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妾》 第1章 第1章 阉 城阳侯府主卧新房外,面雷声炸的噼里啪啦,闪电极速划过窗户,大雨随之砸下。 尚着喜服陈安好从燥热中醒来,将衣襟拉扯开,迫切想要缓解身上不适。 “娘……”她哑着嗓子,微阖的眼角渗出泪。 房门蓦地被打开,她拉回几分理智,瞧见一男子抽出短刀过来抵在她腰身:“别出声,留你性命。” 陈安好脸发烫,呼吸都变得急促。 面前男子面容邪肆,一双妖冶桃花眼带着森冷。 身上是玄色衣袍,几乎被血色浸染,脖颈处裸露的肌肤也沾着鲜血。他袖口衣襟金线绣了祥云,腰间挂着一枚玉佩。 她竟有了淫肆之念。 陈安好掐紧手心,有丁点疼痛传来,可思绪越来越不受约束。 门外有府丁嘈杂:“莫让贼人跑了!” “去问大奶奶那边可有异动!” “是!” 有人来敲门,问着陈安好:“大奶奶,府里进贼了,您这厢可好?” 陈安好无力将头倒在面前男子身上,鼻间尽是血腥,她胃里受不住,险些呕出。男子手中短刀更紧,眼底有一抹探究。 外还问着:“大奶奶?” “无异。”陈安好装作正常,让人看不出端倪。 她是新妇,初入城阳府,还未见新郎,外里尽是府丁,他们不敢入里。 听她答无异后,便告退去其他地方寻贼人。 待人走了,陈安好放松身子,已是理智全无抓着衣襟哼哭起来。 尚穿喜服的及笄女子,娇俏的脸带着一抹红,眼迷离微眯,无比诱人,此刻她手无寸铁,软软腻腻,似是邀人尝味。 男子喉间收紧,霎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时倒也来了兴致,便嵌着她下巴使她抬头:“我也帮你个忙。记着,我名慕靖州。” 陈安好浑身一颤,瞪大双眼瞧着他。 可下一刻,他已是勾住她腰带她上了床榻,解她衣裳,尝她朱唇。 她害怕极了,可身上的药让她瞧着似半推半就,更让人欲罢不能。 她身子就颤的越发厉害,慕靖州。 东厂九千岁。 手握多人生杀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欺男霸女,陷害忠义,心狠手辣,是以人人唾骂他为“阉狗”。 他,他竟是没净身。 还…… 陈安好眼泪“啪嗒”滚落。 室内红烛摇曳,一室旖旎。 这身子,慕靖州太喜欢。 软绵绵又主动,生涩却讨好,还带着绵绵沉香味儿。 他离去前,将腰间玉佩丢给陈安好:“若想了,可随时到东厂寻我。” 本就难受的陈安好羞愤气急,眼泪又开始掉,将那玉佩往他砸去:“我今新婚,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毁我清誉……你不如杀了我。” 慕靖州嗤笑一声,笑她愚昧,从正门离开。 如此大摇大摆,陈安好甚至怀疑他怕被别人看不到似得。 她更气了。 想到自己被送来城阳侯府替大姐嫁给已有心上人的赌鬼,为防她落跑还给她绑来喂了药。 陈安好又气又不甘心! 瞧着地上扔得玉佩,她还是去捡起来,将它收起,以免被人瞧见了生出事端。 好在新婚时,床上有白喜帕垫着,倒也没弄脏喜床。 陈安好将白喜帕暂且藏起。 这一夜,城阳侯府大公子未归,以她的了解,约摸同人厮混去了,她白等到早晨。 府里嬷嬷早早来收落红,还带了几个丫鬟来伺候陈安好洗漱。 第2章 第2章 狗 她们端着洗漱盆儿,搭了帕子在盆边,扶着陈安好净手,净面。 这般待遇,以往在陈家,她从未得过。 因是偏房所出,向来不受重视,连她亲生父亲在人群里都认不出她。 她自幼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在众多姐姐妹妹里脱颖而出,自是惹人嫉妒。 更何况,她非嫡女,容貌盖过嫡姐,在府中已是大忌。 是以三岁时便被父亲正妻关在荒芜偏院,不可踏出半步。 十三载光阴,她日日与院中娘草树为伴。 偶有嫡姐妹妹们不快,便来骂她几句。 年幼时,她曾抓着嫡姐拎起砖头打破嫡姐脑袋,不过一刻钟,父亲正妻浩浩汤汤领着府内丫鬟嬷嬷过来,拿沾了盐水的鞭子罚她。 娘跪地大哭求情,父亲正妻骂娘是妖姬,祸害父亲,才有了陈安好这么一个贱种。 那一次,陈安好元气大伤,往后学乖了,只当嫡姐姐妹妹们时不时来她那里放屁。 “大奶奶,这白喜帕……”年龄大的嬷嬷问陈安好。 已做好打算的陈安好一瘪嘴,就拿手绢擦眼泪:“你明知大爷昨夜未归,还要收了那白喜帕……拿去给老夫人笑话我陈家么?你、你过分羞我!” 话毕,她哭的更伤心了,眼泪啪嗒将手绢湿了,好不可怜。 嬷嬷语塞,也不好再问。 毕竟他们侯府大爷的作风,他们府内人向来清楚。 这陈家千金嫁过来,也是受气。 想到此,嬷嬷叹息一声:“大奶奶快收拾了,一同去跟老太太请安吧。” 陈安好抽抽噎噎应了声:“诶。” 她将眼泪擦干了,穿着绫罗衣裳,丫鬟给她挽了髻,戴了一根碧玉簪子,再簪了花儿,才扶她起身。 到大堂时,尊贵的老太太已坐在高位,等陈安好这个新妇敬茶。 按规矩,她夫君城阳侯府大爷周靖川同她一起来拜老太太。 可今儿个就她一人,谁瞧着都觉得她活像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凄凄惨惨的。 陈安好不动声色端茶,在老太太面前跪下:“老太太福寿安康,周氏陈安好同老太太请安。” 一过门,她便不再姓陈,而是周氏了。 老太太颔首接茶喝了口,对她无甚意见,说了几句体面话:“昨夜倒委屈了花容月貌的孙媳,今儿个我如何也得将靖川叫回来。” “相公若忙,妾可在府内等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陈安好答得规矩乖巧。 本就容貌靓丽的她,再这么懂事,让老太太更是喜欢。 随即赏了她一些珠宝首饰,只堂而皇之念着苦了她,了解她性子后心下却另有打算。 陈安好谢恩,一整日去拜访府内周靖川姐妹姨娘,到晚上时,累的躺床上还未宽衣便睡了。 睡了一阵,她迷迷糊糊总觉有手指拨弄她唇瓣,她认定是周靖川,不自觉红了脸,羞涩念了句:“相公……” 而后猛地惊醒坐起。 昨夜她被那阉人破身,她、她该如何跟周靖川交代! 可入目是一双邪肆的桃花眼,带着几分戏谑:“相公?想来昨夜之事,周夫人十分满意了。” 她浑身冰凉,入坠冰窖:“你、你……这是周家。千岁未免胆子太大!” “周夫人好好瞧瞧,这是哪儿。”他勾住她衣带,嗤道:“何况……即便在周家又如何?我想睡周夫人,他们不得乖乖奉上,还叫我好生享用?” 陈安好又羞又气咬着唇,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啪”一巴掌挥在他脸上。 第3章 第3章 呸 慕靖州受力偏过脸,嘴里带着丝血腥味,他舌尖抵着牙,眸色阴冷盯着陈安好。 这一刹,他似是要将她碾碎成渣。 她有点慌,娇嫩的手往身后鸳鸯褥子撑着,向后缩。 慕靖州抓住她脚踝,因为用力手指骨节都泛白,她脚踝处被抓的泛红。 那双杏眼又含着泪,泫然欲泣,可怜又委屈,脚在他手里都不敢蹬一下,只一眨眼,泪珠儿就顺着脸往下滑,滑进这素色松松敞开的衣领里没了踪影。 他愕然后皱眉:“你在娘家里,只学了哭?” 慕靖州堪堪见了陈安好两次,两次都在哭。 娇小的人儿跟水做出来似得,一碰就得流泪。 真就摸不得挨不得。 陈安好踌躇片刻:“你若被歹人掳走,欲行不轨,你不哭么?” 慕靖州气笑,她拿他七尺男儿相比! “来都来了,总不好再轻松离开。” 他伸手放下床帘,房内松香摇摇而上,床帐时时晃动。 陈安好被送回城阳侯府时,未被人发现端倪。 她却无心睡眠。 依照慕靖州那性子,往后应当时时找她,得腻了才作罢。 可她乃周家妇,一旦此事事发,慕靖州乃东厂九千岁,自可以轻松抽身离去。而照律例,她会被沉塘喂鱼,连她娘都得被冠以“养女不教”之过。 陈安好越想便越惶恐。 她死无妨,可她娘苦了多年,若因她去死,她着实过意不去。 如今自己已在周家待了数日,周家人尽瞧了她面,认得她,若再去陈家找当嫁进周家的嫡姐来,也于事无补,反倒给周家添个罪名。 陈安好想着委屈,骂死了慕靖州。 哪怕昨夜让她药发身亡,也比当下局势好的多。 好歹保了个清誉。 也断不会连累娘。 次日陈安好早早起床洗漱,叩拜了老太太她们,便被老太太赐了些物件,让她带回去省亲。 还为难的同她开口:“安好,靖川他……” 陈安好懂。 原本周靖川心里就有人,但那女子身世略低微,城阳侯府这些老太太连着城阳侯皆是不喜,没让她进门。 他对她是真爱,便没依着城阳侯府做的这门亲事,带着真爱离开城阳侯府,连跟陈安好成亲这日都不曾露面。 如今老太太她们皆已妥协,欲让他们回来。 毕竟周靖川是城阳侯嫡长子,老太太也疼得不行。 但陈安好身份尴尬,面子上怎么都得让她点头,周靖川才好堂而皇之带那女子进门。 老太太她们便是在之前了解她性子,今儿用软法子逼她主动提及让周靖川他们回来。 陈安好略略思索:“老太太,如今我同相公已是夫妻,本该一条心。我曾听闻相公有心悦女子,不如……趁着如今欢喜,让相公领了那女子回来,也好让相公欢心。” 她语调怯怯,没敢多言。 瞧着便胆小。 又让人听着,只觉她委屈。 新婚三日当回门省亲,还未见自己相公,如今退而求其次还让相公带外面的女人回来。 老太太暂不管她这些,只欣喜嫡孙要回府,便多赏了她一根金钗打发她走。 陈安好告退,老太太瞧着她离去的身影,往旁边三十来岁妇人说:“多备些大红衣裳,靖川回来定是要给那贱婢一些说法,指不定要什么八抬大轿进门这些规矩。” “这……陈安好能愿意?”妇人低念一句,不太确定的问着老太太。 老太太道:“女子出嫁从夫。方才我们城阳侯府已是给了她面子,她总不能一直端着,真将自己当这侯门主母了。” 第4章 第4章 呕 陈安好坐软轿回了陈家。 若非城阳侯府老太太安排,她也不愿送任意东西给陈家这些人。 是以,在报城阳侯府送来的东西时,她冷漠无比。 整个陈家,她能惦记的只有她娘。 “安好回来了,怎地还不来同母亲请安?”被簇拥过来的父亲正妻,趾高气昂问着。 他们向来没将陈安好这个贱妾之女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能让她在陈家安然活到大,送她进了侯府,也是陈家人慈善。 