的太突然,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已经麻了,只是站不起来,而手腕和肩膀上的疼痛,却痛得他鼻涕眼泪都要下来了,那抓着他的手就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和肩膀肯定是肿了。 “你敢打我?哎哟,快给老子松开!不然,老子今天让你们走不出这个村!” 常小宝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只能让自己更加疼,只能奋力仰着头,骂道: “你们两个傻逼看还看你妈呢,等着老子被打死啊,他妈给老子上啊!” “小兄弟,小兄弟,别打人,别打人。” 在一旁抹眼泪的常觉忠一见自己儿子吃亏了,也顾不上哭了,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想要把定军山拉开。 所以,有时候在没有完全了解事情经过时,不要随便去同情任何一个人,常觉忠在家都能被儿子随意打骂,这会却还想着要上去保护儿子,你可以说常觉忠对常小宝父爱的伟大,但你也无法对这样的人生出什么同情心,只是觉得他很可悲。 定军山却没想那么多,对常小宝的两个小弟咧了咧嘴,那炫目灿烂的笑容竟让两个小弟有些失神。 只见定军山手上稍稍用力,就听到一声令人牙齿发酸的“咔吧”声,常小宝的手臂就被定军山硬是拧脱臼了,常小宝的手臂无力地捶了下去,疼得直翻白眼,一时间连叫痛都叫不出来,哪怕此时定军山的脚离开了他的背,他也站不起来,躺在地上如同一条肥蛆一样抽了好一会,才像杀猪似的嚎了起来,脸上鼻涕眼泪混着泥土,一塌糊涂。 “你怎么还打人呢!小宝,小宝!” 常觉忠上前想要跟定军山理论,却被他一眼给瞪了回去,只能去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 两个小弟平时都是仗着常小宝的势吓唬人的,他们跟着常小宝后压根就没动过什么手,就见过常小宝打过两次人,也没见对方还手,哪里见过眼前这种阵仗,话说了没两句,上来就直接把你手给拧断,这哪里是什么帅哥,简直就是个魔王。 不光这两个小弟,就连肖强和艾美凤也都傻眼了,心下更是害怕起来,对罗群和定军山的身份重新产生了怀疑,艾美凤觉得等下不管怎么样,都得给常觉民打个电话好好问问。 里面的冯翠翠和孙大妈听到外面动静不对劲,也都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脸的懵逼,原以为是肖强被人给打了,却没想到反倒是常小宝如同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在场的只有罗群和定军山还是一脸的淡定。 罗群对定军山是有种盲目的信任的,知道他下手有分寸,不会给常小宝留下什么后遗症,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跟人打架,定军山把一个人的手扭脱臼又接上,当场就把一群人吓尿裤子了,最后也没见那个人手臂有什么问题,就是痛了几天。 定军山也不理他们,将从常小宝手里散落的钱一张张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数了数,确定没有少之后,才对着已经被常觉忠扶着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忍痛的常小宝说道: “就你这样还出来混?以后动手之前,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别特么上来就人五人六的,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到底是干嘛的,呵呵,我告诉你,全国散打冠军,哥们连着拿了三年。” 说完,定军山便看向了已经腿都在发抖的两个小弟,猛地作势往前一冲,嘴里还吼了一声。 那两个小弟惊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上地上的老大,忙不迭地朝外跑去,惹得定军山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这样犯法知不知道,艾美凤,小宝可是你亲侄子,你就这么看着小宝被外人打?” 儿子遭了这么大罪,常觉忠这会嫂子也不叫了,掏出手机,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马上就报警,你们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谁都跑不了。” “我呸!亲侄子就这么坑自己大娘,狼都会顾着同伴,你们却专挑亲戚坑,你们还有脸说这种话?” 要不是见常小宝这会实在是惨,肖强又还顾着点亲戚脸面,不然这会早上脚踹上去了。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罗群这会走了出来,蹲在已经缓过劲来的常小宝面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便说道: “要不要报警随你们,不过先想想清楚,你们带人上门要债,一万的本钱要一个月两千的利息,你说我是去告你们涉黑呢,放高利贷呢,还是敲诈勒索?不行去网上查查,各自要判几年。” 罗群点了一根烟,塞到常小宝的嘴里,然后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接着说道: “行了,别嚎了,手臂等会给你接上,除了痛一下屁事没有,不过在你想清楚要判几年之前,你先好好想想,今天到底是谁叫你过来的,这个事情你要是说不清楚,那你就做好今天吃点苦头的准备,放心,医药费我赔得起,绝对给你按顶格的来。” 说着,罗群朝着定军山使了个眼色,定军山会意,上前就抓住了常小宝脱臼的手,常小宝以为定军山又要打他,整个身子往后一缩,连嘴里的烟都掉了。 定军山嗤笑一声,手上一推一送,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法,把常小宝的手臂复位了,但瞬间的疼痛又让常小宝抽了起来,脸色发白,差点痛晕过去。 “我只给你一根烟的时间,要是一根烟抽完,你还不说,那我就把你的手臂继续扭断,接上,直到你说为止。” 罗群将掉在地上的烟捡起来,重新塞回常小宝嘴里。 “是,是邵文凯,邵文凯叫我来的。” 常小宝直接尿裤子了。 第二十二章 来龙去脉2 常小宝被吓尿了裤子,一阵尿骚味立马就传了出来,这让罗群整个人一下子都不好了,这么不禁吓,这特么吃了什么,大冬天的火气那么旺。 罗群自然是不知道邵文凯这个人的,只不过在常小宝说出邵文凯这个名字后,冯翠翠整个人明显地抖了一抖,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太好看,剩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是不大对劲。 罗群一见这情景,果然自己估计的没有错,今天发生这事的根子显然是出在冯翠翠这个女人身上。 跟女人有关的事情,不外乎就是感情问题。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冯翠翠身上时,冯翠翠才满脸痛苦地开始诉说起来。 冯翠翠跟肖强是高中同学,表面上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就跟普通的同学关系一样,但实际上,只要是两人关系要好的熟人,基本都清楚两人都互相有着好感,上课时趁着没人注意,你偷看我一眼我偷看你一眼的戏码没少发生,但因为肖强因为家庭原因的自卑,冯翠翠因为女孩子特有的娇羞不敢主动,两人一直都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青春期朦胧的爱情就在两人高中毕业之后无疾而终。 高中毕业后,肖强因为家庭原因并没有去上大学,而冯翠翠家条件不错,虽然冯翠翠高考考得并不是很好,只是考了个三本,但她家里还是掏出了这笔钱供她读完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的冯翠翠并没有在外面发展,还是回到了天镇县,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当地一家小厂当了一个普通的仓管员,就在这家小厂中,冯翠翠认识了当时厂里的车间主任邵文凯,也就是她的前夫。 邵文凯在外面的名声并不是很好,长得丑,也没什么钱,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原本这样一个声名在外的渣子,在当地大姑娘眼中绝对是上不了对象人选的,但胜在这人长了一张巧嘴,最擅长哄女人开心。 在冯翠翠之前,凭着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已经祸祸了好几个女人了,在碰上冯翠翠之后,邵文凯用使出了自己惯用的那一套,每天嘘寒问暖,又是买零食又是帮打饭,将冯翠翠哄得找不着北,在一次偶然间失了身子之后,便死心塌地地要嫁给邵文凯,家里怎么反对都没用,最后还是遂了她的愿。 也许是觉得自己年纪也有些大了,想收收心成家了,邵文凯没像以前一样,将冯翠翠玩玩过就算了,还真娶了冯翠翠。 两人结婚以后,开始的两年邵文凯都还算安分,对冯翠翠也十分体贴,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可时间一长,邵文凯就有些熬不住了,本性开始暴露,开始经常不回家,不是出去打牌就是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夫妻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次,邵文凯在喝醉了之后,与冯翠翠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第一次对冯翠翠动了手,将她打得下不来床,冯翠翠的父亲找他理论,这种家务事,不管是街道还是派出所也只能以调解为主,调解了几次效果都不是特别好。 从此以后,邵文凯便更是肆无忌惮,只要稍不顺心,就拿冯翠翠撒气,甚至扬言冯翠翠要是不听话,他就杀了冯翠翠全家,冯翠翠被吓得没办法,硬是忍气吞声了好些年。 而两人离婚,也是因为邵文凯有一次将冯翠翠打得太狠了,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才出院,女儿受了那么大委屈,冯翠翠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拿着一瓶农药跑进了派出所,打开农药就说要是没人能解决这个事情,他当场就喝农药死在派出所。 人都已经被逼得不想活了,派出所那边也没办法了,先以故意伤害罪把邵文凯抓起来关了几天,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又是帮着冯翠翠联系法院,又是联系律师,硬是打了一年多的官司才终于把这婚离了。 这中间各种扯皮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最后冯翠翠还是落了个净身出户的结果,不过,对于冯翠翠一家来说,只要是能脱离邵文凯的魔爪,哪怕倒贴钱都能接受。 冯翠翠离婚以后,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上门给她说亲,不过在经历了与邵文凯的婚姻以后,冯翠翠对结婚这件事是无比的抗拒,直到孙大妈上门说到了肖强,本来已经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冯翠翠,才又动了心思,于是才有了今天冯翠翠来肖强家相亲的事。 而自从跟冯翠翠离婚后,邵文凯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但邵文凯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关在看守所的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派出所警告他敢去闹就继续把他关进去,这把他给吓到了,所以一直也没敢上冯翠翠家闹。 但离开了冯翠翠,他想再找个老婆可是真的难了,他也怀念回家就有人伺候做饭洗衣的日子,没法之下只能继续朝冯翠翠那边想办法。 他在一个小赌场里认识了同样去赌的常小宝,按南方的话说,臭鱼搭烂虾,两人相识以后,立马就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兄弟,三天两头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就在前两天,常小宝当笑话似的给邵文凯讲了自己又打了亲爹一顿,细问之下,邵文凯才得知了艾美凤竟然找常觉忠借钱给肖强娶媳妇儿的事,而对象则是自己念念不忘的前妻。 邵文凯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事,当下便掏了几千块钱给常小宝,让他想办法把这事搅黄。 常小宝本来从小就看肖强这个便宜堂哥不顺眼,而且眼下还有钱拿,哪还有不同意的,脑子活的邵文凯又看借条上没写利息的事,就给常小宝出了主意,这才有了常小宝卡着肖强跟冯翠翠相亲的日子上门要债的事情。 不过常小宝估计也没能想到,其实肖强跟冯翠翠的相亲并不顺利,冯翠翠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要不是碰到了罗群和定军山,这事没准还真错过了。 “小样特么玩得还挺花啊。” 罗群都给气笑了,这得有多蠢又多恶毒的人才能想出这馊主意的,也不怕进去关几年。 “借条呢?赶紧拿出来!” 罗群也不耐烦跟他多墨迹,也不怕他们报警,反正他原本就要去找下当地的派出所了解点情况,也无所谓多费点时间把常小宝这几个人处理一下。 常小宝是被打怕了,哆哆嗦嗦地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想要给罗群,又有些不甘心,十分的纠结。 罗群直接一把夺了过来,看了看确实是一张普通的借条,递给艾美凤确认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之后,便走到了院子里的土灶边,将借条直接丢进了余烬未消的灶肚里。 “你们这是抢劫!” 常小宝不甘地大叫起来,不管再怎么说,那一万块钱可是他们真金白银借出去的,这借条一被销毁,人要是耍赖不还,他要不到利息还挨了打不说,连这一万块钱都得亏出去。 “抢你妈的劫!你那高利贷才他妈叫抢劫!” 罗群想要上去抽他一巴掌,但看到他湿濡的裤裆,又嫌晦气,将之前那一万块钱拿了过来,又自己掏了六百块钱添在里面,便随手扔进了常小宝怀里: “本金一万,利息六个月六百,多一分没有,要就拿钱滚蛋,不要老子毛都不给你,滚!看着恶心!” 常小宝看着怀里散乱的钱,有些难以置信,原本还想着事后自己怎么想办法把钱要回来,当然两千块一个月的利息他是不敢再提了的。 偷偷抬头看了罗群一眼,确定罗群没什么异常后,都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便将钱全归拢了起来,往手里吐了口吐沫,便开始唰唰唰数了起来,常觉忠想去帮忙,都被他一把推开。 这还真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定军山往那一瞪,常小宝便被吓了一哆嗦,不敢继续数钱了,将钱一把揣进内兜,在常觉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如鸭子一般胯着两条腿,一路哎哟哎哟叫着走了。 “山哥牛逼。” 罗群朝着定军山竖了竖大拇指。 “这也就是在国内,要是前两年在国外的时候,这种人,呵呵。” 定军山说到一半,看到一群人眼中已经满是惊恐,便闭上了嘴尴尬地笑了笑。 “别害怕别害怕,我朋友以前是当兵的,我也是个正经商人,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罗群也跟着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不过看众人的神色,有些越描越黑的味道,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再说话。 艾美凤最先反应过来,一手拉住罗群,又一手拉住了定军山,说道: “不管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们叫我一声婶子,那婶子就真把你们当侄子看,你们刚刚做的,对婶子来说都是帮了大忙了,婶子就是现在给你们跪下磕个头都是应该的。” “对,他们才是坏人!” 冯翠翠也开口说道,准确来说,今天的事冯翠翠也是苦主之一,在听到今天的事背后是邵文凯指使的之后,冯翠翠当场都恨不得立马去找邵文凯同归于尽。 第二十三章 寻找线索 再次回到屋里,经过刚才的事,众人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饭喝酒了,几人随便对付了一口便草草地结束了。 罗群让肖强和艾美凤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建议,约好明天再过来之后,便跟定军山告辞离开了,离开前也没想着多事顺路去送一下冯翠翠和孙大妈。 回到车上后,罗群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便将驾驶位让给了定军山,一上车,罗群便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不光有马国栋,甚至还有他的便宜二爸,现任古城一把手的方旭。 这次他来晋西,不仅仅只是想来常觉民家看看,因为之前在常觉民的诉说中得知,常觉民去古城的原因是因为拐卖他女儿的人贩子被抓了,根据人贩子的供诉才去的古城,但因为时间已经太过于久远,人贩子只能说个大概,准不准确也没准。 罗群这次来晋西,最重要的目的,是去见一见这个人贩子,罗群常年接触的不是军人就是警察,在这方面也极其的敏感,二十多年前作的案,这么长的追诉时间,这个人贩子保不齐为了少受点惩罚而有所隐瞒。 但是人贩子已经被抓了,也不是罗群说想见就能见到的,还是得通过其他特殊一点的方式去见,而罗群的大本营在古城,要是古城那什么都好说,在千里之外的天镇县,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方法。 不过人情社会,有那么一点好处,不管什么事,人托人之下总能托到能够帮得上忙的人。 这不,罗群打完电话,在车上闭目养神,还没等车子开到预定的酒店,马国栋那边便已经有消息回了过来。 马国栋发了个人名给他,叫周亮,后面还跟着一串手机号码。 通过马国栋的介绍,这个叫周亮的,现在就在天镇县公安局当副局长,主管的就是刑侦这一块,是马国栋在警校的同学的朋友,关系虽然有些远,但是马国栋这个同学跟他关系很铁,在知道这个事情以后也表现得十分热心,特地联系了一下他这个朋友,让他务必帮忙,而那个周亮也是很痛快地一口应下了。 罗群立马给周亮打了个电话,得知周亮这会正在局里,便约好在公安局见面。 挂了电话,罗群晃了晃手机: “得,原本还想着能回酒店休息会呢。” 定军山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调出导航,掉头开向了天镇县公安局。 天镇县很小,所以没多少一会就到了公安局,还没等他们在门卫登记好车牌,便看到一个身材并不是很高,却长得特别壮实的络腮胡中年人从楼里迎了出来,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就已经到了,不得不说,这位周局的嗓门是真的大,这会正是午休时间,也不怕打扰到同事的午休。 “这两位就是罗群同志和定军山同志吧,欢迎欢迎,欢迎来天镇县做客。” 罗群接触过不少从事刑侦工作的人员,但大多数都因为工作的关系,身上给人的感觉要么很压抑,要么很威严,像周亮这样爽朗爱笑的还真不多见,想来应该是个心态特别好的人。 “周局你好,我是罗群,这是我朋友定军山,刚刚跟你通电话的就是我,冒昧上门,还请多多包涵。” 罗群赶紧上去跟周亮握了握,那是一双十分有力的手。 “哪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说起来,这种事还要热心群众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帮忙,是我们的失职说起来,心里有愧啊。” 在门卫这边,有些话也不好说透,周亮便摆了摆手,朝着办公楼做了个虚引的手势: “走走,上我办公室喝杯茶,我们慢慢谈。” 两人跟着周亮走进了办公大楼,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办公楼,只有四层,有些简陋,他们搞刑侦的为了行动方便,占了一二两层楼,大大小小的办公室里也没几个人真正在午休,人来人往的都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是个县级公安局,按级别比平街整整高了一级,但办公条件说实话还没有平街派出所来的好。 进了周亮的办公室,里面的陈设也是十分简单,除了周亮的办公桌之外,只有一套简易沙发,桌上也十分凌乱,靠墙还有几个档案柜,里面都塞满了卷宗。 周亮将沙发前的茶几简单清理了一下,便引着罗群和定军山入座,因为整个公安局也没有搞勤务的,所以周亮只能自己动手给他们泡茶。 等泡完茶,周亮便将一份打印的文件递给了罗群: “这是可以看的,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内部资料。” 罗群放下茶杯,拿过文件简单地扫了一眼,上面就是那个人贩子的简单信息,还有一些已经确认的犯罪事实,但犯罪事实少得可怜,一页都没满,而且大多数都是近两年的,罗群是不相信一个几十年才被抓的人贩子,只拐卖了不到十个孩子。 所以这份资料对罗群来说,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当下,罗群便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开口说道: “周局,事情是这样的,说实话,我没那么大本事去管这个人贩子到底犯了多少罪,但我手下一个员工的孩子极有可能是被他们拐卖的,据我所知,这个人贩子对这件事并没有交代太多,所以我想以私人的身份,去见一见这个人贩子,了解一下我员工孩子的情况。” 人贩子对犯罪事实交代得不清楚不完整,周亮是知道的,因为这样的人他见了实在是太多了,都是想方设法的隐瞒自己的犯罪事实,以达到轻判,或者甚至做无罪辩护。 罗群的话虽然没说的太透,但周亮也明白了罗群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他们公安局插手提审犯人,那多半是得不到什么信息,但如果罗群以私人身份去跟犯人接触,假如许下什么好处,没准这人贩子会交代出一点东西,但交代的这些东西,对罗群来说可能有用,对他们这件案子却没有什么帮助。 “一个父亲,找了自己女儿二十六年,将自己整个人生,整个家庭都耗费在了这件事情上面,他这辈子除了为找女儿而活着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念头了,我刚刚从他家里出来,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爱人和儿子也被磋磨得不成样子了,周局。” 说着,罗群将常觉民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周亮说了一遍,连今天常小宝的事情都没落下。 “啪!” 周亮狠狠地拍了一下茶几: “欺人太甚!” “小王,小王!” 周亮打开办公室门,朝着外面喊了起来,一个年轻便衣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周局,您找我?” 刑警小王还朝着办公室里探了探,看到罗群和定军山两人,表情还有点狐疑。 “瞎看什么!” 周亮拍了他一下,说道: “你联系一下地方派出所的通知,查查一个叫常小宝的底细,这两天你给我好好跟一跟,打黑除恶不是喊喊口号,给我做出点切实的成绩来,不能让群众受了委屈连喊冤的门都没有!” “是!” 小王见周亮说得认真,便立正敬礼应是,转头便下去安排去了。 其实说白了,像常小宝和邵文凯这种人,顶多算是无赖混子,要勾上扫黑除恶这一档就有些勉强了,一般来说这种事最多是社区派出所出面,轮不到他们刑侦管这闲事,但今天罗群是故意在周亮面前提起来,周亮再怎么说也是个副局长,也是个要脸的人,而且这事也确实让人听了气愤,只能拿出该有的态度。 一个无赖混子被一个公安局副局长给盯上了,罗群已经可以预见常小宝以后得日子将会是有多黑暗,少说得吃不少苦头。 “见笑了。” 周亮将领扣给松开,深深吐了口气,感觉与罗群他们关系拉近了不少。 “这事情呢,我可以帮忙,这个拐卖团伙被抓到还没多久,很多资料和证据都还在整理中,等判下来估计还得不少时间,目前还羁押在县看守所,你要等判完了再去见,估计要方便不少,不过。” 周亮沉吟了一下说道: “按理说,我带你们去见他是不太合规矩的,不过,如果我周亮这次违纪违规能让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回归家庭,那我周亮哪怕受点处罚也是心甘情愿。” “那就太谢谢周局了。” 罗群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仅能见到人贩子不说,还说道解决了常小宝这个麻烦,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嗨,不碍的。” 周亮大手一挥,哈哈笑着说: “你们为了一个员工的事情,就千里迢迢跑这一趟,跟你们比起来,我周亮真的应该脸红,无法保护群众,维护群众的利益,我就是被人抽几个嘴巴子都是应该,你们也别周局周局地叫了,要看得起我周亮,就管我叫声周哥,交你们这种朋友我周亮心安。” “那感情好,那我们就叫你周哥。” 几人相视哈哈笑了起来,说着,周亮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咱们打铁趁热,我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就陪着你们走一趟,早点把事情给解决了。” 第二十四章 寻找线索2 话分两头,就在罗群和定军山离开后,艾美凤都没顾得上冯翠翠和孙大妈还在场,当即就给远在古城的常觉民打去了电话。 “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此时正在古城一个小区门口打听这边有没有人家的小孩是收养的常觉民满脸狐疑地接起了电话。 “还咋想起给你打电话?老常,你在古城到底跟了个什么老板啊?你老板都来咱家了。” 说着,艾美凤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飞速地将罗群来自己家以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等艾美凤讲完,常觉民在那边却一时间沉默了。 常觉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挺奇怪的,他夜里下的古城火车,在寻找落脚点的时候正好到了罗群的小超市门口,小超市的夜班收银要是没有请假,他估计也碰不上罗群,就这么一个冬夜里,两人喝了一场大酒之后,这个缘分就这么结下了。 但说起来,常觉民跟罗群的接触根本不多,互相之间也并不了解,关于罗群的一切,他大多是从周边的人,包括刘小妹口中得知的,可以知道一家都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接触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警察,武警,医生,军人,常觉民可以确信,能跟这些人关系这么好的,不可能是作奸犯科的人。 开始他只是以为罗群只是顺道搭把手帮了他一把,却没想到罗群会帮得这么彻底,没来小超市这几天竟然是不远千里赶到他老家去了。 常觉民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艾美凤没听到那边的动静,以为是信号不好,赶紧喂了两声,让常觉民回过了神。 “我那个小老板是个好人,如果他说要帮咱们,你就全听他的就行。” 虽然从艾美凤的诉说中,罗群和定军山的手段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正经人,但常觉民还是愿意去相信罗群的,看看人家的条件,再想想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 “那,那老板叫我们一起去古城的事,你是咋考虑的?” 艾美凤跟常觉民的想法其实是差不多的,就好像一个人身上一分钱没有,碰上再厉害的骗子,也不可能被骗去一分钱。 常觉民找了个安静的马路牙子坐下,沉吟了一下说道: “投资汽修厂的事情咱们就不想了,咱们自己能吃几斤几两饭自己得清楚,天镇县啊,不是什么能赚得到钱的地方,这一投资恐怕就是十几二十万,,要是赚了,都还好说,你说万一要是亏了,咱拿什么还人家,人也不欠咱们的,至于说来不来古城,你让小强考虑吧,我这辈子,除了女儿之外,最亏欠的就是小强了,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管我叫了这么多年爸,我却没尽到过一丝一毫父亲的责任,反而拖累了他这么多年,孩子懂事,没有怨言,但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一直都拖着孩子,你让他自己决定,能劝就劝劝他。” 常觉民说了一长串,艾美凤坐在炕上默默听着抹眼泪。 肖强听了想也没想就立即说道: “咱们去古城,妈也一起去,我们一家人就在古城团聚。” 其实肖强更想的是自己开一家汽修厂,但并不是拿罗群的钱来开,而他决定去古城,一来确实也想母亲能跟父亲团聚,另一方面,想得更多的,也是报恩,跟在罗群后面帮他多做点事,而不是说想抱罗群的大腿,只是…… 肖强转头看了冯翠翠一眼,心里暗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个有缘无分。 将话一句不落听在耳中的冯翠翠,察觉到肖强看向自己的目光,眼中的情意也没有丝毫的作假,便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说道: “小强,我俩这么多年同学都没能走到一起,现在我也成了二婚了,咱们又有这个机会在一起了,你要去古城我不拦着你,但是今天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肖强到底想不想和我冯翠翠成个家?” 肖强被问得一愣,见冯翠翠满脸殷切地望着自己,他也不是傻子,当下便忙不迭地点头: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 “那就行。” 冯翠翠吸了吸鼻子,忍住将要流下的眼泪,说道: “那你现在带上户口本,然后送我回家,今天还有一下午时间,还来得及。” 周亮就如同他的外貌给人感觉的风格一样,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当即打了两个电话,把这个事情跟上面的领导简单汇报了一下,征得领导的同意后,又给看守所那边打了个电话做好安排,便直接坐着罗群他们的车往县看守所赶。 不管在多发达的地方,只要是看守所,那条件肯定就好不到哪里去,而且看守所从管理上相对来讲也比正常监狱要乱上许多,很多被抓以后被关在看守所,为什么后面会急着想要早点判,早点去监狱,原因就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只是基本的,里面还有很多无法言说的事情发生,许多关于看守所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 周亮的面子显然不小,当他们到达看守所后,是看守所所长亲自出来迎接的,在经过一番必要的寒暄之后,罗群和定军山就被带到了一间十分具有八九十年代特色的单独探视间,房间很小,铁栅栏前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白石灰的墙面,抹了一米多高的绿色油漆,因为时间的原因,漆面也早已经斑驳,正对着铁栅栏的墙上,用红油漆喷着硕大的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将他们带到之后,周亮便跟着所长去办公室聊天去了,没过一会,铁栅栏那边就有一个狱警带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太走了进来,狱警将那老太太在椅子上铐好以后,也因为提前的特别交代离开了。 罗群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干瘦的老太太,用形如恶鬼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过分,浑身基本瘦得没什么人形了,皮包骨头的状态,不到一米五的个子,缩在椅子上,看着跟坐着一个小孩一样。 被剪短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一根黑一根白的交织在一起,整张脸看着也是苍老得过分,颧骨突出,嘴角还带着点伤,那一对三角眼在看到并没有穿警服的罗群和定军山,立马就骨碌转着,冰冷的目光在罗群身上扫来扫去,让罗群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没等罗群开口,那个老太太便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满口黑色的龋齿,用一种让人听了十分不适的沙哑嗓音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警察,该交代的我之前都已经交代了,该怎么判,老太婆我就全交给政府了。” “罗招弟,我们并不是警察。” 罗群皱着眉头,强忍着跟人贩子一个姓的不适感,说道: “我们今天能找到你,也是费了很大的劲,不是来找你录口供的,只是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想找你来问一些事情,今天的谈话,出你口入我耳,就不会有别的牵扯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罗招弟听了便呵呵笑了起来,显然是对罗群的话一点都不相信。 罗群也不管她,接着说道: “二十六年前的冬天,天镇县的供销商场被拐卖过一个女婴,我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有,我这次找你的目的,只是想要找到这个孩子,跟你说句实话,我心里确实是巴不得全世界像你这种人贩子全部都死光,但是,如果是能够找到孩子,我对你多判两年还是少判两年一点都不关心。” 说着,罗群又看了看罗招弟的脸色,发现她还是一副面如死水的模样,便接着说道: “我看你脸上有伤,在里面过得应该不好吧,像你这样的人,家人要么就是跟你一样一起进去了,要么对你躲都来不及,恐怕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看你,以你现在的情况,出来应该还有几年能活的,只要你好好想想,能够告诉我,你把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卖去了哪里,那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想让我给你存在看守所账上,能在里面过好点也好,或者直接给你现钱,等出来养老用也好,我想,对你来说,手上有点钱才是最实际的。” 罗招弟听了,明显愣了愣,也没法继续保持之前的那副淡定模样了,浑浊的眼球动了动,有些狐疑地看向罗群: “你们两个真不是警察?” 在罗招弟多年跟警察打交道的认知中,她还真没见过有哪个警察的做事方法是这样的,因为用这种方式从她口中得到的信息,是不可能被拿出来当证据的。 “警察的工资都不高,能有多少钱来找你买消息。” 说实话,不管是罗群也好,定军山也好,对付像罗招弟这种已经泯灭了人性的人都没有经验,压根没想过能够很顺利地从罗招弟口中得到什么消息,现在看罗招弟有些松动了,想来在里面确实过得不太好,不是都在说,违背妇女意志的,当人贩子的,一旦进了里面,都会受到特殊的照顾,一想到这里,罗群便趁热打铁: “实话告诉你,我们不是本地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耗,这次能见到你,也是托了很大的人情,明后天我们就要离开天镇县了,对于我们来说,也就今天见你的一次机会,对于你来说也一样,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肯说,两万块钱我立马给你,不管你想用什么方式处理,我都会帮你办到。” 说着,似乎是怕罗招弟不相信,罗群从兜里直接掏出了两万块现金放在桌上,这是来天镇县之前原本打算给陈家乐的,没能来得及就带身上了,这会正好用上了。 第二十五章 罗招弟 看到桌子上那叠厚度不算低的钱,罗招弟原本冷漠死寂的眼神立马就开始灵动起来,但内心又有些顾忌,嗫嚅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低下了头并没说话。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罗群有些泄气,这种人,连警察都要想尽办法去对付,心理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强,没到最后关头,又怎么会轻易就松口。 但罗群他们也确实没那么多时间跟罗招弟耗在这里,就像他之前所说的,机会就今天这一次,下一次想再见罗招弟,就不像今天那么简单了,多半得去监狱见了,可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定军山却是扯了扯罗群,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群哥,有戏,这老太婆估计在里面还是在外面都不好过,现在不说话,估计是想要跟你谈条件,咱们现在假装走,加把火。” 罗群听了点点头,装模作样地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装作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说道: “罗招弟,我们今天走这一趟也不过是受人之托,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磨,我只给你两分钟考虑,两分钟以后你要还是不说,那我们立马就走。” 罗招弟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罗群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耐着性子等,一手搭在桌上的钱,手指不停轻点着。 两分钟一过,罗招弟还是不说话,罗群和定军山也没招了,内心有些失望,但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轻叹了一口气,将钱又收回了口袋,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两人打开门准备招呼狱警时,罗招弟却突然开了口: “等等,我要五万!” “什么?” 罗群被吓了一跳,没听清罗招弟在说什么,但可以确定罗招弟确实说话了,心下有些惊喜,但他也立马按下了这股惊喜,装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避免主动权被罗招弟拿过去。 “我说我要五万,老板,只要你给我五万,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罗招弟盯着罗群,眼中透露出一丝贪婪。 罗群差点给气笑了,好家伙,还真敢张口: “五万?罗招弟,以你现在的罪名,判多少年还不好说呢,五万我倒不是没有,等你出来还有那个命去花吗?” “老板,我也懂一些法,我现在这情况最多给判个无期。” 罗招弟笑了起来,那笑容看着无比瘆人: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丧良心,我也得到过报应了,父母早就死了,亲戚也都断了,我生不了孩子,反正不管判多少年对于我来说区别也不大,但我老太婆也想活着,如果能活下来,那我就更想活得好一点。” “我卖孩子,男娃都是五万,女娃不值钱,两万都不好卖,但反正我也被抓了,那我就再最后卖一次,按男娃的价格卖,你给我五万,我就把那女娃的下落告诉你。” 原来,罗招弟小时候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家里的大姐,看家里给她取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家,但是生下罗招弟之后,她母亲好多年都没能怀上一男半女的,在家里只有她这个独女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倒还算可以。 当她长大到十几岁后,她的生活却出现了转折,早早辍学出去打工的罗招弟,因为年轻单纯,很是被骗了几次,打工两年,钱没赚到不说,反而欠了一屁股债,无奈之下罗招弟就入了出卖身体的行当,而就在那时候,她已经快四十的母亲竟意外怀孕了,给她生下了个弟弟。 当有了这个弟弟以后,罗招弟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对她的父母来说,女儿就是工具,儿子才是真孩子,儿子想要好好成长,就得需要姐姐做养分,所以她的父母开始用各种理由找罗招弟要钱,罗招弟自己的债还没还清,还要给父母钱,自然是苦不堪言。 而就在一次罗招弟回家,她出卖身体的事情不知道被谁给捅出来了,罗招弟的名声一下子就毁了,当她以为外人不理解,自己的父母总还是爱自己的,结果却换来被父母抢走了存折以后赶出了家门。 罗招弟觉得这一切都是母亲怀里那个与自己血缘相同的婴儿带来的变化,于是就怀恨在心,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两年里,她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忽悠她出卖身体的老鸨头子。 那个老鸨头子不光拐骗良家妇女,有一次跟罗招弟喝酒聊天,失言之下透露过没钱的时候,也卖过一两个孩子。 当时的罗招弟立马就想起了这个老鸨头子,心里便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把自己的弟弟给卖了,这个想法浮现之后,便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成了她的梦魇。 在外又赚了点钱以后,罗招弟终于又回了家里,拿出了自己刚赚的钱,哭着求父母原谅,答应以后赚的钱都给弟弟,终归是自己的女儿,又或者是看在钱的份上,罗招弟的父母还是接纳了罗招弟,于是,罗招弟有一天趁着父母不注意,将自己的弟弟给偷了出去,卖给了那个老鸨头子。 当拿着卖亲弟弟的一万块钱,那是她当时卖一年才能赚到的钱,心里高兴极了,恶的种子也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 在儿子跟着女儿失踪后,罗招弟的父母立马就找了上来,得知儿子竟然被女儿亲手给卖了,她的父母顶不住打击,双双走了绝路,而罗招弟对外说弟弟丢了,父母想不开自杀了,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后,假借找弟弟的名义,将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改名换姓远走高飞。 可罗招弟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手上的钱又来得容易,在外好吃懒做了两年,手上的钱就花干净了,没办法之下就又去出卖身体,可那不是个轻松活,那时候的罗招弟已经二十多了,长得也普通,比不得年轻貌美的。 尝过卖弟弟的甜头以后,落魄的罗招弟又想起了这个事情,再次与那个老鸨头子联系后,得知孩子很好卖,特别只要是男孩子,就有大把的人要,就是卖到贫穷山里,没孩子的人家也愿意打锅卖铁凑一笔钱出来买孩子,更别说卖到南方经济发达的地方,高点甚至卖个五万十万都不是问题。 在那个年代,几万块钱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了,光是卖弟弟的钱和卖房的钱加起来两万多就让她潇洒了好些年,罗招弟当即就动了心思,可是在外地的罗招弟人生地不熟,不敢在那边偷孩子。 于是,罗招弟便隐姓埋名回到了天镇县老家,租了个房子深居简出,伺机偷孩子。 