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王妃请上坐》 第1章 第一章 天选之人 上京。 三月初,寒意尚未褪去,雨已淅淅沥沥下了几日。 “轰隆——” 天边一声巨响,雨势骤然大了许多。 莫丞相府,藏书阁。 “小姐,您已经找了大半天,先用些饭吧。” 丫鬟檀香拎着食盒劝说。 莫漓顾不上说话,快速将书页上的内容看过,忽然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历朝历代,每百年就会出现一位可以预知未来的天选之人,多是跟皇帝年纪相仿的女子,一经发现便会被册封为皇后,为巩固江山出力,一旦慢待天选之人,国运也会受到影响。 天选之人当中,确有莫名昏迷几日后,醒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的,而自己也是莫名昏迷了两日,刚梦到的场景,很快就发生了…… 看着莫漓脸色变来变去,檀香几步上前,探头看了看书上内容。 身为贴身丫鬟,她对这几日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瞬间睁大了眼。 “莫非您就是……” “切莫声张!” 莫漓忙看向门口,见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怀疑,不可让人知晓。” “小姐放心。” 檀香重重点头。 有了线索,莫漓预备等上几日,确定这身份是否属实,再另做打算。 然而事与愿违,接连两天,她都没再做过能应验的梦,却等到了另一个变故。 “小姐,不好了!” 檀香匆匆跑回菡萏院,“将军府的许小姐前两日落了水,如今醒来,说她就是天选之人!” 莫漓眸子一凝。 如今的许将军乃是许老将军的长子,出生时被老将军取名为“许直”,想让他成为正直的人。 谁料许直长大后性情耿直,但头脑不足,被老将军带在军中,混了不少军功,老将军死后,顺理成章的成了许大将军,因着许家的功劳,在京中也颇有地位。 许颜悠乃是许直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本就身份不俗,一旦坐实了天选之人的身份,许家可真要乘风直上了。 “外头都传遍了,说是许将军亲自去宫中禀告陛下的,现下已经有宫里的姑姑往将军府去了。” 檀香打听得仔细,一一说给她听。 “小姐,咱们前几日分明翻阅了史书,您也确实……” “这话日后不要再说!” 莫漓打断檀香的话,面色凝重。 自己早年丧母,她那个丞相爹娶了孔氏续弦,孔氏有自己的儿女,一向对她多有不满,如今许家已然是在风口浪尖上,她身后一无所有,此时冒头并非善事。 莫漓有心避其锋芒,几日未有的梦却再次出现。 “不要——” 次日一早,莫漓浑身是汗,从梦中惊醒。 屋外的檀香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外面有嘈杂声紧跟着传进来。 “外头是什么动静?” 檀香道:“许小姐说今日城外有山匪作乱,许大将军正带兵去剿匪呢。” “剿匪?” 她方才梦的内容便是许大将军城外“剿匪”,可那些人并不是匪,而是昔年战场上的老兵,他们被冤杀后,家眷老小求告无门,数百人接连撞死在了将军府门前,一时血流成河,民愤四起,一些人趁机作乱,朝野动荡,百姓不安…… 莫漓眼珠转动,目光落在被子上。 既然是景朝的老兵,盘踞在京郊究竟有何目的?许颜悠若真是天选之人,又为何会认定他们是匪? 她和许颜悠的梦,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思绪一片混乱中,莫漓脑海中再次闪过梦中那惨绝人寰的场景。 数百人冤死的惨案……孰真孰假,她不敢赌!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先设法拦住许将军剿匪! 不多时,乔装打扮后的莫漓从相府后门溜出,直奔城外。 彼时,城郊。 山路难行,许将军率众走得磕绊,才过一个转角却忽然愣住。 数日不见的摄政王萧问君坐在太师椅上,身后侍从撑着伞。 小桌上搁着整套天青瓷的茶具,热气氤氲。 许将军身后数百人,一眼望不到头,身上蓑衣未能遮住大雨,皆是浑身滴水。 “王爷这是?” “赏景。” 闻言,许将军心中咯噔一声,直觉今日之事难以善终。 萧问君平日连京中的王府也不住,空着那占了三条街的院子,在郊外庄子久住,偏要大雨天来山上赏景? “王爷说笑了,末将奉命剿匪,烦请王爷准我等过路。” “若本王不准,许将军当如何?” 第2章 第二章 哪家的丫头 “王爷,您这是要包庇那些山匪吗?” 身后副将上前一步,面上满是不忿。 萧问君抬眸,漫不经心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卑职等人奉命而来,王爷此举莫非是要抗——” “锵!” 萧问君身后的林景长剑出窍,将副将踹倒的瞬间,带着寒光的剑抵上他脖子。 林景与宋沐同是萧问君自幼培养,随他出征时在军中任校尉,如今军职未卸,跟在萧问君身侧侍奉。 两人身手在大内也是数一数二,副将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拿住命脉。 “将……将军……” 副将哆嗦着看向许将军。 “您——” 许将军一噎,脸色霎时铁青。 “山中无匪,你去复命便是。” 随着萧问君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杯盏也搁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 对上萧问君的眸子,许将军后背发凉,愣在原地。 雨声噼啪,他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恰时一阵凉风吹过,许将军打了个寒颤,清醒了过来。 不过是群山匪,萧问君这般说了,他们哪有置喙的余地? 方才已将萧问君得罪了,只怕回京后再没有好日子过。 许将军思绪万千,又将念头按下。 他行了个军中礼数,不卑不亢。 “今日之事,末将会原样回禀陛下。” 萧问君不置可否,指尖在桌上点了点。 宋沐上前一步,扬了杯中未饮尽的茶汤,正泼在许将军脚下。 “王爷还要赏雨,就不送诸位了。” 许将军官居正二品,何曾被人这样对待,当即气红了脸,却只能咬牙咽下。 一路憋着气,许将军带头走得飞快。 副将忽然叫住许将军,语气狠辣。 “将军,咱们就这么算了?” 许将军一脚踹过去,只恨身边没个机灵的,“你还要如何?” “再不走,萧问君那厮能把你我当场剁了!” 此间事了,萧问君望了眼黑压压的天幕,回到山中院落。 才入书房,门便被人扣响。 “主子,外头有人求见,与今日之事相关。” 剿匪之事? “带进来。” 不多时,高个子带着莫漓走到院内,在外通传了声。 一进门,屋子里的暖意就让莫漓打了个哆嗦。 她浑身湿透,头发也被雨打散了些,落下来紧贴着脖颈。 淡淡的冷香袭入鼻腔,莫漓下意识抬眼,先瞧见椅子扶手上搭着的手腕,腕骨明晰,松松绕着一串紫檀佛珠。 再往上,那人面容被半张寒铁面具遮住,眸光慑人。 只一眼,莫漓便慌忙低头。 定了定神,她将城中的景况说出。 “许将军带人已经在路上了,你赶紧带人走吧,迟了就走不掉了。” 莫漓只觉得那人看了自己一眼,冷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剿匪是朝廷下令,你也敢来?” 萧问君视线自莫漓身上扫过,未做半点停留。 若非他的人盯着许颜悠与皇宫,只怕连他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却不知这么个弱女子有什么本事,竟有这门路? “我不信什么匪不匪,只知道上京并未因为诸位生出什么乱子,甚至比前些年安定不少,既然是没做过的事,就没道理无端被人扣上一顶帽子。” 闻言,萧问君终于正视莫漓,却也只是一眼。 “话已带到,我得走了。” 他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莫漓怕再待下去会被看出什么,急着要走。 幸而那人并未阻拦她,只叫人送她下山。 莫漓一走,暗卫无声出现在屋内。 “让人跟着她,看看是哪家的丫头。” 指尖摩挲着腕上垂下的佛珠,萧问君眸色深沉。 “是。” 第3章 第三章 摄政王 宫中,御书房内。 “砰——” 皇帝甩手,桌上砚台落地,墨汁溅了满地。 “他竟然敢?!” “陛下息怒,摄政王……” 许将军站在下首,脸色铁青。 “他今日敢护着那些人,难保什么时候不会看上朕这龙椅,朕如何息怒!” “陛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许将军非能言善辩之人,劝人的话也说得干巴巴。 皇帝饮了口茶,面色和缓了些。 “虽说他从中作梗,令妹的身份却已经证实,封后的旨意今日就会送到将军府。” 依照祖制,历朝的天选之人都会进宫为后,母仪天下!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出半天,许家女封后的消息在上京传开,百姓载歌载舞,欣喜万分。 天命之人关乎国运,几年来一直不见动静,如今圣旨一下,百姓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下,自发去了将军府外欢聚。 相府,菡萏院。 檀香撒完驱虫的药粉,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小姐,这会将军府门前正热闹,您可要去瞧瞧?” 莫漓恹恹摇头。 “你去瞧吧。” 她惦记着今天在山上见到的那人,总觉得他袖口露出的佛珠有些眼熟。 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忽然,莫漓脑中灵光闪过。 摄政王! 几年前的元宵灯会,她在护城河边遇见摄政王府的车驾,擦肩时正好起了风,她余光一瞥,看见的就是这串佛珠。 那些人是摄政王安排的吗? 莫漓眉心舒展,彻底放下心来。 “坏了!” “小姐,先夫人母家正是蜀州,可对?” 