陈安好望着陈氏:“我乃城阳侯府大奶奶,母亲出身高贵,学的规矩也多,如今怎地还要城阳侯府大奶奶跟你请安了?” 无一字敬语。 语气不善。 如今陈家算是有把柄在她手里,她自是不怕。 “你,你可知谁送你去城阳侯府,让你有了大奶奶这个身份的?”陈氏气急,质问陈安好。 陈安好勾唇冷笑:“当然知晓,母亲当初怕苦了嫡姐,便送我去做城阳侯府大爷妻子,瞒着城阳侯府那边,不提我偏房庶女之事。怎地,母亲如今是要送我去城阳侯府,同城阳侯家解释清楚,是母亲当初骗了他们?” 她站的端正,气势依旧偏了点柔弱。 但字字句句出来,却叫陈氏不敢小瞧她。 即便想弄死她,也得悄无声息,不叫人发现端倪。 如今的陈安好不同往日,已是城阳侯府的人。 有错也得城阳侯府老太太去责罚。 陈氏笑的虚伪:“安好,不提这些,进屋同母亲叙叙旧。” 她过来,欲拉陈安好的手,陈安好躲开,走到一旁:“我同母亲无旧可叙,便不过多叨扰母亲了。” 往日的陈安好,她得福身待陈氏松口,让她走,她方可离开。 今时不同,城阳侯府的大奶奶在陈家横着走,都无人敢说道半句,只得背地里说两声“不懂规矩”、“无甚教养”。 叫人听见,还无好果子吃。 陈安好独自回了母亲小院,院里杂草丛生,格外荒芜凄冷。 她顾不得仪态,匆匆跑进房里。 形容枯蒿的娘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盛夏还盖着烂薄被,瑟瑟发抖。 她心口一酸,似有利刃刺在心上,眼泪又掉了下来。 陈安好跪到床榻前:“娘……” 床上人一颤,略微睁眼,动作格外艰难,瞥见跪在床榻边上的人,霎时睁大了眼:“安好,我的安好回来了……” 她用力撑床爬起来,可浑身无力又摔了下去。 不必多想,陈安好也知是府里陈氏苛待自己娘亲。 她眼眶发红,一把抹了泪:“娘,你等我。” 陈安好大步出门,直奔陈氏院里。 彼时陈氏正乐呵呵数着城阳侯府送来的金银饰品,念着送个贱婢过去,捞着如此多东西,也是值了。 陈安好不顾丫鬟阻拦,冲进院里时,她匆匆扔下手里珍珠手镯,连忙端正姿态,双手交错落在身前呵斥。 “安好,你这匆匆忙忙成何体统……” “我娘为何变成那样?陈家大夫们皆已殒命?”陈安好不高兴。 往日她无权无势,与娘在陈家遭人欺负就算了。 今儿个,她不可忍,若不然她娘怕是会早早的被陈家人设计害死。 越想她越气,眼眶更是通红,眼角水润:“若我娘有个好歹,我便敲锣打鼓上街告诉百姓乡邻,你陈家人所作所为。” 无甚心虚,陈安好气势十足。 不过在气头上,她没忍住掉眼泪。 陈氏气的发抖,也不敢随意搭话。 一日富贵,隔日断头。 日日富贵,长命百岁。 这两者她还是能分清。 于是遣人叫大夫去医那在偏远的老爷贱妾。 陈安好守在亲娘身前,托人去给侯府送了信,说是陈氏病了,要在陈家多待上一日,侯府欣然应允。 她守了一夜后,又得启程回侯府,去孝敬婆母、伺候丈夫。 如今丈夫未归,她便是去孝敬婆母。 路上软轿巅的晕晕沉沉,轿帘外风景偶尔从她微眯的眼前闪过,她干脆抬手撑头,闭了眼休息。 外面有了大动静,一小子冲跪于她软轿前,马儿受了惊,一声嘶吼,扬天叫一声,撅蹄欲狂奔。 陈安好被吓醒,车夫控住马,陈安好也在马车内摇摇晃晃。 一阵下来,她脸色发白,胃里呕意大盛。 她匆匆撩开轿帘,将要吐,那八岁少年朝她冲了过来:“姐姐,救我……求您救我……” 他往后瞧去,危险仿佛越来越近。 陈安好听见马蹄声匆匆。 她心知这少年并非俗人,欲开口,奈何胃里实在难受,便扶着轿门,从侧面呕了出去。 不远处追来的马被勒停:“九千岁捉人,闲人退散!” 第5章 第5章 惨 陈安好白着一张脸,难受的眼眶里泛着泪花,往勒马的小太监瞧去。 只一刻,太监身后有马疾驰来。 慕靖州一袭玄色锦缎飞鱼服,头戴巧士冠,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勒停胯下汗血马,马头扬起双脚蹬天。 那身形模样,若非知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安好也将羞涩不敢多瞧。 两旁百姓堪堪后撤,不敢多看一眼现下热闹。 陈安好也欲退回轿中,那少年还惶恐磕头:“奶奶,这位奶奶求您大发慈悲,救我一命,帮我挡挡那奸臣。” 陈安好只一妇孺,虽瞧不惯慕靖州一手遮天,奸佞当道,忠良所投无门,却也无法。 她为城阳侯府大奶奶,更不可带城阳侯府前途一同对抗慕靖州这阉狗。 是以只叹口气,欲叫赶马车夫绕开他们,掉头行其他路。 瞧了这边许久的慕靖州见那娇弱的小女子松了轿帘,缩回轿里躲着,倒也觉得有趣。 吩咐手下:“将他们都捉了回去,严加审问。” “是,九千岁。”手下太监听了,迅速围拢捉人。 陈安好错愕无比,车夫被押下马车,换了个小太监赶车,直接将她跟那少年一并带回东厂。 到一院中,小太监离去,只将她同马车一同留在里头。 也不抓,也不绑。 她恼了。 手去掀轿帘,刚埋头欲起身,恰恰对上外头过来的慕靖州。 他一双桃花眼放肆在她身上流连,即便隔着衣裳,她也觉羞愤,脸颊透着嫣红,杏目狠瞪他,柳眉微竖,一手拎着裙摆。 慕靖州挑眉,手指过去将她下巴挑起,指尖触感柔和滑腻,真真是肤如凝脂。 “你姓甚名谁。”他初次对一个爱哭的小女人有点长久睡下去的想法。 陈安好气冲冲的咬唇瞪他。 她不答,他也不多问,只轻松上了车内,将她抱在腿上,单手将她双手按着,另一只手解着她衣裳,吻上她唇。 睡过几次,他动作熟练无比。 羞辱感迎面而来,陈安好眼泪又开始狠狠的掉。 慕靖州皱眉,离开她一些:“哭什么,也非初次,今日我捉人,你主动撞我面前,还怪我了?” 闻言陈安好哭的更凶了,眼泪落得衣襟都湿了:“怪我,怪我命不好。” 越想越委屈,她也索性横出去了:“怪我出生不好,嫁到城阳侯府,那大爷又爱外间女人,愿做野鸳鸯也不回来同我相敬如宾。” 慕靖州:“……” 他眉皱的更深。 陈安好倒是有些良好家教,只簌簌落泪,也不哭出声儿,只诉着凄惨:“怪我独自回门,再回城阳侯府未看黄历。” 一连串下来,慕靖州听得头疼。 外里小太监又来了:“九千岁,人已下到狱中,您何时审问?” “先押着。”慕靖州答了句。 那太监应了声离开。 慕靖州见陈安好小嘴还欲倒些什么让他懒得听的苦水,伸手将她嘴捂住,而后吻上了她脖颈。 陈安好出不了声,那只大手捂住了她大半张脸,动也动不过他,吵也吵不了。 只能红着脸瞪他。 用力瞪他。 慕靖州也不理她,只做自己的事情。 马车摇摇晃晃,格外让人浮想联翩。 餍足,慕靖州整理衣袍,离开马车,叫丫鬟来将陈安好带去沐浴休息,等他晚上再来睡。 陈安好急了:“慕靖州,我今日从陈家回城阳侯府,如今已是午时,我还未回去,城阳侯府势必会起疑心。” 第6章 第6章 贱 此时,她已认命,将自己同他当做奸夫yin妇。 时刻害怕被城阳侯府的人发现端倪。 慕靖州挑眉:“疑心又如何?” 一句话便叫陈安好无言以对。 在外他就是个阉人,无人道之功,即便传出去,也单只于她无利。 慕靖州不受任何影响。 思及此,陈安好又在心里骂着他,委屈的又开始掉眼泪。 丫鬟来搀她时,她跺脚躲开,胭脂色的唇紧抿,脸上带着怒意,绞着手帕迈着碎步主动往厢房走。 单单是瞧着,便觉得:这女人骂的好脏。 丫鬟赶紧跟上,吩咐人去备洗澡水,拿些衣裳过来芳菲苑供陈安好挑选。 千岁府里大多男子服饰,或有圣上钦赐慕靖州的官袍,如他今日上街所着飞鱼服。 而后便是丫鬟装束。 配陈安好的衣裳,还得去街上铺子挑选,绫罗绸缎丝帛锦娟各色各样多买上几套,才好由着她挑。 她沐浴从池中起来,外里已是挂了满满当当的衣裳。 屋内青铜香炉燃着慕靖州身上的沉香,每每动一步那香都能侵入陈安好鼻间。 这香跟慕靖州一样不是个东西! 陈安好心烦意乱,随意指了件浅翠色锦衣,丫鬟过来替她换上,带她去铜镜处挽发。 镜内女子面色红润,眉眼微垂,带着大家闺秀的与生俱来的淡雅气质。 挽发的丫鬟终是没忍住:“姑娘真好看。” 陈安好心思不在这儿:“你也好看。” 回完话,她蓦地反应过来,双手将这丫鬟双手抓着,眼底透着恳切:“我,我本是良家妇女,被死阉人抢至此地,妹妹行行好,放我离开可好?” 丫鬟:“……” 她脸一阵白一阵青。 敢在千岁府骂千岁大人阉狗的,也仅陈安好一人了。 大抵千岁大人喜好这一口。 丫鬟不敢再多言,只安静替她绾了随云髻,放了珠花点缀。 陈安好得不到回应,只能继续垂头,把玩着一支金钗,想着何时他能放她回城阳侯府。 届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城阳侯府主母。 越想越烦。 越想越恨慕靖州。 丫鬟见她脸色不佳,绾发后随意嘱咐几句,匆匆离开。 陈安好在这厢房里坐着,半夜,月上柳梢,她已被那沉香腌入了味儿,单手撑着头,坐于梳妆镜前睡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一把捞起,带往床边。 她嗅到浅淡血腥味,一阵阵钻进她鼻中。 没忍住作呕。 她动静有点大,慕靖州瞥了她一眼,故意将沾了血的衣袖往她面前凑了些:“方才在天牢里刑架前,一个男人脑袋被拧了下来,这是他的血。” “仔细嗅嗅,可还新鲜?” 陈安好彻底清醒了,抱着他另一只手臂开始干呕,脸都煞白煞白的。 慕靖州瞧着她此刻模样,倒是心情颇好,乐的肉眼可见。 “你、你……”胃里不舒坦的她想了半天,她娘给她的教养就吐出了两个字:“坏人!” 她找不出更难听的话骂他,心里憋屈的当场又哭了。 初次她认为她娘对不住她。 慕靖州嘴角微勾:“对,我确实是坏人。” 陈安好想着当初在自己院里,陈氏跟嫡姐她们骂自己和娘亲的话,泪水挂在脸上,狠狠瞪着慕靖州:“贱人!” 第7章 第7章 拙 这一声骂,慕靖州黑了脸。 他掐着陈安好下巴,使她强行望着自己,还未换下的云缎飞鱼服,收紧的织金衣袖上浸透了鲜血,格外渗人:“你胆子倒是大。” 哪有人敢骂他“贱人”的。 朝中不满的他的人多了,当面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千岁大人”。 这女人嘴跟淬了毒似得,倒是不厉害,却也叫人毛发生痒,想叫她乖巧恭顺起来。 眼泪在陈安好眼里打转儿,也不认输:“当街强抢民妇,千岁大人胆子不大?” “背地里不是叫阉狗?”