老鸨头子手下主要还是靠卖身女赚钱,卖孩子只是副业,只是恰好碰上要孩子的人,老鸨头子才会联系罗招弟提供孩子,来钱的容易让罗招弟早就已经不满足与老鸨头子合作了,在给了老鸨头子一笔钱后,通过老鸨头子结识了另一个拐卖团伙,罗招弟以天镇县老家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开始全国跑,到处拐卖孩子,手下卖了多少孩子,估计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因为罗招弟只有开始的时候在天镇县作案,人又机警,在一个地方拐过孩子后就绝对不会再去,偷完孩子就逃回天镇县乡下躲着,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被抓,这次也是因为有个团伙被抓后,将她给供了出来,整整查了她好些年,才最终把她抓获归案,其中辛苦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只是,哪怕罗招弟被抓,有确切证据起诉她的案子,也是十不足一,这也是十分无奈的事情,因为罗招弟身体本身不是很好,在出卖身体的那些年,吃多了药,导致无法怀孕,倒也算是报应,只不过这报应对罗招弟来说,实在是太轻了一些。 “你倒是真敢说,只有两万,爱要不要,要不是为了能找到孩子,把钱给你这种人,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情了,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罗群嫌恶地撇了撇嘴: “你要愿意说,现在就说,要不愿意说,我立马就走。” 说实话,要是换个人跟罗群说有常觉民女儿的线索,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罗群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毕竟钱他本身就有,而且钱没了还能赚,线索要是错过了,那下次想再找可就难了,可是把这钱给罗招弟,罗群真觉得恶心,罗招弟拿着罗群的钱过得越好,罗群就越觉得恶心。 “那两万就两万吧。” 罗招弟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罗群沉着脸,回到座位上,将钱又拿了出来,说道: “钱就在这里,只要你说,这钱就是你的,但我告诉你,你要确保你说的都是真的,一旦被我发现你在骗我们,那你想想,别人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们有办法见你,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你在里面过得比现在更艰难。” 可能是想到最近在里面的生活,罗招弟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第二十六章 线索 离开了看守所,坐进已经打足暖气的车子,罗群仍觉得禁不住浑身发冷。 罗招弟的话并不是很多,基本都是罗群问什么她说什么,自然交代的东西也不多,但从罗招弟简短的诉说中,罗群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可以恶到什么程度。 据罗招弟所说,二十六年前的冬天,她的确在天镇县的供销商场拐过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个,但是具体什么时间,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她已经说不清了。 因为已经临近过年,那时的供销商场早就已经比平时热闹太多了,许多人生下孩子后,为了能继续上班赚钱,小孩基本都是由家里的老人在带,而那时候去逛供销商场的,大多都是以这些老人为主,而大部分老人,都会带着孩子出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老人带小孩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疏忽,因为思想上的不同和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无法一直看管住孩子,这也给罗招弟这类人有了可乘之机。 那时候的罗招弟才刚刚入了这一行,没有钱,也没有根底,又年轻,是她整个人生中最贪婪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要拐带小孩赚钱,压根就没想过被抓会有什么后果,短短一个月,在同一个地方疯狂作案三次,还均被她得手了。 她很聪明,那时候车票审查并没有像现在那么严格,又要刷身份证又要人脸比对做到真正的一证一票,但那时候哪查这个,顶多会在火车上临检才会查一查,而且被查到的概率也极低,所以她就用以前在出卖身体的时候,偷的姐妹的一张身份证提前买好车票,而且一买就是好几个地方的票,一旦小孩子得手,她便立马随机选一张票坐火车南下,将小孩子尽快出手,她手上绝对不留孩子,这是她入行之后给自己定下的原则,也是她一直没能被抓的原因之一。 她在供销商场偷过一个男婴和两个女婴,第一个女婴可能是因为女婴家里也想要个男孩,就把小婴儿打扮得跟男婴一样,让罗招弟走了眼,要不是最后以极低的价格给贱卖了,差点就砸手里了。 而第二个女婴,按照罗群的分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常觉民的女儿,因为商场一个月之内被偷了两个孩子,还是引起了轰动,许多人来商场也不带孩子了,哪怕带了也都看得很紧,罗招弟压根就没有下手的机会,最后无奈之下,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将一个在婴儿车里的女婴给偷走了。 按照她的回忆,那个孩子的确是被她卖到古城去了,因为是女孩的原因,越是穷的地方越难出手,越贫穷的地方越愚昧,重男轻女的思想越重,只有男孩子才是孩子,女孩子只能是拖累,所以她只能带着孩子往南方经济发达的地方碰碰运气,只有那种有钱,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孩子,却很想要孩子的人,才不会去计较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而且也能把价格给卖高点。 最后,罗招弟带着孩子辗转了好些地方,最终在古城找到了一个买家,据她所说,孩子的交易并不是去买家家里进行的,那个买家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买孩子,没错,买孩子的也是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给罗招弟也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因为那个女买家指定了一个离古城很远的一个曾经叫上水村的荒村进行交易,起初罗招弟怕出意外并不肯答应,最后对方提了价,她才心惊胆战地去了那个荒村。 她本以为这次多半是要栽的,却没想到交易过程却意外的顺利,等罗招弟到了约定的地方,那个女人已经开着一辆崭新的红色无牌桑塔纳等在那边了,女人全程都没有下车,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镜,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连交易也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不管是给钱还是接小孩,都是通过车窗进行的。 那个女人似乎并不想拖延,付钱也十分痛快,罗招弟说她做梦都没想过一个女孩子竟然能卖出六万块钱的天价,那时候的六万块钱,绝对是天价中的天价了,女人接到孩子后,没多说一句话,开着车就走了。 罗招弟将这一段过程描述得很传神,按照她所说,她其实那时候对那个女人十分羡慕又十分崇拜,神秘,有钱,而且女人给她的感觉应该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这些无不让罗招弟内心十分向往,发誓自己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女人。 只是她没想过,靠拐卖小孩赚钱的她,最终只能成为恶鬼。 当罗群问到如果小孩子平时不听话,哭闹得厉害,她会怎么办时,罗招弟当时愣了一下,原本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只是笑了笑说道: “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只要是进了陌生人怀里,就没有不哭闹的小孩,有经验的会哄,一般都能哄好,除非是碰上特别难带的,我开始的时候,没带过小孩没经验,小孩子一路哭闹的话,肯定容易引起怀疑,所以我就会用安定,碾碎了掺进奶粉里,只要喝一点就不哭闹了。” 地西泮,抗焦虑抗惊厥用药,具有镇静催眠的作用,属于精麻类药物,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安定片,价格便宜,效果好,在那个年代随便找家黑诊所花点钱就能给你开出来,但这种药却有极大的副作用,过量可能抑制中枢和呼吸,还有很强的成瘾性,成年人尚且要斟酌使用,对各器官神经都还没有发育健全的婴儿来说,稍微一点点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罗群将拳头捏得青筋暴起,罗招弟轻描淡写的描述,这背后将有多少孩子受到了伤害,甚至罗群怀疑罗招弟手上就有不少孩子的人命: “给小孩子吃安定!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老板,过没钱的日子,对我来说才叫报应。” 罗招弟有些无所谓: “老板,跟你说句实话,打我亲手卖掉自己的亲弟弟,入了这行开始,我就知道我以后的结局不会太好,但万一被我躲过了呢?这世界上卖孩子的人多了去了,抓了这么多人贩子,外头的人贩子也没见少过,我为什么不可能是其中一个呢?” 罗群已经不想继续跟罗招弟谈下去了,留下了钱,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就走了。 上车后,罗群打开车窗,有些烦闷地掏出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却没吐出来,硬生生将这口烟给咽了下去,给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精神和肉体来点刺激。 “老弟。” 周亮在后座上拍了拍罗群的肩,却也并没有说什么,他能理解此时罗群的心情,他作为一名刑警,从业以来接触的都是这个社会最阴暗的一面,年轻时的他遇上这种事也会有罗群这样的心情,但他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我没事。” 罗群摇了摇头,一根烟被他只用了两口便烧到了烟嘴,丢掉烟头还想再拿一根,却被定军山给拦住了: “现在抽烟装死狗没有意义,罗招弟会得到应该有的审判,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好好归拢一下罗招弟说的线索,说实话,我对她说的这些东西,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保不齐我们这次是白来一趟。” “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起码是给了我们一个方向,不至于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找。” 罗群拿了瓶矿水瓶漱了漱因为抽烟抽太猛而有些发苦的嘴,搓了搓脸开始回忆罗招弟所说的话,然后陷入了沉思,定军山和周亮也没打扰他,安静地等着,好一会,罗群才说道: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买小孩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个有钱人,那个年头,为了不留下痕迹就买一辆桑塔纳,可不是一般有钱就能做得到的,然后就是,那个女人绝对对上水村那个地方非常熟悉,甚至可能以前就是上水村的,说实话,我作为一个地道的古城人,都不知道古城还有一个叫上水村的地方。” “你们那边的地方我不清楚,有钱又担心留下痕迹的,说句我不该说的话,你们可能不光要考虑有钱人,还得考虑一下那个。” 周亮也接了一句,说着,还用手指指了指上头。 罗群和定军山点头表示同意。 “上水村我知道,离古城差不多快五十多公里,都快出古城市范围了,那个地方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动迁过一次,上水村的人算得上是古城市经济发展的过程中,第一批吃到拆迁甜头的人,据说当时因为那边的山水风光好,想要开发出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高档别墅区,最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项目就黄了,老房子甚至都还没有全部拆完,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荒村,你要查那一块的话,那你的工作量不小,上水村靠着拆迁后发家的有钱人可不少。” 定军山将导航打开,搜到古城,然后扯动了几下,将上水村的位置给罗群大致指了出来。 “山哥你可以啊,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你都知道?” 罗群有些惊讶。 定军山却笑了笑: “我手下有个学生,为了给我描述她家怎么有钱,就将她爸整个发家史给我介绍了一遍,我总结了一下,她爸就是上水村一种地的,靠着拆迁的钱在市里开的洗脚城才发的家。” 第二十七章 喜事 定军山作为一个获得过无数荣誉的专业散打教练,他手底下专业练散打的学生却没几个,因为真正想学散打的人压根就报不进他的课。 因为长得太帅,大把大把各年龄段的女性,跟疯了似的去报他的私教课,前面也已经说了,一报就是一年两年的大有人在,但压根就不是奔着他的课去的,正经上课都没上过几节,看中的都是他的肉体,上课的时候,基本要么就是拿身体引诱,要么就是拿钱引诱。 所以,定军山要是说他认识古城一半以上大小富婆,罗群绝对是百分百相信的,而这群富婆里面成分就太复杂了,有自己创业的,有富二代,有分走老公家产的,甚至是还没离婚就拿着老公的钱想包养他的,所以定军山认识个把从那个什么上水村出来的女人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定军山了解的也仅限于此了,毕竟按时间线来说,那个桑塔纳女人已经跟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了。 “这样的女人,要么自己有钱有权,要么老公有钱有权,但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罗群摸了摸下巴说道: “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得回去问丽姐,丽姐多半能给我们点方向。” 以罗群的身价和产业,在古城说不上首富,但绝对是处于最顶尖的那一层,古城虽然说也是个市,但绝对没有像北上广深的水那么深,富豪圈子就那么点,罗群家又是做商场和零售商的,古城大多数本地企业年节的时候分发的福利品也好购物卡也好,都是找他们合作的。 照理说罗群接手家产也不少时间了,古城有哪些有钱人他应该也清楚,只是因为过于懒散的性格,罗群对家里的产业运作压根就不关心,大多数还是由王美丽在管理,王美丽跟着罗奋进起家也这么多年了,比王美丽更了解古城有钱人圈子的,估计也没几个了。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罗群和定军山两人的心情就好上了不少,不过也没什么心情跟周亮一起吃晚饭了,便婉拒了周亮的约饭,不过周亮看着倒也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而且常觉民一家哪怕现在跟着罗群去古城,以后总归也是要回来这边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麻烦周亮,便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定回古城前聚一聚。 将周亮送回县局后,早已经疲惫不堪的两人回到酒店,随便洗了洗便倒头就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连晚饭都没有吃,要不是早上给饿醒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醒来。 两人吃了点当地特色的早点填了填肚子,便找了个菜市场买了点菜又往常觉民家赶。 这次两人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将车子停在路口后,便大包小包地往里走,却发现常觉民家的小院子里竟然还挺热闹,一个六十出头穿着板正的小老头正站在院子里,嘴里咬着烟,指挥着两个小年轻收拾院子里的杂物。 小年轻干活有些毛手毛脚的,老头看不过去,还想上去帮把手,走动起来才发现这个小老头腿脚有些不太方便,左脚有些吃不住劲的样子,小年轻似乎是怕老头摔着,将老头拦了下来,嘴里还小声说着些什么,让老头一脸的不高兴,但最终却没有上去帮忙,只是站到了一边。 当老头看到两个陌生男人提着菜进院子,愣了愣神,又看了看两人手里的菜,原本刚缓和的脸色立马又沉了下去,说道: “你们是肖强的朋友?咋就买这点菜啊?十几个人吃饭呢,这点菜哪够啊?肖强呢?肖强上哪了,买个菜人都买没了。” 罗群和定军山提着菜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就闭着嘴没有说话,不过看着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老头却朝着里面喊了起来: “亲家母,亲家母!外头菜买回来了!” “来了来了。” 说着,艾美凤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了,虽然外头的围裙是旧的,但能看得出来艾美凤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一身十分喜庆的大红色棉袄,脸上也打理得比昨天精致很多,倒是显露些年轻时的风采,再联系这小老头对艾美凤的称呼,罗群倒是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一天,肖强和冯翠翠竟然成了,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艾美凤看到罗群和定军山有些惊喜,因为昨天约好了,她知道罗群两人今天还要过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呀,小群小山来了呀,快,快进来吃茶。” “年轻人办事情就是不牢靠,这点菜肯定不够,我就说我去买菜吧,亲家母,你赶紧看看还缺啥菜,我赶紧再出去一趟买回来,不然时间要来不及了。” 这老头还在一边咕哝着呢。 “来哥,这是我家老常的老板,哎哟,我都不知道该咋跟你说了。” 艾美凤笑得很开心,给两人介绍道: “小群小山,这是翠翠的父亲,冯玉来,你们就叫来叔,昨天翠翠跟我们家小强领了证,翠翠家体谅我们家条件,就不操办了,今天两家人聚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一说罗群是常觉民的老板,小老头冯玉来就赶紧整了整衣服,十分激动地握住了罗群的手: “你就是翠翠说的老常的老板呐,你可是恩人呐,我冯玉来得好好谢谢你们。” 说着,冯玉来竟然弯下腰想要给两人鞠躬,两人哪里敢受,赶忙将冯玉来给扶住,两个小年轻也叫着舅舅上来帮忙扶着。 冯玉来哪里肯依,非得给罗群他们来一下,因为过于激动,差点背过气去,罗群赶紧从旁边扯过一把椅子扶着他坐下,同样穿着一身红,化了妆,打扮得十分漂亮的冯翠翠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罗群两人也是一脸的感激,让罗群和定军山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玉来坐在椅子上,拍了拍那条不方便的左腿,说道: “我冯玉来只有翠翠那么一个女儿,从小就当宝贝一样养到大,结果有眼无珠,应了邵文凯那个畜生的亲事,两位恩人,你们瞧瞧,我这条腿,就是被亲女婿给打断之后才落下的毛病,好不容易才让翠翠跟他离了婚,我这条腿最后也被弄得不清不楚的,我冯玉来没本事,报不了这个仇,就在昨天晚上,邵文凯那个畜生就赌博被抓了,还有警察同志特地上门问我腿的事情,说要是落实了,故意伤人加赌博罪,能判上好几年。” “感谢两位恩人呐。” 冯玉来老泪纵横,没法给两人鞠躬磕头,只能双手合十对他们拜着。 “不光邵文凯被抓了,常小宝也被抓了,两人就在一个赌场里赌博,听说比邵文凯还严重。” 艾美凤在一旁补充道。 周亮这个人是真能处啊,有事他真出手啊,罗群可以肯定常小宝和邵文凯被抓背后是周亮出的力,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过昨天顺嘴说了一下,想给常小宝和邵文凯点小鞋穿,没想到周亮出手竟然这么迅速。 罗群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不过见了一面,周亮就掏心掏肺地帮他把事情办得这么妥帖,这里面多半是马国栋那个老同学的面子在起作用,也不知道马国栋那个老同学是干什么的,有那么大的能量,不过这跟罗群也没什么关系,回去以后好好谢谢马国栋就是了,至于马国栋老同学那边,只能由马国栋自己去想办法了。 “今天是强哥的大喜日子,两个祸害又被抓了,这可都是大好事啊,三喜临门,来叔,这种日子咱们可不兴哭,要高兴起来,翠翠以后跟强哥就是一家人了,我常叔和婶子一家都是好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呐。” “对,爸,大喜日子哭啥嘛,以后我好好孝顺你。” 出去买菜的肖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身黑衣服外套着一件大棉袄,脚上怕脏了没穿皮鞋,还是那双大棉鞋,骑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三轮车,车斗里全是菜,整个搭配起来,看着不伦不类的。 不过,跟昨天那个木讷的肖强比起来,今天这个一直露着一口大白牙,开朗爱笑的肖强,给罗群带来了强烈的反差,带给人不再是那种压抑郁结的感觉。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肖强,只不过因为生活的压迫,一直压抑着自己。 听到女婿叫爸,冯玉来又展颜笑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不同于对邵文凯的痛恨,冯玉来对肖强这个女婿那是打心眼里的满意。 虽然肖强家穷,条件并不好,但在冯玉来看来,实实在在的人家,比什么都强,起码晚上能睡个好觉,用不着担惊受怕,生怕女儿又挨打,不就是没钱嘛,他冯玉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富豪,但总算还是有点家底,大不了女儿女婿他来养活,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最重要。 “好!我等我女婿以后孝顺我。” 冯玉来在女儿的搀扶下站起来,指挥自己两个外甥道: “大林二林,快去帮你姐夫把菜卸下来。” 两个小年轻也是老实孩子,应了一声后,一口一个姐夫便抢着干活。 第二十八章 返程 这场算不上喜酒的喜酒,人不多,算得上客人的,除了罗群和定军山之外,只有冯翠翠的表弟一家,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二个人,只是在屋子里支了一张大桌,挤一挤正好坐下,流程也简化得不能再简化了,新人只是拜了天地,因为冯翠翠丧母,常觉民也不在,所以也只是给冯玉来和艾美凤磕了头便算礼成了。 不过,菜都是好菜,人也都是好人,一伙人是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肖强和冯翠翠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两人能走到一起,所有人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等酒足饭饱后,肖强对罗群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板,我已经想好了,跟我爸妈,跟翠翠也商量过了,我们决定跟你去古城,我肖强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恐怕是报答不了了,去了古城,你让我干啥就干啥,哪怕不给工资也行,只要给我一家口饭吃就行。” “跟着我还怕饿肚子?放心吧,我带你们回古城,不是让你们去给我当牛做马的,而是让你们跟着我改善生活的,我跟你说强哥,我这人懒得很,车都懒得开,家里好多车都放在那里积灰,不信你问山哥,等你到古城,就给我开开车,每天换一辆开,我给你开一个月一万,不,开两万的工资,老板的司机必须得有点牌面。” 有些喝高了的罗群大手一挥,一副义盖云天的样子,那架势跟搞传销拉人头似的,就差后面跟上一句听懂掌声了,看得定军山乐得不行。 “啥?一个月两万?” 刚接了罗群递来的烟,正借着罗群手里的火点烟的冯玉来,惊得脑袋一哆嗦,差点烟没点着把自己头发给点了: “开的啥车啊一个月两万工资,开高铁都拿不上这么多钱。” 大林和二林两个年轻表弟也是窝在天镇县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一听两万块钱的工资,也没怀疑真假,只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肖强这个便宜姐夫,之前他俩其实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个穷姐夫的,只是现在那点看不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头脑比较灵活的二林当下就说想要跟着姐夫一起去古城,跟罗群发财,罗群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让想去的都去,反正自家那么大产业,塞点人进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反倒是之前一直都挺开心,对罗群也是感恩戴德的却多了一丝担心,更是对罗群两人多了些戒备。 冯玉来当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工人,虽然也没有天南地北地去闯荡过,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天上不会掉馅饼,罗群跟他们非亲非故的,一上来就这么仗义,免不了让他有些多想。 定军山一看不对,赶紧拍了一下已经有些口没遮拦的罗群,招呼了一圈,便打算拖着罗群离开,按照两人的计划,中午把常觉民一家的事情落定后,晚上再请周亮吃个饭,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出发回古城,这会看罗群有些喝多了,早点离开正好回酒店睡一会,不然这状态晚上还真不太好去请周亮吃饭。 “这就走啊?小群小山,吃了晚饭再走啊。” 艾美凤见了立马拦道。 “不了婶子,群哥这喝得有点多了,我们晚上还有个饭局,约了县局的周局长吃饭,这次的事情,周局长是帮了大忙了,得去感谢一下,明天我俩就得回古城了,这次出来好些天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处理呢,你们这几天把这边安排一下,等到了古城就联系群哥,到时候我们会安排好的。” 定军山也不瞒着,将周亮的事情说了出来,一来这本身也没什么好瞒的,以后这边万一要有些什么事情,他们也让周亮搭把手,这二来也是为了安一下冯玉来的心,毕竟县局的局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他们能跟这种人交朋友,不至于是什么坏人。 一听他们明天就要走,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冯玉来更是四处搜刮着,将自己能看得上眼的礼物土特产都提在了手里,一大帮子人闹哄哄地将他俩送到了车上,冯玉来硬是将满手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全给塞进了车里,等他们车子走都走老远了,定军山还是能看到十来个人还站在村口朝着他们招手。 等晚上请周亮简单吃了一顿,没什么大鱼大肉,也没什么犯错误的行为,只是互相加深了一下感情,罗群和定军山这次晋西之行算是到了尾声了,两人美美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启程古城,等回到古城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上午了。 定军山那辆原本精致的奥迪a6allroad,经过了这次大西北的风沙洗礼,也变得风尘仆仆的了。 不过回到古城后,罗群和定军山却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是将车子开到了罗群在市中心的奋进大厦。 罗奋进能在短短的二三十年里创造出如此惊人的财富,自然是那种有能力又有眼光的人,只是可惜英年早逝,不然以后古城首富说不好会不会是罗奋进。 当初罗奋进起家以后,在城北买了一块地皮,也就是现在奋进大厦这块,那时候这一片还是未开发的状态,到处都是荒地,没成想罗奋进买地没几年,市里规划,原本在城南的市中心北迁,这块地的价值一下就上来了,罗奋进也没有趁着地价上涨就把地转手,也没有拿来开发房地产,而是花钱造了这栋二十八层的奋进大厦,罗奋进留了五层给自己的企业办公用,一到五层加上裙楼,打造成了古城第一家集购物娱乐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商场,一直到现在,这座商场也还是古城的地标,而剩下的十八层,都拿来出租了,罗群哪怕是光靠着收租,这辈子都能吃喝不愁。 罗奋进去世后,这座奋进大厦自然也已经过在了罗群的名下,这里更是罗群最主要的办公地点,只不过一向懒散的罗群去平街的小超市多过于来这里。 当车子驶入奋进大厦的地下车库后,原本因为回到家感觉还挺高兴的罗群,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奋进大厦占地17公顷,也就是17万平方米,两层的地下车库,自然每层也有这么大面积,其中第二层的角落有三百个车位是不对外开放,作为公司员工自用的,而靠近电梯的十个车位,则是罗群一家的专用车位,正对着电梯的那个,则是罗奋进在世时的专用车位。 别看罗群平时对自己的父亲都是一口一个老罗老罗地叫着,父子俩相处也是吊儿郎当的像兄弟更多过像父子,但心底里罗群对罗奋进是无比崇拜和敬重的,自从罗奋进去世以后,不管是罗群还是王美丽,都没停过罗奋进的专用车位,都只是把车停在旁边的车位,就好像老罗还在一般。 而今天,罗群却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e200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停在罗奋进的车位上,看那车牌,罗群也知道是谁的车。 奋进公司并没有上市,罗奋进去世后,罗奋进的七十,加上王美丽的二十九全给了罗群,王美丽只象征性地留了百分之一的股权,老板和总经理都是罗群,王美丽为了帮助罗群这个甩手掌柜处理日常事务,任了一个副总,但王美丽也只是把控公司的大方向,下面还有一个副总处理具体事务,叫赵长辉,是罗奋进一手带起来的老人,现年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而罗奋进车位上那辆奔驰,就是这位除了罗群和王美丽之外,能够在奋进公司一手遮天的赵长辉赵副总的。 “老赵这是有点飘了?” 定军山自然也是知道这位副总的,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能想起那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高大的严肃中年男人,印象中罗奋进曾经当着他们的面评价过赵长辉是个忠厚老实,做事认真,兢兢业业的好员工,今天看着他将车子停在罗奋进的车位上,这滤镜一下碎了一地。 难不成罗奋进没了他就想上位不成,奋进公司是独资企业,除非罗群自己把公司卖了,不然罗群就是唯一的老板,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难不成是晕头了。 “走吧,上去看看再说。” 罗群揉了揉眉心,走下了车不再多说什么。 公司他平时一个月都来不上一次,公司具体什么情况大多数也都是从王美丽口中得知的,老妈给自己管公司罗群一直也都是挺放心的,不过按现在来看,恐怕王美丽平时对公司也了解得不是特别深入,罗群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懒得过头了。 这部电梯是员工专用电梯,除了奋进公司办公用的十二至十八五层楼以外,到不了别的楼层,至于为什么是十二至十八五层,那是因为13和14这两个数字寓意不好,大多数的大厦都会把这两层楼跳过或者改名,而奋进大厦选择了跳过。 罗群的办公室,也就是罗奋进曾经的办公室,就在大厦十八层,占了一层楼的一大半,而另一小半则是王美丽的办公室,出电梯后并不能直接进办公室,而是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接待前台,后面由屏风隔断,屏风后才是办公室的真正入口,进入办公室后是一个会客大厅和吧台,再进一道门才是罗群真正的办公地点,而会客大厅还有另外几道门,分别都是通往小会议室,影音娱乐室,小健身房,客用卫生间的,办公室里也有一个暗门,那是通向私人休息室的,里面有一间主卧一间客卧,都有独立卫生间,总面积在一千五百平左右,很多大平层或者别墅都没有罗群这间办公室奢华,王美丽那边的格局大同小异,只是面积没有罗群这边那么大。 第二十九章 公司杂务 罗奋进是个风格十分传统的老板,一直都只相信自己人,在他眼里,所谓的自己人,就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或者是用了很久的老人。 他在世时,办公室的构架也十分简单,一个助理加两个秘书,各自都有不同的分工,一个秘书负责传递和整理文件,是那种十分常见的文秘,也就是职场中常见的跑腿小妹,工位并不在这个楼层而是在楼下,随传随到,另一个说是秘书,准确来说更像是前台接待,平时就是坐在他办公室前面那个接待台里的,负责的是来访登记和外来电话,如果有客人来访还负责泡茶递水的活,而这两个秘书,是没有他办公室钥匙的。 两个秘书对罗奋进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为的是面子和日常方便,最重要的那个助理,平时是参与公司决策的,如果碰上他出差或者不在公司的时候,能帮他当半个家,办公室日常的清扫和维护也是这个助理带专人负责的,所以这个助理是有他办公室钥匙的。 而这个助理最开始是由王美丽担任的,老板娘帮老板当半个家,任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在两人离婚之后,王美丽卸任了奋进公司所有的职务,只保留了罗奋进给她的百分之三十股权,而助理则由当时还只是一家商场负责人的赵长辉,罗奋进去世以后,王美丽回公司当副总,赵长辉也卸任了总经理助理,成为公司另一个副总。 在罗群成了老板以后,因为不时常来公司,两个秘书直接调离了,也没有另设秘书,包括助理,所以赵长辉保留了罗群办公室的钥匙,继续顺带办公室的清扫与维护,另一个拥有钥匙的,则是王美丽。 正常来说,罗群不在公司的时候,除了王美丽和赵长辉之外,谁都打不开他办公室的门,可当他一出电梯,就看到屏风背后,自己办公室那道甲级防盗门大开着。 罗群转头看向王美丽的办公室,门口的秘书小女孩正埋头盯着眼前的手机,等到罗群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了自己老板的到来,便慌忙放下手机站起了身,慌乱之下起身太急撞到了桌板,也不知道磕到了哪里,小圆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 “王总在吗?” 罗群面无表情,没有问谁在自己办公室,反而问起了王美丽,虽然他知道因为自己和向春梅的事,王美丽正在亲朋好友那边大肆宣扬分发喜糖,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不然这小秘书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工作时间玩手机。 “王,王总今天没有来公司。” 圆脸秘书揉了揉发痛的大腿,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眼神有意无意地瞄着罗群的办公室大门,却也没说到底是谁在他办公室里。 一看圆脸秘书的表情,罗群知道进自己办公室的,不是王美丽也不是赵长辉,而是一个秘书明知道没资格进罗群办公室她却又得罪不起的人,罗群心头仿佛长了一把杂草一般,十分的不痛快。 “我不是什么喜欢天天念叨公司规章制度的人,上班总难免会有开小差的时候,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么大个人,连个办公室门都看不住?还是说你只要看住王总的门,不用看我的门?” 罗群忍不住大声呵斥。 圆脸秘书并不是傻子,也知道罗群对自己的喝骂只是借题发挥,真正骂的并不是自己,但是她再聪明,也不敢去猜测这个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被誉为古城排名第一优质男的老板到底骂的是赵长辉赵总还是闯进他办公室的那个人,只能低着头鞠躬道歉。 看着圆脸秘书那副样子,罗群也提不起继续骂人的兴趣了,很多事情也不是她这个小小的秘书能够左右的,在职场里混,明哲保身才是王道,罗群摆了摆手,调转脚步正要进自己办公室,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还没等他转过身,一个身材十分火辣高挑的长发女子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风风火火地从罗群办公室里跑了出来,虽然说楼里暖气开得很足,可这个女人穿着紧身牛仔裤,上面紧身体恤相对来说也有些过于夸张了。 “小林,小林,你看我发现了什么,达摩50年纪念,就这么放在酒……” 女人兴冲冲地想将手里的那瓶达摩50年威士忌展示给圆脸秘书看,却看到两个陌生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而小林则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你们是谁啊?” 这女人的心也大,还以为罗群和定军山是来拜访自己老板的,抓着酒瓶,慢悠悠地走进接待台里,一脸得意地说道: “我们老板今天不在,来客请在我这里登记,如果老板回来了,我会通知他的。” 好啊,公司这好像是竟然没通知自己就给自己配了秘书了啊。 罗群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室里,都有十分专业的酒窖和酒柜,罗群当然没什么研究,这都是罗奋进生前发家后用来装逼的小爱好,虽然也不懂酒,但也收藏了许多相当难得的好酒,就比如那个女人手里的那瓶达摩50年。 这些酒在罗奋进去世后,罗群便很少去动了,只是留着当个念想,当看到那瓶罗奋进生前都没舍得喝的酒此刻竟然已经被打开了,便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意,生硬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让赵长辉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又是占老罗的车位,又是把自己办公室钥匙交给毫不相关的人,无一不让罗群怒火滔天,自己要是再不来公司,恐怕自己老板的位置都要被人给占了。 说完,罗群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办公室。 定军山慢了一步,将那瓶威士忌从已经傻在了原地的女人手里接了过去,反正都已经打开了,他虽然也不馋酒,但这种好酒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看了看瓶子里并没有少多少的酒液,定军山朝着那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女人竖了竖大拇指,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没有脑子的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走了谁的关系成了罗群的秘书,但肯定和赵长辉脱不了干系,平时看着还挺好的人,不会真以为老罗走了,剩下罗群和王美丽母子两个,他就能称王称霸了吧。 “娜娜,你真厉害,老板的东西你都敢动。” 小林见罗群他们进去以后,便一脸地幸灾乐祸。 这个女人叫赵娜娜,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被赵长辉带进公司的,光听名字就能知道,肯定和赵长辉关系不一般的,而实际上赵娜娜的确是赵长辉的亲侄女,这么长时间,王美丽自然也是看到过赵娜娜的,只不过在王美丽面前,赵娜娜并没有表现得这么离谱,而王美丽则以为罗群知道这个秘书的事,也没有找人事问一下,无论是罗群还是王美丽都没能想到,赵长辉给赵娜娜安排的并不是秘书,而是助理,这还是赵娜娜私下里跟小林炫耀时说的。 小林其实早就看不惯赵娜娜因赵长辉的照顾,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小林也是乐的她这副样子,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倒霉,却没想到竟然是今天,所以她也并没有因为被罗群骂了而不高兴,一边公事公办地给赵长辉打电话,一边心底里乐滋滋的。 进了办公室,罗群四下看了看,自己真正的办公室门锁的好好的,看来赵长辉还没有没脑子到那种程度,不过除了酒柜被祸祸了之外,娱乐室,健身房等所有地方都有被用过的痕迹,罗群甚至在客房发现了大量的衣物化妆品等女性用品,显然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别晃了,晃得我眼晕。” 定军山从吧台拿了两个威士忌杯,将手里的达摩50年倒了两杯,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吐了口酒气赞叹道: “几十万一瓶的酒,这么一小口就要上千块了,虽然我也喝不懂这酒到底有啥好的,味道我也觉得怪怪的,但是我大受震撼。” “滚你的蛋,少说风凉话,老罗的那点酒你祸害得还少了?” 看着自己老友的那副模样,罗群也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意,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又给两人倒了一点,然后掏出手机给王美丽打电话,不管赵长辉这次的事情是有心还是无心,这个赵长辉都必须得处理了,当属下的做老板的主,对每个老板来说都是大忌,但总归是老罗提拔上来的老人了,想要处理还是得给自己老妈打声招呼。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还没等罗群开口呢,电话那边便传来了王美丽的连珠炮: “你个混蛋玩意儿,你跟小山死哪里去了?自己干的好事还让老娘来给你擦屁股,赶紧说你现在在哪,你等着老娘的,看老娘揍不死你!” 罗群赶紧把手机拉开距离,扭曲着脸,生怕王美丽的唾沫星子顺着手机信号飞到自己脸上,等王美丽炮轰完了,才赶紧说道: “丽姐,我这会在公司呢,我这几天有事去外地了,梅梅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眼下有另外一个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 说着,罗群将自己在公司的见闻给王美丽复述了一遍,王美丽听完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回头把结果告诉我就行了,具体等你回家再说吧。” 