檀香急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 “奴婢还未到将军府,那边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许小姐预见蜀州将有疫灾,已经有几位大人入宫去了!” 莫漓瞳孔骤缩,一把握住檀香手腕,“她既是天选之人,可说了对策?” 她外祖正是蜀州太守,若蜀州出了事,那……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就算许小姐一时无法应对,可朝中还有这么多大臣,总能有法子吧?” 檀香语气飘忽,眼珠子到处乱转。 再怎么心急,眼下也只能等。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莫漓房中的灯亮到半夜,始终不曾熄灭。 莫丞相奉召入宫,至今不归,想来宫中议事未毕。 又换上一支新烛,她支着下颌的手臂晃了晃,没忍住趴在了桌上。 天边泛起亮光。 莫漓倏地坐了起来,拎着裙摆就往外跑。 “小姐——” 檀香慌忙追去,就见莫漓已经拦下了莫丞相。 “父亲,蜀州之事可有对策了?” 莫丞相一见大女儿这模样就皱起眉头,“你像什么样子?” “父亲,蜀州……” 莫漓没应他的话,又追问了一遍。 莫丞相这才想起,自己原配夫人的母族就在蜀州,面上的责备少了些。 “暂时未有良策,陛下已经让人传信去蜀州,让你外祖做好防范。” 不对! 莫漓一个激灵,怎么可能没有应对之法,她分明梦见…… 若许颜悠是天选之人,岂会不知? “父亲,许小姐的身份有问题,她……” “住口!” 莫丞相面色骤变,厉声呵斥。 “胡言乱语些什么?!” “女儿……” “莫再说了,即日起,你不许再出门,省得叫人听见这悖逆之言!” 说完,莫丞相拂袖而去。 莫漓愣在原地,半张着唇不知所措。 “大小姐,您先回菡萏院吧。”管家上前提醒。 第4章 第四章 偏要护着她 檀香上前就要争辩,莫漓拦下她,摇了摇头。 是她想岔了,只想着说服父亲,却忘了大家对天选之人的推崇。 “先回吧。” 到了院中,莫漓避开跟过来守在院外的小厮,低声吩咐几句。 檀香颔首,从院后的小门悄悄出了府。 这一去,小半天也没见回来。 莫漓心中不安,正在院中等候,就听见有惨叫声传来。 檀香?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莫漓快步推门出去,就见檀香被押在院外挨板子。 “住手!” 莫漓喝住打板子的人,看向被簇拥着的莫鸢,现今府上主母孔氏所出的三小姐。 “三妹妹这是要打杀了我院里的人?” 莫鸢轻哼了声,素手一指檀香,“这丫头偷了本小姐的镯子倒卖,被捉了个正着!” “照府上的规矩,偷盗是要发卖出去的,我念及这是大姐姐院里的人,只打一顿板子了事,大姐姐不说谢字就罢了,怎么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小姐,奴婢没有偷!” 檀香已经站不起来,还是小心攥住了莫漓的裙摆。 “你这丫头,到这时候还要狡辩不成?” 莫鸢急着要骂,却被莫漓拦住。 “三妹妹既说有物证,不如让我瞧瞧,看她究竟偷了三妹妹什么样的镯子。” “就知道你要护着,看就看!” 莫鸢没好气地念了句,朝身后丫鬟一伸手,丫鬟立刻递上一只种水上好的碧玉镯。 “就是这个,大姐姐并非眼皮子浅的人,想必能看出来这东西的价值,这丫头该不该打?” “这镯子……” 莫漓细细分辨片刻,一把夺了过来,“若我没记错,这玉镯是先帝赐给亡母的,怎会在你手里?” “三妹妹可知盗窃御赐之物是何罪?” “我——” 莫鸢一哽,她下意识拣了个贵重的,哪成想会被认出来。 “大姐姐看错了,御赐之物怎会在我手上,想来物有相似,长得像罢了。” “不可能,这就是那一只。” “翠玉,去请主母!” 莫漓说得斩钉截铁,身后丫鬟应声便走。 “大姐姐……” “这事情必是要查一个水落石出,否则连父亲都要被牵连治罪,三妹妹拦我做什么,难不成是知道内情?” 莫鸢脸色愈发难看,这话要她怎么答? 心下惴惴,莫鸢同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僵持间,孔氏很快就带人过来。 “漓儿,相爷不是叫你禁足院中么,怎么在外头站着?” 孔氏上来就训斥了莫漓一句,心往何处偏已经了然。 莫鸢松了口气,撒着娇依偎过去。 “母亲,姐姐院里的丫鬟偷了女儿的东西去卖,女儿正教训她呢。” 孔氏余光一瞥,问也不问,直接道:“府上何时会留这种下人,打完板子就扔出去罢。” “母亲。” 莫漓上前一步,“女儿想请母亲开私库,御赐之物非同小可,遗失损毁皆是重罪,若叫人借口寻父亲的错处,你我如何担得起?” “若母亲琐事繁忙,不若禀了祖母,请她老人家遣个嬷嬷来查。” 她若直说是莫鸢偷拿,孔氏尚且能拿话挡了,可她将事情推到下人身上,这事就不得不查了,况且她搬出老夫人,摆明了要将事情闹大。 见她搬出老夫人跟莫丞相,孔氏心里骂了声“晦气”。 “我自会去查,只是漓儿你尚在禁足,还是回院里去罢。” “那檀香?” 第5章 第五章 当真有趣 孔氏咬牙,剜了莫鸢一眼,“想来其中有什么误会,这丫头你先带回去,我会让人送伤药来。” “有劳母亲费心了。” 莫漓福了福身,同身后丫鬟一道搀起檀香。 看着主仆三人离去,莫鸢扭头,眼底满是不甘。 “母亲……” “蠢货!” 孔氏叱了一声,将莫鸢扔在原地。 害人都害不明白,满屋子值钱玩意儿,非挑个见不得人的。 “莫漓这丫头一向软弱愚笨,今日怎么突然长脑子了……” 孔氏边走边喃喃念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这边,安置好檀香,莫漓在一边坐下。 “怎么会遇上她?” “奴婢原是依着您的吩咐去打听消息,回来时正要往后门绕,不巧就遇见了三小姐,她二话不说就让人押住奴婢,非说……非说奴婢……” 话没说完,檀香低低啜泣两声。 莫漓哪里想不明白,后宅内院藏不住事,想必是因为她禁足的事,莫鸢便想耍耍威风。 “是我连累你了。” “快别这么说,小姐这是要折煞奴婢,奴婢伤得不重,两天就好了。” 檀香自己眼泪还没擦干,着急忙慌就安慰起莫漓。 “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有些消息,许小姐说她自身与国运相连,须得运势足够,才能预知更多,分明就是催着陛下举办封后大典呢。” 用蜀州无数百姓做她许颜悠封后的跳板? 莫漓嗤笑一声。 究竟是运势不足,还是她这天选之人本就不真? 莫漓眸子闪了闪,有了主意。 “翠玉,去取笔墨。” “是。” 傍晚时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悄然出了相府,在巷口停下,开口却是莫漓的声音。 “出来吧,帮我传个话。” 半晌,周遭没有丝毫动静。 若是旁人,只当是自己弄错了,莫漓却笃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事关蜀州疫情,你家主子会见我的。” 片刻,她感到身后一阵凉风,终于传来了人声。 “四海茶楼,听雨阁。” 莫漓转头,却没瞧见丝毫人影。 看来他们这位摄政王手底下的能人可不少。 她挑了挑眉,依言往四海茶楼去。 …… 茶水放至温凉,外间适时响起脚步声。 “莫小姐好本事,连本王的人都差遣得动。” 门开,玄色衣袍的萧问君迈步入内。 莫漓起身相迎,坦言道:“王爷谬赞了,是府上人受您教诲,心系百姓,才会帮臣女带话。” “几时看出本王身份的?” “佛珠。” 莫漓视线下垂了一瞬,“臣女有幸见过王爷一面。” 萧问君眸子微抬。 那便是在山上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当真有趣。 他抿唇,掩去嘴角上扬的弧度。 倒是没想到,莫崇那样的老古板,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你知道蜀州的事?” 话归正题,萧问君在主位坐下,点了点桌面。 莫漓跟着落座,先是颔首。 “不瞒王爷,许小姐并非天选之人,关于蜀州疫情,臣女知道的更多些。” 萧问君面色微变,并未立即开口。 许久,他捻着佛珠的手一松,“有何凭证?” “凭我在许大将军剿匪前,就已经预见山上的景象。” “凭我知道,所谓的山匪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人。” 话音落下,萧问君视线凝在莫漓身上。 他有把握,这些人的身份不可能泄露,她为什么会知道? 第6章 第六章 他怎么敢?! “王爷,蜀州太守是臣女外祖,您细想便知,臣女绝不可能说谎。” 萧问君身侧的手紧了又松,面上却不显半分。 两人对坐片刻,萧问君抬手,替莫漓斟了杯茶。 “有解?” “有。” 对上萧问君的眸子,莫漓松了一口气。 他能这么问,至少也信了五分。 “臣女便是说了也未必有效,须得亲自前去才可。” 莫漓只知道关键的那人,更多的却没预见,未免萧问君深究,只能卖关子。 “回去等着。” 没说允不允,萧问君道。 莫漓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沉默着起身告辞。 还没出茶楼,就听见一阵娇笑,莫漓脚下顿住,透过窗户看去。 为首的正是许颜悠,周身围着各家的千金,往日都是骄矜的主儿,这会却显得谄媚。 “许小姐,小店新出炉的点心,您别嫌弃。” 点心铺子的掌柜笑着迎出来,手中是包裹严实的两大包点心。 短短几日,许颜悠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如此对待,余光一瞥,身侧丫鬟就上前接过了点心。 有人打头,紧跟着各色物什都送了上来。 没走出半条街,丫鬟小厮的怀里就已经抱了满怀。 莫漓摇了摇头,转身从后门离开。 良久,萧问君轻点桌面。 “让影六来回话。” 从许颜悠是天选之人的消息传出之后,影六就就一直跟在许颜悠身边。 “是。” 暗卫闷声应了,转眼消失不见。 街尾便是间首饰铺子,一众世家贵女出游,少不得要挑选穿戴。 “摄政王——” 许颜悠一行人刚到台阶下,身后有人失声惊呼。 刹那间,整条街道都安静下来。 刚到街尾的莫漓闻声驻足,躲在人群中。 许颜悠抬手按在心口,想藏住自己倏然加剧的心跳。 是他! 