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替嫁,委身破落户后她真香了》 第1章 一瓶子砸的头破血流 梅娇兰屏气凝神地坐在明镜之前,仔细打量着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娇人,肤如凝脂,粉腮杏眼。 多年以来,习惯了自己丑怖如恶鬼的脸,现在少女时的样子重新浮现在眼前,居然一时无法消化。 “姑娘,咱动作得麻利些了,迎亲队伍都上门了呢。”迎春在后面整理着衣服,“再不出门,就赶不及看新娘上花轿了。” 梅娇兰愣愣的:“今日……是谁出嫁?” “姑娘,你怎么了?”迎春好笑的说,“自然是大小姐啊!难不成是二小姐你吗?” 梅娇兰愣了下,心里狂喜,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很快就醒。 指甲慢慢的掐进了肉中,疼,流了血。 直到迎春惊呼一声,扑来给她止血,梅娇兰才终究相信,这是真的! 她回来了!她重生了! 她回到了她命运发生转折的那一日。 “呵……”梅娇兰打量着镜里长相稚气的自己,这张脸,端是娇憨。 她指腹挑起玫瑰膏,往那樱唇上一点,娇唇瞬时艳如血。 女孩原先清淡的眉角,此时也染上不符合她年龄的狠辣。 “姑娘……”迎春只觉的梅娇兰有点奇怪,又见她容色越发的娇艳,不禁感叹:”姑娘从没试过这种浓艳的唇色,真好看呢。” 说完这句,又好笑道:”可是呀,今日是桃大姑娘成婚的好日子。姑娘你本就长的比桃大姑娘好看,如果打扮的太过精致,压新娘子一头可是不好。” 不想,梅娇兰却勾唇一笑,眼中带着讥讽:“很快,我就会成为今日的新娘。” “!”迎春吓一大跳,”姑娘,你说的是什么话?” 属实搞不懂梅娇兰为什么忽然开这样的玩笑。 今日是大小姐梅竹桃的大喜日子,新娘怎会忽然换成自家姑娘? 梅家如今的当家是梅娇兰的爷爷梅永康。 梅永康共有三子。 梅娇兰的爹是嫡长子。作为长房嫡女,她未婚夫当然也很是贵重,是中山郡公府的世子。 而梅竹桃的爹是庶次子,作为庶房之女,梅竹桃的未婚夫也是一个庶子。 所嫁之人的地位,天壤之别,谁要换啊! “姑娘,这样的玩笑不可以乱开啊!”迎春苦兮兮的劝说。 梅娇兰媚艳的眼睛掠过一丝讥讽:“你且等着,好戏马上要开演了呢!” “什么?”迎春傻愣愣的。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外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走路声。 接着,大门嘭的一声打来,只见丫环茶花铁青着脸,气喘吁吁冲进来:”姑娘,姑娘!” 迎春拍拍胸口,瞪她一眼:“你咋呼呼的干嘛?” 茶花气喘呼呼的说:“大小姐她……落水了!” 梅娇兰眼睛一眯!呵,果真如此! “什么?”迎春皱眉,“大小姐可是今日的新嫁娘,不是应该在自己闺房中待嫁吗?怎会忽然落水?” “听闻,不知哪里来一个疯婆娘,拿刀冲入大小姐的屋子就是一顿乱舞,大小姐跟丫环们吓的处处逃窜,最后,大小姐居然失足掉进了池塘,然后……”说着,茶花面色发白。 “接着怎么了?”迎春急说,“大小姐可还好?没事儿?” “没事儿……那时好几名贵家少爷在湖边,当即有人跳下,将她救上来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事儿哦。”迎春狠狠舒口气。 “她在湖里和男人又摸又抱,名声都没有了!还嫁什么嫁啊!” “这……”迎春才回过味,“属实是飞来横祸……真可怜。” “可怜个屁!”茶花却瞪红眼,近乎要哭:“如今,她是名声尽毁,老太爷那里却说大小姐不能嫁了,可婚事不可取消,因此,要叫咱们姑娘替她嫁!并且,救她的人,跟她有了暧昧之举的人,正是……霍小公爷!” “什么?!”迎春给茶花的猛料砸晕了。 霍小公爷……中山郡公府世子霍兆刚,正是梅娇兰的未婚夫呀! 可如今,霍兆刚居然跟大小姐有了暧昧之举! 老爷子还叫自家姑娘替大小姐出嫁? 谁都知,大小姐的夫君是吴家庶子!并且那吴家早就家道中落,穷的很! “怎会呢!”迎春声音颤抖,“老太爷不会这样对姑娘的……” 正说着,只听“嘭嘭”两声,外间的门给推开。 只见两个老女人笑吟吟的走进来。 “二小姐安。”其中一名姑姑笑道:“老爷子说,今日梅家嫁女,叫姑娘您过去帮忙招待宾客,一定要穿的喜庆一些。” 迎春这才看见那姑姑手里端着个托盘,上边放着套大红衣服。 二名丫环脸色一变,什么喜庆衣裳,明摆就是喜服呀! 真要叫二小姐代为出嫁? “没门!”茶花急说,“你们想都别想!” 二名姑姑对看一眼,就冷笑:“不想换也要换!” 说着,就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迎春跟茶花惊呼,还来不及阻挡,一个插花瓶狠狠的照着冲在前边的姑姑脑袋上砸去。 “嘭”的一声巨响,那姑姑瞬间血流了一脸。 “啊呀呀……”那姑姑滚摔在地,满头血水。 迎春跟茶花倒抽气,另外一名姑姑更吓的僵在原地。 抬起头,只见梅娇兰手中举着碎裂的插花瓶,上面还滴着血,之前还无比憨蠢的二姑娘此时正一脸冷笑。 “啊呀……”姑姑吓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走!”梅娇兰将手里半个插花瓶往地面上一丢,就向外走。 “……”两个丫环这才回过神,追着梅娇兰向外跑:“咱找老太爷主持公道!这事肯定是二太太干的!” 主持公道? 梅娇兰听着这话,眼里闪过讥讽。 …… 梅娇兰一口气来到大厅。 里面早已给客人围的铁桶一般。 梅娇兰拔开人群。 往里一扫,只见爷爷梅永康阴森着脸,背手站大厅中。二婶子姜氏正抱着她女儿梅竹桃哭的肝肠寸断。 “我不活了……”梅竹桃一身大红嫁衣,却全身湿淋淋,扑在姜氏怀中,哭的梨花带雨。 看她这幅样子,梅娇兰一时之间居然觉的可笑。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位可怜楚楚,婚事“意外”被毁的新娘,在不久的将来会露出怎样的恶毒面目! “我的阿桃的命好苦呀!”姜氏不停的拍她后背。 第2章 且看白莲疯狂表演 梅永康纠着眉,一声不响。 “新娘的名声被污了……还嫁不嫁人啊?”在场的客人不停议论,“喜轿还在外门等着,如今可怎么办是好?将婚礼取消吗?” “怎么可能取消,你没听说……” 这时候,一个小丫环忽然跑进来,跪地哭道:“老爷子,老太太又呕血了。” “什么?!”梅永康转过身。 丫环说:“今日早晨,老太太眼看着就要好转,可就在一炷香前,老太太忽然开始难受,如今,都呕血了。” “肯定是因为阿桃成不了亲。”姜氏恸哭着说:“原先阿桃的婚期是明年春季的,因着老太太病危,才提早举行婚礼,选在今日出嫁,好给老太太冲喜。如今成不了亲,老太太当然就……” “都怪我,救不了奶奶,都是我不好!”梅竹桃哭的伤心欲绝,“怎么办,奶奶……奶奶她……” “爹,婚礼如果取消,娘亲怎么办啊?”姜氏满脸难过。 “当然不可以取消!”老太爷梅永康说着,叹道:“来人啊,把备用的嫁衣取出来,给二姑娘送过去,叫二姑娘替嫁。” 不想,此刻一个清盈盈的笑声传来:“你们不是早就把衣服送过去了吗?二婶子跟大姐姐何必还要演呢?” 梅永康跟姜氏母女都一愣。 “二妹妹,你在说什么啊?”梅竹桃一张惨白的脸满是泪水,“我不活了!” “娇兰。”梅永康看着梅娇兰微微一叹,“你大姐姐名节已毁,再也不可以嫁入吴家。可你奶奶病危,一定是要冲喜的!婚礼万万不可取消。娇兰,家里唯有你跟阿桃年龄相仿。只可以由你替她嫁进吴家!” 梅娇兰听着这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嘴角勾出一丝讥讽。 “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啊!”梅竹桃站起来恸哭着,“爷爷,还是叫我嫁吧!我嫁!” “阿桃,你疯了吧!”姜氏大惊失色,“你给外面的男子抱过,如果嫁到吴家,那吴家肯定不会好好对待你的。” “没关系的,无所谓了。”梅竹桃抹着泪,笑的满脸悲凄,“如果运气好一点,就是一辈子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如果运气不好,大不了给一根绳子勒死。只须可以救奶奶,我这条贱命算什么!” “唉啊,梅大小姐真是孝敬!”在场客人同情的看着梅竹桃,接着又看着梅娇兰,“梅二小姐只顾自己富贵,都不管亲奶奶的死活。” “姑娘……”茶花铁青小脸,拽着梅娇兰衣摆,轻声说:“如今情况对咱不利,姑娘不如假装顺从,一会工夫再想法逃婚吧!” 逃婚? 听着这两个字,梅娇兰不禁恍了恍神。 前世,她就是这样逃了! 可结果呢…… 前世,她不甘心,受不了这等委曲。 她歇斯底里地哭闹,最后属实抵抗不了,才假装顺从长辈的意志,以回房换衣服为由,她逃婚了! 最后,梅竹桃跟吴家的婚事黄了,梅家赔吴家一大笔钱,奶奶也没病死,相反还康复了。 她在外躲几日,回家后,梅永康一巴掌就把她扇倒在地,骂她不是个东西,居然不顾奶奶的安危一逃了之。 她拼命反抗据理力争,虽说保住了跟霍兆刚的婚事,却也背上不孝的恶名。 而梅竹桃,最后以平妻之礼嫁进霍家,姊妹共侍一夫! 梅娇兰跟霍兆刚成婚后,霍兆刚根本不碰她,见到她这个人就没好脸色,说她不孝,说她恶毒,说她一无是处。 到了那个时候,她仍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分明自己才是他的女人,分明自己才是受委曲的那一个,为什么却得不到他一点点的理解? 后来,看霍兆刚跟梅竹桃琴瑟和鸣,她才恍然回神,这两个人,原来早就暗度陈仓! 什么意外洛水,什么为了救人才有了亲密接触,无非都是阴谋诡计! 可那时,她已病的不成样子,手脚溃烂。 梅竹桃得了意,就到她病床边“开解”她: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不怪别人。当年出了那种事儿,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嫁给吴家那个卑贱的外室子,为什么要逃婚呢?还死抓兆刚不放……你难不成看不出来,兆刚喜欢的是我吗?哎呀,瞧瞧你,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像你这种又蠢又坏的女人,就应该被折磨死才好!我们要将你困在这郡公府,再一点一点将毒喂给你,叫你生不如死,以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后来,她在梅竹桃跟霍兆刚的轮番折磨下含恨而逝。 原以为,水不能倒流,时光不能回转,一切就这样湮灭了。 谁知道,再睁眼,她竟然重生了! 看着跟前世别无二致的场景,梅娇兰眼睛里掠过狠色! 今生,她一定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并且,害她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娘亲,不必说了,叫我去吧!”梅竹桃可怜兮兮的脸,带着凛然,“为了奶奶,一切都值!” “不许去!”梅永康急吼说,“这事我已决定,由娇兰去!这不仅仅是你的婚事儿,更是为给你奶奶冲喜。你落了水,又给外面的男人抱过,已是不吉之身。不吉的人,怎么冲喜?,就由娇兰代替你出嫁吧!” “就是,就是!梅大小姐落水也不是她故意这样的!”四周客人起哄,“梅二小姐真难缠啊。” “我难缠?”梅娇兰冷笑一声,“我刚才有说过不嫁吗?” “什么?”姜氏跟梅竹桃惊道。 “娇、娇兰,你果真愿意替我嫁到吴家吗?”梅竹桃的激动跟欣悦都溢于言表,却生生给她压住,“姐姐我也不想这样的,如今,只可以委曲妹妹你了……” 说着又委曲的落起泪。 梅娇兰看着她假惺惺的样子,眼睛掠过讥讽,小脸却显得天真单纯:“没关系的。就是,在正式出嫁之前,我想问大姐一个问题。” “你问!”梅竹桃生怕梅娇兰反悔,急说:“如果可以,我恨不能立刻上喜轿……可现实却不许,毕竟是为了奶奶呀!娇兰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姐姐我!只须姐姐能答,决不含糊。” “好!”梅娇兰眨着眼,樱桃小嘴却说出最犀利的话:“我想问,大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第3章 明明知道是火坑也要跳 此话一出,原先闹哄哄的厅堂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有身孕了? 什么有身孕了?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梅竹桃身上,接着,视线落到梅竹桃的肚皮上。 梅竹桃可是今日的新娘呀,怎会有身孕了? 要是真有身孕了,小孩是谁的呢?是今日的新郎吴三公子的吗? 不,如果小孩是吴三公子的,梅竹桃即便死,也要嫁呀!怎会不乐意嫁? 反倒给霍兆刚抱了一下,就要委身于霍兆刚……等等! 大家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纷纷瞪大双眼。 梅竹桃跟霍兆刚,一个已有未婚夫,一个已有未婚妻,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难不成是,当大姨子的跟当妹夫的看对了眼,暗通款曲,不小心怀上了? 所以,才上演今日这一出,梅竹桃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嫁给霍兆刚,还可以将梅娇兰这个正牌未婚妻给踢出局,然后顺手送入吴家这个破落户?! “你胡说!”姜氏最先反应来,一张脸变得无比惨白。 有身孕?难不成阿桃真和霍兆刚…… “娇兰,你……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叫有身孕!”梅竹桃吓的面无人色,“没想到,你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奶奶都不救,还居然捏造这样的谣言,向我身上泼脏水!” “诬蔑?”梅娇兰呵呵了,“好,姐姐跟二婶子既然觉的我是在泼脏水,那就尽管请个大夫帮姐姐好好验一验!” “你……”姜氏心里发晃。“梅娇兰,有你这样污陷自家亲堂姐的吗?” “好……你说的对!”不料,最该惧怕的梅竹桃忽然咬住牙,接下来就哭起,“请众人为我做证!这儿……有没大夫?” “阿桃!”姜氏吓的一把拉住女儿,“你……” “我和中山郡公世子是清白的!我不怕验……唔唔……”梅竹桃只顾哭。 姜氏见她这样,就狠狠舒口气。 虽说她知道梅竹桃和霍兆刚已情投意合,可闺女居然敢叫大夫来验身,看起来她和霍兆刚真未做出格之事!也就不可能有身孕! “好,叫大夫!”梅永康老脸阴森,瞪梅娇兰一眼。 客人们不禁交头接耳。 梅竹桃竟然敢验,难不成落水真是意外?恶毒的是梅娇兰,不想嫁给吴家庶子,又怕人议论她,因此存心诬蔑梅竹桃? “叫老朽瞧瞧吧!”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 “是高御医,请!”姜氏一看那老人,就热情的迎上,“快给阿桃瞧瞧,还她清白。真是对不住了,高御医,你原先是来吃喜酒的,还要叫你工作。” “唔……”梅竹桃哭得更委曲了,“我和霍小公爷是清白的。娇兰妹妹,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即便她真和兆刚已……并且葵水也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可上个月,她才看过大夫,对方说她是因为太累了才导致葵水延误,并没诊出有身孕,只叫她好好歇息。这个月……她昨日才在中裤中发现一点红,明显是她的葵水快来了! 因此,她敢确定自己肯定没有身孕! 刚才梅娇兰之所以诬蔑她,无非是不想嫁到吴家,又怀疑她和兆刚串通好,试探罢了。 寻思着,梅竹桃打个颤,她刚才险些中计了! 她跟兆刚有了夫妻之实,原就心虚,梅娇兰方才忽然大吼一声她有身孕,她直接吓傻了,险些信以为真。 幸好她反应快,不然真要给这小贱货套进了! “高御医,请。”梅竹桃满脸委曲,主动抬手:“我和霍小公爷,平日连话都没多说,怎会……唔唔,我清白一个姑娘家,居然给人这样诬蔑。” 梅娇兰看着她那自信的样子,红唇挑出一丝讽刺,眼睛里全是狡黠跟阴沉。 按照前世的月份算来,梅竹桃的第一个小孩,如今已两个月了! 她怎会错! …… 高御医手搭到梅竹桃腕上。 “唔唔……”梅竹桃用手帕捂鼻子,不停啜泣。 一双眼睛在刘海遮掩下,骨碌碌转。 她已打好腹稿,一会工夫怎么哭诉,才可以将梅娇兰踩到泥土里,让她永不翻身。 高御医眉头一皱,朝梅永康拱手:“梅大小姐……确实是有身孕在身!并且已两个月!” “唔唔……我就说嘛,我和霍小公爷是清白的,一点关系也无……呃……”梅竹桃正依心中想法哭诉,不想,听的高御医的话,生生顿住,眼睛瞪的大大的,“什么?!” “梅大小姐你有喜了!恭喜啊!”高御医满脸鄙视的说。 “不可能!不可能的!”梅竹桃瞪大眼,“上个月,我才见过大夫,对方也没有说我有身孕,不可能!” “小孩一个月的话,一般较难诊出。某些医术不精的人,会摸不出喜脉。如今已两个月,滑脉非常明显。”高太医挑着眉,“如果梅大小姐不信老朽,只管另请高明!” “不可能!”梅竹桃拼命摇着头,“昨日我的中裤有一点血迹,葵水都快来了!” “如果近些日子过于操劳,会有一点见红,也正常。梅大小姐还是好好保养吧!”高御医说。 天呀! 梅竹桃头昏目眩。 “天呀!” 四周客人都倒抽气,“真有了!” “并且,她上个月还特地去见大夫,看有没有身孕……看来,她果真和霍兆刚通奸!” “做大姨子的和当妹夫的通奸!奸男淫女为长相厮守,因此便整出落水这一戏码,啧啧。” “不是的,不是的!”梅竹桃哭叫着,“我没呀!梅娇兰,你无非是不想救奶奶,无非是不想嫁去吴家罢了!” “谁说我不想嫁?”不料,梅娇兰红唇一勾,媚眼掠过讥讽,“奶奶病重,需要冲喜才叫你成婚。结果,你为了设计我,存心跳到水中,连奶奶死活也不管,属实不孝!” “对,不孝!”客人们不停的点头。 梅竹桃跟姜氏气的吐血。 刚才给骂不孝的还是梅娇兰,结果,没一会儿,不孝的罪名便扣到梅竹桃身上了。 “可你既然怀有身孕了,不干净了,确实不可以再冲喜!梅竹桃,你能做到不管奶奶的死活,可我梅娇兰做不到!即便这是圈套,我也只可以往里面踩! 第4章 与破落户的第一夜 “哎,可怜!孝女呀!”客人们全都赞赏的看着梅娇兰。 只见这小姑娘不过豆蔻的年华,一身芽黄小袄将她衬的娇嫩可怜。 杏眼盈盈,顾盼之中叫人心生怜悯,可瞳色却充满坚定跟隐忍。 她往衣袖抽出一方红帕子,手一翻,手帕舒展开来。 然后,她直接往头上一盖,就回过身向外走。 四周客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她莲步轻迈,体态曼妙,跨门而出。 “新娘出阁!”门外,传来冰人的唱报声。 …… 吴家…… 稀稀拉拉20几个客人站在大厅。虽说今日吴家有喜事儿,可新郎官是家中最不受宠的一个庶子,因此婚礼办的非常粗陋。 一名年轻的男人正站在大厅中,红喜袍将他冷俊的脸衬的多了三分华艳,叫人移不开眼。 男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吴家的庶三子,吴墨云。 “吉时都已经过了,喜轿怎么还不回来啊。并且,新郎官为什么不去迎亲呢?”有客人议开始论。 “这你就不知道了,两人提早成婚是为给梅老太太冲喜。冲喜的忌讳多,八字跟梅老太太相冲的人,全都不可以出如今梅家婚礼中。