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诡仙》 1,重生成鸟 寒冷的夜色中,微风吹过,凝霜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一只幼虫在枝头缓缓吐丝,将自己包裹起来。 夜空中没有云朵,一大一小两轮明月之下,一只没有视觉的老鼠趴在树干上轻嗅。 没过一会儿,它闻见了那只正在结茧的虫子,不由兴奋的直扑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只虫子,吱吱的叫了起来,细长的板牙戳破了幼虫坚硬的脑袋,正要大快朵颐其柔嫩的身体。 可就在这时,黑影笼罩了它。 老鼠感觉到了什么,就要放下虫子逃跑。可是却已经迟了,枝干高处,一只的黑白相间的夜枭无声俯冲下来,一把抓住了那只正在进餐的老鼠。 捕获食物的欣喜瞬间变成了恐惧的吱吱乱叫。 然而锋利的钩爪瞬间就让这只老鼠心脏停止跳动,随后,夜枭带着老鼠消失在层叠交错的树干中。 ...... 杨枭抓着老鼠,扑棱棱的飞回了自己的巢穴。 和其他夜枭用枯枝和落叶编巢不同,杨枭的巢穴,是一个三十来米高的巨大树干上的树洞。 钻进洞内将老鼠放下,杨枭迫不及待的用坚硬锐利的喙啄开老鼠的腹部,迅速的大快朵颐它的身体。一点皮毛也也没有放过,就连那只被老鼠抓到的虫子,也被他用喙琢着,囫囵吞下。 肥美多汁。 高蛋白。 杨枭硕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喜悦。 老实说,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杨枭还对这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很是抵触,毕竟他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真正猫头鹰。 杨枭本名肖杨,前世乃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正赶着毕业季准备工作,然而工作却不好找,在家待业几个月后好不容易找了份售楼部的工作,却又赶上了房市不景气,朝五晚九忙的要死也卖不出几栋房子。 一日忙的昏昏沉沉之际,他见到一群鸟在楼层间飞过,不由产生一丝幻想,心想如果变成一只鸟该多好,不用上班也不用工作,不用买房也不用担心市场经济,不用费心讨好女生也不用结婚,还可以自由的在天空飞来飞去。 可是也不知是老天拿他开玩笑还本就是庄周梦蝶,等他一觉睡醒之后,竟真的成了一只猫头鹰。 那丝现代社会造就的文明在这片蛮荒原始的森林里被迅速打磨干净。 出生不到三天,杨枭就在饥寒交迫中吞下了原本无法吞下的血肉,也在兄长想要将他推出窝时率先觉察,反将兄长推出窝去,而他那只便宜母亲更是丝毫不觉得有何异常,相反以加倍的食物哺育他,让他得以正常长大。 由于出生在一棵长的像杨树的树木上,自己又是一只猫头鹰,他便给自己取了名字叫杨枭,也算是对前程往事的一丝纪念。 只是,虽然真的变成了一只鸟,可想在这片森林中讨得生活,却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自在,到处都是浓浓的瘴气,阴暗中潜伏着斑斓的毒蛇,密林中游曳着巨型花豹,还有时不时从密林中传出的诡异吼声,他甚至都不敢去探寻那吼声的来源。 在这条漫长的食物链上,他只处在老鼠和虫子之上,大概和那些无毒的水蛇平起平坐,若是在往上的猎物,他可一点都不敢碰了。 毕竟他现在的个头,也就一个正常人脑袋那么大,即便在他的枭家族里,也只能算是个小个子。 吃完了这只算不上多大的老鼠,杨枭腹中的饥饿得以缓解。他抖了抖翅膀,在窝里盘了下来,开始了思考。 他毕竟做过人,要是和他那些兄弟一般吃了睡睡了吃,他觉得这日子也太过无趣了些。 况且,每日只能吃些老鼠也着实窝囊,况且天色渐冷,这林子里的老鼠也变少了,每天只能吃个半饱,想要冬天不挨饿,还得想点别的法子。 可想来想去,杨枭却压根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法子。 要说穿越类的书籍他前世也看过一些,三年了,其他那些同行过去之后混得好点差不多已经做个王国之主,走在一统天下的路上了,混的次点也开始造起了玻璃水泥,在异世界当起了富甲一方的地主了,再不济的也能做个上门女婿,四处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他杨枭虽有心效仿前人,却无奈只是一只猫头鹰。 水泥他造不了,玻璃他烧不了,就算想拿树枝做个捕鼠陷阱,他连造陷阱的手都没有,这对钩爪除了杀老鼠时有点用,其他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会不会是什么神兽后裔,身上具有上古血脉,日后可以觉醒神通翻江倒海。 然而三年过去,他成功的长成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头鹰,和他那只普通的猫头鹰母亲没什么两样,纵然脑子里装了一堆想法,却也只能在林子里抓老鼠吃。 当然,他也幻想过自己是不是会在生命的某一刻觉醒个系统什么的,从此过上开挂一样的异界鸟生。然而三年过去,别说系统了,他连人话都不会说,嘴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叫声,那叫声嘶哑凄厉,他自己听着都烦。 正想着,密林深处传来。 “呜———呜———” 有同类在漆黑的夜晚嘶鸣。 正在思考的杨枭不耐烦的抖了抖翅膀,鼻孔里无奈的喷出一股淡淡的气流。 平日里那些兄弟在密林里呼来唤去的时候,杨枭只觉得呱噪,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在这座阴森的密林中几乎一声都不会叫,不叫还能暗中偷袭猎物,叫了反而会把猎物给吓跑,饿肚子倒还好,要是吸引了什么天敌的注意,做了其他生物的盘中餐也是等闲。 原本杨枭也和其他鸟类一样,在树干间用枯枝和落叶搭了个窝。 可自从杨枭亲眼看见过隔壁树上的一只鸟因为发情期叫的太欢,最后被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斑斓大蛇给一口吞掉。之后,杨枭就把自己的窝硬生生的往高处挪了二十多米,就连这个洞,也是他自己一点点用喙咬了一年才咬出出来的。 “呜———呜———” 叫声依旧。 其中夹杂着一些惊恐和不安。 杨枭立刻从不耐烦中惊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做鸟做了这些年,他对森林中的各种声音还是很敏感的,虽然鸟不会说话,但声音里的情绪却比文字更加直接。 有危险。 杨枭抖了抖翅膀,从窝里钻了起来,踩在树干上,随时准备起飞。 在密林的夜晚,有什么危险杨枭不知道,总之飞就对了。 正想着,密林里传来一丝沉闷的吼叫声,那是花豹的声音,杨枭听见花豹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是花豹还好,他不在花豹的食谱上,三十米高的枝桠也足以让花豹望而却步。 然而正当杨枭松了口气之际,密林中花豹的声音却陡然凄厉起来,它一反平素里不怒而威的呜咽,此刻叫的仿佛前世那些被切了蛋的猫一样。 杨枭悚然一惊,那叫声离他距离极近,他顾不得更多,当即在密林中盘旋飞起。 身体上黑色的羽毛让他在夜色中很是隐蔽,他没发出多少声音,只是向着远离那嘶吼声的方向飞去。 身后花豹的声音越发凄厉,随后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 再也没有叫声。 密林里安静的只剩虫子的叫声。 杨枭飞到密林中的某处树干上停了下来,他可以躲开,但是不能躲太远,更不能躲进别的鸟的地盘里,这是密林里不成文的规矩,否则少不得又是一番撕打互殴,能打赢自然好说,可如果打不赢,在这寒冬腊月里受了伤,那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这棵树是杨枭不大的地盘内一个比较隐蔽的观测点,平时他没少在这里观察老鼠活动的踪迹,此刻他躲在这里,用一双巨大的眼睛盯着密林深处。 枭是夜行生物,黑夜中,他的视线异常敏锐。 漆黑中,他看见一只足足有一人高的花豹摇摇晃晃的走到离他窝不远的一棵树下,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后,便再也不动弹了。 那密林深处,有什么东西拖着白色的毛发,沙沙走过,那白色的毛发太长,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是惊鸿一瞥后,那团蠕动的白毛便消失在密林中,再也不见踪迹。 杨枭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密林深处,如同雕塑一般,立在枝叶间一动不动。 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直到密林中的其他夜枭又呜呜的正常叫起来,他这才抖了抖翅膀,悄无声息的张开翅膀,一点点的飞掠回去。 短短的一节路它飞了又有足足一时辰,几乎每隔一段他就停下来,用眼睛盯着漆黑的林子。一直到完全确认那个怪异的白毛身影不再出现,他才缓缓接近了那只花豹。 花豹倒在地上,胸口被咬出了一个大洞。 洞口血淋淋空荡荡,已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杨枭站在树枝上,盯着那具尸体看了很久。 他感到困惑。 花豹是密林中的顶级掠食者,如今却被不知道什么生物给掠去了心肝,这可是件奇事。 2,融道诀(一) 盯着花豹的尸体看了片刻,杨枭的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虽说不知道这花豹因何而死,但这临近腊月里多了这么一大坨蛋白质,这可比耗子肉强多了。 他可不管这家伙是怎么死的,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里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在确定那花豹已经死透了之后,杨枭立刻跳到那尸体上,将脑袋伸进那血淋淋的伤口里,啄了起来,一边啄,他一边伸出钩爪,在尸体上不停扒拉。 这爪子想做点工具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要是拿它来切割血肉,倒是物尽其用。 切下血肉后,杨枭并没有立刻就吃,它扑腾着翅膀,带着花豹的血肉飞上了天空,飞到了自己的树洞里。虽说茹毛饮血,可他毕竟是人类思维,只是在地面饱餐一顿吃过也就完了,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具尸体就会被密林里的其他动物发现,只有趁那些强壮的食腐生物还未到来之际,迅速攫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最符合当前的生存之道。 飞上飞下往返了十几趟,杨枭将那花豹的一只最发达的后腿给切割殆尽,而此刻,他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森林中的动物在闻到血味之后便从四面八分赶来,最先到来的是盘旋的大鸟,这些鸟类模样近似杨枭前世遇见的那些乌鸦,只是体型更大,足足有一尺多长。 和杨枭这样的半吊子比起来,它们是专业的食腐鸟,它们密密麻麻从天空落至地面后便扑棱棱的在花豹尸体上啄食起来,边边角角都不放过,那些被杨枭切出来的骨头都被它们啄食着吞掉了。 不一会儿,丛林里又摇摇晃晃的钻出了几头眼睛冒着绿光的狼獾,它们扑到尸体边,驱赶着天空落下来的形形色色的食腐鸟,在地上闹哄哄的打做一团,没多久,那只倒霉的花豹就被分解的只剩骨头了。 杨枭自然不会掺合下面的争斗,此刻他坐在高高的洞里,一边吃着花豹肉,一边探头看着下面争抢尸体的其他动物,和那些争食的动物相比,他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若是按人类的眼光来看,此刻这些肉倒像是一笔小小的财富,可是杨枭却并不满足,他坐在洞里,心里忍不住又盘算起来。 来这方世界也好几年了,杨枭对于林子里的节气变化也有了一些认识,这眼看就快入冬了,林子里的动物食物越来越难寻找,就算不入冬,正常时节里,林子里的动物也没有浪费的习惯,基本有啥就吃啥,有多少就吃多少。 这等只吃一个心肝就跑掉的事在杨枭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他觉得,这事肯定不是动物所为。 ...... 时间在风雪中悄然流淌,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密林便被大雪牢牢覆盖,温度一天比一天更低。 杨枭的日子在花豹肉的帮助下过的还算可以,就算不去狩猎老鼠,守在洞里的他也长肥了一圈。如果是前世的人类,他大概会因此苦恼,但是在这片密林之中,更大的体型无疑意味着他在食物链上的位置可以更上一层楼,虽说只是只猫头鹰,先天所限他就能长这么点大,但就算成为同类里的大个,那么他的地盘和活动范围也就能更大了。 这一天,雪下的格外大,杨枭正在洞中沉眠,突然,他再次被远处传来的鸟鸣声惊醒。 这一次的呜声要比上次要远很多,不过那鸣叫声中的恐惧对杨枭来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他当即竖起头,从洞里钻了出来,仔细的听着呜声传来的方向。 叫声是从东边那一带的密林里传出来的,混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翅膀拍击的声音。 杨枭这回没跑了,他也跑不了。 作为猫头鹰的他白天几乎没有任何视线,看什么都是极其模糊的,这时候离开洞穴就是找死。 他只能用嘴巴啄了两根树枝,用腿扒拉了两下,将洞口堵的严实一些,随后,他就站在洞口边,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一边听一边假寐。 飞鸟的声音最先传出来,随后而来的便是沉闷的嘶吼声,混杂其中的还有有树干和树枝吱吱嘎嘎被撞击的声音。 杨枭心有不安,此刻是白天,他当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混乱离自己远一些。 终于,那嘶吼和撞击声结束。 密林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声音再传出,寂静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随后,杨枭便听到天空中有翅膀扑棱棱飞过的轻响,还有地面的雪地里沙沙的踏雪声,同时,还有空中那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血腥气犹如食堂开饭的信号一样,吸引着密林中的那些食肉动物。 杨枭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发生了和之前类似的事情,只是这次的地点并不在他的地盘上,现在也是白天,即便他心里有分一杯羹的想法,但枭白天是绝不出门的。 这条戒律牢牢的印刻在他的血脉中,比任何知识都更加深刻。 终于,昏暗的白天结束了。 杨枭抖了抖翅膀,大眼睛在黄昏中睁开。 冬天的日暮比想象中消失的更快,它跳着从洞里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翅膀,直勾勾的看着白天声音传来的方向。 深灰晦暗的天空下,有一大群食肉鸟类正在天空嘎嘎的盘旋,什么鸟都有。 杨枭毫不犹豫的张开翅膀,从枝干上一跃而下,向着群鸟飞舞盘旋的地方掠去。 时间过了这么久,加上又有那么多鸟在那里飞,安全必然是安全的,只是食物肯定不剩多少了。 滑翔中,几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很快,杨枭就来到了群鸟飞舞的地方。 雪地中,倒着一只三人高的巨大雪猿,或许,曾经是一只雪猿。 此刻的它大概就是一副骨头架子,在一片红色中躺在雪地上。 在那红色骸骨边,还有几只巨大的白狼,它们趴在雪地上,不断的舔舐着自己红色的爪子,看来已经是吃饱了,此刻负责进食的则是几只异常强壮的铁灰色大鸟。 杨枭认出了那些大鸟,它们是鹫家族的成员,体型要比它这样的枭大上足足一倍,是密林中最凶悍的鸟类之一,食谱中甚至包括一些幼年的小鹿。 那几只鹫盘踞在尸体上方,几只负责看守,虎视眈眈的盯着枝干上的其他鸟类,另外几只则在巨猿的尸骸边大快朵颐,分工明确,显然拥有一定的智能。 那些胆敢从枝头落下来抢夺食物的鸟类则会迅速被驱赶走,不允许染指分毫。但这仍就无法阻止树上饥肠辘辘的小型鸟类时不时跳下去,争些碎肉。 杨枭自然不会下去,或许那些机敏的小鸟可以在其靠着灵敏争些碎肉,但杨枭不行,他的体型没有鹫那么夸张,却又不像小鸟一样靠些碎肉就能果腹,不上不下很尴尬,好在现在他还有些余粮,犯不上为了些残渣去触这几只鹫的霉头。 他只是瞪着那双巨大的眼睛,依靠极为敏锐的夜间视力,远远的看着那争食的现场。 虽然雪地里和动物开会一样热闹,但杨枭并不认为在场的有任何一只野兽可以杀死这只巨大的雪猿。 和之前的那只花豹一样,这些东西都是林子里的顶级动物,几乎没有天敌的存在。特别是这只雪猿,杨枭来这三年也没见过这种体型的。 可这林中的一方霸主,如今却如此凄凉的死在雪地上。尸体都没怎么吃,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又是何物所为呢? 杨枭想到那夜看到的那团蠕动白毛,心里崩起了一根弦,他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双月已经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很显然这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正看着,突然,远远的雪地中又传来隆隆震动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有凄厉的嘶吼声。 趴在雪地上的白狼们一骨碌站了起来,呲牙咧嘴的不断后退,趴在尸骨上进食的鹫也抬起头,拍击翅膀,扑棱棱的飞上高空,嘎嘎乱叫起来。 地面震动中,一只体型略小一些的雪猿从密林中冲了出来,它哀嚎着,奋力驱赶着雪猿骸骨上的鸟类,而后,它跪在雪地上,搂起那具骸骨,止不住的哀嚎,捶胸顿足。 杨枭在远处松针的遮掩下看着这幅光景,巨大的眼睛眯缝起来。 那些争食的畜生和鹫或许并不懂,也不在意,但杨枭分明看出,那只小一号雪猿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智能,它正在悲伤,或许那只死去的雪猿是它的伴侣。 3,融道诀(二) 最后看了眼那已经没有多少肉的骨头架子,还有雪地里哀嚎的那只雌雪猿,杨枭张开翅膀,悄无声息的返回自己的巢穴。 尽管知道密林中有什么怪东西正在活动,尽管知道那些鸟类中或许有几只鸟目睹过凶案的发生,但是他却不能和其他鸟类进行任何交流,它们的叫声也无法传递如此复杂的讯息。 如果说茹毛饮血尚且可以接受,那么口不能言便是杨枭当前最无法忍受的状态之一。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因为不能言语,所以无法获取讯息,因为无法获取讯息,所以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种状态。 坐在洞穴中,杨枭突然有些无法忍受。 足足三年一口不开,和尚闭关只怕也没这样离谱。 若是就这样做鸟做一辈子都不说话,杨枭觉得自己只怕会因为这智能而疯掉。 那只雪地里嚎哭的巨猿让杨枭心潮不平。 这方世界变化无常,纵然是那巨猿,也难逃意外灾祸,或许有朝一日,他也难逃这无常之命,但如果一丝机会,他不愿做那无助的野兽,他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正想着,天空的双月在运行中慢慢合璧。 杨枭忽觉一阵困意上涌,这困意比白天里的困倦还来的明显,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便匆匆赶回洞内,将洞用树枝堵上,随后将头埋在翅膀里,沉沉睡去。 这刚一闭眼,杨枭便睡着了。 ....... 朦朦胧胧间,他觉着自己来到了一片雾气缭绕的地方,入眼可见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灰色。或浓或淡,或深,或浅,种种不一的灰色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其究竟是什么。 杨枭正四处看着,身旁突然有东西传神道:“别乱看。” 杨枭没听见有人说话,但却分明觉察到了对方的「意思」这种感觉十分新奇,一团雾气如何让他明白「意思」的呢? 他只当在做梦,便道了句。 “谁?” 这时,天空中传来如雷鸣一般洪钟大吕的声音。 『亦有本部诡道一百言』 那声音令杨枭悚然一惊,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向上看去,却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看见天空翻腾着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那灰色时而巍峨,时而险峻,时而如广厦般拔地而起,时而有如幽谷一般深不可测,令人不敢直视。 杨枭低下头,心神不安,哪里再敢多说一个字。 那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继续说道: 『道』 『一也』 『万象之源』 『源中有一诡』 『至诡者』 『易也』 『道易』 『诡也』 『道行千里而恒』 『道易瞬息无常』 『夫诡道者』 『乘势而起』 『势尽则去』 『诡道者』 『变幻莫测』 『无始无终』 『至正者善诡』 『善诡者无诡』 『求诡者死于诡』 那洪钟大吕的声音说完,周围的雾气便开始翻腾。 好一会儿,杨枭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反倒是觉察到四周闪过无数神念。 翻腾的雾气中,有神念大声喊道:“道音不可信!此小道尔,诡道至多修至人仙境,再往上已无可能!” “当真?”翻腾雾气中有神念冷笑:“此乃本部言,非分部言,说明诡道亦可直通本源。” “玄机子,包藏祸心!” 那神念怒骂道:“万万载,吾未见一人借诡道入本源,休得胡说。” 有神念则叹息:“诡难修,诡难修,中门得其正,可通地,可通天,可通太乙,可通本源,何不修正,何修诡邪?诡难修。” 这些是最响亮的神念,其中还混杂着很多神念,那些神念大多只是在重复着诡难修,或者干脆只是在大笑,杨枭并不知晓那些神念究竟在笑什么,只笑得那雾气翻腾不止。 他心有谨慎,不敢多言,偏又好奇的紧。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么他的意识绝不会这么清楚,更不会产生究竟是不是梦的怀疑。 正当他思虑纷飞之际,身旁一朵灰雾翻腾起来,一道神念传入杨枭心中,“何方仙友神游至此,竟坐于本道近旁?” 杨枭见那灰雾气势磅礴,心中更不敢言。 可隐隐的,他又觉有些好笑,他倒不是笑这雾气说话文绉绉,他笑自己本体不过是只吃老鼠的扁毛畜生,偏偏到这雾气嘴里变成了什么仙友。 可那雾气却是不依不饶,发出神念道:“仙友何故不言,可是初来灵台?” 灵台? 杨枭觉得耳熟,便问:“灵台方寸山?” 那灰雾明显愣了一下,说道:“灵台便是灵台,何来方寸山一说。然,此名甚妙,甚妙。” 那雾气时而如龙,时而化兽,玄妙不可方物。 不是灵台方寸山,得到这个讯息杨枭便不再言语,他不知自己为何跑来此地,但他来此方世界三年,第一次听见其他声音,当即也不管这究竟是不是梦,便在那团灰雾间,如饥似渴的听了起来。 