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人香甜》 第1章 我的可人 “东哥儿,靠近些啊,站那么远,公公我还能吃了你?” 昏暗的库房,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掐着变调尖利的嗓音,盯着面前人。 眼里都是贪婪的垂涎:“咱家为什么单单喊你打扫库房,你可想过?” 被叫了名字的人影,浑身一抖扔下扫帚,满脸的惊恐直直的跪下,“不,不知。” “现下可明白?” 苍老沟壑的手刚刚触碰到身上时便引得一阵作呕的战栗。 东语死死的抓住了衣摆,才强忍住没有当场吐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嗅到了眼前老太监身上传来阵阵腐朽的恶臭味。 “不!公公放过我吧。” 撕拉一声,衣袖被扯破露出一截粉藕一样纤细的手腕,肌肤接触空气瞬间,东语带着哭腔想要推开眼前的人。 却被邓公公冷笑着捏住了手腕:“正好咱家昨儿清理库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正想问你话,十二年前记下的档案上写着,入宫净身时的东语手臂上有一处黑斑胎记。怎么现下眼前这个东哥,手腕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惊恐的眼眸瞬间一闪而过一道杀气。 她只有今日防水的颜料见了底才没画上胎记。 没想到竟直接被人抓住了把柄。 闭了闭眼睛,斜眼瞥了一眼挂在墙头上的烈日,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午时了。 强忍着杀意,东语收敛好情绪又换上了哭丧的表情。 “东语你好大的胆!在宫里偷梁换柱可是死罪。不仅仅是你,就连苏嬷嬷宫外一大家子,都会被株连……” 被吓到一般浑身一震,顺势跪倒在邓公公的面前,一副低眉顺眼的屈服模样。 “求公公不要连累苏嬷嬷,她也是可怜小人,才捏了一个身份给我……只要能放过我们,小东子……什么都听您的。” 蓝调太监服下露出的半截细腻的脖颈,让邓公公欣喜若狂的吞咽着口水,眼珠子恨不得飞出来粘在面前粉雕玉琢的人儿身上。 “好孩子,你给我当儿子,咱家自然就会好好疼你。其他的事都有我呢。心肝儿……这宫里清秀的太监不少,像你这样的人物,我还是第一次见……” 迫不及待的将东语拉到面前,拉扯间衣袖松松垮垮的搭耸散开。 东语还想装模作样的挣扎几下,可浑身泄了力气般连指尖都使不上气力,眼眸一冷。 “你竟下药了?” “我的可人儿……公公我比你多吃了多少年的饭,就多了多少的小心。不过是点蒙汗药,省的你不老实。来~让咱家好好教教你宫里的玩法。” 舔着嘴唇,邓公公笑的浪荡将手贴了过来,可手上的触感却让他的阴笑僵在脸上指着东语满眼震惊。 “你!你竟然是个……” 东语神色不变,从袖口滑出一枚暗器捏在掌心,只差抵在邓公公的胸口。 她有把握在邓公公说出那几个字前,就能将让他永远闭上嘴。 可…… 还得再等等。 刷的一声剑鸣,一把软剑从后直接贯穿邓公公的喉咙,在离东语的眼睛只有一指的距离后堪堪停住。 邓公公难以置信的转身,看清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男人,惊恐的捂住喉咙指着东语挤着字眼:“她!她!” 可随着嘴唇的蠕动只有无数的鲜血从口鼻更快的涌出。 寒光一闪,剑被无情的拔出。 邓公公的身体如同破叶一般倒下立刻没了气息。 来人袖口处纹着的竹影无风舞动。 狭长的眼尾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捏着那把沾着血的剑直指东语的喉咙。 “秽乱宫闱,死。” 第2章 你的死活,本王不在意 “三王爷……” 一股清冽的沉水香气冲淡了屋子里的血腥味。 穆景言眼里的凌厉快的就像幻觉,马上变成了往日的闲适。 随意一瞥,就这一眼竟然再也挪不开眼。 面前的人,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唇瓣上落下的血珠如同点上的胭脂红润娇艳。 微微扬起的脸上带着湿气,睫毛上一颗泪珠恰好滚落,隐在胸前,柔弱的让人心跟着一揪。 目光随着那泪珠消失的位置,就像画布上的留白引人遐想。 突然汹涌的药效让东语腿一软竟然直接倒了下去,正好落进穆景言的怀里。 穆景言下意识收起软剑放回腰间,入手处温香软玉。 一双含水的眉睫颤了几颤,如同刚开的荷花带着清涟的露水引人采撷。 喉咙竟然有些发紧,不知不觉穆景言勾起眼前美人的下巴,用指腹缓慢的将那滴血涂抹开,晕染的娇唇更加勾人亲近。 “你叫什么名字。” 东语将袖子里的暗器无声的收起,垂眸轻声回道:“东语。” “东边落花残流水,语焉不详终成空。东语你的眼睛生的极好,像极了本王的一个故人。” 穆景言微微失神。 等视线落在东语灰蓝色的宫人装上顿时一僵,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耳垂圆润可爱却没有耳洞。 “你竟是个太监。” 如同触电一样甩开手任由东语就这样重新跌落在地上。 厌恶地蹙了蹙眉,穆景言一想到刚才还把这太监的眼眸看成了那个人的。 就忍不住恶心。 恨不得直接杀了东语。 一切发生的太快,东语用力咬破了舌尖,剧痛下幸好恢复了几分气力后伏在地上,声音清涟:“多谢王爷出手相救。若不是奴才命大遇上了您,恐怕已经被邓公公得手了。” “今日算你命大,本王最恨的,就是这些阉人的脏事。滚开。” 男人骨节修长,用力的擦拭着手指后将手帕扔在地上再也不看东语一眼,转身就要走。 东语跑过去恭敬的跪下。 定了定心,垂下头咬着牙,用干净的袖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暗纹流云的靴子上沾染的一滴血迹,随后腰又弯的更深了几分:“王爷既然也说了奴才命大,不妨救奴才到底,宫里死人不管是谁杀的,都和奴才有关,邓公公的爪牙儿徒遍布,宫里以后只怕是呆不下去了,还请给奴才一条生路,奴才愿意甘愿为您削骨报恩时时刻刻为您效力。” 目光深沉的落在东语的动作上,穆景言挑了眉梢。 今日陛下设宴,如果带着血迹出现,后果…… “倒是个伶俐的人,可惜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东语表情一瞬间失了血色,穆景言弯下腰玩味的端详着她的表情:“又或者本王现在直接杀了你,就说抓到两个败坏宫闱风气的狗奴才,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你认为如何呢?” 瞧着穆景言的反应,东语心底咯噔一下,知道他不是在玩笑而是真的动了杀她的心思。 见男人手若有若无的放在腰间的软剑上,东语忍不住懊恼她的大意,竟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若王爷觉得杀了奴才是最好的结果,那就杀吧,只是一下在宫里杀了两个太监,就算是您也难免有人说闲话,这样随意处置宫人,是不把皇上贵妃太子放在眼里。” “你以为本王怕?”穆景言冷笑了一声,上挑的桃花眸中遍布寒意,唇角一抹讥讽的弧度似乎在嗤笑她这番话到底有多无知。 东语不急不慢继续道:“您不怕,但奴才不能让这条贱命连累了您。若您不愿给奴才侍奉报恩的机会,奴才只能替您可惜,在这后宫中,失去了一个忠心的效力的犬马。” 话音落下,仓库的气氛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3章阴差阳错的作孽 明明已经将自己贬低成了犬马牲畜,可东语竟然没有卑微,哪怕被他紧紧盯着眼睛,没有躲闪,反而骨子里透出不卑不亢的坦荡。 直了身子,穆景言转身向外走去。 东语愣了片刻,不知道这是何意:“王爷……” “滚吧,既然本王救了你,自然不会让你随便被人杀了。侍奉的事你就此死心,再不济,本王也不会留阉人在身边。” 东语被这话噎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穆景言会处理好邓公公死因,别人要查也查不出和她有关。 其他的,就靠她自求多福了…… 看着远远消失的男人,东语叹了口气,直起腰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小心翼翼的捡起手帕贴身放好。 为了今日这场相遇。 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就为了赌穆景言会从这过,赌邓公公会兽性大发。 都赌赢了却只在穆景言面前漏了个脸。 虽然无奈,但也知道不是着急的事,唯一遗憾的就是不知道下次再找到机会接近穆景言是什么时候了。 站了会,药效的混沌终于彻底从身体里消失,东语回头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邓公公,眼底闪过寒光转身离开。 …… 宴席从午时一直持续到月亮挂树梢。 东语听着从大殿传出来的丝竹管弦,看着门外进进出出就没停过的宫人,巴掌大的脸颊上浮起一抹冷笑。 今日对于穆王城可是大日子。 十二年前,只是蛮族的穆家连过冬的粮草都需四处借助,却在当年的今日用了阴诡之术攻破城池,入驻了大殿。 那时候,谁能想到他们会有今日这样称王称帝,过不完的奢靡日子。 “东哥!” 不远处苏嬷嬷厉声喝道,快步走到眼前,将手里的脏衣服扔在地上:“连杯碟都洗不干净,磨磨蹭蹭的!不过骂了你几句就对我摆臭脸,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说完后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都是担忧:“阿语,在宫里切记一言一行都要装到底。邓公公这样的人切不可再有第二个,不然这十二年的隐忍都会付之东流。” 东语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她失态了,迅速的收敛神情低头继续洗刷着手里的杯碟。 见她这样,苏嬷嬷忍不住心里更加怜惜。 “糊涂东西,大喜的日子哈欠连天。万一在贵人们面前丢了我朝廷的颜面,你有几条命去死?” “公公,是我实在忙了一天累极了。求公公体谅。啊……” 破空的鞭子声从门外传来,引得两人都向外看去。 鞭子抽打每一声都落到了实处,最后一声下去被打的小太监直接没了气息,脸上一团血肉模糊。 见打死了人,管事公公随意让人拉下去处置了,可看了一圈却发现御前侍奉的人手就这样差了一个。 “这下坏了,上庭暖酒就差一个人……” 其实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只是御前,尤其是这样重大庆典的日子,不仅仅需要机灵的宫人,更是要一等一的样貌。 这样筛选下来,能用的人少之又少。 “公公,您看我可以吗?小东子愿意顶上这差事。” 看到说话的是东语,张公公两眼直直放光,“好孩子你当然没问题,这就怪了,从前这样的活计推三阻四不愿意去殿前,今日倒是聪明。” “东哥儿,你……” 事情太过于突然,苏嬷嬷心里大惊。 这样的欲言又止,倒让张公公不悦起来:“苏嬷嬷,别人上赶着抢的好差事,怎么偏偏你愁眉苦脸的。别说是东语今日自己愿意的,就算是安排的。宫里的活计向来是安排什么做什么,就算是个火坑你也得跳。 再说了邓公公的事,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是知道的,小东子这样的与其被邓公公那样的人腌臜了,不如早早的在贵人面前露脸带去做轻松的活,你一把年纪了,还能护住他几年?” 一连几句话堵得苏嬷嬷哑口无言,却也知道再说下去反而引人生疑。 可……她挡了拦着这么多年,偏偏东语选今儿这样的日子去前殿。 忍不住心里叹一口气,怨着老天爷作孽般的阴差阳错。 第4章 他好狠 “张公公说的对,嬷嬷,有些事得得向前走一步了。” 