慕靖州冷嗤一声,手也从她下巴往脖颈挪去。 那双瞧不出端倪的眸子,直直盯着她鲜嫩细长的脖颈,仿若手指略微用力,就能又拧断一根颈子。 陈安好不好答话,背地骂的话,自是只能背地里骂,哪能拿到台面上来。 她干脆不出声,也不理他,只撇头瞧向厢房窗口。 慕靖州手就着她颈子,将她往自己面前一带,在她唇畔亲吻了一下,享受睡女人的乐趣:“今日出城办公,正巧遇到城阳侯轿撵去接你相公同他心上人。” 陈安好心骤然一紧:“你把他们怎么了?” 若周靖川在外殁了,她早早成了寡妇,未在城阳侯府育有一儿半女,恐怕也难立稳脚跟,娘在陈家遭受陈氏欺辱,亦无见天日之时。 “呵,还挺心疼你这未见面的男人?”慕靖州嘲讽一声:“可听过外里传闻,若我不高兴了,杀谁如同捏死蝼蚁一般随意。” 这话倒是真的。 陈安好无甚怀疑。 只要不是皇室贵胄,即便他在天子脚下杀个太傅,侯府世子,那都不是大事,他皆能全身而退。 周靖川不过侯府之子,未有任何封号。 他只需给周靖川随安个死罪名头,杀了周靖川这事儿就成了。 陈安好咬唇,又是泫然欲泣,她垂头抹泪,倒是真被慕靖州给骇住了。 又在心里喊着自己太苦。 “又哭什么?”慕靖州皱眉,她眼泪又在止不住的流,似是要将他这千岁府淹了似得:“怎的就抢了你这么一个爱哭的女人。” 慕靖州张开双手吩咐着:“宽衣。” 陈安好从床上站起,听话的去替他宽衣解带。 有丫鬟送来洗浴的温水,陈安好手拙,好半晌才将他衣裳的斜口解开,到墨色腰带时,她颇为为难。 未出阁前,她同娘被关于陈家偏院内,所见男子甚少,更不提如何了解男子衣裳。 男子腰带与女子束腰不同,她一时无从下手,那好看的柳眉皱起,脸也憋得通红。 慕靖州见她手上笨拙,便拉她手一同去解:“记着。” 陈安好懒得记。 他又不是没有丫鬟,为何得要她来记? 待衣裳脱下,便是里衣之类,这些简单,只不过越到里头她脸就越烫,手触到他身上时,更如同触电般。 到底是见得男人少了,无甚经验。 陈安好暗自安慰自己。 他进浴桶时,顺手将她拽了进去。 “啊!”还叫自己不必胆怯的陈安好一声惊呼,落尽水里。 水花溅起,衣裳也湿透了,脸上也挂着水珠,她匆匆抬头。 慕靖州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手自水里去解她新衣裳,薄唇落在她印着自己手指印的脖颈上。 她肌肤太嫩了,他手指就在那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留了印子。 若用力亲一亲,大约命都得丢了。 陈安好红着脸,唇微启,微阖的眼也逐渐浑浊,双手将他在水里的手抓着。 “叩叩。” “千岁大人,城阳侯府来人了。” 第8章 第8章 药 陈安好骤然清醒,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慕靖州还能气定神闲,手未从水里挪出:“带过来。” 霎时间陈安好羞愤又害怕,怕她同慕靖州在此厮混之事被城阳侯府发现,怕她背上dang妇骂名。 她想起身藏起来,慕靖州却不让她走,一只手将她纤腰搂着,使她动弹不了半分。 外里逐渐有脚步声过来,步伐匆匆,是以环佩叮当。 陈安好更慌,双手指甲都陷入慕靖州手上肉里。 “千岁大人,老身城阳侯府周氏老太前来拜访,还请赐见。” 城阳侯府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陈安好眼底有乞求,让慕靖州放她去躲躲,可他视而不见。 甚至越发猖狂,在她脖颈上烙下一吻,浴桶中水浪摇摇晃晃,打在浴桶壁上。 外边听着声儿,猜慕靖州正沐浴,便也不吵,虽是不喜倒也在外候着。 议事本该被请至前厅大堂,可慕靖州丫鬟将他们领来这小院,慕靖州还沐浴着。 无论如何,这都于理不合。 可这人若是慕靖州这么个东西,倒也合情合理。 慕靖州将陈安好从水里拎出来,她脸上红chao还未退下,手紧紧捏着湿透的衣裳,无力靠在他怀里。 他将她放床上后,慢条斯理穿了绫罗便衣,踩着缎面马靴出门。 门外,他堪堪有礼,宛如正人君子:“老夫人久等了。” “这半夜扰了千岁大人清净才是。”老夫人笑的勉强,也身后随从呈上精致楠木小盒子,开了盖在靠近的灯笼下露出闪耀的金银珠宝首饰:“千岁大人,听闻我城阳侯府大爷靖川误入千岁大人捉人之处,被千岁大人手下误认,带回千岁大人府中。” “呵呵,还请千岁大人行个方便。” 老夫人客气的很。 陈安好在床上听得直叹,抓了周靖川,十有八九是盯着慕靖州抓的。 不过细想想,他想做什么都不需理由牌子,指不定也就随手抓了,待城阳侯府上赎金来赎人。 他本就不是个东西。 陈安好裹在被子里生闷气。 外里的慕靖州倒也好说话,收了那小箱东西,便差人带老太太去捞人。 末了还补了句:“下次可要小心些,千岁府办案捉人,多少会牵扯无辜。” “是是是。”老太太喜上眉梢,也连连应着。 等老太太走了,同她来的随从也问:“大奶奶怎么办?听闻大奶奶今日也当街被千岁大人掳走……” “且让她在千岁府里遭遭罪,待出去时,见着靖川同他心上人,也好接受些。” “毕竟于城阳侯府享福与千岁府遭罪,聪明人都知晓应当选哪样。” “更何况,救靖川同他心上人,我已拿出一些积蓄,若再救她岂不是……” 话未说完,却也让人立即懂了。 老太太不愿为了救一个陈安好,再出更多的钱。 随从便连连称是,同老太太消失在转角。 千岁府,一群太监跟丫鬟,也不会影响清誉。 只不过吃点苦头遭点罪而已。 慕靖州冷嗤一声,将目光收回,命人去给陈安好换衣裳。 陈安好穿着湿衣裳,害怕动静惊了外面的老太太,也没敢将湿衣裳换下来,穿的久了便有些不适。 丫鬟来时,瞥见她脖颈处青紫吻痕,霎时红了脸,快速别开眼:“姑娘,千岁大人让我来伺候您更衣。” 陈安好颔首,只觉头有些重,她抬手撑着脑袋,蓦地想到个事儿,趁着还有点劲儿冲丫鬟问道:“千岁府可有避子药?” 第9章 第9章 节 丫鬟绿芜略微意外,倒也不多嘴去问:“奴婢不知,这须得问千岁大人。” 她只知道陈安好是被慕靖州抢回来的。 也在这屋内做了些房中之事。 虽慕靖州是太监,她在千岁府当差有些年头,太监宫女对食之事听得也多,夜里房中那些情qu手段,她也多少知道些。 思及此,绿芜不由暗暗感慨。 陈安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良妇,就如此被慕靖州糟蹋了。 陈安好撑着的脑袋越发重了起来,欲求这丫鬟帮自己出外抓点避子药,以免腹中怀了那狗太监的胎儿。 还未开口,便两眼一抹黑,倒在了床榻上。 绿芜吓了一跳,匆匆叫着:“姑娘?姑娘?” 未听得答应,绿芜连忙将她衣裳系好,拎裙摆跑出厢房:“千岁大人!” 陈安好再醒来时,躺在方才昏过去的床榻中,玄色锦缎做的床帘落下,手腕自床帘缝隙伸出去,由千岁府中大夫把脉诊治。 不多时,那大夫便起身后退数步,拱手秉着慕靖州:“这位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身虚体弱,偶染风寒。且……” 大夫一时踌躇。 慕靖州:“说。” 大夫这才低声道:“房中之事,可适当节制些。夫人体虚,多半源自纵欲过度。” 躺着的陈安好脸霎时通红,羞恼的将手收回,捏住锦被出气。 慕靖州挑眉,往床榻瞥了眼:“我会提醒她同她夫君。” 这冠冕堂皇的话,陈安好听得更气了,又只能吃个哑巴亏。 她总不能大声嚷着,慕靖州强行睡了她,与她夫君周靖川无关。 那避子药,她也不敢要,害怕这大夫听出她声音,往后再遇到,对她起疑。 此刻她便是见不得人,吭不得声。 大夫走后,慕靖州将床帘拉开,这房中只剩他一人。 他自然的脱了长靴,衣袍,在床上躺下。 陈安好大惊失色,连忙坐起,往后缩到角落:“你,你出去,此处是我休息的床榻。” 她抓紧绿芜替她穿好的衣裳,伸了娇小的白嫩的脚去踹他,妄图将他踹下床去。 可这脚刚伸出,便稳稳当当落到了慕靖州手里。 她生的好看,皮肤也细腻。 这玉足脚趾蜷缩,指尖都在用力的往回缩,在他手里也动不了半分。 陈安好咬牙,耳根子都红透了。 又是杏眸发狠的瞪他。 慕靖州瞧着她羞愤的模样,一时生了逗她的兴趣,手指恶意将她裙摆撇开些,手也顺势往上握住了她一截小腿。 陈安好的泪又开始在眼里转圈儿:“你要杀便杀了我,日日羞辱我算什么。” 这泫然欲泣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这几日见得多了,他就爱看她这样。 更爱瞧她于他身下,唇微启,脸发红,眼里噙着泪,嘤嘤骂他“坏东西”。 陈安好见他眸色暗沉,眼底有其他想法。 她慌忙道:“大夫让千岁大人节制。” “那还勾我?”他讥讽一声,松开手。 陈安好抿唇不做声,好半晌后才低声问:“千岁大人何时放我回去?” 第10章 第10章 妥 慕靖州倒认真想了下,嘲弄的话又来了。 “人城阳侯府老太太都不要你,你还贴着往城阳侯府去?” 陈安好面无血色,手里捏着裙身,水光潋滟的眸子垂着,俨然一副伤心样。 “我自小仅有娘亲疼爱,算得上命贱。倒是嫁了个高门大户,人瞧不上我,也算不得有何奇怪。” “他们不爱我,我当自爱。” 越是到后头,陈安好声儿越小。 能跟一个慕靖州这个狗太监混到一起,算得上什么自爱。 思及此,她略略抬眸,幽怨的瞪了慕靖州一眼。 若不是他于她成亲那日闯了城阳侯府,她岂会、岂会一而再被他轻薄。 越想越难过,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掉。 慕靖州喜欢看她憋着泪可怜的模样儿,如今真哭了他又皱眉,这水做的人,一招就化了。 他怕她越哭越厉害,揉揉额头:“若再哭,我去将那城阳侯府掀了。当他们城阳侯府众人的面,脱了你衣裳,在周氏宗祠前与你……” 一双娇白素手迅速捂在他嘴上,紧紧捂着,脸上还挂着泪的陈安好瞪他,恨得耳根子都发红。 “你不可胡说!” 慕靖州挑眉,将手枕于头下,那双眼在她衣襟处挪着。 邪肆桃花眼配上这风流目光,雅痞尽显,好似话本子里的风流郎君瞧上了娇美小情人。 陈安好甚至觉得自己衣裳已被他剥掉,如今是被他赤luo裸盯着。 她脸通红,将衣裳捂紧。 慕靖州道:“待你病好了,便送你回去。” 