自从十年前宫宴上见过一面,许颜悠将他的脸记到现在,却罕少再见。 此刻,许颜悠已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讷讷转头。 “王爷……” 寂静中,许颜悠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等萧问君反应,许颜悠含羞带怯上前几步,正拦在他身前。 “王爷,我是——” “咔!” 佛珠捻动,碰撞间发出轻响。 “莫要挡路。” 王府侍卫上前,冷面催促许颜悠。 众目睽睽之下,许颜悠顷刻之间涨红了脸。 她如今可是天命之人! 萧问君怎么敢?! 他居然敢半点颜面也不给自己,就不怕惹了众怒吗! 许颜悠抬头瞪视,却见萧问君低垂着眼,面上一片冷然。 “请小姐让路。” 侍卫上前一步,语气更重。 许颜悠还未羞恼,萧问君眸子一抬,目光落在许颜悠身上,像是在看什么死物。 “王……王爷……” 她嗫喏着解释时,萧问君似有所感,侧眸看去。 街尾,莫漓正看向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萧问君下颌微抬。 这是跟她打招呼? 莫漓满头雾水,跟着颔首,紧跟着才意识到这举动有些傻气,匆匆跑远。 看着莫漓远去的背影,萧问君又变回先前不近人情的模样。 许颜悠已经怕得落泪,半晌说不出句囫囵话。 毕竟她面前的可是萧问君,上朝佩剑,剑刃抵在一品大员脖子上,皇帝却不敢治他罪的人物! “啧。” 萧问君有些不耐烦,抬脚要绕过她。 刚一动弹,许颜悠浑身一颤,跌坐在了地上。 丢死人了! 许颜悠脑中只余这一句,连萧问君是什么时候走远的都不知。 第7章 第七章 有事相求 莫漓一路回到相府,还未到院门,就听见一阵喧闹。 “本小姐来同大姐姐叙话,你这贱婢也敢阻拦?” 又是她。 莫漓抿唇,绕道往府上祠堂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才匆匆跑向菡萏院。 “大姐姐?你怎么是从外头回来?” 院外,莫鸢还同翠玉僵持着,回头就看见了莫漓,顿时趾高气扬。 “我就说这贱婢怎么敢拦着本小姐,原是替姐姐遮掩,真是不巧,我已经叫人去请母亲了。” 莫漓脸色青白变换,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很快,孔氏就从一侧过来。 “这是又怎么了?” “母亲,女儿心知不该动大姐姐手底下的人,特意拿了伤药来赔罪,没成想被这丫鬟拦住,恐大姐姐院里出事,这才请您过来。” 说着,莫鸢从袖中取出两只白瓷瓶,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 “谁知下人刚去,大姐姐就从外头回来了,是女儿行事莽撞,坏了大姐姐的事……” “都在这儿做什么?” 道路尽头,莫丞相的声音响起。 孔氏心念一动,推了莫鸢一下。 “见过父亲,女儿晌午惹姐姐不高兴了,这会子特意来赔罪,没成想……” 一番话说得添油加醋,把责任全推给了莫漓。 莫丞相眉头紧蹙,“你就是这般禁足的?” “父亲,女儿——” “相爷,老夫人找您。” 莫漓才张口,老夫人身边的张婆子就拢着袖口过来。 “母亲找我何事?” 听说是老夫人的事,莫丞相心头火压下大半,脸色和缓不少。 张婆子余光一扫在场的人,朝莫漓递了个眼色。 “是大小姐的事,蜀州的消息沸沸扬扬,大小姐心中挂怀,差人送信求了老夫人,老夫人特准她去祠堂诵经,让老身同相爷招呼一声。” “这丫头,怎么去了祠堂也不早说。” 见莫丞相面色变换,孔氏忙揽过话茬,“也是鸢儿莽撞,这才闹了笑话,既然无事,漓儿快回去歇着吧,想必诵经累着了。” 张婆子定定看了孔氏一眼,没说什么。 “罢了,你既有这份心,搅扰你祖母做什么,禁足就算了,往后言行谨慎些。” 看着莫漓的眉眼,莫丞相想起了亡妻,忍不住心软。 莫漓福身道谢,径直回了院子。 孔氏在莫丞相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相携离去,临走时回头剜了莫鸢一眼。 “呸!” 莫鸢朝着菡萏院啐了口,恨恨跺脚。 “又叫她躲了过去,算她好运!” 莫漓听着她的声音,抬手关上了窗。 正要回身,窗框发出轻响,外面多出一道人影。 “王爷明日带你去蜀州,想法子脱身。” 暗卫站在窗外,低而快地说了句,身形就消失在檐下。 带她去是信任,要她自己脱身是考验。 莫漓心知肚明。 在屋内坐了许久,她洗去面上妆容,让自己面容憔悴许多。 “翠玉,随我去同祖母请安。” 老夫人住在相府最深的院落,不同于菡萏院的简陋,莲苑是府中最清静,也耗资最大的院落。 才一进院,脚下青石板上就刻着佛莲,一步一莲,旁侧的假山上雕刻出菩提树,婆娑树影下,是一道照着老夫人身姿刻出的人影。 老夫人信佛,这院中一草一木都是莫丞相的孝心。 “来了,进来吧。” 莫漓刚在院中站定,还未出声,老夫人就唤了她。 “祖母。” 莫漓上前,接过老夫人手中的经卷。 “孙女有事相求,请祖母成全。” 第8章 第八章 启程 老夫人抬眼瞧她,却不言语。 莫漓又叫了声,语气带着恳求,“祖母……” “说吧。” 老夫人收回目光,拨弄着手上缠绕的佛珠。 “孙女想去青龙寺小住,一则亡母冥诞将至,不敢劳动府上费心,自去诵经便是,再则,蜀州之事压在心中,也想替外祖一家祈福。” “料想祖母抄了不少佛经,您不常出门,不如就由孙女代您供奉佛前。” 莫漓言辞恳切,低垂着眼。 良久,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想去便去罢,你父亲那里我去说。” “多谢祖母。” 莫漓恭敬在老夫人身前跪下,将方才接过的经卷捧还。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相府门前就已经有马车等着。 莫漓迈过门槛,瞧见了老夫人身边的张婆子。 “这是老夫人交代的经书,大小姐务必妥善保管。” 莫漓接过张婆子手中的匣子,同她颔首。 城门外,一辆马车徐徐停下,正对着出城的官道。 少时,车夫瞧见了什么,侧身道:“出来了。” “跟上。” 车夫扬鞭,不远不近坠在相府的马车后头。 到青龙寺已经是晌午,莫漓捧着老夫人装经书的匣子往大殿去。 “砰——” 过拐角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莫漓来不及闪躲,跟迎面跑来的人撞了满怀,匣子也跌落在地。 “你不长眼啊,连本小姐的路也敢挡?” 撞了人的非但不道歉,反而倒打一耙,双手叉腰质问莫漓。 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俏丽,一看就是蜜罐子里娇养大的。 “问你话呢,少装聋作哑!” 见莫漓不应声,小姑娘逼近一步,几乎挨着莫漓。 无意跟她争论对错,莫漓退开了些,弯腰捧起匣子,抚了抚一角磕出的缺口。 “对不住。” 她放软了姿态,小姑娘面上表情忽地维持不住,讷讷道:“好吧,我也撞坏了你的匣子,我赔你吧?” 莫漓摇了摇头,绕过小姑娘,迈步进了大殿。 安排好一应事宜,出来已是黄昏,莫漓紧抿着唇,在摄政王府的马车前站定。 “劳王爷久侯,这便启程罢。” 马车了半天没人应声,莫漓心下不安,又问了声。 “上来。” 里头人言简意赅,连个掀帘子的动作都没有。 莫漓这才意识到,相府的马车要停在这儿掩人耳目,她要下山只能跟萧问君一起。 抿了抿唇,莫漓道了声“得罪”。 山道不平,马车不时颠簸一下,莫漓坐得笔直,唯恐冒犯了萧问君。 倏然,她听见身侧的人笑了声,看过去却不见萧问君脸上有笑意。 “怎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萧问君转头看过来。 “没、没什么。” 莫漓慌忙低头,暗骂自己糊涂,谁也敢盯着看。 马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萧问君手上的书往后翻过一页。 “封后大典在明日,不想看看?” “嗯?” 莫漓愣了下,紧跟着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若是没预见蜀州的尸横遍野,我或许会跟着一起看热闹。” “灾情很重?” 重? 岂止是重! “疫病来得凶,药铺很快被洗劫一空,朝廷去的赈灾官员看轻了疫病,没两天就悉数染病,死在了蜀州。” “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在死人……” 莫漓脸上倏然出现浓重的悲戚,似是魔怔了,眼神发直,没有半点神采。 “莫漓!” 萧问君厉喝一声,将莫漓从魔怔里叫醒。 第9章 第九章 他信自己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莫漓面色惨白,死咬着下唇。 “王爷,臣女……” 萧问君并未多问,指尖抵着茶杯推向她,热气氤氲,是新泡开的春茶。 微烫的茶水入口,莫漓脸色好转了些,哑声同萧问君道谢。 从看见蜀州的情形起,她谁也不敢说,只能压在心底,未曾想到会在萧问君面前宣泄而出。 更没想到,传闻中冷心冷情的萧问君并未问责于她,而是推给她一杯热茶。 此刻起,两人之间的疏离被打破。 莫漓姿态放松了些,将茶杯捧在掌心,出神地盯着四散的热气。 “王爷,我执意要去蜀州,除了想帮蜀州百姓,也想看看外祖一家。。”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她才敢在莫丞相面前说许颜悠的身份,甚至有一刻,她想过直接说出自己的梦。 莫丞相的斥责让她心寒,也让她警醒。 一旦说了,她便会站在风口浪尖,质疑,审视,许颜悠的敌意…… 萧问君竟然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直到此刻,从头看过一遍,莫漓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孤注一掷。 但凡萧问君不信她,又或者是嫌她累赘,不肯带着她,她都束手无策。 万幸,他没有。 “王爷,谢谢您。” 莫漓低着头,酸涩从鼻腔散到眼眶,她不想出丑,只恨不能把头埋进桌底。 衣料摩挲声响起,一条雪白的帕子落在眼前,萧问君叫停了马车,留莫漓一个人在里面。 “王爷,暮雪跟您一路了。” 车夫在外头说话,没听见萧问君应声,莫漓忍不住掀开帘子,正对上一匹雪白的骏马。 这马……叫暮雪? 萧问君跨坐马上,身姿颀长,不知在看何处。 莫漓心中安定了些,又喝了口热茶,妥善收起帕子。 一连赶路三日,他们极少歇息,莫漓困极了还能在马车里打盹,萧问君跟车夫却只在夜间睡两个时辰,一刻也不多睡。 这日,刚从官道下来,天边电闪雷鸣,顷刻间就成了瓢泼大雨。 萧问君进马车躲雨,在靠近帘子的地方掸去雨水,同莫漓保持着距离。 “王爷,前面有座小庙,去避避雨吧?” 车夫披蓑戴笠,声音隔着透过雨幕并不真切。 得了应允,不多时,马车在庙外停下。 “呀——” 暮雪在他们之前跑进小庙,惊着了里头的人。 有僧人撑着伞出来,照面先道了声佛偈。 “小师父好,外头雨大,我家主人借贵宝地稍避片刻,雨停便走。” 车夫上前寒暄,三两句就借到两把油纸伞。 雨幕被隔绝在外,迈步进去,大殿里檀香袅袅,几位僧人正打坐诵经。 周身寒凉褪去,莫漓哈了口气,细细打量起殿内的情形。 供桌后的佛像看着眼生,不是供奉最多的那几位。 “施主好眼力,想必已经瞧出不同了?” 僧人领着萧问君落座,回头才见莫漓站在门口,笑着迎上来。 “这尊应当是……” “多有叨扰,我们是过路的商队,想进来避避雨,不知可否应允?” 莫漓才张口,寺外响起粗犷的男声。 僧人双手合十,同莫漓微一颔首,复又撑伞往门外去。 须臾,寺内热闹起来,嘈杂的人声随着脚步声入内。 “多谢师父了,不然咱们可都要被浇成落汤鸡,麻烦倒是不说,生了病才是糟糕。” 中年汉子跟着往里走,感谢的话不停。 僧人招架不住这番热情,嘴唇开合,似是在默念梵文。 “诶,这位兄弟看着就不是俗人,想必是从上京来吧?” 汉子看见萧问君,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第10章 第十章 机智如她 “这是要带夫人外出游玩?我们镖局往江南去,不如一起走?” “你们人少,路上也有个照应……” 行走四方,眼力见很要紧,汉子打定注意要跟萧问君几人攀上关系。 “不必。” 萧问君冷冷撇他一眼,迈步往后室去。 “好意心领了,我们不出远门,也不顺路。” 莫漓急急说了句,抬脚跟上萧问君。 几人身影消失的瞬间,汉子面上笑容消失,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雨下了许久也未停,莫漓支着下颌,无言看向窗外。 “主子,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林景自外头进来,带着一身湿气。 萧问君朝着另一边,似是没听见这头的动静。 半晌,莫漓试探着说,“借住一晚便是,赶路也走不出多远,陷进泥里反而麻烦。” 林景会意去办。 内室静了静,莫漓又道:“殿——主子,我也去添些香火钱。” 同萧问君在一处,她心里莫名拘谨,手脚都有些僵。 “嗯。” 萧问君手中佛珠拨动了下,发出轻微响动。 三两句就同住持说好,回房时路过商队一行人,萧问君脚下停了一瞬,余光掠过林景。 林景微不可见地颔首,一过拐角就消失不见。 莫漓跟在萧问君身后,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倏地想到什么,步子快了些。 入夜。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昏昏欲睡。 莫漓和衣而睡,眼中一片清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忽而,房门外传来窸窣的响动。 “二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只抢寺庙的香火钱,来这儿干什么?” “蠢货,这几人看着就是大肥羊,撞上了就是咱们该得的,赶紧动手!” 话落,两人一脚踹开房门。 刀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寒芒,两人径直冲向床头,一刀刺下! “二哥,没、没人?!” 握刀的人一愣,猛地掀开被子。 被褥里窝着两只枕头,芯子里的荞麦皮漏了满床。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啐”了一口。 “多半跟那小白脸在一个屋,过去看看。” “哎呦!” 没等他们出去,院子一阵嘈杂,两人顿时跑了起来。 “砰!” 落在后面那个刚到门前,一记闷棍就敲了过来。 莫漓从门后出现,双手紧握着婴儿小臂粗的木棍。 “他娘的!” 门外的人骂着折回来,扬起刀就要劈下。 莫漓忙往屋里跑,脚下却忽然一绊,头顶寒芒闪过,莫漓顺势往地上一滚! “汪!汪!” 紧要关头,一直黄色大狗从床下扑了出来,一跃而起。 尖锐的犬齿紧咬住那人拿刀的手,顷刻间血流如注。 “好样的!” 莫漓撑起身子摸摸狗头,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刀。 似是听见了什么声音,黄狗闷声叫了两下,拖着那人往外走。 “你这死狗,等我大哥过来,非得把你——” 骂声忽然一顿,那人看清了院中的情景。 十几人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个个儿嘴里塞着布条。 地上还斜躺着两个,已经没了动静。 莫漓跟着出来,下意识往对面的房间看去。 萧问君不知何时坐了出来,椅子边竟还摆了张小茶桌。 第11章 第十一章 昌平府 “施主。” 披着袈裟的住持自一群武僧后走出,朝莫漓道了声佛偈。 “多谢施主提醒,才叫我等免遭横祸。” 若是正面冲突,他们寺中的武僧自然不怕,可这些人摆明了打算暗中突袭,即便寺中有练家子,没防备时也难免不会中招。 说着,住持不忘回身,朝萧问君同样施了一礼。 “二位气度不凡,此番是受了我等牵连,贫僧实在有愧,天已晚了,二位请先歇息,余下的事就交由我等。” 萧问君饮尽了杯中茶,狭长的丹凤眼垂着。 “住持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送去报官。” 住持看了眼被捆起来的十几个人,似乎有些不解。 难不成还有其他法子? 没等萧问君再说,宋沐自暗处走出。 “既如此,不如把这些人交给我们,左右我们也顺路,省得师父们再跑。” “这……” 住持迟疑着,一时不确定萧问君的意思。 只是报官还好,若他有其他打算,岂不是害了这些人? 出家人慈悲为怀,即便这些人歹毒,却罪不至死。 “住持,我们是从上京来的,明日晨起便往镇上去了,只是想叫师父们少走一趟,并无他意。” 莫漓开口说和了两句。 虽不知萧问君要做什么,总归不会是坏事就是了。 闻言,住持沉默半晌,还是答应下来。 住持走后,内院一时没了动静。 “您要那些人是?” “莫小姐许是不知,这些人行事狠厉,多半沾染了人命,只拿今夜之事报官,官府未必详查。” 可要是把证据摆在面前,官府自然不会嫌麻烦。 余下的话宋沐没说,几人却都心知肚明。 莫漓心头一动,愈发觉得萧问君不似传言那般。 “您……” “歇息吧。” 萧问君拂袖起身,只留下一道背影。 他没想到莫漓会提前发现,甚至同住持说过。 傍晚再见到商队的人时,他就看出这些人有问题,让林景两人去盯着,习惯了掌控全局,也就忘了知会莫漓。 院中嘈杂时,萧问君本想过来替人解围,正撞见莫漓打趴下一个,这才坐着没动。 原以为只是个有主意的,原来胆识也不差么。 想着,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彻底隔开莫漓的注视。 莫漓的话噎在喉间,失笑摇头。 一夜好眠。 翌日,莫漓起来时院内已经有了脚步声。 门外是打好的井水,其余人皆已收拾妥当,竟是只等着她了。 视线在院里一扫,莫漓疑惑道:“怎么不见宋沐?” “府衙。” 萧问君惜字如金,淡淡吐出两个字。 莫漓瞬间明白过来,心下暗道了声辛苦。 用过早膳,一行人在寺中人的注视下启程。 第五日,马车徐徐驶入昌平府。 街道两侧人声鼎沸,似乎并未受到疫病的影响。 莫漓心中生疑,掀了帘子去看。 “翡翠——” “上好的琉璃盏,诸位老少爷们儿……” 吆喝声一声赛过一声,个个儿都是面色红润,未见半点病态。 “这倒怪了,昌平离蜀州这么近,按说不该如此才是。” 莫漓靠回马车里,眉头紧皱。 “细看那些人。” 萧问君眼都没睁,却好似知道外头是什么景象。 莫漓抿了抿唇,又探出头去。 半晌,她眼睛倏地一亮。 第12章 第十二章 穆知府 “这些人是行商!” 这就是了,他们从外头来,未必就知道昌平如今的情况。 “是我糊涂了,没记起昌平府的紧要,此地四通八达,来往的行商只怕比镇中居民还要多。” 如此一来,就更麻烦了。 莫漓思虑半晌,叫停了马车。 路边就是个老妇人,手里在做针线活,面上隐约带着些愁容。 莫漓没走太近,在她身前蹲下。 “婶子,跟您打听个事。” 老妇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木木地抬头看她。 “怎么不见先前的病人了?” 听她问起这事,老妇人面色一变,顿时警觉起来。 “你是什么人?我们这里哪有什么病人?” “别紧张。” 莫漓知道自己没问错,安抚了两句,哄道:“我伯伯前两日说身子不适,家父叫我过来照看几日,来了才知道家中已经无人……” 她本就面善,又温声软语说着,老妇人渐渐放下疑心。 “前些天是有人生病,都已经送去了城南的破庙里,知府大人说请了大夫在那儿照看,怕染给别人,才集中到一处的。” “多谢,那我便往城南去寻了。” 莫漓道了声谢,正要起身,却被老妇人叫住。 “去了也没用,知府不会让见的。” “您怎么——” 莫漓张口要问,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 “我家里一家四口,三个都在城南,偏我那几日去了女儿家,回来就不见人了。” 说着,老妇人浑浊的眼里落下泪滴,满是忧虑。 莫漓宽慰了她几句,折回马车。 三两句说了问出的情况,她紧盯着萧问君。 “依您之见,现下该怎么做?” “你先说说。” 萧问君说得轻描淡写,笃定莫漓心中已有成算。 “先关城门。” “昌平通往各处,一旦让人将病带出去,就彻底没法控制了,当务之急是先将疫病控制在这一片地方,不能再蔓延。” 