东语神色自然,笑的乖巧拿起衣服转身进了屋内,不一会就换了新宫装推门出来。 看的张公公连连点头:“这样的人物,但凡是个女娃娃,莫说是贵人,就连妃……好孩子,过了今日,我帮你求个好去处,也好过继续干粗使的活。” “烦请公公一会能让我去侍奉三殿下,王爷对奴才有恩,您从小看着奴才长大,知道奴才知恩图报的性子。” 说着便快步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张公公的袖中。 “好说,好说。你有心,公公自然愿意帮你,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咱家。” 张公公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答应。 带着头就往大殿方向走去。 即将跨出院子的时候,猛地被一旁的苏嬷嬷一把攥紧东语的手,小声又郑重的叮嘱着:“十二年都忍过来了,千万不可因为一直冲动前功尽弃……东哥儿,不管成不成,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不可多事。” 东语咬紧了牙,回握苏嬷嬷毅然的转身。 一路跟着上了正殿,张公公一一安排,恰好将东语排在穆景言的座位前。 穆景言瞥了一眼,脱去打扫宫服的笨重沉闷,这身青色的宫服将她的腰身衬托的盈盈一握,肤白更似雪,冷哼一声对她这样费劲心思接近的举动更多了几分不屑。 只见东语恭敬的躬身行礼,净手,温酒。 动作流畅,一举一动颇有章法,一点差错都没有。 将温好的酒双手合十小心的捧到穆景言的眼前,目光轻撇。 这一眼意料之外的没有见到主动上来谄媚讨好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弯下腰露出的后脑勺。 见东语没凑过来,穆景言抿了一口杯子里酒,有些意外对这个小太监又多了几分改观。 “好酒,鏖战将军从疆域带回来的酒果然不错,今日朕心圣悦,这样好的酒没有好的器皿总差点滋味,来人,给下座每人配上一套夜光琉璃盏。” “莫不是罪人战王为了最小的女儿战霓凰出世打造的那套琉璃盏,听说那可是一套绝世杯盏,倒入酒水触手升温。战家的人罪大恶极,唯独在这些吃的用的心思巧妙。” 百无聊赖的听着太子吹捧着穆皇,穆景言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错眼间竟然看到刚才还一脸淡然的东语,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 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滔天恨意,就连捏着琉璃盏的手都用力到发白轻颤,可眼眸里泛着点点水汽,倒像是怒极生悲怆。 “现在宫里就是教你们做事的?让你温酒,你反倒发起呆?” 微凉的语调如同一块掉进心脏的冰,让东语猛地清醒过来。 一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虽然穆景言的声音不大,但是这样的插曲,还是让其他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东语心神一颤,急忙跪倒在地,将脸埋低:“奴才该死。” 原本还在喝酒的穆帝眯了眯眼睛,“哦?怎么回事?” 大殿上的丝竹声夏然而止。 穆景言盯着东语的后颈,突然浮上一丝冷笑。 “父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小太监对着这琉璃盏一脸的忧愁,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在为了前朝那些罪人悼念。” 一句话如同落进池塘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也几乎直接将东语定上了死罪。 第5章 这个宦人好可恶 没想到被这人摆这么一道,东语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冤枉啊,陛下,奴才自幼进宫侍奉,从知道名字,就是穆王城的奴才,哪里知道什么前朝罪人。奴才不过是第一次这么近沐浴君恩,一时间慌了神罢了。” “是啊,陛下,这小东子也是老奴从小看到大的,今日是第一次御前侍奉,恐怕只是一时间震撼天威龙颜失神,求陛下饶他一命。” 张公公也是一脸的冷汗,但是到底还是咬牙跪地,替东语求情。 “哦?是这样吗?” 穆帝冷哼一声,却并没有被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奴才之所以面露忧愁,是因为看到这琉璃盏上有梅花,一时间想到了今日是已故的梅妃生辰,一时间走神失职,还烦请陛下饶恕奴才。” 东语的话,让穆帝不由得看向东南方向,喃喃道:“梅妃……” “我母妃的生辰,你又如何知道,你如今不过十五六岁,母妃过世早有十二余载,你不过是胡乱找的理由为了活命。还敢拉出她的名讳。” 穆景言眯了眯眼,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可眼底实打实的激出几分杀气。 东语不紧不慢的从袖口拿出一枚彩纸剪的小像。 张公公愣了下,接过之后,从穆景言面前晃了晃,然后恭敬的呈上献给穆帝。 看清上面的坐在窗边女人的肖像,穆景言表情暗淡没有作声,盯着东语若有所思。 穆帝有些意外,语气多了几分温和:“过去十二年,每年悄悄挂在梅园剪纸小像的人是你?” “头三年是奴才的家人,因着多年前曾经受过梅妃娘娘的恩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聊表敬意。家人年纪大了,这几年都是奴才做这件事。当年为了梅妃娘娘为了照顾病中的陛下,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晕死过去,奴才的娘失了尽责,多亏了娘娘开口求情,才免于责难。” 张公公趁机道:“这孩子是苏嬷嬷养大的。” “难怪。” 穆帝坐上龙椅,思绪仿佛回想到过去:“朕还依稀记得梅妃当年的事……转眼,她竟香消玉损十二年了。梅妃,一开始,是个好的。可惜……” 一回头看向站在那的穆景言,一袭紫衣,全身气质不俗,和当年那个初入宫的女人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他冷落这个儿子太多,从来没见他有任何的不满,这一刻突然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罢了。一会宴席结束将朕刚得的紫玉如意赏给景言,另外宫外那个封了多年的梅林,也打扫打扫赏给景言。” “谢父皇。” 穆景言跪地谢恩。 丝竹声顺势响起,又恢复了热闹。 这就算脱了险,东语轻舒了口气,同时心情又有些沉重。 手心里都是捏出的指甲印,强忍着不去抬头看向高台上的人,乖巧的跪回到穆景言的身边。 穆景言才抬起毫无温度的眸子扫了东语一眼,漠然道:“正好,你陪我更衣。” 东语正好一刻都忍不了继续呆在这大殿里。 躬身跟在穆景言的身后,可因为心里不静,有些失神,冷不丁撞上前面突然停下脚步的人结实的后背。 不等说话,喉咙便被眼前的人死死掐住,整个人被拎着撞上宫墙,后背被身后的砖石硌的生疼。 穆景言凌厉的目光扫射过去,面上尽是猜忌与毫不掩饰的厌恶,“是谁派你来接近本王的,其他本事没见到,伶牙俐齿往人怀里钻的本事倒是不小。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我母妃当你的挡箭牌。” 喉咙的空气一点点从肺里被挤出去,就连脖子上的骨头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没想到不过半天时间,眼前的人多次想要治她与死地,东语心里说不恼火是假的,却还是吃力的攥着手心,将一个东西递了出来。 “奴才的命不值钱,王爷要杀就杀。可奴才……和您一起出来的,死后如果身上还有您的东西,只怕会被太子拿来做文章。” 东语手上递过来的,是午时扔下的那枚手帕,显然是被细心的洗过,熨烫的干干净净。 穆景言目光沉沉地看着东语费力伸着手,眼里都是清澈的光,突然一拧眉,后退半步避开。 第6章 即刻杖杀 “阿言。” 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从墙后被几名宫人簇拥着过来的女人步步朱钗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股浓郁的异香直直的往东语鼻子里钻。 “万贵妃吉祥。” 看都没看跪地的东语,万贵妃摇着扇子对着穆景言轻笑:“听闻你从席上消失许久,没想到竟是和这么个小太监躲了起来。听说方才席上有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太监很是现眼,想来这个便是了?” 没想到注意力直接落在她的身上,东语皱紧了眉将头埋隐隐埋的更深,一双锦绣暖玉鞋停在面前,鞋尖微抬,挑起她的下巴,东语被迫抬眸对上一双盈盈笑意的眼眸,秋水含情妖艳勾人,将她容貌上下打量了一遍后,落在眼睛上。 万贵妃脸上一闪而逝一道寒意。 “这公公长相倒是可惜了这身份,嗯?你手上捏的什么?” 身体微不可闻的一抖,一旁的宫女上前一把从东语手里扯走帕子,恭敬的递给万贵妃。 万贵妃若有所思的捏着帕子,幽怨的瞪了一眼穆景言后,猛地看向东语。 “大胆奴才,私藏皇子的物件,你该当何罪?” 啪的一个耳光猛地落在脸上,险些将她直接打倒在地,一瞬间口腔里只剩浓郁的血腥味,猛地定了定神,混沌的大脑才清明了些。 急忙重新跪下: “奴才不敢,是奴才捡到王爷的帕子特来归还……” 一声轻嗤打断东语还欲要解释的话。 “呵,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这些奴才下作的心思,自以为有几分样貌,就借着侍奉、还东西这些理由刻意接近,然后生出一些龌龊事,以为从此就能过上主子生活了,本宫即为贵妃就该整治宫闱,治一治这些歪风邪气!来人!将这个居心不良之辈即刻杖杀。” “奴才冤枉,王爷……” 东语咬紧了牙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的穆景言,淡漠的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 只一眼东语便被身边的太监拉起,手脚被麻绳捆住挣扎不得。 太监高高举起的木杖悬在头顶,心脏难以控制的狂跳起来。 东语看着比腰还粗的刑具,这一棍下去,饶是华佗在世都难救。 眼里闪过冷厉,东语干脆心一狠准备赌一把:“王爷!方才奴才便说过,奴才虽不起眼,若您回席上少了奴才侍奉,定会有有心人问起缘由,拉扯出贵妃和您私下相见,在扯出这手帕中的旧交情,少不得会生出许多闲话。” “哦?那你说说这帕子能生出什么事来。” 穆景言像似来了兴致,见她狼狈的被按在地上,却丝毫不慌,原本清丽的面容沾上了些许灰,那双眼却显得更加明亮,视线忍不住再次停留。 松了口气,东语隐隐转动着被勒的生疼的手腕,“这帕子早些时候,奴才还拿给张公公看过,他知道奴才是为了归还帕子才去的前殿侍奉。只是奴才愚笨,这帕子上绣的竹叶和三王爷身上倒不像同一针脚,更像是贵妃袖子上的花样。” 适时点到为止,话音刚落东语敏锐的察觉到穆景言脸上的玩味。 “哼,本宫身边皆是心腹,若有多嘴多舌的早就被割了舌头。别说杀了你一个,就在再杀几个奴才陛下也不会怪罪本宫。”万兰鸢冷笑一声,目光凌厉的从带的太监宫女身上略过,见他们皆惊恐的垂眸得意的勾唇。 “倒是你!果真伶牙俐齿,为了活命倒是威胁编排主子来了,这样的人留着迟早是祸害,速速杖杀!” 万贵妃杀心更重,催促着执行的公公动手,没注意到一旁的穆景言隐晦失望的皱眉。 厚重的木杖带着凌厉的风声飞速落下。 第7章 这个奴才,是本王的人 紫袍挥动。 