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玩家又来了》 第1章 想骗我?没门! 陈景骂骂咧咧,放下手柄。 显示器上画面灰白,巨大鲜红且凄惨的“菜”字嵌在中央。 一小时死了二十七次。 这破游戏没法玩啦! 再这么下去,不是电脑要换个新主人,就是自己得换台新电脑。 退出游戏,他打算换个轻松点的。 左下角突然蹦出一条弹窗,不等点开,就蛮横地铺展开来、侵占整个屏幕。 字体花花绿绿、走马霓虹闪烁。 陈景大惊,流氓广告! 自己装了火绒,还能有这玩意? 万事不决,重启电脑。 他弯腰,就要按下开关,跳动的内容勾住好奇心,驱使他看下去。这并非“全网顶级视频娱乐平台”、“新葡京在线”之类的佤邦特色。 也不是“是兄弟就来砍我”、“你的时间非常值钱”这种传奇大片。 几乎完全由文字组成。 “震撼!大型角色扮演vr虚拟单机大作《黄粱境》横空出世!” “百分百拟真。” “超十亿平方千米广袤开放世界。” “上万高ai智能npc,社会演化、十分逼真!” “开创新时代、游戏新纪元,等您预约。” 陈景一字一句读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这东西的可信度...... 都比不上秦始皇给自己发的短信。 地图大小都还好说,算法随机生成,只要硬盘够大,别说十亿,就是二十亿、三十亿也不在话下。 但上万高ai智能、社会演化是什么概念? 有这技术做什么游戏,搞人工智能去啊! 破逼游戏开发成本又高、市场又小、玩家又难伺候,还是单机,累死累活赚不来几个钱。 骗子! 妥妥骗子! “侮辱智商”这四个字,都快写进宣传文案里了。 能骗着谁啊?云玩家都不会上当。 除非玩“哔——”玩的。 他把鼠标一晃,点到右上角红叉上——网页没能关闭,画面一闪,猝不及防网页跳转。 陈景脸黑。 草!就该想到流氓广告还有流氓的引流方式。 屏幕亮度变得昏暗。 青龙一条笔直地蹿出,尾巴一甩,拎出半串长卷雾气,视野刺破层层浓云,千万绦速度线拉扯得模糊,瞬息后豁然开朗。 跌宕遒丽、偏偏透明化不够,有些格格不入的金色大字展露:“预约成功!” 下还有两行小字。 “本游戏登录器将于一日之内送达。” “请于官方网站查询配送信息,及游戏基础世界观设定,这些将会帮助您更快、更好地上手游玩。” 陈景果断按下重启键。 这不是游戏广告,是诈骗! 想干嘛? 诱导填写个人信息,然后骗钱,甚至拐走做猪仔? 呵,没门! 重新打开电脑,在等开机的时候,刚才画面在脑海中回放。 虽然是诈骗信息,但不得不承认,这段播片确实精彩。 光影、建模,精巧至极。 电影? 还是某款自己没注意到的游戏宣传? “叮咚”开机的提示音把他思绪拉扯回来。 打开百度,搜索关键词。 但......半个小时过去,一无所获。 发的帖子也只有几个鞋哥、广告哥回复。 甚至翻墙过去也没任何信息。 陈景纳闷。 质量如此之高,竟一点讨论度都没。 怎么回事啊! 他不气馁,准备整合下信息,投递给那些寻物的up主。 手机嗡嗡震动。 来电提示对方身份是“快递”。 陈景接通:“喂?” “陈景先生,有你快递。”电话那端报出姓名。 陈景微微挑眉。 做为新时代好青年,从不实名上网是他的行为准则,淘宝、京东、当当,他都用不同化名。 “你是不是送错了?”他一边点开购物软件,一边查看物流进度。 自己买的那几个都还没到。 “地址是一栋八零四。”快递员语气迟疑,“美汇园小区,您是住这吧。” 陈景眉头皱起:“谁寄给我的?” “黄粱境科技娱乐文化责任有限公司寄给您的。”快递员结结巴巴念出一长串文字。 黄粱境...... 这三个字让陈景心里咯噔,坠着往下一沉。 自己可没填写地址! 是爬虫窃取了个人信息? 可怎么得知自己真实姓名的。 最关键的,不到一个小时,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先生?”长久的沉默,让快递员有些不安,出声提醒。 “是到付件?”陈景询问。 思来想去。 自己没几个钱,大动干戈布局诈骗的可能性很低。 最有可能的,就是快递骗局。 一种很古老的诈骗方式,在快递野蛮生长的年代很常见。通常都是快递员通知你有快递送达,上面分类是“贵重品”,不过是到付件,要支付超规格的费用,从大几十到几百不等。 拆开快递一看,所谓的“贵重品”大概率是一块砖头、几包纸巾。 上大学时,没少被这玩意骗。 后来就有经验,不是常见的快递厂牌一概不收。 “不是,邮费已经付过。”快递员回答。 陈景迟疑着:“那行吧,你直接放门口就好。” 快递员答应得干脆,在陈景说声谢谢后,就直接挂断电话。 真就普普通通的快递? 十分钟后。 陈景反锁门窗。 把沉积柜底的防护服扒出,严严实实套上,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里面只一副普通黑色哑光vr眼镜。 做工看起来不错,没有水口、浑然一体,拎在手里沉甸甸、有一种厚实感。 附带一份简单的说明书。 开机键在右边,戴上即可使用,采用最先进的脑波读取技术,并没游戏手柄一类的配件。 充电口在左边,超新技术锂电池,充电一小时,畅玩三十天。 也不用联接电脑,游戏储存在眼镜内部芯片中。 这...... 有这技术搞什么游戏,开发新能源去啊,t牌车都得跪下来叫爷爷。 陈景吐槽着,拿起酒精瓶,飒飒喷洒消毒。 顺带检查一遍内部结构,反复开机几回确认,没有会突然刺出破坏眼球的机关、发出的光也不是会造成视力损伤的强光。 这才把防护服脱下,将它戴上。 自己就要看看,这家看起来有些了不得的公司,究竟要放什么劳子的屁。 按下开关。 意识忽一沉。 就在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感知。 须臾后,眼前骤然一亮,陈景出现在一座古旧、破落的厅堂里,半透明乳白色光如碗倒扣,罩住他所在的这一方小小空间。 耳旁,一道清脆女声传来。 “请选择容貌。” “是扫描现有长相,还是另作调整。” 陈景没回答,扭头打量四周,眼中满是震撼。 这...... 周边景色真实,色彩、比例、建模大小与现实无异,嗖嗖冷风拍脸,荒芜腐烂的泥土气息、混着淡淡草酸味飘来。 连嗅觉都做出来了? “请选择容貌。”女声又提示。 陈景毫不犹豫大喊:“退出游戏。”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刀剑神域”,还有杂七杂八一堆游戏异界小说。 女声有点僵硬:“请确认是否退出。” “确认退出。”陈景回答。 嗖嗖—— 破风声在耳边响起,身体知觉渐渐回归,视野一片漆黑。 陈景把眼镜摘下。 自己还是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是皱巴巴的防护服,阿玄——一头黑猫正用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空调冷风打在身上,四肢沁着寒意。 是真的! 能进入、能退出,美术惊艳、甚至感官也能模拟出来的全拟真游戏。 碰上那个万一了! 秦始皇牵着千军万马来找自己了! 隔壁女孩掏出十万,对失业的男友说:“不着急,慢慢来,这段时间我养你啊!” 他内心如滔滔江河海浪,惊涛拍岸。 忙去书房把毯子拿出来,盖在身上,以一种舒服的姿势躺下来,重新进入游戏。 回到那座大殿。 “请选择容貌。”一如既往的提示声。 “扫描现有容貌。”陈景回答。 捏人?捏他麻麻的。 第一视角全拟真游戏,又看不到自己的脸,最快体验游戏才是最重要的好嘛。 当然...... 对自己长相很有信心也是一方面。 “已扫描。”提示声几乎立马应答。 一面镜子凭空飘出。 照映出陈景面容,三庭五眼端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与现实一般无二。 甚至连昨晚熬夜的黑眼圈、吃辣生出的痘痘都扫描了出来。 旁边还有属性面板。 “姓名:陈景。 性别:男。 年龄:二十四 信仰:无 功法:无 修为:无 力量:10 体魄:11 速度:9 智慧:14 感识:16 魅力:?” 他简单扫过,若有所思点头。 面板很简单,游戏的战斗系统没做得很复杂? 属性项也少,有种dnd的味道,该不会是回合制吧...... 不过魅力为什么是问号。 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 自己可是人称庐州吴彦祖。 不等他发难。 女声紧接悠悠介绍。 “黄粱境,是大千界天灾末日之后,上八洞天的天尊们为救世而作。” “每旬都会吸纳天才入境,而每一位得以进入黄粱境的修士,需在天尊发现的诸多小世界中历险,完成天尊施布的任务。” “如此可得筹点,能兑换功法、神通、法器,乃至诸多人间罕见珍宝。” “你便是天选之一!” “出发吧,去扬名立万,拯救世界。” “提醒:本游戏为试验产品,无法主动存档。” “提醒:本游戏每位npc都具有唯一性,请珍惜你遇见的每一位npc。” 旁白声音情绪很到位。 但......陈景把脸捂住。 好尬啊! 这家公司是不是满心思用来研发产品,从不去考虑市场? 现在谁还吃这套。 而且在那么慷慨激昂的剧情引导之后,竟然是冷冰冰的游戏提示。 完全破坏游戏体验了啊! 他摇头叹气,目光一扫。 厅堂内。 一道耀眼白光闪烁,四道昏睡过去的人影浮现。 陈景试着抬手。 动作很自然,并没只能抬到某一高度的。 游戏开场了。 第一件事,那自然是...... 陈景低头,向下伸出自己的双手。 第2章 不正经人的话正经吗? 江雀儿迷迷糊糊睁开眼。 内心里蹦跶着一头狍子似的欢快。 黄粱境! 这可是教内多少人梦寐以求、渴望进入的地方,同一代三十多名弟子中,仅有五人才能获取资格。 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她握紧拳头,鼓舞打气。 雀儿啊雀儿,你可得加油,大千界的未来,可就在你们这群少年天骄身上。 江雀儿深吸口气,编织好灿烂笑容,把头抬起。 黄粱境可不是什么单打独斗的地方,因队友不和、身陷囹圄、最终团灭的事不知听过多少回,自己得好好和他们打招呼。 视野闯入一张俊俏面孔。 这使她笑容真切几分。 好看的队友。 看来运气不错。 突然,她脸色僵硬住,眸中神色变得惶恐。 等等...... 他在干什么,手在往哪伸? 怎么把腰绳解了! 啊啊啊!甩起来了,他还甩起来了!用那么大力,不疼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自己堂堂黄花大闺女,头回见男人那个家伙什,竟是这种场合、这种方式..... 内心有如万马嘶鸣奔腾,窒息感忽地涌来,鼻腔、嘴巴、乃至耳道里流动着的空气都凝结,沉甸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高兴太早了。 这就是以后的队友。 对不起,大千界。对不起,教内的师长兄妹们,雀儿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陈景甩了好几圈,隐隐作痛才心满意足停下。 细节做得好哇。 连这种地方的毛发都能有体积碰撞、不会穿模,甚至还模拟出感官。 那句“十分逼真!”的宣传语就很让人期待了。 如果不是身后那几道炙热目光,他甚至还想研究一下缩胀、摩擦、液体喷射之类、有关游戏物理引擎方面的性能。 慢吞吞提起裤子,陈景回头,一本正经地打起招呼:“都醒啦,你们在做什么?” 四人性别很平衡,两男两女。 都直勾勾看着。 听到他的话,本就复杂的眼神,更添几分无奈错愕。 什么意思! 这话不该由自己来问你吗? 怎么还被反问了。 你怎么好意思的啊...... 至少四人都十七八岁年纪,少年人脸皮薄。 只个头最高的男子犹犹豫豫开口:“兄台方才是在作甚?” “放松一下。”陈景打量他们,若有所思。 npc的反应很真实,尤其是这种遇到“变态“不知所措的小表情。 群友线下面基时,他就是这么看群友们的。 陈景坦荡。 四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啊..... 这原来是很正常的事吗? 男性放松都这样? 他们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打破这种诡异又尴尬的氛围。 陈景一边编着腰绳,一边开口询问:“几位,怎么称呼?” 个头不高、双丸子头,一张鹅蛋脸,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发育极好的女子脆生生开口:“我是神霄教弟子,江雀儿。” 陈景看去,不由倒吸口凉气。 刚才还没注意到。 童颜! 大乳! 这小姑娘完全长在自己xp上。 目光炙热,江雀儿怯怯向后退小半步。 另一位高个女子也开口介绍:“玉还真,素女道弟子。” 剩下两个男子也紧接着开口。 个头最高,约有一米九的把手一拱,桃花眼跟着嘴角堆起满满笑意:“在下太白山一字剑门,计白枝。” 最后那位,身高是四个人里最矮,比江雀儿还低一个头,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垫着脚,说得大声:“蒙山洞玄一脉,鱼通慧。” 他们介绍完,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最后那人身上。 陈景精神一振。 到了为自己取名的时刻了吗? 他轻咳一声,脸色严肃。 四人也跟着神情肃穆。 他把手一拉,架在腰间,站出个魁梧身段。 四人不由站得笔挺。 “某是,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陈景义正辞严。 四人脸色一僵。 仿佛刚才在他们眼前舞动的家伙什,穿梭时间,在此时此刻,从过去狠狠抽打在他们脸上。 这...... 这么长,真是人名? 而且听起来怎么莫名有一股羞耻感。 谁会把“宇宙霹雳无敌”挂在嘴边、用在名字上啊。 他们的反应很有趣。 陈景眼里有光,他清清嗓子:“没听清吗?那我再来一遍,某是......” 计白枝抬手,连声喊住:“宇兄!” “宇宙兄!” “不用了!” “真的不用!” “我们听清了!” 陈景狐疑:“真的?我名字很长,你们真的听清了?” 四人重重点头。 “那你们重复一遍。”陈景一挥手,理直气壮。 他们面面相觑,五官僵硬。 当然没说谎话,虽然长,但朗朗上口。 可......可真的要说出来吗? 总觉得要是真把这段文字念出来,自己的人生将会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 一道恢弘男声响起。 “任务将在二十息开始,请诸位做好准备。” 陈景舍下继续调戏npc的念头,安静听起过场。 双眼滴溜转着打量。 没有任何提示可以跳过剧情的ui弹出。 这款游戏也不能跳过对话的? 提示音还在说着。 “任务难度,丁下等。” “任务地点,主世界石门镇。” “调查石门镇流民营死绝之谜,任务奖励,一百筹点。” “另有发现,则依发现价值评定筹点数目。” 异常干脆,没那些花里胡哨的过场对话、语气助词。 乳白色光罩渐渐消解。 更加浓郁的沉闷、腐朽气味扑涌着来。 “任务开始了。”计白枝开口,目光看向更远处,“我们分头去寻找线索?” 其他三人点头。 抬脚就要离开。 陈景把他们喊住:“等会。” “宇...宇宙兄,何事?”计白枝别扭地喊出他的名字。 陈景摊手:“我觉得我们应该聪明点。” 四人一怔,神色古怪。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他们可不觉得陈景像是什么聪明人。 “首先明确下信息。”陈景滔滔不绝说下去,目光打量四个人的脸,“我们需要调查一个营地。” “很显然,这座建筑就是我们的目标。”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更有计划一些。” “你们中,谁对自己有信心,觉得自己实力最强?” 最后一个问题落地。 四人对视一眼。 鱼通慧站出来:“我吧。” “小孩子不要逞强。”陈景拍拍他的脑袋。 鱼通慧握起拳头,咬牙切齿:“我不是小孩!只是自小药浴,生得慢!我今年已有十九。” “蒙山在荒芜纪前,就是天下顶尖大派。”江雀儿开口,为他辩解,“底蕴非我等这些小门小户能比的。” 鱼通慧哼哼两声,掐着腰:“知道了吧!” “那你就留在大厅,看看有没有地下室一类的通道房间。”陈景接着说道。 鱼通慧点点头。 陈景抬手,食指划一圈,把剩下四个人包住:“现在不确定这是几层建筑。” “我们四人上楼。” “如果只有二楼,我们分一个下来,剩下的一起搜索。” “如果上面还有,二楼留一人,其他人继续向上。” “如果只有三层,那等到三楼,再分一人下去二楼,如果不是,那就继续留一人,其余人向上。” “搜索完自己的楼层,不要去其他地方,回到这里待命。” 他说完后,打量着四个npc的脸色。 都若有所思,点着头,理解明白。 陈景内心感慨,自己说的复杂,这些npc也能理解? “宇宙兄倒是谨慎。”计白枝点着头,轻声惊讶一句。 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起来可不太像...... 陈景摊手,看向向上的楼梯:“人死光了,让我们来这调查,那就说明凶手就还没走。” “当然要小心点。” 他单纯从游戏的角度分析。 其他四人不作言语。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 但......荒土上致人死亡的,可不仅仅只有同类。 不过也没反驳。 有人拿主意、定下条理,总比没头苍蝇、一团乱麻要好。 鱼通慧留下。 其他人踩着楼梯,在一阵悠长的“嘎吱嘎吱”声中,往上走去。 第3章 夸你哦,是真的夸你哦(求追读~~) 楼梯古旧,踩上去摇摇欲坠。 没人维护的模样,可积尘甚少。 也不见角落生蜘网、走爬虫。 所以...... 这是游戏场景细节没做好,还是说明不久之前,这里还曾有人类居住? 木质榫卯结构,但意外高大。 两个女子留在二三楼。 计白枝在四楼停下。 等陈景上到五楼,还有继续通往更上层的路。 咚咚—— 他抬手在木扶栏上敲几下:“有人在吗?” “没人吗?” “不回答就当默认,叔叔我要进来了哦。” 寂静幽深。 漆黑一片里,只有楼下一阵意料之外的乒乓轻促响动。 他打量着环境。 悠长深邃的走廊从楼梯口蔓延,笔直地插入更黑暗里。 狗啃似的、秃一块、破一块的地毯,如苟延残喘的枝干,串联起两侧交叉对立入户门。 门上还有字迹模糊,在岁月熨蒸下,被磨得平整。 陈景小心翼翼,把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推开。 嘎吱—— 晃晃悠悠刺耳响动,吱呀轧着耳道。 酸臭、破烂的气息扑面涌来,呛得他连连后退出门,捂住口鼻,但那股味道仍刺挠着鼻腔,让他没忍住打出几个喷嚏,扯得肋下作痛。 这感官模拟也太过真实了吧...... 大可不必。 虽然在游戏里能脱裤子是件很有趣的事,可要涉及到拉屎,就突然变得恶心起来。 等熟悉这股气味,他走进去。 屋子里更黑。 这让他下意识在墙壁上摸索。 等等...... 一个仙侠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电灯。 这么想着,手触碰到一处凸起,微微用力向下一压。 “嗡嗡”作响。 昏暗、澄黄的光冒出,洒落铺满整间屋子。 陈景抬头,看向光源,坠在屋子中央那块不规整黄色石头。 也是,这是游戏。 总归还是不会给玩家造成非必要的麻烦。 屋子不大。 入门玄关逼仄,狭窄一条,连通卧室和浴室。 和那股扑门而出的气息带给人的感觉一样,里面肮脏、邋遢极了。 地上肆意散乱着垃圾。有破木头、铁块;也有破烂衣裳、被艰难地编织成罗网绳索;还有些尚未完全腐烂、但已经裹卷上异味、长着白毛的食物。 床是唯一看起来还算干净的。 但被褥也沾染颜色或深或浅的污垢。 他抽出一根木棍,戳着翻找。 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很明显。 但除了垃圾,只有在枕头下翻出的几张粗纸还算有用。 上面记载了些文字。 “二百三十七。” “二百五十二。” “二百五十五。” “一百五十五。” ...... 一页页、一行行密密麻麻,都写着这样的数字。 最大有三百多,最少甚至跌到一百以下。 陈景算了半天,不是等差、也非等比,绞尽脑子里仅存的数学知识,搭建不出一条函数线。 暂时找不到规律。 他把东西往怀里一揣,确认这间屋子自己没什么遗漏,就奔着第二间屋子去。 和前一间大差无几,同样堆满垃圾。 只是更脏些,密密麻麻白点芝麻样的蛆虫蠕动在条条缝隙中。 陈景皱着头皮,挥着棍子草草翻完。 黑暗隐藏大部分空间。 走廊比他想的要长,房间也比他想的要多。 等拐过几个弯,走到尽头,已经探索过二十三个房间,只剩最后一间。 规模堪比一些经济型的中型酒店。 但房间多并不代表收获多。 这破游戏似乎钻入“真实感”的牛角尖,完全可交互、可破坏的场景建模固然令人欣喜,可一点信息说明都不给,这对玩家太过不友好。 差评! 陈景一路寻摸来,收获只有一把锈迹斑驳的砍刀,刀柄都是他临时捆上去的。 一根火把,这也是他自己扎的——原本是想把屋子头顶那块发光石头撬下来,也确实可以,但铁圈箍得很死,没工具砍不下来。挂在空中不好发力,尝试几下,无奈只能放弃。 在第七间屋子里找到火源,就简单做了一把。 以及一些同样写着数字的粗纸。 这些含义不明的东西,并非每间屋子都有。有规律可循,越干净整洁的屋子、越可能存在这些纸张,越邋遢肮脏的房间、就越没可能。 把最后一扇门推开。 熟练地抹上墙壁,轻轻一按。 灯没开。 陈景心里咯噔。 最后一间屋子,触发剧情了? 咕噜着,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滚来,撞到脚下。 他低头,按下火把。 是一颗苍白的脑袋,脖子断口发白,肉已腐烂,被蛆虫啃食着。 双眼睁得很大,嘴角拧着咧开至耳根,笑容夸张。 心跳骤停。 什么玩意! 虚假宣传是吧,好好一款角色扮演游戏,往恐怖探险上靠? 举报了! 不给些稀有皮肤、稀有道具,这件事过不去。 陈景踢一脚头颅,“噗嗤”浓浆迸溅。 已经巨人观化。 忍住恶心,扭头不看,举着火把往屋子里走。 里面很不同寻常。 光打过去,他不由停住脚步。 从玄关尽头开始,密密麻麻站着一具具尸体,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们都缺失头颅。 高矮胖瘦,都以同样的姿态站着。 双手合十,小臂也都紧贴着,同肘弯曲直角,高举过脖子。 在熠熠暗黄火光照耀下,竟意外有种圣洁、整列的美感。 咕噜。 陈景吞咽口水。 高举火把,猛地抬头。 一颗颗脑袋,头发捆缚着,垂吊在天花板下。 都是和最开始见到的那颗头颅一样,双眼瞪大,咧到耳根狞笑。 他们好像笑出了声。 “咯咯”的,清脆爽朗,又绵恒不绝。 在耳边回荡响起。 嘎吱—— 门突然关了。 一楼大厅。 鱼通慧收集不少破木,点起一团篝火。 明晃晃、暖烘烘。 计白枝从楼梯蹦下来,脸色发白。 “计师兄,你回来了?”江雀儿热情招呼。 计白枝长吐一口气,快步走来,在篝火旁坐下,目光打量:“宇宙兄还没回来?” “我听你在楼上似乎摔倒,是遇着什么了?”玉还真随口一问。 计白枝神情复杂:“我正搜寻第一个房间时,就听宇宙兄喧嚷,说什么有人没有的话。” “惊吓着,不留神被绊倒。” 江雀儿憋着气,怔怔从嘴里吐出:“他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你们说,他真叫那名吗?”鱼通慧戳了戳篝火,焰舌吞吐间冒高几尺。 玉还真摇头:“应当不是。”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那‘宇宙霹雳无敌’当是诨号,就如‘无情剑薛泪’、“十方愁田光”那般。” “至于暴龙战士......” 计白枝接上话茬:“我听门内师兄们杂谈说过,荒芜纪前,凡人以保家卫国者,谓之战士。” “所以他本名暴龙咯?”江雀儿晃晃荡荡,做着总结。 三人肯定点头。 没错,一定是这样! 暴龙虽听起来还不太像个人名,可总比那一大长串好多了。 “你们怎么看他?”玉还真点着头,开口发问。 “不着调,轻浮!”鱼通慧咬牙切齿,“哪有上来就揭人短的。” 计白枝若有所思:“我倒觉他赤子之心,不谙世事,心肠直了些,但没有恶意。” 江雀儿捧头:“人长得蛮好看的,就是脑子感觉......” 她正说着。 忽有人插嘴:“后半句话收回去,前半句还是很中肯,我喜欢。” 四人被吓一跳。 江雀儿咻得蹦起来,惊恐盯着自己身后。 陈景背着大大包袱,就风轻云淡地坐在那。 江雀儿悸恐,声音都在发抖,脸颊发烫,烧出两朵霞云:“你,你怎么出现的!” “什么叫出现。”陈景解开包袱放下。 江雀儿深吸口气,平静不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小正太说我轻浮的时候。”陈景一本正经回答。 鱼通慧又羞又恼,低着头:“暴龙兄,我,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哎呀,没事的。”陈景摆着手,“我本就是轻浮男,你的评价很中肯,夸你慧眼识人哦。” 鱼通慧把头埋得更低了。 少年人质朴的道德。 让他在背后偷偷说人坏话,被正主偷听到这一事实面前,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第4章 这个火,它不科学啊!(求追读~) 计白枝坦坦荡荡。 他不怕,反正自己说的是好话。 江雀儿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坐回去,虽然自己也说了坏话,可不是还没说完嘛。 她探头看向陈景脚下,岔开话题:“暴龙师兄,你带了什么回——” 正说着,包裹被解开。 半截话卡壳,在嗓子里酝酿成一声尖锐、高耸的惊叫声,离弦之箭般飞快地扎了出去。 刚坐下,她就又蹦起,扑棱着双臂远离。 “你...你...想干什么!” 其他三人探头看去,也倒吸凉气,篝火烤着,手脚却刹那冰凉。 包裹里是一颗头、两根手臂、一条大腿。 “楼上太暗,看不清。”陈景泰然自若,“所以带下来看看。” 他说着,伸手拿起脑袋,举至和自己双眼平齐,仔细观察。 “尸块有什么好看的。”江雀儿腾挪脚步,坐到玉还真身旁,满脸嫌弃。 她才不害怕尸体。 又不是没见过。 只是一具尸体和一个抱着尸体的活人,所带来的冲击感并不一样。 “可以判断死亡时间。”陈景把脑袋放下,又拿起大腿,“你看,这是我从最外面那个尸体上捡回来的,硬得很。” 他挥动敲击在地上,发出一阵“梆梆”沉闷声响。 四个人眉头跟着心头一颤。 “然后呢?”江雀儿询问。 陈景轻声:“这是尸僵。” “人死后一到三小时内,尸体会开始僵硬,在十二小时后扩散至全身。” “但只会维持六个小时,它就会解冻一样,重新变得柔软。” 玉还真眼神一凛。 计白枝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死得最晚的一批人,是在一天之内。” 陈景点头:“你们有什么发现?” “五楼一共二十四间房,前面二十三间都是垃圾堆,最后一间房里站满尸体。” “都是这样的姿势。” 他站起来,努力学着样式,只是活人有筋箍着,小臂贴合后就举不起来。 江雀儿欲言又止。 表演的很卖力。 但......能不能先把那大腿放下啊! 玉还真开口:“三楼一样,不过姿势不同,他们是把自己脑袋抱在怀里。” “四楼的那些尸体是踮着脚,把头高高举起。”计白枝脸色沉重。 江雀儿打个哆嗦:“你们怎么都碰到那么奇怪的东西。” “二楼他们是站着的,把手放在脸上,捧着自己的头。” 鱼通慧最后一个开口,他往篝火里添柴,摇着头:“大厅和地下室没遇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火势愈大,有节奏地跃动着,可没多出哪怕一分暖意。 陈景慢悠悠开口:“动作很连贯。” “先把自己脑袋摘下来,再挂到天花板上,最后向自己的脑袋祈祷。” 四人打个冷颤。 “你们说疼吗?”冷不丁,一个问题抛出来。 啊? 四个人看向陈景。 没能追上他的脑回路。 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陈景就自问自答:“应该挺疼的。” 能不疼嘛! 那可是摘脑袋。 “除了那些尸体,我还发现了一些文字记录。”陈景从怀里掏出几卷粗纸,摆在大腿上摊开,“上面是一些数字,但具体什么含义......” “这应该是指代筹码积分一类的货币。”不等他说完,计白枝就果断回答。 陈景看他。 其他三人也神情迷茫。 “十二岁前,我就生活在流民营里。”计白枝轻声说下去,“想在这种地方住下去,就得拾荒,在荒土上挑拣出有用的东西,供献给修士,换取积分筹码,来兑换在流民营里生存下去的资格。” 修士。 陈景抓住这两个字眼:“每个流民营里都会有修士?” “嗯。”计白枝点头,“没有修士的流民营是维系不下去的。” “虽然荒芜纪后污染无处不在,可只要小心,仍能规避污染,施展一些术法神通。” “凡人需要这些法术催生粮食。” 污染。 一个新的词汇。 这就是游戏里“世界末日”的原因? 以及,对眼下最关键的因素。 “流民营里的修士多吗?”陈景追问。 计白枝摇头:“供养一位修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往往上百人才能供养起一位,一座流民营最多一两位。” 陈景皱眉,拧成一大团疙瘩。 “怎了?”玉还真问。 “你们在这座营地里,有找到什么修士存在的痕迹吗?”陈景抬头,目光从他们一张张脸上扫视过。 都摇起了头。 “我有一个不好的想法。”陈景轻声。 玉还真和计白枝皱起眉,面色渐渐严肃。 江雀儿似乎抓住了些苗头,但不是很确定。 鱼通慧懵懵懂懂,很是不解。 不是,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露出这种神色? 都懂了? 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人对上思路? 有问题是你们,还是我...... 陈景盯着篝火,若有所思,接着说下去:“五楼,最后一个房间里有三十六具尸体。” “其他楼层或多或少,但应该差不多数目。” “有的尸僵、有的已经巨人观,我不是专业人士,但巨人观长则半月、短则三四天就会出现。” “也就是说,在三四天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些人被慢慢杀死,制作成如此,某种邪恶仪式的场景。” “有能力、有学识,去这么做的,恐怕只有掌管这座营地的修士。” 鱼通慧满面惊诧:“怎么会,修士当庇护凡人......” 计白枝打断他的话:“流民营里的修士,那也是流民。” “比不得仙门里那般光鲜亮丽,哪会有什么节操担当。” 玉还真皱眉:“兴许是受了污染,那就棘手了。” “污染?你们见过?”陈景大大方方询问。 玉还真摇头。 江雀儿接茬,看着计白枝:“应该只有计师兄见过,我们自小都在师门庇护下长大,对污染只是在书里读过。” “我是见过被污染的人。”计白枝轻声,“但没见过被污染的修士。” “凡人被污染,就像腐烂的果子,要不了几天就会死。” “修士如何,我不了解。” 玉还真看向楼梯,又看向陈景,那个从刚才一直出神盯着火焰的男人:“五楼上面还有空间吗?” “我们首要得找到......” 她的话没能说完。 陈景站起身,握住那根僵硬的大腿,朝着自己脑袋狠狠挥去。 嘭!击打声沉闷。 江雀儿尖叫:“你在做什么?” 计白枝和鱼通慧惊愕不已。 又发什么疯? 他脑子真有问题,时不时就要做出这种事? 玉还真眼一直,但立马意识到什么,伸出手也朝着自己脸扇去。 嘶—— 剩下三人目瞪口呆。 这疯病还能传染? 陈景呲牙咧嘴,这破游戏痛感模拟是不是做得有些太好了。 闷痛、火辣辣,有什么东西凸起挣扎着要爆出来。 耳中嗡嗡电鸣。 视野迷茫,马赛克流转,滴答滴答转变。 篝火带来的温暖光芒散去。 被黑暗取而代之。 身体传来颠动。 他低下头。 自己正被一群无头尸体扛着,在楼梯爬行,往上走去。 身旁还有四个队伍。 都同样一群无头尸体,扛着其他四个人。 江雀儿让陈景有些难以挪开目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一道清冷女声传来,打断他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陈景不舍转头看去,玉还真也醒了。 “什么发现?”他反问。 玉还真轻声:“就是我们刚才是在幻觉里的这件事。” “火焰。”陈景回答,“篝火跳得太有规律了。” 他观察过。 在五楼自己点燃的火把,火焰跳动是无规律的,像真的一团火焰。 可刚才的篝火,是轮流播放一副十几帧的动图。 也许是程序美术偷懒。 也许是一种提示。 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无非被几个npc笑话一下。 玉还真眼中惊讶。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第5章 慈悲吉祥 上空天母(求追读~) 玉还真尝试唤动身体,没有任何束缚。 “暴龙兄,接下来如何?”但她没妄动,向陈景发问。 陈景轻声:“他们应该是要把我们送到那位修士面前,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送咯。” “那可是修士。”玉还真加重语气,强调着,“我等俱无修为在身,都是凡人。” 陈景摆手,满不在乎:“这是新手关卡,boss战难度不会太离谱。” 就算以难度闻名的魂系游戏,也都会为新人准备简单的教学关卡。 大不了就死。 这游戏已经玩了有一个多小时,还没重开过哪怕一次,他已经很满足了。 “抱......斯?”对陌生词汇,玉还真眨巴起眼,迷茫不解。 陈景解释:“就是指那位修士,他的修为不会太高。” “而且他很小心,不是吗?” 玉还真皱眉摇头:“小心?” 他们连那修士的面都没见着,怎就知道他很小心? “我在五楼弄出很大动静,除非他是聋子,不然肯定知道有人入侵了他的领地。”陈景慢条斯理地说道,“但他没立马对我们出手。” “那就说明他对自己实力不够自信。” “走廊尽头的房间,就是他检验入侵者实力的方式。” “要是中了幻术,那就证明这些人他是能对付的。” “如果没中,那就躲藏起来、或逃之夭夭。” 玉还真赞同地缓缓点头。 有道理,学到了。 陈景话还没说完,停顿下,伸起懒腰:“再说了,让他们抬着,节省力气,省得自己爬楼了。” 爬楼是真的很累。 玉还真一愣,猫起眼,狐疑看他,怎么......觉得这句话才是心声。 其他三人陆续也醒来。 有两人先例在前,他们就算再愚笨也能猜出缘由。 虽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相信玉还真不是个会发疯的人。 陈景轻声细语,和他们说清想法。 三人自无异议。 尸身们对他们的讨论毫无反应,没头的人还能听见别人说话吗?只傀儡一样,机械僵硬地向上爬行。 建筑异常宏大。 陈景醒来时不知自己是在几楼。 弯弯绕绕又向上爬了三层。 尸身们才一转,迈入走廊。 和之前见过的布置不同。 走廊两侧寥寥几扇门户,地毯污浊痕迹不大,只有岁月腐蚀和零星一些踩踏脚印。 一直到尽头,是一扇双开的木门。 尸身们直挺挺闯入屋子里。 男声响起,苍老又沙哑:“都送来啦?” 脆生生铃铛响起。 尸身们立马松开手。 五个人“哐哐”砸落在地,都忍着没痛呼出来。 “来的真快啊。”老男人感叹,拖沓脚步“沙沙”靠近。 这句话让陈景心里生疑。 什么叫“来得真快?” 尸身把他们送来的速度,还是说......特意指向他们这群人来到这里的速度? 但相比这点疑惑,脚步声愈来愈近。 他微微转头和鱼通慧对视一眼。 小个正太明白。 立马翻滚,跪坐起身,一拳挥打去。 正中膝盖。 老年人关节脆弱,他不由哀嚎一声。 他趁胜追击,鲤鱼打挺地站起,抡起拳头,以最舒服、伸展的姿势,砸击小腹。 陈景和计白枝也起身,一左一右,推倒男人,把他压住。 几乎没有反抗。 瘦弱老头没能发挥出半点修士该有的手段。 草草制定的计划顺利且完美实施。 这..... 整个副本的最终boss就这么简单? 陈景低头,打量过去。 他很老了,老到皮囊遮不住丑态、甚至还雪上加霜。 头顶是荒原,潦草、玩笑一样,长着一簇簇稀疏白发。 双眼沤着昏阙的神色,晶白皮垢占了眼部大半区域。 一道道狰狞、歪斜的疤痕不规整布在脸上。 这些或新或旧的伤痕似乎都没愈合,向外渗着深紫的颜色。 “就是你杀了整个流民营的人?”计白枝死死压着他的右手,扭曲形变,甚至能听到轻微咔嚓骨裂声。 老头呵嗤呵嗤喘着粗气。 陈景抬头:“我们抓住凶手了!” 江雀儿也抬头,可脑袋上只有坠着发光晶石的天花板:“暴龙师兄,你是在同谁说话。” 玉还真提醒她:“黄粱境。” 陈景重新把头低下:“不行啊......” 这样不算完成任务。 果然...... 还有其他细节要挖。 “是你杀了整个流民营的人?”计白枝声音里多出几分不耐烦,怒气加重。 老头依旧呵嗤呵嗤喘气,不理会他。 陈景歪头看他:“你早知道我们会来?” 其他四人一怔,目光从老头身上离开,挪移落到他身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们可是被黄粱境、被天尊们送来此地。 这样一个苍老虚弱的修士,怎么可能卜断天尊神通。 又怎可能知道他们的行踪。 老头动静变弱,嘴里喘气声变小。 “你是没这本事,有人告诉你的。”陈景追问,“也是那人教你杀了全营地的人?” 老头不回答。 陈景加快语速,咄咄逼人,继续发问:“他教你这个方法,是献祭那些无辜凡人,来为自己谋得利益?” “增长寿命?” “提升修为?” “获得更强大的功法、神通?” “反正这是废土,流民不过蝼蚁,能为伟大的修士大人奉献,是他们了不得的荣誉,不是吗?” 计白枝握紧拳头。 老头脸颊刹那羞红,眼珠都快凸出来,刚才还没反抗,可现在一番话,沉甸甸砸在心口,让他不由颤抖着奋力挣扎起来。 “怎么,不服气?”陈景扭身,一屁股坐在他肩胛上,抬手拍打他的脸颊,力度并不大。 “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不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玩意。” 老头怒吼起,嗓音破锣,难听极了:“小辈,休得侮我。” “我这是为万载谋未来。” 陈景语气轻蔑:“万载谋未来?你一个连我们几个凡人都打不过的废物修士,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别说杀了这么多凡人的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再退一步,你有这个能力吗?废物!” “天母传我神法,牺牲小我,可救大......”老头痛骂,可没吐几个字,脸色、声音惶恐,“你在套话?” 陈景按住他的脑袋:“天母是谁?” 老头脸和地板紧贴,却嗤嗤笑起来:“天母至高,岂是你们这群小人能够得知名讳的。” “小人?”鱼通慧忍不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既知我等身份,那也该知我等是天尊们擢拔......” “他们是贱人!”老头暴怒,打断他的话,“他们是大贱人,你们是小贱人。” 陈景没甚感觉。 才进游戏,对世界观了解不多,虽然设定里,他也是被天尊选召的孩子。 那四人皱眉,冷眸视他。 “吉祥慈悲,上空天母。” 老头念诵。 脸上伤疤扭曲,深紫色淤泥黏稠溢出,滚到地上。 “小心!”陈景第一个看到,跳着站起远离,开口提醒。 计白枝和鱼通慧也忙撒手,躲开那东西。 失去拘束,老头却也没起身。 他口中不停诵念这一句话。 “吉祥慈悲,上空天母。” 紫色淤泥,如青春痘中的囊肿,无穷无尽地溢出,眨眼就在他身下摊开一整片小潭。 “这是污染?”陈景皱眉后退。 这些物质没有异味。 但黏糊糊、颜色诡谲,一种极端不祥的感觉。 计白枝迟疑摇头:“我之前见凡人身上的污染,是黑色的,也非胶状。” 咕叽咕叽—— 这一滩里,开始冒起细小气泡。 从绿豆一粒,扩到金桔一枚,啪得炸开,一颗小小头颅冒出,大饼脸,耳朵也平整摊开,眼镜弯如腰果,咧嘴至耳根的大笑。 然后老头脸上,就映衬着多出一张脸。 密密麻麻,气泡接连炸开。 密密麻麻,一张张小脸,生在老头大脸上。 陈景眼疾手快,捞起旁边一动不动的无头尸身,朝它砸去。 这可不是特摄! 没有在别人变身时,不准攻击的条约。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计白枝和玉还真拔出剑;江雀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对拳头大小的紫铜流星锤;鱼通慧犹豫,他没武器,不知要不要上手。 剑戳上去,刺入肌肤。 咕噜——更多紫色淤泥涌出。 流星锤砸在脑袋上,凹陷下去,可眨眼就有更多人脸生出,弥补缺口。 “天母言,若不能将尔等祭祀,也不强求。”老头撑地爬起,他的嘴巴、他脸上所有人脸的嘴巴一同张开,“但欺人太甚!” “小小凡人!” “受贱人庇护,就敢如此......” “今日就祭了你们。” 紫色淤泥咻得,忽向他体内回涌,变成他的血肉。 臃肿、肥大。 也支撑着他站起来。 眼睑上晶白皮垢堆积不停生出,如蜗牛触须,长成新的复眼。 眨眼就成怪物。 邪祟、狰狞、可怖。 第6章 江雀儿呼喊:不,不要!(求追读~) 就知道不可能结束。 果然! 陈景打量着他。 不,应当用“它”。 向那位“天母”张开双臂后,这个生物就失去被冠以“人类”之名的资格。不仅躯壳,似乎神志也被紫色淤泥侵吞,嗓子里呵嗤呵嗤,是野兽一般的低鸣嘶吼。 在计白枝又一剑奔着那双裸露在外的双眼去时。 飒飒劲风—— 它一跃起。 拉扯出一道狭长虚幻紫影,是双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 要去哪? 要做什么? 陈景慢半拍跟着转头,看到它的目标。 是鱼通慧,这头生物本能做出判断,要解决在场五人里威胁里最大的那个。 闪身至前,一巴掌拍下。 小正太不愧敢自诩最强,反应过来,抬肘抵抗。 可...... 凡人与修士的差距。 正常与畸变的差距。 就如两人之间的体格差别。 轰—— 只一巴掌,将他打飞,重重撞在墙壁上,半个身子都嵌入进去。 “死了没?”陈景皱眉,扑到那群尸身上,开始扒它们身上的破布。 紫色怪物寻着第二人去,是玉还真。 鱼通慧气音虚弱:“还没。” “它力量多大?”陈景又问,把几条破布随意一搓,打上绳结。 “远在我之上。”鱼通慧挣扎着,似乎还想回归战场。 玉还真脚步灵敏,在计白枝和江雀儿的帮助下,在怪物的扑击中腾挪闪躲,甚至偶尔还能反击。 陈景啐一口:“你妈的,我是要你给一个具体的参考。” “力量约在十五点左右。”鱼通慧急忙换个说法。 这话让几人脸色微变。 陈景诧异看他一眼。 这..... 不是自己开局时的那个属性面板吗?这些“npc”也有? 玉还真开口补充:“速度不快,在十二点。” “可以缠斗。” 陈景拎起布条:“它能被杀死吗?” 江雀儿一锤掷去,计白枝长剑剜杀。 两者相辅。 砍下一块血肉,啪嗒掉在地上。可眨眼,血肉就溶成紫色液体,在地板上消解,而那一处伤口,咕噜着又生出紫色淤泥、眨眼愈合。 “能!”玉还真不为所动,给出肯定答复,“但必须一击致命。” “否则紫泥源源不断,伤口再生,我们反会被拖死。” 陈景甩出布条,想要绞住它的双脚。 但...... 只丢出不到两米的距离。 妈呀!太尴尬了。 他反而无比怀念那些拟真度不够的游戏,像这种场合无非一段“qte”,按个圈圈叉叉就好,哪还会发生这种事。 三室两厅都要扣出来了。 江雀儿扔锤,裹住布条,收力一勾,再轻催力,往计白枝那一抛。 计白枝接住,伏腰垂手,向后一扯。 陈景也蹲下,紧紧拽住布头。 玉还真引诱。 在它奔袭来时,两人齐发力,布条绷得笔直。 嘭的一声—— 它重重摔倒。 好机会! 计白枝立马起身,和玉还真,一人一剑,分别刺向咽喉和心脏。 江雀儿大力转动锤子,抡几圈后,借势砸在脑壳上。 噼啪声不绝。 大脸上那一张张小脸爆开,浆水四溅。 鱼通慧挣扎落地。 一瘸一拐地走来。 陈景瞥去看一眼,墙体老旧,不是砖混结构,空洞处断口里,木头几被腐蚀一空。 “死了吗?”计白枝拔出剑,剑身大半都黏着厚厚一层紫色液体,只剑尖染着血迹。 地上怪物不再有动静,只有它脸上的小脸,还在噼啪爆浆。 玉还真也拔出剑:“应该是死了。” 陈景握住布条,心头隐隐不安。 真的死了吗? 任务完成的提示可还没来。 “咕噜”,响亮气泡音。 五人一愣,下意识看向江雀儿。 “咕噜”又一声。 他们看向那具紫色怪物,声音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紫色淤泥开始沸腾。 一声声,愈来愈大。 不......那不是气泡音,是微小虔诚的诵念声。 “慈悲吉祥,上空天母。” 是那一张张小脸在开口咏唱。 寒意袭人。 “它的致命弱点是脸上的那些玩意!”陈景想到什么,忙出声提醒。。 江雀儿手快,一锤砸去。 噼啪又一阵,爆浆四溅,可锤子小了些,没能砸完。 不等第二锤去。 这具臃肿躯壳被拖拽站起。 脸上密密麻麻的小脸,已有大半炸裂崩坏,留下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凹陷、丑陋坑洞。 陈景把头一低,不忍直视,抓紧布头。 他倒是没多少密集恐惧症,但对丑陋过敏。丑到有些恶心了都。 计白枝也回神,扯住另一端,想要再把它绊倒一次。 但..... 怪物抬脚,嗤啦长长滑音,布条轻易被踩崩裂,两端的人失力倒地。而它甚至连个趔趄都没。 触须复眼扭动,盯向鱼通慧。 刹那奔袭至他面前,又一巴掌。 力量似乎变大了不少。 才下地的小正太,这次直直贯穿墙体,飞撞入走廊里。 玉还真面色微变,脚步腾挪躲闪。 可它似乎速度也变快了。 追赶上去,又一巴掌拍下。 咔嚓骨裂,不堪倒地。 “雀儿,砸墙!”陈景紧促呼喊,抬手指出方向,“那边的。” 江雀儿不解,但还是听从。 哐哐几锤,砸出几个空洞。 怪物已经找上计白枝。 又只是一掌。 绝望弥生在四人心间。种子发芽,刹那生长,荫蒙全身。 它变得更强大,先前几人合力还能同它周转,可现在呢? 队友一个个都被一巴掌解决。 只剩下两人。 江雀儿还有些战力,可她使得锤子,明显是走力量流派。一个尚无修为的小姑娘,能比得上那一个怪物? 至于陈景...... 都看出来了。 这家伙脑子好使,可身体是真的一点都不行,笨手笨脚,别说应付这个怪物,恐怕连厮斗技巧都不会一点。 更指望不上。 难道第一次任务,就要全灭? 陈景依旧镇定,凑到玉还真身边:“和它体型比,体重大还是小。” “要小些。”玉还真下意识回答。 陈景起身。 玉还真看向被江雀儿砸出空洞的墙面,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要做什么?” “任务。”陈景轻声。 玉还真一怔。 在怪物到江雀儿面前,高高扬起巴掌时。 陈景扑过去,环抱住它的腰,轻喝一声,全身发力,把脸憋得通红,将那怪物举起。 咚咚脚步沉重。 跌跌撞撞,奔着那处破损外墙跑去。 除了在走廊不知生死的鱼通慧,剩下三人都瞠目看着陈景。 他们都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要!”江雀儿下意识呼喊。 回应她话的,是一声巨大声响。 两个成年男人奔跑时带起的势能,轻而易举地撞碎残破木墙。 然后毫不犹豫,跌落出去。 陈景抬头,眺望远方。 现在自己终于知道是在几楼了,这个高度,得在十五层以上。 他也第一回看到外面的世界。 和想象中仙侠世界该有的山清水秀不同。 天空灰扑扑的,一颗不甚明亮的太阳高悬天穹,旁侧有两个不停旋转的黑色漩涡,吞噬着光、也吞噬着这世界的生机。 大地上,蒙着一层复古滤镜。 树木、城镇废墟、河水.......都扭曲着,长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绒毛。 跌落,跌落。 失重感伴着呼呼风啸。 房间里,江雀儿扑到墙壁缺口,探头俯视。 两个身躯落地,绽放灿烂、美艳又妖异的红紫色花朵。 耳旁。 期盼已久的提示声终于传来。 “任务完成。” “成功查清石门镇流民营死绝之谜,并且杀死罪魁祸首。” “即将传送回黄粱境,请做好准备。” “五。” “四。” ....... 眨眼过后。 凛冽、丑恶的风吹刮入空荡荡的房间,撩起地板上撕裂的碎步条。 门口一群群无头尸身安静伫立,等待时间将它们变成白骨。 陈景呲牙咧嘴,站在一片漆黑空间里。 耳边也有提示声。 “任务完成。” “成功查清石门镇流民营死绝之谜,获奖筹点一百。” “杀死罪魁祸首,获奖筹点二百。” “破解幻术,重大贡献,获奖筹点一百。” “引诱得知重要线索,获奖筹点五十。” 他挑眉,掐指计算,自己获得筹点四百五,听起来还不错? 提示声还在继续。 “正在复活,首次复活免费,将于二十秒后传送回黄粱境。” 复活? 才不要! 同归于尽那能算通关吗?自己要无伤,要白金奖杯! “等等!”陈景举起手,“我要读档。” 提示声回复:“本游戏暂不支持读档功能。” 陈景不再说话,微微眯起眼。 不能读档......吗? 第7章 宇宙霹雳无敌小队成立啦!(求追读~) 时间尚有盈余。 陈景出声询问:“复活需要花费什么?” 提示声回复:“筹点。依据修为不同,复活所耗费筹点不等。” “具体数值可在官方网站查询。” 陈景若有所思。 但不等第二个问题提出。 复活秒数截止。 澄黄的光在它眼前绽放,身躯被大力拉扯,旋转飘动。 黄粱境空间。 是寂寥一片的白,四方上下都被巨大雪色的屏障包裹。 正中央三尊雕像。 只左边还尚完好,那是一尊少年人像,朝气蓬勃、笑容灿烂,怀抱一株连叶荷花,嬉笑玩闹半坐在一头鹿角黄狐身上。中间、右边的都残破倒塌了,看不出原本模样。 四人传送回来。 鱼通慧被一片绿光包裹,骨裂刺破肌肤而出,污血满身,半死不活,正被缓缓治愈。 江雀儿掩面哭泣,喃声慢语:“暴龙师兄......” 虽只惊鸿过客,但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生死抉择,竟没半分犹豫。 恐怕早就做了必要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 玉还真上半身也同样被绿光包裹,神色诚挚,轻声叹惋,念出那个原本觉得难堪的诨号:“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 此时此刻,竟那么顺嘴,也没那么难听了。 “所谓战士,保家卫国者。”计白枝半个身子也在绿光中,仰头无助看向远方,“暴龙师兄有海晏河清之愿景,真是可惜。” 江雀儿还在哭,抽泣着结结巴巴:“师父常说,你得向那些前仆后继,为大千界不绝而鞠躬尽瘁的先辈们学习。” “我也确有此志向。” “可那时我觉得,哪会真有人为此而不顾自己生死的。” “今日见暴龙师兄,才知雀儿心思狭隘至极。” 其余三人低垂下头。 言语如刀,如一把炙热、锋锐、一往无前的刀,狠狠扎入心腔、刺透身躯、烧沸血液。 是啊...... 有人生得如此伟大。 自己先前竟还怀疑过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最失意、莫过如此。 发现被自己的误会的人并非那般龌龊,反而伟大,可却再也没弥补重开的机会。 四人情绪低沉,气氛愈显凄凉。 江雀儿一抹眼泪,站起身,咬着后槽牙、忍住哭腔,坚定开口:“从今以后,雀儿就承暴龙师兄诨号,继承遗志。” “生死不论,海晏河清。” 计白枝毫不犹豫:“我也如此。” “算我一个。”玉还真也不迟疑。 绿光里,鱼通慧艰难说道:“初见时,我不喜他,但......暴龙师兄高义,是我不能及,大丈夫当如是,我也生死不论,海晏河清。” 在此时,惊喜声突兀传来,强势插入:“真的?那我们岂不是能组一个宇宙小队了?” 四人一怔。 这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出现方式...... 熟悉的轻佻语气...... 鱼通慧还动弹不得,其他三人连忙扭头,回头看,陈景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身后。 “暴龙师兄!”江雀儿半惊半喜,不可思议地欢呼出来。 陈景点头:“是我。” “你怎么还活着。”玉还真惊讶,语气和神色都有些控制不住。 那可是十多丈高,掉下去都要好几息时间。 怎么可能还活着! 更不要说,他身上竟然只衣服有些凌乱,连一点伤势都看不到。 “啊,你是想着我死?”陈景反问。 玉还真刹那脸就烧红,手忙脚乱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楼层如此之高,有些不解,真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希望暴龙师兄活着!” “真的!” 她语气焦急且真诚。 “那玩意挺胖的,给我垫背,缓冲了一下。”陈景挥挥手,简单回答,“就是有点头晕,其他都还好。” 江雀儿歪头。 可自己明明看到那两个人都摔成了肉泥。 嗯...... 也有可能是自己惊慌失措,没能看清。 暴龙师兄活着,比什么都好。 她没说话,只微笑着。 计白枝皱眉,显然不怎么信。 陈景先他一步开口:“先不说这些,就你们刚才说的,都要和我取一样的外号,真的吗?” 四人神色一僵。 刚才气氛摆在那,说的时候没过脑子。 现在一想...... 宇宙霹雳无敌计白枝、宇宙霹雳无敌玉还真...... 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要是陈景不在了。顶着这么古怪的名号,心里好歹有安慰,这是为了纪念英勇无畏牺牲的队友。 可问题是现在陈景活了。 他还活着啊! 江雀儿支支吾吾,玉还真把头撇开,计白枝咬牙内心挣扎,鱼通慧索性装死。 “难道你们刚才说的都是哄骗我的?”陈景瞪圆眼,一脸失魂落魄,“你们竟然欺骗一个死人?” 计白枝连连摇头:“当然不,只是......” 陈景打断他的话,杜绝任何可能辩解的言辞,把手高高举起,说得超大声:“那我宣布,宇宙小队正式成立啦!我们都是宇宙霹雳无敌!” 江雀儿又把脸掩住。 计白枝面如死灰。 未来无望啊! 玉还真害怕那一个个诨号被吐出来,连忙岔开话题:“暴龙师兄,你得了多少筹点?” “四百五。”陈景收敛,认真回答。 “四百五十点?”江雀儿侧目,“这么多。” 玉还真轻声:“暴龙师兄助我等从幻境脱困,又杀死那修士,得此数目不足为怪。” 计白枝羡慕:“岂不是能换得一门功法,并加一门术式。” 陈景无比真诚:“其实,我不是什么仙门弟子,你们能帮我参考下不?我该换什么。” 他之所以老实巴交的像个被诈骗者,就是因为这个:筹点要怎么用最好。 自己这四个队友,都单纯可爱得很呢。 他们沉默。 看那个身手就该想到的。 不仅没有技巧、就连身体都弱得和个少爷似的。 “暴龙师兄六项属性中,感识最高?”玉还真询问。 陈景点头。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他们四人早有想过,陈景最高属性不是感识就是智慧,反正总之不可能是身体属性。 江雀儿伸手一划,虚空光幕探出,她下拉着,开始翻找。 “感识。”玉还真皱眉,“一字剑门倒是适合暴龙师兄。” 计白枝点头附和:“我门中天字剑、杀字剑都以感识为主。” “暴龙兄在何方疆域,若是在东疆,我可请师尊渡师兄入门。” 陈景疑问:“难道在黄粱境中兑换功法,也得拜入相应门派才行?” 计白枝摇头轻笑:“倒不是。” “只是有师门长辈教导,岂不是学得更快?” 陈景抬手,摸起下巴:“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们都没修为?” 作为游戏设定,npc队友战力和玩家角色一致,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 他想听听这些“npc”的说法是什么。 “因为污染。”玉还真为他解答。 又是污染。 陈景在心里默默重复这两个字。 “污染并非师兄所见的那么简单。”玉还真语气惆怅,“植株枯萎长不成规模、土地荒芜种不出粮食、生物扭曲异变......” “这些都只是表象。” “师门尊长说,是世界根基被扭曲了。” “不仅具体物质,连知识概念也都如此。” “我等师门中所藏功法,也被污染,若是修行那些,不可避免就会感染上。” “而黄粱境中,有天尊们联手施为祛除污染的纯本,故而我等有希望入黄粱境的,都不准提前修行。” 陈景皱眉,心头沉重,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扭曲些。 “若暴龙师兄不在东疆,也可学我门剑术,相互映照嘛,师兄若有所惑,我也能为师兄转述师长。”计白枝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江雀儿这时惊呼:“我找到了。” 三人目光投去。 江雀儿蹦哒,上下一晃一晃地跳走过来:“是这几门功法。” 她手一挥。 光幕扭转,和四人共享。 “八景神宝锻法,养气篇(三百筹点)” “须感识十五以上。” “修行成功,每三阶修为增长感识一点,每六阶修为增长智慧一点,每十阶修为增长体魄两点、力量、速度各一点。” “习得后,破命关,可得“六甲奇门”之神通。” 等陈景看完。 江雀儿又一挥手。 这页翻去,露出下一篇功法。 “三神火观法,养气篇(二百筹点)” “须感识十二以上。” “修行成功,每六阶修为增长速度一点,每七阶修为增长感识两点,每十一阶修为增长体魄两点。” “习得后,破命关,可得“坐火”之神通。” 没有再下一页。 江雀儿娇憨,语气骄傲:“我听师父杂谈时说起过高感识修行,以此两篇功法为最,暴龙师兄你看你能习得哪个。” 第8章 所以为什么会没名气?(求追读~) 玩游戏这么多年。 有一个设定,无论哪款都通用。 加基础属性的,肯定是好东西。 但除了属性,最后一行文字,让他也很在意。 “破命关是什么?”陈景好奇。 江雀儿加重语气:“是破,命关。” “黄粱境现世后,天尊们为引导修士们更节省资源地修行,故而将修行量化,得出六项属性。” “地仙之前,每项属性以二十四为最,是凡类或修行,或天命亨通、机缘巧合所能达到的极限,谓之命关。” “而破命关,就是打破凡命,将属性从二十四提升至二十五。” 陈景缓缓点着头,若有所思:“这两神通哪个好?” 几人摇头,他们上哪知道这个去。 玉还真迟疑着开口:“哪个好我是不知,不过我倒知道这俩有何妙用。所谓“坐火”,是入火不焚。” “而那“六甲奇门”是遁甲之术,能驱役鬼神。” 陈景挠起下巴。 一个加基础抗性,另一个是召唤术? 他没急着选择。 思考好一会后,又开口询问:“那修炼体系是什么样的?” 知道他非仙门弟子,玉还真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修炼一途,初入为“内景”,养十三神、有十三层境界。” “内景十三神浑圆一体,便要走天门,天门关隘有八道,闯过去后是陆地神仙之境,从此便可不归凡类,我等师尊、一教掌门俱是此境界。” “再之上......师父也不和我说,让我先脚踏实地走好现在的路。” 陈景掐指算着。 陆地神仙不归凡类,那就和破命关差不多意思,在此之前,一共有十三加八,二十一个等级。 八景神宝锻法要比三神火观法多两个属性点。 一篇功法,拢共只能获得十多点额外属性。 两点说多不多,但也算不上少了。 而且陆地神仙之上,还有其他境界。 嗯...... 果然贵就是好。 陈景思考好,抬手轻轻一划:“那我就兑换这个吧。” 光幕跳转回“八景神宝锻法”页面。 再轻轻一点。 文字框弹出。 “是否花费三百筹点兑换此篇功法。” 毫不犹豫,点击确认。 三人侧目。 果然,他的感识高到超过十五点。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天赋。 常人属性,能到十二三点,就已经能称作天才。 江雀儿最欢欣,一个强力的队友。 看到高感识的面子上,那个什么宇宙霹雳的诨号,她认了! 计白枝开口:“暴龙师兄剩一百五十筹点,还可换一门术式护身。” “既然是高感识......” 他沉吟着。 “师兄可换我门中天字剑,有杀招天穹庐一式,一百五十应该能换?” 江雀儿手快,哒哒几下点击,拉出一块新的光幕。 “天字剑诀,穹庐式(一百五十筹点)” “须感识十五点。” “天穹庐,盖四野,斗牛光焰。” 玉还真紧接开口:“若不喜用剑,也有净土宗“阿”字密可用。” 江雀儿立马调出。 “八真真言,阿字密(一百二十筹点)” “须感识十四点。” “一口言下,平镇须弥。” 她还继续说着:“斗母宫的“掷青瓶”法、七宝法脉中的“修津”法。” “八景神宝锻法是景教法门,师兄也可修习他们的大仙指印。” 江雀儿都逐一调出来。 鱼通慧能勉强下地了,被绿光包裹,一瘸一拐地走来:“我倒是觉得,暴龙师兄和我等不同,自小无根基,还是稳妥些好。” “可辅修我蒙山一脉的十三神练。” “既是高感识,那便从明堂法入手。” 江雀儿也很快找到,展示出来。 “十三神练,明堂法(一百五十筹点)” “须感识十点。” “神清智启,谓明堂。” 鱼通慧介绍:“这篇练法,不算攻伐术法,不过学习成,只要未到命关,便可增长感识一点。” 增长感识一点? 陈景心动。 自己刚才算的,若是二十一境修完,感识能到二十三点,再多这一点,就刚好有二十四。 但...... 思考片刻,他把头一摇:“还是等下次再换吧,我觉得还是需要一些即战力。” 鱼慧通张张嘴。 他不赞同,可说不出反驳的话,刚才挨的那两巴掌,现在还痛,刺骨髓的痛。 “你们都是近身战?”陈景又问。 两人使剑,一人用锤,还有个赤手。 他们互相观望,然后点头。 “所以推荐的这些招法里,哪个是远程?”陈景指指点点。 江雀儿伸手一滑,几张光幕飞出。 掷青瓶法,一百筹点。 灵官印,一百五十筹点。 掌心雷诀,一百四十筹点。 ...... 相较于功法,术式能选择的空间更多。 几个人叽叽喳喳替他出谋划策,陈景慢慢挑选。 等到鱼通慧伤势都治疗好。 他才做出最终抉择。 “斗母八宝,掷青瓶法(一百筹点)” “须感识十三点。” “五山四海一口瓶,投得去、山倾海覆。” 这是一门效果很简单粗暴的术式。 以真气凝练青瓶。 对敌时,口吐瓶,投掷出去砸人。 学成后瓶重百斤,可蓄水百斤。后续用神泥、宝砂祭炼,修至大成能有山重,蓄一海之水。 剩下的五十筹点,换了些修炼、疗伤的丹药。 其他四人就没陈景这么麻烦。 他们师门长辈早就给他们规划好了路线,有多少筹码、要换什么,心中都有数。 在最后一人用完筹点时。 恢弘男声响起。 “兑换完成,下次任务于一周后开启。” “将于十息,传送离开黄粱境,请做好准备。” 他们挥手告别。 青气垂落,笼罩住五人,眨眼后消失不见。 一阵头晕目眩。 陈景努力眨眼,视野渐渐恢复。 自己出现在一间狭小拥挤的屋子里,手里攥着两块拇指大小的玉简,以及几只瓷瓶,是他在黄粱境中兑换得到的东西。 天花板上坠着一颗光滑圆润的晶球,散发熏黄明亮的光。 屋里陈设布置简单。 只一张床,就别无他物。 女声提示传来。 “此地是你的居所,也是游戏中唯一的安全区。” “在你下线后,游戏世界仍会按时间演化,请确保自己在安全区内下线,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陈景把药瓶放下,把玩着两块玉简,若有所思。 在自己下线后,游戏还会随时间演化? 倒是也能用游戏官方要测试ai社会化的理由搪塞过去。 可...... 一款单机游戏,真的有必要吗? 他将玉简一把握住,轻声道:“退出游戏。” 提示声立马回应:“是否确认退出游戏?” “确认。” 破空声回荡,伴随几声微小猫叫。 陈景抬手,摸索着把vr眼镜摘下。 阿玄蹲坐在他身上,忧心忡忡、不停小声叫嚷,见他醒来,猫脸上人性化一抹愣住,把尾巴一甩,自顾跳下去,盘到窝里舔起毛来。 胸口被压得有点闷。 陈景揉着胸坐起,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三十九。 进入游戏是下午一点十七。 游戏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 他一瞥,目光停留在眼镜上,陷入深思。 玩游戏时,还没怎么多想。 现在回顾,有太多不可思议的细节。 倒不是对人类的发展力有所怀疑。 只是...... 游戏引擎完美,三个多小时,没遇到哪怕一处穿模。 ai智能完美,能应对他的不同表现,给出不同反应。 芯片技术完美,建模极致精美、又实时渲染、还有光追,都靠那枚、或者那几枚镶嵌在vr眼镜中,没有任何散热的芯片处理,可玩了三个小时后,还不会发烫,冷冰冰的,和室温一样。 他难以相信,有这样技术力、而且如此全面的公司,在此之前,竟然没有任何名气。 这些技术随便拆出一项,都足以比肩甚至超越苹果、微软、老黄这些巨头。 他把眼镜放下,走回书房,将门锁死。 从柜子里取出一部砖机。 在号码簿上翻找,拨通其中一个电话。 很快被接通。 “老陈?怎么了。”电话那边,语气惊讶。 陈景压低声音:“帮我查点东西。” “一个叫黄粱境的公司,大概率庐州本地,也可能是其他地区的,这个我没法确认。” “对,就是那个黄粱一梦的黄粱。” “不是镜子的镜,是境界的境。” “嗯,查查他们法人、资产,还有专利情况,尤其是关于vr、脑机、存储技术这一方面的。” “好,谢谢。” 第9章 我们就是——?(求追读~感谢鸡大推书~~) 打完电话,陈景坐到电脑前。 之前都是在找广告动画的资料。 这次,他在搜索栏敲下“黄粱境”三个字。 首个词条,是一本绿江的小说。 紧接着是一长串和“黄粱一梦”这个典故有关的文章。 大话西游的副本。 郭之奇的诗...... 翻了两页,才有个看起来不大一样的词条:“黄粱境——修仙题材·单机·动作·角色扮演游戏”。 点进去,是官网。 还真有这个东西啊。 和精致的游戏内容相比,网页做得很粗糙,和那个流氓广告一样,花花绿绿、椰树审美。 透露出的情报很少。 陈景最关心的复活花费就写在首页。 和境界有关,凡人复活只需十筹点,而有修为后,内景一层就要一百筹点,每多一层修为就要多花费一百。 内景境界中,最多花费不过一千三百点。 可到天门境,就突然膨胀。 第一关隘就要花费三千,之后每进阶一层境界,花费就会等比增加。 陈景挑眉,拳头不由硬了。 如果这真是一款游戏,那就把数值策划祭天吧。 想给玩家增加游玩成本,也不是这么加的。 除了这方面的内容,网站上就只有寥寥一些从玉还真嘴里听过的设定。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子页面没几个,都是些贴图。 重要信息一个都没,就连张世界地图都不给。 陈景按下f12,打开后台。 代码异常简洁,甚至说得上笨拙,有些丑到他了。 网络那一栏,更是只有最基础的获取到资源的时间信息。 这和自己玩到的游戏,在质量上有着天差地别。 姐姐是西施,妹妹却长成东施那样,可能吗?这可能吗! 心头怀疑所结出的果子越来越大。 这真是一款游戏吗? 如果是,那也挺好,自己提前免费享受到一款超越时代的游戏大作。 如果不是...... 那自己该怎么办? 思索着,陈景的手渐渐离开鼠标,团成一个拳头,越攥越紧。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那么保守。 又没认识的人,那么正经给谁看呢? 接下来几天。 陈景都没再登陆游戏,在没收到回信之前,他决定还是先远离那个东西。 十点睡、六点起,写完稿子,继续循环在“菜”与“死”之间。 还去医院做了个详细体检。 从身体健康、到内分泌、再到精神状况。 那天打通的电话,直到第四天才传回短信。 “老陈,你让查的我搞清楚了。这家公司是一周前才在庐州注册的新公司,法人是陈勾,名下只有这一家。科技开发性质,注册资本是最低的十万,没有任何专利,也没和其他公司有合作。” 看着这封短信,陈景心情复杂。 果然...... 不过怎么法人还和自己一个姓,就算化名,这样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砖机震动。 又发来第二封短信。 “对了,这公司注册地址是你家,要不要我帮你找律师把这麻烦解决了?” 嘶—— 陈景不由倒吸凉气。 注册地址是自己家? 妈的,这税该不会还要自己出吧。 犹豫好一会,他回复短信。 “不用,谢谢,我自己能行。” 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盯着那个被阿玄拨到桌子角落的vr眼镜,陈景有些出神。 他很喜欢福尔摩斯里的一句话:“当你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都是事实。” 这不是一款游戏。 而是一件能联通异世界的法宝神器。 被那个世界的人送来。 只是......为什么会是自己? 因为足够骚? 哦,这显然不太可能。 那是一个荒芜几近毁灭的末日世界,选择自己去拯救世界?这听起来可太俗套了。哪怕是江雀儿、玉还真她们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家伙都不会产生出这么天真的念头。 那是因为......自己的天赋,高感知? 可这有什么用? 陈景皱眉,杂乱思绪在脑海里不停浮出、又不停被否决。 抛开“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自己”这个问题不谈。 是谁选择了自己? 找到他,或许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要找吗? 想到这,陈景起身,从阿玄的窝里抽出医院寄来的报告。 身体是亚健康状态,这和黄粱境无关,是自己久坐、缺少锻炼引起的。 内分泌都还好,都在正常范围。 精神状态一如既往,甚至游戏里的那一通发泄,还让自己变好了一些。 目前为止,看不出那款游戏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如果继续玩下去,自己要付出什么? 好像除了时间,也没别的了。 思绪整理好,陈景做出决定。 那就玩下去。 以后每月按时体检,有不对劲就立马放弃。 他把眼镜拿起,戴回头上。 登陆游戏。 女声轻柔,甚至听得出几分欣慰:“欢迎回来。” 他出现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 丹药和玉简都在床上摆放着。 他把玉简拿起,贴在额头上,咔嚓一声,它碎裂开,蕴含的清气涌入脑门。 文字信息渐渐浮现。 是“掷青瓶法”的修炼方式。 他拿起第二枚玉简,也同样贴在脑门上。 “八景神宝锻法”灌入脑海中。 修炼对陈景而言,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一个陌生的学识领域,不少东西都要自己摸索。 但高感识的好处也体现于此。 他能很快捕捉到那种名为“气”的物质,并在体内酝酿沉淀。 直到他觉得天色不早,才退出游戏。 摘下眼镜。 陈景回想,脑海里空荡荡,游戏中获得的知识没有带出来。那种自己明明记得有什么,可绞尽脑汁什么都回想不出来的感觉很难受,心悸到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他没选择外出探险。 距离下一次副本只剩三天,他得尽快修炼出一口真气。 第六天。 盘膝坐在床上的陈景忽睁开眼,神色明明,绽放微光。 第一口真气酝酿而成,在明堂穴内。 练成了! “打开属性面板。”他轻声。 女声提示:“请于黄粱境内查询。” 陈景啐一口。 现在你可是有求于自己的,竟然这么不惯着自己?信不信自己不玩了啊!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继续修炼。 这时不急于功法。 他开始转修“掷青瓶法”,这比蕴养真气要容易的多,仅仅一天时间,就在口舌下凝结出一枚有模有样的青色瓶子。 不过这还并未修成,只是空有个架子。 第七天。 陈景还在打坐,耳边传来男声提示。 “第二次任务将于二十息后开启。” “请做好准备。” 陈景正色。 青气从体内涌出,将他包裹住,眼前一黑,片刻后复明,就又出现在黄粱境的广场上。 “打开面板。”他迫不及待开口。 光幕弹出。 “姓名:陈景。 性别:男。 年龄:二十四 信仰:无 功法:八景神宝锻法 修为:内景一层(蕴明堂) 力量:10 体魄:11 速度:9 智慧:14 感识:16 魅力:13” 还没怎么欣赏功法、修为的小小改变,最后一项数目让陈景侧目。 魅力有具体数值了。 但竟然只有十三? 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这张脸? 陈景又啐一口。 这项数目的显示,更佐证他内心的想法。 魅力这个属性,或许不单单指长相,还有人格、品德、说服力。 之前是问号,因为还不清楚自己品性? 马脚漏得太多了啊。 其他四人也都陆续来到广场。 视野刚恢复。 就看到陈景在那虚空啐地,骂骂咧咧。 嗯......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江雀儿就要抬手打招呼。 陈景转过身,面色严肃,高高把手举起:“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 “为了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 “我们就是穿梭在大千世界的——” 四个人没有回应,都把脸捂住。 一周过去,这人好像更疯了,而且怎么还没忘掉这事啊。 陈景叹气,恨铁不成钢:“你们啊,这个时候就应该齐声,喊出我们的名字。” “宇宙霹雳无敌小队!” 第10章 落我手里了吧~ 怎么可能,谁会喊啊! 都是正经人好么! 玉还真岔开话题:“看师兄眼中神光,是凝练出真气了?” 陈景点头。 “有人没吗?”玉还真看向其他三人。 他们都摇头。 七天时间虽然紧促,可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还不至于连一口真气都练不出。 天赋要是差到那种程度。 别说黄粱境,就是师门都不会挑中他们。 “术式呢?”玉还真又问。 陈景摇头:“我只练出形,还不算修成,估计还要三四天时间。” 他们都不觉得意外。 又不是自小在仙门长大,日月专研玄学,进度慢一些也正常。 好歹识字! 师门中可是有师兄、师姐遇着那种连字都不认得的队友,又得刀山火海、又得当爹做娘,可辛苦了。 江雀儿掐着腰,语气骄傲:“我已修得我神霄教的土雷身。” “我力量本就有十四,施展术式后,能在一刻钟时间内,力量到十七八点,这次就算遇着那怪物,我也不怕他。” 陈景看她,啧啧称奇。 怪力萝莉啊......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计白枝叹气:“我感知比不上暴龙师兄,杀字剑中金戈式还差一些。” 鱼通慧道:“我修的是十三神练中的太仓法,入得内景后,蕴养的也是太仓神,现在体魄一项的数值,已能和暴龙师兄相比,也有十六点。” 陈景看他。 深藏不漏的强壮正太...... 自己队友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 玉还真最后说起自己:“我修的是广陵剑,杀招威力尚可,速度现有十五。” 他们叽叽喳喳汇总。 各自交代能力,思考该如何配合。 虽有两人没能练成术式,但都临门一脚,也不算很坏的消息。 黄粱境中,男声很快响亮。 “任务将在半刻后开始,请诸位做好准备。” “任务难度:丁上等。” “地点:荒芜纪前,图南子天尊所开辟小世界。” “捣毁云台城中天母庙,任务奖励:二百筹点。” “任务中另有发现,依其发现价值计算筹点。” 五个人心头一沉。 上个任务才不过丁下等,这次就蹿到丁上等去,不来个中等的过度下? 而且...... 敌人是天母? 那个能预知黄粱境天尊们行事的天母? 青气漫卷来,五人眼前一黑。 冷风扑面,视野渐渐恢复。 他们已经不在黄粱境中,被送到一处荒凉丘陵上。 “几位,你们知道天母是什么吗?”陈景探头打量起四周环境,一边开口询问。 