陈安好暗暗下定决心,多苦的药,她都得掐着鼻尖儿,仰头喝了。 早日养好身子,早日回城阳侯府。 好在慕靖州算是有点良心,这两日只合衣同她睡一张床,将她搂着说是温香软玉在怀,睡得舒坦。 第四日时,绿芜替她叫了大夫来隔着床帘诊治,大夫说是无大碍。 她便匆匆让绿芜跟大夫同慕靖州说。 恰好他要去江南一趟,无暇找她,便只让人将她送到城阳侯府门口去。 得了消息的老太太、周靖川等一行人都来门口处接她。 陈安好堪堪同老太太行万福礼,万分感慨时,又鼻尖一酸。 她能再回来,实属不易。 老太太伸手虚扶一把:“真真是苦了我孙媳安好。摇枝,安好乃靖川正妻,你当叫她一声姐姐。” “奶奶,我娶摇枝进门时已是说好,她不做小。” 一道清润男声蓦地出现,陈安好微微抬眼往他瞧去。 模样白净,一身儒雅之气,身形修长,生的模样倒也好。 周靖川也欲瞥一眼这不顾流言蜚语,执意嫁进自己家,做自己妻子的女人是何样的。 意外的同陈安好目光对上。 陈安好匆匆收回目光,带了些羞怯。 这便是她相公。 这娇滴滴的样儿,让原本瞧不上她的周靖川心头颤动,有了几分保护欲生出。 娇花当娇养。 周靖川想。 陈安好垂眉,恭敬朝周靖川福身:“相公安好。” “嗯。”周靖川应了声,目光落在她细白脖颈处,眸色里有别样心思。 这肌肤,若是一碰,多半得留个印儿。 大抵还会min感的蜷缩起脚指头,仰长了脖颈搂着他肩头。 周靖川想的有点多。 陈安好被瞧得也不太自在,脸也在微微发烫:“相公,可是有何不妥?” 第11章 第11章 怒 周靖川骤然醒悟,这女人死皮赖脸嫁到他城阳侯府,定也是个轻贱不知好歹的东西。 必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长袖一甩,做了正人君子愠怒状:“今日我便是跟你说,摇枝已身怀有孕,腹中乃是我骨肉。我周靖川长子,不能庶出。” “相公意思,是要将摇枝妹妹生出的孩子,过继到我膝下?”陈安好做已是猜透他心思的模样,主动提出这事儿。 一旁的摇枝脸都快绿了:“陈姑娘,你嫁进城阳侯府,乃是长辈们授意,未得相公点头。我虽是曾经未得城阳侯府长辈点头,可相公爱我至深。” “如今更是怀了相公孩子,我岂能居于你之下。” 这城阳侯府门前,朱漆大门敞着,这周家一众数十人将陈安好围着,逼迫她应下来,将摇枝这个外室扶为平妻。 三妻四妾。 陈安好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摇枝是周靖川带进来的平妻,声明倒是好听了,可周靖川怎会让他心上人甘做低陈安好一等的平妻。 “你便也做个平妻吧。”周靖川双手负于身后。 陈安好手指收紧,眼眶发红,自是心中怒气汹涌,直直瞧着周靖川。 她嫁来城阳侯府家已是吃亏,如今还将她这明媒正娶的正妻降为平妻。 “摇枝姑娘初进侯府,不知礼节,叫我‘陈姑娘’便算了。倒是相公,你方才言语不觉得荒唐吗?”她气的眼泪开始掉,拿手绢沾泪,也不管不顾这门口众人,往自己的院落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倒也没说周靖川,只嘱咐道:“照顾好了摇枝,切莫让她腹中孩子有何意外。安好是个懂规矩的女子,当下由她苦闷两天,也能慢慢想开。” 周靖川也瞧着陈安好碎步匆匆离开的身影,想着她刚才掉泪的模样,心里头总堵得慌,活像是自己做了个多大的孽。 以至于后来摇枝同他说话,他也心不在焉。 摇枝便记恨上了漂亮又惹人想保护她的陈安好。 陈安好回了自己房中,欲坐床榻上抹泪,可一瞧那床,便又想到慕靖州那混蛋样。 她愈发委屈了。 眼泪也掉的凶。 转头坐在妆镜前,一瞧妆奁盒子,盒子大大开着,里头珍珠簪子、银雕芙蓉簪花皆是不见了。 只零落摆着几样她不甚喜爱的首饰。 府中老太太她们养尊处优,身份地位在那儿,倒不至于来她房中翻妆奁盒。 丫鬟奴仆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拿她首饰,还不盖好。 她用手绢抹了泪,端着妆奁盒子就出门,问了府中丫鬟,便一路去了周靖川与摇枝院里。 她到时,摇枝正坐在藤条编的秋千上,两旁有紫色花儿绽放。 地上是新翻的泥。 周靖川立于一侧,摘了那藤条上的小花戴在摇枝发上。 摇枝羞红了脸。 陈安好不知,自己离家这些时日,周靖川同摇枝回来了,并这么快在府里建了个秋千。 摇枝往周靖川问:“相公,那陈安好不愿做平妻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真低她一头。” 不等周靖川回话,陈安好便走了过去,因哭过她眼还红的略微发肿,瞧着格外可怜:“相公,你深爱摇枝姑娘,首饰金钗当为摇枝姑娘添一些,到我这里偷拿算什么。” “我与相公摇枝姑娘关系亲近,便不做追究,若外人知晓,怕不是四处传相公硬是要娶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进侯府。” 第12章 第12章 回 她字字句句,声儿不大,模样还娇弱无依,可又句句在理,叫人脸烫的生疼。 摇枝咬唇瞪陈安好,堪堪往周景川怀里倒,娇声婉转:“相公。” 一个字未答陈安好,偏偏周景川又护着摇枝:“陈安好,你今日回城阳侯府,也算得喜事一件,抱着你首饰盒子来诬陷摇枝……” “相公。”陈安好易哭无疑,可她打小就不愿吃亏,她那嫡姐找她麻烦,她都未曾退缩过,何况此刻区区一外室。 她捏了手绢抹眼角又要落下的泪,好生凄楚可怜:“妾于婆母公父商议后到陈家下聘,媒人开道,凤冠霞帔,昭告京都百姓贵人官爵,大费周章嫁进城阳侯府。今相公却宠妾灭妻,是非不分。” 陈安好顿了些:“将城阳侯府脸面丢尽倒罢了,若此事传于圣上耳里,往后必将对城阳侯府仕途有影响。” 原本护着摇枝的周景川脸微变。 陈安好说的没错。 世家贵族,名誉何其重要。 他冷脸朝陈安好道:“不就一些首饰丢了么,等会儿我差人将那些缺失的送来。” “两支金钗,三支银簪,璎珞数十。”陈安好语气好了些,末了还加了个:“黄金簪花五个。” 摇枝脸都绿了,陈安好摆明了在讹周景川:“哪里那么多,我总共也不过拿了你两个簪子,一个簪花,顶多将你首饰盒子弄乱了些。” 陈安好垂首,手紧紧抱着那妆奁盒子,眼角眉梢都是惹人怜爱的伤心。 也不做声。 她本就长得比摇枝好看,且有大家之气,摇枝同她比起来也不过外里小家碧玉。 未出生名门贵族,亦无过多礼数可言。 陈安好除了易哭,倒也是做城阳侯府将来当家主母的料。 周景川安抚了摇枝,心下有了想法,差人送了陈安好提的那些东西过去。 摇枝心有不甘,将此事告到老太太那里去,老太太与周母亦只含糊两句,便不再提。 再如何,陈安好未犯七出,单单是为了名声,城阳侯府就不可能将她给赶出去。 况且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他们也只会择个吉日,将陈安好溺了。 陈安好在自己院中点着周景川差人送来的首饰,大多成色极好,她今日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也不记着这周家人逼她接纳摇枝之事。 她回来后,修养了些时日,周景川未来瞧她,她也乐的清净。 老太太跟周母便差人叫她去商议,接摇枝进府的流程,周景川要用平妻之礼,还要凤冠霞帔。 周母拉着她手:“安好,此事你受些委屈,照着景川的要求做吧。女子自古以夫为天。” 陈安好乖巧应了:“媳妇听话。” 今日老太太与周母看似叫她商议,也不过是吩咐下来,叫她着手办此事。 良辰吉日选在下月月中。 陈安好备好一切,侯府也一片喜色,四处红绸大花装点,门口处还挂了贴喜的大红灯笼。 周景川与摇枝行礼的前一日夜里,她操劳的格外困倦,推开房门便准备宽衣睡了。 却不料门一开,便见锦衣官袍的慕靖州坐在她床榻上,深色清冷,棱角分明的脸倒是好看。 他垂眉瞧着手里弯月匕首,那刀刃泛着森森寒光。 陈安好浑身发寒,后背已有冷汗簌簌落下。 他,他回来了! 还在她房里等她。 “大奶奶,摇枝奶奶她说这喜服线头有些粗糙了,想让您亲手修剪些,以免明日穿着不好看。”一位侯府丫鬟托着崭新的喜服往陈安好过来。 第13章 第13章 杀 陈安好一个激灵,房内慕靖州抬眼往她瞧来,手指略略划过刀刃,眼底有几分戏谑。 她匆匆进屋,将门关上,双手背于身后,将门按着,稳定心神:“且放外头,我等下拿进来。” 倘若被发现慕靖州在她房里…… 她不敢想,只冷汗涔涔。 那丫鬟略微犹豫:“可摇枝奶奶怕您漏了些细微处,让奴婢同大奶奶转达。” 陈安好佯装怒了:“如今她摇枝入府,大爷婆母他们待我不行,你一个丫鬟也待我如此了吗?” “奴婢不敢。” 那丫鬟惶恐说了几句,便听了陈安好的话,将托盘喜服放在外里石桌上,退下。 陈安好转头,从门缝往外里看,见那丫鬟已不见踪影,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她后颈便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控住,她整个人僵住。 慕靖州几乎是贴在她后背,那弯刀放进刀鞘,插在腰带中。 他呼吸落在她耳侧,过分酥yang,带着几分她曾在千岁府被腌入味的沉香钻入她鼻间。 要命的是她竟是对这沉香隐隐有点喜欢。 陈安好骤觉惶恐。 慕靖州已是在她耳上吻了一下,未开口,陈安好早知他来自己房里的目的。 他有手段,也不必同她商量。 陈安好也不过安生了月余,她只以为慕靖州回来后,便不再记得她,恰好周景川对摇枝上心不喜自己,不与周景川相处,她便能守着这城阳侯府大奶奶虚名直至老死。 一世膝下无子,孤独终老,她也认了。 “千岁大人。” 慕靖州手挪向她衣带时,陈安好匆匆将他手按住。 他手未停,只任由她抓着:“要我叫周景川他们来瞧着?” 陈安好咬唇,羞怒的很:“千岁大人若是想找人做那事,上京亦有花街柳巷,我分明是良家妇人。” 说到后头,陈安好的眼泪又在打转儿,眼眶都红了。 分明她可大大方方做这城阳侯府的大奶奶,何至于教人欺负至此,让周景川领了外里女人回来做平妻,她也不能有何怨言。 慕靖州就是一个坏透了的阉狗! “她们哪比得……城阳侯府大奶奶酥软干净,叫人难忘。”