原本垂直下落的木杖偏了偏。 擦着东语的鼻尖落在地上砸出一个碗大的坑。 万贵妃面露不虞:“阿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景言垂眸,淡淡道:“这个奴才,是本王的人。” “贱奴而已,倒值得王爷开口替他求情。越是这样,本宫更留他不得。” 万贵妃冷眉一拧轻咬住唇瓣,抬手就让一旁的太监重新动手。 穆景言凌厉的眼风扫过。 太监纷纷跪地轻易不敢再动。 万贵妃不甘的咬着下唇,手里的帕子搅动着,目光恨不得在东语身上剜下一块肉:“阿言……你变了,从前我没进宫时,你可是什么都依我的。” “贵妃娘娘!” 穆景言扬声打断万贵妃的话:“按宫里的规矩,您应唤本王王爷,本王唤您一声母妃也不为过。” “母妃……哈哈,母妃,你竟然要唤我母妃?变了,都变了。宫里人心难测本宫步步维艰,没想到心心念念的宫外人也不再是眼前人。阿言,不!三王爷!” 看着穆景言眼眸如潭水不见涟漪,万贵妃险些没站稳,巴掌大的脸上霎时间失去血色,硬生生的扯碎了罪魁祸首的帕子丢在地上。 眼底哀怨浓重说话间也冷了语气:“三日后的围场狩猎,还请王爷好好打点。切不可让本宫和陛下败兴而归。” 扬起头万贵妃转身带着宫人离开,经过东语身边时,脚步顿了一瞬。 东语将头埋的更低,浑身抖的宛如吓破了胆子。 叮铃的珠翠声散去,没了空气的里的异香,东语的呼吸都顺畅了些,却始终垂着头,不敢轻举妄动。 她虽然刚从九死一生中跳出,可刚才听到的话无疑也成了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是生,是死。 从此能否用这根舌头,都在穆景言一念之间。 暗纹流云的靴子缓缓停在面前,头顶的目光时轻时重。 东语只当不知,继续如抖栗一样轻颤。 “奴才,谢,谢王爷又救奴才一命。” 男人一眼看破东语的装腔作势:“方才不是还伶牙俐齿什么都敢说,怎么这会又知道怕了。” 一声轻笑。 头顶的威压终于消失。 一双温热修长的手搭在手腕上帮她解开了绑住的手脚。 顾不得手疼,东语将地上一分为二的帕子捡起,举过头顶跪倒在地:“一切皆是奴才引起,请王爷责罚。” 从裂成两半的帕子移到面前的翻开袖口露出的手腕。 白日看还是玉骨如雪,眼下变成了可怖的乌青色,一道道血痕如腾蛇缠绕。 再捆多一柱香,这胳膊就彻底废了。 穆景言眸色一沉,挥手将帕子碾碎,垂目瞥着东语。 跪地的人面色平静,明明痛的额头早已冒出薄汗,眼底也有泪光流转,依旧倔强的挺直着背,等着他给一条生路。 这样步步谨慎为的就是活着,穆景言想到过去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负手淡淡道:“本王既在贵妃面前保了你,便会留下你。三日后的围场你跟着侍奉,届时本王自会向陛下开口。” “是。奴才一定尽心侍奉。” 没有欣喜若狂,东语神色如常的跪地行礼后。 主动上前扶住了穆景言。 四目相对,穆景言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眉心紧锁。 东语错开目光,低声解释:“王爷方才吃醉了酒在梅园缅怀梅妃娘娘,期间只有奴才侍奉左右。” 这样玲珑的人,偏是个太监。 沉默的瞥着一青一紫叠在一起的衣袖。 穆景言嗯了一声,任由东语搀扶,脚步也渐渐虚浮起来。 看起来和醉酒之人无二。 等两人走远。 竹林后一道人影窜动,露出一角明黄色的金丝刺绣衣边。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空气的残留的异香,勾唇冷笑。 “万贵妃,老三。呵……” 第8章 被水浇透 很快就到了三日后的围猎节。 宫人行色匆匆忙着扎帐安排各处的住处吃食。 只有东语站在猎场外的马球场,看着不远处马蹄飞扬闪过一丝向往。 张公公一边指挥着宫人干活,一边转头叮嘱着东语。 “三皇子提前吩咐过,让你侍奉左右,其他的你一律不用管,你就只管服侍好这个主。说起咱们这个三皇子,虽然出生不高,但却是六岁便封亲王的皇子,这可是个好高枝啊。东哥儿,你可要尽心尽力不要丢咱家的脸面。” “东语定不忘张公公昔日的教诲。” 东语低头行礼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就连冷宫打扫的太监都知道,穆景言这亲王,不过为了当初安抚梅妃离世后对他弃之不理的亏欠。 梅妃是战国和亲过来的,如今战国早已不在,穆景言无后台支撑成不了气候,算什么高枝。 张公公乐呵呵的弯腰扶起东语,手刚搭在她的腕处,突然握紧低声道:“为了往日和苏嬷嬷的交情,咱家再问问你。既然有拼一把富贵的心思,为何不选太子或二皇子……” 心里一顿,东语镇定的回道:“东语为的不是富贵,只为报恩。” “你……” “聊什么呢?” 说话间男人的声音惊得张公公急忙松手。 东语抬头瞧见一身收袖琅丝紫袍的穆景言,满头青丝用一根同色发带高高竖起,鬓若刀裁,这样的装扮更显气势。 此时负手站在身后,一双眼如深潭看不到底。 看的人心猛的一颤。 “奴才在嘱咐小东子尽心侍奉,切不可再发生前几日大殿上的错处了。” 张公公慌乱的解释,一时间摸不准穆景言什么时候站在身后,又听到了多少。 “哦?” 穆景言挑眉,下巴微抬看向东语,嘴角似笑非笑的讥讽:“说这些需要握着手?” 想起穆景言格外对太监厌恶,东语淡淡浅笑丝毫不慌张:“张公公知道东语手腕有伤,怕影响侍奉您,所以格外叮嘱了几句。方才是在看伤。” 说着东语主动挽起袖口,露出已经好了大半的手臂。 穆景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靶场走去。 东语迟疑一瞬,匆匆对着张公公行了礼就跟了过去。 刚站立在身后,手里捏着一只箭羽的穆景言突的扬了扬下巴:“你,过去。” 东语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穆景言要她做什么。 “即是手腕好了,就去扔靶。” 扔靶是穆家从草原上就有的玩法。 由人将靶头扔于空中,持弓之人在空中射中既为中靶。 东语定神儿后,知道这是穆景言在故意为难她。 不过,扔靶……无非就是费力的活。 掀唇一笑,东语淡定行礼:“是。” 穆景言用的靶心,不似一贯见的果子或铜钱。 那是一个个浑圆的泥塑瓷瓶。 东语迟疑了一瞬,弯腰捡起……突然猛的吸了一口气。 好沉。 凝聚一口气,东语用力抛起。 刚到半空,碰的一声,箭羽正中瓷瓶中心,竟直接将瓷瓶击碎。 不等东语反应,劈头盖脸的水从空中洒下将东语淋的僵在原地。 怪不得那瓶子这么重,竟是装满了水…… 这人…… 东语拧着眉回头。 瞧见穆景言手中弓弦还在颤动,嘴角溢出的冷笑充满玩味。 重新搭弓拉弦:“再执。要更高。” 握紧了拳头,东语咬牙继续捡起,用力抛起。 等地上的靶头全被击碎,东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指都在克制不住的颤抖。 浑身狼狈的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分不清是水还是流出的汗。 “三皇子,若还不尽兴,奴才这就去再拿靶头。” 明明累的脸色惨白,却一点不耐和不满都没有,行礼丝毫不错的恭敬稳妥。 穆景言沉默的盯着东语眼眸中的潋滟如水闪着的光。 莫名想起那天东语衣衫不整跪地求他救命的样子,当时就是这双眼里的倔强和亮光,才留她一命。 “你……” 话刚起了个音,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太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近,“老三,方才父皇还在问你怎么没去打马球,原是你躲在这练箭。” 路过东语身边,眼底骤然一亮:“好秀气的小太监,若不是穿着太监的宫装,本太子还当是个宫女。” 第9章 你侍奉本王沐浴 夏天的宫人的衣料本就轻薄,又为着在围场方便侍奉,宫人换上的都是收腰便于行动的宫装,加上刚才被水打湿现下衣服尽数贴在身上,东语腰肢纤细轻软都显露无疑。 穆景言眼风轻扫,下一秒东语干脆的跪地,将头埋的比平时更低。 “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而立之年的脸上充满常年沉醉酒色的混浊气息,一双眼仿佛黏在东语身上似的再也移不开半分。 “这么多年老三身边从没见过侍奉的太监,留你定有你的长处。抬起头来,让本太子仔细看看,若是好,就找景言要了你留着侍奉,本宫的长生殿还少了个铺床叠被的。” 手无声的攥紧,东语舒展眉头后缓缓抬头。 缩着脖子东语佝偻着背,眼神抬都不敢抬,哆哆嗦嗦的求饶:“奴才……粗鄙,恐恐污了太子殿下圣言,惶恐……求殿下饶命。” 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在行礼跪地的时候沾上了草地上的泥土,变得灰头土脸。 加上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卑劣模样,实在算不得好看。 穆景言原本面无表情的眼角无声荡开笑意。 “罢了,罢了。”沉默了几秒,太子兴致缺缺,“景言啊,既到了靶场,你我兄弟自是要比试一场的。正好这次出行本宫带了射月弓。” “皇兄兴致好,臣弟自然奉陪到底。不过,这次引进猎场的温泉活水最能舒展筋骨,不如让宫人先去备上。等咱们比试完,回帐中即可沐浴。” 见太子挥手竟是连一眼都懒得再看东语,一切随他做主,穆景言微微转头瞥着东语,示意她先退下。 可东语仿佛定住一样一动不动,只愣愣的盯着捧上来的射月弓,眼底都是薄薄的悲凉。 穆景言眉头蹙紧笑意瞬间消散:“蠢材,还不去准备温泉水。” 东语自知失态,快速行礼后匆匆离开。 只余下穆景言静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若有所思。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东语失态。 “老三,看,这弓如何。” 穆景言淡淡道:“听闻是用三十三个能工巧匠一月时间才打造出这世间仅有的一把,谁不知当年这是殿下您从战国太子手上斩下的,真可谓英勇神武。” 弓通身雪白,手柄处用一整块鸽子血雕琢,在日光下闪着莹莹清冷的光。 之所以叫射月弓,是未拉弓弦如残月,拉满弓弦如满月,射出箭羽如闪电,却无声无息能在百步外射箭无痕。 听着是恭维的话,即使不够走心太子也觉得十分受用,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十二年前,本宫用它射杀了尽百名战国的罪奴这弓喝饱了血。只怕战国人造它时,都没想过这弓会用在他们身上,哈哈哈。”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响从墙角处传来,穆景言耳朵微微一动。 食指捻动目光忽的一颤,若无其事的陪着太子射箭。 等送完太子。 穆景言经过墙角,刻意停下果然看到地上一小滩还未干的水渍,俊美的脸上都是冰霜。 回到营帐,东语已经换上一身深色宽松的宫服,恭敬的侯在帐子外。 见穆景言回营帐,轻声开口:“水已经备好了。” 原本只差一步就进营帐的脚步猛地一顿,穆景言挥袖站在原地,忽然一笑。 “既如此,就由你侍奉本王沐浴。” 第10章 想要的和他们一样 行礼的手骤然一紧,东语抬头时,穆景言已经掀开帘子进入帐中。 喉咙有些发涩,东语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明明穆景言对太监厌恶至极,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贴身伺候的人怎么偏偏到她这就变了。 而她,不是真的太监。 深吸一口气,东语跟着进了帐中。 满室的温热的雾气扑面而来,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站在浴桶旁。 见她进来后穆景言微张双臂,闭上双眼等着东语上前伺候。 