莫漓说得头头是道,身侧的手却紧攥着。 须臾,面前的小桌上“啪嗒”一声。 是萧问君的佛珠磕在了上面。 “不错,林景。” “是!” 驾车的林景高声一应,马车直往府衙去。 才到府衙外,立刻便有衙内持刀拦路。 “什么人?!” 林景停了马车,上前招呼。 隔着帘子,莫漓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没过多久,帘子就被掀开条缝。 衙内往里扫了一眼,点点头。 “候着吧。” 忧心着疫病的事,莫漓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眼,总也不见衙内。 就在她要等不及的时候,衙内才慢悠悠出来。 “跟我来。” 莫漓同萧问君对视一眼,先一步迈了出去。 一行人入了府衙,却不见里面有什么人,冷清得有些不对劲。 行至后院,衙内才停下脚步,下巴往里扬了扬。 “大人就在那儿,已经禀报过了,直接过去就是。” 见他说完还不走,林景又塞了颗碎银子过去。 衙内立刻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几步过去,穆知府靠坐在主位上,小案几上摆着酒菜。 “几位来得不巧,待客不周了。” 话是这么说着,却又倒了杯酒,仰头喝进嘴里。 见状,莫漓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如今昌平是何境况,您不想对策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还能如此享乐?!” 穆知府夹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莫漓。 “哦?”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唱一和 穆知府夹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莫漓。 因着今日到昌平,为行事便易,莫漓扮了男装,看起来是萧问君的随从。 “不知这位公子什么来路,小小一个随从,脾气竟也大成这样?” “我——” 莫漓张口就要呛回去,却听见身边萧问君轻咳一声,瞬间安静下来。 “大人可知蜀州疫情如何?” “自然知道。” 萧问君答非所问,穆知府却被他的气势唬住,不假思索就回了话。 “既知道,大人作何打算?” “蜀州的事,同昌平有何干系?” 穆知府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道萧问君在说什么的样子。 “穆知府!” 莫漓上前一步。 “你莫不是要装聋作哑?” 穆知府“啧”了声,颇有些无奈。 “你这脾气也忒大了些,本官如何装聋作哑了,你们要是没什么正经事,就请速速离去吧。” “百姓安危也算不上正经事吗?穆知府看来,什么才叫正经事?” “昌平与蜀州比邻,如今蜀州疫病已经控制不住,昌平这是要步后尘?” 被人这样几乎是指着鼻子责问,穆知府脸上开始挂不住。 “那你们要如何?” “关城门。” 莫漓一字一顿,定定看着穆知府。 “什么?” “你疯了吗?!” 穆知府拍桌而起,“昌平是什么地方?是行商的必经之地,你说关城门就关城门,让这些人怎么办?” 况且行商入城是要交税的,城门这么一关,昌平府的税收要减多少? 这事掺着私心,穆知府咬着牙不说。 “依着你的意思,叫这些人把疫病带到景朝各处就对吗?” “他们要活,其他人活不活?” 莫漓这几日已经尽可能不去想预见的蜀州情形,唯恐乱了心神,此刻一听穆知府的话,马上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这泼皮!” 穆知府气红了脸,“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一众衙内顿时冲了进来,前头的两个直奔萧问君而来。 萧问君手腕一动,腰间长剑并未出鞘,两个衙内就倒在地上。 莫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问君拦在身后。 林景与宋沐同时飞身而上,同后来的衙内打成一团。 穆知府见势不妙,余光瞥了眼屏风。 一道破空声响起,紧接着,穆知府只觉脖子一凉,萧问君的剑已然抵在了他脖子上。 “且慢!” 穆知府大呼出声,顷刻间脸色惨白如纸。 “别打了,别打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自己喊来的衙役悉数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着。 见状,穆知府脸色更难看。 “穆知府,我们并无坏心,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昌平百姓,如今疫病肆虐,若是任其蔓延,只怕要死伤不少,您到底是昌平的父母官……” 莫漓从混乱中回神,缓缓呼出一口气,从萧问君身后走出。 “可这城门……” 穆知府只当这几人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侠士,并不如何将他们放在眼里,想拖沓几句。 “关不关?” 萧问君手上一动,剑刃往前递了递。 “关!” “关关关,一定关,本官是昌平知府,如何能拿百姓们的安危开玩笑,只是城中行商众多,须得安排妥当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将穆知府吓得不轻,半句没敢多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知府之女 “那我们就在城中留上几日,待尘埃落定再离开,可好?” 莫漓担心穆知府阳奉阴违,萧问君毕竟因为些缘故不能亮明身份,只吓唬一番未必镇得住他。 “这是自然,本官这就让人收拾住处!” 本是问萧问君的话,没成想被穆知府截了过去,莫漓没理他,转身去看萧问君。 萧问君未有言语,冷冷归剑入鞘。 莫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浅笑。 屏风后,一双眸子静静注视着萧问君的一举一动。 待萧问君几人被师爷带下去,那人自屏风后走出,正是穆知府的嫡女,穆知夏。 “这几人好大的气性,真是无法无天!” 穆知府见了女儿,没好气地骂着。 穆知夏却没附和,反倒不甚赞同地说:“女儿前几日便劝您关城门,不过是些关税,如何抵得过百姓?” “你——” 穆知府张口要说教,又叹了口气。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几个人跟煞神一般,他如何招惹得起? 况且关城门是早晚的事,左不过是迟上几日,等朝廷下旨,不如现在关了,还能往身上揽个爱民的美名。 “罢了罢了,如今也算是合你的意,回去吧。” 也不知足他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女儿,满口百姓民生,哪有姑娘家的样子。 穆知府自己不大认同,却不得不承认,穆知夏即便出了昌平,品貌才情也皆是上等。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穆知夏宽容至此。 “父亲可要上些心,城中行商要安置,已染病的百姓也不可慢待,还有……” “这些事情自有人上心,他们不是爱管闲事么,那就让他们好好管!” 一说起萧问君几人,穆知府就咬牙切齿。 穆知夏却悄悄红了脸,想起方才看到的身影。 “女儿这便回去了。” 藏着心思,穆知夏当真没再多劝,快步出了房门,裙角扬起一抹轻盈的弧度。 傍晚时分,萧问君一行人外出回来,刚回院里,就有人找了过来。 “公子,我家小姐送了些东西过来,不知现下可方便进来?” 绿衫子的丫鬟低眉垂眼,礼数周到。 莫漓闻声抬了抬眼,外头人站得远,半点影子也没瞧见。 “你家小姐是?” 这丫鬟看着眼生,萧问君又没开口的意思,只好莫漓来问。 “是穆大人的女儿,听说府衙住了客,恐有怠慢,这才专程过来。” “那便请穆小姐进来罢?” 莫漓看向萧问君。 “好。” 萧问君应得心不在焉,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 很快,一身天青色衣裙的穆知夏款款而来。 较之早前,她面上的妆容精致不少,衣裳也是另换过的,足见用心。 穆知夏并不敢直视萧问君,视线一偏,在莫漓脸上停留瞬息。 这随从怎如此清秀? 心念一闪而过,穆知夏示意家仆将自己备下的物件送上来。 “公子初来乍到,这院子闲置久了,我差人备了些……” 一一将带来的物什介绍过去,穆知夏的不自在少了些,悄悄看了一眼萧问君。 没了屏风的遮挡,即便萧问君脸上有半张面具,也遮不住他优越的五官。 更别说他久居高位,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 “有劳了。” 萧问君回神,答得敷衍。 穆知夏满腔柔情,见他这般也不恼,反倒觉得这人有趣。 寻常男子见了她,哪个不是想方设法讨好亲近,他竟从头到尾也没正视自己一眼。 第15章 第十五章 恐有断袖之癖 “公子还有什么短缺的,一并说与我就是,在昌平,我毕竟更熟悉些。” 萧问君不置可否,并未放在心上。 穆知夏虽有心多待,却不会失了分寸,克制着告辞。 送来的那几箱东西转头就被堆在角落,萧问君压根没看。 一连几天,几人都在昌平府各处查看,穆知夏主动提出带路,前前后后都跟着他们。 这天,日头正盛,萧问君跟莫漓坐在院中,桌上是已经完备的条例。 “约莫就是这些了,问过知府的意思再定吧。” “林景。” 萧问君只唤一声,林景立刻上前,拿过桌上的纸张去见穆知府。 紧要的事情有了着落,莫漓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些,双手捧了杯温凉的茶。 “您说……” “主子,穆小姐来了。” 莫漓才一张口,守在院外的随从上前通报。 “萧公子。” 只小半天没见,穆知夏一改这几日简便的装扮,一身裙衫尽显女子的婉约。 她手中拎着食盒,说着话,十分自然地上前。 “这是府上厨娘新做的点心,我听着公子是上京口音,出门在外,尝尝家乡的口味。” 几只巴掌大的瓷盘搁在桌上,里头都只三五块点心,分外精致。 “有劳。” 萧问君随口道了声谢,没见伸手的打算。 穆知夏紧抿了下唇,强笑道:“厨娘费了不少心思,公子尝过了给些意见,好叫她们改……” 话音未落,萧问君捻起一块点心,在穆知夏期盼的目光中,径直递到了莫漓唇边。 “您——” 莫漓下意识往后闪躲,诧异地看着萧问君。 萧问君又往前送了送。 “吃。” 莫漓眼睛左右乱瞥,不知该看哪儿,动作僵硬地咬了一小口。 “如何?” “嗯?” 听见萧问君问话,莫漓愣了下,忙道:“同上京的点心已经很相近了。” 说罢,她将剩下大半块点心接了过来,耳后升起隐密的红晕。 穆知夏早在萧问君喂点心时就看傻了,直愣愣站在原地。 那随从分明是个男人,他竟然、竟然…… 这萧公子不会是个断袖吧?! “穆小姐还有事?” 像是才注意到穆知夏还未离开,萧问君转头,语调清冷。 “没、我这就走,这就走……” 穆知夏离开,莫漓却像是丢了魂,点心都咽了下去还下意识咀嚼着。 “噔”的一声,瓷盏放在桌上。 莫漓身子一抖,瞬间回了神。 “您这是做什么?万一叫人以为王爷有龙阳之好,传出去岂不坏了名声?” “怕什么?” 萧问君似乎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多骇人的事,悠悠抿了口茶。 莫漓脸上的红晕半天没褪下去,大着胆子剜了萧问君一眼,快步跑回屋去。 次日一早,萧问君一行人天还没亮就出了门。 穆知府看过部署十分满意,却称病不愿露面,将事情交给了萧问君几人。 “大人专程安排了对昌平府熟悉的人陪着,您此行若遇难处,让她帮着解决就是。” 师爷亲自将几人送出府衙,微弓着身子逐一交待。 阶下停着一顶小轿,听见他们的说话声,轿中人将帘子掀了道缝。 “萧公子。” 穆知夏? 穆知府倒真疼爱他这女儿,这事情也交给她来做。 有穆知府的话在前,所到之处都没刁难推脱,进展还算顺利。 “主子!” 正要回府衙时,林景疾步出来,一见萧问君立刻迎了上来。 穆知夏落后了几步,身边都是自己人,林景低声道:“京中急报……” 几人脸色都是一变,面色瞬间凝重。 第16章 第十六章 异样心绪 “即刻回京。” 电光火石间,萧问君已经有了决断。 对上他视线的同时,莫漓毫不迟疑,“我也去。” 正事办妥,穆知夏正盘算着怎么把人多留一段时日,忽然就听见萧问君一行人要走,顿觉晴天霹雳一般。 “怎么这就要走?” “昌平府的事情已经安置妥当,眼下上京家中有急事,自是要回去的。” 萧问君主仆已经往里去,莫漓匆忙回了穆知夏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穆知夏跺了跺脚,转身就往穆府跑去。 院内,看着跟进来的莫漓,萧问君沉吟片刻。 “你往蜀州也可,我会让人跟着。” “不,我即刻休书一封,劳烦王爷让人送到我外祖手中,我随您回上京。” 莫漓思量过后,仍未改变主意。 她已经从萧问君口中得知许颜悠的所作所为,一日找不到清元道人,她就一日不能心安,倒不如回去一趟,兴许能从许颜悠身上发现什么。 行李本就不多,未多停留,就已经收拾妥当。 马车缓缓驶动,尚未离开府衙门前,就被人叫住。 “萧公子。” 穆知夏小跑着过来,鬓角沁出细汗。 “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香囊,未曾料到你走得这般匆忙,做工有些粗糙,若你愿意,待到——” “穆小姐。” 没等穆知夏说完,萧问君打断了她,“香囊是赠心上人的,萧某不能收。” “我自然知晓此物该赠何人,萧公子,虽说你我相识时日不多,可……” “主子,再不出发就迟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 被人一打断,穆知夏到底是姑娘家,实在没勇气再说一遍,失落地垂下手。 马车帘子落下,将萧问君的身影彻底隔开。 莫漓多看了萧问君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出言调侃。 “王爷可是后悔了?如今还未走远,回去想必也来得及。” 连她自己也未察觉,语气里掺杂着一丝奇怪的情绪。 萧问君似是发觉了什么,不动声色打量过莫漓的神情。 “本王问你,你以为穆小姐如何?” 没想到他真的会关心穆知夏的事,莫漓心里有些不舒坦,下一瞬就被她抛到脑后。 这两天,她像是中邪了一般,总是不自觉就会想起萧问君投喂她点心时的场景,每每想起,心跳都会加剧。 莫漓不愿深究那是怎样一种心绪,却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晃神不过瞬息,她状若自然,道:“穆小姐才貌双绝,出身也不差,王爷若是有意,可许其侧妃之位。” “侧妃?” “是,侧妃之位已经不差,摄政王妃的身份给穆小姐有些不妥,只怕会害了她。” 莫漓以为萧问君不满意,认真解释着。 “可惜了,马车中忘了备铜镜。” 萧问君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没再提穆知夏。 若是面前有镜子,她就能知道,自己刚才说那些话时,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莫漓不明所以,眉头紧蹙着。 前行的马车带起一阵风,莫漓余光看见什么,不由得叫了声停。 “莫小姐?” 林景侧身,话里是问询的意味。 莫漓没应他,倾身去看街边小摊上的一只花簪。 良久,她叹了口气,将帘子放下。 美则美矣,料子却太差,细看实在浑浊,平白糟践了好花样。 “走吧。” 萧问君着意看了眼那花簪,又看看莫漓,若有所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皇后相请 因为急着回京,行程比来时要更赶些,虽说马车里加铺了几层软垫,还是颠簸得厉害。 马车一个急转,莫漓身子猛地往一侧车壁撞去! 温热的触感在手腕蔓延,莫漓反应慢了半拍,意识到是萧问君搭了把手。 “多谢殿下。” “当心些。” 萧问君看起来也只是随意坐着,却比莫漓稳了不知多少,再晃也没见失态半分。 莫漓收回视线,心底盘算着这是第几日。 初时她还顾得上看看外头的风景,时间一久,对日升月落也便没什么概念了,一味跟着萧问君的安排。 “吁——” 马车在官道一侧停下,林景似是在确定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 “莫小姐,到青龙山下了,相府的马车在前头等您。” 听到“相府”二字,莫漓心中的恍惚散去,探身将帘子掀开。 前头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一辆马车,车夫不见踪影,倒是檀香,一个小丫头坐在马车前头。 脚步声渐近,檀香垂着头,半点视线也没分过来。 “想什么呢?” “小姐?!” 檀香猛地抬头,眼睛刹那亮了起来。 主仆二人说了几句,莫漓一回头,萧问君的马车还在原地停着。 “先回吧,有话到府上再说。” 离府的时日不短,也该回去露露面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城门已是傍晚,进城的人排成长队。 守城士兵眼尖,远远瞧见队伍里马车上相府的徽记,忙迎了上来。 “怎么在这儿排着,您到前头说一声就成。” “客气了,小姐舟车劳顿,正好进城前缓一缓,诸位照规矩办事就好。” 檀香想起莫漓眼底的青黑,同士兵说了两句。 京中权贵是有些特权,人家不愿意,士兵也不会强求,复又朝车厢躬了躬身。 “叨扰小姐清静了。” “无妨,你也是好心。” 莫漓应了声,没露面的打算。 士兵讨好不成,灰溜溜回到检查的队伍里。 不多时,他们的马车就排到了跟前。 “摄政王!是摄政王殿下!” 莫漓的马车才进城门,身后骤然响起惊呼。 紧跟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众人七嘴八舌行礼。 “起来罢,王爷不喜嘈杂。” 林景在军中任职,这些人自然也认得他,闻言忙站起身。 这么一闹腾,前头相府的马车顿时没了影。 相府近在眼前,莫漓将帘子挑开。 离开也没多久,此时再看相府大门,竟有一种陌生感。 “大小姐!” 晃神间,迎面遇上了相府的小厮。 “这是已经有人送信去青龙寺了?” “什么事?” 听见小厮的嘟哝,莫漓心头一跳。 “您还不知道?” 小厮诧异了一瞬,忙道:“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赏花宴,指名要您赴宴,小的正要去请您呢。” 皇后娘娘? 莫漓迟疑了一下,继而想起小厮说的是谁。 这倒是巧了,万一她这趟没回来,岂不是给人递上了把柄。 她还没正儿八经跟这所谓的“天选之人”打过交道,不知这人行事究竟如何。 只是有派人刺杀清元道人的事在前,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想着,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 莫漓才下马车,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大姐姐?” 第18章 第十八章 赏花宴 “二妹妹。” 莫漓回头,认出来人。 相府二小姐莫莹,是府上的宋姨娘所出,平日在府上没什么存在感。 “大姐姐舟车劳顿,快回去歇着吧,赏花宴在后日晨起,大姐姐正好养足精神。” 莫莹说话柔柔的,听着只是想给莫漓卖个好。 “有心了。” 莫漓淡淡点头。 虽非刻意模仿,神态上却隐约有些萧问君的影子。 看着莫漓的背影,莫莹抿了抿唇。 不过去了一趟青龙寺,怎么感觉她这姐姐好似变了许多? “小姐?” 丫鬟见她半晌未动,低声问询。 “无事。” 莫莹摇摇头,摈弃脑海中无用的念头。 宫中指名要莫漓去,她跟莫鸢却也是要赴宴的,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准备赏花宴。 一晃便到了赏花宴当日。 莫漓一早就被檀香叫醒,坐在镜前,任由檀香拿着首饰比比划划。 “就这支罢。” 视线落在檀香手中那支簪子上,莫漓懒得再挑。 