慕靖州已是将她拦腰抱起,她一声惊呼后忙捂住嘴,眼角噙着泪,也不敢出声。 慕靖州倒是喜欢,将她放到床上后,便解了衣裳,行那夫妻之事。 忘情中,陈安好摸到他那弯刀,咬牙轻哼一声,握着刀柄用力往他心口刺去。 坏东西就该死。 可她用力刺往他心口,慕靖州只稍微睨了一眼,将她手腕逮住按住,稍稍用力。 “啊!”她手腕骨头“咔擦”一声脱落开,手上再使不上力,还疼得钻心。 陈安好脸都白了。 慕靖州将那弯刀放到一边,将她拎起,kua坐自己面前,未完全褪下的衣裳挂在她手臂上,只露出里头荷花肚兜。 他就端端瞧她耳根泛红,瞧她因手腕脱臼疼得眼泪直冒,疼得只敢轻声抽泣,还恨恨的瞧他。 慕靖州往她肩上咬了一下,没舍得用力,却也留了个深深的牙印。 透着暧昧与荒唐。 他扶着她纤腰:“我不过去江南月余,便动了杀我的心思,嗯?” 第14章 第14章 力 “我日日都想杀你。”陈安好咬牙恨恨瞪他,可销魂的事儿并非她说了算。 他会得很。 只稍稍动动腰,动动手,她的恨便已消失的毫无踪影,手腕都疼成那样儿了,还有些时刻想死在他身上。 陈安好惶恐,那惶恐也没多久便消失。 慕靖州倒是乐了,将她另一只尚好的手拉着掐在了自己脖颈处:“来杀杀瞧瞧?” 对陈安好,他颇有兴趣。 那张娇俏的脸哭的格外的好看,气冲冲瞪着他骂他,也格外的有趣。 待他腻了,杀她时,不知她能否哭的他心软又心动。 陈安好手掐在他颈子上,根本用不上力,她手劲不大,更何况自己站在他面前属实是格外娇小。 手在他脖颈上,更是觉得他周围的筋脉坚硬到掐不住。 陈安好咬牙,用力。 他骤然一声轻喝,扣住她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陈安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整理衣裳,瞧她时那双桃花眼里别有深意:“城阳侯府大奶奶,当真是摄人心魂。” “你!”陈安好气急,脸滚烫,羞恼的又开始红了眼。 慕靖州将她手腕捏住,稍稍活动一下,用力一推。 “啊!” “唔……” 在她疼得发出尖叫时,慕靖州另一只手将她嘴捂住,让那尖叫落入她的腹中。 陈安好疼得额头冷汗涔涔,可他这么一动,她手腕能动了。 甚至是活动自如。 慕靖州说道:“隔三日,自己到千岁府找我。亦或是,我来城阳侯府捉人。” 他话毕,又是自然的从她房间走出。 完全不给她考虑拒绝的机会。 陈安好气急,又害怕他如此大摇大摆被府里人发现了。 他东厂九千岁,哪里受得住翻窗进她屋,从他离去的动作,她便猜测他每次来时,都是走的正门。 陈安好咬牙。 狗太监为何没死在江南。 她出门去拿了摇枝的喜服,一边暗暗骂着慕靖州,一边替她修剪着一些不合适的地方。 夜深了,月亮上房顶了,她便没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便有丫鬟过来拿这喜服。 好在这喜服本身问题不大,也不需要她如何费尽心思的去修剪,送到摇枝那边穿时,也没人发觉有何不妥。 陈安好是周景川明媒正娶的正妻,摇枝进门,须得同她敬茶。 饶是摇枝心有不甘,不愿低她一头,可当着周家诸位长辈之前,她得装作乖巧懂事的媳妇。 她往后是要做城阳侯府当家主母的人。 周景川往后也要做城阳侯。 可若陈安好处处讨老太太她们欢心,那势必所有人皆是向着陈安好。 如周景川曾提醒过她一般,她如今得老太太她们喜爱,是因她腹中孩子。 若她无甚能耐,无甚讨喜之处。 这老太太她们,能找出些由头,将自己孩子过继于陈安好,稳固她在周景川身边的地位。 摇枝思及此,已是一身冷汗,拜堂后敬过老太太她们茶,便规矩去端了一杯茶跪在陈安好面前:“姐姐,请喝茶。” 第15章 第15章 见 不同前些时日的嚣张猖獗。 陈安好接了茶,浅抿一口,也将备好的茶金双手交于摇枝手上,随后将她虚扶起来。 “往后相公就有劳妹妹伺候了。”陈安好也同她客气了两句。 摇枝颔首,将陈安好送的茶金递给一旁的陪嫁丫鬟收好。 老太太同周母瞧着她们和睦,甚是欣慰。 摇枝不愿在此同陈安好过多周旋,便佯装身子不适,老太太心疼她腹中孩儿,也不管过多的礼节,现在也差不多了,便叫丫鬟扶她下去休息。 待她们走了,老太太又嘱咐陈安好:“安好,摇枝她初来城阳侯府,如今身子重,诸多地方你多多照拂一些。” “她不同常人,景川多到她房中,你也勿多心,若是心里有想不过的,便多多做些女工之类,打发时间。” 陈安好应道:“是。” “你给摇枝炖些燕窝去吧,也好让你们姐姐妹妹俩感情好些。”老太太又补了一句。 陈安好沉默一刻,还是应了:“是。” 她身为正妻,而摇枝是外室抬进来的平妻,本就低她一头。 如今城阳侯府的人为了哄摇枝高兴,竟是让她这个正妻去替她炖燕窝,其中深意已是清楚。 将来过些日子,必是私底下将摇枝扶为正妻同级待遇。 不过明面上摇枝仍是平妻,低她一头罢了。 老太太挥挥手:“去忙吧。” 陈安好恭敬应了声,便出了这大厅。 刚到外头走廊尽头,便听到有丫鬟在那儿悄悄议论着。 “哎,咱这大奶奶可真惨。当初大爷同大奶奶成亲,大爷便跟摇枝奶奶在外头快活,只留了大奶奶一人独守空房,红烛泪落。” “咱大奶奶好歹是陈家千金,身份地位皆是摆在那里。摇枝奶奶属实是……哎。” “可别提这些,摇枝奶奶深得大爷喜爱。按规矩,娶为妻,奔为妾,若是正常大户人家,摇枝奶奶进府也不过是一个妾,大爷却闹着让老太太她们同意以平妻之名娶摇枝奶奶进府。” “这在整个上京也是见所未见,头一遭听闻。” 她们为陈安好叹息,也猜测陈安好往后命运多舛,被周景川与摇枝设计赶出城阳侯府。 陈安好手略略收紧,心下已是居安思危。 她嫁于城阳侯府,也不过表面风光,回陈家可震慑父亲与母亲,替娘寻些活路。 实际上如这丫鬟所言,她时刻都能被周景川与摇枝设计赶走,还得让她死。 陈安好去厨房炖了燕窝,端着去摇枝院里,周景川未在外陪宾客用酒茶,寻了机会过来同摇枝亲热。 摇枝寝房门开着,摇枝身上喜服未脱,周景川将她压在榻上,将她喜服褪下一半,那绯红肚兜挂他腰上,他端着她的腿,两人声儿格外放肆。 瞧见这一幕,陈安好红了脸,连忙别开眼神,手里头燕窝一时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立在门口听他们的声儿,更不是。 她往后退下台阶,重新过来,佯装崴了脚:“诶呀……” 房中动静小了,周景川匆匆拉了喜被同摇枝盖上,往门口瞧来。 陈安好再上门前时,周景川腰上肚兜已是藏在被中,他衣裳也稍稍理了些。 意犹未尽的他不悦的瞧着陈安好:“你来做什么?” 第16章 第16章 美 这模样,陈安好不敢抬眼去瞧,又得装作自然,便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端着燕窝,瞧着脚下门槛跨过去。 “摇枝妹妹行礼时身子不适,我便炖了燕窝过来瞧瞧摇枝妹妹。”到桌边,陈安好将燕窝摆上了桌面,才站直身子,也不往他们靠拢。 这生疏受礼倒像是来送东西的丫鬟下人,不敢往周大爷与摇枝奶奶瞧一眼。 周景川冷哼一声,起身往那燕窝去瞧了一眼。 应是才炖好的,上头还冒着热气儿。 再往一旁的陈安好瞥去,她今日倒是比往日朴素多花了心思装扮,出席他与摇枝的成亲礼,未替城阳侯府失半分颜面。 精心梳制的抛家髻上,插了金步摇,再无过多首饰装点。 鹅黄锦缎的宽袖长衫,里头是乳白裹肚绣着些鹅黄碎花,与宽袖长衫颜色相映,长衫中是百褶裙,堪堪到脚踝。 素也不素,艳也不艳。 一切恰到好处,不争入门新妇风头,亦让人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挪不开半分。 陈安好被瞧得不太自在:“相公,可有不妥?” 红唇启,眼微垂,格外娇羞迷人。 周景川方才还未消的火又往上钻,也觉摇枝无半分味道。 “大爷,千岁大人来府上送礼了,老太太让您马上到前厅去迎千岁大人。”一个丫鬟匆匆往这边跑来,叫着周景川。 陈安好身子一僵,双手略紧。 他来做什么。 不出意外,周景川纳妾,应是没请他。 随即陈安好将此想法挥去,应是请了。当初自己与周景川成亲时,慕靖州可大摇大摆进了她房里,便能确认他当时亦在城阳侯府,才有机会。 陈安好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来了。”周景川应了声。 上次在千岁府的牢里,遭那些太监们甩了一鞭子,那疼到如今他都清楚记得。 他将衣裳穿好,又嘱咐摇枝好生休息,才朝陈安好道:“摇枝要休息了,你去前厅陪府上来的女眷们。” “是。”陈安好应了声。 他不过是担忧她在此会伤他的心尖宠。 两人一同出门,周景川往前走着,想到陈安好美丽动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便放肆伸手去拉她手。 等那日得空,他得睡睡。 原本慌张的陈安好手被周景川牵手,她惶恐将手抽走避开,往后退了一步:“大爷,摇枝妹妹如今身子重,瞧见了怕是会伤心。” 这刹那,她脑子乱成一团麻。 她与周景川本是夫妻,若他要与她圆房,她也不可推辞。 彼时,他便能发现她已非完璧之身…… 陈安好愈发恐惧起来。 在她提了摇枝后,周景川未再碰她,只冷哼一声快步去前厅迎接慕靖州。 陈安好则是去了女眷所在的后院处,与人闲话。 慕靖州与城阳侯同坐高位,手上端着丫鬟奉上的茶水轻凫杯盖。 周景川匆匆过来:“不知千岁大人今日会亲临,景川有失远迎,分外惶恐,还望千岁大人见谅。” “嗯。”慕靖州随意应了句,浅尝一口茶,抬了桃花眼往周景川瞧来:“周公子不久前才迎了正妻,今日又娶平妻,当真是齐人之福。” “千岁大人过誉了。”周景川愈发惶恐。 慕靖州还年轻,却是不能人道的阉人。 见他近日娶了两位妻子,恐怕会心起嫉妒,于他不利。 慕靖州挑眉:“倒是未见你的二位妻子。” 第17章 第17章 气 周景川连忙答道:“安好忙于后院接待女眷,摇枝她有孕在身,方才身子不适,回了新房里。” “有孕在身?”慕靖州念了声,饶有兴味的瞧着周家人:“如今倒是世道变了,成亲不娶深闺千金,娶未婚有孕者。” 这话难听,甚至让整个侯府在宾客前难看,抬不起头。 