手指轻柔的一件件的脱掉穆景言的护腕,腰带,外衫……随着衣服越来越少。东语指下的温度也逐渐越来越热,心跳逐渐加快,内衫的衣襟下露出坚实的肌肉,只差一件,可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嗯?” 穆景言睁开眼,如深潭的眼眸吞噬东语眼底的抗拒,薄唇不耐冷笑:“不能伺候,就滚。” 僵持在原地,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停在帘子外。 “三皇子,太子派我传来口谕,明日狩猎奖品改成射月弓。” “哦?那不是太子皇兄的心爱之物吗?” 小厮笑道:“奴才也是这样劝的,只是太子说那弓喝足了战国贱奴的血,完成了使命也就不拘其他的,拿出来作为彩头也不心疼。” 回完话,外间的脚步声离开。 穆景言身上突的一凉最后一件内衫脱落。 方才还犹豫不动的人,突然利索的侍奉宽衣后,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听到水声,东语缓缓抬头,微红的眼睛里带着转瞬即逝要吃人的光,只能张开嘴,无声的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将喉咙的哀鸣重新咽回到心口,重新化成一道疤。 “擦背。” “是。” 看到桌子上的宝剑,东语强行转动视线拿起刷子,麻木的擦着穆景言的肩膀喉咙不断翻涌着腥气。 “方才明明有机会攀上太子,为何避开了。” 东语略略停顿了下,看着男人依旧紧闭着眼眸,没什么情绪的回道:“奴才只想活着。” 转动着脖子发出咯咯的骨头声,穆景言放松的靠在浴桶边将半个身子都露出水面:“在太子身边,你也能活,他可是难得的高枝……” “奴才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活着。不管是太子,还是邓公公,他们盯上奴才为的都是那样腌臜的事儿。奴才已经是卑贱之身苟活至今,若沦为别人的玩物,倒不如死了干净。” 水汽糊的东语眼前雾蒙蒙的,擦额头上的汗珠时,袖口正好盖住眼角一颗转瞬的泪珠。 话语里的倔强和真切的失意让穆景言忍不住睁开眼,真好窥探到东语长睫毛也盖不住的失落,许是被房间里的雾气蒸腾熏得脸颊和眼眶都泛着粉色的光晕,鼻尖上也都是细小的汗珠,唇如樱桃随着呼吸轻微的开合。 也难怪太子看成是宫女,这样的样貌,连他第一次也是错认了。 哪怕是现在,都带着一股破碎娇柔的美感。 拧着帕子,东语扶着浴桶,只觉得硫磺的气味越来越浓,连带着脑子也有些昏沉,没注意到穆景言无声睁开的目光,一直随着她走动紧紧跟随,自顾自的继续开口。 “再说了,若是殿下真的认为太子那样的高枝合适,就不用找理由支开奴才。奴才感激……” “你怎么知道,本王要你的目的和他们不一样呢?” 穆景言语气冷淡,直接打断了东语的奉承。 巾帕猛然惊落掉进浴桶溅起几滴水珠。 穆景言不动声色的捏着眼前纤细的手腕放在胸口。 滚烫的触感惊得东语差点惊呼出声,指尖下还能感受到跳动的青筋,她慌乱的抬头正对上穆景言的眼眸。 那里面深沉复杂唯独没有情欲该有的潋滟。 是试探…… 心里的弦猛地一松,东语将身子弯下一个弧度:“殿下对奴才有恩,若您想要,奴才……” 柔软的手在身上不安分的游动,如同一只猫爪抓在心上,穆景言呼吸逐渐急促,眼底翻涌着猩红底色。 “只要殿下不嫌弃奴才身体的残缺……” 如同触电般拧开面前的手,穆景言厌恶的额头青筋狠狠跳了又跳,将想要掐死东语的怒火变成拍起四处飞溅的水花:“滚。” “奴才该死。” 果断收回手。 东语扶着桶壁刚要站直,一阵眩晕让她泄了力,支撑住身体的手失了平衡,瞬间头朝下直接摔进了浴桶中。 第11章 水,好多水 淹没头顶的热水让东语瞬间清醒,胡乱抓弄起来,可四周桶壁光滑无比,手指根本抓不到着力点。 随着不断涌入鼻腔的水,东语越发慌乱的不分方向挣扎着。 突然摸了一处温热的物件,如同抓到救命的稻草用力一握。 一声闷哼从头顶传出。 下一秒喉咙传来剧痛,东语如同被鹰抓着的小鸡被拎出水面。 “混账。” 穆景言脸上布满浓郁的杀气,眸色阴霾,他原本想看东语在玩什么把戏,可这厮竟敢…… 身体一处隐隐作疼,穆景言掌心微收,几乎就要这样将面前的人掐死。 东语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环抱着胳膊脸颊不正常的红着,睁开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隔着一团雾深陷恐惧。 嘴唇颤抖着喃喃低声说着些什么。 穆景言眯起眼睛,将人拎的更近了些,一股清幽的气息陇上鼻尖。 “水……好多水……” 细若蚊呐的娇泣,让穆景言脸上闪过意外。 头顶的巧士冠早就在挣扎里脱落,东语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水。 明明脖子上的禁锢管着生死,她却下意识只顾着紧紧抓住桶壁撑着身子生怕再次掉进水里,甚至无意识的将身体全部靠向穆景言,只当他是溺水时救命的浮木。 贴近的身躯在手下只剩一片娇柔如软玉的触感。 穆景言触电一样松开手,没了支撑东语再无毫无反应的沉入水里。 这一次连涌起的气泡都少了许多,穆景言无法,只能伸出手将人又一次捞出水面。 看着紧闭着眼睛已经昏过去的东语。 只要他重新松开手,就能让这个一身谜团的太监死的无声无息,不但没人会怀疑什么,东语还会因为失职自溺,被抛尸荒野,连奴才冢都不能入。 “阿娘……” 昏迷中的人,无意识的一声低喃瞬间让穆景言喉结一紧,幽暗的眼眸都是惊涛骇浪的斗争,片刻之后面色恢复平静。 “罢了,秦风。” 围帐的门帘无声动了一下,一个侍卫样式的人出现在穆景言的面前。 看清眼前一幕,惊得呀了一声,“这太监……” 对上穆景言附了一层冰霜的眼睛,秦风打了个颤急忙盯着自己的鞋尖。 “送他回帐。” “不是杀了?” 秦风狐疑的掏了掏耳朵,还以为听错了,见穆景言已经不耐的皱眉,愣愣的应了一声将东语单手拎起就往外走。 还不忘狐疑的自言自语的嘟囔。 “怎么这么轻。” 等淅淅沥沥的声音消失,穆景言重新睁开眼睛,将手伸在眼前,刚才所触到的柔软仿佛还残留在指尖,紧绷的面色多了一丝不解,喉咙滚动,察觉到身体的变化,穆景言脸色瞬间阴沉。 直接将头埋进水里。 这边东语浑然不知刚才从死亡线上挣扎了一番,被秦风扔到住处后,还沉溺在溺水的恐惧,那团团的水雾,窒息的透不过气的感觉将她一层层拉进梦魇里。 恍惚间又回到那时。 被最熟悉的人一遍遍的挡在身下按回到水底。 就为了寻得一线生机。 看着箭羽带出的一道道暗红的血渍喷出,撒在水面上染红了一河流的血。 突然眼前只剩下一片窒息寂静的黑暗。 男人清冷的嗓音响起,仿佛冲破迷雾的光,带着引诱勾着东语的心,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你在为谁哭?” “阿娘……哥哥……” 机械木然的回答,东语心里一阵阵的痛。 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是谁?” “我是……阿语。” 东语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还挂着不知不觉流出的泪。 房间里还残留着药香和一股不同寻常的熏香,衣服没有被换过,一转头男人逆着光,薄唇清冷抿紧。 居高临下的审视,犹如看透她一般,让东语的心揪在一起:“殿下昨夜……” “昨夜你发了热,本王让身边的侍卫给你抓了药。今日狩猎,你就不必跟着了。” “是。” 想起昨晚听到的彩头,东语猛地揪住被子改了口:“奴才没事,喝了药就好了,奴才就在后方帮殿下清点猎物,准备好茶水点心。” 穆景言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转身离开回到帐子,侍卫秦风早已等待多时。 看着穆景言将手心捏着的一点粉末抖落,忍不住开口:“就算机灵也不过是个太监,王爷缺小厮是真,但无非就是喜欢留下,不喜欢就赶出去或者杀了,何必浪费这么珍贵的吐真香。” 穆景言沉默着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去宫里,将他历年所有的档案都调出来。” 眼里寒光一闪,薄唇淡淡继续道:“尤其那个刚死的邓公公,去查一查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第12章她的故人 随着屋外狩猎的号角已经吹响。 东语冷眸微眯凝视着桌子上漆黑的药汁。 沉默了片刻后,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端起直接倒在了窗户根下。 一声鹰鸣划破长空。 远远便能看到猎马奔腾带起的滚滚浓烟,哨声、击鼓声、马蹄声从四面八方连绵不绝的时刻报着方位,驱赶着猎物。 宫人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捧着各种物件,穿梭在营帐各处。 东语站在窗边,倒是闲的有些不合群。 干脆换了身衣服,悄悄从营地里溜了出去,直接进了后山。 相比营帐里的热闹,这里虽然也是围猎圈出的地,却安静自在。 东语蹲在草地里细细的翻找,时不时捏起一株草根比对着出宫前苏嬷嬷画在绢布上的草图。 她的防水颜料已经缺了已经七八天了,胎记不早日补上,迟早会惹来大麻烦。 想到早上穆景言别有深意的关切,和昨晚的试探。 东语心里总觉得是什么地方被她忽略,埋下了祸端。 链条的响动传来,东语下意识的戒备的看着前面。 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囚拼了命逃跑,却被脚上的链条绊倒。 鞭子的破空声传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女囚的身上,鏖战脚下发力重重的踩着女囚的脖子发起狠:“妈的,要不是看你是人祭,老子早办了你。” 东语垂下眼眸,手无声的握成了拳。 穆王朝围猎的传统,选出貌美身子干净的奴隶做人祭和围猎的重彩头一起赏赐给第一名。 人祭的下场,一般都是被赏给下面的官兵用来鼓舞士气,直到被玩弄致死。 这个传统,建成了十二年,也持续了十二年。 “将军,听说她是剩下的奴隶里长得最好看的,以前伺候战国公主的。这次赏给兄弟们的时候能不能让小人排在您后面。” 地上的人影听到这话,抓住鏖战的腿挣扎着半坐起身,瞪着眼睛,突然用力的“呸”了一口。 但立刻就换来更大一顿毒打。 东语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身影,嘴唇颤抖的就要喊出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名字。 头发下沾染血污的面孔,心如死灰的不惧。 十二年容貌发生了变化,可那张脸上满眼的倔强不屈,嘴唇上一颗小痣都没有消散。 是阿朱, 是她的阿朱。 无数的情绪翻涌东语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看着下面的人不断的羞辱,讥笑。 胸腔压抑许久的仇恨一点点溢出,东语失控的就想要冲过去将那群畜生撕碎。 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 鏖战猛地站起身,怒瞪着不远处的草丛怒吼:“谁躲着呢,滚出来。” 风吹草丛耸动,周围静的连一声鸟叫都不可闻。 一把将刀扯出,鏖战一步步缓缓靠近到最粗的一处可以藏人的树前,挥动着手臂就要砍下。 突然一颗松子从树顶掉落。 鏖战抬头看向一窝松鼠和他面面相觑,嗤笑一声收回刀转身回到方才的地界。 等人离开,东语如幽灵一样从树后走出,一路上跌跌撞撞,才回到营帐。 还没进门,一个也是第一次出宫随行的年轻小太监拉了东语一把,嘻嘻哈哈的说着今日见到的热闹。 “东公公,你去压注没,前面太子身边那的魏公公给咱们下人开设了赌局,压今年的围猎的彩头会被谁得了去。” 