在这些神念中听了半晌,他终于得了一些门道,这些讯息是绝大部分都是他无法听懂的,但是在这些神念纷飞间,有些讯息被一再重复。 它们分别是,人仙,地仙,天仙,金仙。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关于太乙和本源的讯息也被提及,但相较于前面四个,太乙和本源出现的频率不高,就连金仙和天仙的频率也不高,最高的频率便是人仙和地仙。 杨枭心里泛起了嘀咕,或许这雾气里的神识大概都是些人仙和地仙,这才在这里一再重复。只是...仙... 杨枭不寒而栗,那是何等的存在...为何他一只枭会在睡梦中跑到这等地方来,一念至此便心生不安,只觉那些雾气凭空大了无数倍,和这些雾气相比,他实在太过渺小,杨枭当即便想离开此地,回到那树洞巢穴去。 念头刚生他便觉察自己就快醒来。 然而此刻,杨枭身旁那团如龙般翻滚的雾气却突然说道:“仙友请留步。” 杨枭意识竟硬生生在雾气中停住了。 “何事?”他强自平静问道。 “吾观方寸山此名甚妙,敢问仙友闻本部诡道百言,有何感悟?若有感悟,不妨道来,也可彼此印证交流一番。” 本部诡道。 杨枭心想那大概就是此前那洪钟大吕般声音说得一百来个字。 只可惜,他大概知道那些字很厉害,但于他身份却是不符,此刻的他只是一只艰难求生的猫头鹰,生存尚且艰难,对那洪钟大吕般的声音能有何感受呢。 只是那雾气却不放他离开,四周更是有雾气缭绕着包围过来,那雾气似乎是个有名有姓的家伙,他一发话,周围很多神念都跑过来听。 杨枭心里愈发不安,他急于脱身而去,见那雾气形态各异有如群兽攒动,便随口吟了首前世的词句:“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这具词从杨枭神念发出,在雾气中显得分外诡异。 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它们不知道杨枭究竟在表达个什么「意思」 那如龙翻滚的灰雾更是问道:“仙友闻道音,却发出如此凄凄惨切之言,然吾观仙友神态,却并无凄惨之意,这是何故?” 杨枭不言。 他只望这些家伙不要再纠缠他不放,这种地方对于一只猫头鹰来说还是太早了一些。 “吾明白了。” 那灰雾突然说道:“此诡也。” 一众灰雾都愣住了。 “妙,妙~” 那灰雾陡然剧烈翻滚,他兴道:“吾今尝闻道音,亦有一番感悟。此悟源自至正者善诡一言。有道是----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他刚说完,雾中便有神念大笑道:“这便是汝之道音吗,神阢山?” “岂敢岂敢,那灰雾谦虚道:“只是在下听闻道音,有感而作融道诀一曲,小小法术,贻笑大方,哈哈哈哈哈.....” 在那些神念的大笑声中,杨枭早已脚底抹油溜了。 ..... 意识从那片雾海中脱离,重新回到了狭小寒冷的鸟巢之中,杨枭打了个寒颤,只觉腹中饥渴难当,他当即将那些剩余的花豹肉给扒拉出来,狼吞虎咽的吞吃下去。 这一顿吃的量是极大,竟和许久未曾进食一般,将那些储存的花豹肉一扫而空。吃完之后,他勉强觉得腹中好受一些,便钻出洞口。 这刚钻出去一看,他便愣住。 此刻的雪不知比他入睡前深了几倍还不止,虽说还是夜晚,天空的双月却一个东一个西,其光弧残缺,已然不是睡前那等饱满如盘的形状了。 杨枭心头一跳,犯起了嘀咕。 莫不成这一觉竟睡了大半个月? 4,融道诀(三) 虽说杨枭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一觉睡了大半个月,或许是冬眠的缘故,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杨枭无法深究。恰似那梦中的灰雾,无论那些交谈有多夸张多匪夷所思,杨枭都不觉和一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猫头鹰有何关系。 花豹肉已经吃完了,冬天却并没有过完,杨枭打算乘着夜色去领地内看看有没有外出觅食的老鼠,如果想要在天气暖起来之前维持体型,日常的捕猎是必不可少的。 他从树冠一跃而下,如往常一样在雪地中巡逻。 只是,还没等杨枭飞多远,天空便传来刺耳的嘎嘎声,杨枭抬头一看,顿时按下身子,向密林下的枝干深处俯冲而去。这次俯冲却不是为了捕鼠,而是为了躲避。 啪! 他往低处的枝桠上一站,身上的羽毛不可避免的炸了起来。 “嘎——嘎——” 天空盘旋着几只硕大的黑影。 竟然是此前见过的那几只鹫,它们寒冬腊月里不在窝里呆着睡觉,竟跑到杨枭地盘上里来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其中一只鹫竟然在空中对他发起了突然袭击,在动物的世界可没有什么法律保障,突然袭击就是准备要他命的意思。 这让杨枭无比戒备。 盘旋的鹫叫唤着,落在了树枝上。 其中一只抬起屁股,在树干上拉了一长溜稀粪。 黑色狭长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方灌木间的杨枭。 杨枭看见那只畜生排便的举动,顿时眯起眼睛。 那是动物标记领地的意思。 可这分明是他的领地,如此举动在杨枭看来是赤裸裸的羞辱。但这只是他作为人类的情感在作祟,理智告诉他,这些动物是没有什么羞辱不羞辱的概念的,这鹫拉屎的举动只是在传递一个讯息,这个地盘归它们了。 面对如此讯息,杨枭毫不犹豫,张开翅膀,从下方嗖的一声溜走,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嘎——嘎——” 身后传来那几只鹫得意的叫声。 杨枭一声不吭的在密林中飞行穿梭,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上一秒他还是一个有自己地盘,住在树洞里吃着花豹肉的成功枭,下一秒他就被鹫夺走了地盘,成了一只流浪落魄的失败枭。 至于抗争。 这种念头杨枭想都没有想过。 现在的他完全不是那几只鹫的对手,地盘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唯有保全自己才是上策。 可飞行过程中,杨枭不免困惑起来。 他还记得早些年自己刚刚独立的时候,曾经在周边探寻过一圈地形,那时他记得自己最早看中的一块地是密林中一条河流边的的林子,那条林子里有滚动的河水,河水中有很多鱼,每天夜里还有大大小小的动物去河边喝水,对枭来说,那块地简直不要太理想。 但是他刚刚到那就被一只巨大的鹫给赶出来了,差点命都丢了,要不是当时体型小,从低矮的灌木中飞过去,这才保了条命,否则当时就嗝屁了。 之后辗转颠沛了一年多,最终才在这片高大的落叶林中找到了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但是这片地盘相比于河水边的那块地就差多了。 不仅物产贫瘠,猎物除了老鼠之外就只有昆虫了。那时的他勉强在这里战败了一只年迈枭,这才站稳脚跟。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他确定,鹫家族基本都是住在河边的,杨枭搞不懂,这几只鹫为什么好好的河边宝地不住,非要跑到这来抢他的地盘。 要来的是一只小鹫他还能理解,愣头青到处找地盘,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可来的却是这几只凶恶强壮的大鹫,这又是为何呢,难不成这些鹫住腻了河边的地想去穷乡僻壤换换口味? 念头刚生,杨枭心底便觉好笑。 这些畜生大概没有他想的这么复杂。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行动上杨枭却依旧朝河边飞去,无论那些鹫为何夺了他的地盘,那河边都必然空了几块地盘,要是那些鹫真住腻歪了河边,那么他当然不介意和那些鹫来一次战术换家。 说来也奇怪,杨枭一路往河边飞了挺久,竟然没有一只鸟出来找他茬,动物对于地盘很是敏感,若是往常,他这一路飞过来,少不得会引得一群鸟呱噪个不停。 但这次却没有声音,这让杨枭感到反常,于是他飞掠至河边大概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便迅速拔高身形,落在一棵茂盛的松树上,不动了。 作为枭,他的视力在夜间是出奇的好,站在树干上,他脑袋悄无声息的一百八十度旋转环视四周,方圆几百米内的景象都纤毫毕现的落在他那双硕大的眼睛中。 不过看了一圈后,他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河边还是那个河边,密林还是那个密林,只是动物却奇怪的都消失了。虽说是冬天,河水结冰,但如此寂静却是反常。难不成在他沉眠的这段时间里,林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事物吗? 杨枭站在树上,脑子转个不停,要是还有鹫过来驱赶自己,他还可以接受,因为那是正常的,可这一点声音都没有,分明是不正常。 他想了想,觉得这地方有问题,还是不要在这里多做停留的好。 正欲起飞,这时,他突然听见河边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叫声,那叫声异常雄壮,好像什么巨型猛兽的吼声一般,声势异常惊人。 杨枭一惊,他过去的确经常在林子里听到莫名其妙的吼声,但那吼声距离他都比较远,但这一次吼声却离他无比的近。 如果是距离远一些,杨枭听见这声音只怕立刻仓惶起飞了。可由于距离过近,杨枭反而没有动弹,他怕自己刚起飞就被看到,反而死的更快。 那吼声一声比一声近。 杨枭屏息凝神,越来越紧张。 正紧张着,那吼声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却是清脆的嗔怪声:“好了好了,师兄...别吹了,吵死了都。” “师妹,不是为兄要吹,只是咋俩要办的事,却是不能让人瞧了去。”一个男子亲昵的说道。 树上的杨枭一听这声音,身体微微一震,内心却是掀起了巨浪。三年了,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听见有人在说话。虽然在睡梦中他也和那诡异的雾气有过一番交流,但那次交流是真是假杨枭压根搞不清楚,只当它是梦幻一场。 可现在这声音可是确凿无疑,真真切切的响在耳边。 尽管那文字语调和前世听到的任何一种方言都不同,但杨枭的的确确是听懂了这两人的交流。 然而激动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杨枭身上的羽毛便慢慢平复,连带着他的脑子也清冷下去,无论这两人是谁,又在说什么,他现在都只是一只夜枭,屁股决定脑袋,他早已不是人了。 河边的密林中缓缓走出来两人,是一男一女,女子一边撒娇,一边伸手去争抢那男子手里一个奇怪的小型乐器,男子架着女子的胳膊不给她,二人来河边推来推去。 “好师妹,这可是为兄行走渊界的好宝贝,岂能就这样轻易交给你?” 说着,他猪哥似的作势欲亲。 “讨厌。” 那女子轻点了男子一下,扭扭捏捏。 又严肃说道:“别在这里!不可以!” “好师妹,这荒郊野岭的,谁会来?”男子不依,凑上前去。 “叫那些山野精怪瞧见了也是不好。” 女子说道:“此地瘴气深重,又有妖脉经过,保不齐有精怪开了灵智.....” “吼!” 男人又吹了声手里那古怪的乐器,那乐器发出骇人的吼叫声。 吹完之后,他笑嘻嘻的对女子说道:“瞧啊,师妹,在我这驱兽埙之下,莫说是那些山野精怪了,就是那些得道修士,只怕也得被我这声给吓得半死了~” 他口中没个正形的说着,伸手便在那女子身上摸来摸去,举止轻浮。 “讨厌,咂舌根的,哪个得道修士会来这种地方...” “那不是我等?” 说罢便扑了上去。 那女半推半就的哼哼唧唧,没多久便从了他,两人就在河边的石头上卿卿我我起来。 树冠层的杨枭见此景好不惊讶。 他还以为那吼声是什么了不得的猛兽发出的,没想到却出自一对谈情说爱的情侣,只是这二人,大冬天半夜跑这荒郊野岭来,当真不知道冷字怎么写吗? 5,融道诀(四) 看起来那两人是真的不知道冷字怎么写,不仅感觉不到冷,就连他们身旁的积雪也因为两人的举动慢慢融化。 搂搂抱抱之际,男子把那形状古怪的乐器放在嘴里兀自吹个不停。 树林间吼声阵阵。 也不知道是已经成了枭还是太久还是他并不在正确的时间,此刻的杨枭看着石头上的两人,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和前世看见两只狗没区别。 反倒是他们的衣服还有此前的言辞吸引了杨枭的注意力。 山野精怪... 得道修士... 开灵智... 妖脉... 再观那女子,衣服是襦裙,上衣下衫 男子则穿着束腰常服。 看起来很是古色古香。 信息涌入杨枭大脑,再加上此前做的那个诡异梦境,他大概明白了自身的处境。明白自身处境的一瞬间,一个念头理所当然的来到杨枭的脑海。 化形。 见鬼,他才不要顶着猫头鹰的身子过一辈子。 不管老天为何要这样戏弄他把他锁在夜枭的身躯中,但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既不能讲话还要天天吃生老鼠的营生。 看来这是一个可以修炼的世界 只要可以修炼,一切都好说,杨枭心想,无论如何,先搞具正常身体再说。 ...... 卿卿我我结束,两人整理了一下起身,女子道:“师兄功力愈来式微,反不如师尊一把年纪。” 男人从兜里拿出一把玉铲子,在地面戳来戳去,一边戳还一边道:“越老越精,师尊已经练气十二层,半只脚气丹境,我是何修为,你且等着瞧,等我那个年纪,保管比他还精。” 女子撇嘴。 树上的杨枭心想,此番地界的人讲话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 男子戳完之后还将铲子翻出来的泥土闻一闻,闻了一会儿之后便面露喜色,说的:“没错了,干木柳就是在这附近。师妹你的话果然不虚。” 女子坐在河边整理自己头发,漫不经心说道:“我不管那玩意在哪儿,反正你得帮我把气丹练出来。” “哼,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男子说道,拿着铲子在地面戳戳捣捣的往前走:“气丹会有,功法也会有。” 二人顺着河岸一路往前走,直到完全走得看不见身影,杨枭这才展开翅膀,从树冠阴影中跃下,悄无声息的滑翔而过,跟在那二人后面。 毫无疑问,在危险和那潜在的收益相比,杨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对于化形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为此,他需要更多信息。 ...... 那对男女一连在林中走了数日,在河边到处兜圈圈,到处吹那古怪乐器,那林中的飞鸟和走兽被声音惊到,被吓得到处乱跑。 只有杨枭,一直跟在那男女身后,对那吼声无动于衷。 只是自从那天后,杨枭却再没从这两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那男子是个下流胚,三句话不离黄腔。那女子也是个赔钱货,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在那男子身旁厮磨一阵,将那男子勾的心火上身她便假装正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番推就之后便开始打情骂俏,之后还要责怪男子不守规矩。 杨枭越发得没情,心里和明镜似的,只觉这女子鬼怪的紧,卿卿我我时候眼珠子还在林子里瞄来瞄去,好像在找什么。 但杨枭生性谨慎,时刻和那两人保持在最大视距的边缘。再加上他从不发声音,亦不在白天行动,女人并不曾看见他。 ...... 这一夜,二人一鸟来到一处山中凹地,这地面下陷,四面环山,又有温泉在山中升起,冬日的冰雪因为融化在谷间聚了个小池,看起来风景颇为秀丽。 只是那谷中地面却到处都是累累枯骨,看形状,大多都是些猛兽遗骸,但也有不少骸骨有人的形态。 此地杨枭从未来过,这里已经远远的离开了他熟悉的地方,若不是那男子的怪塤驱走了山间野兽,平时他是万万不会来这种地方。 此刻,他远远的站在山上的一颗歪脖子树的树影中,一声不吭的盯着那两人。 到这后,那两人终于不胡来了,男人从兜里掏出火折子点亮,女人则缩在男人身边,眼睛还在周围瞄来瞄去。 二人走了一会儿后便在山中的池边看到一株青色的矮树,那树有三尺来高,并不起眼,只是下面的骸骨却堆的高高的,看起来颇为吓人。 “师兄,我怕...” 那女子缩在男子身边说道。 “怕啥,”男子不以为意道:“树想成精可是出了名的慢,没得个千八百年的肯定是不行的,师尊修行才多少年,种下这棵树又多少年,这还没到时间呢。” “可是...这里好多好多骨头...” 女子小声的说道。 “估计是师尊早些年沤的肥料罢了。” 男子无所谓说道,他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瓶,又拿出一把小匕首,蹲在那棵树边说道:“不过虽然没成精,但也是百年老材了,相传干木柳树汁木灵最足,今日有了这味药,你我二人的修为只怕要更上一层楼了。” “还得师兄有本事呢。” 女子娇滴滴的说道。 男子割破树皮,那树抖动了一下,缓缓渗出青色的汁液,滴在那玉瓶之中。 “这树像你。”男子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 “讨厌。” 女子打了男子一下,“割就割,哪来这些胡话。” 男子却又来了兴致,他呼吸粗重说道:“这灵液不晓得流到什么时候,此地甚至无趣,又有白骨作伴,正是你我恩爱的好地方。” 说罢,他又要上前,但女子推开男子,说道:“不行,师兄,这次真的不行,我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男子从腰间拿出一玉葫芦,道:“我还有些辟谷丹,你要不要吃点?” “不嘛,”女子跺了跺脚,嗔道:“都吃了好些时日了,嘴巴都淡出鸟了。” “那要如何?”男子说道:“我去打些山精野怪回来开开荤?” 女子正色道:“灵药重要,师兄万万不可走开,可别被什么东西给掠走了。我去打便好。” 男子撇撇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快去快回罢。” 那女子也不墨迹,端着手臂就款款消失在了谷中,独剩男子一人靠在那根树上,百无聊赖的哼着小曲儿。 杨枭站在高处脑袋四处旋转,想要将那女人的踪迹纳入观测范围。 但那女子竟从杨枭的视线中消失了,怎么看也看不见。 树冠上的杨枭陡然紧张起来,这夜晚时分,别说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老鼠也逃不过他的视线,可那女子走两步就消失了,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事情有了变化,杨枭心想,先退远些,等这二人离开山谷再作观察不迟。 心里这样想着,身后却传来沙沙轻响。 杨枭身体不动,脑袋扭了过去。 这一看几乎把他吓得个魂飞魄散几乎就要炸毛。 只见那女子此刻竟然站在他身后一根树的树枝上,天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此刻她就在树枝上翻找,动作极为轻柔,眼神却带着说不出的阴鸷。 杨枭明白,这女子定是觉察到他就在附近,否则不会如此有目的性的寻找。 可明白又有何用,对方如此毫无觉察的站到树上,明显是个有些道行的,可他却连个人都不是,是个话都不会说的猫头鹰,就算对方没道行自己也不是对手。 一人一鸟的距离几乎不到两米,近的杨枭就可以闻见她身上的胭脂气味。如此距离,杨枭能依仗的唯有夜色和身上的花纹。 然而距离太近,夜色和花纹也不顶用,被发现已然是顷刻之间的事。 为之奈何? 杨枭大感绝望,难不成自己生来第一次尝试着逆天改命,最后却死在一个烂裤裆的手里,这也太窝囊了。 死到临头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那梦中灰雾的所吟的一道口诀浮上心头。 这是他此刻唯一有的东西。 情急之下,杨枭顾不得许多,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在心中默默念道。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这口诀刚在口中念出来,杨枭便觉察到一丝改变。 他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于是,他又念了一遍。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这下,紧张感再去。 他甚至从容不迫的抖了抖羽毛,感到坦然。 于是他眯缝着眼,又又念了一遍。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三句话念完,杨枭只觉四面八方好像有无形的气流从他身上流过,流过他身体后又流入了四周的山石树木中。 他彻底放松下来,和周遭的石头树木完全融为一体。 哗啦! 面前的树叶被猛地掀开。 女子阴沉着脸,就站在杨枭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6,融道诀(五) 树叶被掀开,女子一步跨到歪脖子树上,盯着面前那只黑白相间的猫头鹰看了一眼。 但。 也只是看了一眼。 正如她看到那些山,看到那些树,看到那些石头,看到池里的水的感觉一样。 她并没有觉得一只猫头鹰在这地方站着有什么奇怪的,就像她不觉得走在路上看见地上有一块石头有什么奇怪的,就像她不觉得呼吸到空气有什么奇怪的。林子里有一只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只猫头鹰在这棵树上是如此自然,自然到仿佛和这棵树融为一体了,自然到她根本不觉得这只猫头鹰有什么问题,甚至连这个心都没有起。 她就这样从杨枭身边踩了过去,悄无声息的跳起来,落到杨枭近旁的另一颗树上,在其他树上继续翻找起来。 她在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至于想找的东西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总之,那个一直不远不近吊在她身后的东西,肯定是个异常的东西。 石头,山,树叶,枭这种东西都是正常的,普通的,并不异常。至于那只鸟为什么看见她没有飞走,她也完全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对。 眼见那女子越走开,杨枭在心里收住口诀,这时,那股萦绕他的无形气流消失不见了。 他重新将眼睛睁开,此刻杨枭内心的震撼丝毫不亚于那女子刚刚出现在他身后的骇然。 竟然完全无视了他!? 生死存亡之际,他内心想过一万种可能,一千种死法,却没想到那女子就这么过去了,把他当成了空气。 愣了好一会儿。 杨枭心头才缓缓升起一个念头。 神妙... 那梦中所得的口诀竟如此神妙。 老实说他刚刚念口诀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一根树枝,或者,一个其他的什么没有神智的物件。 融道诀。 原来如此。 如此反复无常的际遇几乎令杨枭想要大笑出声,但理智压下了他那丝冲动,他抖了抖翅膀,心里念着口诀,就在不远处盯着那个四处搜寻的女子。 那女子在周边的树上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她飘到地上,又在地上找了一圈,但同样是一无所获。 困惑的她眉头紧锁,喃喃道:“莫不是我的错觉...” 于是乎,她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在这林子间扭着腰肢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用诱人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是吗?” 一片寂静,没有回答。 “别看了,来玩玩吧,人家肯定会把你伺候的舒服死了。”