第三十章 公司杂务2 赵长辉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了,学历不高的他,十几岁便离开家打工了,当过小贩也下过工地,在二十出头的时候,正好是下海潮,攒下些家底的赵长辉甚至掏出了全部积蓄自主创业,不过因为经验不足,不到短短一年便将钱赔了个干净,好在并没有背债。 创业失败后的赵长辉便死了创业的心,开始跟随还在奋斗阶段的罗奋进,因为踏实肯干,被罗奋进一眼相中,成为了心腹。 赵长辉这个人呢,你要说他没能力吧,那的确是有点能力的,虽然学历不高,但逻辑和条理都十分清楚,只要你把事情吩咐下去,他基本上都能给你理清楚,然后把事情给办好,但你要说他有能力吧,那也只有那么点能力,不像是一个掌控行船方向的船长,更像是一个大管家。 在罗群眼里,赵长辉当这个公司副总其实是有点抬举他的,在他看来,赵长辉能当个办公室主任其实已经是顶了天了,但胜在赵长辉资格确实老,最早跟罗奋进创业的人,硬是被抬到了现在的高度。 说到这里,那就又不得不说一下罗群公司现在的管理结构了,奋进公司的产业其实十分简单,那些连锁超市不说,旗下只有三个商场,五个仓储和一个运输,每个点都有专门的负责人,相当于部门经理,勉强进入了公司的高层序列,但实际上这些负责人手中的实权是相当大的,如果放在古代,罗群是皇帝的话,那这些负责人就相当于各方诸侯。 与古代诸侯不同的是,罗群对这些负责人是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的,下面的人中饱私囊在所难免,但想要功高震主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实际上很多负责人的一些工作在跟赵长辉这个副总汇报之前,都会提前跟罗群或者王美丽汇报,这也是因为罗群成天不在公司,公司却并没有乱的原因。 但是这也导致了赵长辉心里的不平衡,他这个副总负责公司日常运营,没有具体的分管工作,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事情都能管得到,但实际上什么都管不了,那些负责人压根就不听他的,只有在奋进大厦五层办公楼,才勉强算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就连楼下的商场他都说不上话,前提还得是罗群和王美丽都不在。 如果赵长辉一直只是个底层或者中层,那估计还没什么,但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他就开始觉得自己是个能力很强的人,罗奋进的成功有他很大一部分的功劳,于是他就成了整个公司里最别扭的一个人。 平时就是一副严肃呆板的模样,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要管一管,动辄就对员工一顿训斥,这些事情不管是罗群也好还是王美丽也好,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但两人谁也没当回事,觉得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影响不到什么,很多不合理的决定,只要是无伤大雅,罗群照顾赵长辉的面子都是能批就批,这也导致了性格也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刚愎自用,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昏了头,竟然开始打起罗群身边的主意来了。 赵长辉在家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他是夹在中间的那一个,自古以来就有那么一句话,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这里面都没有当老二的什么事,所以他的父母让老大继承了家业,钱财却全留给了小儿子,赵长辉自小就被灌输要听大哥的话,要宠爱弟弟的思想,一直都起不了什么反抗的心思,在跟着罗奋进发家后,说养着哥哥弟弟一家有点过分,但实际也差不了太多了。 这个赵娜娜则是他大哥家的女儿,从小就被宠坏了,混了个不入流的大专院校文凭后便一直不上班,在社会上打混,成天接触些不三不四的人,甚至经常夜不归宿,赵长辉的大哥愁得不行,便求了他这个弟弟帮忙安排工作。 对赵长辉来说,安排个亲戚进公司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兢兢业业的,从来不吃拿卡要,给自己侄女在公司安排个好工作那也是应该的,于是便应了下来。 起初赵娜娜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员,当了两天文员以后,赵娜娜在一次给王美丽送文件时,见识到了王美丽办公室的豪华,在得知老板的办公室更加豪华,而且老板更是一个钻石王老五,便立马动了心思,便找赵长辉闹,赵娜娜的性格养成,跟大人们没教育好有很大的关系,赵长辉也是其中之一,侄女又是撒娇又是哭闹的,便脑子一抽,将她安排成了罗群的助理,但他也知道罗群不会同意,便打算落实以后,找个机会再跟罗群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罗群给撞破了。 至于停了罗奋进的车位,赵长辉确实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只不过他觉得只是停一下车位罢了,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当秘书小林打电话给自己,说老板找他时,赵长辉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平时罗群来公司一般都会提前打电话给他,让他把办公室收拾一下,像这次这样的突然袭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过他也没太当回事,收拾了一下,便穿上了自己的西服外套朝电梯走去。 当他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人事部的经理陈宇正站在走廊上,一脸怨毒地看着自己。 “赵总,你可真行啊。” 看到赵长辉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陈宇反倒是没那么生气了,而是觉得赵长辉有些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搞清楚状况。 “陈经理有什么事吗?” 赵长辉见一个部门经理对自己的态度竟然如此不恭敬,微微蹙起了眉头。 “倒是没什么,看到赵总打个招呼罢了。” 陈宇心下冷冷一笑,罗群没打电话给他,王美丽却因为赵娜娜的事已经打电话警告过他了,这事说起来还是赵长辉做得不地道,按公司的人事制度来说,聘用一个助理有赵长辉的签字肯定是够了的,但问题是这个助理是给老板聘的,赵长辉在赵娜娜调成罗群助理时跟陈宇说已经征得过罗群同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长辉胆子那么大,玩的是先斩后奏那一套,甚至是都还没奏。 这可把陈宇给坑惨了,现在还只是王美丽警告他,还不知道罗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甚至已经打算准备好辞职报告了,要是罗群念旧情不处理赵长辉,那最后那口气肯定得出在自己身上。 “哼。” 赵长辉听出了陈宇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现在老板叫自己,也没功夫跟他继续掰扯,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陈宇呸了一下,将自己的办公室门重重关上。 赵长辉走出电梯,就看到秘书小林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正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反观自己的侄女,却一脸无所谓地坐在那里,拿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看着刚开了没多久的眼角,满脸都写着不满意。 侄女是指望不上了,赵长辉只能轻咳一声,引起了小林的注意,然后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小林此刻哪里敢通风报信,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沉默地低了下去。 没能得到小林的反馈,赵长辉心中有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赵娜娜却发现自己的叔叔来了,收起了手机就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二叔,我闯祸了,呜呜,我不小心把老板的酒给打开了。” 赵娜娜想要上去报赵长辉的手臂,却被赵长辉一把推开,小声呵斥道: “闭嘴,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公司就叫我赵总,哪来的什么二叔。” 要是只有叔侄俩的时候,赵长辉也乐得让赵娜娜撒撒娇,但这会还有小林看着,又是在老板办公室门口,被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不过显然赵长辉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板酒柜里的酒多了,不过不小心打开了一瓶,以罗群平时的大方程度应该不会计较什么,他没想到自己的侄女能离谱到什么程度,以为是赵娜娜没见过罗群冲撞了他,算不上什么大事,自己虽然是职工,但也算是罗群的长辈,平时罗群见了他也得叫一声赵叔,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小林,我去给老板汇报工作,你给我泡杯茶来。” 赵长辉还是习惯地想要装腔作势一番,舍不得指使自己侄女,便对小林说道。 小林埋头应了一声,脚下却纹丝不动。 赵长辉也不当回事,让赵娜娜好好待在外面,打算今天就把赵娜娜工作的事情给彻底落实了,确定自己仪容仪表没什么问题后,板着脸推门走进罗群办公室,甚至都没想着要先按一下门口的门铃确认自己能不能进去。 当他走进去之后,却看到罗群和定军山正坐在吧台前喝着威士忌,就这会功夫,那瓶达摩50年已经下去一小半了。 赵长辉看到吧台上的酒瓶,眼角微微一抽,心中不祥的预感越甚。 罗群却是理都没理赵长辉,托着酒杯看着落地窗外,好似没发现赵长辉,只有定军山暼了他一眼,却是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小罗总,你找我?” 赵长辉脸颊微微一抽,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哦,是赵副总啊。” 罗群好像是这会才发现里面多了个人,晃着酒杯,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我办公室的门铃坏了呢,都没发现有人进来。” 第三十一章 处理和回家 罗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邀请赵长辉坐下,而且先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让赵长辉的呼吸一窒,对上了罗群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有些酷似罗奋进的样貌,让赵长辉心下有了些许害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看到了罗奋进。 “赵副总进公司多久了?” 罗群并没有继续奚落赵长辉,端着酒杯从吧台走到了沙发坐了下来,仰着头,毫不在意此时的赵长辉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有二十多年了吧?” “我是二十一岁跟的老罗总,我过完年就四十九岁了,进公司已经快二十八年了。” 赵长辉浑身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觉得领带有些勒得自己透不过气,想要伸手松一下领带,迎着罗群的目光却又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看到自己都是赵叔长赵叔短一直都是一脸笑嘻嘻的懒散罗群,在拉下脸的时候,身上的气势竟然有些压得自己透不过气,甚至比罗奋进在世时给自己带来的压力还要大。 他也不想想,罗群在稍大些的时候,罗奋进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在罗群的成长过程中,虽然看着像是整天跟着他们那个小团体胡混,但作为庞大产业的未来掌舵人,罗奋进和王美丽又怎么可能放任对罗群的教育不管。 不管是夫妻俩背后的精英式教育,还是王美丽后两任丈夫对罗群灌输的教育,都不是眼前这个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还掌握不了的赵长辉所能比拟的,哪怕是创造了如此财富的罗奋进在对付成年后的罗群都要绞尽脑汁了,又何况是赵长辉。 “快三十年了啊。” 罗群翘着二郎腿,一手轻轻点着沙发扶手,然后好像是刚刚才意识到赵长辉还站着,便笑着说道: “哦,请坐吧,赵副总。” 赵长辉应了一声,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挨了半边屁股坐下。 “老罗创立奋进公司才多少年,你干了快三十年,可不容易。” 罗群的语速十分平稳,说的话仿佛是在感慨,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感慨的意思: “我听说你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了,还自己创业过,在社会打拼几十年的经历,却都没能学会一个人应该怎么在职场里混。” “小罗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长辉这下是真有些慌了。 “你应该明白的,如果真不明白,那我觉得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明白,有时候做个糊涂人其实挺好的。” 罗群想了想说道: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城西的仓库只有老张一个人管着,一直都没给他安排副手,前些天他还在跟我抱怨,每天都要加班,连早点回家陪陪女儿的时间都没有,我不能这么压榨员工,正好你过去给他当个副手,起码每天能让他早点下班,要么,你等下把辞职报告交给我,我会跟陈宇打招呼,你的遣散费会给你按顶格处理。” 罗群突然的图穷匕见,把赵长辉一下给打懵了,一下都没能反应过来,好几秒之后才意识到罗群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前倾低声吼道: “小罗总,我赵长辉替公司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老罗总走了才多少年,你这就想要卸磨杀驴了?” “所以我说,人有时候糊涂点挺好的,你明明都不明白,非得在那装明白。” 罗群叹了口气,说道: “赵长辉,你跟了我爸这么多年,我爸对你怎么样,这些年也没少亏待过你吧,你从一个普通打工仔,到现在豪车开着,房子也不止一套了,你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凭你自己的能力赚来的,我问问你,我爸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在他去世以后这么不尊重他,他的车位,我跟我妈都刻意避开,你倒是堂而皇之停进去了,怎么?这次停他车位,下次是不是我的位子也要让你来坐一坐?” 说着,罗群也不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赵长辉,走到吧台重新倒了一杯酒,放到赵长辉的面前: “尝尝看,这瓶酒是你去帮我爸拍下来的,花了多少钱就不需要我告诉你了吧,我也懒得问外面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光这瓶酒,你楼下那辆车可不够赔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喝完这杯酒,是去给老张当副手,还是跟着外面那个女人一起滚蛋,你自己想好。” 虽然室内的温度是让人觉得最舒适的温度,但赵长辉却觉得自己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内心却又无比的燥热,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罗群那冰冷的眼神,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原以为自己不管怎么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作为公司的元老级人物,总归是有些出格的特权的,却没想到不过仅仅是因为停错车位,安排亲戚进公司,不小心开了瓶酒这些在他看来算不上大问题的小事就把自己给拿下了。 罗群那句话倒确实也没有说错,赵长辉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混明白,这些事如果是让罗奋进来处理,可能轻拿轻放地就过去了,但现在是罗群当家做主了,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别人在意的不是一个车位,或者是一瓶多么贵的酒,而是因为你做了你的身份不该做的事。 “不就是一瓶酒吗?你用得着这样欺负人吗?大不了赔你不就是了。” 赵长辉一时难以抉择,一直在外面偷听的赵娜娜却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罗群看着这个同样不知所谓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理赵娜娜,看向赵长辉问道: “我就不说这酒现在的价格了,当初买的时候是五十万吧,这五十万,赵长辉,你赔,还是她赔?” 一直没敢松领带的赵长辉,在侄女冲进来的那一刻,终于伸手松开了自己的领带,松开领带的那一刻,也像是泄去了全身的力气,将眼前的杯中酒一口饮尽,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去城西。” 有那么一刻,赵长辉也想过不管不顾地就辞职了,他也想要看看,离开了自己的奋进,在罗群手里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还是自己离开了奋进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到时候转过头来看落魄的罗群,然后对其肆意嘲讽一番。 但当看到赵娜娜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清醒了,他大哥家的房子,他出钱买的,他弟弟家的房子,也是他出钱买的,虽然都是他的名字,但当自己兄弟一家住进去的那一刻起,这房子写谁的名字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他打拼了这么多年,说实话罗奋进对他确实不错,他的薪水在公司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独一份,可因为帮衬兄弟,他现在也只剩下一套房子,一辆车和为数不多的存款,而他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敢去冒险了,只能低头。 “二叔?” 赵娜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长辉,她虽然不懂事,从小到大都没学什么好,但这个二叔她是真的亲,比自己的亲爹还亲,因为从她记事起,这个二叔就是全家最有本事的人,对自己也是宠得没话说,不管自己闯什么祸,最终都是这个二叔给自己摆平,事后还会安慰自己,却没想到一直都无所不能的二叔,今天好像倒下了。 “走吧。” 赵长辉一把扯下领带拿在手里,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他此刻想把赵娜娜臭骂一顿,自己今天的失败,有自己看不透,也有赵娜娜的一份功劳,可想想赵娜娜现在的样子,何尝又不是自己宠出来的,想到这里,就也没什么力气去骂人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一会。 “你们给我等着。” 赵娜娜朝着罗群比了比中指,愤然离去。 等两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定军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些好笑地说道: “我还以为他会愤然辞职呢,没想到竟然会选择去城西。” “莫欺少年穷那是小说里写写的。” 罗群看到定军山一副要把一瓶酒都喝光的架势,笑骂道: “还喝啊,有那么好喝吗?等下喝多了看你怎么回去。” “我给超哥说了,他下午休息,等下来接我俩。” 定军山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罗群也不管他,找了纸笔过来,开始与定军山讨论自己对向春梅的表白计划,等超哥到了以后,讨论组从两人变成了三人,超哥看到达摩50年后,哪里还管得了开车的事,一瓶酒三人一分正正好好,正好喝得微醺。 午饭是让小林叫的外卖,饭后,罗群便开始到处打电话,将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表白计划落实下去,等忙完这一切,也快接近下班了,三人谁也没法开车,叫了代驾将各自送回家,罗群刚进家门,就迎来了王美丽劈头盖脸的巴掌: “滚蛋玩意儿还知道回来!死在外面算了,你个不省心的东西!” 那巴掌看似噼里啪啦的,实际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点都不疼。 第三十二章 杂事 罗群将自己的行李丢回房间,没有先说公司的事,而是先把自己此次去晋西的所见所闻给王美丽讲了一遍。 王美丽倒没有怪自己儿子多管别人的闲事,只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想着: “你说的那个上水村我知道,拆迁我记得应该是八八年还是八九年的事情,拆迁赔款多的赔了四五十万,少的也有二三十万,以那个时候的物价水平,这赔款简直就是天价了,引起过古城不小的轰动,也造就了不少富豪,后续还因为拆迁和开发的事情,下马了一个书记,开发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罗群点了点头,山哥当时也说不清上水村那个地方后续开发为什么被搁置了,原来根子是出在这里。 王美丽接着说道: “照你说的,那个女人买小孩应该是在九四年底或者九五年初,距离拆迁也不过是过去了四五年,我倒是没听说过从上水村出来的人里有在短短四五年时间里发家到动辄买辆十几二十万的桑塔纳都不带眨眼的人。” 罗群挠了挠头,一下又给王美丽说懵了,难道自己的思路是错的?那个女人压根就不是上水村的人,在上水村交易只是因为上水村地处偏僻,是一个巧合不成?罗群赶紧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又不是那个女人,这种事哪有靠猜就能猜得准的,任何你想不到的可能性都有。” 王美丽看着自己儿子钻了牛角尖,就拍了他的脑门一下: “上水村确实偏,但当时只要是那一辈的古城人,基本没有人不知道上水村的,所以你就别抓着上水村不放了,还是从那个女人那边下手,按你的描述,那个女人在当时不应该说是富豪了,得说是豪富,或者权力大得难以想象的,还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籍籍无名的人,而且,买小孩的目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想要靠小孩赚钱的,又或者是生不出小孩的,哪家突然多了个小孩这种事在圈子里根本瞒不住,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就行了,至于官面上的,你找个时间找你二爸聊聊,他当时还在市委办公室当副主任,消息挺灵通的。” “妥。” 罗群朝着王美丽比了个大拇指。 “赵长辉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毕竟是罗奋进一手带起来的老员工,王美丽还是比较关心的,生怕罗群年轻没经验,一个不好引起公司动乱。 “让他去城西管仓库了。” 罗群耸耸肩: “这样的人对公司以后的发展来说,已经有些尾大不掉了,重要岗位总还是得让有能力的人上去。” “行吧,总归是老人了,你自己处理好,最近我多费点心把他的事兼过来,你要是有什么人选,就报个名字给我,你要是多把心思放在公司上,我也能轻松点,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想早点过退休生活。” 王美丽叹了口气。 “你这么年轻漂亮,想啥退休呐,再过两年,我俩站一块别人看我都像你哥了。” 罗群搂着亲妈亲了一口,拎着包便起身又打算出去。 “你这刚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又要走?” 王美丽见了,气得差点跳起来。 “我去所里接梅梅去,晚上你做点好菜,让梅梅在家吃。” 罗群打开冰箱,看看里面的菜还挺丰富的,便挑了根黄瓜一边啃,一边悠哉悠哉地出门去了。 这会车是没法开的,自行车又被马国栋卸了轮子丢派出所了,罗群也不在意,晃悠着去小超市看了一眼,常觉民不在,听刘小妹说是出去找房子了,这一大家子过来总不好还挤在小超市里对付着。 罗群也没多事地去帮忙安排职工宿舍啥的,人家一家子住,总要挑自己舒心的地方,顶多回头多给点住房补贴就算了。 在看到自己的账号这么几天已经被刘小妹打到黄金段位都快保不住了,气得他大骂了刘小妹一顿,当场就给自己那几个结拜兄弟打电话,让他们过年来古城把刘小妹好好教育教育。 说是教育刘小妹,其实也是开玩笑,川省离古城路途遥远,不管是机票还是车票都价格不菲,刘小妹舍不得那钱,也不愿意去挤春运,一直都是等过完年找个空闲的时间才回一趟川省老家,但过年总不能让人家不能团圆,罗群这也是变相的让刘小妹能在春节的时候跟家人在古城团圆,他也正好跟那几个把兄弟聚一聚,都是十分有意思的人。 骂完刘小妹,将手中的黄瓜蒂往垃圾桶一丢,将小超市库存还剩下的四条华子带上,罗群夹着包跟个街溜子似的开始逛起了平街,一路上一边不断地跟旁边的商户打招呼,一边看陈家乐有没有把任务给落实了,确定了整条平街的商户都贴上寻人启事后,便赶紧打电话约陈家乐过来拿钱。 不到五分钟,哭丧着脸的陈家乐就现身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陈家乐看到罗群后,就差抱着罗群的大腿哭一场了。 好嘛,他这边让平街和春明路的商户都贴上了寻人启事,约好第二天去给钱的,没想到掏钱的罗群却直接失踪了,一走就是一个多礼拜,陈家乐人都麻了,搞得这几天卫生费都没敢去收,生怕别人追着自己要钱,没了卫生费,本就输了个底掉的陈家乐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一个响当当的大哥竟然沦落到跟自己小弟借钱买泡面度日。 “哥,你真是我亲哥啊,你再不回来,我都没脸在这块地方混了。” “意外意外,临时有点急事出去了一趟。” 罗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事自己确实做得不太地道,可这也怪陈家乐这个二逼,原本来不及给现金,直接给他转账也行,可陈家乐这个二百五竟然不会用线上支付。 打开包,掏出了六万块现金装进放华子的黑色塑料袋里,连着袋子一股脑塞进陈家乐怀里: “里面是六万块钱,我也不说给你多少了,反正我报给你的数你肯定有的赚,该给的钱赶紧都去给了,剩下的,你想想办法再多发展些地方,要是能把单子贴遍古城所有商铺,我给你记首功,钱不够了你就来找我要,里面还有四条华子,我知道这几天把你坑惨了,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了。” 陈家乐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见身后的小弟伸手想要捞里面的烟,立马一巴掌拍开,打开了一条,给两个小弟一人分了两包,四条烟,十几个小弟一人两包正好差不多,他陈家乐带小弟,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至于钱,等把商户的钱结清了之后再分。 说起来,他陈家乐在里面其实也没赚多少,贴一张一百的价格,他最后报给商户的是八十,他只赚了二十块的跑腿费,也算是挺良心的了,他要心狠一点,以他在这一片的名号,一张五十绝对能拿得下来。 陈家乐点了根华子,十分享受地吐了口烟,才说道: “放心吧群哥,我平街阿乐一向公道,不该我拿的钱我绝对一分不拿,你看着,给我一个礼拜时间,我把轻纺城那一块也拿下来。” 陈家乐所说的轻纺城,是跟平街相邻的古王镇,古城曾以印染纺织业发展起家,而古城的印染纺织全集中在古王镇那一块,便成立了一个大型纺织市场,当地人便将轻纺城这个称呼替代了古王镇。 印染纺织虽然现在还是支柱,但轻纺城却已经是关闭了,因为附近的外来务工人员都在那一片租住方便上下班,轻纺城便被改造成了小吃街,那个地方人口密集,流动性大,也导致了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成帮结派的也不少,打架斗殴更是时有发生,有时候连平街派出所都要跨区域派人去支援。 当然,也不是说有多么乱,只是人多了是非就多,好勇斗狠的人也不少,但说闲着没事欺负人的倒也没几个,罗群也是时常会去那边吃东西,那里各地的特色美食都有,做的也确实好吃。 不过罗群可以去,陈家乐这种在街面上混的就不一样,你去吃东西可以,但在那边贴东西算是捞过界的行为,罗群生怕陈家乐过去惹什么事,便叮嘱道: “你过去可给我安分点,能贴就贴,不能贴就拉倒,不一定非要在那边全部贴,明白吗?” 陈家乐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罗群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招呼了一声就往平街派出所找向春梅去了。 派出所虽然离家不远,但靠着两条腿走,罗群也是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身体也有些微微发热了。 罗群脱了外套,走进了暖和的办事大厅,成功引起了一阵哄闹。 除了卞祥之外,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一脸姨母笑地看着罗群要喜糖。 “各位大哥大姐,错了错了,今天刚出差回来没准备,等过两天,我一定亲手送到每个人手上,一个都不落下。” 罗群连连双手合十求饶,再不求饶,赵大姐都已经准备上手搜身了。 “行了,你妈已经给我们发了连着三天的喜糖了,我们吃到今天都还没吃完。” 赵大姐呵呵笑着,这才放过了罗群,将抽屉打开,露出里面还剩下不少的巧克力,说着,还拍了一下罗群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 “梅梅可是个好姑娘,不光是我们所里的一枝花,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小子可得好好珍惜。” “罗群,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对梅梅不好,我就是拼着警察不做,也要把你好好修理一顿。” 卞祥咬牙切齿,愤愤地瞪了罗群一眼,戴上帽子转身离去。 众人一看卞祥的反应,都默默地叹了口气,一个民警大哥有些无奈地说道: “只要是在平街的,从你俩从娘胎里出来,都知道你俩会成一对,就小卞一直都看不透,不过这也怪你小子,所有人都觉得你俩起码从初中就会开始早恋,你倒好,硬是拖到了现在,你要早两年就跟梅梅在一起,小卞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伤心了。” 罗群不好接这话,只好认怂,找了个空档溜进了里面的办公区。 第三十三章 市委偶遇 进了办公区后,罗群并没有去找向春梅,而且先直奔了马国栋的办公室,此时也已经接近下班的点了,马国栋也并没有去外面执勤,办公室门大开着,隐隐还有些青烟从门里冒出来,想来没少在抽烟。 罗群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马国栋一手捏着鼠标,笨拙地对着电脑点些什么东西,一手半支在办公桌上,手指夹着烟,两只眼睛被烟熏着微眯着眼睛。 “马叔忙着呐?” 罗群敲了敲门,没等马国栋回应,便很自来熟地走了进去,打开了紧闭着的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点进来,散散办公室里浓重的烟味。 “哦,小群啊。” 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了,马国栋也不以为意,放下鼠标,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看着烟灰缸里堆得跟小山一样的烟头,看来马国栋今天确实没少抽烟。 “你不去找你的梅梅,怎么跑我这来了?” 马国栋接过罗群递来的烟点上,吐了口烟问道。 “这话说的,我在晋西的事情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还不兴我来谢谢你啊。” 罗群自己也点了一根,将刚打开的那包烟丢在了办公桌上,不是什么好烟,就是马国栋常抽的牌子,也够不上行贿啥的,马国栋也老实不客气地揣进了自己兜里,嘴里还说着: “嗨,也就一个电话的事,算不上什么忙。” 虽说是一个电话的事那么简单,但罗群可不会真觉得只有那么简单,这背后说不准就是一个大人情,不过罗群也不担心这种人情会给马国栋造成什么困扰,只是见马国栋眉头紧锁的样子,便问道: “看你今天这烟抽的,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碰上啥大案子了不成?有大案子那都是刑警的事,有你这个小小派出所所长啥事啊?” “你懂个屁。” 马国栋伸手将掉在桌上的烟灰拍掉,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 “马上就快过年了,各地的评比活动也开始进行了,咱们市里今年要争一个美丽城市,严打一些流动摊位和占道经营的现象,我不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搞啊。” 按理说,这些事情应该是以综合管理那边为行动主体,不过综合管理这个部门吧,怎么说呢,一直因为入职门槛低,导致人员素质普遍不高,虽然说这些年已经变得好了很多了,但长久留下的坏印象可没那么容易抹去,综合管理和商贩的冲突事件还是屡见不鲜,所以很多时候往往都需要辖区派出所的配合,特别是临近年关,派出所的压力更大。 “行,那你接着研究吧,回头空点一起吃个饭。” 抽完手里的烟,罗群便起身离开,马国栋也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 等到下班,罗群便接着向春梅回家吃了饭,还将自己在晋西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跟向春梅讲了一遍,向春梅倒是没想到罗群这次的晋西之行会这么精彩,听得津津有味的。 刚进入热恋期的恋人之间总会觉得在一起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待不够,两人一直在罗群房间里腻歪到十点多,脸皮薄的向春梅坚决抵制住了罗群的诱惑,红着脸跑回了自己家,罗群洗漱完,在仍带着向春梅味道的被窝里,带着遗憾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还是罗群将向春梅送到了派出所,然后方向盘一转,朝着古城市委开去。 古城市委在古城城北,离罗群的奋进大厦不远,跟市政公用一个大院,被古城人称为行政大院。 因为古城经济发达,所以相比于一般的地市来说,这边的办公环境是相当好的。 整个行政大院占地非常大,里面总共有六栋七层小楼,包括了市委市政和一些市直机关,总共七八百人的办公,大院里面花木繁茂,将整个大院围了个通透,外面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也增添这些单位的神秘感。 罗群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神秘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也没少来这里,只不过去的最多的是最东边的市委楼和最西边的市政楼,别的楼倒是没怎么去过。 罗群自然是没有通行证的,但登记什么的又觉得麻烦,到了门口之后,便给他的二爸,古城市委书记方旭的秘书王凯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门口的警卫在核对了罗群的身份信息后,便开门放行了,罗群开着车直奔东边的市委楼。 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子一停,就见在门口站着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中年男人迎了过来。 中年男人身上的气质非常特殊,白衬衫加羊毛衫,外面套着黑色的夹克,面沉似水,气质稳重,也会被有些人形容为阴沉,这是常年坐在深水衙门里所养成的一种特殊的气质。 这个男人就是王凯,当看到罗群下车后,王凯才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与罗群打着招呼: “小群,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王凯是方旭的专职秘书,正科级,并不是所谓的秘书长,这还是有区别的,一个地市的市委秘书长副厅,那是上常委的,不过别看王凯级别不高,确实方旭最亲近的人之一,等着巴结他的人也不少。 因为王凯稳重不贪,对方旭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很少受到外界的诱惑,平时也不苟言笑的,所以一直不怎么讨别人喜欢,但他是专门服务方旭的,自然也知道方旭对罗群这个便宜儿子还是有不一样的感情的,加上两人也挺对脾气,所以平时跟罗群关系也特别好。 “凯哥。” 罗群跟王凯招呼了一声,却引来王凯哈哈大笑,狠狠地拍了拍罗群的背,关系很是亲密。 “前两天书记还在念叨你呢,你今天要是不来,估计书记就得给你打电话了。” “嗨,最近还真有点小忙,前两天还跑了趟晋西,昨天才刚回来。” 说着,罗群从后备箱里拿出一袋子东西递到王凯手里: “我二爸那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连带着你们也过得苦哈哈的,我替我二爸给凯哥送点温暖。” 王凯打开袋子瞄了一眼,是两条烟和两瓶台子,外加角落里一张购物卡。 按理说以王凯这个位置,平时送烟酒茶甚至送钱的也是数不胜数,但王凯从来都不敢拿,就算推不了拿了,也都是跟秘书长报备以后存起来,等调岗的时候再上交,但罗群的一些礼物,王凯却是收得心安理得的。 “咱们之间,感谢的话就不说了,走,上楼,书记这会有客人,先上我办公室坐一会。” 王凯拿一卡通刷开门禁,便搂着罗群的肩进楼。 方旭的办公室并不在顶楼,而是在六楼,与王凯的办公室相邻,为了更好的服务方旭,两人的办公室里面还有一扇门相通,而方旭的对面,则是秘书长的办公室。 刚进王凯的办公室,就听到方旭在里面拍桌子的声音,哪怕隔着门,也能听到方旭带着怒气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但很明显方旭气得不轻。 王凯将罗群给的袋子收进了柜子里,然后给罗群倒水,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罗群坐在沙发上,向王凯投去了一个探寻的目光。 “方宝林。” 王凯做了个嘴型,却没发出声音,但也足够让罗群看懂了。 王凯嘴里这个方宝林罗群也不陌生,在古城做印染的,厂子规模不算很大,但前些年却没少赚钱,也是古城商圈的名人,只不过名声不是特别好就是了,最出名的要算他估值不到两千万规模的厂子,竟然请了六个美女当秘书,什么生活秘书,文字秘书,出行秘书等等,花样繁多,这也导致了某天方宝林的老婆某天带着人去厂子里打方宝林,整整四个多小时,一直从郊区的厂子打到了市中心,罗群还特地开车过去瞧过热闹。 准确来说,这个方宝林与方旭的关系,比罗群跟方旭应该更加亲密,毕竟罗群只是方旭的便宜儿子,方旭跟王美丽离婚后,连便宜儿子都勉强能算,毕竟罗群从来都没有进过方旭的户口本。 而方宝林虽然也没上过方旭的户口本,但却是方旭的亲堂侄,正儿八经的亲戚,也是方旭最看不上眼的亲戚,在古城没少打着方旭的旗号招摇过,也经常被方旭教育,不过方宝林的胆子不大,没敢惹出什么大乱子,也从来没有惹得方旭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火,直接在办公室就火力全开了。 “咋了?又惹啥乱子了?” 罗群也是喜欢八卦的,接过王凯递来的水,凑近陪着坐下的王凯,小声问道。 “那小子除了女人上的事之外,还能有啥事。” 王凯撇了撇嘴,想起方宝林这些年干的事,心里就有些腻歪,他暗地里也帮方宝林处理过一些事,都是跟女人有关。 罗群挠了挠头,脑中浮现方宝林那张胖乎乎的圆脸,有些无语,这货人倒是不坏,虽然打着方旭的旗号招摇,但也顶多混点吃喝,装个逼,除了对女人有些过于执着了,真就应了那句话,与赌毒不共戴天。 第三十四章 市委偶遇2 王凯没有跟罗群具体说是怎么回事,多半是因为这件事多少会涉及到书记方旭的脸面问题,他作为方旭的秘书不好多嘴,哪怕多嘴的对象是罗群,所以罗群便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点情商罗群还是有的。 一个地市的市委书记的工作是相当忙的,各种会议活动,批复文件,听取汇报等等,他的工作每天都安排得十分繁密而精确,所以不太可能留太多时间用来骂人。 不过短短五分钟,方旭办公室的门便“砰”地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圆圆胖胖的白胖中年,脸涨得通红,身后还传来方旭十分郑重的警告声: “我方旭的脸面就长在我脸上,从来都没有丢掉,用不着你们来替我挣,但你自己的脸面是靠你自己挣的,一旦你违法乱纪,不管你是谁,我方旭第一个处理你。” 白胖中年就是方旭的堂侄方宝林,本就被方旭训得无比难受,当看到门外的罗群,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了起来。 罗群神色如常,就好似没听到方旭训斥一般,笑着招呼了一声: “宝林哥。” “嗯。” 方宝林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强笑了一下,说道: “小群也来找大伯啊,哥今天还有事去,过两天请你吃饭。” 说着,也不等罗群回应,便推门出去了。 罗群跟他只是认识,平时也没什么接触,顶多就是在方旭家见过一两次,罗群也没怎么在意过方宝林,倒是方宝林因为罗群有钱的原因,一直想找机会与罗群接触,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罢了,今天正巧在这边碰上了,没成想正好碰上方宝林被当孙子似的训,脸上有些挂不住。 罗群俏皮地朝着王凯摊了摊手,让王凯觉得有些好笑,冲着罗群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办公位,让他进去,反正罗群跟方旭再怎么样也有过父子关系,用不着他特意先进去通报一声。 还没等罗群进门,里头便传来了方旭爽朗的笑声: “小群,赶紧进来,我前两天还在跟王凯说你小子好久没来找我了,是不是忘了我这个爸爸了。” 一个侄子,一个便宜儿子,完完全全的两种态度。 “二爸。” 