东语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嘴巴开合,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低哑的气流,浑身一阵阵的发冷。 挣扎着推开面前还在跌跌不休的小太监,东语冲回帐子路上撞到什么,也顾不得看,一进门就麻木的跌坐在床上,摊开握了一路的拳头露出血肉模糊的掌心。 “三王爷吉祥。” 鹿皮软底的骑装靴停下,穆景言冷眼看着失魂落魄的东语。 肩膀还残留着刚才被撞的酸痛。 半天也没等到东语的行礼,穆景言眉头紧锁的瞪着这个胆子越发胆大包天的奴才,正愁没处发难。 “你……” 话音刚起,床上的人突然低头,呕出一口什么来,正好溅在了他的新鞋上。 穆景言脸色一冷。 一旁的小太监惊呼出声,打断了他的兴师问罪:“呀,血。” 面色紧绷,穆景言凝视着东语片刻后下了令,才冷淡的让人把医官请来。 陆医官仔细的辨认过地上的血迹,和东语的神色,捏着胡须疑惑道:“按理说昨晚微臣开的风寒药是对症的,可眼下见到病人,她却更像受到惊吓瘀血凝结的病症,索性已经吐出来,再修养一天也就好了,不过老夫实在好奇,什么样的事能吓成这样。” 穆景言身体今日隐隐的不适,总觉得不爽利。 陆医官的随口一说,就像意有所指让他小腹一紧,顿时有些恼怒:“只是跌了水,他自己胆小吓唬自己。” 有意瞒了无关紧要的经过,一旁毫不怕生的小太监又咋咋呼呼的叫出了声:“怪不得呢,我们后面打扫的知道东语的都知道他怕水,说是儿时一家人都被淹死在水里,多亏了苏嬷嬷救了他才活了下来。溺水了能不怕吗。” 说者无心,穆景言却听的心里有些复杂。 转身离开。 陆医官上了年纪,捏着老花镜下着方子喃喃自语: “没想到三皇子一向不近的女色,临了赶着老臣告老还乡之际,还能看到他对一个女人上心。” 小太监忍不住嘟囔:“什么宫女?哪来的什么宫女?” 第13章 不可言说的嗜好 “还不快去煎药,仔细我回宫告诉嬷嬷你又偷懒。” 原本躺在床上的东语不知何时清醒过来撑着身子坐起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沉下脸来吓唬一脸好奇的小太监。 见他哭丧着脸,又软下口气哄着他:“煎好药,我这还有糖分给你吃。” “哎!” 听说有糖,小太监的眼睛瞬间亮了,转眼就忘了什么宫女的事,拿着方子就去煮药。 见人走了。 东语对着陆医官遥遥一叩,眼里微光闪烁缓缓道:“不管医官看出什么,都请当不知。” 见陆医官沉默。 东语心一定,咬紧下唇抬眸的瞬间脸色露出小女儿的娇羞:“如医官所言,奴才确是女子,让奴才装扮成这样瞒着人,原本也只是王爷床笫间的嗜好,图新鲜刺激,也为方便。就连这风热,其实也是和三皇子一同沐浴时受了风导致。这样私密的事若传了出去,只怕王爷第一个不会放过那些多嘴多舌的……” 回想起方才穆景言的不自然,再看向东语身上的太监装,陆医官表情有些古怪。 轻咳了几声,缩着脖子,手上不停的收拾起药箱。 “小……公公放心,老臣在宫里没有三十也有四十载听过见过的荒唐事多如牛毛,能好好活到这年岁,就是因为耳聋心盲,只知道做好份内治病的事,别的与老臣无关。左不过明日老臣就要回乡养老,只是医者仁心最后任要叮嘱你一句,这几日切不可再行房事!” “……是” 东语表情一愣,多了几分真切的尴尬,娇羞巧笑的送着陆医官离开后,转过头沉下脸来。 穆景言对她还没完全信任,可现在救阿朱的事迫在眉睫。 揣着满壶的心事,东语在房间一圈圈的踱步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突然视线落在桌子上一张下注的签文时,多了几分思量。 …… 围猎第二日,一大早各处都在张罗着撤膳食。 东语定了定神,站在穆景言的围帐前,朗声请安: “奴才小东子,泡了茶给王爷送来。” 没听到里面的回应,东语也不慌,自顾自的捧着托盘进了帐中。 穆景言倚窗而坐,左里捏着一本棋谱,右手握着一颗黑玉墨子,手指修长白净,指甲修剪整齐,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温润的光辉和他身上的月云初暗纹袍显得格外相得益彰。 快速扫了一眼棋盘,东语放下茶盏,却从袖子里不小心抖出一张纸正好跌在棋盘上,脸色一白顿时急着就要伸出去抢。 可一只手更快一步,抢先捏在手里。 穆景言眼角一挑,若无其事的将签文扣在棋盘上,两指在上面轻点着:“看来病是好了,都有精神去赌了。可惜,你输定了。昨首猎,本王只猎了三只兔子,排名第三十二。” 能陪着围猎的男子都是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二个,穆景言这是垫底了。 东语抬眸,镇定的恭维:“只要王爷愿意,榜首如囊中探物。”顿了顿,轻声继续道:“就如同那帝位,只要王爷愿意……” “噤声!你应该知道,说这些话,足够你被凌迟二十次。” 一股无形的气息仿佛直扣住东语的喉咙让她透不过气。 穆景言喝了一口茶后,杀气转了个圈又淡淡消散:“本王出了名的闲散无能,你看错人了。” 东语垂眸上前一步,对着棋盘拨弄了两下,原本棋盘上的局势立刻翻转,变成了黑子的天下:“王爷自以为伪装的周全,却不知想要的,都在这盘棋里。既然奴才都能看出来,那王爷争与不争,区别不大。” 穆景言眸光幽深,盯着东语多了几分讶异:“你竟懂棋?” “东语不懂,只是刚好明白殿下的心思。” 别人说这话,穆景言只会觉得谄媚厌恶,可东语说的平静,就连神色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每一次穆景言对她动了杀机时,东语周身的镇定平静,毫无失态,让他不由自主信,又不由自主的放过她,想去看她下一步做什么。 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穆景言来了兴致:“既然你要赌本王赢,那本王也和你赌一场,就赌你的命。” 冷笑着站起身,东语身前被投下一道阴影,穆景言的眼眸恨不得直接将她看透:“若你能让本王得了这场围猎的榜首,你今日的话本王就当没听过,从此就拿你和对待秦风一样,若你输了,自行了断,如何?” “奴才敢赌。” 东语没有迟疑的应了声,等穆景言冷笑的甩袖出了营帐,擦掉手心里的冷汗跟了过去。 屋外的人早就备好了马。 穆景言一个跃身干脆利落的上了马,捏着缰绳居高临下:“再备匹马来,给他。”不一会,马倌便牵来一匹。 东语眼眸眨了又眨,围着马转了几个圈。 看着和穆景言一样瞥着眼睛瞪着她的高头大马,她头一次露出犹豫:“奴才,不会骑马。” 第14章 睡在身边 “呵……” 就像冰冻的湖面骤然化成一汪温热的湖水,穆景言的唇角的讥讽太晃眼,以至于哪怕笑的肆意,却还是透露着一股子冷。 东语被笑的心里发紧,却还是僵持般站在院里目不斜视。 “你不会骑马,还敢和本王赌,当真是活腻了?” 东语虽尴尬,可开口还是理直气壮:“围猎不一定需要骑马,更何况……” 顿了一下,语气低沉下来几分:“奴才进宫时才四岁,净身后宫里抬头望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天,低头思索的都是如何活下来,又怎么会有机会学骑马。” 穆景言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面前人眼底隐隐的湿气,突然想起前夜东语昏迷无意识唤的那声阿娘。 心里猛地一紧,攥着鞭子的指节开始无意识的摩挲,眼底快速闪过追忆。 那样的年纪在宫里平安活下来,这里头的艰辛,他是明白的。 半天没有等到穆景言说话,东语小心翼翼的抬眸,突然腰上一紧,一条坚实的臂膀搂在她的腰身,直接将她腾空甩起。 尖叫还卡在喉咙里,东语就已经稳稳的坐在马上,紧贴着穆景言的后背。 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发冠下长而挺直的脖颈微微愣神。 这样的距离,她的每次呼吸几乎都会落在穆景言的脖颈。 “奴才,可以用跑的。这样实在不合规矩。” 东语急着就想从马上跳下来,可低头看着离地的距离,手边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顿时犯了难。 当东语开始思索马尾巴能不能拽时,穆景言轻描淡写止住了她的动作:“跑?就算你不要腿,本王也没那个耐性一直等着你。” 东语沉默了。 千亩大的猎场,真等她跑下来别说跟着围猎,半条命都会没了。 鞭子的破空声一响。 身下的马蹄飞扬,一瞬间就跑出去百米,晨时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动着东语的头发,空气里夹杂着浅儿淡的桂花香气。 心里堵了许久的郁闷这一刻短暂地有了一瞬的放松。 前方握着缰绳冷峻的侧脸恍惚间变成了无数次梦见的红衣少年,眉眼里都是意气飞扬,时不时低头轻声浅笑哄她:阿语,看皇兄给你猎一只最大的兔子,把他们比下去。 心里一酸,东语险些落下泪。 “下去。” 一声轻嗤让东语迅速回过神。 穆景言侧过的冷眼不耐的催促,她这才反应过来马儿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小溪边。 看了一圈,东语眼尖的发现脚下正好有一块石头可以踏脚,所以下马时没那么狼狈。 微风轻拂,溪水潺潺。 两岸的木芙蓉摇曳落下,在地面上落着一层薄薄的花瓣,美艳芬芳宛如世外桃源。 可这里,却不是猎物会出现的地方。 东语这才注意到,穆景言甚至连随从都没带。 眼看马儿自顾自的饮水,穆景言从怀里掏出一本杂谈,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白衣粉花,风姿卓卓,但显然是不准备再起身了。 “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只说和你赌,可没说帮你,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剩下的看你的手段了。” 穆景言随手翻了一页,随手指着马背上的箭袋和匕首。 闲淡的撇着东语一眼:“只是切莫跑太远,小心被黑熊吃了。” 明晃晃讥讽为难让东语心头一颤,回望着四周密林环绕更是升起一股无力感。 回头看向穆景言似笑非笑收回视线落在书上的挑眉。 东语突然冷静下来。 捡起地上的草编织起来,白皙的手指上下挥动很快几个简易的陷阱做好,又摘了几个野果。 仔细观察溪流边的脚印,挑选了几处地方,将陷阱藏隐蔽些后就直接走到穆景言身边席地而坐。 穆景言也不问,东语也不答。 一主一仆就听着溪水声,静静的坐着。 没多时就能听到陷阱里的噗噗声,东语利索的过去将草绳绑好兔子,然后重新坐回去静静的等待。 一来二去,半天的功夫竟然也抓了五六只前来饮水的野兔。 原本身体就没好利索,这样折腾半天,东语靠着石头竟然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时,穆景言眼眸从书后挪开,看着地上蹦跳的野兔和简易的陷阱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回眸看向身边睡得正香的人。 绿衫粉唇,日光投在睫毛上,落下阴影,被风带下的花瓣不知何时落了眼前人半身,连头上都沾染了些许,却总透露出几分说不尽的怜柔。 一瞬间失了神。 穆景言几乎将眼前小憩的人看成了个娇媚的少女。 “驾!” 马蹄奔腾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第15章 和个奴才诗情画意 东语被吵醒,睁开眼发现来的是一队人马,马匹上个个都栓满了猎物正往下淌着血。 浓郁的血腥气迅速将花香驱散,带着明晃晃的不善。 “大统领,是三皇子。” “别胡咧,现在该尊称为三王爷才是。不久前陛下刚在殿上赏了个破梅园,那也算开府礼,虽迟了十多年但这王爷还是得称得的。” 穆朝历代封王都会御赐产业额外封赏府邸,给些差事做。 