稍稍有点门第的府里,男子娶妻都是精挑细选,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往府里接的黄花大闺女。 摇枝于周景川而言,好听点是外室,郎情妾意。 难听点是不守礼法,毫无规矩,与人私奔并私通。 若这私通之人不是周景川,摇枝父母,必定会将私通男子一同绑了,与摇枝浸猪笼沉塘。 这名声,着实叫人抬不起头。 连自言深爱的周景川,此刻心思也摇摆,将摇枝与陈安好对比。 好看比不得陈安好,出生比不得陈安好,教养,容貌,气质更是比不得。 不过摇枝深得他心,每每说的话,都让他喜欢无比。 “呵呵,摇枝本是景川带回来的妾室,如今怀有身孕,景川才将他抬为平妻,将她风光娶进门。”老太太见的事儿多了,是以此事最先寻出避重就轻的说法来。 慕靖州不过随口一说,哪里管他周景川娶谁。 老太太想,不得叫慕靖州瞧不起他们城阳侯府,便命丫鬟去请陈安好过来。 她是拿得出手的大奶奶。 总不能再叫侯府丢脸。 陈安好正同尚书家千金谈着千字文,有丫鬟匆匆过来,先是同尚书家千金问好,而后附耳于陈安好旁:“大奶奶,千岁大人来了府中,老太太让您过去拜见。” 拿着绢帕的陈安好手骤然收紧:“为何要我过去?” 在众多侯府人前与慕靖州相见,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时叫人看出来她同慕靖州认识。 “您去了便知道了。”丫鬟也不好过多解释,只同她如此说。 陈安好无法,起身同尚书家千金道别,拎着裙摆迈着碎步匆匆去了前面大厅。 大厅中,宾朋满座,里间隔了与人相会的厅子。 她由丫鬟引过去,城阳侯与慕靖州坐在一起,脸色并不太好。 藏青色飞鱼服的慕靖州惬意品茶,坐的端正笔直。 陈安好过去,低了身子行礼,收回眉眼也不瞧他:“周氏安好见过千岁大人。” “安好?”慕靖州品了品她的名字,转了手里茶杯:“你相公娶了一妾室做平妻,你当真能安好?” 这话,分明是嘲讽她来的。 且在众多侯府人前嘲讽,陈安好一时没忍住,又微微红了眼。 是气的,也是委屈的。 他不辞辛劳到侯府,就是做这? 有气憋在心里出不得。 不行,她不往慕靖州出,也得往其他人身上出。 陈安好抬眼往周母瞧去,眼里的泪花在打转儿,周母心里咯噔,分外惶恐:“安好,你……” “婆母,您让安好过来,是让安好听千岁大人的嘲讽吗?”到后面,陈安好的声音都变了调,一滴泪从眼眶滚落:“今日相公与摇枝妹妹大喜,媳妇不该晦气流泪,可、可婆母也不至于将安好当傻子,欺辱至此。” 第18章 第18章 良 当着如此多的人面前,还有城阳侯府当家做主的人在,哭的这么凄凄惨惨,再加上方才慕靖州给的羞辱,城阳侯属实坐不住了。 他脸一沉,但女眷之间谈话他也不好掺和,只往周母瞧一眼,暗示她处理好。 周母连忙伸手要虚扶一把陈安好:“安好,我并非这个意思,咱们待会儿再说这些事儿,现下千岁大人还在此。” 她朝陈安好说着,全然一副暗示的模样。 要陈安好不要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受了点委屈在心里忍着些。 陈安好拿绢帕擦了泪,因哭过,纤长的睫毛上还沾了些水珠。 “媳妇知道了。”她低低的应了声,表现的格外乖巧,站到了一边去。 她就这么轻易的蒙混过关,躲过了慕靖州的那些嘲讽盘问。 慕靖州眸子却落在她身上,兴味颇浓。 周景川瞧见这一幕,只当是方才陈安好的反应,得罪了他,想到之前在千岁府受到的刑罚,也知慕靖州这人狠辣,怕会因陈安好殃及自己。 不动声色往陈安好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往千岁大人敬茶,同他道歉。” 陈安好捏紧了手帕,抿唇往周景川瞧去。 周景川没在意她眼底的那些抗拒,只继续道:“别影响了侯府的前途。” 他话说的如此直白,陈安好也不好拒绝,她垂首低低的应了。 丫鬟送茶水过来,陈安好双手端着茶杯往慕靖州过去。 慕靖州挑眉,眼底戏谑愈发的浓郁起来。 陈安好不看他,还恭敬的垂首将茶举过头顶:“千岁大人请用茶,方才妾并非有意忽视千岁大人的问话,还请千岁大人见谅。” 她声音娇软,听着倒是有几分酥意。 慕靖州接了茶,陈安好便在他身边福身行礼。 这茶算是喝了,周景川也稍稍松了口气,慕靖州也未再留陈安好,只道:“这城阳侯府的大奶奶,果真绝色天香,礼数也周全。周大爷还真是,有福气。” 城阳侯与周景川笑着附和。 若是其他男子说这些话,必会将他当做yin贱之人。 可慕靖州是阉人,他们便全当是在夸周景川。 陈安好却听得刺耳,那分明是在嘲讽她,哪是在夸周景川。 可她只能当做没听懂,继续离开。 回后院时,那尚书千金见她出来,往她面前来,脸略略泛红:“周大奶那,我听闻九千岁虽是阉人,但模样姣好,当朝文武百官容貌难与之匹敌,这可是当真?” 闺阁里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里传闻只能从家人奴仆那里听来。 慕靖州,她们只听过,未见过。 好奇的也不止这尚书家的千金。 听尚书家千金问了,其余女子也过来,待陈安好解答。 陈安好往大厅方向瞧了一眼,那一堵墙将她与慕靖州隔开,全然不能互相见面。 更不提这里的谈话,他能听到。 她安心了几分,深知她们心思的她与那些女子道:“男子当顶天立地,为国分忧,报效君上。九千岁虽位高权重,但他无传宗接代之功,且未为国为民,不过一张好看的脸,算不得良配。” “你们出生名门,身高尊贵,自有良配与你们。” 第19章 第19章 表 这些话,本不该她来说。 可她瞧不得这些身份尊贵的世家千金为慕靖州那么一个烂人动心。 他当真不配。 旁边的千金们连忙红着脸应“是”。 尚书家千金羞涩抬眼往陈安好瞧一眼,又堪堪垂首,眸子往鞋尖瞧着,声音也不大:“那大奶奶的意思,千岁他当真是上京第一美男?” 陈安好:“……” “真想有机会见见千岁爷容颜,若是真能撩动人心,不能生养便不能生养了。”越到后面,话也越是离谱,那羞涩越重。 单单是听这些话,陈安好便知道这尚书千金大抵是话本子看多了,憧憬与慕靖州的爱情。 她低叹一声,也不再作何劝导。 未出阁的姑娘,一般也没那么多机会出府,抛头露面去见慕靖州。 她又在此陪了她们许久,到傍晚,才由她们各自府里的丫鬟请离了城阳侯府。 尚书千金喜欢她这个城阳侯府的大奶奶,应是拉着她的手,央着她将她送到门口处。 陈安好无奈同她过去。 只出了这后院,便瞧见城阳侯带着慕靖州在前面花园里赏花:“千岁大人,今日便在城阳侯府歇下吧,我府中略备薄酒,今夜我们一同赏花赏月。” 陈安好心一颤,尚书千金已带着好奇往慕靖州那边瞧去。 当瞧见身穿飞鱼服,头戴巧士冠,身形挺拔的慕靖州时,她心骤然停止,脸也迅速泛红,羞涩升起,即便他未往这边瞧过来,她也羞赧用绢帕捂面,往陈安好身后藏。 仿佛发现了这边的人,慕靖州往这边瞧来。 一时间与陈安好错愕的眸子对上,他略略挑眉,又将目光收回。 回了城阳侯一句:“如此甚好。” 陈安好匆匆收回目光,不去看他,往门口去。 他在城阳侯府留宿,并且喝了酒。 她分外慌张,怕他醉酒后去找她,然后被城阳侯府的人发现端倪。 陈安好行路的步子都格外重。 到门口,尚书千金上轿前,往陈安好问道:“大奶奶,您……看话本子吗?可看过那些,冲破礼教爱情。” “她们都没有好下场。”陈安好颔首,人也变得慎重起来。 尚书千金年岁尚小,憧憬的东西也十分危险。 什么冲破礼教的爱情。 若是她执意要跟慕靖州跑,按照规矩,只能与慕靖州对食。 即便慕靖州不是真太监,可……这千金一辈子的名誉算是毁了。 甚至为了颜面,尚书府可当从未生过她。 尚书千金眼底有惆怅:“我同您聊天,颇有所得。若我当真对千岁大人一见钟情,您定会帮我传我情意与千岁大人,对吗?” 陈安好:“……” 她眉皱的颇深。 她如何都未想到过,今日这后院的女眷中,有如此恋爱至上的存在。 若提前知晓,她今日怎么都不进后院的门,与这尚书府千金碰上。 “大奶奶,求您。人这一世,短短几十年,若不能为自己而活,为爱而活,那在活在世上也毫无意义。”尚书千金话说的决绝,将轿帘放下。 而后轿夫抬着轿子离开。 陈安好心烦意乱。 她摊了个什么事儿。 还要她跟慕靖州表尚书千金的心意。 第20章 第20章 教 陈安好想,她万不可能趟这摊浑水。 若尚书府千金真跟慕靖州跑了,知晓她在其中做红娘传信,这便是道德败坏,更能与逼良为娼此等大罪化为一提。 因这是尚书府的千金,她只有罪加一等的份儿。 回去后,她去同老太太她们问安后,才回自己的院子去。 闲来无事,也睡不着,她便拿了陪嫁的书,坐在院子里看。 一边看,一边找脱身之法。 她倘若真摊上事儿了,陈家只会趁此机会,同她断绝关系。 城阳侯府也不可能为她同尚书家闹翻。 陈安好越想越觉得烦躁,只觉得今日黄历不好。 看书也无心看下去,躺在那贵妃椅上,支着头睡了过去。 月上院墙时,她被冷醒了,拢了拢手臂衣袖,外头依旧热闹非凡,宾客言笑晏晏,即便没出去也能猜得到那觥筹交错的情形。 便 与外面比对起来,她这院里属实是冷清。 陈安好起身,进屋将门关上,准备先睡了。 明早是摇枝初为人妇的首日,须得同她这个大奶奶还有城阳侯府的女主人,其他女性长辈们问安。 她盘算着自己该给些什么首饰打发,抬眼往妆奁那边瞧去,余光瞥见了坐在她床榻上的慕靖州。 陈安好一个激灵,立即将目光挪过来,放在他身上:“你如何进来的?” 这话问罢,她便觉得自己可笑。 他来她房里跟走大路似得,来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现在她竟是问他如何来的,未免太蠢。 “公父在外头备了酒宴,邀千岁大人赏月饮酒,千岁大人到我房里……” “你同尚书府千金说,我不是个东西?”慕靖州打断了她的话。 陈安好瞳孔骤然一缩,有惊慌失措。 她分明是瞧见四下无其他人,背着他说的,他为何还会知晓,还来兴师问罪! 她连忙道:“未。” “说我是阉人,奸臣?”慕靖州没理会她的否认,继续问道。 陈安好手逐渐收紧:“未。” 她说的意思差不多跟他这话一样,只不过碍于身份,她没敢明说,只同那些千金们暗示。 “千岁大人从何处听来的?”陈安好一咬牙,鼓了勇气问他。 慕靖州嘴微勾,左手张开:“过来。” 