檀香坚持往她发间簪了簪,见确是没什么不妥,才转头去挑衣裳。 “这可是皇后娘娘入宫之后的第一场宴会,您还是上些心吧,指不定多少勾心斗角呢。” “旁人爱斗只叫她们斗去,跟我有什么干系?” 莫漓打了个哈欠,眼底还是惺忪睡意。 见状,檀香也不再说什么。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莫漓就被檀香催着出了门。 既是皇后,又是天选之人,上京贵女还是很给面子的,街道上,各府的马车络绎不绝。 行至宫门前,马车已经停成长队,再难往前行进。 “莫大小姐!” 莫漓才下马车,宫门口就有人快步过来,面上挂着谄媚笑意。 “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皇后娘娘专程吩咐了,千万不能怠慢您。” 莫漓被着阵仗弄得满头雾水,直觉许颜悠没安好心。 众目睽睽之下,莫漓回以浅笑。 “皇后娘娘有心了。” “莫大小姐客气……” 两人说着话,一路迈过宫门。 不少人看见这一幕,赏花宴还未开始,就已经传得无人不知。 凤鸾宫,后花园内。 “莫大小姐可算来了。” 有人先看见莫漓,阴阳怪气招呼了句。 众人的交谈声一顿,齐刷刷看了过去。 猜测是宫门口那一遭的缘故,莫漓面色如常,准备寻一处坐着。 许颜悠差人带路,却带着她来来回回走了不少冤枉路,也叫莫漓明白了许颜悠的来者不善。 “莫大小姐。” 有人拦住莫漓,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么,怎么就得了皇后娘娘青眼?” “你是?” 莫漓看回去,却发现脑海中实在没有这人的印象。 “你——” 这人像是受到莫大的羞辱,双目圆瞪。 “装模作样干什么,我才不信你连我都不认识!” 莫漓闻言只觉得好笑,这做派一看就不是什么有底蕴的家里能养出的。 她说得这样张扬,场中自然有人看不惯。 一位黛色衫子的小姐嗤笑了声,“哪来的小门小户,怎的就要人人都识得你了?” “我可是大理寺卿的侄女,蒋伊莲,你又是谁?” 似乎在她的认知中,大理寺卿已经是顶天的大官,话一出口便微扬着下颌,等着周围人惊叹。 “大理寺卿?” 周遭顿时爆出一阵笑声,就连莫漓也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第19章 第十九章 皇后刁难 “你笑什么!” 蒋伊莲心下一慌,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如自己预料的一般。 众人都在笑,还有人眼中满是怜悯,她不敢贸然再问其他人,只好揪住莫漓。 “没笑你就是了。” 莫漓懒得跟她纠缠,敷衍一句就要走开。 “站住!” 蒋伊莲心里没底,伸手就要去抓莫漓。 莫漓侧身一避,脸色也沉了下来。 “莫大小姐且慢!” 人群外,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正在往这边走。 “莫大小姐,臣女表妹才从锦阳老家过来,言行不当之处,还请莫怪。” 大理寺卿家的嫡小姐蒋瑜终于走到跟前,眼中满是急切。 “姐姐,你怕她做什么,我……” “啪!” 蒋瑜甩手就是一巴掌。 “自己是蠢货就住口,莫大小姐可是相府嫡长女,岂是你能轻视的?” 蒋伊莲张口就要哭闹,一听说莫漓的身份,顿时愣在原地。 “还不到一边去!” 蒋瑜喝骂了句,转头对着莫漓时,脸上挂上笑意。 “让您看笑话了,前头景致不错,我给您领路?” 看出蒋瑜的讨好,莫漓摇摇头。 “此事与蒋小姐无关,我不会是非不分。” “我并不是……” 蒋瑜想解释,又一时语塞。 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许颜悠出现时,已经没人再说这事。 “皇后娘娘到——” 宫人尖锐的嗓音拉长,将众人的注意了吸引过去。 “皇后娘娘。” 一众人都往许颜悠身边围拢,齐齐行礼。 莫漓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正对上许颜悠的视线。 “都起来罢。” 许颜悠收回视线,虚扶了一把最近的贵女。 “姐妹们都年纪相仿,今日设宴也是解解闷,不必太过拘礼。” “是。” 众人又是齐声应了。 慢慢有人起了话头,花园中重新热闹起来。 “莫大小姐,到本宫跟前儿来。” 许颜悠忽然出声,朝一旁的空位上示意了下。 只一句话,立刻让所有人都看向莫漓。 莫漓蹙眉,越发真切的感受到了许颜悠对自己的敌意。 她分明在笑着说话,可莫漓偏偏就觉得她没安好心。 出于对自己直觉的信任,莫漓低低咳了两声。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女这两日偶感风寒,恐将病气过给您,还是就在此处罢。” “无妨,过来吧。” 许颜悠笑意愈发真切,似乎她们俩是什么故交好友一般。 无奈,莫漓只好起身上前。 “来,尝尝这个果酒,不醉人的。” 许颜悠将面前的杯盏往前推了推,自己也端起一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酒总不至于有问题? 莫漓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着端起酒杯。 许颜悠不着痕迹注视着莫漓,见她饮下杯中酒,悄然松了口气。 “让人把花搬上来吧。” 随着许颜悠的吩咐,外面进来许多花匠,每人都抱着或高或矮的花株。 趁没人注意,莫漓将手移到桌下,手里赫然攥着一条深色帕子,已经被酒水浸湿。 栽在酒水上的人不在少数,她不信任许颜悠,自然不会喝她递来的酒。 随着放在场中的花越来越多,许颜悠对莫漓的观察也越来越频繁。 心念一转,莫漓抬手按上眉心。 “皇后娘娘,臣女不胜酒力,许是有些醉了,想去人少处吹吹风。” 第20章 第二十章 想要污她清白 “清影,你陪着莫大小姐。” 许颜悠指了自己身后的宫女,面上带着些担忧。 “她也真是,量浅不喝就是,逞强做什么……” 话落在其他人耳中,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要说几句好听话。 “好了,不说这些,花都是匠人们精心培育出来的,大家赏花吧。” 许颜悠一摆手,不愿多说的样子。 在场都有眼力见,自然没人不识趣,三三两两散了开来。 莫漓摇摇晃晃走到亭子后,没骨头似的往柱子上一靠。 “清……清影姑娘,劳烦你去取些醒酒茶来,我头晕得紧。” 清影有些迟疑,左右看了看。 “莫小姐,奴婢扶您去偏房躺会儿吧,吹多了风该头疼了。” “唔……” 莫漓按着额角,似乎没听见清影的话。 见状,清影上前就想将人搀走。 还没碰到人,莫漓就顺着柱子坐了下去,“快去啊,等什么呢?” 清影犹豫半晌,快步往偏房去。 不多会儿,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跟在清影身后,朝亭子走来。 “清影姑姑,不是说好了在偏房,这幕天席地的,我如何行那种事?” “多嘴!” 清影低叱了声,“少在我面前做戏,既然找上你,自然知道你是什么人。” 被她一说,男人没再开口。 两人走到地方,清影却傻了眼。 “人呢?” 莫漓明明已经醉成了那样,能到哪里去? 假山后,莫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到处找自己,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她没喝酒,自然也是装醉,记得来时的路。 没过多久,清影面色惨白地小跑过来,在许颜悠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见了?!” 许颜悠甚至没听完清影的话,夸张地反问她。 清影嗫喏着,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已经有离得近的贵女问出声。 “出什么事了?” “莫大小姐不见了,后头正差人找着呢。” 许颜悠面色凝重,眼中满是关切。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有家中琐事多的,已经猜出了这事情的后续。 “若皇后娘娘不嫌咱们冒犯,咱们也帮着找找吧,人多也能快些找到莫大小姐。” 有人急着讨好许颜悠,看出她的意图,上前帮腔。 “那就辛苦大家了。” 许颜悠故作为难,说话间已经站起身,自己也要去寻。 “莫大小姐不是在这儿吗?” 角落里,一道声音突兀传来。 一群人转头看去,莫漓坐在一个小丫头对面,目光有些飘忽。 许颜悠脸色瞬间变了,阴沉得吓人。 “娘娘身边人不得用啊,说是跟着莫大小姐,怎么叫她一个人找了回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将她处死,也抵消不了。” 小丫头齐若若脆生生地说着,面上满是天真。 偏她是太傅府上的小孙女,谁也不好反驳。 就连莫漓自己也没想到会遇见认识的人,这人正是前些日子在青龙寺跟她撞到一起的小丫头,刚才只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她。 许颜悠咬了咬牙,笑容有些僵硬。 “说的是,这丫头实在蠢笨,宴会之后本宫自会处置。” “莫大小姐醉得厉害,臣女正好要告退,不若顺道送她回去,也省得皇后娘娘费心。” “这……” 算计不成,许颜悠不想轻易让莫漓离开,又不好驳了齐若若的面子,左右为难。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赠她白玉簪 “皇后娘娘?” 齐若若似有些疑惑,又问了一遍。 许颜悠强压着不悦,面上端庄大方。 “那就有劳了。” “娘娘客气。” 齐若若起身行礼,竟是一刻也没打算多留,“那臣女这便带莫大小姐回去了。” 许颜悠点头,招手让人去送。 一出凤鸾宫,莫漓忙站直了身子。 “多谢齐小姐帮忙解围,日后如有我能帮到的,齐小姐直言就是。” “你这人真是无趣。” 齐若若撇撇嘴。 “我只是看她不顺眼罢了,你既然没醉,想来自己知道方向?” “自然。” 莫漓不知齐若若为何有此一问,如实回答。 