但穆景言封王年岁太小,且当时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挂了虚名,后大了也没人主动提起这事,也是从前几日宴席结束后,喊王爷的人,才多了起来。 马上的几人见到穆景言也不主动行礼,反而互相推着去嬉笑东语猎到的兔子。 和他们的相比,更是显得寡淡可怜。 听着几个心腹小兵肆意的嘲讽,鏖战狂笑了两声,带头下了马。后面几人这才晃晃悠悠的跟着动起来。 遥遥的抱拳就算是行礼了:“殿下莫怪,我的手下都是粗人,浑说惯了的,就算是在陛下和太子面前也是如此。” “无妨,鏖战统领收获颇丰,本王看今年的榜首非你莫属。” 这样的态度穆景言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不在意,含笑好脾气的模样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鏖战倒是不客气,随意两脚就踢毁了大半东语辛苦做的陷阱:“方才太子还在问身边人王爷去哪了,现在看来我们累的一身臭汗,到底是比不上王爷的闲情逸致,在这儿和个太监诗情画意。” 东语眉头一皱。 心里顿时闪过不安。 突然鏖战抬手举起手里的重剑直直的指向她:“你,过来给我们的马喂食饮水。” 东语不动,只恭敬对着身旁的男人。 鏖战邪笑着看向穆景言:“一个奴才而已,王爷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你也说了一个奴才而已。” 穆景言表情不变,依旧是勾着唇似笑非笑,只是眼底的寒意却让东语看的清清楚楚。 “既如此,你就好好照料大统领的马,等他拿了榜首还能念你出过力,讨个赏钱。” “是。” 东语敛目恭顺的就去牵马,走到几人面前时,几个小兵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啧啧称奇。 还欲要上前摸她的脸。 东语快速后退,带着马进了东边的林子。 没一炷香的时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等几人听到动静过来时,一匹马的影儿都没见到。 只剩下脸色惨白的东语连滚带爬的从草丛里跑出来。 “大统领赎罪,奴才刚才瞧见有条蛇,受了惊没想到……这马都跑了!” 东语浑身抖个不停,手胡乱的比划着蛇的长度,一副心有余悸的蠢笨模样。 “混账,你为什么不牵住马!” 鏖战两眼一瞪,顿时就要冲上来。 没想到东语软骨头般顿时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诉说着委屈:“奴才在宫里是洗碗打扫的,没见过马。实在不懂的喂马还得牵绳。” “我看你就是故意找死!” 寒剑顿时挥了过来,见状东语跑到穆景言身后,连头都不露。 穆景言负手站在那,冷眼对着鏖战的剑,面上似笑非笑:“这原是本王的不是,忘了提醒统领,这蠢东西连下马都不会。统领有和他争论的空不妨早点去追,再过片刻只怕马儿,跑的更远。” 见穆景言眼底的冷,知晓这是护人的意思,鏖战再放肆也不敢真的从王爷手下强行抢人,只能咬牙吃了这个亏。 “走!” 见几人转身就要走,东语探出头。 扬声提醒:“那马跑的东南西北都有,统领可以让人按这个方向去找。” 鏖战回头深深瞪着东语,知道被人耍了,握紧重剑眼底闪着怒意很快消失。 “胆子不小,最受陛下宠的武将都敢戏弄。” 东语拍着身上沾的草根,哪里还有还有刚才不成事的模样。 认真地盯着穆景言,笑盈盈的不忘表着忠心:“奴才看不惯他们对王爷的态度,就替您出了口气。奴才的命不值钱,不能让那群没有尊卑的东西占了便宜。您不用谢我。” 说完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手上继续拍着腿上的土沫,脚上隐晦的将什么草根踩的更深了些。 她…… 还给鏖战留了些礼物。 听着东语的话,穆景言目光一瞬变得失神,那笑就像照进内心潮湿孤寂的土壤,让他心里觉得莫名的发涩。 眼前的人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指着一处努着嘴。 穆景言瞥了一眼。 满地的猎物眼熟的紧,正是刚才鏖战那队人的战利品。 这厮不仅放跑了他们的马,冷不妨还偷了他们的猎物。 东语无视穆景言表情瞬间的扭曲,自顾自的掐指头算着分:“您有办法找人过来运回去吗?有了这些加上奴才的兔子,您一定能进前三。” “你……” 穆景言刚准备嘲讽几句,一声暗哨破空袭来。 眼神一冷,穆景言卷着东语在地上滚了一圈,箭羽擦肩直直的进两人面前的土里,入木三分。 不等喘息,数枝箭羽齐发再次袭来,宛如天罗地网将两人包围。 第16章 你扯本王衣服做什么? 那箭头泛着寒光带着铺面而来的杀气,眨眼间就到了两人面前。 叮的一声。 穆景言抽出腰中软剑四两拨千斤般将箭尽数拨开,所有的箭羽转了方向落到周围的树上,一时间木屑四溅。 东语惊魂未定,警惕的观察四周,将嗓音都压低了几分:“王爷,有人要杀你。” 话刚说出口,穆景言原本紧绷的表情转头看向东语时变得无语:“废话,不是杀本王,还能杀你一个太监不成?” “那,他们的目标只会是王爷您了?” 听到这话,又见东语一副眼神躲闪的样子,穆景言心里揣着一团火气,似笑非笑眯起了眼眸:“怎么?莫不是你想单独去逃命?行啊。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嘴上这样说,眼眸蒙上了一层冷意。 只要东语真有这样的想法,他第一个杀的就是东语。 没想到面前的人儿,一言不发的开始直接扯起自己的腰带,脱去外衫后又径直伸手过来就要扯他的。 惊得穆景言浑身僵硬,立刻冷下眼来:“你扯本王衣服作什么?” “王爷,既然那些人的目标是您,咱们现在换衣服,奴才替你去拦住这些人。你躲在一旁,等人被奴才引开后立刻骑马离开。” 林子里寂静的可怕,原本的鸟鸣虫鸣声仿佛这一刻消失,压抑的让人猜不透附近究竟有多少埋伏的人。 穆景言深深地审视东语,巴掌大的脸上,认真的神态只有一片真心。 如同一捧滚烫的热碳落进了冰天雪地的寒窟,一瞬间雾气涟漪,乱了穆景言原本通透的思绪。 眉头轻佻,俊逸满脸都是诧色,见东语还要动手,淡淡后退半步表达了拒绝:“本王再不济也不会做如此不堪的事。” 东语原本想要继续劝说,但却看到了一群黑衣人缓步靠近,见被她发现立刻拎起剑扑了过来。 “王爷小心!” 东语刚惊呼出声,穆景言头都没回直接提剑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势,抬手间一掌推在东语胸前,将她推出包围,和这群人缠斗起来。 没人去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这黑衣人身手个个不凡,目标明确,只痴缠着穆景言打的难分难舍。 穆景言一袭白衣如蛟龙出云,身姿潇洒一人对敌二十还游刃有余,可渐渐的就发现这些黑衣人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果然,下一秒一股血腥气直逼喉咙。 穆景言脸色突然一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动作也渐渐变慢。 见状领头的黑衣人忍不住的冷笑:“三王爷莫非忘了今天是秋分,您的旧疾早该犯了。” 穆景言持剑的手颤抖个不停,心里却是不免沉下脸来。 连他何时犯旧疾都知道,这些人分明有备而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眼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包围过来,穆景言用手背狠狠的擦着嘴角的血啧,余光里扫了一圈,那抹青衫人影早就消失不见。 眼眸里的光黯淡下来,薄唇无声的扯动。 露出一个自嘲的冷笑。 也好…… 抬手弹了下手中的剑,一股清冽的剑鸣瞬间将乱了心重新恢复沉静。 穆景言满身杀戮,刚要重新杀过去。 马鸣声伴随着熟悉的嗓音打破了这里的缠斗。 “王爷,上马!” 一个青色的身影艰难的坐在马上,逆着光,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冠颠簸的凌乱松散。 明明眼底都是紧张,却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挥动鞭子冲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穆景言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东语这样的骑术实在不堪。 是真的不会骑马。 没有骗他。 眼底的杀气刚一收敛,一个黑衣人趁他不注意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猛地一吹,一枚暗哨破空袭来带着暗色幽绿的暗器直冲着穆景言的后背。 穆景言耳朵微动,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直接从马上一跃而下,先一步拦在了穆景言的身前。 一声闷哼。 那是利器刺进皮肤的声音。 穆景言不可思议的转身,猛的把人抱在了怀里。 挥手砍掉了眼前一个黑衣人的胳膊,俊美的脸都是凌厉的杀气,暗红的眼眸闪烁着几分带着病气的邪魅,血滴顺着鬓角的发丝滴滴落下,如同地狱里的阎罗,吓的一时间没人敢继续不要命的上前。 手上尽是温热的触感,穆景言眉心猛地一蹙,低头时,只见大片大片血色渲染的花朵绽放在怀里人青色的衣衫上。 如藕般的手腕处,一道漆黑的伤口狰狞的翻着皮肉。 那黑血肉眼可见的顺着血管攀爬很快就布满了整个手背。 第17章 奴才是您的人 不想和这些人痴缠的穆景言抬手搂住东语的腰,连斩了三名挡着的人,翻身上马直接冲了出去。 “不好,他们要逃,放箭!” 无数的箭雨席卷贴着两人的身体穷追不舍。 等黑衣人等追到一处瀑布下,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看着地上马蹄印记的方向,领头黑衣人眼眸微闪,略一沉思:“你们继续追,我回去禀告主子。” 淅淅索索的声音渐渐消散。 瀑布后一处隐蔽的树枝晃了几下,恢复了平静。 “王爷,他们按脚印的方向追去南边了。” 东语转身眼前一阵阵晕眩,只能急忙靠着墙边坐下,看向一旁坐着调息的穆景言。 月白色的袍子几乎被血污了大半,却还挡不住他的清秀俊雅矜贵傲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受伤的人是她,可穆景言的嘴唇却隐隐透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宛如地狱里的修罗,满身危险。 过了片刻,穆景言睁开眼,视线平静的落在东语失血苍白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疏离:“为什么救本王。” “奴才的命,是王爷几次三番救下的,如今也不过是报恩罢了。” 东语垂下的眼帘盖住了眼底的思量,认真地提醒:“此地不宜久留。奴才扶您离开。” 这个洞穴是东语记忆里一处荒废的动物巢穴。 刚才躲进来完全是为了甩开那些人。 这会子平静下来,隐约能闻到洞穴深处的腥臭味,难保深处不会有什么动物躲在里面。 东语刚动一步,寒光一闪一把剑直接横在中间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心里一沉,东语盯着横在脖子上的冷剑,表情有些茫然失措:“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这么巧你刚到本王身边,就有人行刺?” “原来王爷是在怀疑我,若是我有二心,刚才又何故拼死救下殿下?岂不是多此一举。” 举起的那只受伤的手,东语连奴才都忘了自称,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变得凄然。 