陈安好抿唇,不想过去。 慕靖州见她不动,那双桃花眼中是戏谑跟玩味:“要我过来?” 即便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陈安好还是咬牙,往他走去。 烂人不怕破罐子破摔,但她想活着,不被抓去浸猪笼,她就得顺从他,以免他将此事捅了出去。 可他从未想过放了她。 不够刺激的时候,就找点刺激。 陈安好到他面前,坐在他腿上,屈辱的眼泪珠子又开始在眼里打转儿。 他抬手将她下巴捏着,让她泪眼汪汪的抬头瞧自己,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拿捏她的胆小:“你说,为何城阳侯突然要邀我晚上留宿在此,邀我喝酒赏月?嗯?” 陈安好头脑快速的转着,她的脸逐渐开始发白。 所以她那番自以为无人听到的话,其实早早的落入了慕靖州同城阳侯耳里,之所以留他在府上过夜饮酒,亦是为了赔罪! 陈安好本能起身,跪在他身前:“那些话不过妾一时口快,绝无轻贱千岁大人之心,求千岁大人责罚妾一时口快,勿怪城阳侯府教妇不是。” 第21章 第21章 可 她无比惶恐。 自小娘亲便教她谨言慎行,可如今她竟犯了此等大罪,且将城阳侯府拉入这罪行中。 她须得给自己留后路,是以极力要保住城阳侯府。 陈家,除她娘亲以外,无人在乎她生死。 慕靖州略略俯身,手掌扶在她脸侧,大拇指摩挲着她殷红的唇,因颤抖,头上步摇也在轻晃。 他嘴角勾的越发深了。 陈安好抬眼瞧见他模样时,只觉得他完全让人拿捏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手指一动掐断她的脖颈,叫她去见阎王。 同时又觉得下一刻,他便会叫她在他身下哭着讨饶。 “倒也不必过分担心,我向来大度,好好伺候我,再哄哄就无大碍。”他语调轻松。 陈安好不做评判。 他曾因一七岁孩童叫他“阉狗”,当夜灭了那孩童全家,那灭门惨案,让当初的上京人心惶惶,几日都不敢出门。 甚至那些父母都在教育自家孩子,切不可在外谈论九千岁任何事宜,甚至到了谁提及九千岁这三个字便会被自己父母拎回家,狠狠的揍上一顿。 彼时她还未嫁入城阳侯府,亦未有人提成亲之事,她听娘说起此事,又惊又怕,正要悄悄骂几句时,娘捂住了她嘴,叫她慎言。 如今却丢了那慎言的教诲。 陈安好悔不当初。 可哄哄…… “若是不哄的话,那只能……”慕靖州动着自己手腕,模样态度格外明显。 陈安好咬唇,有点着急,眼泪在眼眶里蕴集:“千岁大人,这是在城阳侯府,还请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你是说,我在逼迫你?”慕靖州挑眉,玩味愈发浓了起来:“我心本善,无何逼迫人的想法。如此,便算了。” 陈安好急了,蓦地伸手将他手腕拽着:“我、我。” 她心乱如麻,那些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张不开嘴。 同慕靖州的事,本就属于她之过。 可想到自己今日确实是说错话了,便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千岁大人要我明日去千岁府找千岁大人,我能否明日再……再哄千岁大人。” 她脸开始泛红,耳根子也滚烫,不敢去瞧他。 慕靖州倒是满意,他要的便是在他腻之前,有个来日方长。 他手段倒是多,但用的手段越少,他便是越轻松。 他:“也可。” 简单两个字,使陈安好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松懈了几分。 她冷静少许时间,欲请他出门去同城阳侯喝酒赏月,下一刻便被他拉起,放置他腿上。 那浅淡的沉香味儿钻进了她鼻间。 点点丝丝,竟叫人逐渐喜欢。 那几日,她在千岁府腌的过分了。 硬生生喜欢上了那味道。 她手抓着他衣襟,让自己坐稳再疑惑:“方才不是说好了,待明日……” “明日是明日的事,今日来都来了。”他解了她衣裳,手钻进了她肚兜里,吻上了她的唇。 陈安好知是躲不过,便求他快些,以免被府里人发现。 可他偏爱慢慢折磨,床帐放下来时,有丫鬟来敲门:“大奶奶,您歇了吗?大爷让奴婢来找您取一根人参。” 第22章 第22章 哄 耳鬓厮磨间,慕靖州玩味的在她耳边说道:“这城阳侯府的人,每每出现的都是时候。” 陈安好着急,也不管他的玩味心态,只软软同他求着:“千岁大人,可否让妾先离开一会儿?” 她逐渐摸清了慕靖州的性子,大抵是喜欢瞧人同他服软,在他面前低头,那傲骨脾气都折下来。 果真,她软软的话说出,他便心情颇好的伸手将她衣服往上拢了拢,好心的替她遮了几分肩膀。 “今日欠着的,明日须得加倍奉还。”慕靖州说道。 陈安好匆匆点头称是,也未忤逆他的说法。 看起来像极了已被他征服,听话得很。 慕靖州瞥着她那乖巧又唯唯诺诺的模样,那张脸未变,略施粉黛便格外漂亮。 在这整个城阳侯府的一众女眷中,她好看的一眼便能让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他觉得对她的兴趣似是小了点。 她太听话,也不哭不闹的,让他觉得没意思了。 他喜欢严刑逼人犯招供伏法,对方一旦伏法,又觉得这些人没什么用了。 不过陈安好不同。 起初注意到她,便仅仅是她这副皮囊,这张脸。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玩物,怎么的都要多玩些日子再丢。 慕靖州坐在她床榻上,单手撑腮睨着她的身影,在想着如何让这一切变得有意思。 比如……她的相公知晓她已非完璧之身,这有点刺激。 慕靖州眸色微微亮了几分。 陈安好穿好衣裳,朝慕靖州欠身行礼后,才匆匆往门口去。 他答应了她的,今日放她一马,总不能临时食言,来让她被府中人发现不贞。 陈安好收拾好心情,开门时,那丫鬟还恭敬候在门外,也未催她。 她一边出门,一边疑惑:“大爷要人参,明日要便可,为何这么晚了还来我这里,叫我去取?” 丫鬟抿唇,眼底有叹,可这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掺言的:“不知。大爷只说,摇枝奶奶腹中小少爷属实娇贵,一点燕窝也补不了太多。还得些人参,鹿茸等。” “大爷说,今儿个夜里炖了,明日早晨让摇枝奶奶起床便能喝道这些汤。” 陈安好颔首,算是明了。 今儿夜里炖人参汤,明早给摇枝喝,还不管不顾自己这个正妻是否已入睡,非得叫人夜里来叫她,这些事儿全然表明了他对摇枝的盛宠。 同时也叫府里下人都看清,她陈安好不过只有正妻头衔,实际在府中地位连一个小妾都不如。 这心思,花的真不错。 等她去库房亲自叫仆人拿了两根人参交给那丫鬟,再拿了些鹿茸,燕窝之类的名贵补药,给那丫鬟出了个条几,自己手里跟库房也留了底,才离去。 忙完再回房里,她忐忑以为慕靖州大约还在,是以瞧见自己床上无他身影时,立即松了口气。 她本是要洗漱歇息,摇枝那边的丫鬟又匆匆来了,大抵是自家主子给的底气,敲她门时,也使了很大的力气。 这门若是差了些,恐怕都倒下来了。 陈安好听得也气,将脱到一半的外衫往肩上拉好,衣带系好,整理了鬓发,才去开门。 摇枝的丫鬟见她,毫无恭敬之意:“我家摇枝奶奶睡不着,大爷叫我来请大奶奶过去哄哄摇枝奶奶。” 第23章 第23章 恬 陈安好拧眉,让她去哄摇枝。 她属实不知周景川如何说得出此话。 竟叫她去哄一个做抬为平妻的外室,还如此大张旗鼓,在深夜叫丫鬟过来叫她。 “大奶奶若是有不喜之处,可找摇枝奶奶求求,让摇枝奶奶将大爷的宠爱分给大奶奶些。”那丫鬟说话时,嚣张得很,又故意在做规矩,恭恭敬敬。 陈安好冷嗤一声,气上心头,她岂可叫一个丫鬟欺负到如此。 她往那丫鬟说道:“你是想跟了大爷做个姨娘,不做这伺候人的丫鬟了?” 丫鬟面色微变:“大奶奶慎言?” “不必担忧,我去了大爷与摇枝奶奶那边,必会将你的心思与大爷跟摇枝奶奶提一提。”陈安好抬脚出门。 丫鬟匆匆跟上,心慌意乱:“大奶奶,万不可污蔑奴婢,奴婢岂敢肖想做大爷姨娘!” 要知摇枝心眼儿小,连陈安好这个大爷正室都见不得,想方设法争宠。 更何况自己一个丫鬟。 若真成了大爷的姨娘,恐怕隔日便会暴尸荒野。 越想越觉得心慌可怕,陈安好步子不快,也不停,恍若未听见她的话。 那丫鬟连忙走到陈安好前面,跪下拦着她:“大奶奶,奴婢错了,奴婢方才对您说话不敬,当掌嘴,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大爷和摇枝奶奶说那些话。” 话毕,那丫鬟立即抬手,往自己脸上挥去。 朝陈安好软软膝盖,丢丢面子,与丢命相比,她自然选软软膝盖丢面子。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响的很,有值夜丫鬟瞧见,匆匆一瞥,又掌着灯笼朝陈安好行礼招呼,再匆匆离开。 对这一切仿若未闻。 府中丫鬟奴仆尽是知晓陈安好乃陈家千金,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除非真得府中老太太赏识,做上老太太或是周母或是侯爷心头宠,不然都比不得陈家千金身份贵重。 摇枝出身不好,得大爷喜爱。 可仗着大爷身份招惹陈安好,也仅是她可以招惹而已。 陈安好从那丫鬟身旁避过,去了摇枝院里。 摇枝在房内,坐在床榻上,倚在周景川怀中,身上喜服已脱下,只有那白色里衣。 她弱弱抓着周景川衣角,眼里是惹人心疼的可怜:“景川,安好姐姐不会生气吧?这么晚了,你还叫她来哄我。” “呵,她能哄你,是她的荣幸。”周景川握着摇枝的手,哄着她:“你腹中可是我的孩儿,是侯府将来的继承人。她往后年迈了,也得仰仗我们的孩儿。” 摇枝听着不喜:“我的孩儿,为何要让她倚仗?她无眼力,明知你与我情投意合,还想方设法嫁入侯府,她如此歹毒,或许还活不到年迈。” “倒也是,或许她活不了多久。”周景川也别有深意的说了句。 陈安好在门口听得清楚,两旁丫鬟想出声通知摇枝与周景川,都被她拦住。 这些话她听得心里发气,气的身子发颤。 可她一气,眼泪就开始在眼里打转儿,陈安好抬手擦了眼眶,进了屋。 “相公,摇枝妹妹,你们不必担忧我能否活到年迈,倒是相公可想想如何劝公父放弃与我父亲的结交。”陈安好声音不大,语气恬淡,不争不抢,不怒。 第24章 第24章 比 周景川脸一沉:“陈安好,你敢威胁我?” “我不过一位弱女子,嫁于城阳侯府,三从四德言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是以,安好岂敢威胁相公。”陈安好身上气质向来不带跋扈,嚣张,即便怒了也使人觉得她可怜受气。 如今这主动服软的话,听在周景川耳里,只觉她识相。 他冷哼一声:“还不来替摇枝捏捏腿。” 陈安好很气。 若非理智叫她别急,她已如当初在陈家对付嫡姐一般,拿了笤帚赶人骂人。 如今她已嫁作人妇,夫家无人疼爱,娘家也就待她那样,她便不得放肆。 陈安好嘴角微微勾起,抬步往摇枝过去,轻言慢语:“摇枝妹妹身旁陪嫁丫鬟对相公心生爱慕,欲与摇枝妹妹一同伺候相公。以至于妹妹身旁无贴心丫鬟伺候,要我这做姐姐的来帮忙。” “倒也不怪。但不知妹妹同身旁陪嫁丫鬟可商量了,这良辰吉日选的哪日,才将她纳为相公的妾室。这进府的住处,例银可有打算。” 她循规蹈矩的问,似是在心底筹备计划着何时纳了摇枝的陪嫁丫鬟给周景川做妾。 摇枝气的脸发白,陈安好将将到她面前,欲抬手去替她捏捏腿,她气的用力将陈安好手挥开:“你什么意思,我何时要替相公纳妾?我陪嫁丫鬟,何时要来伺候相公?” 陈安好白皙的手背被摇枝一打,清晰的手指印在泛红,过分惹人心疼。 她也不在意,只将手收回合在自己身前:“那便是我多心了,不该擅自揣测妹妹与陪嫁丫鬟的关系。” 话倒是说的体面,那目光在摇枝身上扫了两眼,带着些对摇枝被蒙在鼓里的怜悯。 摇枝越气了,往两旁瞧,随手抓了一个青花瓷瓶往陈安好砸来。 全然一副泼妇模样。 周景川皱眉:“摇枝!” 陈安好险险避开,那瓷瓶在脚边碎开,往她手上飞了些碎屑,割破了手背。 鲜血流出来,她有点疼。 周景川瞥见她手时,也有几分心疼,那白皙素手就如此受伤了。 说到底,他还是觊觎陈安好的美,又得同摇枝装深情。 “陈安好,你故意的!”摇枝气的不行,抓着周景川衣裳:“相公,你休了她,我要你休了她,呜……” 陈安好垂眉不瞧他们,只看自己手背的伤,这般无理取闹的模样,嫁进城阳侯府也属实是周景川同她爱的深沉。 一般摇枝这种出身不好的女子,都没资格窥探世家公子,达官贵人的日常起居。 周景川朝陈安好道:“你先回去。” “好的相公,摇枝妹妹若是有何需要的,可随时叫我。”陈安好客气的同他们道别后转身出门。 她单薄的脊背挺直,莲步轻移的形态格外温婉。 摇枝是蛊惑人心的妖精,时而活泼,时而妖艳,靠的始终是床第间的功夫留着周景川。 但陈安好不同。 瞧着便是端庄大气的女子,让人瞧着想亵渎又不敢随意冒犯。 好在他与陈安好是夫妻。 周景川闪过这些念头时,略有些得意。 摇枝还在闹,要他给陈安好一纸休书,他随便哄了哄,才作罢。 再一比对,他便愈发想找机会去尝尝陈安好的味道。 次日一早,陈安好便穿戴整齐,去了府里老太太那边同老太太与周母请安,奉茶。 “婆母,奶奶,近日相公将摇枝妹妹娶进城阳侯府,乃是喜事一桩,如今相公也得偿所愿,媳妇本不该坏相公好事。” “但……婆母与奶奶也知,媳妇同相公成亲,亦是公父与媳妇父亲的合作,相公自回府,便一直未陪媳妇,这事若是传到媳妇父亲耳里……怕是会骂媳妇无用。” 第25章 第25章 膈 陈安好立于周母下手处,捏着手绢与她们二位长者讲着心底顾虑。 她倒也并非如此顾虑,毕竟陈家人送她来,也不过替嫡姐抵灾,除自己娘亲,只要面上过得去,也无人关心她是否受委屈。 但周景川与摇枝欺人太甚,她生气了。 她便不想如他们的意,叫他们好过。 哼。 周母与老太太对视一眼,她们年岁大了,自是什么事情都得为侯府考量,也清楚陈安好之言并非危言耸听。 她们以为陈安好会吃了哑巴亏,独守空房,不会同陈家人告状。 却忘了人言可畏,便是这府里下人没守住口,出门同外面人说起周景川与摇枝之事,再传进陈家人耳里…… 陈安好可是陈家嫡女,周景川的冷落不单单是让陈安好个人委屈,也是坏了侯府与陈家情谊。 周母慈爱将陈安好手拉起,宛若待她如自己亲生女儿:“安好,我知你在侯府受了不少委屈。” “媳妇不委屈。”陈安好乖巧回着。 周母叹口气:“哎……是我们侯府对不住你,未将景川教好。今儿,就是绑,我也会将景川绑进你房中去。” 听着这些话,陈安好佯装惶恐,眼泪又在眼里蕴集,蓦地就跪在周母面前,仰头望她:“婆母,您别伤着相公,他乃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他不愿到我房里便算了,往后父亲问起来,我也可说那些人胡说。” “只求婆母您别同相公置气。方才我,我也不过随口一提,并非非要相公到我房里。” 言语间,那在眼里蕴集多时的泪又顺着眼角滚落在脸上,配着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周母瞧着也心生怜悯,将她扶起,又安抚几句,打发了她一些便宜点的首饰物品,叫她先回房里去。 陈安好一步三回头,再三嘱咐请求切勿伤害周景川。 待她出了这院子,周母揉揉额头:“那摇枝一个贱婢,勾引景川犯错,真该杖毙扔进乱葬岗。哪怕他带回一位世家女,我也可大方叫陈安好别来哭,有委屈便忍着,还可叫她回陈家时,闭好嘴,哪里用费如此大阵仗安抚她。” 老太太冷哼一声,轻蔑瞧她一眼:“这便是你生的好儿子。若陈家那边当真对侯府有何意见了,你便带你儿子去陈家赔罪。” “之前您并非如此,景川要带摇枝回来,您可是先点头同意,欢喜去门口亲自迎他们进来的。”周母皱眉,也微微抱怨:“如今只怪在我一人身上?景川自小便被您宠的不怕我,更不怕侯爷。” 两人闹得格外不愉快,老太太拂袖离开。 周母也冷脸走了。 陈安好回到自己院中,换了身素净衣裳,又去院里看书。 今儿个,她心情略略不错。 瞧着这头顶遮阳的桂树都愈发顺眼。 入夜,周景川被周母送至她院中时,她穿戴整齐在院门口处迎着。 周母后头跟着眼眶泛红的摇枝,恨恨盯着她。 陈安好只略略瞥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落在周景川身上,殷切上前:“相公,今日你终于舍得来瞧我了。” 第26章 第26章 圆 他们二人深情鸳鸯被陈安好拆散,自是无一人高兴。 周母还教训周景川几句。 原本想寻机会来睡陈安好的周景川,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她去母亲那里哭上几句,便让摇枝闹他一天,闹得他头都大了。 他冷哼一声,拂袖踏进她门里。 陈安好朝周母行礼,周母虚扶她一把:“快进屋去吧,夜渐深,该歇息了。” “是,婆母。”陈安好应了声,又怯怯与摇枝道:“摇枝妹妹,是否进来喝杯茶?” 摇枝手收紧,气的更狠,剜了她几眼,伤心的瞥了眼屋内的周景川,才与周母道:“夫人,妾身子不舒服,便先去歇着了。” 她一个平妻,无甚资格称周母为“婆母”。 只有陈安好这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才有资格如此。 陈安好也客气与摇枝道别,末了还往周母道:“婆母,摇枝妹妹心里定是不高兴的,不然叫相公回去陪摇枝妹妹,我这些时日不回陈家便是。” 她眼泪又开始往外落,周母叹口气:“你不必管她,她不过与景川私奔的一个外室,将她抬进侯府已是待她不薄,她还欲独占景川,这怎么可能。” 陈安好欲再劝劝,周母已是挥手示意她进房与周景川早些歇息,也盼着她腹中怀上周景川骨肉,待孩儿诞下后,也好在周家有个倚仗。 毕竟谁都知晓周景川心中只有摇枝。 陈安好进房中,未关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是夫妻,她也不望他能碰自己半分。 让他来自己房里,单单只为了使他与摇枝心生芥蒂。 “相公,妾伺候你宽衣。”陈安好装作贤妻往他过去,抬手欲往他衣裳过去。 周景川脸色难看,躲开她的手:“你装什么?今日我被母亲押送过来,皆是你的手笔。陈安好,你这心机当真是深。” 陈安好手顿住,抬眼瞧他,错愕道:“相公,你说什么?我何时有什么心机?” “摇枝已将你今早一早去母亲跟祖母面前哭着求我来你这儿的事,与我说了。你真当我蒙在鼓里,任由你拿捏吗?”周景川冷笑一声,对她无比厌恶。 陈安好想了会儿:“当真是冤枉,哎。” 她低叹一声,收了手,往桌旁去。 周景川往外里看了一眼,周母早已离开,他便冷声道:“我去陪摇枝,你若再敢告状,我便叫人剥了你的皮。” “相公,何苦如此待我。”陈安好垂眉瞧着手中绢帕,帕上鸳鸯便是她娘送与她的嫁妆。 她娘愿她与新郎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即便知晓外面传闻中,周景川并非什么好人,她亦无可奈何,只得如此奢望。 周景川冷哼后,嘲讽离开。 陈安好也不恼,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周母便会再次把人给送过来。 此事非他们小辈的儿女情长,乃是侯府与她父亲家的利益牵扯。 她依然坐于桌旁,想着待会儿如何叫周景川睡那贵妃椅上,床她定是要占着的。 有脚步声过来,她只当是周景川来了。 可逐渐嗅到了那熟悉的檀香,她猛然站起来,转头瞥见一身常服的慕靖州,他眉宇间有几分不悦,将她拉进怀里,手捏上了她腰侧。 “唔……” 这捏的有点疼,又有点痒。 陈安好想痛呼,又想笑。 慕靖州见她模样冷嗤:“今日1本该到千岁府伺候我,到这时候还在房里,嗯?” 他手顺势往上,又换了处更软的【胳肢窝】捏了一把。 陈安好脸泛红,怒瞪他。 门外逐渐有了周景川恼怒的声音:“陈安好,你到底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竟是叫人守在摇枝院外,将我又送回来。” “你不过是想要与我圆房,我今日便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