那女人用尖尖的指甲摸着树干,眼睛四处乱瞄说道:“你一路看了这么久,难道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还是无应答。 女子又娇滴滴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哦,若是来迟了,师兄就要叫人家回去了。” 杨枭在树上默念着口诀,看着那女子就在自己身下不到三尺的地方走来走去,对她口中各种说辞无动于衷。 自言自语的唱了一出独角戏,女子终于不找了,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用嘶哑声音哼道:“算你机灵,否则,今日老身定要将你剥皮去骨,抽筋化血。” 那嘶哑的声音让杨枭心脏咯噔停跳了一拍,随后他紧闭双目,心里念的愈发熟练。 女子不找了,她冷着脸,顺着来路款款的向池子边走去。杨枭有了依仗,就在树上默念着融道诀,眼睛瞪的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对男女。 坐在池子边的男子见女子回来,惊讶的问道:“师妹,你不是说去寻野味了吗?野味呢?” “跑了。” 女子冷着脸说道。 她一屁股直接坐在男子身上。 男子被她这举动惊到了,问道:“师妹这是作甚?” 女子不言,只是动手解起了衣服。 杨枭在远处皱起眉头,这景象他这些日子看了没十次也有八次了,对此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那女子的后脑勺上,竟一点点的长出了白色的毛发。 是毛发吗? 杨枭瞪大眼睛,悚然一惊,那分明是白色的枝条。 男子尚不知异常,和往常一样,他被稍微一勾就发狂了,可这次刚开始,男子便觉下身枯涩刺痛坚硬,好像进了一处石缝里一样。 再抬头时,师妹那张娇艳念的脸却在他面前一点点裂开,哪里还有半分娇艳,那皮肤就像三寸丁的老树皮一样,粗糙暗沉遍布裂纹。 男子傻掉了。 女子俯下身去,密密麻麻的白色枝条从她身体各个角落抽了出来,那些枝条蠕动着,向着男子的心窝游去。 “啊!!” 男子大声尖叫起来,慌乱就要去拿手旁的短剑,却被那树枝吱吱嘎嘎的压在了下面。 “我的兄,你不是说此地别有趣味,怎么如今却是不恩爱了。”那妖压着男子还用言语调戏他。 男子被吓得魂飞魄散,呼喊道:“师...师...不,穆青!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那树用嘶哑的口气说。 “干...干木柳!?” 男子疯狂扭动起来,他骇然道:“你是干木柳!你竟然已经.....那.....那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用力别过头,看着一旁立在池水边的柳树。 “这是你的种啊。” 那树笑哼哼的说道:“也可能是你师尊的种,谁知道呢?” 噗呲。 鲜血溅了出来,枝条捅进了男子的心窝。 男子在一声声的惨叫中疯狂挣扎,手里拿着匕首一次次的扎在那棵树上,却只凿下来些枯朽的死皮,很快,他便失了力气,匕首掉落,再不叫了。 那团白色爬在男子身上,将他整个包裹起来,枝条不断蠕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气,红色从白色中渗出,染红了池水。 远处树上的杨枭都看呆了。 好家伙,原来杀死那只花豹和巨猿的,竟是一棵树。 这树不仅没长在地上,反而和人一样行走,甚至打扮的像个花季少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趴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那树精身上白色的枝条缓缓缩了回去,她重新变成了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下巴上沾的全是血,烟雾之中,她站在残月之下白骨之上,说不出的妖异。 杨枭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那男子躺在地上,胸口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虽看不真切,但他知道,和那花豹还有雪猿一样,只怕那名男子也被夺去了心肝。 只是他尚不明白,为何这女子只取心肝并不取其他部分。 女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笑道:“就凭你也配越老越精,真是痴心妄想。” 她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将尸体踢到那颗矮树边,随后伸手摸了摸那棵矮树的树冠,那树抖了抖,根部竟裂开一口说道:“多谢母上。” “这些日子先苦你一苦,那观中老道看的我愈发紧了。” 那女子淡淡道,“待到我练出气丹,便将你移至妖脉,助你化形。” “诺。” 那树恭敬的说道。 杨枭在远处听闻此言,一瞬间如逢甘霖。再看那女子竟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果不其然,那家伙知道化形和修炼的有关细节,她自己也能从精怪变为人身,如此便是最好的证明。 三年,他早已受够了吃老鼠的日子,也受够了白天看不见东西的苦处,更受够了口不能言的煎熬,如今,总算是让他看见了一线曙光。 7,阴符功(一) 那女子将男子的尸体留给小树后,便在池边涿洗了一番,随后端着手,款款从谷间走了出去,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门,走的竟然极快。 杨枭自然不会放过这条离化形和修炼如此之近的线索,当即从枝头一跃而下,张开翅膀跟在那女子身后。 此刻杨枭有融道诀傍身,不再像过去那般遮掩,只把融道诀在心里念个不停,翅膀扇动的毫不含糊。 无形的气流从他体内穿过,他悄然划过天空,完全没有引发任何注意。 只是,那女子步伐极快,想在天上跟上竟也不容易。枭本就不是以耐力见长的鸟类,这一飞就飞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直飞到残月西斜,天空初明,那女子才放慢脚步。 杨枭累的几乎吐血,他落在枝头上,只觉得翅膀都摇的快断了,若不是为了那一丝改命的机会,他断不肯如此折磨自己。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山上依山建着几栋石瓦木楼,这石瓦木楼被厚厚的积雪包围,不仔细看当真看不出来。 来到此地后,那女子把自己的襦裙撕裂的乱糟糟,随后往上山的石阶上一瘫,摆出一个令人疼惜的姿势,就地「昏迷」过去。 杨枭见她这幅模样,心觉好笑,这家伙往山门一瘫如此熟练,想必不是头一遭了。只是天色渐亮,他就要变成瞎子了,这老戏骨后续的演技,他算是看不见了。 这么想着,他往枝桠交叉处深处靠了靠,在阴影中闭上了眼睛,心里诵念起了融道诀。 ....... 时间在杨枭的默念中逐渐流逝,此地陌生,又没有巢穴,他不敢真的睡去,更不敢断了融道诀的念诵,只能保持个半睡半醒。 朦朦胧胧间,他听见了那个女子的哭声,听见了山上有人在呼喊,也听见了一些兽类在喘息。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并不清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默念。 终于,也不知诵了多少遍,日头渐渐落山,黑夜重新降临在山坡上。 他抖了抖翅膀上的积雪,重新睁开眼睛。 先前的那个女子已然消失不见,那山麓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闪烁,火光离他很远,看不太真切,只是这丝光照并没有让人感到温暖,反倒令人有些阴森。 杨枭纵身一跃,从树干中跃下,在月色中扑棱棱的向那山上的火光飞去,临近火光之际,他又停了下来,站在火光外围的树上伸长脖子瞅了几眼。 那火光来源地是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院落大部分被积雪覆盖,在那褪色的朱红漆大门上,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鹿仙观。 鹿仙观。 杨枭心里嘀咕起来。 来此地数年,自己从未在这里见过人迹,也未见得这荒野中有何城镇,如今却在这女子的带领下发现了一处道观,也不知这地方离他出生的地方已过去多远。 只是,仙观。 口气倒是不小,难不成这观内住着仙人不成。 若是真有仙人,也不知道他的那融道诀对这观内的仙人有用没用。 见此地陌生,杨枭决定先在外面观察它个一年半载再说。心里这般想着,杨枭便在树上站着,盯着那观内观察起来。 正观察着,观内突然飘出来一股香味,那香味让杨枭哆嗦了一下,毫无疑问,那是熟食的味道,想来这观内有人正在生火造饭。 虽说他已经习惯了生食,枭兽的身体也不见得就能尝出熟食的好来,然而那气味却让杨枭颇为怀念,若是有朝一日化形成人,他必定要先找个馆子,大吃大喝一顿。 只是现在这个点,他却仍旧只能吃些老鼠。 ...... 观内的香气让杨枭腹中饥饿,加之长途飞行,此刻的他更是饥肠辘辘,只觉一口气吃十只老鼠也是等闲。当下他不再磨蹭,从道观旁的夜色中起飞,绕着道观四周的野地寻觅起来,想要看看有没有夜出觅食的老鼠。 可盘旋了一周,杨枭并未寻到一只老鼠,此刻大雪封山,正是隆冬最严寒的时间,即便是老鼠,也不出来觅食了。 如此光景让杨枭倍感形式严峻,尽管他心存化形的理想,现实却比他想象的更加骨感。 正为生计发愁之际,突然,他看见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细一观察,竟是一只雪兔。 杨枭大喜过望,雪兔! 这可是比老鼠好上几倍的猎物,若是能抓住这只雪兔,那么在此地站稳脚跟便不是问题了。 当下,杨枭心里狂念融道诀,小心翼翼的飞到了离雪兔百八十米远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盯着它。 那只雪兔正在一棵松树下刨个不停,或许是在刨些苔藓吃。 杨枭此前尚未捕猎过雪兔,这玩意速度快,有伪装,跑的还快,加之体型较大,比老鼠难猎数倍不止。 但这一次,无论如何,杨枭也要猎到这只雪兔。 为此,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所有的狩猎本能都调集起来,一点点的在树干上挪动,寻找着可以一击必杀的俯冲地点。 雪兔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突然耳朵一竖,四处打量个不停。 杨枭立刻在心里狂念融道诀,试图让自己从雪兔的注意中消失。 然而下一秒,天空传来嗖的一声轻响,只见天空中有一道黑影极速冲向那只雪兔。 雪兔察觉到危险,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在雪地中狂奔起来。左扭右扭没几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黑影冲进雪地里,扑了个空,蹦蹦跳跳的从雪堆里爬了起来,抖了抖翅膀。 “啊嗷——” 那玩意在雪地上发出懊恼的叫声。 原来是一只夜隼。 杨枭立刻跃下枝头,朝那只雪地中的猛禽冲去。 夜隼和他差不多是同一位阶的捕食者,但是速度比他快,体型也要稍大一些,如果是平时,杨枭绝不会主动去找这东西的麻烦。 但是今天他却甚是恼怒,眼看就要到手的雪兔被这家伙给惊跑了,这天寒地冻,想要再碰见一只雪兔可谓痴人说梦,杨枭不想饿死,只能让这东西来代替雪兔填饱他的肚子。 那夜隼反应迅速,听见空中的响动后立刻扑腾起来,双爪成勾,抓向杨枭。 杨枭心中震惊,他暗中偷袭,心中没少念融道诀,为何这隼如此灵敏的便发现他了呢? 隼可不会和他解释,锋利的一爪蹬在杨枭的脸上,又快又狠,杨枭脸上很快就挂彩了。 疼痛让鸟清醒,杨枭稍一细想,立刻便明白是究竟怎么一回事,这融道诀让他彻底归于自然,无法引得那些有心之人的注意,可这些灵智未来的扁毛畜生本就无心,只知依本能行事,它们从生到死都是自然的一部分,自己闯入了它的领地,它出来战斗,自然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面对这些玩意,融道诀自然就没了用处。 想明白这通关节,杨枭直呼邪门,先前把那树精给给幌过去的神妙法术居然对这等低级生物没有作用,这下失了先手倒让他不好应对。 那隼眼中闪动着杀意,显然也想将杨枭当成备用食粮,天寒地冻食物短缺,唯一一只雪兔跑了,它们只能往对方身上打主意。 一击失先,杨枭便扑腾翅膀,向天上飞去。 “啊嗷——” 那隼发出尖利的叫声,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 隼速度极快,没多久,它就飞到了杨枭身上高近百米的地方,向着他开始了新一轮的俯冲。 杨枭听见了身后的破空声,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间。这隼是他迄今为止正面交锋的最强的敌手,若是想实现脑子里那些愿望,这一关他必须要过。 他冷静下来,飞行中,他背对着隼的同时,脑袋却扭转一百八十度,从后背看着越来越近的隼。黑夜给予了他远超隼的视觉,让他看清隼的每一个动作。 俯冲转瞬即至,杨枭猛地一个转身,天空中让自己的胸口正对着隼,同时伸出自己的脚爪,直指夜隼胸口。 那隼大概没想到飞行中的杨枭面对它的俯冲不仅没跑,反而使出这样一招反击。 隼这一招俯冲威力虽大,却要在过程中收起翅膀,以保持身体的流线。可这样也导致了不能及时变招,此刻面对杨枭伸出的爪子,再想变招却是来不及了。 杨枭眼疾手快一爪勾住了那隼的爪子,另一爪狠狠的向那畜生心窝蹬去。 枭腿看似极短实则极长,一蹬之下利爪弹出,尽数没入隼的身体,那隼没命的疯狂挣扎起来,狂乱中蹬掉了杨枭身上数根羽毛,锋利的爪子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杨枭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的扣着那隼的身体,倒挂在隼的身子下面,任由它带着自己四处乱飞。 利爪扣进了心脏,血珠从天空滴落,那隼终是不能带着两只鸟的重量飞行,最终扑腾一声和杨枭一起砸在雪地上。 杨枭落地之后毫不犹豫翻身立起,一喙啄在那隼的眼睛上,将那隼啄成了瞎子,随后又是连续啄击。 渐渐的,那隼失去了反抗力,倒在雪地上,悄悄死去。 杨枭不管不顾,啄开那隼的胸口,贪婪的将它胸部最发达的肌肉尽数抽离吞下。 ...... 月光渐渐爬上山头,一个时辰后,雪地中,一身是伤的杨枭站在隼的尸体上,长长喷出一股烟雾。此刻的隼已经被吃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些羽毛和骨头。 这是杨枭第一次吃其他鸟类,要说没有抵触那是假的,可自然之道便是如此残酷,今日他食隼,明日也可能隼食它,若是它和隼不互相残杀,雪兔却又得为此偿命。 容不得杨枭有几多感慨,漆黑的树影中,一些饥肠辘辘的狼獾和狐狸已经闻着血味来了。 杨枭不再留恋,从地面一跃而起,飞上了高空。 这一带应该是那只隼的地盘,如今已然归他了。 他瞪着巨大的眼睛,在林间四处搜寻,很快,他就在一棵老杉树上看见了一个枯枝搭成的巢穴。 杨枭扑腾着翅膀,从天空落下。 那巢穴中立刻有东西吱吱吱乱叫起来。 原来是嗷嗷待哺的三只雏鸟,它们觉察到巢中有鸟归来,便习惯性的张开大口,等待母亲的投喂。 然而杨枭可没什么同情心,他毫不客气的将那几只幼鸟全部啄死,连皮带肉的一起吞了下去。 大快朵颐一餐后,他便在这只隼巢中盘了下来。 虽说得了块新地盘,却也因此负伤累累,杨枭决定,等养好了伤势,再做打算。 8,阴符功(二) 时间在杨枭的养伤过程中飞速流逝,一转眼,最冷的时节悄然过去,地面的雪水逐渐融化。一些小动物也从雪地里冒出脑袋,开始新一轮的觅食。 由于吃了隼一家子,杨枭得以从最寒冷的冬天存活下来。之后的时间,捕猎变得没有那么艰难了。 而在养伤期间,他对自己地盘附近的这座道观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这座道观并不大,其中大概只有十来个人,其中一半都是童子和杂役,弟子有三四名,还有一名年纪颇大的老道,老道甚少露面,只是有一日大概是立春节气,那老道提溜个拂尘从深院里慢悠悠的晃了出来,带着几名弟子在观中烧了几柱香,祭了祭天,敲锣打鼓的闹到了半夜。 来到道观后,杨枭便理所当然的想偷学点东西,他指望着那老道若是有一天开坛讲经,他便用融道诀在附近偷听偷听。 心里虽有这想法,现实却是不允许,他是枭,是夜行生物,白天的他不仅没精神,甚至还是瞎子,那老道白天究竟讲不讲经,传不传授修炼法门,杨枭完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女树精夜里隔三岔五就要往老道房里钻。 那食心肝的女妖回了道观后便和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既是老实又是乖巧,每天只知低眉顺眼的跟着师兄和师傅屁股后面跑,好像就连那浆衣的童子都可以欺负欺负她。 只是这可让杨枭有些不耐,他不介意等,但他可不想漫无目的的消磨时间,这老道夜里不讲经,只是和那妖物厮混,他如何能获得化形的手段? 杨枭有心去那道观内搜寻一番,但他生性谨慎,加之没有摸清那道观的底,不敢轻易动手,只是一直在外面观察。 这天夜里,杨枭从野地里抓了个老鼠,坐在那树干上的巢中,和往常一样,一边吃一边监视着远处那道观。 这时,道观的门却被一个俊秀少年悄悄的推开了。 ...... “师弟,你一定要去吗?” 有人躲在门口怯生生的问道。 “师姐,我阴符功如今已经修到了第七层,连师尊都说我以后可以独当一面,你且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你且等我好消息。”少年镇定的说道。 门悄悄的被推开,一个女子怯生生的拎着裙子转了出来。杨枭定睛一看,嗬,还能是谁,正是上次那食心肝的女妖,只见她又换了身青衣裳,扎着两个丸子头,看起来竟有几分单纯。 杨枭吃着鼠肉,算了算时间,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从第一次花豹之死,到雪猿之死,再到那色胚男之死,差不多每隔一个月便来一次,如今离那男子之死又过去一个月,这老树精怕不是又准备吃人了,在这里演戏呢。 “师弟呀,上次文师兄也是这么说的。他阴符功可是不比你差勒,可是...可是...”说着,那女子眼眶竟湿润了。 听见那个名字,少年脸色一黯,但随后,淡淡的骄傲出现在他脸上,他将手里的长剑挽了个剑花,说道:“师姐,你且放心,一来我的功力比师兄深厚,二来我有家传剑法护身,等闲精怪伤不了我。” “阿弟你这么说,师姐自是欣慰,只是...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师姐...师姐放心不下你。” 少年身体微微一颤,竟不自觉的伸出手。 “师姐...” 那树精躲开少年的手,脸色有些微红。 少年立刻放下手,站的笔直,说道:“安心吧,师姐!我定会将那干木柳寻回!你和师尊且在观中等我好消息!” 说罢,他一拂袖,提着剑便朝山下大踏步走去。 可没走两步,那树精竟小碎步冲了出来,拉住了少年的胳膊,说道:“师弟...” 少年不回头,强硬道:“师姐休言,我意以决!” 女子轻道:“傻子,那林中正是深夜,多有精怪出没,就让师姐陪你一起去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少年回头看着师姐,神态竟有些痴了。 ....... 目送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坡路,树干上的杨枭站了起来,抖了抖翅膀,从夜空划过,心里一边默念着融道诀,一边悄无声息的跟着那少年和树精。 他不在乎那树精要吃多少人,也不在乎她究竟想做什么。此刻他对这个世界仍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上,只要能获取更多的讯息,他什么机会都不会放过。 和上次那个男子不同,这次树精身边的少年颇为沉默寡言,他既不和树精打情骂俏,也不和她扯东扯西,只是拿着剑,拿着一把玉铲子,时不时的戳一下地面,嗅着泥土的气味。 那女子举止也和上次截然不同,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年身后,在少年嗅土之后,她便关切的问一两句,有了答案之后便继续前进。 若是那少年不小心碰到了她,她甚至会触电似得弹开手,脸色微红,眼神闪躲。 那模样把尾随其后杨枭看得一愣一愣的。 莫说是只做过二十年人,就算是再做两百年人,他觉得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这树精的演技。 不过那少年倒是个勤奋好学的家伙,每每走到午夜,他便开始拿出一份帛书,摊开在膝盖上,仔细的研习,研习结束后,还要拿着剑,在林中舞得呼呼生风。 杨枭在暗处看这少年,倒觉得他是个正经的主角模子,不由得对他一直研读的帛书产生了兴趣。 一天夜里,那二人走到距离上次那堆满白骨的山谷约莫百十来里的地方时,少年又停了下来,拿着剑在林中舞了起来。 一番舞动之后,那女子拿出手帕为那少年擦汗,少年赶忙道谢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起来。 “师弟,这么刻苦,却是作甚。”女子柔声问道。 少年正色道:“家父花大价钱将我送于师尊近旁,我可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盼,等到学成归去,我还要为家乡父老斩妖除恶。” “噗呲。” 女子轻笑。 “师姐笑甚?” “没什么。只是,你若是学成归去,咱们的缘分可就尽了呀。”女子低头垂眉说道,“师姐没你的天分,只怕没那么快出师呢。” 少年呆愣愣的看着女子,那清冷的月光照在师姐的脸上,竟然白里透粉,好似花儿一样。 “穆...穆师姐...” 他颤声说道。 “嗯?” 那女子用鼻子哼道。 “若是我离开师门,师姐...师姐也能这般陪我回去吗?” 女子一颤,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轻颤道:“师弟...” “师姐,我定照顾好你。” 那少年紧张却笃定说道,他手握拳,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那女子眉目轻移,细若蚊吟道:“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 “师姐...” 少年一愣,随后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师姐的手掌,脸色激动。那女子也不反抗,只是侧过头去,不敢看少年。 杨枭在远处默默的看着这景象,心中兀自冷笑,只怕这少年已然命不久矣,只是不知这回这女子又要如何回到山门,上次弄死个色胚,这次又弄死个书呆子,总不能次次都晕倒在山门上罢。 只是,待到这个少年身死,他可不能像上次一样什么都不拿的走了,那少年身上的帛书是他看中的东西,说不定那里面就记录着有关修行的法门。 杨枭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然而就在此刻,天空传来刺耳的鸣叫声:“嘎哈——嘎哈———” 杨枭皱眉,头一转,看见隔壁树上有有一只和他体型差不多大的猫头鹰,正炸着毛,气呼呼的盯着他。 杨枭心里暗骂晦气,这正看戏看的正要到高潮了居然跑出了只臭猫头鹰,这融道诀当真是拿这些天生地长的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那猫头鹰可不管杨枭心里怎么想的,见有人闯进了它地盘,它便扑棱扑棱翅膀,大声叫着,一边叫还一边往树干上拉粪。 “嘎哈——” 杨枭同样冲那猫头鹰吼了一嗓子,示意它快点滚蛋,不要妨碍自己捡漏。 然而那只猫头鹰却被激怒,张开翅膀亮出爪子便向杨枭冲来。 ...... 