山头光秃秃,零星长着几株挂染黑毛的杂草。 污染也没饶过这一处小世界。 天和主世界是一样灰扑扑的,阴云漫布,昏暗得很。 空气压抑,有种坠在心头上的沉重感。 鱼通慧皱眉:“我问了,师长都忌讳莫深,不准我打听。” “我也如此。”玉还真与计白枝纷纷表态。 江雀儿轻声:“我去找门内其他准入黄粱境的师兄师姐们问过,他们任务中也曾遇过天母。” “没人说得清祂是谁。” “只知道,祂尊号为三十三天外慈悲吉祥至上天母。” 陈景眺望着远方:“祂的目的是为了破坏黄粱境?” 玉还真扭头打量起相反方向。 江雀儿摇头。 自己得知到的消息只有这些。 “黄粱境中的任务大多都是和污染、探索有关,很少会有这么......”玉还真挑眉,说着语气渐渐迟疑,有些摸不准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形容。 侵略性? 天母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玩意。 强势? 黄粱境一直都很强势。 陈景默不作声。 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或许就和自己有关。 “先想任务怎么办吧。”鱼通慧叹气,“要我们入城,去砸一座庙宇,这不是让我们和一城为敌吗?” 计白枝点头附和:“别说我们才内景。” “恐怕天门境都会很棘手。” 江雀儿反驳:“大可不必那样,我们先想办法混入城中,再伺机捣毁就是。” 那么问题来了。 那座云台城在哪? 为什么黄粱境不把他们直接丢进去啊,反而放到这荒山野岭里。 “那有一座城池。”陈景和玉还真几乎同时抬手,分别向自己左右指去。 方向是一致的。 其他三人看去。 一座被黑色矮小、歪歪斜斜、凹凸不平的墙壁围住的城池。 人群黑点小小一个,蚂蚁一样在城里进进出出。 “不管那是不是云台城,我们先摸过看看。”陈景提议。 他们立马动身。 望山跑死马,望这一座城池也差不了多少。 看起来只有短短一截路。 等快走到,只有十一点体魄的陈景累到都快要吐舌头了。 他们藏匿在离城池不远的凸石后。 城池下,人流攒动,排成一条长队,缓慢向前挪动。 玉还真蹑手蹑脚溜过去,很快回来。 “城门口有守卫,逐一检查,看守很严厉。”她汇报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几人皱眉。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守卫都俱有修为在身?”鱼通慧询问。 玉还真摇头:“都是凡人,没见着修士。” 鱼通慧搓了搓手:“那便直接杀进去,现在我等都有修为在身......” “城里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呢,要死你自己扎河里去。”陈景打断他的话。 鱼通慧把头一缩。 江雀儿没好气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我们从城墙上爬进去?” 玉还真摇头:“墙上也有守卫巡逻。” “而且我们几人还好......” 她停顿下,看向陈景。 其他三人明白。 陈景没经过这方面锻炼,就算这座城墙很矮,也不一定能爬上去。 陈景“嘶”得吸口凉气:“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玉还真眨巴着眼,神色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就祈祷千万别落我手里!”陈景握住拳头,恨恨开口,“不然有你好受的。” 玉还真接着说下去:“我听他们言语,与我们一贯相同。” “我们可假扮商贾潜入。” 商贾吗...... “我没见过商贾啊。”江雀儿嘟囔一句。 鱼通慧挠挠头:“听说他们都很精明,我们几个人里,也就暴龙师兄看起来像吧。” “我倒是见过,但......”计白枝也迟疑。 玉还真面无表情:“我刚才看了,那城池门口往来的,要么是商贾,要不然就是拾荒客。” “和商贾比,我们更不像拾荒客。” 他们都是在仙门照料下的乖宝宝,哪有拾荒客那种瘦骨嶙峋、枯槁一样的相貌。 尤其陈景。 一个男人怎么就能如此细皮嫩肉的,手上都没茧子。 江雀儿、玉还真自小学艺,手上可都有厚厚一层茧子。 这种人,就是放在荒芜纪前,都得叫一声“少爷”。 陈景探头:“我看那有些运笼子的车,里面关的是什么,是人?” “是人。”玉还真点头,“男女都有。” 她停顿下,语气莫名:“你要救他们?” “还真有奴隶贩子啊。”陈景感慨一声,没去理会后面那个问题,“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装成那样。” 四人一愣。 陈景继续说下去:“既然只有我像商贾,那你们就做商品好了。” 这..... 玉还真认真点下脑袋:“暴龙师兄言之有理。” “当货物啊。”江雀儿嘟嘟囔囔,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计白枝和鱼通慧没有任何心里障碍。 只是当,又不是真的去做。 陈景嘿嘿一笑,把手一搓,看向玉还真。 让你刚才怼我。 现在落我手里了吧。 没想过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吧。 玉还真打个哆嗦,向江雀儿那靠了靠。 这眼神..... 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1章 轻描淡写:杀了吧(求追读~) 他们远离城池。 按车辙印,走了两三里,寻到一处适合劫道的好场所。 两处料峭荒山陡壁中夹着一条羊肠小道。 可惜没树草灌木,他们只能借峥嵘怪石遮掩身影。 城池门口往来的人多。 可到这里,就鸟不拉屎、罕有人迹。陈景腿都蹲麻,索性一屁股坐下去。 “怎么还不来。”江雀儿也等的没几份耐心了。 其他三人都还沉得住气。 安安静静蹲着,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的奴隶商队。 江雀儿叹气,扭头想找陈景聊聊天。 可他已经把眼闭上,嘴间有青色真气流转。 已开始修炼。 她嘟嘴掐腰,把身子一扭,贴到玉还真身边。 等了很久。 这个小世界中的天色似乎不会有变化,自他们来,到此时此刻,都是昏暗微光,似暴雨将来时的阴霾天。 几队拾荒客路过。 一队普通商队也走过。 就在鱼通慧想再次提议“直接杀进去”时。 哐啷哐啷,车轮滚滚沉重,进入谷隘,闯入几人视野。 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奴隶商队。 拢共两辆。 一个笼子里装着男人。 一个笼子里装着小孩。 由几匹似马非马拉着,它们脑袋上顶着两根黝黑、粗大的肉触角,随着行进,左右摇摆。 “暴龙师兄,人来了。”计白枝凑过去,语气轻柔,把人唤醒,“都是凡人,没修为。” 陈景睁开眼,把头一探,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商队规模不大。 拢共十二个看守,看起来比笼子里的奴隶还少。 “我截后。”玉还真等他们靠近,把手一挥,“雀儿,你拦住他们。” “计师兄、鱼师兄,你们注意照顾暴龙师兄。” 陈景瞪眼:“什么意思,你!” 回应他的。 是玉还真脚下发力,呼咻一声蹿出去。 江雀儿也一蹦而出,把袖一甩,锤如流星。 口中轻喝。 真气流转,在其右臂上凝结土黄微亮的光。 顺势一抡一砸。 轰—— 力道奇大,峭壁都微微摇晃,滚滚落下数块齐腰高的巨石,坠出大坑,横在商队面前。 “有敌!”为首壮汉呼喊,“退!” 十二人紧锣有序。 有人拔刀,砍下怪马连着牢车的缰绳。 有人直接跨坐而上,再伸手扯住砍绳人。 瞬息之间,十二人四马,毫不犹豫舍下奴隶,调转方向,就要后撤。 玉还真更快,已经跃过长长队列,至他们身后。 一言不发。 拔剑出鞘,轻轻一扬。 向最先奔出的那一马三人。 素女道,广陵剑。 商声慢大宫声微,谁知此为杀人音。 见不到剑光。 软绵绵,似无威胁。 可马腿忽一瘸,丑陋恶心嘶吼,重重摔倒,掀飞背上人。 玉还真又把剑一横。 只听得剑鸣,铿锵有力。 还在飞着的一人哀嚎,脖子喷出粗壮血花。 再续两剑。 另两人也都死去。 余下三匹马被仓皇勒住。 “两位仙人!”先前喊敌袭的汉子从马上下来,朝玉还真作揖,“不知某是害了什么,招惹二位。” “还请高开尊口,道某罪名,某也好赔罪。” 其他八人也跟着下马,提着刀,一脸警惕。 计白枝才带着陈景跳下来。 “别杀完,留一个活口。”见江雀儿抡锤靠近,陈景顾不得自己发麻双腿,抬手连声呼唤。 鱼慧通留在陈景身边。 计白枝上前帮忙。 他虽还没修成金戈式,可有一口真气在,那些凡人哪是他敌手。 九个奴隶贩子反抗。 玉还真一剑一个,江雀儿也一锤一个。 计白枝才杀死一个,待要去解决第二个,就被江雀儿一锤抢了人头,香瓜大的锤子将那脑袋砸得四分五裂。 血腥、便粪等腌臜物的臭味扑鼻来。 复合味道。 充斥满眼的冲击,让陈景不由偏头,有些泛恶心。 不过冲浪这么多年,恶心的东西见多了,倒也不是太难受。 “暴龙师兄没杀过人?”江雀儿掏出手绢,掸去脸上不小心染上的血肉,又细细擦拭起自己的锤子。 陈景摇头:“我们那没这习俗。” 剩下那个奴隶贩子,瘫跪地上,不可思议看着面前几个年轻得过分的人。 这三人都是仙人。 剩下两个......恐怕也都是的。 自己造得什么孽哦! 人类的适应力远比内心预期的高得多。 新鲜血味,也远比尸体腐烂臭味好闻得多。 没一会陈景就有些习惯,他走近,看向地上那个被玉还真架剑缉住的男人:“你们商队叫什么?” 审讯的事,早先就说好,由他这个感识最高、年龄也最大的人来做。 “大人。”他满脸堆笑,谄媚卑微,“我们小本生意,哪来的商号。” “若真说个,小人叫氓树,这队伍也就跟我名。” 陈景面无表情,点着头:“你们拉这批奴隶,是要去云台城卖?” “对对对。”男人啄米似地点头。 “值多少?”陈景又问。 男人老实回答,指向装载成年男性的牢笼:“这一车,能卖百个大钱。” 紧接指向另一车:“孩子不值钱,就只能卖五十大钱。” 说完,他把头低下,咚一声,实实在在磕到地上。 飞快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小心翼翼推到陈景脚下。 “大人们若是为钱来,这批奴隶出手也麻烦。” “这包里有大钱二百,碎钱千许,就是小人孝敬诸位大人的。” 陈景把它捡起,揣到怀里。 男人一喜。 “你为何不请类我等似的人。”陈景语气变得柔和些。 男人苦笑回答:“大人说笑,我这小门小户哪请得动仙人。” “再说了,仙人们都......” 他停顿下,偷瞄陈景一眼,才继续说下去。 “仙人们大多都在天母庙里。” 陈景轻“哦”一声,略带几分疑惑。 男人一骨碌,把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来:“听闻天母庙的那些仙人,时有发狂、发癫伤人的事,唯得天母庇护,方才能治好疯病。” 四人脸色一沉。 污染? 除了这东西,他们想不到别的因素。 “这样啊。”陈景若有所思,“那你可知天母庙里,有多少修士,他们修为又如何?” 男人摇头:“大人说笑,我不过一小小卖奴隶谋生的走贩,哪有资格了解这些。” 陈景点着头。 男人试探着开口:“大人,不知小人可否退去了?” 陈景转身,目光从男人身上挪开,那些腌臜物就又立马闯入视野里,他不禁抬手掩面,皱起眉去。 另一只手微微一甩。 语气轻描淡写、毫不在意:“杀了吧。” 奴隶贩子没一个无辜的。 取死之道,罪有应得。 杀了他心里一点都不膈应。 男人一怔,猛抬头,看向陈景。 这这这...... 这不对啊! 钱你不是都收了? 刚才我们不还是谈得很开心? 怎么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他大抵是没见过陈景脱裤子时的洒脱,也没见他穿裤子时的自然。 他的惊讶错愕都还没能完全在脸上显现出。 玉还真挥剑。 割开咽喉。 男人呜呜喳喳倒地死去。 陈景看向江雀儿。 她心领神会,抡锤砸开两座牢笼。 里面男人、孩子都张皇失措,退到角落,惊恐盯着外面的人。 囚禁他们的牢笼,此时此刻,却能带来稀薄的安全感。 “出来,不要让我们动手,好吗?”陈景把声音放轻,语气变得温柔,缓缓走近。 可这让笼子里的人更惶恐。 他们不敢不听话,猪出笼一样,纷涌钻出来,匍匐跪在腌臜血泊肉泥间。 陈景抬手,指着和云台城相反的方向:“你们都去那吧,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如蒙大赦。 男人抱着小孩,飞快逃离。 活了。 嘿,他们竟然活了。 真是不可思议。 “暴龙师兄大威!”江雀儿举手欢呼。 陈景瞪她一眼。 阴阳怪气什么呢! 你也讨不了好。 他没好气,朝着牢车一指:“选吧,看哪个顺眼。” 四人也没好气。 这东西有什么顺眼不顺眼的。 计白枝牵着那几匹怪马,重新栓回牢车上。 男女各入笼子。 陈景把门锁住,绕着转了两圈,摸着下巴、皱紧眉头。 玉还真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在陈景就要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暴龙师兄,还不动身,是怎了?” 陈景叹气。 满脸一副“是你问了,我才不得不说”的表情:“你们虽然在笼子里,但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 四人大惑。 第12章 糟糕,被看中了(求追读~) 陈景没说话,只是又绕着车转了一圈。 江雀儿好奇:“我们缺了什么?” “不像。”陈景摇头晃脑,“不太像了。” “暴龙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江雀儿急得跳脚,上蹦下颠的,“缺了什么,不像什么,你快说呀!” 陈景十分肯定:“不像奴隶。” “太干净了。”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染血软化的淤泥,把牢笼门打开:“得加点料。” 步步走进,目光直勾勾盯着玉还真。 她向后退一步,心头不好预感更铺天盖地涌来。 “来吧,为了能混进去。”陈景语气蛊惑,举着淤泥,一开始还成团,可现在化开,滴答垂落,成不可名状的模样。 她满脸抗拒。 退到牢笼角落,紧挨着刺背的柱子,茫然无助。 但没用。 陈景不为她楚楚可怜的神情所动。 果断抬手,用手里淤泥糊了她一脸。 “我也要吗?”江雀儿弱弱提问。 陈景看她,只半秒迟疑,然后点头:“当然。” 虽然确实可爱。 但...... 刚才那阴阳怪气的话,现在可都还在自己耳边萦绕呢。 想逃避? 没门。 他伸手,把自己掌心里剩下的淤泥,仔仔细细全涂抹到江雀儿脸上。 陈景抬眼,看向隔壁马车。 里面的人心领神会,自己把牢门打开,大大咧咧糊了几把泥到脸上,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 陈景又拆下两件奴隶主的衣裳,自己试了下,有些费力,就交给江雀儿,让她把上面带血的地方撕去,再穿在身上。 鞋子也得脱掉,在泥里糟践一回。 不一会就四肢满污垢、一身褴褛装。 只是依旧难以遮住她们的精气神,也不难看出,在污垢满布的脸下,会是何等或冷艳、或娇俏的容貌。 还不是那么像奴隶。 但足够了。 陈景又扯下两人衣服,让雀儿把袖子撕了。 手指染血,在上面写起文字。 一件衣服上,写着“嘴毒”。 一件衣服上,写着“蠢萌”。 前一件给了玉还真,后一件交到江雀儿手里。 “这是?”玉还真微微眯起眼,盯着“嘴毒”这两个字。 “商品得有标签,才好卖出去。”陈景理直气壮。 “但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词?”玉还真指着这两字。 江雀儿点头,附和道:“就是,我这也非好词,萌也罢,怎么还沾个蠢字。” 她年方十八,正应“草木始生”的“萌”字意景。 可蠢...... 她是万万不认的。 陈景一本正经:“我这人实诚,做买卖就得把好坏都说清楚。” “快套上吧。” 两人狐疑。 犹豫着想要陈景重写,可旁边囚车上还有两人,她们俩刚才就用了四件,地上的也只是勉强够用。 没法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两个字端端正正顶在胸前。 可看陈景那眯眼满足、狐狸狡黠的模样。 不是因为伪装奴隶吧。 一定不是的吧。 计白枝和鱼通慧对视一眼,小跑到有衣裳的奴隶贩子尸体前。 他们异口同声:“暴龙师兄,我们自己动手就好。” 陈景拦下他们:“不用不用不用,你们不用这么麻烦。” 两人转回头,眼中疑惑。 “把上衣扒了就行。”陈景开口。 他们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陈景点头:“对,把你们的肌肉亮出来。” 鱼通慧没有犹豫,把衣服一扯,豪气甩到地上。 他体魄有十六点。 个头虽矮小,身材实健壮,铜浇铁铸似的,肌肉根根分明,整个人都顿时宽了两圈。 计白枝没那么夸张。 可也腹肌块块,精壮有力。 陈景不由摸向自己肚子。 啧...... 看来是时候掏出那张尘封半年的健身卡了。 等他们两人相互往身上死角抹了污泥,坐进牢车后。 陈景背起两把剑,把锤子挂到腰间,略显笨拙地驱马前行。 他是头回接触这东西。 别说马车,就是骑马,他都没过经验。 不过这像马的奇怪生物,长得虽丑,但性格温顺乖巧,驾驶起来并不费力。 蹄声踏踏向前,很快就到云台城下。 人群熙攘,缓慢通行,一个个接受守卫盘查。 陈景观察到。 进城缴费是按人头来的。 拾荒客要交一枚拇指甲盖的铜币,普通商贾是要交一枚更大些的铜币。 奴隶贩子和普通商贾一样。 不过...... 奴隶也算在进城的人头里,而且比拾荒客要贵,得交两枚小钱。 对应到刚才那男人好心上供的钱包。 大些的是大钱,小些的是碎钱? 其中汇率还没看明白,至少八枚碎钱并不等于一枚大钱。 他想了想,取出两枚大钱,等轮到自己,直直丢过去。 守卫不满接住。 别人都老老实实下车送钱。 这厮怎就这么无礼? 而且这数目不对啊,得九枚才是,想糊弄人? 可再一揣摸,手感比碎钱沉不少。 他低头一看,是两枚大钱。 刚才心腔里的那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大方啊! 他向同僚使个眼色,其他几人顿时心领神会。 只是忍不住多看了陈景几眼。他们当差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到这么细皮嫩肉的奴隶贩子。 而且.....囚笼里只有四头奴隶。 不过没多问。 这人虽然满身挂着武器,可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老手。 说他自小在天母庙的蜜罐里长大,都没任何违和感。 出手又那么大方。 肯定是哪家的少爷,安全得很。 他们装模作样检查一番,找不到任何危险品,撤关放行。 等渐渐远离,街道两旁只有稀稀落落焦急穿行的拾荒客,玉还真凑近,压低声音:“他们刚才看我们好几眼,是不是......” “能不看嘛。”陈景乐了。 江雀儿也凑过来。 另一辆囚车上,计白枝和鱼通慧只恨自己脖子不够长、没修出天耳通。 “我可不像个奴隶贩子。”陈景慢条斯理说下去,“谁家做奴隶买卖的,手上只有四个货?” 玉还真把眉皱得更紧:“那我们岂不是.....” 陈景摆手:“不像不代表不是。” “我们给钱了,也没闹事。” “该有的都有,再不像我们也是。” 他曾靠着一张饭卡混进去过好几个学术会议,这种事,早就司空做惯了。 玉还真若有所思点头。 江雀儿挠着头。 陈景缓缓驱马,沿着车辙前行,打量城中环境。 他有些难以接受。 名为城,但和他想象中的“城”差距很大。 狭窄的泥土路、矮小破落犬牙参差的泥屋,好些的房子也不过烤了土瓦盖上。 街道便溺,腥臭无比。 但意外的没苍蝇这种生物。 陈景格外思念,这种在现实世界见到,恨不得赐两瓶杀虫剂,杀光、全都杀光的小脏玩意! 此时此刻,迫切地想要它出现在这。 转过几条都如此腌臜的街道,环境才变好了些。 屋舍变成木质,门口提竿挂起招牌。 “迎客驿”。 “奴驿”。 ...... 应该是客栈一类的建筑。 再往前看,是一座高耸的石制坊门,刻着通俗易懂的两个字“牙市”。 这让陈景不禁摇头。 奴隶的居住环境竟比外面那些非奴隶的人还干净。 他勒马,准备向其中一座客栈去,先住下,休息一下,再谈其他事。 可没走几步,突然有人从一旁茶棚里冲出来,拦在马车前。 他作揖问候,开口一笑,露出几个黑黢黢空洞:“这位小郎君,是来贩卖奴隶的?” 陈景点头,面无表情:“嗯。” “看面孔陌生,是头回来?”他又询问。 笼子里的人有些紧张。 自己是暴露了? 陈景镇定自若,微笑回答:“是头回来,要办什么手续?” 男人连忙摇头:“哪的话,只是卖奴隶出市后别忘交牙税。” “多谢提醒。”陈景朝他点头,“还有其他事。” 男人腼腆笑起来:“郎君既然看出来,那我也就开门见山。” “我见猎心喜,想从足下这购得两名奴隶。” 陈景心里咯噔。 好家伙......这就有买主上门了? 玉还真和江雀儿向牢笼里缩了缩。 陈景婉言拒绝,指向自己身后笼子:“这两人是城中大人物向我订购的,阁下还是......” 男人摇头打断:“不是她们。” “我对这两娘们没兴趣,我要的是他们。” 他抬手指去,正是后面那个笼子。 陈景愣住。 囚牢里计白枝和鱼通慧也愣住。 男人搓手,眼中热情如火。 第13章 郎君有什么吩咐?(求追读~) 没看中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反而看中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甚至还是不到一米五的小正太。 出人意料!甚至有些惊悚。 “他们很贵。”陈景言简意赅。 男人神色诚恳:“小郎君请开价。” “一人五十大钱。”陈景略作思付,报出一个夸张的数字。 打劫掉的那一车才能卖五十大钱。 现在一个比得上一车。 这价格果真惊到男人,头向后仰,不禁倒吸口凉气。 “若是不买,那就别拦路。”陈景一挥手。 男人咬牙,神色犹豫,目光想要从计白枝他们身上挪开。 可那两个人的身体,有着莫大吸引力。 他挪不开。 “小郎君,作价再贱些?”男人一跺脚,从怀里掏出荷包,“两人一同五十,如何?” 陈景果断拒绝:“分文不可少。” 男人指尖攥得发白。 “若不买,那便让路吧。”陈景不耐烦挥手,驱赶起他。 男人连声,把荷包举起,咬着后槽牙,说话坚定:“买!我买!一百大钱,我出了。” 计白枝和鱼慧通惊愕。 这...... 怎么能接受啊。 太离谱了这个价格。 这是把你当猪宰了啊。 陈景心中也惊着一下,还真愿意、也掏的起这个钱。 这两男人就那么大吸引力? 面上却冷冷笑出一声:“晚了,现在要二百大钱。” 男人瞪圆眼,抬手指去,声音哆嗦:“你......你......” “物以稀为贵。”陈景掐着腰,理直气壮,“坐地起价,天经地义。” 男人咬牙,把荷包攥得更紧,也更咬牙切齿:“买,两百大钱,我买。” 嘶—— 五人都不约而同倒吸凉气。 还买? 这也能行的? 不是...... 计白枝和鱼通慧欲哭无泪。 哥,你别这样,哥。 我们怕。 你到底是看上我们什么了?我们改还不行嘛。 陈景皱眉,提价一次,尚能用奸商糊弄过去,可再提价,那就是刁难,明显没卖奴隶的意思。 与他起冲突? 这不明智,城内情况都还没打探清楚。 “我这两头奴隶,品相是不错,但.....”陈景一甩马鞭,语气疑惑,“两百大钱,你为何肯出这个价。” 男人语气警惕:“两百,你是卖我不卖?” 陈景果断把头一点:“卖!不过牙税得你出。” 男人放松些,把手抬起,指向另一个笼子:“牙税好说,不过这俩娘们,你当饶头送我?” 玉还真和江雀儿脸一黑。 要骂娘了。 虽然被当成奴隶,被人品头论足并不好受。 可......没被人瞧上,甚至要被当成饶头,心里就更难受。 而且那语气。 对自己俩还有嫌弃。 她们握紧拳头。 陈景把头一摇:“不送,说了是某位大人物订的。现在说说,你为何肯如此下重本了吧。” 男人叹口气,从荷包里掏出钱,一枚一枚地数着:“小郎君你也是贩卖奴隶的,自然清楚,荒土上那些罪周氏的人越来越少,藏得也深,是越来越不好抓了。” 罪周氏? 他们就是奴隶的主要来源? 陈景把眼眯起。 玩原罪这一套? 男人没注意到他脸上神情变化,继续说着:“而且啊,这年年月月,品相是越来越差,一个个瘦如狗崽。” “像你手里这两头,这么精壮的,尤其那头,太少见了!” 他抬手,指向鱼通慧,语气是溢出来的满意:“看年纪也就八九岁,最多不过十岁出头吧,就有这么好的一副筋骨,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差,都能卖好价钱哩。” 鱼通慧咬牙切齿。 什么意思! 找死是吧。 老子今年十九,除了陈景,是队伍里最大的那头,呸,那个! 陈景面色古怪,他听出这些话里蕴含的意思,语气飘着询问:“你是要买他们回去配种?” 男人喜滋滋把头一点:“是的嘞。” “这一月每日三回,九十个娘们,不得中五十个?就算有三十个娘们会生娘们,不还有二十个会生汉子?” 说到这,他从自己构筑的美梦中醒来。 警惕瞄一眼陈景,话锋一转:“不过这法子,至少得十五年才能赚钱,二十年才能回本,要不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哪会做这种苦哈哈的经营。” 鱼通慧和计白枝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 他们也听明白了。 是做种马啊。 江雀儿和玉还真低头,身子微微颤抖,努力憋笑。 男人把钱数完,取出另外一个荷包装住,快步走来,递给陈景:“说好了的,两百大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牙税待会我去交付。” 他紧张盯着陈景,生怕他又反悔。 陈景伸手,接过钱,慢条斯理数着,拖延时间细细思考。 等最后一枚大钱落袋。 那男人抑制不住笑意:“小郎君,钱也清了,把牢笼打开吧。” 陈景下车,装模作样,把门打开。 又拎起绳索,热心为那男人打包好他的货物。 鱼通慧和计白枝傻眼。 真把他们两个卖了? 价钱是挺好的。 但......但...... 他们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暴龙师兄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吧。 陈景把绳子递过去:“你的货。” 男人不再藏住自己脸上笑容,把绳子紧紧抓住。 “这几日我都住在这......”陈景说着,回头在那几间客栈上匆匆扫一眼,“迎客驿里,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寻我就是。” 计白枝恍然大悟。 鱼通慧神色微微惊喜。 男人牵着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 陈景驾车,往刚才说的那间客栈去。 行到院子里,小厮迎客:“小郎君,您是过堂还是住店。” 他熟练牵住三匹怪马。 陈景下车:“住店,还有房间吗?” “自然有的,我们这有......”小厮就要开口介绍。 陈景掏出一枚大钱丢过去:“来一间最好的。” 小厮惊喜:“郎君豪爽,您请随我来。” 说着,他朝里吆喝一声:“老五,来替客人将旅马押入圈里,上好饲粮细细照料。” 陈景把牢门打开,示意江雀儿她们俩下来。 小厮一愣,小声提醒:“郎君,我驿里的奴圈就在马圈旁,不必让她们下来。” “她们要与我同住。”陈景轻声。 小厮攥紧手里那枚大钱,说话不是很有底气:“可这些罪奴哪能进......” 又是“罪”。 陈景再取出一枚大钱丢过去:“这样呢?” 小厮捧住钱,难以置信,连连点头:“郎君,只要您喜欢,那自然是能的。” “您随我来。” 他弓起腰,像个直角在前引路,谄媚极了。 从厅堂食客里路过。 踩着楼梯直上到三楼。 小厮把他们引到一间双开门的厢房外:“郎君,这是我们这最好的一间房,一天房资是两枚大钱。” 陈景把刚才那人交给他的荷包解下,抛到小厮手里。 沉甸甸的重量压弯小厮的手。 这个份量让他想到了什么,只是有些不敢去相信。 手哆嗦着,试了好几次才把扭扣解开。 打开一看,里面乌亮亮,堆满大钱。 好几十? 甚至上百?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郎君,这是......”他声音发涩。 “房费。”陈景挥手,语气略带不耐烦,“日常用度也从这里扣去。” “打三盆洗澡热水来。” “再备些吃食,清水,我不喝酒。” “等都备好,送来后记得敲门,我说进来,才准进来,明白了?” 小厮恨不得把这四句话、五十一个字刻在自己族谱上,连连点头,恭身退走。 陈景推门,带玉还真她们进去。 屋内清香。 果然,头一回带两个妹子开房,就是不一样。 小厮攥紧荷包,踏踏下楼。 刚到一楼,还没来得及去厨房交代。 掌柜把他拦住,一脸凶相,恶狠狠问道:“你是怎回事,让那人把罪奴带进来,没见那些客人......” 小厮没说话,他现在也说不出话,言语功能几乎完全丧事。 他只是一手推着自家掌柜胸口。 另一只手拎起荷包,颤颤巍巍打开。 掌柜经手的钱可太多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荷包里的钱数至少上百了,他声音也难免颤抖:“这,这......是房费?” 小厮点头,抖了抖身子,把自己收到的那两枚大钱赏钱甩到口袋更深处。 掌柜神色惊喜。 他是见过市面的,一百多大钱,也不过只是比自家驿站一月营收多点。 可......干这行这么久了。 出手这般阔绰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这……这是了不得的大顾客啊! 他脸上立马涌出和小厮脸上一般无二的谄媚笑容:“那位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第14章 咱们杀出去吧(求追读~) 陈景确定门口的人走了。 又把窗合上,严严密密。 “暴龙师兄,你怎真把他们卖了!”确定安全,江雀儿才惊声,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吐了出来。 陈景摊手:“没办法,他都做到那地步,太真诚了。” “卖出去又不算坏事,不还换了钱?” 江雀儿想生气,可一想起刚才的事,就忍不住发笑:“那可是要拉过去做种马的。” 玉还真开口安抚:“种马都是会被好生照料的。” 江雀儿没绷住,捂脸嗤嗤笑起来。 “但他们离开,也有些棘手,接下来是先去救他们?”玉还真撇过头,看向陈景,板着脸,生怕被江雀儿带跑偏。 陈景摇头:“不用管他们,又没什么危险。” “先打听清楚......” 说到这,他停顿下来,想到什么,没把挂在嘴边的“天母庙”三字吐出来。 只含糊继续说下去:“先打听清楚那位大人身边的事。” 玉还真和江雀儿脸色微变。 不直接说“天母”,而是用一个只他们才能听明白的代词? 是担心隔墙有耳。 还是说...... 也确实不得不防范。 只是如此,她们反而真的担心起计白枝和鱼通慧。 还没窃窃私语一会。 门就被敲响。 小厮把水、饭送来。 陈景没让他们进门,江雀儿自觉走出来,接过这些东西,搬进屋去。 屋子中央,一间屏风隔开。 陈景在外,她们俩在里,都大大方方脱衣洗澡,把身上污垢洗去。 没任何旖旎。 等吃完饭,陈景打算带着玉还真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 可只是才把小厮唤进来,满桌碗筷还没收拾完。 “当”一声。 古老浑厚的撞钟声响起。 小厮听到,加快手中动作,把碗筷剩菜都拨到一个盆里,恭声告退:“入夜了,郎君也早些休憩。” “您可千万别出门,外面危险。” 陈景把窗推开。 牙行附近本见不到拾荒客,可现在他们像黑夜降临后、嗅着食物残渣气味的蟑螂,密密麻麻,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钻出来,席地躺在街上。 贩子们也收市。 从巨大石头坊门里走出来,毫不在意地踩踏在道上那些人身上,或回到驿站、或回到马车。 万事歇息。 朦胧胧天色依旧没半点变化。 但,天黑了。 “睡吧。”陈景重新把窗关上,走回来,捞起床褥打起地铺。 江雀儿晃晃脚丫,就往床上钻。 陈景已开始打起第二个地铺:“你干嘛,晚上要和我一起睡?” 江雀儿脸刹那红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暴龙师兄的意思,是让我们两睡地下。”玉还真站起身。 刚刚酝酿出的那一丝羞涩,一瞬间就如洪流瓦解。 “我们,睡地下?”江雀儿歪头,“暴龙师兄,你可是比我们都大的。” “不大,我今年才十三岁。”陈景随口回答。 江雀儿掩住口鼻,眼中惊讶。 “暴龙师兄这是又在撒疯。”玉还真看得真切,“你还真信了?” 江雀儿忿忿掐腰:“又寻我开心。” 陈景揪着两个枕头丢下,朝她伸出手,轻轻招了招,逗狗一样:“嘬嘬嘬。” 江雀儿呲牙咧嘴。 玉还真轻声:“雀儿,快下来。” “我们现在身份是暴龙师兄手里的奴隶,哪有主人睡地下,奴隶在床上的道理,让人见着,难免露馅。” 江雀儿不情不愿。 谁不想睡床啊。 陈景扑通扎上去,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嘶吖地发出一声舒坦呻吟:“还是床上舒服。” “玉妹妹说的在理。” 玉还真啐一口,脸也微发红。 这才见几次面,怎么就叫上妹妹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 陈景调整下睡姿:“不过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床舒服。” 江雀儿顿时觉得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得太干脆了些。 亏了! 就该赖在床上。 他能有那么厚的脸皮吗? 等等...... 好像还真有。 第一次见面时,他可就甩着那玩意呢。 她果断把头埋进被子里。 陈景看一眼玉还真,摘下vr眼镜,退出游戏。 屋子外,拾荒客闹出的动静不一会就消弭,世界悄无声息。 云台城内。 一座砖瓦院子的耳房里。 计白枝和鱼通慧难以入眠。 被那男人带回来后,也没虐待,反而派人为他们洗澡,换上干净新衣裳,甚至住进和寻常奴隶不同,干净宽敞的单独一间。 吃的在他们眼中算不上好,可送饭菜来的奴隶眼中满是嫉妒和愤恨。 都同是奴隶。 凭什么你们能做人上人? 只是没那胆子把这股戾气撒出来。 鱼通慧把门锁上,才稍微有些安全感。 “计师弟,我们怎么办?”他依着床角坐着。自己年长,自然要让着年幼的。 计白枝没说话。 鱼通慧继续说下去:“杀出去吧,暴龙师兄就在那客栈里等着咱们呢。” “这样不妥。”计白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蒙山洞玄一脉,他早有耳闻。 荒芜纪前,是道门魁首。 就算因“天崩”落没,也不应该啊...... 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只会喊打喊杀的徒儿出来。 “嗯?”鱼通慧疑惑一声。 计白枝压低声音:“还记得暴龙师兄把我们绑起来时的样子吗?” 鱼通慧一怔。 当时自己只顾着咬牙切齿,恨恨暴龙咋把自己给卖了。 哪注意那些东西了。 计白枝接着说道:“当时他可没什么不情愿,估计也是分辨出,把我们买来的这人,是城中大户。” “他是大户?”鱼通慧质疑。 说的好听,是一间院子,可拢共不过几间破砖瓦房。没有连廊、没有造景,农舍陋室。 不寒酸,但和大户相差甚远。 计白枝摇头,为他解惑:“看和谁比,一路走来,这算是顶尖的了。” “跟在他身边,我们说不定能摸清......” 说到这,突然停顿住。 鱼通慧恍然,眼里亮光:“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他来调查......” 计白枝连忙抬手,清脆一声,拍在他脸上,将他嘴堵住。 鱼通慧大惊,瞪眼看他。 计白枝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朝上一指。 他显然也想到这件事。 为什么黄粱境会把他们传送至远离云台城的地方? 再一想天母是能干涉到黄粱境。 恐怕是...... 念诵其名,为其所知。 鱼通慧小心翼翼点头,把声音压得更低:“所以我们就先留下来?” 计白枝应着。 鱼通慧眯起眼,狐疑道:“不是因为那几个姑娘?” 计白枝脸刷得红了:“怎么可能!休得污蔑我。” 就在吃饭前。 买走他们的那个男人,就和计白枝说,让他休养两三天,再开始配种。 还将那几个女性奴隶展示给他看。 谈不上貌美。 可对计白枝、鱼通慧这样的初哥而言...... 刺激不是一般的大。 接下来几天。 计白枝和鱼通慧小心打探这家主人的情况。 陈景大多时间都在客栈里修炼,不时会带玉还真上街,当街叫卖,偶尔也会在江雀儿闹得厉害的时候,把她带上。 云台城不大。 牙市是城中最大的支柱产业,就坐落在城中心。 他们入城方向是北,那几条腌臜巷道,住的都是拾荒客、落魄人。 城西住的是大户,多见木屋、砖瓦屋,住的都是手艺人、或是奴隶贩子。 城南是天母庙里的那些道士、巡游居住的地方,也是整座城池里,最为干净的区域。 天母庙在城东。 建筑金碧辉煌,与这座城池格格不入。 虽是神殿,但不接受香火。 也是...... 真神哪可能会要那东西,烟熏燎扰的,看着就心烦。 谁乐意自己家天天被人七进七出。 想入无门,哪怕捐钱都不行。 只是偶尔能看到几队巡游。 玉还真说他们都只有内景一层的修为。 三天过去。 陈景他们对云台城的了解,依旧还局限于城区之间,再细致一些的,打探不到。 他们连外乡人都算不上。 是彻头彻尾的外星人。 这一天,他们都留在屋里。 陈景盘膝修炼。 外出打探不到情报、而且不舒服,不如留在屋里,把术式修成。 这几天出门总会有小尾巴跟在身后。 不知又是从哪钻出来的老鼠。 窗外窸窣响动。 玉还真立马睁眼,锵一声,长剑出鞘,刺透窗纸而出。 “谁?” 她喝问。 第15章 你想干什么? “是我。”窗外回应,声音低沉,夹带半分后怕。 差点就戳中自己身上最直的部位。 玉还真收剑,她听出来了,是计白枝。 把窗打开,放人进来。 她紧接又飞快把窗关上。 江雀儿盯着他,语气不满:“计师兄,这几日逍遥快活去了?怎现在才肯来。” “鱼师兄呢?” “他没来,在那放风。”计白枝摇头,“我过来是看看情况。” “屁的逍遥快活,雀儿你可别说浑话,我同你说......” 还没开始抱怨,床榻上陈景睁开眼:“做种马还不快活?” 计白枝脸立马发绿:“暴龙师兄,就莫要耻笑我了。” “这几日和被圈养的家畜似的。” “吃饭、方便、放风,都定好时辰,一刻不得耽误。” 他叹口气,语气幽怨:“那钱老鬼又看得紧,时刻盯梢,日子难过得很,咱几时行动?” “再耽搁下去,我就真得去当种马了。” 陈景笑着问他:“你说他时刻盯梢,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计白枝神色收拢,认真说:“他今日要宴请一位天母殿的仙人,顾不上我们。” “宴请仙人?”陈景脸色也跟着变得严肃。 计白枝点头:“说是要请一位学徒过来,教我和鱼师兄些拳脚功夫。” “钱老鬼人倒是不坏。” “每日好吃喝,还许诺等学会武艺,效力二十年后,便替我们脱了奴籍。” 陈景冷笑。 这熟悉地画大饼话术。 “能从他那边走关系进吗?”不过他没在意这个,转头询问。 反正他们几个,在这个世界里也不会逗留太久。 计白枝摇头,斩钉截铁:“不可能。” “他为了宴请那个修士,为了能请一位学徒过来,可谓求爷爷告奶奶。” “按他的话,为了等那位修士,他差人在西城等了两天。” 陈景横眉,皱得更紧。 这不算好消息。 “你们呢?有寻到法子?”计白枝询问。 江雀儿嘟囔,叹一口气:“哪有哦,我们连进都进不去。” 城南、城东可都一直为他们紧闭门户。 计白枝皱眉。 “我倒是有些想法。”陈景眉头渐渐舒展,乐着笑了一声。 几人看向他。 陈景接着说下去:“阿直,你修剑法还要用多久?” 计白枝一怔。 他把头低下,略心虚地开口:“我这几日都在和鱼师兄商议,没顾着修炼。” “啧。”玉还真摇头,“暴龙师兄还要一两日光景,就能修成掷青瓶法了。” 计白枝抬头,惊讶看去。 这种情况还能继续修炼? “你们那主人接触的修士有几个,什么修为?”陈景又问。 计白枝没有迟疑:“只有一个,也只是内景一层的修为。” 内景一层...... 陈景片刻失神。 说来也奇怪,来来回回,就没见到过再之上境界的修士。 “你和小鱼能对付得了他吗?”陈景问他。 计白枝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他当然很有自信。 两个名门出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世界的修士? “那这样。”陈景一招手,三人脑袋凑来,他把声音压低,“这两三天时间,我们会闹出些动静。” “玉妹妹到时传消息给你们。” “你们两个想办法解决掉那个修士,混进里面。” 计白枝沉吟点头:“到时候把你们救出来,再一起行动?” “救?为什么要救?”陈景反问。 计白枝茫然眨巴下眼:“你们不是要闹事吗?” “信我,这方面我这是专业的。”陈景神色诚恳,满口信心,“绝对不可能进去。” 三人沉默。 不是......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方面这么有信心。 “到时候里应外合,我们速战速决。”他把话收尾。 玉还真皱眉:“时间够吗?” “我们前几天看过,目标很大,恐怕不是速战速决能解决的。” 任务目标:摧毁天母庙。 那可是一个硕大的建筑群系。 连绵不断数个殿宇。 陈景摇头,但没急于反驳,把桌子纸笔拿过来,摆在地上。 一勺水、研出半点淡墨。 就提笔沾着,写出一个灰白的“庙”字。 “它为什么要叫这个?”陈景问。 三人摇头。 陈景又提笔写下一个“像”字。 “自然是因为这个。”他在字上画了个圈,“房多,总不至于座座都有。” 计白枝点头:“我们会先打探清楚这个。” 他伸出手指,在“像”这个字上重重点几下。 “如果不是呢?”玉还真忧心忡忡。 陈景皱眉:“那就试着能毁多少,就毁多少。” 这个任务...... 总不可能让他们当拆迁队吧。 计白枝离去,他现在的身份仍还是一名被买走的奴隶。 陈景带着江雀儿和玉还真,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大多时间都待在屋子里修炼。 在计白枝来后的第二天。 陈景颚下,青色灵光水波涟漪一样,汩汩流动。 他张口一吐。 一只绿豆大小的瓶子飞出,在空中变大,眨眼就变作正常瓶子大小。 悬在空中,轻巧落入陈景手中。 “恭喜暴龙师兄。”玉还真最先开口庆贺,“修成术式了。” 江雀儿也满口欢欣:“不愧是暴龙师兄,这才几日就修成。” 陈景摆着手,同他们寒暄。 “掷青瓶法”的修成,让他们心头一块负担松下。 玉还真和江雀儿很好奇,这位暴龙师兄将会怎么带她们闹事。 但...... 陈景并没对日常起居做什么调整,只是把省出来的修炼时间都拿出来闲逛。 在牙行、在城西走来走去。 吃饭的地点也做了调整,不在屋子里,就那么大张旗鼓地坐在客栈一楼。 江雀儿和玉还真不解。 这是在干嘛? 不是说要闹事,怎么......这么乖巧的。 满桌菜肴。 这个世界的天空、大地都灰扑扑的,就连炒出来的菜也是如此。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江雀儿拿着筷子,对满桌食物难以下口。 口味不算差。 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想要吃些其他的,哪怕客栈想尽办法——可物资匮乏,实在做不出来。 吃了好几天,难免发腻。 更不要说心里挂着事。 陈景抬头,没看她,看向另一个方向,会心一笑:“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大堂四个角落,站起些人,簇拥着向陈景这张桌子走来。 零零散散,看起来不多。 可到桌前,就乌泱泱团成了两圈。 “这位小郎君,该怎么称呼?”为首一汉子开口,懒洋洋拱了拱手。 怀揣重金,闯入闹市,难免惹人觊觎。 又是独身一人——旁边那两个女奴隶,在这些人眼里没算作人。 这几日他们差遣人尾随。 也摸清他的底细。 进不去城西、城东,就说明和至高无上的“天母庙”无关。 在城南晃悠,可每日都住在客栈里,就代表他不是本地人。 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来送钱的。 “叫爹。”陈景言简意赅。 男人脸色一沉:“小郎君倒是不客气。” “跟了我好几天,现在还想让我对你客气?”陈景嗤笑一声。 玉还真歪头,盯着这群人。 她也注意到有人跟踪自己,但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城内守卫。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 “小郎君相貌出众,我们不免多看几眼。”男人嘿嘿一笑,把肩一斜、将跨抖起,“见你大方,不如借哥几个钱使使?” “也不多要你的。” “我这兄弟几个,一人十个大钱足矣。” 江雀儿扫一眼过去。 围过来的有二三十人,这可真是够狮子大开口的。 陈景不慌不忙起身。 男人向同伙使了个眼色,但做到一半,就目瞪口呆,惊愕不已。 眼前这个观察了好几天,上上下下都写满“冤大头”三字的男人,张口一吐,一只青瓶飞出。 江雀儿摩拳擦掌,眼中兴奋,终于要打起来了嘛! 但青瓶没砸人,落到陈景手中。 他倒拿瓶,握住瓶口,哐当一声,往桌上一砸,横指向他:“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第16章 都跪着吧 细颈圆身一口瓶,气如高山势如海。 陈景横眉冷眸。 话喊得不大,是细细吐出来的。 可那二十多人瞠目,愣是没一个敢再说话。 口吐青瓶。 这是仙家手段。 为首男人,眼中错愕交织,微张着嘴,露出夸张二两门牙。 仙人! 这位看起来细皮嫩肉,连城东、城西都进不去的小郎君,竟然是位仙人。 看着他,感受那股蓬勃威赫的仙气。 男人不由被压弯了腰。 个头一点、一点缩起变矮。 脸色从流氓到严肃、眨眼就又转为谄媚。 “小郎君。”他点头哈腰,“小人有眼不识真仙。” “您瞧我这张嘴。” 他毫不犹豫,抬手狠狠一抽,在右脸颊上印下厚厚掌印,摊染晕红,作血色从嘴角溢了出来。 “我们都是从腌臜物里混的下等人。” “这狗眼无珠、嘴臭龌龊。” “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他一瞪眼,围在桌边的众青皮地痞恍惚间回神,一个个仓促弓腰,连滚带爬。 哐哐—— 陈景又砸两下桌子。 看起来精致、脆弱的瓶子安然无恙。 而那桌子和满席饭菜,和逃窜的那些个人、和他们内心里暂生的侥幸一同,碎裂崩坏。 “让你们走了吗?”他轻声。 二十多人连滚带爬,慌慌乱乱又滚回来。 陈景坐下,把瓶子放到凳上,把手伸出。 江雀儿递来手帕。 他擦擦嘴,抬手一勾。 出言不逊的男人脚一软,顺势扑通跪下。 陈景挥着手帕,打在他脸上,掸去污渍:“我和你打个比方,就说你在吃饭,有人在你面前拉了一泡屎,然后想拍屁股走人,这合理吗?” 玉还真和江雀儿皱眉。 这比喻够恶心的...... 男人摇头。 “既然不合理。”陈景把手帕递回给江雀儿,“那要怎么办?” 男人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好的方法,是拉屎的人把这泡屎给吃下去。”陈景抬手拍拍他的脑袋。 男人嗓子微动,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不过你们又没拉屎。” “我又不能让你们吃人。” “这样吧,刚才你们是要多少钱来着?” 男人还把头低着。 陈景抬脚,勾起他的下巴:“说话,刚才要多少大钱?” 男人声微如蜱虫:“一人十个,我们来了二十六人,一共是......” 他没读过书,过十的加减法就算不清,更不要说这种复杂的乘法计算。 陈景替他回答:“一共是二百六十个大钱。” 男人心惊。 “不过我这人心善。” “见不得穷人受苦。” 陈景扯起袖子,向男人眼前伸出手去。 男人稍微松口气。 不用出二百六十大钱这么一笔数字?可真是个好消息。 可这股庆幸都还没来得及在他心底酝酿生根,只浅浅冒出个人。 就被陈景接下来的话淹了:“刚好,我就是穷人。” “所以你得给我这个数。” 陈景把五根手指都伸了出来。 “五百大钱。” 男人目瞪口呆。 不是...... 你住得起这里最好的房间,吃最好的饭菜,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穷人的? 还五百大钱..... 他们这些人出去卖,都赚不到五十大钱。 “上仙,上仙......”他开口急促,声音慌乱,“我们哪......” 陈景慢条斯理拿起瓶子。 男人的话戛然止住。 “今晚我就得见着钱。”他站起来,张口一吞,瓶子收回嘴里,“就在这,五百个,码得整整齐齐。” “别说缺一个,就是缺个角也不成。” “若是办不到......” 陈景止住话音,眼珠转动、扫视徘徊,在这二十六人身上扫视。 目光停在一人身上。 张口一吐,青瓶掷出。 乍如飞电出,咔一声,砸在那人脚上。 百来斤重物,速疾势大,碾歪他的脚。 一声惊嚎刺耳。 余下二十五个人不由打个冷颤。 “自个想想,落脑袋上是什么感受。”陈景一招手,青瓶飞回手里,上面还染着血,他就没往嘴里收。 男人点头,把脑袋晃出残影:“晓得,我们晓得,一定,我们一定。” 他应着,颤颤巍巍作势,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个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但...... 陈景伸手,按住他的肩,微微笑,语气和蔼:“我让你起来了吗?” 扑通,男人又跪下去。 “云台城我是头回来。”陈景接着笑意盈盈地说下去,“你们若是跑了,我也不好抓住你们。” “你。”他伸手,指向刚才被自己砸断腿的那人,“你去筹钱。” “其他人。” “就都在这跪着吧。” 男人欲言又止。 其他人哆嗦站着,不知所措。 “嗯?有意见?”陈景大方伸手,“有意见就说,我这人很听的。” 几十双眼睛都跟着他的右手转动。 青晃晃瓶子瞩目。 谁敢提...... 扑通、扑通——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跪下去。 陈景又“嗯?”一声。 断腿那个,拖着自己残肢,慌张飞快地爬出门去。 没人敢笑。 陈景伸了个懒腰,探头看向掌柜:“再备一桌吃食,送房间去。” 说着,就迈开步子,往楼梯走去。 掌柜快步从柜台里绕出来,苦声哀求:“上仙,仙人!” “我们这可还是要做生意的,您让他们......” 陈景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审度,在脑袋、脖子、大腿上晃荡。 掌柜连连止住,不敢在说话。 他们上楼,走回房间。 “就那么把他们放在下面。”江雀儿皱眉,“不怕他们跑了?” “他们不敢。”陈景摇头,往床上一摊。 玉还真反而在意另一件事:“暴龙师兄,为何那掌柜只是被你看一眼,就不敢拦着?” 怕? 她在那掌柜身上并没感受到多少惧怕之意。 但就因为如此。 她看不懂,为什么掌柜会阻拦,但偏偏后来又不足拦了。 “我有钱的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陈景有气无力挥挥手,“谁能知道,谁最清楚?” “你是说那个掌柜?”玉还真惊讶。 江雀儿也惊讶。 那掌柜可是个好人,对陈景毕恭毕敬,哪怕对她们两个奴隶身份的人,也都和颜悦色、有求必应。 陈景把手落下,扒过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翁声瓮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就该有人上门了。” 江雀儿和玉还真讨论,盘清前因后果。 那天晚上,陈景说的不是空话。 搞事他真是专业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占着理。 在他们吃完饭后,果然有人找上门。 被掌柜领进门,是一位年岁三四十的汉子,一头短发、蓄着浓密胡须。 他进来后,微微笑,态度也温和:“我是天母殿外卫,得天母赐姓民,唤我民徐便可。” “阁下如何称呼?” 江雀儿和玉还真立马紧张。 生怕陈景又蹦出什么惊世骇闻之词。 他微微一笑:“我姓暴,叫我暴龙就好。” 民徐拢剑,态度更温和:“不知暴龙兄能否摊开左手,让我一观?” 陈景皱眉,表情不悦,不甚情愿地伸手。 民徐看一眼,连声道歉:“暴龙兄见谅,总有罪周氏人,企图伪装成遗散修士。” 罪周氏。 陈景面无表情点着头,心里把它记下。 已是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号了。 第17章 那即刻动身吧(求追读~) “你太看得起他们,也太看不起我。”陈景把手抽回来,厌恶地在衣摆上蹭蹭。 态度一点都不客气。 民徐反倒不生气,爽朗笑起来:“修士本就稀少,又以罪周氏为多,我身为天母守卫,不得如此,多多包涵。” 陈景撇过头,不情愿哼一声。 玉还真在目光转来那一瞬,在腰间偷偷竖起手指。 拇指压着小指,其他立着。 内景三层。 面前这个男人是他们这些天里,所见修为最高的一人。 “守卫所来何事?”陈景挥挥手,招呼他坐下。 民徐边坐着,边开口:“暴龙兄从何处来?” “偏远小地,不足一提。”陈景不咸不淡回答。 “是怎学得这一身本事的?”民徐又问。 陈景微微笑:“前些日子在一处地穴里寻到个玉简,突然就学会了些本事,胡乱修炼几天还真弄出一些本事。” “我就想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 “一个胡炼也容易出事,就来云台城看看。” 民徐若有所思。 他揪着胡子,目光游离在陈景身上,好一会后,突然落到江雀儿和玉还真身上,冷不丁发问:“暴龙兄是几人入得城?” 陈景摇头:“这哪还记得。” “不做账的?”民徐追问。 陈景继续摇头:“我又不是奴隶贩子,只是来云台城,总得想办法换点钱财花花。” “卖了多少?”民徐还在问。 陈景皱眉,作思索状:“一些贱货没注意,几个大货倒是卖出去好价格,这一路零零碎碎赚了七百多。” “大货不止你出给钱家的那两头?”民徐意有所指。 陈景把眉头舒展开,向后一躺:“你都已验明身份,我非罪周氏,现在还怀疑我?” “守卫不如直接把我捉起来。” “威逼审讯几日,不就什么都能知道了。” 民徐柔声,宽慰道:“嗳,多见谅,这是把老习惯带了出来。” “暴龙兄是想入天母庙?” 陈景重新坐直:“自然是,谁不想呢?” 他稍微一顿,诚恳念出:“慈悲吉祥,上空天母。” 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回提起这位大神尊讳。 这一声,比什么都管用。 民徐脸色彻底软化:“那就收拾东西......” “现在?”陈景微微惊讶,也没藏着自己情绪。 “我等和凡人贱民有极大殊别,哪能委屈让你留在这个地方。” “至于楼下那些打扰你的贱民......” “打死几个贼首,揭过去就是,牙行附近大小客栈,都是天母庙派人经营。” 陈景点着头,若有所思。 楼下那些地痞无所谓,他们只是自己为了引发事端的勾子。 可问题是...... 时间太急了。 他原以为自己提出想参观一下天母庙都得小心翼翼、再三周旋。 没想到,这才刚接触,就着急忙慌要带自己过去。 片刻后,他站起身,不甚情愿地开口:“既然你都如此说了,就卖个面子。” “那就动身吧,我早就向往去天母庙了。” 民徐也起身。 可还没走几步。 陈景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江雀儿和玉还真冷声开口,训斥道:“不必跟着我,就在这等着。” 江雀儿努力控制神色,不让惊讶流露出来。 玉还真面无表情,立马站定。 “不带着她们?”民徐询问,看似漫不经心。 陈景摇头:“我想入天母庙,都难得很,若非机缘巧合、遇见了你,怕还是要头疼一段时间。” “区区几个奴隶,哪有那个资格入天母庙。” 民徐没说话,带着陈景离去。 江雀儿皱眉:“不是说好......” 才吐出几个字,玉还真就抬手,捂住她的嘴巴。 江雀儿支支吾吾挣扎。 玉还真蹑手蹑脚,贴近门口,把耳朵贴到门口。 眉头皱起。 紧接着,又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细小缝隙,向外窥视。 眉头皱得更紧。 她拿过纸笔,写下蝇头小字:“有人,门外三个,街道六个。” 江雀儿捂住嘴,神色震惊。 玉还真还在继续写下去。 “门口有一个内景一层的。” “街上也有一两个修士,太远,我看不出修为。” 江雀儿皱眉。 这...... 这是什么意思? 看管她们这两个奴隶? 她伸出手,想拿过笔,把自己疑惑写出来。 玉还真就接着写道:“那个人可能不止是怀疑我们是罪周氏,也怀疑我们是......” 她没写出来,涂了三个墨点代替。 但江雀儿明白。 这是“黄粱境”的意思。 这让她把眉皱起。 “祂是知道的,刚才那人那么问,估计是被吩咐过。” “暴龙师兄也应该是想到这一点,所以一直都在尽可能避免提起那个数字。” 黄粱境中,小队人数通常都是在五人。 如有人员损耗,一般不会再补充。 除非有两支小队修为、任务次数都差不多,人员相加刚好为五的情况下,才会整合。 江雀儿若有所思。 玉还真还在写。 “事发突然。” “暴龙师兄一人去,一是担心还有其他什么手段检测。” “另一个则是提醒我们按原计划进行。” “以我们展现给外人的身份,总不能带一个、留一个,那样太蹊跷了。” “等入夜,我去把门外人解决,再联手将街上人解决,去找鱼师兄,一并闯入里面。” 江雀儿点头。 玉还真把纸搓揉成一团,有小半个拳头大。 皱着眉想了一会,又展开,分成四等份,就着水吞咽下去。 她们两人细细思考时。 陈景已被民徐带着入了城东。 建筑高耸、干净整洁。 空气中弥漫一股浓厚但不刺鼻的燃香气味。 过山门、牌坊,穿宫闱、渡心湖。 待到主殿前。 民徐停下脚步,朝门口一拜。 陡然间,一道黑光激射出,击中陈景胸腹部位。 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光便散去。 “你这是何意?”陈景脸色难堪,把手举起,攥紧拳头。 “还请见谅!”民徐诚恳,鞠躬致歉,“且听我说。” 陈景把拳头放下。 “天母尊寓,或有天外客来,霍乱我界。”民徐轻声,“方才那便是检验是否天外客的手段。” 陈景皱眉,心头却庆幸。 看样子自己是过了? 检测机制应该不是判断“是不是这个世界”,也应该不是“是不是黄粱境”。 那会是什么? 但总之...... 应当只有自己这个真不是大千界的人,才能卡住这个“bug”。 幸好防了一手,没把江雀儿她们带上。 “天外客?”他疑声询问。 民徐点着头,领着陈景往里走去:“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不过天母年年交代,又极为慎重,想来是比罪周氏还棘手的东西。” “以前没遇见过?”陈景又问。 民徐摇头:“没有。不过天母尊寓,三五成群、有修为在身、并谈吐不凡者,皆有可能是天外客。” “暴龙兄实在巧合,牙行人告诉我你来到时就是五人。” “所以我才有此怀疑。” “实在抱歉。” 陈景点着头,若有所思:“我若是天外客,那会如何?” 之前黄粱境没有派人来过? 是因为祂也知道这个检测机制? “那黑光是天母神通,若遇着天外客,瞬息就化为枯骨。”民徐为他解惑,脚步停下。 头和手同时抬起,语气虔诚、庄重:“这就是天母尊像。” 陈景也抬头看去。 第18章 我真的不想这样(求追读~) 像身庞大,峨峨威耸。 有三头八臂。 最中央那首,眉心生三目,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左侧那首,眉眼低垂、慈悲悯人。 右侧那个,无悲无喜,神情冷漠。 青铜泛着冷冽冽光。 诡谲、肃寒。 而无半点宏伟、神圣之意。 只是看它一眼,扫得全貌,莫名磅礴威压涌灌而来,迫使他不得不把头低下。 “上尊天母不可久视。”民徐开口,带陈景拜祂。 点上香后,撤出殿堂。 在陈景请求下,带他转了一圈。 天母庙看似宏伟,可最重要的,只有那一尊天母像。 以及钟楼上的一口黄铜钟。 先前几天,陈景听到的钟声,就是从这响起。 每日晨晚响起,为这个灰蒙蒙、没有日月的世界辟分阴阳。 其他殿宇,大多都空荡荡,或摆着床被整理成修士、学徒住所,或摆设兵器、粮食。 但墙壁上所遗留下痕迹,都证明曾有其他尊像摆放在这里过。 陈景发问。 民徐只是笑着摇头并不作答。 为什么祂们现在都不见? 天母为何要搬走他们? 他没追问,只深深看一眼,就跟着民徐继续走下去。 陈景被安排住进左下角的房间。 除他之外,还另住着三个人,都有修为在身。 但...... 玉还真是怎么看出别人修为的来着? 好像遇见的这些修士里,只有她有这个本事。 该请教一下的。 陈景和他们寒暄过,往床上盘膝一坐,继续修炼。 三人自顾自忙活起来。 把门口的水桶搬进门里,又把他搬出来。 将叠得整齐的床褥拆开,又重新铺上。 确定陈景没注意他们,讪讪忙活一会,就都在门口坐下,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等一段时间过去。 他们唤陈景吃口饭,还没来得及攀附交谈几句,他又去修炼。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仅有要监视陈景,还有从他那里套话的任务。 具体从哪来? 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修炼多久了,有没有一些精神上的问题。 对罪周氏的真正态度如何? 哪怕他已经被证明并非是天母所忌惮的那些人的手下,也非罪周氏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是干净的。 可这个人,不给机会啊。 修炼起来这么刻苦的? 陈景 钟声响起,夜晚降临。 三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爬到床榻上,盖上被褥。 迎客驿里。 玉还真从窗缝里看向街道。 那些蟑螂一样的拾荒客按时出现。 几个监视他们的修士,并没离开,也能放下身价,和拾荒客们躺在一起,只是目光一直都不曾离开过这间驿站。 江雀儿打个手势,示意要不要现在就行动。 玉还真摇头。 外面还乱得很,这个时候出去太醒目的。 她走回来,正要贴耳小声说什么。 走廊里,脚步声沉重。 她一拉江雀儿,在地铺上躺下,把眼闭上,佯装睡觉。 轻轻门栓响动,被推开一条缝。 屋外人窥视一会。 又踩着脚步远离。 江雀儿要睁开眼,玉还真在被褥里一拉她的手。 两人心里默数。 等过去两刻钟,门栓响动声更大,被完全推开。 那个人走进来。 他踏过两个“女奴隶”,径直往床褥去,翻找起来。 “没有换洗衣物。”好一会后,他皱眉,小声嘟囔总结着。 又到书桌前。 “纸是三十六张,用了四张。” “没有废纸。” 他在调查屋内环境,企图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中,拼凑出这几天陈景的行为轨迹。 最好能发现一些重要线索,证实陈景和那几个奴隶的真实身份。 玉还真悄悄把眼睁开。 那人背对着自己,毫无防范。 修为不高,只是内景一层。 是好机会。 她把手伸入床褥里,将剑一抽。 素女道,广陵剑。 真气裹卷,挥剑无声。 一招从后刺穿咽喉。 他直直向前倒下。 玉还真伸手一抓,将他扯住,江雀儿捕捉到那微小动静,也睁开眼,见她吃力,伸手轻轻一拉。 那尸体顺势倒入玉还真怀里。 两人手脚并用,将他塞进被褥里。 “门外没人。”玉还真检验鼻息,有些放不下心,又朝他心口补上一剑,“可以说话。” 江雀儿探头:“他在找什么?” 玉还真拿起纸,在手中摩挲:“不重要,他现在已经死了。” 说着,她走到窗边。 楼下依旧是那几个修士,并没多余守卫过来。 这是一个好消息。 被带入天母庙里的陈景没有危险...... 嗯,也不一定。 至少没有被察觉到什么马脚。 否则此时此刻,就不会有人悄悄过来寻找线索,早就直接翻脸,差人过来把他们拿下了。 两人没翻窗,光明正大从进入到走廊。 小心翼翼潜行。 城中守卫都还好说,他们巡守认真,可没多少技巧,这座城池应当很久没被人潜入过。 最令她们的头疼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拾荒客。 为躲避巡守,她们专挑那些便溺蛮低的角落,甚至从便所街道。 但...... 谁能想到,怎么还有人会选择睡在这种地方啊! 等到钱家宅邸,两人狼狈不堪。 耳房里。 在砖瓦被揭开那一瞬间,鱼通慧警醒抬头。 见是两位队友落下,松一口气。 “怎么现在才来。”他连忙起身,急切询问。 “暴龙师兄在修习术式,今日才得以有时间。”玉还真简单回答,在屋里扫视一圈,“计师兄呢?” 鱼通慧憋着笑:“他推脱了好几日,今天实在推脱不掉。” 江雀儿脸刹那就红起来。 玉还真皱眉:“走,把他救出来。” 他们出门。 院子不大,只抬眼就能看到姓钱的那位奴隶主蹲在门口,愁眉苦脸。 比自己婆娘还贵,又舍不得打骂。 恨不得自己进门,亲自帮忙。 好说歹说不行。 一道黑影袭来,飒飒有力。 哐得砸在他脑袋上。 好大头颅瘫成个饼,脑黄肆流。 “鱼师兄,你去开门。”江雀儿催促。 鱼通慧叹气。 除了满脑子想着要他们配种,这人其实也还不错。 打晕就好,何必杀了。 他走过,将门打开。 屋子里,计白枝挣扎着跑出来,衣不蔽体、神色惶恐。 第19章 计划通,就这么干 不等他们几人问候。 几个同样衣衫不整、满面春风的女人,也从屋子里冲出来。 “害羞什么!” “快来呀。” “让我怀上。” 她们没任何不好意思、也没任何不情愿,甚至巴不得能怀孕。 至少在怀孕的这段时间里,她们能够不事辛苦劳作、能被同为奴隶的其他没怀孕的人伺候着、甚至还能吃上肉。 这是多美好的事。 她们莺莺燕燕,迫不及待。 嘭—— 可她们还没迈出来几步,跑在最前方的那个人还没捉住计白枝的衣摆。 飒沓寒芒过,一点流星去。 擦着她们耳朵,从慢慢人群里飞过,撞在门上。 木屑崩飞、打在脸上,点出密密麻麻细碎微小的刺痛。 女人们怔住。 惶恐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三个人。 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脚下,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脸朝下,被血污垢,看不出容貌。 可那身材、那衣着...... 是她们主人! “啊!”一人惊声尖叫。 可只嚷出半拍,鱼通慧就冲过去,眼疾手快,抓着她的脑袋,狠狠按在地上。 戛然止住。 但这半声尖叫,在黑夜里,极为刺耳。 踏踏脚步声。 院子守卫从四面八方跑来。 都是些瘦弱凡人,被玉还真、江雀儿轻松解决,没闹出太大动静。 计白枝抹着额头汗水:“你们可算来了。” “再不来,我可就真的要......” 他心有余悸,脸有后怕。 甚至在江雀儿向他靠近时,身体本能地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一字剑门又没要守身的戒律。”玉还真撇了撇嘴。 计白枝咬牙切齿:“是这回事嘛!” 和戒律有关吗? 就算自己是男人...... 这一大群女人也不丑,她们甚至都很主动。 可是...... 可是...... 男人的贞洁也是贞洁! “如果不是恰好今晚我们过来,那你还能不从,暴露身份?”玉还真看他,语气认真严肃。 计白枝撇过头,看向监视着那群女人的江雀儿:“不是说只一人过来通报,怎么来了你们两个?” 玉还真啧一声:“反抗也是种情趣?” 计白枝咬牙切齿:“玉师妹,我们现在要做正事。” 怎么回事...... 这是她的本性吗? 还是说这几天和暴龙师兄待在一起,变坏了? 玉还真轻声:“他去那里了。” “嗯?”计白枝和鱼通慧都疑惑一声。 怎么就单独一个人进去了? 不是说里通外合的吗? 玉还真简单解释:“情况和设想的不太一样,来的那个不仅怀疑我们是罪周氏,甚至怀疑我们是......” 她没吐出那一组字,而是竖起三根手指。 “暴龙师兄就把我们搁置留下。” “夜长梦多,剩下的等一切都处理完再说,你们这样怎么样?” 计白枝轻声:“钱老鬼宴请的那个修士,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他在内城的住址,还有......” “内景二层的修为?”玉还真冷不丁开口,打断他的话。 计白枝惊讶点头:“是,你怎知的?” “笨,就在宅邸外看着你们。”江雀儿忍不住,叽喳着开口,“估计也是才派来的,正好和你们接触过,就用他了。” “被我和玉姐姐杀了。” “尸体丢到马棚里去了。” 计白枝微皱眉。 “他死了会很棘手?”玉还真询问。 计白枝摇头:“这倒不会,只是我想假扮他身份,现在.......” “现在依旧能用。”玉还真打断,声音果断。 计白枝诧异看她。 现在这人身上有监视他们的任务。 突然在别的地方出现,也太容易露出马脚了吧。 这种身份真的还能再用? “你装作回去通报,说那两个人身份有疑,钱老鬼一家都死了。”玉还真斟酌着开口,说得缓慢,思索着自己的想法是否有问题,“然后进去想法子找到暴龙师兄。” “我和你一起进去。” “然后等里面生起动乱时,雀儿和鱼师兄再从外面发起攻势。” 说着,她停顿下。 “计师兄,你最好能把里面的修士引出去。” “雀儿和鱼师兄,你们也最好能多拖住一些人。” 他们点头,赞同玉还真的意见。 又讨论着,补完细节。 “这些人怎么办?”在几人准备行动时,江雀儿指向那群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的女奴隶。 玉还真面无表情,扭头看向计白枝。 计白枝神色复杂:“把她们绑起来吧,倒没必要杀了。” 这群奴隶和之前他们杀的那些人不同。 奴隶贩子也好、或是那些守卫也好。 那些玩意该死。 可奴隶被抓来、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虽然想睡自己...... 但罪不至死。 “怜香惜玉?”玉还真冷漠开口。 计白枝倒吸口凉气,一眼瞪过去。 不是,能这么想的? 江雀儿把她们捆起来,又把门关上。 计白枝去马棚,换上那位天母殿修士的服饰。 他们开始行动。 钱姓奴隶商贩,算是城中最大的奴隶贩子之一,所住的宅邸、距离天母庙并不远。 计白枝在脸上涂上血污,混淆相貌,一路飞奔,闯到城东关隘前。 “何人?止步!”看守修士喝止,“前方天母圣庙!” 计白枝停下:“我是城西巡守,民赵。” 他念出的这个名字,就是钱老鬼宴请的那位修士的姓名。 “哦?”关隘守卫并未让开,疑惑一声。 计白枝接着说下去:“钱家买来的那两个奴隶有问题。” “是修士!” “刚才暴起,杀了钱家主人、还有其一干众等守卫、奴隶。” 关隘守卫:“真的?” “我和他们交手过,不是对手,快去,别让他们跑了。”计白枝加快语速,声音显得焦躁急促。 守卫皱眉。 民赵,那可是一位内景二境的修士,他都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速去支援。”守卫从关隘里走出来,一招手。 又五六个人出来,只剩两人继续看守。 “民赵大人,能否一起?”那位守卫询问。 计白枝点头:“当然。” 然而...... 只是跟着守卫刚跑几步,他身子一栽,就晕阙过去。 衣服上染着厚厚一层血迹。 “民赵大人失血过多,晕了。”时间紧促,他们也不好细细检查伤势,只随手一摸,满身衣物都被血液打湿,仓促做了判断。 守卫开口:“分两人把他送进去,其他人跟我去看看。” 他们说话间。 一道黑影倏忽从他们身后闪过,翻过关隘城墙,跳了进去。 第20章 网络中断,服务器重新连接...... 计白枝被两人搬进去。 其他人或继续看守关隘,或跟着领头人一起,奔钱家宅邸去。 天母庙里寂静幽深,不像城区,几乎没人巡守。 谁敢在天母眼下犯事? 再说了,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去冒险闯入的东西。 一堆修士,谁能那么想不开。 被扛着的计白枝忽睁开眼,把腰一扭,身下两人没有防备,被带个趔趄。 那两个人哪见过这种场面。 心里都没往“有人闹事”这件事上去想。 单纯以为他是醒过来,下意识的反应。 只是关切问候的话还没说出来。 计白枝拔剑。 一道黑影从角落蹿出,也拔出剑。 刹那间,两人毙命。 出手的另一人,赫然就是玉还真。 他们对视一眼,把两具尸体拖到角落藏匿,奔着天母庙深处去。 殿宇不多。 但他们动作不敢太大,至少不能像在城区外时那么的肆无忌惮。 这里面都是修士,哪怕不比他们这些名门大派、自小训练的弟子,可毕竟是有一口真气在身,半残瞎眼的老虎也总比猫厉害。 费好一番功夫,才在角落一间房里循着陈景。 房顶上。 玉还真合上瓦片,转头看向计白枝,压低声音:“剑招练成了?” 计白枝脸色一僵。 别说练成,这几日他都没练。 “不会还没吧。”玉还真皱眉发问。 计白枝嘴硬:“哪有时间,都想法子应付钱老鬼去了。” “呵呵。”玉还真微笑,肌肉勾起嘴角,露出八颗白亮牙齿,笑得很是标准。 计白枝抿嘴,握住拳头。 “多和暴龙师兄学学......”玉还真语重心长劝导。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计白枝慌张打断:“我且下去,通知暴龙师兄。” 话落个尾,人就先一步蹿下去。 哐哐—— 迫不及待地急促拍响门。 门内人被惊醒:“何事?” 陈景也把眼睁开,口中青气渐渐平息。 “不好啦,钱家有两个修士闹事!”计白枝慌张大喊,用尽全部力气。 别说屋里的人,就是再有个地下室,也不妨碍那里的人听到。 屋里三人顿时紧张。 修士闹事? 他们赶忙从床上爬起,向门口走去。 踏踏大步,摸上门栓。 这几步缓冲,让他们清醒。 等等...... 这不对啊。 钱家、两个修士,那最有可能是的,不就是那天被暴龙卖出去的那两个奴隶? 若是他们闹事。 那这个暴龙...... 他们回头,看向对面那张床。 陈景已站起,张口一吐。 青瓶飞,有千钧力,快如闪电。 嘭一声,砸中最后那人脑袋。 脑壳迸飞,鲜血四溅。 这是一个信号。 哐当又一声,门被踹开,木板拍脸。 他们抬臂格挡。 刷刷两剑,刺透贯穿而来,扎入胸腔心腹。 陈景小跑来,捞起青瓶,咚咚两下,补刀收尾。 “暴龙师兄,青瓶法好像不是这么用的。”计白枝看他反握姿势,愣了一下,神情恍惚,好像受了不小攻击。 在他印象里,青瓶法似乎并不是一种近战术式。 投出去砸人,怎么还能...... 玉还真踹开门板,收剑回鞘:“这是暴龙师兄,你还觉得奇怪?” 都一起经历两回副本。 还没习惯? 计白枝恍然。 对啊,这是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做什么都不奇怪。 “师兄,你知道祂在何处?”玉还真看他询问。 陈景点头:“知道。” “怎么只你们两个,小鱼和雀儿呢?” 玉还真摆手:“我让她们在外面拖住人,时间不多,得速战速决。” 陈景立马带路。 计白枝慢半拍吐槽:“我觉得......鱼师兄可能不会喜欢小鱼这个称谓。” “他要习惯。”几乎异口同声,陈景和玉还真同时说道。 天母庙内。 人头攒动,他们收到风声,正陆陆续续往关隘赶去。 三人避让着,不多时就摸到天母殿前。 “就是这里?”计白枝轻声。 陈景点头,率先一步,带他们进去。 刚刚迈过门槛。 “果然。”从角落里走出一人,手持一杆精铁棍,“有人传报,说钱家闹出事端,我就在想,你们是不是要来天母尊殿闹事。” “还真来了。” 