罗群关上门,叫了一声,看到方旭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迎了上来。 方旭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气质儒雅但气势却十分凌厉,是典型的学术型官员形象,长得也十分帅气,不管谁看到,都得赞一声老帅哥,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像四十岁左右,不过头发已经半白了,这更添魅力,罗群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二爸长得很像那个演过达康书记的老戏骨。 “好,好,好,哈哈。” 方旭连拍着罗群的肩,连说了三个好,可见心里确实是高兴。 方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未婚,王美丽是他的第一任妻子,所以他也没有子嗣,一直以来都一心扑在了工作上,不到五十就上了正厅,在古城这座重要城市任书记,以眼下的发展,再进一步是很稳的。 与王美丽结婚后,方旭对罗群这个儿子是十分喜欢,对罗群也是着实不错,所以罗群跟他的关系一直都很亲近,方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希望,那就是想让罗群真正叫自己一声爸爸,那是真喜欢到了骨子里,只不过罗群一直都是叫他二爸。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方旭指了指会客沙发那个方向,罗群这才发现,方旭的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还是个穿着身昂贵女士西服的年轻美女。 之所以叫美女,那自然是长得很漂亮,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这种形容词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往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用,罗群发誓,除了王美丽女士和向春梅以外,这个女孩绝对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一个。 罗群轻轻皱了皱眉头,虽然美女很吸引人,但让他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让他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咱们古城经济的支柱企业,著名的万隆集团副总经理林雯秀女士,万隆董事长林伯卿先生就是她的父亲,是拥有清大和哈佛双硕士学位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参与管理一家上市企业,年轻有为啊,你们年龄相仿,以后可以多多交流嘛。” 说着,还感慨了一下: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种老骨头,很快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现在啊,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万隆集团曾经是做化工起家的,因为古城印染发达,万隆就开始靠生产染料发家,随后因为环保政策收紧,开始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多元化发展,虽然染料还是万隆的主要业务,但房地产,建筑,运输等行业也都有涉猎,是古城纳税大户之一,也是业内的龙头企业。 眼前这林雯秀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原来是个富二代,不过罗群自己本身就是个比她还彻底的富二代,也没有脸去笑话别人,真要比起来,奋进虽然没有上市,实力与万隆相比也是一点不虚的。 “罗群。” 没等方旭介绍,林雯秀便精准地叫出了罗群的名字,并朝他伸出来自己的青葱玉手。 “你认识我?” 罗群有些狐疑地轻轻握了握便松开了手,虽然那手握着确实很柔软很滑嫩。 不过让罗群奇怪的是,他平时十分低调,基本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除了一些熟人才知道他的底细,而且这显然也不是方旭告诉她的,而且看方旭的表情显然也是挺惊讶的。 “学长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跟学长曾经是一个高中的,古城一高,比学长低一届,我那时还给学长写过情书呢。” 说着,原本妆容知性的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可惜却被学长很果断地拒绝了。” 罗群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就算林雯秀说了认识罗群的原因,罗群也愣是没想起来这个林雯秀到底是哪一个,反倒是林雯秀说起自己这件糗事却显得十分坦然大方。 说起来,罗群想不起林雯秀,也是因为他当初收到的情书确实有点多,很多人觉得罗群长得没定军山那么帅,学习也没陈超钱那么好,三个人的小团体里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实际上罗群才是三人里最受欢迎的那个。 因为高中时期的定军山帅归帅,却无比高冷,只跟罗群他们厮混在一起,别人谁也不搭理,所以也没什么敢给定军山送情书,更多的是远远欣赏,陈超钱就更不用多说了,长得太普通了,学习再好也不受欢迎。 反而一向阳光开朗,又不缺钱的罗群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在高中如同焦点一般存在的罗群自然对那时候还没长开如同一根豆芽菜一般的林雯秀有什么印象。 “还是小学妹,那就更好了,小群,正好我中午没空,你代替我接待一下林小姐吃个饭。” 方旭开口打圆场。 罗群看了方旭一眼,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看出来罗群的为难,方旭接着说道: “你中午把梅梅也接上,你们都是同龄人,又曾经是一个学校的,多交流交流感情,也多多交流一下经商经验,拓展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嘛,等晚上,你带着梅梅上我那吃饭,你俩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自己来告诉我一声。” 听到向春梅这个名字,林雯秀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又立马神色如常,罗群和方旭并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的异常。 罗群不知道为什么方宝林挨训的时候林雯秀也在现场,更不明白训完以后林雯秀仍不离开,他今天来找方旭,一来确实也想将自己和向春梅的事亲口告诉这个对自己不错的二爸,二来也想打听一下那个红衣女子的事情。 不过,因为林雯秀在的原因,很多事情罗群就不好当着林雯秀这个外人开口了,不过罗群倒也不着急,反正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了,等晚上再说也一样。 “宝林哥那边?” 安排完自己的事情,罗群想起刚才的方宝林,多嘴地问了一句。 说到方宝林,方旭的脸色就变了,冷哼了一声,说道: “不成器的东西,那小子不知道在哪见到了林小姐之后,便一直找机会纠缠林小姐,甚至干扰到了林小姐的正常生活,要不是林小姐实在受不了把状告到了我这边,我还不知道那小子还能闯出多大的祸来。” 罗群一听,心说好家伙,这方宝林还真挺敢想的,不说林雯秀的身份,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男人去纠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呸,蒸虾头。 再说回林雯秀的身份,据罗群所知,林伯卿可是只有一个孩子的,林雯秀就是万隆未来的接班人,万隆是古城的纳税大户,标志性企业,直接和间接给古城提供了几万工作岗位的庞然大物,要真因为方宝林的原因把林雯秀弄不痛快导致林伯卿也不痛快,那方旭也会感受到些许压力的。 第三十五章 乔万芳 就如罗群想不通方宝林凭什么去招惹林雯秀一样,已经开车离开古城行政大院的方宝林同样也想不通自己只是追求一个女孩子而已,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大伯这么不给面子地骂得狗血淋头。 而方宝林更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详细资料,包括他那家在古城都算不上名号的小印染厂的资料,此刻已经被放在了古城某栋大厦内一张豪华的实木海黄办公桌上了,一个五十多岁,眉眼之间已经有岁月的痕迹,却仍无法掩盖年轻时天生丽质的严肃女人,拿着方宝林的资料认真地看着。 而办公桌对面,正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外,短短的络腮胡打理得一丝不苟,长得也相当帅,一身得体的西装,正襟危坐,只要是女人稍微有点动静,这个老外便会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女人身上,看女人是否有什么需要。 女人看完手中的资料,将资料翻上,轻轻吐了口气,看到资料首页贴着的照片上方宝林那张胖脸,女人感到一丝厌恶,便把资料盖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轻声说道: “万隆一直在转型,一直在承受着大企业转型所带来的阵痛,这么多年下来,万隆在古城的影响力已经要降到最低点了,什么样的人都想着扑上来咬一口。” 女人想到曾经的万隆在古城的经济地位,那是何等的威风,就算是市政那边,有时候为了当地税收也不得不看万隆的脸色,又再一次轻叹了一口气: “方旭终究是古城书记,再过些年,主政一省也未尝不可能,所以他的面子还是得给,这个方宝林教训还是得给,但也不能给太过,福旺,你去安排一下吧,我不想看到方宝林以后还像现在这样有钱。”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帅老外,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喜感的中文名字。 老外福旺听了点点头,迟疑了一下,用字正腔圆的一口普通话说道: “那林董那边?” 女人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但又立马收敛了神情,恢复了之前那副严肃的样子,眼神凌厉地看了福旺一眼,福旺立马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起身道歉: “我知道了老板,我会去办妥的。” 说完,福旺将女人桌上的那份资料拿了起来,朝着女人微微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女人看向办公桌上的照片,发了会呆,照片上正是女人年轻时的模样,一个小女孩从女人背后环着她的脖子,而小女孩从眉眼上看正是林雯秀小时候的样子,照片里的两人对着镜头都笑得十分灿烂。 在看照片的时候,准确地说,在看照片上小时候的林雯秀的时候,女人那张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了平时十分少见的柔和。 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万隆集团董事长林伯卿的妻子,也是万隆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林雯秀的母亲乔万芳。 乔万芳看了会照片,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顶级动偶手表雅克德罗三问报时鸟,便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秀秀,中午来公司陪妈妈吃个饭吧?妈妈在公司太孤单了,这么巧碰上同学了呀,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不会是男朋友吧?好了好了,妈妈错了,晚上来妈妈这里,妈妈早点下班去买点菜,晚上亲自给你做好吃的,好的,那就说定了。” 挂掉电话,乔万芳的脸上便没有了讲电话时的和煦,反而变得有些阴沉,随即又从通讯录上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没等接通便将电话挂了,没等一分钟,手机便叮叮叮传过来几条消息。 乔万芳看着消息提示沉吟了一下,将消息打开,里面是两张照片,远远地拍摄了一男一女正一边走一边愉快交谈的一对年轻男女,照片里的两人正是罗群和林雯秀,看照片拍摄的角度,显然是偷拍的。 而两张照片后面,还附上了罗群的简单信息。 罗群,二十六岁,比林雯秀大一岁,古城奋进公司的老板,罗奋进和王美丽的儿子。 看着罗群的信息,乔万芳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万隆这么大的企业,多年以来所发放的年节福利也一直都是跟奋进合作的,所以乔万芳对罗奋进和王美丽自然是不陌生的,只不过对一向低调不怎么愿意露面的罗群却不熟悉。 看着女儿脸上那久违的灿烂笑容,乔万芳的内心是十分复杂的,正想仔细看看这么叫罗群的小伙子长得怎么样,能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开心,手机却显示了一个让她感到十分厌恶的号码。 任由手机响了将近半分钟,乔万芳才接起了电话,冷冰冰地说道: “喂。” “乔万芳,秀秀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方宝林是怎么回事?” 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乔万芳当初有多迷恋这个富有故事感的沧桑声音,现在就有多厌恶。 “林伯卿,我早就跟你说过,一切关于秀秀的事情,都会由我来处理,她的事情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林伯卿,正是她乔万芳法定意义上的丈夫,但她对林伯卿却完全没有对待丈夫应该有的态度,反而是十分冷漠。 “你说的什么话,再怎么说,秀秀也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父亲,亲生父亲!她被人欺负了,我当父亲的还不能管了不成?” 林伯卿被乔万芳的态度气得不轻,声调一下就拉高了,声音也不再跟刚才一样那么吸引人了。 乔万芳冷笑了一声: “林伯卿,当初早就已经说好了的,万隆还是你当董事长,但秀秀的一切,你都不再过问,如果你想要反悔,你最好想想后果。” 林伯卿的气势戛然而止,好像有些丧气,但又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乔万芳,你讲讲道理,我也只是想对秀秀好点而已。” “你要真想对秀秀好,就不会在我怀秀秀的时候在外面养女人,你要真想对秀秀好,更不应该还跟外面的女人有了野孩子,甚至还带进家门来了,秀秀那时候才六岁,就要被你逼着认下那个陌生的弟弟,狗屁的弟弟!” “我告诉你林伯卿,二十多年了,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一直维护着你的面子,没有戳破你那张嘴脸,我也一直对你把公司的资源,公司的钱贴给那个女人当看不见,但我希望你遵照我们的约定,不要打秀秀的主意,等到时候将万隆安安稳稳地交到秀秀手里,不然,我跟你鱼死网破,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你简直不可理喻!” 电话那头的林伯卿恼羞成怒,吼了一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乔万芳一脸冷漠地将手机放回桌上,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痛苦与恨意。 所有人都以为,曾经雄霸古城商界的万隆集团,因为企业转型的阵痛所以才开始走了下坡路,但实际上,整个万隆集团内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林伯卿作为万隆集团董事长,创始人,是古城商界的名人,一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白手起家,创下了如此基业,一直都为古城人称道,但实际上,林伯卿和万隆集团的发展壮大,暗地里却永远都绕不开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他的妻子乔万芳。 乔万芳的父亲曾经是执掌古城的市长,作为市长家的小姐,当时远不是林伯卿能匹配得上的,无奈年轻时的林伯卿长得确实好,像年轻时的皇阿玛,又对乔万芳体贴入微,在林伯卿的追求之下,当时的乔万芳沦陷了,结婚之后,林伯卿就借着乔万芳和她家里的关系,打下了万隆集团的底子,而在那个野蛮生长的年代,万隆几年之内就飞速发展到了上市企业,而林伯卿也是一飞冲天。 跟很多电视或者小说一样,美好的事总会出现转折,虽然乔万芳长得很漂亮,家世也好,但无比强势的乔万芳实际上并不得林伯卿的喜欢,林伯卿与乔万芳结合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乔万芳能够对他有帮助罢了。 在乔万芳怀孕的时候,林伯卿便暗地里和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了,乔万芳在得知这件事情以后,要强的她只身去了阿美莉卡,一直到林雯秀上高中才带着林雯秀回国,而乔万芳在阿美莉卡期间,林伯卿从未有过一次去阿美莉卡探望过她,乔万芳对林伯卿彻底死心了。 这时候乔万芳的父亲早已经退休了,权势不再,而且就算不退,也无法压制已经成气候的林伯卿了,但乔万芳的父亲老谋深算,早就在林伯卿创办万隆的时候留下了后着,林伯卿虽然占着万隆集团三十的股份成为董事长,而乔万芳只有十八排第二,但万隆很多股东都是他事先安排的人,这一部分加起来稳稳能够把林伯卿给压过去。 回国后,为了林雯秀以后能够彻底接过万隆集团,乔万芳却并没有和林伯卿撕破脸,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夫妻关系,维持着林伯卿董事长的身份,而这其中,最受伤的,则是林雯秀。 所以明明是一家三口,林伯卿一个家,乔万芳一个家,林雯秀因为不愿面对,自己一个人住在了外面。 第三十六章 乱点鸳鸯谱 方旭作为一个地市的书记,时间也是十分宝贵的,罗群和林雯秀自然不能耽误他太长的时间,因为在他们闲聊的短短不到十分钟之间,王凯已经两次轻轻打开门探寻了,透过门缝,罗群能看到外面王凯的办公室里,已经站着好几个穿着同王凯差不多款式黑夹克的人了。 聊了一会,罗群便和林雯秀起身告辞了,方旭也没有再留他们,只是十分亲热地揽着罗群的肩将他俩送到了门外: “那就这样约好了,晚上你带着梅梅上我那吃饭去,我今天准时下班,放松一下,也给小王放松一下。” 王凯听了,倒是笑了起来,因为方旭到现在都是单身,一直都是个工作狂,连带着他这个专职秘书也只能跟着熬,说起来确实也是好久没有准点下班了,倒是有些开心。 “凯哥辛苦了,为了凯哥轻松点,我今天也上你那蹭饭去。” 说着,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包括站在外面等着跟方旭汇报工作的那几个人也附和着笑着,可能罗群不认识他们,但他们都是知道罗群的,也知道罗群的背景,这样的人,有机会结交一下,或者哪怕留下点印象,他们也是很乐意的。 罗群跟方旭道了别,又跟王凯打了个招呼,扫了一眼那几个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殷切的人,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等出了市委大楼,罗群却突然尴尬起来了,因为这个时间点上午十点都不到,答应了方旭代他请林雯秀吃个饭倒没什么,也知道方旭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但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太尴尬了,虽说两人是校友,但说到底两人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哪怕对方是个大美女罗群也热络不起来,总不能就这么干等到饭点吧。 走到一边接完电话的林雯秀,看到一脸别扭的罗群,笑着问道: “罗师兄,你打算请我这个师妹吃点什么好吃的啊?” “啊?这。。。” 罗群是真觉得有点犯难了,挠挠头不知道该说啥好,古城的高档饭店餐厅不少,但罗群还真想不出适合他俩这种关系的地方,他的商场里倒是也有餐饮,但都是普通的餐饮,去那里就显得有些不尊重林雯秀了,而且这大中午的,罗群也不好真把向春梅叫过来陪吃饭,来来回回地太折腾了。 就在罗群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罗群朝着林雯秀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以后,救命一般地接着了电话: “喂。” “卧槽,群哥,你特么赶紧来我家把你车开走,你那大方块往我家院子一停,我车子都停不进去了。” 电话里传来定军山的声音,罗群隐隐还能听到那头还有个中气十足的老人喝骂定军山的声音,斥责他退伍之后就乱了作息,每天都不按时起床。 罗群当时就笑了,当然不是笑定军山挨骂,而是笑自己找到陪吃饭的冤种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应定军山,而是捂着手机转向林雯秀问道: “林小姐能吃辣不?大冷天的咱们去吃点川菜和火锅吧?” 林雯秀听了一愣,她倒是能吃点辣的,不过因为吃完火锅身上的味道会很大,所以平时都不怎么感冒,不过看罗群那个样子,她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罗群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对等了半天没有得到罗群的回应,已经准备开喷的定军山说道: “川王府定个桌,中午一起吃饭,你正好把我车开过来,顺道把超哥也接上。” 说完,不等定军山答应,就挂了电话,然后给正在家补觉的陈超钱打电话,这个电话就比较难,打了好几个才把睡梦中的陈超钱叫醒。 “哈~大清早的干啥啊?” 陈超钱的声音都还带着朦胧。 “都十点多了还早,赶紧起床川王府,我让山哥接你去了,有好事儿。” 说完,也同样不等陈超钱答应,又把电话给挂断了。 有些懵圈的陈超钱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对着手机神游了几分钟才缓过劲来,还没等他搞清楚怎么回事呢,自家楼下便传来了一阵喇叭声,陈超钱起床探头一看,就看到定军山从大g里探出头。 好家伙,定军山为了躲自己爷爷的骂,接了罗群的电话便开车逃出家门,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已经到陈超钱楼下了。 陈超钱看了看自己温暖的大床,又看了看一边按喇叭一边还对自己做威胁手势的定军山,只能认命般地起床去洗漱了。 罗群在平街的家里,除了常用车之外,停在那的车不多,除了大g就只有自己常开的一辆奥迪s8和王美丽的路虎揽胜,因为今天送向春梅上班,所以罗群也没开自己的车,而是开的向春梅的小飞度。 如同林雯秀没有想到罗群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公子哥,竟然开着一辆普通至极的红色小飞度,罗群也同样没有想到,林雯秀这么一个大美女,竟然开着一辆大气而又十分低调稳重的中年成功男士专属车,黑色的大众辉腾。 这两人站在自己的车边,画风那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如果两人互相换下车可能看着还会觉得稍微正常点。 “低调的奢华啊。” 罗群倒没有因为自己开了一辆不值钱的车而感到尴尬,只是一个大男人开红色小飞度确实有些怪怪的。 “你的飞度也不错。” 林雯秀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林雯秀因为自己父母的关系,其实从小性格就一直挺阴郁的,高中之前一直生活在国外也让她没什么归属感,等回国后,父母之间愈加紧张,加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弟弟经常上门打扰的,更让她过得很紧绷。 林雯秀回国上高中同样没让她得到缓解,古城一高是古城最好的高中,里面也不乏家世很好的学生,但每天专职司机加豪车接送的却只有她一个,刻意营造的阶级差距让她在学校被孤立,交不到什么朋友。 直到她在一节体育课上,被比她高一届,同样在上体育课的罗群不小心用篮球砸了一下脑袋,阳光爱笑的罗群就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此她就开始暗中关注着罗群,哪怕是每次出操都会尽力搜寻人群之中罗群的身影,两年的关注之下,林雯秀便再忘不了罗群,终于在罗群毕业之前,鼓起勇气将一封写满自己爱慕的情书送到了罗群的手里。 罗群在看完那封情书之后,只是对她灿烂一笑,告诉她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如果真有缘的话,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遇上彼此。 只是林雯秀不知道的是,这句话是罗群的制式回答,对每一个追求他的女孩子都是那么说的,罗群都记不清到底对多少女孩子说过这句话了,但这句话却被林雯秀一直记到了今天。 当今天偶然遇上罗群,实际上在那一瞬间,林雯秀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良好的家教与修养让她强压住了当时上前拥抱一下罗群的冲动。 而此时罗群因为尴尬而表现出来的呆愣模样,更让她觉得罗群可爱,但想到刚刚提到的向春梅,想到那个一直都陪在罗群身边的那个女孩,林雯秀的心情又有些低沉了起来。 在罗群心里,方旭让他请林雯秀吃饭,只是方旭没有时间,所以才让他代会安排一顿商务宴请,所以罗群也没想着要互换一下联系方式,他是想着自己那个忙得连找对象的时间都没有的好兄弟超哥,既然方旭不点鸳鸯谱,他罗群来点,毕竟林雯秀这么个大美女,家世条件又好,跟超哥也般配,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原则,撮合一下。 没有联系方式,自然也没法将川王府的位置发给林雯秀,于是便打着双闪,让林雯秀跟着自己的小飞度往川王府开去。 川王府是古城最有名的川菜馆,主打的蓉派川菜,川菜那“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风格特点,川王府没有十分也能发挥出七分,创始人虽然不是什么国宴名厨,但也是学到了大师精髓的名厨徒弟,又根据古城这个江南地区的口味,对菜色进行了些许改良,更加迎合当地的口味,所以深受古城人的喜欢,生意一直都很红火,也是罗群他们几个挺爱去的川菜馆。 而川王府的火锅,更是店里的招牌一绝,自己秘制的火锅底料,曾经让罗群欲罢不能,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加了什么违禁的东西。 川王府坐落在古城老城区,反倒离平街比较近,等罗群到川王府的时候,定军山和陈超钱已经先一步到了,因为是老城区,停车不是很方便,路边早已经没了车位,罗群的黑色大g只能停在店门口的空地上,被服务员用两个蛋糕桶挡着。 而定军山和陈超钱则在服务员好笑的目光中,蹲在店门口抽烟,看到罗群停好车走过来,两人才缓缓起身,而罗群这才明白门口的服务员为什么一直忍着笑了。 定军山还是不管怎么样都是那么帅,而超哥就有些没眼看了。 只见超哥身上印满粉色草莓的厚棉服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脚上是跟睡衣十分不搭配的运动鞋,顶着黑眼圈和鸡窝头,不停地打着哈欠。 罗群禁不住将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超哥找不到对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三十七章 乱点鸳鸯谱2 定军山和陈超钱笑着站起来,正想上前打招呼,却发现跟在罗群后的一辆辉腾停在了罗群小飞度的旁边,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十分乖巧地跟在罗群身后,就像个乖顺的小媳妇儿似的。 这可把陈超钱给惊住了,就连他嘴里那半截香烟都因为张大的嘴巴而掉在了地上,然后一脸悲愤地瞪了定军山一眼,赶紧拿手当成梳子打理自己那头鸡窝,至于身上那身搞笑的睡衣,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 定军山也是看了个稀奇,但也没有直接开口问什么,只是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他们倒不是怀疑罗群背着向春梅乱搞,都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知道罗群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罗群的朋友圈并不大,罗群认识的人,他们也都认识,倒是不清楚罗群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了,而且看那样子,似乎家世也不一般,不说那女孩子身上穿的,光是那辆进气栅上镶嵌着w12标志的辉腾就是起步两百万打底了,而且眼尖的定军山还看到女孩子手上那块雅克德罗动偶三问报时鸟,又是一辆辉腾的价格。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万隆的林雯秀林小姐。” 罗群手虚引了一下,笑着介绍道: “万隆的副总,正好在我二爸那遇上了,万隆对古城的经济建设提供了巨大的贡献,我二爸中午没时间,就委托我请林小姐吃一顿饭。” 罗群略带官方的介绍,让定军山和陈超钱一下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首先说明了罗群跟这女孩并不是很熟,其次因为方旭的原因推不掉,倒也怪不得罗群要给他俩打电话了,因为罗群单独请吃饭比较尴尬,而这个时间点罗群的朋友圈子里,适合陪吃饭又正好有时间的,也就他俩了。 他们倒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心里对方旭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因为不光罗群不怎么喜欢这种商务性质的饭局,他们也不喜欢,也难怪罗群要选川王府吃饭呢。 “至于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发小。” 还没等罗群介绍定军山和陈超钱,林雯秀却笑了起来,说道: “我知道这两位学长,定军山和陈超钱,当初在古城一高也是赫赫有名,一个是一高第一帅,一个是一高第一学霸。” 早在林雯秀开始注意罗群的时候,她就把罗群身边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包括他这两个如同连体婴一般的发小,自然一点都不陌生,特别还有的就是向春梅。 “是一高小我们一届的学妹。” 罗群赶紧又帮着解释。 “你好。” 几人互相握了握手,算是正式认识了。 随后几人就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往刚才定好的包厢走去。 而中间林雯秀透露出来的一些细节,却让定军山神色一凝。 不管是在行走的过程还是几人随意交谈的过程中,林雯秀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巧合的,一直都在以罗群为主,罗群小媳妇的感觉更加强烈,也更加让定军山感觉到违和。 看着林雯秀笑得明媚,看向罗群时的眼神亮闪闪的,按时下比较流行的话来说,那眼神都快能拉丝了,这让定军山感觉特别别扭,但又不知道哪里别扭。 所以定军山故意落后了一步,想要偷摸地跟陈超钱沟通一下,却发现陈超钱很怂包地捏着自己的草莓睡衣,瑟缩在自己身后。 “我说超哥,你至于吗?” 定军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还有脸说。” 陈超钱一脸的悲愤,别说现在地上有个洞,但凡超哥现在手上有把铲子,他都能现场在地上挖个洞,然后自己跳进去在把土埋上,上面再立一块碑,陈超钱之墓,死因是羞愤而死: “老子刚起床,你就把老子拎出家门了,你特么好歹让老子洗漱一下换个衣服啊草。” 没错,在陈超钱洗漱的时候,等不及的定军山就冲进了陈超钱的家里,将陈超钱拎进了车里,物理意义上的拎。 他陈超钱虽然长得不帅,但起码也是个要脸的人,自己这形象在自家兄弟面前他是真无所谓,但在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面前,那是真社死。 “怪我怪我。” 因为罗群没说清楚,定军山也不知道罗群这边的情况,以为只是三兄弟随便吃顿饭,让陈超钱闹了大乌龙。 事实上罗群这会也挺尴尬的,不过到包厢这么短短几步路,罗群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原本罗群还想着把林雯秀介绍给陈超钱呢,却怎么也没想到陈超钱会以这种惊人的形象出现,至于定军山,虽然他挺喜欢勾搭健身中心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但绝对不会跟林雯秀这种正经谈恋爱的,所以当然直接排除了。 到了包厢,罗群便把菜单丢给了躲进角落里的陈超钱,给定军山使了个眼色之后,便借口上厕所,跟定军山躲出了包厢,陈超钱也想跟着一块去,却被定军山一脚虚踹给踹了回去。 “啥情况啊?” 刚出包厢门,接过罗群递来的烟,都来不及点,定军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二爸得罪人家了,不对,准确说是方宝林那个白胖子得罪人家了,但这种事最后肯定要算在我二爸的头上,以我二爸现在的身份地位,总不能为了方宝林那货跟人低声下气吧,但确实也不占理,所以估计就想着让我跟人把关系维持一下吧。” 罗群吐了口烟说道。 方宝林这个人定军山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至于耳闻到的那些名声,懂的都懂,再想想林雯秀那张漂亮脸蛋,就连阅女无数的定军山乍看到林雯秀的时候都觉得惊艳,更别说方宝林那货了。 定军山点点头表示理解,至于怎么得罪的人家,也用不着问了: “摊上那么个东西,你二爸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 罗群耸耸肩,方旭无儿无女,他的兄弟里面也就方宝林这么一个儿子,剩下的全是女儿,算得上是老方家的单传了,对于这个唯一男丁,方旭有时候不想管都不行,想想都替他觉得心累。 “那你接下来又是怎么个章程啊?” 定军山接着问道。 虽然帮方旭是应该,但说实话,这个活确实不是什么好活,人家好歹是古城数一数二的地方企业,作为万隆的千金小姐,人家要是真计较起来,罗群一个不好就容易两头遭埋怨,而且看林雯秀那样子,定军山看得出来显然对罗群有意思,这才是最棘手的。 “什么怎么办?” 一向对感情问题不怎么敏感的罗群显然没听出定军山话里的意思,咬着烟解开裤子畅快地放了通水,一边系裤子一边说道: “好好请人吃顿饭表达一下歉意呗,还能怎么办?不过好歹这么漂亮的美女,超哥天天忙得不成样子,靠他自己这辈子估计是讨不到老婆了,我这不想撮合撮合他俩呢,超哥要是把握住了,血赚不亏啊。” “我就怕这里面的水太深,超哥把握不住啊。” 定军山斜眼看了罗群一眼,不明白这货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对女人的事能蠢成这样。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阴阳怪气的,是不是在骂我呢?” 事实上,包厢里的超哥确实有些把握不住,大部分的学霸,一向的标签都是智商高情商低,超哥自然也不例外,不然以陈超钱的条件,当个花花公子还真不是啥问题。 林雯秀一直以为经过自己母亲乔万芳这么多年的培养,在待人接物方面从来都不会是问题,可当她单独面对陈超钱的时候,她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 因为一边看着菜单,一边又时不时偷看她的陈超钱实在太过于猥琐,特别是搭配上他那身烧包的草莓睡衣,让林雯秀内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去吐槽,而且陈超钱身上一直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尴尬气息,这尴尬气息仿佛就要凝结成实质具现化了一般,传染性还极强,让她也觉得越来越尴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 虽然服务员只给包厢送了一本菜单是他们的不对,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包厢内唯一的女孩子,你作为一个男人,不该将那本唯一的菜单先让我看吗? 当陈超钱再一次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时,林雯秀不禁开始起鸡皮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尬笑了一声说道: “你的睡衣挺漂亮啊,呵呵。” “你是在看我睡衣吧?你真的是在看我睡衣吧?” 陈超钱都快哭出来了: “定军山,老子这辈子算特么被你毁了,老子跟你没完。” 原来陈超钱不是因为看林雯秀是个美女而挪不开目光了,所以才一直偷看林雯秀,而是一直在看林雯秀有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那身睡衣上,当林雯秀提起自己睡衣的那一刻,陈超钱就有些绷不住了。 定军山跟着罗群上完厕所回包厢,还没推开门,正好听到陈超钱在里面悲愤的叫声,头皮有些发麻: “群哥,要不我先撤吧,我怕一会超哥弄死我。” “造孽啊。” 第三十八章 林雯秀的失落 定军山当然不可能转头开溜,哪怕超哥要弄死他,他也只能硬受着,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走进了包厢。 因为吃饭的人不多,所以他们定的是川王府的一个小包间,而川王府的包间十分有特色,不同于大堂的方桌加桌子中间的火锅,包间里是实木的大圆桌,中间也没有了放大火锅的地方,而是一张转盘,火锅的位置则放在了每个座位的面前,一人一个小锅。 实际上,他们这么几个人,在大堂吃才是最合适的,定个包间无非是为了安静的环境和对林雯秀的尊重。 但哪怕是小包间,那也是一张能坐下八个人的圆桌,因为要放置每个人用的锅子,这张八人圆桌还比普通的圆桌要大上那么一号。 所以,当他们一进包间,就看到林雯秀和陈超钱隔得远远的面对面坐着,而林雯秀则是一脸看二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陈超钱。 当林雯秀看到罗群进来,立马松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你俩这是干啥呢?” 罗群本来想坐得离林雯秀远一点,可就现在这个样子,不管坐哪里都差不多,也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超哥,你是真没救了。” 定军山恨铁不成钢,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菜单,然后递给林雯秀: “林小姐,这川王府算是古城做川菜的天花板了,做蓉派川菜是一绝,你看看想吃点什么,我是推荐他们家的咸烧白,樟茶鸭子和泉水豆花,这些都是他们这的招牌菜。” 罗群只是为了完成方旭的任务,不愿意与林雯秀有过多的牵扯,而此刻的陈超钱更是指望不上了,所以也只能由定军山来缓和现在的气氛了。 古城是江南名城,而古城菜也是江浙菜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的梅菜扣肉就跟咸烧白十分相似,都用五花肉和干菜蒸制,只不过咸烧白大多用的是芽菜,樟茶鸭子和泉水豆花也是蓉派川菜的代表菜,川王府手工磨制的豆花更是这里的特色。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林雯秀也是乐于听取别人意见的人,将定军山推荐的几道菜纷纷点上,虽然她回国后在古城也待了不少年,但说实话对古城并不熟悉,哪怕是川王府这家在古城这么出名的川菜馆也是第一次来。 等林雯秀将菜点好,几个人又各自添了点自己喜欢吃的菜,就让服务员安排上菜了。 因为他们来得比较早,离饭点还有好久,所以上菜的速度特别快,同龄人之间的相处也最容易打破隔阂,所以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简单几句之后,气氛也是越来越融洽起来,特别是林雯秀的大方得体,加上不俗的谈吐,赢得了铁三角的认可,就连已经习惯了今天的出丑,已经彻底摆烂的陈超钱,也积极参与话题,兄弟之间互相打闹。 “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林雯秀吃完一片毛肚,擦了擦嘴,看到罗群正和陈超钱争抢瓶子里最后剩下的那点可乐,不禁有些感慨道。 “那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说的就是我们。” 罗群有些得意地回了一句,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三个人还能保持这么纯粹的关系确实有些难得,但因为一分神,陈超钱已经把可乐倒进自己的杯子里,又不禁有些懊恼。 “对了,你的表白计划,我差不多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这周末,你到时候提前把场地安排好。” 定军山看了林雯秀一眼,突然说道。 罗群听了眼睛一亮,朝着定军山比了个大拇指: “妥,山哥还是牛逼,能文能武,与众不同。” 说着,又转头对陈超钱警告道: “超哥你嘴巴紧一点,别特么给我说漏嘴了。” 陈超钱好像嘴上有拉链一般,伸手一拉,赶紧变态: “哥们这次为你豁出去了,明天开始哥们就住医院了,在你表白前绝对不和梅梅见一次面。” 罗群将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也比了出来: “这次行动山哥当记首功,超哥也是大大滴功臣,等行动完美结束,我再论功行赏,大赏三军!” “滚你丫的,不如我跟山哥再给你磕一个,高呼一声谢主隆恩。” 陈超钱气得差点将手里的筷子丢过去。 林雯秀听到表白计划,明显一愣,然后脸上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起来,想了想,才有些生硬地问道: “罗群,你是要跟哪个女孩子表白了吗?” “嗯,我的青梅竹马,以前在学校你也应该见到过,都快三十了,再不在一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罗群脸上还是有些掩盖不住的小幸福的,他只是迟钝,但并不是没感觉,之前只是觉得两个人不管有没有明确在没在一起,事实上也是在一起的,因为都两人都没有想过互相离开对方找另外一个人生活这种事,只不过现在确定了以后,罗群也是十分开心的。 一听到这个,林雯秀的兴致就有些不高了,虽然今天遇上罗群的那一瞬间,她也有预感向春梅和罗群早就在一起了,当这个预感被证实以后,林雯秀免不了觉得十分失落,而且看样子是罗群刚刚打算跟向春梅表白。 这种就像自己去商场买东西,好不容易看中了一样东西,明明自己伸手就能抓住,却在自己刚打算伸手的那一刻,被别人抢先一步买走了一样,这种感觉更加的让人觉得不甘心。 林雯秀假意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站起来说道: “不好意思,我刚刚想起来我下午一点还有个会,很多资料还没来得及准备,现在得马上赶回公司去,今天认识几位学长很开心,我们下次找机会再聚吧。” 