吴三公子的八字正好跟梅老太太相冲,因此不可以亲自去接亲,没得将老太太冲死了。” “哦,这样啊。”问话的客人点点头,”就是,吴三公子占大便宜了,居然能娶到梅家大小姐!” 诸人不停点头。 谁不知道吴家如今的光景呀! 吴家之前也是名门望族,可后来吴老太爷犯事儿,被朝廷罢了官,自此吴家就一落千丈。 再加上吴家子弟不争气,没几年家产就败光了,成了京里出名的破落户。 梅竹桃跟吴墨云定亲是在吴家败落之前。 梅竹桃的爹是庶子,一个庶房之女,跟吴墨云定亲,倒是相配的很。 谁想到,吴家竟然败落了,而梅家在京中依然是名门望族。 因此,吴墨云如今娶梅竹桃,属于高攀! “喜轿回了!”这时,外边传来冰人高亢的声音。 随着一阵阵霹雳吧啦的暴竹声声。 新娘给冰人扶着走进。 “新娘这是怎么了?”客人们忽然一阵惊呼。 吴墨云转过头,也给惊住,只见面前的新娘一身芽黄家常袄襟,要不是给冰人牵着入门,还有她脑袋上的红盖头,别人可不会认为她是今日的新娘。 “啊,这是……”客人们满脸好奇,“梅大小姐为什么不换新嫁衣?” “不好啦,太太,不好啦”一个丫环冲进门来,扑在主母牛氏脚下:“原定的新娘梅大小姐,竟然和中山郡公世子通奸,怀有身孕,不能嫁了,只可以由梅二小姐替嫁!” “什么?”牛氏跟梅老爷差点跳起来。 梅竹桃竟然和人通奸? 并且,通奸对象是……中山郡公世子?霍兆刚! 对了,霍兆刚不是二小姐梅娇兰的未婚夫吗? 大姨子和妹夫搞一块了? 牛氏表示自己要笑晕。 她原就看不得庶子可以娶到梅家千金,如今未婚妻居然和人乱搞,这绿帽子戴的,啧啧! 也是嘛,一个卑贱庶子,并且还是家道中落的庶子,谁乐意嫁! 至于面前的这个梅娇兰,论起身份地位来可要比梅竹桃还要高贵,到底是能和霍兆刚订亲的小姐,身份地位哪会低! 只可惜…… 牛氏心里寻思着,不禁哎呀两声,端详着梅娇兰,连新嫁衣都不乐意换,肯定是被迫嫁过来的。 转过头可够吴墨云这贱种受的了! “今日的新郎哟,真可怜,好大一顶绿帽子哦!” 客人们嘴中说着可怜,口气却都是讥讽。 他们不怕吴墨云听见,他无非是一个外室生的庶子罢了,不怕他听见的。 “好生的,梅大小姐怎么想不开,竟然与人通奸有身孕!” “这还不简单么!”不知哪个客人说,“一个是吴家外室庶子,一个是公门世子,换成我,我也要选公门世子呀!谁会选吴墨云!” 客人们都笑起,“哈哈哈!” 一句句的讥讽袭来,吴墨云清绝的脸却依旧冰冷,毫无神情。 这样的讥讽他早已习惯,并不在意。 “我选。”不料,一道轻盈的声音传来。 …… 诸人一惊,转过头,只见说话的却是忽然成为新娘的梅家二小姐。 红盖头遮蒙下,人们并不能看清她的长相,却听她轻灵的声音不徐不疾传来: “那两人勾搭成奸,不应该被万人唾骂吗?众人居然觉的理所当然,反而出言讥讽受害者,可笑!那么,在场的男宾们,我祝你们的妻子和你们的连襟暗通款曲,在座的女宾们,我祝你们的夫君跟你们的姊妹眉来眼去!” “什么?”客人们瞬时脸都气青:“我老婆若这样下贱,我保准打死她!你这妮子再乱说话,我可对你不客气!” “是呀!我夫君才不会这样乱来!他要敢这样胡来,我让他做太监!” “呵呵呵,轮到你们身上就受不了了?在别人身上就是笑话?”软媚的声音带着一点刁蛮。 吴墨云这边听着,不禁嘴角一翘,凤眼掠过一丝兴味儿。 “拜堂吧!”吴墨云向前一步,站到梅娇兰身旁。 “额……好,拜堂!”冰人见氛围尴尬,赶忙高叫:“一拜天地……” 转眼间,就要送入洞房。 吴墨云面无神情的牵着女人的手,回过身向外走。 出了大厅,吴墨云一路拉着她回新房。想到她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路,他一路走走停停。 茶花跟迎春两个丫环大急,赶忙追在两人背后。 吴墨云牵着梅娇兰进房,转过头又见她的俩丫环虎视眈眈的走进,就摇头:“你在房里好好歇息吧!” 说完,就回过身向外走。 可是才走两步,想到她还给红盖头蒙着,就又折回,扯开她的红盖头。 忽如其来的光线叫梅娇兰一时适应不了,眯眯眼,抬起头。 只见女人飞眉入鬓,颜色娇媚,媚眼风情,端是叫人看的心神摇曳。 吴墨云给女人的容貌震的呆住,内心只觉的惊艳极了。 第5章 她不会在这儿呆太久 至于原本该做他妻子的梅竹桃,他当然也见过,之前在宴会上曾经远远看过两眼,就容貌来讲,梅竹桃决对没梅娇兰生的绝艳风华。 这样算来,他还赚了? 寻思着,他却失笑,作为梅家最尊贵的嫡女,她又怎会甘心下嫁于他! “姑娘!”站在一旁的茶花撇着嘴唤了声,又满脸警告的瞪着吴墨云。 吴墨云哧笑一声,手放下红盖头,回过身出了门。 “吴……”梅娇兰一惊,直接追到门口。 可吴墨云修长的背影已远去。 “茶花,看你干的好事!”梅娇兰转过头,“我是代替梅竹桃嫁过来的,人人都觉的我嫁的不情不愿,你那眼神儿像要吃人一样,不就想赶人走吗?” “我……”茶花委曲巴巴,“唔,我……都是为姑娘的闺誉着想!” 不赶他走难不成还留着吃交杯酒入洞房吗?那位可是破落户吴家的外室子! 迎春也赞成的点头,”姑娘,茶花确实无礼,可也是迫不得已嘛,还没有想好以后的路如何走,怎可以就稀里糊涂的跟了这人?转过头,咱要和太太好好商议。” 梅娇兰只能微叹。 重生时,她就已经想好了。 她不稀罕荣华富贵,也不稀罕位高权重,她仅想平安度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还有,报仇。 至于婚姻大事儿,在她上喜轿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嫁给吴墨云了。 就刚才的情形看来,吴墨云的品质至少是不坏的。 不管他身份地位如何,只须能好好过日子便够了。 方才变故太大。迎春跟茶花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有的,以后她好好解释清楚就行了。 “你们说的也有理。可是茶花,你刚才态度的确是不对。”梅娇兰看着茶花,“吴少爷并没任何过错。并且,这间屋子是他的,你怎可以这样无礼?” “婢女知错。”茶花立即跪下,抽泣道,“我心中慌……唔唔……” “好了,这回算了,下回不要这样。”梅娇兰轻声道,两个丫头也是吓慌了,才失的分寸。 “是。”茶花舒了口气。 梅娇兰疲惫的搓了搓脑门,身体摇摇欲坠。 “姑娘累了?”迎春急道。 “恩。”梅娇兰点点头。 自从重生醒来,到如今,也就1个时辰,她却有点熬不住了。 “姑娘快歇息吧!”茶花转过头端详这间屋子。 不端详还好哦,一端详,茶花小脸就青了。 这间屋子的陈设和装修,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简直比她这丫环住的房间还不如,果真是破落户吴家最不受待见的外室之子呀! 茶花扶着梅娇兰,走到一旁的长榻上。 梅娇兰躺榻上,原本只想养养神,谁想眼皮一合,便沉沉睡了过去。 …… 吴墨云跟新娘一块离开大厅后,就再也没回来。 客人们边吃席,边议论着今日的奇葩之事。虽说有拜堂前梅娇兰那一番话,可人们还是讥讽的多。 人性就是如此,历来都是看热闹的多,同情的少,不是你骂几句就能改变的。 客人散尽,天也黑了。 吴墨云住的院名叫青云馆,离青云馆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巧的青风阁。 吴家以前鼎盛,宅院极大。如今败落,人口也变少少,西面这一大片只住着吴墨云跟他的家奴阿圆跟阿方。 吴墨云一身喜袍早就脱下,正亲自拿着抹布打扫屋子。 “啊呸!”阿圆猛咳了声,喷出一口尘土:“好生的婚礼搞成这样。外边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少爷呢。” “笑话就也算了,那梅二小姐刚才拜堂之前说的多好听啊!说什么是她自己选的少爷,我还真当她真是个好人呢,结果刚回新房就原形毕露,直接将少爷赶出门!” 阿圆说着,悄悄看了吴墨云一眼。 吴墨云冷俊的脸上毫无神情,一声不响的把抹布扔桌上。 阿方表情讪讪地说:“少爷请到外边歇息,我跟阿圆打扫就行。” 吴墨云淡声说:“不必了,先这样,她不会在这儿呆太久,明日便会走的。我们在这儿凑合一晚就行。” “……”阿圆跟阿方面面相看,“走?不是拜堂了吗?” “呵。”吴墨云自嘲的一笑,“想走的话,有一万种法子,并且娘亲他们肯定也非常愿意。” 阿圆跟阿方面色难看,阿方轻叹:“也是。以前就一个梅竹桃,太太就看不过眼。总寻思着如何破坏这桩婚事儿。如今这个梅二小姐身份地位可比梅竹桃还要高,当然更想赶人。” “梅二小姐也太欺人太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比梅竹桃还厉害!明日少爷不知道给人怎么笑话呢!” 吴墨云道:“在家中给人笑话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习惯就行。至于外边,天塌下来还有中山郡公府跟梅家顶着,谁有时间笑话咱们。” 阿圆跟阿方一愣,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少爷说的有理,吴家原本就是破落户,就像一个叫花子突然换了身破衣裳,没人注意,要笑话当然要笑话忽然出了淫乱丑事的大家族了。 …… 梅娇兰醒来时,天已大亮。 “呜……”太阳通过窗纸照进,梅娇兰给阳光刺的一下子清醒,“怎么就天亮了!” 梅娇兰猛的翻身而起。 “姑娘你昨日一沾床便睡了。”迎春走来。 “糟了!”梅娇兰拍拍小脸,狠狠一叹。 昨日吴三爷给茶花瞪走后,她便寻思着那个时间,他出去肯定是去前边招呼客人吃酒了。 等晚一些,便叫迎春去找他,叫他回来,好生和他赔礼道歉。 哪想,自己一睡便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吴三爷可有回来过?”梅娇兰问。 “没回。”迎春摇头。 梅娇兰秀眉轻揪。 “姑娘!”这时候外边传来一阵走路声,只见茶花满脸激动的跑来:”姑娘,吕姑姑来接咱们回家了!” “什么?”梅娇兰赶忙爬起来:“回家?!!” …… 正德堂。 吴太太牛氏,吴老爷正坐主位。 “给老爷太太请安。” 第6章 破落户要有破落户的觉悟 一个五十出头的布衣仆妇跪地磕头,此人正是梅娇兰娘亲的心腹吕姑姑。 “吕姑姑别多礼。”牛氏笑说。 “昨日婚事……闹出来那种笑话,对不住了。”吕姑姑微微一叹说,“家中一派乱局,我们家姑娘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过门了。那时我们太太跟老爷都不在府中,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如今……” “姑姑无需多说。”牛氏倒是非常的大方,“我也是有闺女的人,如果是我闺女这样出嫁,我也不会好受。姑姑尽管将人接回家,等你们回梅家,把事儿商议好了,再来回个话就行。” “谢太太。”吕姑姑说完,赶忙回过身退出去。 “你……你就这样叫梅家人把墨哥儿媳妇儿接回家了?”吴老爷反应有点慢,瞪大双眼,“即便真叫新媳妇儿回娘家去料理家事儿,也要叫新媳妇儿跟墨哥儿一起,先给咱们敬完茶再回去啊!” “敬茶?”牛氏讥笑,“老爷还看不懂吗,人家梅家这是真将女儿带回家啦。” “啥意思?”吴老爷懵逼。 “……”牛氏呵呵了,“就是婚礼作废!” “!!!”吴老爷气的差点跳起来,“岂有此理,这是真看不起我们吴家了还是怎样?我们吴家虽说不及当年了,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噢?”牛氏柳眉高挑,“那你快去追啊!找人拦着那吕姑姑,不许她将梅家女接走!” “我……”吴老爷噎了下,“她一介仆妇,我不好和她理论!” “那你便带几个家奴,跑梅家去闹一闹。” “……”吴老爷嘴角抽了抽,秒怂,“梅家……梅永康怎么说也是个三品官……咱们吴家,连个出仕的男人都没,如何跟他们斗……” “那老爷就别去了。”牛氏说,“咱们破落户要有破落户的觉悟,人家世家大族钟鸣鼎食的,咱们惹不起的。” “哎……”吴老爷深深一叹,一腚坐回椅子上,“那墨哥儿该怎么办?” “去,将墨哥儿叫来。”牛氏戴着翡翠手镯的手放到桌角上。 一旁的丫环赶忙出去,不一会,吴墨云便来了。 他穿着一身已经洗的发白的青蓝便服,却分毫不影响他满身风华。 牛氏看着气质出尘的吴墨云,心中膈应的慌。 无非是个卑微的庶子罢了,气度竟然比她儿子还强! 不过,一想起接下来要说的事儿,牛氏就讽刺的勾起了嘴角。 “请爹安,请娘安。”吴墨云垂首行礼。 “你来了。”牛氏口气懒慢轻蔑,“原本,今天应该是你和你媳妇儿敬茶的日子,可梅家忽然觉的你配不上梅二小姐,因此你这婚事,就作废了。” 牛氏一张口,便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刺耳。 “你……怎么说话啊!”吴老爷扫了太太一眼,他真心觉的吴墨云太委曲了,“墨哥儿你放心,转头爹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对吴老爷的宽慰,吴墨云却显得神态淡漠:“爹,没事儿儿子先退下了。” 牛氏看着吴墨云的背影:“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呢。” “好啦好啦。”吴老爷皱着眉头说,“谁碰上这样的事儿心情会好?” 牛氏不再出声,因着她心情好的很呢! 一边窃喜,一边心中盘算,梅家想明公正道地将女儿接回家,她的首肯是少不了的。到时候,梅家肯定会赔偿一大笔钱了事! 想想,牛氏都高兴的很呢。 昨天这一场婚事,果真没有白忙! 不仅叫吴墨云这贱种丢尽颜面,并且还会得到一大笔钱! 果真是喜从天降呢! 吴墨云走出正德堂,家奴阿方和阿圆赶忙追上。 “少爷猜的没错,那女人果真逃了!”阿圆道。 “并且太太还落井下石,帮她逃!叫少爷成了京中笑料。”阿方一脸恼怒。 谁知道,吴墨云却轻哼一声,“非也,正合我意。” 阿圆阿方:“???” 吴墨云打了个哈欠,“乏了,回去睡回笼觉。” …… 青云馆。 “主院儿走哪边?”梅娇兰着急忙慌的走出屋子。 “奴婢也不知道……”迎春跟茶花摇头。 此刻,一名布衣老妇走进门,正是吕姑姑。看见梅娇兰,眼圈一下子红了:“我的姑娘!” “吕姑姑?!”梅娇兰恍了恍神,“我娘亲还好吗?” 按理,昨日梅竹桃成婚,家里亲人应该都在现场。 可独独这场婚礼,与“冲喜”有关。 婚礼前,姜氏便请算卦先生卜算,先生说哪个属相的人不准出席,不然冲撞到老太太。 结果算出来,除了姜氏、梅永康和她,家中所有男女主子都不可以在婚礼上露脸,都在婚礼前一日去了郊外的农庄。 如今看来,无非是为了支开她娘,以实行替嫁阴谋罢了! “如今才知,这都是二房的脏手段!”吕姑姑气哭,“昨日姑娘你出嫁后,立即有人去农庄送信。太太一听姑娘你替大小姐嫁入吴家,当场气昏。” “原先,昨天晚上就想赶回府中,可那时候时辰都很晚了,来不及。今日一早,才匆忙赶回来。一回家,太太立即便叫老奴来接姑娘你。” “姑娘,咱立即回家吧。”茶花急道。 “等一等,我先去主院儿。我是新嫁过来的媳妇儿,至少要先行敬茶礼。”梅娇兰道。 吕姑姑跟迎春惊呆了,敬茶?不应该立刻马上逃吗? “刚才我已见过吴夫人跟吴老爷了,他们叫我们先回家。商量好后再来回话。”吕姑姑说,“太太如今都急疯了呀。” “那好吧,走!”梅娇兰只能微叹道。 她娘亲脾气急,而姜氏那个二婶无比的刻薄尖锐,只怕她娘亲会吃亏。 至于吴墨云这里,等她料理完家里的烂事儿,再回来和他解释解释。 …… 主仆几人出了青云馆,直往后门,登上马车,就往梅家而去。 早晨的朱华大街正值早市,马车走的极慢。 梅娇兰两手紧握,手指发白。 足足半时辰后,才总算到了梅家。 车子一停,也不等茶花放下脚凳,梅娇兰就直接跳了下马车。 “唉,姑娘!”茶花给梅娇兰的举动吓一大跳。 “娇兰!”一道略显喑哑的声音传来。 梅娇兰抬起头,只见一位三十几岁的美妇站在不远处。 正是她娘孙氏。 孙氏容颜憔悴,眼眶发黑,明显因她替嫁的事而一夜没睡。 第7章 霍兆刚当场跪下了 “娘亲!” 梅娇兰看到她,感慨万千。 娘亲的慈祥容貌,在前世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如今,终究能再见到娘亲了! 前世,娘亲是给梅竹桃跟霍兆刚活生生气死的,然而,那时她自己也卧病在床,根本没能力归家奔丧。 “娘亲!”梅娇兰一头扎进娘亲怀中,恸哭出声! “娇兰!我的儿呀!”孙氏抱着梅娇兰,哭的泪流满面:“莫怕!莫怕!娘亲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如今姑娘平安回来了,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太太别难受了。”吕姑姑抹着泪。 “吴家有无欺辱你?”孙氏拉着梅娇兰的手上下端详。 梅娇兰摇头道,“除去吴三公子,吴家别的男女主子我一个都没有见到。今日一早,连门都没有出,便给吕姑姑带回来了。” “哎呀,娘亲的意思是……那吴三公子可有欺辱你?” 孙氏的神态不对劲儿,要不是昨天晚上城门关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将爱女接出吴家,决不会叫她留在吴家过夜! 女儿家的清白可是闹着玩的?! 梅娇兰尴尬的嘟嘴:“娘亲想什么呢……没有!” “真的?”孙氏满脸疑问,“你未婚姑娘家脸皮子薄,在娘亲面前就别害臊了,实话实说!” “都说没有了!没有就是没有!”梅娇兰小脸红红。 “太太放心,姑娘完好无缺!”茶花一脸的确定。就连迎春也点着头,“我们整晚都守着呢!” 孙氏这才舒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娘亲,你干什么呀?”梅娇兰拉着她胳膊:“我看那吴少爷蛮好的啊,知道我处境不妙,出去后,一整夜都没有回房呢。” “他是让我用眼睛瞪走的,量他也不敢回!”茶花吐吐舌头。 他们梅家世家大族的,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地位卑微,当然不敢逾越。 这只能证明他胆怯卑下,还不足以证明他的人品。 “大太太,姑娘!” 这时候,一个丫环急急走来,“中山郡公府的人都来了,都在正门外呢!” “好啊好啊,我如今便去会会霍兆刚那个畜牲!” 孙氏气的身体发抖,一只手拉着梅娇兰,转身就走。 …… 梅家主院儿。 梅娇兰扶着孙氏,踏进正门。 爷爷梅永康端坐主位,老脸阴森。 隔桌坐着的,是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头带青绿抹额,瓜子脸,三角眼。 这女人正是奶奶徐氏。 看见徐氏,梅娇兰不禁冷笑。 徐氏不是她亲奶奶,而是梅永康的继妻。 她亲奶奶是梅永康的原配,20年前就过世了。 徐氏过门之后,只生一女,平日惯会吃斋念佛,不掺合梅家的斗争。 可这回,确实是徐氏在背后帮二房使坏! 除了徐氏,二叔三叔等人也都来了。 唯独她父亲却不在! 脑中寻思着,梅娇兰眼中闪过讥讽。 “呜呜……”梅竹桃正伏在姜氏膝上,哭的肝肠寸断,“我不活了……我的名节都给她毁完了!” “小贱货,你还有脸哭啊!”孙氏一见梅竹桃,冲上去就要打,“不要脸的下流种子,居然勾搭亲妹夫,我撕烂你的脸!” “你放肆!”梅永康老脸黑沉,大声呵斥。 “大嫂子,你真是不把父亲娘亲放在眼里呢!”姜氏向前一步,护住了女儿梅竹桃。 “娘亲……”梅娇兰拉着孙氏,眼神却落在徐氏身上:“奶奶真精神呀!几日之前还说病的快不行了,昨日还说呕血。呵,如今却脸色红润,精神奕奕。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唱戏呢!” “你!”徐氏脸一下涨的通红。 “这恰恰证明冲喜有效呀!”