是民徐。 内景三层的修士。 玉还真持剑而出:“你们去办正事,我来拖住他。” 素女道,广陵剑。 剑光清涟涟,柔缓蕴杀人意。 但这一剑,却并未能像屠戮奴隶贩子那般起效。 民徐持棍,站出架势,轻易拦住致命伤——细小剑光仍没能拦下,在脸上、身上斩出浅浅伤口。 “是天外客?”民徐惊讶,“这种剑招,可没在罪周人那见过。” 玉还真没回他。 持剑又上。 “没有用的!”民徐立棍,一口真气吐出,“你既是天外客,就应知道,内景养出三神,与养出一神的差距。” 手中精铁棍,刹那晃起宝光。 “是“炼宝”神通。”计白枝瞥一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陈景没理会,也不好奇。 毁像才是最重要的。 他掷出青瓶,向天母像一只手而去。 但还没接触到。 哐—— 精铁棍延展伸长,捣在瓶上,把它击飞。 民徐震惊怒斥:“休得对天母不敬。” 陈景回头,眼中诧异。 那棍子还能伸长的? 如意金箍棒? 第二个副本遇到这玩意是不是犯规了些。 计白枝转回身,拔剑,奔民徐去:“炼宝神通,是以心血祭练兵器,可得心应手,伸缩自如。” “我帮去玉师妹。” “她一人难是敌手,暴龙师兄靠你了。” 三人缠斗起来。 陈景一招手,青瓶飞回口中。 他皱眉瞪一眼民徐。 丢?是丢不了了。 民徐拼着受伤,怕也是要拦下。 那就只能...... 他一猫腰,钻到神像后面,笨手笨脚、费力向上攀爬。 早知如此...... 小时候就该练练爬树的。 属性上,他们平分秋色,甚至于敏捷上,玉还真还要远胜民徐。 可那杆兵器,能伸能缩,能弯能直。 速度再快,精铁棍总能截住玉还真的剑,与此同时,还能向计白枝反击。 既是甲胄、又是兵器。 他们俩人只能拼着以伤换伤,才能拦住民徐,不让他寻着角度把陈景击落。 等计白枝脸被抽肿、玉还真一眼乌青。 陈景终于爬到最顶部。 他张口一吐,冲那最中间的头。 当—— 青瓶撞上,声响清脆宏大圣洁,脑袋吱呀歪去。 陈景收回,又吐一口。 咚—— 凶首摇摇晃晃,被轻轻一推,施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砸落在地。 神像.......毁了。 民徐雷嗔电怒,拼着被捅中两剑,高高举起精铁棍,将它延展,捣向陈景。 被击个正着,翻身滚落。 但陈景笑了。 耳边,男声急促响起。 “任务完成。” 可笑还没半拍,就僵在脸上。 男声说着,渐渐卡顿住。 “将于十息后,传送回黄粱......黄粱......黄粱......” 信号被切断一样。 第21章 完了,被老女人盯上了 这是...... 陈景心头咯噔,陡得一沉。 原本悬挂心脏的位置空荡荡,悸动空虚得厉害。 要是不明真相,自己也就把这当成普通的游戏卡顿。 可......它并非游戏啊! 提示的异样,不止陈景一人听到、注意到。 计白枝一怔,神色慌乱,整个人都立定僵住。 从未听闻过! 黄粱境还会出事? 传送不回去了? 玉还真神情严肃得恐怖,清冷眉眼间,阴郁落雨似的,隐约也有几分慌乱,可手上动作没丝毫停顿。 趁其病,要其命。 民徐舍下性命,只求攻杀陈景。 若不遂了他的愿,岂不是辜负一片好心? 剑花一挽,在民徐身内绞杀,抽离拔出,剜下一整条血肉。 又昂扬一挥,贯穿刺透咽喉。 内景三层,身亡。 血花迸溅,如桃、如梅、又如杏,鲜艳灿烂一片飞向门槛外。 映衬着,轰隆隆一阵雷声炸响。 天色更易,地覆海倾。 “现在怎么办?”计白枝脸色煞白。 陈景从神像后扶着腰走出来:“先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玉还真,你还有战斗力吗?” 只几步,钻心剜肉的疼。 民徐那一棍,把自己肋骨捣裂好几根,摔下来震荡又让它错位。 “骨未断、筋未截,自然还能战。”玉还真持剑,声音异常冷静。 “你去帮雀儿她们。”陈景皱眉,抓住计白枝的手,“想办法先从这里逃离。” 计白枝回过魂:“可黄粱境......” “那是天尊们的事。”陈景打断他的话。 他知道计白枝要说什么。 和自己心里想的东西一样。 但不能说出来。 藏匿于心的东西不显露踪迹,可一吐露出来,那就要生根、要发芽,要刺挠内心、血肉和思想。 “天尊们能解决,现在我们只要考虑我们的事。”陈景看他,眼神冷静真诚。 情绪会感染。 计白枝眼中惶恐消散去表面一层:“好。” 他们三人快步出门。 雷声愈大。 刚走没几步,计白枝一扯陈景衣袖,惶恐不能自已地抬手,颤抖着指向天空。 天空? 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两人停下脚步,一同抬头看去。 云如龙,卷曲蜷动。 凝成一张倾覆整片天穹的巨大脸庞。 陈景心头又一沉。 是恶首。 被自己砸下的恶首。 乌云青面,雷电獠牙。两眼空空无珠。 神! 这就是神! 陈景仰望,神惊呆滞。 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甚至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思维。 祂开尊口,但没说话。 几道雷霆骤落,向他们几人劈去。 惶惶天威。 煌煌天威! 计白枝双腿发软,玉还真把剑砸下,撑着强行站住。 陈景握拳,艰难挺直着腰。 思绪迟钝,想法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 跪下就是输了。 就算是死,也不能...... 一串念头还没完整想完。 雷霆将要劈落脑袋。 天幕忽被撕开。 一只巨手从黑黢黢裂缝中伸出,一把捉住雷霆。 耳边,男声又响起。 “任务完成。” “传送回黄粱境!” 青气一卷,笼罩住他们身体。 大地也突然裂开。 一对相比而言,要纤细一些的巨手伸出。 一处天母殿前。 一处关隘门前。 祂握住青气,就要碾压碎。 巨手一掷,雷霆砸在手上,不痛不痒,只争瞬息。 陈景他们眼前黑暗漫长。 好一会后。 眼前复明,出现在那座略显得落魄的广场上。 只是直面那张巨大面孔,五人就已用尽全身力气。 毫无负担地躺在地上。 陈景大喘着气,眼中、脑中还闪烁回溯着刚才那一幕。 男声提示。 “任务完成。” “成功摧毁天母像,奖励筹点二百。” “亲手摧毁,奖励筹点二百。” “辅助杀死内景三层修士,奖励筹点二十。” “辅助杀死内景一层修士共计十七名,奖励筹点三十四点。” 这次收获还算不错,一共四百五十四筹点。 收获和死里逃生的喜悦,冲淡天母所带来的恐惧。 “这次任务绝非区区丁上。”计白枝咬牙切齿,“最后竟惊动那等大人物。” “好歹活着回来了。”鱼通慧唏嘘感慨。 绿光从中央雕像上飞来,将他全身包裹。 “小鱼这是怎么回事?”陈景转头过去,开口询问。 “黄粱境突然卡住,我一时失神,挨了八九十刀。”鱼通慧叹气,“幸好我体魄高,否则......等等,我才不是小鱼!” “就算我比你年少,也不该这么称呼......” “我申请治疗。”陈景把手举起,打断他的话。 江雀儿嘟囔:“没必要喊出来,心里默念就好。” 他耳边,男声询问。 “是否治疗伤势,预计一刻钟,耗费十六筹点。” 价格倒是很便宜。 玉还真也治疗伤势,转头过来:“暴龙师兄,这次你获得多少筹点?” “还剩四百三。”陈景回她。 江雀儿震惊:“怎么又这么多!” 玉还真解释:“暴龙师兄亲手砸了天母像,获得这么多不足为奇。” “这么多,我们得商议下该如何......” 陈景打断她的话:“我要留二百筹点,这次只能花二百三。” “留?”玉还真疑惑。 其他三人也都不解。 这东西没有存留的必要,把筹点换成即战力才是最主要的。 陈景没解释。 他需要为复活预留筹点。 内景一层只需一百。 但万一下次任务,自己就内景二层了呢? 不过他们没多问。 玉还真轻声:“既然这样,二百三十筹点,就得精打细算一下,暴龙师兄可觉自己有何欠缺的?” 她停顿下,又补充道:“除了战斗经验。” 陈景没急着回答,默默打开自己的属性面板。 六项基本属性没有变化。 也许自己应该增加点体魄? 鱼通慧受那么多伤都没死透,不正是因为体魄强大? 还是增加点敏捷? 玉还真一手杀人剑术,看着确实令人眼热。 继续增加感识,早点破命关? 对了...... 神通! 那个内景三层的人,怎么就能拥有神通? 他伸手一划,正要关闭面板,问一问这件事。 身子突然僵住。 双眼发直。 等等...... 属性面板并非一点变化都没。 在信仰那一栏下,突然多出一行文字。 “三十三天外慈悲吉祥至上天母(注视)”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注视? 自己拜了一下,就代表自己注视了这尊神灵,不至于这么流氓吧...... 他可不像和那老女人扯上什么关系。 咔滋、咔滋...... 属性面板忽然扭曲。 一行漆黑文字蠕动着爬出,在信仰下强行插入,挤出新的一栏。 “状态:天母的馈赠”。 馈赠? 陈景尝试伸手点上去。 黑色文字厌弃避开,不与他接触。 “暴龙师兄?”玉还真疑惑喊几声,“暴龙师兄?” 陈景回神,看她:“嗯?咋了?” “师兄是出什么事了?感觉状态有些不好?”玉还真关切。 什么事? 被一个老女人盯上了! 第22章 这破游戏不玩了! 其他三人也一脸关切。 从刚才起,向来成熟稳重......嗯,也可能不是那么成熟稳重,但至少阳光开朗的暴龙师兄,神色变得飘忽不定。 陈景摇头:“没什么。” “真的?”江雀儿都不怎么信。 陈景点着头:“这次想的虽好,可疏漏百出,最后险些没能离开,心头揪痛,一时情难以堪。” 这的确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真实世界的逻辑,和游戏完全不同。 自己想的很好。 潜入城中、打探消息、攻略目标——很rpg的线性流程。 可除了入城,其他事端几乎都在掌控之外。 虽然这段真心话也就刚刚才在内心浮出,但拿来搪塞几人是足够了。 三人半信半疑。 “暴龙师兄想好要提升什么了吗?”玉还真紧接着问。 陈景提问:“神通这东西,不是破命关后才会习得?怎那个民徐内景三层就会?” 计白枝诧异:“暴龙师兄不知道?” 玉还真回头瞪他一眼:“暴龙又非仙门出身,怎能得知这些事。” 她紧接又把头转回来:“三三之数,对我修士尤为重要。” “内景之境,每蕴养三神,就会获得一项神通,虽只是理数,不过那也是神通。” 陈景抓住其中关键词:“理数?” 玉还真继续耐心解释:“神通分理、命两类。” “像内景境能获得那些神通,都是理数神通。” “这些神通,都在宇宙运行、日月更替之理中,若是勤学苦练,也能习得,故而叫理数神通。” 说着她停顿一下。 “而另一种,就是违背宇宙之理,譬如坐火,人入火中而不焚,改命换运,故而叫命数神通。” “这种神通,只能打破命关、或一些机缘巧合才能获得。” 陈景若有所思:“理数神通好修习吗?” 玉还真笑着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我自小习剑,想要练出“剑人”神通,都得还要再要一两年。” 计白枝诧异看她一眼:“师父说我能在二十五岁前练出这个神通,就算不世天才了,玉师妹进展这么快的?” 他知道自己和玉还真有些差距。 陈景不提,毕竟没有师门,是个门外汉。 一周之内,仅有自己没修成术式。 个中原因,他还是觉得自己懈怠了些。 天赋差距...... 应该不至于这么大吧。 “生死之间,有大智慧。”玉还真轻声,“再多来几场这次和那内景三层修士差不多的战斗,说不定还能再早一些。” “尊师所言,应是按部就班训练所需时间。” 计白枝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陈景也沉默着。 训练出一门神通,竟然要这么久? 数十年、甚至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那我还是学十三神练吧。”好一会后,他做出决定,抬手轻轻一点,调出光幕。 “十三神练,明堂法(一百五十筹点)” “须感识十点。” “神清智启,谓明堂。” 一百五十筹点扣除。 还余下八十八可用筹点。 “还有八十筹点,我想一想......”玉还真皱着眉,就要把光幕打开。 陈景打断她的动作:“剩下八十点我想好了,打算先换一些基础书籍。” “像什么《周天穴窍说》、《冲虚经要》之类的书。” “之前读功法、修炼法太让人头疼了。” 玉还真反驳:“眼下师兄不必学那些,功法已成、青瓶法也练出,明堂法非战力,徐徐来也不着急。” 她停顿下,拨出自己的光幕。 “我是觉得,师兄该修习这些。” 一列列,都是些只要十点、二十筹点的书籍。 “角力记”、“手臂录”、“步法详解”...... 和那些基础修行学说相比,玉还真认为,陈景应当增强自己的实战技巧。 好好一个“掷青瓶法”被当成板砖来用。 浑然一股“地痞青皮”的即视感。 计白枝、江雀儿、鱼通慧表示赞同。 “放心,这些我有办法解决。”陈景宽慰她,“等我回去,会向人请教。” 玉还真还是不放心:“基础尤为重要,若是练错,纠正可是要付出数倍心血时间。” “一定不会出错。”陈景表情严肃,“我现在很认真地向你们保证。” 等自己回到现实世界。 就请专业人过来为自己打造一套最适合自己的格斗架势。 电脑大数据分析每一拳角度和发力情况。 医生实时监控自己肌肉状态。 不求速成,基础至少能打得牢牢的吧。 这里的知识带不出去。 那自己还不能把知识给带进来吗? 态度都至如此地步。 玉还真叹气,不再开口。 她们各自兑换好自己所需求的东西。 男声提示传来。 “兑换完成,下次任务将于一月开启。” “将于十息,传送离开黄粱境,请做好准备。” 直到这时候。 除了最开始时,计白枝提了一句,所有人都没再说起过天母。 那尊神祇,留给他们太多...... 太多阴影。 陈景下意识抬起头。 一月? 这次时间间隔这么久? 因为天母的事,把黄粱境也吓个够呛? 青气卷着,把他们送出去。 回到漆黑小屋。 陈景无心听属于“游戏提示”的女声一本正经地打招呼,自顾退出游戏,摘下眼镜。 熟悉的天花板回归视野。 阿玄百无聊赖地趴在茶几上,一甩一甩尾巴,这几天它已经习惯自家铲屎官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和死了一样。 拿起手机,发送短信,汇报平安。 这是陈景每天下线都会做的事。 万一自己某天没发,电话那头的人就会立马领着能喊动的蓝色英雄、红色英雄过来拯救自己。 真是让人头疼。 接下来难道还要继续面对天母吗? 那可不是自己现在这个等级。 等等...... 陈景脸色忽变得煞白,气压低沉,把阿玄都吓一跳,喵声颤抖,缩到茶几下。 自己脑子里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八景神宝锻法,纲要......练法......” “掷青瓶法......” 这些都是自己在黄粱境中兑换来的功法。 被黄粱境阻隔的知识,无比清晰、无比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为什么...... 黄粱境知道自己已经了解真相,索性不装了? 恐怕不是。 不管黄粱境背后的那些人究竟做何想法。 他们肯定都是希望自己能继续玩下去。 在游戏经历“网络波动”后,运营商最应该做的是安抚玩家。 把真相披露出来,能安抚玩家吗? 并不能。 反而更像是恐吓。 告诉玩家,这并不是一款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或多或少还能影响到现实世界。 从游戏史诗立马变更成灵异恐怖。 得多心大的人,才能堂而皇之接受这个。 陈景之所以选择继续游戏。 也是基于它依旧在扮演一款游戏的基础上。 从黄粱境的角度,这么做,很愚蠢。 可是...... 从另一个角度呢? 陈景脑海中,隐隐五个字扭扭歪歪爬出。 “天母的馈赠”。 这就是那位慈悲吉祥天母给自己的礼物? 还真是惊喜。 去你妈的!这破逼游戏老子不玩了。 爱谁谁! 陈景抬手,啃起指甲。 不玩归不玩。 这个麻烦要怎么解决? 可不见得随便一丢,就能把麻烦事抛开。 第23章 被老女人缠上的我只能去学打拳了 陈景拿出纸笔,这是他做思考时的习惯。 写下第一个问题:“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棋子? 不...... “玩具”可能更形象些。 对黄粱境而言是,对天母而言也是。 啧。 他把嘴一撇,握笔的力度变大。 怪不爽的。 紧接写下第二个问题,“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直接报警? 不行,自己拿不出确凿证据,大概率会被建议左转医院精神科。 所以得先想办法搞点证据来。 “黄粱境......” 他下意识把这三个字写下,琢磨着要不要去举报这家公司偷税漏税。 嗤啦一声—— 写着这三个字的纸张区域,燃起一道黑色火焰。 把那三个字烧得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纸张其他地方干干净净,下层也没染上半点火星,还洁白一如既往。 只焚烧口点点泛黄,佐证那非错觉。 陈景脸色骤然变化。 不能写下那三个字? 他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刚敲出“黄粱境”。 屏幕一闪,像漏液一样,黑色液体在屏幕下汩涌,覆盖住那三个字,将它们扭曲成一句恰好能代表他此时此刻内心活动的脏话。 同音字呢? 发不出去。 那......就换一种语言,英语试试。 也不行。 日语? 平假、片假都不可以。 既然语言行不通,那摩斯密码? 点点点点,点点横点横...... 依旧不行。 陈景跑到书房,拿出另一部手机,编辑短信,内容很短,但很有指向性“我现在被之前和你提起过的缠住了”。 但......徒劳无功。 仍然被黑色淤光侵吞,转换成一句因长句字数放开而极尽肮脏的词汇。 陈景面无表情,点击发送。 既然用到这部手机,内容反而无所谓。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更能体现自己的困境。 三秒后。 短信被退回,发送失败。 陈景脸色没任何波动。 意料之中。 他走回客厅,拿笔写下。 文字一落,黑火追着焚烧。 天母的馈赠? 呵,该换个名字,叫天母的诅咒还差不多。 其中运作逻辑,大体是阅读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不管自己用什么方式去泄露这个消息,它就会自动更改其中内容。 编辑在线同步审稿。 只要自己会的,都没用。 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怎么用! 写着写着,看被烧出一条贪吃蛇的草稿纸,陈景忽脸色大变,掷笔停下。 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们能影响现实。 能影响到多大程度?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就像浣熊市,起初人们只以为是一次简单的病毒泄露,但它最终酝酿成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 而那个世界里,可是有比t病毒更恐怖的东西。 不说个人伟力。 那个世界......可是正在经历着末日。 饱受污染之痛。 陈景一把抓住阿玄,揉它肚子,把玩凸起的小颗粒、拨弄尾巴下两颗小肉球,尽量放空自己大脑。 冷静。 这件事没自己脑补的那么恐怖。 他们虽然能影响现实,不过现在这种程度,就应该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如果换做是自己。 自己的世界被污染,又发现一个没有污染、物资还算丰富的新世界,那...... 在生存都是问题的危难时刻,还会讲道义吗? 他们行为这么克制。 恐怕就是他们能放肆的极限了。 嗯...... 当然,只能代表是现在这个时刻的极限,不能代表未来。 陈景回忆着脑海里的“八景神宝锻法”。 要修炼吗? 这会不会就是潘多拉的盒子。 要是能把这些事说出来,向别人咨询意见就好了。 陈景一激灵,坐直起来。 对啊! 这不就涉及到自己老本行了。 如果自己不是为了求救,而只是单纯地去分享一段故事。然后表示自己在创作上遇见难题,向网友求助呢? 说不定就有智慧、或感识足够高的,看出自己的本意。 就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这些都是线索。 至少他已经在t病毒试管外贴上“绝密危险”的标识,要是有人还作死,那他可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把阿玄撇下。 小黑蛋子自己舔毛。 回到书房、打开电脑。 挑挑拣拣,还是选择自己最熟悉的龙空。 原本是想选择天涯论坛,但几年没用,它竟然没了,真是物是人非转头空啊。 太出乎意料了。 编辑新帖,敲响键盘。 “我最近遇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很古怪的梦,在梦里我会经历一个个世界......” 写下一百多个字。 没有黑色淤光溢出更改文字,有戏! 这法子能行。 他继续写下去,涉及到黄粱境的内容,仍不可避免会被删改,那种被编辑在线审稿的感觉越发相像。 不过好歹不会被全文封禁。 把自己大致面临的困境都写了出来。 “该怎么去处理天母的馈赠?” “要不要去尝试修行功法?” 很快就有回应。 “差评,第一人称没戏。” “文笔还行,套路太老了,还是多看几本网文吧。” “看不懂,但建议开房。” “让女神受孕,开后宫啊!” 嘶...... 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 “建议增加智慧。” “丢个弱智术先。” 陈景挑眉,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 向天母丢弱智术不太现实。 不过...... 不管什么术式都应当有个极限?自己可以向玉还真她们求助,看看自己身上那个术式,和什么属性有关,自己就主攻那个属性,早些闯过命关,把它破解。 术式学习也可以偏向解咒这一类。 “修!为什么不修!就要练得不世神通不败之法,一拳下去,哪个能敌!去死啦啦啦啦啦!” “楼上别发癫,这种情况,明显不修更好点。” “不修等死是吗?那可是神灵,真入侵这个世界不是随随便便的,等灵气复苏,明明能抢先起跑,就是要跟别人一块跑?这么大公无私的?富哥来v50。” “万一是潘多拉魔盒呢?打开之后,放出邪恶?” “希腊神话看多了?网文小说哪可能有这个套路。” 楼层里吵了起来。 这些言论也不是那么的没有营养,他们提供方向、提供不同视角。 陈景做着最简单的分析。 倘若,他们没能力侵入现实,那自己修不修炼影响不大。 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那自己早一些修炼,也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不管从哪方面博弈,自己在现实世界里修炼,即便不是最优选择、也绝不是最坏的那个。 关闭论坛。 陈景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张哥,麻烦你个事。” “我想学格斗。” “不是跆拳道,无限制的那种,对,不不不,不是摆架子,是真的学,从最基础的开始。” “哦,好,谢谢张哥。” “对了,我还准备买几台专业的辅助器械。” “就是分析自己发力方式、肌肉状态的那种器械。” “不打职业,就是自己练练。” “没事,不差这点钱,嗯,好,谢谢。” 电话打完。 陈景叹口气,打开手机银行,看一眼余额存款。 怎么可能不差这点钱! 把那些器械、格斗学习的费用扣除,自己存款就只剩下可怜的三位数了。 该死的老女人,不爆金币也就算了,还害自己花这么多钱。 第24章 潜龙榜、天门榜 学习格斗的时间被定在明天。 仪器就要更久了。 陈景这时倒是庆幸自己独居,没必要自己身上有这么麻烦,还得去解决家的麻烦。 还是猫好。 只会喵喵叫,饿了自己抛食,还会埋屎,玩它蛋蛋都不会生气。 他陪小黑蛋子玩一会,将今天的内容写完,又把眼镜戴上。 登陆游戏。 出现在那座狭小屋子里。 女声依旧:“欢迎回归。” 陈景抬头,天花板是漆黑一片。 他忽然开口:“在吗?我被天母盯上了。” 没有声音回应他。 “我解决不了这个麻烦,打算把你上交给国家,让他们来解决。”片刻后,他又开口。 言下之意,我不玩了。 可......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陈景面无表情,他不信那些幕后人会听不到。 也不信,他们会如此无动于衷。 还是自己手里筹码不够。 “我可以继续玩下去。”陈景自言自语,轻声说下去,“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想要验证什么......” “那么仓促,什么都做不好。” “我需要一点帮助。” 屋子里,只他声音小小回荡,并没任何回应。 陈景轻声:“打开属性面板。” 光幕在他面前展开。 他咧开笑容。 上一次在这间小屋里,自己都还不能使用这个功能。 很好,虽然没人出声,但这东西的出现,证明幕后人就算没答应,也已经在开始考虑给予自己帮助的事了。 把手一挥,驱散光幕。 他拿起床榻上玉简,逐个贴在眉心。 知识涌入。 一些修炼的基础知识,以及十三神练中的明堂法。 了解这些东西后。 陈景摘下眼镜,退出游戏,回到现实。 既然决定要开始修行,那自然是要以现实世界为主。 至于会不会反馈到那个世界里...... 他觉得,那些人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 回到卧室,盘膝修炼。 大千界,西疆,枉死城内。 世界濒临灭亡,可......濒临是“接近、将要”的意思,也就代表着还没有。 还没有灭亡,生活照旧要过。 城门楼下。 一个挂着“茶”字的摊铺下。 十几号人席地坐。 “掌柜,你那灵视器修好了吗?”一人嚼着黑黢黢不知名杂草,蹭得满牙污垢、满嘴腥臭。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掌柜佝偻身子,抱着比自己脑袋大不了多少的一轴画卷走出来,骂骂咧咧,“也不交几个钱,他贼娘,迟早把你赶出去。” 他年纪不大,看起来二三十。 背上如蜗负壳,载着比身躯还大一截的肉囊肿。 “我这拾荒挣的钱,除去交给城主那份,余下的可都折在你这了。”他乐呵呵大笑,没半点被骂的自觉。 掌柜啐他一口。 把画卷小心翼翼展开,踮起脚、尽可能把背挺直,将它支在叉竿上。 又更加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块半个指甲大小,半污黑、半青色的石头,镶嵌在画的左下角。 呜滋滋—— 空白的画纸上,紫蓝色光晃动。 “快点看看龙榜、天榜!”有人催促着,急不可耐。 掌柜瞪他一眼,慢条斯理在画纸上点着。 不多一会,几行文字出现。 “潜龙榜” “第一名,载剑窦水流,内景十三层。” “第二名,十方愁田光,内景十三层。” “第三名,天水君柳玄成,内景九层。” ...... “第四百九十九名,白脸袁相,内景三层。” “第五百名,花剑玉还真,内景二层。” 榜单很长,密密麻麻,罗列有五百人。 在繁荣纪时,还没这么浮夸的东西。 反倒是在末日降临,荒芜纪来后,就出现了这东西。 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 但无论从东疆、还是到西域,天南至海北,天下英杰都能被它罗列排名。 人类这种生物啊,想活下去总得需要一点盼头。 在自己身上找不到,就从别人身上寻摸。 这几份榜单,就是这些在荒土上抛食的人,还能够艰难、顽强挣扎生存下去的希望。 还有未来! 一个个、琳琅满目的天之骄子! 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也许是五十年、六十年,也许自己这辈子看不到,但总归有一天,会有一位天骄成长起来,横绝污染、重辟世界。 “这,这柳玄成是什么人物,好像半年前,前一百的人物里没他名号?”一人盯着最上方的名字,瞠目惊诧。 区区内景九层,就能占得第三名? 压着下面众多内景十二层、十一层的天骄? 掌柜没说话,只是在他名字上轻轻一点。 更加详细的内容弹出来。 “内景一层,斩内景三层妖。” “内景八层,体魄破命关,得“九息服气”神通,与队友协力斩杀内景十二层大妖。” “内景九层,力量破命关,得“降龙伏虎”神通,单人之力搏杀内景十三层大妖。” 文字简短。 可蕴含着的信息量极为庞大。 这...... “有点夸张了。”一人惊叹,“这该是当世第一天才了吧。” “把第一不败放哪去了?”有人立马摇头反驳,“话说半年前他还在榜上,怎么现在前十都不见他踪迹。” “应是上了天榜,掌柜,快让我们看看。” 掌柜如他们所求,在画纸上又点起。 这些文字渐渐隐退。 新的文字取而代之。 “天门榜。” “第一名,灵鞭神师念文,天关八门。” “第二名,快刀叔青烟,天关八门。” ...... 直到第三十八名。 “第三十八名,第一无敌,天关二门。” 至他上下,没有一人是低于天关五门之境的。 “不愧是第一无敌,人如其名。” “只不过先人一步,等柳玄成也入天门境,那就不见得了。” “天关二门就能打入天榜前五十,还有谁?” “那第一无敌,也没在内景九层时,拿下龙榜前三!” 茶铺里,一群没修为的凡人吵吵嚷嚷起来。 撸袖子、握住拳头,眼看就要打起来。 掌柜一跺脚:“还吵!” “上次就是你们几个青皮弄坏我灵视法器,半年都见不得,还赔了个倾家荡产。” “现在有又闹!” “觉得钱又攒够了?” 他们立马熄火,厌厌低下脑袋。 有人举着手:“掌柜,再看看咱们城外有没有什么动静,这半年我都不怎么敢出门嘞。” 掌柜恶狠狠瞪他们一眼,手指滑动。 杂七杂八的消息浮现。 和先前看的那几个榜单不同,这些讯息都是本地人传上去的。 或是寻找队友、或是雇佣人手。 也有些奴隶、物资贩卖的货单。 他们看着。 一人惊疑起来,干巴巴念着自己看到的文字:“城西八里外,出现一座木屋。” “没有污染痕迹,但在试图闯入时,用尽一切方法都未能打开屋门。” “调查木屋明细者,可去城主受领薯块五斤。” 五斤! 一周的粮食! 报酬这么丰富的? 第25章 学学人家! 五斤粮食的报酬是不多。 可任务也很简单啊。 只要赶几里路,搞清楚那个没被污染的木屋是什么东西。 回来的时候还能寻寻野菜,拾荒捡点垃圾。 就是...... 得快些! 一间小木屋,就算有好东西,又能有多少,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脚程快的,已经出了城门不见踪影。 脚程慢的,索性转头回到茶铺。 跑不过那些人就不去了,少走点路、也能少吃点粮食。 日头看不出多少偏转弧度。 那些最先出发的,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山关谷隘处,松木小房屋。 这处拾荒者几乎不会来的偏僻角落,此时挤满了人。 那些从茶铺过来的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 并非只有茶铺才有“灵视法器”。 获得这个消息的途径,也并非只有“灵视法器”。 “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一个人向人群凑近,小声询问。 被问到的那人抬头,很不耐烦:“好东西?我怎么知道!到现在门都还打不开呢。” “还没打开?”他席地坐下,犹豫想了好一会,把自己缝缝补补的包打开,挑挑拣拣,拿出一块四分之一拳头大小,黢黑,还裹染一层黑泥的薯块递了过去。 那人一点都不嫌弃,眼里带着惊喜接过,在衣服上蹭一下,就大口啃下。 小心捂着嘴巴,生怕有渣滓蹦出来,咀嚼十几下,吞咽到肚子里后,他才开口继续说,语气也柔和不少。 他说的结结巴巴。 不时还有人插嘴,试图从问话的人也讨来一个薯块。 好半天,他弄懂来龙去脉。 这间木屋已经出现两周了。 起先是一名拾荒客发现的,原来打算进来翻翻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里面陈设不错,还能当成临时歇脚的地方。 上手却发现打不开门。 琢磨一周多时间,实在没办法,才上报城主府,换了几斤薯块。 他们这群人过来也有三天了。 什么方法都试过。 正常开门、用工具破坏、撬窗掀瓦...... 可那屋子不知是什么质地,坚固得很。 都不行,没有用! “不能吧,只是一座木屋。”等他听完,眼中惊愕不已,“怎么会?” “你自己试试去。”那人被薯块引出的耐心,被消磨一空,把手一挥,地上一躺,懒洋洋、语气诙谐。 拾荒客们绞尽脑汁时。 现实世界。 陈景把眼睁开,长气一吐。 感受自己身体状况。 效率有些慢啊。 今晚没能修出来。 按现在的进度,恐怕比在游戏里的世界还要更慢一些,得要七八天才行。 因为世界的不同? 真气浓郁要更低些? 不过没时间去想这些了。 给阿玄做好饭,又把这几天更新准备一下。 陈景穿上衣服出门,往那家格斗俱乐部去。 将近半个小时车程。 报上自己姓名后。 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迎出来:“是陈先生?我是这边的经理,姓李,您叫我小李就好。” “李经理,你好,是我。”陈景和他握手,“张哥介绍来的。” “张先生都跟我们说了。”李经理笑着,很是热情,“这样,我们先做一个基础的体检怎么样?” 陈景点头。 和医院的体检不同,俱乐部的体检更侧重于基础体能的检测。 身高、体重、体脂、心肺能力...... 骨骼、肌肉、视力。 等这些项目逐个做完,天色都近昏。 李经理拿着报告,阅读着:“陈先生,我看了您的体检数据,之前是没有运动的习惯?” “嗯。”陈景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他每天生活很规律。 早睡早起,做饭吃饭,写文游戏。 运动? 正常人的字典里有这东西吗? 李经理接着说:“身高、体重没什么问题,是标准的,就是体脂偏高,快18%了。” “心肺能力可以说很差。” “骨头质量也偏低,您的饮食结构得调整一下。” “像是咖啡可乐、烟酒、高盐的这些食物啊,都得戒掉。” “肝和肾也需要调整一下。” 他做着总结,观察陈景脸色,看他都理解了,继续说下去:“嗯...待会我让营养师给您调配一张食谱,您就按那个来。” “每周我们会根据您的情况,给您换新的。” “前期的话,我们就先进行基础体能训练,先把体能搞上来,您看怎么样?” 陈景点着头:“没问题,不过基础的出拳啊、发力、和步法训练能不能同时进行?” “可以可以。”李经理没有犹豫,“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很辛苦,运动量会更大一点,而且每天训练时间也会更久,您能不能......” “没有问题。”陈景十分果断。 李经理点头,拿笔记录:“那我就和教练他们吩咐下去了。” 说着,他抬起头:“虽然张先生吩咐过,但陈先生,我还得向您强调一下,偏实战的话,招式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看。” “不用好看,我只要实战能力。”陈景强调,“一定要完完全全用于实战。” 李经理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多问什么。 陈景学这些东西会去做什么? 他不在意,反正钱交了。 专业事由专业人来办,效率很快。 陈景有条不紊进入训练。 体能不用说。 有氧、力量...... 这些东西搞得人生不如死。 被体能搞了三天,才加入步法和发力的训练。 之所以这么慢。 是教练用ai辅助,根据陈景自身的情况,肩宽、臂展、步长,乃至双眼视距之类的数据,设计出最适合他,以及适合他需求的动作。 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标准。 一个角度的偏差,在两个人身上可能就会产生出不同的结果。 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他的每一帧动作都会被仔细分析,这一阶段的结果,将会成为下一阶段调整的论据。 陈景的生活无比充实。 原本只是个写写文、打打游戏的废宅。 现在六点起床后,处理完工作,就得去俱乐部接受训练,累成一条废狗后,再艰难地爬回家。 俱乐部的教练们,在这一段时间里,对他改观不少。 训练强度并不算很高。 但......难的是这种转变。 习惯从无到有的培养是极其困难的。 尤其是运动。 无论再怎么苦,他都咬牙坚持住,没有说过一声放弃。 最关键的,是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有抛下步法和发力的训练。 明明可以选择把那两个“食之无味”的项目暂时搁置。 可他没有。 累到双腿、双手都在发抖,还要坚持,而且不用教练监督,对自己就极其严苛要求,每一次动作都要做到十分的标准。 教练都有些看不下去。 得拎着俱乐部的那些专业运动员们过来一起看。 瞧瞧人家! 虽然技术不行、身体不行。 可人家只是一个兴趣,一个爱好,以前还没有基础,都能训练得这么认真、这么刻苦。 你们呢? 是要靠这东西吃饭的,整天潦草敷衍。 对得起家人吗?对得起俱乐部吗? 对得起那些掏钱养着你们的金主顾客吗? 第26章 第一次接触 自律,是人生最好的药。 从三公里跑不下来,到现在艰难扎进十八分钟。 从一拳力量五十三公斤,到现在已经能打出七十多公斤的力道。 第九天。 陈景修出明堂神,正式在现实世界里迈入内景一层的境界。 在“游戏”中感受不深,现实里,就如脱胎换骨一般。 虽没带来任何属性上的变化。 可一口真气在,润养五脏六腑,让他有更快地恢复能力。 往常跑完五公里,要休息二十分钟,现在只要十分钟不到。 等力量训练做完,去做技巧训练,手脚也不会再发抖。 陈景催促教练给自己加大训练量。 训练量哪是能随随便便增加的。 各种仪器监测,身体数据一切正常。 就是恢复的异常快。 教练们苦思不得其解,血常规、细胞采样进行检查,也没任何异样。 是个正常人。 怎么...... 和前几天变化那么大呢? 被陈景用“说不定自己本来就天赋异禀,只是以前没运动过、没发现这点”的理由搪塞过去。 在整合多方数据后,为陈景制定了新的训练方法。 强度是之前的三倍,几乎比得上专业运动员的训练量了。 进步当然也是巨大的。 他已经开始学习出拳、出腿的姿势。 格斗流派有很多。 单说拳法,就有泰拳、八极、形意等等...... 本质都是用自己的身体击溃敌人。 归根结底,都只是格斗思路的差异,出拳的方式大同小异。 无非直拳、勾拳、摆拳等...... 陈景需要学习每一种姿势,并把相对应的发力方式练成本能。 第二十四日。 结束一天训练,陈景从俱乐部跑回家,洗完澡翻看一遍帖子,没什么有新意的言论,就阅读一会修行基础典籍。 等到十点,焚香修炼。 真气流转,运行周天。 胸腹忽一暖,第二口真气生出。 地部经水汇聚,是人体大仓。 第二尊内神“太仓”蕴养而成。 陈景把眼睁开,喜不自胜。 他已经爱上这种身体缓慢进步变强的感觉。 唯一的问题就是...... 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修为,能带入到另一个世界里吗? 他起身,戴上眼镜。 登入游戏。 女声提示:“欢迎回归。” 陈景握住拳头,开口:“打开属性面板。” 光幕弹出。 他立马看去,在修为那一栏中,赫赫写着:“修为:内景二层。” 果然奏效! 这样自己就能尽可能少的出现在这个世界,远离危险...... 他正想着,准备退出游戏。 屋子外一阵乒乒乓乓吵闹声,不止如此,“咚咚”声一阵又一阵,是有人在砸墙。 “外面什么情况?”陈景询问。 只有外面嘈乱声杂耳。 女声不作回答。 是要自己摆平? “让我看看屋外情况?”陈景又问。 依旧没任何反应。 陈景撇嘴,看来黄粱境对自己的帮助,并非是把饭喂到嘴里的那种。 他贴耳附在墙上,仔细聆听。 有人声。 没有野兽、或分不清的嘶吼。 说话声嗡嗡乱,脚步声多且杂。 人数不少。 看来是自己这间小木屋引起他们好奇了? 觉得没有主人,所以想要一探究竟。 陈景面无表情,把身子站直。 所以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爱堵门堵门去,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又不可能出去。 他承认,自己就是叶公好龙了。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无论辐射、还是地铁,废土总会给他一种歇斯底里的浪漫感。 而真当自己面临废土。 算了算了...... 别脏着自己。 他就要退出游戏。 木屋外。 一个人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屋子里有人吗?我是枉死城城主派来的!” “我们城主托我给您带句话。” “他希望能和您认识一下。” 旁边人散漫瞥他一眼:“省点力气吧,这个方法我们试过,没用。” “这屋子里就没人。” 那人不死心,又喊了几声,见屋门没动静,才放低声音,渐渐放弃。 屋子里,陈景一怔。 枉死城?这名字听起来可不吉利。 他皱眉思考。 从第一个副本中得知到的消息,大多数流民营地,都是以修士为主导。 那里的城主对自己起了兴趣? 而且规模发展为“城”,代表那个修士应当不是酒囊饭袋。 要不要见一面? 自己总归要和这个世界打个招呼,“天母是谁、天尊又是谁?”这些问题在黄粱境里很难弄得清楚,他查过,黄粱境的书库里,并没有关于世界历史、地理环境、天尊神话的书籍。 而且对这个世界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也有些好奇。 能和一位疑似有才能的城主接触,算是很不错的开局了。 那就见一面吧。 他想一会,在心里筹备好接下来要用到的动作,再排练演示几回。 嘎吱—— 把门推开。 荒土上,那些还没完全死心、或觉得这么回去太浪费粮食的拾荒客们,都被这轻促一声吸引住,不约而同把目光投过去。 好像......那间小木屋开门了? 离得最近的人反应过来,手脚并用,朝那爬去。 他内心狂喜。 木屋久攻不破,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说不定是什么繁荣纪的法宝,到时候献给城主,就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 他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幻想里的薯块纠正成肉块。 啪—— 门内一只脚踹出来,正中面门。 小腿绷紧,再发力猛地一蹬,他趔趄滚身倒下。 后面跟着的那群人刹不住车,踩踏在他身上,仍要往里冲。 又一口青瓶砸出。 落到第二人身上,嵌入肋骨间。 这一脚、一瓶。 雷霆之势,重伤两人。 让后续那些人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抓住自己眼前一切东西。急停向前的步伐,狼狈地滚成一团。 修士! 这间小木屋里,竟然有一个修士! 野生的修士。 可明明两周过去,屋子里一点反应都没的,偏偏今天冒出来。 他们惶恐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人。 春衫少年郎,白玉为面、墨石为眼。 神色平静,目光冷峻,不怒却威。 两个被打伤的人躺地哀嚎,声声凄厉,更在他们心头添上几分惊恐。 “刚才你们谁说,你们城主想和我见一面的?”陈景扫视他们一圈,放松不少。 看他们毫不遮掩,脸上扭曲出担心受怕的表情,都是凡人。 自己虽然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但“修士”这个身份,够狐假虎威吓唬住这些人了。 人群里。 一人颤抖着把手举起,面容苍白:“是......是我。” 满脸害怕陈景一口把他吞食的窝囊样。 第27章 你们干得真漂亮啊!(咬牙) “告诉他,我愿意见面,不过得在这。”陈景说得果断。 同意见面,应了请求,这是好事。 可听到他的话,举手那人,满脸哭腔更拧巴,黢黑挂泥的五官瘫成一团,身子不住哆嗦。 陈景挑眉。 这种做派...... 可不太像是凡人对修士的惧怕。 “你在骗我?”他开口,疑问句,但话音笃定。 伸手一招,青瓶倒飞回来。 流光耀眼。 势沉沉地,好像也撞入那人心里,绞得生痛。 他脚一软,载到旁边人堆,舌头打结一样的期期艾艾:“城主大人没说过要见您,我只是......我只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 眼中极尽懊悔。 他只是实在打不开木屋,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所以瞎喊一嗓子试试。 就像他们拾荒打草。 目的是为了惊蛇、或是驱赶毒虫。 而不是真的想见到一头能吞人的巨蟒咻得从草里冒出头。 还当着自己面,咬伤两个同伙。 陈景若有所思。 骗了自己,但没完全骗。 城是真的存在。 影响不大。 “回去告诉你们城主,我要见他。”他把青瓶在身上蹭蹭,吞回嘴里,撂下一句话。 人群茫然眨巴眼,或爬、或蹲,神情无助。 这句话似乎很难理解。 “嗯?”陈景压低嗓音,低沉着,疑惑一声。 拾荒客们立马站起来,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用实际行动表达他们听懂了。 在黑暗中赶路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哪怕只有短短十里。 荒土上的危险,足够在这距离里侵吞性命。 可......得罪一个修士,是更不明智的选择。 陈景抬手,指向一个人:“你,留下。” 正是刚才说谎骗他的那人。 也是这群人里爬得最快的那个,在别人没什么动静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 “还有你们。”陈景又指几个人。 被选中的几人面露惊恐。 为什么偏偏会是他们? 他们又没有撒谎、也不是第一批冲门的。 但就算内心再怎么惶恐、再怎么不情愿,身体实诚地一动不敢动,等其他人逃完,就连被打伤的两人,都一挪一拐地离开。留下的这几个人,腾挪脚步,走到屋门口,老老实实蹲下,把手环起,抱住自己脑袋。 “和我说说枉死城。”陈景轻声。 几个人愣着,支支吾吾。 好一会,才有一个人开口:“枉死城,可大哩,跑一天都转不完一圈。” 陈景叹气。 谁问这个了? 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说得更详细:“人口多少,产业支柱是什么?” “得有一两千人吧。” “咱不养猪,那东西养不住。” “胡说,光俺们城东那片区,就住了三千多人。” “你咋知道的呢?” “上次收税,我听阿满大人手下税官说的。” “整个城,不得有两三万人?” 他们吵吵嚷嚷,交付出一个答案。 陈景皱眉。 这么少的? “有多少修士?”他接着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俺真不知。” “没听说过。” “见都没见过。” 一个人缩着脑袋,迟疑开口:“应该有四五位?或者两三位?” “不超过十个?”陈景打断他们的讨论。 “嗯嗯嗯!”他们小鸡啄米点头。 具体数量是不清楚,但是多是少,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陈景眉头拧得更紧。 两三万人口,只有不超过十个修士? 这比例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是因为“污染”的缘故? 还是知识垄断? 他觉得更可能是后者,垄断是权力是最好的良药。 只是如此一来,那位城主恐怕就不怎么好打交道。 一名修士,对一个不到十名修士的权力结构,太容易带来巨大变动。 在他眼里,自己可是恶客啊。 “大人是被天尊擢拔选中的修士?”一个人探头探脑,偷偷摸摸打量陈景,突然问道。 陈景点头。 这事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从江雀儿嘴里得知,能被黄粱境选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且多是仙门弟子,这也能给自己狐假虎威、又扯一张大旗。 几人表情出乎意料,变得激动。 眼神从惧怕,在瞬息之间,转变为憧憬、崇拜。 “尊上是潜龙榜上的哪一位?” “名号是什么?” 陈景有些拿不准,狐疑看着他们。 潜龙榜? 这是什么...... 至于名号,要报出来吗? 算了。 “闭嘴。”陈景把眉一横。 几个人顿时合拢嘴巴,眼中惊恐又渐渐占得上风。 “我只专心修炼,那潜龙榜是个什么东西。”他语气放柔一些。 一个人解释:“那是天尊降下的神通,将所有被天尊擢拔的修士,以其实力、天赋排名,名为潜龙。” 哦...... 战力榜呗。 陈景又问,这几个人一一作答,知无不言。 不过他们就是拾荒客,认得几个字,了解的东西有限。 在他们东一嘴、西一嘴的回答里,陈景渐渐对那座枉死城有了些印象。 那座城池,本不叫“枉死”,原名“运城”,是三水通衢要府。但天灾末日,城与城之间难通,在三十多年前,“运城”被抛弃,改成现在这个名字。 城主就任四十多年,最近十年里,一直都没露过面。 现在是由他的儿子打理城内事务,他就是拾荒客先前提到过的“阿满大人”。 和“高压独裁统治”的第一印象不同。 枉死城的税收并不高,不收粮食、不收金钱,拾荒客在荒土上一个月就能攒够一年的税收。 最重要的一点,城内并没黄粱境的修士。 在陈景旁敲侧击,了解枉死城、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 已经有一波人跑回城中。 枉死城南,城主府内。 几名拾荒客被带进一间坠着白色萤石,明亮如昼的房间里。 一名年龄三十出头的男人站起来,看向他们,声音是如沉石般的浑厚:“你们说,那间木屋里,是一名修士?” 他就是少城主,孟阿满。 “对,他说他要见城主大人。”拾荒客点头。 “那修士什么模样?”孟阿满挥挥手。 拾荒客一人一句,捡着自己记得的说出来。 “他很好看!” “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几岁。” “细皮嫩肉的。” “很干净。” 这些词组在一起,孟阿满都觉得荒谬。 荒土上能有干净的人? “你们确定?”他皱眉,狐疑质问。 拾荒客们一口咬定。 这么多人,总不至于看错。 干净、年轻、修士...... 这些讯息整合在一起,让他想到些什么。 黄粱境吗? 他心中生起一股复杂情绪,有羡慕、有不忿。 当年他也曾熬到十八,期待自己能成天选之人。 但......事实证明,他就是天赋平平,徒徒浪费十八年光阴。 算了,对他这种人,十八年不修炼也没什么关系。 “他要见我父亲作甚。”孟阿满叹息一声。 拾荒客们支支吾吾。 他厉眼瞪去。 一个人低头小声,语速飞快:“先前我们用了好些法子,都打不开那个木屋,实在是没辙,就有一个人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城主要见您。” “之前也有人喊过,但都没招出来嘛。” “可今天他偏偏就出来了。” “知道那人是骗他后,他就让我们回来,告诉城主要见上一面。” 旁人有人附和:“对对,他还说,不在城里见面,得在他那。” 孟阿满努力控制表情。 尽量让自己别骂出声。 好啊...... 原来是没这回事,这群拾荒客硬生生给招惹出来的? 第28章 这个人还怪好的嘞 孟阿满还是没忍住。 恶狠狠剜他们一眼。 不争气的东西! 尽他妈招惹麻烦。 一个来历不浅的恶客。 “我知道了。”他厌厌一挥手,“你们退下吧。” 几名拾荒客吞吞吐吐,一步三回头,满一幅不想离开的模样。 “还有事?”孟阿满挑眉。 拾荒客点头,小心翼翼:“您答应的,摸清那小木屋的情况,有五斤薯块嘞。” 孟阿满咬牙。 拳头硬了。 你们还有脸跟我讲这个东西,还有脸要奖赏? 知不知道招惹出多大一桩麻烦。 几个拾荒客看出他脸上怨气渐生,把脑袋一缩,嘟囔着:“那就不要了嘛,阿满大人,我们就......” 嘶—— 他更气了。 什么语气!搞的这么委屈,好像自己不想掏这几斤薯块似的。 “给!怎么不给!”孟阿满咬牙切齿,“领他们下去,一人五斤。” “让他们自个挑!” 几名拾荒客乐了,还以为是他们这一群拢共五斤,没想到每人都有份,作揖连连道谢。 “多谢阿满大人。” 翌日清晨。 孟阿满独自一人勒马上路。 等到他时,太阳刚刚升起,两卷黑色漩涡搅得天空扭曲。 小木屋门紧闭,四周空荡无人。 他下马,在环视一圈,不确定地走到一处角落。 掷出一块石子。 咻咻—— 短木削出的箭矢飞出。 “谁!”拾荒客的声音响起。 孟阿满目光游离,试图从声音判断他人在哪:“是我,孟阿满。” “哗啦”从他右后方,一处伪装被掀开,露出地穴入口。 几个拾荒客陆陆续续钻出来:“阿满大人,您来了!” 孟阿满转过身,表情平静:“陷阱不错。” “我们这些人,不就靠这些东西保命了。”一人腆脸笑着回应。 “那个修士呢?”孟阿满看向屋子。 几个拾荒客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好一会后,其中几个咬牙发力,把昨晚说谎话的那人推了出去。 “暴龙大人睡了。”那个拾荒客低着头,话音放得很轻微。 孟阿满费力听他的话,皱起眉:“去把门敲开,我来见他了。” 拾荒客支支吾吾:“暴龙大人说,他昨晚等候您一晚上都没来。” “他还有些别的事要做。” “现在也该轮到您等他。” 孟阿满眉头锁住:“什么时候他才有时间。” 拾荒客把头埋得更低:“晚上,他说是晚上。” 晚上? 孟阿满有些牙疼。 “他还说,只有两刻钟时间同您交谈。”拾荒客壮着胆,继续说下去。 两刻钟? 孟阿满表情扭曲:“从何时开始?” 拾荒客恨不得低进尘埃里:“他说随缘。” 随缘? 孟阿满握紧拳头。 恶客! 这就是恶客! 就在一个小木屋里,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修炼。 腾不出时间能理解,毕竟黄粱境的那些天选者,都要争分夺秒。 可......时间都不固定,这就是在找茬。 “你们在这看着。”孟阿满抓住缰绳,语气僵硬,“我待下午再来。” 几名拾荒客欲言又止。 孟阿满上马,没好气瞪他们一眼:“你们几个,回去后一人去领五斤薯块。” “昨天和今天的饭能包了吗?”一名拾荒客吞咽口水。 孟阿满又瞪他们一眼,没说话,扬起马鞭,轻轻抽打,奔驰离开。 他们几个纠结。 这饭究竟包不包啊...... 陈景不是故意找茬刁难,他是真的没法确定自己时间。 上午工作,要是顺利,两三个小时就能把屁放出来,但真要便秘,也没法强求。 耽误了多少时间,晚上的训练就要顺延多久。 等陈景满身疲惫回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将近八点。 戴上眼镜。 把木门推开。 一道耀眼升腾的篝火闯入眼帘。 这让他微微一怔。 就说昨天缺了些什么。 屋子的动静,引得围坐在篝火旁的一个汉子回头。 陈景吓一跳,差点就退回去。 是一个很丑的男人。 脸上都是疤痕,密密麻麻有许多缝合痕迹,一只眼球凸出来,半垂挂在眼睑上。 鼻子只有半边。 三庭五眼的布局很端正,但在岁月按在地上用力摩擦的损耗下,现在一塌糊涂。 “你就是暴龙?”孟阿满起身,打量起他。 英俊不凡,干净整洁,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任何一道伤口,也没茧子。 娇生惯养长大。 黄粱境的天选者无疑了。 “你是城主儿子?”陈景点头,他也打量着孟阿满。 满身是伤,几乎找不到一处指甲盖大小完好无损没有伤痕的皮肤。 这就是在荒土上活下来的人? 他可是城主儿子,都这幅模样? “你要见我父亲,是为何事?”孟阿满开口询问,说话间压着一股气,客气的生硬。 陈景轻声:“日后就是邻居,聊天熟络一下。” “顺便问问能不能买一些附近的地形资料、世界的历史资料,各天尊的神话传说。” 孟阿满瞪圆眼,不可思议:“你问我们要这些?” 有种钓鱼佬去渔市买鱼的荒诞感。 “我师门损失巨大。”陈景拿出昨晚编好的理由,“一直没回过元气,隐世休憩,我是第一个被黄粱境选中的人,也是第一个离开师门,外出历练的人。” 损失惨重吗? 孟阿满心头一沉,他看着陈景,意外觉得顺眼了不少:“原来如此,暴龙兄能拿什么东西交易?” “一些疗伤用的丹药。”陈景走回屋里,不多时拿出一只小瓷瓶。 孟阿满惊声:“黄粱境出的?” 陈景点头。 “好兄弟!”孟阿满向前几步,听到一声咳嗽才惊醒回神,自觉失态,讪讪一笑,“你需求什么东西,我看看我们能不能拿出来。” 保命的东西,在荒土上就是最贵重的东西。 丹药常人也能炼制。 但......除非生死紧要关头,几乎没人会去用那东西。 天底下没什么没被污染的东西了。 蕴含灵性越大的草药,被污染得就越严重。 炼制成的丹药,自然无可避免的会携带上污染。 吃上一颗,离被完全污染就越近。 用了就是半死。 世间大多数丹药都是如此,但唯独黄粱境例外,它能产出未受污染的丹药。 或许在黄粱境空间内,这些是十筹点就能换来的便宜货。 可在外界,千金难求。 “你们把你们能交易的东西列一个清单出来。”陈景把瓶子收回去,“到时候我看看我需要什么。” 孟阿满目光难以从瓶子上拔开,重重点头:“我回去就准备,明日交给你。” 说着,他一顿:“明天约个时间?” “还是晚上,具体时间没法固定。”陈景回复。 “脱不开身?”这时候,孟阿满没半点别扭,甚至还为他担忧。 陈景点头:“一些修炼上的事。” 孟阿满爽快应下:“没问题,那我晚上等你。” 他心中感慨。 不是恶客,是善客! 都怪那个瞎传话的人,搞的自己都误会了。 陈景心里也松口气。 和自己昨天晚上产生出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位少城主没长成“奴隶主”的模样,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那我就继续修炼了,明天见。”陈景抬手朝他拜拜,利落转身,就要走回去。 孟阿满喊住他:“等等。” “嗯?”陈景疑惑,“还有什么事?” 孟阿满朝他拱了拱手:“还未请教暴龙兄名号,在潜龙榜上名列第几?” “我还没入榜,刚内景二层的修为。”陈景摇头。 孟阿满惊喜:“内景二层,我也是内景二层!” “不知暴龙兄能否赐教?” “我当年信心满满,却未能被黄粱境选中,一直心怀芥蒂。” “今日有缘碰面,就让我见识一下,和真正的天才,相差几何吧。” 他摆出拳架。 神色认真。 一凹一凸的眼睛里,满是炙热火光。 三十多岁的身躯里,还有如十多岁少年的热血力量。 第29章 改名吧,我们换个绰号 “你想和我切磋。”陈景问他。 孟阿满点头。 “你今年多大?”陈景又问。 孟阿满回答:“我三十有八。” “你十八岁没能被黄粱境选中,开始修炼。”陈景竖起两根手指,“现在过去二十年,还是内景二层,然后你说你想知道你和天才的差距在哪。” 差距在哪? 很明显了。 自己里外各种时间耽误,现在重修,还是在一个修行更困难些的世界里,到内景二层,都只用了二十多天。 孟阿满神情严肃,不为所动:“我是因污染才停步内景二层的。” “污染?”陈景有不懂的就直接发问。 “修为越高,越易受污染。”孟阿满回答,苦笑着无奈摇头,“我不像你们这些受天尊庇护的,和更高的修为相比,运城更需要我要有一颗清醒的脑子。” 陈景没说话。 到内景三层,污染就会开始影响神智了? “来吧,趁现在我还有这个资格。”孟阿满催促,“再多一段时日,你就要内景三层了。” 陈景点头,竖起一根手指:“切磋,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孟阿满豪爽:“尽管说。” “从今天开始,每天都得过来,陪我打一场。”陈景轻声。 训练是一码事。 请陪练又是一码事。 陪练的价格可贵了,不比教练低。 有免费的陪练不用白不用。 “求之不得!”孟阿满眼里闪光,“来吧。” 陈景把药瓶放在地上:“你先等等,让我想想......” 他挥起拳头。 摆拳是这样。 勾拳是这样的。 嗯,还有脚步,是这样来着。 好一会后,陈景信心满满抬起头,摆出拳击架势:“来吧。” 孟阿满兴奋冲来。 眨眼后,兴奋全盘熄灭。 他愣神盯着倒地的陈景,不可思议摆头,看一眼自己拳头。 就...... 这么快? 面前这人真是黄粱境的天选者? 是不是有点太好对付了。 四肢不太协调,不知在想什么,一边惦记着脚,一边又惦记着手,不伦不类、怪里怪气。 挥出来的拳头也不是那么有力度。 姿势、脚步、出拳都让人觉得舒服、乃至赏心悦目。 但好像除了这条,就没别的优点了? “你下手真狠。”陈景干呕,吐着酸水。 这一拳差点把自己“复活”打出来。 刚学会怎么操作,就要面对难度极高的boss,果然很勉强。 “你......”孟阿满欲言又止。 自己该高兴才是。 碾压一名天选者。 但是这么快,欺负一名没练过武的人,一点成就感都没啊。 “回去吧,明天继续。”陈景揉着肚子,呲牙咧嘴爬回屋子,把门关上。 孟阿满心里咯噔。 他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一个名为“陪练”的大坑里。 还是自己主动跳进去的。 陈景摘掉眼镜、退出游戏,肚子上隐隐还有几分幻痛。 他做好笔记,洗澡睡觉。 第二天。 陈景去俱乐部,把自己昨天遇到的问题说一遍。 自己是怎么想的,实际上做的也挺好。 步法是步法,出拳是出拳的。 但就是被人一招放倒。 他还十分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下。 教练给的意见是,别太过脑子,纸上谈兵要不得。 现在他还没到想着下一拳该勾拳、或摆拳的程度,把这些东西练成本能再说。 顺便指导了一些基础的对战思路。 晚上登陆游戏。 孟阿满带来一份枉死城的物品清单。 杂七杂八的“垃圾”很多,也许里面会有一些繁荣纪元的珍宝,但......陈景没那个慧眼,他就没挑。 最后只用两枚丹药换了二十斤书,还有一卷“灵视法器”。 这是个有些类似于“电视”的东西。 不过荒芜纪里,它的能力有限,只能连接枉死城本地的“母体”,以及接收天尊们所发布的讯息。 陈景查看久仰大名的“潜龙榜”。 还有意外收获。 第五百名,最后一人,竟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花剑”玉还真。 孟阿满则是兴奋的不得了。 捧着那两枚丹药,眼神温柔如水。 等两人劲头都过去。 他们又打过一场,这次陈景略有进步,能在孟阿满的攻势下挨住三拳。 第二天。 他能用步法拖延更久时间。 第三天。 他开始能偷几拳,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部位。 第四天。 陈景撑到第二十招。 孟阿满看他,有几分心惊肉跳。 他能理解,很能理解,像这种既年轻、又有天赋的人,每一场切磋都会进步。 但这个进步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这才过去五天。 每天还只是打一场。 这就是被黄粱境选中的人的天赋吗? “明天先暂停一下。”陈景揉着肚子,席地而坐。 “怎么了?”孟阿满坐他身边,心不在焉,琢磨着该怎么指点陈景。 仔细回想刚才的战斗。 出拳的姿势很标准,没有要改进的。 步法也很成熟,也没有能指手画脚的。 唯一有问题的是战斗思路。 但......思路的大方向也是对的,只是他没有实战经验,用得很生涩,把自己目的暴露得太快、太明显。 他很茫然。 天才都是这样,一点错误都不犯的吗? 真该死啊! 陈景回答:“明天有任务。” 他也和自己教练说了,自己工作上有点事,得出差一段时间。教练人是真的很好,提议可以视屏教学,只收一半课时费。 他忍痛挥泪拒绝。 就算自己愿意出这个钱,也得先有能在两个世界间视屏的技术才行。 “任务。”孟阿满一怔,点点头,“差点忘了这事。” “祝你安全回归。” 陈景笑笑:“放心,我不会出事。” “期待早日在潜龙榜上见到你的名字。”孟阿满严肃,郑重祝福,“和你队友一样。” 陈景摆手:“那个法器没法发消息,等会我会在门口插一面白旗,等我任务完成后,会把旗子换成红色。” “到时候你再继续来寻我,咱们继续切磋。” 孟阿满爽快:“没问题。” 他一点都不嫌弃这事麻烦。 不说陈景的天赋,单是他“黄粱境天选者”的身份,就足以让他耗费时间投资。 翌日,陈景写完更新,登陆游戏。 在床上修炼明堂法。 时至下午。 耳边有男声传来:“第三次任务将于二十息后开启。” “请做好准备。” 陈景深吸口气。 时间一过,清气漫卷,带他进入黄粱境广场。 其他四人陆陆续续出现。 “恭喜,玉妹妹,潜龙榜上有名。”陈景拱手,说得很大声。 江雀儿惊讶:“什么,什么?玉师姐都已经上潜龙榜了?” “侥幸,挂了个末名。”玉还真羞涩摇头。 鱼通慧傻眼。 他很意外,第一个副本时,他还是无可争议的最强者。 才过去两个副本,自己就被赶超了? 计白枝握住拳头,有些不甘。 他自认自己不比玉还真差的。 “不过绰号为何叫花剑?”陈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绰号是潜龙榜自己取的。”玉还真摇头,解释起来,“大抵是因我用剑华而不实,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能自己改吗?”陈景又问。 玉还真点头:“当然能,像那入了天门榜的第一无敌,曾经绰号是“霸拳”,他自己不满,就申请了以自己姓名为号。” 她说着,心头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就在陈景开口,说出:“那咱们都申请一下,把绰号改成宇宙霹雳无敌吧。”的同时。 她斩钉截铁:“不行!” 第30章 情郎哥哥,我们私奔吧 江雀儿她们意见坚定,站在玉还真这一边。 其他都好商量,绰号坚决不能改。 就算要改,也不能改成那六个字。 陈景叹气。 “你们这一月里进步如何?”计白枝岔开话题,骄傲挺起胸膛,“我已经内景二层,并习得金戈式、血式。” 江雀儿瞥他一眼:“我也内景二层了,只差一步就到三层,还修得了木雷身。” “有一定的疗伤手段了。” 她一扬手,真气运转,青色流光在掌心绽开。 玉还真微笑:“修为是一样的,这一月里,我只是多学得了一门新剑招。” 鱼通慧掐腰,信心又重新涌回来:“我现在已是内景三层。” 四人侧目。 修炼速度这么快的? “拿到了什么神通?”江雀儿好奇。 鱼通慧笑的得意:“是“茂生”,一门根据我的体魄,加强我身体治愈能力的神通。” “师门尊长研究过,以我现在的体魄,寸许长的伤口,只要一刻就能完全治愈。” “哪怕骨折、内脏破裂,也不过两三个时辰。” “当下境界中,除非一击毙命,否则别想杀死我。” 陈景点头:“那到时候要再有吸引耳目、挨打送死的活,就放心交给你了哈。” 鱼通慧笑容僵住,艰难应答:“当然。” 暴龙师兄的想法真是难以捉摸。 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明明是自己现在依旧是五人里最强的那个。 怎么就...... 哎。 算了,这也是对自己实力信任的一种表现。 他很会自我安慰。 “暴龙师兄呢?”江雀儿转头过来。 陈景回答:“我也是内景二层,明堂法没有去练,这段时间都在学习基本的出拳、步法。” “演练给我们看看?”玉还真提议。 陈景点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再说了,正好验证一下,自己花在俱乐部的钱,究竟值不值。 他摆起架势,跃动步伐,出拳发力,像模像样。 一套打完。 “怎么样?”陈景看向他们。 玉还真眼里惊喜:“我还真怕暴龙师兄你遇着什么半吊子坏了基础,没想到竟然......” 鱼通慧也惊叹:“教你那人,十分高手。” “动作平平无奇,看不出是哪方流派,但一招一式,都极为舒适,我蒙山教习都有不及。” 江雀儿皱眉:“是以暴龙师兄身材体型,量身打造的?” 陈景点头。 “那人可真是用心良苦了。”计白枝感慨一声。 他们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然后捻灭消失。 暴龙师兄的路子没有走错,甚至是最好、最适合他的。 太好了。 黄粱境提示适时响起。 “任务将在半刻后开始,请诸位做好准备。” “任务难度:丁上等。” “地点:某一处小世界。”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她在笑,她还在笑。” “调查蔡家老宅,任务奖励筹点二百。” “任务中另有发现,依其价值计算筹点。” “本次任务,每人将会取代小世界中原本一位人物的身份。” “不同身份,将有不同任务。” 男声消去。 江雀儿忍不住打个哆嗦:“听起来怎么有些渗人。” 其他人都皱眉。 陈景也皱眉。 这里面用的诗句是李贺的,写的是长平古战场,会和这次副本有关? 还是说...... 天尊也上网,觉得它好,就随手拿来用了? 计白枝和鱼通慧松一口气:“这次任务和天母无关,真是太好了。” 那尊神祇,给他们留下太多阴影。 “取代身份。”玉还真低沉声,念着这四个字。 “怎么了?”江雀儿看她。 玉还真看一眼陈景:“这次任务,我们有可能不会降临在同一个地区,甚至......我们的容貌都可能会发生变化。” “如果真的分开,等进入小世界里,就立马去蔡家,我们在那见面。”陈景轻声,拿定主意,“如果过不去,就等能抽开身的时候再去,先到的人记得留下讯息。” 他沉思片刻:“如果附近有建筑,就留在蔡家对门的建筑墙上。” “如果没有,就在蔡家大门向左的墙角拐角处留下讯息。” 其他人点头。 他们认真讨论细节。 半刻时间转瞬即逝,青气卷着,把他们送去小世界。 视野前的漆黑比以往更漫长。 等感官恢复,陈景把眼睁开。 是在一间看起来很落魄的屋子里。 耳边传来黄粱境提示。 “身份信息已经录入脑中。” “身份任务:救出蔡家二姑娘,奖励筹点二百。” 蔡家二姑娘? 他坐下,阅读脑海中多出的讯息。 自己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一个寒酸读书人,相貌出众,但没任何才学,只认识字,童试考了二十年,都没能考中。 靠着一张脸,勾搭上蔡家二小姐。 但...... 蔡家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会把自家小姐嫁给一个什么本事都没、只会吃饭的男人。 二小姐被禁足,不准出门。 他们已经两月没见过面。 直到今天,他收到一封从蔡家偷偷寄出的信。 讯息就此结束。 按照记忆中的方位。 他从枕下,把信拿出来。 信封上一行娟秀字迹“情郎亲启”,落款是“蔡二娘”。 脑海的讯息,虽没提供那位二小姐长相,可依字迹想来,一定是位温柔秀婉的可人。 把信拆开,里面有八页纸,字字珍重,向情郎倾述涓涓浓厚相思之意。 陈景没心情看这些,一目十行,只捕捉关键信息。 直到信的最末尾。 蔡家二小姐哭诉,她以绝食相逼,父母都不肯她与情郎结合,甚至为她安排了一桩婚事,一周后就要将她许配给邻县一位公子。 她向自己侍女哀求,才将这一封信寄出。 和陈景相约今晚,于蔡家跨院相见。 还手绘一张地图,指出一条能钻入蔡家的水渠。 她要和情郎私奔。 等把所有内容看完,陈景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恋爱脑果然要不得。 好好白富美不当,偏偏要和一个窝囊废私奔? 所以...... 救出蔡家二小姐,就是和她一起私奔的意思? 那队伍任务里,调查蔡家老宅是什么意思? 陈景皱眉。 现在知道的线索七零八落,根本组不成任何有用的猜想方向。 还是先去蔡家看看吧。 他把信放回枕下,想了想,还是拿出来,塞进怀里。 整理好衣裳,推门而出。 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向蔡家走去。 大户与小户,相隔甚远,从城北去城南。 陈景感慨。 缘,还真是妙不可言。 人生如两条平行线,笔直延长、永不相交的两个人,竟能结识相爱。 看来长得好看,是真的很有用。 走了很久,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他终于到蔡家门口。 朱红漆色的大门,左右立着两尊石狮。 但除了他。 附近街道、墙垣左右,都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就连相约见好,在蔡家见面的队友,也一个没来。 蔡家对门建筑的墙上,干干净净。 第31章 啊?跳我头上来了? 陈景皱眉。 自己走来算慢的,他们一个个脚力都远在自己之上,可都没来,是出生地都比自己远? 他紧挨墙角蹲下。 倒是想去隔壁铺子坐坐,可口袋空空,分文没有。 一天过去,从白天到黑夜。 有几个行人路过,但都没停留。 陈景皱眉,扶着墙起身,蹲得太久,腿有些麻。 心头疑惑,如江河海浪倾覆涌来。 队友呢? 怎么都还没来? 一个、两个情有可原,剩下四个全都被各种理由锁住腿脚,这也太..... 眼下可没时间再继续等,和蔡家二娘子相约的时间到了。 他捡起一块石子。 在身后那面干净整洁的墙上,写写画画,留下痕迹。 又留下一句话,暗示自己进入蔡家,就拍拍手,按照信上所说方向,从正门绕向右方,扒开院墙跟脚一处灌木丛。 果真有一条水渠从外向里流。 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 陈景抬手,沾一点水,放在鼻间轻嗅。没有异味,至少不是生活下水、甚至更腌臜的东西。 水渠空间宽敞,他把腰弯起,就爬了进去。 他眉头微皱。 虽然灌木藏着的确很难被发现。 可......这么容易潜入进来的地方,竟一点都不设防备的? 还是说,蔡二娘故意把人支走了? 他蹑手蹑脚,从水渠里向外望一眼。 尽头是小小一片池塘,假山水点缀,月光镀一层银漆。 一个姑娘出神地站在旁边。 年纪不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鹅蛋脸,三庭五眼里显着一股青稚的媚态。 衣着华贵,手上戴着一只玉镯、一串手链,腰间还坠着一块玉牌、一只香囊。 陈景犹犹豫豫开口轻喊:“蔡二娘?” 记忆中没有对她的爱称,甚至于连她名字是什么都没。 只能按信中摸索到线索喊出来。 姑娘抬头,看向水渠,枯槁双眼渐渐涌出神色,她压着嗓音,惊喜回应:“陈郎?” 陈景一怔。 这不学无术的倒霉玩意,竟然跟自己一个姓? “是我。”他从水渠爬出来,湿漉漉走过去。 蔡二娘眸中挂泪,一把抓住陈景的手:“我让平儿收拾了些金银细软,现在去那,我们就离开这。” 陈景点头:“好,我们去做一对让人羡慕的宇宙霹雳无敌神仙眷侣。” 蔡二娘脚步一顿,回头狐疑看他一眼:“什么霹雳眷侣?” “就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意思。”陈景搪塞过去。 对暗号没有反应。 这人不是自己队友。 蔡二娘没多问,抓着他的手继续往院子深处走。 可才推开后院的门。 一位嬷嬷站在道口,声音无奈:“二娘子,方才见你屋子里没人,我这......” 话才说一半。 她眼神和声音都变得惊恐,死死盯着陈景,尤其他们两人握住的手:“二娘子,你...你...” “来人呐,有人劫持了二娘子!” “快来人呐!” 左右里,脚步声急促。 家丁、护卫急速跑来,端枪架棍,把他们团团围住。 “快放开我家二娘子!”嬷嬷开口,语气恳求,“你要什么都好说,只要别伤着她。” 陈景把另一只手举起:“我不会伤害你们二娘子。” “让我见一见你家主人,有事要谈。” 嬷嬷没说话,小心盯着陈景。 气氛压抑得沉闷。 不多时,有人跑回来,冲他喊着:“老爷来了。” 人群避让。 