不远处的树下,那少年悚然一惊,陡然推开女子,一把抽出腰间的配剑,直勾勾的盯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倒是那女子轻柔的抓住少年的手掌,说道:“师弟莫要紧张,只是两只吵架的夜枭罢了,估计是在抢地盘呢。” 那少年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他眉头紧锁,神色有些不安道:“师姐,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总觉着,这林子...透着点诡异。” 9,阴符功(三) 见那枭朝自己冲来,杨枭可不会和它客气,他当即飞了起来,爪子扣在了那枭的翅膀上,喙啄着它的脑袋。 那枭嘎哈嘎哈的死命叫着,爪子不停的蹬来蹬去,狂乱且没有章法。 杨枭拍动翅膀飞到它的头上,直接用爪子扣住了它的头。骑在了它的身上,不停的啄它脑袋。 此前的花豹肉让杨枭长胖了一圈,杀死隼又让他磨练了自己的战斗技艺,这样的同类在他面前等闲不是问题。 很快那枭头顶的毛都被秃了,皮也被啄裂了。 那枭吃痛,嘎哈嘎哈的叫起来,声音中颇有求饶之意。 杨枭修理着同类,眼睛却看着那远处的树妖和少年,少年在听见他和同伴打斗的声音后,拉着树妖便向远处跑去,速度飞快,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杨枭立刻没了修理的心思,那帛书才是他想要的。 想到这里,它当即松开那只枭,跟着那少年便飞了过去。 他刚一走,那先前还被他揍得凄惨嘎嘎乱叫的枭却得意起来,竟跟着他的屁股,又追又叫。直到杨枭飞出了它的地盘,他还能听见后面传来的嘎嘎叫声,狂犬吠日一般。 杨枭不想和没甚智能的同类一般见识,可经过那枭一打岔,他竟失了那少年和树妖的踪迹,这让他顿时懊恼起来,这回可没人吹奏怪塤,他没办法通过声音来定位,要是跟丢了这对男女,岂不是错过了一场机缘。 丢了目标的杨枭拍动翅膀向高处飞去,想飞得高些,好定位那两人的踪迹。这一飞飞过枝桠,飞过树冠,一直飞到了数百米高的云层中,从这里向下看去,林间山峦起伏,寒气弥漫,却并不能看到那少年和树精的身影。 杨枭有些不甘,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准备打道回府,以免离得太远,迷失在林子里。 “啾——啾——” 然而正在此时,林子里却传来一声近似鸟鸣的悦耳叫声,那叫声不像杨枭听到的任何一种鸟叫。在那叫声中,不远处的林间忽然亮起了一道绿光,在漆黑的林间闪个不停。 杨枭以为是那二人又出现了,便循着光亮飞了一阵子,可还没飞过去,他便心道不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气息,那气息让他本能的感到恐惧。 这恐惧朴实而管用,于是杨枭立刻按下身形,站在树干上,伸长脖子。 夜色中他视力极好,远远的,他看见了一处林间空地,空地中,有数个身影,仔细看清楚那身影,杨枭身上的毛蓬蓬的炸了起来,几乎就要立刻逃走。 那发出鸟一样悦耳叫声的,竟然是一条蛇,还是一条斑斓大蛇。 那蛇足足有十来米长,和前世所见的最大的蟒蛇有得一拼,然而其花纹斑斓,显然不是什么无毒蟒蛇,而是一条巨大毒物。 那巨大毒物盘在林间空地上,张开血盆大口,时不时张口发出清脆鸟叫。而在它身边,一只两人高巨猿盘膝而坐,那巨猿手里竟举着根绿色火把,那火把也不知烧的什么材料,烧得磷光艳艳的。 乍见此景,杨枭几乎就要逃跑。 可当他在心中默念几次融道诀后,便冷静了一下。 跑什么?他又不是人。 他本来就是兽,和眼前的这些兽一样,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兽明显都是些成了精怪的兽类,还有什么是比它们更好的前辈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杨枭也不确定这些精怪会不会像那些笨鸟一样不受融道诀影响,便远远的在视距边缘盯着那些精怪。 不过或许是融道诀有效,或许是离的较远,那蛇根本没注意到杨枭,兀自在林中啾啾叫个不停。 叫声令树林震动不止,不一会儿,又有一只五人合抱的巨大熊罴从林间缓缓走了出来,它循着那鸟叫声,坐在了巨蛇旁边。 这时,又有一只巨大的花豹,悄无声息的从杨枭屁股下的树干下悄无声息走过,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杨枭还是在他走过去之后才看见它的身影。 那花豹已经不是普通的花豹了,因为它虽然在走路,却是直立着走在地上,但又没有人形,端的是诡异非常。 看见这些玩意,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看起来这些精怪全都受到融道诀的影响,并不能发现杨枭的存在。 花豹走到空地边缘的阴影中,停了下来。 那巨蛇不学鸟唱歌了,它开口用异常阴柔的声线说道:“今日召集各位头领前来,甚是冒昧,只是如今这林间却是愈发危险,半年前,我的孙儿在洞穴中被人破开了身子,取走了心肝,三月前,豹头领的手下在杉木林死去,被夺了心肝,二月前猿将军的侄儿在河漫滩死去,都是被人夺了心肝,一个月前,我去寻那鹿道,问他能不能止住这场风波,他却闭门不出,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诸位,为之奈何?” 杨枭回过味来,合着这是妖精在开会呢。 只是,尚未化形就可口吐人言,这些精怪究竟是什么修为呢,还是说它们可以化形但是不屑于用人的身子?杨枭不知道。 不过听它们的话,又是孙儿又是侄儿又是手下的,想必都是这片森林中最大的势力。就算不能化形,能成为其中一员,也是极好的,至少可以口吐人言。 杨枭心想,它悄悄扇动翅膀,离他们稍近一些。以防止落下一些修炼有关事宜。 那蛇说完,坐在地上的巨大黑熊一掌拍响身旁的树干,将树叶拍的哗啦啦响,它怒骂道:“哼,尸位素餐的家伙,独占着妖脉,却又不做事,这落仙林岂是他一妖之家。” 那擒着火把的巨猿则冷笑道:“说好的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当年那鹿道当年为出位,诈欺我等说等他坐上妖脉修炼成仙,便让我等皆受妖脉之福,还说什么九天之上,共享长生。如今,怎不见他再出来说上一句话?” 巨蛇蠕动一圈,摇摇头说道:“鹿道此等行径,令我等寒心,只是这林中怪案,却不知何物作为,若不能查出,只怕我等威严扫地,再难服众。” 说着,大蛇扭头看着阴影中那只豹,说道:“豹头领,你觉得呢?” 那豹子靠在树上,懒洋洋道:“小辈,死了便死了,学艺不精罢,要是敢找上我,死了也是它学艺不精。只是虺道友若是想取鹿道而代之,我不介意,只是若是想本座帮忙,那观中妖脉,我得用上十年。” 十年... 旁边的几只其他的妖兽纷纷点头,那巨猿说道:“可不能再出第二个鹿道了,你若是占了那妖脉,我也要用十年!” 巨熊连忙附和:“我也要十年!” 大蛇摇摇头:“此事尚且不急,只是这林中怪案,豹头领不在意,本道却......” 话音未落,那豹头领忽然一声厉喝:“何人偷听!?” 杨枭吓了一跳,难不成自己这融道诀对这些东西也是无用吗?他心中狂念融道诀,扑腾翅膀就要起飞。 然而那豹头领却并不是针对于他,只见他闪电般飞扑出去,笔直的往与杨枭相反的方向冲去,那林中立刻响起了女子尖叫声与刀剑的叮叮当当声。 但没一盏茶的功夫,两股声音同时消失。 只见那豹头领提着两人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杨枭瞪大一看,嗬,不正是此前跟丢的二人吗,这二人竟然也在这附近偷听,还被抓了个现行。 此刻,那少年灰头土脸,身上的道袍破破烂烂,那女子也是一脸惊恐,瑟缩发抖,双腿乱蹬。 杨枭松了口气,好歹抓的不是他。 这二人隐匿在附近,他夜间视力如此出众都没有看到,说明这两人隐匿功夫了得,可那豹头领却如此灵敏的就觉察到了,说明豹头领的感知了得,但如此感知却也没发现他的异常,这更说明了融道诀在面对这些妖怪时的神妙。 确认了这一点,杨枭只觉比吃了十斤大补丸还舒坦,他心中默念融道诀,又往前蹦跶了一截。这一截蹦的远,就站在离那片空地不到十米远的树干上。 果然,在场的那几只妖兽无一发现异常。 它们的全部都盯着那两名瘫倒在地上的男女,丝毫没注意身后的树干上还站着一只夜枭。 10,阴符功(四) 杨枭堂而皇之的站在离那四只大妖不足十米的地方,心中默念着融道诀,无形的气流从他体内呼呼穿过,让他和四周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但那几只妖却并无觉察,它们盯着那被豹头领扔到空地中央的一男一女,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那少年率先反应过来,他悚然一惊爬起身,看着周围,就要伸手去夺剑。然而只听砰,一声脆响。那少年被斑斓大蛇一尾巴砸中胸口,倒飞出去,径直砸在树干上,砸得树叶抖个不停。 大蛇率先开口了,它阴柔说道:“我听说,鹿仙观的大弟子上个月在林子里失踪了,如今你们居然还敢来林子里行走,胆子很大啊。” “你这妖兽好生奇怪。” 少年捂着胸口,不依不饶的说道:“先前我听这林中有诡案频发,如今我和师姐前来调查此案,你们不仅不欢迎,还伤害我等,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查案,哼。”那豹子头冷笑道:“要说怀疑,我第一个怀疑你们,这只食心肝的活,在坐的可没一个能做得出!” “你!”少年大怒道:“信口雌黄,污人清白,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没有。”豹头领懒洋洋道。 “没有就闭嘴!” 少年气焰高涨道。 豹头领也不生气,当真闭了嘴,只是在一旁看着大蛇。 大蛇道:“你说你来查案,谁让你来的?” 少年整理了一下衣裳,傲然道:“自然是师尊让来的。” 几只精怪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师尊,你说那只没了角的老鹿吗,你可知,五十年前,那道观名为虎妖洞!?若不是我等同他一齐杀了那虎妖,今日他岂能在外招摇撞骗,装神弄鬼。” 擎火把的巨猿不屑道。 “放肆!师尊是仙人!” 那少年愤愤不平的怒吼道:“是天上派下来看管落仙林的仙人!才不是妖!” “哈哈哈哈哈~” 林子间的那些精怪们跟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笑得个前仰后合。 “我的孩,当年那只鹿在林间吃草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了,若不是机缘造化走到了今天,否则早就被我等吃下肚中化作肥料了,他是仙,我等还是道祖呢。” 熊怪不屑的说道。 “哼,师尊传我的功夫,乃是正统名门正派的功夫!” 少年昂首挺胸的看着那群精怪,冷笑道:“你们这群只知依本能修炼至今的东西,懂甚大道!又岂能和我师尊相提并论,我劝尔等休要胡言污蔑,否则,仔细了你性命!” 砰!! 巨蛇再摆尾,这一次少年砸到了杨枭的树下面来了,他靠在树上,张口不停呕血。 “师弟!!”那女妖尖叫起来,连滚带爬的向少年冲去。 ....... 杨枭在树上看着,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这小子说师傅是仙,那些精怪则说那老道是妖,稍作分辨,便知这些精怪的话更可信些,毕竟那女妖常常夜里去那老道房中,若当真是仙,未免有辱仙字。 只见那女妖冲到少年面前,摸着他的胸口说道:“师弟啊师弟,你和这些精怪一般见识作甚,它们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不值得啊。” 她看似抚慰少年,表情恐慌,眼中却闪着止不住的兴奋,那言辞更是暗含拱火之意。那巨猿和那巨熊听她这么说,更是当即就站起身,咚咚咚的向少年走来。 “道观虽小,却也不是这群魑魅魍魉可以妄议的...” 少年挣扎着推开女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摆开了个架势,要准备不死不休的拼命。 话音刚落,他便被那巨猿给捏在掌心,那掌有铁锅那么大,竟是要一掌将其脑袋给捏爆。 这时,却听那巨蛇嘶嘶道:“且住手吧,杀了他有甚用,留着他还能问点东西,那老鹿十几年没出门,鬼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正巧这观中有人出来,且带他们回洞府,细细盘问。” 听那蛇发话,巨猿才气呼呼的变抓为握,将那少年整个握在掌心。直到此刻,那少年居然仍旧骂骂咧咧,嘴里气愤的嚷嚷着。 不远处的花豹嗤笑一声,缩进阴影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那巨熊上前一步,一把将那女妖给提溜起来。少年挣扎大骂道:“放开师姐!放开师姐!你们这群畜生!畜生!” 那巨猿见他骂得难听,冷笑着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发声。随后,那几只精怪带着他们,跟在那蜿蜒的长蛇后向密林伸出去了。 杨枭见少年挣扎的欢,怕他把帛书给弄丢了,赶紧张开翅膀,跟在那几只妖兽后面。 ...... 众妖带着那少年在林中一路前行,没多远便来到一座悬崖峭壁边,峭壁边有一颗巨大的死树,而在那死树上,密密麻麻的挂着不知道多少条蛇。 那些蛇五颜六色,显然都带着毒。 来到这里后,杨枭便不再向前了,他知道自己的融道诀对那些有心之徒妙用无穷,但对于那些无心的低等野兽没甚鸟用,若是跟踪了老半天,最后却被几条普通的毒蛇发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离的远远的,就在外围等着,看看有没有机会搞到那份帛书。 巨猿将少年咚得一声扔在树下。 那死树和毒蛇没有吓到那少年,刚被扔下,他就挣扎着爬起来,咒诅恐吓道:“我是师尊最看重的弟子,师姐也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若是我等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师尊绝不会放过尔等!” 斑斓大蛇懒洋洋道:“我问,你答,你若是惹恼了咱家...哼哼,咱家的血是冷的,可咱家道友的血,可是比你还热呢,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要杀要剐随你便!但你想让我背叛师门,从我嘴里掏出一句师尊的话,我姚云通今日便把姚字倒过来写!” 他嘴里斩钉截铁得说着。 巨蛇蠕动着盘到少年近旁,问道:“我问你,那只老鹿最近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表现?” 那名叫姚云通的少年不答。 连看大蛇一眼都欠奉。 大蛇便看了巨猿和巨熊一眼。 巨猿便和巨熊兴奋的开始划拳。 一划拳,巨熊便输了,它为难的挠挠头,说道:“每次都是你赢,你能不能别出剪刀了?” 树梢上群蛇慢舞,向女妖围去。 …… 少年疯狂尖叫,“喂!你们要做什么!?有什么冲我来,你们这些畜生!!” 巨蛇不由分说将少年整个缠起来,说道:“你都叫我们畜生了,我们又岂能做人?不过你说得没错,畜生也有畜生的趣味。” 杨枭在那树上摇头晃脑的默念着融道诀,融道诀一开始念诵,便真如槁木死人一般,无论那群妖使出何等手段折磨那二人,杨枭都视若无睹。 …… 一通惨无人道的折磨后,见少年还不开口,那巨蛇嘶嘶道:“我虺老怪别的没有,要毒有一堆,可要是都毒死了也无趣味。” 说着,那大树上几条粉蛇落下来,爬到那女子身上咬了起来。 见师姐受辱,少年已然瞳孔地震,态度强硬的他竟哭出来:“不...不要...” 蛇说道:“说罢,你那师尊,究竟在观内做些什么,若是不说,让你也被蛇咬上几口,如何?” 少年已然叫不出来了,只是嘶哑哭道:“我不怎么见师尊,他老人家只有传功的时候才找我,师尊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求求你...放过师姐…啊哈哈...啊哈哈...”他哭嚎着,上气不接下气。 “那只老鹿教你们什么功夫?” 巨蛇好奇问。 “阴符功,师尊教我阴符功。” 少年说道,倒豆子一般。 “阴符功,那是什么功,我怎没听说过。” 巨蛇狐疑道。 “师傅说那是九天之上仙人功法,等闲之辈无缘...无缘见之...” 少年已然快疯了,他嚎啕大哭,身体抽个不停。 那蛇却冷笑道:“什么九天之上的仙人功法,气丹都修不成的玩意也配自称仙人,也不怕笑掉大牙。” 大蛇说着,眼珠一转,想到什么,便问道:“我再问你,那只老鹿最近脑子怎么样,还清醒否?” 少年捂着耳朵抽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师尊...他老人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他总是念叨着,天要灭他,是天灭了他...还总是喊什么...青玄,青玄...上次带我们祭天的时候就发了一次疯...” ...... 远处树上的杨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少年或许也快疯了,或许那蛇就没想留活口。不过这跟他没甚鸟关系,倒是这少年口中所言,他有些感兴趣。 少年口中的那次祭天,应该就是不久之前立春时节的那次祭祀,当时那老道拿着把铜钱剑在院子里又舞又唱,嘶声力竭,闹到半夜,的确是有些不太正常的模样。 当时杨枭只觉得那是仪式需要。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一回事。 11,阴符功(五) 不同的生命体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会因为立场不同而导致观感态度完全不同。杨枭知道这女妖本来面目,加之融道诀傍身,此刻心如止水,了无波澜。 但是那少年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那巨蛇摇头晃脑阴冷道:“二位兄台也听见了,并非虺某心狠手辣,只是如今老鹿已然神智不清,为了防止当年那虎妖之事重演,只怕今日我等只有举大事了。” 巨猿正享乐子,谁管大蛇在废话什么。 那巨熊不耐烦道:“要让老鹿下来就下来,扯甚虎皮当大旗,俺才不管谁坐那观里,俺就想用几天妖脉!” 说着,大骂道:“臭猴子,麻利点行吗?” 巨猿根本不理他。 那蛇却是个文绉绉的主,它游到少年身边说道:“若是要举大事,却是不能留下尾巴,你这小儿助妖为虐为鹿作伥,今日我留你天都不留你。” 说罢,他张口血盆大口,一口咬在少年脖子上,毒液入体,那少年当即双目血红,面色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随后,巨蛇尾巴一扫,呆滞的少年被抽到了悬崖边缘,直愣愣的向下坠去。 一旁暗中观察的杨枭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心中念着融道诀,嗖得一声从树干上窜了出去,无声的滑翔着,追着少年向山崖下坠去。 那山崖数百米多高,中间遍布着各种不知道猴年马月生长的藤蔓,那少年在藤蔓中不停翻滚,最终扑通一声重重的砸在地面的乱石滩上,身上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快,胳膊扭的屁股歪的。 杨枭落在一旁的藤蔓上,盯着少年看了半天,见他一动不动,估摸着他人已经没了。受了这么大刺激又中了毒又坠了崖,活着也没甚意思了。 于是杨枭扑棱棱飞到少年身边,用爪子在他胸口扒拉起来,锋利的爪子将他身上的衣服划得个四分五裂,终于,他在那少年衣服的内衬里发现了那份古老的丝织帛书。 杨枭当即心下大悦。 他立刻叼着帛书飞到了树枝上,确定周围无旁人后,他怀揣着激动心,用喙将那份帛书细细咬开,摊在树枝上。借助着月光,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五个篆文。 《太上阴符篇》 太上阴符篇... 想来这就是那少年口中的阴符功了。 杨枭心想,他借着月光,细细的将那功法看了一遍。 看完一遍之后,杨枭心里便立刻泛起嘀咕。 之前那些精怪说观中老道是妖。 他不觉得有何问题,毕竟这些精怪几乎把那老道百年修行如数家珍的讲了出来,那道观之前是什么,之后又是什么,何时从虎妖洞变成了鹿仙观,讲得有板有眼。 可是如今得了这篇功法,杨枭通篇读了下来,却又觉得那少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杨枭前世虽说并没有学过道,但毕竟信息爆炸时代来的,对好坏多少有些分辨,这太上阴符篇通篇并无一个妖字,只是很普通的讲运气的线路,打坐的方法,一些练气和修身的法门,就连那上面的备注,也是后人添加的注意事项,其全文笃实自然,本分安定,毫无滞碍,怎么看也不像是邪门歪道所运行的功法。 若真是个鹿成精占了那道观,断然不能自己创出这等功法。 也难怪那少年断不肯认为自己的师尊是个妖,若是他是个少年,有人又教他这么一套东西,他也不会觉得那人是妖。 可是这又和那女妖还有那被夺了心肝的色胚所言完全不符,从那两人的对话中,杨枭觉得那鹿仙观的所谓师尊已然是妖得不能再妖了。 怪哉。 杨枭心想,难不成那道观当真是个仙观? 还是那观中老道有些其他际遇不成。 思量片刻,杨枭便将那丝疑惑抛之脑后,这些和他有个屁关系,费劲心思好不容易弄到了一篇功法,管他是什么来路,此时不修更待何时。 当下,他毫不犹豫站在树干上,对着那份帛书,细细品味起来。越品读,他越觉得这功法自然老练,其中含有道韵,只是唯独字太少了些。 这篇阴符篇只有区区两百来字,杨枭本能的感觉这功法后面应该还有内容,可是暂时却没有记录,想来这少年得到的这部太上阴符篇应当也是一部残篇。 不过杨枭也不在乎是不是残篇,他是个实用主义者,能用就行,比没有强。 当下他一边品读,一边照着帛书上的记录运着气。 说来也奇怪,这帛书上的两百字有大部分都是在教如何感受气,但杨枭由于融道诀的缘故,一直都能感受到身旁流动的气。他按着太上阴符篇里的描述尝试着去控制那气,却是很快就成功了。 那气入体后,逐渐在他的双目天心中流转,在他体内环流起来。 杨枭从未体验过这种运气之感,当下只觉这感受神妙非常,整个身体都变轻了不少,那些文字和窍门在他神念中流转,他一站竟然痴了一般,在这悬崖绝壁中站了足足三日。 三日后,他终于从生来第一次运气中离开,当下觉得精神抖擞,腹中却是饥渴难耐。 若是食物充足,倒是可以一直闭关打坐下去,杨枭心想,从今往后,自己便算是一只脚趾头伸进了修行路了,虽然只是刚刚起了一小步,但也是起步了,未来能走到哪一步,摸着石头能趟到什么深度,便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杨枭心中正充盈着法喜,这时,一旁的乱石滩上,却传来极其低微和嘶哑的呻吟声。 “渴...” 杨枭分外惊讶,扭头一看,那乱石滩上的人影居然在微微蠕动,虽然动的极微弱,却是的的确确在蠕动。 那少年身中剧毒,又从那么高掉下来,足足过了三天,居然没死? 杨枭看着高高的天空,又看眼那高高的悬崖,不知是这少年命大还是天意如此。 “渴...” 那少年蠕动着,漫无目的的蠕动着。 杨枭拍动翅膀,掠到他附近,冷冷的低头看着他。 那少年本来俊秀的脸此刻因为那蛇毒已经冒出了无数泡泡,被烧的几乎毁容。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一边蠕动,一边不断从腹中呕出腥臭的青黄泥巴死的液体,那大概是他的身体正在排毒的迹象。 好家伙... 杨枭心想,这都没死。 只是惊讶归惊讶,但是杨枭并不打算做什么。倒不是他心冷,只是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他只是一只猫头鹰而已,难不成还能活人性命。 自找得罢。 杨枭心想,跟那妖在一起还要嘴硬,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活该。 他正欲起飞,再也不管这小子死活。 可起飞前,他又听见这小子在乱石滩上呻吟着:“爹...娘...” 杨枭一愣,不由想到那只喂自己吃肉的母猫头鹰。 