姜氏急忙说道。 “狗屁冲喜!”孙氏实在气炸,声音直抖,“就是梅竹桃这小贱货勾搭霍兆刚,不愿再嫁吴家庶子,娘亲为帮二房就装病演这出戏。目的就是将我们都支出去,好叫娇兰替嫁!烂心肝的玩意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报应!” “老大家的!”梅永康老脸黑沉,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外头的人不知情也就算了,身为梅家人,你居然也跟着胡闹!还嫌梅家的脸丢的不够吗?!” “哎呀呀,亲家母,您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一道轻叹声传来。 梅娇兰柳眉微蹙,丹唇轻勾,呵,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爷,中山郡公府的人来了。”外边传来家奴的禀报声。 只见一双中年男女走了进来,正是霍兆刚的爹妈……霍公爷跟霍刘氏。 “公爷。”梅永康跟徐氏等人站起来,朝两人弯身行礼。 “哎,亲家爷亲家奶,不必多礼。”霍公爷一把扶起梅永康,作揖,“梅伯父,昨日发生那种事儿,真是叫人遗憾呐。都怪兆刚这小孩太冲动!” 霍公爷虽说是公爷,可辈份比梅永康小,二家又是世交,因此才唤一声梅伯父。 “兆刚,闯这样的大祸,还不快来认错!”霍刘氏长相温婉,声音也很轻柔。 霍刘氏话落,一名年轻公子从她背后走了出来。 此刻的霍兆刚还是十九小郎君,生的俊逸风流,脸型偏秀气,却又不失公门之子的清傲。 梅娇兰看到他,愣了下。 她原以为,自己再见到他,会如何如何的激动,如何如何的毒恨。 可出乎她自己预料的是,此时的她,只有安静。 “混帐玩意儿,还不赶快赔礼道歉!”霍公爷怒斥一声,看着霍兆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霍公爷跟霍刘氏是真的气! 昨日那出替嫁换婚的闹剧,他们夫妻竟然全不知情! 直到昨天晚上传出梅竹桃有了身孕的消息,他们才知道自家儿子和梅竹桃搞上了! 而昨日的替嫁换婚,也都是霍兆刚跟梅家二房合谋促成的! 霍公爷恨不得一脚将霍兆刚踢死拉倒,为他千挑万选的媳妇儿他不要,非要和大姨子搞一起,弄出这种败坏门风的烂事儿! 心里这样想着,霍公爷属实忍不住,“嘭”的一声,一脚将霍兆刚踢倒在地:“给我赔礼道歉!” “啊!”霍兆刚“噗通”一声,摔跪在地,痛的直叫。 “公爷!”霍刘氏满是心疼,却咬咬牙,指了指霍兆刚的额头:“你父亲说的对,快给梅家道歉,特别是你娇兰妹妹!” 道歉?听见这话,在座的人都愣住了。 第8章 二女共侍一夫 特别是孙氏,一张脸气的乌青乌青的,霍兆刚不仅违背婚约与梅竹桃通奸,还合谋将自家闺女坑进吴家那个破落户,一句赔礼道歉就想完事儿? “对,对不起。”霍兆刚蹙着眉,满脸都是不情不愿,“昨日我不该冲动,不该去救人的。” 在场的人:“……” 孙氏原以为他要为和梅竹桃通奸之事道歉,哪成想,居然说是不应该救人? “不应该去救人?”孙氏怒火中烧:“那不是你们两伙人合谋的吗?怎么,如今想这样就蒙混过关?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毁我闺女一辈子,成全你们这双狗男女?!” “唉,你误会了。”霍刘氏急忙说,“兆刚和梅竹桃真是清白的。” “清白,好一对清清白白的奸夫淫妇!”孙氏气笑。 “不不不,这是实话!”霍刘氏满脸无奈的说,“昨日娇兰上喜轿后,我们又找宫里的太医来诊脉了。太医都说没有身孕,原先的是诊错了。兆刚和梅竹桃是清白的。要怪,只怪兆刚一时糊涂!” “是!”霍兆刚咬着牙,讥诮一声说道:“那时我吃了酒,忽然听见有人喊救命,我救人心切,想都不想就直接跳了下去。等把人捞上岸后,才发现竟然是梅大小姐!” “谁成想……”霍兆刚说着怒瞪梅娇兰一眼,“梅娇兰一看这情景,就含沙射影,诬蔑我们。还找人来把脉!那高御医也是吃酒吃傻了,竟然说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啊!我们真是清白的!” “你!” 孙氏气的瞪大两眼,“就凭你们两句话,便想将事掩盖过去,叫娇兰生生吃下这个大亏!想都别想!” “唉,孙大妹子,没人吃亏!”霍刘氏拉着孙氏的手,“这件事的确叫娇兰受委曲了。昨日就也算了,今日众人也都冷静下来了,如果还叫娇兰继续吃亏,那我们中山郡公府还是人吗?” 孙氏一愣,什么意思? 霍刘氏继续说:“并且,娇兰是我亲自相中的儿媳,怎会轻易让给别家!我可是万万不会放人的!左右啊,她就是我们中山郡公府的媳妇儿!” 说着,慎怪的瞪孙氏一眼。 “什么?”孙氏惊住,不敢相信,“我说夫人,你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霍刘氏呵呵一笑,反走到梅娇兰面前,满脸都是怜惜:“孩子,昨天晚上在吴家可有受欺负?” “他敢!”孙氏急道。 “我们家姑娘可连交杯酒都没吃过,那吴三公子也识好歹,去别馆睡觉了,并没在新房过夜。我们家姑娘是清白的!”茶花急道。 “我就知道。”霍刘氏平和的一笑,“我看就这样吧,娇兰还是嫁中山郡公府。” 孙氏呆住,“这怎么行,娇兰已入了吴门!” “入了也能出呀!”霍刘氏说,“这事都怪兆刚,吃酒吃糊涂了才乱救了人,惹出祸端。因此我们也不嫌娇兰进过吴家的事。至于吴家那边,那就更好办了。” “只要我们家公爷给吴老爷略微施一施压,再给他们家一笔钱,叫他们写个和离书,再让他们对外公开说:知道梅竹桃落了水,换了一个新娘之后,他们就不想继续跟梅家联姻了。可碍于梅家需要冲喜,只可以叫新人先拜了堂,走个过场。但是,两个人并没洞房,如今梅老太太的病也好了,便写个和离书,叫娇兰再找个好人家。”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人说咱们欺负吴家,还会人人都夸吴家大方识大体!吴家如此做,还会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不会不乐意的。这样,咱三家的脸面都顾全了。” “这……”孙氏听的自家闺女能跳出火坑,激动到差点流泪,“夫人,你所言为真吗?你们不嫌娇兰入过吴家的门?” 霍刘氏笑着说,“这事说来兆刚也有过错,可我们拎的清。” 孙氏只觉的霍刘氏深明大义,想了想,又蹙起眉:“那……梅竹桃呢!” 霍刘氏无奈的一叹:“虽然兆刚跟她是清白的,可还是有了肌肤之亲,这世道人言可畏,为了霍家、梅家两家人的颜面,只可以一块娶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你说是不是呀?” “……”孙氏咬了半天牙,恨恨地问:“谁是妻谁是妾?!” “额,这个嘛。”霍刘氏满脸为难的样子,“自然不能让娇兰当妾……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娇兰还是清白身,可究竟已是二嫁女,中山郡公府从没娶二嫁女为正妻的!不是我们两口子太刻薄,而是实在是过不了族人那一关!所以,只可以委屈娇兰做平妻了。” “平妻……?”孙氏傻眼了。 谁都知道平妻是什么意思,孙氏自然是满心不愿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跟吴家庶子一比,给霍兆刚做平妻还算好的了。 毕竟娇兰跟吴家拜过堂,是铁打一般的事实。 “我说老大家的,你就消停点吧!”梅永康阴着脸,“昨日娇兰这臭丫头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蔑阿桃有了身孕,叫梅家颜面扫地,我还没追究她呢!能做平妻,已经是你这个当娘的积阴德了,别不知足!” “呜呜呜,我明明没有身孕!二妹,你为何冤枉我!”梅竹桃也适时的哭起,“啊,我不活了!” “从昨日到现在,你喊了八百遍不活了,怎么没见你真去死呢!”梅娇兰冷笑道,“真想死,也就一根绳子的事儿!你要实在不会,我可以教教你!” “……”此话一出,梅竹桃噎住了,小脸儿一阵红一阵青。 “梅娇兰,你居然咒亲堂姐死!”姜氏满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接着就哭天抹泪,“明明已经不稀罕跟你计较了,你还穷追不舍口出狂言!” “我说梅二太太,你冷静点。”霍刘氏赶忙向前拉住她,”说白了都是自己人,何苦要吵,没得让外人笑话了。我看呀,这件事既已说好,就这样定了吧!” “好,好!看在霍夫人的面子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某些人记仇!”姜氏满脸委曲的看着孙氏道:“大嫂子,虽说娇兰毁了阿桃的名声,可我们到底是念着亲情的人,就不跟她计较了……就叫娇兰做平妻吧!” 梅竹桃满是不甘心的看了梅娇兰一眼。 分明都被挤兑走了,偏还要回来跟她共侍一夫! 她虽说万分不愿意,可以眼下的状况,她只能认下了。 “所以啊,亲家母,就定了吧!我们霍家也不怪娇兰,”霍刘氏回过身拉着孙氏,“咱快点行动,将娇兰从吴家彻底摘出来。到时候她们姊妹一起嫁到霍府,也好相互帮衬。” 第9章 夫人说的比唱的好听 “呵,霍夫人,您真是好计谋。”谁知道,梅娇兰却一声冷笑,“分明是梅竹桃跟霍兆刚偷情在先,再设计诬害我。结果,到了你们这里,黑白就颠倒过来了!” “如今还如此惺惺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梅娇兰欠了你们的呢!” 梅娇兰气笑了: “平妻?呵,若是我真嫁了,只会彻彻底底坐实我不敬祖母、无理取闹的名头!反倒把某对奸夫淫妇反衬的跟白莲花一样。我梅娇兰不仅要背上骂名,还要委身于霍兆刚,一辈子被梅竹桃压一头,关在中山郡公府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话一出,霍刘氏跟梅竹桃等人脸色纷纷为之一变。 昨日梅娇兰出嫁后,梅竹桃跟霍兆刚通奸的丑事闹的满城皆知。 霍刘氏跟霍公爷连夜到梅家商讨解决方案。 讨论来讨论去,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咬死不认通奸之事。 被人取笑议论倒没什么,怕就怕被政敌抓住把柄,闹到朝廷和皇上那里去。 一旦事情闹大,两家人就彻底玩完。 可梅娇兰母女吃了大亏,定不会轻易放过两人,因此,才想出了将梅娇兰从吴家捞出来,放低态度哄她几句,再嫁给霍兆刚当平妻这个法子。 外头的人一见梅娇兰又嫁到霍家了,他们再巧言几句,就会让人觉的是梅娇兰在无理取闹。 谁想到,原本预计最难对付的孙氏都给他们哄老实了,原本应该无比焦虑只想快点跳出吴家的梅娇兰,居然…… 孙氏听着梅娇兰这话,呆了下,一双眼瞪的愣大愣大。 这里边,居然还有这样多算计? “你……你胡说!”梅竹桃惊的小脸铁青。 “梅娇兰,你到底有完没完!”霍兆刚快失去耐心了。他已放低身段道了歉,都降尊纡贵叫她做平妻了,她还想怎样! “娇兰,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霍刘氏急忙说,“我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是肺腑之言还是阴谋诡计,不是看你们说了什么!”梅娇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儿,从小瓶儿里倒出一颗蓝色小药丸,“这是通络活血丸,有活血化淤功效,对女人身子大有益处,你如果敢将这颗丸子吞下去,我就信你们的话。” 说着,那蓝色药丸递到梅竹桃眼前。 梅竹桃脸色一变。 通络活血丸对普通女人来讲自然是好的,可要是孕妇吃下去,非常可能会出事儿! “恶毒,真恶毒啊,你居然敢……”姜氏面色紫青,恨不得活撕了梅娇兰。 “二婶,我哪里恶毒了?”梅娇兰冷笑道,“这可是活血化瘀的好药呀!除非她有了身孕!” “我……我没……”梅竹桃紧紧咬唇,“我凭什么要吃你给的东西……你这就是故意羞辱我!” “娇兰,我们昨日已找太医验过了,你不相信我们,难道还不相信宫里的太医吗?!”霍刘氏语重心长地说。 “敢问是哪个太医?”梅娇兰柳眉一挑,冷冷看着霍刘氏,“霍夫人,你如果真心实意,就请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来堵我的嘴!” 霍刘氏面色铁青。 “梅娇兰你欺人太甚!”姜氏紧紧咬牙。 “到底是谁欺谁?!”孙氏也是憋的一脸紫青,“你家闺女既然这样清白,那就多找几名大夫来验验!你们不验也没事儿,左右再过两个月,自然会有一个结果!到时候,我倒看看你们一个二个的脸,是不是能肿的和她的肚子一样大!” “老大家的!”梅永康的脸铁青铁青,“简直是胡闹,梅家的脸还要不要!” 替嫁之事,昨天之前他也不知情。 可即使知情又怎样?如今最重要的是他们梅家的脸! 实际上,昨天晚上他们已偷偷的请名医来验过了,梅竹桃的确是怀孕了!但谁都知道,这事儿绝对不可以认!不然他们梅家以后在京城就别想抬起头来了! “丢人?”孙氏恨恨地说,“我不管!我只要我闺女不背这个黑祸!” 孙氏的声音震的整个厅堂一片安静。 “是是是!”姜氏也终究忍不住了,噌的一下子站起来,“阿桃是怀上了霍兆刚的小孩,那又怎样?谁叫你家闺女没有能耐,连个男人都挂不住呢!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大嫂子你呢!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些年,大哥一直在外面养外室,还不是因为嫂子你没本事吗?!” “你……”孙氏瞪大两眼。 忽然间,她发现,梅家所有重要人物都到场了,只有梅远达不在! “咳!” 孙氏只觉的喉咙一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身体直直往后倒去。 “娘亲!”梅娇兰大惊失色,一步冲上去去,“快叫大夫!” 吕姑姑跟迎春等人赶忙将孙氏抬着离开。 …… 明月斋。 孙氏躺在床榻上,大夫已经替她诊了脉,道:“夫人急火攻心,才致吐血。不过倒是无有大碍,好生保养就是!” “谢谢大夫。”梅娇兰舒口气,“迎春,你跟着大夫拿药吧!” 迎春屈膝福了福,跟着大夫离开。 “娇兰……”床上的孙氏忽然轻哼一声,慢慢地睁开眼,“我这是在哪儿……哦对了,那对奸夫淫妇呢?!” 说着就要撑起身体,梅娇兰赶忙扶着她,“娘亲,你好生歇息吧!” “霍夫人,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太太正在歇息呢!”这时门外传来吕姑姑不快的声音。 梅娇兰眼睛微眯,居然还敢来啊! “叫她进来!我倒想听听她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花样!”孙氏气急地说。 正说着,珠帘就给打开,霍刘氏皱着眉走进来:“孙大妹子,你身子没事儿就好了。” “托您的福,阎王爷暂时不收。”孙氏阴阳怪气地说。 “哎,我知道你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可是,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霍刘氏叹气说,“刚才你也看见了,你们家老太爷一直以梅家的颜面为首要,我们家公爷也是,面子比天还大。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实在让咱们的娇兰委屈了……可是呀,我想让娇兰做我儿媳,却是真心实意,一点都不虚的!” “夫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吕姑姑在旁边冷笑一声。 第10章 一碗麝香红花汤灌下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家公爷的手笔,为的还是霍家的脸面。我承认,是我们做的不对。”霍刘氏急忙说,“梅竹桃下作淫荡,已经有未婚夫,居然还勾引兆刚,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无非是为了跳出吴家这个火坑罢了。” 听见她骂梅竹桃,孙氏心情才好转一些。 “我们中山郡公府,虽然比不上那些顶级世家,却也算是清贵之门,就她这等低劣品格的女人,连进我们家做通房丫鬟的资格都没有,遑论当家少奶奶了。”霍刘氏说:“孙大妹子,我的意思呢,还是娶娇兰做少奶奶,至于那个梅竹桃,只给她一个贱妾的身份,仅比丫鬟高一肩,半个主子都算不上的那种,只为堵住外头的嘴!就对外说,因为兆刚在湖中抱了她,才必须对她负责,仅此而已!” “你若实在不放心,就叫梅竹桃先进门,一顶二抬小轿,从后门送进府中,让她住最偏僻的别院,这样,谁都否认不了她贱妾的身份了。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好办,你跟娇兰如果同意,我立马下令叫府医开药,一碗麝香红花汤灌下去,保证她再也作不了妖!过些时间,我们将她打发到乡下农庄上去,以后再不会见到这个人!这样,亲家母您可放心了?” “此话当真?”孙氏两眼一亮。 “当真!”霍刘氏说,“我跟公爷心中,从头至尾都是认娇兰为霍家的儿媳,一天都未曾变过!只要有我跟公爷在,没人能欺负了她去!” 孙氏心里一口恶气才狠狠吐了出来,却仍有迟疑之色:“可是,兆刚……” “兆刚呢,不过是一时混沌。男人嘛,哪个不是跟馋猫儿似的,总是有犯浑的时候,不过,大妹子你放心,我跟公爷已经绝对严加管教,再不许他犯这种错。再说咱们的娇兰,不管是论才貌还是论出身,样样都比梅竹桃强百倍,只须她嫁过来了,兆刚就可以体会到娇兰的好。” 孙氏的心一阵安慰,觉的霍刘氏说的在理。 在孙氏的眼里,天下的男人都大差不差,她父亲有八房姨娘,她嫁的男人公然养外室,再看看她认识的那些亲贵,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完全清白的男子,不能说一个都没有,只能说真的不多。 并且自家闺女都算二嫁了,中山郡公府这样好的门第,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娇兰呀!” 孙氏转过头,原当梅娇兰会感动的稀里哗啦,哪成想转过头却撞上梅娇兰淡漠的眼神。 孙氏以为她高兴傻了,拉住她的手:“娇兰你放心啊,娘亲和霍夫人都站在你这边呢。咱先退掉吴家的婚事儿,再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霍门,不叫你受一点委曲。” “太太,药烹好了。”外边传来丫环的声音。 “我先伺候娘亲吃药,霍夫人先出去歇息吧!”梅娇兰说。 “好。”霍刘氏淡淡的一笑,“亲家母啊,你吃完药先歇息一阵子,歇息好了,再与我一道将话说开。” 霍刘氏说完,就离开了。 直到霍刘氏走路声消失,吕姑姑才轻轻舒口气:“太好了,事情可算完满解决了。” “不错。”孙氏也是舒口气,拉住梅娇兰的手,“娇兰,有如此一个好婆母,你以后一定要好生的孝敬她!” 梅娇兰眉眼却泛上冰冷的神色:“娘亲,你真的希望我再嫁中山郡公府?” “娇兰,切勿意气用事!”孙氏微微一叹。 “姑娘……”茶花紧张的看着主子,“太太说的没错。” 不管孙氏吕姑姑或是茶花,全都希望梅娇兰重新嫁回中山郡公府。 吴家属实太差!并且还是个不得宠的庶子,决对嫁不得的。 并且,刚才霍刘氏也已答应,叫梅娇兰做正妻!梅竹桃只能当贱妾,还要被打掉孽种,最后去农庄了却残生!想想就觉的解气! 梅娇兰却讽刺的笑了笑。 