一位五官端正的中年男性走来,神色威武严肃:“放开我女儿,我能让你安全离开。” “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我蔡家虽不是什么富可敌国之大族,但些许金银还是拿得出的。” “只要别伤害她,什么都好说。” 陈景开口,提醒他一下:“蔡老爷,我姓陈。” 蔡老爷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很自然地拱手:“陈壮士当面!我这有礼了。” 陈景一怔。 这么大的人,不至于连自己这么浅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但这个反应...... 他只知道自己女儿喜欢上一个寒酸书生,却不知道那书生的姓名? “今夜我来,是想和二娘私奔。”陈景继续说下去,“我们情投意合,至死不渝。” “您却不愿成全我们......” 他把信里的一些情话摘出来。 等最后一句落下,他把握住蔡二娘的手撒开,拱手行礼:“便是蔡老爷不同意,也恳请给晚辈一个机会,二娘她.....她已经有孕在身了。” 没什么比“生米煮成熟饭”更具威慑力。 蔡老爷眼前发黑,摇摇坠坠,若不是旁边人搀扶着,怕就是站不住了。 可这些话刚落地。 一阵香风从陈景身边掠过。 蔡二娘急冲冲小跑到自己父亲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爹爹,你别听这人胡说,我哪和他情投意合了。” “只是在报恩寺上香时见过一面,他就一直纠缠女儿。” “说什么,女儿若不答应同他见一面,就要杀了爹爹。” “女儿无奈,只好委屈求全,今夜和他见面。” “谁知他得寸进尺,还威逼着女儿要和他......”说到这,蔡二娘哭得更厉害,抽泣着,结结巴巴,“幸好有翠阿嬷见着,不然女儿清白不保。” 低声下气,楚楚可怜。 陈景瞪圆眼,不可思议至极。 嘿,你妈的!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给我把他拿下!”蔡老爷恨的咬牙切齿,大手一挥。 陈景把手伸向怀里:“等等!” “我这有二娘写给我的情书,我带来了!” 他把那封信取出,高高举起。 蔡二娘还在哭,没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蔡老爷一愣,朝身旁人招招手。 那人小跑过来,把信取上,递给蔡老爷。 只是看一眼。 他就冷笑,身体也不抖了,大力把信丢下:“我当是什么东西,就是作假也不作几分好的?” “连我女儿字迹都仿得不像,还想骗人?” “给我把他拿下!” 灯火摇曳间,信纸飘飘落地。 陈景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意思...... 那封信不是蔡二娘写的? 那她把自己约到这儿作甚。 还对表现得那么意浓情真的。 刚才那幅模样,谁见了不得说一声“是顶尖的恋爱脑”。 转头就不认人,变脸技术比名家都高。 仙人跳? 现实世界里自己小心翼翼,都从来没中过。 终日打雁,却在这个世界被雀啄瞎了眼。 他卷起袖子:“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32章 她真的怀了(求追读~) 家丁、护卫们舞棍打来。 气势汹汹,浩浩荡荡。 蔡老爷嗔目切齿,蔡二娘在掩面哭。 陈景张口一吐。 青光飒沓,哐啷啷一阵,撞碎迎面袭来的那些木棍。 再喝一声。 瓶口落水飞瀑,湍急溅涌。 百斤水的份量没想象那么大,可一同流出,瞬时水量极大,劈头盖脸一砸。 视野被糊住,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倒是忠诚勇武,继续舞棍。 陈景没能幸免,挨了几记闷棍,耳中嗡嗡杂音刺耳,头也沉重的有些晕。 从小到大,还是头回这么狼狈。 他把牙一咬。 招手将瓶子收回。 什么步法、什么出拳,此时此刻都抛到脑后。 握瓶向前乱砸。 百来斤重的瓶子,逮着一个砸一个,砸一个倒一个。 眨眼功夫,就倒下去七八个。 杀得人胆裂魄散。 蔡老爷瞠目,蔡二娘也忍不住抬头。 修士? 这个潦倒寒酸的男人,竟然会是一名修士? 家丁前仆后继,誓死拦截。 也的确有些用。 棍子抽打去,他会痛。 额头甚至开始流血。 可是这个男人的目光...... 说不上有多凶狠,他们见过比这更狠恶数十倍的眼神。 就只有坚定,没有退缩。 像锥子一样。 不管不顾,向他们冲来。 不可遏制的,内容恐怖在“嘭”一声又一声、一人接着一人倒下中,渐渐弥生,木耳一样泡发、急速变大,成笼罩整个内心的阴影。 蔡老爷惊恐。 他难道是要杀了自己,还有女儿? 陈景的确是有一瓶子把这两个人的脑袋都狠狠敲爆的冲动,但得不偿失。 任务是要调查蔡家谜团。 是要解救蔡家二小姐。 杀了他们能破解谜团,能完成任务吗? 再说了...... 自己占了出人意料的优势,打了那些家丁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是凡人不假。 可自己也不过才踏足修炼。 再强的好汉也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这里不止四掌。 他很清楚,自己打架的本事虽然进步了很多,可还没杀穿整个蔡家的本事。 他的目标是其他东西。 家丁们紧张护在自己老爷身边。 陈景伸手,抓住那封信。 拿到东西后,一句话不说,转身撤退。 家丁们都愣住。 蔡老爷也有一瞬失神。 他......是为了那东西? 陈景逃出蔡家,回头深深看一眼这座深宅高墙。 家丁们没追出来,只一波人虎视眈眈,紧盯着他。 唯恐他又打进来。 陈景呲牙咧嘴,揉着自己肩,走到对门墙边。 一个人都没。 墙壁上面还是只有自己留下的记号。 他把眉毛拧起。 队友呢? 怎么一个都见不到。 刚才自己在蔡家喊了一嗓子,也不见有人有任何异样。 没在蔡家、又过不来。 什么情况?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又在墙上留下新的记号。 接着迈开脚步,往家里走去。 先养伤,等蔡家人来找自己。 第二天一早。 陈景缓缓睁开眼。 恭恭敬敬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 “进来吧。”他轻声。 一个嬷嬷推门,弓着腰,谄媚卑微地走进来:“陈郎,奴是蔡家府上的后院嬷嬷,昨夜是见过的。” 果然,他们来找自己了。 蔡家府上没有修士,都是凡人。 是他们不乐意请修士吗? 显然是不能。 自家女儿说自己被地痞纠缠上了,地痞说他们两人是情投意合、还有书信为证,那自是毫无疑问信任女儿。 可要是自家女儿说自己被一个自家都得仰视的人纠缠上,那个人却说两人是情投意合、还有书信为证,那......就得斟酌一下了。 尤其昨晚。 陈景只伤了对自己出手的家丁,没打蔡二娘、没打蔡老爷。 本能直接逃跑的,却偏偏还多挨几棍子,把那“伪证书信”拿走。 这就更让人怀疑,陈景的说法是真是假。 再退一步。 就算是父女俩联手仙人跳,陈景这个做法,也能让蔡老爷把罪过推到自己女儿头上,借此缓和关系。 当然,他们要不来也没关系。 等找到其他四个队友,就拿着这封信,杀上蔡家问罪。 自己一个不行,抱住玉妹妹大腿,还能不行? 陈景面色不变:“有事?” 嬷嬷陪笑:“昨晚是嬷嬷不懂事,没能分清状况,就给郎君扣了个贼匪的罪名。” “这是来向郎君赔罪的。” 她朝门外一招手。 两个男人挑着担子走进来,放下的箱子,占了整间屋子的四分之一。 嬷嬷把其中之一打开。 是一层叠放好的银锭,最上层是些药材。 萝卜粗的人参、两个巴掌大小的灵芝、长得像生姜的三七...... “你一个嬷嬷哪来这么多钱。”陈景不为所动,“是蔡老爷借你手送来的?” 嬷嬷点头:“郎君慧眼!” “自昨夜郎君离开后,老爷一宿没睡,向二娘子问清了来龙去脉,这其中确实是有些误会。” 她停顿下,小心翼翼地打量陈景:“老爷在家中设宴,想向郎君赔个不是。” “把其中误会解开。” “不知郎君可否赏面。” 陈景从床上下来:“昨夜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 嬷嬷连声:“那些个下人都被老爷责罚了。” “就是嬷嬷我都挨了十鞭子。” “二娘子也被关起来面壁思过。” 陈景点着头:“那就见一面吧。” 嬷嬷惊喜:“郎君,门外备了马车,您请。” “你们俩,还不搀着郎君。” 蔡家的马车很舒服,几乎没有颠簸感。 速度也不慢。 等到蔡家门口,陈景往对面那面墙上看去。 依旧只有昨天他刻下的那两个记号。 队友不知所踪。 门内。 蔡老爷亲自出门迎接:“贤婿!贤婿啊!昨晚真是多有得罪。” “昨天都还不知我,今天就认我这个女婿了?”陈景冷笑,阴阳怪气。 蔡老爷人精,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这作父亲的,不也是怕女儿所托非良人。” “昨晚那事,一是我气急攻心、实在不智,二来也是小女怕老夫责怪下来,失手把贤婿错杀。” 陈景撇嘴,不咸不淡:“能杀得了我?” “那时我女儿也不知贤婿竟是修士,所以才有那种担忧。”蔡老爷叹气,“待会让小女亲自向贤婿赔罪,唉,这都怪老夫教导无方......” 陈景按手,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来,是因蔡老爷诚心认错。” “此后,我们就兄弟相称。” “其他事就免了吧。” “我是不敢再和那种翻脸不认人的女人在一起。” 好马不吃回头草。 好男人不会做舔狗。 捅了一刀还想和好?就算是为了任务也不行。 蔡老爷又叹气一声:“我知贤...贤弟心中有气。” “可看在小女肚中孩子的份上,还是......” 陈景抬手,打断他的话:“孩子只是我胡诌出来的。” 脑海中的讯息里。 这个陈郎和蔡二娘相恋后,多是书信往来,根本就没幽会过,别说创造孩子那种事,就是小手都没拉过。 蔡老爷茫然,眨眼无辜:“可我昨夜请郎中来,小女确实有孕在身了。” “啊?” 陈景愣住。 第33章 那你死一个吧(求追读~) 蔡老爷神色无辜。 脸上褶子疫症似的,感染到陈景眉头,锉成一团凹凸不平的疹子。 “你女儿真的怀了。”陈景问她。 “对。”蔡老爷点头。 “她说我的种?”陈景又问。 “对。”蔡老爷二点头。 陈景把袖子挽起来,上面还沾着昨晚的血:“但我没碰她,她怀了,你说这能是我的种吗?” 蔡老爷迟疑,他也是男人,心里隐约有个猜想。 可那是自己女儿! 他没敢把这个猜想说出去。 “谢了。”陈景一拱手,转身抬脚,迈出去个大步流星,“咱就此别过。” 丝毫不犹豫。 任务再想办法,帽子不能戴。 等队友,杀进去! 蔡老爷一把扯住他袖子:“贤弟,留步。” “还有什么好说的。”陈景挥手撇开。 蔡老爷语重心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女儿她确实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人。” “贤弟就留下,我们谈谈。” “贤弟!” 说到后面,声音里带着丝恳求。 陈景冷眼看他。 怪不得蔡家一早就来,态度还这般的毕恭毕敬。 原来是有种了,还没法确定是谁的。 甭管哪个时代,未婚先孕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其他麻烦事不说,至少脑子肯定是不好的。 找不到孩子亲爹,至少得给孩子找个爹。 “蔡兄,先说好,这可是看你面子。”陈景把话说明白。 帽子不能戴。 可这是个好机会。 蔡家软肋毫不遮掩展露在他眼前,拿捏住它,想完成任务还不简单? 蔡老爷连点头,把他迎进去。 昨晚满地狼藉都收拾得差不多,只是柱子、影壁上被青瓶凿击痕迹没消去,一时半会也难以更换。 主厅内,一桌菜肴布置好。 四个冷碟、八个热菜、两碗汤羹。 瓜果蜜饯零碎摆开。 刚落座,就有侍女端茶来,把碗盖打开,汤水枣红如玉,扑鼻满出微淡混杂玫瑰气味的茶香。 “贤弟,我这厨子都曾在京都学艺过,几家酒楼争抢,却还是被我请了回来。”蔡老爷见陈景把茶碗放下,拿起筷子,热情介绍,“来,尝尝他们手艺,合不合你口。” 陈景一点桌子:“把你女儿请出来吧。” 蔡老爷神色一僵。 他叹气声,挥挥手。 屋里侍女都退下。 不多时,侧门打开,蔡二娘婀娜款款走来。 她开口,就要深情款款喊一声情郎。 陈景先声夺人,把桌一拍,砰一声,吓着屋外人,门上印着几条影子闪动,但都忍耐住,没闯进来。 也吓着屋里两人。 “昨晚何故如此?”陈景质问。 蔡二娘把眉一凝,泪水几若要从眼眶滑出:“父亲向来霸道,若说陈郎是贼人,转交府衙,还有周转余地。” “可若说了私奔,父亲怕是会当场就下狠手。” 蔡老爷连连点头,把这“不通情、心狠手辣”的罪名应下。 陈景撇嘴,低头看一眼茶碗。 这做派...... 道行还不够。 他把那封信拿出,放到桌上:“为何你父亲会说,这字迹与你字迹不同?” “可从一开始,我见着你的,就是这种字迹。” 蔡二娘把头低下。 蔡老爷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陈景冷笑。 狡辩不出来了吧。 这种伎俩还想骗自己? 他趁热打铁,声声咄人:“不说书信,你腹中孩子又是怎么个回事。” “别说睡过,我们牵过手吗?” “你别跟我扯看一眼就怀孕的胡话,我还不至于没常识到这种地步。” 这种话,估计也就信“老抽、巧克力吃多,所以生出来孩子的肤色是黑的”这种鬼话的人,才会信了。 “孩子确实是陈郎的。”蔡二娘一口咬定,“我只与陈郎情投意合。” “呸。”陈景打断她的话,“重新编一个,这个不合格。” 蔡二娘愣住。 她红起眼眶,泪水止不住流:“天地可鉴、日月可鉴,我真只有陈郎一人。” “万莫没第二人。” “陈郎若是不信,那我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陈景歪头看她。 心里腻歪厌恶起来。 道德绑架? 和自己玩这套? 笃定陈郎付出过感情,有了沉没成本,舍不得让她这么去做。 呸! 把“以死明志”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大多都是不敢死的。 陈景伸手,向前一展,平静冷漠:“请。” 蔡二娘、蔡老爷都愣住。 气氛和呼吸都一同在这一刹那滞住。 这...... 该是这种反应吗? 不应该说些好话,把事化小,怎还拱起火来了。 陈景催促:“需得我向你拆解“请”是个什么字,有什么意思吗?” “那听好了。” ““请”字有多重含义,刚单说出的是个动词,有我希望你立马去做你刚才说出的事的意思。” “听明白没?” 话赤裸裸说到这种地步。 蔡老爷呲牙咧嘴,僵硬举着手,不知所措。 蔡二娘哭得厉害:“陈郎真这般绝情。” “请。” 陈景展手,言简意赅,不为所动。 你想以死明志。 那就明吧,我不拦着。 可千万别不敢死了。 蔡二娘咬牙,拖着哭腔,一头朝旁边墙壁撞去,咚的,声音大极了,溅出点点墙皮、混杂着血。 身子一软,像秋后的蝉,摔倒在地。 “陈郎君,你现在信了。”蔡老爷咬牙,遏制着内心里怒气,把拳握起,用力抵在桌上,“我女儿都......” 陈景挥手。 调出黄粱境面板。 上面的身份任务还在。 “没死呢。”陈景打断他的话。 蔡老爷一愣。 “你女儿住哪。”陈景轻声,“她愿意这么做,我信一半。” “但哪有人会无缘无故怀孕。” “说不得是有人假名于我,日夜与你女儿幽会。” “我去查查。” 说这,他停顿下,意味深长看向蔡老爷:“蔡兄,你我兄弟一场,你女儿就是我侄女,既然她委屈到这种程度,我也得出力,帮她找一个清白。” 屋子要翻。 但帽子还是不能带。 听到陈景的话,蔡老爷快步走到女儿身旁蹲下,伸手试鼻,气息还有、只是虚弱不稳。 长松口气,怒火泄去,差点趔趄摔下。 又冲忙走到门前,喊家丁去请郎中。 这才唤来一位侍女,不甚情愿:“你带我这位贤弟去后院二娘子的房间。” 侍女一怔,慢半拍反应过来,点头应下。 第34章 你看,这里就是蔡家 玉还真醒来。 放眼望,满目荒凉。 凄凄荒草高、烂烂梁柱斜。 四野空荡荡。 没有队友。 自己是在一片废墟中。 黄粱境提示入耳。 “你的身份是上清派弟子,奉师门命前来调查荒坟岭。” “身份任务:拯救其他队友,任务奖励四十筹点。” 她心里揪一下。 这个身份和任务...... 队友的处境并不怎么好? 她从地上爬起,抽剑出鞘,眉头紧皱。 还是先按暴龙师兄说的,找到蔡家先吧。 小心翼翼摸索前行。 绕过两条还残留些腐朽栏杆的风雨连廊,穿过半塌拱门。 玉还真停住脚步。 眼前一座已枯萎、假山坍塌的水池,旁侧昏着一个人。 脑袋栽进池子里,看不清模样。 但那么大。 嗯......应该是江雀儿? 她随手掰下一块朽木,掷过去。 “叭”一声。 江雀儿迷迷糊糊皱眉,脑门上传来微痛,异样感催着她苏醒。 干净利落,鲤鱼打挺起身。 锤子从袖里落入手中。 眯眼警惕地打量四周,一边聆听耳中声音。 “雀儿,是我。”玉还真轻声呼唤。 江雀儿循声扭头看去,却没把锤子收起来:“玉姐姐!” “怎就你一个?” “他们人呢?” 玉还真摇头,也没收剑:“没看到,我只遇见你。” “我这边任务是要救队友。”江雀儿加快语速,“他们恐怕会遇见危险。” “鱼师兄都还好说,计师兄也有几分自保之力,但暴龙师兄......” “我们得快点。” 玉还真看她,眼神严肃:“嗯,我是从那边来的,接下来我们去那个方向?” 她以剑代指,朝左前方轻轻一点。 江雀儿瞥她一眼,把锤子握紧:“那走吧。” 两人都小心翼翼。 刚走出院子,玉还真突然开口:“我左思右想,觉得暴龙师兄说的在理,该换他提议的那个绰号。” 江雀儿停步,眯眼狐疑看她。 “怎了?”玉还真也停下脚步。 江雀儿微抬手,提至腰间:“玉姐姐真觉得那绰号好?” “形式统一,倒也不坏。”玉还真轻声。 江雀儿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试探我!” “你不也是?”玉还真反问,理直气壮。 不怪她们会生出这种念头。 分散降临,可刚苏醒就遇着队友。 哪可能傻乎乎相信。 万一是副本里什么妖精鬼怪伪装的呢? 试探一下又没坏处。 江雀儿一歪脑袋:“那我们一同把暴龙师兄的绰号说出来?” 玉还真脸色有些扭曲,艰难点头应下。 她们倒数三个数。 两人异口同声、语速飞快、声若蝇蚊:“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 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都连最后的那两个字也没忘说出来。 两个人放松。 能把这个绰号说出来的,一定是自己人。 “玉姐姐,你怎拿这种事出来试探。”江雀儿嘟囔抱怨,“用些别的都好,偏偏用这个。” 玉还真瞥她一眼:“暴龙师兄还有什么能拿出来说的?” 江雀儿一怔。 仔细回忆。 脸色渐渐严肃,好像还真是这样。 其他的都不太好拿出来说。 总不能问,第一次见暴龙师兄的时候,他甩的是什么东西吧。 她们俩个继续在废墟上前行。 但...... 直到她们走出这片断壁残垣,都没再遇到第三个人。 而在这片废墟之外,是更空荡的荒野。 “看不到城。”江雀儿从破败墙壁上蹦下,忧心忡忡,“远处也是废墟。” “看来我们得自己找路了。” “也不知道蔡家离这远不远。” 玉还真皱眉:“我拿到的身份介绍里,有说过师门是让我们来查荒坟岭的。” “我也是。”江雀儿附和。 玉还真接着说下去:“但黄粱境是让我们调查蔡家。” 江雀儿摇头,不以为意。 身份背景的任务,哪有黄粱境的任务重要,更不要说还涉及其他三位队友的安危。 玉还真抬起头,回看刚刚走出来的地方:“我们刚走出来的废墟,是一座宅院。” “我是在后院苏醒,雀儿你是在跨院。” “刚才走过东厢、穿过游廊......” “那现在我们所在的方位,应该是影壁,再往前就是宅门。” 江雀儿疑惑看她。 这些杂七杂八的建筑结构,和她们的任务有关吗? 玉还真迈步向前。 小尾巴紧随其后。 她们在宅门附近搜寻,扒开瓦砾、拨开杂草。 在荒芜中寻找这里曾经存在过的文明。 一刻钟后。 “玉姐姐,我找到了。”江雀儿惊呼,语气沉重。 玉还真探头看去。 江雀儿刨开一个土坑,从泥土层层下面,撅出几块断裂碎开的木板。 拼拼凑凑,也没法组成完整的模样。 可上面,那褪色、模糊不清的两个字,还是能分辨出来。 “蔡宅”。 这让她们俩心里都咯噔,揪得一沉。 然后抬起头。 满目苍夷,废墟荒土。 岁月不知将这里摧垮多久。 但是,这里......就是她们要调查的蔡家。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玉姐姐,我们在蔡家了。”江雀儿轻声。 玉还真皱眉:“先找一找,记得留暗号的地方吗?” 她们又启程寻觅去,找说好的那个拐角。 视野折转。 陈景转过拐角,进入后院,到一间屋子前。 “客人,这就是二娘子的住所。”侍女垂头,低声介绍着。 他没回应,毫不客气,推门走进去。 屋内布局很不合理,没有窗户,漆黑昏暗。气味倒是不难闻,有股油脂燃烧的淡淡香甜味。 侍女把烛点上。 四四方方一间屋子,没屏风遮挡。 只一张床,也没挨墙放置,在门后靠右的位置上。 一张桌子,上面散乱堆放些首饰、金银。 陈景皱眉。 这真是一位小姐的闺房? 有够邋遢的。 他径直走到床边,把被褥一掀,肆意翻找。 侍女想要开口阻止,但不敢说话。 这是自家老爷都不敢得罪的人。 陈景很快就有收获。 在枕下,找到几份书信。 但内容让他不是很满意。 这些信,都是写给“陈郎”的,涓涓相思意,一点都不比自己收到的那封差,看这些数量,几乎每日都会写一封,只是都没有寄出去。 信中一个个“陈郎”,看起来都是指代同一个人,也就是自己。 真就那么忠贞? 他皱起眉,继续翻找。 又在床脚发现几只香囊,从旧到新,从丑到勉强入眼。 最旧的那几只,上面绣着,嗯......这个应该是双飞蛾子,扑向火灯? 也有肥肥胖胖的双鱼纹,看起来像鸭子的鸳鸯戏水,笨拙粗大的连理枝。 新的那几款,顺眼得多,刺绣技艺变好,上面的纹路更容易辨认出。 五只活灵活现的蝙蝠、吐线而落的蜘蛛、飞奔而来的马...... 陈景把它们拆开。 里面有些放着书信,有些没有。 书信内容并非千篇一律的相思。 旧香囊里的大多如此,新香囊里的大多却是祈福求全。 但......不管内容如何变,这些书信里的主人公,依旧是“陈郎”。 陈景拿着这些东西,把眉皱起。 陈郎,又是陈郎。 自己真误会了? 第35章 妈呀,土里长手了 陈景把这些书信从头到尾又读一遍。 眉头紧锁。 再怎么抠字眼,也寻不到第二个姓氏。 难道真要相信她很忠贞? 不...... 他宁愿相信这位蔡二娘子是有什么怪癖,谈的每一任都姓“陈”,也不信那顶帽子。 “你家大小姐呢?”陈景抬头,看向侍女。 烛光昏绰绰,侍女面染酡红:“大小姐?家中只有蔡二娘一位小姐。” 陈景一怔:“只有蔡二娘?” 侍女点头。 这让他迷糊了。 没有大娘,哪来的二娘啊? 思考一会,他开口:“带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侍女应声,前方款款带路。 蔡二娘左边那屋子,囤放着大量金银、瓷器、玉器、字画。 再左是一间大书房。 陈景没忘翻找,可这么好的一间书屋,似乎许久没人用过,书页都黏在一起,大多难以翻开。角落、缝隙里,他也查过,都没什么可疑的东西。 再右是厨房,灶炉上生灰,也很久没用过了。 看得他直皱眉。 “前院还有个厨房?”陈景问侍女。 侍女乖巧回复:“是有一个。” “那后院这个厨房有什么用?”陈景抹一把锅沿,指尖就积染上厚厚一层尘灰。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他转身出门,继续查看下去。 再外一圈绕着风雨连廊,连着好几间屋子,他没遗漏任何一间。这些房屋功能各异,放钱的、放粮食的、放乐器的、还有一间存酒。 对那些酒水,他也没放过,把蜡封都掀开查看了一眼。 没有藏着书信。 里面酒水渗出去不少,大多都只剩浅浅一个底,要不然就是空荡荡、酒水都泄了出去。 逐一查看完。 他回到蔡二娘房间,在床坐下,眉毛拧成个疙瘩。 后院是女眷居所。 可...... 整个后院,只有蔡二娘一人居住的痕迹。 其他女眷呢? 不说大小姐了。 蔡老爷的老婆们呢? 好吧,就假设他这人专情,发妻死了,就不再续弦。 那...... 陈景把头抬起,看向侍女。 她站在灯火下,脸颊还是酡红。 他问道:“你们平时住哪个房间?” 侍女一怔,这个问题似乎格外的难,好一会才回答:“我们这些下人哪有房间。” “席地睡?”陈景想到上一个副本见到的那些拾荒客。 侍女点头。 陈景皱眉。 他正思索间。 门外一阵喧嚷,脚步声沉重。 蔡二娘被一众侍女扶着进屋。 “陈郎。”她面色惨白,纸一样的,“信你也看了,以死明志我也明了。” “你就真不肯信我。” 陈景惊愕看她。 满肚子质问的话,却偏偏一个字音都没能吐出。 他的视野聚焦在她的肚子上——微微隆起个弧度。 “你肚子是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有些失真。 刚才在大厅,她还是平坦小腹。可现在,那个圆润弧度太明显了。 蔡二娘娇嗔白他一眼,温柔抚摸着:“陈郎你在说什么浑话,这是我们的孩子呀。” 孩子? 冷气从陈景脚下生出,侵蚀双腿、灌涌至五脏六腑,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冒出。 开什么玩笑! 这隆起的高度,五六个月?也许六七个月? 让单身狗判断这玩意太难了。 具体时间无法确定,但绝非一日之功。 胎儿发育可不是竹笋冒尖那样,一眨眼就噼里啪啦能长那么大。 “我没碰过你。”陈景站起来,“我记得清清楚楚。” 蔡二娘还在抚摸肚子:“奴家也没让人碰过,陈郎,我对你情深,天地可鉴。” “这孩子就是我日日思念你的果。” 她低头,眼神沉醉迷人。 “我和父亲说好了。” 她接着说下去,声音温婉,动听极了。 用陈景平生所见,女人幸福到极致的语气。 “只要陈郎愿意,明日就大婚。” “等孩子出生,你教他修行,我教他识字......” 陈景打断她的畅想:“我不愿意。我和你爹兄弟相称,你得叫我叔。” “我是把你当亲侄女了。” “你竟然还想睡我?” 蔡二娘神色顿时哀怨,眉眼生苦:“陈郎用这种荒唐理由搪塞我,是在外有妹妹了?” 她顿一下,像是在一瞬就做好思想准备,不情不愿地吭声:“就算是有了。” “接回家来,肯叫我声姐姐,我也是没意见的。” “只要陈郎肯在我身边就好。” “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看你呀,陈郎。” 她说着,突然痴迷地笑起来。 她在笑,她在笑。 笑容里有种发自肺腑的幸福。 笑得陈景头皮发麻。 那种邪祟、扭曲的感觉,侵袭大脑。 “因为你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向床里缩一缩,真气运转至舌尖。 蔡二娘叹息:“这孩子不是陈郎的还能是谁的?” “陈郎,我对你情深,日月可鉴呐。” “再想一想吧。” “或者等孩子生了,你再看他眉眼、看他五官,定然是和陈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景二话不说,从床上跳下来:“我要回家了。” 不能再待下去。 这里气氛太诡异了。 他生硬拨开蔡二娘。 拨开那些面颊酡红的侍女们。 大步流星,离开蔡家。 没有人拦他。 只有蔡二娘追到后院门口,呼唤着他:“陈郎,明日我再请你。” 陈景没回话。 等出蔡家门,到对门干净整洁的墙壁前,依旧还是只有自己刻下的那些痕迹。 他皱眉,咬牙切齿。 两天了。 队友呢? 就算刷新在很远的地方,这时候也应该赶来了吧。 难道真要自己一人面对这种场面? 脑浆都要摇成二锅头了。 回到家中,躺到床上。 没心思睡觉、也没心思修炼。 陈景仔细回想今天在蔡家见到的那些东西。 太古怪了。 太邪门了。 那一封封写给“陈郎”的信,那一个个绣给陈郎的香囊。 就如蔡二娘说的,此情日月可鉴。 可她那肚子...... 怎么就能大得那么快。 还有那语气,那笑声。 他想到蔡老爷的脸,褶子一条条的。 想到那些侍女们的脸,都一样的红。 想到那一碗血一样的茶汤。 想到蔡二娘那摆在屋子中央的床——那张深赤如黑的架子床。 他忽然愣住,冷气涌来。 从床上爬下来,推门走出去。 街道上空荡荡无人。 借着月光,他在地上画起来。 蔡二娘的屋子、隔壁放金银玉器的屋子,在围着一圈的风雨连廊...... 他愣住。 整个人僵住。 刚才在蔡家一个个屋子看过去还没发觉。 可现在,把平面图画出来,这种布局......不就是个墓吗? 荒坟岭上。 江雀儿和玉还真,在蔡家大门前再碰头。 “找到标记了吗?”玉还真询问。 江雀儿摇头:“左右、里外的墙角我都挖出来看过,没有标记。” 玉还真皱眉。 和说好的不一样。 而且这里就是蔡家,可队友呢......一天了,都还是只有她们两人。 噗嗤—— 就在他们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时。 院子里,一阵窸窣响动。 她们对视一眼,向院子里摸索去。 这片废墟,里外调查过好多回,她们确认没什么遗漏。 现在这动静是怎么回事? 队友赶来了? 还是说蔡家隐藏的秘密,终于藏不住了? 等绕过影壁。 她们两人僵住,神色惶恐。 江雀儿脸被吓得煞白。 荧荧昏白的月光洒落下。 正照映着。 一只手,像雨后的笋,从土里冒尖拔出来。 还是一只不怎么好看的手。 胡乱、疯狂地扒拉着。 第36章 坟里坟外 黑夜中。 凄凄一只手张牙舞爪,冷风一吹来,让人顺理成章地毛骨悚然。 她们看呆。 “噗噜”又一只手钻出来。 两手扭曲交织,更邪异了! 江雀儿掏出锤子,真气运转,土黄光蒙上手臂。 蓄势待发。 管它什么玩意,先来一锤子再说。 “等等!”玉还真连忙抬手,把她拦住,“这手有点眼熟。好像是计师兄的。” 江雀儿一怔,把眼眯起,认真看去。 嗯......的确像。 那双手扒拉晃动的弧度更大、也更急促慌乱。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震惊。 如果那两只手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属于自己队友的话。 那下面..... 他是被活埋了! 她们连忙上前,一人抓住一只手。 再一同发力,江雀儿斜踢脚破土,费力把人拉出来。 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玉还真的感觉没错,土里的人正是计白枝。 暴龙师兄的手很好看,又细又长,肤色白嫩。 而他们这些自小习武的,手都粗糙得很,不怎么好看。 咳咳咳—— 计白枝沤嗓子,不停吐泻尘土,好半会才缓过来。 玉还真不是很信他。 先前不好问雀儿一个黄花闺女的话,倒是能很直白地向他发问。 在计白枝无比羞耻、半死不活地隐晦暗示那个部位后。 她们放心,这是自己人。 “你怎么会被埋在地下?”江雀儿好奇发问。 计白枝声音沙哑,探头打量:“就你们两个,暴龙师兄不在?” “嗯?”两人疑惑。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觉得他在? 计白枝轻声,缓缓阐述起自己的经历:“我是在一间屋子里醒来,身份是个读书人,要和蔡家二小姐私奔。” “还有个任务,是要救蔡家二小姐。” “当时我在蔡家门前等了很久,留了暗号,始终不见你们人,天又黑了,实在没法继续等下去,就如约潜了进去。” “刚准备和那二小姐一起去里屋拿钱,就被人发现,喊来一群家丁。” 说到这,他停顿下,握紧拳头。 “它们身上有真气痕迹,不似真人。” “我想蔡家二小姐应该是被这些人囚禁了,就带着她一起杀了出去。” “等和你们碰面后,再去查蔡家的秘密嘛。” “结果路上,蔡二小姐和我说她有了身孕,孩子就要出生。我看她肚子,鬼气森森,兴许是诅咒。任务又没完成,我就想要打掉那个孩子。” “然后......” “我就眼前一黑,就发现自己是在土里了。” 计白枝心有余悸长长叹一口气:“幸好有你们救我,不然怕就要被活埋死。” 听着他把话说完,她们恍然。 怪不得计白枝提起暴龙师兄。 他感识现在也还没到十六点,都能发现其中异样,有更高感识的暴龙师兄,只会发现的更快。 但...... 比起这个,有其他事更重要。 玉还真皱眉:“我和雀儿的任务是相同的。” “我们两个是女性。” “所以我想,你们三个男性的任务会不会也是相同的?” 江雀儿一怔:“暴龙师兄也在土里埋着?” 她探头探脑、左顾右盼,寻找附近有可能埋着人的痕迹。 玉还真揪着发髻拉她回来:“如果计师兄一开始就在土里埋着,现在早死了。” “他应该是先被驱赶出那个所谓的城池,然后才出现在这里。” 计白枝突然开口:“会不会暴龙师兄早就出来了,只是你们没发现?” 两人沉默,忧心忡忡。 这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感识又高、战斗力却不太行...... 玉还真迟疑着摇头:“我和雀儿一直在这,若是有动静不可能听不到。” “暴龙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江雀儿深吸口气,语气不是那么坚定,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比你聪明,不可能那么冒冒失失。” “对,他很聪明的!” 计白枝脸上神情僵住。 这话扎心了。 “你说,你们不是在蔡家院角,而是在对门墙上留下的记号?”玉还真迫使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开口询问关键讯息。 计白枝点头。 “走,我们先去找找看。”玉还真果断迈步,向大门外走去,“雀儿你留下。” 江雀儿乖巧,没人拧她发髻,就又探头探脑打量起来。 计白枝连忙跟上。 玉还真皱着眉,她对能不能在墙上看到记号不是很有信心。 但......万一呢? 三两步走过去,对面建筑早已经崩塌,被荒草萋萋淹没。 把杂草清理完,露出那面发灰、挂染一层层青苔的墙面。 墙壁并不整洁。 计白枝眼里一亮,指向一枚小剑图案:“这是我留下的。” 玉还真提着的心落下。 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还是能相通联的。 计白枝把手一抹,指向一只八卦图案:“这个应该是鱼师兄留下的?蒙山一脉的法纹。” 紧接着,指向最后一处痕迹。 “那这个就应该是暴龙师兄留下的了?” “果然......很暴龙师兄啊。” 和计白枝、鱼通慧遮遮掩掩,在不起眼的角落留下的行迹不同。 暴龙师兄留下的记号,光明正大,几乎侵占半面墙。 最首是两个硕大的字:“办证”。 下面还有些小点的字:“刻章、疏通下水道、开锁、专业维修。” “联系地址:城东正数第三条巷子第五间房。” 紧接还有分隔明显,不像是在同一时间留下的其他文字。 “有大生意,人不在请耐心等候。” 文字后,是一个箭头指向正前方。 玉还真看得沉默。 好一会后,她摸着那些痕迹:“这应该是在暗示我们,他也进到蔡家去了。” “果然,你们的任务应该是一样的。” 计白枝皱眉。 “就不知道我们留下记号,能不能被暴龙师兄或是鱼师兄看到。”玉还真拔剑,在墙上留字。 把计白枝说的、与自己的发现猜想都刻了上去。 她定神凝眉,在墙边坐下:“计师兄,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你是见过那个世界里蔡家模样的,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计白枝应下,扭身回去。 玉还真盯着墙壁,心里打鼓。 这能行吗? 空荡荡无人的街道上,陈景向前行。 他心里发毛,睡不着觉。 “自己是在一座坟里”。这个猜想太匪夷所思。 可这么一来,那些疑点就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队友不在。 因为自己在坟里,他们应该是在坟外。 为什么蔡二娘会说自己的情思日月可鉴。 因为她死了都还念着自己情郎。 可...... 新的疑点又接踵而至。 蔡二娘怀孕究竟是真是假?自己又怎么去救一个死人? 走到蔡家门前。 那面墙壁上,依旧还是只有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想了想。 拿起石块,郑重其事地写下。 “能看得见我写的字吗?” 荒坟岭上。 玉还真突然瞪大眼。 自己面前墙壁上,文字一笔一划地浮现。 她立马拔剑,紧随其后刻上“能”。 可...... 在陈景面前,光洁整齐的墙壁上,依旧还是只有自己刻下的文字。 这让他皱眉叹气。 第37章 那我们给师兄烧点? 玉还真紧张看去。 墙壁上迟迟没有新的文字出现。 她皱眉。 并非不解,这种一尘不变恰恰证明了,自己能看到暴龙师兄留下的记号,而暴龙师兄却看不到自己留下的。 怎么办? 计白枝虽是稀里糊涂就结束了,那些经历自己看不出什么,可对正亲身经历着的暴龙师兄而言,一定有用。 但没法说给他啊! 玉还真又看一眼墙,既然没法传达文字,留在这也无用,转身回去。 蔡家废墟。 江雀儿在计白枝指挥下刨坑,满院整得狼藉。 “你们在做什么?”玉还真皱眉。 江雀儿一抹脸上泥垢:“在找暴龙师兄还有鱼师兄。” “暴龙师兄现在还安全。”玉还真轻声。 “真的?玉姐姐你怎知的?”江雀儿惊喜呼出一声,“挖出来了?” 玉还真摆摆手:“刚才那面墙上,有新的暴龙师兄的字出现。” 计白枝和江雀儿都止住自己手里动作。 “但我刻的字,他看不到。”玉还真烦闷地叹口重气,“我们这边的信息传达不过去。” 两人心间那股才冒出个头的惊喜,刹那被泼盆冷水,淹没的不见踪影。 “你们有什么收获吗?”玉还真问道。 他们摇头。 江雀儿力气大、体力也不差,这会功夫已经刨了七八个坑,前面三个是她自己干的、后面四个是她在计白枝指挥下做的。 他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担保这底下一定有东西。 但...... 这几个坑,一无所获。 别说江雀儿最心心挂念的暴龙师兄,就是说好的书信、玉器都没挖出来。 他们沉思。 江雀儿忽然开口:“要不我们写点东西,然后烧下去试试?” 两人侧目,眼神古怪。 这...... 江雀儿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我只是在琢磨,如果是暴龙师兄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他会怎么做。” “你们想嘛。” “这里是叫荒坟岭。” “计师兄又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万一呢?” 这个思路的确很暴龙师兄。 但...... 玉还真言简意赅:“没有纸笔。” “写血书。”江雀儿立马回应,她早就想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计白枝。 计白枝打个哆嗦:“看我作甚,要我放血?” 玉还真举起剑:“你脱衣服,我来出血,雀儿你写。” 有男性在,两个女娃都不好脱。 计白枝不扭捏,双手一拧,就把袍子扯下,金戈式扬起,切成一片片布块。 玉还真割开手指,血滴落下。 江雀儿对指染上,愣一下:“玉姐姐,写什么?” 玉还真交代,计白枝补充。 江雀儿飞快写下。 她们又走到那面墙壁前,生火把布丢进去焚烧。 “我总觉得我们是做了件很傻的事。”只剩件单衣的计白枝盯着火苗,冷不丁开口。 玉还真没说话,但很赞同。 江雀儿哼哼。 蔡家大门前。 陈景盘膝坐着,很有耐心的等候。 他无法确认能不能互通,只能等,没有动静说不定是队友没能立马瞧见。 突然。 一股刺鼻糊味蹿进鼻间。 他顺着气息抬头。 一块布,青色的,打着旋儿飘落下,精准无比盖在他脑袋上。 上面带着浓浓血腥味。 古怪莫名。 陈景脸色不变,把“盖头”摘下。 是血书。 文字潦草。 更奇怪了。 深更半夜,飘下这么个东西,怎么想都是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 可仔细一瞧上面的内容,让他心头一暖。 是队友的信。 很好嘛,竟然能想的到给坟里的自己烧“祭品”的手段。 有自己做派。 等上去了,得好好夸夸。 信上写着江雀儿和玉还真的境地,也写了计白枝的遭遇。 以及最关键的。 他们能看到陈景在墙壁上的留字,但他们刻的字,似乎没法传递过去。 陈景看完后,把布片丢开。 上面的内容几乎没用。 只有“计白枝和自己身份相同”、“对蔡二娘肚中孩子出手就会任务失败”这两点,算得上是有用的讯息。 前者推翻自己的猜想。 他原本以为这里就是一座坟墓。 但看样子......更应该是“幻境”一类的构筑。 后者很重要。 刚才他就考虑过,要不要先把孩子打了,看看她肚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计白枝的遭遇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那个孩子似乎很重要。 陈景捡起石子,在墙壁上写下文字。 “真气痕迹怎么看出来的?” “我现在推断,我和阿直经历的那个世界,应该是坟墓的具象化,但应该不是在具体某个坟墓里,你们可以在附近找找,有没有蔡二娘的坟,但别急着撅......” 他把这些逐条写下。 荒坟岭上。 “别字!”计白枝指着其中两个字,大声嚷着“是枝!怎么是直!” 玉还真白他一眼:“你要想纠正,自己放血,别拿我血做这么无聊的事。” 江雀儿看得认真,把眉皱起:“暴龙师兄一开始没认出那些玩意不是人?” 这...... 感识那么高,不应该啊。 玉还真轻声:“暴龙师兄和我们不同,没自小训练,估计是那些前辈把他照顾太好了,他很聪明,智慧也不低,一直用的是脑子,像感识这种属性就用得少了。” “阿直,你待会写下,和师兄说声。” 计白枝嘟嘟囔囔:“是枝。” 他拿过一片较大的布片,切开中指,放血写下文字。 不多会,长长一篇写完,烧了过去。 陈景收到第二张布条。 上面的字更丑了。 是计白枝写的。 他先是很严肃地纠正错误,是“枝”不是“直”,但没用,陈景始终没法从那相近的读音上挣脱出去。 后面的文字,则是在描述“感识”。 和力量、体魄这种直观体现在身体上的属性不同。 “感识”是更抽象化的一种属性。 简单来说,它可以被拆解成两个词“感受”、“认识”。 感受物质身上几乎无法被肉眼窥视的灵性,对它的存在形式从玄妙角度上,产生新的认识。 “灵性”。 “玄妙”。 陈景若有所思。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常常会在自己兑换的那些基础书籍里阅读到这两个词汇,不过当时只是简单地理解成是一种形容词,但现在看来,它们应当被定义为名词? 他有了新的理解。 按照计白枝写的那些感悟。 陈景感受自己身体内的真气,并尝试去认知它的灵性。 起初,这很困难。 就像一开始学数字那样,一条线是“一”,一个歪歪扭扭的鸭子是“二”。 但他是有天赋的。 过往二十四年的知识基础、学习能力架构。 让他把具象化的现实和抽象化的概念轻易结合。 他缓缓睁开眼。 这就是“感识玄妙”后的世界吗? 一切都不同了。 所有东西上,恍若多了种颜色。 他看向蔡家大门。 朱红漆大门、两尊石狮子,都蒙上一层幽绿色滤镜。 邪祟可怖。 又看向更远处。 灰扑扑、死气沉沉。 第38章 不让你爹说实话是吧 之前阅读修行基础书籍时的疑惑,大多在此刻豁然开朗。 陈景将真气收敛。 视野渐渐恢复原样。 那些妖异、古怪的光散去。 街坊恍若无恙,依旧是冷冷凄凄的深夜。 他拿起石块,在墙壁上继续书写。 一部分困惑解决,但还有许多不解。 上面的人反应很快,在他写完后没多久就烧了下来。 依旧是计白枝的潦草字迹。 一来一回。 通信十几回后。 计白枝烧来的布片上,只有潦草一句话:“师兄,我不能再放血了,等咱们出去再聊吧。” 陈景叹气,盘膝坐下。 他们在地上还能忙碌、挖掘、寻找。 自己只能在这等夜晚过去。 怎么小鱼没出来,他那个体魄不管放多少血都没问题。 计白枝这个细狗。 修炼,修炼。 天刚微濛濛亮起,陈景看一眼身周,还没新的布片落下。 他起身去,敲响蔡家大门。 立马就有回应。 家丁把门打开,殷切热情地迎他进去。 去后院也畅通无阻。 陈景运转真气,一如昨晚那样,窥视他们身上的灵性。 一个个,都显露出真模样。 和他一开始所见真人样貌,大相径庭。 竹片扎的骨、糯米纸黏的肤,黑笔、朱笔描的眉眼,脸上擦着粉紫色胭脂。 晃晃悠悠飘来去。 都是纸人。 怪不得那天晚上,自己一瓶子一个。 到蔡二娘屋前。 还没敲门,就“哐当”一声,从里面迫不及待地打开。 才不过天亮。 蔡二娘衣着整洁,和昨日装扮不同,换了身大红长袍,戴了凤冠霞帔。 “陈郎,你来啦。”她惊喜唤出来,眼眸中神采奕奕,不是自己请的,是他主动来的。 陈景没说话,仔细看她。 和那些侍女、家丁不同。 蔡二娘不是纸扎的。 是真人模样,在感识下,她的身体覆盖着一层炫目灿烂红色宝光。 这并非真气。 是血气。 他把眉皱起。 这和计白枝描述的不一样。 昨晚书信往来中,他询问过。在计白枝的感知中,他见蔡二娘身上有荧荧绿光,是一种妖异的真气。 可......自己所见的,怎么会是血气? 一个已死之人身上,会有活人才有的东西? 他把头低下。 目光落到蔡二娘肚子上,想看一看她肚子里的东西,所拥有的灵性会是什么样颜色。 可才看去。 那盛大耀眼的光迫使他不得不挪开视线。 如日光一样。 自己刚才看到的红色灵性宝光,并非来自蔡二娘,而是来自她的肚子。 “陈郎,你怎了?”蔡二娘关切询问。 陈景收敛真气,又把目光落去。 一夜不见。 蔡二娘的肚子又大了好几分。 鼓鼓囊囊,一层衣服都已经包裹不下。 他眉头皱的更紧。 事实太出乎他的预料。 孩子......竟然是活的! “陈郎,陈郎?”蔡二娘关切真真,忧虑色挂在脸上,不似作假。 陈景看着她。 脑海中那些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 为何那晚说好要私奔,被发现后却突然变脸。 为何香囊、书信会有那么多。 为何自己的任务会是“拯救蔡二娘”。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陈景轻声。 蔡二娘欢欣点头。 她察觉到细小的语气变化,没前几天那么不耐烦,这就是能让她很开心很开心的事了! 陈景招呼她在院子里坐下。 蔡二娘被侍女搀扶,小心翼翼注重肚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故事和你说。”陈景坐下后,把语气放得更缓。 她竖起耳朵,神情认真。 “在很久之前,有一位富家小姐和贫困书生相爱。” “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这份感情得不到小姐父母的认可。” “但在爱情里,人是盲目的。” “他们相约私奔,想法很好,可现实很残酷,这件事被小姐的父亲发现。” “从那一天起,小姐被禁足在家。” “而他的情郎被小姐父亲送到远方,去从事一项很危险的工作,也许就是被送去参军了。” “小姐日日思念,她的爱也的确日月可鉴。” “但直到她死去,都没能再见着自己情郎一面。” “反而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她疯了,她开始幻想,自己当初要是没有承认和他私奔,父亲会不会网开一面。开始幻想,自己最终和他成家、有了孩子。” 说到这,陈景停下,神情复杂看她。 刚才他全想通了。 自己所在的,不是一份幻象,而是一份执念。 蔡二娘痴呆住。 她怔怔坐着,捧着自己肚子。 陈景叹气,加重语气,“我不是你的陈郎。” “他已经死了,死在远方,死在你父亲安排的危险里。” “你也已经死了。” “你们没有机会再相爱,成家,有一个孩子。” 一字字、一句句,是刀,绞入蔡二娘心头。 她茫然抬头,泪水止不住。 嘴里喃喃,抗拒地开口:“可我肚子里就是有和陈郎的孩子。” 她撑住桌子,努力起身,小心翼翼向前拱着肚子。 圆滚滚,生命活力,还有胎动。 也毫无防备,就这么展示在眼前。 只要开口,掷青瓶出。 就一定能攻击到。 “它是活的。”但陈景没那么做,他只是举起手,放在肚子上,“但它是你的孩子吗?” “你很清楚你和陈郎的过去,不是吗?” 真气流转,感识灵性。 肚子里红光越来越耀眼。 可周遭纸人身上,妖异的灵性渐渐消退。 “是吗?”蔡二娘低语,带着哭腔,“我还是...还是没有再见到陈郎。” “也没有陈郎的孩子。” 她低头看向肚子。 “那个东西利用了你。”陈景轻声,“蔡二娘......” 他刚准备劝她瞑目。 完成自己“拯救蔡二娘”的任务。 世界忽然崩塌。 天色昏暗,一块块瓦解崩溃,纸人们也一个个站住,即便不在感识下,也恢复成原本模样。 蔡二娘身影渐渐模糊,迷离着消失不见。 鼻腔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间卷着大量粗糙颗粒进入,呛得难受。 铺天盖地,有泥土落下。 陈景立马反应过来。 自己被赶出来了! 就这么心急,不给自己再多几句话的时间? 他伸手,艰难地破土,闹出动静。 很快就被拉扯出来。 “暴龙师兄!”耳边,江雀儿欢呼声传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计白枝惊讶,难以理解。 没他们提供的那些情报,都能支撑那么久。 可怎么...... 得到那么多情报后,才一个晚上就失败出来了。 自己那些血不是白放了嘛! 陈景咳出污泥,理顺气息:“阿直,跟你一样,都是被那个小兔崽子赶出来的。” “不让说实话,这玩意!” 计白枝一怔,没能太理解。 玉还真意识到什么:“暴龙师兄,你已经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陈景点头:“没错。” 第39章 恋爱脑不得好死 “是什么情况?”江雀儿好奇询问。 计白枝虽然是一样的任务,但他没头没脑就被埋了,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比她们两个在地上的女性多多少。 陈景摆手:“等结束再说,先把坟给刨出来。” 江雀儿摩拳擦掌:“在哪?” 她很热衷这件事。 “那边。”陈景起身,指向一个方位。 玉还真皱眉,从他急切的态度中察觉到什么:“鱼师兄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陈景点头。 依照记忆中的参照,找到蔡二娘的闺房,让江雀儿向下刨,直到挖到什么东西才停止。 计白枝跳进去搭手。 他才回答:“很危险。” “蔡二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活的。” “但阿直没注意到,他感识不如我,但不可能连这个都注意不到。” 玉还真脸色沉下去:“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它是在吸取鱼师兄的生命力?” 陈景点头:“虽然我是很愿意去相信,嗯...小鱼学会了怎么去使用脑子。” “但.......” 他说到这,戛然止住,神色无奈地耸了耸肩。 玉还真赞同点头。 智慧这东西,和感识不同,从小就得用,它要是好用,鱼通慧也不至于用了十多年脑子,还只会“咱杀进去”吧。 他们说话间。 江雀儿惊呼:“挖到了!” 是一口棺椁,木材黑得发亮。 红为寿终。 黑为横死。 陈景运转真气,窥视灵性。 棺椁上,覆盖一层幽幽绿色并杂黑色的真气,而在棺椁深处,血光大盛,几乎快要透出厚实木材。 “砸了!”他开口喊去。 江雀儿一怔。 “砸了!”他加大音量重复。 计白枝扒着土块,三步并做两步从坑里蹬出来。 江雀儿抡起手锤。 土雷身! 威威景戌华光,笼罩右手,真气飒飒肉眼可见的急速涌动,卷起千烈风,撕碎长袖。而露出的臂膀,让人生不出任何旖旎念头,青筋爆涌、肌肉横涨。 她喝一声。 应响锤落。 轰—— 巨力无匹,棺木左右两头炸开翘起,中央木块碎成粉屑飘飞。 “可恶!” 棺木里一声喝止。 不是蔡二娘那娇滴滴的嗓音,是个尖锐、稚嫩的童音。 血光飞虹闪出。 玉还真眼疾手快,拔剑而出。 素女道,十面曲。 剑光分影,四面八方围去。 血光逃不得,左右躲闪,又回棺木旁。 它不再动,就显露出原貌。 是一个婴儿。 刚出生似的,血光脐带似的,还和棺木里的联系着。 “你们给我离开!”婴儿吼叫,凶狠得很,“不然我就杀了你们这个同伴。” 江雀儿开口:“鱼师兄在棺里。” 迟疑着,她补充道:“我好像把他砸伤了。” 刚才那一锤,可没留力。 “死了?”陈景一惊。 江雀儿摇头:“没,但左腿断了。” “好像还有一具尸体,被我砸裂了。” 陈景放心,看向婴儿,慢条斯理开口:“退,你让我们退哪去?” “有多远就滚......”婴儿咒骂。 可还没说完,就被陈景打断:“然后走出你能力范围,就发现我们其实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婴儿一怔。 玉还真色变。 江雀儿皱眉,计白枝也拔出自己的剑。 “蔡二娘,你不出来吗?”陈景不再看向婴儿,转头打量四周,“我知道你在。” 婴儿苦苦摇头。 陈景轻声,放缓语速,带着蛊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他究竟是不是你和陈郎的孩子。” “你究竟还有没有死?” “还能不能活下来,和你的情郎见面。” 婴儿摇头弧度更大。 但他这次是无用功。 几乎是在听到“情郎”这两个字的瞬间。 棺木旁,一道虚影由浅及深地浮现出,小巧可人,满脸忧虑,是蔡二娘。 “我和情郎怎了?”她开口,声音几分空灵,“不能见面吗?” 婴儿迫不及待回答:“能,当然能!” “娘,你别信这些人。” “我是因你情念天生地产的灵婴,只要我活下去,就能学得大神通,把父亲救回来。” 陈景向前一步,把手背到身后,质问起来:“那你为何要骗蔡二娘?” “我骗娘什么了?”婴儿咬牙。 陈景一歪脑袋,没理会他,看向蔡二娘:“你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自然是活着。”蔡二娘毫不犹豫。 她当然是活人。 如果死了,还怎么怀孕? 陈景笑起来:“你看,你在骗她。” 婴儿没说话。 陈景接着说下去:“蔡二娘,你已经死了。” “你这小兔崽子还不把你这些糊弄人的手段给撤下去。” 婴儿咬牙切齿。 蔡二娘迷茫:“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可能是个死人。” 婴儿把手举起,血光邪邪,卷起一阵阴风。 “你这个妖言惑众的!我就撕烂你的嘴。” 陈景手在背后一挥,做出几个简短手势。 玉还真一怔。 刹那间,婴儿就扑来。 没时间思考。 她只能脚下发力,一跃而起,挥剑向前。 剑光所指,却不是婴儿。 她和婴儿擦肩交错而过。 素女道,广陵剑。 剑光轻柔似水,她这一剑没用太大力气。 只轻轻一抹。 不费吹灰之力,如汤沃雪,扎进蔡二娘胸口。 刚才暴龙师兄做的手势很复杂,但不难理解,是让她不要考虑其他,直取蔡二娘。 她不解。 但照做了。 陈景张口,掷青瓶出。 朝婴儿面门打去。 他自己一个驴打滚,狼狈从身下躲开。 婴儿没继续攻击。 他扭身,不可思议看那一剑,发出凄惨尖锐的嘶吼:“娘!” 这一声叫嚷,似乎撕扯碎什么东西。 荒野、断壁残垣、天空都在瓦解。 幻觉湮灭。 真实铺面来。 头顶是漆黑一片泥顶,脚下是四方汉白玉砖。 就连玉环真和江雀儿一开始所在的世界都不是真实的。 这儿是一座无比恢宏的陵墓。 蔡二娘还没死去,她虚弱倒地,尽最大努力地瞪开眼打量四周。 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那片城池废墟。 陈景叹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他能完全确定自己内心的猜想:“你是不是她的孩子,我不清楚。” “但你一直在编造一个谎言。” “你把蔡二娘的坟用幻术伪造成一座城的废墟。” “告诉她,她还没死,只要找到机会,你这个天生地产的灵婴活下去,就能够带她去找情郎。” “一个恋爱脑可太容易欺骗了。” “她真的信了你的话。” 蔡二娘眼神迷茫。 陈景皱眉,从她眼神、神色中,读出她此时此刻的念头。 “我再也见不到情郎了。” 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第40章 二娘的思念 婴儿身上血光明暗交替闪烁。 他眼神憎恨地盯着每一个人,尤其是对陈景,这个“蛊惑”了娘的罪魁祸首。 事发突然。 除了谋划的陈景、施行的玉还真。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前一秒还在苦口婆心和蔡二娘说道理。 怎就突然......下手了? 玉还真扭身。 奔婴儿去,挥剑一斩。 素女道,十面曲。 琵琶急骤金戈曲,天籁又多鼙鼓声。 剑光道道分影,袭杀去。 婴儿放低嗓音,嘶吼叫出一声。 血气涌动。 这股曾属于鱼通慧,现在被他拿走化用的力量,磅礴至极,两匹红练裹卷出,将那些剑光拦下。 江雀儿伸手一抓,扯住鱼通慧的腰带,生硬扯他出来。 木雷身! 真气如雷电游龙,噼里啪啦,从她掌心炸开,蛛网一样蔓延。 鱼通慧本就体魄强大。 又有外力修补,被打伤的手脚渐渐愈合。 只是...... 他身上和婴儿相连的血气脐带,一时找不到方法截断。 “师兄,喊不醒鱼师兄!”江雀儿抬头。 陈景皱眉。 计白枝毫不犹豫,立马挥剑。 头一回使出剑招。 杀剑,金戈式。 和玉还真那种华丽的剑招不同,他这一剑,异常简单朴实。 可...... 一剑去,气势巍峨,当十众人气势汹汹。 血气脐带被斩断。 可就如流水那样,血气再流,眨眼就又恢复,重新连接。 计白枝咬牙,就要再试。 他就不信了。 陈景喊住他:“阿直,你去帮玉妹妹。” 计白枝一怔,低头看向鱼通慧。 不用管他吗? 可脐带汲取他的血气。 就算他体魄能撑得住,但是婴儿的力量就源源不断...... “信我,快去。”陈景把嗓音压低,看向他,双眼中神色诚恳。 计白枝点头,向玉还真去,和她一同迎敌。 陈景走向蔡二娘,半蹲在她身边:“现在看清了吗?” 蔡二娘神色无助,茫然点头。 她可看得太清楚了。 也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陈景话音笃定:“所以知道你现在要怎么做吗?” 蔡二娘低头,没有说话。 陈景站起,真气运转。 “若有来世,我还能......”她突然抬头,真切炙热,渴求地发问。 陈景不给她把话说完的工夫。 张口一吐,青瓶砸出。 落在她心口。 感识里,妖异颜色最浓郁的部位。 本就中了玉还真一剑。 现在又挨一瓶子。 她神情渐渐僵硬,身体如经历数千年风雨,终于承受不了岁月负担的陶俑一样,开始支离破碎。 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可嘴巴、舌头都一片片剥落,碾碎成尘土,风沙一卷地消散。 她把手举起,指向陈景。 这些动作加剧了她的风化。 眨眼后,就只剩一地残破的沙土。 陈景一怔。 在他耳边,有黄粱境的提示声响起。 不过并非是提醒任务完成,而是另一种提醒。 “你获得“二娘的思念”。” 这......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怪模怪样的。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查看。 他抬头,向身后看去。 母亲的死亡,还在孕育中的孩子难逃这一连串带来的后果。 “把连接断了。”陈景没有伤感,立马转头,看向江雀儿。 她应声,一锤子掷出去。 脐带崩裂。 这一次没有再愈合。 衰败、枯萎地垂落在地上。 趁病要命,计白枝和玉还真都深知这点,厮杀过去,毫不留情。 等玉还真一剑绞下他的脑袋。 耳边。 黄粱境的提示声响起。 “任务完成。” “传送回黄粱境。” 他们眼前视野渐渐模糊,青气卷着,回到黄粱境广场上。 提示声接二连三响起。 “探查蔡家的秘密,任务完成。” “拯救队友,任务完成。” “解救蔡家二小姐,任务完成。” 任务都完成了。 可三个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这......就完成了? 除了最后和那奇奇怪怪婴儿的一战,让他们有了点参与感,可其他的事都一头雾水。 蔡家的秘密是什么? 都把蔡二小姐给打死了,怎么还算把她给救了? 鱼通慧迷迷糊糊把眼睁开,嘟囔一句:“回来了?” “什么情况?” 玉还真她们三个还有参与感。 可鱼通慧别说参与,他连旁观的份都没。 “小鱼,你在里面遭遇了什么?”陈景询问。 鱼通慧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可还在努力争辩:“不是小鱼!不许用小字。” 陈景敷衍点头:“嗯嗯,好好,所以你经历了什么?” 鱼通慧轻声:“我进入小世界后,是出现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取代一个读书人的身份,要和蔡家二小姐私奔。” “就和说好的那样,我在蔡家门口等你们,但一直没人来,就留下记号,自己先进去了。” “刚要和她私奔,就被他家里人发现。” “那小娘皮翻脸不认人,说要私奔,这个时候突然改口,说我是个匪徒。” “本来我是打算捉住那小娘皮,再杀出去,问她个清楚。” “但这个时候我想,任务不是要探明蔡家?这些人我也好对付,就没反抗,任由被他们抓起来。” “在马厩里睡了一夜啊!” 说到这,他叹口气,缓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等到半夜,蔡二小姐突然找我,向我道歉。” “说什么,她改口是怕父亲把我打死,还说什么,有身孕的事已经告诉了父亲。” “白天时候,蔡老爷就和我说,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让我和蔡二小姐成婚。” 陈景一怔,心里涌出些不妙的预感:“然后你答应了?” 鱼通慧理所当然点头:“那时候我也不可能拒绝吧?” “婚礼办成,我就被关起来。” “每日好吃好喝伺候,问什么蔡家人也知无不言,只是可能我笨,就一直没发现蔡家的秘密是什么。” 陈景叹气。 其他三人也跟着叹气。 鱼通慧挠头,小心翼翼询问:“怎么了,我这思路不对?” “小鱼。”陈景拍拍他的脑袋,“这个教训要好好记下,以后啊,可千万不能再做舔狗了。” “那孩子你都不确定是不是你的,这个婚你还能结下去。” “啧啧啧。” 鱼通慧握紧拳头:“我那是为了任务。” “所以你一定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吧。”陈景棒读。 鱼通慧羞愧地低头。 只是血气亏空,他几乎快被榨干,脸上涌不出什么血色。 江雀儿催促陈景:“所以暴龙师兄,蔡家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他们都好奇看过来。 陈景摇摇头:“先等等,我刚才得到一个东西,先看看那是什么。” 他把自己属性面板打开。 拉到最后一行。 “二娘的思念:纯粹的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它或许不是那么聪明,但它的存在确实极耀眼的。” “她把自己的爱情寄托在一份思念中,而现在她又将这份思念寄托在你身上。” “这种孕育了数十年的宝贵东西,要好好珍惜。” “祝福效果:感识+1,魅力+1。” 陈景诧异看着这一段文字。 竟是增加自己基础属性的东西? 第41章 你们都不行,还是得看我的 旁边人看他脸色变幻。 “怎了?” 声音关切。 上一次状态栏出现问题,陈景没说,毕竟那和天母有关。 但这一次不同,他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多了个东西,叫什么二娘的思念。” “感识和魅力各加了一点。” 他说的轻松。 可四个人听着,双眼发直。 “这是什么东西?”陈景以一句疑问作为结尾。 玉还真满眼羡慕:“世间众生,上至人类灵兽,下至蝼蚁杂草,都有灵。” “在达成某种特殊要求后,就可将自己灵性转赠他人。” “这种事少之又少,就是在荒芜纪前,都极为罕见,现如今就更少有听闻。” 她叹口气。 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自己头上。 江雀儿开口提醒:“师兄,虽然这两个属性是实打实加上了,但毕竟是他人所赠,在命关上是做不得数的。” 陈景若有所思点头。 “暴龙师兄是怎么得到这个的?”计白枝开口,只是语气难免酸溜溜的。 大家都是同样的任务。 这么好的东西...... 两点额外属性。 陈景奇怪看他一眼,理直气壮:“蔡二娘给的啊。” 难道从名字还分辨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师兄是怎么从蔡二娘那得到的?”计白枝摆手摇头。 陈景坐下。 这次副本任务还算顺利,除了小鱼没人受伤。 他开口,用一种缓慢的语气说着:“这就要从头说起了。” 四个人都乖乖排队,也坐下来。 陈景把之前对蔡二娘说的那些猜测,又重复一遍。 人和人的感官是不尽相同的。 两个不同世界所塑造出的世界观,也是截然相反的。 在陈景看来,这就是个恋爱脑死不悔改、被人利用的事情。 可在他们眼中...... 这就是一段因和情郎分别,至死都还惦记着要和他重逢的痴情女子的凄美爱情。 至死不渝。 还有比这更能描述爱情伟大的词汇吗? 让江雀儿掩面,几若落泪。 就是看起来高冷的玉还真,脸上也难免几分失意。 计白枝和鱼通慧面色不忿。 “可为什么我们没有?”他们两人为自己叫不平。 计白枝掐腰:“我可是满足她的心愿,与她一同私奔去了。” 鱼通慧憋得脸通红:“我都还同她成婚了。” 就是就是! 他们觉得,自己做的可比陈景要好。 在他自己的描述里,就没妥协过,处处咄咄逼人。 这...... 这能被蔡二娘惦记着? 都快打成仇人了。 陈景瞥他们一眼,摇了摇头:“你们做的那些东西有用吗?” “怎么没用!”计白枝反驳。 陈景又接着质问:“带着她颠沛流离,过不上安稳日子,还和父亲分隔两地,你觉得她会喜欢?” 计白枝一怔。 鱼通慧掐腰:“那我呢?我可是......” 他觉得自己做的事可伟大了。 不离不弃,都这种程度,还能坚持完婚。 自己要是女人,一定会嫁给自己这种男人。 陈景冷笑,说的一点都不留情:“供养者注定不会被人记着。” “她都抽你血了,都这样了,你都能原谅她。” “那再过分一点也无所谓吧。” “反正最后都有你接盘不是吗?” “凭什么会觉得,她会花心思在你身上?” 鱼通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陈景语重心长:“谁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个盖世英雄?” “就算她再爱那个陈郎,在这一点上,和所有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她不希望被带走,和父亲分开,过不上好日子。” “也不希望自己的陈郎,是个没主见,只会被自己剥削的血包。” 鱼通慧握紧拳头。 想要骂几句,但不敢骂。 陈景唏嘘。 他之前没想过这点,误打误撞却得到。 只能说...... 求之不得的,才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江雀儿一歪脑袋,语气里带着星星点点哭腔:“那个孩子,是她和陈郎的孩子吗?” 和几个男性关注奖励不同。 她更在乎“爱情”本身。 “重要吗?”陈景反问。 江雀儿一怔。 玉还真沉默,艰难点头:“是啊,并不重要,暴龙师兄一直都很清醒。” 她这时才醒悟过来,为什么那个时候,暴龙师兄会让自己出手。 没有说道理的必要。 把任务完成才是最重要的。 江雀儿撇撇嘴,把心里这份悲伤压下去。 她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荒土上的一件件事,都让她明白,在现实面前,这些小女生的小心思一点都不重要。 陈景把手一拍:“我现在有三百筹点能用。” “明堂法还没练成,我应该兑换些什么?” 话锋一转。 所有人都从刚才的凄寥氛围中走出来,回归现实。 “师兄是什么想法?”玉还真询问。 陈景思考着。 计白枝先一步开口:“再换一门术式?” “我现在战斗能力还算不错。”陈景摇头,“我打算把瓶子里的水给换了。” “弄点硫酸、盐酸之类的玩意,就更有保障。” 玉还真皱眉:“硫酸、盐酸是何物?” “一种强酸。”陈景解释,“泼到人身上,能极快腐蚀、灼烧血肉皮肤,造成极大伤害。” “如果搞不到,就整点辣椒水什么的。” 嘶—— 四个人都不由倒吸口凉气。 这个回答...... 瓶子里还能装这些东西? 还能这么用呢? 斗母八宝是玄门正法,怎么就被暴龙师兄用得这么阴险、不上台面? “那样的话......”玉还真皱眉,思索着。 陈景见缝插针:“我现在倒是想换几门驱散、祝福、能添加增益效果的术式。” 几人一愣。 “这些术式?”他们疑惑。 陈景把借口也准备得完善:“嗯,论格斗能力我一时半会追不上你们,还不如安心当个辅助。” “修下明堂法后,师兄感识能到十八点吗?”玉还真看他。 陈景点头:“刚好十八。” “那就换种金莲法。”玉还真说得果断,“这也是斗母八宝之一。” “换了它,也不会对师兄后续道路有什么影响。” 陈景闻言,伸手在虚空上一点,把光幕调出来。 很快就找到。 “斗母八宝,种金莲法(二百筹点)” “须感识十八点。” “万里青天,寒光凌乱,一朵金莲接去。” 这门术式。 修成后,可在体内孕育出一朵金莲。 施展术式后,金莲自脚下生,可内生真气、治愈伤势、驱散一些微弱的毒气、诅咒。 当然,它和青瓶一样,都能用神沙、神泥一类的宝物锻炼。 此后种种妙用,种种神通,都看祭炼如何。 陈景毫不犹豫兑换。 他喜欢这种有后续成长空间的术式。 第42章 内景三层,新神通! 还剩一百筹点可用。 丹药不缺。 上一次兑换的基础书籍还没读完,而且还获得新视角,也不着急再添新的。 其他术式,挑挑拣拣。 要么效果差强人意。 要么是陈景觉得还不错,但玉还真她们讨论分析,这些术式只有一时之用,对往后道路起不到什么助力。 材料更不用想。 那些东西价格贵得离谱。 只是最下品的神沙、神泥,也都要三四百筹点,好些的材料更是近千。 换不了什么好的,也换不了什么有用的。 索性不换,囤着。 黄粱境的确是对自己有些优待。 像是这次任务。 其他人完成身份任务,所获得的奖励,不过只有四十筹点,自己却有两百。 只不过......赚得多,花得也多。 得预备留着复活用的筹点。 基础知识远不如他们牢固,也得补课。 算下来,实际到手的资源,和他们相差无几。 等其他几人兑换好自己所需的东西。 黄粱境传出提示。 “兑换完成,下次任务将于两月后开启。” “将于十息,传送离开黄粱境,请做好准备。” 两月? 间隔是越来越久了。 退出黄粱境,回到那间姑且能被称作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的小房间里。 把门口白旗换成红旗。 他摘下眼镜,退出游戏。 日子又恢复到以前有秩序的生活。 每天去俱乐部训练。 晚上和孟阿满切磋。 抽空读一读那些有关修行的基础书籍。 高感识所带来的,并非仅仅是让陈景能窥视灵性,还能让他察觉到这些灵性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自己现在这具肉体,比数据分析的还要顽强坚韧。 毕竟,不管现在的ai数据分析技术发展到何等程度,也没有能力观测到“真气”这种在此之前从没存在过的物质。 陈景提议,在现有的训练量上,再翻个三四倍,强度远比一些职业运动员都大。 教练们拿钱办事,专业负责。 在他提出如此明显不合理的加练请求后,再三劝阻。 舌头都快说破。 是,我们是很喜欢这种又积极、又努力、交钱还干脆的学员。 可再积极也不能这样! 这和上一次加练可不同。 上次加练,虽然不怎么合情理,可好歹也在人类理解的范畴内。 他们这些专业教练,总会见到一些身体天赋爆炸、训练效果极其出众的选手。 别人的循序渐进是一公里、一公里多一百米、一公里多两百米...... 他们的循序渐进是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 但再怎么天赋出众,也不能现在才熟悉五公里,就急头白脸要去跑个全马,还把要求自己要把时间固定在三小时内。 这不合理! 而且不可能! 哪怕真有那个毅力坐下来,即便不死,也得肌肉溶解、爆肺然后报废。 但...... 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 陈景态度极其坚决。 他们实在拦不住,只能应下,并再三强调,他们会全程监督身体数据,如果存在万一,他们喊停就一定要停下来,必要时刻甚至会采取暴力手段。 他们以为,这些训练量也许执行到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二的时候,陈景身体就应该到极限。 出人意料的。 仪器上,陈景的身体状态一直都很稳定,稍有波动,转瞬就以他们看不懂的趋势变回正常。 这让他们以为仪器坏了。 趁着陈景休息,抓紧检查,再三确认,坏的不是机器。 嗯...... 那出问题的一定就是这个世界、还有他们的眼睛了。 他们倒是没怀疑陈景有什么问题。 这个舍得花钱的金主,不单单是身体天赋好。 在格斗上的天赋更好。 机器分析出的最优拳解、最佳步法,他都能很快学会,并且以超出常规的速度,进行掌握。 现在已经能和u18的选手打得有来有回。 就像...... 每天都会有高手陪他实战,给他喂招,查缺补漏一样。 要不是他身上没有实战留下的淤青、伤痕,他们真的宁愿相信,会有这样的高手放着自己的训练、生活不顾,来做他的陪练。 这种学习速度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在其他体育领域内,也有这种例子。 最出名的例子,莫过于博尔特,自他出现后,就一路打破专家们计算的速度极限。 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身体天赋超绝到打破认知的人。 他们成为教练这么久,世界观已经重塑过好多回,不在乎再重塑这一回。 无非就是更彻底点。 孟阿满也觉得匪夷所思。 每一天和陈景格斗,都有新的感受。 前一天还能被自己抓住的弱点,转天就能改正。 他一开始还很不服。 看嘛,自己打这个有黄粱境资格的人,就和猛虎扑杀兔子一样。 凭什么他能获得资格,而自己不行? 现在嘛...... 他服气了。 这种学习能力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切磋算个什么事! 他的所有进步,都是一步步从生死厮杀中磨砺出来的,能有现在的本事,除了付出满身疤痕、变得丑陋不堪,还有数十条人命——那都是为保护自己而牺牲的人们。 之所以能活下来,活到现在,不是因为自己多有天赋。 只是因为自己有个“少城主”的身份。 等今天这一场打完。 陈景气喘吁吁躺在地上:“我感觉自己快要到内景三层了。” 孟阿满一怔:“这么快,不再多停留几日。” “没有必要。”陈景摇头,“只是多一个神通,我到时候不用就是,切磋还是没问题的。” 孟阿满唏嘘点头。 当天晚上。 陈景一如既往在家中修炼。 真气运转间。 第三尊神灵蕴养出,是莲宫神。 在身体内,三口真气运转交织,蕴养出的三尊神灵也神交融洽。 陈景忽觉得自己变得好渺小。 天地变得异常庞大。 三尊内神,就如实质化了一般,和着真气,涌出自己体内,化作三尊巨大人像,耸立在自己身侧。 都是同自己一般无二的样貌。 明台神慈悲玄妙。 莲宫神端庄宝相。 太仓神金刚怒目。 他们伸出手,食指间抵触,三者合而为一,有一滴金色水珠滴落,啪嗒一声,滴落在陈景的识海中。 一圈圈涟漪泛动。 转瞬之间,这一切都好像幻觉一样从自己眼前消失。 但识海掀起的涟漪却没有消失。 内景三层所获得的神通,就在这一圈圈中孕育而生。 “神通:天目。” 第43章 少年,来打拳吧! 神通和术式不同。 知识出现在大脑中,但并不需要学习。 