齐若若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自己回吧,我去找姑奶奶。” 说着,也不等莫漓回话,蹦跳着就走远了。 莫漓稍一思索才反应过来,齐若若口中的姑奶奶正是宫中一位太妃。 失笑摇了摇头,莫漓不由感慨自己今天的好运气,要是没遇见齐若若,今天要脱身可没这么简单了。 思绪流转间,莫漓脚下也没停,径直往宫外去。 临到宫门外,迎面而来一顶轿辇。 宫人齐刷刷行礼,莫漓跟着往边上避了避,并未分辨来人是谁。 一道阴影投在眼前,莫漓茫然抬眼,看见了轿辇一侧摄政王府的徽记。 莫漓心头一跳。 是他? 轿帘掀开一条缝,宫人们忙将头垂得更低,近处的更是背过身去回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递给莫漓一个匣子。 莫漓下意识接过匣子,正欲张口,轿帘已然垂落。 跟轿辇擦肩而过,莫漓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低头打开了匣子。 入眼是一直温润清透的白玉簪,同离开昌平府时她为之驻足的那支簪子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支,用了最上乘的玉料。 莫漓恍然抬眸,望向缓缓离去的摄政王轿辇。 他怎么…… 莫漓心里乱糟糟的,许颜悠今日的为难彻底被忘在脑后。 直到看不见轿辇,莫漓才收回视线,快步往宫门外去。 两人短暂的相处被人看在眼里,转头就报到了许颜悠面前。 “你亲眼所见?” 许颜悠直勾勾盯着宫人,神情十分骇人。 宫人哆嗦了下,连连点头,“是,当时许多宫人都在,摄政王的轿辇停了片刻,虽未有言语,但好像给了莫大小姐什么东西。” “好,真是好得很!” 许颜悠面容狰狞,眼中的怨愤几乎要凝为实质。 她顶着天选之人的名头,也没能让萧问君多看一眼,莫漓她凭什么? 难不成,这都是因为自己并非…… 不可能! 许颜悠牙关紧咬,她说的本就是天选之人预知到的内容,分明是萧问君自己有问题。 “下去吧,有什么发现继续回话。” 打发了宫人,许颜悠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甩手就掀了桌子。 都是莫漓! 她为什么不能去死?! 院中的宫人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个鹌鹑似的低着头。 良久,屋内才安静下来。 “紫竹。” 许颜悠嗓子有些哑,唤了一声。 丫鬟应声入内,恭谨地低着头。 “你去……” “是。” 莫漓回到菡萏院不久,莫莹跟莫鸢便结伴而来。 两人还是赏花宴上那身衣装,因着莫漓的缘故,她们费尽心思,却没结交到什么人。 “大姐姐,你今日真是丢尽咱们相府的脸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她分毫不让 莫鸢上来就是指责,半点规矩没有地指着莫漓。 “这话怎么说?” 莫漓坐在檐下,连个正眼都没给她,随口反问。 她越是这样,莫鸢就越气恼,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若不是你惹恼了皇后娘娘,大家怎会对我跟二姐置若罔闻,话里话外都奚落我们两个?” “你自己做的错事,何故牵连旁人?” 莫鸢是奔着结交贵女去的,哪成想人家一听她的姓氏,表情立刻有变得有深意。 许颜悠装得没多刻意,正好足以让人知道她对莫漓的不喜,如此一来,哪个还敢跟她们交好? “问你话呢,装什么哑——” 见莫漓不动弹,莫鸢上前就要推搡,没成想被莫漓一把攥住。 钻心的疼从手腕蔓延,刹那间,莫鸢只觉得自己的手要被废掉。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 转头看见一边的莫莹,莫鸢没好气地骂道。 莫莹口中应承着,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姐姐,三妹妹只是气上心头,你别同她计较,快松开她,万一真有个什么,岂不是叫人看咱们相府的笑话?” 莫漓瞥她一眼,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一把甩开莫鸢,“长幼尊卑竟是半点也没记下,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还敢骂我?!”莫鸢炮仗似的,闻言立刻炸了,叫嚷着就要上前。 “三妹妹!” 莫莹难得高声一回,强硬地拽着莫鸢出去。 “你犯什么糊涂,她如今可不同往日,惹急了真会动手的。” “那又如何?我娘可是相府的主母,她再如何猖狂,还能越过我娘去?” 莫鸢不以为意,满脑子要将莫漓骂自己的话还回去。 “你这样闹有什么用?闹大了你的名声能好?值当为了她给自己扣一个没规矩的帽子吗?” 莫莹一连几句,问住了莫鸢,也叫她安静下来。 “此事要从长计议,她到底只有一个人,咱们还怕收拾不了她?” “那你说,该怎么办?” 觉得莫莹说的有道理,莫鸢语气好了些。 她们两人素日没什么来往,偶有几次也是莫鸢占上风,倒是少有将主动权交给莫莹的时候。 “这样,咱们先把今日之事说给夫人,毕竟关系到相府小姐在上京的名声,总要叫夫人知道的。” 两人一回来就来了菡萏院,宫中的事孔氏还不知道。 莫鸢习惯了事事依仗娘亲,闻言并未异议,两人结伴往前院去。 此时,前院。 孔氏满眼喜色,招呼着来人入座。 “叫人传个话就是了,怎么好让姑娘亲自来,我这就让人去叫那几个丫头。” “夫人且慢。” 那人叫住她,提醒道:“只是二小姐跟三小姐。” “自然,这是自然。” 孔氏连连点头。 未等下人出门,莫莹两个就进了门。 “哎呀,来得真是巧,快过来!” 孔氏招了招手,把两个丫头叫到跟前。 “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紫竹姑娘。” 一听是宫中来人,莫鸢跟莫莹瞬间变了脸色,小心翼翼看向紫竹。 孔氏觉出不对,心中“咯噔”一下。 “几位不必多心,是娘娘瞧着二位小姐合眼缘,差我来送个腰牌,以便二位入宫常见。” 紫竹将玉质腰牌取出,一人递了一块。 直至紫竹离开,姐妹俩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将玉牌紧紧握着。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打的就是你 “唉……” 菡萏院,檀香没忍住叹了口气。 “小姐,您倒是上些心啊,二小姐、三小姐这几日天天来,总不能任由她们就这么闹吧?” 自赏花宴已过三日,莫莹跟莫鸢一反常态,见天往菡萏院跑,张牙舞爪得厉害。 莫漓随手把医书往后翻页,不置可否。 “不过是两个被人利用的蠢货,我倒想看看她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您是说……” 针对她家小姐的是皇后? 想到这几天外面的传言,檀香眼睛瞪大。 莫家两位小姐入皇后娘娘青眼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可在背地里等着看莫漓的笑话。 “怕了?” 莫漓夹了枚金叶子在书里,抬眼看檀香。 檀香连连摇头,支吾着不知要说什么。 “成,那咱们出去走走,避一避她们。” 正巧她有了些头绪,也该去抓些药上手研究。 檀香一喜,下一瞬就急慌慌往屋里跑。 “我给小姐挑身衣裳,难得出趟门,多逛逛。” 上京之繁华,一进入街道,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莫漓在院里待了几天,忽然处于这样的喧嚣中,一时觉得有些陌生。 “小姐,咱们先往哪儿去?城东的玉华楼还是南街的宋记……” 檀香一股脑说了长串,眼巴巴等着莫漓选。 “都不去。” 莫漓左右打量几眼,很快有了目标。 安和堂,药柜后坐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眉心微蹙。 “姑娘这方子……这两味药材不可同用。” “怎么说?” 莫漓心头一动,身子微微前倾。 她是照着药理选用,没有相克的药材才对。 “这里。” 老大夫将药方推回来,手指点了点其中两个药名。 “一些药典上并未写明,这两味用在一起会生出火毒,多半要加重病症。” 莫漓忽而庆幸起来。 要不是这趟出门,她就要在这方子的基础上继续研究了,到时要替换才是大麻烦。 想着,莫漓见医馆并没其他客人,请教起大夫。 不觉间,小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药方涂涂改改,跟原本的样子相差甚远。 过了会儿,药童将包好的药推给她。 莫漓接过,拎着药离开。 “小姐——” 心里琢磨着药方,莫漓听见动静,正要回头,手里的东西就被抢了过去。 “呦,大姐姐这是生病了?” 莫鸢一把扯开包好的药,嫌弃地撇了撇嘴,“在外面抓的药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若是遇着了庸医,岂不是要遭殃了?” “与你何干,把药拿过来。” 莫漓伸手,要从莫鸢手里去抢。 见她来抢,莫鸢“失手”就将包好的药材撒了一地。 她挑挑眉,故意笑道:“大姐姐这是做什么,我本就是要还给你的,现下可被你吓——” “啪!” 忽如其来的一巴掌,将莫鸢打得偏过头去。 莫鸢面上的得意瞬间化为错愕,“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你!” 莫鸢眼睛都气红了,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这个贱人!” 莫鸢抬手就往莫漓脸上招呼,手却被莫漓一把抓住,拦在半空。 “平日里只是懒得同你计较,劝你这几天安分些,别坏了我的事。” 莫漓面无表情地朝她逼近,语气令人脊背发凉。 莫鸢面容扭曲,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 骤然,人群中发出惊呼。 莫漓下意识抬眼,就见一道身影翩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