前世,梅竹桃只得到一个平妻的身份,霍兆刚为此就恨她恨的要命,今世梅竹桃如果只做小妾,还可能被灌红花,霍兆刚怕是会吃了她! 并且,这霍刘氏是个好婆母? 梅娇兰都要笑了。 前世,霍兆刚和梅竹桃夫唱妇随,她一个人独守空房,霍刘氏不仅不替她出头,反而还经常拿话数落她。 说什么:“连奶奶的死活都不管,况且是我这个婆母!我可不指望你孝敬我哦。” 那时的她气的直哭。 如今想来,霍刘氏作为霍兆刚的亲生母亲,又怎会不知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霍兆刚跟梅竹桃两个狗男女? 可她就是不论是非,自始至终都站在她的好儿子的身后。 今生,今天,梅娇兰戳破了梅竹桃跟霍兆刚的算计,霍刘氏之所以坚持非她不娶,无非是为了中山郡公府跟霍兆刚的声誉着想! 只须她一嫁,所有骂名照样还是她梅娇兰背。 “娇兰,你笑啥呀,倒是说句话啊?”孙氏急说:“以你如今这境况,确实再难找到好人家。二房那一窝中山狼,不得笑话死咱们大房?如今,呵,中山郡公世子夫人之位,还是你的!到时,我倒看看那帮小人的鼻子会不会被气歪!” “娘亲,咱不赌一时之气。”梅娇兰无奈的一叹,如果是前世,她也会像母亲这样,面子比天大! 甚至会走到梅竹桃眼前,扇她个几巴掌,道:“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却也没有争过我!只要我不死,你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妾氏,中山郡公世子夫人之位,永远是我梅娇兰的!” 可是重活一世,梅娇兰看待事物的眼光变了。 一时的输,一时的赢,都不算什么。 抓住主要的,才是最关键的。 “娇兰,娘亲知道你还在生兆刚的气,可是天下的男子,哪有不犯错的呀,兆刚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要怪就怪梅竹桃那个骚狐狸精,小小年纪就跟个娼女一样,净会勾搭男人……刚才那霍夫人也表足了真心,你进了中山郡公府,他们必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孙氏道。 第11章 都配不上她的好儿子 “男人成前有女人在房里,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最要紧的是,兆刚是我看着长大的,才学出众温和有礼。如今不过是一时被狐狸精迷了眼,以后会改的。并且,有霍夫人这种好婆婆在,娇兰你害怕吃亏吗?”孙氏苦口婆心地劝。 “要是改不了了呢?娘亲要不要赌?”梅娇兰柳眉一挑。 “改不了?”孙氏一惊。 “娘亲看着霍兆刚长大,心里眼里都觉得他好,结果他不仅跟梅竹桃乱搞,还跟梅竹桃一起算计我!这种‘好男人’,娘亲也放心将闺女嫁给他?好婆婆?婆婆好有用?难道我这辈子就跟婆婆一起过?” 孙氏惊了,刚才霍刘氏说叫梅娇兰当嫡妻,叫梅竹桃当贱妾,她还以为拣大便宜了,可如今经过梅娇兰这么一点,瞬间浑身冷汗。 “要是霍兆刚改不了,我嫁入霍门的日子,恐怕比娘亲跟了父亲还苦。”梅娇兰声音微冷。 孙氏面色一变。 梅远达养外室,京城人尽皆知。 打从有了那个贱女人,梅远达正颗心全扑在那里。不仅她这个嫡妻成了摆设,就连家中的姨太太也跟着失了宠爱。 因为那个贱女人,家里的老婆孩子,在梅远达眼前都成了陌路人。 茶花跟迎春听了,吓得也不敢说话了。要真如她们小姐所说,那小姐还不如嫁给吴家那个外室庶子呢。 “太太。”一个小丫环走进来,福了福,说,“老太爷叫您出去,说现在就把事儿解决了。” 孙氏随便招了招手绢:“知道了,你出去!” 丫环又福了福,转身离开。 梅娇兰说:“茶花,你去给二房透个信儿,将刚才霍夫人叫我当嫡妻,让梅竹桃做贱妾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们。” “是。”茶花得令出门。 梅娇兰接过孙氏的手:“娘亲,您要是还有迟疑,那咱们便再验一验霍兆刚的人品,看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 孙氏看着胸有成竹的女儿,咬了咬唇,终究是点了头。 …… 茶花出了院,眼睛四处找了找,远远看见一个小丫环,手里端着一盆子水,正往这里走过来。 这丫环正是梅竹桃的心腹大丫头,丽娟。 丽娟看见茶花,轻哼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往前走。 以前不管是姜氏还是梅竹桃身边的丫环婆子,见到伺候梅娇兰的人,都会客客气气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梅竹桃要做郡公府的世子嫡妻了! 而梅娇兰就算同嫁霍兆刚,也就是个平妻,平妻是民间的叫法,在官府那里等同于妾室,始终矮梅竹桃一头! 这样想着,丽娟连走路都带风。 丽娟正嘚瑟,不料茶花却直接撞到了她身上,哗啦一声,那盆子水直接翻到在地,湿了她一身。 丽娟小眼一瞪:“你作死吗?走路都不会走?我新做的裙子就这样湿了,你赔得起吗?!” 不想,茶花却一个耳刮子扇在她脸上:“什么下流种子,平日见了我,一向姐姐长姐姐短的,今日居然还摆起谱来了?!” “你……”丽娟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你们就再得意一阵子吧!再过会儿,你跟你们主子哭都没地方哭!”茶花冷笑道,“刚才霍夫人和我们太太说好了,中山郡公世子的正室之位,还是我们家姑娘的。你们家那个不要脸的,只配当妾,而且是跟勾栏女人没什么两样的贱妾!连同她肚子里那个孽胎,也要一并发落了,哼,到时候看你们还狂不狂的起来!” 说完,讥诮一声,回过身走开了。 “怎么可能……”丽娟瞪大两个小眼睛,好一会工夫才缓过神,边跑边叫:“姑娘,不好啦!” 丽娟回到大厅,只见姜氏跟梅竹桃还在那。 赶忙给姜氏打手势。 姜氏知道她有事要说,赶忙出了大厅,拉丽娟到外边。 丽娟就将茶花的话一一转述。 姜氏起的老脸发黑:“她们休想!梅娇兰已入过吴门,等同二嫁!一个二嫁女,还想当世子正妻?简直是痴心妄想!” “太太,霍夫人已和大太太说好了,明显,中山郡公也是这么想的!咱们怎么办啊?”丽娟着急的说,“老太爷只顾着脸面,也未必会帮我们!” 姜氏也是急的要命,思来想去,如今只能指望霍兆刚一个人了! 姜氏跟丽娟走到大厅的偏室,主仆两人商量着怎么通知霍兆刚。 这时候,霍刘氏返回大厅,霍公爷赶忙放下茶盏:问:“谈好了?” “妥了。”霍刘氏笑着说,“一会工夫啊,等这里的大太太吃完药,咱就一起将事儿说开了。” “霍夫人,不知您和老大家的都谈了些什么?”梅永康眉毛微拢。 “也没谈什么,左右我已说服她了!”霍刘氏却只是一笑,“咱两家,还是好亲家!世伯您只管准备喝兆刚娇兰敬的喜茶就好了!” 霍刘氏如今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实话。 因为霍兆刚还在呢。 她身为母亲,非常了解霍兆刚的脾气,如今他正鬼迷心窍,被梅竹桃牢牢攥在手心儿里。 若跟他说,她不仅答应叫梅娇兰当正室,梅竹桃非但做不了妻,还只能当上不了台面的贱妾,甚至连小孩都保不住,他肯定当场就发疯! 因此,这会儿先想办法将霍兆刚带回家,再叫孙氏跟梅娇兰出来,把话说清楚。 至于梅竹桃怀着的孩子,虽说是她亲孙子,但为了霍家的大局,她也不得不痛下杀手了。 她并不喜欢梅娇兰,这个丫头太过得理不饶人,自己明明是二嫁女的身份了,还挑这个嫌那个的。 可梅竹桃,她同样也不喜欢! 一个身份卑微的的庶房之女罢了,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梅家的这两个丫头,都配不上她的好儿子! 若不是为大局着想,她一个都不想要。 等日后她们过门后,再好好收拾她们吧! “好好好!”梅永康得知婚事没黄,才舒了口气。 “如今啊,婚礼得赶紧办,可不能再拖延了!”霍刘氏笑说,“老爷,你跟兆刚先回府。这样的琐碎事儿,让我们女人家料理就好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霍公爷点头道。 霍兆刚听了母亲“可不能再拖延了”的话,心下就欢喜不已,阿桃的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拖延不起了! 第12章 一嫁吴门定终身 “兆刚跪久了,膝盖疼,快扶他起来。”梅永康心情大好道。 姜氏两眼一亮,忙推丽娟一把:“快去扶霍公子!” 丽娟就去扶霍兆刚,一步冲上,偷偷塞个纸团给霍兆刚。 霍兆刚一愣,暗里打开,一看,脸就绿了。 猛地一把甩开霍刘氏:“什么婚事再议!就在这,当我面说清楚!” “你这杀千刀的,跟我急个啥!”霍刘氏脸一僵,拉下脸说:“怎么,还怕我这当娘的骗你不成你?” “你们可别唬弄我!”霍兆刚急道:“如今,就在这,将话说清楚,我要娶的是梅竹桃!梅娇兰最多当平妻!” “兆刚!”霍刘氏气的直瞪眼,“有事回家再议!” “再议?”霍兆刚激动的面红耳赤:“是商议着将阿桃里的孩子打掉?还是商议着让阿桃当贱妾?叫我娶梅娇兰这个二嫁糟烂货当嫡妻?” “什么?”梅竹桃身体一软,只差一口气就要晕。 她身子都给他了,还怀了他的种,筹谋许久,最后只能当贱妾? “到底怎么回事?”梅永康也惊了,不是说好阿桃当正室,娇兰做平妻的吗? 只是,娇兰为嫡,阿桃做小,也无所谓,左右都是他的孙女,只须能将外边那些风言风语掩盖住就行了! “你们,你们想都别想!”霍兆刚怒吼道。 “逆子,给我住口,这是你跟你娘应该有的态度吗!”霍公爷拍案而起,大声道:“你原本应该娶的就是梅二小姐,你和别的女人勾搭成奸,还算计梅二小姐,你还有理了?还敢和我们叫板?我告诉你,梅二小姐,你不娶也得娶!” “父亲,我还是你亲儿子吗?有你这样作践自家亲儿子的吗?你竟然叫我娶一个身子已经不干净的女人做正妻?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孽障,给我住嘴!”霍刘氏气的脸色发黑,“娇兰就是为孝道,走个过场罢了,并没发生越轨的事!咱说出去,也不丢人!” “不丢人?她早就嫁过一回,在吴家过了夜,说身子还干净,谁信?!想当公门世子正妻,她配吗?!”霍兆刚讥讽道。 “你……”霍公爷险些吐血。 “噢,我不干净,那你跟梅竹桃呢?”这时候,一道冷笑声传来,“梅竹桃作为未嫁之女,却连小孩都有了,她就干净?” 霍兆刚俊脸阴沉,抬起头,就见梅娇兰缓步而来。 红裙娇颜,青春逼人。 霍兆刚当然知道梅娇兰长的美,可这样的美落在他眼中,却是过分的目中无人,不如梅竹桃可怜兮兮,叫人怜爱。 如今听她语出讥讽,霍兆刚对她的恨又多三分! “你娘亲呢?”梅老爷子梅永康老脸铁青着问。 “我娘亲也来了,不过到门口便听见霍兆刚那一些话,生生被气走了。”梅娇兰回答道。 “哎,娇兰……”霍刘氏向前一步。 “霍夫人。”梅娇兰浅浅一笑,甚至还轻轻地福了福,“夫人的好心我心领了。只是有句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会甜,贵公子既然这样喜欢梅竹桃,便叫他娶梅竹桃吧!” “那你……”霍刘氏皱皱眉,难不成甘心做小? 不,在她眼里,梅娇兰今天是格外的来者不善,与往日竟大不相同。 “我既然已嫁入吴门,那就是吴门的人了,岂能再嫁他人!”梅娇兰道。 此话一出,霍公爷夫妇面色变了。 梅竹桃跟姜氏却大喜过望,激动的快憋不住笑了。 “胡说,婚姻大事,何时轮到你自己做主!”梅永康怒斥一声。 要是梅娇兰不嫁回中山郡公府,那梅竹桃跟霍兆刚的丑事就没法洗了。 “就按一开始说的办,阿桃为嫡,你做平妻,不准再变!”梅永康急切地下命令,“来人啊,将二小姐关到屋子中,出嫁前不许出来!” 梅娇兰艳眸划过冷笑,“你们尽管把我关起来,不过我先提醒你们一句,出嫁那日,我还会闹!到时,梅竹桃与霍兆刚的丑事,就不只是京城在议论了,只怕京畿以外三千里的人都要知道了!” “你……”梅永康气的倒仰。 “拉倒拉倒,老世伯!”霍公爷狠狠的一叹,“梅二姑娘不乐意,是那逆子没有福分。” 与霍刘氏不同,霍公爷是真心觉的霍家对不住梅娇兰,梅娇兰嫁入吴门,不嫌吴家是破落户,坚贞不移,绝不再嫁。 有这样品德的女子,去哪里找? “既然梅娇兰不愿意,那就娶咱阿桃一个吧!”姜氏表情激动。 霍刘氏气的吐血,梅娇兰不嫁,这亲结的还有什么意思?凭她梅竹桃一个骚狐狸精,也配给他儿子当正房? “郡公。”梅永康老脸一沉,说,“郡公,你叫我一声世伯,那我就不妨腆着脸做一回长辈,提醒你一句,梅、霍两家,可是有婚约在先的,老郡公在世时,就说要结二家两秦晋之好,如今,老郡公人不在了,你们随便纳个妾就想敷衍了事了?” “对对对,我要娶阿桃!我非阿桃不娶!谁敢动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死给谁看!”霍兆刚也激动大叫。 “不不不,世伯,我们当然不会敷衍了事。”霍公爷虽然人品比夫人和儿子都正直,做事却有那么一点瞻前顾后。 他仔细想了想,深深一叹:“既然梅二小姐已嫁吴门,那霍家就娶梅大小姐吧!” “公爷,你……”霍刘氏听了差点晕倒,让梅竹桃做霍家的未来主母,还不如杀了她! “嚷什么嚷,这里什么场合,有你个妇人说话的份儿?”霍公爷冷眼扫过去,用夫纲压住霍刘氏。 他是男人,考虑的事情自然要比女人更多,霍家政敌多,朝廷内外每天都有人想把霍氏拉下马,梅永康真要闹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世伯。”霍公爷说,“今日多有得罪,我跟贱荆、犬子便先回了,具体的事后边再议。” “好。”梅永康这才松了一口气。 霍兆刚跟梅竹桃面色绯红,他们终究能做夫妻了! …… 中山郡公府一行人离开后,姜氏赶忙拉梅竹桃回二房院。 第13章 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心肝儿心肝儿,闹了半日,我的宝贝外孙子可还好?”姜氏急急将梅竹桃扶到床上。 “娘亲,好的很,他好我也好。”梅竹桃笑了笑,随后又咬牙切齿道:“本来一切顺利,谁想,梅娇兰那小贱货竟然当众说出那种话……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 梅竹桃指的是她怀孕的事。 “肯定是你行事马虎,被有心人看去了!”姜氏也是后怕,“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刚才,我险些就要做小妾了,还是窑子里出身女人才当的那种贱妾!”梅竹桃想起还浑身冰凉,”就是,霍家都说了,愿意迎娶她为正室,她为什么还不跳出吴家那个火坑?” “我的傻闺女哟,你以为她真不想跳?她就是跳不出而已!”姜氏阴笑道,“她跟那个吴家外室子,肯定早就那啥了。” “什么?”梅竹桃一听就乐了,“哎呀,啧啧啧啧,还真是个骚浪货色呢,才一晚,就忍不住了,下流胚子!我看她才适合跟勾栏女人一样,当那贱妾呢!” “谁说不是!”姜氏跟丫环丽娟都跟着点头。 可另外一名站在旁边伺候的丫环兰贞,却听的差点翻白眼。 心里冷笑:人家和夫君洞房叫下流,那你和准妹夫搞破鞋,算什么? …… 霍氏一家出大厅,霍公爷夫妇阴着脸在前,霍兆刚低着头在后。 霍兆刚如今是又喜又怕。 喜的是终究能和梅竹桃双宿双飞了,怕的是外边那些风言风语。 他霍兆刚也算有头脸的人,如今怎么出去见人? 这事儿,该如何摆平呢! 走出三进门,远远看见一名中年男子走来,见人,霍兆刚脸就变了。 那人正是梅娇兰的父亲梅远达。 霍公爷跟霍刘氏也是一脸尴尬。 “梅兄。”霍公爷主动打招呼。 “公爷。”梅远达拱手还礼,眼神却落霍兆刚身上:“贤侄,你同我来,我有话要交待你。” 说完,便兀自走到一棵槐树下。 “还愣着干嘛,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霍公爷气的声音发抖:“给我好好的赔不是!” 霍兆刚吓的面色惨白,扭扭捏捏走到梅远达眼前。 树下,霍兆刚垂头丧气,吱吱呜呜:“伯父……我……” “你怕什么?”哪想,梅远达却是微叹道,“你不必难受,你做的没错。” “什么?伯父……”霍兆刚惊呆了,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梅远达。 这可是梅娇兰的父亲啊!原以为他不打他,也会骂的他狗血喷头! “你伯父我,从来都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只见梅远达满脸慈祥道,“贤侄有何错呢?爱本无罪,人若这点自由都无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便如我跟如姬……哎,你呀,比我跟你如伯母,可是幸运得多,在成婚前就并心属彼此,并果断地做出选择,不让自己后悔一生。” “伯父……”霍兆刚感动的哗哗流泪。 昨日丑事传出去后,全京都在骂他,世人都说他错了,就连他自个都迷茫了,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真做错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站在他这一边,并且这人还是梅娇兰的亲生父亲!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来的绝世好岳父啊! 霍兆刚瞬时像打鸡血! “伯父,谢谢你。”霍兆刚九十度鞠躬,然后直起腰来,激动地看着他,“世上居然还有您这样清醒的人!” 梅远达一拍霍兆刚的肩,“生而为人,便应勇敢追求自由。贤侄啊,你要相信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恩,侄儿懂了,侄儿明白!” 霍兆刚眼含泪光,发自肺腑地感激。 虽然注定做不了翁婿了,但不妨他们是同心同德的同道中人! “嗯,伯父看好你!”梅远达的眼神变得更加赞赏。 他们在那惺惺相惜,霍公爷跟霍刘氏却惊呆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霍公爷简直想吐血…… 还以为霍兆刚在梅远达那会受一顿教训,谁想到梅远达这个奇葩不仅没教训,反倒越发把霍兆刚往阴沟子里带了! “孽障,给我滚回来!”说着,又对梅远达假惺惺一笑,“梅兄,告辞。” “快去吧!”梅远达笑着对霍兆刚说。 霍兆刚认真点了点头,像打了鸡血一样,走向霍公爷夫妇。 霍公爷看着这糟心儿子,真是气的没脾气。 早就知道梅远达养外室,为了外头的野女人连家都不要,却没想到他如今为个女人,连亲闺女一辈子的幸福都不顾了! 什么人啊这是!赶紧拉着儿子走,霍兆刚本来就不白,跟他在一块,不得熏成黑炭? …… 明月斋。 孙氏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姑娘。”外边传来吕姑姑的声音。 只见梅娇兰娉娉婷婷走进屋子:“娘亲可好?” “太太安好。”孙氏无力点头,“外头的事怎么样了?” “两家已定下了,梅竹桃择日嫁给霍兆刚做嫡妻。至于我,就不掺和了。”梅娇兰在床边坐下。 “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孙氏从床上坐起来,抱着闺女哭了个肝肠寸断。 哭过之后,又骂:“只当便宜那个小贱货了!” 孙氏咬着牙,一把抓过梅娇兰的手,“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虽说你不嫁回中山郡公府,可霍夫人的话也有道理。娘亲想个办法,将你从吴家捞出来!