林雯秀现在的感觉十分的复杂,你要说她对罗群爱得有多深吧,也不尽然,没有刻骨铭心和撕心裂肺,只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忘不了心里的那抹阳光罢了,只要想起罗群,就会让她压抑的内心开朗许多,但当罗群即将属于别人,心里的阳光从此不再给她照亮的时候,她又想把那抹阳光留下来,永远属于自己。 她想不好自己应该是下手去抢,还是让就这样放手而去,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 兄弟三个对视了一眼,反正也都吃的差不多了,那就一起走呗,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之后,罗群就把单买了,因为点的菜有点多,四个人压根吃不完,有些菜甚至只动了一筷子。 罗群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半,索性就叫服务员把剩下的都打包了,正好带去给向春梅他们加菜,毕竟浪费可耻嘛。 三人闲扯了几句,定军山懒得回家,便自行打车去了健身中心,陈超钱开着大g回家补觉,而罗群则带着大大小小的餐盒往平街派出所赶,打算今天下午就泡在那儿了。 万隆有三个办公点,一个在城郊的生产园区,一个在城北,是前些年刚落成的新大厦,林伯卿就在那边,而乔万芳带着林雯秀则守着老城区这边的旧办公点,离川王府不到五分钟车程。 林雯秀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点开刚加上的罗群的头像,开始看起他的朋友圈来,发现罗群的朋友圈真的十分简单,除了跟定军山和陈超钱游玩嬉闹的照片之外,夹杂着几张游戏高光操作的截图,而那些照片之中,永远都不缺那个长得没她漂亮,却跟罗群举止亲密的女人向春梅。 照片里的向春梅让她觉得特别刺眼,不过是你运气好,从小跟罗群一起长大罢了,不管从长相上也好家世上也好,你凭什么配得上罗群,林雯秀有些愤愤。 此时的乔万芳正在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吃饭,她不怎么喜欢去食堂吃,哪怕食堂有专门给她的包间,她也不喜欢,就让助理把饭菜给她拿到办公室吃了,不过她也并没有搞特殊开小灶,也是吃公司普通员工一样的饭菜。 林雯秀回公司的消息,自然有公司安保已经汇报给她了,便将吃了一半的饭菜放下,走向了隔壁的办公室。 “妈?” 林雯秀看到乔万芳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慌乱,将罗群的朋友圈叉掉,然后脸上又带上了愠色: “妈,你进我办公室能不能先敲一下门。” 乔万芳不以为意,随手将门关上,笑着说道: “妈妈忘记了,下一次妈妈肯定记住。” 林雯秀无奈一笑。 她不否认,自己的妈妈对自己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好到骨子里的那种,从小到大,不管自己想要什么,她都会满足自己,就算她没有的,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自己,林雯秀知道,从父母感情破裂之后,母亲就把所有的关注和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不管是从精神上还是行动上,都一直控制着自己朝她所希望的样子去改变。 乔万芳曾经对她说过: “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失败,破烂不堪,除了你之外,妈妈已经一无所有,妈妈不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过得跟妈妈一样痛苦,所以妈妈给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按照妈妈给你安排好的道路去走。” 林雯秀特别想大声质问她,如果你所安排的道路是正确的,那为什么你的人生会如此的失败。 但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让林雯秀不忍心用如此恶毒的话去伤害强势地左右着自己人生的母亲,就像敲门的这件事一样,她永远都会说下次肯定记住,但从来都没有改过,而林雯秀自己也只能无奈地笑一笑。 第三十九章 派出所徐叔 “怎么了?不是说跟学长吃饭去了吗?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跟妈妈说说。” 从暗中派人跟着林雯秀的人口中,乔万芳知道跟林雯秀吃饭的那些人到底是谁,但乔万芳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林雯秀的脸上,乔万芳能看得出来这中间的过程恐怕并不愉快。 “没什么,中午的饭是方书记安排给我赔罪的,不过方宝林的事情还是让我不是很开心而已。” 林雯秀自然不会告诉乔万芳,自己喜欢的人在今天亲口对自己说跟别人在一起了这种事。 她不知道对自己掌控欲十足的母亲听到这个事情之后,会是支持自己,还是阻止自己,又或者是安慰自己,不管哪一种,她都不想乔万芳继续去插足自己的人生。 “有什么事就跟妈妈说。” 乔万芳轻轻拍了拍林雯秀的头,也没多说什么。 她能感觉到现在女儿跟自己有些渐行渐远,有些排斥自己,但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错的,既然女儿不愿意说,她也有自己的方式去了解。 开车到平街派出所,罗群提着餐盒便直奔派出所饭堂。 派出所的饭堂并不大,因为派出所本身也不大,民警加辅警,所长指导员杂七杂八全算上,也不过四十一个人,这个人数在基层派出所算得上是大所了,但每天排除休假的,外出出警的这些,实际吃饭也不过二十来个人左右。 如果因为二十来个人搞自助餐形式或者分餐形式,容易造成浪费,所以平街派出所的食堂弄的是吃大桌饭的形式,整个食堂只有一个大堂,放着三张能容纳十二个人吃饭的大圆桌,平时只用两张,剩下一张有活动的时候才会启用。 有些人就要问了,既然一个派出所四十多个民警,不应该安排四张桌子吗?干过基层民警的都应该知道,一个派出所要把一个所的人都凑齐,那是有多难的一件事。 派出所的伙食也算是不错的,每桌十菜一汤,荤素搭配,比自助餐形式吃得好了不知道多少,去掉补贴后,一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所以很多人往往在外出勤,也不愿意在外面随便找点东西吃,而是等出勤结束回单位吃,食堂往往也会挑几道好点的菜专门给这些人留一点。 “哟,小群,可有好几天没见你来蹭饭了。” 还没到吃饭的点,所以食堂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做饭大爷坐在那里抽烟,一个大妈则在厨房里面收拾卫生。 “啥叫蹭饭啊徐叔,你可别乱说啊,我这顶多算是警属同乐,而且这次我可是自己带菜过来的。” 罗群晃了晃手里的餐盒,跟大爷说道。 说起来,这个叫徐土根的大爷也是不简单的人物,是曾经参加过对猴子反击战的退伍老兵,虽然退伍那会没有什么身体还留着子弹战斗英雄,但个人功和团体功也拿过不少,退伍后就回到了古城老家,夫妻俩开了一家小饭馆,一起把儿子拉扯大。 唯一的儿子长大后虽然没有接父亲的班去当兵,但也成了一名光荣的缉毒警,参与破获过不少涉毒大案,缴获过无数的违禁品,光荣程度一点不比老父亲逊色,可惜的是,在一次去彩云边境的缉毒任务中光荣牺牲了,后被授予一级英模,因为工作特殊的原因,并没有进行报道,甚至连个人资料那一栏都只是写了保密。 可以说这一家红到了骨子里,徐土根失去儿子悲痛欲绝,还好还有个孙子作为精神支撑,儿媳妇原本想带着孩子就留在徐家为丈夫守节,却在徐土根的劝说与安排之下,重新找了个好人家嫁了,徐土根也完全是按照对自己女儿那样的待遇送儿媳妇出嫁。 办好这一切后,徐土根就跟老妻就在古城公安局的安排下,关掉了小饭馆,到平街派出所做饭,儿媳妇也是每个礼拜都要带着儿子和现在的丈夫看望他们,除了会经常想念自己的儿子以外,老两口日子过得倒也算是舒心,按照他们的话说,在派出所里,看到那么多进进出出的警察,就像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 “徐叔,烟少抽点,抽好点。” 罗群偷偷望了望厨房一眼,发现大妈没有留意外面,就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几包薄荷绿颜色的香烟和同色系塑料袋包装的两支装,一股脑都塞进了徐土根手里。 这是曾经某位画圈圈的伟人最爱抽的熊猫香烟,这位伟人是徐土根的偶像,据大妈说伟人去世那天徐土根哭了一宿的鼻子,徐土根曾对伟人最爱的香烟也表现出过十分的向往,罗群听说以后便记在了心里,之后便经常搜罗一些熊猫香烟给徐土根,只不过这种烟现在还真不太好买,每次能弄到的数量都不多,经常几个月都弄不到两条,所以罗群每次也只能两包三包的给。 徐土根一听,也跟罗群一样,做贼似的望了一眼厨房,然后十分利索地将怀里的香烟塞进羽绒服的内袋,羽绒服比较宽大,也看不出胸口的鼓鼓囊囊。 收好烟,徐土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要是换个人给他东西,以他的脾气是打死也不会收的,可罗群常年在派出所混饭,徐土根对这个看似无比懒散,三观却正的年轻人十分喜爱,这些年下来更是当成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包括这所里的每一个人,给吃的他就吃,给穿的他就穿,包括身上这件羽绒服,也是赵大姐怕他们冷,上个月刚给他买的,他和大妈一人一件,正经花了一千多块钱。 当然并不是说徐土根贪图这些东西,他们夫妻俩也有钱,足够两人花用了,羽绒服也不是买不起,人家给他们买也不是说贪图他们老两口什么,给钱人家也不愿意说,而他们也十分享受这些人的孝敬,就像儿女对自己父母那样的孝敬。 “哎呀,以后别给我弄这些烟了,花不少钱还得费心思,我抽普通的烟就挺好。” 徐土根心里乐滋滋的,但嘴里却还是口是心非地推脱着。 “没特意去弄,多多少少的你就这么抽着吧,你也知道我有钱,花不了我几个钱。” 罗群摆摆手不以为意,虽然说刚刚吃了不少东西,但看到桌上今天的汤是鸭血羹,便又有些馋了起来。 现在市场上活鸡活鸭少了,徐土根不喜欢那些已经杀好的鸡鸭,都是去附近村子里买活鸡活鸭,买回来自己宰杀,这里不怎么吃鸡血,但鸭血却是古城人绝对不会放过的好东西,加上嫩豆腐,鸭内脏一起,用鸭汤烩成鸭血羹,那味道能把舌头鲜掉。 “徐叔,鸭血羹还有剩的吗?” 已经上桌的罗群当然不能动,不然别人等下来吃饭,看到桌上的菜被罗群动了,容易挨揍。 “我给你盛去。” 徐土根将烟头在一个八宝粥罐头里按灭,乐滋滋地往里走去,不一会便端出来一大碗鸭血羹,那碗就比桌上的小一号,只不过罗群这碗是满满当当的,而桌上的只有九分满,真说起来,哪碗多还真不一定。 “还是徐叔疼我。” 罗群给徐土根点了个赞。 “喝,多喝点,不够里面还有。” 大妈也从里面出来了,用一块抹布擦着手,一脸慈祥地看着罗群。 所里的每个人都对他们很好,但每个基层民警都很忙,就算是吃饭也都是匆匆忙忙的,平时老两口挺孤单的,也没什么人跟他们说话,也就是罗群这个闲人,向春梅忙的时候,罗群都是来这里混时间,陪他们老两口说说话聊聊天,也不会嫌弃他们老两口闷。 “亮亮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吧?” 罗群也不用调羹,直接端着碗喝了一小口,还是有些烫。 “是的,明年下半年就要一年级了。” 徐土根一脸不高兴地被大妈从内袋里将几包烟给掏了出来,不过好歹给他留了一整包加一包两支装,安慰了一下受伤的心灵。 罗群看着也感觉好笑,不过那也是徐土根故意露出破绽让大妈发现的,不然以徐土根侦察兵的出身,瞒着大妈藏几包烟可太容易了,这也算是老两口之间的小情趣吧。 “亮亮的户口还在你们的名下,要是上小学了,就只能回玉亭镇那边读了,这会再迁户口也来不及了,回头让敏姐跟我联系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安排一下。” 感觉温度合适了,罗群便找来个小碗,舀了一碗自己喝起来,将剩下的放到了一边。 敏姐是他们的儿媳妇,叫方慧敏,而亮亮则是他们的小孙子徐宇庆,小名亮亮,当初方慧敏再嫁之后,怕老两口心里有想法,她和儿子都没有把户口迁出去,一直都留在徐土根老两口的户口本上。 但这也就导致了一个问题,他们的户口在古城的玉亭镇,而玉亭镇是古城偏远山区了,按照户口,亮亮小学只能在玉亭镇小学读,而那边的师资力量跟市区自然是完全没法比。 “小群啊,这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政策啊,我们两个年纪大了,什么也不懂,是不是会对亮亮上学有什么影响啊。” 说到孙子读书的事,大妈就有些担心起来,亮亮幼儿园读的是私立的,户口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总不能小学也去读私立吧,虽然古城也不是没有,但那些学校的费用就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了。 “没事,我会想办法的,回头让敏姐联系我就行。” 罗群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让老两口放心不少。 正说着,食堂门口便传来了向春梅的声音: “小群你偷吃!” 第四十章 新线索1 罗群转头看去,就看到向春梅和赵大姐正携手笑眯眯地站在食堂门口,来吃饭的民警和协警也互相打着招呼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原来是吃饭的时间已经到了。 “来来来。” 罗群十分殷勤地将自己身边的塑料凳子拉开,如同伺候老佛爷一样地将向春梅引导着坐下,然后将自己舀了一碗之后的鸭血羹放在了向春梅的面前: “徐叔给我开的小灶,我特地给你留的,这会喝温度正好,不冷不烫。” 罗群喜欢喝鸭血羹,向春梅自然也不例外,看到这么大一碗自然很惊喜,要是按桌上的那碗去分,分到每个人手上自然喝不上多少,不过这碗是罗群给自己留的,可不需要跟其他人分。 不过向春梅自然也不是吃独食的人,给赵大姐和后面跟着进来的女民警分了这些,至于男同志就不要想了。 “小群这男朋友做得很到位啊,今天算是借了梅梅的光,勉强算你合格了。” 赵大姐的话引得吃饭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让向春梅一阵羞怯,只有卞祥一脸不痛快地埋头吃着饭。 罗群脸皮厚,赵大姐这种调笑对于他来说连防御都破不了,笑着将自己打包来的菜给两桌平均分了分,却发现卞祥一边吃着饭,一边还翻看着一本书,罗群瞄了一眼,发现好像是一本刑侦培训的材料。 “小卞要调去市局了,去刑警大队,调令前几天就已经下来了,马所硬是给留到过完年再调岗。” 等罗群坐回向春梅身边,赵大姐小声解释道。 罗群这才发现卞祥肩上的警衔已经从之前的二毛变成了一毛一,从一级警员变成了三级警司。 卞祥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大学刑侦专业以优异成绩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就是一级警员,本来就是市局早就预定的人才,只不过毕竟是刚毕业的学生,怕经验不足,所以先放在平街派出所学习一下,原本计划是放派出所满一年再去市局,但现在因为卞祥的主动申请,调去市局的时间提前了。 但说实话,市局那边虽然说确实缺人,但卞祥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总归是有些不太高兴的,虽然还是同意了卞祥的调动申请,但还是得照顾一下马国栋这个所长的感受,没让卞祥去刑侦队,而且去了刑警队。 别看这一字之差,其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刑侦队的主要分工是刑事案件的调查侦破,而刑警队则更倾向于抓捕,用不准确的形容,刑侦负责过程,而刑警负责结果,经常需要各地跑,辛苦不说,成就感也不同。 这当然会引起马国栋的不爽,不光马国栋,所里的所有人对卞祥这种行为都相当不爽,这也特别容易理解,虽然都明白卞祥想要调离平街派出所是因为向春梅的原因,但说到底,在平街派出所的每个人眼里,卞祥这种行为都相当于对平街派出所的背叛,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平街派出所怎么欺负卞祥了,让他迫不及待地想逃离。 不过不爽归不爽,马国栋也没有压着卞祥的调离,只是因为临近过年,所里警力确实紧张,才硬压到了年后。 当然,这些话赵大姐也不好给罗群作过多的解释,毕竟罗群跟他们再怎么熟,总归不是系统内的人,而且多少是涉及到向春梅的,也不好多说。 这不,姗姗来迟的马国栋走进食堂扫了一圈,硬是无视了卞祥旁边空着的两个座位,搬了个凳子硬挤进了罗群旁边。 “这鸭子好,味道重,老徐最近做的菜口味有些太清淡了。” 马国栋摘下大檐帽放到一边,直接来了块樟茶鸭子。 “你们这三天两头的饮食不规律,给你们天天做点油腻的,肠胃还要不要了。” 徐土根给马国栋盛了一碗饭,没好气地骂了马国栋一句。 马国栋也不以为意,接过饭便大口吃了起来,他吃完饭还要下沉到辖区的各个大小社区去走访,排查辖区内的流动人员和安全隐患,宣传过年期间的安全事项。 卞祥在身边空着两个位置的情况下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饭,洗刷好自己的餐具,收好自己的书在每个人的注视下离开食堂,那背影十分的萧索。 他也能感受到最近同事们对他态度的转变,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一份孤立。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空气中仿佛传来柯南中犯人忏悔时的那首detectiveconanmaintheme,虽然意义不是很合适,但悲伤的气氛却实打实的适合,让人忍不住有些眼眶湿润。 “啪!” 向春梅没好气地拍了罗群一下: “你少耍宝。” 罗群挠挠头,在所有人都带着怒意的眼光中闭上了嘴停止了吟唱。 马国栋气得不行,情绪都已经烘托到那了,差点被罗群整岔气了,想想最近所里的人包括自己,对卞祥确实也有些过分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 “只要还是咱们平街派出所的一员,那就仍然是我们的同事,咱们也不要做太过了。” 向春梅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双眸中亮晶晶地看着罗群,明明就是想要帮助别人,却每次都喜欢用这种不正经的方式,但这也许也是自己喜欢他的地方。 罗群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看卞祥太可怜了想帮他,说出去太丢脸了。 陪着向春梅吃完饭后,罗群也没去打扰向春梅午休和工作,去马国栋的办公室偷了盒茶叶后,又回到了食堂,跟徐土根老两口喝喝茶打打牌听听戏就混过了一下午。 等向春梅下班后,罗群便带着她直奔古城武警支队,也就是向春梅父亲向红星所在的单位。 古城跟别的地市一样,是正团级的武警支队,归属省武警总队,由上校向红星任支队长,武警支队大院里,除了武警战士训练生活的地方之外,还有武警家属楼,方旭并不是古城本地人,也没有在古城买房,从到古城工作开始不是租房子就是住宿舍,哪怕升任市长再到市委书记,除了跟王美丽婚姻存续的那段时间,住过一段时间市政安排的别墅外,之后便搬到了武警家属楼,一直住到了现在。 向春梅很少来单位找向红星,岗哨的武警战士自然不认识向春梅,更别说向春梅的车了,罗群下车登记换证,武警战士又打电话确认了罗群的身份后,才推开防撞拒马,打开大门放行。 方旭住的地方罗群来过好多次,带着向春梅熟门熟路地走到其中一栋家属楼的三楼,在一个门口敲了敲门。 没一会,就看到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方旭打开了门,罗群知道方旭自己一个人住,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对方旭这副形象也是见怪不怪了。 “二爸。” 罗群叫了一声,进门开始换鞋。 向春梅也是羞红着脸,跟着罗群叫了一声二爸,以前她碰到方旭,都叫的是方叔。 “好好,梅梅,来来,快进来,二爸做几道拿手菜给你们吃。” 回家后的方旭没有了在市委大楼的严肃,听到向春梅叫自己二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很贴心地将一双新的女士拖鞋拿了出来: “来,换拖鞋,我买回来以后特地洗了一遍。” “谢谢二爸。” 方旭的热情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向春梅也稍稍放松下来。 “二爸,菜要糊了。” 罗群换好鞋,抽了抽鼻子闻到些许焦味,连忙说道。 “小群你自己招呼梅梅,桌上有我让小王买回来的水果,二爸先去做饭。” 方旭一惊,连忙又往厨房跑。 向春梅换好鞋,跟着罗群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扫视了一圈这套武警家属楼中最大的套房。 这是一套三居室,三室一厅一厨两卫,格局跟外面的商品房差不多,只不过面积不算特别大,100个平方不到,这是专门提供给那些有孩子又有老人需要照顾的武警家属的,房租跟外面相比肯定低很多,但平时租这种户型的也不多。 方旭住主卧,一个客房是专门留给罗群的,虽然罗群平时也很少来住,另一个客房则被方旭改成了办公室,作为一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很多时候哪怕回到家里也需要继续办公到深夜,这套房子虽小,但五脏俱全,但总体来说是无法跟别墅相比的,只是方旭一个人也不愿意去住别墅,而且住在武警支队,安全性也比较高。 “二爸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太孤单了点。” 向春梅小声问道。 罗群耸耸肩,剥了一个橘子掰了一瓣尝了尝,甜度很高,又带着点酸,很是可口,看来凯哥还挺会挑水果的,便将剩下的一瓣一瓣喂进向春梅嘴里,一边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丽姐造的孽,不说二爸和三爸,就算是老罗,去世前最念念不忘的也不是我这个儿子,而是我那不靠谱的老妈。” 向春梅轻轻推了罗群一把,让他不要这么说王美丽,不过想想也是,老罗已经走了不说,三爸起码是有儿有女的,就二爸方旭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不过大人们之间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感情的事情很多时候也都是说不清楚的。 罗群见向春梅还是有些替方旭感到失落,便轻轻搂着她说道: “没事,以后我多带你来陪陪二爸,就怕二爸平时太忙。” 向春梅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站起来: “我去帮二爸做饭。” 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罗群笑了笑,也不去阻止向春梅,自顾自地开始挑拣起王凯买的那袋水果里面还有没有自己爱吃的。 没一会,就看到满脸无奈的方旭被向春梅硬从厨房里推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新线索2 方旭将厨房的活放下,是正合罗群的意的,正好询问方旭一下那个红衣女人的消息,如果在吃饭的时候谈论这个话题,就显得有些过于沉重了。 方旭将围裙放好后,坐到了罗群的身边,挑了一个橘子递给了罗群: “这个时节的橘子最好吃了,没有过于熟,显得太过于甜,也没有因为太酸了而导致吃多了倒牙,不过,不管东西再好,吃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橘子,吃多了也上火。” 也许是因为方旭没有过自己的孩子,跟王美丽结婚的时候,罗群也已经长大了,所以方旭对罗群好的方式总是显得这么笨拙与生硬,明明是想让罗群多吃两个橘子,但说到最后,总是更多的像是在教育罗群一些人生道理。 罗群倒不会想那么多,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方旭对自己的慈爱,除了一些涉及原则性的东西以方旭的秉性一般不会答应之外,剩下的只要罗群提,方旭就没有不同意的,只是罗群很少有事情让方旭帮忙,这也让方旭有时候有些苦恼。 罗群接过方旭递来的橘子,想到由朱先生那篇《背影》引申出来,在网上一直都大火特火的梗,愣了愣,不过想到方旭总归是自己的二爸,占他橘子的便宜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二爸,说起来,我今天也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你打听打听,本来今天去找你就是想问问你的,不过因为当时有林雯秀在,就没能问你。” 罗群一边剥橘子,一边说道。 “嗯?什么事?你跟我说说看。” 方旭端着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然后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拿了两支烟,递给了罗群一支。 “就是二十多年前,古城有没有那种手眼通天的家庭,那个家庭里面有个年轻漂亮的女性,而且地位也不低,而且这个家庭还没有孩子的。” 罗群斟酌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将自己想问的事情勉强地表达了出来。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了?” 透过袅袅的烟雾,方旭眼睛微眯,眸光闪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方旭的官运很好,也很差,这很矛盾,但事实便是如此。 方旭的学历其实不高,十几岁便参加工作了,当时家里托了关系将高中刚毕业的方旭安排进了方旭老家的市文联,虽然方旭学历不高,但是政治敏感,觉悟高,笔杆子也很硬,没多久就被当地的一个领导看中,将他调去了某街道工委,替那位领导写了两年文章,不过那位领导对方旭也算是不错,给方旭解决了编制问题。 方旭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拿到了函授的法学本科学位,当时的函授学位不像现在,含金量还是有的,两年后领导高升,也没忘了方旭,因为方旭笔杆子硬,那位领导将方旭推荐给了即将到古城上任政法书记的领导。 于是,方旭就跟着领导的领导,离开了老家,开始在古城发展。 到了古城之后,方旭被安排成了政法书记的联络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专职秘书,政法书记甚至还帮他运作了一下,将方旭提成了副科,那会方旭才刚刚满二十岁,二十岁嗯副科,可谓是前途无量了。 不过方旭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当时古城的问题已经很大了,这位政法书记是省里特地安排下来整治古城的,政法书记在古城待了八年,一路从政法书记到书记退休,打掉了古城一批又一批的贪腐和黑恶势力,方旭也以不满三十岁的年纪,成为了古城最年轻的副处。 不过因为政法书记一贯的强硬姿态,得罪了很多人,连带着方旭也被敌视,在书记退休后,没有人保方旭了,方旭的倒霉日子就开始了。 当时方旭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按理说虽然比不上秘书长前途远大,更有发展前景,但也算是权力中心的人物,但实际上,当时的方旭仅仅只是挂着副主任的名头,工作基本都由秘书长和主任把控着,方旭甚至连办公都没在市委办,而且被安排在了秘书处,简单点说,当时方旭被彻底边缘化了。 从那时候起,方旭的从政之路开始变得艰难起来,不过老书记虽然给他带来了艰难,也带给了方旭正直与强硬,加上方旭自身的政治智慧,硬是在那种地狱局面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用了整整二十多年,从副处到正厅。 虽然说正厅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了,大部分普通体制内的人员,一辈子到头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有正科,很多甚至到退休都摸不到正科的边,但方旭作为当年一个新星,花了二十多年才迈过了处级的坎,也可以看出方旭当时有多么的不容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旭对古城这座城市了解得十分透彻,因为不对古城了如指掌,方旭就不可能从中找到突破口,而是一路沉沦下去。 罗群一边回忆着自己所了解到的方旭的过去,一边将常觉民一家的事情,自己去晋西的事情,和在晋西跟罗招弟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着方旭诉说了一遍。 方旭认真听着罗群的诉说,时不时地喝口茶,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坐在身边的罗群,能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方旭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压越来越低,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等罗群说完,方旭沉吟了好一会,想要发火,发现自己这会是在家里而不是办公室,身边的是罗群,而不是工作人员,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以前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件有这么多?原因是多方面的,因为偏远地区教育水平普遍不高,封建思想极其顽固,传宗接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泛滥,许多人为了个儿子,生不出来接着生,一直生到有儿子,女儿好几个,养不活怎么办?好一点找个好人家送了,图省事的直接就卖了,卖来的钱拿来养儿子,那生不出来的怎么办?就去买,就去拐,就去偷。” “有的甚至整个村子,都在从事拐卖妇女儿童的非法活动,互相打掩护,甚至涉及人命,简直骇人听闻,丧尽天良,如果是买去自己养的还算好,总算是有个归宿,更多的则是买小孩来,或打断手脚,或毒哑,上街乞讨,还有些妇女,被卖去山里做人媳妇,甚至要供一家的男人,咳咳。” 说道激动处,方旭咳了起来,罗群赶紧给方旭拍背顺气,却被方旭摆摆手拒绝了,方旭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拐卖妇女儿童,归根结底,是非法的市场行为,就算是非法的,也躲不过是市场行为,还是一直常说的那句话,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在足够的利益驱使下,多少人愿意去铤而走险,在那个年代,这种非法活动何其猖獗,现在是好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素质教育也都全面提高了,已经很少听说有这样的事情了,但这并不是说明完全没有这种事了,而且曾经所造成的伤害,哪怕是到现在,这个已经溃烂流脓的伤口,想要愈合也不容易啊,就算愈合了,留下的疤也让人看得心痛。” 方旭拍了拍罗群: “小群,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希望你能帮助到那位常觉民,也更希望以后你能帮助更多的人。” 方旭很少夸人,这让罗群内心有些骄傲,但罗群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刚刚回忆了一下,那个年头,在古城,符合你所说的那些条件的人确实不多,但的确是有那么三个。” “有一个,说起来还是蛮巧的,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个林雯秀的母亲乔万芳,是当时古城市市长家的千金,嫁给了古城扶持起来的本土企业家林伯卿,那时候的万隆已经进入了飞速发展的阶段,势如破竹,乔万芳背靠市长和万隆,不缺权力也不缺钱,形象也符合你说的美艳动人。” “不过,按照你所说的时间线推断,当时的乔万芳已经怀孕了,并且去了阿美莉卡待产,这个就跟你所说的匹配不上了。” 罗群点点头,集中精神等待方旭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显然这后面两个才是罗群所需要关注的重头戏。 “这第二个人,姓曲,叫曲颜,歌曲的曲,颜色的颜,也是当时古城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大美女。” “曲颜?” 听到这个名字,罗群愣了愣,毕竟在古城生活长大,再加上接手奋进这么多年,古城有钱有势的人罗群不说个个都熟悉,但起码也应该是有所耳闻的,但曲颜这个名字,却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曲这个姓在古城不是大姓,十分少见,也没听说过古城有哪个富豪或者富豪的家人姓曲的。 “对,曲颜。” 方旭点点头: “这个人在古城十分低调,近些年更是很少露面了,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按说这个人你妈应该比我熟悉,不过既然你妈让你来找我,那还是我跟你说说吧。” 第四十二章 曲颜其人 随着方旭的介绍诉说,罗群才对这个叫曲颜的人有所了解,也知道了方旭为什么说这个人王美丽要比他清楚,王美丽却要借方旭的口跟他说。 因为罗群家跟这个叫曲颜的女人其实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曾经关系非常的密切,因为这个叫曲颜的女人,是王美丽年轻时候的闺中密友,罗群要是这会遇上曲颜,保不准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阿姨。 至于为什么从小到大罗群都没有接触过这个阿姨,那自然是因为王美丽跟这个闺蜜在罗群出生之前或者记事之前就闹了很严重的矛盾,最后彻底决裂了。 其实说起来,这个矛盾说到底也十分简单,因为感情问题。 王美丽从小家里的条件说不上不好,只能说一般,小时候的王美丽长得也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丑的,就跟还没长成白天鹅的丑小鸭一样,因为长相问题,小时候的王美丽在学校里经常受人欺负,而当时家里条件很好,如同公主一般存在的曲颜就成了王美丽在学校里的保护伞,贫富差距巨大的两个人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都是极其要好的朋友。 在面对从小家境优渥,长得又如同洋娃娃般漂亮的曲颜面前,王美丽其实是觉得有些自卑的,哪怕关系再要好,两个人的相处中,也总是王美丽低一头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中间的些许不平衡,才是导致王美丽与曲颜决裂的根本性原因。 等两人一起上了高中,王美丽也彻底长开了,长得比曲颜更加的耀眼,更加的动人,高中的小伙子正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青春萌动,王美丽自然成为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求,这其中就发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当时的曲颜喜欢帅哥,迷恋明星,当时内地已经开始受到香江娱乐圈的冲击了,曲颜就疯狂迷恋着尊龙,哥哥等这些长得好看的明星,她也不固定非要哪个,只要是好看的她都喜欢,说白了,就是现在所说的颜狗。 而当时在学校里,有那么一个男生,不仅成绩很好,长得也十分的帅,有点像当时还没出道的阿武,虽说以曲颜家当时的财力,要支持曲颜追个星,亲眼见一见喜欢的明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明星这种东西毕竟是虚幻的,而那个长得帅成绩又好的学长却是生活中实实在在存在的,所以当曲颜第一眼看到那个学长后,便一眼就相中了。 曲颜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第二天便给那位学长写了情书,因为最后的矜持,没有自己去送,而且拜托了王美丽去送,当然也没发生什么认错以为是王美丽送的这种狗血剧情,因为情书上的署名清清楚楚写着曲颜的名字。 那位学长没有拒绝,很痛快地答应了曲颜的追求,于是两个人就在王美丽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谈了两年的恋爱,而这其中,一直都是曲颜花钱供两个人的开销,王美丽当时觉得这个学长别有用心,也对曲颜进行了劝阻,曲颜却没当回事。 这个学长在高中毕业之后,并没有选择自己考上的大学,而是在曲颜的资助之下出国留学了,并约好等学长留学回来,两个人就结婚。 听到这里,这是一个还算浪漫的校园恋爱故事,但转折就出现在这个学长出国两年后,突然有一次偷偷摸摸回来了,还偷摸找到了王美丽,向王美丽当场就表白了,说是他一直喜欢的都是王美丽,为了接近王美丽才接受了曲颜的表白。 这就有些开玩笑了,王美丽在高中时期就机缘巧合遇上了罗奋进,一见钟情,并将罗奋进轻松拿下了,连大学都没去读,高中一毕业就给罗奋进生下了罗群,并跟着罗奋进一路打拼。 那个学长的一番表白,当时就把王美丽给整不会了,一来她真爱罗奋进,自然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了,二来这个学长欺骗闺蜜钱财的事情本就让王美丽看不上眼,三来这再怎么样也是闺蜜名义上的男朋友,所以王美丽严词拒绝了这个学长。 但这件事最终还是闹得挺大,在外地上大学的曲颜听到这件事之后,当即就回古城跟那个学长分了手,并且跟王美丽大吵了一架,虽然吵完后和好了,但终究还是在两人心中埋了一根刺,关系再不复从前。 而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乎了王美丽的预料,曲颜为了报复王美丽,竟然找了个机会对罗奋进进行了勾引,幸好罗奋进警觉,没真出什么事,两人再一次大吵,从此便彻底决裂。 罗群倒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更没想到老罗竟然这么抢手,妥妥的人生赢家。 接着,方旭又跟罗群详细说了说这个曲颜的背景情况。 曲颜家不是古城的本土人,是曾经古城为了当地经济发展,招商引资时跟随企业迁过来的,如果说万隆是古城本土企业的代表的话,那么曲颜家里的光明灯具则是外来落户古城的企业代表,规模甚至比万隆更大,哪怕是现在,光明灯具制造也有几百亿的体量,在古城也足以傲视群伦。 只不过光明的股权结构更加的复杂,曲颜家里虽然在光明所占据的股权比重很大,但并不是光明实际的掌舵人,只能算实权股东,曲颜的父亲在光明也只是董事局成员,公司副总,一家分公司的董事长。 当时的罗奋进和王美丽也已经在古城起势了,大小算是个商业名人夫妻,曲颜的父亲作为光明灯具的实权副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干出来的蠢事让他也脸上无光,而且这事情要是闹出去,对他的事业也是巨大的打击。 在曲颜大学毕业以后,曲颜的父亲便十分强硬地给她安排了对象,与古城另一家企业的老板的儿子进行联姻,而且曲颜给他带来的失望,甚至让他没安排曲颜进入光明,而因为从小受宠养成了娇惯性格的曲颜并没有对自己父亲屈服,跟那个企业家的儿子结婚没多久便离婚了,之后就再没有嫁人,曲颜的父亲之后也不再管她,而曲颜则是在她哥哥的帮助下,仍然拥有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资源,继续过着如同公主般的生活,后面还从一个亲戚那边过继了一个六岁的侄女做女儿,而那个女儿,现在很巧的,正好是二十六岁。 只不过曲颜在跟王美丽决裂,又跟自己父亲决裂以后,确实也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每天深居简出的,也不经手生意,王美丽他们不说,罗群自然不知道古城还有这么一个曾经也能在古城搅动不小风云的女人。 “嚯,这一段故事,要放在一个编剧手里,起码能扩展成一部不少于二十四集的电视连续剧,不过二爸,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按照罗招弟对那个红衣女人所描述的形象,应该跟当时大学都还没毕业的曲颜学生形象对不上啊,而且曲颜当时那个年纪,买小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罗群有些奇怪地问道。 方旭看着罗群那张年轻的脸庞,也乐意教他更多的东西,便笑了笑说道: “小群你要记住,很多人在描述一样自己所喜爱或者所倾慕的人或者事物,往往都会不由自主地将他形容成最符合自己内心所期望,又或者自己所期望成为的形象,时间一长,这个偏差会被更加扩大,因为在他的内心里,可能他描述的不是别人,而且自己想要成为的形象。” “按你所说,那个红衣女子是那个叫罗招弟的人贩子所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你又怎么知道,那个红衣女子当初交易的时候,真的是穿了红色衣服呢?也许只是因为罗招弟喜欢红色,所以那个红衣女人才穿的红色呢?毕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回忆了。” 方旭说得有些晦涩拗口,但罗群也大致明白了方旭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罗招弟羡慕红衣女子,羡慕红衣女子那样的生活,甚至想取而代之,所以在经过多年以后,罗招弟对红衣女子的回忆之中,有可能会忍不住将自己代入那个红衣女子,因为自己喜欢红色,所以那个买孩子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因为自己不够漂亮,所以那个红衣女子就又漂亮又有气质。 可被方旭这么一说,罗群觉得这整件事情好不容易有点头绪,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因为那个红衣女子有可能跟罗招弟所描述的形象完全南辕北辙,方旭所说的那几个人可能都是错的。 “你先不要去管红衣女人这种细枝末节,你要抓的,是这件事情的重点,买孩子的是一个年轻女人,而且是一个看起来有钱有势的年轻女人,至于穿什么衣服,漂亮不漂亮,这都不是重点。” 方旭笑了笑,接着说道: “在当时,在古城这个地方,能不动声色一下子花出去二十多万来做一件事的年轻女人,可真是不多,你先去确定对不对再说,如果不对,那咱们就继续排查。” 有方旭的解惑,罗群也是豁然开朗,但马上又紧接着问道: “二爸,那第三个呢?” 这时,已经在厨房忙活完的向春梅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对着还在客厅聊天的两人喊了一声: “二爸,小群,过来吃饭了。” “走,先吃饭。” 方旭没有回答罗群的问题,而是笑了笑,起身准备去吃饭。 罗群急得有些抓耳挠腮的,哪怕是在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不停地追问,却只换来方旭的一句: “遇事要有静气。” 一直到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罗群和向春梅准备离开,方旭将两人送到门口,方旭才对着仍然眉头紧皱的罗群小声说道: “按照那个时候罗奋进那副老婆奴的样子,你妈要是想,罗奋进哪怕倾家荡产也不介意给你妈二十多万去做一件事。” 罗群听了一愣,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但当看到方旭脸上少见的狡黠,罗群才意识到自己被二爸耍了。 倒不是说方旭真在说第三个人就是王美丽,方旭想表达的真正意思是,为了买个小孩而拿出这么多钱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这第三个人,只是这种可能而已。 第四十三章 常家团聚 在吃饭的时候,因为罗群陪着方旭喝了点酒,所以回去的车只能由向春梅来开了。 向春梅将罗群送回家后,也没有进罗群家陪罗群待会,让罗群早点休息后便回自己家了,因为白天罗群收到肖强的消息,他们已经把老家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今天早上已经买好车票出发了,到古城二十多小时,大概凌晨就到了,罗群得跟着一起去车站接一下,所以得早点睡。 