可对上穆景言依旧冷漠的眼眸,东语心情复杂的放下手,认命般闭了眼睛。 “既然王爷怀疑,那就杀了奴才吧,左不过奴才也会毒发身亡,死在你剑下也算换清了您的恩情。” “立刻消失。” 东语讶异的睁开眼时。 穆景言已然收了剑,别过脸一副不愿多看她一眼的模样:“就是你想死,也不能在这儿,污了本王的眼睛。” “王爷?!” 猛地后退两步,东语凄然的扯着一个苍白的笑容,缓缓跪在地上完完整整的行了一个大礼:“既如此,那奴才自此拜别王爷。愿王爷从此岁岁年年,如意顺平。” 清脆的嗓音如同一只手,突然拨弄着穆景言心神一颤,目光深深的凝视着东语的身影放在膝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后,被他无声握成了拳。 又在东语起身之际,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维持着冷漠的疏离。 等一浅一深的脚步声远去后。 穆景言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唇边哈出的气已经成了白雾,已然是强撑了隐忍了许久。 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洞穴内的一处,满是戒备。 黑暗的那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嗷的一声虎啸震动的整个洞穴上的碎石子都在颤抖。 带着热气的恶臭渐渐充斥着整个洞穴。 一只青眼吊眉的白毛山虎,一步步走出来,爪子不安的在地上刨弄后,猛地冲向穆景言。 咚的一声虎爪和剑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穆景言原地提剑应对。 一开始还能勉强应对,可野兽进攻毫无章法。 而他,偏又犯了旧疾。 胸口气息愈发不稳,穆景言大口大口喘着气,白虎趁机直接打落了他手里的剑,兴奋的张开猩红的虎口冲着穆景言的咽喉就要咬下。 突然鼻子耸动,停下了动作。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传进穆景言的鼻尖。 穆景言神色一僵,意识到什么,回头果然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逆着光一步步重新走进山洞,胳膊上的伤口被重新割的更大了些,淅淅沥沥的往下流着血。 “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滚!” 东语对着一脸惊讶的穆景言露出笑来,唇色几近透明:“王爷实在不了解奴才,奴才不是那冷血忘恩的主,更不是傻子瞎子看不出王爷您旧疾行动不便,第一日时奴才便说过了削骨报恩时时刻刻为您效力。眼下正是时候。” 那笑带着狡黠眨了眨眼睛:“那日,您还说奴才是您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穆景言眼底一缩,心中宛如被炸了一个响雷,将他所有的猜忌怀疑击得粉碎,只剩下震惊。 东语不断的晃动着胳膊,挑衅着面前的凶兽。 血腥气把老虎刺激的更加狂躁不安。 果断放弃了穆景言冲向东语。 眼神一冷,东语直接半躺在地上滑到了白虎的肚子下,拿起穆景言掉落的剑,狠狠的对着白虎的脖子扎了下去。 白虎哀嚎着不住地扭动着身躯,东语始终握着剑柄不肯松手,见它想要逃跑。 干脆发了狠死死的掐住老虎的咽喉。 手吃力的开始僵硬发抖,东语咬着牙干脆全身攀在白虎脖子上,用尽全力的掐住。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能失败。 不管是生。 还是为了…… 轰隆一声。 白虎终于一动不动的倒下,也将身下的人影一并压住。 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这样的变故,让穆景言脸色艰涩震惊,声音都在发紧。 一直紧握的手指,指节一寸寸变得发白。 “小东子……” “本王没允许你死!你敢违令本王定会株连。” 恢复了寂静的山洞,只有穆景言一人的声音回荡。 第18章 王爷是为了我? 细微的呻吟声让穆景言紧绷的轮廓骤然一松。 一双沾血的手从白虎的尸身下探出,一点点将大半个身拖出来,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的如同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奴才……让王爷担心了。” “笑话,本王根本不会在乎一个无足轻重的奴才,是死是活。” 穆景言甩了甩袖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的仿佛刚才那几声命令她出现的话,只是错觉。 刚冲着穆景言扯出一个笑,从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东语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手腕上毒以入骨,再过半日,只怕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 眼眸微动,东语低声喃喃:“可奴才在乎王爷。见不到王爷被人救出去,奴才死都不能瞑目。” “你……倒是忠心。” 眼眸猛地一缩,穆景言垂下眼帘,喉结滚了滚,不受控制的看向东语:“可曾后悔?” 知道这是问她是否救了自己,东语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摇了摇头。 她不悔…… 十二年前她就已经知道,她活下来要面对的未来,注定都是险途,这就是她的命…… 东语撑着身子站起身,将手里的剑递向穆景言,胳膊上血已成痂,乌黑的毒如蛛网一样可怖。 “王爷放心,奴才会自己跳下外面的瀑布,定不会脏了王爷的眼。” 穆景言骤然蹙眉,这才想起刚才赶走东语用的就是不想让这人死在眼前污了眼的理由,神色一时间转了几转后又渐渐平静,只余下一抹思虑后的决定。 东语的手都举得发酸,突然下颚一紧,一个微凉的东西被强行塞进嘴里,瞬间在口中爆裂传出清淡的草药香气就连胳膊上那股愈发刺痛的感觉也开始退散。 “这是……” 东语讶异的抬眸后突然眼前一黑。 穆景言将倒下的人直接接在怀里,手上的触感又软又仿佛没有骨头似的,明明瘦弱的见谁都小心谨慎,每一次为了活命都低眉顺眼的毫无骨气。 他平时最烦这样的阉人。 不,应该是厌恶所有的太监,更别提给机会靠近。 可就是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今日舍命救了他两次,而他,竟然也没那么讨厌眼前的人。 “你拼死这般,到底想在本王身上得到什么。” 脸上早已没了疏离,穆景言复杂的盯着怀里昏睡的东语。 语气淡的几乎听不出情绪。 从怀里拿出一只火折子。 下一刻一枚紫色的烟火绽放在洞口的天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几个暗卫恭敬的跪在穆景言的面前等候发令。 “回营帐。” …… 东语醒过来,已经躺在营帐的床上。 看着手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眼眸一闪并没无太多意外。 余光扫到营帐上一道怒气冲冲正冲进来的身影。 东语瞬间换了表情,虚弱的撑着眼皮一副刚醒过来的迷茫。 “王爷呢?” 秦风没好气的冷哼:“我来就是带你去见王爷。” 一步步的跟着秦风身后,看着走的方向不是穆景言营帐的方向。 东语长长的睫毛下都是锋利的光芒。 “秦侍卫,王爷……” 脖子一痛,前面只顾着埋头带路的秦风,猛地转过头一把掐住东语的脖子,将她擒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你还有脸问王爷,我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什么会把救命的药给你一个恶心的阉人吃!” 救命的药?想起昏迷前嘴里的药香,东语心里一动,眼底多了一份深究,还没开口,一声低喝,让东语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松。 “秦风住手!” 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东语转头看到穆景言坐在轮椅上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紧。 一旁的张公公先喜气洋洋的喊着恭喜。 拉着东语笑的合不拢嘴。 “小东子,陛下念你遇到猛兽不惧,还能以命忠心护主,把你赏给三王爷做小厮,脱了宫里的贱奴藉。赐白银百两,还不快谢恩。” “多谢王爷。” 听到猛兽东语心里一紧,试探性的开口:“那野兽的尸身,被带回来了?” “可不是呢。那么大的虎,现在还在那台子上展着。” 张公公用佛尘点着东语的头,转头又对着穆景言不住的恭维:“再次恭喜王爷今年拔的头筹,那白虎数十年都无人见过更别提猎到,多亏了王爷奴才等人才见了世面,还望王爷好好养着脚伤。以后多带带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见大场面。” 见穆景言淡淡的点头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模样,张公公识趣的找了理由离开。 “跪下。” 东语一震,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秦风已经跪在地上。 “东语既已是本王的人,还救了本王,你应该知道刚才行为意味着什么。” 穆景言脸上还有些疲惫,坐在轮椅上月光倾撒增添了几分柔和,和身上的紫袍衬的多了些高雅温润。 秦风擦了一把红了的眼眶不服气的辩驳:“若不是这厮救了王爷,我一定会杀了这个阉狗!不是被拖累,您何至于……” 可抬头对上穆景言目光凌厉立刻闭上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着东语连磕了三个头:“抱歉,刚才冒犯了。” 这变故,让东语有些发愣,不等开口,秦风一个跃身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只剩下东语和穆景言两人相对无言。 “王爷,是因为救我……” “不是。” 穆景言打断了东语的话,低头看着双腿,“旧疾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秦风自小就跟着我多年,脾气一向都是这样随意惯了的。等你入了府,也可随意些。” 东语愣住,急忙摇头:“奴才怎么能和秦风相比。” 穆景言深深看着东语:“愿赌服输,今晚陛下已经宣布今年的榜首是本王。本王说了,从此待你和秦风一样。” 顿了顿,继续道:“念你救了本王,可以让你自己求个赏赐,可有什么想要的?” 第19章 简单的太监能破我的棋盘吗? “奴才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见穆景言点头,东语立刻想到阿朱。 可刚想开口就被不远处的一阵嘈杂声响打断。 “鏖战统领又吐血了,医官!快传医官回来!” 跑出来的人一脸的惊慌,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鏖战那群人里的其中一个。 见东语发呆,穆景言薄唇轻启:“今日热闹的紧,鏖战统领的马莫名发了狂伤了他。那马跟着他上了多年的战场从没出过差错,怎么今日这么巧。东语,你说呢?” “奴才也觉得是挺巧的。” 东语眼底飞快闪过什么,神色淡淡的。 