时间已过去三载,他从未报答过那只猫头鹰,那只猫头鹰却也不需要他的报答,缘聚则往,缘尽则去矣,一时间,杨枭生生的止住了翅膀。 也罢,今日得了你的好处,倒是我枭某人欠你一份。 闭目长出一气,再睁开眼时,杨枭举目四看。 不远处,他看见了一处从石缝中渗出的山泉,于是杨枭飞掠过去,将自己的翅膀沾在山泉下打湿,又重新飞返至那少年身边,将打湿的羽毛点在那少年干裂的嘴边。 水珠从修长的羽中落下,滴入那少年干裂焦苦的口中,他顿时张开嘴,本能的吮吸杨枭的羽毛。 杨枭冷着脸,来回飞了五趟,将羽毛放至他的口边。 那少年终于不叫渴了,只是迷迷蒙蒙的睁开眼。 月光下,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那东西好像是一只鸟...一只有着硕大眼睛的...鸟... 那眼睛正冷漠的看着他,好像在传递什么讯息。 少年一点点伸出手...极为缓慢向枭伸出。 似乎是想寻求一丝仅存的温暖,又似乎是想寻求一丝绝望中的希望。 但杨枭已尽到了自己的全部,他缩回翅膀,随后振翅一跃,消失在那少年朦胧的视线中。 12,食佛童(一) 得了那篇阴符功后,杨枭便即刻启程,返回了道观的新窝,他不在乎那女妖是死是活,反正不是什么好货,他也不在乎那少年是死是活,在不在乎也没什么鸟用。 不过,如果能猎到足够多的老鼠,好好的打坐一番,杨枭倒是很感兴趣。难得他一猫头鹰也能感到气息流动,他不想浪费这点天分。 …… 时间过得很快,回了道观附近的巢穴后,转眼便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森林恢复了生机,地上各类虫鼠都纷纷出来觅食,杨枭此刻捕猎技艺成熟,每日捕些鼠虫,偶尔抓条水蛇,填饱肚子后,便在巢中打坐修行,日子过的平静且充实。 然而这一日,杨枭从打坐中醒来,有些困惑。 按照太上阴符功的描述,如果功法正常运行,几十日之后,运功者将会感觉天目之中产生气旋,此乃开窍之意,意为可以在体内炼化真气并储存。 然而两个月过去,杨枭除了捕猎就是修炼,勤练不辍,竟然一点开窍的意思都没有。 那气流运行时倒丝毫无碍,可若想在天心中存储,却是万难,只是稍一散功,便前功尽弃。 修炼遇到了问题,却也没人进行交流,更没人指点,杨枭感觉很艰难。这感觉有点像前世的他兴高采烈买回来一套好电器,那电器却没给说明书,全凭自己摸索。 只是电器摸索坏了还能重买,可是这身体若是乱修炼炼坏了,可就没后悔药可吃了。 思来想去,杨枭觉得那观中老道或许知道答案,或许那些个弟子也知道如何解决,只是杨枭却不能问他们,因为他压根无法开口说话。 事实上,杨枭觉得自己就算会说话,只怕也不会主动问那些人,观察这道观已有数月有余,可越看,他越觉得这观透着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先不说那观中童子总是夜里抱着个盆出来洗衣服,就说那观中此刻已经少了足足三个人了,竟然还很没事发生一样,日常运作着,要知道,他这回可没看见那女妖回来躺山门,也未曾见那少年返回观中。 那观中之人是怎么想的杨枭不知,但若不是有完全的准备,他绝不会轻易涉足。 …… 这一夜,杨枭正在巢穴中运功不怠,突然,那观中传来丁零当啷的瓦罐破碎声。 杨枭对声音很敏感,当即爬起身,从高处的枝桠上盯着那道观。 “啊———杀我———” 道观中突然传来凄厉的嘶吼声。 杨枭悚然一惊,当即默念起了融道诀。那观中迅速的亮起火光,惨叫声是从那老道房中传出来的。 “杀——我———” 惨叫声刺耳嘶哑。 杨枭抖了抖翅膀,伸长了脖子。 剩下的两名弟子和几个童子跪在亮着火光的房前,惊慌不已的喊道:“师尊,师尊…师尊…!” “青玄———老匹夫———!!” 观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杨枭诵念不断,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同时也随时准备逃跑。 此地多有怪异,他不知道那观中老道究竟在犯什么毛病,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此若是修行不成,杨枭便准备换去其他地方。 砰!! 那老道提着一把木剑,撞开了房门,披头散发的站在房门口,眼睛翻着,手里拿着木剑刺来刺去,一边刺还一边大喊着。 “老匹夫——老匹夫———!!” 他脚步和醉酒的疯汉一般踉踉跄跄。 一旁的弟子有心去搀扶他,却被他登时推开,他大喊着:“杀我———杀我———杀我———” 随后拿着根木剑歪歪扭扭的就向道观外冲去。 “师尊…师尊…!” 几名弟子和道童提着灯笼跟在那老道身后,惶惶不安的喊着。 那老道提溜着根木剑来到山上的石阶上,没走两步脚下一个踉跄,竟从山上滚了下去。动作可以说是异常狼狈。 杨枭越发警惕了,来此地三个月,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老道发疯的模样,天知道这家伙经历了什么。 那老道从地上爬起来,又拿着木剑四处挥舞,挥舞了一阵子后,他委顿下来,口里也从嘶声力竭的尖叫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呜咽。 “别…别杀我…别杀我…青玄…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饶了我…饶了我…” 那老道丢掉了木剑,呜呜的哭起来,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磕头,磕得头都肿了也毫无察觉。嘴里还兀自说着:“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 …… 杨枭在树上看着老道磕头,心里嘀咕起来。 青玄? 青玄是什么? 听起来也像是道号,难不成周边还有其他敌对道观吗? …… 身后那些童子和徒弟终于追了上来,见道人不再拿剑乱舞,便将那道人搀扶起来,七手八脚的在他身上拍,试图让他清醒,但是那道人只是翻着白眼,蹬着腿踹来踹去,嘴里翻来覆去的重复着:“饶了我…” 最后,还是一个洗衣童子机灵,他拿着盆,跑到附近的小溪里舀了一盆水,兜头浇在那老道的头上。 那老道一个机灵,终于不癫狂了。好一会儿,他从弟子怀里缓缓睁开眼,看着四周,迷迷糊糊问道:“在这作甚?” 旁边的人都默默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道看了一圈,又问:“文雄呢?” “师尊…你忘了…大师兄在林子里,被精怪抓走啦。”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说道。 “啊…这样吗?” 老道怀疑的说道,他又扭头看了看周围,困惑道:“怎么,人…人变少了?穆青呢,她去哪儿了?” “师尊,穆师姐和姚师弟,都被你派出去找文师兄啦,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一名矮弟子小心翼翼作答。 被我派去找文雄?? 老道忽然一个激灵,推开身后那个童子就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冷冷道:“找什么找,有什么好找的,大半夜溜出去被精怪抓走了怪谁,可别再折损了我的好徒弟,去,把穆青给我找回来。” 剩余最后那两弟子面面相觑,不吭声了。 那老道倒是坦然,他好像一下子就恢复正常了,只见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带着两名童子施施然的向山上走去,没多久就重修钻进了道观中。 留下那两徒弟在树下窃窃私语。 “师尊这次疯的厉害…” “谁说不是…病得有点重啊…” “咱们还要在这呆下去吗…” “且再看看,再看看…这老头说自己受过仙箓,指不定还有些法术宝贝…咱们两兄弟好不容易出来趟,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 杨枭在树枝上看着对话的两人,这二人一个模样丑陋,矮冬瓜癞子头,另一人模样憨厚,但身材异常壮硕,眼中闪烁着精光。 道观里的五个弟子,一个色胚死了,一个树精下落不明,一个少年生死不知,最后还有这两个估计也没安好心。 杨枭心里思索起来。要说先前得那太上阴符篇的时候,还存着一点这老道是受妖诬陷的可能性。 可今日得见,那丝可能性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真是什么德高望重之辈,又岂会被这些人团团包围。 13,食佛童(二) 杨枭见那老道让两个弟子出去找人,以为又可以来活了,便从巢中跃出,跟在那俩弟子身后。此刻他最在意的便是讯息,可用的讯息实在太少,尤其是有关修炼的讯息。 可那俩弟子却压根没有找人的想法,他俩假意下山,没走多远便兜了个弯,直奔后山一隐蔽洞穴,一头钻进去便开始打坐潜修。 杨枭见他们这般,不由得赞叹这二人的灵性,和那愣头青的弟子还有那下流胚的弟子相比,这二人倒更像是正常的修士。 有了那二人在前,杨枭便将练气的地点移到了这二人打坐的点附近的一颗树梢上,他阴符功迟迟不得突破入门,便想从这二人的日常对话中获取有关修炼的讯息。 …… 然而事实证明却是杨枭想多了,这两人是少言寡语之人,相互之间还极有默契,很多事只需一个眼神对方便可知晓,言语的交流竟是极少,就算有也和日常起居有关,闭口不提修炼事宜。 又是一个月过去,杨枭依然没能突破最基本的开窍关卡,他至多只是能感受到气,却不能让这气为己所用。 日复一日的无效修炼让杨枭多少有些无法忍受,他坚信如果自己做的是对的话,一定会有效果,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他却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有人可以指点自己一下该多好。 这天夜晚,结束一日修行的杨枭异常苦闷的想,作为一只猫头鹰来说,修行着实不是易事,倘若一辈子都无法突破这最简单的练气关卡,那么一只猫头鹰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夜梦见的灰雾。 灰雾中,他可以用神念交流,那灰雾中还有数不尽的仙人,那雾中仙甚至随口吟首口诀都足以让他瞒过目前他遇到的所有山精野怪。 如果他可以得到那雾中仙的指点,修行是否可以一日千里呢。 念头一生便有无穷的诱惑,杨枭尚且不知自己为何会进入那灰雾,只觉这种盲人摸象之感异常煎熬,只要能得到一些指点,即便冒险去那灰雾中走一遭也是值得的。 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 应该也可以醒来不是。 念头在杨枭的脑海中盘桓。 只是… 该怎么进那灰雾呢。 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杨枭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眼皮子有点沉。 只要能得到一点指点… 一点指点… 指点… 某种灼热的高温让他登时悚然一惊,身体一晃,从那半梦半醒中醒来。 …… 就在那将醒未醒之际,杨枭是有一点兴奋的。但是真的当他醒来的时候,那丝兴奋却成了浓浓的困惑。 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看见浓烈的化不开的灰雾。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连绵起伏的沙丘一直延续到看不见尽头的天际,天空中一轮太阳刺目无比。明亮而热辣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令他身体的温度逐渐上升。 等等? 身体? 杨枭惊讶的看着自己,他还记得自己在睡梦前是一只枭,但此刻他却并不是枭,他的手掌干枯裂开,乃是完全的石头。 其中有碎砂石落下,落在脚边,他的脚也是完全的石头,其中遍布裂缝,好像已经在这漫天飞沙中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沙沙沙... 一只蜣螂推着粪球,从他脚边缓缓爬过,爬到沙丘顶端,然后和粪球一起咕噜噜滚落下去。 顺着那滚落的粪球看过去,杨枭看见了无数残破的石像一排排的矗立在呼啸的风沙中,那石像垂目颔首,长耳阔脸,宝相庄严。 竟然都是佛像。 杨枭下意识的迈开步子,在黄沙中沙沙行走。这石像的身体行走缓慢,好一会儿,它才走到一尊佛像边。 那佛像不知是时间过的太久还是遭到了什么东西的啃噬,石质的身体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脑袋和胳膊都已经没有了,脚趾也没有了,只剩一个光杆子光秃秃的站在呼啸的狂沙之中。 杨枭见得此景,也不晓该说什么,天空的阳光异常刺目,照得地面几乎都冒烟了。 他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沙漠和佛像,想和上次一样发出神念,却完全发不出来,别说是神念了,这一次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那石像的嘴也不具备讲话的功能。 这是哪儿? 杨枭心里有一丝不安,他只觉得自己被浸泡在浓烈的未知中,只能漫无止境的在黄沙中行走。 安静。 空旷。 寂寥。 呼啸的狂风,以及那些被黄沙遮掩的损毁佛像,便是这里的一切。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的温度越发高了。 高温令空气异常扭曲,远处的佛像几乎就像水纹一般波动融化着。这时,杨枭看见前方的天空出现了一轮宝刹。 它氤氲在天空中,时隐时现,其中好像还有人在活动,在讲话,在坐莲。那宝刹中彩带飞舞,飞舞的彩带上写满了经文。 只是,那宝刹若隐若现,明明很大却距离极远,完全分不清是海市蜃楼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这和杨枭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这漫天黄沙中谁来指点他呢,徒然越走越困惑罢。 算了算了,回去吧。 杨枭心想,这个鬼地方连个活人都没有,如何能解他之惑。 正想着,那氤氲的海市蜃楼下,却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咯吱咯吱是如此微弱,但又是如此不寻常,杨枭微微一愣,便随着那咯吱声寻去。 绕过两尊残损至极的佛像后,他在这荒凉的沙漠中看到一处沙窟,沙窟之中立着一尊相对完整的佛像。 只是那佛像的脚下,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大概只有那巨型佛像的脚趾头大,他趴在那佛脚上,老鼠一样蠕动个不停。 那咯吱咯吱声正是从那小小的身影口中传出的。 走了这些时间终于看见一个人影,杨枭松了口气,暂时没了放弃的念头,他循着声音来到那人影面前,低头看着他。 这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童子,他正趴在那佛脚上,仔细的啃那只佛像的脚趾。那石头脚趾已经被啃的坑坑洼洼不成形状了。 看见这幅光景,杨枭心里莫名觉得有些荒诞,他想到来时看到的成片成片的残损佛像,难不成那些佛像都是被这童子啃掉的吗?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 他呆呆的看着那童子一点点的啃,那童子啃着啃着,忽然就不动了。原来是杨枭的出现突然挡住了那刺眼的阳光,并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小块阴影。 那童子一点点扭过头,看见站在沙地上的杨枭。 二人对视,那童子扎着两个朝天辫儿,脸皱巴巴的,被太阳晒掉了好几层皮,面容干枯,嘴唇龟裂。那嘴唇下的牙齿稀碎锋利,也不知道是啃石头磨的还是天生如此。 这一眼对视了不知道多久。 突然,那童子悚然一惊,捂着脸就疯狂后退,在沙砾中连滚带爬的后退,活见鬼一样。 杨枭沉默的看着他,他心里有一万种困惑,但这些困惑全都无法诉诸于口,因为他压根不能说话。 那童子后退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什么,连滚带爬的又冲了回来,抱住了杨枭的大腿便凄厉哭吼道:“世尊!是世尊吗?是世尊回来了吗!?” 那哭嚎声在风中穿的老远,在沙窟中造成无数回音。 刺目的阳光,黄沙漫天,哭嚎的童子。 杨枭只觉这景象说不出的怪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那童子嚎了一阵子,突然想到什么,猛的将手伸进了自己喉咙里扣了起来,一通乱扣干呕之后,他竟从喉咙里扣出了一根断裂的食指,那食指干枯弯曲焦黑,就像从沙漠里的干尸上硬生生撅下来且泡在防腐剂中不知道多久的一样。 杨枭在风沙后后退了一步。 可那童子却如捧至宝一般,将那手指捧在杨枭面前,颤声说道:“我…我忘了…世尊不说话…世尊,世尊,这,这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仏霍霍霍霍霍霍….” 那童子用手捧着童子,发出怪诞的笑声,露出一嘴牙。 杨枭不可思议。 世尊? 谁是世尊? 心念刚起,那童子吐出来的断指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它虫子一样从童子手**到了地上,立在地上写下了一排字。 “世尊,谁是世尊?” 那童子看着地上的一排字,呆滞了。 呆滞片刻后,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不是世尊…不是世尊…我忘了…我忘了…世尊已经死了…世尊已经死了…仏霍霍霍霍霍霍…..”他癫狂的大笑起来,狂笑中,他扭曲着脖子,眼白暴凸道:“末法来了,末法已经来了….仏霍霍霍霍霍霍霍…..” 那笑声在沙窟中回荡。 杨枭既不安又恐惧,这景象实在是归于诡异,那手指竟然能将他心里的所想给写在地上。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你笑得太疯了,很吓人,我要走了。”手指立刻在地上刷刷刷的写下一排字,速度极快。 杨枭大惊失色。 这些话只是他心里想的,但是完全不想讲出来,可是这手指竟然…?? “对不起刚刚那些话只是我心里想的,并不想让你知道。”手指继续在地上写道。 14,食佛童(三) 看着地上那一排一排的字。 杨枭人都傻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都不敢想什么,他想什么那手指就写什么,这还了得? 半晌,那童子终于不笑了。 他无力垂头靠在佛脚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枭:“来者何人。” 杨枭保持着呆滞,不动,也不想。 那手指就立在沙地上,一动不动,但杨枭能感觉到,它随时都可能会动,只要自己有一丝动心的话。 见杨枭不说话,童子又问道:“所为何事?” 杨枭看着那童子,下意识的就想到太上阴符篇。 手指立刻在地上写下了「太上」两个字。 但杨枭硬生生的止住了念头,不吭声,也不说话,反而后退了两步。 那童子看着地上太上两个字,阴森笑了起来。 他问道:“道家人?” 杨枭也不说话。 “这么警惕做什么?”童子缓缓道,他盘膝坐在地上,说道:“不管你是谁,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是个菩萨,陪我说说话好吗,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童子这番发言倒是触动了杨枭心里的某个共同点,他也许久未曾和人说过话了。 心念一动。 那手指立刻在地上刷刷写道:“你多久未曾和人说过话了?” 童子看着地面,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手指在地上写道,那是杨枭心中的疑惑。 “三天。”童子说道。 杨枭沉默。 手指在地上写道:“三天你也配说话,三天不讲话就要死要活的吗?鬼叫鬼叫什么?你岂不知我已经三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了……” 那童子看着地上漫无止境书写的手指,淡淡道:“这里是残天塔,残天塔里一轮日出日落是五万兆时辰,敢问菩萨那里一天是多少时辰?” 杨枭呆住了。 他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地上那根手指也不动了,它深深的插在黄沙里,完全失语。 一天五万兆时辰,那是什么概念? 他看了眼天空,天空那轮烈日笔直的照射在沙地上,它悬挂在天空,一动不动。 呆滞过后,更大的疑惑接踵而至。 手指觉察到他的心念,立刻在地上写道:“你是谁,为何在这地方呆着?” “我是食佛童。” 食佛童笑着说道。 杨枭看着童子,想着外面那一座座残破的佛雕,觉得这个童子笑让人头皮发麻。 “你为什么呆在这里?“手指继续写道。 食佛童没有说话,他爬到杨枭身边,摸着他的手,迷醉道:“菩萨...你知道的...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三夜了,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杨枭缓缓抽开手,后退了一步。 那童子却顺势抱着他的腿,把脸贴在他石质的大腿上蹭道:“菩萨,带我走吧,好菩萨,只要你愿意带我离开,我愿侍奉你三天三夜,三天三夜,按残天塔的时间来算…” 杨枭心里一动,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心念一动,手指便立刻在地下写道:“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童子闻言,将头点得和打字机一样,呼吸急促的兴奋道:“菩萨且问,我保证有问必答,我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杨枭心想这家伙未免在说大话,我得考他一考。 念头刚起,那手指就在地上写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问并不想让你看出我的本来面目,所以我想要用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来考验你。” 杨枭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那一排字,在那刺目灼烈的阳光下,他只觉得后背都是凉的。 他的心只是动了一瞬间,那手就全写出来了。如果这是梦,那一定是最可怕的噩梦。 食佛童看着地上的字却笑道:“菩萨尽管问,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杨枭心里已经快要骂娘了,但他还是问道:“你可知青玄是谁?” 这个问题是杨枭深思熟虑后问的,一来这个问题可以测试食佛童是否有在骗他,二来这个问题关系到那道观中谜一般老道的真实,他本能的觉得,自己在现实世界中,还要在那道观附近打一段时间交道,如果能摸清那道观的底细,他之后的谋划会更有底气一些。 食佛童听见杨枭这么问,却从鼻中发出不屑哼声:“青玄道主,我听过他,在世尊尚未寂灭之前,他曾在天庭任道主,小辈而已。” 杨枭觉得大脑有些嗡嗡作响。 信息过于庞大。 他本来也没打算问什么,只是看这童子夸海口说什么都知道,便随口问了句偏门的,可是他没想到这种蜈蚣有多少只脚的问题却扯出了什么道主,什么天庭,这童子还说什么小辈而已。 天见可怜,那老道不过是荒林中一破道观的道士,还是几只没化形破落妖怪的发小,怎么想也不会和天上什么道主扯上关系吧。 大脑中无数念头流淌而过。 手指在地上简单写下几个字,“我不信,重名了。” 童子嗤笑出声,露出爱信不信的神色,轻蔑道:“那种名字敢重吗?给你你敢取吗?” 杨枭无言。 他怕那手指再乱写,便中止了其他所有的念头,只是在心里问道:“你知不知道太上阴符篇无法开窍是什么缘故?” 