那个吴家少爷,决对嫁不得!” 一想起吴墨云的身份,孙氏更加痛恨了,“一个外室生下的孽种,能是什么好人!” 她这辈子最恨外室这两个字了。 天下外室都是黑心烂肺的下贱货,外室生下的孩子也绝对白不了! “对!”吕姑姑不停的点头。 谁想,梅娇兰却一口拒绝,“娘亲,做人不能太没良心,这也太对不住人了!” “啊?对不住谁?哪就对不住了!”孙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说:“霍夫人有句话说的好,咱只须好好用钱补偿吴家,他们得到银子,不愁他们不放人!” “娘亲!”梅娇兰却直直看着孙氏,“里子是吴家的,面子也是吴家的!可这好处,都落不到吴墨云头上!” 第14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孙氏跟吕姑姑一愣。 孙氏瞬间想到一种可能,“啊呀呀,我的儿,你不会真的跟他……”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吧? 不然她犯不着去维护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啊? 孙氏越想,越觉得像。 眼看着孙氏又要发疯,梅娇兰赶紧止住她,“娘,你别胡思乱想。正是那吴墨云是个君子,整个洞房之夜都对我以礼相待,无半分轻慢的地方,我才能保有完璧之身……人家做的并无理亏的地方,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 “这个……”孙氏看着女儿真诚的脸,想了想,最后微微一叹道,“你呀,就是太善良,人善被人欺,说的不无道理。” 屋子里一阵沉默,孙氏又提议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把补偿的钱,都指名交给那个吴墨云,如此,他就再也不会亏了。” “娘,你有无想过,如果指名道姓的给他,岂不是让他更难做人?”梅娇兰苦笑摇头道:“他本来在吴家就不受待见,又是小辈,要是他把钱都独吞了,整个吴府里的主子奴才,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他?最后委曲的还是他吴墨云!” “那,那你说咋办?”孙氏急了。 “咋办!嫁呗!”梅娇兰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你不能嫁!”孙氏一下子炸了,直接坐起来,“你娘我也不是嫌贫爱富,如果只是败落的家庭,穷点儿也没关系,我也能容得下。可关键他是个外室养的,人品究竟几何咱们暂且不知,他的嫡母兄姐从心里恨他,却是真真的!你嫁过去,不得一起跟着受气?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嫁!” 梅娇兰小嘴儿一撇,道:“那或许他人品很好呢,只要夫君人品好,会疼媳妇,别的人再难缠也不算个事儿。” 孙氏急的团团转,“哎呀呀,你咋就是不开窍呢,你想想,他叫吴墨云,这‘墨云’是啥意思?不就是黑云彩吗?夏天的黑云,乌压压的,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又是刮风,还不得把你这朵儿娇兰给淹死喽?你们俩啊,天生就不般配!” 梅娇兰没想到娘亲把这一套都搬出来了。 “娘亲,我不嫁他吴墨云也好,但你能保证我以后嫁的郎君比他更好吗?何况,这世上。多的是表里不一的男人,表面看是金玉,撕开看全是败絮。你说吴墨云的名字起的不好,那霍兆刚呢,他的刚正、刚直、刚强都到哪里去了?” 一番话,把孙氏堵的没言语了。 “反、反正你就是不许嫁!” 梅娇兰叹了一口气,握起孙氏的手,说:“娘亲,女儿的意思是,与其指望着男人疼自己,不如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要是我自个性情软,撑不住,那无论嫁给谁,都不会太好过的。唯有自个强大了,才能真的在这世上立住。” 孙氏被自家闺女这些话,唬的一愣一愣的。 过了半晌,才结巴着问:“可,可是你强吗?” “以前或许不强,以后未必。古语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娘亲就拭目以待吧!”梅娇兰小脸上满是坚决。 孙氏看着女儿这粉粉的小脸,娇,甜,怎么看怎么都是一朵温室娇花呀! 她说不过女儿,只得身体一翻,不想看见她了! 梅娇兰:“……” “太太,姑娘。”茶花走进来说,“午饭准备好了,太太想在哪吃?” “摆到‘一家春’院里吧!” “一家春”是梅娇兰的院,“娘亲,你需要静养,多吃点粥。我先去吃饭了。” 梅娇兰说完,就带茶花跟迎春离开了。 …… 梅娇兰主仆走出孙氏的所在院,远远见一个碧衣丫环站在一棵槐树下。 梅娇兰眼睛一眯,这不是伺候梅竹桃的丽娟吗? 丽娟站在那里,也不过来行礼,朝着茶花讥笑一声,就昂着下巴走人了。 “她刚才在笑你?”迎春道。 “小人得志!”茶花沉下小脸说,“早晨姑娘不是叫我给二房那边透信吗,那时正好看见丽娟走过来,就扇了她一耳刮子,跟她说世子正室的位置还是咱们家姑娘的。这不,如今还是梅竹桃上位,看把她嘚瑟的!” 茶花语气不甘,悄悄看梅娇兰一眼。 梅娇兰红唇微勾:“嫁过去当了世子夫人又怎样?祸根已经种下,不怕报应不到她梅竹桃身上!” 俩丫环看了看对方,疑惑道:“姑娘说的是啥意思?” “风水轮流转,你们且等着看好戏吧。”梅娇兰平静地说。 茶花听着,不禁有点失望。 风水?报应?要是真有这些,她家姑娘会是这种结局! 现在的姑娘,说的不好听的,就是一个被退婚的弃妇…… 又想到梅娇兰一头跳进了吴家那个火坑,就更加愤愤不平了。 主仆三人回到梅娇兰住处,一家春。 “姑娘!”这时候,七八个丫环婆子赶忙迎上来,个个哭的眼睛通红,“姑娘,你可是回来了!” “恩,回来了。”梅娇兰点点头,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梅娇兰踏上抄手游廊,推开其中一个门,朝里面一看,脸就黑了。 里边原先堆的满当当的嫁妆,竟然一下子都没了! 这是娘亲从她三岁起就给她攒的嫁妆! “姑娘的嫁妆去哪了?”茶花面色惨白。 一名三等丫鬟擦着眼哭着说:“是,是二太太搬走的!昨日姑娘上喜轿后,太太又不在家,二太太就带着奴才来搬东西,我们几个去拦,二太太直接扇了我一巴掌,说姑娘你嫁到吴家,所带的嫁妆实际上是占用了竹桃小姐的嫁妆。因此,姑娘的这些嫁妆,都该归竹桃小姐!” 小丫环捂着还没消肿的脸,越说越委屈,“二太太说是老爷子叫她来的,谁敢违抗老爷子的命令,直接打发出去配小子,我们都不敢拦,只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把嫁妆都搬走!” “一帮无赖!”茶花听了气的头昏眼花。 可骂完后,茶花就瞬间蔫了,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要是她家姑娘还嫁回中山郡公府,倒是能与梅竹桃一斗。 第15章 造反了变天了 可如今她铁了心要跳火坑,嫁给吴家那个外室子,她们连点倚仗都没有,还有什么底气跟二房叫板? “都搬到哪里了?”梅娇兰目露冷光。 “二太太都搬到她的院了!” “呵。”梅娇兰嘴角勾起讥讽,“饿了,吃饭!” 姑娘下令,婆子们哪敢怠慢,赶忙摆饭。 这一些菜原是要招待中山郡公府的,有3大桌之多,可中山郡公府没吃饭便走了,梅永康等人也无胃口,因此就赐给了府里的哥儿姐儿享用,其中一桌就送到‘一家春’来了。 十个菜两个汤,非常丰盛。 梅娇兰落座后,就说:“迎春,茶花,你们一起吃。还有你们,都一起吃。” “姑娘,这不合规矩啊。”丫环婆子们都面面相觑。 他们全都是伺候人的,怎能和被伺候的人一起吃? “都别磨叽,快坐,一会子后咱还有的忙!”梅娇兰嘴角轻轻一挑。 “既然姑娘叫坐,那就坐吧!”茶花说道。 有茶花带头,别的人才敢坐下。 七八个丫鬟婆子都只敢挨着凳子一角欠身坐着,心里特别复杂,姑娘这两日是不是被刺激的太狠,以至于脑子出毛病了? 梅娇兰看着她们拘谨的样子,倒是好笑:“快吃!都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干活!” 说完夹了一只鸡大腿到茶花碗中。 茶花赶忙捧着碗接着,小口小口吃起来,有她带头,别人才敢开吃。 过两刻钟,诸人陆续停箸,梅娇兰放下茶盏,说:”都吃好了?” “回姑娘的话,吃好了。” “那有力气了么?” “回姑娘,有!” “那便走!”梅娇兰说着就提起衣摆站起来。 “姑娘,咱们上哪去呀?”茶花眨了眨萌萌的大眼睛,不懂就问。 “去永祥院,打架!”梅娇兰红唇一勾。 “打架……”茶花跟迎春两个大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姑娘是去把嫁妆要回来?可是咱们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咋了?”梅娇兰艳眸泛冷,“原本就是我梅娇兰的嫁妆!原本就是一家春里的东西,我还不能要了吗!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好了,茶花,一会子你到了永祥院,带几个婆娘摁住那里的人,迎春,你带人搬嫁妆。咱们走!” 说完,就向外走去。 一群人愣了愣,昨日姑娘给二房算计,他们已经气到不能忍,如今让梅娇兰一么一煽动,个个都热血沸腾了! 忍?忍能当饭吃? 丫环婆娘个个揭竿而起,造反了! 外面好多奴才,见梅娇兰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一家春,不禁惊呆,纷纷问:“这是咋了?” 梅娇兰轻声一笑,甩手帕走到那名多话的丫环跟前。 “姑娘……”丫环吓的脸色一白,“婢女该死,婢女不该多口舌……” 不想,梅娇兰却笑吟吟的看着她:“我们要去永祥院搬嫁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帮个忙?” 说完,回身就走。 直到一家春的人身影消失,那名丫环才惊的张大嘴巴:“什么?搬嫁妆?!” 另一名婆子砸吧着嘴说:“昨日的确有耳闻,说二太太去把一家春里的嫁妆都搬走了,如今,这二姑娘是想把东西要回来。可是,二姑娘她不是已经有嫁妆了吗?她昨日嫁进吴门,事出仓促,自然是用了大姑娘的嫁妆。那她自己的嫁妆,可不得给大姑娘吗!” “是是是,昨日二太太就是这样解释的,别人真挑不出理儿。” “快走,咱得给永祥院那边报信!没准能得几块赏钱呢,嘿嘿!”那几个奴才,丢下手里的花锄,就奔着二房那去了。 换做以前,她们说什么也不能得罪梅娇兰。 但是如今,她已嫁入破落门庭,谁还把她看在眼中呢? 梅家,就要变天了! …… 倩芳阁,是梅竹桃的居所。 梅竹桃刚洗了把脸,舒舒坦坦地地躺在美人榻上 姜氏正吩咐丫环们上菜。 “姑娘,太太,不好啦……”伴随一阵走路声,丽娟跑了进来。 “你慌个啥?吵着我的心肝儿宝贝外孙,你赔得起吗?”姜氏狠狠瞪她一眼。 丽娟一缩脖子,满脸焦急地说,“前门那边有人来报,二姑娘带着人去了永祥院搬嫁妆!” “搬……”姜氏瞪大双眼,“那下贱种子,她敢!” “一个姑娘家,竟然公然动武,还真是不要脸了!”梅竹桃那是一脸的讥讽:“娘亲,你快去拦她!” “呵呵,莫急,拦她一个小妮子,还不容易?”姜氏慢条斯理地将饭碗往桌上一放,笑道:“也不瞧瞧如今谁才是郡公家的世子夫人!她梅娇兰,无非是一个破落门庭的外室庶妇!凭她,也配享用那些好东西?” “老爷子那里,一定是向着咱们的!她想拿,便叫她拿好了!她能一件件地拿出去,娘亲我就自然有办法再叫她一件件的拿回来,看到时候,没脸的是谁!” 姜氏一边说一边向外走:“走,去通知老爷子,咱去会会她!” 说着,就带着丫环丽娟出了门。 …… 梅娇兰带着丫环跟婆娘,不一会子,便到了永祥院。 姜氏不在,只剩两名丫环在院中洒扫。 “哟,这不是二姑娘吗?您来这儿,有何贵干?”那两名丫环一看见梅娇兰,就阴阳怪气。 又见她带过来十几号人,吓一大跳,“你们干……啊!” 还没说完呢,茶花就带着两个婆娘,将那两名丫环制服在地。 梅娇兰步步生莲,走上台阶,隔着门,只见其中一房间中摆满宝物,正是她的东西! “都在这了!”梅娇兰红唇微微一挑,“拿斧子,砸门!” 迎春点头,吩咐人拿来斧子,喀喀两声,琐就给砸烂了。 “吱”一声,门打开,琳琅宝物进入眼帘。 “给我搬。”梅娇兰眸子泛起冷色。 茶花立即带人冲进屋中,指挥人向外搬嫁妆。 可才搬出一个乌木屏风,背后便传来一阵怒斥:“给我住手,你在干嘛?” 梅娇兰转过头,只见梅永康跟姜氏快步走来。 “爷爷耳不聋眼不花,我在干什么,您看不见?”梅娇兰语气不徐不疾道。 第16章 你要不服就让人评评理呀 “哟,我说咱们的兰姑奶奶呀,你的嫁妆都已随你进了吴家的库房了,咱家里哪里还有你的东西啊!”姜氏声音尖锐地说,那抱着胳膊细眉高挑的样子,活像勾栏院里的老鸨子。 而且,“兰姑奶奶”四个字咬的特别重,时时刻刻提醒着梅娇兰出阁女的身份。 “没我的东西?”梅娇兰听言,冷冷一笑,“这一些壁橱,这一些珠钗,每一个每一样,桩桩件件我都很熟悉呢,这是我娘亲从我三岁起给我一点点攒起来的,如今,你说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了?” “兰姑奶奶,你可别嫌二婶子我说话不好听,俗语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现在都已经是吴家的人了,怎么还插手娘家的事儿!”姜氏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并且你自个也认下了这婚事,既然婚事合情合法,那昨日阿桃的嫁妆随你入吴家的库房,也就是明公正道的。你昨天用了阿桃的东西,如今再补回给阿桃,又有什么不合理的呢?你要是不服,就说出去让别人评评理呀!” “我不服?”梅娇兰冷笑道,“二婶子,我当然不服了,您但凡还要点脸,就应该知道,梅竹桃这个庶房女,她所有的嫁妆,加起来才不过2000两!而我呢,不算那些碎银浮财,光那些实打实的嫁妆,就不止20000两!二婶子真是好谋算,这是打算用你们的2000两,换我20000两?以一换十,可真是一笔好买卖呢!” “以一换十也就罢了,到底还是有些诚意的。可偏偏,昨日随我进吴家的,唯有6个破柜子!我的好二婶,你们算计我去换亲,却连2000两都不给,拿6个破柜子滥竽充数!这事儿,我找谁评理去?” 梅娇兰说着,自个都气笑了。 姜氏给她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这个梅娇兰,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细如发了? 要知道,以前的她哪会去注意这些琐事? 她是被妖物附体了不成?伶牙俐齿,短短几句话便击中要害,实在可恨! “别闹了!”梅永康老脸直抖,又转过头狠狠瞪姜氏一眼,怪老二家的吃相太过简单粗暴,也不知道稍微遮掩遮掩。 他吸了一口气,对着梅娇兰说:“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从你娘亲的体己里分出来的,另一部分则动用了公中的钱,你只挑出你娘的那一部分,6000两,也够你用了。剩下的,属于梅家的公产,即便你是嫡房长女,可我这老货还喘气儿呢,你们再闹再哭,也是要听我的!” 梅永康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梅娇兰已嫁入吴门,再也没有价值,往她身上多花一毛钱都是在割他的肉! 而梅竹桃虽说是庶房女,却要立马嫁进中山郡公府!作为郡公府的未来主母,她的嫁妆可不能少! 他说这些话,本以为梅娇兰能见好就收,没想到,死丫头却毫不领情。 “我娘给我的,我自然要!梅家的,我也要!”梅娇兰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堂堂正正的梅家儿孙,梅家的骨肉梅家的魂,怎么就不能要!” 梅永康:“你……” “你是梅家的屁,闭上你的逼、嘴吧!”姜氏直接开始飙脏话:“梅家的东西,甚至梅家的人,老爷子都能全权处置。家业是祖宗挣下的,你屁功劳没有,现在却霸着不放,还要脸不?” “婶子要脸我就要脸,婶子不要脸,那我也不要。”梅娇兰就那么微微的一笑,差点没把姜氏气死,“咱敞开天窗说亮话,是你们娘俩算计我在先,抢我未婚夫,逼我嫁寒门,今日你们已称心如意,我没多提要求,已是天大的让步。这一些东西,且算是你们给我的必要补偿!而且,我不仅要拿这些,梅竹桃那2000两,我也要!” “什么?你,你……”姜氏瞪大两眼,气的浑身发抖。 梅娇兰冷呵一声,“二婶,梅竹桃既然要了我的夫君,我怎么就不能要她的嫁妆呢?你要是不服,就出去让人家评评理啊。” 梅娇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姜氏气的心绞疼。 “小贱货,不要脸!” “都是婶子跟大姐教得好,不谢。” “……”姜氏气的眼睛发黑。 “混蛋,实在是有辱斯文,瞧瞧你们都说的什么话!”梅永康想不到梅娇兰竟然嚣张至此。 刚才苦口婆心劝她,无非是看在她究竟是梅府孙女的份儿上,如今看来,她是真不知好歹! “来人啊,将二姑娘带回”一家春”,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梅永康直接来硬的。 梅娇兰却不急,手往廊柱子上一指,笑吟吟说:“不用费心折磨我,我直接撞死在这儿岂不干净?” “呵,你还会这一手?那你就去撞啊,咱们绝对不拦你!”姜氏实在气得要命,现下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噢,我还怕你们拦着我呢!” 梅娇兰笑着说完,就真的朝着柱子走去! 姜氏满脸的冷笑,瞬间消失。 这死丫头还真想一头撞死啊? 她是恨不得梅娇兰立即暴毙,可她不能死在梅家啊! 她死了,梅竹桃的名声只会更难听! 如今全京城都在骂梅竹桃骚狐狸精,要是梅娇兰又死在梅家,那梅竹桃下半辈子就别想清清静静地过了! “小贱人儿,你,你给我站住!”姜氏气的捂胸口。 “快拉住她,快拉住她!”梅永康也是猛然回过神:“不要叫她撞了!” “你们拿绳子绑我吧!我不挣扎!”梅娇兰忽然停住脚步,笑意不减,“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你们可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兰姑奶奶,是吴家的人,有本事,你们绑我一辈子!到时候,就算我不闹,吴家人没了媳妇儿,也要跟你们闹一闹吧?” 吴家人可能不待见她,却不可能不待见梅府的钱。闹一闹,高低能从梅府榨出一点油水,至于梅府的清誉是否会受损,就不是吴家人能操心的事儿了。 这些道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懂。 第17章 哪里痛就往哪里踩 “混、混、混帐!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梅永康气得吐血,却实在拿这个妖女没办法。 “我说了啊,我的东西,全部拿回!梅竹桃的,我也要!” “你……”姜氏眼前一黑,身子往地上栽去。 “真是个天煞孤星,我梅家遇上你,实在是倒了血霉!”梅永康气的老脸直抽抽,老手狠狠一甩,回身离去。 茶花跟迎春看着梅永康居然就这样走了,纷纷倒吸凉气,一脸惊讶的看着梅娇兰。 换做以前,给老爷子指责几句,她家姑娘便会脸红,再也不敢言语。 