是一种天生的本能。 作为理数神通,它自然没有很强大。 不过...... 陈景以为,自己的第一个神通,会像鱼通慧那样,和自己最高的属性息息相关,但实际来看“天目”效果,更偏向于“速度”这个属性。 六项属性中的“速度”,并不单指奔跑时候的速度,还囊括目力、耳力等一系列在内的反应能力。 而天目。 就是强化陈景的双眼,让他能在更好分辨真气、血气、鬼气等等一系列灵性玄妙之气外,还拥有更好的眼力。 自己本就高感识,天目增强的那点感识方面的能力,无关紧要。 反而更好的眼力,对自己的帮助太大了。 迈入内景三层。 收获不止神通,还有属性。 八景神宝锻法,为他添加一点感识。 算上二娘的思念、明堂法的修行,他的感识已有十九点之高。 陈景登入游戏,查看自己属性。 “姓名:陈景。 性别:男。 年龄:二十四 信仰:无 状态:天母的馈赠、二娘的思念 功法:八景神宝锻法、十三神练(明堂法)、斗母八宝(掷青瓶法) 修为:内景三层 力量:11 体魄:11 速度:10 智慧:14 感识:19 魅力:14” 和刚进入游戏时的数据相比,只有智慧和体魄这两个属性没有变化。 感识是修炼功法得到的提高。 而力量、速度,这两项属性,都是将近两个月时间以来,自己通过锻炼,得到提高,虽然提高并不大,都只是各增加一点属性。 但好歹是在增加。 只不过...... 陈景感受的到,从九到十、从十到十一都不算很难,但从十一到十二,比九到十一还要艰难数倍。 十是常人平均数值。 十一是常人中优秀数值。 十二及以上大概就是最顶尖的那批人所拥有的属性了。 看完属性后,陈景就退出游戏,睡觉休息。 第二天,自然是按部就班去俱乐部训练。 等下午实战。 陈景的对手依旧是u18选手。 只是从最开始的预选赛一二轮游的小将,换成现在有极大概率在全国赛夺冠的精锐。 戴好护具,塞上牙套。 在教练嘱咐下,开始实战训练。 陈景一直没感觉自己身上有多少变化,除了多一口真气,训练量又能增加一些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直到此时此刻,站在对面的那个人挥拳。 他才注意到。 真的不一样了。 昨天和自己打得不相上下的人,出拳速度似乎变慢了许多。 不仅如此。 还能精准判断出他的意图。 脚步、余光、细微到极致的神经反应。 目力增长、感识变高,让昨天自己还棘手难以对付的对手,在今天,就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张白纸。 这是佯攻! 他是想逼迫自己防守。 欺负自己还没怎么学会挨打。 陈景立马判断,并做出反应。 垫步,欺身,下勾拳。 那个十八岁的孩子,显然没预判到陈景会是这个举动。 一拳砸去。 他摇摇晃晃,撞在围绳上。 台旁,几名教练立马变了脸色。 他们皱眉,心中惊疑。 这是...... 巧合吗? “小高,还行吗?”一名教练走近,拍了拍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点头,揉着自己下巴:“还行。” 虽然有护具,可这一拳砸得太精准了,要不是力量弱了点,他现在就该晕过去,被一拳ko了。 他神色惊恐。 有些拿不准刚才那一拳。 究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 “陈老板,您没问题吧?咱们再来一回合?”教练探头,朝陈景喊去。 陈景点头,无声回应。 两人摆好架势。 年轻陪练这次慎重得多,步伐变化,微微跳起,双脚交替落地。 蝴蝶步。 是拳击步伐中,相对灵活的一种。 避免与对手正面对抗,在试探中寻找机会。 但...... 即便他已经很小心了,可依旧没用。 实力上碾压。 陈景一拳佯攻,迫使陪练不得不做出反应,而就在他躲闪的这一瞬间。 抓住机会。 左肩下沉,重心是偏左。 防御姿势不是很完美,有空当。 似乎还想要反击? 右摆拳! 一拳砸在太阳穴上。 大力让他一懵,眼前一花,脚一滑,摔倒在地。 又是一个回合。 教练们神色震惊。 巧合? 以他们专业的眼力,不至于把会接连发生两遍的事当成巧合。 他们扒开围绳,走上擂台。 一人扶着陪练坐起,喂他喝点电解质水。 其他几人围在陈景身边。 “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人语速飞快地询问,“昨天你还和小高打得有来有回,今天怎么就......” 碍于陪练还在,他不好把话说完。 碾压?完胜? 不管哪个词,对落败者来说,羞辱意味都不免有些大。 尤其小高才十八岁。 而且他是眼睁睁看着陈景训练才不过两个月。 那个年轻陪练失魂落魄盯着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 一拳,又是一拳。 昨天自己还和舍友说,今天肯定不会让这个大叔像昨天那么轻松。 可结果...... 丢脸? 那都无所谓了。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有继续学习格斗的必要吗? 陈景是比自己大六岁。 可......自己八岁就开始学习格斗,已经有十年。 他才学两个月。 甚至在学格斗之前,就是个自己最看不起的宅男,三公里跑下来都能把自己跑吐的那种。 然后宅男把自己揍了。 爸爸打儿子的那种揍。 陈景理直气壮回答:“就是昨天回去琢磨了下,今天过来一看,他浑身都是破绽。” 陪练握紧拳头。 但陈景的话并未因他而停止:“就突然他变慢了,意图变明显了。” “然后抓住最薄弱的地方,挥拳就好。” 教练们啧声,还有人跺脚。 瞧瞧...... 这话说的多轻松。 格斗这个运动的本质,就是抓住对手的弱点,然后以此为突破口,一举击溃对手。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你懂,我懂,大家都懂。 但就是因为都懂,所以都会有所防范,几乎所有的格斗运动员,首先要学的,都是如何不被别人抓住机会。 找到弱点,是最难的事。 但在陈景嘴里,这件最难的事,确实那么的理所当然。 天赋,这就是天赋啊。 “陈先生,冒昧问一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年收入怎么样?”一名教练深吸口气,握拳询问,“有没有考虑成为一名职业的格斗运动员?” “以您的天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现在ufc的舞台。” 他神色无比真诚。 其他几名教练也都如此。 连照顾陪练小高的那位,都没忍住,把脑袋探了过来。 第44章 怎么会是天母 教练们很在乎。 当然,不仅因为培养出一名世界级选手、甚至历史级选手,能为俱乐部、能为自己带来多大名望,也不仅因为那丰厚的奖金。 更多还是出于专业人士,对天才的欣赏,不愿见这样的天赋被埋没。 陈景没说话,皱眉思索。 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乐意,一个是性格问题,他不喜欢抛头露面。其次是安全性问题,和其他大多数体育运动不同,格斗在众多对抗性运动里,也是最直接、最暴力的那个。 其他运动,你在赛场人动作稍微激烈点,就会犯规,要是直接出拳——除非冰球,基本都会被判罚下场。 但在格斗里,你出拳要是不够狠、不能把对手打趴下,那就获得不了胜利。 但...... 现在情况不同了。 自己需要提高格斗技巧、战斗能力。 好像也不是不行? “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陈景给出这样的答复。 ufc的名头很大。 但他只是听说过,并不了解。 教练们兴奋点头:“好好好。” “您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我。” “我二十四小时都在。” “别问他,问我,我会说话。” 还没着落的事。 但几个教练已经争起来了。 要不是照顾陪练的那个,还得注意自己这个学员的心理健康,他也想过去和那些人争一争。 身为教练的。 谁不想带一个“马西阿诺”或是“舒格”出来。 陈景换了个对手。 从u18换成俱乐部的主力,陪练价格水涨船高。 不过效果,也同样的水涨船高。 这些真正的职业拳手,对身体有极高的掌控力,而且反应速度更快。 有时候陈景都看出他的意图,乃至看出下一步、下两步的意图。 但身体跟不上。 两个月的训练,欺负十八岁各方面都不成熟的小孩子还没什么问题。 可对上这些千锤百炼的身体。 还是差得多。 陪练毕竟是陪练,有教练们出谋划策,他们很快抓住重点。 脑子很好、眼力不错。 但明显就是没打过架的。 这思路不行。 和孟阿满那种单纯的喂招不同,俱乐部的陪练更强调对他战术思维的精简。 别弄那么复杂。 也别想那么多。 一天训练完,陈景回到家,泡澡消化成果。 顺便搜索“ufc”的诸多事项。 他才发现自己的理解有些问题。 综合格斗并不等于“ufc”,只是那些教练们笃定,自己一定能登上那个舞台。 不能击打要害、不能耍小聪明...... 综合格斗的规则,基本可以概括成这两条。 刻意营造出一个公平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对决。 嗯...... 缺点意思。 不过毕竟是一个和平的时代。 好像也不错? 陈景把手机放到一旁。 洗完澡后,再次登陆游戏。 孟阿满已在门口等他。 一如既往的切磋。 “你的思路比前一段时间好太多了。”孟阿满揉着自己胸口,“是因为神通的问题?” 他呲牙咧嘴。 今天的切磋,他也就只能在经验、力量和身体上占优。 很难再像之前那样,形成巨大优势。 陈景无辜摊手:“我这是个被动能力增强我眼力和反应能力的。” “跟我打,挺束手束脚的?” 他打量着孟阿满。 之前,自己太弱,一直都没法很好的衡量孟阿满的战斗能力。 但今天刚和那个职业陪练切磋。 现在又打一场。 他对孟阿满的实力,有了相对具体的判断。 比那个职业陪练要强。 无论反应能力上、还是身体、亦或是战斗思路。 只是很别扭。 孟阿满点头,笑起来:“现在感觉到了?” “那看来明天我就可以放开一点,再教你一点东西。” “不知道你从哪学来的打法,这段时间我看了,标准归标准,但杀意不足。” “都是奔着把人打倒,但不是把人打死的方向去的。” “太仁慈了。” 陈景沉默,点了点头。 孟阿满又开口:“对了,你明天要不要来我们运城中逛一逛?” “不去。”陈景摇头。 孟阿满轻声:“今天有商队从远方来,据说是从与我们相隔有四五百里远的一座城过来的。” “带了一些货物过来贸易,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陈景挑眉:“四五百里?这么远?” 他虽还没出去过。 不过...... 偶尔也能从一些拾荒客的嘴里听说,荒土上极其危险。 别说上百里,就是几十里地都危险重重。 “嗯,一开始我也很惊讶。”孟阿满感慨,“不过听他们口音,确实和我们有很大不同。” “他们说,自己一路能走过来,是因为请了一位潜龙榜上的天才护卫。” “哦,还有!” “他们说自己是受天母庇护,才走来的。” 天母? 陈景立马精神一震。 现在这两个字,有如他的背发之疽,提起就钻心的疼。 “什么天母?”他低声发问。 孟阿满皱眉,思索着:“说是什么.....慈悲天母什么的。” “慈悲吉祥,上空天母。”陈景说出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名字。 孟阿满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陈景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回事...... 那天母不是在小世界传道的吗? 怎么会出现在主世界里。 而且! 陈景留意到什么,抬头看向孟阿满,着急发问:“你说他们商队里,还有一名潜龙榜的修士?” 孟阿满点头。 “是哪位?”他询问。 孟阿满毫不犹豫回答,对这些天才的名字,他记的可比记天母名字要熟悉得多:“是第一百三十七名,内景七层的生附子张招。” “也是被黄粱境选中的?”陈静又问。 孟阿满点头:“这自然是。” “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提升自己修为境界。” 陈景把眉皱得更紧。 让自己更疑惑的一点来了。 天母不是对黄粱境痛恨到,要剿灭每一个在黄粱境里的玩家? 可怎么...... 祂的信徒,竟然会和黄粱境的修士走到一起。 还请他作为商队的护卫? 孟阿满这时候也注意到陈景脸色,开口关切:“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 第45章 男妈妈也是妈妈 孟阿满关切询问,脸上神色担忧。 陈景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些事。” “那天母并非正道?”他把声音压低,毫不犹豫发问。 能让陈景色变的,自然非“潜龙榜”上的那个人。 回想刚才的神色。 不难察觉,是在自己提到“天母”后,他的神色、语气就都发生了变化。 上天神祇。 能让一个被黄粱境选中的人,都为之色变的家伙,无论来历、能耐,都远不是他这么一个区区内景二层的小虾米能去惦记的人物。 但他还是问了。 那些商队,打着贸易的名号,在城中传道。 这件事他没去管控。 毕竟此方世界真有神祇。 单说他自己,也信奉三十三天上,虚明堂曜天里的大慈救苦救难太乙天尊。 天尊、神祇之间并无信仰之争。 心里有一个信仰,也不算坏事。 可若那不是一尊善神,甚至都并非天尊、神祇,而是什么抱着邪恶心思的高阶修士...... 那可就危险了。 在荒芜纪刚刚降临,秩序崩毁的那几年里,这种事没少发生。 他虽没经历过。 可那些事例都在书上写着,自己从小都读过,背不出来都是要挨父亲的板子。 作为少城主,他得为自己的子民们负责。 陈景迟疑着摇头:“从我的经历来看,祂并非善神。” “但现在我开始有些怀疑。” 在自己接触到的那些事情里。 天母和黄粱境可以说是势如水火。 甚至“天母”就是黄粱境的心腹大患。 可...... 现在他们却相安无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天母的信徒们,甚至还能相信一位来自黄粱境的修士,并让他来保护自己。 是什么变故? 还是有什么自己没了解的事。 孟阿满皱眉:“祂真是神祇,是哪一层天的天尊?” 陈景摇头:“不清楚,我和我的队友和祂有过一次接触,但并没查到祂的真身。” 他迟疑斟酌着。 说实话,他并不想和天母接触,哪怕只是她的信徒。 但......有种预感。 这些人此时此刻出现在枉死城里,并非什么巧合。 他很怀疑,这些人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明天我去一躺吧。”陈景皱眉。 孟阿满点头:“那行,今晚我留下来,你......” 陈景先一步,带着歉意:“那木屋是师门留下的法宝,有一些隐秘之物,实在抱歉。” 自己下线后,就对这个世界的身体没任何掌控力了。 筹点很珍贵,不能这么浪费。 就算他很信任孟阿满,但...... 只是相识两个月。 孟阿满没往心里去:“那我今晚留下等你,明日几时?” “天不亮我就出来。”陈景笃定。 孟阿满点头:“好。” 他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说实话,他还真怕陈景又折腾到中午、或是下午,才有时间出来。 陈景回到木屋,退出游戏。 先给俱乐部的教练们发了条信息,明天临时有事,不能过去训练。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信息。 却把那些教练们吓个够呛。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今晚的说辞吓着陈景,几乎是短信落地的瞬间,就一个电话拨过来。 和陈景说,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就是不想参加职业比赛,他们也不会强迫。 继续来俱乐部训练嘛。 不说陈景本身带来的收益。 就是他的训练态度,已经很能鞭策俱乐部里的那些运动员们了。 这些教练们,刚才就念叨了好几个小时。 人家更有天赋、也更努力。 天赋比不上人家,努力程度也比不上人家,还想不想干职业了。 鸡汤这东西,早就念乏了。 但陈景这碗新煮出来的,浇了他们狗血淋头的鸡汤,还是很有用的。 那些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些天赋的小年轻们,态度一个个都端正了起来。 教练们可都放话了。 谁平时训练不努力,就让他去做陈先生陪练。 被一个新手虐,这谁受得了。 教练们殷切热情的态度,让陈景哭笑不得。 他连忙解释,自己是真的有急事,可能一天、也许两三天就回去。 至于职业的事....... 其实在了解到所谓的“无限制综合格斗”,其中的“无限制”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而是对“招法”、“流派”没有限制后,就有些不太想去了。 尤其孟阿满的那一番话。 职业的念头,就变得更微弱渺茫。 自己的招式、念头,都太仁慈了。 如果没有那个世界,有这样的天赋,职业当然是人生最优选之一。 但...... 偏偏有那个世界。 自己要的不是击倒对手,而是要杀死敌人。 如果养成“仁慈”的坏习惯。 恐怕很难在这样一个自己还仅仅是耳闻,就已经觉得“残酷”的世界里生存。 陈景也没完全拒绝,只是和他们说,等回去后再做商量。 他其实更想参加都市传说里的“黑拳”。 那种没有被粉饰任何“文明词汇”的野蛮、原始,恐怕才是自己现在更需要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几个教练有没有门路。 安抚好最后一名教练,陈景疲惫地叹口气,不管阿玄闹腾,抓着它往卧室去。 格斗练好后,就连撸猫都变简单了。 阿玄之前还能反抗,抓住空隙就能从自己怀里逃脱。 现在嘛...... 小猫咪生来就是被妈妈吸的!男妈妈也是妈妈!不可以歧视男妈妈的。 定好早上五点的闹钟,陈景睡下。 第二天,随闹钟起床,洗漱刷牙,微波了两个包子塞下,急匆匆登陆游戏。 自己已经很早了。 但推开门。 孟阿满和一行人都已经收拾好,在门口等候,看样子等的时间还不短。 “你们这么早?”陈景抬头。 天上半颗月亮。 星辰稀稀落落几颗,多数光芒扭曲,只有少数几颗看起来正常,可光芒黯淡得很。 太阳,和伴随太阳一同而生的漩涡,都还没爬出来。 “荒土可不是什么适合睡觉的地方。”孟阿满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哪怕这里可能要相对安全一些。” “现在上路吧,你这个木屋要收起来吗?” 陈景摇头:“不用,我晚上应该还会回来。” 孟阿满怔一下:“也对,你是内景三层的修士了,寻常麻烦应该难不住你。” “等会别忘了记路。” 陈景那人畜无害的面孔、还有滑嫩的皮肤,总是会让他生出一种保护欲。 第46章 荒土上的世界 他们收拾好,就要启程。 但...... 陈景不会骑马,这还是打了孟阿满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人不会骑马的? 就像在陈景的那个世界里,有人不会骑自行车一样。 能理解。 就是太奇怪了。 怎么竟然真的有人不会。 临时学也不现实,没那么多时间耽搁。 孟阿满只好为他挑选出最温顺的一匹小母马,嘱咐他,死死夹住、抱住马脖子就好。 至于控马...... 他们来! 马蹄声达达,纵驰疾行。 转个弯、过了谷隘,荒土就赤裸裸展示在眼前。 举目望去。 黑黢黢、腐败的土地、裸露在土地外畸形、扭曲的黑色怪石,没有高大茂密的树林,甚至连低矮的灌木丛都没有。 只有一小从、一小从杂毛一样的小草丛,秃狗身上斑纹那样,一簇簇潦草的插在地上。 更远处。 那一层层黑色凌乱的绒毛,密密麻麻覆盖。 一行人才走不过几里路。 道路旁黑色土块忽然拱起,小小一道黑影咻得蹿出。 陈景才反应过来,目光追着看去。 铮—— 身旁一个人,已经扣动扳机,射出弩箭。 转瞬之间,精准无比。 箭矢贯穿那头生物的躯体,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那是个披着长长黑色毛发,有如兔子一般的生物。 猩红两颗眼珠,牙齿尖锐如刀,泛着金属色泽。 生命力极其旺盛。 还在死死挣扎。 那人翻身下马,拔出匕首,割下它的脑袋,丢到路旁。 将箭矢收回,把它的躯体收进包里。 陈景沉默看着。 “知道差距在哪了?”孟阿满点他一句。 陈景没说话,眼神深邃。 玄妙视野中。 杀死怪物的那个人,身上只有日渐衰败的血气,而没有一丝一毫灵气。 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凡人...... 做的绝对要比自己这样一位修士优秀。 真让自己来。 倒也能杀死这头怪物,也会很轻松,青瓶掷出去,就能砸死。 但...... 不会这么快,不会这么自然。 他杀死怪物,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如果这真是一场游戏,大抵就是战斗模式都没来得及触发,紧张刺激的bgm刚起一个头,就又熄灭下去。 自己和这个人的差距,就是在本能上。 他把“生存”刻在了本能上。 而自己还没有。 把这一点想通,陈景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自己想不通,没有发现自己问题。 只要发现问题,迟早都能想办法解决。 “那是什么怪物。”陈景抱着马脖子,开口发问。 孟阿满一手牵着他骑着的马的缰绳,一边回答:“那是啮鼠,受污染变异,变得极有攻击性。” “是拾荒者最头疼的一种野兽。” “它们很会隐藏,爪子很锋利,能勾住皮肤,一般在冲进衣服里后,钻进人身体里。” 陈景屁股不由一紧。 这种小生物这么邪恶的吗? 短短路程,他们一共遇到八波污染野兽的袭击。 有啮鼠。 也有一种,似鹿,但角血淋淋、像裸露在外的血肉一样,浑身散发极其浓郁刺鼻的腥臭气息。 孟阿满说它是血鹿。 在荒芜纪前,它是运城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它是为数不多、不具备灵气,但血肉有妙用的生物。 可自从荒芜降临,它就产生变异,全身是毒。 身上没有一处能用,啮鼠的肉在经过处理后还能食用,它连食用价值都没。 还有一种类猪的生物。 体型堪比大象,两颗黑漆漆獠牙,浑身长满瘤子,叽里咕噜的跳动着。 孟阿满说它叫巢猪。 是一种很棘手的生物。 他们也没去狩猎它,而是远远绕开。 这种生物,本就是具备真气的野兽,在污染后,变异成更加恐怖的存在。 不说它庞大体型所带来的破坏力。 它身上的瘤子,就是一个个巢穴,寄生着一群名为“线虫”的虫子。 数量多、攻击性又强。 这让孟阿满有些头疼,这种生物,内景六七层的修士都棘手对付,更不要说他这个内景二层。 之前运城也有遭遇几次。 每次损失都极为惨重。 等到枉死城下。 孟阿满回看刚才来时的路,愁眉不展:“看来这条路,走的人太多了。” “招惹来太多不该出现的生物。” 陈景没说话。 他仰头,观察着这座城池。 它很破败了。 城墙半倒、城门腐朽,青苔密密生着。 但即便如此,也不难从这破败里,窥视到曾经的枉死城,在还叫“运城”那个名字的时候,有多辉煌。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现存最高的城墙,是金陵城墙,最高处能有十八米。 作为庐州人,自然没少去徽京,见过许多次城墙。 可和面前这座城墙相比,十八米......太矮小了。 即便大半破损、崩塌,依旧要仰望。 废墟都高耸入云。 “这座城,传闻是繁荣纪时,几位陆地神仙以搬山倒海之大神通所建。”孟阿满走到陈景身边,开口介绍,语气莫名傲娇、也莫名悲痛,“是最大的几座城池之一。其中就有我孟家先祖。” “城墙高百丈,有云瀑之景。” “更是有数万天门修士修缮维护,便是星坠也不损分毫。” 说到这,他停顿下,叹一口气:“只是......这些都是过去了。” 云瀑不见,修士也不见。 只有一群守着这座奇迹,在荒土上苟延残喘的拾荒客。 腐朽高大的城门,堵住数十丈高的城洞,它紧紧关闭,堵住城门。上面被凿开一扇双开的门,供他们通行过去。 入了城。 里面的破败就更不堪入目。 一座座高耸的塔楼,摇摇欲坠。 只有些低矮的建筑物里,还能见有人穿梭通行。 街道还算干净,没有便溺之类的腌臜物。 也只有这点还像个文明。 城门后,搭着个小小的茶棚。 不过棚子下没人,只有老板一个,背后长着巨大瘤子,席地而坐,孤独地抱着一本画册。 “阿叔。”孟阿满似乎与老板相识,开口发问,“这城里的人呢?” 茶铺老板开口:“人啊?” “都去商街了。” “听说那什么天母信徒,在发肉食。” 第47章 信天母,吃肉!娶老婆! “肉食?” 这两个字,让孟阿满不由把眉头皱起。 这些传道人他见的多。 像是这种,布施小恩小惠,引人注意,不求当场就发展出什么信徒,至少对自家教派有所了解。 愿意了解才是一切的开端。 但...... 那些教派,布施的无非就是薯块,再多一些粗布、麻布。 了不得的就煮一锅不算稠的米粥、再搭配些盐味充足的小菜,多以腌制的薯块为主——这就已经很豪横了。 布施传道发肉的,是他头一回听说。 “怎么了,这有什么疑点?”陈景跟着皱眉,但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除了“天母”这个疑点之外,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这不就跟“过来听讲座发鸡蛋”一个性质的事吗? 自己以前还去领过几回鸡蛋。 孟阿满和茶铺老板打过招呼,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回答:“嗯,肉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 陈景一怔。 这让他有些没想到。 从那几个人在狩猎啮鼠后,还要将它们尸体留下的行迹中,不难推断出这个事实。 可...... 从一位少城主嘴里、从一位修士嘴里,说出“肉很宝贵”这种话,就很不同寻常。 “宝贵”这个词,可不仅仅有“难获取”的意思。 孟阿满解释着:“没有畜牧业,肉食的获取途径只有野外,最常见的就是啮鼠。” “你刚才也见过,是不算很厉害,可对多数拾荒者们而言,是一不留神就会致命的生物。” “这城里大多数人,只有在每年我们开仓放粮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肉。” 陈景没忍住:“为什么不发展畜牧业?” 孟阿满沉默好一会。 等走过半条街,才语气沉重地开口:“我们曾经有过机会,但现在没有了。” 曾经有过? 孟阿满叹气:“在繁荣纪时,畜牧虽有修士辅助,但各项细节都是由凡人来做。” “修士只是负责施展术式,催促牲畜成长。”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机会,如果残存的修士能和那些幸存的凡人们合作,应该能遏制一些家畜的污染,从而留下些什么。” “但那会,所有修士都意在第一线抵抗污染。” 他停顿下,眺望向远方:“污染没法阻挡,世界崩毁。” “那时候我们也还有机会。” “假如幸存的修士们,愿意抓住一些污染不是那么严重的生物,用自己所剩的神通法力,在日复一日的驯化中,也能留下些什么。” “可惜......” “那时候分歧很大。” “一部分修士离开运城,去往远方寻找救世之法。” “有人深入荒土,一去不归。” “还有一部分,包括我的先祖,他们在剩下的时间里,把运城建成桃花源。” “可......” “修士们又哪知道这些。” “以为稳固城墙,修筑苗圃就行了。” “他们没有意识到最基础的民生。” “知道这个问题的凡人们说不出话,而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又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等到我们幡然醒悟,意识到这些最基础的民生时......” “迟了,已经迟了。” “什么都没做到。” “污染没有根除、桃花源也没建成,百姓的生活变得更糟。” 他又停顿下。 声音变得更加悲愤:“我们这些人没法修成更高境界,仅仅凭借内景二层、内景三层的修为,根本无法遏制污染。” “我祖父、父亲都曾试过圈养啮鼠。” “但除了引发动乱,差点害得运城沦陷,一无所获。” 陈景沉默,踩着孟阿满留下的一道道沉重脚印。 心中自嘲。 自己刚才那个问题,颇有惠帝“何不食肉糜”的风味。 “那他们的肉......”他深吸口气,岔开话题,这种份量的内容,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孟阿满摇头:“肉应当是没问题的。” “城中有律法,似他们这种传道的,要提前申报时间、地点、行为内容。” “若要布施,还得提前提供一份布施物品,交由我们检查。” “昨晚我不在城中,也有父亲夺断,不可能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说话间,就走到“商街”。 这是运城里,划分出来,外来商队、拾荒客们交易的区域。 从很久以前开始,孟家就在一直极力维护着这座破败城池的秩序。 即便外面是荒土、人心也成了荒土。 他们也想有一块,看起来不是那么像荒土的地块。 刚走进街道里。 人群熙攘,围了好大一圈,密密麻麻。 一股怪异的味道,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出来,让陈景不由皱眉。 有点酸,还有些腥。 像是在冰箱里冻了半年、又在保鲜室放了两天,最后清水兑半瓶醋煮出来的僵尸肉味。 但这种让自己不适的气味。 却让周围几人眼里发光、吞咽口水。 只有孟阿满才能控制住表情。 他们拨开人群走进去。 被围在里面的,是一口大锅,烈火烹煮,满满当当的肉块在沸水里沉浮,都切成半个拳头大小。 一人拎着勺子,分发肉食,每人一块。 有碗的还送半勺肉汤。 没碗的就直接抖在布上。 锅前还站着一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约莫二十多将近三十的样子,和孟阿满一样,满身是伤。 玄妙视野下。 他身上并无修为,血气也不是很浓郁,只是有一道黑色宝光萦绕在他手腕上。 这让他想起天母。 她给自己留下最大的印象,除了那张巨大的脸,就是黑色的光。 和印象中的传道者不同。 他手里并未捧着天母神像、或是其他任何有宗教辨识度的东西,只捧着一个碗,里面放着两块肉。 嘴里吐出的,也非什么玄妙深奥的词汇,异常朴实。 “大慈大悲,无上天母。” “信天母,吃肉!” “信天母,讨婆娘!” 反反复复,就只有这三句话。 但就是这三句话,比任何宣传、承诺都有用。 相比于“根除污染”、“海晏河清”这种离他们生活太远、太远的话,“有肉吃”、“讨婆娘”这种和生活更近的话,更容易打动他们,更不要说,他们此时此刻,真的吃到了肉。 半个拳头大。 就是城主放粮,也不见得能领到这么大的肉。 第48章 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我们谈谈吧 大块大块的肉,在锅里煮得久,软哏哏的,被勺子捞出来,一颤一颤,油花一朵朵在晶莹肉皮上绽开。 那些领了肉的人有些没走。 他们想多闻闻肉味。 当然,也有对“天母”的好奇。 在此之前,他们从没见过有任何一群人传道,会用上这样的“口号”。 孟阿满神情慎重。 他现在心情复杂。 自己一直努力、却一直没能做到的事——给这座还能算作“城池”的地方带来秩序。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或许不行,但至少能改善环境,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做到这件事。 但...... 此时此刻,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拾荒们整齐排队,没有人插队、也没有推搡,在肉食这种东西面前,他们能保持极力克制的状态。 每人在领肉之前,还都老老实实洗干净双手。 领了肉后,想离开的,这些天母传道者并不阻拦。 要是想留下来,他们也欢迎。 规规矩矩在不远处空地坐好,每人一张蒲团. 前后左右间隔半人距离。 没有常见的那种几个人挤在一起、又几个人簇成一团,蚂蚁一样混乱无序的模样。 陈景运转真气,玄妙视野看去。 那些肉上没什么奇奇怪怪的颜色,是正经的肉。 他没多观察那些。 目光被一道刺眼、浓郁的蓝色宝光吸引住。 是一位年纪不大的男性,脸上有几道浅疤。 他也注意到陈景,毫不犹豫,抬脚走来。 “潜龙榜,生附子张招,黄粱境?”陈景压低声音,向他询问。 “没错。”张招爽快点头。 “你真是被黄粱境选中的人?”陈景又问。 张招咧嘴一笑:“你刚才不是看了嘛,真气总不会说谎,似我们这种出身的,真气中可没污染痕迹。” 陈景就要开口。 张招抢先一步,下巴朝旁边点点:“过去谈谈?” 陈景把眼眯起。 “不要这么警惕。”张招微笑着,“我知道你,但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恶意。” 孟阿满表情严肃,探头过来,插嘴道:“身为城主,我有必要知道你们要说什么......” “你不行。”张招打断,语气没对陈景时的那种柔和,“若是繁荣纪前,你孟家先祖,贵为陆地神仙,说不定有资格旁听。” “但现在是荒芜纪。” “你只是内景二层。” 孟阿满挑眉。 这是在挑衅自己? 他一口真气含在嘴里,另一口调动,缠绕上拳。 “放心,我向你担保,不会对枉死城做什么坏事。”张招举起手,高过两肩,“也不会对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做什么坏事。” 陈景一怔。 孟阿满神色古怪,转过头看向陈景,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虽然听不懂这是什么玩意。 但他知道,这一长串的词,在这种语境下,只会指代自己这个小兄弟。 “走,我们去一旁谈谈。”陈景不再犹豫。 孟阿满一直担忧望着,直到他们停下,才收回自己目光,凑到传道者宣讲的区域里,听他们会放什么狗屁。 他们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你是天母的人?”陈景看他。 张招毫不犹豫点头:“没错。” 陈景皱眉。 张招摆摆手,从袍子里掏出一只布包:“看来你是有什么误解,你是怎么看黄粱境和天母之间的关系的?” “要来点吗?” 他从布包里抓住一把黑漆漆的干草,递到陈景面前。 陈景摇头。 “这是棉城那边的特产。”张招热情介绍,“口嚼使人神清气爽。” 陈景摇头,后退一步。 这...... 让他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张招是个很敏锐的人,他注意到陈景脸上细小神色的变化,摇头无奈笑一声:“这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也不会使人上瘾。” “是有些邪神淫祀会用五石散、福寿膏一类的东西传道。” “但天母尊上是位正神。” “这只是我个人的爱好。” 陈景没说话,依旧抵触。 张招把手收回去:“还是说说吧,你怎么看待黄粱境和天母的?” “彼此敌对?”陈景迟疑着,开口说出来。 张招笑笑:“原来是这么看的。” “天母尊上与黄粱境的那些天尊们,虽意见不合,常有冲突,不过......说敌对确实过了。” 陈景撇嘴。 自己第二个副本,就去捣毁天母像。 若不是敌对,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张招知他不信,正准备开口再做解释。 “祂是谁?”陈景开口询问。 张招歪头:“天母尊上?” 陈景点头:“我所了解到的,三十三天上的那些天尊里,并无天母尊名。” “民间杂谈的地祇天神里,也没祂名号。” 张招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陈景一怔。 看向张招的眼神里,带着满满不信。 不是...... 你逗我玩呢? 你信奉祂,连祂是谁都不知道? 张招叹气,神色真诚:“就算你再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祂是三十三天上哪位天尊。” “你确定祂是天尊?”陈景眯眼,抓住机会。 张招点头:“嗯,这不是什么秘密,你们修为还低,这些事不会对你们说。” “黄粱境是三十三天上天尊们联手施展神通而建。” “若天母非天尊之一,绝无可能侵染黄粱境。” “除非......” 他抬起头。 陈景跟着抬头。 天上依旧灰蒙蒙,一轮太阳转动,周围有两轮漩涡并行。 “但这种可能性更小。”张招没继续说刚才的话,而是另起了个话头,“所以我们都默认天母是天尊之一,具体是谁,就无从分辨了。” “你不知道祂是谁,你还信祂?”陈景冷声质问。 张招摊手:“为什么不呢?” “天母是世上唯一注视着生灵万物的神祇。” “你知道这些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吗?” 他指去,指向在给拾荒客们分发肉食的传道者们、指向那一口热气腾腾的锅。 “是天母。”不等陈景回答,张招轻声,“祂亲口传授我们。” “无须着墨于祂的功德伟迹。” “只需告诉这些在苦海沉沦的百姓们,信奉祂,就能吃肉、就有衣穿、就可成家。” “祂知道这些人需要什么、渴求什么。” “污染是顽疾,非一朝一夕就能根治。和其他任何一位天尊相比,祂才是真正心怀整个世界的神祇。” 陈景没说话,歪头看去:“也是祂告诉你,过来找我?” “是的。”张招大大方方点头,立马承认下来。 第49章 我不怕,我不要脸 陈景心里一沉。 果然...... 和那个预想一样,这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知为何,天母很看重你。”张招打量着陈景,“我以为你会很特殊,但......说起来,有些失望。” “除了感识过人,你似乎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他停顿一下:“你们好像已经过去三个副本?” “但现在也只有素女道那位上了潜龙榜。” 他把脑袋凑近,努力睁大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天母尊上旨意,让我说服你信仰祂,如果不愿也不强求。” “祂说,要你好好考虑......” 陈景神色立马扭转严肃,声音强硬打断他的话:“祂说要我考虑什么事?” “是很重要的事?”张招微微笑,“我问过,但祂没说。” “祂说你会知道的。” “所以是什么事?也许我能帮你?” “即便我不能,我师门百草谷,有陆地神仙数十位,也能助你。” 陈景稍微放松些。 他分辨得出,张招没说谎。 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消息,他还不知道。 这是好事。 至于天母想要什么...... 具体何物,他不太清楚,但不是和黄粱境有关,就是和自己的身份有关。 大概率是后者。 自己那可是一个没有污染、而且繁荣发展的世界。 有觊觎之心、想要侵占,是“情欲之理”。 天母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第二个副本的那个小世界,就极有可能是祂侵占的。 只是碍于一些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祂做不到。 这不代表祂不想。 “怎么样?我、和百草谷全门,十数位陆地神仙。”张招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蛊惑意味,“黄粱境中,似我这样信奉天母的,也不在少数。” “我们可以联合起来......” 陈景礼貌一笑,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你们恐怕帮不上忙。” 张招挑眉:“哦?” “告诉你也无妨。”陈景一本正经,“在第二个副本里,我和祂匆匆一瞥,自那天起,祂对我一见钟情,想要侵占我。” “但我暴龙是何许人?” “一个不知大我多少岁的老女人这样热切地追求我,很让我苦恼。” “告诉祂吧,这件事绝无可能。” 张招脸色骤变,真气泄出,丝丝蓝色雾光萦绕在身周,咬牙切齿:“你他娘耍我。” “是祂先耍的我。”陈景不怕他,真气直直蹿下,在脚边生出阵阵金色宝光,“再说了,我说得有误?” “你就去问祂去,我所说的一字一句,有哪个是假的?” “祂是没一眼就看中我?” “还是没想着侵占我?” 张招一怔。 陈景这么理直气壮,反而让他不自信起来。 儿女私情这种东西确实不讲道理。 无上天尊看上一个内景小修士,也不是没可能。 但那是天母...... 不能吧。 让这样一人,成为自己的“天父”? “告诉祂,这件事没可能的。”陈景继续说下去,“死了这条心!” 不管天母的要求是什么。 是要侵掠黄粱境。 还是对自己的世界有觊觎之心。 他都不可能答应。 前者,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根基,选择一群天尊、还是一个天尊,几乎不用考虑。 后者,那是自己故乡。 其他国家的人如何陈景不太清楚,但在自己国家,对当“二狗子”这种事是发自骨子里的深恶痛绝。 自己绝无可能。 张招深吸口气,把心里繁杂的情绪压下去:“天母说,只要你答应,无论什么要求祂都会答应。” 他停顿下,咬着字音,又重复一遍这几个字:“无论什么要求。” 陈景直直看着他:“还有别的事吗?” 张招点头,敛起真气,手又往怀里掏去,取出几只瓷瓶。:“天母为你准备了两份礼物。” 瓶口蜡封由蓝红两色区分开。 他先把红口瓶拿出来展示。 “这一瓶是,无暇品南海固济泥,可用于淬炼青瓶。” “这一瓶是,无根净水,可蕴养金莲。” “这两种珍物,在繁荣纪时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现在。” 陈景面色微变。 这两种东西,他都在黄粱境里见过。 兑换所需筹点都在两千以上。 张招把红瓶收回来:“天母尊言,你若是同意了,这两份礼品便是赠予你的。” “你若是不同意,那便把蓝瓶给你。” 他停顿下,把蓝瓶拿出来。 “这一瓶,是无暇品六一泥。” “这一瓶,是未被污染的西山桃水。” “功效虽然那两种好,但也是上上妙品。” “就算你不同意,这两瓶也是你的。” 陈景眯起眼。 这两个东西,他也在黄粱境的兑换清单上见过,虽没前两种来得珍贵,但也需要一千以上的筹点,不是自己一时半会能兑换得了的。 当然...... 问题关键不在于这些东西的价值上。 而是祂竟然清楚自己兑换了什么! 掷青瓶法还好说,那个术式自己在小世界里用过,祂能知晓,情理之中。 可“种金莲法”,自己才兑换,用都没用过。 也就刚才在对付张招的时候,渗出点点金色宝光。 但这些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 后一份神水,就是冲着自己的“种金莲法”来的。 张招举着蓝色封口瓶子:“收下吧,这是天母恩赐。” 陈景没犹豫,把那两个瓶子接过。 不要白不要。 自己先不用,等任务开启,带到黄粱境空间里,让祂们检查一下,没有问题就用。 有问题就骂天母。 自己骂人可难听了。 张招就要把红色封口瓶子塞回怀里。 “等等。”陈景把他喊住。 张招歪头,似笑非笑:“怎么,你准备同意了?” 天母只赐下这几件礼物,并说如何赠予。 但这话术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不是。”陈景果断摇头,他紧紧盯着那两个瓶子,“我是在想,反正这两东西都拿出来了,你说祂那么大个天尊,再把礼物收回去,是不是就有些丢脸了?” “不如也都给我,物尽其用嘛。” “没事,我这人脸皮厚,不怕丢脸的。” 就算是糖衣炮弹,不耽误自己先把糖衣吃了。 张招愣住,情不自禁深吸口气。 见过不要脸的。 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更没见过不要脸,还勇于说出来的。 他憋得脸红,硬是没想出来怎么骂陈景。 他自己都把自己骂完了。 这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太难受了。 第50章 你这个脑回路怎么回事? 他吭哧好一会,才咬紧牙关,从齿缝里吐出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休想!” 像是怕陈景会出手抢劫,往怀里深处揣了揣。 陈景叹气。 这人不好忽悠啊。 张招语重心长:“天母尊上态度如此,祂对你是......” 说到这,却突然卡壳。 后面该用什么措辞? 真心? 真心实意? 这些词很正常,可刚才陈景说的那番话,在他心头萦绕,让他无法正经地去看待这些词汇。 总觉得说出来,就总觉得有种莫名而生的哀怨。 纠结好一会,他叹气,改口用一种相对而言,自己更能接受的说法:“受天母庇护,并不影响在黄粱境中种种。” “一如我,为天母信徒,依旧行走黄粱境中。” 陈景摇头:“说完了吗?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张招没说话,目送着他转身离开。 心头打鼓似的悸动。 天母这招,是以利诱之。 这数十年来的传道都是如此。 先以蝇头小利诱之,再使大利趋之。 很现实,但很有用,而且于天母、于信徒都是好事。 但...... 这人脸皮不是一般厚。 寻常人拿到礼物,心里多少会有些感激。 尤其像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最好忽悠才是。 不求你其他,甚至拒绝了还赠予大礼,没当场叩拜答应,至少也得感激涕零一下吧。 怎么...... 这么平静、甚至冷漠的。 他总觉得,这一批礼物,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心中也泛起异样情绪。 天母尊上的形象......发生了些许奇奇怪怪的微妙变化。 陈景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以他的视角来看,天母就是个不怀好意的坏人。 更不要说,祂还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这些东西还不够赔偿自己的。 他走回人群。 孟阿满抬头看他,目光落到那两个蓝色蜡封口的瓶子上:“看样子你和他谈的不错。” “达成合作了?” 陈景理直气壮摇头:“是有些事,但我没同意。” 孟阿满怔住。 收礼不办事,以他朴素的价值观,虽然对那个一点都不客气的张招没有好感,但......收礼不办事,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这么说出来的。 “在我们那,有一句话。”陈景接着说下去,“收礼不代表同意。” “这些正好是我缺的材料,不要白不要。” 孟阿满眼神复杂,满满惊愕。 这...... 这句话给他三十多年的世界观带来巨大震撼,不亚于当年自己没能进入黄粱境时的情绪波动。 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果然,非常人,行非常事。 “不说这个了,看你表情,这群人有点棘手?”陈景向人群里看去。 刚才那一轮传道已经结束。 但大部分都没散去,他们有序地围在传道者身边,一个一个发问,把自己心头疑惑提出来。 神色间明媚了不少。 孟阿满陌生,他说不出在这些人眉宇间;眼睛里;细微毛发、身体的颤动是代表什么,也说不出,在那种秩序下,潜藏着一股微弱的力量,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可他只是旁观,心弦都被撬动,浑身血液也都跟着一同加速流转。 陈景不陌生。 他习以为常。 从小看的纪录片里、长大后的回忆、视频网站里不同国家的切片对比...... 这种神情,它的名字叫做“希望”。 不是那种今天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我今天做了这么多活,明天老爷得少抽我两鞭子”的那种希望。 是“我可以生存下去,也能生活下去”的希望。 孟阿满摇头,把心头那星星点点的失落丢掉:“不是他们是棘手,是他们带来了棘手的消息。” “嗯?”陈景鼻音疑惑一声。 孟阿满叹气:“冬天要到了。” “荒土上的那些野兽们,也要开始出来觅食。” “往年让拾荒客们小心一些,就是大雪出不了门,我们多放些粮也能撑过去。” “但今年......好像有些不同。” 他停顿一下,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我们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很多凶兽。”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很多拾荒客从那走过,有人被啮鼠杀死,血肉残留,吸引更多凶兽来、有更多人遇害,如此循环往复,所以出现巢猪。” “但并不是。” “他们来运城,绕道雷夏泽,听到一些奇特的声音,百兽惶惶、百虫不鸣。” “这在荒芜纪降临后,一直没出现过的情况。” 陈景皱眉:“你是怀疑污染出现什么变故,把那些凶兽都赶了出来?” 孟阿满点头:“嗯。” “雷夏泽距此有三百里远,它附近还有仙门,有陆地神仙,我倒是不担心其中变会故影响运城。” 他不由苦笑一声:“当然,我就是担心,也没那本事。” “和那变故相比,我更怕凶兽成群,冲击城池。” “兽潮?”陈景挑眉。 孟阿满应声:“你这说法倒是形象。” “他们会有灵智考虑攻城吗?”陈景摇头,回想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有些脑子,但都是狩猎本能,还没聪明到人那种程度。 孟阿满叹气:“和智慧无关,城里可都是食物啊。”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陈景询问。 孟阿满深吸口气:“运城缺少能狩猎一些有威胁凶兽的猎人。” “你虽然缺少实战经验,但内景三层的修为,已经比绝大多数猎人都强。” “我想请你去狩猎那些凶兽。” “我会派两个老道的猎人跟随你,以你天赋,很快就能学会。” “这对你而言,也是个增加实战经验的机会。” “而且......” “我会向你提供一件宝兵。” 陈景挑眉:“宝兵?” 在最开始,孟阿满给他提供的那份可交易商品名单里,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孟阿满点头:“嗯,我孟家先祖留下来的,共有九件,你可在其中六件中,任意挑选一件。” “我向你保证,这些宝兵和那些在荒土上捡来的残器不同,虽已过去百多年,可至少还有六七分威能。” “内景境界中,是了不得的增益。” “只要你答应,我可以预先把宝兵交付给你。” 他握住拳头,看着陷入沉思的陈景,略有些紧张。 去荒土上狩猎,可不是去观光旅游。 是要拿命去搏的,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或者拴在其他部位上。 虽然他自认对陈景不薄。 可......交情也确实没到生死之交的程度。 宝兵虽然动人。 也只是对他们这种人而言。 他可是被黄粱境选中的人,出身仙门。 莫说宝兵,就是法宝神兵,恐怕师门也早为他预备好了。 陈景皱着眉开口:“为什么有九件,但却只让我在其中六件里挑选。” 孟阿满一愣。 心中绽放一朵名为“荒谬”的花。 不是...... 刚才你想那么久,是在纠结这个? 第51章 选什么好呢,头疼呀 孟阿满迟疑开口:“你这是应下了?” “嗯。”陈景点头,“所以为什么是九个,但我只能从六个里选?”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己现在缺少真正原始、野性的厮杀经验。 没这个任务,自己也会想办法琢磨。 现在还能拿到奖励、还有师父带,干嘛不答应? 孟阿满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时心绪纷乱。 该说陈景大义,还是该说他思想清奇? 这些复杂的东西终究还是化作一口叹息,从嘴里沉沉吐出来。 “我带你去选。”孟阿满轻声,“至于为什么是六个。” “这九样宝兵里,有一样是只我孟家血脉才能使用。” “有一样为我父亲所用,一样我自己使用,自然就剩六个。” 陈景“哦”一声,把头一点。 这样..... “除了唯我孟家血脉才能使用的宝兵外,其他几件都没区别。”孟阿满怕他误会,忙开口解释,“只是种类不同,按个人喜好所用。” “像我用的,就是一对指虎。” 他往腰间一掏,取出一对黄澄澄的兵刃。 通体黄铜色,但光泽异常鲜明。 玄妙视野之下。 它绽放宝光,威威不凡。 “我更擅长拳脚,便用了这个。”孟阿满展示一番,又收起来,“我父亲用的是一根长棍。” “你应当是没学过兵刃。” “有什么喜欢的吗?” 陈景沉思。 武器的话...... 第一时间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是刀、剑。 刀是因为很帅,他自己更喜欢。 至于剑,是因为玉还真和计白枝,他俩都使剑,向他们请教最为方便。 但考虑强度。 还是枪、矛、长刀这些武器更好一些,一寸长一寸强,同等水平下,谁的攻击距离越远,谁的赢面就更大。 不知那六件兵器里有没有。 而且自己情况还有些特殊。 青瓶法、金莲法学习在前,术式是主要攻杀手段。 武器的话......只能辅助。 这样一来,选择长兵的必要性就没那么充足——自己那瓶子能投出去十好几米远。 “没想过。”他把头一摇,有些苦恼。 孟阿满又问:“师门也没给你安排?” 陈景点头。 “这样的话,我推荐长兵。”他开口,毫不迟疑,“兵刃越长、优势越大。” “你有黄粱境,倒是不必担心学不会这些。” 说话间。 他们穿过杂乱巷道,经过原本应是主街,但现在被一间间泥房、瓦房围堵,只剩下一条缝隙艰难穿行的街道,来到城主府前。 说“府”,有些抬举它了。 只是一间看起来规整些的平房院子,单门进出,门上挂着歪歪扭扭的牌匾,书写上“城主”这两个字。 看起来不像繁荣纪遗留的建筑。 “你住在这?”陈景惊讶,“城中不至于一间好点的房子都找不到吧。” 和拾荒客们相比,这种住宅已经很舒适,但......和城主的身份相比。 可谓“寒酸”地步。 孟阿满微笑:“这已经很好了。” “不是找不到,而是没那必要。” “和现在的人口相比,运城太大了,天祖父就把他们集合起来,以这一条街为中心,安置流民。” “我孟家虽有城主之民,但无非是情况更好一些的流民。” “天祖父说,既然都是流民,那就没必要有那么大的间隔。” 说到此处,他骄傲挺起胸膛。 “这间院子,就是由天祖父亲手修建,后一代代修缮,成此规模。” “和繁荣纪差别甚远。” 他回头看去。 街道杂乱,捧着碗的拾荒客们,欢声笑语归来。 有更多拾荒客们抱碗向商街去。 孩子不多,在队伍里零星散布。 “但至少在荒土上,在这里,在运城里,我们修建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 陈景没说话。 孟阿满推门带他进去。 径直往院子东角的一个小房间走去。 把锁打开。 灰尘、腐烂的气息扑鼻来。 他拍拍手。 昏暗无窗的屋子立马明亮,屋顶垂挂一颗黄色晶石,外放温暖、明亮的黄色光芒。 “你等等,有点乱,我翻一下。”孟阿满略不好意思,抢先一步进屋。 陈景愣神。 和自己想象中存放神兵利器的密室不同,这就是一间杂物房。 凌乱堆砌各类物件。 一些遗留下来的文明——书籍画卷、牌坊石碑;染血、古旧,无法使用的兵刃,它们或许有什么沉重的故事;还有些稀奇古怪看不出有什么用途、也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物件,这些应当就是孟阿满提供兑换清单上的“繁荣纪元的遗宝”。 幸好当时脑子清醒,没换这些东西。 看起来和垃圾几乎没什么区别。 很快,孟阿满就从屋子深处扒出几只锦盒,拖拽出来,在门口打开。 六把兵刃,展示眼前。 一把朴刀,两米多的长兵,刀柄有刀刃三分之二长,寒涔涔,是把凶器。 一柄长剑,有朴刀三分之二的长度,身八面,颇为不凡。 一把斩马刀,与朴刀差不多长,只是刀柄更短、刀身更长。 剩下三件都算不上长兵。 一柄小巧手斧,斧身与拳头差不多大小,是几样兵器里最好看的,金身玉柄,祥瑞宝光。 一对香瓜锤,锤面印着猛虎扑食图样。 以及一把短直刀,六十厘米左右。 “长兵是历来使用最多的。”孟阿满开口介绍,“天祖父就使的朴刀。” “高祖父用的是斩马刀。” 说着,他停顿下,尝试猜测下陈景的思路,指向手斧和短刀:“这两把武器,自锻造出就没用过,全新的。” 陈景点头。 新的、旧的其实没什么关系。 玄妙视野下。 几把武器灵性宝光大同小异,没有太大区别,质量都相差无几。 即便被用的最多的长兵,也都灵性完整,没有缺损。 那就看自己需求。 以后究竟是要术式为主、武器为辅,还是武器为主、术式为辅。 他把眉皱起:“让我再想想吧,明天做答复。” “没问题。”孟阿满一口应下,重新将这些盒子收敛起,塞进屋子深处,把锁落上。 他随口和陈景说两类武器的区别。 但...... 说来说去,还是更推荐长兵。 短兵无非巷道、狭小地形有更灵活的优势,除此之外,几乎处处都被长兵碾压。 虽说修士不同凡人,到高阶后,神通术式与这些兵刃没有强关联。 但...... 哪怕至天门境,都脱不开武器的影响。 等到中午。 陈景没留下吃饭,就匆匆骑马回去。 遇到些凶兽,也没造成什么麻烦。 回到安全屋里,摘下眼镜,退出游戏。 他打算在自己那个帖子里问一问,不一定会采纳他们的意见,至少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什么有用的新思路。 第52章 我是一个守法的人(中秋快乐~) 帖子热度不高。 论坛早已经是时代眼泪,更不要说这种一周、乃至一月才更新一次的频率。 知乎的更新频率都不会这么慢! 不过还算出色的文笔,第一人称,还有那说的和真的似的故事,倒是让不少人惊呼“时代的眼泪”,也还是吸引不少人追帖。 陈景哒哒敲动键盘。 把自己现在困惑的事情写出来。 很快,就有回复。 “那肯定选择朴刀,帅啊!学武教头。” “剑!那一定要用剑!” “那是武都头,你个假粉!而且武松用的是戒刀,朴刀是史进、林冲。” “武松用过,杀西门庆的时候。” ......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景掠过,继续等待。 还是有正经人给出意见。 “长兵吧,长兵优势很大,古代游侠儿虽然多用刀、剑,一方面是因为古代对长兵有管控,另一方面是短兵便于携带,主角应该没这方面的问题。” “我不赞同楼上,设定里的世界明显是有仙人的,江湖武林只是个过渡期,后面还是得拼法力、神通什么的,选长兵干嘛?学习难度又大、后期又没什么用。” “然后还没成为仙人,就被长兵戳死?” “主角会死吗?” “我跟你说长兵的优势,你跟我扯什么犊子呢?” ...... 后面内容没什么干货,都是嘴炮吵架,也只有在贴吧、论坛这种地方,还能看到这种原生态的嘴炮。 更多长兵派、短兵派也加入战场,打得不可开交。 看他们吵架。 陈景思索起来。 长兵各项优势明显,但缺点就是需要大量时间去练,可现在自己缺的就是时间。 要学基础的修行知识;要了解那个世界的文化、民俗;还要修炼功法、修炼术式;还有基础的身体锻炼、格斗学习......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归高中时的状态。 手机已经很久没玩过,漂亮的小姐姐也已经很久没看过。 再多一门?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也很清楚。 还是得从现实角度考虑。 黄粱境中有队友,前期术式乏力的阶段,可以靠队友撑过去——前三个副本不就是这样的? 现实世界虽没队友,可也没那么危险。 自己想去打黑拳,也不太可能提着一杆朴刀上阵。 还得选短兵。 斧头、短刀、还是锤子? 他一开始觉得短刀最好。 刀,杀伐之器,而且帅。 但...... 帖子下有个回复,让他改变思路。 “自证,冷兵器练了十几年了【图片】【图片】【图片】”是几张冷兵器的图片,长枪、汉剑、以及一把斧头。 “从实战角度考虑,朴刀是不二之选,攻击距离足够长,而且在极端逼仄环境下,朴刀也能正儿八经当大刀使用。” “但考虑主角设定,有一群擅长冷兵器格斗的队友,他自己会使一个暗器法术,后面还能学习更多法术,我也倾向主角暂时选择一把短兵护身,没必要在长兵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们来分析一下,三把短兵的优劣。” “这正好是很有代表性的三种武器。” “锤子是钝器,短刀是利器,斧头兼顾。” “钝器这玩意,上手是有难度的,再加上主角那个暗器也是个钝器,属性重叠,不太推荐。” “短刀优势很大,毕竟是利器,威胁性很高,如果偷袭的话,短刀的优先级要很高,但如果正面战斗,基本打不过什么武器。” “我最推荐的是手斧,也是我最喜欢的。” “第一个原因,是它携带方便,也不是管制刀具,放身边很安全。” “第二个,看描述,这是一把很正常的单面斧,有刃就是利器,没刃那一面就是个锤,是个钝器。” “提醒一下,论坛是可以放图的,下次放图啊!!!没图言什么!” “其次它的重量是要高过短刀的,劈砍能造成更大伤害,如果遇到穿甲胄的敌人,短刀没法破甲、皮甲都很难,斧头是有破甲能力的。” “牺牲长度和重心,换来的就是更强的破坏力。” 陈景把帖子认认真真读完。 斧头确实不是什么主流装备。 但.....这么看来,相比短刀,它确实更适合自己? 他叉掉网页,打开另一个页面。 先是确定一件事。 斧头真不是管制刀具,可以随身携带,只是过不了地铁、火车安检。 接着寻找手斧的训练视频。 他现在有一些基础格斗常识,能看得出哪种更适合自己。 短刀、匕首、手斧。 果然还是斧头好一些,杀伤力更足。 确定好想法。 陈景洗澡修炼睡下。 第二天没急着登陆游戏,吃过饭后,往俱乐部去。 顺便和一位教练发了短信,说自己要去。 等他赶到。 那几名教练都早早在门口等候。 “陈先生,这么早就来了啊。”教练们热情。 “吃饭了吗?我们食堂这个点正好有早饭,营养餐,我们这的营养餐一绝,又健康又好吃。” “累不累?要开始训练吗?” 他们迎着围成一簇花似的走进去。 陈景打断他们:“有会议室吗?” “有些事想说。” 教练们连连点头:“好好好!陈先生,这边。” “你是想好了?” “我们虽然不算国内最好的俱乐部,但也是国内顶尖之一,选择我们没错的。” “最快年前,我们就能给您安排比赛,在实战中成长嘛。” 陈景没说话,跟着他们走进会议室,留下几个自己熟悉的教练,其余人都给轰了出去。 留下来的几位志得意满,互相警惕。 就等着陈景开口。 “我想打拳,但不是打职业。”陈景开口,但吐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愣住。 什么意思,不打职业? 陈景在椅子上坐下,点点桌子:“职业拳赛太礼貌了,我想打一些不礼貌的。” 教练们皱眉。 作为最激烈、最残酷的一项运动,竟然被他冠以“礼貌”这个词。 那不礼貌的该是什么样? 一名教练探头,迟疑小声地询问:“陈先生,你是想打无护具、全接触的格斗比赛?” 他说的很委婉了。 除了部分表演形式比较重的项目,大部分正规的格斗比赛,都不可能无护具、全接触。 所谓“全接触”,是指发力不用留手。 几乎是明指“黑拳”、“地下拳赛”。 陈景毫不犹豫点头。 “陈先生。”另一位教练皱眉,“我不推荐您这样,或许实战训练并不能给您带来太大的感受,但我向您保证,比赛和训练完全是两码事,真正的比赛要远比训练刺激......” 陈景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为了找刺激。” “只是觉得职业拳赛太礼貌了。” “需要佩戴护具、要很有礼貌的保护对方的生命安全。” 言语中暗示,让几名教练脸色越发沉重。 “抱歉,陈先生,这是违法的。”一名教练果断摇头,“我们是正规的俱乐部。” 陈景摆手:“不不不,你们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是一个很守法的人。” “世界很大,总会有把无护具、全接触格斗列为合法的国家,我对这些不了解,网络也不好搜索到,所以想要请你们帮忙介绍一下。” “你们是专业的,了解的肯定多。” “只是介绍下情况。” 教练们沉默。 一人叹气,开口劝阻:“陈先生,以您的身份没必要去参加那种比赛。” “奖金没职业赛高、危险性又大......” 陈景探头过去,神色认真:“所以这种比赛在哪?” 那名教练又重重叹口气,沉重点头:“陈先生,既然您想知道的话。” 第53章 她啊,早死了。 教练缓声说着。 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禁止这种“残酷”、“毫无人性”、甚至是挑战“人伦道德”的竞技比赛。 但总归会有特例。 在一些文明边缘的国家,还有这样的比赛。 那都是些提起名字,可能在地图上寻找都要费一番功夫的小国。 它们发展不出工业、地缘关系也没资源。 就只能走偏门,将这些极端项目合法化,来吸引游客。 这和欧洲那个只要肯出钱,就能当国王的国家并没区别。 但...... 和绝大多数人以为的,高风险、高回报不同,这种比赛的奖金并不高。 一场至多几千美金。 人类所拥有的声色犬马的刺激已经足够多。 这些边缘国家,没有文明,也就意味着没有法律制度——这些东西,并不是说刊印成册子、有几个装模作样拿着册子的人,就算有了。 富豪们并不是很乐意来这里。 资本更不会青睐这种没什么好处、赚不了大钱,沾上就会给自己惹大麻烦的事情。 有身份的人也不会参加这种比赛。 就像教练说的那样,成为职业选手不好吗?有更多的钱、更高的名望、更光明的未来。 就算真想拿命换钱,雇佣兵都是比这更好的选择。 猎奇的人有,但不多。 参加比赛的,大多是亡命之徒,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是某种意义上,不存在的人,或是被终身禁赛的职业选手,他们只会格斗。 “国内没人参加过,我之前在国外进修的时候,也就听说过这些。”教练神色沉重,“陈先生,以您的身份真没必要去做这个。” “您真要缺钱,我给您打包票,现在就替我们老板做这个主了。” “每个月给您开两万的基础工资,训练费用、住宿单人间、每天餐标一百三,全都我们负责。” “您要不满意,再高也能谈。” “我们是真心地希望您能成为我们俱乐部的一份子。” 他开口,说得笃定。 其他几位教练也没反对、或露出惊讶神色,都觉得理所当然。 陈景值得他们去这么投资。 身体天赋、学习天赋高到这种程度的,别说亲眼见,就是把格斗史翻开,近现代上千有名的格斗家里,都不一定能找到和他媲美的人。 前期别说投入几十万、小一百万,就是大几百万。 等他成为拳王那天,一切就都会翻倍回来。 而且他们相信陈景绝不可能只会成为一名平平无奇的拳王。 注定青史留名,说不定还会成为本世纪最无争议的拳王——就一如鲍威尔之于跳远那样。 “不是钱的问题。”陈景摇头。 他不是有钱人。 但对钱的执念没那么大。 他轻声,语气肯定:“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我。” 教练们叹气。 怎么回事啊...... 这人犟得和头铁牛似的。 “你要是真想,我是能帮你联系。”那名教练沉默开口,“这几天,先让他传几部视频过来,到时候陈先生您看看。” “那种生死格斗,可能没您想的那么美好。” 陈景咧嘴一笑:“好,那就谢谢您了。” 他起身,准备继续锻炼。 几位教练没放弃劝说,职业素养让他们克制住长篇大论,只是冷不丁提起说一句。 这么好的苗子,不打职业真的可惜了。 他们没劝动。 唯有愿意帮陈景联系的那位教练,不是很急躁。 他见多这种想找刺激的年轻人。 但都叶公好龙,别看嘴上说的有多好听,真把现实摆在他们面前,就肯定要打退堂鼓了。 他打算让自己在国外的朋友,整一些刺激的视频。 擂台上被当场打死。 没打死的,后半生是如何凄惨。 再配合上一些职业拳赛选手的赛后生活——游艇、美人、挥金如土。格斗可是最吸金的个人项目。 好与不好,都是对比出来的。 他就不信这些东西抛出去,陈景还能不心动。 等到中午,陈景就停止训练,在俱乐部冲了个澡,回到家中,戴上头盔、登陆游戏。 直奔城主府去。 孟阿满正在办公,见陈景来,抛下手头的东西,匆匆走出来。 “你可算来了。” “我都差点没忍住去找你。” 陈景看他:“怎么了?” 孟阿满摇头:“我昨天晚上把最近一段时间的凶兽伤人、杀人事件的卷宗调出来查看,做了统计,从半个月开始,次数就在缓慢增加,只是小火煮蛙,我没能注意到。” “怎么样,想好选什么武器了吗?” “斧子。”陈景言简意赅。 孟阿满惊讶:“你怎么会想到选那个的。” 他愣一下,想到什么,语气古怪:“你该不会是因为斧子没人用过,所以选的它吧?” 没由来,他就这么想。 总觉得这是他能冒出来的思路。 陈景翻个白眼:“不是,昨天回去商量了下,斧头比较适合我。” “能当钝器、也能当锐器。” 孟阿满摸着下巴,满脸伤疤皱成一团:“我手下这些人里,可没会使斧头的。” “我能找到人教我。”陈景开口。 孟阿满挑眉:“你那师门还真是人才济济。” “你且等着,我把斧子给你取来。” 他跑去,不多时就抱着锦盒回来。 陈景打开盒子,把斧子拿起。 重量比他预想的要沉一些。 玉质的柄并不滑,握上去反而有种吸附感,甚至还随自己手型做微妙改变。 他试着挥几下。 簌簌生风,重心在前,就是不用太多力气,凭它自身重量,都能造成不小伤害。 “还算满意?”孟阿满微微笑。 陈景点头,蹩手地把斧子插到自己后腰:“还算不错。” “你别这么放,容易伤着自己。”孟阿满摇头,“算了,现在也下午,待会也没法出城。” “我先给你做个斧套。” “明天上午我让人去你屋子找你,然后开始狩猎?” 陈景小心翼翼,又把斧头取下,满口应下:“没问题。” 孟阿满似乎很擅长此道。 取来一块鞣制好的皮革,只用简单的木尺衡量,小刀裁剪,再用不知什么身份的筋串缝。 一只斧套就轻松做好。 背带不长,刚好卡在左腋下。 斧面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两根袋子固定悬挂住。头上柄下,柄尾卡在腰上一两寸的地方。除了腋下夹着个东西,稍微有些不适应之外,并不耽误行动。 取下斧子也很容易。 右手一拧锁扣,就能抽出来。 “手够巧的。”陈景啧啧称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五大三粗、看起来能手撕一头老虎的男人,能做这么精细的手工活。 “熟能生巧。”孟阿满摇头,“家里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陈景探头往院子里看:“嫂子呢?” 他早就想问这个,昨天来时,没见着他家人。 今天来了,也还是没见着家人。 孟阿满脸色有一瞬的僵硬,眨眼堆起嘴角弧度,轻轻摇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和动作一样轻轻的:“她啊,早死了。” 第54章 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感谢暖阳哥白银!) “抱歉。”陈景看他,满肚子想说出来的话,最后只化作这两个字。 孟阿满洒脱一笑:“不必如此。” “于我们而言,生死离别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他的目光越过陈景,落到他身后土墙上,目力深邃,似要凿透这堵墙,穿透到熙攘嘈杂的街道上。 “没人能保证自己明日还能活下来。” “也无人可保证自己身边的人,明天还能活着。” 陈景抿嘴,把头低下。 黝黑、贫瘠的干燥泥土,就如他此刻荒乱枯槁的内心。 他不擅长安慰人。 更不知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该说什么话才合适。 “何必露出那般扭捏姿态。”孟阿满大笑挥手,目光却没抽回来,“她是勇士,为往后继,死得其所。” “她还活时,是城内狩猎组教官,不用真气,寻常大汉都不是她对手。” “那天,她带一队学徒外出狩猎,遇着一头蛊雕,那是头极难缠的凶兽。” “狩猎上她是一把好手,细心、耐心、聪明,父亲夸她是个天生的猎人,如果早有准备,她一个人就能猎下那头蛊雕。” “可太突然了,那天太突然了。为保护学员,她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说到这,他终于肯把目光抽回来,重新落回陈景身上。 加快语速,也加大音量。 迫不及待,像是在肯定什么、也想要陈景也肯定什么:“没一个学徒受伤。” “有几个倒是被吓着,逃的时候把自己摔伤了。” “但没有一个被蛊雕伤着。” “就是,就是......” 他吐出一口叹息,把话语尾巴的那点颤音狠狠啐出来:“就是她留在那了。” “等我找过去,尸骨都只拾回来半挂。” 陈景不敢和他对视。 孤苦伶仃的一只好眼睛里,透着沉甸甸份量的神采。 “不再娶一个?”他开口。 好歹为这个冷冷清清的院子添点人气。 可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不该火上浇油的。 孟阿满不在意,把头一摇,语气又变回轻快:“没必要,有孩子了,孟家血脉没断。” 陈景把头转回来。 有孩子? 可这院子里不像有孩子生活的痕迹。 “他不住这。”孟阿满看出来他的疑惑,接着说下去,“他现在是在狩猎队,还有一年十八,如果未被黄粱境选中,才会回来住,开始修炼。” “他很像他娘,是个好孩子。” “日后他真是被黄粱境选中,还得劳烦你照顾。” 陈景点头,只说出简单的两个字:“一定。” 自己向来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现在什么华丽辞藻都想不到,也不觉得能有什么词汇,在这种场合,能比这两个字更适合。 沉重的话题被掀篇带过。 在陈景询问下,孟阿满说起城内那支商队的事。 他们很安分。 今天也传道布施肉食。 和其他传道者不同,他们并未因信徒发展得顺利,就提出什么要求——在此之前的传道者,要么是招揽不到信徒灰溜溜地离开,要么就是在招揽到足够多信徒后,就像孟阿满张开血淋淋的狮子大口,要在城内规划一片区域,用以建设庙宇神像。 有些脸都不要的,还想要孟阿满应下在城中“募捐”的请求。 他作为城主带头。 等榨干后,他捐的那些原路奉还,榨出来的五五分账。 这些人都被孟阿满赶了出去。 运城需要秩序,但不需要这种骑在别人脑袋上的秩序。 但这支传道者与众不同,他们势头极猛,只一天就完成其他传道者一月、甚至更久的成果。 可并未因此要挟什么。 昨天晚上,孟阿满差人去试探,问他们要不要在城中建庙。 他们反而一口拒绝。 天母尊上口谕,与其大兴土木、修物质神像,不若一心向善,在心中造像。 陈景听得愣神。 那个小世界里,天母可是有占据四分之一城区、丹楹刻桷、奢华雍贵殿宇庙堂。 在这里,她就清清白白,什么都不要了? 出人意料的事不止一件。 孟阿满一直觊觎张招——那可是内景六层的修士,潜龙榜上有名。 若能请他援助,像是巢猪、恐鸟这类凶兽,就可不用运城再绞尽脑汁、想法设法地去解决。 