洗完澡后,罗群定好闹钟,拿着手机在被窝里跟向春梅腻歪了一会,借着晚饭的酒劲就沉沉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闹钟准时响起,罗群被猛地惊醒,然后用力搓了搓脸,起床洗漱换衣服,等把自己收拾好,人也恢复了精神,出了门,便有一辆丰田埃尔法已经等在了家门口。 这是罗群提前安排的车,司机也是公司的司机,不过罗群是老板嘛,叫公司的司机偶尔加个班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七座的埃尔法商务车空间大,坐着也舒服,就算艾美凤他们这次过来大包小包的也能装得下,要换成普通的车,还得开两辆。 “老李,先去小超市接个人。” 罗群没有上后座,而是上了副驾,拆开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根提提神,剩下的都丢给了司机老李,虽然说叫人加班罗群也是给足加班费和额外的辛苦费的,但毕竟是凌晨把人从被窝里弄起来开车,多给点小恩小惠的也不过分。 “谢谢老板。” 四十多岁的司机老李看了看手中的云端烟,乐呵呵地塞进了自己的兜里,老板坐在他车上,为了安全考虑,他自然是不敢边抽烟边开车的。 奋进公司给员工的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错,也给一些高管配车,但并不会给高管配司机,就算是以前的老罗到现在的罗群,也都是自己开车的多,不过奋进公司还是有一个小车班的,配了八个司机,商务用的商务车和轿车都有,还有一辆考斯特和两辆大巴活动用,都归他们小车班管。 他们小车班归属与公司办公室,老李是小车班的副班长,负责这辆埃尔法之外,还有一辆a8,专供罗群和王美丽出差或者商务。 不过老李在奋进公司待了十来年了,也很少见到罗群和王美丽坐他的车,反倒是接待外来宾客比较多,老李也是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老板有些好奇,借着看反光镜的机会,时不时地会多看罗群两眼,这么年轻就掌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平时却还是如此低调,让老李不禁觉得既稀奇又佩服,想到自己那个已经十几岁了,不好好读书却只知道打游戏的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罗群一支烟都没抽完的功夫,车子就已经到了小超市的门口,早就已经收到消息的常觉民,发现外面的车灯光,早就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簇新的羽绒服,看着精神头十分不错,神情也很是激动。 等常觉民将小超市的门关上后,罗群示意常觉民坐到后座去,一边指示常觉民系上安全带,一边笑着说道: “常叔,你这一身新衣服,看着可比平时精神多了啊。” 常觉民坐在前排单独的舒适真皮座椅上,看车车内豪华的装饰,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听到罗群说到自己的新羽绒服,才算是把注意力转了过来,笑着说道: “这么多年没回去了,现在马上要见到他们了,总是有些紧张,老婆孩子在家一直都担心着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哪怕过得再不好,在他们面前总也要把好的给他们看,免得他们知道了担心,这衣服还是我托小妹帮我在网上买的,我去店里看过,同样的衣服,店里要八百多,网上才五百多,划算不少呢。” “那确实,毕竟店里的东西,人家还需要算上房租成本和人工成本,这跟网上的比不了。” 老李不知道刚上车的这个老头子跟自己小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小老板对这老头表现得也挺尊重的,还特意找话题让这个老头放松点,便也十分适时地插话道: “不过网上的东西,毕竟看不到实在东西,像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很难挑的到好的,容易被不良商家骗,真要在网上买啊,还是得靠年轻人帮我们挑。” 常觉民连连点头应是,前往车站的路程,就这样被罗群和老李刻意带着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地消耗过去了,而常觉民也去掉了身上的紧张,只剩下了对家人重逢的憧憬与期待。 凌晨在去往车站的路上车也不多了,一两分钟都看不到一辆车,老李也是个经验十足的老司机了,车开的也是又快又稳,三点半不到,就把车停到了车站私家车的接站口,零散的有几辆车停在那边,应该也是来接人的。 车上空调的温度有些过于暖人,罗群被吹得有些犯困,便下车点了支烟,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见老板下车,老李和常觉民自然也不好在车上多待,一起下了车,老李陪着罗群抽烟,而常觉民则是一脸殷切地望着那个小小的出站口,往往这种等待的时候,你别只有那么几分钟,但却是最熬人的,那几分钟,就能让你感觉像是熬了几年。 所幸老天并没有跟他们开玩笑,列车准点到站了,等到站语音播报没过两分钟,就看到几个稀稀拉拉的乘客从出站口走了出来,常觉民探着脑袋往里看,却一直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直到他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子,背上背了个大包,一手拉着个大箱子,一手扛着一个大麻袋,身边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轻的女人一手搀着年老的女人,一手也拉着一个大箱子。 常觉民眼眶有些湿润,神情激动地举起双手挥舞了起来,想要大声叫些什么,却仿佛喉咙哑了一般,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越来越酸,直到蹲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一个人突然蹲下痛哭,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自然也引起了正在感叹火车上一路风景的艾美凤三人的注意,艾美凤看着蹲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身影,喃喃叫了一声: “老常!” 说着,艾美凤便挣脱开冯翠翠挽着自己的双手,快步地朝那边走了过去,常觉民也寻声站了起来。 老一辈对感情含蓄的表达,让他们并没有像年轻人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互热情拥抱,只是互相握着对方已经无比粗糙的手,含着热泪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群看得眼睛也感觉有些酸涩,但也不想上去打搅已经多年未见的夫妻俩,只能朝着肖强他们走去,强拉出一个笑脸: “强哥,嫂子,路上辛苦了,欢迎来到古城。” 说着,还帮肖强接过手上那个大行李箱,又帮着把他扛着的麻袋给卸了下来,老板都自己亲自动手了,老李自然也是很有眼力见地上去帮忙,帮着将他们的行李往车上送。 说实话,肖强对来古城这件事,一直都是心怀忐忑的,虽然明知道那不太可能,但也生怕罗群真是个骗子,但当看到罗群特地过来接他们,肖强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小群,实在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强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心下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罗群。 这时,常觉民与艾美凤也已经互相诉完了衷肠,一起携手走了过来,肖强看到常觉民,赶紧叫了一声爸,冯翠翠也跟着叫了一声。 “你是翠翠,好好好,长大了,都长大了,好小子,长得越来越壮实了,你在家把你妈妈照顾得很好,爸谢谢你。” 常觉民开心的跟什么一样,用力拍了拍肖强结实的胳膊,握住冯翠翠的手,交给了肖强,情真意切地说道: “翠翠,小强是个好孩子,只是被我这个当爸的拖累了,蒙你不嫌弃嫁到了我常家,爸特别感激你,你今天叫了我一声爸,我常觉民今天就应下了,爸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的,爸对不起你们,但爸还是希望以后你们两个能够好好过日子,永远平平安安的,要是小强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好的,爸,谢谢爸。” 女人都比较感性,冯翠翠也被常觉民那朴实而真挚的话语所感动。 “走走,咱们先上车,回地方咱们再好好叙,等明天,不对,今天晚上,我安排安排,咱们好好喝一个。” 这时,他们周边已经有不少人停下了脚步,看这边又哭又笑的,驻足开始看热闹,甚至还有几个已经开始掏出手机录视频了,罗群便出声提醒,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耽搁太久也不好,想着先把这家人安顿好,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他们自己家人好好交流的时候,罗群他这个外人夹在中间也不好。 “对,对,走,回家,房子我都租好了,咱们回家去看看。” 第四十四章 车库惊呆肖强 常觉民的房子是他自己找,并且租下来的,罗群并没有插手,房子在离平街不远的一个老小区,虽然有些年头了,不过房子都还不错,是一个在三楼的两室一厅,还算挺大,一家四口住住也不错,就是采光差一些,不过这也是很多老小区的通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起码房租便宜,一个月一千二百块的房租,押一付一,在古城上哪找去。 租下这套房子后,罗群也去了解过,原本住着一对老夫妻,儿女要么在外地定居工作,要么已经搬去市中心了,老伴去世后,老头便被儿子接走了,房子也不好卖,所幸就租了出去,家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而且老两口之前也是喜欢整洁的,正适合常觉民。 罗群和老李帮着一起把行李都搬到家里后,也没有逗留,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后,便告辞了,人家一家团聚,而且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也该好好歇歇。 将老李打发回去后,罗群便继续补觉了,白天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去安排。 按照之前说好的,肖强将会给罗群当司机,平时给罗群开开车,但罗群却不打算将肖强安排进奋进公司的小车班,顶多跟肖强签个私人的雇佣合同。 艾美凤也得好好安排一下,他们罗家虽然也是请保姆的,只不过是每周定时过来两天做一下清洁,或者家里有大型的家宴,才会请人过来做饭,住家阿姨是从来都没有请过,这到底要不要让艾美凤做住家阿姨,到时候还是得王美丽看过以后最终拍板。 至于冯翠翠,罗群反而有些头痛起来,他对冯翠翠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安排冯翠翠去做些什么。 没睡多久,罗群还是早早地起床了,睡眼惺忪地下楼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王美丽正把做好的早餐放到罗群面前: “那家人已经过来了?” 罗群点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说道: “约了晚上来家里吃饭,下午我去把人接过来,晚饭就让婶子来做,试试她的手艺,你正好看看,到底要不要让她做住家阿姨。” “行吧,不过说起来,咱们家这么多年都没请过住家阿姨,这家里要是突然多个人住进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王美丽将一屉包子放到桌上,也坐了下来: “我蒸了包子,剡州市老字号的手工豆腐包,据说味道顶呱呱,不比店里现做的差。” 剡州市是古城辖下的一个县级市,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名城,最出名的就是剡州豆腐包和豆腐年糕。 “速冻的东西,再怎么手工,又能好到哪里去,价格估计都要比店里买的贵了吧,也就忽悠忽悠你们。” 罗群说归说,但还是拿了个包子吃了起来,还别说,虽然确实没法跟现做的比,不过比一般速冻的已经好太多了。 陪着王美丽东拉西扯了几句,将早餐对付过去,罗群一口将已经有些凉掉的咖啡一口喝干,然后跑到玄关柜,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几把各式各样形制各异的车钥匙,钥匙上的车标大部分全是一些豪车。 罗群扫了一眼,将一个长相十分普通,上面却印着三叉星的机械钥匙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又放了回去,拿过旁边那个也带着三叉星车标,矩形亮面,科技感十足的车钥匙。 这是老罗还在世时曾经使用过的真正意义上的豪车座驾,机械钥匙的是奔驰w140,也是传说中大哥的标配,虎头奔,老话说得好,连虎头奔都没有你装什么大哥。 而科技感十足的那个,则是在虎头奔退休后好几年,罗奋进又咬牙给自己配的奔驰s600lv12,当时的价格是三百多万,一向对自己十分节约的老罗在买这辆车的时候也是心疼了一段时间的,只不过这辆车买来以后,老罗自己并没有开过几次,更多的是被那会刚拿到驾照,对开车还保持着最大兴趣的罗群拿来开着玩。 在心里缅怀了一下老罗后,罗群收起车钥匙,毕竟请了司机了,总得弄辆自己坐着舒服的车,他常开的那辆s8是性能车,自己开开还能体验一下驾驶的乐趣,要是雇个司机开s8接送他,那就是纯找罪受。 收好奔驰钥匙,又把挂扣上的s8钥匙拿上,给墙上的老罗上了柱香后,罗群便下到地库开着自己的s8出门了。 之前就说过了,平街这里停着的都是常用车,罗群有这么多车钥匙,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几辆车,话又说回来,罗群家这么有钱,自然也不可能只有平街这一栋房子,因为平街的房子地库并不大,剩下的车都被罗群停到另外的房子那边去了,罗群这次出门,就是要带着肖强去另外的房子那边把车开到这边来。 接到罗群的电话后,肖强很快便从楼上下来了,嘴角带着笑意,没有了在晋西时苦大仇深的那副样子,整个人精神奕奕的,也看不出疲惫。 没看到昨天那辆埃尔法,肖强往四周扫视了一眼,才发现罗群正从一辆外形与奥迪a8十分相似,但又比a8显得更加动感炫酷的车子里向他招手。 肖强本身就是从事修车行业的,虽然修的大多数都是大车,但也是个爱车,并且对各种车子都是十分喜爱和向往的,光从车子的进气格栅和上面的红标,肖强就一眼看出这辆车不是a8,而是s8l4.0tfsiquattro。 夸戳,每个奥迪迷的信仰,4.0tv8引擎,近600匹的马力,绅士般的外表下蕴藏着野兽一般的东西,让每个看到这辆车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闭上它,但超过两百万的价格,也让大部分人对它望而却步。 “这,这真是一辆好车啊。” 肖强坐上副驾,扣好安全带,感受着引擎沉闷的咆哮声下所带来的震颤感,神情有些激动: “我以后就开这个车吗?” 哪怕车子不是自己的,但如果每天都能开这样的车子,也是肖强所梦寐以求的。 “当然不是了,这辆车是我平时的代步车,自己开开还成,要是天天坐这个车出去,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不过你要是想试试这个车,等我不开的时候,你随便试好了。” 罗群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肖强还是个汽车发烧友,倒不是说罗群不愿意给肖强开这个车,只不过自己房子在哪肖强也不知道,罗群也懒得一路指路,索性自己这个老板就先给肖强当一回司机了。 奔驰停在福星官邸,已经位于古城四环外了,是一个中式园林别墅区,紧靠古城顺龙山脚,四面环水,主打的就是一个贴近自然,算是古城价格最高的别墅之一,并且只有八百平米和一千六百八十平米的两种别墅,每一栋都是粉墙黛瓦,高墙阔院的中式别墅,两层地下室,上下五层,每一栋还都有一个十个车位的单独地库。 不光房子好,基础设施也好,公共区域还有小型高尔夫球场,网球场,篮球场等运动设施,还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提供餐饮和宴客场地,一切都向高端看齐。 这个别墅一开盘,罗奋进就立马买下了相邻的两栋最大的别墅,当时开盘价就要近一万六,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和装修,光两栋别墅就花了老罗将近七千万,一栋写了王美丽的名字,一栋写了罗群的名字。 不过罗群和王美丽都很少来这里,罗群甚至记不清自己房子在哪个位置了,核对了门牌号才将自己家的大门给找到。 “妈的,老罗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我买这么偏的房子当婚房,每天上下班还得穿过半个古城。” 罗群小声抱怨了一句,刷车牌打开了地库的大门,将车开入了位于地下三层的地库之中。 直到车子停下,肖强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车子,眼睛都瞪大了,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一点。 一辆奔驰s600,一辆奔驰c63amg,一辆奔驰w140,也有相对普通些的,奥迪a6,凯迪拉克和沃尔沃,最瞩目的则是角落里的一辆福特plus,阿斯顿马丁dbs和一辆罩着带有公牛标志车衣的车子。 “那辆是兰博基尼的雷文顿,我上大学后我爸送我的礼物,不过这些车我一直都很少开,有些太张扬了。” 见肖强一直盯着那辆罩着车衣的车子看,罗群将奔驰的车钥匙丢给肖强,笑着解释道。 肖强手忙脚乱地将钥匙接住,生怕一不小心将钥匙摔在地上,然后才松了口气,苦笑着问道: “小群,不是,那个老板,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肖强想到自己之前还怀疑过罗群是个骗子,却没想到罗群的有钱程度,实际上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还真没好好算过,因为奋进公司一直都不上市,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有钱,跟那些上榜的富豪比不了,不过这辈子我估计我是花不完的。” 罗群有些无所谓地说道: “钱是身外之物,强哥你还是继续叫我小群就好,不要因为钱这种东西让咱们的关系变质。” 肖强点点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不管罗群有钱也好没钱也罢,他肖强对罗群报恩的心是不会变的。 第四十五章 有人闹事 会买奔驰c63amg和奥迪s8的,罗群自然也是喜欢车的,他倒不是说喜欢改车竞速,也不是说喜欢把好车开出去炸街把妹扰民,只是单纯地喜欢车,喜欢炫酷,他当然也有钱再去买几辆更加贵,更加稀少的限量超跑或者定制,只是这种欲望也不是那么强烈。 当然,此时的罗群也不介意将自己手上唯一一辆真正意义上的超级跑车雷文顿展示给肖强看,将防尘用的车罩给拿了下来,露出了灰黑色的车身,凌厉的线条如同雌伏的野兽,看得肖强眼中就差冒星星了,只不过这次过来只带了奔驰的钥匙,所以肖强这次无法亲自坐进车里,一一感受一下每辆车的不同。 就在两人对罗群的车子进行热烈的交流与讨论时,罗群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罗群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刘小妹的电话,罗群有些奇怪,平时小超市的事情是最少的,有什么事情刘小妹一般都只会发个消息给他,很少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微微皱着眉头,罗群接通了电话: “喂?” 还没等罗群说完,电话里便传来刘小妹带着些许哭腔的急促声音: “罗哥,你赶紧来啊,有人来店里闹事了,说要把店砸了,店里就我一个人,我有些害怕,你赶紧来啊。” 电话里不仅有刘小妹的声音,背后还有好几个男人大声地在对刘小妹进行喝骂,然后又是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人开始砸店了。 “你赶紧先报警。” 罗群赶紧说道。 还没等刘小妹回应,就听到一个男人在那边骂道: “还有老板是吧?你叫他过来,老子今天就把他店砸了,看他能把老子怎么样,小婊子!” 说着,就听到“啪”地一声,刘小妹呜呜地哭了起来,然后就被挂断了电话,手机传来了一阵嘟嘟声。 罗群脸色立马变得阴沉得可怕,小超市在平街开了这么多年,只要稍微打听打听他们老罗家,都没人敢上门闹事,这次不知道是谁那么不开眼,一边打开s8的车门,一边指了指奔驰: “强哥,赶紧开车跟在我后面,小超市出事了。” 也不管肖强有没有跟上,罗群便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蹿了出去,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陈家乐的电话,电话一通,心头火起嗯罗群便破口骂道: “草!陈家乐你特么干什么吃的?天天特么说平街都是你罩的,你罩你妈呢?老子特么店都要被人砸了,店里就小妹一个人,你特么赶紧带人过去看看!” 说完,罗群都懒得等陈家乐回话,便将电话给挂了。 作为一个混混,陈家乐自然是不会早睡早起的,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一手又摸到床边的酒瓶子,正想来上一口,就听到电话里罗群对他一通臭骂,当听到罗群的店要被人砸了,陈家乐的瞌睡立马就醒了,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大骂一句: “我草你妈!” 然后将房间横七竖八躺着的小弟一个个踹醒: “草,睡你妈的睡,赶紧给老子起来,他妈的群哥的店被人砸了,赶紧!” 众小弟一听平街的坐地虎,他们的大金主罗群的店竟然被人砸了,都纷纷骂骂咧咧地跟在陈家乐后面,往罗群的小超市赶去。 罗群知道陈家乐马上会赶过去,但脸色还是很难看,因为电话里他听到刘小妹已经被人打了,店被砸了罗群还能接受,但员工被打了,这是罗群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种事当然是要报警的,当然罗群不会将电话打给向春梅,免得她担心,罗群将通讯录拉到的马国栋的号码上,但想了想之后又划了过去,拉到了一个叫陈鑫的人上,然后拨了过去。 罗群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了,不仅砸店还打人,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人,不管对方是谁。 既然要让对方付出代价,那自然得上点不太合理的手段了,这些手段却不适合由马国栋来处理,而这个陈鑫则是平街派出所的一个老民警了,四十刚出头,平时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看着很好相处也没什么杀伤力,但实际上陈鑫的名号,在平街不管是大混混还是小混混,听到以后腿肚子都要抖一抖,现在年纪大些了脾气还好点了,要换个十年前,只要是被他逮进去关一晚上,不管是谁,都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跟罗群也是老交情了,处理这种事情也有经验。 “小群?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啊?” 电话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 “鑫哥,你现在在所里没?我的店这会被人砸了,店里的员工也被人打了,我已经叫家乐过去了,我现在也在往那赶。” 罗群没有多说,只是着重地将陈家乐已经往那边赶的消息强调了一下。 陈鑫一听,立马就明白了罗群的意思,陈家乐是干什么的,陈鑫一个在平街十几年的片区民警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已经往那赶了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在警察到了之前先给那伙人点教训呗。 陈鑫沉吟了一下才说道: “接处警那边应该已经接到报警了,现在出警时间有规定,我尽量在路上拖一拖,不过也得在规定范围之内,你抓紧时间。” 挂断电话,陈鑫拿起自己的八大件挂在了身上,将已经准备出警的同事拦了下来,解释了两句后,带着跟着自己的两个辅警出警了。 这时,陈家乐已经打了他两个电话,都因为罗群在通话中没有接通,于是便发了条信息给他: “我马上到了。” 罗群只是简单回复了四个字: “五分钟,打!” 罗群收起手机,估计了一下自己赶到还得需要十几分钟,不禁再一次吐槽罗奋进把房子买得太远了,还好这个点不堵车,不然能把罗群给急死。 平街的店铺除了早餐店之外,上午很早开门的都不多,等周边的人听到小超市的动静时,刘小妹已经挨打了,等陈家乐赶到,周边赶过来的商贩已经把刘小妹给护了起来,隔壁的大妈一边将一直在哭泣的刘小妹搂在怀里,一边对着砸店打人的几个人大骂,几个男商贩也是对着四个壮汉拉拉扯扯,阻止他们继续上前打人。 陈家乐一看埋头哭泣的刘小妹,从捂着脸的手边露出来的鲜红巴掌印十分瞩目,巴掌印已经肿起来了,通红的印子边缘围着一圈白边,可见对方打人时确实是下了狠手的。 陈家乐看了,眼睛立马就红了,平街认识他的,都知道他对刘小妹有意思,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人打了,哪里还忍得住,手一挥,喊了一声: “给老子打!” 说完,身后十几个小弟立马都蹿了出去。 本来拦着那四个壮汉的商贩,在看到赶过来的陈家乐后,立马都很懂事地往边上躲,免得沾染上一身血。 那四个壮汉正奇怪眼前这帮人怎么突然齐齐退开不拦着自己了,以为是自己这几个人把他们吓到了,正想得意一下,怎么也没料到无数的拳头已经从身后招呼了过来。 陈家乐这帮人都是打烂架出身的,没有什么招式套路,只求一个管用,能尽早地把你打趴下,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是十分的默契,两三个人上前硬是扳倒一个,直接让你进入地面,然后分出两三个人对其一阵拳打脚踢,也不往你头上招呼,只往你身上打,哪里疼打哪里。 剩下三个如法炮制,不到两分钟,四个壮汉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已经都被放倒在地上,甚至都没用得上陈家乐出手,除了叫痛哀嚎之外,连话都说不出来,被打得满地打滚。 陈家乐阴沉着脸走进店里,此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了,护着刘小妹的大妈见陈家乐赶到,便松了口气,看到被打的那几个人,又有些担心地对陈家乐说: “家乐,打差不多得了,别真给人打坏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不值当。” “没事,群哥马上就过来了。” 陈家乐一脸无所谓,然后看着还在抽泣的刘小妹问道: “小妹没事吧?” 听到罗群已经在路上了,大妈顿时就放心了,但说到刘小妹,大妈又愁眉苦脸起来: “这巴掌打得挺狠,我看小妹的精神头有点不对劲,估计是有些脑震荡,我刚刚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应该也快来了。” 陈家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既然罗群说只有五分钟,那陈家乐自然是一丝不苟地照办,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小弟们停手,有个小弟不解恨,停手前还狠狠往一个人的腰子上踹了一脚。 正当一帮人还在骂骂咧咧时。 “呜~呜~” 警灯闪烁,陈鑫带着人赶到了。 第四十六章 团结的平街 陈鑫没有看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只是扫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摄像头对着这边,小超市对着门口的摄像头也因为那几人的打砸,把电源给弄断了,红灯也没闪烁,顿时放了心。 虽然是躺在地上的四个人主动闹事,挑起的矛盾,但陈家乐他们终究也是把人打了,而且看起来打得也挺狠,要是周边有摄像头把陈家乐打人的场面给拍下来了,人家事后抓着这点不放,最最起码也会被定性个互殴,陈家乐也讨不了好,只要没被摄像头拍下来,陈家乐咬死不认,愣是地上那几个说破天,也没证据证明人是陈家乐打的,毕竟再怎么偏袒,那也得讲究一个合法性。 至于你说围观的人会不会出来作证,让他们指认地上的人打人闹事肯定各个积极,指认陈家乐就不要想了,不然以后在平街就没法混了,能被人把脊梁骨戳死,而且陈家乐跟这些街坊邻居的关系也着实不错。 陈鑫一到,围着的人就纷纷对着陈鑫开始指责地上的那几个人无理取闹,闹哄哄地也让陈鑫把事情经过听了个大概,当然,对陈家乐打他们却是只字都不提,就像这件事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伙人是生面孔,不是平街这块的人,起码在平街做生意的都没怎么见过这几个人,今天突然到罗群的小超市买烟,买完烟之后就走了,没一会就又拿着烟回来说罗群的小超市卖的是假烟。 这就有些开玩笑了,罗群家好歹做了那么大生意,开着这家小超市也不过是图着罗奋进留下的一点念想,超市的东西天天白送对罗群来说都无所谓,又怎么可能为了那几块钱的利润去售卖假烟呢。 刘小妹开始还解释自家超市不可能售卖假烟,都是有正规证件和手续的,各种票证也都齐全,可对方来来回回就是说他们卖的是假烟,要他们赔钱,没说几句就开始骂了起来。 刘小妹别看平时傻愣愣的,外表又是一副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样子,可是川妹子那股子泼辣劲却被她继承得十成十,也看出来对方明显就是来找茬的,自然是据理力争,那几人显然纯粹就是为了闹事而来,直接就上手砸店,在刘小妹打电话跟罗群搬救兵的时候,又把刘小妹给打了。 “干什么?就是你们几个打架闹事?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鑫板着一张脸,打开了胸口的执法记录仪,对着四人中貌似领头的大汉开始问询。 陈家乐这帮人打架经验丰富,专挑痛点打,疼是真的疼,但下手却都是极有分寸,别看这几个人躺在地上看着十分狼狈,你真要说伤得有多厉害,那也不尽然,等那股子痛劲过去,也就没啥了,顶多淤青的地方擦点红花油。 也许那个壮汉在带人闹事之前没打听过平街这个地方,怎么也没想到这边的人竟然这么团结,眼看场面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就只能继续躺在地上装死,面对陈鑫的询问不说一句话。 “不说话是吧?” 陈鑫笑了笑,对壮汉这种态度也无所谓,这种遇事装死狗的人他见太多了,有的是办法收拾,当下便收起了手上的笔和记录本,按着对讲机说道: “我是陈鑫,平街打人的嫌疑人已经抓获,让所里准备好审讯室和拘留室,我马上带人回来。” “收到!” 说完,陈鑫便掏出挂在腰后面的手铐,大手一挥: “既然不肯说,那就跟我回所里,我慢慢跟你说,给我上铐子,全部带走!” 说着,率先俯下身子,将那带头的壮汉双手反剪在背后,那动作看着干脆利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都能从中感受到些许的美感,但手上的力度却一点都不轻,那壮汉顿时就“嗷嗷”大叫起来,那声音叫得如同杀猪。 所以有时候做人还是得低调点别太张扬得罪人,不然,哪怕是得罪一个小小的普通基层民警,他就算不能拿你怎么样,也能在合理合规的范围内,用一些小方法搞得无比难受,趴在地上被人反剪双手上铐子,那跟站着给你上铐子完全是两回事,有多痛苦体验过的人都知道,下点狠手,不小心给你弄个骨折都是轻轻松松,你还说不出啥理来。 跟来的辅警也都如法炮制,只不过没有陈鑫那个技术,手法比较糙,但让那几个人哀嚎的结果,也都是完美达到了。 但是陈鑫加上两名辅警只有三个人,总共也才三副铐子,最后还是附近杂货铺的老板,回店里拿了一捆扎带过来才搞定。 用扎带捆手的那个才是最倒霉的那个,扎带被环着他的手腕深深勒进了肉里,还是锯齿边朝肉捆的,双手反剪很难受,难受就忍不住想挣扎,使不上力也挣扎不开,一挣扎那锯齿边就跟把锯子似的拉肉,没两下就被割出血印子了,一个大男人愣是被一根扎带折腾得当众哭了起来。 “我们才是被打的人,你们这是偏袒,是帮凶,还暴力执法,都是些黑警和刁民,我要投诉,我要告你们!” 带头的壮汉在地上如同一条肥蛆虫一样扭动了几下,硬是将身子翻了过来,然后大声对着陈鑫叫嚣着: “我告诉你,等下就会有人来救我,我大哥连你们领导都得给三分面子,得罪我的后果,你一个小警察承担不起。” “来!你有什么面子,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我店里闹事。” 罗群赶到了。 带头的大汉看到那辆自己不认识,但明显价值不菲的奥迪车,加上后面紧跟着停下的奔驰s600,心头一突,意识到今天自己可能是踢到铁板了。 他其实压根都不知道小超市的老板是谁,只是按照自己口中的那个大哥的吩咐,来小超市闹事,顺便把店砸了,他只当是这个小超市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己大哥,一个开小超市的,又能有什么成色,为了讨好那个一直供着自己这帮人花天酒地的大哥,他当时就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 可一个小超市的老板,怎么可能开得起这样的豪车,而且还是两辆,从奔驰上下来的,看着不是司机就是保镖,显然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可大哥当时也没说这个小超市的老板有啥背景啊。 带头大汉心里当时就是一阵的发虚,他所谓的那个大哥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们几个算是被这个有钱少爷养着装逼充场面的手下,可这个大哥有钱归有钱,也没有见他开过奔驰s600,他老子倒还有可能。 罗群见那个壮汉不吭声了,便骂了一句,也顾不上先跟陈鑫寒暄,急匆匆地进店里看刘小妹的情况。 此时的刘小妹已经停止了抽噎,脸肿了一大半,在大妈的怀里没什么动静,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罗群暗叫不好,别真给打出什么问题来了,罗群得后悔死。 “已经叫救护车了,刚打过电话,说马上就到了,小群你别着急上火,这事怪不到你头上。” 大妈赶紧对罗群说道。 罗群点点头,正说话间,门口便传来了救护车刺耳的声音,马上就有医生带着人进来了。 医生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刘小妹,就有些愤愤地说道: “这是外面那些人打的?怎么心这么狠,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 罗群不想听医生指责闹事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事情由他来就行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刘小妹的身体情况: “医生,人到底怎么样?” 医生一边招呼人把刘小妹往车上抬,一边对罗群说道: “脸上软组织挫伤严重,这都是小问题,我怀疑是有轻微的脑震荡,鼓膜估计也有穿孔,具体得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那医生想了想后,又小声地跟罗群说道: “足够轻伤标准了。” “谢谢。” 罗群对这个热心的医生表达了感谢,然后又转头对大妈说: “二妈,你帮我陪着小妹去下医院吧,我跟鑫哥去下派出所把事情解决一下就过来,至于费用。” 说着,罗群往自己身上掏摸着,却很尴尬的发现自己今天竟然没带现金。 大妈跟罗群是一个村的,还多少带着点亲戚,所以罗群管大妈叫二妈,大妈见罗群没带钱,便笑着说: “没事,钱我先垫上,回头你算给我就行。” “我也跟着去,现在医院查报告都是用机器,大妈年纪大了弄不明白,我正好过去帮着跑跑腿,钱不够我这也有。” 这时,一个年轻大哥也站了出来。 罗群十分感激地朝着这些热心邻居拱了拱手: “谢谢大家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去解决,等回头把事情弄完了,我再好好对大家的帮助表示感谢。” 众人纷纷表示应该的,都是在平街的,第一个就是要团结,互相帮助。 平街的人就是这样,互相闹矛盾,甚至大打出手到头破血流的都有,但不管现在我跟你有什么样的矛盾,只要是外来人敢欺负平街的,绝对一致先把矛头对向外来的。 第四十七章 莫名其妙 罗群送救护车离去,让肖强也跟着去了医院,有什么情况好及时通知他,一边让仍然围着的人赶紧散了,一边掏出烟给陈鑫他们几个一人分了一支,至于地上的那几个货,接着躺着吧,反正衣服都穿得挺厚的,多躺会也冻不死。 陈鑫就着罗群递来的火将烟点燃,然后咬着烟将记录做好,递给罗群签字,顺手弹掉烟灰,眯着眼睛张口问道: “情况怎么样?” 罗群知道陈鑫在问什么,签完字,将记录递给陈鑫身后的那个辅警,才说道: “情况不太好,有些脑震荡,估计鼓膜也穿刺了。” “脑震荡加鼓膜穿刺,都不需要另外运作,稳稳的轻伤没跑了,我刚看到救护车是市人医的,小超就在人医,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带着把伤给验了,医院那边他比我们熟,回头我让所里跟医院对接一下。” 陈鑫每年不知道要处理多少起打架斗殴的警情,打成什么样的都有,见多了,看一眼都能大致看出来伤成什么样,伤人者最终可能判多久,有些打得头破血流,一地血,可能也只是轻微伤,有些看着不重,治疗也简单,但能验个轻伤,甚至重伤,直接给判刑的。 罗群听了点点头,这些他也懂,砸店事小,但打人就触碰到罗群的底线了,他就是奔着把对方送进去准备的,打一顿只是开胃菜,拘留也不可能让他满意。 给在医院值班的陈超钱发了条消息,没一会,陈超钱便回复了一个收到。 “那差不多了,我们回所里吧,争取上午把事情搞定。” 罗群跟陈鑫的对话,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这些人没少跟人打架,有将别人打伤过,也有被人打得满地爬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派出所也是进进出出跟回家一样,经历得也多了,知道如果真是轻伤,人要追究的话肯定要进去坐几年牢的,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也是帮口中的那个大哥出头,把人打伤后,最后都是大哥掏钱取得了对方的谅解才没出事,可今天的这位显然是不缺钱的,要铁了心办他们,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带头的大汉对大哥还是有些盲目自信的,还心怀期望,指望大哥能够把他们救出来,可那几个小弟开始顶不住了,拘留他们不怕,坐牢他们却顶不住,纷纷开始求饶,当场就七嘴八舌地将带头的大汉和他背后的那个大哥卖了个底掉,惹得带头的大汉破口大骂起来。 陈鑫将烟头在垃圾桶那边灭掉,没搭理那些求饶,开始让两个辅警将人往警车上带。 “鑫哥,这有四个人,一辆车坐不下。” 一个辅警将一个人押进后座,然后有些为难地对陈鑫说。 他们出来的时候,还特地没开电动巡逻车,而是开了汽车,没想到还是坐不下。 要是把人一车带回去,四个人正好四个座,那他跟另外一个辅警只能自己想办法回所里了,虽说派出所离这里不远,但也得走不少时间,能坐车谁愿意费劲走回去,他们也不想跟这几个货挤一辆车回去,五个人挤后座太遭罪了,而且现在的交警,你超载是真抓你,哪怕你也是警察,但叫所里支援又觉得麻烦,毕竟只是带几个人回去,还得让人特意跑一趟。 “全给他们塞后座,打了人还想舒舒服服地坐车,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什么孙子玩意儿,要换在古代,我高低给他们安排一辆囚车去游街,等下你俩一个开车回去,剩下的跟我坐小群车。” 陈鑫一点不惯着,这也是现在社会发展了,法治制度也都健全了,也越来越要求他们文明执法了,要换前些年,就这几个人今天干出来的这点破事,早被他当场就抽成猪头了。 得到陈鑫的指令,两个辅警也不客气了,跟抬猪似的把四个人全横七竖八地塞进了警车后座,带头的大汉被压在了最下面,反剪的手被压着疼得他嗷嗷直叫。 这带头的大汉也是生性,见刚刚卖他卖得最起劲的小弟正好就压在他上面,大腿就架在他脖子上,想着自己平时对他们也不错,自己吃肉也没忘记给他们口汤喝,没想到到头卖自己卖得这么容易,心头怒意一上来,忍着痛扭头就往小弟的大腿上咬去。 小弟吃痛大叫了一声,剧烈挣扎起来,顿时惹得所有人都哀嚎一片,也不管带头的大汉拉完屎有没有擦干净屁股,也是一口咬住了脸下面的屁股。 这辆警车已经有些年头了,本来避震就不是很好,车外的人看着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的车,都觉得十分的无语。 一个辅警坐进驾驶室,见他们上了警车还不老实,在外面怕人看到,被别有用心的人拍下来发网上闹出不好的舆论,所以一直都挺克制的,到了车上又哪里还会跟他们客气,顿时对着后座上叠猪的几个人一顿劈头盖脸的打。 “走吧。” 陈鑫摇摇头,招呼了罗群一声。 罗群点点头,朝着一直在一旁十分低调的陈家乐摆了摆手,带着陈鑫两人往派出所开去。 陈家乐点点头,他毕竟是打了人了,虽然不怕对方追着咬,但总归还是低调点好,陈鑫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跟去派出所就有些打人家脸了,便带着自己的小弟回小超市等罗群消息,顺道把一片狼藉的小超市给收拾一下。 “鑫哥,这个江鹏到底是谁?你有听说过没?” 到了车上,罗群便没了什么顾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能跟陈鑫讨论讨论,也不怕有别人听到,那个辅警也是能信得过的人。 “这个江鹏不是我们平街这片的人,不过对这个人,我倒也不陌生。” 陈鑫系好安全带,回答说: “这个江鹏跟你年纪差不多,是古城出了名的公子哥,在古城的小圈子里名头不小,古城的夜店里没一个不认识他的,平时手底下养了一帮闲散的社会混混,因为争风吃醋带着那帮小弟跟人打架斗殴的事儿不少,虽然不是我们片区的,不过兄弟单位之间我们也是时不时在互相交流的,所以我也是有所耳闻。” “你很少出去玩,说江鹏你可能不知道,既然是叫公子哥,那肯定有一个背后能给他撑腰的老子,他老子就是在有道镇开染料门市部江琦,别看现在染化企业开始走下坡路了,不过以前这行业可是跟捡钱一样,手里有几个臭钱就飘了,当初老城区主干道两边的绿化就是他捐钱做的,很是高调过一段时间,这个儿子也被宠得没边了,从小到大没少惹祸,不过好在没闯出什么大祸。” 有道镇是古城一个边缘乡镇,不过地理位置优越,是跟邻市之间的交通枢纽,万隆就是在有道镇开始启航的,所以那边很多倚靠着万隆做染料生意,是曾经古城染料的集散地,很多有道镇上邻路边的人家,直接大门一开牌子一挂,雇几个人,弄几个大塑料桶,拿棍子搅拌化学助剂就敢开门市部,别看门面小,跟陈鑫说的一样,钱是真不少挣,不过钱是都挣到了,但当地的环境算是毁了,河里都冒五颜六色的泡泡,整个镇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一直到万隆将厂区搬迁到化工园区,环保政策也更加严更加规范,又继续养了好些年以后,有道镇的环境才算是勉强好了起来。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总之万隆将本身就有交通枢纽优势的有道镇彻底盘活了,养出了很多土老板,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陈鑫所说的那个江琦。 倒不是说江琦是最有钱的那个,而是在十几年前,古城经济刚步入快车道,城市到处都在建设,江琦这个大脑袋突然冒了出来,个人出资将老城区主干道两边原本只有冬青树的绿化带种上了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花,说是为古城添点色彩。 