如今,居然还能“得寸进尺”了! “哎呀,太太,你别吓我啊!”丽娟扶起晕倒在地的姜氏,不停的摇晃。 “还不快带她走,坐在地上抱窝吗?”茶花讽刺道。 “走什么走,这里原本就是我们的院,要走也是你们走!”丽娟面色泛青。 “噢,我忘了呢。”茶花点头,“那你们就安心在这里抱窝,我们搬嫁妆喽!” “你……”丽娟恨恨地说:”就是20000两罢了,看你们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果真是嫁破落户的命,一点钱也要拼命掐在手里!我们家姑娘立马就嫁入公门,以后就是公门的主母,到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气死你们!” 说完,丽娟把姜氏从地上拖起来,半扶半拽的走了。 是去了梅竹桃那。 …… 倩芳阁。 梅竹桃才用完饭,正歪在美人榻上歇息。 “姑娘!”这时,丫环兰贞跑进来:“太太昏倒了,丽娟大姐姐正背着太太往这里来呢!” “什么?”梅竹桃面色一变,“怎么回事儿?” “娇兰姑娘在永祥院搬东西,太太跟老爷子都去了,不许她乱来。可娇兰小姐又是冷笑,又是热讽的,还说要撞柱自杀,叫太太和姑娘你身败名裂!”兰贞说着,小心的看了主子一眼。 “那个贱货……”梅竹桃小脸一阵红一阵青,气的捂住胸口,“唉哟……” “姑娘,你千万别动气呀!”兰贞急忙扶住她,“万万不能因为大房的人伤到小孩!霍夫人跟霍公爷不太喜欢姑娘你,可只须你一举生子,就不一样了!” “是!是这样!”梅竹桃狠狠的咬着牙。 “姑娘。”这时,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只见丽娟背着姜氏进院子了。 “快,快躺这儿。”梅竹桃赶忙起身,空出美人榻来,叫姜氏躺上边。 “娘亲,娘亲?”梅竹桃摁了摁她人中,又叫兰贞拿来风油精叫姜氏闻。 姜氏打了一声喷嚏,悠悠转醒:“嫁妆……嫁妆全叫贱人搬没了!” “太太莫难受,咱家姑娘立马就是世子嫡妻了!咱不和她那种贱皮子一般见识!”丽娟脆生生地说,“至于那些钱物,一定能再凑得起来的!” “恩。”姜氏狠狠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忍了! 梅娇兰这个贱人,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 梅娇兰叫茶花等人继续搬东西。 她却提裙走出永祥院,朝孙氏的明月斋走去。 进了明月斋的院门,便见吕姑姑站在台阶上,满脸焦急。 “姑娘,我的姑娘!”一看见梅娇兰,吕姑姑就急急跑来,小声说:“姑娘,听闻你到二太太处搬嫁妆了?” “是啊,娘亲知道了吗?” “我哪敢跟太太说啊!”吕姑姑唉哟一声,“昨天晚上二房的人搬空了你的东西,我都不敢跟太太说,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你现在把东西搬回来,老爷子跟二太太有无打骂你啊?” “他们不敢!”梅娇兰娇唇带着笑,也没多说,直接走进屋子。 屋子中,到处是药味儿,孙氏病蔫蔫躺床上。 “娘亲,女儿知道你醒着呢。”梅娇兰在床边坐下来。 孙氏睁开了眼,却不愿看梅娇兰。 梅娇兰睁眼跳火坑,她很失望。 “娘亲,我告诉你啊。”梅娇兰嘟起小嘴,“昨日我出嫁之后,爷爷跟二婶子搬空我房里的嫁妆,将东西都搬到她们院子里去了。” “什么?”孙氏一惊,直接跳坐起来。 “娘亲,莫急莫急。”梅娇兰却拉着她手,”刚才我已将东西都要回来了!而且,梅竹桃的东西,也一并归我了!” “什么?真的假的?咋做到的啊?”孙氏满是不敢相信,“如今你进了那破落的吴门,没用了,老爷子心里不知会怎么看你,他怎会允许叫你拿回东西呢?” 孙氏惊喜自然是惊喜,但若细想,却是不甚合理。 “自然是真真的!”梅娇兰轻哼道,“他们那时不愿给,我就说,不给我就死给他们看!到时,梅竹桃别说给世子当老婆,这辈子她能不能出烂泥坑都不见得!” “你这丫头,可真是的!”孙氏那是又喜又后怕:“用自个的命威胁别人,不值当!” “娘亲,都在我预料之中。他们如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担不起一点的风吹草动,咱们若舍不下这脸面去搏一搏,岂不是白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梅娇兰说着,一脸严肃的看着孙氏,“娘亲,咱受了委曲,不能光闷在屋中生气,必要时,也应该发泄发泄!” 孙氏愣了愣。 “这种事儿,以后恐怕只多不少!”梅娇兰轻叹说,“爷爷以后肯定会偏向二房,府中的奴才们惯会见风使舵,父亲呢,心李眼里只有那个白如姬,我哥……我哥又是个没出息的,你闺女我已嫁了人,不能时时照顾你……娘亲,我之前说过要自强,你也是,你也要学会自立起来啊!” “您就算不为自己,不为我,也要为我哥想想啊,你一定要学会爱惜自己,别平白无故气坏自己身子,让那起子小人看了热闹。梅竹桃那些人,是有痛处在身上的,我不在的时候,要是他们还敢欺负你,你就狠狠戳他们的短处,哪里痛就往哪里踩,千万别不忍心!” 孙氏听的梅娇兰的话,眼泪已将脸浸湿。 他们大房看上去虽然风光,可个中的苦,唯有她自个知道。 夫君养外室,儿子没出息,多年来,全靠她一个人在撑,如今闺女被人算计,落入寒门,她这个当娘的,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第18章 不成器就打一顿喽 而如今,她突然发现,她还有闺女! 明明闺女是遭罪的人,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鼓励她,她要再颓废下去,就不配为人母! “好好,娘亲都听你的!”孙氏一把抱住梅娇兰,又哭了一回。 梅娇兰抚慰孙氏一番,才离开明月斋。 那头,茶花跟迎春已将嫁妆都装点好,梅娇兰出来,正好登车出发。 回吴家,一点都不带耽搁的。 马夫拉紧缰绳,马车缓缓驶出梅府大门。 她们后边还跟着足足六辆车,里边放着价值26000两的各色财宝家当。 车厢里,迎春和茶花两个大丫头格外的扬眉吐气。 梅娇兰轻揭帘子,望着渐渐远去的梅家,嘴角浮上一缕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她今生的开端。 …… 朱华大街,熙熙攘攘。 靠窗边坐着的茶花,忽然转过头说:“我看见大少爷了!” 梅娇兰娇眸一眯,挑帘望去,果真一眼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他。 一名十八九的俊逸公子,身着直裰,手托鸟笼,正信步行走于街上。 此人正是梅娇兰的嫡亲哥哥……梅劲松。 看见他,梅娇兰心里就憋了一口气。 恨铁不成钢。 对方是兄长,她是小妹,原不应该用这个词形容他。可看看他那作派,想想他的为人,就实在恨得牙痒痒。 梅娇兰为母亲抱屈。 梅家这一代中,唯有两名男嗣。 一个是梅劲松,另外一个是梅竹桃的同母弟,唯有12岁的梅比槐。 梅劲松作为嫡房长子,打小就被寄予厚望,全家上下都盯着他。 而他就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活活长成了一个浪荡公子。 还是毫无悬念的那种,三岁玩蛐蛐,八岁调戏小丫头,十岁出头就能带小厮们出去喝大酒了。 除了没吸大烟养小倌儿,凡是纨绔能干的事,他全干了一遍。 “昨日姑娘的事儿闹的满城皆知,少爷他不可能没听说。结果,少爷却连派人回来问问都没有!”茶花越说越恼,“姑娘,要不咱们拦住他,咱们讨个说法?” 梅娇兰恨这个兄长,每次见他,都会口苦婆心劝说一番。 现在她不了,因为她变了。 “讨什么说法?有用?”梅娇兰道。 “当然没用!”茶花皱着眉说:“可是姑娘,总不能一直这样放任着他吧,少爷是咱们大房的顶梁柱,更是整个梅府的接班人,总这么下去,最后谁能捞着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咱们劝咱们的,他左耳听右耳冒,哪次能听得进去?他自己是无所谓,倒是把咱们气着了!”梅娇兰微微一笑,“与其做这些没用的,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两个丫环同时看向她。 “既然骂不管用,就打吧!”梅娇兰勾唇一笑,“迎春,你去买通几个小混混,到花柳胡同那里去堵他,眼睛一蒙,袋子一装,结结实实地揍一顿,不信他不知道疼。” “姑、姑……”茶花跟迎春呆住,她家姑娘要花钱请人揍亲哥? 且不管这其中的纲常伦理,大少爷金尊玉体,被揍坏了怎么办? 没想到梅娇兰直接替她俩答了:“只要揍不出毛病,别把脸搞伤,尽管收拾他!” “……”两名丫鬟张了半天嘴,没说出一个字。 “愣着干嘛,快去!” “额……是,姑娘。”迎春结巴着答应下来,从袖子中摸出一两银子,心惊胆战地交给了外面的小厮旺财。 旺财今年十五六,收了钱,得了令,就让马夫将车停到一旁,下车办事儿去了。 “姑娘,你是如何知道到花柳胡同可以堵他?”迎春疑惑地问。 梅娇兰杏眼闪过冷色,笑了笑,并未回答。 刚才,他手里除了拿着鸟笼之外,还提了一盒糕点。 这糕点不是别的,正是德记的红梅饼! 红梅饼三个字,让前世的梅娇兰恨了一辈子。 梅劲松这个兄长,与她跟母亲空有血亲之名,小时候还尚可,长大搬到外院后,就渐渐地与她们母女成了陌路人。 直到她临死之前,梅劲松才拄着拐杖来到她病榻前。 她梅娇兰永远都忘不了那场对话! “咳咳,哥哥,二房继承了家业,如今你被扫地出门了?” “妹妹,现在是梅比槐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傻子在当家,你说可笑不可笑?哦对了,父亲把白如姬带回家了,他们俩是活的潇洒,却不管我的死活!” “妹妹,我如今才知道,你跟娘亲才是最好的。都是我糊涂,不应该受他们的蛊惑,呜呜呜……我就应该乖乖读书科举,成家立业……我不应该听父亲的教唆,呜呜呜,我现在好悔啊!” “妹妹,你跟娘亲一见面就劝我教训我,逼我读书上进,我只觉的你们愚昧无知,市井庸俗,不像父亲和白如姬一样开明有见地……” “妹妹,人心怎能如此恶毒,我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对他们,他们反过来竟然这样坑害我!” 前世的种种,还犹在眼前。 繁荣的朱华大街上,马车继续行使。 梅娇兰就这样看着外面,一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才回过神来。 吴家的府邸高墙寰护,楼阁错落,虽然已经颓败,却犹可窥见当年繁华。 想到这,梅娇兰微微一叹。 吴家当年也算是簪缨望族,不然当年梅竹桃也不会和吴墨云结下娃娃亲。 可世有不测风云,6年前,吴家老太爷卷入一场科考舞弊大案。 皇上大怒,将吴老太爷下狱,严刑拷打。 审了半月,却发现舞弊的另有其人,吴老太爷是被冤枉的。 皇上赶忙放吴老太爷出来,又是官复原职,又是好言安慰。 不料,吴老太爷秉性刚直,牛脾气上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竟然说自己在大牢里亏了身子,再也无法效力朝堂。 皇上一听,心想,你的面子有我大?于是当场准他辞官归隐。 从此,吴家一门遭皇帝厌弃,彻底失去出头的机会。 雪上加霜的是,吴家子弟也是很不争气,不能文不能武,只会吃喝嫖赌,没几年就败尽家业,成了人们口中的破落户。 吴家东边角门外,正有一高一矮两个家奴聊天。 第19章 本是夫妻同体何必目中无人 高个子家奴道:”喂,你听说了吗?梅家跟霍家联合唱大戏,不断对外放风说,那梅大小姐跟霍世子其实并未有首尾,是梅二小姐不想嫁进吴家,存心栽赃污陷他们的。还说找了人来诊脉,说梅大小姐压根就没怀上!” 矮个子家奴奇说:“那昨日咋就诊出怀上了呢?” “他们说是那位太医吃酒吃多了,搞错了。” “噗,屁嘞,你信吗?” “鬼才信!明明就是睡了,他梅家霍家嘴硬而已,不然怎么说他们是在唱大戏呢!” “哎,这佳人才子眉来眼去勾搭上,也不是啥新鲜事儿,最惨的还是咱家三少爷,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娘子被人糟蹋了就算了,如今连替嫁过来的梅二小姐,也连夜收拾包袱跑了!” “跑了?!” “你不知道?消息可真不灵通!”高个子家奴凑到矮个子家奴耳旁说,“今早儿,那位三少奶奶连茶都没敬,梅家就派了个老女人来,直接将她接走了。这一走,你说她还可能回来吗?” “啧啧啧,咱们府原本就是破落户,人家梅家姑娘,金尊玉贵的,怎么能看得上咱们这种门庭?况且,三少爷还是那种身份!换我也会跑啊!”矮个子家奴噘着嘴说。 “呵,什么叫换你也跑?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咱们三爷不好男、色!”高个子家奴调侃道。 “去去去,别拿我寻开心!”矮个子家奴说完,眼珠子一转,问:“你说,梅家会赔吴家多少钱?” “我怎么猜?”高个子家奴撇着嘴:“不过,无论赔多少吧,都到不了三少爷那里,这是肯定的。” 二名家奴聊的正起劲儿。 此刻,一阵马蹄声传来,足足6辆大马车停在了他们眼前。 俩家奴见到这阵势,连忙站起来,“请问,有何贵干?” 只见一名衣着不俗的丫环从车中出来,跳下车。 迎春福了福,笑盈盈的说:“二位哥哥安好,这是咱们家兰奶奶回了。” “兰奶奶?”矮个子家奴一懵:“什么兰奶奶,我家没兰奶……” “说什么呢!”高个子家奴却用胳膊撞他一下,挤了挤眼睛说:“兰奶奶就是梅二姑娘……” “梅二……” 矮个子家奴瞪大两眼,梅二小姐闺名叫梅娇兰,按照吴家的习惯,是要称呼一声兰奶奶了。 可如今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梅二姑娘居然又回来了! 迎春拿眼一看这俩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解释说,“二位小哥,今早,梅府那边的太太叫我们家姑娘回去办事儿,如今才办完呢,姑娘一办完事儿就带着我们回来呢,快给我们开门吧!” 二名家奴面面相觑,赶快将门打开,叫马车进去。 …… 青云馆。 简洁的卧室里,红双囍字已被撕下。 吴墨云还在那睡回笼觉。 这一觉,可是睡得有点长。 他这个人,有些认床,昨天晚上换了地方压根没睡几个时辰,直到梅娇兰离开,才有了时间歇下。 “爷!”此时,门外传来贴身小厮阿圆的声音。 吴墨云睁开惺忪的丹凤眼,清越的脸上带着不耐烦:“吵什么?” “那……”阿圆走到床边,有些怯生生地说:“梅二姑娘她回了!” 吴墨云青眉微拢:“回了?” 阿圆不敢置信的点头:“是啊是啊,姑娘不仅回了,还带了满满六大车的东西,说是嫁妆……整的真想嫁给爷一样。” 吴墨云也懵了。 不过却没迟疑,袖子一甩就坐起来,大步走出青云馆。 阿圆赶忙追上去。 主仆两人来到东头的角门。 果然看见门前停了足足6辆大车,七八个眼生的丫环婆娘正在搬东西。 最华贵的那辆马车,丫鬟放下一小脚凳,另一名丫鬟将手递进车帘子中。 片刻,一段藕白的胳膊搭在了丫鬟的手上,精致绣鞋踩着脚凳,金线缂丝石榴裙轻轻垂落,清妍可人的美人儿就走下了马车。 外面阳光正好,打在美人身上,使之更显光华。 吴墨云看着她,整个人都呆了。 “姑娘,前方正是吴家三少爷。”迎春拽拽梅娇兰的袖子。 梅娇兰转过头,果见一名十八少年正站在门口,风姿绰约,眉宇疏冷。 只是眼梢却稍显慵懒,看上去像刚睡醒。 梅娇兰莲步轻移,款款向前,瞧瞧他,就福了福:“相公。” “相公”二字落进耳里,吴墨云更是疑惑了! 他薄唇微动,有些木木的回过身:“先回院儿。” 说完,就兀自离开了。 梅娇兰抿嘴一笑,带茶花跟迎春跟在了他身后。 茶花拉着迎春小声抱怨道:“唉,你说,咱们姑娘都对他致意行礼了,他怎么着也得回个礼才行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这自古以来夫妻同体,从没有谁尊谁卑之说,他又不是皇上,连老婆见了都要跪拜,怎么就如此目中无人呢?” 迎春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自家姑娘,撇了撇嘴,说:“他就是再目中无人,再没有礼数,也是咱家姑娘看上的。姑娘觉得好,那就是好。”又瞅了瞅更前面的某个身影,暗搓搓地说,“其实吧,他长的挺俊的,或者咱家姑娘就是看上了他这点,才非嫁不可的!” 茶花嘿嘿笑着,打她一下,“小蹄子说什么呢,仔细被姑娘听到,拧你的嘴!” 梅娇兰没好气地回过头,“我拧你俩的嘴!都给我小声点,把人吓跑了,你们赔得起吗?” 走在前边的吴墨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仿佛后面带着的不是三个人,而是三个花痴。 …… 吴墨云不快不慢的走在青石路上,梅娇兰等人跟在后边。 一路上遇见好多吴府的奴才,都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 “这谁啊?不会是梅府的那个二姑娘吧?不是说悔婚了吗?咋又回了,难不成她真要嫁给那个外室……额,我是说三少爷?” “都说梅家二千金是京城第一美,我还不太相信,如今看见了……啧啧,真是便宜他了。” 各种讥讽不加掩饰都地传了过来,梅娇兰不禁皱眉。 然而,前边的男人步伐从容,波澜不惊,一点都没打扰到。 终究到了青云馆。 阿方早已站在青云馆门口前等着伺候,见吴墨云领着梅娇兰等人进门,赶紧弯腰行礼。 “请梅姑娘安。” 用词到很是让人玩味,不是奶奶或是兰奶奶,而是带了生疏客套的梅姑娘。 “阿方,上茶。”吴墨云穿过庭院吩咐道。 第20章 主子爷别是个窝里横吧 “是。”阿方赶忙答应,去上茶了。 吴墨云信步走进小抱厦厅,安静地说:“梅姑娘,请。” 梅娇兰倒也没计较称呼,抿嘴一笑,说了声“谢了”,便款款走进了抱厦厅。 小小厅中,正当中的位置摆着一张红木小桌,小桌旁边围着四个小凳。 梅娇兰并没立即坐,而是朝着吴墨云福了福:“昨日新婚,因事出忽然,我这两个丫环口气有一些冲,并不是存心赶你出洞房的。还有啊,今天早晨,本应该是你我共同给长辈敬茶的,没想到……” “没事儿。”吴墨云语气温平地说:“是我爹和我娘允许你回去的,你没有错处。” 梅娇兰张了张嘴,没继续说下去。 这位三少爷,看来不是个简单的。 昨夜今晨梅府几次三番的作妖,竟然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生气的痕迹。 面对她这个替嫁新娘,不卑不亢,让人想找茬都没法下手。 嗯,还真是有点不简单呢。 这时候,阿方送来了刚泡好的茶,白色汝瓷茶具,放桌上,倒与桌面的清漆相得益彰。 “姑娘用茶。”吴墨云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我这儿只有两个家奴伺候,见笑了。” 梅娇兰也是笑了笑,一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茶汤温度正好,两人各自喝了几口。 吴墨云才又开口说:“贵府既已派人来接,我爹娘也准许姑娘归家,姑娘为何还要再回寒舍?” 梅娇兰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试探也好,讽刺也罢,反正,包括吴家在内的整个京城,都认定了她肯定会一去不复返。 毕竟,吴家是出了名的破落户,吴家子孙是出了名的没出息,被皇帝厌弃。 毕竟,她梅娇兰也曾放下豪言:“我梅府的女儿,自然当嫁世上最显贵的男儿。与其嫁的门不当户不对,我宁愿终身不出闺阁,做一辈子的贞女。” 现在想想,这些言论既幼稚又可笑。 