手指瞬间就把他所想的问题写在沙地上。 那原本自信满满的食佛童在看见这个问题后笑容却一点一点消失。他就像一只褪色的木偶一般看着杨枭,问道:“啊??” 于是手指又把问题擦去,重写了一遍,这次的字格外大。 “你知不知道太上阴符篇无法开窍是什么缘故?” “开…开窍?什么开窍?” 食佛童结结巴巴的问道,他面色困惑,完全不知杨枭再说什么。 杨枭还没来得及想,那手指便刷刷刷在地上写道:“还说自己什么东西都知道,连这种简单问题都不知道,装什么大佬?” 杨枭呆住,那手指太快,这些想法显然只是从他心底最深处闪了一瞬间,就被立刻捕捉到了。 这手指和杨枭心意相通,写出来的字多少有点后世的大白话,食佛童不见得知道什么是大佬,但显然他懂了杨枭的「意思」。 懂得「意思」的瞬间食佛童尖叫起来,他好似蒙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抓住自己的脸,狂乱暴躁的吼道:“我又不是道家人!我又没有看过什么太上阴符篇!我被关在这里三天三夜,外面不知道过去多久!又有多少新法出世!但要是有名有姓的法门,哪样是我不通的!我吃了这么多佛!我万法皆通!万法皆通!!” 他咆哮着看着杨枭,面色狰狞吼道:“你!把那太上阴符篇背出来!只要背出来!只要让我看一眼!我就立刻知道缘由!” 杨枭此刻却不住后退,那童子的表情着实狰狞的可怕。加上那诡异手指能将他心里的任何想法一丝不落的全部捕捉。杨枭见那童子并不知道自己的问题答案,便要离开这里。 反正他已经确定了大概自己可以在怪梦中去不同的地方,大不了换个地方问再好了。这地方这手指过于诡异,诡异到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错综复杂的念头从他脑海中流过,那手指却简单的在地上留下两个字。 “拜拜。” 食佛童看见那两个字,他没看懂文字,但他看懂了「意思」。 懂得意思的一瞬间,他竟然绝望的嚎哭起来:“不!!!” 他又恢复了那副一开始见面时那副癫狂的模样,疯狂的在地面打滚,扬弃着沙子。 杨枭无动于衷,就要离开,食佛童觉察到什么,他狂奔的扑向杨枭,嘴里尖叫道:“不要走!菩萨不要走!我很乖的!你背出来,你让我看一眼,你让我看一眼那什么太上阴符篇,看一眼我就知道了,我很乖的,我很乖的!” 杨枭自然不会因为言辞而动摇。 “不行你换个问题,你换个问题,求求你换个问题!问我佛法,问我道法!问我神通!问我天庭秘辛!问我屠佛灭法!问我什么都行!我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你不要走啊!!” 他手足并用的爬冲过来,抱着杨枭的石头大腿用力咬住,一边咬住一边死死的盯着杨枭:“你走不了!你走不了!仏霍霍霍霍霍…你走不了…” 杨枭只是冷漠的看着食佛童,眼前的视线迅速模糊起来,那漫天黄沙,那海市蜃楼,那面目狰狞的童子,那残损倒塌的佛像,全部变得异常朦胧。 直至完全消失。 …… ….. 阴冷夜晚的寒意取代了那疯狂的灼热,刺目的阳光。 他回到了那密林的枝干之上。 第一次,杨枭感到这阴冷静谧的夜色是如此亲切。 15,食佛童(四) 天空中,一轮黄月缓缓运行,夜色正浓。 杨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过他这次肚子并没有像上次那么饿,再加上月亮的位置,看起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 他抖了抖翅膀,梳理着本次出神的收获。 和上次相比,这次出神并没有什么收获,只是去了一个完全不知道位置的残天塔,见到了一个疯癫的童子,那童子在沙漠里永无止境的啃噬佛像,原因不明。 但和上次的巧合出神不同,这一次他是主动。 这说明了那灰雾并非出神必然抵达的地方,他可以在梦中去其他地方。去的地方也不固定,暂时看来没有发现什么规律。 杨枭心里有一丝欣喜,这多少也算是一种能力了,在这个完全未知的世界上,多种能力总归是好的,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种能力的来源是什么。 可惜的是,那童子没能将太上阴符篇的疑问为他解答,他还是没找到开窍的方法,这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既然确定了自己可以出神去其他地方,那么大不了再来几次,总会有人知道的。 …… 抖了抖翅膀,杨枭向树下飞去。 上一次他压根就不确定自己能否出神,并未有什么准备。得亏这一次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想到第一次出神的时候时间足足过了半个月,差点没被饿死,好歹存了些花豹肉才熬过了饥饿。 若是这一次时间要是拉的长一些,此刻的他可能又得饿着肚子去打猎,万一现实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自己还在出神状态,那可就危险了。 于是,杨枭决定先去捕猎一些老鼠,然后再准备一处隐蔽的洞穴,方便之后出神使用。 …… 轻盈的微风中,杨枭从天空划过,锐利的眼神不断在林间扫过,时刻注意着老鼠出没的迹象,然而飞到一处溪流附近时,他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景象让他有些在意。 那溪水里,漂浮着一团褐色道袍,道袍伴随着溪水,在水中不断舞动,向下流游去。 看着那道袍流过去,杨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溪水中为什么会有件袍子飘过去? 带着困惑,他往上游飞了一截,却在河边发现了凌乱的木盆和丢弃的捶棒。当然,还有一些白色的袜子和皂角散落在河边,不明所以。 杨枭停在了树干上看着那凌乱的木盆和捶棒,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地方是那鹿仙观的童子每夜出来洗衣服的地方,杨枭在此地呆了数月,每晚都能听见捶棒敲击的声音。 可现在木盆和捶棒还在,道观中洗衣的童子却不见踪影。 再想到那件被水流冲走的道袍,杨枭更觉奇怪了。 难不成那童子洗衣洗的好好的被什么林中猛兽给叼了去了吗。 他转动脑袋,盯着地面上散落的木盆和捶棒,却并未在旁边发现有猛兽的脚印,也没有看到挣扎或打斗的痕迹,更没有看见有什么血迹尸体。 想了想,杨枭决定不去管他。 那童子爱洗衣服不洗,或许是洗一半觉醒了社会主义之魂不干了也说不准,谁知道呢。 他重新拍着翅膀飞走了,继续在林子里寻找老鼠。 运气不错,今夜的他很快便捕到了三只老鼠外加一条小水蛇,饱餐一顿后杨枭抓着剩余的老鼠向自己的巢穴里飞了过去。 他决定将这两只老鼠剥皮风干,作为紧急储备粮存起来。 然而飞近巢穴后,他却发现那原本属于隼的巢穴上,盘踞着一团黑影。 杨枭一惊,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立刻在树上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那盘踞上树上的黑影。 那黑影趴在他的巢穴里,嘴里还兀自念叨个不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枭瞪着一双大眼睛在夜色中看了片刻,从那黑影脑门上两个总角认出他来,那不正是鹿仙观的洗衣童子? 那洗衣童子居然爬到了十几米高的树干上,还在树干上晃个不停。 杨枭身上的羽毛蓬的一下炸了起来,这是个什么鬼怪玩意,大晚上的不去洗衣服反而掏鸟窝?? 再一细看,杨枭更是遍体生寒,那童子趴在他的巢穴内,手里竟然捧着一份帛书,在月光下阅读,一边读一边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念叨着,那童子感觉到什么,脖子缓缓的了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另一棵树上的杨枭,笑道:“菩萨,你早说啊,这等粗略低级的功法,便是你修的吗?” 杨枭看见那副笑容,只觉得魂飞魄散,如坠冰窖,几乎就要尖叫出声! 虽然外貌变了,身型变了,但是毫无疑问,那副表情,那个眼神,完全不是曾经的那个道观洗衣童子。而是… 食佛童!!! 不知为何,他竟然跟着他从那梦境的世界里出来了!!! 这是如何做到的??? 愣了一秒,或许只有零点零一秒。 杨枭陡然跃下树枝,头也不回的朝远处疾飞而去。 “仏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 那童子在树干上将帛书一扔,陡然大笑起来了:“菩萨!!!当时你去残天塔找我,又是太上,又是青玄……我还以为你在问什么仙人功法,我还以为你在问什么道门秘术!仏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 它狂笑着,手足并用的在林间追着杨枭,在树干间蹦来蹦去,一边蹦还一边狂笑道:“可是我哪里能想到,哪里能想到,哪里能想到….想到你问的却是一篇普普通通的练气法门!!” 童子在追逐中竟然又大哭出声。 “我哪里能想到啊!!能去残天塔里的,能去那残天塔里的!!竟然是只凡间的扁毛畜生!!一只食鼠鸟!!一只食鼠鸟!!” 他大声嚎哭着,声音悲恸万分。 杨枭看着身后迅速迫近的身影,几乎魂都要被吓飞了,他按下身形,忙不迭的向林子深处的灌木里钻去,心里狂念融道诀。 “世道不行了菩萨,世道不行了!我的鸟菩萨!霍霍霍!”那童子流着口水,狂奔中癫狂的吼道:“鸟菩萨!鸟菩萨!霍哈哈哈哈哈,鸟菩萨在修行!鸟菩萨还在练气,鸟菩萨心思比童儿还多,啊哈哈哈哈,菩萨!!等等我!!等等啊!!” 那童子管他妈三七二十一,在林间撞的头破血流,身体被树枝划出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也浑然不觉,只是癫狂的追逐着杨枭。 杨枭念着融道诀,在林间左拐右扭,扭到一处老鼠常爬的朽木里,这地方是老鼠常常躲避他追捕的位置,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杨枭也会躲在这老鼠会躲的地方。 没有时间给他感觉羞耻什么的,钻进那朽木树干里杨枭便在心里狂念融道诀。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丝独独。” …… 融道诀起了作用。 外面那童子失去了目标,他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地左冲右突起了,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几下没找到,他越发急切,在林子里急得嘤嘤直叫唤。 “菩萨不见了,鸟菩萨不见咯,鸟菩萨不知道去哪里咯。嗯…嗯…好鸟菩萨,回童儿一声吧,童儿好不容易才有个人说话,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童儿最乖了。” 他委屈至极的哼个不停。 杨枭哪里敢出声,只是默念不断。 那童子急的冒汗,他伸出鼻子,在空气中狂嗅,嗅了一会儿后,他脸上露出笑容,痴痴傻傻的笑道,“原来如此,仏霍霍霍,鸟菩萨不仅可以去残天塔,身上还有道的气味,道韵,道韵诶~” 他流着口水,嘻嘻哈哈的说道。 陡然间,他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就张口咬住了一旁的树干,死死的咬住。一边狂咬还一边拼死低吼道:“道犬!!!” “道犬!!!” “道犬!!!” “佛狗!!!” “佛狗!!!” “佛狗!!!” “死!!!” “死!!!” “死!!!” “死!!!” 他疯狂的喊着。一口咬接一口的咬在那树干上,一边咬还一边大骂,也不知道在骂谁。 直啃的牙齿都崩掉了,啃得脸都裂开了,还在疯狂的啃着。 杨枭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疯这么怪的东西,和这童子相比,那观中老道的疯癫程度只能说小巫见大巫了。 啃了一会儿,那童子终于不啃了。 他满脸是血的跪在地上,呜呜呜的哭泣起来。 “菩萨,菩萨,菩萨你说几句啊…你说句话啊菩萨。” 哭了一会儿,他突然又一个激灵,想什么,就和拿出法宝的多啦a梦一般眼前一亮,惊觉说道:“我忘了,我又忘了!菩萨不会说话,霍霍霍,菩萨不会说话,捏哈哈哈,啊~啊~菩萨,您别急,您别急,我给您送来了,乖童儿给您送来了….. 说完,手舞足蹈的站了起来,抓着自己的手,一把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举在空中,那鲜血淋漓的手指在月光下发出呲啦呲啦声,眨眼被烧的只剩皮包骨头。 杨枭已经够恐惧了,看见那根手指更是头皮发麻。 那根手指。 竟然也出来了… 16,食佛童(五) 那手指成型后便在童子手上疯狂蠕动,随后一指某个方向。 那正是朽木树干倒塌的方向。 见那手指完全不受融道诀的影响,杨枭几欲心肺骤停。 在那手指出现的一瞬间。 他便知自己再也跑不了了。 那冥冥之中有某种难以言表的联系,直接通过那手指传到他的身上。 到这份上,杨枭索性光棍起来。 他不再念融道诀,直接扇动翅膀跳到树干上,站在树干上冷厉的盯着那童子。 食佛童举着那根断指,摇摇晃晃的来到树下,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凄惨笑道:“仏霍霍,菩萨,您不是想要我的指点吗?您不是想要我的指点吗?我把您的指点送来了,菩萨…我把给您的指点送来了…” 那手指根他心意相通,几乎就像他的器官一样落在地上,扣到了树干的,在树干上刷刷刷的写下:“你是如何跟在我身后的!?” “菩萨的气味,三千大世界,六万小世界,我都忘不掉啊,霍霍~”童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为何要缠着我!?” 手指愤怒的在树下记下刻痕。 童子却很惊讶,道:“何出此言,明明是菩萨先找到我的,再说了,菩萨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解答呢!” 不待杨枭再发问,他便双目泛光的激动道:“菩萨有所不知,这道门功法讲求一个阴阳制衡,五行相生。可菩萨此世却是鸟身,鸟身五行属土,乃是天生如此,不似那等凡人,况且纵然是凡人,能练气化精者,若是想走道门一途,也得修个五行相生之身,如此才能在体内自成方寸,生生不息。如若五行有缺,纵使只缺一行,便也似那缺片木桶,纵使再多水流注入,也无法留住一分水气。” 杨枭没想到这童子竟然真的跑来跟他讲了一通道法,一时间竟呆了。 那童子更兴奋了,他说道:“道门最重内外宇宙相融,此为大道,菩萨若想走道门,只需补缺那剩余四行,便可轻松在体内练气化精,开窍修行。” “可…如何才能补全其余四行?”见那童子不复疯狂,杨枭问道。 “找到其他四行药材便可,此乃道家入门,不需多精,只需查缺补漏,服下四味药材,便可……” 那童子说着,身上便冒出一股黑气,那黑气从他七窍中冒出来,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败,那不满十五岁的童子竟眨眼间变成了一佝偻枯瘦老者。 食佛童看着干枯的手掌,打了个寒颤,眼神之中全是绝望。 “不…不…不…不要…”他惶恐不安的自言自语起来,“不要,不要…” 杨枭见他那副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树枝上警惕的看着。 “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童子战栗看着杨枭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黑气越涌越多,童子的双腿朽断,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你欠我…你欠我人情…”他绝望的看着杨枭说道。 杨枭没话说。 那干枯手指却在树干上写道:“我帮不了你。” 那童子看见那排字,呼吸急促的笑了起来。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以手拍地,残破的身躯飞了起来,电射至杨枭身边,伸出枯瘦的手掌,一把将他握住。 杨枭猝不及防,完全没想这个看起来要死的家伙还能这么灵敏,当即他奋力挣扎起来,不停的用脚爪踹着食佛童的脸。 那食佛童被杨枭锋利的脚爪踹着,完全没有任何察觉,反而用力的握着杨枭的身体,一字一句道:“你我之缘八百年!!” 杨枭哪里管他在说什么,只是蹬着腿。 食佛童抓着杨枭的身体,死死的瞪着杨枭那巨大的眼睛,声嘶力竭说道:“待到你修成之后,一定记得来残天塔放我出去!!” 那手抓的极其用力,杨枭此刻只是一只普通夜枭,岂能经得住他这样的力量,只被挤的口鼻渗血。 “记得救我出去!否则,我咒你不得好死!修行不得寸进!” 杨枭只疯狂挣扎。 “你我之缘八百年!” “你我之缘八百年!” “你我之缘八百年!” …… 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不断重复着。 直至再也没有力气,它挂在树干上,身体上的黑烟散尽。 散尽后,那树上只剩下一具空壳般的干尸,干尸内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稍一触碰便化作灰,扑簌簌的往下直掉。 杨枭胸闷气短,他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惊魂未定的看着那童子干瘪焦枯的尸体,只觉得这现实比梦境来得还不切实际。 至此,他完全不知这童子是如何从他那近似梦境一般的出神世界中离开的,又是如何跟随他来到这方世界的,又是如何附身于这个洗衣道童,又是如何死去的。甚至他讲的那些话,十句里面有九句杨枭也不理解。 但毫无疑问,这给了他巨大的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 沙沙沙… 树干上传来微弱的沙沙声。 有什么东西从树干上爬了上来,那玩意看起来是一根灰色的虫子,实际上却是一根断裂干枯的手指。 杨枭呆滞的看着那根手指,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拱到自己身边,停住了,趴在树干上。 和那被烧枯的童子不同,这跟手指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因素的影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和他在出神世界观测到的那根手指一摸一样。 一根手指没有眼睛,但杨枭却能感觉到,那根手指正在看着他。更诡异的是,他甚至能通过那手指看见摊靠在树干上的自己。 喉咙耸动了一下。 杨枭勉强从树干上爬了起来。 那手指也勉强立了起来。 杨枭抖了抖翅膀。 手指也抖了抖身体。 “别学我!” 杨枭在心里大吼。 手指立刻在树干上留下一排字。 “别学我!” …… 杨枭沉默了。 他想到自己出神前的念头。 想要指点。 指点来了。 跟他想象的指点完全不同,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是现实意义上的。 沙沙沙… 一旁又传来什么声音蠕动的声音。 杨枭吓得如惊弓之鸟一般跳将起来,触电般死死的盯着沙沙声传出的位置。 有完没完了?? 但。 只是一只普通的青虫,正在树梢间啃叶。 杨枭一点点委顿着下来,看着面前那手指,先前那丝因为可以出神去其他世界带来的喜悦荡然无存。 三分钟之前,杨枭可能还在捕者老鼠,打算为下一次出神作准备,但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浓浓的不安以及无尽的忐忑。 诡异的食佛童,还有这个可以照进他心里任何一丝念头的断指,这究竟是个什么邪门玩意,他压根就说不清楚。 17,装神弄鬼(一) 杨枭呆在树干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食佛童出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抖了抖身体,艰难的从树干上飞起。 那手指立刻弹起来,在树干上拱着,附骨之蛆一般跟在他身后。 杨枭漫无目的的飞着,这一飞飞到了黎明,他才找了个根树干,坐在上面歇息。即便他不去看,他也知道,无论他飞去什么地方,那根怪异的手指始终牢牢的跟在他身后。 恰似他常常尾随其他人一样。 至于那根手指用的是什么原理,为什么永远都不知道累,杨枭完全不知道,他希望躲开那手指亦是徒劳,无论他飞去哪一棵树上,无论他是捕猎老鼠还是水蛇,无论他在哪个犄角旮旯睡觉,只要晚上一起来,他保管能看见这根手指立在他旁边。 ……. 足足过了好几天,杨枭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自己多了根手指,虽然不是金手指是根灰手指,但是好歹也是手指。 一旦接受现实后,他便再也不在意那破手指,也不在意它为何一直尾随。他此刻最大的愿望乃是化形,是踏上修行之路,至于那手指,只要它不伤害自己,杨枭并不介意无视它。 虽说被食佛童吓得够呛,但杨枭也从食佛童口中得知了此刻他无法开窍修行的原因。 那童子虽然癫狂,却也有所求,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叮嘱杨枭修成之后去残天塔救他,杨枭不认为那童子会在修行之事上欺瞒于他。 只是,应该去哪里寻找药材补全五行之体呢? 想着想着,杨枭便将目光转移到自己刚刚得到的灰手指上。 这断指这些日子杨枭已经稍有了解了,可以说干啥啥不行,写字第一名。无论他心里想什么,可以说只要他想过,都逃不过这手指的感应。 不过,要是想搞到五行药材,与人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他又不会说话,那么和人交流的也就只剩下这跟手指了。 几乎就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那根手指就立了起来,犹如一个过于灵敏的鼠标。 杨枭盯着那个手指看了一会儿,随后伸出脚爪,将其握住。 那手指不断颤栗,好似在激动。 但那颤栗的蠕动感让杨枭头皮发麻。 好一会,那手指在平息下来,杨枭抓着那根手指一跃而起,向后山处飞去。 没多久,他就飞到了那两名鹿仙观弟子盘膝打坐的地方,落在了枝干上。 …… …… 然而此刻,那洞穴内却空无一人。 杨枭觉得奇怪,那二人向来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每日除了吃饭便是打坐,怎么今日却有了闲情雅致出门去了呢? 正疑惑着,忽而道观前院又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杨枭立刻起飞,扑棱棱的飞到道观前院,一看。 嗬。 道观门口热闹着呢,竟然有一只几十人的队伍吹着喇叭奏着笛子在道观门口奏乐不止。那些人穿着红挂绿,弄得和结婚似得,喜气洋洋。但庆典的主角并不是新郎新娘,而是十几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 那观中老道拿着一个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坐在观前的一张梨花椅上。 那两名弟子站在那老道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唢呐奏完。 那奏乐队伍中走出一绸衣男子,他向那椅子上的老道抱拳道:“鹿道长,这些都是十里八寨里最有天赋的孩子了,承蒙道长不弃,愿开仙门,今日可谓天大的喜事。” …… 原来是这老道在收弟子。 杨枭心想,倒也正常,再不收人只怕这道观马上就没人了。弟子没了三个,就连童子都没了一个。 只是这方圆百十里内他都探过,可以说了无人烟,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老道伸出手,虚空一按,捋着胡须慈眉善目道:“仙门难开,玄牝难见。