见她这样,穆景言指尖轻轻捻动,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你有关吗?” “王爷这话奴才不明白。” 沉默了片刻,穆景言收回视线,指节随意的敲击着轮椅的扶手:“不明白就好,圣上下旨彻查,本王不希望这些乱七八的麻烦找上门。你,退下吧。” “是。” 负手躬身东语后退着离开。 穆景言冷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盯着头把玩着指尖:“查出什么没有?” 秦风无声的出现在穆景言身后,恭敬的递上一叠小册:“这些都是东语在宫里的记档,属下问了几个奴才,说这个东语在宫里就是一个怪人,从不在主子面前露脸当差,住的也都是最偏远的住处,忙完就关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穆景言手上翻动着册子,上面记录的日常完全就是一个无聊的小太监在宫里的生活,看起来各处都很正常。 “哦,只有一点很奇怪,只有一个和东语关系亲近点的小太监提到了,每年十月初六东语都会在大殿前的石阶站上一会。属下去查过了,也不是什么日子。” 饶是秦风对这个长相过于柔美的太监百般挑剔,可从目前找到的东西来看,东语就是个背景简单干净的奴才。 突然想到什么,秦风补充道:“这里面唯独少了东语进宫时登记册子,按理说就在邓公公那,可属下去查时并没有见到,他的遗物有被人翻动的痕迹,不过依我看,就是个聪明点的小太监。” 合上册子,穆景言听着秦风的分析,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苍白的面孔上都是深思。 突然勾唇一笑,“秦风,你说一个自幼在宫里长大,没接触过贵人的太监,是怎么看破我的棋局的呢?” 见秦风失语,穆景言用扳指碰了碰额头不由得嗤笑一声。 东语,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 “继续查。那个册子务必要找到。” “是。” …… 东语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穆景言查了个遍,确定穆景言视线看不到后,就转身走到马棚。 盯着被铁链锁起来重兵把手的那匹鏖战的马,看重兵把手实在不是她能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就能接近的。 果断放弃这边,东语转头去了展放猎物的地方,隔着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白虎的尸体被单独供起来格外扎眼。 只有远远的几个清点数目的小太监,没人注意到这边。 东语走近,手从白虎的皮毛上一路滑动到白虎脖子上的刀口,指尖顺着往里一探,轻松的摸到一处被血污盖住的陈年疤痕。 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住一样,东语指尖不住的颤抖,就是因为知道这处伤疤,知道这是白虎的弱处。 她才有把握去和白虎拼命。 这白虎十二年前她就见过,那时候还是一个幼虎,被伤后重新放回山林。 没想到十二年后,死在了她的手下。 “皇兄,你又救了阿语一命……” 东语唇瓣颤动了两下。 放在白虎身上的手,骨节泛白,极力隐忍。 “东公公,您这是?” 一旁点数的太监匆匆过来,和东语问着安。 转过头,东语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指着虎皮浅笑:“王爷让我过来看看,这张皮,你们预备怎么处理。 万一毁了这么好的皮毛,实在可惜。” 几个负责工匠的小太监对视几眼,弯下腰讨好的笑。 “这……一般都是做毛毡毯子,东公公您有什么建议吗?” “别的没什么,只是虎皮毛毡太过于普通,不如将虎骨从伤口处拆除后,填充完重新将伤口缝合,这样也不影响老虎的神韵。” 东语莹莹的笑着,视线从伤口处扫过又收回。 只有这样,伤口才能被遮天蔽日的掩盖过去,不然难保会有有心人发现这些和前朝有关的端倪。 东语在台上和小太监说着细节。 不远处两个人影,视线幽幽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个正是白日的黑衣人首领。 “你说的,那箭羽上的毒无药可解,这小太监现在还活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我……许是三王爷有什么灵丹妙药,给了这人。又或者……” 领头的人阴恻恻一笑,见他答不出也不发怒。 “你不知道,我知道。老三把自己的解毒丹给了这小太监,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不等面前的人说话,直接出手拧断了黑衣人首领的脖子。 拍了拍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尸体拖走。 阴霾的眼神,打量着东语,带着几分玩味:“这说明,老三铁桶一样的防备,终于有了缺口。” 手中的纸扇远远的点了点台上的东语:“这太监,就是最好的缺口。” 东语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回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就像被黑暗中毒蛇盯上一样,隐隐的不安。 见东语收回视线,那人无声的调转脚步,从黑暗里走到有光处。 一路大摇大摆来到贵妃的营帐。 站在压低了嗓音对着门口贵妃的心腹轻笑:“去告诉娘娘,儿臣来向她请安了。有关三王爷的事,不知道她感不感兴趣。” 第20章 危机重重 第二日。 武将和一众皇子大臣齐聚,东语赶着开席前默默跟着其他宫人进场,悄然站在了穆景言的后方。 见到她来,穆景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有伤,今日不用陪着。回去吧。” 东语上前将杯子添满,小声的答着话:“奴才没事,这样大的日子,奴才也想跟着凑热闹。求王爷成全。” 盯着面前人露出纤细精巧的下巴,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是透着浅粉色的红,明明今日穿的暗色的宫袍,可站在这,就比其他小太监引人注目些。 穆景言眯了眯眼睛,又一次因为东语的外貌觉得心烦。 他今日故意没让人去传东语来陪同。 一是因为考虑到东语有伤在身,另一个是今天的宴会,主办人是太子。 那日太子看向东语的眼神,穆景言每每想起都觉得无比的厌恶。 而这点厌恶,也被他归结到对好男风风气的嫌恶。 还想开口赶人回去,门口的太监恰好扯着嗓子开始迎驾: “太子驾到!” “万贵妃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待两人先后入座后,众人才起身重新坐下。 这席就算开始了。 露天桌椅围城圆形,中间的空地展出围猎的排名和积分,并一并展出猎到的珍奇猎物,即为一同瞻仰,也是为了封赏,所以鏖战即使受伤,但仍然在原本安排的座位上。 东语跟着行完礼,刻意扫了一眼。 鏖战桌前的酒瓶早就落成了小堆,黝黑的面孔上带着几分失血的苍白,时不时不满的盯着记分台上的数字眼底都是阴郁。 而穆景言这桌正对着的一个正好是太子,另一个就是万贵妃。 东语垂眸,从万贵妃入座开始,就有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其中万贵妃的视线就如同刀子一样时时刻刻跟着她,比上次更深的厌恶和敌意。 而另一道却显得耐人寻味……隐蔽不知来源。 心里不安的神经跳了又跳。 东语将身子尽量躲在穆景言身后,低垂着头。 不亲眼看着射月弓被穆景言拿在手里,她不甘心现在半途溜走。 只能当做不知被人盯上。 “这白虎实在稀奇,本太子还以为今年又会是鏖战统领夺得榜首,没想到三弟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惊喜啊。不仅仅是白虎,其他的猎到猎物也是惊人。真是长进了不少。这射月弓非你莫属。” 太子大笑着毫不吝啬的夸赞着穆景言,引得其他皇子脸上神态各异,但嘴上还在纷纷称是,举酒纷纷恭喜穆景言。 突然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东语拧着眉,听出声音的方向,一道危险闪过眼底。 “什么白虎,什么猎物还不是用了阴招?” 鏖战喝了酒,摇摇晃晃的走到穆景言的桌前,猛地弯下腰双手锤着桌子,鼻腔里都是喷出的酒气:“就凭王爷这样虚弱不能行走的样子,和后面那个小鸡子一样的阉人也能猎到白虎?如何让我们这些人信服!” 说着又猛地指向东语,凶狠的恨不得冲上来撕了东语:“那些猎物明明是这个阉人放了我的马,趁乱偷了我的猎物,还有我的伤,也一定是这个阉人用了什么毒计,才让我的马发了狂!让我断了腿!这仇必须要给个说法!” 穆景言一直神色淡定的抿着杯里的酒,白皙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弹动。 相比于鏖战的狂怒,穆景言平静的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满眼都是默然,只是余光瞥到东语两指无意识的搓动的动作,无疑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色阴沉下来,转头对着鏖战就是一顿冷嘲。 “鏖战统领这是在说,为了抢你的猎物,本王让这小厮用计废了你一条腿?东语,你老老实实的说,做了吗?” “奴才,没有。” 东语嘴角扬起一股淡淡的笑,毫不犹豫的撇开关系,没见到穆景言手里把玩的杯子突然裂了个缝。 上前低着头回话,东语还不忘继续委屈的自证:“给马喂食和饮水的活,还是鏖战统领非逼着奴才干的。如果奴才早早计划好了一切,怎么能正好算计到鏖战统领会出现在哪?现在的欲加之罪,奴才实在不敢当。”说到逼,东语格外加重了字音。 深深的看了一眼东语,穆景言眼里都是复杂,森然的冷意直直的瞪着鏖战:“呵……本王看,鏖战统领莫不是摔下马的时候,连通着脑袋也和腿一样摔坏了。” 从容不迫的放下酒杯,清脆的一声响震的鏖战撑在桌子上的手虎头隐隐作麻。 穆景言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冷眼瞥着鏖战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话。 鏖战原本嚣张的气焰渐渐褪去了大半,可依旧死死的盯着东语。 “是呀,鏖战统领莫要胡说,三王爷如何会去算计你。最多也就是被身边的贱人蒙蔽。”万贵妃冷不丁开口,捂着嘴一脸的惊讶,顿了顿突然冷笑的盯着东语:“至于那个小太监,你要是能说出他害你的证据来,本宫替陛下为你做主。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奸臣,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鏖战显然没想到万贵妃会开口帮他,欣喜不已:“谢贵妃娘娘!昨日受伤后,我的属下就派人重兵把守,封了那马的两穴,是否有人动了手脚下药,一验便知。” 突然太子身边一个小太监猛地跪地,一脸惶恐的开口再一次将东语推上了刀尖:“奴才昨晚看到东公公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马棚,见重兵把守不能靠近,脸上很是懊恼。” 东语浑身一僵,没想到只去看了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 还没想好应对的办法。 鏖战猛的跪地抬起头时怒喝道:“牵我的马来,我要当众开腹验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