那么想嫁显贵儿郎,干脆嫁给皇上得了,皇上的老婆最高贵了。 梅娇兰捏了捏帕子,在心里打了下草稿,然后才慢慢开口解释:“昨日上喜轿的时候,我便想好了,既然缘分让我进了吴家门,那我就认了好了,以后,我就是吴家的媳妇,从来没有说话不作数的理儿。” 吴墨云一愣,问:“姑娘真心?” 梅娇兰点头说:“自然真心。” 吴墨云凤眼掠过幽光,玩味的眼神迅速扫过女人娇润的小脸,过了片刻,才郑重地说:“姑娘可要想好了,吴家门庭冷落,我更是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根本没能力护你周全。” 梅娇兰一听,清澈的大眼睛一眨:“我为什么需要别人护着呢。” 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地说:“我护着你吧!” 护他?吴墨云凤眸微微一睁,冷漠的心窍里生出某种异样。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散。 他忽然觉的好笑。 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不通俗务的高门娇花,半只脚都踏进火坑了,还不觉得烫。 吴墨云点了点头道:“你暂且住这院,我住一旁的青风阁,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刚新婚就分房,吴墨云这个反应,梅娇兰还是能预料到的。 她轻轻点头说:“好。” 吴墨云站起来,“我出去瞧瞧你的东西。” 茶花跟迎春见主子爷出去了,才终于敢舒口气,捶着腰松缓着胳膊走向前来。 梅娇兰让她们坐下休息,嘱咐道:“你们是我的人,在我面前,怎么任性都行,在吴家人面前,可务必要守规矩!” 茶花揉着站麻了的腿,说:“这个奴婢们自然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三少爷跟姑娘你说话的时候,我们几个大气都不敢喘。站了那么一小会子,背后就出汗了,也是奇怪。” 迎春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位三少爷,别看在外面唯唯诺诺的,任人欺负,在自己屋里威风倒是大的很呢……看他也没说什么重话,语气也是平静柔和,怎么我们几个就连喘气也不敢喘了呢?” 说到这里,迎春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担心地说:“可别是个窝里横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吗?在外面被那起子小人欺负,在家里还要看主子爷耍威风……” 两个丫鬟越想越觉得前景堪忧。 梅娇兰轻啜手里的茶汤,是碧螺春,是她爱喝的闽地产的的青茶。 喝了两口,放下茶盏,才慢悠悠地说:“总比留在那里强。” 那里,自然是指梅府。 “刚才我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昨日上喜轿的时候,我便想好了,男人如果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姑娘,您说什么梦话呢!”迎春着急地说,“从古至今,天下哪个女人不靠男人呢!就是那武媚娘,杨贵妃,也都想嫁个好男人当靠山啊!” “靠人不如靠己,你们年轻,有些事没经历过,自然不懂。”梅娇兰目光注视着某个方向,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种种。 两个丫环面面相觑,她们是年轻,可姑娘也大不了她们几岁啊。 …… 正德堂。 吴家主母牛氏坐在主位,品着茶。 她还不知道梅娇兰去而复返了,还在打算着要讹诈梅家多少钱才好。 “太太,婉姨奶奶与二少爷来请安了。”丫环在门外禀报。 牛氏轻哼一声,“叫他们进来!” 话落,一名长相艳俗的半老徐娘缓步走进,站在屋子正中福了福:“请太太安。” 一名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跟在妇人背后,亦是行礼,“给娘请安。” 这是婉姨娘和她生的儿子吴宝云。 牛氏掀起眼皮子瞅了瞅这二人:“宝云你坐吧。” 吴宝云依言坐下。 “你也坐吧。”牛氏看都没看婉姨娘。 “谢太太。”婉姨娘讨好地笑了笑,才坐到儿子对面的座位上。 “有事?”牛氏放下茶盏,懒洋洋地问道。 “太太,如今墨哥儿的婚事也办成了……虽说,几经曲折,可也好歹把婚礼举行了,太太你说是不是?”婉姨娘组织着语言说。 牛氏没应声,只等她的下文。 第21章 低眉顺眼贤良作派 婉姨娘甩着手帕,擦了擦鼻尖,“墨哥儿行三,却是他先成家了。太太您看,如今是不是也能轮到宝哥儿了?” “噗,他那算什么婚礼!”没想到,牛氏还没开口,吴宝云先笑了。 吴墨云,他媳妇都跑了,算是结的哪门子的婚? 他先被未婚妻戴了绿帽子,紧接着又娶了个冒牌货,冒牌货也就算了,还看不上他,只过了一夜就收拾包袱回了娘家,真是笑死个人呢! 吴宝云从小就喜欢和兄弟们比较。 大哥是嫡子,却样样不如他,三弟吴墨云虽然长相俊逸,却出身卑贱,即使订了一门好亲事,也照样不受待见。 未来他指定要将他们都踢走,自己继承家业。 吴家虽然破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吴墨云唯一的优势也没了,他可不得幸灾乐祸? “哎,三弟也真是,咋就这么倒霉呢!” 看着儿子得意的笑脸,婉姨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到底是墨哥儿出身卑微,配不上梅家千金,梅府的姑娘,一个跟别人跑了,一个自己跑了,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咳!”牛氏也是暗爽的很,却在极力掩盖,“也不能这么说,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对,好歹也把婚礼举行了,算是对他的人生大事有了一个交待。” “那是太太菩萨心肠,不但没计较他娘外室的身份,还大操大办地给他完了婚。”婉姨娘说到这里,又拿手帕掩盖口,“就是这个中的闹剧,实在是让人开了眼!” “太太!” 这时候,牛氏屋里的一等丫环云秀匆匆跑了进来。 一进来就哭丧着个脸,“太太,那梅家二姑娘,她……” “怎么了?”婉姨娘两只眼睛一亮,“是梅家的退婚书送来了?” “不是……”云秀面色发白。 “你支支吾吾干什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快说!”婉姨娘以为自己又要看好戏了。 云秀咬了咬牙,最后两眼一闭,干脆说:“梅二姑娘回来了!” 婉姨娘笑声一下子卡住:“啥?” “就是回……”云秀咬唇,“回了青云馆了!” “不可能!”吴宝云俊脸扭曲,一下子站起来,“梅竹桃是庶房女,都嫌弃他嫌弃的要命,梅娇兰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嫁给他?你可看好了,是梅娇兰本人,而不是又换了一个冒牌货?” “奴婢看的真真的……”云秀怯生生地说,“不仅去而复返,还带回来整整6车嫁妆,看起来,是真要嫁给三少爷了。” “……不可能,不可能!”吴宝云的酸气真是憋都憋不住了。 梅娇兰是中邪了还是怎么地,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吴墨云? 婉姨娘心里气恨不己,表面上却还要维持一个姨娘的姿态,“那敢情好啊,新媳妇儿既然回来了,咱们不妨去看看她。方便的话,也能跟着太太受一口她敬的茶吃。” 牛氏面容阴森,不用婉姨娘费心撺掇,她也自会去青云馆一探虚实。 吴宝云见嫡母、生母都去了,也不甘人后地朝青云馆的方向奔去。 路上,丫鬟云秀纷纷不平地说:“能倒贴6车嫁妆嫁给三少爷,她真的是梅家的嫡房长女吗?是不是又被梅府偷天换日了?即便真的是嫡房长女,那也必定长的十分歪瓜裂枣,不然也不会将未婚夫逼的和别的女人勾搭成奸。她丑若无盐,让人难以下口,梅府实在没办法,才把她塞给了我们吴府!” 牛氏、婉姨娘以及吴宝云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了些。 …… 一会子,主仆一群人便来到了青云馆。 进二道门,便见两个面生的丫环在浇花。 台阶上,一枚纤巧的身影拿着张喜鹊登梅的窗花往窗子上贴。 听见有人来了,那身影缓缓转过身,瞬时,好像天地所有光华都汇聚她一身。 青丝顺滑,娇颜浓丽。 几个人看到她,都惊呆了。 云秀更是差点闪了舌头,刚才还说她肯定丑若无盐,谁知真相是美如天仙。 吴宝云受的冲击更大,脑中只剩四个字……国色天香。 梅娇兰看见这帮人,不禁一愣。丽眸不留痕迹的端详着,很快就猜到来人的身份了。 站在正中的妇人形容端庄,气度不凡,定是吴夫人牛氏了。 右边稍后的妇人神态轻浮,妆容艳俗,定是吴老爷的某个侧室。 至于那个年轻男人,长得和姨娘有几分像,该是吴家的次子了。 梅娇兰赶忙快步走过去,稳稳下拜:“媳妇儿给娘亲请安,娘亲万福金安。” 牛氏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自称媳妇的梅娇兰,心里像针扎一样! 她亲生的儿子是嫡子,却在家道中落后被人退婚了,最后无奈只得娶了一个小家碧玉为妻。 她那媳妇,条件比梅竹桃还差得远。 亲儿子如此落魄,那个外室奸妇生的儿子却能高娶梅府之女,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牛氏眼睛紧紧看着梅娇兰,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道:“梅二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娘亲,我是吴家的媳妇儿,不回吴家我能去哪呢?”梅娇兰低眉顺眼,十足的贤良作派。 牛氏只感到头昏目眩,眼前发黑,回过头问丫鬟文秀:“你们老爷呢?老爷在哪?!” “老爷在书房呢!”文秀战战兢兢地回道。 牛氏也不管梅娇兰还屈着膝,连声“起来吧”都没说,就回过身快步离开。 可见最起码的端庄威严都维持不住了。 婉姨娘跟吴宝云母子赶忙追去。 …… 吴府书房。 吴老爷正在案前赏画。 “老爷!”牛氏一步跨过门槛,怒冲冲的走过来,“梅府的那个二小姐回来了!” “什么?”吴老爷猛地抬头:“居然回来了?好事啊!” 牛氏一噎:“好你个头!她……她……” 牛氏“她”了半天,才想出梅娇兰的一个把柄:“她梅二小姐成婚时,连新人婚服都没穿,洞房花烛当晚又将墨哥儿赶出门,到了早晨,梅府的奴才说接人就来接人,她梅二小姐,他们梅家,有一点将咱吴家放在眼里吗?!” 第22章 吴老太爷驾到 吴老爷看着夫人,心里想,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说得真不差。 不过,他可不敢把这话当牛氏的面讲。 “早晨梅府来接人时,你不是还笑盈盈的,满口答应他们把人接回去了吗?还说什么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商量,商量好了,给你个信儿即可。怎么现在又变卦了?那梅二姑娘那时候也没有说一定不回啊,既然回来了,就凑合着过呗,你管她什么脾气!谁家过日子不是凑合着过啊!” 牛氏登时被吴老爷堵的没话说。 要是现在没人,或者是在卧室里,她准得用手拧他的胳膊肉,拧他的肚子肉,拧到他认可自己的话为止! 可惜现在主子奴才一大堆,都巴巴地看着呢,她一定不能在人前失了体面。 尤其是那个冯小婉和她生的那个贱种,她看着就来气! 看着牛氏在吴老爷面前闹了个没脸,却还在拼命的忍,拼命的忍,婉姨娘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对夫人充满同情,连忙过去扶住牛氏的胳膊,哭丧着脸说:“老爷,您也这样说,对太太不公平!凭什么墨哥儿可以娶得梅家嫡房长女,而大郎和二郎就不能?” 吴老爷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二郎早就订亲了,大郎更是已经结婚了,现在还说什么嫡房庶房,是不是有点晚了!” 婉姨娘不服气地说:“老爷说的对,是已经订亲了,结婚了,可都是小门小户的女儿,这都是妯娌,身份却天差地别,以后若是闹得家宅不宁,老爷能保证自己不会后悔?何况,大郎是太太生的,那也就算了,以后反正要继承家业。可二郎和墨哥儿都是庶子,就指着岳丈家撑腰呢,结果,您给他们娶的女人却差了这么多,老爷,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婉姨娘心里真正不服但没法说出口的一点是,吴墨云的生母属于外室,连个名分都没有,比她这个姨娘都不如,吴墨云凭什么越过他儿子去,而且还一下子月过去那么多? “啊,那你想怎么样!”吴老爷被吵得脑壳疼。吴家不但门庭衰落,吴家的男人也是衰的很,这里面,就属吴老爷表现最明显,无论是大老婆还是小老婆,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婉姨娘瞅了一眼牛氏,砸着嘴说:“千金难买一个公平,要不,让墨哥儿与梅娇兰和离,要不,你也给宝哥儿找个世家千金!” “……” 吴老爷想一头撞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吵什么!” 吴老爷跟牛氏等人闻言,就跟避猫鼠一样,身体猛地一抖。 转过头,只见一名年近古稀,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肩舆上,俨然一尊如来佛。 吴老爷面容收紧,拽了一把愣住了的牛氏。 牛氏回过神来,赶紧跟着丈夫向来人行礼,吓的面色发白。 “给爹请安。” 其余人等,如婉姨娘、吴宝云之流,也跟着弯腰行礼。 坐在肩舆上被人抬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府的最高长辈,吴老太爷。 “爹,您怎么来了?”吴老爷垂着头,面容恭谨地问。 吴太爷冷冷扫他一眼,“我再不来,你就给你女人骑到头上拉屎了!” 吴老爷被老婆损,被老爹骂,就没他这么窝囊的家主。 吴太爷掠过灰头土脸的便宜儿子,眼神落在儿媳妇身上:“早晨梅家接人时,我听说你倒愿意的很,说咱们家里势弱,斗不过梅家,如今,人家梅家姑娘不走了,你又不愿意了?” 其实,无非是见不得吴墨云好罢了!此话他没说出口,是给牛氏留三分面子。 “爹,不是这样……” 牛氏紧紧咬牙,敢怒却不敢言。 “不是这样是哪样?你是吴家的主母,是哥儿姐儿们的娘,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教你吧!” 老爷子声音拔高,吓得牛氏肩膀一哆嗦。 这时候,婉姨娘又想充好人,开口说道:“老爷子,太太她……” 结果吴太爷看都没看她:“不知尊卑的东西,主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婉姨娘眼一黑,险些昏倒。 吴老太爷背起手,“梅二姑娘既然已经跟墨哥儿拜过堂,入了洞房,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吴家媳妇,以后谁要再乱嚼舌头,我一定不饶!” 说完,就让奴才把自己抬了出去。 …… 老爷子一走,吴老爷也跟着走了,后宅的女人实在太难缠,干脆眼不见为净吧。 婉姨娘也带着吴宝云灰溜溜的滚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牛氏“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这个该死的老祸害,当年要不是因为他那倔脾气,吴家怎会被皇上厌弃,沦落至此!牵连整个吴家就算了,还这样偏心眼儿!打从把那贱种从外面接回来,他就没有一天不偏心!” “可不是,可不是,太太说的极对!”丫环云秀赶紧添油加醋,“几个哥儿姐儿之中,老爷子最偏向他了!其实无非是个贱、奴生的贱种罢了。” 牛氏眼睛冷厉,对,那贱、奴叫什么来着! 仗着有三分姿色,便勾搭主子爷,一晚就怀上了! 还想躲起来生,生下孩子后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可惜还是给她发现了,她立即灌了那贱人一碗红花,撕了她的卖身契,赶出吴家! 这样多年过去,原当那贱人已死在外边,她肚子里的孽种更不可能保住。 谁料,8年前,太爷归乡祭祖,回来时就带了一名男孩,说正是那贱人生的。 还说那贱人已出家为尼,但小孩是吴家血脉,必须认。 自此,吴家就多了一个“三郎”。 “打从那贱种回家,老祸害就一直偏向他,不知的人,还以为是他自己的种呢!”牛氏讥诮一声。 “没准就是,老公公跟儿媳妇爬灰的事儿,自古就有!”云秀连声附和,见牛氏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转移话题道:“太太别生气,他无非是个外室子,任他能耐再大,翻不了天的!为他气坏身体,就不值当了。至于那个梅家女,出身再好又怎样!她现在嫁入吴家,梅家人嫌咱们家穷,八成已经放弃她了!如今她就是一个空壳嫡女,挂名凤凰!” 第23章 他一定不能白死一次 “可你不是说,亲眼见她拉了6大车嫁妆来的吗?”牛氏说着,脸更黑了。 “肯定是她唬人的!”云秀撇了撇嘴说,“她母家认为她残花败柳之身,没有价值了,不愿出钱捞人,打发她回吴家。可她又觉的没脸,就找了几辆大车,装上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对外说是嫁妆,好骗过咱们的耳目,硬撑面子!” 牛氏顺着丫头的话这样一想,心中才好受一些。 …… 那厢,吴太爷从吴老爷那里出来后,就直奔吴墨云的住所。 坐在肩舆上,来到青云馆门前,却见院门紧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那个出身高贵的梅娇兰,已将整个院霸占,只给他孙子留了一间小阁。 这样的女人,从哪个角度看,都靠不住。 毫无停歇,紧接这又来到青风阁,吴太爷柱着拐走进屋子。 只见吴墨云正在练字,一身直裰已洗的发白,头上连个发冠都没戴。 吴太爷心中一阵难受,把拐仗放一边,低着头走过去。 然后,直接跪到地上:“殿下,老臣叫您受苦了。” 吴墨云手里的笔一顿。 殿下……这两个字,有多久没有听见了? 往事如烟。 往事不堪回首…… 不知过了多久。 “殿下?” 吴墨云回过神,见吴太爷还跪在那里,赶忙向前扶起:“爷爷,说过多少遍,别叫这个称呼。” “是。”吴太爷就着他的手站起,“实在让你受苦了。” “这点苦,不算什么。”与以前受的磨难相比,不算什么。 吴太爷深深一叹:“如今那个梅家女忽然变卦回来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吴墨云,以后要娶的,必然是权臣之女。 可作为吴家庶子,又注定不可能订到好亲事。 当年,吴家还未败落,为了拉拢关系,梅家正好有适龄庶女,非要和吴墨云订亲。 那时吴太爷在外做钦差,不知家里发生的事,而吴老爷这个耳根子软的,见梅竹桃生的尚有姿色,虽然是庶房女,但吴墨云同样也是庶子,遂觉的门当户对,就允了。 等吴太爷交完差回家时,孩子的订亲礼都过了。 他不可能为一个名义上的外室庶子而做出退婚之举,那样太明显,会引人怀疑。 后来家道中落,他还以为梅家一定会悔婚。 