只是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招修为境界高他太多。 关系又不如暴龙那般亲近。 他能拿出最大的筹码就是宝兵,可张招手里已有一柄。 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说法。 张招就主动寻来,询问城池附近哪边凶兽最多、威胁最大,了解清楚后,就出城狩猎去了。 他们聊天间,太阳渐渐西沉去,触到城墙尖尖角上。 可日光、天色都未给世界带来什么改变,天穹上荒凉孤寂、和这片死寂的城一样。 陈景趁天色还亮着,纵马离开。 回到小木屋,登出游戏。 阿玄一如既往趴在脚边,看自己还活着,就一溜烟跑走不见。 手机点开,只有几条垃圾短信,俱乐部的教练们或发来问候、或发来一些软文——介绍那些顶尖拳手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最关心的赛事信息,还没发来。 他不着急,也没催促。 这事不可能今天联络到人,明天打个车过去就能上台。 狩猎凶兽,也是一种实战训练。 在打人前,先打打畜牲,培养下胆气也不差。 陈景也急着让教练们去帮自己联络手斧的教练。 钱不够了。 他就是个臭写小说的。 这几个月更新乏力,都是吃保底,俱乐部那边的开销又大——教练费、陪练费都很高。 读者里什么样的“神仙妖魔”都有。 不亲自了解,谁都想不到那个顶着“二次头老婆”头像的人,会是正儿八经的大学讲师。 也都想不到,那个发资源最勤的人,现实里是个朝九晚五的公务员。 让他们帮忙,联络些人,或是查一些像是“公司法人”这种就摆在明面上、只是收集起来略有些反锁的信息,他还好意思厚着张脸皮开口。 可......“借钱”这两个字是万般都说不出来的。 算了。 先对着视频学习。 等下个月从陪练费里抠出来些,去请手斧的教练。 这些事真让人头大。 第二天。 陈景登陆游戏,打开木屋。 一队三个人就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了。 年纪都不小,三十多、四十多的样子。 为首的那个眼熟,是被孟阿满一直带在身边,就是那天头回碰见啮鼠时,反应最快的那位猎人。 “暴龙兄醒了?”他开口,声音沙哑,“要食饭吗?还是直接出发。” 第55章 第一次狩猎 三人猎人整装待发,等候回应。 陈景目光从落后一人脸上挪开,开口说道:“现在就可以。” 他几乎没在这个世界里吃过饭。 不说口味这种东西。 只是食材就有些很难让他接受。 菜还好,只是样貌不好,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红薯亲戚”勉强也能啃上几口。 但是肉...... 这里的人吃老鼠啊! 就算体型和猫差不多大,那也是耗子。 别说吃老鼠,就是见都没见过几回。 他对这种生物的印象并不算好。 普通的花枝鼠,游离在下水道和垃圾桶里的瘟疫传播者,小白鼠干干净净、可上了实验台、各种病菌注入,印象也就不干净了起来。 宠物仓鼠...... 算是大多数人会留下最好印象的鼠类生物。 但对陈景而言,可爱乖萌的仓鼠,是他为数不多的童年阴影——两只仓鼠千万别冒冒失失地放到同一个笼子里养,那会发生一些很恐怖的事。 猎人们起身:“好,那现在就出发。” “少城主为你规划好了,我们首先要去狩猎一头血鹿。” 他们没去骑马。 陈景跟在后面:“几位怎么称呼?” “石碗。”为首的那个开口。 随意指向身侧两人:“他是梁桌。” “他是张筷。” 陈景一怔,脚步不由得停顿。 这名字...... 要是放在几天前,他可能就腹诽,怎么起了这么个潦草的名字。 但现在不会。 他看着前方三人,黑草萋萋映衬着他们笔直的身躯。 民以食为天。 不管放在哪,无论什么情境下,这五个字都不会有错。 “碗”、“桌”、“筷”,以这些东西作为名字,正是一种质朴的愿念,要吃饭,堂堂正正的、大口地吃饭。 碗桌筷三人回头,狐疑一眼。 “暴龙兄,怎了。”石碗开口,“是有什么事忘了?” 陈景摇头,继续跟上去。 他们走出谷隘。 路是人走出来的,这座山谷到运城,已经有一条马蹄和人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但只是走几步,就离开道路范围,踏足荒土。 石碗开口:“我先和你介绍一下。” “血鹿,按照少城主描述,是一种相当于内景一层修为的凶兽。” “它很难对付,即便我们三人联手,也很难说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解决掉它。” 说着,他停顿一下,看陈景确实听得认真,才继续说下去:“这种生物没什么价值,我们狩猎的不多。” “本来驱赶走就好。” “但它最近捣毁了好几个啮鼠巢穴,所以要优先解决掉它。” “它的攻击方式很简单。” “只有两种。” “正面、距离相对远的时候,它会从正面用角捅人。” “它的角十分尖锐,而且有毒,但毒并不致命,根据体魄不同,会造成一刻钟到一个时辰的麻木。” “不及时处理的话,伤口会以不同寻常的速度溃烂,通常要一天,但感染上它的毒,会在两个时辰以内。” “甚至.....两三天时间就会坏死,到时候即便寻着药材也没用,只能把坏处割掉。” “你要小心点。” 陈景插嘴:“我有丹药。” 石碗怔神,羡慕地看他一眼,又接着说:“如果在侧面、背面,它会尝试撂蹄子。” “它的蹄子比角还要坚硬,而且锋利。” “普通的皮甲、木甲都防不住。” “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陈景回忆刚才的那些内容,思索回味:“它的弱点在哪?” “和正常生物一样。”石碗言简意赅。 他以为这就够了。 荒土上三四岁的孩子都能回答出问题。 可目光一抹,陈景满脸迷茫侵占住他整个视野,让他不由叹气。 对哦,忘了。 少城主说过,暴龙虽然是个修士,可几乎没什么荒土上的常识。 三四岁孩子知道的东西,他不一定知道。 他耐心,详细地解释,还举起手比划:“脖子、眼睛、肚子。” “这些都是弱点。” “我的建议是,最好攻击它的肚子,和它缠斗。” “不管能打坏它的肝、还是肺、还是其他内脏器官,只要伤着了,就能慢慢拖到它死去。” “这样能受最少的伤。” 他正说着。 张筷把手搭到石碗肩上:“小声,到了。” 他们蹑手蹑脚。 在不远前方,有一头站着歇息的血鹿。 浑身血淋淋的。 “现在是好机会。”石碗压低嗓音开口,“斧头掷得准吗?朝它肚子去。” “掷不准。”陈景理直气壮回答。 他昨天才看了些教学视频,还没亲自上手用过。 石碗朝一旁两人比划了个手势。 他们点头,撤到一旁布置起陷阱。 “少城主说,你想怎么狩猎,我们不能管,甚至不能提意见。”石筷凑近,身上那股腐烂、酸臭的味道呛得陈景有些睁不开眼,捂住口鼻还忍不住地想干呕,“毕竟你是修士。” “但,虽然你是修士,可你没经验。” “所以如果待会觉得棘手了,或者对付不了,朝那两个方向去。” 他伸手指着张筷和梁桌。 “就那两个位置,他们会弄好陷阱,别有什么负担,保证让你踩上去没问题,血鹿踩上去能把它蹄子翻了。” 陈景点头:“好。” 他不生气这几个人对自己的不信任。 说实话...... 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有人兜底,反倒是让他心安不少。 石碗挥挥手,失意他可以开始行动。 陈景深吸口气,蹑手蹑脚的靠近。 他的第一反应。 这鹿怎么这么大...... 只是身子的高度,就快比得上自己的身高,更不要再连上脖子、脑袋。 体型比遥遥一看时预估的,要大上两三倍。 把它唤醒,来场真男人的一对一决斗? 陈景没那么傻。 就算自己的问题是为了磨砺实战技巧,那也不是找虐。 这种体型...... 还是削弱一下。 真气运转,他张口一吐。 青色流光飞出,精准无比砸中它的脑袋。 嘭得重重声响。 血鹿摇摇晃晃惊醒,愤怒嘶吼一声,叫声异常清脆,它瞪大自己漆黑挂然血色的双眼,几乎瞬间就抓住那个趁自己睡觉,偷袭自己的罪魁祸首。 一个人类。 看起来细皮嫩肉,没什么威胁的人类。 第56章 它这个血不够毒的 血鹿的角是红的。 但它的血是黑色的,黏稠、半胶状,油漆一样滚落。 青瓶势沉,砸破它的脑袋。 让它受伤、让它愤怒。 它嘶吼,嘤唧唧地叫一声,和普通鹿鸣声几乎没什么区别,污染只是破坏了它的身躯和灵魂,但没破坏它的嗓子。 蹄子刨地,把头一低,挺着血糊糊、尖锐、坚固,叉子一样的双角。 达达大踏步,迅疾冲来。 视野中,它小小的角变得越来越大,血糊糊的颜色,带给他的感官,也从恶心、黏糊,变得狰狞可怖。 玄妙视野中。 它携带着恐怖黑色灵性。 肾上腺素在这一瞬分泌。 血气上涌,激动到双手有微微颤抖。 陈景努力克制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生理冲动,调用自己脑子,分析起情况。 距离不近,有充裕的时间作出反应。 他没选择去正面硬抗。 这不明智。 把腰一猫,侧身躲闪。 血鹿也不傻,朝那个方向去拱不到人,立马一晃脑袋,追着陈景去。 他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 三个猎人聚在一起,看得皱眉,五官拧巴。 这...... 是不是太过于没经验了点。 才被追赶着跑几步。 陈景醒悟。 等等......自己不是过来狩猎它的吗?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一副它追赶着自己的局面了? 但现在停不下来。 那鹿角快撅着自己屁股了。 他一招手。 青瓶流光一抹飞回。 就是被那东西砸的,血鹿有防备,把头一偏,想要用自己的角把那东西拨走。 那瓶子虽然硬。 才被砸过,本能告诉它,那东西还打不碎自己的角。 但...... 瓶子可不止砸人这一项本事。 噗嗤一声。 滚滚污浊水流泄出,劈头盖脸涌去,拍在血鹿脑袋上。 他没搞到什么腐蚀性的液体。 还是只能用水凑合。 一头凶兽哪想得到这个。 它缩蹄子停下,把眼合上,胡乱摆弄自己脑袋,血角乱糟糟无序的大幅度晃动。 是机会! 陈景也停步,立马转过身。 真气一口运转至胸腔间。 掐起法印。 脚下金光涟涟。 先是一小卷叶片冒出,啪得打开,簇拥着花苞现出,瓣叶一片片舒展,展开一朵莲。 就连枯槁、荒芜的黑色土地,都染上一抹熠熠金色宝光。 种金莲法。 一口莲生下,花叶相映,也杀得人。 作为一门辅助术式。 由陈景真气种下,也立马回馈陈景。 莲花轻轻一抖,金光一溅,一股暖流立马就涌入体内。 体魄、力量、速度都得到微弱增加。 他再一抬手。 拧下腋下手斧。 向前一冲,趁血鹿还没睁开眼,到它身侧,把手高高举起,奋力砍下。 镫开皮肤、划开血肉、斩断肋骨。 而就在这一瞬。 血鹿挣扎,抬脚踹去。 轻巧发力,就把陈景蹬远,七八个跟斗,跌跌撞撞才停住。 痛! 钻心刺骨的痛。 陈景艰难翻个身,低头看去。 衣服被揣出个口子,锋锐蹄子刺穿皮肤、刺出一个血淋淋的洞,如果不是它刚好踹中肋骨,有这么一层缓冲,这一脚恐怕能贯穿自己的身体。 这和网上看到的不一样! 虽然受伤的动物,会陷入极端情绪,为了自保,容易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但...... 从生理上来说,在痛感出现的那一瞬间,不应该是会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吗? 就像自己刚才那样。 怎么......它还能动啊! 血鹿发出一声悲鸣,低头舔舐自己伤口。 肚子被剖开。 在荒土上、在野外里这不是一件好事。 它踏踏蹄子,又向陈景冲去。 要杀死这个家伙! 陈景深吸口气,真气提上来。 远处金莲往土里一缩,下一秒重新在他脚下绽放。 莲叶微颤。 金光涌入体内,恢复微弱体力,被捅开的创面被一片青光覆盖住,没有愈合,至少血是止住了。 他狼狈驴打滚,左手一招。 青瓶飞去。 血鹿一惊,半合上眼,它不知道这瓶子是要砸自己,还是要喷出来一大堆水。 踩踏蹄子,几分惊慌失措。 瓶子没吐水,而是精准向它脑袋。 血鹿摆头,哐啷一声,用角拨开瓶子。 陈景趁机起身,把手斧掷去,瞄的是脖子,但砸中的是肚子。 斧刃锋锐剖开肌肤,挂进上一个伤口里。 这让它又痛叫悲鸣一声。 陈景揪住金莲,撒腿就跑。 不打算与将死之兽围斗。 血鹿在身后追,可肚腹两处一大一小的伤口,还坠着一柄斧头,越跑越慢、越跑越慢,黑漆漆的血窜了一地。 在陈景带着它绕陷阱跑了两圈后。 它终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身子一栽,摔倒下去。 陈景停步,狐疑探头看去。 血鹿踢脚挣扎,看起来气若游丝。 要死了? 但即便看起来是如此,直觉也告诉他是如此,陈景仍不敢接近。 他一招手,青瓶飞回,他抡着投掷砸去。 但......没中! 他又召回来。 吸取上次经验,这次中了,砸在血鹿脖子上。 反复几次。 他能投得精准了些,能保证每一次都砸中血鹿的肚子。 血肉变得模糊。 它挣扎的弧度越来越小。 陈景真气也耗尽。 金莲散去,青瓶倒在血鹿脚下。 肾上腺素带来的感觉渐渐冷却。 伤口开始麻木地作痛。 他跌坐下去,大口喘着气。 实战和切磋果真不一样,有队友在身边护着,和自己一个人亲自上阵也不一样。 但总归......是杀了。 他后知后觉,哆嗦掏出丹药,分辨出疗伤用的,半枚口服、半枚拧开涂抹在伤口上——哆嗦不是因为害怕,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生理现象。 三名猎人走上来。 梁桌遥遥观察,点头肯定:“没气,真死了。” “暴龙兄,干的不错。”石碗毫不吝啬地夸他,“感觉怎么样?” 剩下两人满意点头。 作为第一次单独狩猎的人,虽然受了伤,但表现已经很优秀了。 大多数第一次实战的人,在真正面对猛兽时,心气就没了一半。 自己苦思冥想出的战术没用,或者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变故,就会彻底慌神、不知所措。 大多狩猎队的学生,第一次实战都很难成功,甚至受重伤、乃至丧命的例子都不在少数。 陈景不一样。 他一直都很镇定。 脑子好使真是个优点。 陈景怔神,突然想到什么:“血!血鹿的血!” “那东西有毒,不能用。”石碗按住他,“你先休息,养伤......” 陈景摇头,打断他的话:“不,就因为有毒,对我才有用。” “青瓶里能装多少是多少,等会别流干了。” 石碗愣住。 是......这么一回事? 刚才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青瓶泄水的。 只是水,其实还好。 他们琢磨过,像血鹿那样,护住可能会被攻击的地方,等一瞬的水泄过去就好。 但......如果是血鹿的血,那可就不一样了。 劈头盖脸泄下来。 只是单纯一想,他就忍不住打起哆嗦。 “暴龙兄对毒有什么要求吗?”张筷探头,向陈景发问,“你那个瓶子不是放在嘴巴里的嘛,它会漏出来吗?” 陈景摇头:“不会。” 青瓶里外都无垢,他做过实验。 “那不急着用血鹿的。”张筷挠头,“后面还要抓秋蟾嘞,它们更毒。” “那血和酸水似的。” 陈景眼里一亮,拍掌叫好。 他一屁股又坐回去。 丹药效果很好,现在伤口已酥酥麻麻,开始愈合。 他也得回复一下真气。 顺便反思总结下自己的这场战斗。 第57章 这个不能算格斗视频吧 温故而常新。 陈景不止独自反省,还拉上三名经验老道的猎人。 首要的,是没经验。 方方面面都是。 厮杀慢慢训练,这个不着急。 思路是很关键的。 石碗问陈景,为什么一开始要砸脑袋。 陈景回答,主要是因为自己想磨砺经验,而不是单纯狩猎。 然后就得到一个致使他沉默下去的问题。 “那为什么不砸脊椎、或是腿呢?” 砸脑袋并不能使它战斗力折损。 以及,对身体构造的不熟悉。 这是让三名猎人最扼腕叹息的,他们拉着陈景到血鹿尸体旁。 第一斧,多好的机会,都开膛破肚了,可......就是没有伤到内脏。 这一斧就该劈肺部。 然后就是掷出去的那斧,都瞄准肚子了,还是没砸中内脏。 要不是运气好勾进去,想要溜死血鹿还得再多跑七八圈。 打它肺啊! 诸多内脏器官里。 心脏是最致命的,无论哪种生物都是。 但心脏目标太小,厮杀中很难精准命中。 而肺部,是第二致命的。 它是呼吸系统的中枢,如果遭到破坏,呼吸能力就会下降。 而呼吸又决定着运动能力。 所以相对而言,目标更大的肺部,基本是他们这些猎人首选的攻击目标。 陈景没好意思说,自己第二斧其实不是掷肚子的。 他把这些话认真记下。 等在丹药效果下,伤口愈合了,真气也恢复慢,他拾回斧头和瓶子,继续和石碗他们上路。 第二个要解决的凶兽,是一头“黑齿豹”。 说是豹,它的体型其实没那么大。 和正常的大型犬差不多。 没有猫科动物都有的“萌点”,皮肤溃烂、双眼发绿,生有四颗狰狞裸露在外的黑色獠牙。 和血鹿那种生物不同。 它以迅捷、小心著称。 陈景同它厮杀,身上留下八九道伤口,却没能杀死,被它以断了半条尾巴为代价逃走了。 这又让陈景吸取到一些知识经验。 第三头,是一头“龟鼍”。 名字听起来很让陈景觉得震撼,玄武、玄龟一类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浮现。 但...... 实际上只是头类似“扬子鳄”的生物,体型并不庞大, 鳞甲如龟,紧贴在身。 它并不是很难对付,只是如何把它从水里引诱出来,让陈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今天最后要狩猎的凶兽,就是之前提起的“秋蟾”。 体型异常庞大。 趴在河岸旁,几乎有陈景小腿高。 皮肤虽不似龟鼍那样,有厚厚一层鳞甲,但皮脂极厚,一斧头下去,甚至都切不到血肉,只是翻出一层厚厚黏腻的深灰色油脂。 它的攻击性也不比血鹿差。 爪子、牙口都异常锋利。 最关键的,它有很强的毒性。 陈景一再小心。 仍不免受伤,幸好是被爪子伤到、而不是被咬中,没有中毒。 但受的伤,是四头凶兽里,最重的一个——虽然这其中也有太过疲累的原因。 忙碌一整天、出生入死。 收获自然不少。 除了秋蟾的血,其他血肉陈景一概没要。 他又不在这个世界里吃饭,要这些东西没用,丢自己屋子外容易招惹凶兽“围城”,可要是放小木屋里,也是发臭、腐烂的命。 石碗他们很不好意思的把这些肉食收下。 龟鼍看起来体型不大,可能产出三十多斤肉食,抵得上将近十头啮鼠了。 秋蟾虽有毒,可不像血鹿那样纯废物。 油脂收起来,能给拾荒者们拿回家点灯——并非每一家每一户都能像城主府那样用得起萤石。 而且油脂无毒,虽然腥臭,可烹煮薯块的时候加一小勺,也是种难得的享受。 他们感激涕零。 在荒土上,谁狩得猎物,战利品就归谁。 这是自荒芜纪降临以来,就坚守不变的规矩。 这些是陈景狩来的猎物。 现在却愿意和他们分享,这让他们感激涕零。 多好的人啊! 至于剩下的材料。 陈景只要了龟鼍的鳞甲,准备等任务开启后,拿去问问自己队友要不要。 秋蟾血液的数量不多,死活只挤出来两斤不到。 要不是石碗说,后续还有秋蟾要狩猎,他恨不得手搓一个压榨器,再榨一榨肉,看能不能再挤出来一些。 狩猎结束。 约好第二天碰面的时间,各回自己的住所。 陈景退出游戏。 阿玄有些没反应过来,被一把捞到怀里。 今天这头小猫有些不对劲。 折起了飞机耳,朝自己的铲屎官哈气。 在挨了两巴掌,嗅嗅气息,没任何改变后,才知道自己哈错了人,脑袋一低,团在陈景怀里舔起毛。 手机的信息依旧不多。 除了广告短信,就是教练发来的几条哀怨,小心询问陈景怎么没来训练的信息。 生死拳赛依旧还没消息。 陈景简单回复。 接下来一段时日,他的生活更加简单了。 修炼、登陆游戏狩猎野兽。 他的进步很大。 第一天和血鹿、秋蟾打得有来有回。 一周之后,就能无伤狩猎它们。 也不会再让黑齿猫逃走。 手斧也用得更得心应手。 石碗都说,他已经开始有一些猎人的模样。 要说唯一遗憾的是。 就是在收集秋蟾血液上不怎么顺利,这种凶兽并不是每次都能碰见,血液又少,一周下来才积攒不到十斤。 教练们每天的问候自是不会少的。 直到第八天晚上。 一则信息发来,国外那场生死拳赛的视频弄到了,教练邀请他去俱乐部观看。 陈景登陆游戏,在门口挂上白旗,留下字条。 转天就直奔俱乐部去。 教练们一如往常,在门口等候。 “陈先生,真是好久不见,怎么不来......”教练上前,问候寒暄的话还没说完,就停滞下,剩余的话作一声惊疑吐出来。 他眼中疑惑,把眉皱起。 这...... 的确是陈先生。 可是感觉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 眉眼间有了一种野性的美感,像大草原上的一颗珍珠璀璨。 “陈先生,您最近是出去野游了?”教练开口询问。 陈景乐呵一笑:“朋友在山里开了家农家乐,过去住了几天,怎么了?” “您气色变好了不少。”教练夸赞,“真是不好意思,还得麻烦您跑一趟,但那些视频实在不好传播,还请您见谅。” “没关系。”陈景点头,表示理解。 生死格斗比赛的视频,不用多想,自然不会有多好看。 而传播“血腥暴力”视频,是违法的。 情节轻的,拘留几天、再加上些罚款,情节严重,甚至可能判刑。 他们是职业正规的俱乐部,自然不可能做违法的事。 走到会议室。 只有寥寥几位教练,等陈景进来,就小心翼翼把门反锁上。 一名教练捣鼓会投影仪。 另外一名教练把灯关上。 视频开始播放。 简陋粗糙的八角铁笼擂台上,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对立而站。 随一声哨音,格斗开始。 其中一个是学院派,步伐、架势都看得出接受过专业训练。 而另一个,看起来摆出的架势也有模有样。 可学过格斗后,再看他的架势,疏漏百出,就是学别人的样子,随便做的,他可能都不清楚自己这样是为了什么。 结果似乎很明显。 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接受过训练的人的对手。 但...... 战斗只持续两分多钟,以学院派的选手落败告终。 这是生死格斗,职业训练的那些章法反而成了负担。 没有接受过训练的那个,用尽了下作手段,掏裆、踩脚趾、击目、吐口水。 看得满会议室的男人们脸色发白。 第一段视频放完,是第二段。 对手是一男一女。 但这个视频,或许不应该出现在“格斗”这个分区里。 教练尴尬咳嗽一声,慌忙切换到下一个视频。 一共二十多个,有长有短,他们看了一整个上午。 第58章 他不是叶公! 时至中午,却无一人提议去吃饭。 都没了胃口。 一开始看时,还有几分感官刺激,可没看几个,就逐渐麻木,到后来甚至泛恶心。 人类也曾是野兽。 在血脉深处,也有信奉、追逐暴力的基因。 只是因为“道德”这两个字,人类懂得克制欲望。 但......在那样一个贴近“原始”、“野蛮”的世界中,周围又都是会为“暴力”而欢呼鼓舞的人。 它的种子落在最适合生长的土壤,萌动发芽,然后蹿天而去、一发而不可收拾。 世界最赤裸裸的恶,展露在他们面前。 “陈先生,就是这样。”那名教练脸色发白,离开投影仪,哐当一声坐下,“这些视频不是我故意挑选出来的。” “实际上,能流出的视频资料不多,这些是我那位朋友能获取到的全部。” 聪明人不会以此作为卖点大肆宣扬。 而傻到觉得这些东西能拿出来换钱的家伙,他的智商还不足以让他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您也看到了,那不是儿戏。” “去年,一共有一百多人参赛,存活率是百分之二十七,而在存活下来的人里,伤残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 这些纸面上的数据,和视频内容结合。 就在脑海中竖立起更具体的概念。 那不再是一个群体中拆分出的部分。 而是一个个单独,狰狞、丑陋、狂热、又生不如死的个体。 另一位教练把灯打开。 即使视频已经关闭,可那些内容就是像爬山虎一样,牢牢吸附在他眼球上。 他迫切需要一些光。 一些明亮、炙热的光,用这些耀眼的东西,去洗刷自己的眼睛。 灯打开。 炽白的光洒落下。 让不少人都松口气,这里是被现代文明所保护的地方。 他们转头看向陈景。 这些东西应该足够让他打退堂鼓了吧? 但出乎意料。 他们在陈景脸上看到了沉重、看到了思考、但唯独没有惊恐害怕和退缩。 “陈先生?”教练迟疑地喊出一声。 这种神情状态...... 好像这件事并没按他们所想的那样去发展。 陈景转过头,回应他:“接下来我可能会抽时间过来看看,可以吗?费用我会付的。” “还有这项比赛的报名。” “费用是多少?” 这些视频,对职业选手而言,很是猎奇。 但对他这个即将参与进去的人而言,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自己才学会的本事——击打要害。在视频中的这些获胜者手里,几乎已是一种本能。 教练看他。 不明白这种“坚定”是从何而来的。 他愣愣好一会,才叹气一声:“只是看视频不用付费,您来我们欢迎。” “至于费用,我那个国外朋友可能要收五百美金的介绍费。” 陈景拿起手机,把钱转过去:“谢谢,辛苦您了。” “大概什么时候会开始最近的比赛?如果是这一个月里,那我可能抽不出时间。” 教练低声回应:“放心,要到年底,现在人还不够。” 陈景站起来,和他们交流一下,用会议室的电脑继续看起刚才的那些视频。 自己足够骚。 但和这些真正的变态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也有很多。 教练们只留下一个人陪他,其他人走出去。 刚把门关上。 一个人皱眉:“陈先生怎么想的,那视频都看了,还想去。” “真要找刺激......” 旁边人打断他的话:“他看起来可不是要找刺激,看那股认真劲,是真的想。” 这不算一件很难看得出来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这种人。 俱乐部经常会有那些家长,带着口声声说“自己喜欢格斗”,要来成为职业选手——但他们瞅一眼,就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真的,还只是单纯地为自己不想上学找个理由。 陈景是认真的。 “图啥呢?”有人反问,很是不解。 为名?为利? 都比不上职业。 如果不是为了刺激,他们就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谁知道。”那人摇头,“要不你去问问?” 教练们顿时把脑袋缩起来。 这就算了。 他们和陈景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只是单纯的服务方与顾客的关系。 哪有做买卖的上赶着询问顾客的隐私信息?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大家都是成年人。 陈景不仅不拿他们的钱,还给他们钱——他们有那个资格去对陈景指手画脚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是可惜了,多好的天赋。 他们不再开劝。 只是对陈景的格斗训练辅导更上心。 不管怎么理由,他去参加了,只要没有受伤,就都还有回头参加职业的机会。 更何况,陈景还给钱了。 都是俱乐部里最优质的服务。 而且看样子,还是个长期的大老板。 他们自然希望这位老板能一直健健康康的。 陈景继续着他的日子。 训练、写东西、游戏..... 这种生活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会很无聊,但他很享受——有一个目标,并为之奋斗,而且能感知到自己的每一寸进步。 每周分出三天去狩猎。 偶尔和孟阿满切磋。 在确定天母信徒那群人没什么问题之后,陈景甚至还邀请过张招来切磋。 身上还有天母旨意,要招揽陈景的张招一开始欣然答应。 觉得这是拉近两人之间关系,甚至是个说服陈景的好机会。 但在切磋几次之后,张招忽然醒悟,自己是被这人当成免费陪练了! 就和天母送出去的那两份礼物一样。 肉包子打狗! 陈景是够狗的,但自己可不能真成了肉包子。 可他脸皮是万万没有陈景那么厚。 他开口拒绝。 陈景就能想出数倍的理由,否定掉他的拒绝。 这段时间,张招是想法设法地逃离陈景,不敢见他,只要一见面,他就不可避免地会沦落成肉包子。 一直到黄粱境的通知传达。 “第四次任务即将开始。” “请做好准备。” 早就在等候这则通知的陈景,坐在小木屋里,拿着天母所赠的两个瓷瓶。 青气一卷,带着他传送到黄粱境的广场上。 第59章 你对暴龙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入黄粱境后的第一件事。 陈静没和队友们打招呼,迫不及待把手中瓶子举起:“能检查下这俩瓶子里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吗?” 正准备和陈景问候的几人怔住。 这......又是在整什么花活? 黄粱境很快回应:“准许,每件收取十筹点。” 陈景爽快交出去。 青气一卷,把两只瓶子摄走。 眨眼后,就重新出现在陈景脚下。 “检查完成,并无污染诅咒。” 陈景若有所思点头:“那能换成黄粱境里的,同品质、同份量的吗?” 黄粱境有些卡壳,好一会后回应:“准许,更替费用每件五抽点。” 陈景依旧没犹豫,爽快交出去。 青气再一卷,两只瓷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锦盒,和另外一种样式的瓷瓶。 他把盒子打开,装着一块微湿漉、六色渐变的软泥。 另一只瓶子拿起,微微晃荡,有哗哗水声。 陈景心满意足,小跑着,把东西放到那尊少年人像下。 等会要进行任务,万一磕着碰着、受损了,哭都哭不出来。 还是放在黄粱境里安全。 “暴龙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江雀儿探头,“那好像是六一泥。” “怎么做到的?” 她开口惊讶,不可思议。 六一泥价格不菲,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算,三个副本任务下来,就是一分筹点不发,都不够兑换的。 可现在陈景师兄拿出两个瓶子,做法一样和黄粱境商议了下,就换了六一泥,甚至还有一个东西——能和六一泥摆在一起,恐怕价格上也不会相差太多。 什么东西,就换了两千多筹点! 玉环真琢磨起来。 暴龙师兄又为自己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可以从荒土上捡垃圾,卖给黄粱境,然后买自己所需的功法、术式、材料? 实在不行,可以向暴龙师兄再学习学习。 山门废墟中,有许多繁荣纪留下,但在这个时代,就是有陆地神仙之能也不能使用的法器,把它们拿到黄粱境里换筹点。 既为师门清理了垃圾。 又能为自己赚得些筹点。 一石二鸟,双赢。 计白枝感识高,眼又尖,注意陈景腋下:“暴龙师兄,你这是......宝兵?” 金斧玉柄,非凡兵所能有的。 剩余三人都不由看去。 玄妙视野之下,灵性非凡熠熠。 真是! 他们四个人瞪圆眼,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看到的这些东西。 两月不见。 怎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宝兵这东西,他们师门中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弟子众多,没法入得黄粱境的人手一个,更何况......若是身死,宝兵可就丢了。 哪会那么轻易交给他们。 还有价值两千多筹点的材料。 这...... 他们不知所措,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理。 “那两个材料是天母送我的。”陈景轻声。 天母? 这名字不止是陈景的梦魇,也是他们四人的梦魇。 只是听到,就忍不住打起哆嗦。 “天母?送你的?”江雀儿皱眉,声音不是很有底气,“祂为何要送你。” 陈景耸肩,一脸无辜:“我猜祂是看上我了。” “差遣了一个人过来,不远千里至我所在之地,把礼物送上。” “你们猜猜,送礼的人是谁?” 四人双眼发直。 这东西怎么猜? 他们现实世界里又没什么交集。 能是什么熟人? “是民徐?”玉还真迟疑着报出一个名字,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和天母有关、又活着、他们又都知道的人。 陈景摇头:“是潜龙榜上,生附子张招。” “潜龙榜?”几人不由异口同声,惊呼出来。 这确实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他们都很关注那份榜单,鱼通慧这两月时间里,就一直盯着,看玉还真排名从最后一名,到现在都往四百九十去了。 计白枝也冒出过头,不过只在五百名待了两天就消失不见。 唯独自己的名字,就没出现过。 但他们都像鱼通慧这样,对自己的排名最为关注,最多再额外关注下前几名。 一百多名......不低了。 可这个名号,他们没注意过。 “是黄粱境的?”计白枝开口询问,语气惊疑,可他那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沉重神情,就代表着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陈景点头:“是的。” “可怎么会。”玉还真摇头不解,“天母那不是......怎么会。” 陈景叹口气:“我一开始和你们一样,不敢去相信这个。” “但.....” 他抬起头,看一眼没任何波动的黄粱境广场。 “我打听到的消息,天母也疑似是天尊中的某一位。” “只是未能确认祂的身份。” 玉还真把眉皱得更紧:“女性天尊可没几位,应当很好......” 她话还没说完,戛然止住,看向陈景。 江雀儿也幽幽看着陈景,轻声说道:“可谁说天母就一定是女性。” “没错。”陈景满意点头,“男妈妈也是妈妈。” 计白枝打量陈景:“可祂为何会盯上暴龙师兄?” “我们应当都没被祂联系过?” 陈景打个哈哈:“是我没有师门,可能祂觉得好忽悠吧。” “所以你接受礼物,就是接纳祂了?”冷不丁,鱼通慧开口,语气微发冷。 不用陈景回答。 三人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清澈的瞳孔里,有复杂的情绪,仅是鱼通慧能读出来的,就有怜悯、叹息、可怜、震惊...... 他被这三道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很不自在:“干嘛这么看我,我这个问题怎了?” “你......”江雀儿欲言又止,“和师兄这么久,你还没摸清他的脾性?”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师兄收下礼品,便是接纳了天母。”计白枝语气平静。 鱼通慧挠头。 玉还真做总结:“师兄就没信过天母,不然早就用那些材料锤炼术式了。” “何必要留到黄粱境中检查,甚至还换了一份。” 说到这,她语气略有些失落。 原来不是在荒土上捡了垃圾,来黄粱境兑换筹点。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行不行得通。 “师兄内景三层,学得了什么神通?”江雀儿蹦跶点头,打量陈景,开头做一贯以来的战前准备。 第60章 眼里都是黄色(对,就是大漠) 两个月过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进步。 鱼通慧还是内景三层的修为,在十三神练上颇有进展,已经习得五篇,基础属性上大有提升。 其他三人的修为,除了玉还真,都还停在内景三层。 当已经突破至内景三层,获得神通后,再提升修为,至四层、五层,对实力的增加并不是很明显。 几个人的认知都是一样的,眼下还是应当丰富自己的手段。 陈景获得的天赋,让众人好一番羡慕。 虽不是最神异的,可综合来看,对实力增益最大。 玉还真所得神通名为“手中剑”,效果是可以把手中形状近似“剑”的物体,在短时间内变作“剑”使用。 听起来很不错,但和陈景的天赋不同,她在使用这项神通时,得用真气维持。 一口真气,只能维系一刻钟。 这是她提升修为境界的原因之一。 江雀儿的神通,名为“心眼”,让她能同时调用两口真气、施展出不同术式。 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即用神通。 相对于其他人,计白枝的神通就很简单,他获得的神通是“内神”,使人神清、对幻术、魅力术式的抵抗能力提高。 是基础抗性的提升。 但...... 感识高,也能获得这样的效果。 这让计白枝忿忿,于他这样的剑客,尤其走的还是感识的剑客,最希望获得的神通,自然就是陈景“天目”那般的,能弥补自己弱势、增强战力。 好羡慕啊! 几人也都学了新的术式。 鱼通慧从前三次的副本任务中,终于醒悟一点,只是提升基础属性是不行的——挨打挨了三次了! 他还学了一门拳脚功夫,也算有正面对敌的杀伐手段。 等他们都商议好。 黄粱境提示声传来。 “任务将在二十息后开始。” “任务难度,丁上等。” “任务地点:小世界,肃北镇。”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肃北是瀚海沙漠边缘镇子,与中原不交。” “然而最近传闻,有秘宝现世。” “江湖人士齐聚此方小镇,风云搅动、蓄势待发。” “任务目标:抢夺秘宝,任务奖励二百筹点。” “任务中另有发现,依其价值计算筹点。” 听完提示。 玉还真若有所思,看一眼陈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些。 她总觉得,算上现在这个,共四个任务,似乎......针对性有些强。 前两个人涉及天母——而绝大多数被黄粱境选中的人,在内景境界都不会触及到如此高位格的存在。 第三个副本,暴龙师兄学会了该如何使用属性。 在此之前,他还不会,自己也没想起来他不会。 而眼下这个副本...... 只是从介绍里,就闻到一股腥风血雨,到时少不了要动干戈。 这正好就是暴龙师兄目前最欠缺的。 实战能力。 虽然他们几个也没多少实战经验就是了。 剩余三人,没思考到这一层。 他们只是欢呼,终于来了个看起来正常些的任务。 青气漫卷,送他们离开黄粱境广场。 下一秒。 他们出现在一片大漠里。 满目黄沙,一轮灿烂的太阳西沉去,放火把云烧了一整片天。 零星几株看似干枯的灌木丛、干瘪的仙人掌。 再远一些,裸露在外风化、如云一朵朵、一层层的岩石。 一座小城似乎就隐藏在岩石谷隘后,含羞半露。 叮啷—— 清脆铃声响起。 是驼铃在响。 陈景回头,在他们身边,有五头嚼歪了嘴的骆驼,脚下还有刚被它们霍霍了的仙人掌。 “我们现在.....”陈景开口,目光转向自己队友,但只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 他们四个正出神地盯着这个世界。 盯着那轮正常发光的太阳。 盯着火烧云。 盯着大漠。 “回神了。”陈景抬手,轻轻一敲离自己最近的鱼通慧的脑袋,顺手没忍住揉了起来。 鱼通慧没暴躁地打开他的手,他似乎忘却这是自己最讨厌的事。 舍不得抽回自己目光:“这就是大漠吗?” “这里好像没被污染。”玉还真唏嘘,“也不知是哪方小世界。” 他们都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景色。 第一次任务是在主世界,第二次、第三次任务虽然都是在小世界里,但那里都被污染过。 这里有纯真的自然之美。 “慢慢看吧,现在落日,待会就晚上了。”陈景轻声,“大漠里天气反复,入夜降温的厉害,先去肃北镇找个地方住下。” 玉还真看他。 其他人点点头,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陈景跨上骆驼,握住缰绳。 “这马倒是有些像雀儿。”玉还真打量骆驼,没急着骑着上去,玄妙视野下,她能看得出这些骆驼并没异样灵性,是正常的生物。 江雀儿皱眉:“哪里像我!” 这种生物细看,丑里是带着些可爱。 但......自己明明是鹅蛋脸,才不是长脸! 陈景听懂了,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这是骆驼,背上的叫驼峰,不是你想的那玩意。” 玉还真面无表情点头,长长“哦”了一声。 江雀儿倒吸口凉气。 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 “玉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手一抖,锤子落下。 玉还真理直气壮,骑上骆驼,捏着自己面前的那座驼峰:“真的很像。” 江雀儿更咬牙切齿了。 陈景一纵缰绳:“行啦,先往镇子去。” 骆驼踏蹄,不急不躁地向前去。 太阳都快完全沉下去,才走到肃北镇。 沙漠中的城池规模很小,只零星几座建筑,都挂着破损、满染风沙的旌旗。 左一个写着“肃北客栈”。 右一个书上“大漠镖局”。 再前方是一家药店、一家铁匠铺和一家布店。 进镇子后,路就变得逼仄拥挤。 他们都下了骆驼,牵着向客栈去。 门口,有小厮侯着,见他们五人走来,眼发亮,快步迎来。 年纪不小,皮肤黝黑泛着红,有四十多的样子。 “几位客人打尖、住店?”他弓腰开口询问。 “住几日。”陈景回他。 小厮回头,朝里面喊去:“有贵客人五位!” “你这客人还有贵贱之分?”陈景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小厮把头一低,态度恭敬得很:“客人戏谑了,这往来的都是贵客。” 第61章 你这是什么肉啊,害人啊! 玉还真听出陈景话里有话,把眉一横。 “这屋里吵吵嚷嚷,你往里喊去,里面的人能听见?” 她不知道陈景为什么要在这句话上挑刺。 但不妨碍她心有灵犀,变着法找茬。 小厮老神在在:“我们这些苦哈哈,这点本事要是都练不出来,哪来本事伺候贵客们。” 他刚撂下这句话。 一名年轻的跑堂就从里面跑出来:“五位贵客,您里边请。” 最后一个字音甩下,他就轻巧、精准地落到五人身前。 气都不抖一下。 一点都没从里面快速疾驰奔出的样子。 “修为不错。”计白枝挑眉,夸赞一句。 跑堂弓腰,在前领路:“客人说笑,都是些粗浅的步法,上不得台面,凑合跑堂够用。” “现在正是饭时,几位客人要不要先在楼下用餐?” “我们虽地处荒漠边缘,可也是有些拿手的下酒菜。” 陈景点头:“那就来些吧。” “五个人,你就来三热三冷两个汤。” 跑堂应下来。 招呼他们进去厅堂,引到一处空桌坐下。 客栈大厅里人很多。 大多都五大三粗,身上能见着明显伤疤、武器放在不显眼、但又很顺手的位置上。 商队很少见,有那么一两群都缩在角落,小心翼翼,不敢高声放语,生怕惊扰到那群“好汉子”。 计白枝大大咧咧,把剑解下,放到桌上。 手都还没来得及缩回来。 玉还真就伸手抽他一下。 计白枝疑惑看去。 玉还真努嘴,示意看其他桌子。 计白枝恍然,如他们一样,把剑放在不起眼,但自己又方便拔出的位置上。 “这家店,感觉怪怪的。”江雀儿抬手,在桌上一抹,拇指和食指点点合合,“桌子黏糊糊的。” 陈景看她,压低声音:“店开久了,难免浸了油脂,黏一点很正常。” 他看似在反驳。 但双眼真诚,直视江雀儿,满满都是鼓励。 她果然继续说下去:“但你们看,这些痕迹。” 她指去。 桌角有几处明显修补的痕迹,断了又补,钉眼八九个,至少补了四五次。 边沿数十道狭隘凹槽,切口平整。 有不少几处,痕迹很新,江雀儿指甲一刮,去掉一层薄薄灰腻子,就现还新的木头原色。 不太像是磕磕碰碰留下的。 “这里经常会发生口角?”鱼通慧皱眉,抬头谨慎地向四周打量去。 他顿一下:“不过丁上难度,应不会有什么太难对付的棘手家伙?” “以我们五个......” 玉还真摇头:“雀儿想说的恐怕不是这个。” 计白枝赞同点头。 鱼通慧迷茫,有点傻眼。 啊? 说的不是这个? “这里是大漠,我们此前虽没见过,但大漠是很荒芜的。”江雀儿压低声音,不时看一眼陈景,生怕自己的揣测是错的,“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为秘宝来,这些人应当也是为秘宝来的。” “平时恐怕很难会有这么多客人。” “有什么客人,也应当是商贾居多,出来做生意的,很难发生什么口角。” “这些痕迹......有些太多了。” 鱼通慧慢半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家店有问题?” 江雀儿点头,这次把目光落到陈景身上,停下不动了。 陈景满不在乎:“地处偏远,客栈开这么大。” “光我们见到的跑堂就有三四个。” “门外还有专人迎接往送。” “不做点黑产怎可能活下来?” 江雀儿一怔,把嘴一撇:“暴龙师兄你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猜想。”陈景摇头,“是你发现的东西让我更确定。” 他其实一开始没想那么多。 只是单纯因为以前看过的几部电影,像是《东邪西毒》、《龙门客栈》,这种开在荒漠里的客栈,总不是什么好玩意。 一种刻板印象。 江雀儿一下心情就变好,嘿嘿笑起来。 “慢转身!”跑堂一声有力吆喝,手掌扣住碗底,游刃有余地穿行在人群与桌缝,速度不慢、但汤汁一点都没洒溅出来。 “您的肉煲。” 他把海碗落下。 陈景瞅一眼。 鱼通慧嗅嗅,香气扑鼻,手一探,就把筷子拿起。 跑堂嘿嘿一笑:“您慢用,还有菜,待会就来。” 他转身,陈景一拍桌:“你等等。” 几乎是拍桌同时,跑堂停步转身,满脸堆笑看来。 附近几个跑堂也都停下脚步,冷眼看过来。 “你上的是什么菜?”陈景轻声询问。 “炖肉煲。”跑堂回答。 “什么肉。”陈景抬头看他。 周边几个跑堂听着这话,把头缩回去,继续给其他客人上菜。 跑堂老老实实:“猪肉。” “四脚猪?”陈景眯起眼,语气变得犀利。 跑堂探头一看,脸上浮现出懊恼:“给您上错了!不是这种猪,我去给厨子......” 陈景一点桌子。 其他四人知晓自己该做什么。 玉还真出剑,刹那间落跑堂脖子上。 周围人脸色一变。 好快的剑! 他们没看清动作,甚至都没听到出鞘声。 江雀儿轻拂袖,咔吧一声,把桌角掰下,丢到跑堂脚下。 这让周围人侧目。 好大的姑娘...... 哦,不是,好清瘦的姑娘...... 呸,这个抛去某方面看起来还略显清瘦的姑娘,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唉哟。”跑堂脚一软,把腰弓起,“客人您别气,小店也是头回有这么多客人,忙昏了头。” 可任凭他怎么调整,玉还真坐着不动,剑都和他脖子紧贴,如影随形。 “今晚我们要住下。”陈景把头撇回来,“差个能说话的人见我们。” “这菜撤了,换干净的来。” 跑堂点头,把肉煲拿起,奔着厨房去。 鱼通慧恋恋不舍,放下筷子:“那肉有问题?” “有。”陈景点头。 计白枝皱眉:“我刚才看了,灵性正常,没什么异样,是有毒?” 但......猪的确是除了黑猩猩之外,和人最相似的一种生物。 “你怎么知道的?”江雀儿皱眉。 如果陈景不说,这恐怕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解到的知识。 陈景面色不变:“稍微了解过一些。” 作为一名网络作家,知道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知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师兄,我们今晚还要住在这?”鱼通慧皱眉,“这家店可是......” “不住这能住哪?”陈景反问。 “我们没有帐篷,晚上住大漠,大概只有你能活下来,我们四个都被得冻死。” “可......”鱼通慧还有些迟疑。 陈景摇头:“我们要是没看出来,他们估计是会对我们动手。” “但我们看出来,他们就没那个胆子。” “柿子得挑软的捏。” “我们可不是软柿子。” 江雀儿歪头:“那我们是什么。” “是巢猪。”陈景立马回应。 几人皱眉,面露难色。 哪有用那玩意来形容自己。 第62章 我都要 新一份的菜很快端上来。 绿油油的凉拌仙人掌、几种不知名蔬果的杂烩、新一锅的炖肉...... 八个菜,端端正正摆成一簇花。 色香诱人。 鱼通慧忍不住吞咽口水,把手抬起,就是迟迟不敢下筷。 “能吃吗?” 刚才那事,让他对满桌菜都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吃啊。”陈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塞入嘴里。 他吃得放心。 自己刚才点出那下,这家客栈要是敢闹事的话,这满大厅的江湖人,就会当场把这些跑堂、掌柜给撕了。 就是做黑产生意,也得守黑产的规矩不是? 见他如此。 计白枝和鱼通慧再无负担,大快朵颐。 两个小姑娘还在犹豫。 江雀儿持筷,指向一盘肉:“师兄,这是什么肉?怎么看起来那么怪。” 是一盘切成细长条的软肉。 颜色古怪,和正常肉的颜色相比要显得更淡一些。 最关键,它没肉的纹理,却也不像筋那样剔透。 软塌塌的,也没骨头。 “应该是舌头吧。”陈景瞥一眼。 舌头? 扒饭的两人愣住。 但也只是愣这一下,并不影响他们继续扒饭。 江雀儿有点嫌弃。 玉还真夹起一根,左右观察,浅尝一口。 除了这道菜,其他几道看起来都很正常。 舌头这东西听起来是有点奇怪,但都是在荒土上长大的,比这更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吃过。 江雀儿唯独没碰那盘仙人掌。 谁让玉姐姐说自己像骆驼的! 坚决要和骆驼划清界限。 等用完饭,跑堂领着他们上楼,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能睡七八人的通铺,现在只供他们五人休息。 计白枝都还没来得及问晚上该怎么睡。 咚咚—— 门就被敲响。 陈景打个眼色。 江雀儿丢出手锤,钢索绕在门把手上,往后一拉。 嘎吱应声,门被打开。 一名身着锦衣的男人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个盒子:“几位,某来赔礼了。” 他刚进门。 江雀儿手一抖,把门上手锤收回,又咻一声,抛出另一个手锤,哐得砸在门上,把它关上。 男人脸色不变,下意识瞥眼看去,依旧堆笑。 心里打着嘀咕。 这簌簌破风声,力道极大,落自己脑袋上,怕是脑袋都得撕裂飞出去。 但偏偏,门面竟丝毫未损,只留下个浅浅印记。 对力量掌控到极致。 和跑堂说的一样,是个高手。 “你是谁?”陈景脱鞋,盘腿上床。 男人回道:“我是肃北客栈的掌柜,贱姓苏,看得起我的,都叫我一声苏先生。” “只是肃北客栈掌柜?”陈景歪头,都不看他一眼,“忘了我是怎么说的了?” “我是让能说话的人过来。” 苏先生小心翼翼靠近:“客人,某还是能说会道的。” 直凑到床边,五人都没什么反应。 “不如几位先看看本店的诚意?”苏先生伸手,在怀里把盒子打开。 是两枚银锭,有小半拳头大。 苏先生轻声:“小店今日出了差错,耽搁了几位的兴致,这是赔礼。” “还请几位贵客原谅。” 他说着,打量起五人的神情。 可出乎意料的,他们脸上竟没一个人有太过明显的神色波动。 玉还真她们出身仙门,没为吃喝发过愁,门内所用货币也非金银一类的俗物。 计白枝倒是出身流民营。 但那会,修士对有文字记载的资料、或是法宝残片更感兴趣,再多的白银也换不来一顿薯块。 他们对这东西的概念,仅仅来自于黄粱境。 一公斤只要一筹点。 几乎等同无用。 陈景倒是有更直观的概念。 两块这么大的银子,应该有一公斤?也许更多? 现在银价多少来着? 好像一公斤是五六千块钱。 面前摆着一万块钱啊...... 少是不少了。 要是无缘无故有人突然给他一万,他能当场叫一声“义父”,叫两声也没问题。 可现在是有缘有故。 苏先生看他们,眉头不由皱起。 这可是二十两白银! 多是不多,可也看和什么比。 只是冲撞小事,二十两白银的赔偿,那是远远超出预期的。 这几个竟一点都不为所动? 心态好,江湖经验老道? 从跑堂传回的话里,也就那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男人有些经验,其他四个虽然心细、功夫高强,但各种细节都暴露出,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子。 既然不是江湖经验老道。 那就只能是他们对这东西没概念。 觉得这种事拿二十两白银赔偿是件很稀疏平常的事。 嘶—— 这群家伙,得是什么出身。 “几位贵客对这赔礼不满意?”苏先生声音变得更温和了些。 就算大漠偏远,对这种来历不清的人,依旧是能尽量不得罪就不去得罪。 陈景叹口气:“没必要再兜弯子。”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们想要什么,你也知道。” 他竖起一根手指。 “秘宝现在何处,为谁人所有,是真是假。” “来了多少人,各是什么境界,擅长何种兵器。” “都一并告诉我。” 苏先生脸色微变:“贵客这......是不是有些大开口了。” “这不是商议。”陈景轻声,“是我们要求的赔偿。” 声音不大,可异常坚定。 苏先生沉吟片刻:“我们手里确实有一些秘宝的信息,这些可以作为赔偿交给贵客。” “但后面那条,恕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你们能做到。”陈景把脑袋一歪,“想要秘宝,就必须得来肃北,除非真有会想不开住在大漠里,不过那种蠢笨之人也不足为虑。” “肃北就这么小,只有你们这一家客栈。” “不过就算不住客栈里,还能逃过你们耳目不成?” 苏先生摇头,语气诚恳:“还请贵客换个要求吧。” “要那些明面上来肃北的人的信息。”陈景立马改口,“兵器、境界、功夫如何,要有多详细就多详细。” 苏先生叹气:“贵客都这么说了......” “不要表演的这么不情不愿。”陈景翻个白眼,“你们不过是少赚了一份钱罢了。” 苏先生转身就要离开:“待会我就差人把那些信息送来,客人们就先......” “把银子留下。”陈景开口打断他的话。 苏先生一愣。 这...... 不是已经谈好赔偿了吗? 怎么还要银子! “我没说不要。”陈景理直气壮。 苏先生屏呼一口,又走回去,把盒子放到陈景脚边,大跨步转身出去,把门重重关上。 这厮! 太不要脸了! 第63章 不愧是你呀,暴龙战士 跑堂很快送来几张纸,新墨还未干。 写着约好的那些信息。 陈景不要脸。 但客栈、或是说肃北镇的人,不敢不要这个脸。 “秘宝。”玉还真拿着纸,轻声诵读,“一说是上界仙人所留神器,得之能用仙人神通,天下无敌。” “一说是上古覆灭的景教传承之宝,有景教诸多功法、术式。” 江雀儿一怔。 鱼通慧没忍住开口打断:“景教,是那景教?” “不知。”玉还真摇头,“但确实是同一个景字。” “景有大日之意、亦作祥瑞意思,若是碰巧也有可能。” 陈景没说话,低头思索。 “也有说,是天下神器,得之可为天下共主。” 计白枝不屑地撇了撇头。 “秘宝是在一个月前,忽现出的踪迹。”玉还真继续看下去,边读边做着总结,“肃北镇西三百里,鸣沙山上,忽一日山鸣不止,入子夜时,一道祥云落下。” “有秘宝现世。” “当准备靠近俘获它时候,秘宝如有灵性,忽作沙蜥消失不见。” “它踪迹难寻,但若出现也好分辨,在其身上必有祥瑞纹理。” “这就是他们给的有关秘宝的消息。” 陈景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这些情报有问题?”玉还真询问。 陈景摇头:“若不是我们有黄粱境的任务,只是这些东西听起来,像个骗局。” “骗局?” “嗯,一个把所有贪得无厌的人吸引过来,然后一网打尽的骗局。” 几个人“哦”一声,并不怎么在意。 “来的高手都有哪些?”陈景摆摆手。 玉还真拿起剩下的纸:“有青牛教的大弟子,有玉面郎的称号,使一手青牛剑法,是青年中翘楚,疑似小宗师境界。” “小宗师境界是什么玩意。”鱼通慧皱眉。 “明天找他,然后你去和他切磋一下看看。”陈景立马做出决策。 鱼通慧一怔。 以他的智慧,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是自己。 体魄最高嘛,他上最安全。 “什么时候我才能做不挨打的活。”他嘟嘟囔囔,唉声叹气。 玉还真接着念下去。 小宗师境界的有十多位,宗师境界的有三四个。 还有大矛国差遣了几名殿前亲卫过来,只是那些人不住镇子里,在镇外安营扎寨。肃北镇虽在大漠这一亩八分地上手眼通天,可.....一头小小的地头蛇,在过江强龙面前也不得不把头低下。 他们实在弄不到那些人的消息。 “来的人不少。”陈景轻声。 什么青牛教、锁江帮、大矛国的...... 他不清楚这些社会组织在这个世界里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来的多怎么了?”江雀儿歪头。 她把眉皱着。 是有些不对,但她说不出、也不清楚哪里不对。 琢磨几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和暴龙师兄待在一起太久,养成了多疑的性子。 玉还真抓起她的手,再轻轻一抖,手锤滚到她掌心:“假设这是不世珍宝,譬如说是一枚能让你直入陆地神仙之境的丹药,你会怎么办?” “我会.......”江雀儿一怔,下意识就要回答。 玉还真打断她的话:“不要学暴龙师兄,说什么可能要先确认丹药有没有问题的话,这只是假设,假设。” 江雀儿“哦”一声:“那就直接用了呗。” “那再假设,它现在丢在一座山上,你会怎么办?”玉还真又问。 江雀儿一歪脑袋:“当然是找它......” 她说着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从一开始就不对。 “人多”这种事,很不对劲。 如果自己有一颗宝丹丢了,也该是自己一个人,最多叫些信得过的人,比如说自己陆地神仙的师父、玉姐姐、暴龙师兄这些...... 万万不可能宣传得人尽皆知。 谁知道那些信不过的人会不会先自己一步找到,找到后又会不会偷偷用了。 那件“秘宝”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怕就是假设出的“宝丹”于自己一样。 “情报上有写,是谁发现的宝丹吗?”陈景询问。 玉还真拿起看一眼,摇了摇头:“只是说有人看到。” 陈景沉思。 好一会后,鱼通慧忍不住,开口催促:“师兄,你想到什么了?” “两个猜测。”陈景抬头,“第一个,当时有许多人见到秘宝出世,并且秘宝频繁出现,只是一直没被人捕获。” “这个消息藏不住,吸引到人过来。” “第二个,那就是这件秘宝已经被人拿到手。” “那个人想用这件秘宝设局,完成什么事。” 计白枝若有所思:“那我们就先从这个客栈开始调查?” 如果第二个猜想是真的。 那这座大漠里的小镇,自然脱不了干系。 这里是整个事件中心,只有管控住这里,才能把握住局势。 顺藤摸瓜。 调查客栈,就能查清肃北镇、查清幕后黑手是谁。 如果查不出来...... 不就佐证第一个猜想是真的。 陈景摇头:“不。” “我们为什么要掺和进去?” 计白枝一怔。 不......不这么做吗? “明天我们收拾东西,买些露营、置办些水,直接去鸣沙山。”陈景话音笃定,扭头眺望,目光似乎要透过墙壁,看到那座沙山。 “那边是东。”江雀儿开口小声提醒。 陈景把头一摆,神色自若:“嗯,去鸣沙山。” “为什么去鸣沙山?”他们都不是很理解,情报上是说秘宝在那出世,可不管是第一个猜测、还是第二个猜测,秘宝都已不可能在那里。 陈景开口解释:“不管哪种可能,鸣沙山和秘宝一定有关。” “不放心秘宝传闻的人,都会去鸣沙山调查,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们才不会信这个荒诞的传闻。” “可是调查客栈不是更方便点?”玉还真摇头。 她还是很赞同计白枝的提议。 “是方便点,但我们为什么要调查呢。”陈景反问他们。 四个人一愣。 这不是自己的任务吗? 怎么不该调查吗? 陈景点点自己的膝盖:“我们的任务是获得秘宝,而不是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阴谋。” “管他有没有。” “如果没有,等有人拿到秘宝,我们出手抢夺去。” “如果有,等事态爆发后,我们直接去找罪魁祸首,把秘宝抢了。” “自己去调查太累了。” “远离这里也更安全点。” 说着,他停顿一下。 “而且有传闻说秘宝和景教有关,不管是不是真的,去看一看都比较好,这个小世界里的土著看不出什么,不代表你们看不出什么。” “我对这个有点上心。” “任务反正又没限时。” 四人沉默。 不愧是暴龙师兄啊...... 这么清新脱俗的脑回路。 以及,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们还是低谷了。 第64章 糟糕,看走眼了! 面对这个提议...... 玉还真迟疑片刻,给出自己意见:“我同意。” “人多,我们经验不足,看起来好拿捏,远离事件中心,自然是要安全点。” 其他三人点头。 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确实好拿捏。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 难道真要信跑堂、苏先生的话,他们是不小心上错? 那就不是眼力不行,而是脑子不行。 鱼通慧都想得明白。 那菜分明是故意上的,就是为了试探他们。 他们真要吃了,恶心不恶心且放一旁。 这个行为就佐证一点,他们没眼力、没经验。 四个毫无经验、又没眼力的年轻人,入了夜后,指不定这家客栈要对他们做什么。 剁吧剁吧,成招待下一批如他们这样年轻人的菜品? 大概率是会这样了。 鱼通慧把脑袋一歪:“那我岂不是不用去找那个什么牛的麻烦?” “是青牛教大弟子。”玉还真纠正。 他把手一摆:“一样一样,我们远远地看不就好了。” 这倒也是,更安全些。 他们商议好后,又说了些,倒头睡下。 鱼通慧体魄最高,睡在最外面。 夜渐渐深。 一开始还能打起精神警惕的鱼通慧、玉还真也迷迷糊糊困顿起来,发出些睡梦中的呓语。 陈景不像他们那样紧绷着神经。 倒头就睡。 他很喜欢在游戏里睡觉,甚至没有黄粱境任务的时候,也会戴上眼镜,进入这个世界睡觉。 能舒舒服服入睡,实在是再舒服不过的一件事。 突然。 身体一抖,失重感袭来,整个人惊醒。 高达十九点的感识,给他带来玄妙的感觉。 浑浑噩噩间,寒意侵袭来。 直觉所感,危险! 他把眼睁开,抬头向这种感觉的来源看去。 有人撬开窗户,摸了进来,脚才迈了一只进来。 “是谁?”他惊喝。 通铺最外的鱼通慧鲤鱼打挺起身。 布帘里,玉还真持剑杀出来,弓腰站在陈景面前,把他护住。 江雀儿挥手,油灯点亮。 照出来人模样。 是个极瘦、身材极矮小的男人,贼眉鼠眼。 “倒是敏锐。”他不慌不忙爬进来,朝窗外喊一声,“哥哥们,进来吧,他们都发现了。” 咻咻两声。 从外面蹿进来两个汉子。 他们身材高大,相貌相似,臂长过膝。 玄妙视野之下,都血气焕发、真气旺盛。 玉还真压低声音:“一个内景三层、两个内景四层。” 修为并不比他们高多少。 这让几人稍微放松了些,至少不是那种看起来就超出规格的对手。 “我们似乎不认识?”陈景探出玉还真腿下探出脑袋。 “用不着认识。”身材矮小那人摇头,“说吧,苏先生给了你什么?” “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陈景挑眉。 “不然呢?”矮小人冷声,没好气呵笑一声。 陈景语气认真,神情严肃:“我是他未蒙面的爷爷,这是他大奶奶、那是他二奶奶。” “这是他三爷爷,还有他,别看长得和你差不多,是他五爷爷。” “那孙子过来给我们请安的。” 鱼通慧憋得脸红。 什么话,这都是什么话! 自己是矮了点。 可这是一个概念的事嘛!自己才十八,还年轻、还有发育的空间,等二十还能窜一窜,长到正常人身高、甚至更高! 但是面前这个丑男人,看他那张脸,三四十得有了。 他不能长了! 暴龙师兄怎么回事啊,痛击队友这么顺手的? 陈景说的认真,除了鱼通慧在生气,其他三人早适应陈景的脑回路,都极力配合着他。 闯进来的三人有些迟疑。 半信半疑他的话。 “你们是他的爷爷?”矮个男人语气狐疑。 “假的。”他身后,左侧那个长臂男开口,“要是亲戚,不可能上金杆子。” 陈景叹气:“糊弄不过去了,怎么就不信呢。” “动静小点,抓活的。” 矮个男人嗤笑:“小娃儿,口气......” 他都还没嘲笑完。 计白枝匐身冲出,长剑一同出鞘。 杀剑,金戈式。 铮铮铁骑马踏声,势如山倒海倾。 大气象。 大恐怖。 他们三人没做心理准备,一时愣住。 但也只是一时。 在剑锋将要刺中他们手脚时。 也惊醒过来,纵身后跃—— 江雀儿就等着这一刻。 小小一只,从布帘后跳出。 真气一转,手上土黄光芒绽放。 术式“土雷身”。 锤子一甩,绕住矮个男人,在空中捆住,再用力一扯,他整个人不受控横飞来。 矮个男人运转真气,想要挣扎。 就在这时。 江雀儿运起第二口真气。 神通“心眼”。 术式,木雷身。 这个被她用以治疗的术式,在不管控真气输出时,也能勉强起到一些干扰效果。 就如此刻。 这口微弱真气冲去,让矮个男人的真气受到影响,有一瞬息的凝滞。 一瞬就足够。 矮个男人色变,惶恐看来,口中惊呼:“小宗......” 话没说完。 陈景早已瞄准他的脸,一拳砸下,把剩下的话、和两颗牙齿一起打碎,作一口污血吐出。 再拿被褥一盖,将他压住。 刹那之时,就有一人被拿下。 两个长臂男人脸色骤变。 “要不好处置,留一个修为高的。”陈景拍了拍矮个男人脑袋。 “都是四层。”玉还真回答。 “那就随便杀一个。” 两个男人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他们一人扑向门,一人扑向窗。 没有半点迟疑。 逃! 当然要逃! 他们看走眼了...... 刚才同伴嘴里的话虽没说完,可他们已经懂了是什么意思。 小宗师! 这几个人是小宗师境界的。 玉还真追上窗那边的,对计白枝和鱼通慧开口:“你们抓活的。” “这个我杀了。” 她舞动手中剑。 剑如游龙。 素女道,广陵剑。 月光从窗外泄进来,和剑光同一寒。 长臂男人转身,真气汇聚,拍出一掌。 呲啦—— 手掌与剑交锋,被一绞,顿时血肉模糊。 但好歹是挡下这一剑。 他抬起另一只手,要使个招式,全神贯注在玉还真身上。 忽然。 余光瞥见一道青光,势沉沉、疾速砸来。 太突然了。 悄无声息的。 距离又实在太近。 来不及做防备,只下意识晃了下脑袋,没让它击中太阳穴,砸在鼻上。 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反应。 痛! 好痛! 重! 好重! 那小小一只瓶子,怎么可能会有几近一个人的重量。 失神这一瞬,被玉还真抓住。 她才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有什么“这是自己的战斗,暴龙师兄不该偷袭插手”的负担。 素女道,关山月。 手腕一抖,剑光如残月一抹,钉在那人咽喉上。 噗通倒地,身死而亡。 计白枝和鱼通慧虽然还没抓住另一个人,但把门堵着,他左右都杀不出去。 听着动静。 知晓另一个同伴死了,将多个人手来对付自己。 又听陈景说,留个活口,知道自己性命无忧,索性把手一撒,不再挣扎。 “好汉!是我等瞎了招子。”他坦坦荡荡,把手一拱,“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陈景把床褥撇开。 江雀儿手一抖,收回锤子,再踹一脚,把那矮个男人踢下床。 在被子里,他脸被焖得通红,失魂落魄、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五个年轻人。 “你说我们是小宗师境界的?”陈景大大方方问他。 矮个男人咬牙,把头一低,受了天大羞辱似的开口:“是我眼力不济。” 话里意思,就是肯定了陈景的说法。 可......谁能想的到啊。 五个看起来不过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竟是小宗师境界。 陈景笑笑。 倒是透过他们的嘴巴了解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在这个世界里。 内景三层,是小宗师境界,是因为修出神通的缘故? 那宗师境界呢? 按照这个逻辑,就应该是内景六层? 这个副本里,自己这群人很有可能碰到内景六层甚至以上的修士? “有多少人盯上了我们?”陈景发问。 矮个男人唯唯诺诺开口:“不知多少,之前有几波小毛贼,都被我们打发了。” “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你了?”陈景摆摆手。 矮个男人不敢搭话。 陈景朝计白枝开口:“阿直,把那个尸体的脑袋割下来,挂到门口......算上,挂到窗户外,这群人看样子都不喜欢走正门的样子。” 计白枝叹气,起身过去。 算了,不反驳了。 累了。 暴龙师兄不是那种听劝的人,至少这件事上不是。 “你们也是为秘宝来的?”陈景转头回来,继续发问。 矮个男人点头:“可不是,如果不是那东西,谁乐意来这破地方。” “你听到秘宝的传闻都有哪些?”陈景语气稍微认真了点。 矮个男人一五一十交代。 他说的,和玉还真从客栈得到的那份情报里的内容相差无几。 “来多久了?” “得有大半月,二十三天。” “见过秘宝吗?” “没有。” 陈景又问:“没见过,你还能信秘宝这东西?在这待这么久,听说过有人见过它吗?” “大矛国、天方国、大许,好些个国家许诺,若得到此宝贡献上去,赏金十万,还封一个王爵哩。”矮个男人唏嘘感慨,“咱是分不清这消息是真是假,总不能那些个国家都分不出吧。” “我是没那个福分见它。” “不过见过它的人不少,客栈里就有好些个,但都是些二流、三流的家伙,即便见了,也没本事拿住。” 陈景就此打住。 把头抬起,和玉还真对视上,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 第65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两人异口同声:“第二个。” 只是当着两人的面,不好说的太清。 自己人明白就好。 矮个男人满头雾水,直觉告诉他,这几人通过他的话,又掌握了什么和秘宝有关、至关重要的消息,但人在屋檐下,自己同伙的脑袋,已经挂到窗外,他不想成为第二个。 “哪些人见过,说你有印象的。”陈景催促着他,“还在客栈里的。” 矮个男人老老实实:“都不见了,或已经确定死了。” 陈景眯起眼:“不见了?” 矮个男人点头:“他们在见过秘宝后,或被人抓走审讯、或是逃走投靠那几个国家。” “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陈景再问。 矮个男人继续点头,神情惊疑不定,显然察觉到了什么。 有问题啊..... “这两人要留着吗?”玉还真捕获他的神情,厉声发问。 矮个男人一哆嗦,大声喊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才捅出来,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急了! 嘴巴比脑子急了点。 但求饶还是得继续求饶。 “少侠,我三......二人是河间虎帮,有些微薄势力,这次都带来,让那些弟子们潜在大漠里。” “若得了秘宝消息,他们必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少侠!” “不用您亲力亲为......” 除了鱼通慧。 剩下四人都不在意这个。 你有眼线,别人就没了? 秘宝这事,盯梢的人多了去,现在更有可能是之前所猜的第二种可能,这消息必然会闹得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的消息能有什么价值? 只有鱼通慧一时没琢磨明白,有些心动。 玉还真眼神变得更犀利。 从他们的角度,自然是希望某个阴谋能够得逞。 只要他们不是当事人,那死的人越多、力量越被削弱,对他们的好处就越大。 可不能让他传出去了。 “明天带着吧。”陈景思考一会,“正好一个三层、一个四层,我那边找不到能真刀实枪打一场的人,实战经验还差点。” 矮个男人咬牙,脸色一横。 真气就要提起。 妈的,听这话的意思,横死都得死。 与其窝窝囊囊被当成沙袋,还不如...... 玄妙视野下,这股异常涌动的真气,自然是逃不过有十九点感识的陈景的眼睛。 他开口安抚,语气温柔:“放心,我不是什么嗜杀的人。” “打打杀杀多不好。” 长臂男人没忍住,咬牙啐一口。 也不知刚才是哪个玩意说的,杀一个留一个,不是说好都留活口的吗? 陈景继续说下去:“我向你保证,陪我实战切磋,等这件事终了、或是有了些长进后,我就放了你们,我绝对不会杀你们的。” 玉还真、江雀儿、计白枝他们三人心里暗暗“哦”一声。 主语是“我”,而不是“我们”。 那按暴龙师兄的脑回路去想...... 这个“我”不动手,但“们”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 他们这些和陈景相处久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矮个男人不懂。 长臂男人也不懂。 人嘛,总会按照自己所希冀的去思考一件事。 计白枝把被褥撕烂,将两人手脚捆住。 鱼通慧截住他二人真气流动。 并商议好,每两个时辰换班,省得他们俩个闹什么幺蛾子,也是怕再有类似的人闯进来。 自此后,一夜无事。 挂在窗外的那颗脑袋很有用。 陈景不止一次感受到窗外有人驻足停留,但都没敢进来。 他们初来乍到的五人,不知道河间三虎的名号。 可这客栈里的人都知道。 小宗师境界,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死了,一点都动静都没的,就死了一个。 剩下两个也没逃出来。 谁还不清楚,这间屋子里,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五张肉票,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第二天一早。 陈景他们动身。 大张旗鼓地牵着被捆着的两只败虎离开客栈,在布店添置了两顶帐篷,几件厚棉衣,要了张地图,就奔大漠里去。 二十两银子还不够花,从河间两只老虎身上又扒下来一些,才勉强够用。 向西三百里,有山鸣沙。 他们骑着骆驼,也足足走了三天才到。 大漠是枯燥无味的,只有黄沙,枯槁的沙柳,或真的死了、或装死的小生物们。 驼铃是唯一可以解闷的东西。 叮啷叮啷。 但觉得无聊的,大抵也只有一矮一高的两只老虎。他们没有骆驼、也没有帐篷,就一件大衣,两个人晚上簇拥睡在一起,休息时还得被那位暴龙少侠抓起来切磋,要是不用全力,还不给饭吃,真是险恶! 但也得亏,他们给水给粮,才不会成为沙漠里的又一具干尸。 至于逃...... 且不说人腿能不能跑过骆驼。 逃能逃哪去? 真气被封了大半,离了他们,逃去大漠就是找死。 连大部分生物、植物都活不下去的地方,人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玉还真她们怎么都看不厌这个景色。 大漠落日、清冷寒月。 这是她们活了十八九年以来,见过最美、最美的景色。 陈景也不厌恶。 景色看乏了,就一个人琢磨修炼典籍、或是神话传说。 鸣沙山让人有些失望。 它和那些沙丘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异,无非高耸了些。 江雀儿歪脑袋盯着山,勒住骆驼,像是在等什么。 陈景向那两人问话。 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鸣沙山这个地方。 这可是秘宝出世的地点。 换而言之,这就是秘宝的老巢。 