不到五公里的主干道,稀稀拉拉种上了点花,你要不仔细看,入眼的还是绿色的冬青,就这点破玩意儿,据江琦说花了几十万,古城没有增色,江琦在当时算是出名了,还靠着这点所有古城人都心知肚明的破事抵了不少税,一来一回江琦反而赚了。 这件事情,因为罗奋进的关系,罗群其实比陈鑫知道得更清楚,吃饭的时候罗奋进跟王美丽闲聊的时候讲过,只不过罗群那会年纪还小,就没怎么上心,被陈鑫一说就想起来了。 当时江琦其实并不是自愿的,只不过一次巧合的机会,江琦认识了一个他原本都没资格认识的副市长,江琦为了拍这个副市长的马屁才搞出来的,可巧的是那个副市长没多久就因为个人问题进去踩缝纫机了,而且问题还挺严重,足够把缝纫机踩冒烟了。 当时把江琦吓得够呛,所幸江琦跟那个副市长关系不深没被牵连,但牛已经吹出去了,江琦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种花了,只不过原本宣称的几十万,因为副市长被抓,最终实际花了有没有十万都是个问题。 但这事过后,江琦也是借着这个事情大吹特吹,也被很多人拿来津津乐道,一个副市长进去了,他江琦却能全身而退,名头是打出去了,从那以后,不知道的人以为江琦有多牛,也就很少有人敢去惹他了,所以别看这个江琦名头很大,实际上只是个有几个臭钱的纸老虎。 陈鑫倒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听罗群这么说,大骂这个江琦不是个东西。 今天的事情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而且对方的目的就是要搞罗群。 只是罗群不管跟江琦也好,江鹏也好,都不认识,也没任何交集,这突然来搞一下,让罗群十分莫名其妙。 第四十八章 有什么大病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平街派出所,群里的民警早就接到了通知,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还没等车子停稳,一群人便已经蜂拥而上,打开后座车门,将里面的四个人往外拖。 这四个人今天算是遭了老罪了,平街派出所的这帮民警要么平时都跟平街的人关系很好,要么直接就是平街的人,哪怕是外面调过来,现在又即将调走的卞祥,对平街的归属感也是特别强的,你现在欺负平街的人,谁还会跟你客气,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作人看了,抓住脚就直接往下拽,有一个被拽下来的时候,面朝下在车门檐上磕了一下,牙齿没被磕掉,但被磕了一嘴血,有一个最倒霉,手腕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已经脱臼了。 进了派出所之后,是一点也不惯着,三个小弟被带去了拘留室,压根就没提先给受伤的人治一治的事,而带头的大汉更是直接被带进了审讯室,也没让他坐在固定的审讯椅上,而是铐着他一只手,另一头铐在椅背上。 椅背高度很尴尬,你想蹲着,会扯到手铐,你想站着,也会扯到手铐,倒也不至于让你完全蹲不下去或者站不起来,但你要蹲着或者站着,手腕肯定要被手铐刮层皮下来,所以你只能一直半蹲半站,时间短点倒还没什么,时间一长,那是真折磨人,正常没几个人能撑得住。 这也是派出所一贯的传统了,以前甚至每个派出所的墙上,差不多比窗台矮点的高度,都有一排用料考究,十分结实的扶手,那不是真扶手,而是专门用来铐人的,只不过因为太不人道了,所以很多不让搞了,才渐渐少了起来,但真想要收拾你,自然不会缺方法的,比如椅子背。 带头的大汉对这一套也已经是无比熟悉的,也不继续叫嚣了,面带恐惧,老实得不行,显然这一套给他带来的折磨让他印象深刻。 罗群一进派出所,就看到向春梅给自己投来担心的目光,便顾不上跟已经赶回所里的马国栋说话,直接走向向春梅,小声安慰道: “小妹受了点伤,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你不要担心。” “嗯,超市被砸顶多损失点钱,重要的还是人没事。” 向春梅轻轻拍了拍罗群的手臂,让他先管自己去忙: “马所还在等你呢,你先去忙正事吧。” 罗群点点头,才转向马国栋,叫了一声马叔。 “到底怎么回事?” 马国栋的脸阴沉得可怕,从他当上平街派出所所长以来,他们平街派出所,年年都是治安标兵单位,这么多年,平街辖区就没出现过这么恶劣的恶性伤人事件了,光天化日之下,四个彪形大汉肆无忌惮地对一个弱小女子进行殴打,这是对他马国栋,对他们平街派出所极其严重的挑衅,他马国栋这会要是还能笑得出来,那就真的有个鬼了。 “那几个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说我的小超市里售卖假烟,目的性太强,也太明显了,刚刚在现场鑫哥就简单问过了,应该是受一个叫江鹏的公子哥指使的。” 罗群赶紧简单地将事情跟马国栋说了一遍: “刘小妹已经送医院去了,脑震荡加鼓膜穿刺,轻伤是没跑了。” “江鹏?哪个江鹏?陈鑫,你说。” 马国栋转向了陈鑫。 虽然马国栋一向都挺平易近人的,走的是和下属打成一片的路线,但所里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小瞧马国栋,因为当上所长以前的马国栋,喜欢与犯人打成一片,同样都是打成一片,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大不相同。 这次马国栋算是真生气了,哪怕陈鑫这个跟了马国栋许多年的老民警,都不禁心头一阵发怵,赶紧回答道: “马所,就是有道镇江琦的儿子。” “原来是扯虎皮拉大旗的种,找联系方式,打电话给那个什么江鹏,让他一个小时之内滚到这边来接受调查,等老子亲自去找他,就没这么客气了。” 陈鑫有些无语,原以为罗群跟他说江琦的故事是什么秘辛呢,还打算回头找人吹吹,破了江琦那个传奇人物的光环,原来大家似乎都知道那个江琦是纸老虎,只是都不说。 不过陈鑫又有些面露难色,说道: “马所,要不要先通知一下有道镇的兄弟?” 有道镇因为崛起了一个万隆,导致现在古城这么多乡镇中他有道镇是老大,连带着有道镇的派出所也一直都是趾高气扬的,要是这边直接绕过有道镇派出所就把那边的人抓了,估计那边不肯善罢甘休。 “怎么?市局搬去有道镇了?” 马国栋瞪了陈鑫一眼。 这个陈鑫虽然业务能力强,经验丰富,是他的得力干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越来越油起来了。 “是!” 陈鑫立马昂头挺胸,给马国栋敬了个礼,跑着去安排了。 “你先跟我来办公室。” 马国栋给罗群使了个眼色,便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 一个民警赶忙问: “马所,那几个人还审不审?” “先挂他一个小时再说,等那个江鹏来了一起审。” 马国栋头也不回地说道。 罗群走进马国栋的办公室,在马国栋对面坐下,丢了一支烟给马国栋,自己也点了一支,医院那边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罗群心里急得不行,却只能强按着心里的急躁。 马国栋拿着烟并没有点,只是轻轻在桌面上怼着,想了一会儿才问道: “那个江鹏跟你有过节?” “屁的过节,我连他这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且我估计那个傻逼连我是谁也不知道,要是知道,借他两个胆都不敢来惹我,我而且我估计他老子也不知道他来找我麻烦,不然肯定会先把他的腿打断。” 对此罗群也很无奈,手里有奋进公司,有庞大的现金流,加上一个市委书记二爸,罗群在古城这个地方,绝对算得上是顶层的存在,敢主动招惹他的还真没几个,他甚至都在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过于低调了,搞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往他头上踩一脚。 “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有没有什么章程需要我配合的?” 马国栋终于还是将烟点了,对罗群说的很直白。 “马叔,你见识多,经验丰富,你有什么意见?” 实际上这会儿罗群心头的怒意过去之后,也挺犯难的,虽然对方做的事情让自己很火大,但终究只是几个小混混,这就好像你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有几只蚊子一直嗡嗡嗡在飞,不仅吵,还时不时地叮你一口,你要拍死它还得起来折腾半天。 “打人的那几个,想要处理他们不难,事实清楚,证据也明确,审完了就丢看守所去,轻伤也够判他们个三五年的了,要想再多就有些难了,毕竟没有引起太严重的后果。” 马国栋伸手将落在桌上的烟灰拍掉,想了一会才说道: “至于那个江鹏,想要我们收拾他估计有些难,这个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你别看那几个刚刚出卖得欢,等回过神来,想要他们指证江鹏估计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毕竟得罪你是死,得罪他也是死,但要是不得罪他,起码他们还能得点好处。” 罗群撇撇嘴,收拾几个小虾米不是他的目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背后的那个江鹏,不过罗群也无所谓,这次先给那个江鹏点教训,反正已经知道是谁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只是罗群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这个江鹏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针对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不成。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罗群反而也不急了,一边跟马国栋闲聊,一边等着医院那边的消息,直到肖强打电话给他,脑震荡加鼓膜穿刺,陈超钱那边的动作也很快,直接把验伤流程给走完了,将回执发给了派出所。 一辆宝马5系开进了平街派出所,因为昨天在夜店嗨了一晚上,有些萎靡的江鹏,脚步虚浮地从副驾上下来,走进派出所,戴着一副墨镜,神情十分嚣张地叫着: “谁把我的小弟抓了,赶紧给我带出来,我要保释。” 开车带他过来的年轻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如狗腿子一般又是给他点烟,又是给他搬凳子,四仰八叉地直接坐在了办事大厅的正中央。 今天是卞祥在柜台值班,自然知道罗群店里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早就知道罗群和所里肯定在想办法收拾这些人,虽然他对所里为了维护罗群,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违规有些看不惯,但他更看不惯眼前这个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别人的狗东西。 卞祥的脸当下便沉了下来,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摔,“腾”地站起身,大声呵斥道: “你是什么人!当派出所是你家啊!想带什么人走就带什么人走,要办理保释就过来给我坐好,好好说话,好好办手续!” 卞祥的呵斥让原本有些瞌睡的江鹏吓了一跳,瞌睡都被吓醒了一半,一向横惯了的他,当下便朝着卞祥冲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有什么大病2 卞祥身为一个警察,本身又正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又哪里会对江鹏这种人犯怵,当下便指着江鹏大声道: “你想干嘛!还想袭警?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到卞祥的动静,在里面的民警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了出来,神色不善地盯着江鹏,有些甚至防爆喷雾,手铐,防爆叉都已经掏出来了,只要江鹏有点什么动作,随时准备上去给他来上一下。 江鹏是嚣张,靠着他爸江琦那个老大的虚假名头,作威作福惯了,在古城能惹得起他的基本都懒得正眼看他,惹不起他的都尽量在拍他的马屁,所以让他有了一种他是古城年轻人里面排第一的。 但他嚣张归嚣张,并不是傻,一见眼前这情况,自己要是真动手了,保不齐真会挨揍,只能收起已经举起的拳头,换了一张笑脸,说道: “警察同志,我来保释几个人,听说刚刚打架被抓了,叫,叫虎什么来着?” 江鹏知道自己那个得力小弟,也就是带头的那个大汉,有个贼傻逼的绰号叫天虎,不过你要是跟警察说天虎,人能理你就有鬼了,但是自家小弟的真名叫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鹏哥,叫陈金虎。” 身后的小弟小声提醒。 “对对对,陈金虎。” 江鹏脸上笑嘻嘻的,对这些警察的横眉冷对也不带怕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不乱搞,这些做警察的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时,一个拎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扫视了一圈,看到江鹏后便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走向江鹏,叫了一声: “鹏少。” “警察同志,这是我的律师,有什么事情,我让他跟你们谈。” 律师一到,江鹏更得意了,抖着二郎腿,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把在场所有人都气得够呛。 只要符合程序,卞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是瞪了江鹏一眼,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他知道陈金虎是谁,但他就是故意耗时间,在电脑里划拉了半天,才冷冰冰地说道: “嫌犯陈金虎目前有一起故意伤害他人案件还在调查中,基于陈金虎有多次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多次伤害他人,屡教不改,所以不予保释。” “警察同志,我怀疑你这是在刁难我们,公报私仇,我们要上诉。” 那个人模狗样的律师对江鹏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然后对卞祥说道。 卞祥听了都差点被气笑了,像看二傻子一样地看了江鹏一眼,不知道这个公子哥哪里找来的野鸡律师,业务这么不精通,那个陈金虎都还在调查阶段呢,他们派出所还没提起公诉,都还没进入司法程序,一审判决都没有,你这上的哪门子诉。 看律师那副样子,估计是看江鹏这个富二代人傻钱多好忽悠,才假冒律师骗他钱,不过卞祥也懒得戳穿,只是强忍着笑,板着脸说道: “上诉不在我这边,我这里是派出所,你要上诉就去法院,还有,江鹏先生,这边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我的同事马上会带你去审讯室。” “什么?我配合调查?” 江鹏有些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小子,别以为你当个小警察你就多牛逼了,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小心我明天就把你身上这身皮给扒了!” 在办公室里聊天的罗群和马国栋在收到江鹏已经到派出所的消息后,没有直接出去找江鹏,而是先去审讯室找了已经被挂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陈金虎。 这次马国栋亲自对陈金虎进行审讯,可见马国栋有多生气,罗群毕竟不是警察,不好进审讯室,便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坐着等马国栋,这审讯基本也是走个形式了,罗群估计马国栋很快就能出来。 陈金虎被这么半蹲着挂了快一个小时,虽说这会还能坚持,可也已经是快到极限了,两条半蹲着的腿此刻跟抽风似的抖得厉害,浑身都是汗,就跟水里刚捞出来差不多,这会要是出去吹个风,估计能得个重感冒。 陈鑫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铐给解了,陈金虎松了口气,直接瘫倒在地上。 “都进进出出多少次了,规矩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鑫拿着手铐敲了敲金属制作的审讯椅发出了当当的声响。 陈金虎点点头,强忍着小腿的酸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坐在审讯椅上,将手放在台面上,任由陈鑫将他的双手在台面上锁好,抬头一看,看到坐在对面不怒自威的中年警察加上肩上的二毛二,让陈金虎一阵的胆突。 平街派出所虽然是区属的街道派出所,但因为平街这一块人流量比较大,而且居住的富豪比较多,所以马国栋这个派出所所长是高配的三级警督,正常的话顶天是个一级警司,毕竟区局长也才二级警督。 三级警督对于陈金虎这种混混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想着自己也并没有杀人放火,只不过是打了个人,就有一个二级警督亲自过来审自己,都不用想,自己这次肯定是踢到铁板了,还是那种很厚的铁板。 不过陈金虎这会也回过神来了,自己这次肯定是跑不了了,只要自己这次把事情全扛走了,以江鹏那个脾气,也亏待不了自己,起码钱这方面肯定会给足了,而且就算把江鹏供出来,自己也少判不了多少,想到这些陈金虎心下便有底了,至于小弟那边怎么招,他也没办法管了。 “需要我问吗?” 马国栋用手敲了敲桌子: “坦白从宽这种话也听过不少了吧,还需要我多说吗?” “我老实交代。” 陈金虎低着头认罪了,只是说自己在罗群的小超市买到了假烟心头气不过才带着小弟砸店打人的,最终也没把江鹏供出来。 马国栋往陈鑫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陈鑫微微摇了摇头,表示隔壁审讯室同时进行审讯的几个小弟也没交代太多东西,跟陈金虎说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的,倒是跟陈金虎互咬的那个交代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没啥意义,那小子之前敢攀咬江鹏,冷静下来之后也蔫吧了。 这本身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马国栋也没说什么,看了眼记录员写的审讯记录,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便让记录员拿给陈金虎去签字,累犯,就算到不了思念,起码三五年是没跑的了。 马国栋夹着自己的大檐帽走出审讯室,罗群立马跟着站了起来,马国栋也没跟罗群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外面: “走吧,去会一会那个江鹏。” 罗群心下也明白了,那些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还是得另外想招。 两人从里面出来,正好碰上了江鹏在大厅里对着卞祥叫嚣,把卞祥给气得不行。 “来,你告诉告诉我,你爸是谁,哪里他妈来的野种,活这么大连自己爸是谁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妈问你妈去。” 不用说罗群也知道这个二百五就是江鹏了,哪里会惯着他,阴阳怪气一向是他的强项,几句话刺得江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就连那个野鸡律师都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我草你妈的,你他妈说什么!” 江鹏哪里能忍得住,举起拳头就往罗群冲。 向春梅手一探就捏住了江鹏的拳头,往后一扭将江鹏的手反剪到背后,一脚踹在江鹏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这可把罗群给吓了一跳,看着自家媳妇英姿飒爽,怒目圆睁,倒是好久没看到脾气一向软绵绵的向春梅发火了,不过想着自家媳妇儿这身手,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心下就一阵哆嗦。 “老实点!再动手动脚,就算你爸是天王老子也给你送进去关几天。” 向春梅声音有些柔弱,但是刚刚的身手加上身上那身制服所带来的威严,算是把躺在地上的江鹏给震住了,罗群暗中给向春梅比了个大拇哥,帅。 江鹏这才意识到,警察所带来的不同意义。 带来的小弟,加上那个野鸡律师赶紧上前把江鹏给扶了起来,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江鹏站稳之后,一把将两人推开,一手指着向春梅喘着粗气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罗群一把将向春梅挡在自己身后,嘴角挂着冷笑: “我倒是今天才知道你爸叫江琦,你可以现在给你爸打电话了,告诉他,他的宝贝儿子,把罗群的超市给砸了,还把他的员工给打了,平街的罗群。” “你就是罗群?” 江鹏心头也是一惊,不是说罗群就是一个开小超市的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江鹏心头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特别想要找人打探打探这个罗群到底是什么人了。 但是现在现场这么多人看着,他江鹏一向都是要脸面的人,不肯落了气势,他倒是不想想,都被人一脚踹了个狗吃屎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气势。 “你砸了我的店,打了我的人,你的小弟没把你供出来,你不会就以为今天这事情就过去了吧?” 罗群看向江鹏的小弟和野鸡律师: “好好劝劝他,赶紧给江琦打电话,不然这事他担不住。” 第五十章 江琦晕倒了 江鹏听了罗群的话脸色阴晴不定,坐在地上拿出了手机,却没有第一时间打自己老爹的电话,只是紧紧捏着手机,一脸不服气地看着罗群,要是这个电话打出去了,就像是小孩子打架打不过对面叫家长的行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江鹏的面子就丢大了。 “江琦那个破名头怎么来的,知道的人都知道,要不是他平时只是吹吹牛逼,做事却还算低调,你以为你们的日子还能这么好过?有的是人等着收拾他。” 罗群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鹏。 江鹏咬了咬牙,扫视了一圈围着他的人,终于还是将电话打了出去。 江琦是个又圆又黑又胖的中年男人,头发半秃,一脸的凶相,张嘴就能看到一颗大金牙,脖子上还挂着一根快接近大拇指粗的金项链,一般男士项链正常都在20到40克左右,哪怕再有钱再嘚瑟也不太超出这个范围,因为太重了挂脖子上是真不舒服,但江琦就不,非得弄了根100克整的,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那脖子上的红印子就是金项链给勒的,那样子百分百符合每个人心中土大款的形象。 从外表上看,江鹏还是有点小帅的,虽然达不到现在的那些小鲜肉的水平,但是光看颜值,加上钱的加成,算个中上还是可以算的,父子俩站在一起,不知道的绝对不会认为他俩是亲生的,但事实的确是亲生的,有钱后的江琦娶了个家里穷但漂亮的老婆改善了家族基因,江鹏长得像他妈,因为江鹏不像自己的缘故,江琦在江鹏小时候还偷摸去做过亲子鉴定,确认了亲生,这事儿立马就被医院不小心给传了出去,一时被许多人当作笑料,所以别看江琦平时调子挺高,一出门就是前呼后拥一大票人,背地里其实指不定在怎么笑话他呢。 不过江琦也不在乎,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钱带来的,只要他有钱,那身边就不缺拍他马屁的人,每天都能听不完的好话。 江琦今天一大清早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了自己门市部附近的棋牌室打麻将了,让自己老婆守着门市部,他老婆早上还嘟囔了他几句,就被他一顿的臭骂,他老婆也没法,当初就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的,一向就受惯了气,也只能忍着。 至于江琦为什么大清早的就出去打麻将,还真不是说瘾有多大,喜欢赌博,其实他打的也不大,一两块的麻将,运气再怎么差,输个一天也就是输个几千出去,实在是因为太闲了没事做。 现在的染化行业,早就不是十几二十年前搞点塑料桶和木棍就敢开厂的野蛮生长的时候了,行业规则和标准早就越来越规范,他们这些开门市部的早就没有了自主生产染料助剂的能力了,也是只能去染化厂拿染料出来卖,说好听点就是二级经销商,说难听点就是二道贩子,你跟厂家关系好点,能用便宜的价格拿到紧俏的货品,你就能赚钱,搞批发零售的基本都这套路。 有道镇的这些老板,基本全是靠着万隆发家的,有能力的也早就学着万隆自己开厂了,留在有道镇的都是一些没出息的了,更何况现在这个环境下,很多小厂都倒闭了,就连万隆都算不上好过,那就更别说江琦了。 事实上江琦已经好多年没正经地做客户了,一直都是在吃老本,靠着老客户维持着经营,好在以前赚的有点狠,底子厚还能撑得住,原本还打算指望一下宝贝儿子,可从小就被宠坏了,只跟他学会了花天酒地,剩下的啥也不会,也让江琦彻底没什么念想了,反正他上千万的身家,只要省着点,不出意外的话,也够他潇洒到把自己送走后还能剩点给儿子的。 此时的江琦正半躺在椅子上,嘴里咬着烟,正全神贯注地捏着一张牌摸着,他眼前的牌挺好,就差一张牌自摸了,从早上输到了现在,就指着眼前这副牌翻身了。 就在这时,手机一阵响动,江琦有些扫兴地将手里的那张东风丢在了桌面上,看了看号码,是自己的儿子,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个儿子,他现在也是实在看不上,现在门市部每个月赚个二十万都困难,这小畜生每个月就要花他十几万,还开着那辆破宝马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成天不着家,可都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毕竟是亲生的,江琦也没辙。 江琦瞪了一起打麻将的牌友一眼,说了声: “不许偷看啊。” 便起身到外面去接电话,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没事不会给自己打电话,除非是缺钱了或者是闯祸了,江琦要面子,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接儿子的电话,让人知道这些破事,虽然每一个人不知道的。 就在他走出包间的瞬间,几个人就凑到江琦的牌前望了一眼,然后小声讨论起来,还飞快地调换着还没摸到的牌。 “有什么事,快说,我这忙着呢。” 江琦对儿子也没什么好声气。 江鹏拿着手机沉默着,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江琦说,难道说你儿子我教训一个人没成,现在被人拦在了派出所不让走,人家还指名要找你不成。 见江鹏久久不说话,江琦便感觉到不对味了,骂道: “你个小畜生是不是又在外面给我闯什么祸了?你他妈能不能让你老子我省点心,你不把咱们家里的底给败光你就难受是不是?你要是能听话点,以后我管你叫爹,不,我管你叫祖宗成不?说吧,这次又他妈把谁打了,还是又搞大了哪个女人的肚子?又要你老子花多少钱给你摆平?” 江琦的嗓门不小,哪怕江鹏没开手机免提,离得近的人都能一清二楚地听见江琦在电话里的咆哮,没想到这小子身上的破事还真不少。 看到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中的戏谑,江鹏跟要死掉了一样,脸涨的通红,对着自己老子回吼道: “天天就知道骂我,天天就知道骂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都是跟你学的,你别以为你在外面包了个女人我不知道,你给那婊子在香格酒店包了个房间是不是?我特么就住在对面那个房间你没想到吧,我妈怕你,我可不怕你,我等会就回酒店把那婊子拖出来打,又不怕丢脸,反正丢的都是你的脸!” 众人都惊了,这特么叫什么事?这江琦点也太背了,找个小三在酒店开房,开到自己儿子房间对面去了,离天下之大谱,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你!你!你!” 江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在外面有个小三,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事他老婆多半也知道,只是都心照不宣,当初他打算给那个小三租个房子,然后每个月给个几千块钱拉倒,反正他去的也不多,可那个小三说还是住酒店方便,每天都有人收拾房间,衣服也能叫客房服务去洗。 当时江琦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每个月花一万多给她在香格酒店包了个房间,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就住对面。 妈的,这种父子也是世间少有,真的绝了,罗群都被整不会了。 罗群也懒得继续让江鹏跟他老子扯淡了,再扯下去,指不定还能扯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呢,别到时候真把江琦给惹急了,罗群倒是不怕,再多他也就当乐子听,可现场这么多人,都是普通人,江琦要是玩阴的找他们茬,大小都是个麻烦。 罗群便上前夺下江鹏手中的手机,说道: “江老板你好啊,我是平街的罗群。” 江琦此刻正上头呢,血压蹭蹭往上涨,涨得他心口如同火烧一般发闷,听到罗群的名字,大脑瞬间回忆,便心头“咯噔”了一下。 叫罗群的人有很多,而在平街的,只有一个。 江琦吹了这么多年牛逼能一直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在,更重要的是他对古城特别熟悉,特别了解,他知道哪些人自己惹得起,而哪些人是自己惹不起的,看到以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而罗群正好就是其中一个。 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奋进公司加上一个市委书记后爹,都不是江琦敢招惹的存在。 按照正常逻辑去估计的话,自己儿子多半是惹到了罗群了,只是他不明白,这个罗群一向低调,听说大多数都是待在平街,而自己儿子很少会去平街那一块混,怎么可能会惹到罗群的。 江琦的大脑飞速运作,但此时又容不得他想太多,只能强笑着说道: “久仰大名啊罗总,我们之间可是少有交集,不知道今天罗总通过江鹏找我,是有什么指教?” 罗群年纪跟江鹏差不多,江琦毕竟比他年长了那么多,虽说也确实惹不起罗群,但说话上也不愿意太过于低三下四。 “指教倒是不敢当。” 罗群冷笑了一声: “江老板教子有方,你的宝贝儿子江鹏,今天叫人来平街把我的超市砸了,把我的员工打了,我年纪轻经历少,江老板混了这么多年社会肯定经验丰富,我就来请教一下江老板,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江琦听到儿子把罗群的店砸了,还把人员工打了,一时间整个大脑都懵了,连罗群后面说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耳朵里只有一阵的嗡嗡声。 “砰!” “哎哟,不好了不好了,江哥晕倒了,赶紧打120!” 第五十一章 敲打 一起打麻将的三个人我学过什么急救知识,不知道江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一边打着电话叫救护车,一边掐着江琦的人中。 好在江琦也只是一时的气急攻心,一下子血压有点高导致的晕倒,被掐了下人中,立马就醒了。 缓过神的江琦朝着在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叫了,拿起自己摔到地上的手机,发现电话已经断了,也顾不上坐起来,又立马回拨了过去。 他倒也不是说怕罗群怎么样,毕竟一个是开商场的,自己是做染化生意的,根本就是两个圈子,哪怕对方比自己有钱多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他怕的是罗群的人脉还有背后的方旭,一个地市市委书记想要收拾他江琦,那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只要他多句嘴,那些相关单位还不往死了查他。 电话接通,却已经不是罗群接的了。 “喂,爸。” “说,你今天为什么去砸店打人?你到底还干了些什么?” 江琦的语气很平静,自己的心这会还蹦蹦蹦地跳得自己脑仁疼,一来是怕自己一着急上火又倒了,二来他对自己这个只知道闯祸的儿子也实在是不知道该骂什么了。 “有人跟我说,有个在平街开小超市的老板最近缠上秀秀了,所以我就找人想给他点教训,我也不知道一个开小超市的还能有什么来头。” 江鹏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闯大祸了,哭丧着脸,也不敢再有什么隐瞒。 “你是不是长了个猪脑子啊!我他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惦记林雯秀,不要惦记林雯秀,人是万隆集团的千金,你就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那是你能配惦记的女人吗?” 江琦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感到有些绝望了。 林雯秀回国上高中,跟江鹏是一个班的同学,从看到林雯秀开始,江鹏就开始纠缠上了,江琦当时还是挂靠在万隆下面的二级经销商,加上跟万隆的个别中高层关系不错,背靠万隆过得还算不错,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德行,可当时江琦也曾经奢望过,万一林雯秀真跟江鹏看对眼了呢。 两个孩子要是真在一起了,这对他们江家来说,就是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可是林雯秀眼睛不瞎,乔万芳跟林伯卿眼睛更不瞎,但毕竟都还是孩子,作为大人的乔万芳夫妻俩仅仅只是暗中给了江鹏几次小教训,直到林雯秀上了大学。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两个当事人知道,当时追求林雯秀的人不少,只不过江鹏是最烦人的一个,而江鹏也只是以为是竞争对手从中作梗。 而江琦作为江鹏的父亲就没有那么好过了,那些原本跟他关系不错的万隆中高层跟他渐行渐远,他在万隆的优惠政策什么的也是一点点被取消,直到被踢出万隆的圈子,江琦后面做不下新客户也跟这个有很大一方面的原因,这一切,也是江琦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回过味来的,并且郑重警告了自己儿子好几次,让他远离林雯秀。 对毕业后的林雯秀进入自家企业,并且做了副总,江琦也是知道的,毕竟哪怕没法跟万隆继续合作了,但万隆毕竟是他们产业链最顶端的企业,他还是会经常关注的,他不知道的是江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了对林雯秀的纠缠。 “我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江鹏还在那嘴硬。 “放你妈的屁!你成天在外面鬼混不回家,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破事?搞大过别人几回肚子了,哪回不是你老子我花钱给你摆平的,你还有脸说喜欢别人?你喜欢个屁!” 江琦听了破口大骂,骂完后想到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只能接着问道: “有人纠缠林雯秀的消息,到底是谁透露给你的?” 儿子不聪明,但江琦毕竟是老江湖了,自己这个蠢儿子明显是被别人拿来当枪使了。 “就是以前跟你关系很好的张叔。” 江鹏有些丧气。 “你他妈叫得还挺亲热,你的猪脑子就不想想你老子跟万隆的生意就是他给断的吗?” 江鹏口中的张叔叫张万明,是万隆业务部的副总之一,曾经跟江琦关系很不错,在他手中拿到过万隆许多低价货,当然江琦也付出了许多的回扣,而江琦跟万隆的渠道,也是这个张万明亲手给断掉的。 江琦知道万隆内部有分裂,林伯卿和乔万芳早就面和心不和了,一个把控着销售一个把控着生产,只是知道得不详细,以他收到的消息来看,林伯卿显然已经有些压不住乔万芳了,这个张万明是林伯卿的嫡系,江琦跟张万明都已经多少年没什么联系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而且事关林雯秀,江琦用屁股想也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林伯卿的示意。 但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说破了天,得罪罗群的人也是罗群,跟张万明,跟林伯卿都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江琦只能认这个栽,只是他眼咕噜一转,也许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也许却能成为一个机会。 “你把手机给罗总。” “喏。” 江鹏一脸不服气地将手机递给罗群。 罗群看了有些好笑,这他妈二十多岁一把年纪了,怎么跟个没脑子的小孩一样。 罗群也懒得跟他多说,接起了电话: “江老板,考虑好了?” “罗总,这事是江鹏的不对,我这个当父亲的没管教好,我在这里郑重地向你道歉。” 江琦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没有了对江鹏的颐指气使,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您放心,您那边有什么损失,都由我来负责,您员工的医药费还有赔偿什么的,您说个数,我立马打钱。” “江老板,你觉得我罗群像是个缺钱的人吗?” 罗群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这些人有了点逼钱之后,就总以为钱能解决所有事情: “我罗群虽然不是多大的富豪,但手上拿个十几个亿出来还是有的,以我这个身家,丢掉的面子你说你应该掏出多少钱来弥补合适?” “不如你劝劝你儿子,让他去自首,进去待个几年,把我这口气出了,我一分钱也不要你的,你也能省钱又省心。” 江琦听完罗群的话心头一惊,他知道罗群有钱,但以为算上产业上亿就顶天了,没想到罗群张口就是十几个亿,这罗群要是没骗他,在古城这个地方这种现金体量,哪怕是万隆这种企业,没准都能被他用钱给玩垮,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不说罗群到底有没有这么多钱,要是没深仇大恨的,也到不了拼家底的地步。 不过,随即江琦便苦笑了起来,他明白了罗群这次不要钱,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江鹏进去,可这也是江琦不能接受的,他虽然在外面玩得也挺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再打再骂,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去坐牢: “罗总,高抬贵手啊,赔偿绝对给到位,只要您说个数,我绝不还价,他也是被人给蒙蔽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不让他坐牢,哪怕你现在打他一顿出出气也成。” “现在谁还玩冤有头债有主那一套,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说他被人蒙蔽,那好。” 罗群见火候差不多了,看了一眼闷头抽烟的江鹏,接着说道: “我超市的损失我就不跟你算了,我的员工一个小姑娘,被打得脑震荡加鼓膜穿孔,二十万,加一个结果,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可以,二十万立马送到,至于您要的结果,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江琦明白罗群是什么意思,二十万是给外人看的,罗群丢了面子,受伤的员工那边,你总归是要表示表示的,至于罗群要的结果,那更是明显不过,你既然说是被人蒙蔽的,那你就把蒙蔽你的那个人找出来,然后替江鹏承担那个应得的教训。 林伯卿江琦是借他八个胆子都不敢招惹的,但那个张万明,江琦心里已经有大致的想法了,就算罗群不说,江琦也要让他喝一壶的,暗算他总得付出点代价,他不知道一个张万明能不能让罗群消气,不过想来罗群也不至于让他去对付林伯卿,不然还不如直接把江鹏给送进去来得实在。 “一个月。” 罗群也不跟他废话。 “可以。” 罗群挂掉电话,将手机丢在江鹏身上: “以后做事他妈多动动脑子,不行就把脑子装屁股上,屁股是双核的,滚吧。” 江鹏接住了手机,狼狈地离开了,他还要赶回家挨江琦的教训。 江琦挂掉电话,稍稍松了口气,见几个牌友都是一副吃到大瓜的模样,脸色一沉,阴着脸说道: “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你们最好分清楚,不然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他们连江琦都玩不过,一个能把江琦当孙子一样训的,绝对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马国栋让人都散了,跟罗群使了个眼色,回办公室了。 罗群立马跟了上去,向春梅有些担心,也跟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教导陈家乐 马国栋一坐下,看了跟进来的向春梅一眼,也没回避,直接问道: “事情就这么完了?” “完不了。” 罗群接过马国栋递来的云烟,深吸了一口,感到有些辣口,他们干警察的压力大,熬夜多,基本都是烟民,而且抽的烟口都重,让罗群有些不习惯: “不管怎么样,也没法送那个小子进去,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难道还真打他一顿出出气不成?没意义,还不如替小妹多要点赔偿来得实在。” “那个江鹏我知道,以前跟我们一个高中的,从小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长得挺漂亮,最后高三转学的那个女生吗?” 向春梅说道。 罗群摇摇头,毕业后罗群跟就很少跟同学有联系,因为大学时好些乱七八糟的同学找他借钱,他连班级群都退了,除了关系好的那些之外,剩下的他还真没什么印象,就算名字对上了,估计脸也对不上。 “就是挺爱笑的那个,跟谁都处的关系不错,班上好多男生都喜欢她,不知怎么的就跟江鹏谈恋爱了,后来就怀孕了,据说就是江鹏干的好事,因为江鹏家有钱,女生家里条件不太好又还有个弟弟,最后拿钱了事了,听说转学之后抑郁了,成绩一落千丈,连大学都没能考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向春梅还挺为那个女生感到可惜的,长得好,学习也不差,要是没有江鹏那档子事,也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哪怕当时穷点,未来也是一片光明,向春梅最气的就是女生的父母为了钱,没有替女生讨个公道,不过她当了这些年警察,这种事也见多了。 “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也是人家的选择。” 被向春梅这么一说,罗群倒是有些印象了,不过罗群听说的男生版本是跟女生版本完全不一样的,那个女生家里条件确实不怎么样,罗群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身上永远看着灰扑扑的衣服,从来都没什么色彩。 