今日相见,便是一场造化,只是,道观地小,容不下这么多弟子,凡年龄十二以上,五行有四者,可收作弟子,凡年龄十二以下,五行有三者,可收作记名童子。” 老道一甩拂尘,仙气飘飘道:“善去,恶来。” “徒儿在。” “你二人去设个道场,测一测这些小子的根骨,适合的,便收入观中,不合适的,赏些银钱,送他们下山。”老道风轻云淡的说道。 善去恶来两兄弟对视一眼,低眉顺眼道:“诺。” …… 杨枭在树上听着老道的发言,心想食佛童果然没有骗他,这老道的入门筛选就要五行有四,如他这般五行有一的,大抵是入不了这老道的门。 不过,他也并不想入这老道的门,对于修行,杨枭另有打算。 他轻轻一跃,飞下枝头,跟在那两兄弟恶来和善去身后。 ……. 只见那兄弟二人从那吹拉弹唱的队伍里带走了几名样貌年轻的小不点,来到了道观后山。 恶来从兜里取出几张符纸,夹在指点一甩。符纸烧了起来,随后他抬手一指。 “去。” 那飘舞的符纸落在在道观的后山开阔处,顿时地面隆起一道道假山,假山内还有喷火的机关和流沙陷阱。 那群山野小孩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纷纷拍着手跳了起来。 …… 树上的杨枭见得此景,心道这两兄弟还有些法力,想必这就是阴符功的好处,若是自己也能化形,少不得也得画点符耍耍。 …… 面对下面那群小孩的欢呼,恶来和善去相视一笑,说道:“尔等便在此处闯关,最先过关的人,将成为本观新任弟子,第二第三的,将成为本观童子。 入了观门,便不受那凡间约束,那皇帝老儿的苛捐杂税,便再也收不到尔等家族的头上,好生努力罢,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淡淡说完,那些小孩已经兴奋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恶来不去看那些摩拳擦掌的孩童,只是对善去使了个眼色。 善去会意,跟着他来到了一隐蔽处。 黑黝黝的树下,恶来忧心忡忡道:“穆青,姚云通,还有文雄都不见了,连观中童子也少了一个,善弟,只怕此地不宜久留啊。” 癞子头则悄悄的说道:“不甘心啊哥,咱俩在落仙林找了近十年,也没有找到仙藏,着实不甘心啊。” “莫说是仙藏了,要说是鬼藏我也是信的。”恶来摇头说道:“这林子是越发的不干净了…若是那老道真有什么仙家本事,这会怎么也该使出来了。” “他有个屁的仙家本事,那些把戏糊弄糊弄那些凡夫俗子倒也罢了,糊弄得我等?不就是个练气十二层的小妖道,哪有什么仙家本事。” 癞子头不屑说道,之后,他又忧心忡忡道:“姚云通那家伙失踪就失踪了,我早就看那傲小子不爽了。可你说那童子,是怎么失踪的,别不是…给这老道给吃了吧。” “吃了便吃了,要我说,这些小子来也是送死的,入不了观还好说,要是入了观,就凭那老道现在半疯不疯的状态,能活过一年我都算他好本事。” “那该如何?” 善去忧心忡忡的问道:“是不是…早些打发他们离开,也是功德一件?” 啪! 善去脑门上遭到了恶来不轻不重一巴掌。 “哪来的功德?庙都塌了谁给你算功德?” 恶来没好气的说道:“要我说,老道想收便多多的收,填饱了他肚子咱们才好浑水摸鱼,这世道,没点好处谁跟你讲功德。佛祖还得收点香火钱呢。” 善去点头:“也是…” 恶来眼珠一转,道:“那老道却也没说收几个童子,这名额抓在我等手上,那些寨主们巴巴的把小子往观里塞,咱们便私下设个功德箱,集些银两,给这老道收他娘的十几个。管叫他吃的饱饱的,也不枉你我这些年鞍前马后,怎么也得捞点好处。” 善去挠挠头,思量片刻,咧嘴笑道:“善。” 18,装神弄鬼(二) 那二人一通嘀咕商量后,便重新回到了道观前,此刻那老道已经出去了,只留下几名山寨的寨子带着一群乐手在山门前吹奏音乐。 恶来善去两兄弟挥手叫停了那稀稀拉拉的音乐,拉着几名寨主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杨枭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恶来和善去的表情多有恳切,那一旁的几个寨主听见他们的对话,纷纷点头认同。 杨枭便大概猜出来那两人在说什么了,想来大概便是孩子教育很重要,进了山门之后学好了道法,出去才有前途之类的话。 不多时,那些寨主们就纷纷去取银钱,巴巴的往那两个道人手里塞,不收还不行。 …… 杨枭在树上看见这景象,又看了眼手里的断指,眼珠一转,一条计策涌上心头。 他轻轻将那手指往前一抛,手指落地之后便迅速蠕动,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爬行。 杨枭站在树干上,收敛心神,默念文字。 …… 却说恶来善去一番运作,收了好些银钱,二人便匆匆返回平日里打坐的隐秘洞穴内。 恶来将收上来的银钱放入塌下一箱中,满意道:“要不说这老头气丹境都没到便来开山辟观,哼,这等愚夫俗妇真的有够好骗,这老道在这里窝了几十年,能成仙他自己不成了,轮得到来他来渡这些穷鬼?” “吃着窝头想成仙,坐在地上想上天。” 善去叹息道,“此番地界的人都是这般心思罢,仙哪有那么好修的,都做了仙,谁来种地?” “哼,却是便宜了我等,善去,等此间事了,你我二人也找个地方,开个寺门,不比这老道收弟子赚的多?” “寺门…” 善去摸了摸自己的癞子头,说道:“好容易长出些头发,莫不是又要剃去?” “废话。”恶来凶巴巴的说道:“你那头不长毛还有点人样。” ……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突然有一丝灰尘掉入善去的眼中,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前方的岩壁上,突然多出了些字句。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等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一眼后,便唰的一声从睡塌处抽出一柄长剑,举目四看,大吼道:“何人在此留言!?” 一旁的恶来一骨碌爬起来,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吵什么?” 善去走到穴壁边,定睛一看,指着墙颤声道:“哥,你看…” 恶来走到那榻边一看,之间那山间的石头上刻着一排龙飞凤舞的大字——— 「吾乃此地山神,千百年前因打破琉璃盏遭贬,如今正欲返回天庭,然返回天庭需五行灵药各一支,汝等若愿献上五行灵药,吾可将此地仙藏交予汝等。」 壮男盯着那排字看了半天,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善去!!” 癞子头赶紧说道:“哥…” “你在拿我寻开心么!?” 恶来猛地攥住了善去的衣服,大吼道:“你是觉得这种把戏很好玩吗!?” 善去几乎要哭了,他急道:“哥,这玩意不是我写的啊,我的字你也见过,能写出咱俩名字就已经烧高香了,岂能这般留字??” 恶来露出狐疑的神色,他盯着那地上的字,盯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松开了弟弟善去的衣服。 二男对视一眼,皆能看见对方苍白神色。 善去不安道:“这墙我一直看着,刚刚还没有…哥,这是谁刻上去的,我等竟是一点觉察都没有!” 恶来眼珠转了转,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随后说道:“定是那老道所为,他知道了我等贪墨了他银钱,在这里在考验我等,亦或是穆青所为,我早看那丫头古怪的紧,我不信她能消失在这林间,哼,糊弄的了姚云通糊弄的了文雄也敢来糊弄我恶来,做梦!” 善去一惊,问道:“那要如何?” “无论这字是谁留下的,这个洞都不能要了,已经被人发现了,我等暂且换个地方打坐,先保住咱们的私房钱再说。”恶来斩钉截铁道。 善去赶紧点头称是。 两人迅速在洞内收拾起来。 善去跟在恶来身后收拾着洞内的物件,一边收拾,他还一边瞄着那排字,小声嘟囔道:“哥,你说,这话……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吗?” 恶来犹豫了,思考片刻后,他说道:“管它是不是真的。眼见为实,若是真有山神,且让他自己到我面前来!” ……. 兄弟二人的对话传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杨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下微恼。 这招“秦始皇打钱”竟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兄弟二人没上钩,他们看起来并不相信墙壁上的鬼话,居然以为是那老道和穆青所为。 这可不行,杨枭心想。 被他看中的人岂有躲掉的份,这忙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当下,他潜心敛神,他自己在树干上没动,那手指就像他自己的器官一样,从土里钻了出来,跟在那二兄弟身后,在林间穿行。 …… 是夜。 兄弟二人在林中走了近一里路,走到了那群小子正在进行测试的道场,那恶来取了张符纸,烧着后就地一指。 蓬! 一阵烟雾后,地面竟密密麻麻的长出了一片竹林。 恶来看着竹林满意道,“这竹林中暗藏八卦玄机,你我二人在这其中,保管那老道和穆青找不进来。” 善去忧心忡忡的点点头,看起来对恶来的话半信半疑。 两人走到了竹林内,恶来说道:“善弟,今日之事多有古怪,你我二人却不能同时睡去,需有一人放风才是。” 善去赶紧点头称是。 恶来还不放心,说道:“你先睡,我守夜,待到子时再换你。” 善去没有意见,简单的用了味辟谷丹后便靠在竹子上睡去。 入夜。 恶来盘膝坐在善去身边,手里提着把剑,瞪着眼睛四处观察。 夜空中只有一些虫鸣和夜枭的叫声,还有隔壁那群孩童测试时的打闹声,端得是无比自然,只是,守到大半夜善去醒来,恶来也没有看见哪怕一个鬼影出现。 二人换班后,善去又提着剑瞪着四周,但一直到天亮,也无任何异常发生。 清晨时分,善去将恶来叫醒,看见善去的眼神,恶来松了口气。 看来昨夜无事发生。 于是恶来走到竹林边,脱了裤子打算放点水。 然而脱了裤子后,他却看见那竹子背对着他们的一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排字。 「山神,琉璃盏,五行药材,天庭,仙人…」 那些字即为细小,但遍布了枝干,和人用指甲刻上去的一样。 尿了一半的恶来硬生生的吓止了龙头,他大喊一声:“呔!!!” 听见哥哥的叫喊,善去连滚带爬的提着剑冲了过来,结果看见哥哥裤子都没系的指着竹干上,手指都在抖。 善去凑近一看,顿时颤抖如糠。 那竹林间,密密麻麻的每一棵竹子后面都记录着差不多的话,大抵就是一个天庭来的山神要求他们去寻五味药。 “哥…格格…” 善去牙齿格格响的扭头问道:“为…为之奈何…” “跑…跑得越远越好…” 惊惧的恶来喃喃道,随后二话不说拎着裤子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善去跟在他身后,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犬一般落荒而逃。 ……. 茂密的竹林之上,杨枭抖了抖翅膀,脑袋转了一个角度,目送着下面两团模糊的身影在竹林间狼狈逃窜,心里忍不住大笑出声。 装神弄鬼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竹叶之中,一只手指钻了出来,向着二人逃跑的方向飞速拱去。 19,装神弄鬼(三) 恶来拎着裤子在林中狼狈逃窜,那本来可以麻利系上去的裤子却因为手抖怎么也系不好。 狂奔中,只听那癞子头善去说道:“真是晦气!恶来哥,你说这鬼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几年还相安无事的,怎么最近怪事越来越多了…” 恶来一边拎裤子一边骂道:“马了个逼的我看这老道气数将尽,压不住这落仙林的魑魅魍魉了,今日我等先走一步,待到那道身死,再来取此地仙藏不…..!!” 嘶!!! 跑着跑着,恶来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 他嘴里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林子的最前方聚着几个小孩还有吹拉弹唱的队伍,恶来一时间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测试道场的终点出口前。 那终点出口已经蹲了好几个孩童,当然,他那便宜师尊此刻也在外面,此刻他正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和几名寨主谈天说地。 那小孩看见恶来和善去跑来,跳起来挥舞手臂,大喊道:“师兄…..?” 短短师兄两个字,那小孩的表情就由喜悦变成了惊愕。 善去激灵,赶紧上前把恶来鸟塞回,帮把他裤子系好,随后他讪讪的抬头说道:“莫看!莫看,人有三急,人有三急。” 那老道本来还拿着拂尘捋着胡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着弟子这模样后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拂尘就是一道气波轰中了恶来和善去。 他恶狠狠道:“放肆!成何体统,这林中鸟兽都比尔等识礼数。” 被气波击中的恶来善去赶紧跪了下来,磕头不止。 训完了徒弟,那老道立刻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和那几个寨主道歉,那几名寨主不仅没生气,反而看见老道这一手眼睛都亮了,拉着自家孩子连连叮嘱要好好和老神仙学本事。 逃跑路上遇见了老道,恶来善去兄弟二人自然不能逃命,对视一眼后,乖乖的站到了老道身边。 ……. 此刻时间来到了白天,杨枭不能多动,只是站在老远的山上休憩。不过他休憩的时候,那断指却变成了他心神的容身之所,尽管断指没有眼睛,可周围发生了什么,它却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这时,杨枭才体会到这断指的神奇,丑归丑,有用却又真的有用。 那老道说了几句之后,便要带那几个新收的弟子回观,打算来一个收徒仪式。 杨枭就跟在他们后面拱来拱去,断指太过隐蔽,完全无法引起任何注意。那些人更想象不到身后跟着一截断掉的手指,只有善去和恶来两兄弟时常交换眼神,依然因为这林中怪事而感到惊魂未定。 一众人等回到那道观,老道便叮嘱恶来和善去两兄弟去收拾院落,自己则拿着个拂尘,在观内坐着,一些新收的童子在最后那名老童子的带领下忙里忙外。 杨枭站在离此地两里开外的地方闭目休憩,那道观内发生的事他尽收眼底,由于那根手指的存在,他不再顾忌道观可能的风险,那手指犹如一层保险,将他和风险隔开。 就算被发现,被发现的也只是手指,关他一只猫头鹰什么事。 庭院内很快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台,恶来和善去两兄弟端着一张八仙桌从后院钻了出来。童子则端着香炉水果之类的玩意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左右立着三尊泥塑,大概是三清一类的东西。 但是谁也没发现,那水果里,蜷缩着一只灰黑色的手指。 香炉被点了起来,淡淡的烟雾缭绕在道观内,老道一甩拂尘,站在八仙桌边的泥塑旁,摇头晃脑的唱道:“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臨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伴随着老道时远时近的声音,几名新收的弟子纷纷上前,拿着香祷告不止。 可突然,一名新弟子发现了什么,他不由轻轻捅了捅身旁的同伴,指着桌面。 同伴定睛一看,轻轻倒吸一口气,捂住了嘴巴。 些许的骚乱在弟子中传开,老道不满的皱眉咳嗽两声。 “肃静。” 新弟子们不敢说话了。 那老道开始带着老弟子围着八仙桌开始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拿着金锤敲钟,嘴里念念有词:“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哐,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哐,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大尊——哐。” 大概敲了三下之后,绕着桌子上香的恶来和善去发现不对劲了。 那原本还平整光滑的八仙桌上,竟然在烟雾缭绕中,缓缓浮现出一排大字———「吾乃此地山神,千百年前因打破琉璃盏遭贬,如今正欲返回天庭,然返回天庭需五行灵药各一支,汝等若愿献上五行灵药,吾可将此地仙藏交予汝等。」 恶来手里的三炷香掉到了地上,张着嘴巴,脸色煞白。 善去更是不堪,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抖。 正在主持仪式的老道一看这俩弟子如此不成器,不由气不打一出来,他不敲钟了,直接拿着锤子对这两人走来,试图让这俩倒霉弟子赶紧去见上清,别再给自己丢脸了。 然而刚走到两弟子身边,善去就一个转身,一把抱住了老道的大腿,嘴里哭喊道:“师尊!!鬼啊!!” 老道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唬了一跳。正欲敲击,却同时也看到了八仙桌上那一排字。 这一看,老道脸上的颜色有如褪色油漆般,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煞白一片。 他站在原地,身体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师…师傅…” 恶来扭头看着老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色:“怎么办…?” 那老道不答,只是看着桌子,看着看着,他煞白脸上突然涌出一丝狂喜,他一把扑了上去,撞得那张八仙桌晃个不停,香炉火烛全倒也浑然不觉。 他抚摸着那桌上的文字,脸贴在上面,痴迷的抚摸着,好像那文字是什么绝世美人一样。 “嘿嘿…天庭…天庭…天庭…” 他口里滴着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突然,他一个激灵站起身,看着四周大喊道:“何方仙友在此!!?” 老道环顾四周,狂呼道。 “何方仙友在此!!?” 他在庭院里张开双臂,盘旋起来,“我也要上去,我也要上去…啊哈哈哈哈~我也要上去…” 见他这样,一众新来的弟子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这位师尊模样突然就变得无比怪异。 那恶来和善去却是看明白了。 师尊又犯病了。 外面那群聚在道观门口观礼的寨民也停止了吹拉弹唱,惴惴不安的看着在院落里选择的老道,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阴元子还要上天庭…诶嘿,我阴元子还能上天庭…”他神态痴迷的喊道:“仙友帮帮我,帮帮我啊…” ……. 另一边,杨枭见这老头看见文字之后又开始发疯,心下烦躁,只需将药材拿来便是,这么简单的活都不会,疯疯癫癫给谁看呢。 当下,他也不啰嗦,控制着手指往土里一钻,那泥地对那手指来说竟毫无阻碍,手指在土里游走起来。 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画出了两个大字。 「药来!!」 测试 阳光照射在三亚亚龙湾的码头,细腻的沙滩上,满满当当都是前来度假的游客,这是一年中最后可以享受日光浴的时间,若是过了三四月再往后,毒辣的太阳就可以让往来的游客们望而却步了。 而在这一天,沙滩上闲暇的假日氛围却被海面上奇怪的声响打破了。先是有人看见了海面上有一个黄色小点,随后便是吭哧哈哧的机器喘息声,最后那黄色小点越来越大,最终居然变成了一艘足足有七十多米长的庞然大物,这东西乍一看就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古代海船一样。 可若是稍微细看,这艘船几乎是惨不忍睹,它全身上下的木料都多有破损,身上十根桅杆断了有七八根,残破的桅杆和木板被乱七八糟的缆绳挂在舱壁两侧,亦或是拖在身旁的海水中。 更离奇的是,这艘船身上很多地方都断裂开来,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金属,那些金属部件冒着浓浓的灰色烟雾,发出不详的声音,整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当如此奇特的船只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当那艘船距离沙滩愈来愈近之后,那好奇的探寻就变成了惊恐了。 因为这艘船大概是出了什么故障了,根本停不下来,它直勾勾的对着沙滩冲去。 在众人的尖叫和船头喇叭的呼喊声中,海边的游船和沙滩上晒太阳的美女帅哥们纷纷逃窜。 伴随着巨大的冲力,那艘游艇一头创在沙滩上,足足在沙滩上推进了二十多米才停下来,那巨大的发动机和螺旋桨发出最后的挣扎,带着黑色浓烟停止了呼吸。 沙滩上,好几百号人惊恐的远远围着这艘不知名的怪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靠,搞什么东西.....?” “这什么玩意儿?” “看起来像是古代穿越过来似的...” “古代的船会冒这种烟吗,这可是柴油的气味....”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那艘船的前面,居然放下了一扇木头舱门,说是放下倒也有失偏颇,因为它是直接从船头整个的断裂掉下来的,好像一个受尽折磨的肉体终于旅行到人生的终点。 人们捏着鼻子,皱眉看着那黑漆漆的船舱。想知道这究竟是艘什么怪船,有人甚至还拿出了手机开始拍摄。 这时,那打开的船舱中,走出了一名年轻的男子,他年纪二十多岁,长相中上,身材匀称,只是看走路的姿势却有些摇摇晃晃,好像一副神智不清喝醉酒的模样。 没走两步,他就扑通一声倒在了沙地上,引得众人芜湖一片。 这时,倒下的年轻人身后又冲出了两名年轻的女子,她们一人拖着一个不大的黑漆漆的箱子,一人弯腰去搀扶倒在地上的男子。 毫无疑问,他们正是星夜兼程赶回中国的宋文彬三人,在那场诡异的风暴停息后,神行太保号几乎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跨越了南中国海,一路慌不择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回到大陆。 脚踩在软软沙滩上的一刻,宋文彬感觉浑身都差不多虚脱了。他往后一倒,大字倒在沙滩上。即便霍雨试图将他搀扶起来,他也无动于衷,此刻的他只想烂在这片沙滩,和温暖的阳光以及怡人的海风融为一体。 这时,舱腹后,又有一个担架被抬了出来,担架上躺着的正是被桅杆敲断了腿的导演鲍利,都已经被抬在担架上,他还颐指气使的指挥着自家摄影师:“拍摄还没有结束啊,都拍好了,一帧画面都不要漏掉哦。” 摄制组的众人也近乎虚脱,他们扛着摄像机,有气无力的站在三人身边,有人甚至干脆利落的弯腰在沙滩上呕吐起来。一边呕吐一边抱头痛哭,活脱脱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群人的模样令海滩上度假的众人感到惊讶,他们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几乎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刺耳的警笛声就从亚龙湾沙滩后的街道中响起,数十辆警车以及好几辆救护车以及一辆消防车停在了街道上,其中一辆救护车更是从沙滩上冲过来,停在了这艘古怪的木制巨船前。 