早些时候,还有许多人守在这,都觉得秘宝从这出,那么在这再一次现世的概率会是最大。 直到好几天时间里,秘宝接连出现好几次,但都远离鸣沙山。 秘宝出世的地方,又反反复复被翻来覆去,什么也没发现。 人们才离开这,回到肃北镇。 等陈景问完话。 江雀儿还在勒马等着。 “出什么神,走了。”陈景招呼起来。 江雀儿一撇嘴,不满嘟囔:“不是说鸣沙山吗,它也没叫啊。” “山又不是活的,现在也没风,怎么可能会叫。”陈景摇头。 江雀儿探头过来:“师兄知道?” 陈景点头:“响的是沙子,有风、或者你从山上滑下来,沙子会响。” 江雀儿兴致勃勃:“真的?我来试试。” 她从骆驼背上一跃而起,真气运转,几下大跨步,就跳至山腹处。 身子一歪,不控力道,沙子滚动,带着她滑下去。 沙响声随之而起。 但...... 江雀儿欢快期盼的神色僵住。 玉还真没忍住笑起来。 计白枝和鱼通慧笑得好大声,沙响附和着他们。 就连两个阶下囚都有些没憋住。 江雀儿蹦跶着下来,重新爬回骆驼身上,失魂落魄、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它怎么是这么叫的。” 那沙子鸣叫,如狗吠。 不是“汪汪汪”那种桀骜、张狂的叫声。 而是“嗷呜嗷呜嗷”的凄厉惨叫。 江雀儿再怎么想沙子叫声会如何,也没想过是这样。 陈景驱使骆驼,继续往前。 他们要登上鸣沙山,在另一面,才是秘宝出世的地点。 “师兄,你说为什么它会是那个动静。”江雀儿不死心,继续询问,她真的想不通。 一路上,这是她的期待之一。 结果...... 就像网恋了个如花似玉的杨贵妃。 奔现一见,是头肥头大耳的猪八戒。 那种感觉,何止是用“被骗了”这三个字就能形容的。 “我不知道呀。”陈景耸肩,也在努力憋笑,“可能情况特殊,天气问题、或是其他原因,今天的叫声不好听,明天我们再试试。” “声音还会变的?”江雀儿打起了一点精神。 陈景点头。 江雀儿又开始期待起了第二天。 他们向上爬。 这对追在骆驼后面的两个人而言,是最疲惫的一段路程,稍有不注意就会折腾出“嗷嗷”惨叫,紧接着江雀儿就一眼剜过来。 就连骆驼弄出来的,都能扣到他们头上。 等到山背面。 一处凹陷下去的洞,顷刻展露在几人眼前。 洞口宽大,深邃难见底。 “你们说之前有下去的路,在哪?”陈景招招手。 江雀儿早就准备好了,一把抓住骆驼尾巴上系着的绳子,发力一甩,把他们丢到陈景面前。 没收力,两人摔得五荤六素。 好一会,矮个男人才缓过来,努努嘴,向前示意:“在那边。” 陈景下了骆驼。 他在前带路,引到洞口边,有一条被沙柳丛遮住的小道,转折着去往下面。 开凿的痕迹还很新,似刚被打通没多久。 “你们两个,前面带路。”陈景一指。 江雀儿又发泄似的,把那人甩过来,咕噜着就从沙柳丛滚了下去。 矮个男人追上去。 陈景从洞口向下看,感识并无任何异样,玄妙视野下,也没什么怪异灵性。 下面多半安全。 小道一阶一阶,但并不长,转半圈就到底了。 “你们没派人过来偷偷挖过?”陈景踢一脚矮个男人,开口询问。 他摇摇头:“是派弟子过来寻过。” “但底下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发现。” “真一点怪异之处都没?”陈景又问。 他点头,神色肯定。 陈景不再说话,调起真气,运转“八景神宝锻法”,既然传闻这里和“景教”有关,或许这个法子会有一些用? 但...... 真气只是徒劳运转。 什么反应都没。 “没有用?”玉还真皱眉。 陈景点头:“或许真是不同景教。” “玄妙灵性呢?”鱼通慧询问,“有没有什么异样?” 他自知自己感识不高,看了也白看,索性“拿来主义”。 陈景仔细环顾四周。 灵性是大漠沙土的颜色,真真切切没有任何异样。 计白枝也摇头:“我也没看出什么来。” “玉妹妹呢。”陈景扭过头,看向玉还真,“你发现什么没?” 玉还真摇头:“没有。” “这四周岩壁,有些过于平整了。”陈景走到尽头,抬手摸去,“是你们挖掘成这样的?” 矮个男人抬头,看着墙面,有些疑惑,迟疑好一会后才开口:“应该不是。” “我记得我来时,就是这么大、这样的一个坑。” 陈景不再说话。 “那我们还是留在这?”江雀儿开口,“还是说要回去。” “留在这吧,不过不在这里,洞里怪危险的,在外面扎帐篷。”陈景摆摆手,皱着眉。 如果不是人为开凿。 那这个洞,就是秘宝出世时带出来的了? 得多大一个东西,才能造成这种动静。 可无论客栈提供的情报、亦或是矮个男人嘴里所说的,都没有提及“秘宝体型庞大”这一特征。 真让人头疼。 他们在鸣沙山下扎上帐篷。 每一日由玉还真、或是计白枝纵马去往肃北镇,打探消息、又兼补水粮。 他们本事最高、脑子也灵活。 前一日去,后一日就能返,甚至玉还真都不用骆驼,她嫌这种生物跑得还没自己快。 一连在山下住了八天。 陈景已能轻松对付同为内景三层的矮虎,和内景四层的高虎实战不落下风。 有金莲、丹药、以及江雀儿的木雷身,就算受伤,小半天也就能好。 就是矮虎、高虎不是很好受。 丹药是不可能给的。 江雀儿嫌弃他们。 只能在陈景用金莲法的时候蹭一蹭,才能弥补伤势。 这天。 玉还真从肃北回来,面色严肃,除水粮外,还带回来个消息。 “秘宝现世。” “镇子里杀起来了。” “我刚至时,就听闻青牛教大弟子得到秘宝,等补好水粮,包括那位大弟子在内,已死了三四个内景三层的修士。” 陈景反而问了个不想干的问题:“人都来了?” “嗯,我抓了个人问的。”玉还真点头,“有头有脸的人物、门派弟子都到了。” “怪不得。”陈景点头,轻轻一声,扭过头。 他目光方向。 两头“河间虎”瑟瑟发抖。 再蠢也都听得出来,这两人短短几句话里,究竟藏着什么骇人听闻的信息。 第66章 黄雀在后 矮个男人低头,神情惶恐,思绪万千。 这段话,坐实那晚他猜想到的事。 秘宝是个阴谋。 等出去后,一定要尽快带人逃开这里。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如草芥、随风雨飘摇的忐忑感了。 不,不是尽快,是立刻。 想到这,他把头抬起,看向陈景。 现在肃北镇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该......把他们两个给放了吧? 陈景皱眉,也作思考,无暇去理会那两个人:“见着秘宝了吗?” “没有。”玉还真果断摇头。 “你抓着问话的那人,见过秘宝吗?”陈景又问。 玉还真略做思考:“这我还真没问,不过看他样子,他应是没见过的。” 没见过...... 这三个字让陈景把眉皱得更紧。 “你是在怀疑,这还是假消息?”玉还真把眉一挑,开口询问。 陈景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鱼通慧没忍住,开口嚷嚷:“咱就先过去,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再坐收渔翁之利。” “就算是有六七层的修士,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也能拿得下来吧。” 他不知道暴龙师兄在犹豫什么。 这在他眼中,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内斗了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偷袭? 假消息怎么了。 把所有敌人都解决了,东西拿到手,还用管它消息是真是假? 陈景扭头看他,眼神慈祥:“小鱼呀,十三神练中有加智慧的吗?” 鱼通慧一怔,下意识点头:“那当然是有的。” “这次结束,回去先练加智慧的。”陈景语重心长。 鱼通慧皱眉一琢磨。 这是骂自己蠢的意思? 应该是吧...... “我是在想,秘宝真的出现在肃北镇了吗?”不等小鱼发难,陈景先一步开口,岔开他们的思路,“倘若只是人齐了,借这个理由,让他们内斗起来呢?” “玉妹妹,第一个死的是谁?青牛教的那个?” 玉还真点头,“嗯”一声确认。 陈景若有所思:“阿直、雀儿和我去肃北,你们俩留在这。” 玉还真思索不解。 鱼通慧把眼一横:“为甚不带上我?我的本事可不止挨打。” “我知道你很强。”陈景轻声,“你和玉妹妹是我们中最强的两人,所以才把你们留在这。” 计白枝一撇嘴。 他能听出来这是故意哄鱼通慧的说辞。 但心里怪不舒服的,自己才是第二强好吧。 鱼通慧一咧嘴,笑出了声。 “你还是怀疑这里?”玉还真没想通为什么。 陈景点头:“嗯,没理由的怀疑,直觉。” 玉还真不再发问。 感识十九点的直觉,比鱼通慧用脑子剖析出的推理,都要有更多的可信度。 陈景一摆手。 计白枝和雀儿就去收拾起东西,帐篷、大衣,这些都是要带的,不用陈景说,他们自个就很清楚,如果镇子内还没有打完的话,那他们肯定是要住在外面,万万不可能卷入镇子里的那滩浑水中。 他也就要去收拾。 目光一转,落到被绑起来的河间二虎身上,脚步停顿。 矮个男人脸上露出期盼神色。 陈景只是和玉还真对视一眼。 她点点头。 他就转身离开。 东西的使用价值完了,那就得想办法怎么处理,有些东西,它摆在家里占空间、碍事,要是直接丢了吧,里面的隐私又容易泄露出去,那只能格式化处理。 驼铃又晃晃悠悠地响起。 利索收拾完东西的三人,马不停蹄上路。 在他们走后。 剑光一寒,两颗人头落地。 直到死。 矮个男人才琢磨过来。 他娘的,这贼小子说的是“我”啊。 这时候还玩这种文字游戏,很有乐趣吗? 几人催着骆驼赶路,一天半赶回肃北。 镇子杀疯了。 遥遥看去,沙地上洇着厚厚一层血色,隔着四五里路就能闻见。 他们附近一个沙丘上扎好帐篷。 留雀儿看守。 他们两个感识高的,奔着镇子去。 一天半的时间过去,厮杀打斗声仍未平息,刚入镇子就遇着四五个人殴斗,有杀红眼的,甚至不管不顾就冲他们二人来。 被陈景一瓶子撂倒。 他们转身离开,那群人也没追上。 “我们要干嘛,找秘宝?”计白枝抱着剑,警惕四周。 “不是,找尸体。”陈景摇头。 “青牛教的那个?”计白枝一怔,想到昨天他的那个问题,“你怀疑他的死因?” 陈景点头:“有些不太正常。” “你还记得那两个人是怎么评价青牛教的吗?” 计白枝回忆了一下:“是中州大派,有一等一的名气,若是换做我们那个世界,名声地位,比我一字剑门还高,得是蒙山一脉、景教那种......” 说到这,他皱起眉。 还真是古怪。 倘若有什么奇珍异宝,似那种顶尖大派的大弟子得到,谁会那么果断动手。 刚得到就杀了? 至少得周旋、联合,拿出能与他身后门派相抗衡的能力,才敢对他动手。 而且...... 内景三层在他们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在这个世界,是能被冠以“小宗师”名号,能杀死一位小宗师.....可不算什么俗手了。 几句话间。 他们到客栈前。 本就不算有多奢华的门面,此时更破破烂烂,骨肉横飞、血渍凝结。 第一波厮杀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至于人...... 从明面上看,都消失不见。 “要找那个苏先生吗?”计白枝踢一脚,几块碎石穿过木门、破墙,咻得飞进去。 咚咚当当落地。 就趁此时,两人强闯进去。 剑光出鞘。 青瓶甩出。 门后有人埋伏。 但显然没想到闯进来的两人,会如此果决。 左右两个,都立马毙命,横死门后。 “灵性不高、真气不显,应该只是一层境界,客栈里应该还有些类似的人,小心点。”陈景看一眼,摇摇头,“至于那位苏先生,不用找他,碰见就抓活口,抓不住就杀了。” 计白枝惊讶:“杀了?” 这么赶尽杀绝? “他应该逃不了干系。”陈景轻声,哒哒上楼。 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 楼上也有人躲着。 但都是内景一层的境界,修为不搞、拳脚功夫也差、更不懂什么高明的术式。 抓着询问,很快就找到青牛教大弟子的房间。 在三楼上房里。 他们直奔去。 把门推开,吱呀一声。 屋子中央横躺一具尸体,臭味弥漫,冲得陈景皱眉退出去,缓了好几口气,才又重新走进去。 计白枝的身体没这么矫情,他已经打量完整间屋子:“没有打斗痕迹。” “他心口出有一处贯穿伤,应该就是由此毙命。” “看起来像是枪伤。” 他说的枪,自不是热武器。 而是那种长柄武器。 陈景探头,只看一眼他的脸,眉头就皱得更紧:“玉妹妹赶回来,和我们说消息,我们再赶来用了多久?” “两天半,怎么了?”计白枝立马回答。 “这人死了不止两天。”陈景摇头,“应该有四五天,但应该没到八天。” “嗯?”计白枝也看向他的脸,可左右琢磨,都没看出来哪里透露着这些信息,“师兄怎么看出来的?” 陈景轻声:“看到他脸上的那些血渍了吗?” 计白枝点头。 他的口鼻处,有一圈圈中空血渍干涸痕迹。 陈景盯着尸体,解释起来:“这里是大漠,具体会怎么样,我不太清楚。” “但正常来说,人死后三五天,尸体开始腐败,血液会作泡沫状从口鼻流出。” “而超过八九天,就会开始巨人观化,到时候尸体开始膨胀,舌头会从口腔里涌出来。” 计白枝若有所思点头。 这个男人口腔还是完好的,舌头没挤出来,只有泡沫状血渍。 因此,可以确认他的死亡时间? “所以他是早就死了。” “只是两天半前,尸体才被放在这?” 陈景点头:“没错,一个让他们打起来......” 就在这时。 感识异动,一股莫名危险从身后涌来。 他忙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真气提起,玄妙视野下,灵性闪烁。 这股灵性,他并不陌生。 刚来客栈的那天晚上,就曾见过。 计白枝感识稍差些,稍慢些也有反应,也转头看去。 “出来吧,苏先生。”陈景轻声。 脚步声轻轻,和一道温和男声一起传来:“你们倒是敏锐,我还想给你们些惊喜。” 苏先生从门后走出来,不同当天所见掌柜绫罗绸缎的打扮,而是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手中一把短阔刀,凶狠逼人。 “这个就已经很惊喜了。”陈景面无表情,指着地上尸体。 “这是你们给我的惊喜。”苏先生摇摇头,“这几日我一直盯梢这里,没一个人想到要过来查看他的尸体。” “青牛教的弟子都忙着给他们大师兄报仇,也一直没来收敛尸体。” “我本以为......” “没想到你们竟然来了。” 陈景看着他:“秘宝是在你们手里?” “到这个时候,你还信有秘宝这个东西?”苏先生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看他,“以你的脑子应该能反应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陈景问他。 苏先生一歪脑袋:“将死之人,何必要有这么多问题。” “大许?大矛国?天方国,还是其他哪个国家的?”陈景语气咄咄,继续追问。 苏先生脸色微变:“我是该夸夸你,的确聪明。”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一挥刀,真气狂虐涌动着。 刀锋之上,灵性之光大作。 至少是内景四层以上的修为。 “就是可惜了你年纪轻轻,天赋异禀。” 计白枝撇头,看向陈景:“抓活的?” “一个不知道实情的家伙,杀了。”陈景摇头。 几乎是他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苏先生持刀扑来。 真气卷,刀意狠。 计白枝迎去。 杀剑,金戈式! 千军锐利狂狂。 刀与剑交锋而上。 第67章 我说了,懂的都懂 金戈式,是计白枝最先修成的剑招。 亦是他最常用的剑招。 无往不利。 那种人多成众的气势压迫,任谁都会失神。 可唯独今天。 在苏先生面前,这一招没起任何作用。 “走幻剑一派的?”苏先生狞笑,一刀拨开计白枝的剑,抬脚揣去,“倒是稀罕。” “可惜没用。” “贼小子,没见过真正的丘八吧,你这太小儿科了。” 计白枝受力,倒飞出。 苏先生趁势,举刀追击。 陈景张口。 掷青瓶法,流光飞虹砸去。 迫使苏先生不得不止步,起刀一拨。 原以为是什么暗器,从口出的,无非钉、核一类。 可眨眼它就变大。 势沉沉,威能逼人,单手使刀的他又不得不偏身,把这股超乎想象的力泄去。 “你是什么人?”苏先生神色惊疑。 江湖上使什么奇形怪状武器的都有。 唯独这种招式...... 在此之前,从未见过。 暗器丢出来、离了身体后,还能变大的? 让他不由想起江湖上的某些传说。 “你爹。”陈景言简意赅,又一招手,地上青瓶蹿起,又向他飞去。 哐当—— 苏先生双手握刀,沉力抗衡。 但..... 这一次又出乎意料,力道没刚才那么沉,就轻巧巧的。 “噗嗤”一声,瓶子发出响声,喷泄出一股腥臭、黏稠的液体,泼洒到他脑袋上。 眼闭得快,没染上。 可他没法像乌龟一样,把头缩进脖子里。 脸吃满了。 皮肤刹那刺痛。 毒! 瓶子里还有毒! 计白枝抓住机会,起身冲去。 既然金戈式无用,那就换另一招。 杀剑,血式。 但用心头血,磨砺手中剑! 他脸色刹那涌动潮红,真气与剑相融,架起桥梁,而血气攒动在桥梁上,把剑染红、把人染红。 滔滔气焰高燃。 是杀意! 是要活下去的挣扎! 这股气势,陈景都为之侧目。 苏先生更惶恐,心惊胆颤——若是全胜,他不一定会怕这一剑,可血正腐蚀自己的脸,他不敢睁开眼,分不清方向。 一个突然之间看不见的健全人,又该如何同人厮杀? 计白枝耗费自己气血、心神的一剑刺出。 苏先生努力睁开眼。 嗤啦—— 毒血见缝插针地涌进去。 灼烧眼球。 但下一瞬,这种微末的痛感就被来自心口的痛感取代。 不仅这一剑刺进来。 一同强行闯入身体里的,还有滔天血气。 绞裂心脏,撕碎血管。 他怔怔睁开眼皮,眼球被毒血灼烧发着污白颜色。 最后一刻,他想把这两个人记住。 但......看不清了。 计白枝抽出剑,散去血气和真气,脸色微微发白。 那一剑比金戈式强。 但对身体的消耗也要大得多。 “师兄,你还真在瓶子里装了毒水。”他掏出布,两步到床边坐下,一边擦剑,一边笑着开口,只是声音里几分有气无力,“那是什么毒?” “秋蟾。”陈景走过去,一把拿起计白枝的剑,“你剑我用一下。” 几乎没什么阻力。 计白枝现在已没什么力气:“你要干嘛?” 陈景端着剑,小心翼翼挑开苏先生的衣饰:“自己看。” 虽然说...... 苏先生来的时候,信心满满,一副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他们两个解决的模样。 可他身份特殊,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谁知道他身上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毁尸灭迹的东西。 陈景小心翼翼,一层、一层拨开衣服。 把他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用剑尖刺着划出来。 东西不多。 只有一只荷包,被陈景切碎打开,里面装着些碎银。 以及一枚木牌。 上面磕着些字:“都指挥使,苏简”。 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 “没什么有用的啊。”计白枝恢复了些力气,抬脚走过来,叹息一声。 陈景摇头:“也不能说没用。” 他把银子拾起,塞进自己荷包,又把这块木牌拿起:“至少这东西证明了一件事,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计白枝一怔,有些不太能理解。 身份...... 苏先生不是的确挺有身份的。 他在流民营里出生、在仙门里长大,在他的脑袋里,几乎没有多少“国家”的概念,只是偶尔在书上读过,某某国、某某朝代,多么气象万千、恢宏伟大,但毕竟没见过、没经历过,读过就忘在脑后。 他没意识到,这块牌子代表了什么。 “我说的身份,不是那些江湖人的认可。”陈景摇头,“是坐实的身份。” 都指挥使。 他不了解这些国家的官职品阶如何。 不过..... 既然沾着“指挥”这两个字,就是管理人员,定然不会是小官。 陈景小心翼翼查看外面,这边的动静没吸引来其他人。 或许苏先生在要清理他们之前,就已经把周边的人清理过一遍了。 他开口,小声说道:“肃北不大,就那几家店。” “客栈是唯一人口流动多、信息交互频繁的地方。” “所以我怀疑,他就是整个肃北镇的最高话事人。” 计白枝点头:“所以我现在怎么做,冒充他的身份?” “没可能。”陈景摇头,“先去找找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们二人起身,又往楼下去。 那天来时,他们都留意过,客栈里的这些员工,都是住在一楼。 苏先生的房间并不难找。 就是一楼院子里,看起来最好的那间。 他们小心翼翼进去。 也的确有些机关。 不过在两个高感识的修士眼中,这些机关算不上多巧妙——虽然是陈景负责发现、计白枝负责拆解。 屋子不大。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只书柜。 桌角摆着只火盆,火星都还没消去,散发着一股纸张灼烧的焦香味。 陈景走去,一条踢翻,把火星踩灭。 但烧了太久,只剩些叠起的边边角角。 “我看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去翻他的书柜。”陈景蹲下,把那些碎片跳出来,在地上拼凑。 计白枝点头,走到书柜前,把每本书都拿起,逐一翻看。 这期间,还有几波人见门开着,想闯进来看看。 有客栈的跑堂、也有其他觊觎客栈情报的泼皮。 都被计白枝一剑杀了。 陈景也杀了两个试手,可能是心里还有其他事、也可能是野外狩猎得多,倒是没什么太特殊的感觉。 碎片很多,异常繁杂。 它大小不一,大些的还好,小的甚至不足指甲盖大。 还得分清它们是不是一张纸上的。 陈景挑的头晕眼花。 直到计白枝里外查了两三遍,他才整理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里面的信,大多没有意义。”陈景坐到椅子上,揉着自己眼睛,“都是些没有用的数字,他们应该有自己的一套密码。” “只有少部分没有用密码,是直接用的文字。” “看来这个苏先生和他上级交流的时候很谨慎。” “那些文字信息,应该是他手底下的人传情报给他的。” “而且,还有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停顿下,忽然发问:“我们在鸣沙山住的那几天,你感受到有人监视我们吗?” 计白枝皱眉:“没有,你是说他在监视我们?” “嗯。”陈景点头,“不敢百分百肯定,但八九不离十。” “最新的那些纸上,多次出现鸣沙、三男、补水,清冷女的字样,多半就是指的我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眯着眼笑起来。 计白枝把头一摆:“他很重视我们,毕竟在他们看来我们来历不详、又实力......” 话说到一半,和思绪一同卡壳住。 他把头一摇,将一闪而过的灵光拿捏住:“不,他们在乎的是鸣沙山。” 陈景点头:“没错。” 这是个很隐晦的思路。 他们虽然来历不详、实力于年纪而言,在他们眼中强得可怕。 可...... 都离开肃北镇了,去了三百里外,大有一副不参与到这件事里的态度。 为什么还要监视。 而且极为重视,用他们最安全,连陈景、计白枝、玉还真都没注意到的手段。 这不符合逻辑。 计白枝设身处地一想,如果是自己,那只要在几个紧要关隘口处,布下眼线,摸清几人行径。毕竟五个年轻的小宗师,远远比不上镇子里数十个小宗师,数个宗师。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 重视的,就自然不可能是他们五人,而是鸣沙山。 那座秘宝出世的地方,才是他们真正重视的地方。 “可鸣沙山我们不都检查过了?”计白枝皱眉,“没什么异样。” 陈景沉思着,迟疑摇起了头。 现在他心里也雾水满满。 无论是自己和计白枝的感识、亦或是玉还真的那双眼睛,都不太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 可就是没有。 是有什么自己忽略了的细节? “你那有什么发现。”线索不够,做的任何推理都是错误的,陈景放弃继续内耗的念头,抬头看去。 计白枝拿起桌子上的几本书:“没什么太多发现。” “上面的书很多,但经常翻的就这几本。” “这本痕迹最新。” “这本有很久没翻过了。” 陈景拿过来,粗略一番,是这个世界的通俗小说。 “里面的内容我也读过。”计白枝继续说下去,“你看的那本,讲的是一个少年,被仇家追杀坠入山崖,结果在山下遇见上古景教还没死去的弟子,教会了他一些神通武功,出来后大杀四方的故事。” 陈景抬手摆摆:“不用说,故事没什么特殊的,这些应该就是密码本。” 计白枝一怔,神情迷茫。 密码本? “信上的数字,就是指这本书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陈景把书放下,“再把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就是要交代的内容。” “怪麻烦的。”计白枝皱眉,“这几本都是?” 陈景摇摇头:“定期更换嘛。” “一种保密措施。” 计白枝忍不住开杠:“那我一本本翻着对照就是了。” 陈景瞥他一眼:“那么多书呢,就算经年累月破解出来了,这时间人家就把密码本换了,新的信还是破解不了,而且信息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个时间,密信里的内容说不定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计白枝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陈景又问。 计白枝点头,走到床边,从翻乱的床褥里抽出一件衣服,语气严肃,还有几分得意:“找到一件衣服,看这个样式、款式,我在书里读过,只有严密的组织才会有这种形式。” “刚才青牛教的那个弟子都没这么复杂。” “我怀疑他是某个国家的人。” 他说着的时候,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 陈景挑眉凝神,看傻子一样看他。 计白枝一愣,语气依旧神秘,还带几份敦敦教诲的诱导:“你不惊讶吗?不觉得可怕吗?搅得整个江湖纷乱的秘闻,竟可能是由一个国家散布出来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陈景面无表情,“在看到他那块都指挥使的牌子时,我就已经知道他是某个国家的人了?” 计白枝向后一仰脑袋,羞得脸红,咬牙切齿:“那你不早说!” 这让他有一种,小孩子得了五块钱,去找哥哥炫耀。 结果哥哥打开钱夹,里面鼓鼓囊囊都是红票子的感觉。 说啊! 你为什么不说啊! “我说了啊。”陈景理直气壮,“我不都说了,他是个有身份的人。懂得都懂,你不懂而已。” 计白枝更咬牙切齿了。 第68章 一人一斧,砍! 气只是一时,过一过脑子就没了。 毕竟暴龙师兄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骚了点。 “他是某个国家的人,那么说秘宝现在就在某个国家手里了?”计白枝把眉头舒展,将那些又羞又恼的情绪抛去,盯着桌上那几本书,不无担忧地说,“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在书上看过,国家的体量通常会很大,比流民营大得多,堪比一个顶尖、强大的门派。” “我们恐怕很难对付。” 陈景摇摇头。 这句话其实有些问题。 当个人力量越发渺小时,国家的力量就会越发显得强大。 宗门..... 这种靠个人伟力撑起的组织团体,在这个世界里,远远比不上国家所拥有的力量。 不过从结果上而言,没有差别。 无论是堪比宗门的国家、还是远胜宗门的国家,都不是五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还有吗?”他再问。 计白枝摇头:“没有了,剩下的东西都不重要。” 他的确还翻出些东西。 但无非金银、首饰,还有些被他珍藏起来的“招法秘籍”,苏先生很看重,但在计白枝眼中,这些比师门中用来熬打基础的东西都差,他只随意丢在地上,多看一眼,都算是对自己的侮辱。 “把衣服带上,我们先去......”陈景站起来,看向门外,话至一半,忽咧嘴笑起来,“看来不用去刻意找人了,门外竟来了这么多人。” 都不需感识告知。 玄妙视野中,门外一片片灵性,十数个连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把这间屋子围住。 虎视眈眈,就等着自己两人出去。 计白枝把衣服绑在腰间,拿剑出鞘:“都是好对付的。” 话还没说完,就向外冲去。 血剑造成的损耗还没恢复。 但不重要。 他是一字剑门的弟子。 何为“一”? 一往无前、一剑当关! 门外人都紧张盯梢。 当着门面的,目力捕着身影,顷刻嚷嚷:“出来了!” 咻咻—— 各类暗器、没暗器的甩出瓦片、砖块,劈头盖脸砸来。 十多个人数量不多,可人有双手,密密麻麻,都聚一点去,也有几分万箭齐发的气魄。 还有人在叫,为自己偷袭找补理由。 “他杀了苏先生,好贼子,为苏先生报仇!” “秘宝必定是在他们手里!” “他们找到了东西!” 陈景慢悠悠向门外走,这些话他也听了真切,只觉得好笑。 不说苏先生的真实身份。 就说这间客栈是个什么地方,他们就不清楚? 计白枝挥剑。 天剑,山式! 这是他在两月时间里,习得的新剑招。 真气运转间,手中剑舞动得密不透风,如雄山落下,固守其身。 叮叮当当—— 暗器几乎都被弹开,偶有一些碰巧打进来的,也在抖抖剑风下,变了方向,钉在门框上。 这等场景,是守在门口这些人没料想到的。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偷袭,都没能做掉这个人? 就算是小宗师...... 也不应该吧。 气氛几分凝滞,陈景踏步从门内走出来。 “他们只两个。”一人大叫,从对面房上跳下,使一杆圆棍,舞动砸来,“我们这一群难道还按不住他们?” “十多个的小宗师,又能有几分本事,没走过江湖的雏鸟,怕它个鸟球!” 他一声,几多人应和。 从各处角落扑出来,或是从房上跳下。 但也有机敏的,就冷眼看着,不打算冒冒失失就参与进来。 苏先生本事如何,他们不太清楚。 可......能在大漠里站住,还能被往来的人尊称一声,本事必不可能小。 他们都能杀了。 还是坐山观虎斗,先看看情况再说。 计白枝拔剑,就要迎上去。 “阿直,你去对付那些没来的。”陈景开口,“这些人交给我。” 计白枝一怔,眉头皱起:“师兄,能行?” 在他的印象里。 陈景还是那个没半点经验的人。 “能行。”陈景点头,“至少我能保证,在你杀了房上那些人后,我还一定活着。” 计白枝点头,不拖沓,脚下轻轻一点,发力跃起,就奔那些观战的人去。 “哈哈哈!” “他们反而分开,找死!” 持棍的汉子狞笑,真气灌注,迎着陈景面前,就要打去。 可还没挥下。 一道青光。 刹那疾驰,奔他脑门去。 苏先生能反应来的,他反应不来,嘭一声精准砸中。 百来斤沉物。 脑门溅血,身子一僵,直直向后摔去。 后来人一惊。 一个照面就没了? 只是不能减速、也不敢减速,个个都踩踏着那汉子的身体冲来。 本是昏死,这一通踩来踩去,怕是真死了。 “别慌,他用的是暗器!”有人还在给自己找自信、也在给身边人找自信,“近身!” “只要近身,他的暗器就没用了!” 对啊! 人群中,原本一瞬的慌乱,瞬间被安抚下来。 他使的是暗器,那手脚功夫必然有缺。 只要近身! 他们人多,还能打不过? 陈景不慌不忙,真气运转,金莲绽放,斜斜一朵从脚下钻出来,花瓣舒展,轻轻一抖。 金色水滴落下,泛起一阵轻缓涟漪。 异象生。 这一群人有些看直眼。 开花了? 是到小宗师境界后会习得的天地秘法,还是.....某种江湖传说里的神秘手段? 不由一瞬失神。 而就在这一瞬间。 涟漪触及陈景身体,做一抹流光涌入,增强他的力量、体魄、速度。 他一扬手。 青瓶又飞来。 头一回见这场面的人,呜呜渣渣,慌不迭地避开。 刚才那一瓶子可是直接砸死了个人。 威力极强! 虽不是又从嘴里吐出来的。 但...... 下意识,人的本能会下意识远离危险的东西。 陈景抬手,从腋下拧出斧头。 脚下垫步,冲到最近人身前,劈头砍下。 那人举刀迎击。 凡铁何能与宝兵抗衡。 更何况这人手中的刀,也不是千锤百炼出的利器,只是普普通通一块铁敲打而成。 咔嚓—— 轻易杂碎,斧刃斩至面门上,鼻子砸去、脑袋上碎出一个窟窿。 周围人惊恐。 只是一步、一斧,但他们又怎么会看不出,面前这人近身战也是一把好手。 陈景咧嘴一笑。 自己感识高,前期又在术式上投入得多,想法也固定好了,以后自然是要走“法师”路线。 但...... 现在资源有限,自己手里算上十三神练,才不过三门术式。 能用出来的,只有青瓶法和金莲法。 队友是很靠谱。 可是谁不都能保证,自己不会落到单打独斗的境地里。 上一个副本、还有这个副本,都证明这种境地很容易就会遇到。 被队友保护,不如被自己保护。 为什么要练近身战? 最大的原因还是这个。 得自保。 陈景持斧,这些内景一二层、经验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基础属性更是差得多的对手,很难有他一合之敌。 对面人虽多,若是肯合击,说不定还能让他手忙脚乱一阵。 但是,陈景已先声夺人。 先是一瓶,砸死一人。 又是一斧,迎面砍杀一人。 兵刃都被砸断了! 金柄玉斧不凡,可他们都目光、注意力都牢牢聚在陈景身上,一时没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往武器强度上想,以他们的江湖经验来看,能折断武器,必然是力量惊人。 如此种种想法,反而搅得他们慌乱、溃不成军。 等计白枝收拾完房顶上的人下来。 陈景已经砍翻一半多。 “这些别杀,先留活口。”见计白枝持剑,又要杀向那几人,他连声喊起。 计白枝站住,抖落剑刃上血,没急着去擦拭。 以暴龙师兄的性子,待会说不定还要再用。 剩下的人不做抵抗,乖巧站住。 还打? 一个都打不过,两个那不是更没戏。 堵住退路那人,虽没怎么见他出手,可他是能防得住十多人暗器的偷袭、又轻轻松松杀了留在房顶上的人,怎么看都和那个拿斧头的凶神差不多的高手。 陈景摆摆手,抓住一具尸体,把斧子在干净布料上蹭蹭:“阿直,把那件衣服拿下来。” 计白枝点头,解下缠绕在腰间的衣裳,在干净地面上铺展开。 “接下来我要问两个问题。”陈景轻声,“第一个问题,现在密保在谁手里?” 有人立马作答:“是在日教神女手中,她现在逃到大漠里去了。” “哪个方向?”陈景又问。 他作答:“是西边。” 西边? 那不就是鸣沙山的方向? 陈景没立即做思考,抬手指向刚被计白枝展开的衣服:“这件从苏先生房间里找到的官服,是哪个国家的?答出来的,我会放他一条活路。” 剩下的这几个人,争先恐后,探头去看。 陈景打量他们脸上神情。 有人苦思敏想。 有人迷迷糊糊。 有人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苦思冥想的那个人举起手,“这是大茅国的官服,你看上面绣着茅纹,只他们才用这个。” 陈景不理会他,朝那个神色闪烁的人指去:“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我说了,我说了!”苦思冥想的那人跳起,语气焦急。 这是唯一活路,他能不争? 他或许见多识广,但他没弄懂,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陈景皱眉,朝计白枝挥挥手。 计白枝立马明白,斩出一剑,刺破那人咽喉,取了他的性命。 人群寂然,惶恐看着陈景。 不是答出来了吗? 为什么还杀了? 为什么要指定要那个人作答? 神色闪烁那人咬紧牙关。越是这样,他越清楚陈景想要什么,可也就越惧怕。 可是死,还是选择招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在这两个选择中,几乎不做用什么考虑。 他吞咽口水,畏手畏脚点头:“是,是大......” “嗯?”陈景面无表情,发出一个上挑的鼻音,打断他的话。 那人立马改口:“这件从苏先生房间里找到的官服,是大茅国的。” 陈景这才满意点头:“很好,你走吧。” 他叹口气,纵起真气离开。 剩余几人,有人已经想通。 但...... 说一不二,陈景和计白枝动手,料理掉剩下这些人。 “秘宝在谁手里,那个神女,还是大茅国?”计白枝擦拭着剑,开口询问。 陈景沉思,然后摇头:“不清楚。” “我是觉得那个神女或许和青牛教那个一样。” “早死了?”计白枝挑眉。 陈景点头:“嗯,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 “这件事一定和鸣沙山有关。” “我们先回去。” 第69章 我那么大两个人呢?没了? 传得快的名声,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前脚才把这些人杀了。 后脚就传出风声,镇子里出了两尊杀神,一个用剑、一个使斧,都是年纪轻轻已入小宗师境,甚至在小宗师境中都算顶尖的那一批。 最大的特征,就是看起来都不像江湖人。 这听着让人迷糊。 但真见到那两位传闻的杀神,就立马能明白。 确实不像。 肃北镇对陈景、计白枝,陡然就变得安静了,没人再来打扰,即便远远看见有人,他们就惊慌失措、做鸟兽散。 客栈院子里那一战。 杀尽了那些魁魅魍魉的心思。 他们两人收拾了些水粮,奔着镇子外营地去。 江雀儿安静候着,只是......看她身边,在此之前,恐怕没那么安静。 手锤捆着四五个人。 有的被揍得鼻青脸红,有的低垂着头、满脸羞愧,还有人脸上仍滞留着惊愕。 一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大姑娘,怎么就......这么能打的。 “师兄,你们回来啦。”她欢快地招呼着,“刚刚来了不少想抢劫的。” “有些口角不干净的我都杀了。” “看起来不聪明的我也没留。” “这几个看起来还行,感觉师兄你能从他们嘴里拷问出些什么。” 被捆着的几人更羞愧低头。 活下来的理由,竟是“看起来聪明点”。 有种自个去挑马时,用“牙口看起来不错”的理由选中一匹马的感觉。 “真棒。”陈景不吝啬夸赞,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雀儿。” 江雀儿嘿嘿傻笑,摇着脑袋,洋洋得意。 “秘宝被日教神女拿走了!”还不等陈景发问,就有人争先恐后地开口,“她被一堆小宗师、宗师追杀,现深入大漠,奔西去了。” 擒住他们的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文文静静、乖巧可爱。 可下手一点都不乖巧,果断得很。 说杀就杀。 想要活命?那不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几个人出现在这,能为什么? 有关秘宝的消息拢共就那些,晚了就什么都没的说了。 陈景冷冷点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她应该是要去鸣沙山。”又一人开口,“我听她说起过。” 陈景看过去:“听她说起过?” 那人一缩脖子,小心翼翼点头:“嗯,那还是事端没生的时候,就在客栈里。” “我听她说的,说什么鸣沙山必还有什么隐秘,只是暂没发现,等拿到秘宝后,一定要去看看。” 陈景若有所思,好一会后,又问:“几天前?” “得有七八日了。”那人估算着回答。 “那神女长什么样。”陈景追问。 那人详细作答:“是个大美人,眉毛是弯弯的,和柳叶似的,眼睛像个杏仁,瞳孔是绿的,鼻子又挺又尖,皮肤不怎么白,跟我这个糙汉子似的,但很嫩的感觉。” 陈景打量他。 将他说的,一一在自己脑海中组合起来。 嗯...... 很难说这是美呢,什么奇奇怪怪的妖怪! 也可能是这人描述的有问题,或者自己脑补的太过形象了些。 “你们有谁最近见着那位神女的?”陈景看向其他人,“容貌和他描述的是否一致?” 被捆在最中央的那个人,挣扎着抬起头:“神女脸上,鼻尖左一寸半的地方,是不是有颗痣。” 那人点头:“对对对,是有一颗。” “我昨晚见过神女,有的话,那我们见的就是同一人。”中央那人轻声。 计白枝皱眉。 不是说...... 神女也应该早就被杀了吗? 怎么七八日前的,和昨天见的,还是同一个。 是早就被替换了,还是说什么其他的可能? 他看向陈景。 陈景脸色平静:“你们再确认一下。” 他们两个七嘴八舌交流起细节。 说起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能说的可就太多了,从相貌到身材、甚至一些微小的习惯,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最终合计。 他们说的确实是同一个人。 “雀儿,把锤子收起来吧。”陈景摆摆手。 江雀儿怔一下,把手抬起,轻轻一抖,收回锤子:“不杀了?又没答应要放他们走。” “就算答应了,就和那次一样嘛,你答应了,我和阿直又没答应。” 计白枝眼皮一跳。 怎么江雀儿也跟着这么喊起来了。 解开束缚的几人,正准备迈步逃走,可听到江雀儿的话,他们愣是不敢动了。 什么杀神这是...... “这次情况不一样。”陈景摇头,当着这些人面,大大方方说了起来,“恐怕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有可能日教神女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也有可能日教和大矛国一起联合了起来,早有谋划。” 他的话,吸引住满脑子都是准备逃跑的几人的注意力。 江雀儿歪脑袋认真听着。 说到这,陈景停顿下,重重咳嗽两声,朝雀儿使了两个眼色。 江雀儿把脑袋摆到另一边。 她懂了。 好的,暴龙师兄要开始扯谎话了。 “你一直在城外,情况不甚了解。”陈景见她做出表示,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刚才在城里听到的消息,苏先生被杀了,从他房间里没翻出和秘宝有关的东西,反倒是翻出来一件大矛国的官服。” “还有几封和大矛国的密信,通过他屋子里留下的书解开密码,得到内容,说的是大矛国用一个虚假的秘宝信息,人为制造一场阴谋。” “想要覆灭整个江湖!” 周围几个人五官扭曲,神色惶恐。 这...... 这个消息太可怕了! 可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几天死了多少小宗师、宗师了? 比过往好几年、甚至好十几年死的都还要多,而且都是大门大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像是青牛教大弟子、河间三虎...... 阴谋论的种子,顺着星星点点可能关联、也可能不关联的事实,分泌出菌丝,刹那弥漫凝结,在他们心里深深扎根、繁衍。 说到这,陈景转过头,看向他们几个:“你们啊......也是被卷进来的无辜人。” “快些逃命去吧。” 悲天悯人的神情、温柔至极的语气。 让这群一直提心吊胆的人,眼眶不禁几分湿润。 果然,江湖才不全是打打杀杀,也是有这般侠骨柔肠的。 “对了,现在城中没什么危险了。”陈景又开口,提醒起来,“你们若是缺粮、缺水、缺银两都能去城里翻翻。” “这一路还见着许多利器、宝剑,武功秘籍什么的。” “只是可惜,我们已入小宗师境,不需求那些东西了,这也算你们的机遇。” 他们双眼顿时闪起亮亮光泽,渴望且炙热。 “多谢少侠!”他们拱手,飞快地奔着城去。 有几人走几步,想到什么,转头过来,开口发问:“还未请教少侠名号。” 计白枝和江雀儿捂住脸。 这时候就别说那个诨号了吧。 陈景向后退一步,到两人身后:“在下厉飞羽。” “厉少侠!”那几人深深看他一眼,记住名号,“大恩难谢!日后必厚报!” 陈景挥挥手,露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还以为师兄你又会说那个名号。”江雀儿吐一口气。 计白枝赞同点头。 陈景瞥他们一眼,眼神奇奇怪怪:“谁干坏事会用自己的名号啊。” “当然要用别人的名字。” “厉飞羽是你仇人?”江雀儿点头,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陈景摇头,语气唏嘘:“厉飞羽可是我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 计白枝向后一仰脑袋。 这么要好的关系,干杀人放火的坏事,还要用他的名号? 这...... 真是朋友? “不过师兄,你干嘛要把他们都放走,让一个人传消息不就好了。”江雀儿叉腰,踮脚看向远方,那几个人没走得太远,隐约还能见几个黑点。 陈景摇摇头:“又多一个变数,闹这么大,我甚至怀疑不止日教和大矛国,可能还有其他帮手。” “就算没有......一个宗门、一个国家,也很头疼了。” “多一张嘴,也能多传得快些,万一放回去的那个,他不传这些消息呢?” 说着,他把头抬起,和江雀儿看向同一个方向:“再说了,他们活不久的。” 有些能让人活命的消息知道了不一定是件好事。 无论是日教、还是大矛国。 还是其他现在还不知名的势力。 在得知自己阴谋败露后的第一反应,那自然是杀人灭口。 连他们几个内景三层修士都躲不过去的人....... “让他们在死前物尽其用吧。” 陈景把手一摆:“不说这个了,雀儿,刚才我说的那些消息里,基本都是真的,就是有些夸张。”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对日教的推测他没撒谎,确实是那两种怀疑。 日教神女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又或许日教一早就和大矛国联系在一起、神女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我们现在又得回鸣沙山去?”江雀儿皱眉。 她觉得自己来到这个小世界后,别的事没怎么做,时间全都耽误在赶路上了。 陈景无奈摊手:“没办法,还能撑得住吗?” 昨晚连夜赶路没睡。 现在赶回鸣沙山去,大概又要两天不睡。 “没问题。”江雀儿没那么娇气,满口应下,“木雷身也能缓解些疲劳,待会我在路上施展下。” “师兄,你那金莲法行吗?” 陈景一怔,皱眉回想:“这......我不太清楚,待会试试看。” 金莲是能缓解疲劳,但能不能驱散不睡觉带来的感觉,他还真不清楚。 刚才在城中使用也没去感受这方面。 他们重新收拾好营地,骑上才休息还没半天的骆驼,继续往鸣沙山赶去。 日月兼程。 又一天半的时间,重新赶回鸣沙山下。 这座在大漠里,仅仅以响沙而得名、实际与其他沙丘并无真正区别的山上,再也没陈景他们一开始来时的那股荒芜景象。 血泊里零星几粒沙石。 四处都是尸体。 以防这样的万一。 他们的帐篷并未直接扎在山下,而是找了处能遮蔽风沙的岩圈。 此时寻去,帐篷没了,人也不见,只剩些帐篷被撕裂、篝火被踩灭的残迹。 两只骆驼横死一旁,都是一刀毙命、被砍掉脑袋。 “玉姐姐他们遇袭了!”江雀儿惊呼一声,从骆驼蹦下。 陈景皱眉走过去,检查骆驼:“血还没完全干,还有时间。” “脚步在这。”计白枝指着一个方向,“看,这个,是广陵剑的剑招痕迹。” 一处风沙岩石上,几道深邃划痕。 陈景把头抬起,看向计白枝所指方向。 正对着鸣沙山。 那座不高,但曲折蜿蜒、染着血色,插着断肢作沙柳丛,此时此刻,是席卷整个大漠无声沙暴中心的鸣沙山。 第70章 有这样两种可能 江雀儿也跟着看向那个方位。 两条眉毛不由柠起,口中喃喃:“他们怎么会去那?” 陈景心头也疑惑这点。 虽然说,人在下意识时总是会奔自己熟悉的地方去。 如果只有鱼通慧,他信结果会是这样。 但留下的人里还有玉还真,那是个极聪明的姑娘。 自己这群人本来就对鸣沙山有所怀疑,现在更是有一群人目的确凿,就是奔着来、还起杀伐事,这一切都坐证了怀疑。 恰恰因此,玉还真才不会逃去鸣沙山。 那里注定要比这更危险。 她也应该能想到,自己几人在城中得知消息后,会日夜兼程赶回来。 逃出去、等待队友。 远比冒冒失失,闯入鸣沙山里要安全得多。 “说不定只是被包围,仓促选择了一个方向。”计白枝也皱着眉,“我们再往前看看。” 大漠是陆地上的海洋。 狂风一卷,在沙地上留下的痕迹,就默默消失,哪怕是用刀剑凿击、用真气洗刷。 玉还真料想到这点,极力留下线索。 只是大漠无情。 他们闷头找得困难。 让他们心头沉重的是,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并未像计白枝期待的那样,而是笔直地、干脆利落地指向鸣沙山。 他们循着上山,才至山腰,就听见沙山对面一阵喊打喊杀声。 蹿步过去。 是一群人在乱斗,争夺着什么东西。 和肃北镇里见的那群人一样,都杀红了眼。 “有人来了!”一人眼尖,注意到陈景他们,惊喝一声。 “不认识,先杀了他们!” “杀!” 他们不约而同、心有灵犀,对中途入局的人表现出巨大排斥。 持剑、举刀、耍棍。 杀气滔滔,真气滚滚。 身周都绽放耀目、染红的灵性。 一个个都至少是内景三层的修士。 也是...... 从肃北镇至鸣沙山,有路三百里,就是日夜兼程赶路,普通内景三层都不一定能撑的下来,更何况他们是一路杀来,在这时候还能留下的,都是顶尖高手。 打? 不打! 陈景扫视一眼,在第一个人快冲来前,一扯身旁两人的胳膊,向后退去。 计白枝收剑。 江雀儿收敛真气。 那群人追赶着,见他们几人在嘤嘤犬吠中下了山,就立马止步。 他们心头只有鸣沙山、也只有秘宝。 碍事的赶走了。 看着年轻、不像有什么本事的样子。 他们继续内斗起来。 “打成这样?”江雀儿回头看一眼,眉头皱起。 陈景歪着脑袋:“刚才你们看到玉妹妹和小鱼了吗?” “我没有看到她们。” 计白枝应声摇头:“我也没有看到。” 陈景又补充:“他们说的那个什么神女,我也没见到。” “我也都没看到。”江雀儿脆生生开口。 计白枝渐渐停下脚步:“会不会是在那坑里。” 陈景沉默,没有说话。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可那些人都在山上厮杀,若是坑里有什么东西,他们应是会下去的。 阿直的这种猜测如果是真的,那恐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最关键的、也是让他最头疼的,却并非不见玉还真和鱼通慧。 她们两个人,一个有脑子、会打架,一个体魄比自己感识还高,都不是那么轻易会死掉的人。 最让他在意的是两件事。 为什么神女不见了,那群人却还要留在鸣沙山上厮杀。 为什么在那厮杀的,看上去都是江湖人。 大矛国呢? 其他那些国家呢? 怎么他们还没出现? “师兄?”江雀儿见他一直沉思,忍不住开口询问一声。 陈景回过神,点点头:“雀儿,你留下,我和阿直进那个坑里。” 江雀儿拧着眉:“我也要下去。” “坑下我们不是查过了,没有东西。”陈景摇头,“反而坑上人多,如果玉妹妹和小鱼真在下面,我们强闯出来,你正好接应。” “阿直那套,有些不太管用。” “记住,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离鸣沙山太远。” 计白枝瞪眼咬牙,但没法开口反驳。 金戈是吓唬些没什么经验、感识不足的低阶修士尚可,真对上苏先生那种有经验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鸣沙山上那群人,修为都高,感质不低的情况下,这一招确实不怎么管用。 而其他剑招...... 损耗又大,杀敌一千、自损三四百,对付一两个还有余力,再多就不太行了。 他把拳头握紧。 这次回去,一定要挑选一门适合的剑招。 江雀儿也不是什么擅长群战的人,但和计白枝一比,无论是在术式掌握、抑或武器掌握上,都有更多优势。 “好。”她开口应下。 陈景和计白枝回头,又向山上去。 这一来一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厮杀的人就又少了三个。 和前一次一样。 见有新人来,就同仇敌忾,扑杀上来。 陈景吐瓶,计白枝挥剑。 在这些人面前,他们两个人不算有多强力,但胜在招式新颖。 尤其“掷青瓶法”和满天窜去的秋蟾毒液,为他们争取到转瞬之机。 强行闯去,跑至坑边。 计白枝一跃而下。 陈景没那么做,扑到沙柳从旁,老老实实从小道爬下去。 他现在虽已是内景三层的修士。 但体魄、力量都还只是正常人水平,这坑有六七米高,跳下去摔不死也得骨折。 而且坑底有什么都还不清楚。 感识中的确没感受到什么危险。 可...... 感识并不是无敌的。 自己不就没有察觉到苏先生还差遣人盯梢自己? 鸣沙山上的人没有追下来,他们继续厮杀。 陈景还没跑下去。 坑底几道剑风交错声。 “阿直?”紧接着,就是玉还真的惊讶声。 她们还真在坑底。 陈景加快脚步。 “师兄?”玉还真听到动静,回头看一眼,这次克制地没有挥剑出来,“你也来了?” “阿直怎么了?”陈景探头看过去。 计白枝吸着凉气:“太高了,刚下来又差点被玉师妹捅了一剑,让我缓缓。” 陈景“哦”一声,点点头把目光挪开,落到玉还真身上。 没受什么伤,是熟悉的灵性。 又接着向她身后看去。 有几具尸体,但没有鱼通慧,也没有那个所谓神女。 “只有你,小鱼呢?”他皱眉询问起来。 玉还真摇头,语气无奈:“不见了。” “啊?”陈景愣一下。 这...... 有些太超出他的想象。 什么叫不见了。 他个头是矮了点,脑子也一般了些,但也不至于和孩子一样,一扭头、一不关注,就不见了吧? 玉还真抬头看一眼上面,缓缓说起来:“在你们离开后差不多两天,也就是半天前,突然有一批修士杀过来。” “他们是在追杀一位女子,说什么秘宝在她手里。” “小鱼本来想趁这个机会把秘宝抢过来。” “但师兄你推测过,这可能是个阴谋,我就把小鱼劝住,准备看一看事态会怎么发展。”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可结果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偷袭我们。” “一共是七个人,修为都很高,一个内景七层、一个内景五层,四个内景四层,一个内景三层。” “我看他们打扮不像是在客栈里遇见的那些江湖人,都很规矩、而且有规律,我就想到他们会不会某个国家的人。” 陈景恍然。 怪不得会目的明确,奔着鸣沙山来。 原来袭击玉还真她们的,不是神女带着的那些江湖人。 是和苏先生同出一源的大矛国的人。 阴谋还没施展,那计划这个阴谋的人自然不会愿意在其他人前露面。 “幸好小鱼体魄强劲,撑住不少攻势,我们顺利逃到鸣沙山。”玉还真继续说下去,“和我想的一样,在即将碰见那群江湖人时,他们立马消失不见。” 她缓了口气。 “既然到了鸣沙山,小鱼索性就想试一试能不能直接抢下秘宝。” “就在厮杀,对付那个女人时,她手中的东西忽然绽放一道奇妙的光,可我双眼看到的,那光和她本身的灵性、真气共为一体。” 计白枝冷不丁插嘴:“就是说,那光是她自己放出来的?” 玉还真点头:“我眼睛看到的,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说,她血祭了三十人,终于打开秘宝,学会一门咫尺天涯的仙人神通,现在就要带着秘宝走了。” “小鱼直接扑上去,抓住那个女人。” “然后......他就和那个女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陈景眯着眼:“但秘宝留下来了?” “嗯。”玉还真又点头。 “但那个什么所谓咫尺天涯的神通,并不是她自己用的,也不是那秘宝?”陈景又问。 玉还真轻声:“我双眼看到的,确实如此,灵光是从她身上一个挂坠里发出来的。” 计白枝皱眉。 陈景恍然大悟,刚才自己疑惑的那两点,现在就都能说通了。 他啃着指甲盖,做着总结:“她留下的秘宝一定是假的,是她故意留下来的。” “但她突然消失,以及消失前留下的话,给了太多误导,那些江湖人没有玉妹妹这样的一双眼睛,他们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自然就认为她的话是真的。” “只是秘宝特殊,没法被她神通带走。” “在那些江湖人得到的讯息里,想要获得秘宝、使用秘宝,就得血祭三十人。” “所以他们才在那不停厮杀。” 把这几天的来龙去脉总结后,他停顿下来,洞穴上,喊打喊声依旧没有停息。 “大矛国、日教、以及他们联合的其他势力,目的就是这个。”陈景摊手,把一根又一根手指陆陆续续地竖起,“把这些江湖人引诱过来,让他们在这里厮杀。” “但目的是什么?” “这么大动干戈、布置了一个惊天阴谋,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计白枝和玉还真没说话。 他们想不通,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暴龙师兄,就连呼吸都放平缓,生怕打扰到他。 陈景沉思。 玉还真刚才说的话,逐字逐句地从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 “血祭。” 这两个字被他单独摘出来,在心里越放越大。 确实“血祭”的确是一个很适合让他们自相残杀的理由。 但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个? 又为什么要偏偏要带到鸣沙山来,才选择把这个消息给说出来。 能传送离开,为什么不在肃北镇里直接传送离开? 那里内景一二层好欺负的人还多一些。 人撒谎都是会有思维惯性的。 “有两种可能。”陈景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第一种,就是大矛国和日教达成了什么协议,要称霸江湖什么的,所以用秘宝设了个局,把这些江湖人吸引过来一网打尽。” “真正的秘宝,就是那个玉坠,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小鱼把吊坠抢到手。” 他停顿下,吞咽口水:“第二种,那就是那个秘宝有什么残酷的打开条件,它真的需要血祭。” “但需要的不是三十条、也不是五十条,而是更多的人命。” “而且需要在鸣沙山这个地方。” 第71章 看不见的无事牌 “我倾向于后一种。” 在说完自己推断出的来龙去脉后,陈景也说出自己的倾向。 实在是“引到鸣沙山”来这个行为,以现在的线索,除了这种解释,他找不到其他原因。 玉还真心头思绪反馈至眉上,拧出郁结:“上面那些人可不会信我们的话。” 劝不住的。 他们已经杀红眼了。 就算能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暴龙师兄的推测,他们也不可能停手。 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深。 说停手就停手的? 死了的那些人又怎么算。 陈景摇头:“不用他们信,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玉还真和计白枝一愣。 陈景伸手,拧出腋下斧头:“我们知道秘宝注定会出现在鸣沙山。” “接下来守株待兔就好。” 他们两个点点头。 对啊。 坏消息只是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 他们没必要站在“被血祭”者的角度去考虑。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办一件事。”陈景接着说下去,“我们得去救小鱼。” “他现在处境可能不是太好。” 玉还真沉重点点头。 暴龙师兄没来之前,她其实没怎么担心过鱼通慧。 虽然说战力相对一般,可体魄是真真强劲,被那么多内景四五六七层的修士追着砍,就只是受了点轻伤,等逃到坑里,伤势就已经全部愈合。 想打死他,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情况不同。 那个什么日教神女是幕后黑手,现在怕是回他们的大本营——不止日教、还有甚劳子大矛国、说不定还有其它他们暂且不知的组织。 会碰见多少高手? 能扛得住吗? “小鱼在哪?”计白枝询问,很有自知之明的先一步,顺着台阶往上走去。 陈景摇头:“不知道,先找找看,离鸣沙山应该不会太远。” 他们向上走去,渐渐消熄声音。 打斗声弱了不少。 沙柳丛被平去,显然是上面的人怕下面的人偷偷爬上来偷袭。 “他们上来了!”有人嚷嚷。 同仇敌忾,立马调转矛头,对准他们。 计白枝一跃而出,使动金戈式。 并大喝一声:“雀儿!” 陈景最后一个蹿出,趁机打量现在局面。 只是这一上一下的工夫,上面又死了五个人,现在剩下还活着的,已不足十个。 陈景泼洒出去的秋蟾血确实奇效。 他们无心恋战,更是对这几个人护在中央的“秘宝”不感丝毫兴趣。 两人一斧,又配合从后面杀来的江雀儿,安然退下。 跑到鸣沙山下。 山上人变得少,就更不敢追击了,他们都心念念那份秘宝。 “小鱼呢?” 江雀儿扭头,清点人数,发现少一个。 陈景轻声:“私奔了。” 正要作答的玉还真一怔,张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鱼通慧和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确实符合“私奔”这两个字的意象。 江雀儿“啊”一声,双眼失神。 “被动的。”陈景补充:“所以我们得先找到他。” 江雀儿迷迷糊糊点头。 这让她有种突然回到上一个副本的错觉。 是因为上一次没有私奔,被当成了吸血包,所以这次一定要私奔一回? “怎么找?”她开口询问。 陈景招手:“我们还有两匹骆驼,那个能助力。” “至于方向......” 他抬起头看向漫天黄沙:“肯定不在东边,东边直通肃北镇,人来人往的,很容易露馅。” “也应该不会在西,西离肃北又太远,传递消息也不方便。” “所以南、或者北。” 他停顿一下。 “他们中有一个,或许不止一个国家组织。” “这个世界的军队也相当有威慑力,所以应该是会有军营驻扎。” “往不好听里说,如果血祭需要大量的人数,正好这些士卒可以填补上。” “所以他们驻扎的地方,必然会有相对庞大的水源。” 又近又有水源的地方...... “我记得北面有个绿洲。”玉还真开口,“我买水粮的时候,听镇子里的人说过。” 计白枝摇头,有不同提议:“既然只有两个方位,那两南两北就是了。” “我和雀儿,师兄你和玉师妹。” 他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很不错。 暴龙师兄虽感识高过自己,但战力差了些,正好配一个战力最高的玉还真。 自己和雀儿都中规中矩。 陈景皱眉,迟疑着、艰难摇头:“还是算了,尽量别分开。” 计白枝一怔:“分开查的快些,如果自己这边没有,那就立马调转方向,去另一边就是了。” “等集合了再行动......” 陈景犹豫着开口:“我没什么理由,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们一早就被盯上。” “现在城中的消息应该传了出去,江湖人知道、那大矛国它们也应该知道了。” “玉妹妹又已经遭过一次袭杀。” “不管那些人是为了血祭的目的,想把玉妹妹他们引过去,还是出于杀人灭口的意图,对玉妹妹他们动手的,但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我们知道的太多了。” “小鱼又随那个神女去了营地,不知道又会生什么事端,暴露出什么事情来。” “我相信他,但不怎么相信他的脑子。” “没什么经验,太年轻、太容易被忽悠了。” “完全可以肯定,我们还会遇到袭击。” 最后一句话撂下,几个人心头沉重。 计白枝倒是很想豪爽地来一句,倒是想要见见那几个敢刺杀自己的人究竟能有多大本事。 但还是没敢说出来。 玉还真说过,七个人,修为都比自己高,只有一个是内景三层。 若是一对一,他还真不怕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内景七层。 小世界终究是小世界。 对修炼的探索,远没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功法、术式、招法都远远比不得主世界。 境界高,无非多几口真气,打消耗战占优。 可战力的本质,是经验、是术式、是基础属性...... 除了经验,计白枝觉得自己都占优。 但......要是七个人一起上,那没法,能跑还是要跑。 有这样的风险在,确实一起行动更好些。 他们走到之前的营地。 两头骆驼亲昵凑在一起,对地上三具同类的尸体漠不关心。 “雀儿和阿直你们先骑上骆驼,休息......”陈景他开口。 江雀儿摇头:“还是师兄你先休息,你体魄要低,我有木雷身,影响不是很大。” 计白枝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觉得自己才是不该休息的那个。 感识高,对这种没睡觉的抗性也要高点。 陈景没回他们两个,看着两匹骆驼,若有所思。 感识中隐隐有异动。 是从自己左手边传来。 一股阴冷、寂灭的寒意,没有太大危险性,可就像在眼前不停飞动的蒙蒙小虫一样,扰得人不舒服。 可这只是感识带来的感觉。 在玄妙视野下,那一处空荡荡,没透露出哪怕一点灵性。 眼睛告诉他,那里什么都没有。 感识告诉他,那里有个烦人的小玩意。 信哪个? 毋庸置疑,当然是信感识,反正试一下又不会有很么损失。 他猛地一转头,张口一吐。 掷青瓶去! 哐当——砸中了人。 他又暴起,扑了过去,没扑中人,左拳头结结实实锤在了胳膊上。 玉还真反应最快。 她直接拔剑,绞起一片沙浪,涌向陈景左侧方位——她看得见师兄那不自然的左手。 沙子没能落地。 铺在空中,勾勒出几道衣服折痕。 真的有人。 那人隐去了身形、能做到在不留脚印、能做到瞒住他们所有人的灵性。 但他终究不是在物质世界消失。 江雀儿没有用锤,举拳挥打去。 只打了一拳,那人就扑通重重倒地,在柔软沙地上,嵌出个人形。 看不见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景感识所带来的感觉,瞬息消散去,化作一股新的直觉涌入到自己脑子里。 地上这个人死了。 但这并不需要用感识去分析。 没有反应、一动不动,这带来的结果,毋庸置疑。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在隐没身形,在灵性视野下,什么都看不到。 反把江雀儿吓一跳:“我收力了!也没打到心口或脑袋。” 陈景摆摆手,借过玉还真的剑:“应该不是你杀的,阿直,搭把手,我们查一下。” 有见过师兄是怎么查苏先生的计白枝,也挥动起自己的剑,在虚无中摸索。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 计白枝和陈景也没考虑保护尸体的事。 血渍随着衣服被一层层扒开,张牙舞爪地流出。 衣服扒完。 那个偷窥者也终于在他们几人眼前现身。 是一个很矮小的女人。 脸色乌青,死不瞑目,向上翻着眼皮,口鼻间有大量血色泡沫溢出。 “自己服毒死的。”陈景看一眼,就分辨出。 受打击死,和中毒死,有很大不同的表现方式。 他看不出是服了什么毒。 但这种死法,肯定不是因为受了一拳。 江雀儿松口气。 她没什么杀人的负罪感,只是担心自己失手,坏了一个重要情报的来源。 “隐藏气息、灵性的手段还是高明。”计白枝皱眉,惊叹感慨着。 他竟然没发现! 玄妙视野也都看不见。 也就是暴龙师兄高达十九点的感识,在这么近的情况下,才察觉到什么异样。 “不是她自己的手段。”玉还真摇头,“如果是术式,她死后应当会散去的。” 陈景打量着尸体、随手拿剑戳着。 有些布料已显露出,但有些还没有。 所以这也不是布料的问题。 戳了几下,剑尖一顿,似与什么坚固的东西撞上。 他小心翼翼挑开那些布料,几下后确定刺中东西的大概方位。 那东西是隐藏着的。 陈景蹲下,把它拿起。 周边三人顿时惊呼出来,在他们的视野中,暴龙师兄在蹲下后,就忽得消失不见。 哪怕玄妙视野中,也没半点灵性存在。 “师兄,你还在吗?”江雀儿发问。 “我在,能听到我说话?”陈景回答,他低着头,看向自己掌心。 在触碰到那东西后,他看清楚这个能让人彻底潜藏身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只是一块玉牌。 古老、泛黄、没有刻着任何东西,两面光滑圆润。 一块无事牌。 不止如此,他也感受其他东西。 无事牌中蕴藏一口真气,如燃料一般,源源不断为它供能,让它不停发挥功效。 能驱赶吗? 他尝试输入自己的真气,把那一口已燃烧一半的真气驱赶走,紧接着又收回自己的真气。 刹那间。 他就又重新出现在三人面前,灵性之光也同样绽放出来。 第72章 来为我们效力吧 在陈景重新现身的刹那。 江雀儿刚好做出回复:“我能听......噫!” 三人立马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 泛黄古旧的玉牌。 “就是这东西让她能瞒住我们?”计白枝探头观察。 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神俊宝光,甚至在玄妙视野下,只有微弱、与一块碎石、一粒沙粒一样寡淡的灵性之光。 陈景点头:“嗯,输入一口真气进去,它就会生效。” “真气会被存储,像燃料一样消耗。” “一口真气大约能维持一天左右。” 玉还真挑眉:“倒是件好宝贝。” “是这个世界能有的吗?”陈景发问。 三人迟疑思考一会,不约而同把头摇起。 这个世界的修炼太基础,他们所见的这些修士,无论所谓的大门修士、还是江湖散人,都几乎是靠着本能修炼。 连真气本质、运转规律都没研究出来,又如何炼制出这等宝物。 陈景思考着,把玉佩塞进怀里,然后也摇摇头:“算了,等先找到小鱼再说。” 他低下头,看向尸体。 “这人被发现后,没想着逃跑,多半能力不行,知道自己跑不掉。” “但又第一时间服毒自杀,就说明她要么是个小心谨慎、要么训练有素。” 这是个很异常的点。 哪怕对手里的这件宝物再怎么自信,在自身能力不强的情况下,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 前些日子,他们应该也是在被这个人监视。 可那会自己感识没有异动。 得近身了,自己才会发现一些异样。 她明明可以更保守、更安全一些的。 但为什么......要凑近过来,增加风险? 玉还真心神一动,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师兄,你是说,她有什么不得不接近我们的理由?” 陈景点头:“是要记住我们几个人的脸?” “也或许是为了在我们身上留下什么记号......” 计白枝打断:“这个没有,至少她没来得及做。” 他说着,忽然把头抬起,盯向东方。 以他的感识都能察觉到的东西,陈景自然也感受到,同样抬头看去。 煌煌金光,飒沓如流星,笔直地朝着他们飞来。 真气滚滚浩荡。 是箭矢。 一只不知从何处射来,在目力尽处也看不到射箭之人,但即便如此,也依旧势威力强的箭矢。 计白枝拔出剑,就要上前与箭矢拼搏。 陈景狠狠踹他屁股一脚,把剑还给玉还真:“躲开!” 就算再强,瞄得再准。 那也是死物。 拼什么拼! 他们四散扑开。 箭矢落地,从长远处飞来,却异常精准地射中女人。 有天目在,陈景看得真切。 那是一只不怎么长的箭矢,只有小臂一半的长度,尾羽是白毛。 钉入女尸后,从箭头处开始膨胀,波浪一样传导到最末端。 随即“轰”一声。 它猛地炸开。 卷起滔滔气流,掀起黄沙浪潮。 他们躲的足够远,只是被沙浪、碎石拍得狼狈。 可贴在一起、嚼着嘴巴的两只骆驼没意识到危险,它们就在爆炸中心,气浪一卷,等动静渐渐平复,再看过去,就只剩几根断肢、几块血肉。 那具女尸,骨肉无存。 沙坑有两人多大,簌簌聚拢回流着细沙。 陈景甩去满头沙子,看一眼那个坑。 这是内景能有的手段? 自己也和内景七层的张招切磋过,但没觉得他的力量能强大到这种程度。 “这种术式。”玉还真摇头,“是那个追杀我和小鱼的内景七层。” “小鱼在这种攻击下都还能活下来?”陈景侧目。 玉还真摇头:“在追杀我们的时候,他没用过这种啊。” 说着,她回头看一眼陈景,想到什么,解释起来:“像这种威力奇大的术式,需要较长时间准备,调动起真气才能施展出来。” “他这应当是用尽了全身真气才能施展出来的。” “我们师门里也有类似术式,不过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去学这些。” 威力大是大。 但准备时间太久了。捅出去一剑也是杀死敌人,用大威力术式也是杀死敌人,既然没有区别,为什么不用更轻松、更简单的方式? 陈景点头。 玉还真继续说下去:“但这种术式,也不应当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他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陈景张嘴,正要说什么。 一声惊喝从东边传来:“好贼子,可算让我们找到你们了!” 他循声看去。 是一队纵马而来的人,身着黑色长袍、裹着头巾,共有六个。 “是追杀我和小鱼的那几个人。”玉还真言简意赅。 计白枝拔剑。 江雀儿也运转真气。 “厉飞羽是他!”一人从马背上跃起,指向陈景,“就是这小子!” 厉.....飞羽? 这个名字差点让玉还真宕机,转头古怪地看着陈景。 “吃我一招!” 他拔出刀,真气威威,劈砍而来。 计白枝迎上去。 “他是四层,阿直,小心。”玉还真提醒,“使的是双刀。” 那个男人闻声看去,恶狠狠啐一口:“你这小娘皮竟还没死。” 手在腰间一滑,抽出另一柄要短几分的刀。 他这刀是杀招。通常都是在敌人误以为他用单刀时,突然捅出去,杀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被点明,等若说少一个优势。 玉还真和江雀儿没去帮计白枝,剩下五人都已经纵马赶来。 “哪个是内景五层,我去对付他。”陈景看一眼玉还真脸上迟疑,果断开口。 “最左。”玉还真脸上迟疑消失,立马开口,“雀儿,你随便挑两个,最右有个内景三层,那个给我。” 她的思路很清晰。 暴龙师兄看得出有所长进,但这份成长还撑不起来他去一次性对付两个差不多的对手。 那最好,就是让他单人拖住这里面最强大的那个。 然后由自己这个最强的,解决掉对面最弱的,把人数劣势、变成人数优势。 刚才那一瞬迟疑,是在担忧该不该让师兄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都怪阿直,他冲的太快,让暴龙师兄对付那个四层的就好了。 幸好,暴龙师兄就是暴龙师兄,和自己想一块去了。 陈景奔最左那人去。 田忌赛马嘛,这个道理他也懂的。 “厉飞羽?”内景五层的那个修士狞笑,也冲着陈景来,“你们倒是有些本事,中了队帅那一箭竟一点事都没。” 陈景以嘴炮回应。 张口一吐。 青瓶砸去。 那人没像其他江湖人那样把它当成暗器,侧身躲闪。 “你这点本事,我可都是听说过的。” “来点新鲜的吧。” 他脸色轻松一笑:“当然,队帅也吩咐过,若是遇见你,别立即杀了。” “给你个机会。” “你有本事、也有脑子,能从蛛丝马迹中窥得真相,是个人才。” “为我大矛效力如何?” “做个江湖人委屈了。” 第73章 会叫的狗不会咬人 陈景古怪看他。 这话说的...... 是第几个想要招揽自己的人了? 自己魅力也不高呀,算上增益,也不过区区十四点。他们几人私底下没交流过各自具体的属性情况,不过.....十四点魅力,算得上出众,但还没到多“祸国殃民”的程度。 这么招人稀罕的? “你想要什么,武功、金钱、或者女人?”他歪头,看向一旁与自己队友鏖斗起来的玉还真、江雀儿,“她们确实倾国倾城。” “但我们有更好的......” 陈景打断他的话,神色认真:“不,你不能。” 