那女生也确实很多人追,抽屉里汽水零食不断,也从没见她拒绝过,不过那个女生一直都挺怕罗群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所以从来不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女生身上的衣服就开始鲜亮起来了,追她的人也渐渐少了,然后没多久就转学了。 罗群没有关注过那个女生,对女生本人和家里也没想过要探寻什么,更不会做什么无谓的假设,只是听有些人说过,那个女生喜欢钓着人,只要给她买吃的给她花钱,她就会跟你亲近一点,罗群也不想作什么评价,一个女生只要自爱,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当然这些事情罗群也不会跟向春梅说,反正也遇不上,美好的东西让它继续美好下去就行了,免得听多了抑郁。 他们当警察的平时接触的社会阴暗面多,工作压力大,抽烟酗酒不在少数,有好些甚至都有心理疾病,他们当民警的还好,刑警那边甚至已经定期安排心理医生辅导了,对于向春梅内心仍充满阳光,马国栋是既欣慰又可惜: “梅梅,你跟小群既然都已经定下来了,有没有想过结婚后就别干警察了?” “马所,你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现在酒还没醒呢?” 向春梅一脸鄙视地看着马国栋: “我当初的目标可是军校,要不是确实考不上,我这会都已经是军官了,当警察是我最后的底线了,我都认命当户籍警了,你现在连警察都不让我干了。” 马国栋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当我没说。” 罗群在一旁呵呵笑着,自家媳妇儿当警察也挺好,反正也不用冲锋陷阵抓捕罪犯,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笑个屁,你刚刚就不问问江鹏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马国栋没好气地指了指罗群。 “有啥好问的,你问了能怎么样,还得费劲去对付他,这种破事让江琦自己去解决就行了,等完事了江琦自然会来告诉我,这就叫驱虎吞狼,三国演义上都写明了的,马叔,你得多看看书。” 罗群一脸的无所谓。 “老子看春秋的,三国演义那都是小说,是野史,哪比得上老子的煌煌大道,滚滚滚,赶紧滚出我办公室,看到你老子就来气。” 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的马国栋张口就来了个名梗。 罗群和向春梅两人笑嘻嘻地说着悄悄话溜了。 将向春梅送回了办公室,罗群便开车回了趟家拿了几万块现金放身上,又回到小超市接上了陈家乐。 “嘿,这车还真是带劲。” 陈家乐很少有机会能坐豪车,更别说这种高端性能车了,扣好安全带拍了拍座椅,感受着强劲动力所带来的震动,有些兴奋。 “那你就好好努努力,争取也买一辆,就你现在这样子,小妹可看不上。” 罗群笑着将一个信封丢给了陈家乐: “拿去,这是给你和你那几个兄弟的,今天辛苦了。” 陈家乐被罗群说得老脸有些红,他对刘小妹有想法基本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不过刘小妹一直不怎么看得上他,这让他很苦恼。 不过在罗群眼里,陈家乐这个人虽然混不吝,但本质不算坏,因为家庭的原因才导致了他的人生道路有些拐弯,要是陈家乐以后能够安稳点不再瞎混,罗群对两人是乐见其成的,也不介意稍微帮一下陈家乐。 陈家乐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叠崭新的一匝钱,陈家乐当场就不高兴了: “群哥,你这是啥意思啊,看不起我陈家乐?我早说过这平街就是我陈家乐罩着的,你店被砸,小妹被打,你不怪我都已经很感谢了,这钱我要是收了,那以后我还混不混了?你赶紧拿回去,别来恶心我。” 陈家乐很嫌弃地将信封推开,打开车窗,将头偏向窗外点了支烟。 “混混混,成天就知道混,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真想就这么混一辈子啊,你现在糊弄着生活,等你年纪大了,生活就开始糊弄你了,现在这个社会,哪哪都要钱,不说别的,就你那十几个小弟,每天你眼一睁,就是十几个人的吃喝拉撒,没钱谁跟你混啊,纯靠义气?你自己信不信?” 罗群从他手里夺过烟盒,给自己也点了一支,没好气地开始训斥陈家乐: “二十多了,别再过一天算一天了,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找点正经事做,攒点钱,好好过日子,不然就你现在这样的,哪怕小妹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也给你搅黄咯,你把钱拿着,给你那几个小弟分一分,今天也是出了力的,你要是没什么表示,次数多了,以后谁还认你这个老大。” 陈家乐听着罗群的训斥,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闷声不响的,只是始终没有接罗群给的那个信封。 罗群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今天能跟陈家乐说这么多已经算是难得了,要是陈家乐能想得通那就最好,他也愿意提携一把,要是想不通,那罗群也不会管太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车子开到医院下了车,罗群看到陈家乐还是默默地将信封收了起来,也感到一阵欣慰,朝他点了点头,起码还是有救的,不像江鹏那种,哪怕是死了也算是社会人少了一个渣子。 陈超钱安排好刘小妹之后,便被住院部那边的护士给匆匆忙忙地叫走了,所以罗群并没有在病房看到他。 而刘小妹此时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直愣愣,已经恢复了清明,看着精神头也不错,除了耳朵上包了纱布,外加脸还有些肿之外,跟正常也没太大区别了。 陪着的众人看到罗群进来,纷纷站了起来。 “罗哥。” 刘小妹轻叫了一声,声音因为脸还肿着的原因有些含糊。 “行了,受了伤就好好休息,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 罗群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抚: “我过来是来看看你,也是想告诉你一下,打你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被抓起来了,我肯定会把他们送进监狱的,你不要担心,只是主谋的那个稍微有些麻烦,暂时没法对他怎么样,不过我帮你要了二十万的赔偿,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你也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满足你?” “什么,二十万?嘶,哎哟~” 原本刘小妹还认真听着罗群讲话,当听到二十万的时候,就惊叫出声,因为嘴巴张得太大,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便开始叫痛。 “对,医药费加赔偿,总共二十万,都归你。” 罗群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马虎性子要没人护着,以后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刘小妹想到二十万就两眼冒星星,她在罗群这里工资不错,工作也轻松,可也没攒下什么钱来,辛苦一年,银行卡里也只多出可怜兮兮的一万多,以她这年纪来说也算可以了,但是二十万啊,她起码得干十几年才能攒下这些钱,而且有这钱,她都能在老家起一间挺像样的房子了。 想到这里,刘小妹之前心里的恐惧和委屈,顿时就一扫而空了。 第五十三章 好与坏1 没过多久,一个又矮又黑又胖的中年男人找了过来,罗群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煤气罐成精了呢。 中年人手中提了个大袋子,扫视了病房中的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罗群的身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和煦的笑容作了自我介绍,只不过那个生硬无比的假笑配上那张满脸横肉的胖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拿着钱过来赔罪的江琦,虽然罗群没跟他说人送到了哪个医院,但江琦作为一个盘踞有道镇多年的古城地头蛇,这点消息还是能打听得出来的,只是让江琦没想到的是,罗群也在,也幸好是他自己亲自送钱过来的,要是随便派人过来,那就有些尴尬了。 罗群将江琦递过来的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二十刀钱,每一刀上面还捆着银行的纸条子,罗群也懒得查验真伪和细数,就将袋子丢给了躺在病床上的刘小妹,想来江琦也没那个胆子敢骗自己: “都归你了,我二妈他们给你垫的医药费你自己掏啊。” 刘小妹乐滋滋地接过袋子,开始跟大妈一起数起钱来,二十万啊,她这辈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别说她了,恐怕她家里人全算上估计也没见过,想着把医药费去掉后,把剩下的钱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转回去给她哥,让他们帮忙把家里还空着的一块地上把房子建起来。 “江老板还有什么事?” 罗群见给完钱后,江琦还是没走,忍着尴尬站在那里,便露出了个戏谑的笑容,问道。 “罗总,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江琦笑得有些谄媚,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要是普通人遇上这种事,他江琦都不带搭理的,但碰上了罗群这种真正有钱有势的,他只能低头。 刚刚在电话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说,既然这会遇上了,他也想好好跟罗群说说,比如让罗群知道张万明才是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比如自己打算怎么整治张万明给罗群出气,省得罗群以后误会,继续找自己麻烦。 “等有结果之后告诉我一声就行,别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 罗群抬手看了看手表,都已经过中午了,便对肖强说道: “强哥,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吧。” 罗群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江琦只能无奈地先离开了,离开前还十分诚心诚意地跟刘小妹道了个歉,有态度总比没态度要好。 江琦离开后没几分钟,罗群便也告辞离开了。 刘小妹还得住院观察,罗群便让陈家乐留下来照顾,毕竟陈家乐也是想多表现表现,不然罗群也不会带他过来,不过陈家乐一个大男人照顾小姑娘总归不太方便,罗群还是拜托了自己二妈继续帮着照顾一晚,二妈也应了下来。 完事后,罗群便带着肖强离开,顺道带着邻居大哥去吃了顿饭,再把他送了回去。 午饭后,罗群便懒得自己开车了,将自己的车丢在家里后,坐着肖强开的奔驰去接上了艾美凤,带着他们在附近的菜市场认认路,顺便买些菜,晚上要试试艾美凤的手艺,向春梅一家也会过来一起吃饭,艾美凤的任务还是挺艰巨的,顺道也跟艾美凤说说家里一些要注意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注意的,每天也就是买买菜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啥的。 在罗群的指导和配合下,艾美凤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罗群让肖强把他一家人也都接了回来,三家人进行了第一次正式聚餐。 不得不说,艾美凤虽然不会做古城菜,口味还是偏北方,但手艺确实不错,王美丽和辜杏芳吃的赞不绝口,艾美凤成为住家阿姨便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相比于罗群家里的其乐融融,江琦家里就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了。 江鹏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江琦去医院赔礼道歉,所以并没有遇上,江琦的老婆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干的那些好事呢,见儿子一脸闷闷不乐地回来,便是一脸的心疼,上去一阵嘘寒问暖,又端出来一大桌子菜,伺候着儿子吃喝。 “你少喝点,年纪轻轻的,天天喝大酒,对身体不好。” 江琦老婆见儿子喝完一杯酒,还要让自己倒,开口提醒,手上倒酒的动作却没拒绝: “你喝了酒,今天就别出去了,正好在家里陪陪妈,你爸每天眼一睁就出门,回来眼一闭就睡觉,你也是天天不着家,妈每天守着这间门市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江鹏闷哼了一声,对母亲的絮叨感到有些烦闷,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一半。 母亲柔弱无能,除了长得漂亮之外一无是处,每次他回家,总要跟他念叨半天自己父亲的不是,父亲蛮横霸道,从小到大对他一直都是动辄打骂,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关爱,自己虽然从来都没有缺过钱,但他却一直到感到空虚,对这个不像家的家,对不像父母的父母感到烦躁与愤怒,所以他从懂事开始就不间断地闯祸,只要让父母不痛快,他就痛快。 “你倒是心大,还有心情吃饭呢?” 江琦匆匆赶回家,见江鹏还有心思在家大吃大喝,不由得气笑了。 “我不吃饭?不吃饭饿死吗?还是说我不吃饭你就能少打我一顿了?” 江鹏也不在乎,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拿过母亲手里的酒瓶,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然后大口地吃着菜。 “你好好跟你爸说话。” 江琦老婆这会还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你这个小杂种。” 江琦被江鹏的话给噎住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四处寻找了一圈,抄起了一旁办公桌上的白菜玉雕摆件就朝着江鹏砸了过去。 那玉白菜也不是什么好玉,顶多只能算是大理石,但分量却是不轻,少说也得有个三五斤重,底座还带棱带角的,这玩意儿要是真砸人脑袋上,稳稳能给人做个简单的开颅手术。 好在江琦没有真气晕头,加上手上的准头也着实有限,玉白菜只砸在了江鹏面前的餐桌上,将碗碟砸了个稀碎,汤水四溅。 玉白菜受到桌面的反弹,还是砸到了江鹏的手腕,江鹏吃痛叫了一声,手腕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江鹏的眼眶立马就红了,站起来就朝江琦冲了过去: “你除了会打我骂我给我钱之外你还会什么?来,你砸,你往我头上砸,我也不想活了,我受够了,你今天就把我砸死在这里!” “江琦你疯了!这可是你亲儿子!” 江琦老婆将江鹏拉住,看到江鹏红肿的手腕,心疼得不行: “哎哟,肿得这么厉害,这可怎么办,赶紧走,妈送你上医院,别伤到骨头了。” “砸死你都活该!” 江琦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慈母多败儿,儿子就是毁在你身上了!从小到大,我哪件事情不依着你,你哪次要钱我没给你,天天在外面瞎混,你算算你老子我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给你赔了多少次钱,活到这岁数了,还他妈跟个傻逼似的,谁的话能信谁的话不能信你不知道啊?人家给你下个套子你就往里钻,蠢得跟猪一样,不对,猪他妈都比你聪明,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你问问你宝贝儿子,今天干什么了,要不是这次你是被人挑唆的,人家也还要借我的手,就凭你今天干的那点破事,直接把人往死里得罪,找死都不是你这样的找法,人家别说你,就连你老子我,想要教训我都是一句话的事,我要是倒下了,你以为你还能有现在小酒喝着小菜吃着的好日子?吃屎去吧你。” 江琦骂得有些累,抄过桌上的酒瓶,直接对着酒瓶就灌了一口,然后吐了口长长的酒气,似乎是想把胸中的烦闷顺着酒气一起吐出来。 江琦的一顿怒喷,直接将母子二人都喷傻住了,换以前的江琦,碰上江鹏闯祸了,都是直接上手狠打一顿骂两句,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也许是骂舒畅了,喝了口酒之后的江琦也冷静了下来,指了指江鹏,苦笑着说道: “你爸我是个粗人,你说我对你关心不够,我认了,我这辈子对你也没啥指望了,你爸我赚的钱不多,但多少也算有点底子,你这辈子就是啥也不干,安分点过个小日子也够了,我是真不怕你败家,我是真怕你作死啊。” “你知道你今天砸的那家小超市是谁的吗?古城奋进公司的老板,三家大型商业综合体,一栋大厦加六栋楼,十六家连锁超市,还有仓储运输,最关键人家还有个当市委书记的爹,不管人家认不认这个爹,方书记是公开承认过把他当亲儿子的,你把人的店砸了,你有几个脑袋?” 江鹏低着头不说话,但父亲难得平心静气的话多少还是让他听进去了一些。 江琦叹了口气,也懒得再搭理这母子俩,把自己锁进了书房,不管再怎么样,事情该处理还是得处理,他是恨极了张万明,整死张万明这件事对他来说宜早不宜晚。 第五十四章 好与坏2 江琦去了书房后,江鹏捂着自己的手腕坐了下来,那一下看似砸得厉害,实际上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因为红肿让他有些痛,不过江琦的话却还是被他听了进去。 他低头沉思,开始想着自己近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好像是从自己初中开始,感受不到家庭的关爱,开始自暴自弃,从读书的时候结交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欺负同学,男女关系混乱,每一次都有江琦在他屁股后面收尾。 江琦越是这样,他就越不以为意,总觉得江琦能给他摆平一切,每当看到江琦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就觉得痛快,只要让自己的父亲不高兴,他就特别高兴。 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父亲只是个有点钱的土老板,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用钱去摆平的。 母亲不停的念叨让他觉得十分腻烦,直接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辆车,便闷声不响地朝外走去。 “你还要去哪?” 江琦的老婆问道。 “我出去透透气。” 江鹏也不耐烦多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子来得很快,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便停在了他的面前,可等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他却有些迷茫了,打开手机通讯录翻了半天,发现里面的朋友很多,但能说说心里话的,却一个都没有。 自己又能去哪? 在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江鹏最后还是选择了回香格酒店,对司机不怎么好的态度也是沉默不语,要换了以前,起码也得把这个司机臭骂一顿。 回到酒店,江鹏找了点白药在手腕上胡乱喷了几下后,便躺在了床上,在胡思乱想之中沉沉睡去。 等江鹏再睁开眼时,窗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夜里的各种灯光,却把他的房间照得一点都不暗。 江鹏拿过手机看了看,竟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一条消息或者一个电话。 “也许已经彻底失望了吧。” 江鹏苦笑了一下,看手腕还有些肿,却已经不怎么疼了,便也不再换他,打开了已经快爆炸的信息,逐条看去,有问他今晚去哪里喝酒的,有说他那边有妹子让他赶紧过去的,还有管他借钱的,而最多的则是问他陈金虎的事情的。 江鹏懒得回复,将这些人全部都给拉黑了,直到看到一个陌生的头像。 “鹏哥,昨天说好的,118包厢,已经给你留好了。” “鹏哥,在不?” “鹏哥怎么不理我?” “鹏哥你今晚还来不?预定的包厢要是最后空出来了我要被扣钱的。” “鹏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要有事你就说,没关系的,不来也没事。” 看到118包厢,江鹏回想起这个陌生的头像是谁了,昨天在会所喝酒他点的陪酒小妹,脑中渐渐浮现出看着不过十七八岁,长得不是十分漂亮,却十分害羞的青涩女孩。 江鹏记得昨天自己喝多了之后,好像答应过那个叫小苑的女孩,预定了今天的包厢去给她捧个场。 哪怕暴露的着装也掩盖不了那个女孩身上的淳朴气质,这给江鹏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不过都是在欢场里混的,那帮女人只要是能赚钱,只要是有人喜欢,什么样的样子装不出来,江鹏也没打算把这事当回事,忘记了就忘记,就当自己代表险恶的社会给她上一课了,直到看到那条你是不是出事了,却让江鹏心里的某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江鹏想了想后回复道: “我半小时后到。” 与此同时,香格酒店楼下的华都娱乐会所一间阴暗的房间内,坐着好几个衣着暴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一个穿着职业装,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彪形大汉正守在门口,不时地应着对讲机里的回复,叫一个女孩出去。 一个长得不是十分漂亮的女孩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捧着一个手机默默地哭泣着,脸上那个红红的巴掌印十分瞩目,周边的女孩子都是一脸的死气沉沉,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安慰她一下。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那个巴掌印,有些不悦地瞪了身边那个男子一眼,掏出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根咬在嘴上。 那个男子似乎知道自己让女人不高兴了,很是狗腿地掏出打火机给女人把香烟点上,女人浅浅吸了一口,吐出带着些许薄荷香的烟雾,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说过了,我们是靠脸取悦客人吃饭的,你不管打哪里都不能打脸,把脸打坏了,你让客人看到了怎么想,这是对客人极度的不尊重。” “是是是,花姐我错了,这次我也真的是气糊涂了。” 男子陪着小心: “那臭娘们长得不行,这都一个月了都没开过两次台,昨天说鹏少今天会来给她捧场,可左等右等都不来,连信息都不回,这好不容易有个客人挑中她了,她却说要等鹏少硬是不去,我这也是气晕头了才打了她。” “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不会再有下次了,今天就算鹏少来了,小苑这副样子也没法出台了,所以今天118包厢的费用由你负责。” 这些男人什么样的德行花姐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是欺负这个小苑是新来的,想要欺负她,欺负到直接压服,看到他们就怕,他们好从中占便宜,花姐知道这个房间里基本每个女人都被看守她们的男人睡过,不光睡过,甚至还得给他们钱。 但干他们这行的一向都是这样,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她运气好,长得漂亮又认命,没有得到那个最差的结果,至于想不开的那些,花姐也从来都没有过问过,这个房间里的女孩都已经更新过好几代了,前面的女孩去哪了,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哎哟,花姐,有点过了,有点过了。” 男子哭丧着脸求饶,眼神却是十分阴毒地看着角落里的小苑。 华都会所的包厢都是有最低消费的,普通的就要1800,像什么118啊888啊这种吉利数字的包厢,更是5888起步的,一个巴掌让男子掏5888,这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实际上男子并没有在意,因为不管他掏出多少钱,最终他都有办法从害他掏钱的人身上加倍讨回来,装出这副样子,只不过是在哄着花姐开心罢了。 花姐一搭眼,就知道男子心里想的什么,但她也只能暗自心里叹气,预定的包厢被放鸽子,这损失肯定要有人来承担,正常是小姐自己承担,或者小姐自己想办法再叫人来把这个包厢顶上,但小苑这个样子肯定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由男子来承担,她倒是有钱给,但这不合规矩,今天救了小苑,那明天要是别人呢。 这时,小苑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捧着手机十分高兴地冲到花姐身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花姐,鹏哥没有放我鸽子,他说他半小时以后就到。” 花姐愣了愣,却没像小苑那样跟着变开心,脸色反而变得有些严厉起来,冷眼盯着小苑,冷声道: “回复他,你今天没办法接客,说已经有客人也好,身体不舒服也罢,总之,你脸上的巴掌印没消下去之前,不允许出台,就在这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房间里的几个女孩看了一眼门口发生的事,又默默地将头转了回去,或是看着手机,或是继续发呆,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司空见惯。 原本一脸殷切地看着花姐的小苑顿时僵在了那里,男子也冷声笑着,抽烟不说话。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花姐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轻声说道: “小苑,花姐是为你好,这么多年了,花姐也是这么过来的,客人来找我们,那是花钱来买高兴的,看到你脸上伤了,不漂亮了,引得客人不高兴了怎么办?就算客人是真喜欢你,没有不高兴,可你要是别的伤倒还能用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来解释,可你脸上的毕竟是个巴掌印,要是客人问你了,你怎么办?说被谁打的呢?总不能说你自己打的吧,你说被别人打的,客人喝酒上头了,要为你出头怎么办?难道你希望客人跟我们闹矛盾吗?你好好跟鹏少解释,他要是真喜欢你,就让他等下次来找你,到时候酒水花姐包了,花姐陪着你去跟他道歉。” “可是。。。” 小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立马被花姐打断。 “乖,听话。” 花姐轻轻拍了拍小苑的头,好像一个邻家大姐姐,只是语气却又变得阴冷起来。 知道没有希望的小苑沉默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归于了死寂,默默地走回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 “慢着。” 花姐叫住小苑,直接拿过了她的手机,丢给了身后的男子,说道: “跟下面的说一声,今天小苑不出台,也不用维系客户了。” 男子应了一声,朝着小苑晃晃手机笑了笑,将花姐的吩咐通知了下去。 第五十五章 好与坏3 江鹏在房间洗了个澡,换掉了已经有些酸臭的衣服,便离开房间去楼下的华都娱乐会所。 江鹏已经是华都娱乐会所的常客了,门口的引导少爷早就对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当看到他从电梯出来时,便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哟,鹏少来了,欢迎光临,蓬荜生辉,今天有姑娘预约吗?没有的话我给您安排一下,个顶个的都是尖货,我保证让您满意。” 在这个地方上班的女人,不管是花姐那一批,还是别人手下的那些,在他们眼里,无一例外,一个个都是明码标价,跟货物无异,当然,大部分都是自由身的,很多都是一些长得漂亮,但没什么本事又想赚快钱的,挂在某个妈咪名下,随来随走,没什么约束。 最底层的,则是花姐手下的那一批,整个华都都没几个人知道她手底下的那票姑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平时很少都能见到那些姑娘在外面走动,而且每个人平时都是沉默不语的,有些少爷看到漂亮的,偶尔也会找机会上去搭话,但基本上得不到什么回应,你要是过多纠缠,甚至会惹来会所保安的责骂。 “你们这里我还有哪个女人没见过的,少在那里吹牛逼了。” 江鹏嘲笑道: “别扯别的了,118包厢,我约了那个叫小苑的,就昨天那个,赶紧给我安排吧。” 江鹏掏出烟点了一根,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大厅,突然觉得有些腻味与无趣,每天喝酒唱歌,娱乐欢场,只让他觉得空虚与疲惫,但自己这样的,不每天这么混着,又能去干什么。 少爷觉得今天的江鹏有点怪怪的,看着好像特别深沉,而且平时过来都是呼朋唤友一大群人,而今天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看着反而不像是来玩的,不过江鹏平时出手大方,在他眼里是个又傻又有钱的大少爷,客人的事情也不是他这个引导少爷能管得,便回了一个谄媚的笑容,然后按下手里的对讲机,说道: “鹏少来了,跟昨天一样118包厢,约了。。。” 说到这里,少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突然想起来刚刚已经有人说过,那个小苑今天不出台了。 引导少爷的头皮一下就有些发麻了,妈的,这帮不靠谱的女人,推掉客人的预约都不提前解释安排好的吗?难道要他去跟客人解释不成,这要是一个不好,他就要背大锅,能把客人得罪死,而且这个鹏少仗着自己手下有钱有人,一向脾气都不太好,搞不好挨顿打都是轻的。 “那个,鹏少,小苑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可能没法来陪你了。” 引导少爷看着江鹏越来越阴沉的脸,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要不我给您换一个?别的姑娘也都挺漂亮的,绝对能把你陪到位,我再送您一些酒,您看怎么样?” 江鹏这才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回复之后,叫小苑的女孩确实没有回复过他,不过小苑最后那条消息,距离他回复也不过隔了短短不到半小时,就这半小时身体就不舒服了? 原本江鹏因为今天在罗群那边吃瘪后心情就不怎么好,加上事情后续的发展,更让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心里更是无比的烦闷,没想到自己来捧个场,竟然还被人耍了,心头的火气一下就再也压不住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灿灿的会员卡一把就丢在了引导少爷的脸上: “妈的,老子在你们这里最高级的会员,一次十万二十万地往卡里充钱,老子他妈差你送的那点逼酒?曹尼玛的,半小时还在问老子来不来,半小时跟老子说身体不好了,耍着我玩是吧,真当老子没脾气?” “抱歉抱歉,都是我们问题,鹏少您别生气。” 引导少爷苦着脸点头哈腰不停道歉,心里却将花姐骂了个半死,做这行也是老前辈了,下面的人不懂,她这个带人的妈咪也不懂规矩不成,竟然没事先安抚好客人。 这引导少爷倒也没骂错花姐,当时因为被小苑突然的可是给扯歪了,怕小苑再惹出什么麻烦不好收场,直接没收了她的手机,一下还真忘了还没让小苑回绝江鹏。 “今天你他妈叫谁也不好使,你就给老子把那个小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不舒服成什么样子。” 江鹏将烟头直接丢在了地上,用脚尖狠狠地踩灭: “我江鹏是什么人我想你也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今天已经得罪一个古城大人物了,我也不在乎多得罪一个,你们背后老板是谁我也清楚,我白天得罪的那个我斗不过,你们那个老板,我要对付对付他,他也得头痛上好一阵子。” 这边的动静被躁动的音乐所掩盖,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负责的那些保安已经注意到了,几个保安一下都围了过来。 江鹏冷笑: “怎么?还想动我?” 引导少爷赶紧拦住保安,本来就理亏,要还把客人打了,那他这个当事人铁定讨不了好,只能重新打开对讲机,说道: “花姐,鹏少过来了,你最好来一趟大厅。” 自从回绝了小苑之后,对讲机里就没有再叫过房间里的姑娘,花姐看着房间里还剩下七八个姑娘,心头有些着急,抽烟的频率也开始增加了,心绪也越来越不宁。 “花姐,你今天抽烟有些凶啊。” 男子看到不到半小时,花姐已经第三次点烟了,便开口说道。 “没什么。” 花姐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们做这行的也是有kpi的,特别是她们这些做妈咪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手下的姑娘订不出房,她们也完不成业绩,在提成上会差上很大一截,她是华都资格最老的妈咪,拼业绩拼不过别人可不好看,虽然她有华都保安经理罩着,老板不太会为难她,但每个月开大会的时候,迎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也不好受。 事实上,自从她当上妈咪以后,并没有变得她预想中的那么轻松,因为年纪大了,年老色衰,只能靠手底下的姑娘过活,但实际上每天喝的酒也并没有比陪酒的时候少,每个姑娘订出去的房,她作为妈咪都得上去陪着喝点,包厢一多,那个量也挺大的。 “我有点不太好的感觉,我上去看一下,你在这盯着点。” 花姐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大,还没等她抽完烟,对讲机就传来了引导少爷的声音。 花姐心里咯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心头的不安到底是什么,暗叫一声完了。 “不就是个有钱少爷嘛,吓唬吓唬还不是随便就拿捏了,花姐,至于怕成那样吗?” 男子看到花姐脸色瞬间变了,有些不以为意。 “你懂什么!” 花姐斥责道: “这个江鹏不算什么东西,但是他的老子江琦在古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你随便找个古城人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江琦的,要是闹到了老板那里,老板都顶不住,捏死像我跟你这种人,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江琦当年吹出去的牛,效果那真是没得说,都多少年了,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这话要是被罗群听到了,能把大牙给笑掉了。 花姐随便解释了几句,就要往楼上去,但想了想,又转回来,对着房间里说道: “小苑,好好化化妆,看能不能把脸上的巴掌印给盖住,等我叫你,你再上来。” 说着,又对男子警告道: “我告诉你,这事到最后说白了还是你引起来的,我走了你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样,我要是上去解决了,那大家都好,要最后收不了场,那这次估计谁都救不了你。” 男子连连答应,保证绝对听花姐的话,胸口拍得砰砰响,等花姐离开后,对着花姐的背影撇了撇嘴,往地上吐了口痰,小声骂道: “卖逼的臭婊子,牛气什么。” 房间里的小苑听到花姐的话,心中惊喜万分,因为她知道,她今天的机会来了,她能够逃离这个魔窟的机会来了。 小苑其实并不叫小苑,叫李金梅,她跟刘小妹一样,都是西川人,只不过跟刘小妹不同的是,她的家在西川省的大山里,一个没有马路,通不了车,只能靠摩托骑行四个多小时,然后徒步两个多小时山路才能到达的偏远山村,她的一个离开那个山村后再没回去过的同乡,突然一个多月前,穿着光鲜亮丽的花姐回到了那个似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山村。 刚刚将奶奶送离人世,准备离开山村外出打工的李金梅,在听到穿金戴银的同乡让她去她那边工作她动心了,当花姐一脸轻松地将一万块钱现金放在她面前时,她就彻底被花姐折服了,鬼迷心窍一下,跟着同乡离开了山村。 她不知道的是,迎接她的,是一场噩梦。 离开山村后,她就被带到了一辆车上,然后自己就变得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这车一路上开了好久好久,到了一个她十分陌生的地方,然后她就被一群陌生人给控制了,没过几天,她就以三万块的价格,卖给了这个叫做花姐的女人。 第五十六章 大结局 江鹏在机缘巧合之下解救了那个叫小苑的女孩,从而引出了古城阴影底下最大的黑恶势力,这个黑恶势力明面以会所为依托,暗中进行拐卖妇女的勾当,甚至还牵涉到多条人命。 江鹏被牵涉其中,带着小苑走投无路之下,向罗群求助,罗群得知情况后伸以援手,在卞祥的帮助下,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并且发现这个黑恶势力背后的真正操纵者竟然是万隆董事长林伯卿。 罗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之下不敢轻易对上林伯卿,铁三角出谋划策,让陈超钱去接触林雯秀,以陈超钱为支点与林雯秀的接触中,罗群发现林雯秀长相上与常觉民有多处相似之处,便暗中获取林雯秀的dna与常觉民比对。 罗群拿林雯秀的dna被乔万芳派去监视林雯秀的私家侦探发现,勃然大怒,让私家侦探将结果调包后,开始反对林雯秀与平街铁三角接触,并且叫人举报陈超钱非法获取别人dna并且违规操作,让陈超钱丢掉了医生的工作。 假结果显示血缘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失望,但乔万芳异常的举动也引起了罗群的怀疑,林雯秀也因此与乔万芳的关系近乎决裂,母女形同陌路让乔万芳伤心万分,开始寻找各种关系对罗群进行报复,奋进公司陷入危机。 林雯秀虽然与乔万芳关系到了冰点,但因为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乔万芳买来的小孩,所以并不同意重新做比对,最终在陈超钱的悉心关怀与劝说之下,两人确立恋爱关系,并答应做比对,比对结果显示林雯秀正是常觉民失踪二十多年的女儿。 在林雯秀的质问之下,乔万芳将事情和盘托出,原来当年林伯卿出轨后已经怀孕的乔万芳孤身去了国外,伤心欲绝的乔万芳得了抑郁症,最后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身体恢复后的乔万芳暗中回到国内,从罗招弟的手中买下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婴正是林雯秀,被乔万芳带去了国外改动了年龄,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抚养,也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寄托。 林雯秀与常觉民家人相认后,并没有放弃养育她长大的乔万芳,母女和好如初。 而与此同时,林伯卿察觉到了有人在调查他,惊怒之下,顺着江鹏与小苑的线,最终查到了罗群的头上。 林伯卿深知要对付罗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高价派人暗中想要让罗群意外死亡。 罗群两次意外被向春梅和定军山所救,虽然没造成生命危险,但也受伤不轻,这让罗群的书记二爸方旭和教授三爸吴学仁震怒,方旭对林伯卿启动调查程序,而经济学教授吴学仁门生遍布,广发师令,对万隆进行商业打击。 双管齐下,万隆难以支撑,乔万芳与林伯卿离婚,林雯秀不忍母亲奋斗的基业毁于一旦,在罗群的帮助下,将万隆分裂,成立万秀,与乔万芳一起重新开始。 古城扫黑除恶甚嚣尘上,林伯卿的势力被打击得所剩无几,古城气氛为之一肃,林伯卿不甘牢狱之灾,困兽犹斗,一边将财产暗中转移至国外,一边放话只要弄死罗群,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而实际上,林伯卿早已经暗中计划打算潜逃至南缅,前面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他用来麻痹别人的烟雾弹。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林伯卿早字被相关部门严密监控,在向红星亲自带队下,配合古城刑警将林伯卿逃离国境线之前抓捕归案。 林伯卿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而罗群因为帮助常觉民寻女成功信心大增,正式成立寻亲基金会,由常觉民父子负责运作,已经无法当医生的陈超钱负责寻亲基因库,精力旺盛的定军山负责基金会的行动组,负责各地的寻访。 在对林伯卿的审问过程中,得到了南缅的意外之喜,原来林伯卿并不是拐卖集团的终点,有许多人都被林伯卿送到了南缅的诈骗集团手中,因涉及拐卖人数巨大,方旭也不敢专断,将事情上报省里,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重视,成立专案组,并派遣对接小组前往南缅解救被拐骗过去的受害者。 定军山和罗群因为有寻亲经验,作为顾问加入营救队伍,营救行动无比艰难,在多方努力之下还是成功解救了大部分受害者。 有些新的受害者还能找到自己的家,但很多已经被拐骗很多年的人早已经找不到家人,甚至有不少精神失常,罗群让基金会收容了暂时找不到家人的受害者,并且开创性地开始运用直播平台进行寻亲,得到很好的反馈。 依托寻亲基金会为平台,很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罗群的基金会和奋进公司一时间名声大噪,有更多寻亲的人听说了罗群这个寻亲基金会,纷纷找来寻求帮助。 罗群来者不拒,但基金会支出极大,光靠罗群和社会资助也有些难以为继,罗群便以基金会名义开始带货直播,所有收入均用于寻亲事业,账目公开,受所有人监督,定军山退出行动组开启带货生涯,奋进公司也因罗群善举得到长足发展,成为标杆企业。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罗群的寻亲事业,怀疑罗群谋私利,但大部分人都对罗群的寻亲事业表示支持,罗群也不在乎争议,因为他知道他切切实实地帮助了数不清的家庭得到团圆,这让他无比安心。 在寻亲事业能够稳定运行后,罗群彻底放手退居幕后,与向春梅低调举办婚礼,守着平街的小超市,一个超市小老板,一个片区户籍民警,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带着肚子里的宝宝开启幸福的人生后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