围观的行人很快就被驱离了,现场拉起了封条,消防车组装起管道,对着船身开始喷水。 虽然宋文彬很确定自己身体上并没有多少毛病,只是有些心力交瘁,外加被缆绳抽的够呛,但医生和护士依然为他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顺带被检查的还有九纹龙宝箱,几名考古工作者穿的全屋武装,戴着眼镜和手套在箱子边近乎以朝圣的姿态欣赏研究起来。 稍加检查后,躺在担架上导演被二话不说拖上了救护车,滴都滴都是驶向最近的医院。而宋文彬和自己的同伴们被被塞上了警车,驶向未知的地方,一路上警车开道,声势颇为壮观。 宋文彬不知道这些警官要带他们做什么,但即便是他们询问,这些警官也始终保持严肃缄默。 直到警车一路开到郊外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前,他们三个才错愕的瞪大眼睛。 这里竟然......是一座监狱...... 宋文彬大声问道:“喂,这是什么意思!?” 霍雨和苏缇娜也错愕的直起身。 坐在前面的一名警官这才面带歉意的转身,拿出三个闪亮亮的银手镯,淡淡说道:“抱歉,宋先生,霍女士,苏女士,这是咱们必须要走的流程之一,鉴于,你们在国外那些出色的表现。” 宋文彬气的浑身发抖,说道:“这也太快了吧,就算我有什么问题,你都不审我吗?” 霍雨也面色愤怒的坐直身体,手指捏的咔咔响。 宋文彬赶紧按住了她,不让她做出出格的事。 警官摇摇头:“你理解错了,宋先生,我们并不是在审判你,我们在保护你。昨天那场风暴来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我们海上的同事都没有接到你们,上面担心你们现在留在外面并不安全。很可能会遭到人身攻击。” 宋文彬和同事们对视一眼,身体渐渐松懈下来。 “保护我们?” 霍雨问。 “是的,相信我,这里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 警官一脸认真的说道:“尽管海上的风波已经过去,但现实的风波才刚刚开始,我建议你们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犹豫一会儿,宋文彬把手腕交给了警官。 很快,三名戴着亮闪闪银手镯的人在警察的护送下,目不斜视的走进监狱。 若是往常,监狱里若是来了新人,少不得要被那些老油子们戏弄调教一番。 但这一天,即便是最刺头的犯人也被隔离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 事实上,监狱里所有犯人被清一色隔离在距离三人二十米以外的位置,不允许靠近,但是眼神是无法隔绝的。 那些久居此地的犯人们都用好奇而震撼的眼神看着进来的家伙。 那个年轻的男人,脸色有很多抽出来的印记,身上破破烂烂脏兮兮,手上戴着手镯,居然一副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神气模样。 更离谱的是,他身边居然还站着两名风格迥异的超级大美人,要知道,这里可是男监......什么人自己坐牢就算了,居然能带着美女一起坐牢? 而且,虽然他们被狱警拉着肩膀,但是那狱警在给他开门的时候,甚至还微微躬身弯腰。 那些正在改造的犯人们从未见过如此装逼的同行,一时间监狱内议论纷纷,纷纷猜测那名年轻男子的身份。 当然,最令他们感到震惊的莫过于那名在他们交谈范围之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狱长,此刻正笔挺的站在极为宽阔的大厅中央,向那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伸出手。 而那名戴手铐的男子也伸出手,和狱长握了握。 嘶...!! 如此景象已经颠覆了一众服刑犯人的三观。 只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在此刻尽数崩塌。 宋文彬却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他甚至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牢房,心生不满。自己好歹也是出生入死了一回,怎么住的条件这么差。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满,狱长笑道:“你们住的位置不在这里,后面有我的临时宿舍,待会儿我把你们带过去,已经收拾好了,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和我们提。” “不是,那我们要关多久?” 宋文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自从去年十月份离开家去首尔旅行开始,他已经半年没回家了,现在的他,很想念自己的父母。无论是血缘上的父母还是直播时的衣食父母。 “你们先去洗澡拍个照,新闻要用。”狱长松开手,说道:“至于其他事情,还是耐心等待吧,等到情况稳定,会有人来见你们的。” ...... 一周后。 ...... 辛辣天塞!! 咔!! 宋文彬在旁边疯狂的手柄按钮声中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刷着手机。 测试 手机被夺走了。 “噗噗噗...太快了吧,已经禁止出国展览了吗?” 霍雨放下手柄,兴致勃勃的靠在宋文彬身边看着他的手机,她快乐的嚼着泡泡糖,说话带着甜丝丝的香味。 “你以为,那可是和镶金兽首玛瑙杯一个级别的宝物,若是从成色和材质以及从文化价值来讲,甚至比镶金兽首玛瑙杯还要更高,那三件随便哪一件放在任何一家博物馆,都是镇馆之宝级别的存在。”苏缇娜兴致勃勃的吃着薯片,问道:“再来一局吗?” “哼,都上新闻了,咱们这以后还拍个屁。” 宋文彬靠在床上抱着胳膊没好气说道:“吃一辈子牢饭算了。” “吃牢饭也不错呢,好歹是三个人一起吃。不会太无聊。”苏缇娜哼哼唧唧说道。 “你拉到吧。”宋文彬烦躁嫌弃的说道:“你们这几天除了疯狂健身就是打究极风暴。拜托,有点坐牢的觉悟好吗,我都快吐了,做梦都是艺术就是爆炸,你他妈就不能选个其他的角色玩玩吗?” “迪达拉多帅哦。” 苏缇娜笑嘻嘻说道:“宋大哥有考虑留长发吗?” “你多捞哦。”宋文彬讥讽:“多大人了还迷这种中二角色,十年前的高中生都比你成熟。” “嘿?”苏缇娜不乐意了,说道:“你倒管的宽,工作上让你做点主,你还管我下班喜欢谁?”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交谈声,听来人众多。宋文彬赶紧坐直身体,按了一下遥控器把电视给关掉了。 电视刚刚关掉,门外就转进来呼啦啦一大群人,有拍照的,有穿西装的,当然还有坐轮椅的。 坐在轮椅上的人是导演鲍利,宋文彬很熟,拍照的他们也很熟,都是自家同事。但是站在他们面前的三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宋文彬并不认识,但很显然,看装扮和气场,肯定是身居高位的人。 “这位是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胡主任,这位是gd省博物馆的肖博士,这位是南京博物院的陈博士。”导演无视了地上乱糟糟的陈设,指着领导为宋文彬一一介绍道。 见领导来视察,宋文彬一边赶紧伸出手,一边颇有些尴尬的把自己脚边那一堆瓜子壳往床底下拨了拨。 这间原本还算整洁的宽大宿舍在他们三个(主要是苏缇娜和霍雨)的折腾下变得一片狼籍。各种健身器材和哑铃片被扔的到处都是,墙角还放着一台龙门架,这是霍雨要求的,她每天都要拉200个引体。 而除了那些器材之外就是随处可见的书籍,上至厚厚的黑格尔马克思哲学下至粉色封面的腐女漫画,一应俱全。更别提那些还没来得及被收走合种的零食包装袋。 但来这里的视察的领导们看起来并没有在意他们邋里邋遢的生活。 “不负众望,不负众望。” 广博的肖博士率先热情的握住了宋文彬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道:“你们这一次可以说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老实说我们都无法想象,你们真的能从大海里把这六百年前的箱子找回来,太不容易了,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老天保佑,都是老天保佑的。”宋文彬老老实实说道。 “三件国宝安然无恙。”南博的的陈博士带着梦幻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真是是精美绝伦的文物,这些文物乃是郑和下西洋的实物例证,填补了中国文物史上的重大缺憾,你们三个功不可没!” “都是国家的支持。”宋文彬脑门冒汗。 年纪很大的胡主任也感慨的握住宋文彬的手,感慨万千道:“有希望啊,比我们老一辈人敢想敢做,还记得三十年前,我带着国家给的三万美元去新加坡买黑石号,国家让我尽量买,能买多少是多少,但是那些拍卖公司把我恭恭敬敬请到台前,当着我的面拍卖,结果我一个瓷碗也没能买回来,他们最低的报价都是十万美元。”说着,这位年迈的主任大声说道:“咱们考古所!就需要你们这股势头和魄力!” 一直低眉顺眼的宋文彬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位激情的主任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平静道:“都是领导运筹帷幄。” 握完手之后他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但苏缇娜似乎相当兴奋,她对领导的问话知无不尽,言无不答,言语端庄得体,颇有大家风范。 霍雨就显得很冷淡了,她只是和那些人握了握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慰问之后,胡主任对后面伸出手,狱长笑着冲过来,拿来一份红色的绸布。 胡主任对苏缇娜和霍雨招招手,说道:“这是我们考古文物所为你们准备的。”说罢,他哗啦一声展开绸布。 原来那是一面锦旗,红色的锦旗上赫然用金灿灿的字体写着 『海上英雄』 『智勇双全』 『乘风破浪』 『披荆斩棘』 『排除万难』 看着那些烫金大字,宋文彬愣住,但很快,他就被苏缇娜拉着和霍雨一起加入的拍照的行列。一通咔嚓咔嚓声之后,领导又拉着他们的手亲切的说了很多。等这次简易的探访慰问结束后,苏缇娜拿着锦旗冲宋文彬吐了吐舌头。 宋文彬翻了个白眼,往床上一摊,长叹了口气。 妈的在狱中收锦旗,这种事估计也没谁了。 测试4 宋文彬看着面前那白皙皮肤,狭长的锁骨,吞了口唾沫。 直播间已然沸腾了。 密集的弹幕将所有的画面完全包裹。 厌!! 这还没完,这时,江南路那一头开来了好几辆豪车,那些豪车停了下来,车上呼啦啦下来了一群人,那群人和这群偶遇的粉丝不同,居然是一大群正个八经带着设备的举着手机的海克斯美女。 只见那些海克斯美女们看见宋文彬,一个个眼冒绿光,莺莺燕燕的向宋文彬包裹而来,口中亲呢的喊道:“厌老师~” 厌老师都tm快ptsd了,好家伙这都是一大群女主播,这是来打算蹭他热度来的吗,这要是给包围了还整个屁的活啊!! 他胡乱在面前这个美女锁骨上画了个x,随后把笔一丢,躬下身,撞开围堵自己的那群粉丝,不要命的顺着江南路撒丫子就跑,拔腿狂奔。 被宋文彬签了扔子的美女兴奋尖叫道:“厌老师,这一块我永远也不会洗的啦!!加油!!” 她被签了,可其他没要到签名的粉丝不乐意了,他们大喊道:“厌!!” 他们追在宋文彬身后大喊道:“厌老师!!给我也签一个!!” “厌老师,给合个影啊!!” “厌!我爱你!!” 宋文彬被一群人追得神智不清,没跑两步,一辆兰博基尼刷的一下拦住了他,车里坐着一死胖子和一美女主播。 胖子从车里站起来,冲宋文彬挥手,“厌老师!!” 居然是星耀娱乐的李凯。 宋文彬看了眼身后的狂潮,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和李公子打招呼,掉头就跑。 李凯大喊道:“厌老师,一起播嘛!” “今天不行!”宋文彬大喊道:“下次一定!” 好家伙他前脚刚走,后脚李凯的兰博基尼就被人包围了,有人认识这位星耀娱乐的直播大佬,纷纷兴致勃勃的询问李凯有关厌老师的曾经,李凯也兴致勃勃和他们讲述厌老师在星耀时期的光辉历程,一时间得到了巨大的流量和关注。 伴随着口口相传,厌老师重新回归直播的消息传遍了各大平台的各个直播间。就在宋文彬逃亡的短短几分钟内,宋文彬直播间内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来到了十五万。 d站甚至加急给他专门做了个头条。 头条是他的头像,并且配了文。配文只有一个字。 厌!!! 当然,伴随着直播人气的上升,宋文彬线下出现在江南路上的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开来。无数人想要一睹厌之风采,驾车来到江南路,一时间这条路上的客流量都比往日大了不少。 他们就像是玩网游刚开服遇上稀有精英怪的玩家一样,把厌老师围得东躲西藏。当然,即便厌老师想躲也没用,因为他开着直播,他跑哪儿别人都能看见。 不堪其扰的宋文彬一路跑回了自己的破速腾,哆哆嗦嗦的启动了车,一路开着车,惊魂未定的逃离的江南路,这才躲开了那些狂热的粉丝。 见后视镜里没人追来,宋文彬浑浑噩噩的停下车,看了眼弹幕。 弹幕满屏都是 「厌!!」 「厌!!」 「厌!!」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以及华丽的大楼特效。 宋文彬你个没理想的混蛋慷慨的送上一座摩天大楼,看来某人对这场直播的效果非常满意。 但宋文彬并没有谢礼物,甚至连一点整活成成功的喜悦都没有。 他不理解,不是说好的不火吗,不是说好的播放量低吗?不是在网上给人骂成筛子嘛?怎么这大街上到处都是认识他的人??一个个还跟打了鸡血似的?? 突然,宋文彬想到什么,打开了d站的粉丝画像功能,在ip地址被普及之后,宋文彬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粉丝的聚合地,基本上都是sh两市或者广州深圳之类的ip。 这一看之下,宋文彬明白了。 他的粉丝或者说非凡旅途这档节目的受众主要是年轻人,大城市的年轻人。虽然放在整个中国来说,这些地方的年轻人占比并不大,甚至很小。这也正是非凡旅途这档节目只有五千万播放的原因。而像他父母那样年纪的人,只要他不说,父母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点开非凡旅途的界面。 可是在大城市,在那些颇具冒险精神的年轻人中间,他算是彻底火了。 再加上他本就是h市人,现在只怕整个家乡大街的年轻男女都认识他了。 弹幕上终于笑够了,开始吹牛逼了。 「太带劲了」 「不愧是厌老师,节目效果无人能及」 「懂不懂什么是d站户外一哥的含金量啊?」 「锋哥有这个效果吗?」 「生平不识厌老师,阅遍直播也惘然」 「我服了,这位大佬参演过什么节目,我去看看」 「厌老师是真正的户外主播,每次都用生命为我们奉献节目效果」 然而看着弹幕上清一色的吹捧。 宋文彬却只有强颜欢笑。 明明自己在网上被人骂得要死,现实里人们看见他却一个个兴奋成那样。一时间,宋文彬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鸡哥,人人都黑鸡哥,现实中看到鸡哥,又一个个尖叫个不停。可他毕竟不是鸡哥,没办法依靠唱跳rap赚钱。他想要赚钱还是得靠给粉丝整活,源源不断的整活。 可是,过去他能够成功整活的基础是没什么人认识他,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勾搭陌生女孩,和他们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节目效果。 但是现在他还没要微信人家都巴不得给他微信,看见他就尖叫喊厌老师。 这感觉就像他本来是个刺客,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盯着他,他又怎么可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这他妈的整个屁的活啊? 十年所学武功,一朝尽毁…. 弹幕还在刷。 「厌老师继续去江南路啊」 「厌老师快释放能量!」 「我要看耶稣大杀四方!」 「我要看血流成河!」 「厌!!」 宋文彬看着无尽的弹幕内心感到了恐怖。 近乎无解的恐怖.... 这种恐怖就像烈火烹油的贾府贵妃省亲,繁华之下却潜藏着难以为继的危机。 此刻,他有着近乎庞大的人气,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浮浮沉沉的宋文彬知道,他想要在这个时空存活,依靠的只能是节目效果。 一旦他整不出活,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那么被粉丝和时代抛弃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这个热点爆炸的时代,他将迅速被遗忘,而那些曾经的路人们说不定还会站出来说他几句江郎才尽来找到些存在感。那些黑粉们甚至会跳出来幸灾乐祸让他去厂里找个班上。而那时,他甚至都不能说些什么......而这,就是这份职业必然的代价…… 付出这样代价的人,混迹互联网十多年的宋文彬已经见得太多,他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下一个。 他必须要整出足够的活,足够有节目效果的活...才能维持这份人气..... 可是现在sh两市到处都是认识他的人,他要怎么整活呢?总不能跑东北鹤岗厌中年妇女啊,他才刚在s市买了房子呢。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宋文彬有点茫然。向来伶牙俐齿的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话术来缓解这尴尬的境地。 仿佛是往他心脏插刀子一样。 带着总督标志的宋文彬你个大傻逼发了一条冷淡的弹幕「继续啊,节目效果不能停啊」 宋文彬不知道自己如何能从一条弹幕上看出冷淡的,但他甚至能想到发弹幕之人的表情,必定是在冷笑。 混蛋。 宋文彬暗地咬牙,为了解决这个巨大难题,他没有也不敢摆架子,只是摆正镜头,对观众说道:“兄弟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这以后都整不了活了。” 原粉丝党尚且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那嘻嘻哈哈发弹幕。 倒是一些非凡旅途粉丝党看出了问题所在,他们幸灾乐祸的发道。 「厌老师屁股变高了,中国已经没有厌之家族的生存土壤了」 「本来也就是个小众家族,亡了就亡了吧」 「厌老师死了,hf就活了」 这句话得到了很多旅途粉的认同,纷纷复制起来。 宋文彬看着弹幕上密密麻麻的厌老师死了,hf就活了这样的弹幕,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原粉丝党的成员终于回过味来,一名粉丝发弹幕问道:「厌老师会抛弃我们吗?」 宋文彬看见这条弹幕,心里不由得一酸,连忙将其读了出来,并且回复道:“我不会抛弃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们服务的。” 原粉丝党深受触动,纷纷刷起了「厌!!」 “可是咱现在不能整活了,怎么办啊。”宋文彬有些无奈头疼,光靠刷厌肯定不行,总得找条出路才是。 这时,那名给宋文彬冲了一年总督的数字id大佬突然说道:「中国不能整去国外整啊。」 宋文彬看到那条弹幕,愣了一下,随后将其读出,他思考了一下,为难说道:“这也的确是个办法,不过我英文不好啊,去国外搭讪整活估计整不来。” 「厌老师,你忘了西伯利亚湖畔的拉利莎小姐姐了吗」弹幕立刻提醒他。 这条弹幕得到了巨量的起哄。 「俄妹赛高!」 「厌老师的魅力不是语言可以阻止的」 「厌老师什么时候再去俄国?」 「西伯利亚,行,国外,行!」 宋文彬捂头,脸红到了耳朵。 只是这些弹幕和宋文彬的表现对于原粉丝党来说却颇为刺眼。 他们因为厌女而和宋文彬走到一起,如今曾经的厌女直播间里却刷起了各种称赞女性的言论,宋文彬却不加以反驳,这让他们感到心中的净土被污染。 「走了,厌老师已经变了」 宋文彬看到这条弹幕,内心刺痛。 他咬牙说道:“我和拉利莎没什么,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猎人,仅此而已。” 「那不是还有翻译吗?」弹幕纷纷提醒。 「哪有翻译,人家不拍了」 弹幕颇有些阴阳怪气的。 「整不了活赶紧滚回去拍片去。」 有弹幕发道。 「要不回去吧。」原粉丝党里面也有很多是看过非凡旅途的,其中有一部分不那么固执的粉丝建议道。 「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只要你在国外不和女生乱来就好」 「是啊,只要你不和女生乱来,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厌老师」 宋文彬眼角有些湿润,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些粉丝真的愿意为他考虑。 他擦了擦眼睛,问道:“那…你们...真的想看我去做那个节目吗?” 这句话问出来宋文彬就感觉怪怪的,就像一个浪货妻子问自己的那绿奴丈夫你想不想看我和别人睡觉一样。 「想看你被雨哥撅。」 立刻,有弹幕飘了过去。 一瞬间,这条弹幕受到了非凡旅途粉丝的大量追捧和复制。 而后,满屏弹幕都变成了,「想看你被雨哥撅。」 宋文彬怔住。 显然,他低估了当代网友的变态程度。 这时候,屏幕上再次亮起巨大的高楼。 宋文彬嘴唇颤抖,强颜欢笑的感谢道:“谢谢宋文彬你个大傻逼送上的摩天大楼,谢谢大傻逼。” 嘴上是谢着,但是宋文彬心里却感到一阵阵的屈辱和膈应。 “不客气。”大傻逼总督弹幕说道:「我钱多,你播一天我打赏一天。」 败家娘们!!!! 宋文彬内心咆哮。 妈的打赏直播平台抽成也要抽百分之五十,甚至要抽百分之七十或者更多。 倘若是其他人打赏也就算了,但是这货打赏个不停是几个意思,那些钱不是辛辛苦苦旅行拿命换的吗,做点什么不好要打赏给直播平台连个响也听不见!!! 火上浇油一般。 有弹幕不乐意了,「为什么是给雨哥撅,为什么不是给苏苏撅」 「对啊,为什么不是给苏苏撅?」 有盲生发现了华点,纷纷为苏缇娜站台。 「最爱苏苏妹了/爱心/爱心/爱心」 「左要哭,右要闹,区区绿茶不要不要」有雨哥的粉丝发言嘲讽。 该弹幕得到了众多雨哥喜爱者的追捧,当即复制起来。 然而喜爱苏缇娜的粉丝同样众多,作为颜值出众的女人,她的粉丝当即回怼道:「前不凸后不翘,小小高达可笑可笑」 该弹幕立刻遭到了巨量的点赞和复制。 而后,直播间又亮了起来。 一栋摩天大楼冉冉升起。 「哈哈哈哈~主播,我把我换手机的钱都给你打赏了哦~」没理想混蛋发弹幕楚楚可怜的说道。 隔着屏幕宋文彬都能想到对方那股子娇滴滴的婊样。 你买你mlgb的手机!! 宋文彬内心破口大骂。 看着弹幕快乐的疯狂互刷,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群人洋洋得意的模样,因为他知道,这些弹幕对于自己原本的粉丝来说肯定不好受。这里本来是属于他们的地盘,然而现在地盘却被另一伙人多势众的家伙占领了,而他却要向他们低头。 心里的话不能说出来,他也不想感谢了,只是冷冷说道:“谢谢没理想混蛋的打赏,不过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了,我要回去仔细考虑一下今后的安排。” 说完,他对水友们挥手告别,结束了这段只有一小时不到的d站首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