江雀儿那长相、那身材、那性格,他在网络上不知看过多少美女主播,都找不到几个能与她相媲美的——那还是在有科技加持的有利条件下。 那位修士一怔,没能跟上陈景思路。 不是...... 我这招揽你呢,说什么女人、钱财、武功的,是抛出一个话茬。 有没有比她们更好看的女人,这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就算质比不上,我们拿量凑好不好。 又不是选美。 你这一本正经地纠正什么呢! 他缓口气,还要说什么。 陈景慢条斯理,把手一拍,青瓶飞回:“你知道最近有多少招揽我吗?” 那人眯起眼,没有说话,真气暗暗运转,但只是作警戒。 “最近招揽我的有两拨人。”陈景又把语速放缓一些,一副唯恐自己口音会让他听不明白的样子,“一位是个强大、嗯......应该还算漂亮的女人。” “姑且不说我喜不喜欢她,但她很有诚意,给我送了两份礼物,都是稀世珍宝。” 说到这。 陈景停顿,又慢慢从怀里掏出那枚无事牌:“应该是和这东西差不多,甚至比这还要再珍贵一些。” “她送我那两件东西后,也没要求我什么,甚至我骂她她都没在生气。” 那人瞳孔一缩。 这不可能吧。 那块无事牌已经是稀世珍宝,就算在自家国内,也没几件,此次为了这个计划,也才挪用三件。 一件在那日教神女手中,有缩地成寸的神通。 一件是在自家对帅手中。 刚才那强盛至极的一击,就是用那张神弓射出来的,当然消耗也大,只不过拉了半弓,就耗尽全身真气。 最后一件,就是这无事牌了。 举手送出两件,还什么都不要求,只是为了博得好感? 陈景缓缓收起玉牌,等手重新拿出来,才接着开口:“另一波人,出手没这么大方,他们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 “不过,也算尽他们所能,把等同他们半辈子积蓄的钱财、物资拿出来,只是恳求我能替他们一年出手几回。” 那人倒吸口凉气。 等同半辈子的积蓄? 所求还只是那么点事? 陈景笑眯眯看他。 第二波人,他说的就是俱乐部的那些教练,虽然没问过他们具体工资,但按自己训练花销来算,俱乐部真要包自己一年所需,少说百万打底,算他们二十岁开始工作,六十五岁退休,半辈子也不算有多夸张。 “所以你看,别人想要招揽我的诚意有多足。” “你呢?” “只是空口白牙,说几句客套话,就想要招揽我?” 那人忍着慢悠悠语速,瞥一眼旁边战场,脸色骤然大变。 江雀儿与两个内景四层厮杀得不分上下。 玉还真、计白枝已尽显上风。 “你在拖时间?”他挑眉,声音发冷。 陈景一歪脑袋:“你现在才知道?” 那人咬牙,啐一口,不再多说。 他恨的牙痒痒,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纵身一掌拍来,不留力道,下了杀手。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拖延住,得快些解决这个人,否则......现在还是自己这边人数优势,待会就该是对面占优。 该死! 早该想到,他们主动引战是有谋划的才对。 “玉妹妹,他使武器吗?”陈景张口一吐,青瓶飞去砸出,同时大声发问。 “不使。”玉还真言简意赅。 陈景点头。 不使啊..... “这招没用!”那人偏头躲闪过,怒声呵斥。 陈景张手。 瓶子里仅剩的秋蟾血喷出。 “用毒?”那人身形鬼魅,脚步腾挪,跃动着换了个方位。 血液落了满地,把沙子染色,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 “痴心妄想!” “你的那点本事我们早就摸透了,真当我们没查苏简尸体?” “还有个足生金莲的本事,都一并放出来吧。” “靠着些旁门末流的本事,打人出其不意,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他厉声咒骂,言语犀利。 企图攻心,瓦解意志。 陈景不为所动,这些骂声并不刺耳——他是个不擅长玩游戏的人,偏偏又喜欢玩,单机还好,那些联机、尤其moba类游戏,他是天坑,甚至打过一天十几连败的战绩。 他努力了啊,也很认真、查了攻略。 但菜就是菜,改不掉的。 菜挨骂的次数就会多,比这难听的多了去,在最开始被骂的时候他还会生气。 至于现在...... 骂呗,一些话能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失?反而平白亏损自己力气。 就如敌人所期待的,他运转真气。 金莲足下生,光晕斗转。 为他增加微弱的身体属性。 “我当是什么神俊神通。”那人嗤笑,“只是如此?” 他防备着了。 可金光冲刷到身上,带不来任何伤害、也没任何异样的影响。 看上去只是个装饰品。 他狞笑着拍掌来,对自己信心满满,只差一步就是宗师境,绝对能在自己队友落败之前杀死这个年轻人。 陈景持斧迎上去。 两人缠斗厮杀,短短瞬息,就交手数个回合。 陈景呲牙咧嘴,眉头拧起。 这绝对是自己遇见过的这么多对手里,最难对付的一个。 修为胜过自己,身体属性胜过自己,经验也胜过自己。 才短短一瞬,就已经挨了一掌,正中右肋下,把肋骨拍断一根。 若非有天目,反应能力得到加持,只会挨更多攻击。 “最后再给你个机会。”他呵斥道,“不为我们办事,那就死!” 陈景咧嘴,一肘砸向他左掌,斧势汹汹劈去:“你知道我家乡有一句话吗?” 他鼻音“嗯”一声。 “不会咬人的狗,才会呜嗷呜嗷乱叫。” 陈景眯眼,虽是颓势,但笑容灿烂:“我赢定你了。” 第74章 废物!内景五层打不过内景三层! 内景五层的修士看着内景三层的陈景。 眼中疑惑,还有震惊。 打糊涂了? 没被这么压迫过,受不了疯了? 在说什么浑话。 赢定了? 哪来的底气! 经验、招法、修为......都是败势。 还想学自己用语言挑衅? 还骂自己是装腔作势的狗? “找死!”他横眉,怒意更重。 之前与人厮杀时,倒也有人牙尖嘴利,和他对骂。 但打过之后,不占上风,那些人就只能乖乖闭嘴。 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骂人、自己打人,对手还束手无策的窝囊样。 可这人...... 刚才不和自己对骂。 到了该闭嘴、该窝囊的时候,反而张扬了起来? 一掌拍去,掌风刚烈,冲着心口去的。 陈景躲了,但没完全躲。 他只稍微侧身。 这一掌砸在左肩上。 痛! 骨头嘎吱嘎吱砸断,疼痛感侵袭把整只左臂吞噬。 对此,陈景早做了心理准备,生理让他从身体、到心里都有一瞬的瘫痪,但还是抡起手斧,朝着那人脖子横劈去。 那人瞠目。 下意识歪头晃脑躲去。 这一斧没中脖子,砍在脸颊上,血糊拉撕下来一块肉,斧尾一勾,就一整个划下来。 他惊诧。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这是......以伤换伤?不......他顾不得脸上疼痛和透风,看向陈景左臂。 滴答答垂着,已经断了。 这种伤势,就算赢了,手臂也定然废掉。 这是以命换伤! 陈景嗤嗤笑着,虽然痛、虽然没能打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但是痛快,让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来呀。” 金莲一抖。 金色水滴落下,融进他体内,虽没法接上断骨,但也能稍微缓解疼痛、愈合皮外伤。 他一往无前冲去。 拼命三郎的打法。 用两根肋骨换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入骨的豁口。 用一只耳朵换了半根手指。 他的损伤大,远比那人的损伤要大得多。 可越打下去,伤势极深、经验不足的内景三层越发豪放,气势如虹。 伤势微弱、经验丰富的内景五层却越发束手束脚。 那人眼中惊恐,见过不要命的。 但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 以往见的那些,都是自知不敌、背水一战、杀红了眼的,几个骗招就能忽悠住他们。 可面前这个...... 不要命的同时还有脑子,骗招骗不了他。 自己不付出点什么,他自己也会撤招。 不是......你都不要命了,还要什么脑子。 陈景越打越痛快,不讲章法、不讲招式,只逼面前人的命。 他终于想通一件事。 为什么当初狩猎血鹿时,那头生物挨了那么重的一击后,还能立马反击。 是污染烧坏了神经,让它感受不到疼痛? 还是说它是个经验老道的凶兽? 这个问题陈景想了很久,而现在终于找到答案。 自己的那些猜测,都不正确。 正确答案一直都摆在自己面前。 就是因为生死厮杀啊! 什么是生死厮杀?四个字“你死我活”,其他的不重要,敌人死了、自己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怎么活..... 是伤痕累累的活,还是受了重伤的活,这种重要吗? 无论哪种活着,长久的活、短暂的活,都是活。 自己怕受伤、自己想着无痛、脑子里塞满乱七八糟的方法、战术。 这些都不该是“生死厮杀”时该有的念头——自己该有的,只应该是“我活敌死”! 以伤换伤、以命换伤,有什么不好的? 自己可是有黄粱境,再重的伤回去,也都能用筹点治愈。 就算死了...... 自己还有“玩家”这么一层身份。 怕个球,就该肆无忌惮。 “怂了?”陈景朗声,笑得灿烂张狂,“刚才不是叫得很欢?” 那人咬牙,没说话,一退再退。 “再叫!” “你不叫?那我学学你的叫?” 陈景酝酿一下,张口“嗷呜嗷呜”地叫起来,和鸣沙山的沙响声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像不像?” “好像有点不像,应该再奸诈一点?” “可惜我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学不来你那种感觉。” 周边分割出来的战场,几人纷纷侧目。 但那两人已经打远,听得见声、却看不太清他们人。 江雀儿皱眉,一次对付两个比自己高一层境界的对手,就算他们属性、招法都不如自己,但在经验比自己丰富的情况下,压力极大。 “师兄怎么回事。”计白枝稍要轻松些,还能分心说话,只是语气担忧,“他在做任务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这是什么动静?” 厮杀就厮杀。 放嘴炮也能理解,不少擅长此道的,甚至几句话就能搅乱心态,拿到主动权。 但...... 学狗叫是真的不能理解啊。 玉还真忧心忡忡,没有回答,只是加大力度,出招变得更危险。 这会增加自己受伤风险。 不过...... 对面两人早就被打得失魂落魄,抓不住机会,这时变招,反而打了个措手不及。 素女道、广陵剑。 三柱应琴徽,五音更互发。 剑与人与黄沙与大日沉沦共美。 血花一朵绽开。 内景三层的修为掉下脑袋。 右边人失神,也被玉还真抓住机会,也一剑削首。 自己的对手解决,但她没急着去帮陈景,和计白枝前后夹击,两招解决他对付的那个敌人。 “你帮雀儿,我去帮师兄。”玉还真匆匆吩咐,飞速撤离。 奔着更远处的战场。 她现在有些后悔。 让陈景师兄去对付那个内景五层的时候,果然有些太勉强了? 都打到神志不清了。 又跑得那么远,自己都看不清战国..... 她想着,忽然停下脚步。 瞪圆眼看向前方。 眼见着内景五层的修士一圈砸进陈景肚里,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陈景咬牙举起斧子,砍在那人脖子上。 “垃圾!” “让你去卖春,你就该去卖春!” “内景五层打一个不要命、断了左臂的内景三层,还打不过,还被反杀!丢脸!” 陈景趁他气还未绝,忍痛辱骂,边骂着边放声大笑。 痛快! 打得真痛快! 一己之力,把一个强敌杀死的感觉更痛快! 这场局部战斗,自己输出、承伤都拉满了啊! “打啊!” “再打啊!” “连礼物都不掏,就像白嫖,所以让你卖春去攒钱啊!” 玉还真深吸口气,快步走过来,一剑斩下还在陈景肚子里的那只手,蹲下身,小心翼翼查看:“师兄,别骂了,他已经死了。” 陈景被她扶着躺下,声音平和不少:“疼啊,我骂骂转移一下注意力。” 玉还真沉默。 这种理由.....还真是少见。 “也行。”她很艰难地点头,把那只手掏出来,顺便检查伤势。 只能用“触目惊心”四字形容。 瞎了只眼、两只耳朵都没,牙齿只剩几颗后槽牙。 左臂完全断了,肋骨没几根好的。 上半身被糟蹋得不成模样。 “师兄,你受伤太重了。”玉还真深吸口气,心头悔恨更重。 就不该。 后边,脚步声急促。 计白枝和江雀儿也已解决对手赶过来。 看地上开膛破肚的人,脚步一缩地停下。 “师兄!”江雀儿捂嘴惊呼,声音哽咽,泪花就要涌出来。 “没死,别哭。”陈景言简意赅,没什么好气,“木雷。” 江雀儿连连点头,咬住舌尖,强逼体内不多的真气,激起青雷阵阵,舒缓地落在陈景身上。 计白枝垂头,满面羞愧:“师兄,对不住,我不应该......” 早在玉还真和陈景决定要迎战什么对手的时候,他就清楚从整个局面和战力上而言,自己去对付更危险的敌人或许会更好一些。 但都怪自己太先一步,迎着那内景四层的去了。 把暴龙师兄不得不逼到这个局面。 “不都死了?”陈景瞥他一眼,“哭哭啼啼,像个娘们,能把这事的结果改了?” 计白枝立马住嘴。 “回黄粱境,这些伤势无非多花筹点,又不是真一辈子落这个残疾。”陈景摇头,他现在恢复了些力气,一招手,使出种金莲法,配合雀儿的木雷治愈。 “阿直,你和玉妹妹抬着我,先去其他地方,此地不宜久留。” 玉还真才缓过神:“对,快走!” “还有个内景七层的。” 他们两人架起陈景,和江雀儿一起匆匆离开,还没忘遮掩脚步。 一刻钟后。 一名同样着黑袍的人纵马而来,满地尸体让他脸色一沉。 第75章 小鱼又被看上了 他稍做寻找,就把七人尸体都找到。 在地上整齐排列。 从左到右、从修为高到修为低。 六人对四人,修为高对修为低,竟然全灭,而且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恢复真气的短短几刻时间里。 “废物!”他低声咒骂一句。 目光一转,落到内景五层的那人身上。 这是最后死的,有半刻钟。 从他身上与众不同的伤痕落点来看,对面那个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但...... 对帅转头,四野大漠黄沙上,没半点血渍残留。 他们把踪迹隐藏得很干净。 这让他更加头疼起来。 这都叫什么事! 几天之前,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去进行——江湖上各门各派都被说动,有的倾巢而出、有的派来得意弟子。 也的确在肃北镇、在日教神女的引导下,他们互相残杀起来。 可就在这几天,事情走向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突然出现一波年轻又厉害的五个人。 一开始他没把这五个人放在心上,可谁能想到...... 不吭不响,他们就察觉到计划,还散播了出去。 为了杀死那些知道消息的人,可费了他们好大一番心思。 更没想到。 他们竟然能察觉到上古遗宝。 竟然能以少打多,杀死自己这一批精锐。 事态朝着不可控的趋势发展下去了。 对帅深吸口气,从怀中抓住一枚木牌,运转真气,灌输进去。 等片刻后,木牌上绽放一道绿光,这代表着与另一块对应的木牌相联通了。 对帅开口,轻声说道:“蠹虫逃了。” 木牌里,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逃了?” “只剩我一人活着,小二他们都死了。”对帅继续说下去,声音、语气都很平静,“无空牌也被他们抢走。” 木牌对面,只有被稀释、扭曲的喘气声。 许久后,才有一句话传来:“那你呢?” “属下在得知青娘被杀后,以神弓射杀,当时人数占优,就让小二他们先行赶去拖延,我就地恢复真气,但......”简单介绍了下情况,话只说到一半,对帅垂头,“属下该死,贪心大意!” 木牌后声音严肃:“其余事呢?” “一切顺利,只此出了变故。”队帅立马恭恭敬敬回答。 “我知晓了,几只蠹虫不足为虑,直接开拔行动吧。”木牌后那人虽这么说着,但声音里不免几分焦虑,“你管好鸣沙山。” 对帅应下。 木牌灵光渐渐消散。 他轻叹口气,真气卷动,就地挖坑把几个队友埋了,就直奔鸣沙山去。 陈景他们逃离这,在十多里外的谷隘停下。 “没人追来。”计白枝一直留意后方。 陈景脸上恢复不少血色:“行李带着了吗?” 玉还真点头:“带了。” 把陈景放下后,她把背上东西展示给陈景看。 “今天就在这休息。”陈景轻声,“阿直,你注意鸣沙山方向。” “玉妹妹,无事牌在我怀里,你把它拿着,去找小鱼。” 他们两人点头。 玉还真从陈景怀里把东西摸出来:“如果找到小鱼他没事,要救出来吗?” 陈景迟疑会,摇了摇头:“不用。” “如果没事,就让他在那里待着,等到生什么变故了,再出手从里面搅乱布局。” 玉环真应下。 陈景一歪脑袋,若有所思地开口:“刚才那几个人的出现,就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在鸣沙山还有布置。” “他们有马,但没追上来,这极有可能说明一点。” “他们不想追。” 计白枝忍不住:“有没有可能是他找错方向了,所以才没追上我们?” “当然有这个可能。”陈景点头,“但那种情况并不麻烦。” “我们只需藏好,恢复体力就好,玉妹妹有玉牌在手,很难会被发现。” “我是在想,相对而言,对我们更麻烦的一种情况。” 计白枝没有再说话。 “如果是他们不想追。”陈景接着说下去,“那就证明,我们几个人的出现的确影响到他们的计划,唯恐有变,恐怕会将他们的计划提前。” “在鸣沙山血祭?” “或者是其他什么事。” “秘宝到时候会出世......” 他停顿下,看向自己受伤颇重的身体:“我的伤多久能恢复到有战斗力?” “三日。”江雀儿估算一下,“但那样很勉强,最好能再修养七天,这样肋骨、腹部的伤势都能完全愈合。” “至于左臂......” “碎得太狠,只能等到回黄粱境再接上了。” 木雷和金莲自然没法做到。 但陈景怀里还有疗伤用的丹药,从黄粱境中兑换来的那些,在狩猎凶兽的时候并未用完。 陈景若有所思点头:“我们的粮水还能撑五六天,时间上是够用的。” “就祈祷他们行动不要有那么快了吧。” 他们扎起帐篷,做好伪装。 陈景他们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没合眼,又来一场心力交瘁的战斗,刚把大衣披上,呼噜声就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江雀儿最大,其次陈景。 计白枝的悠悠长长,吹唢呐似的,有些滑稽。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玉还真拿起玉牌,带上些必要的水粮,就往北方去,寻找那个军营。 计白枝则是巡视周围。 没有脚印、也没参与灵性,那些人还没搜查到这里。 小心翼翼摸到鸣沙山。 打斗声已然终止。 他很慎重,没一个人上山查看,只是在山脚下用感识感受一番,就匆匆离去。 晚上,玉还真没回来。 等到又一天中午。 玉还真回来了,带出去的水粮不仅没用完,还多拿了数倍回来。 “我找到小鱼了。”她坐下后,严肃开口,“和师兄猜的一样,他们的确是在鸣沙山谋划什么血祭。” 陈景歪头看她:“坏消息呢?” 玉还真摇摇头:“坏消息是,小鱼被那群人看中,准备那拿他当首个祭品。” “啊?”江雀儿一愣。 计白枝皱眉。 “又?”陈景惊讶一声。“体魄强大,血气旺盛的缘故?” 玉还真把头一点:“没错。” “他现在随军,正在往鸣沙山赶来。” 第76章 大事不好了~!! “随军?” 陈景抓住这两个词,挑眉发问。 “果然是有军队?” 玉还真点头,神情更加严肃:“嗯,规模很大,绕着绿洲建的兵营。” “一帐内住五人,约有千数。” “帐篷?”陈景挑眉,问的“千数”指的是士兵、还是帐篷。 玉还真道:“帐篷。” 陈景眉头团起。 一千多个帐篷,那就是至少五千士兵?就算后勤占一半,那也有两千多。 这么多人啊...... 玉还真开口提醒:“只是人多,但没什么高手。” “我见几个奢华大帐里,才有几個内景二三层的,再之上就有个内景四层,那个什么所谓的日教神女。” 这倒是个好消息。 陈静若有所思点头。 他还真怕又突然多出来好些个内景六层及以上的修士。 “大约多久能到鸣沙山?”他又开口问。 玉还真琢磨一下:“从现在开始算起,大概还有两到三天时间。” 大而臃肿。 赶路自然就快不起来。 两三天...... 这个时间不长不短。 “这几天我们就不要出去了。”陈景轻声,“养精蓄锐,等他们到鸣沙山再说。” 计白枝摇头:“明天就算了,后天还是让我出去看看吧。” “万一提速了呢?” 陈景点头。 接下来几日,他们都在谷隘里休息。 陈景已经能自如活动,就是左臂耷拉着有些难受。 计白枝说是要休息一天,但还是没忍住,早晚都去鸣沙山查看消息。 有无事牌在手,陈景他们也不是很担心。 军队没赶来。 但......鸣沙山也并未就此安宁下去。 每日都会有人押着一批江湖人过来,关进坑底。 哀嚎声滔天。 一直到第四天清晨。 计白枝出去探查消息,比以往更快地回来。 “我看到军队了。”他神情严肃,“好多人。” “玉妹妹,你拿着牌去救小鱼。”陈景起身,照旧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中最强的那人。 计白枝开口,神色坚定:“交给我吧。” 陈景一怔。 “我有学金戈式。”计白枝解释,“但一直不曾见过真实军队如何,虽只是小世界的凡人军队,也会对我这招有更多领悟。” 生怕这点理由说服不了三人。 他深吸口气,又接着说下去:“玉师妹不也说过,军中无强手,最强的不过日教神女,昨个我就在鸣沙山见着他了。” “剩下的不过内景二层、内景三层,我和鱼师兄完全能对付得了。” “你们几个脑子也好使,琢磨着去对付那些人,拿到秘宝。” 陈景沉默:“好,那就你去。” 计白枝起身,把无事牌往前一递。 陈景疑惑看他。 “我不需用这个。”计白枝把头一摇,神色坚定,“还是留在你们这更好些。” “活着回来。”陈景接过玉牌。 计白枝点头,飒爽一笑,脚尖一点,就蹿了出去。 “这东西你们谁用。”陈景拿着玉牌,“我现在发挥不了多少战力。” “师兄你拿着吧。”玉还真轻声。 陈景挑眉,思索一会:“也好,那我就拿着。” “待会我直接去鸣沙山上,伱们在山下隐藏,等有机会,我会下来通知你们。” “或者你们找到机会,直接杀上山来。” 她们应下。 陈景握紧玉牌,一口真气灌输进去。 整个人瞬间消失。 他朝鸣沙山去,靠近后小心翼翼上山。 和之前所见,已大不一样。 山上大兴土木,盖起一座祭坛。 侍女、宦官忙忙碌碌布置着,他们都没修为在身,昨天被冻一夜,今天从一大早上就开始辛劳,连口饭都没。 只陈景打量四周环境的这短短一刻时间里,就有三人累到晕倒。 其他侍女、宦官依旧麻木工作。 士卒面无表情,将他们扛起,丢进坑里。 陈景又凑到坑边,低头一看。 腥臭、混杂腌臜物的气息涌来,呛得他差点吐了。 坑底已经满了一层,丢下去的人,就铺在泱泱人头上。 山顶最上,有一顶明黄帐篷。 不过陈景没敢靠近。 帐篷周围散发耀眼灵性之光,共有两道,都比那个内景五层修士身上所拥有的灵光还要耀眼。 那应该就是听玉还真说起过,但自己还没见过的内景六层以上的修士了。 感识告诉他,接近会有危险。 他也没等多久。 帐篷里就传来动响,一名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身上灵性光黯淡,真气也只微薄的一口。 他身上穿着并不华贵的衣服,贪婪地张开双臂,呼吸着大漠干冽、浑浊的空气。 陈景尽可能在安全范围内靠近,勉强能听到他的话。 “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也不算多好听。 “时间仓促。”忽有一人,身形鬼魅,出现在他身后,鹰鼻鼠脸,“只抓了些附近的人过来,凑了三百多的数目。” “再远些的赶不及,就让人都灭了。” “只是......天方国那边,似乎听到什么风声,现在闹得厉害。”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天方小国,等朕联通上界,请仙人下凡,第一时间就灭了它。” “这还差六百多数。” 鼠脸男人低声:“苏将军似有反心,他麾下冲字营,正好有七百数。” “那便就是他了。”中年男人果断点头。 他停顿下,看向远方:“那五条蠹虫,会不会扰了咱的计划。” “都是些小宗师,还没那个本事。”鼠脸男人摇头,“臣也按陛下的意思,山下左右都布置了巡守。” “就算能用无空牌靠近,也不过一人。” “以我和钱公的本事,定不会让陛下出差错。” 中年男人满意点头:“北府军至哪了,昨晚就该赶到的!” “还有六七里路,再一个时辰左右。”鼠脸男回答。 “催促着快些。”中年男人皱眉,把手一摆:“等此间事了,朕要好好治他们的罪。” 鼠脸男应一声。 就在这时。 一名内景四层的修士,慌慌张张提纵奔来,遥遥看着中年男人,又不停同鼠脸男打眼色。 中年男人哼一声,抬手一招:“有什么话,朕还不能知道的了?” 那名修士走来,跪下去后,声音惶恐:“陛下,叔公,有人袭击北府军。” 第77章 一块骨 “是哪方人?”中年男人脸色骤变,声音拔高尖锐刺耳。 袭击军队? 这件事从没在他的考虑中。 鼠脸男也神色一寒。 思绪在脑海中翻涌纷杂。 这件事从小到下,几乎都是由他一手操办。 泄密? 那群丘八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几个人。 是他们传出的消息,让距离此地最近的天方国做好了准备? 但这才过去几天? 点兵点将、粮草押运、又是在大漠、还要规划行军路线,这都非一朝一夕、甚至一月两月能做好的事。 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到的? 修士低头,唯唯诺诺:“只一个人。” 两个人神色都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不是...... 就一個? 这么大动干戈地跑来,露出这样一副姿态。 “细说。”听说只有一人,中年男人在最开始一瞬的错愕之后,反而平静下来,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个人伟力强大,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但即便就算是宗师,乃至于传说中的大宗师,都做不到以一敌千。 一个人,对自己的军队造不成任何影响。 修士继续说下去:“我们行进至鸣沙山还有四里时,一个少年突然出现拦路。” “二话不说,就持剑杀伐,他年纪虽小,但本事极大,是小宗师境界,快有宗师境界的本事。” “我们军伍中寻常高手难过一合,就是小宗师强者也走不了几招。” 中年男人皱眉,不耐烦打断:“他死了吗?” 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过程无关紧要,他只想知道结果。 “没有。”修士摇头,“他杀死二十余众,把那日随神女一同而来的小男孩劫走了。” 中年男人神色恍惚:“小男孩?” 鼠脸男连声开口提醒:“就是那个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宗师。” “陛下金口,说要拿他首祭的小男孩。” 中年男人恍然:“是他啊。” “除开死了二十多人、他被劫走之外,还有其他折损?” 修士摇头。 “四里路为何还没赶来?”中年男人脸色更不以为意。 他还以为损失有多大。 不过就是死了二十多人、丢了个小宗师。 放在以往,这件事的确该让他暴跳如雷。 但......今天不一样,没什么事,比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更重要。 死了就死了吧。 丢了就丢了吧。 不重要,统统不重要。 “苏将军说,恐后续仍有敌袭,已就地结阵,差遣我来禀告。”修士小心翼翼,撅着眼睛,打量起中年男人,这一番话说的胆战心惊。 中年男人呵笑一声,笑声很冷:“速速赶来,朕要在半个时辰内见到他们。” 修士应下,抬头偷摸地看一眼鼠面男。 见他点头了,才起身退下,运转真气,飞速离开。 陈景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把自己刚才听到的讯息整合总结。 果真如此。 不过看样子...... 并没自己想的那么“阴谋论”。 合作的只有两方势力,大矛国和日教。 至于其他国家,虽然与大矛国联手,但他们只是在第一层,要对那些江湖门派下手,并不知道“秘宝”的事,单纯以为“秘宝”只是个借口。 这倒能理解。 侠以武犯禁。 没哪个国家希望看到自己国土内,有那么光明正大、占山为王的暴力组织。 找一个借口联合起来剿灭这些暴力组织,也不是不可能。 听起来,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拿那些江湖人作为血祭对象。只是他们自己的出现,扰乱了他们计划,不得不提速。 但这个消息,反而让他头疼起来。 还真是血祭啊。 这么看来,那个秘宝似乎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什么正经宝贝需要用得到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陈景平复心情,继续等候下去。 日教神女出面过一次。 但并未与中年男人交流什么,只是和鼠面男对视两眼后,就回到帐篷里。 半个时辰后。 军队行进至鸣沙山下。 两个男人在士卒引领下走到山上,都躬身向中年男人问候。 “朕要你们昨日到,但却延误到今日。”中年男人不冷不热瞄他们一眼,“耽误朕的大事!” 左侧那位将军开口:“请陛下宽恕,路上偶遇沙暴,方才耽搁了。” 中年男人眯眼,神色犀利:“苏将军。” “臣在。”他应一声。 “朕不记得你是北府军统帅。”中年男人摇摇头,“朕问的是北府军统帅,怎你来答话。” 他就要开口。 中年男人一挥手,神情厌厌:“朕从今日起,便是天下共主,不再需要这种肆意妄为之徒效力。” 右侧将军愣神,还没做出什么反应。 鼠面男顷刻出手。 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须臾延展伸长,赫然也是“炼宝”神通。 噗嗤一声—— 匕首成剑刺穿苏将军咽喉。 正要为自己说辞的人,只眨眼工夫,就成了一具死尸。 “陛下!”右侧将军惊声。 中年男人神色不为所动:“朕要成大事,但还需一整个冲字营。” “他忤逆朕,该死。” “正好就为朕的万世伟业奠基。” 右侧将军惊愕看着自家陛下,眼中神色如狂风中跃动的火苗,凄凄不敢熄,可又绽放不出多么明亮的光芒。 他深吸口气,唯唯诺诺低头:“臣知晓了。” “去吧,此事办妥。”中年男人打了个哈欠,“朕已经等了太久。” 陈景皱眉,往山下赶去。 鸣沙山下,不远处。 四个人聚在一起,藏身在沙石下,距离那些士卒远远的。 鱼通慧神情憔悴,这几日他没少受折磨。 “也不知山上现在什么个情况。”玉还真皱眉,叹了口气。 江雀儿开口安慰:“没有异动,师兄也没来,就说明......” 突然。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话:“谁说我没来。” 四人被吓一跳。 计白枝和玉还真手里的剑立马出鞘。 “师兄!”江雀儿握拳,在沙地上狠狠一砸,“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陈景言简意赅,开口说话,但并未撤去无事牌神通,“我长话短说。” “山上确实要进行血祭。” “人数很多,等会有异象的时候,你们就往山上去。” 听这话...... 玉还真皱眉:“师兄,你还要上去?” 陈景应声:“嗯,我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把秘宝拿出来,再看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不动声色把秘宝拿到手。” “我现在连他们把那东西放在哪都不清楚。” 江雀儿嘱咐:“师兄,万事小心。” 陈景笑笑,没说话,又小心翼翼走回鸣沙山上。 他这一来一回折腾去的时间。 冲字营的士卒都已经填入深坑中。 这一切似乎都经过精密计算,这些人刚好填满一整个坑。 这些被关在坑里,于在场这些人心里,已经算不上“人类”的东西,被一种黑色淤泥一样的东西束缚住。 他们挣扎,他们凄惨。 但他们就是爬不出来。 如奈何桥下黄泉水中的冤魂。 中年男人换上华贵冕服,手捧玉笏,神色庄严,在一阵又一阵哀嚎和凄厉惨叫中,走到深坑旁的祭台上。 深吸口气,朗声道。 “天地并况,惟予有慕,爰熙紫坛,思求厥路。恭承禋祀,缊豫为纷,黼绣周张,承神至尊......” 他念起古老的祭文。 这些拗口、晦涩的文字,从他口中熟练地吐出。 大漠之下,狂风一阵卷来。 就像寄宿在这片荒漠中的古老神明,因他的话,而牵动了神思。 等祭文背完。 他一张手。 鼠面男和另一位身上同样绽放耀眼灵光的男人伸手,两人取下腰间玉佩,合二为一,注入真气。 混混沌沌间,一扇枣木门出现。 神女走来,把门打开,虔诚地将里面的东西捧出。 是一块骨,洁白如玉、亘古苍凉。 看其形状,应该是一块掌骨。 陈景神色惊疑不定。 他极力看去,想要看得更清晰一点。 可......那的确是一块骨。 所谓的秘宝,其实就是这一块骨头? 神女将它交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神色狂热渴求地高高举起。 “上天之路,已经封闭数百年!” “昔日仙人之教门,也都烟消云散。” “但朕向上苍祈求,呼唤这尊神骨的主人,再看一眼此方世界。” “便以血食祭之!” 他大声嚷着。 微弱的真气注入进去,骨也有微微异动。 鼠面男和神女对视一眼,走到深坑前,各自从腰间取下一只火折子,朝着坑里扔去。 黑色淤泥一样的物质遇火既燃。 大火顷刻席卷整个坑,坑里的人痛苦嚎叫。 中年男人脸上神色越发狂热。 他感受到了。 手中的骨在振动。 它对此有所反应。 血祭果然有用。 鸣沙山下,四人见漆黑黑的烟涌起,对视一眼。 “现在么?” “再等一会,祭祀应该才刚刚开始。” 计白枝打个哆嗦,看着鸣沙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山上。 陈景盯着那块骨,不受控制的毛骨悚然。 大恐怖陡然侵袭内心。 玄妙视野中,那块骨上,绽放出莫名血红色的灵光。 敌视、怨恨、疯狂。 第78章 我才不喜欢血祭! 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一块骨,为什么在死后还能留存如此庞大的灵性。 祂生前该是如何神圣。 而现在,因为如此数量庞大的生命血祭,终于让它苏醒了吗? 不...... 不是苏醒。 陈景从那莫名大恐怖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的感识告诉自己。 恐怖是因为弱小修士见到强大修士,所带来的一种近似生理反应的东西。 就像人在第一次见到老虎、狮子一样。 但并不危险。 “老虎”没有盯着自己。 只是从祂身上倾斜出的气息余波,波及到了自己。 而祂的目标...... 从那块骨上涌出来的气息,缠住了在祭坛边缘的几个人。 这股邪祟、狰狞的灵性,是针对他们去的。 中年男人打不开玄妙视野,或许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法子。 他感受到了,骨的不安悸动。 在掌心里微微颤抖。 在孕育着什么力量。 他一撒手,把它丢进坑内。 丢进如地狱一般,燃着熊熊火焰、有无数人嘶吼、挣扎的深坑里。 陈景向后退去几步,万一发生什么事,他不想血溅自己身上。 大恐怖的气息越发阴郁。 几若实体化的席卷整个山头。 狂风烈烈,卷起千丈高沙。 骨飞起来了。 从它身上绽放灿烂、庞大、圣洁的光。 男人脸色更加狂。 果真和他们说的一样,血祭有效果,上古神人遗留下的骨,在吸收了血肉的力量后,终将会绽放出亘古之前的宏伟力量,打开那扇隔绝已久、通往上界...... 他内心里的那些期盼、臆想还未完全落地。 光凝束成了一把剑。 不止那個中年男人,鼠面男人、日教神女,他们都狂热看去。 要剑开天门了吗? 但...... 这把剑却并未斩向天下,反而是向着山上的人斩去。 首当其冲,就是那个深坑。 剑光荡荡。 “噗嗤”火焰就在剑风威压下熄灭,而后一眨眼,深坑不见。 在深坑边缘的那两个人——一位内景七层的修士,一位如花似玉的日教神女,都随之消失。 中年男人脚一软,瘫倒在祭台上。 抬头惶恐看着天上的骨。 这是什么情况? 祂不满足这样的祭祀? 陈景歪着脑袋,心里发笑。 他还真以为这些人掌握了唤醒潜藏在这块骨里,那尊古老又强大神念的方法。 哦,也不能说不是。 在别人家门口敲锣打鼓、泼粪洒尿,惹得人厌烦了,不也能把屋子里的人招惹出来? 现在如他们所愿,那尊神念出来了。 但拿着刀、怒气满满。 大有一副,弄不死你丫,今天大家就都别活的模样。 天上的骨,依旧绽放着光。 它似乎还想要斩出第二剑。 但灵光、神念闪烁。 鸣沙山下。 那一道剑光落下。 “那是......”计白枝吞咽口水,瞠目结舌。 何等境界的一剑。 “走!”玉还真言简,顾不上惊叹。 山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个世界不该有这样的人物才是。 那一剑...... 不是内景境界、也非天门,甚至她隐约觉得,就算自己陆地神仙的师父,所斩出的一剑,比之都还略逊一筹。 他们四人立即出发。 奔山上去。 巡守的士卒们,大多在那如天威的一剑下,丧失心气。 还有几个能坚守岗位的,在玉还真他们手下,也几乎起不到什么阻拦作用。 骨终究没能斩出第二剑。 它缓缓,如落叶一般的飘落下。 “天门为何还不开啊?”中年男人狼狈,膝盖、手肘并用,哐当哐当爬过去,一把抓住骨,声泪俱下,嘶吼悲鸣。 从坑里出来的骨,一如之前被取出来的模样。 被火焚烧、被黑泥污垢、消耗神念都未对它造成什么影响。 莹莹如玉一块,端庄神圣。 陈景没急着去抢。 旁边还有个内景七层的高手,这不是他能解决得了的。 正这么想着。 山下厮杀声愈来愈近。 几人倒飞而上。 有人在空中呼喊:“有个好大力气的小姑娘和三个同伙杀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 四道身影蹿上来。 中年男人回头,神色更加惶恐:“你们何人,是要抢朕的宝贝?” “叔公,叔公!” 他喊两声,才恍然想起,那个鼠脸男已经和日教神女,还有自己准备的诸多祭品,都消亡在那一剑下了。 “钱公!” 他换个名字,焦急仓促地呼喊起来。 自己手下可是有两位宗师的! 一位老者现身,和鼠面男不一样,他长相要能入眼得多。 玉还真脸色严肃:“七层。” “不是那天我见的那个。” 江雀儿他们脸色跟着一沉。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两个内景七层的修士? 他们能对付得了吗? 老者恭敬朝他们行一礼:“几位小友,卖老夫一个面子,退下去如何?” 玉还真皱眉。 退下去? 在两个内景七层修士面前,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可现在也是获得秘宝最好的机会,真要...... 计白枝忽一惊。 玉还真察觉自己手被扯动,可余光一瞥,周围什么也没。 是了。 这是暴龙师兄,他有那块无事牌,能隐身不见。 她摊开自己手掌,感受掌心划痕。 “七境一”。 这是...... 内景七层境界的修士,只剩下他一个了? “要宝”。 又两个字。 玉还真立马明悟,开口道:“把秘宝交出来。” 老者没说话,转头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死死抱住骨,疯狂摇头。 他才不可能交出去! 就算天门没开,一定是祭祀哪里出了问题。 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绝不能把这件宝贝交出去。 老者叹气,把头转回来:“恐怕不能。” “那就没得说了。”玉还真摊手,运转起真气。 “你们年纪尚小,能入小宗师不易,日后必能宗师,更有望大宗师。”老者语气柔和,耐心劝阻着,“何必在乎那一件只虚妄传说的秘宝。” “它开不了天门。” “也无法精进修为。” 玉还真摇头,脚尖一点,就冲了过来。 素女道,广陵剑! 老者眼前一亮:“好招法!” 他真气一卷,竟不躲不闪,硬生生以血肉之躯抗下这一击。 计白枝几人也冲上前去。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围住,与他厮杀起来。 中年男人心情似乎平复不少:“钱公,把他们杀了!” “觊觎我大矛......” 他的话没能喊完。 阴影突然洒落下,遮住他的身躯。 一个俊俏的男人,在他眼睁睁注视下,突然出现,向他伸出了手:“把东西拿来吧。” 中年男人惶恐,死死怀抱。 陈景抬手抓去。 但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孩子一样撒泼,不给机会,嘴里大喊:“钱公救我!” 老者面露焦虑。 他想抽身去,拯救自家陛下。 但面前四人,虽境界要比他差些,可.....招法高深莫测、哪怕自己这个宗师,千锤百炼出的招法都比他们要差一些。 而且凶。 尤其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小男孩。 什么险招都敢肉身来扛。 偏偏他身体强大的不像个小宗师,自己一掌下去,竟只是让他血气翻涌、就算受伤,眨眼就能愈合。 “雀儿,你去帮师兄。”几个回合下来,玉还真有做评估。 只要委屈小鱼一些,他们三人就能拖住这个内景七层的修士。 江雀儿点头,一锤砸去,逼得老者退后两步,撤离此处战场。 冲着陈景那去。 横锤一甩,拦下几个冲来的兵卒。 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就是为师兄拦下这些烦人的“苍蝇”。 祭台上。 陈景看着地上撒泼的男人。 妈的,好烦! 还滚! 他张口一吐,青瓶掷下,狠狠砸在他手臂上。 咔嚓骨裂,他也不滚了。 陈景一脚住他小腹,把那块骨从怀里抽出来。 耳边,黄粱境声音响起。 “任务完成。” “请撤离至安全地点。” 这块骨,就是秘宝。 陈景打量它,看不出有什么玄妙至奇的地方:“接下来我问,你答,明白吗?” 男人挣扎,还在呼唤:“钱公救我!” 陈景把骨收进怀里,反握青瓶颈,挥着瓶身,在男人断臂上又狠狠一砸:“我问,你答,明白吗?” “明,明白。”男人吃痛,脸色苍白点头。 “东西从哪得到的?”陈景问。 男人回答:“是在景教遗址。” “景教遗址?”陈静皱眉,“细说。” 又一次听到“景教”这个名头了。 男人点头:“就是这。” “在我大矛国的史书记载中,数百年前,这里不是大漠,是一片海洋。” “有上界仙门景教在此立派。” “传说,修成大宗师境界后,就可入景教,若是通过考核,会被景教仙人接引至上界。” “但几百年前,忽然生了一场变故,沧海变大漠,景教消失不见。” “他们遗留的修炼法门,也全都被清空,无论是功法、还是招式。” “我们似乎被上界抛弃了。” “修炼也因此变得更难,以前数十年就能出几位大宗师,可现在连大宗师都变成了传说。” 陈景点着头,若有所思。 几百年前...... 那就是主世界大日崩毁、末日降临的时候? 这个世界没有被污染,就是那个时候,景教已经提前察觉到什么,把知识和自己的存在都覆灭。 他抬手,又给男人一瓶子:“说重点,别废话。” 男人有些懵,我说的就是重点啊,怎么还打我。他吞咽口水,缓了一会,继续说下去:“我从史书中考证到鸣沙山就是昔日景教遗址,就差遣人在此处挖掘。” “数年后,发现一座地宫。” “里面蕴藏无数珍宝、神兵利器。” “伱方才用的无空牌、还有那块神骨,都是从地宫里获得的。” 陈景若有所思,拿着瓶子,木鱼一样敲在男人身上:“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它能通过祭祀做成什么事。” 他不太相信这些小世界的人眼光能有这么好。 就算骨头不凡,也不太能把它当成最珍贵的宝物,必然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他们发现地宫后,绘制了一张图给朕。”中年男人脸色变得狂热,“那些神兵利器都摆在地宫边缘。” “唯中心处有一处高台,上面就放着这块神骨。” “地位如此崇高,那必然是仙神遗蜕。” 地宫中央? 陈景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他又询问。 男人摇头,声音仓促极了:“没有了,朕一开始也以为他们欺上瞒下,怎么可能只有一块骨。” “但朕把他们家一个个抄过去,都没找到第二块骨。” 陈景拿着瓶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男人一怔。 可眨眼后,脑袋一疼,就彻底失去知觉。 “走了。”陈景起身,把碎掉的脑袋踢开,朝着远方吆喝一声。 玉还真他们毫不恋战,立马退过来。 第79章 安排一头熊过去! 老者没追几步,走到祭台前。 中年男人已死。 他叹口气,遥遥盯着那几个轻松挣脱士卒围困的人。 大矛国......完了。 是真的完了。 无论中年男人死不死,都完了。 他没追击。 那五个人不是俗手,若真生死厮杀,指不定谁胜谁负。 就算自己赢了,可谁又知道,教出这五名弟子的组织、门派,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没必要。 一个注定覆灭的国家,不值得自己再去出生入死,以自己宗师境界,天下之大,哪去不了? 他深深看一眼,身形一转,就消失不见。 士卒们渐渐也不追赶。 等到四野空荡无人。 陈景他们停下脚步。 耳边,黄粱境的声音传来。 “二十息后传送回黄粱境。” 计白枝探头:“师兄,秘宝什么样的?” 陈景从怀中取出来:“是这個。” 一块骨。 但他们都还没看清,青气一卷,就传送回黄粱境广场。 视野一黑,再恢复过来。 陈景手中空荡荡的,什么都不见了。 那块骨片已被收回去。 玉还真皱眉,就要发问。 耳边,黄粱境的提示声不停弹起。 陈景安静听着。 “完成任务,获得秘宝,获得奖励二百筹点。” “破解阴谋,获得奖励一百筹点。” “杀死内景五层修士,获得奖励一百筹点。” “杀死内景一、二、三层修士共计六十七人,获得奖励一百六十四筹点。” 到这,提示声有一瞬停顿。 “提示,任务中另有收获,可选择兑换成筹点,或使用相应筹点鉴定。” 提示声到此止住。 陈景先是选择治疗自己。 “完全治疗伤势所需筹点五十,是否治疗。” 当然毫不犹豫。 这次收获,共有五百六十四个筹点。 筹点不算很多,不过......除此之外,倒是头一回有筹点之外的收获。 陈景往怀里一摸。 取出那枚无事牌。 “师兄,秘宝呢?”江雀儿听完自己的收获,让黄粱境为自己治疗,边探头看来。 看到无事牌,目光还有疑惑。 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这么个东西啊...... “被收走了。”陈景无奈。 玉还真依旧皱着眉:“我看那东西好像是块骨头?” “是一块骨。”陈景点头,举起手,想要指给他们看,但左臂还在被治疗着,只一只手不好办,撇了撇嘴,“雀儿,把手伸过来。” 江雀儿乖巧举手递来,小胖手,和团雀爪儿一样。 “不是指骨,就是掌骨。”陈景在她手掌上指指点点。 “刚才我还问了些信息。” “秘宝确实和景教有关,那块骨头或许是景教某位前辈的遗骸。” 玉还真抿了抿嘴:“刚才山上那一剑是怎么回事?” “他们血祭,手段方法过于残忍。”陈景把自己看到的景象琢磨,说出自己猜想,“引发骨头里神念不满,斩出那一剑。” 计白枝向后一仰脑袋:“一块遗骸,斩出那样的一剑?” “那不是普通人的骨。”玉还真神色严肃,“至少陆地神仙死后,他们尸骸做不到那种程度。” 五人气氛都有些沉闷。 陈景咳嗽两声:“不说那个,东西都提交了。” “现在有个事,还记得这个牌子吗?” 他们点头。 玉还真猜出他要说什么,直接了当开口:“这是师兄你的战利品。” 江雀儿慢半拍,也反应过来:“人是师兄你发现,东西是你找到的,自然是你的战利品。” 鱼通慧还没猜出来,他挠着脑袋:“师兄你要是出手的话,我应该是不要的,我体魄强,不需要藏头藏脚。” 计白枝摇头:“我也不用。” 陈景张张嘴,没说话:“那我就收起来,如果下个任务要用到,我会拿出来。” 他抬头,对黄粱境开口:“鉴定。” 提示声立马传来。 “鉴定所需,五十筹点。” 嘶—— 陈景倒吸口凉气。 这么贵的? 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才不过需要五十筹点。 他还是交了出去。 鉴定费贵,那就说明这东西价值不低。 筹点交出去的瞬间,光幕在他眼前弹出,顿时让他觉得这五十筹点花的不亏。 很详细的介绍了。 “物品名称:与世合 类别:法宝 效果:输入真气,消耗真气将使用者隐身;无法隐藏物质肉体;在一定范围内,会被高于自身三点感识的修士发现,或会被“天目”类命数神通看破。 来历:为景教某位陆地神仙炼制。” “师兄,是什么东西?”江雀儿迫不及待发问。 陈景把简介同他们读一遍。 “高三点感识?”计白枝挑眉,“怪不得我感受不到。” “果然还是师兄用它最好。”玉还真若有所思,“超过三点感识,那就得是命关了。” 江雀儿有些唏嘘:“那女子天赋想来是不错的了,能不被阿直察觉,感识至少是有十四五点,可惜遇见了师兄。” 陈景乐呵收下这个东西。 他掐指一算自己身上筹点:“我这还有四百左右筹点能用,有没有什么攻伐术式能用的?” “最好是能带点治愈、净化的效果。” “雀儿那个木雷身我觉得蛮不错的。” 几人不由侧目。 “师兄你还有那么多筹点?” “嘶,倒也是,伱出生入死,破了这个局。” 江雀儿摇头:“木雷身不是很适合师兄,还是在斗母八宝中挑选吧。” 玉还真抬手,拨开光幕:“师兄你可以这么换。” “十三神练中,兑换灵堂法,也能增加一点感识。” “再兑换八宝中的,扑团扇法。” 陈景探头看去。 “十三神练,灵台法(一百五十筹点)。” 这项法门不必多说,他们每个人都会兑换,只是根据每人所需属性不同,兑换不同篇章,价格倒是相差不大。 紧接看向第二门术式。 “斗母八宝,扑团扇法(三百筹点)” “需感识二十点。” “轻轻摇扇响,日月星斗移。” 团扇法,以真气凝练出一口团扇。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道术式,消耗真气不定,最少四分之一口,最高则不上限。 只是初凝练成,四分之一口真气摇下去,就能产生荡荡大风,风速能到两丈每息,换算成自己世界的单位,就是六七米每秒的风速。 若一口真气,就能有十六到十八米每秒的风速——这已经很了不得,八九级台风就差不多如此。 以陈景现在修为,能有时间,将三口真气全部灌输进去,一摇之下,能晃动起狂风,风速高达每秒三十米每秒,能将树木连根拔起、将钢筋水泥的房屋破坏。 是一门极好的术式。 就是消耗大了点,但这不是这门术式的缺点,是自己的缺点。 陈景果断兑换。 思考接下来一段时日自己的成长路线。 扑团扇法,也能用神泥祭炼。 那从天母得到的礼物,首先用在团扇上最为合适。 然后就是提升修为。 真气越多,自己能使的术式威力也就越大。 他兑换完,手里还余五百出个头的筹点,留作备用。 其他几人,替陈景参考完成后,也陆陆续续兑换自己所需的术式、丹药。 等伤势治愈。 黄粱境提示。 “兑换完成,下次任务将于四月后开始。” “将于十息,传送离开黄粱境,请做好准备。” 青气一卷,送他们离开。 回到小木屋里,陈景一刻也没耽误,摘下眼镜退出游戏。 深深呼吸一口—— 味道不是很好。 他抬头看去,阿玄幽怨地爬在茶几上盯着他。 猫砂盆满了。 他这段一直都没抽出时间下线,虽提前把垃圾丢了、换了猫砂....... 陈景重重叹气。 就没见过哪家救世主,在拯救了世界之后,回到自己家里还要给猫铲屎的。 “阿玄呀阿玄,你就不能自己铲屎吗?”陈景吐槽。 但猫不一听。 前爪搭起,眯眼看他,一副大佬做派。 等把家里这些糟心事处理了,阿玄爬回猫窝,痛痛快快地方便起来时。 陈景拿起手机。 三十多个未接电话,一百多条信息。 他逐一看完。 先和几个朋友报了平安,又通了电话,对上暗号,确定不是变声器后挂断。 又给俱乐部的教练回消息。 在自己做任务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个好消息,教练已经和他在国外的朋友联系好,已经准备好渠道。 但是还需要一些视频资料,格斗方面的。 虽然小众、虽然血腥,但那毕竟是一个商业化的项目。 哪怕是亡命徒,也得挑有底子的,不然一点水平都没的家伙,就算厮杀得好看,也没多少人会喜欢看。 这是一周前的消息了。 陈景现在回复,立马就得到回应。 相约谈好时间,后天去俱乐部录制实战视频。 俱乐部里。 “他回消息了?”有人问那个教练,“最近挺忙的啊。”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教练神情严肃点头,“最近谁没比赛来着?” “李铁柱和钱达,他们两个。”旁边人掏出手机一翻,念出两个名字。 两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名字。 但在他们圈子里,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李铁柱,ufc次重量级的金腰带得主,45次ko对手,虽然近两年内,因年龄增大,战绩不佳,可依旧是世界级的拳头。 而另一位钱达,在荣誉上远没李铁柱那么好看,但......他是重量级选手,能够留在那个舞台上,而不是选择减重,去参加半重量级,就已经很证明他的实力。 “让李铁柱和他打一场?”那人开口询问。 陈景体重现在有七十六公斤,李铁柱和他差不多,正好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名教练摇头:“不,去请钱达。” 周围人抬头侧目:“钱达?他可是一百零八公斤,这不公平吧。” 教练拍板:“不公平才对!” “他要参加那什么劳子的比赛,会称重吗?会把选手划分到不同体重区吗?” “他天赋好是好,但之前对打,都是一个量级的。” “现在就要拿一个他打不过的人去欺负他,让他知道,别瞧不起职业,职业也是很残酷的!” “把他那个想法给打没了,让他安安分分地参加职业!” 其他几个人抿了抿嘴。 这......还真找不出来什么反驳的理由。 就是有些委屈他们这位出手阔绰的老板了。 七十六公斤打一百零八公斤。 这就跟小熊崽打成年大棕熊一样....... 他们不用看过程,就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就希望......陈先生到时候能快点认输,不要被揍得太惨。 第80章 天赋是最无解的两个字 虽然人一直在家,但一直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亚于出了趟远门。 洗澡、换衣,清理身上的霉味。 陈景身子一栽,继续躺在沙发上。 咂嘴回味这段在大漠的经历。 直到阿玄拍脸喊饿,他才再一次爬起。 随便弄了点吃的,久违打开电脑,更新论坛帖子,把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换一种说辞发上去。 晚上继续修炼。 他不着急再回到那个世界。 第三天。 陈景如约到俱乐部。 “陈先生,好久不见。”教练一如既往在门口迎接,寒暄问候之后,取出一只档案袋,递交过去,“这是今天我们给您安排的对手。” 陈景把缠线拉开,取出里面的资料。 “钱达,男,身高1m97,体重108公斤,臂展2m08.......” 身体素质极其优秀。 档案中,还罗列他的交手情况。 不算很优秀,也不是以力量闻名。 在三十多场胜利中,仅仅只有三场是“ko”,其他都是点数取胜,实打实的技巧派。 “这是我的对手?”等走到擂台旁,陈景挑眉,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向教练。 他倒是不怕。 荒土上狩猎时,没少和体格、力量远胜自己的凶兽厮杀。 但...... 从现实世界的角度思考。 这位怎么都不该是自己要面对的对手吧? 这就好比,一位在数学上非常有天赋、但只学了半年的初学者,被安排去挑战千禧难题之一。 怎么看都很违和逻辑。 “嗯。”他也很平静,“陈先生您放心,那边对视频资料的考察,不是按战绩来算的,和高手过招,就算落败对您也有好处。” 陈景点点头:“他出场费多少?” 教练愣一下,声音变弱几分:“啊,那个,我是他的启蒙教练,和他说了之后,他也很热情,不需要出场费。” “真的?”陈景狐疑。 教练认真严肃:“真的。” 但他有些不敢直视陈景。 明眼人、不,哪怕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刁难。 陈先生聪明,肯定也清楚。 但他...... 就算知道是被刁难,也没生气,甚至还担心费用问题。 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就算是为了阻止陈先生去参与那个危险至极的比赛,请来已经功成名就的职业选手,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果然还是另一位好些吧...... 不,应该再弱一些更好? 可是人都已经请过来了。 他咬牙,握住拳头。 为了俱乐部的未来、为了陈先生的未来,就算今晚会睡不着、起床反复抽自己嘴巴子,这件事也要办下去! 陈景热身。 钱达很快过来,将近两米的身高,两百多斤的体重没显得臃肿,反而有种精瘦的感觉。 长得不是很好看,皮肤黝黑,眼中的精气神充沛,像头小豹子似的。 他们换好护具,站到擂台上,才开始第一次交流。 “你就是老师说的那個有天赋的人?”钱达打量着陈景,“身体还是弱了点,要多练啊。” 他没什么太大的抵触情绪。 和大多数运动一样,拳击也是一项很吃天赋的竞技项目。 有些人从小练,最后只能出来当个教练。 有些人半路出家,但最后就是能登上世界舞台。 就拿他自己来说,也是半路出家,二十一岁以前,都在建筑工地打工,那天喝醉酒后和人打架,正巧打到俱乐部头上,他赔不起钱、又不想坐牢,就被人家捡回去培养了。 “慢慢来,这东西没法着急。”陈景回应他,握起拳头。 护具有种软塌塌的手感,他有些不习惯。 “职业拳赛没你想的那么和气。”钱达摆起架势,“虽然的确是有一些限制。” 陈景没说话,也摆出架势。 钱达不由皱起眉头。 这...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老师在电话里和自己说的,要对付的只是个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快,但是没多少实战经验的年轻人。 可面前这人带给自己的感觉和老师给予情报中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危险! 那种让自己从尾巴骨开始炸毛的危险。 在新乡街头被小黑拿枪指着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这人没经验,只是有天赋? 放屁! 钱达神色严肃,变得认真起来。 擂台下,几名教练小声讨论。 “你们说钱达能赢多少分?” “别赢分数了吧?我觉得最多一分钟ko吧。” “ko”是拳击术语,指的是以正确技术击倒对手,并在不进行二次攻击的情况下,使对方在十秒内无法再次站起、继续进行比赛。 “不至于,陈先生防御性动作一直学的很好。” “钱达的击倒能力一直蛮匮乏的。” “那是和同级别的选手比。”有人不认同,摇摇头,“职业和非职业,而且重量级还有这么大差距。” 但无论是认同“ko”,还是不认同“ko”的,都不看好陈景。 还没到半年的初学者,打一个高自己三个重量级的对手,怎么可能会有除了“输”以外的结局。 就算职业的都做不到。 教练拍掌开赛,绕开远离他们。 几乎声响瞬间。 钱达箭步冲来,半路滑跪,双手一探,朝他腰抱去。 下潜式抱摔。 好快! 天目使陈景捕捉到他的动作,感识也预判出他要做什么,但这么短的距离里,他的身体速度根本不上钱达的身体速度。 想提膝,但还没提起来。 就被钱达死死抱住。 陈景刚要下拳,但立马反应过来,不行。 这是场报备过的切磋,用的ufc规则。 禁止打击后脑、脊椎。 啧...... 他倒是庆幸,自己没听信那个教练的忽悠,参与到职业格斗里。 这种规矩太过限制自己。 钱达一掀。 体格和力量上的差距,让他足以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碾压对手。 陈景咬牙,真气护住自己躯干。 嘭一声,重重砸地。 教练凑上来,准备查看情况——正常没怎么受过抗打击训练的普通人,只这一下就要丧失战斗力。 钱达很有职业精神,饶是这种情况也仍没忘记追击。 身子一横,就要压在陈景身上,用巴西柔术中的十字固,再进一步压制。 砸得很重,哪怕有真气护体,陈景也浑身上下阵痛。 也许没大漠那场厮杀,他也就沉沦在疼痛中,做不出什么反抗。 但现在...... 不等钱达压下,他就一个驴打滚,狼狈躲开。 教练立马又撤回去。 钱达神色慎重。 抗打击这么强?这么摔一下,还能这么快做出反应? 陈景呲牙咧嘴。 他倒没什么用真气不好意思的心态。 就许你有体格优势,不许自己有真气优势? 步伐点动,他朝着钱达直直而去。 速度上自己不占优势,保持距离反而容易被他寻找到机会。 就打近身战! 自己有“天目”神通,反应能力上不会有什么差距。 也有“真气”在,抗打击能力更是优势。 就是不能打要害...... 陈景撇撇嘴,对这些职业比赛,更加抗拒。 教练看得心惊胆颤。 陈先生打得好凶。 当然,更吃惊的是,在近身作战下,他一个初学者竟然能跟得上一名职业选手的对抗。 打得很血腥。 一拳换一拳。 鼻子、嘴角都溢出了血。 但就算如此,他也依旧能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中,保护住自己的要害,一直没有被“ko”。 钱达乐于如此。 自己身体更强壮、力量更大,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但一分多钟后过去。 他发觉有些不对。 对面这人怎么比自己还更能抗打呢? 体力消耗看上去也比自己要小。 第一轮很快结束。 教练示意停手。 擂台下围观的人们惊讶。 怎么从局面上看,陈先生反而要更占优一些。 这不像是一场低重量级对阵高重量级的碾压局,而是势均力敌的对抗局。 钱达清理伤口,惊愕打量陈景。 刚才对抗的时候还没注意到,现在清点,对面受的伤似乎比自己还要轻点? 三轮很快打完。 教练止住他们。 围观的人惊叹不已,他们以为陈景最多能撑一回合,甚至一回合不到就会被“ko”,但是两个人竟然打完了三回合,在局面上,甚至还是陈景主攻、钱达防守。 “我输了。”钱达很坦荡,“你真不打算打职业?以你的能力,一出场就会扬名立万的。” 重量级更高、经验更丰富,在擂台上还被压制。 这能叫赢吗?甚至连平局都算不上。 陈景拿过毛巾擦汗,任由教练们为自己处理伤口:“不去,没意思。” “有好几次,但都因为那什么破规则我不好下手。” 钱达一怔。 陈景掰手指数起来:“像第一回合一开始,伱抱摔我,我要是用肘砸你脖子会怎么样?” “或者打你脊椎。” “还有第二回合,我俩抱住的时候,我咬你耳朵,再踢你蛋。” “还有......” 钱达不寒而栗,向后退两步,用一种古怪地眼神看着滔滔不绝的陈景。 这...... 这不能够叫格斗吧? 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太礼貌了,还是太礼貌了。”陈景摇头,叹了口气,“没意思,一点热血沸腾的感觉都没。” 是的。 他本以为,和钱达这样的顶尖高手格斗,会是一件很有激情的事。 但真上手了。 很平淡。 两人没有仇恨、分胜负不是决生死,这种一眼望过去和和气气的结局,根本没法给他带来任何紧张感。 “教练,视频都录好了吗?”陈景起身。 教练麻木地点点头:“录好了。” “麻烦您传过去一下。”陈景朝他摆摆手,“咱们约个时间,我请您吃个饭。” 教练依旧麻木点头,目送着陈景回到更衣室。 “老师,不再劝劝他?”钱达凑过来,热情殷切,“这么好的苗子,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啊。” 他一点都不嫉妒。 ufc在国内不是个大众运动,关注度很低,一方面是大众没有搏斗的基础,另一方面就是国人的成绩不怎么突出。 如果像陈景这样的天才肯去参加比赛,打出一个恐怖的胜绩,是能扩展国内市场的! 他作为国人选手,是第一受益人。 哪还有嫉妒的道理,就恨自己已经看到这条大腿、也有关系抱住这条大腿,但就是......这条大腿不让自己抱! “怎么劝。”教练没好气,咬牙切齿,“你要是一回合把他ko了,那我不就能劝得动了。” 钱达摇头:“他抗击打能力很强,怎么练的?” “练练练!”教练更没好气,“那是天赋!” “你当时半年才能达成的训练量,人家不到一个月,而且还在往上加。” 钱达羡慕。 天赋啊......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解的两个字了。 第81章 她和自己一样不要脸的? 陈景回到家,登陆游戏,把门前的旗帜更换。 隔天孟阿满就找上门来。 “暴龙兄,恭喜啊。”他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见陈景出来,立马拱手道贺。 陈景愣一下:“恭喜什么?” 他仔细琢磨,自己身上好像并没什么喜事。 从黄粱境安全回来......这应该不算吧? “暴龙兄自己没关注?”孟阿满也有些惊讶,“你在潜龙榜上留名了。” 潜龙榜? 自己? 陈景返回屋里,拿出画卷,打开来查看。 找了好一会才看到。 果真是有自己名字的,而且排名还不低。 “第四百一十二名,宇宙霹雳无敌暴龙战士。” 孟阿满感慨:“黄粱境还真是看重暴龙兄,起了这么个诨号。” “霹雳无敌,只这两个字,我就没在其他人的称号中见过。” “寄予厚望啊!” 陈景脚趾扣着鞋底。 千言万语作一口长叹唏嘘出。 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算了,不解释了。 反正是“游戏昵称”,仔细一想,这个名字确实蛮酷的,尤其是在这個世界的语境中,它和小学生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自己还是留着用吧。 到时候想办法忽悠一下计白枝他们。 孟阿满继续夸着。 陈景则是继续查看潜龙榜。 这次任务以后,他们五人都登榜了。 出乎意料,自己排名并非是最低的。 玉环真更高些,已经是三百五十多名。 计白枝勉强在他上面,四百零几名,得到个“无命剑”的称号。 江雀儿和鱼通慧排名要低些,一个在四百四十多名,一个在四百六十多名。 他们俩的绰号也有意思。 江雀儿的是“瓜将”,是以她的武器来作的绰号。 鱼通慧的听起来就很调侃,是“铜豌豆”,大有称赞他无论如何都死不掉的强硬命格的意味。 他慢条斯理逐个看下去。 孟阿满在旁边夸的口干舌燥、实在说不下去了,缓口气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才刚停下,陈景就探头看过来。 孟阿满怔住。 陈景催促他:“继续夸呀,我还没听够呢。” 孟阿满叹气:“饶了我吧,已经掏空我这辈子所学了。” “这么着急来见我,是发生什么事了?”陈景一边把画卷卷起,一边收敛了笑容,开口询问。 孟阿满点头:“是有几件事。” 他深吸口气,声音不由放低几分:“暴龙兄,你手中可还剩有丹药了?” “还有小半瓶,怎了?”陈景点头。 丹药他用的不多,也就是上一个副本才使用了些。 孟阿满把脑袋探过来:“再卖我几颗?” “你先前买去的都用了?”陈景惊讶。 孟阿满唉声叹气:“只剩半颗了。”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确实发生了些事。” “前段时间闹了一阵凶兽袭城,也亏有你和那张招出手,猎杀了不少我们难以对付的强大凶兽。” “但......” 说着,他又不由重重叹一口气:“反倒是我们做的不妥,相对弱小一些的凶兽太多了,我委托你们猎杀那些强大的凶兽,反而滋长了它们,给它们更好的生存环境。” “那日攻城,幸得张招还没去黄粱境,施展神通替我们解决了一大批麻烦。” “但饶是如此,也折损不少人手。” 陈景观察他脸上神色:“后面也还会有类似的麻烦?” “嗯。”孟阿满沉重点头,“只是杀了一波,派出去的猎人,观察附近环境,带回来个糟糕的消息,有越来越多的凶兽向我们这边聚拢。” 陈景跟着皱眉。 “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了。”孟阿满叹气,“我已经让人去修缮城墙,再过半月,彻底封城。” “到时候伱要不要住进城里?” 他眼含期盼地看去。 一方面是对陈景的担忧,今年冬天的荒土恐怕不会那么安宁,哪怕他现在已经潜龙榜上有名,也很难安全存活下去。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的城池能够得到更多保障。 一名有天赋、而且在成长、没有被污染侵蚀风险的修士,实在太有必要了。 这个冬天很难熬。 无论对枉死城、还是他的父亲、亦或是对荒土而言,都是如此。 又是哪里出了变故呢? 陈景看一眼木屋,摇了摇头:“我很明白,但恐怕不能。” 如果他真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会住进城里。 但他不是。 这间单薄的木屋,也远比那一座古老残破的运城要安全的多。 孟阿满点头,没有强求什么。 “但你放心,有机会我会去帮你们解决一些城外的麻烦。”陈景接着说下去,“至于丹药,我最多再和你交易三颗。” 孟阿满一歪脑袋:“两颗吧,你在外面要更危险。” “之前我们已经和天母的那些人做过交易了。” “宝兵恐怕不行,最近城内情况不好,我们挑选了一些人,让他们成为了修士,那些武器都配备给他们了。” “我们能提供的,就只有这些东西。” 他从怀里取出早准备好的清单,交给陈景。 和之前那一份比,要单薄许多。 不仅是因为关系变好、局势迫在眉睫,他拿出来更多珍贵的东西。 也是因为对陈景的了解变多,知道他需要什么。 陈景逐条看着,随口发问:“天母的那些人会留在城中吗?” 孟阿满摇头:“不会,他们早几天前就做好准备,估计就是在等你,等张招和你见一面后,他们就会离开了。” “这时候离开?”陈景皱眉,“不怕荒土上的那些怪物?” 孟阿满叹气:“他们说,天母旨意,说今年天地又有异变,有一些大灾难要降临,让他们赶回神国,有天母会庇佑他们。”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灾难的。”陈景幽幽说道。 孟阿满一怔,笑了起来。 是啊。 现在已经是了不得,灾难中的灾难了,难道还会有比世界末日更让人接受不了的事吗? “秋蟾血你们有多少储备?”陈景指着其中一条,开口询问。 半颗丹药能兑换四十斤秋蟾血。 这东西很好用。 “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极限。”孟阿满摇头,“上面的东西我对你都没任何隐瞒,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多数量。” 虽然荒土上大多数凶兽对“毒”都有一定的抗性。 但这东西还是很能发挥出效果。 “那就先秋蟾血。”陈景抬手指去,“然后这个弩和箭矢。” 半颗丹药能兑换一把好弩,以及一百发箭矢。 “还有这些书。” “哦,还有这个,陆地神仙法器的碎片?” 两颗丹药,足够兑换不少东西。 “明天我会把东西带来。”孟阿满没急着索取丹药,而是在陈景所说的几样东西上留下记号。 他就匆匆离去。 身为城主,他还有许多其他事要负责。 第二天。 陈景打开门,守在门口的不是孟阿满,是一个年轻人。 他并未给陈景带来多大危险感。 玄妙视野下,灵性旺盛,有一小股真气萦绕在他身上。 是内景一层境界的修士。 “你是?”陈景已猜出他的身份,只是和自己了解到的消息有所差别,但还是开口发问。 少年爽朗一笑:“我是孟直,少城主的孩子,父亲有事在身,今日不方便来,便差遣我来了。” “这是昨日说好的东西。” 他一翻腕,提起脚下的东西,走到木屋前又放下。 一只陶罐。 一摞书籍。 弓弩、箭袋,以及一只锦盒。 “你是阿满的孩子?”陈景蹲下,一边解开陶罐蜡封,一边询问。 孟直点头:“没错!” 陶罐打开,刺鼻血腥味传来。 被保存的很好,几乎没什么损耗。 陈景张口,把青瓶吐出,将这些血摄入瓶中,轻轻一晃,比四十斤还有超出,都快将近一半了。 质没问题,量也没问题。 “我记得你应该还没满十八?”陈景拿起其他东西,搬入木屋里。 孟直抬脚,下意识就要跟着一起走进来。 “你不用进来。”陈景开口把他拦住。 孟直笑笑,把头一点:“是,还差半年才到十八。” 陈景皱眉疑惑。 “等不到十八岁了。”孟直摇头,“现在是枉死城危急存亡之刻,城内需要修士,我身为孟家人,自然是要在这种时候身先士卒,我如果都不成为修士,孟家又有什么脸面劝说其他人成为修士呢?” “黄粱境固然好,但我还不及父亲那般优秀,自然是没可能。” “就等我孩子来求那个机缘吧。” 陈景没说话,取出两枚丹药,用布包好交给他。 “多谢暴龙师兄。”孟直认认真真拱手道谢。 陈景看他转身,才轻声开口:“回去小心些,让你父亲也小心些。” 孟直在黑黢黢的荒土中回头,露出一口白净牙齿,灿烂地笑:“多谢暴龙师兄关心,今年定不会有事的。” 他骑上马,纵身离去。 马蹄声达达,越发飘远消散去了。 陈景回到木屋里,拿起剩下的东西。 弩这种东西,他没用过,不过能学,一百发箭矢看起来捉襟见肘,对他来说是足够了。 书是一些杂谈,依旧是用来补充自己历史、地理这一方面的知识,还有近些年来,猎人们所写的一些见解。 剩下锦盒。 陈景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存放着一只缺了一角的青铜铃铛,锈迹斑驳,一半染着难以消解下去的血渍,一半挂染黑黢黢的泥垢——按孟阿满的说法,这是当年某位陆地神仙所用的法宝,在拯救运城的几场战役中,那位陆地神仙身死于被污染的修士围杀。 他的这件法器,是为数不多几件,在那种攻势下还算保存完好的东西。 只是受了血污,又被污染侵蚀,被其他陆地神仙寻回后,联手封印上面的污染,就此保留下来。 说是法宝残片...... 其实就是一件不能用的完好法宝。 陈景准备拿到黄粱境里,鉴定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上面的污染祛除掉。 就算坏了一角,也不至于完全没用吧。 认真算下来,两枚丹药能换来这些东西,是他赚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孟阿满没再来寻他。 陈景也没空继续上线。 偶尔去俱乐部训练,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大多时间都缩在家里修炼。 一直到半个月后。 陈景又一天上线,门口多了两封信。 他拾起来。 一封是孟阿满写给他的。 另一封,信上留名是张招。 但就在感受到他目光的那一瞬间,信上墨汁忽地扭曲,这让陈景涌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果然。 就在瞬息后,信上名字就从“张招”变为“天母。” 陈景复杂看它。 就...... 用“天母”自称吗? 和自己一样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