哪知道,最后悔是悔了,却又通奸又替嫁,闹得满城风雨没法收场。 就没见过梅氏那么荒唐的人家,一家子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吴老太爷对梅娇兰的印象又降了一分。 她走就走了吧,忽然又回来了,变卦比刮风还快,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吴墨云道。 “是,殿下。”吴太爷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爷爷,以后别再叫我那两个字了。我只是吴家的外室子,您别总偏向着我。” “我已极力克制了,实在是这几日的事太大,我不得不管。我就是说几句公道话,他们都会觉的我偏向你。”吴太爷无耐一笑,“当年我被冤枉,用刑太过,以至于腿脚落下病根,以后我都尽量少出屋,你好好照顾自己。” “是。”吴墨云点点头。 吴太爷说完,拄拐离开。 吴墨云目送爷爷出门,眼睛顺带向着梅娇兰所在的青云馆看了一眼。 其实,无论是梅娇兰,还是梅竹桃,都不够格当他的妻子。 他要娶的,一定是家势强大能助他东山再起的女人。 他母妃一定不能白死。 他也一定不能白“死”一次。 这时阿方和阿圆一起走进来,禀报说:“爷,梅二姑娘竟然将她的奴才都送回梅府了!” “怪的很。”阿圆脸上的讶异如今还没收起,“像梅二姑娘这样的高门千金,伺候她的人得有十几个吧,她居然都打发了?能受得了? 阿方接着说道:“她只留下了那个茶花还有那个迎春,噢,对了,还有个在外跑腿的家奴。” “爷,那梅二姑娘……”阿圆看着吴墨云,有点纠结。 “改口,按府里的规矩叫奶奶、兰奶奶。”吴墨云清越的脸神态波澜不惊,“先这样叫,不然太招人议论。” 吴墨云清艳华丽的眼睛掠过冷波,落笔,纸上是一个正楷的“禅”字。 …… 等全部嫁妆都收纳进库房,天也黑了。 梅娇兰靠歪在美人榻上歇息,手中团扇缓缓摇着。 “姑娘。”茶花走进来禀报说,“太太她们离开咱们院后,居然直接到书房找老爷闹了!” 梅娇兰团扇一顿,心中了然。 她没嫁过来之前,就知道吴家老爷以惧内闻名。 “你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梅娇兰问。 “是一个在外边洒扫的丫头,叫月牙,我塞给她几个铜钱,她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将她知道的全说了。”茶花叹笑出声。 这几个钱,她们在梅府都是随便打发叫花子的,吴家人居然稀罕得很。 “你叫她来,我有话问。”梅娇兰想了想,说。 “姑娘想问什么,奴婢已经帮姑娘问好了。”茶花伶俐地说,“那个月牙都跟奴婢说了。” 茶花赶忙叽叽咕咕把吴家的人都介绍了一遍。 梅娇兰半眯着眼,当听到爷爷这个字眼时,陡然看向茶花。 “太爷?” “恩,咱们这位爷爷,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刚直,连皇帝的面子不顾。自从被罢官后,一直深居简出,今日事情闹的属实太大,才会出来管管。” 梅娇兰轻轻一叹,想了想,点头说:“那个月牙不错,你们跟她好好相处。” “恩。”茶花点头。 “姑娘,灶房那边送饭来了!”迎春走过来说。 梅娇兰从美人榻上下来,来到外面小厅中,只见一名尖嘴猴腮的小丫环提着个食盒进来了。 小丫环将食盒一放,声音冷淡:“吃吧。” 说完,回过身就走了。 “真是一点教养也没有!”茶花恶狠狠看着那丫环的背影。 梅娇兰不在意:“迎春,去青风阁叫你们主子爷来吃饭。” “是,姑娘。”迎春赶忙出门。 青风阁。 吴墨云歪在椅子上看书,阿圆走进来说:“奶奶打发迎春来,说叫您去吃饭。” 第24章 这白菜还不错 吴墨云浓眉轻拢,放下手里的《道德经》。 前头牛氏等人闹了一场,他以为梅娇兰说什么也要来和他抱怨几句,谁知道,等了半日,等来一句“去吃饭”? 吴墨云一时有点看不穿那个女人。 嗯,他倒小瞧了她,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 …… 出青风阁,吴墨云几步路便到了青云馆。 来到吃饭的小花厅,只见梅娇兰正坐在饭桌旁:“爷来了?” 吴墨云点点头:“太太她们来找你,你怎么不叫我?” 梅娇兰亲手将筷子放在丈夫的手边:“太太姨娘她们就是过来看看,瞧瞧便走了,没啥多要紧的事儿,犯不着惊动爷。” 吴墨云看向梅娇兰的眼神更加的探究了。 别说被嫡婆婆找茬,光一个被迫替嫁,寻常人家的千金就早吓破胆了。 这个梅娇兰倒好,居然全无放心上的意思。 真不知道她是粗枝大叶反应慢,还是真的胆气过人不怕事儿。 这时候,迎春将食盒搬过来,打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一盘素炒大白菜,一盘青椒炒鸡蛋,一小盆冬瓜汤。 三菜一汤,全素,吓的迎春跟茶花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样的菜,梅家的三等丫环也不稀罕吃! 吴墨云却浓眉一扬:“恩,父亲娘亲他们疼我,今天还加了个菜!” 迎春、茶花:“……” 梅娇兰也是长了许多见识,拿手帕掩口咳了一声:“爷平时都吃什么?” 吴墨云拿起筷子,点了点那盘白菜,又示意了一下冬瓜汤:“这俩,偶尔也会有豆腐汤。吴家比不上梅府,银子必须精打细算着花,再加上,我又不像大哥二哥他们是在府里出生的,所以一直就是这种待遇,不过,我自来不贪求口腹之欲,能饱腹就满足了。” 说着,他还特地夹了一大筷子白菜放在梅娇兰碗中。 然后,存心用眼睛瞄了她一眼。 “这白菜还不错,油少醋多,你们女孩子家应该喜欢。” 迎春、茶花:“……” 梅娇兰看着那一筷子白菜,看了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表情失控。 她知道,这个男的在故意挑衅自己。 现在,就等着自己生气呢。 自己一生气,他就能借题发挥了。 梅娇兰抬头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心里哼了一声,偏偏不让他如愿! 只见她微微一笑,抬起手,十分轻巧优雅夹了点白菜到口中。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吴墨云赶紧问:“怎么样,好吃吗?” 梅娇兰点点头,不说话。 吴墨云笑着说:“那就再吃点,太太防止我吃多了发胖,特意吩咐厨房在白菜里多加醋。” 迎春、茶花:“……” 梅娇兰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制止道:“不了,我还是比较爱喝冬瓜汤,我自己来。” 没等吴墨云说话,赶紧吩咐迎春、茶花:“还不快给你们爷布菜。” 吴墨云见状,也不再为难她,明澈的凤眸中划过一丝狡黠。 这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接下来,两人安静的用饭。 饭菜的品质实在一般,吴墨云却吃了不少。 难能可贵的是,梅娇兰也用了半碗饭,没表现出丝毫异常。 吃过饭,吴墨云便离开了。 主子爷一走,迎春赶紧走过来,关心地问:“姑娘,要不要漱漱口,刚才那一口白菜,可是把牙酸着了吧?” “……” 梅娇兰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见茶花在那捂着嘴偷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完,这边茶花服侍她漱口,那边迎春收拾饭桌剩菜的时候顺带尝了一口白菜。 食物入喉,瞬间皱眉,“哎哟,这里的太太心也忒恨了,三少爷到底也叫她一声娘,她却给三少爷吃这种玩意儿!你们看看,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与其装模作样炖白菜,还不如直接送一盆子红醋来呢!” 梅娇兰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说话。 “有些事,咱们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反而会更不利于三爷。”她郑重其事地说。 “姑娘!”茶花也尝了口白菜,酸的龇牙咧嘴,“三爷受苦那是因为他是吴家人,姑娘凭什么要跟着受这种折磨!” 梅娇兰看她一眼,纠正道:“从昨日开始,我也是吴家的一员了。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什么好说的?” 想了想,又说:“以后,只有咱们的时候,你们俩可以叫我姑娘,若是三爷在,或是别的人在,就不准再叫我姑娘了。” 不准叫姑娘了,那叫啥? 茶花小嘴微张,回头看了一眼迎春,又回过头,不确定地说:“奶奶?” “嗯,你记住就好。” 梅娇兰说完,就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我乏了,睡觉吧。” …… 昨日洞房夜怎么过的,这一晚就还是怎么过。 翌日一早,梅娇兰悠然醒来。 在迎春服侍着洗漱之后,就来到小厅用早餐。 早餐吴墨云不陪她们用,桌子上摆着馒头、清粥、榨菜,勉强够三人的份儿。 经过昨日,梅娇兰已经对吴府的早餐没任何期待了。 “迎春,你去问问三爷今早是怎么吃的,吃的好吗?”梅娇兰吩咐道。 虽然不是一块吃,但夫妻之间互相问候一下,是必要的礼节。而在这对女子要求三从四德的年代,妻子更是要主动关心丈夫的饮食起居。 迎春回答:“这会子三爷应该不在。刚才奴婢去灶房领早餐,刚好看见三爷出门儿。我问了他身边的阿方一嘴,说是去家里学塾那边读书。” 茶花转过头来问,“可读出啥名堂来没?” “不知道呢。”迎春摇头道,“不过,要是但凡有一位少爷念出名堂来,这个家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梅娇兰好几次在她们面前强调自己是吴家人,这会子她和茶花都有点不敢说吴家的坏话了。 梅娇兰听了听,也没多放在心上。 以前就听闻过了,吴家被天子厌弃之后,子弟们就一直文不成武不就的。 不过,日子该过还是要过,何况,她也不是奔着功名利禄那些东西来的。 吃过饭,梅娇兰便跟茶花跟迎春一起出了门。 “太太的主院儿是走这里吧?”梅娇兰问。 第25章 烂泥扶不上墙 “恩,是的,昨日奴婢找那个月牙丫头打听消息时,顺便叫她带奴婢认了路。”茶花说到这里,有点迟疑地说,“不过,奴婢觉得,这里的太太,或许不大想见姑娘你。” 梅娇兰却笑说:“太太见不见是太太的事儿,我媳妇儿的本分却是要做好。” 主仆三个人一路出了院,沿着青石路走去。 早秋时节,景色萧索。 直到走出这边的院子,精致才稍稍变得鲜亮起来。 “姑娘,那里就是主院儿了。”茶花说。 梅娇兰抬头一看,上边悬挂一方“正德堂”匾额。 迎春去敲门,不一会子,就有丫环来开门。 云秀打开门,看见是梅娇兰,不禁一惊:“梅二姑娘?” 梅娇兰身后的迎春和茶花对视一眼,瞬间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昨天姑娘都要求她们改口叫“奶奶”了,牛氏这里的丫鬟却还在一口一个“梅二姑娘”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婚压根就没有结呢! 正德堂的丫鬟们没礼貌,倒显得梅娇兰越发的礼数周到,她亲切地唤了一声,“云秀姐姐,请给太太通报一声,我来请安了。” 云秀一呆,她叫自己云秀姐姐? “你……你稍等!” 过了有半刻钟吧,云秀再次打开了门,这次,她的表情不再是吃惊,而是变成了夹杂着一点不屑的冷淡:“让梅二姑娘久等了,我们太太说了,她这两日身子不舒坦,不方便见人,梅二姑娘又是刚来吴家,想必事事还都未适应,所以近十天半月的,都不用来请安了!” 梅娇兰听着“梅二姑娘”的称呼,柳眉一挑,微笑着点点头:“那便不打扰了,请云秀姐姐一会子向太太转达,娘亲的疼爱,儿媳铭记在心。” 说完,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云秀见她终于走了,才终于舒了口气,急急跑回屋子里,掀开帘子,便见牛氏表情冷漠地靠坐在罗汉床上,她嫡亲的儿媳魏淑芳正坐在另一侧。 “走了?”魏淑芳问。 “是,奶奶,梅二姑娘走了。”云秀回答道。 牛氏闻言,脸上的颜色更加冰冷,手往炕桌上一拍:“什么人也配给我请安,一个外室贱种的老婆罢了!” 魏淑芳跟云秀的身体皆是一抖。 牛氏发泄一通怒火,心里好受了一些,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丫鬟,问:“昨晚,青云馆可有闹?” “……没有。”云秀默默摇头。 “一句嘴也没吵?” 云秀继续摇头:“昨晚去灶房领饭的小红说,她还看见伺候梅二姑娘的丫头叫三爷去用晚饭了呢!” 魏淑芳跟牛氏婆媳俩听言,都纷纷皱起眉。 那碗加了半罐醋的酸白菜,梅娇兰真能吃的下去? 她可是金尊玉贵的梅家嫡房长女呀,她吃了那种饭菜,竟然没闹? “果真是个空壳子,果真是个挂名的凤凰!不过是徒有金枝玉叶的名分罢了,内里还不是个丝瓜瓤子,给点泔水就能养活!”牛氏是怎么说都不解恨。 魏淑芳却有不同意见,“媳妇儿倒是觉得,这恰恰说明,她不得不接受现状。人心薄凉,梅娇兰对于梅府,已无有任何利用价值,说抛弃也就抛弃了。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就算不愿意承受,也不得不承受了!” 牛氏听着嫡亲儿媳妇的分析,心里这才好了点。 说到被娘家抛弃,她自己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以前,吴家还显贵的时候,她在自己娘家也是前呼后拥人人奉承的姑奶奶,之后,吴家一落败,那些阿谀谄媚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所谓的母家从此视她为无物。 更有一些所谓的亲戚,不帮忙也就算了,还会落井下石踩上一脚! 魏淑芳说人心薄凉,真是说的一点都不差。 不过,比较归比较,牛氏却一点也没有跟梅娇兰同病相怜的意思。 吴墨云这个贱种,她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年的耻辱,自己精明一世,却被一个丫头挖了墙角! 而现在,这个贱种不但分薄了她亲生儿子的宠爱,以后还可能对嫡系的地位构成威胁,她必欲除之而后快! “凭他一朵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小兰花儿,又能逆来顺受多久呢?哼,你们只等着看热闹吧!”牛氏说着,靠在罗汉床上的软垫上,让丫鬟把水烟递上来,眯着眼吸起来。 魏淑芳和自己的贴身丫头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 梅娇兰从回到青云馆,就一直在看书。 直到快中午,吴墨云来了。 他前面走进青云馆,后面阿方抱着一摞书籍跟着。 用午饭的时间到了,饭桌上放着的菜,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爷回来了。”茶花端着托盘走过来,见阿方手里的书,忙放下托盘把书接到自己手中,还挺沉的。 阿方双手得了空,就开始帮吴墨云换穿在外面的衣服。 茶花等人是梅娇兰的陪嫁丫头,名义上算是吴三爷的屋里人,故而也不避讳。 “爷今日上了什么课啊?”茶花好奇地问道。 吴墨云换上轻便的外衣,在桌子边坐下,也看抬头看她:“不知道。” 不知道…… 茶花生生噎了一下,她真心觉得这位吴三少爷有点不讲礼貌哎。 “三爷难不成没听先生讲课吗?” “没劲。”吴墨云眼皮都没抬。 “……”茶花不敢置信地问,“那三爷打算何时参加科举?可已经考上秀才了?” 实在不行,考上个童生也可以啊! 吴墨云这时候抬起头看她了,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没考过。” 茶花想吐血,“那读书有什么用?” 吴墨云打了个哈欠,道:“当然是为了应付老爷太太。” 茶花想哭。 真心疼自家姑娘啊,嫁了个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梅娇兰瞄了茶花一眼,淡定地说:“还不给你们爷盛饭。” 茶花难受的要命,她心中的那个小人儿,非常想抓住吴墨云的领子,狠狠质问:你上进一点能死啊? 可是她是丫头,说的不算。 并且,自家姑娘貌似还甘之如饴。 “迎春,把刚才茶花从外头带回来的食盒拿过来。”梅娇兰吩咐一句。 吴墨云正吃着白菜,听梅娇兰一说,抬起头。 什么食盒? 第26章 生他三个胖娃娃 迎春得令,利索地将托盘端来,放到桌上。 只见托盘上放着两个精致的白盅,迎春轻轻捏住把儿,一打开,顿时一室鲜香。 馋的茶花都快流口水了。 梅娇兰笑着解释说:“这是我让人从锦食斋订来的,一个是人参小鸡汤,一个是桂圆莲子粥,都是温补的东西,爷尝尝?” 吴墨云长得瘦,需要补,但又不能大补。 大补伤身,只能循序渐进。 故而,梅娇兰才一早就叫跑腿的旺财到锦食斋订了菜。 原本,这件事说起来,买菜虽然花的是她自己钱,并未动用公中,但公正地说,他还是要找主母牛氏报备一下的,毕竟她才刚过门儿,又是庶子之妻,不跟掌家太太告一声说不过去。 但梅娇兰想着,她若老老实实去报备了,凭那牛氏的心肠,一定不会同意。 就算勉强同意了,也会借题发挥,由这件小事引出许多事端。 所以,她就干脆自行决定了。 那么,怎么在做这件事的同时又不让牛氏那边知道呢?这个办法,梅娇兰昨天晚上睡前就想好了。 吴家太穷,以至奴才们都没有什么像样的赏赐。 今天早晨旺财出门的时候,悄悄给了门子几个铜钱。 那门子得到好处,就行了方便放旺财出门。 梅娇兰倒不怕那门子会打小报告,这事若被第二个人知道了,那他以后就别想要赏钱了。 …… 吴墨云这边看着这小鸡汤这莲子粥,心里小小的惊异了一把。 拿起小小的瓷勺,浅浅尝了一口。 的确好喝。 他有多少年都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了? 不由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 只见女人低眉顺目,温柔安静,倒是十足的贤良好媳妇作派。 吴墨云心下一沉。 这女人,怕是没那么容易甩掉。 …… 吴墨云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反对。 接下来,整个吃饭过程,没再说一句话。 锦食斋买的汤与粥,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 看得出来,许久没吃过好东西的他,胃口的确不错。 饭后,吴墨云便带着小厮回了青风阁。 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茶花盯着主子爷的背影,撇了撇嘴,想表达不满,可看了眼自家姑娘,又有所顾忌。 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是怎么了,一嫁人,就开始胳膊肘子往“外”拐了,尽替那个吴三爷说话! 他要是个好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真不知道姑娘图什么! 梅娇兰这里,她哪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一时又想起刚才的事儿:“刚才你气势汹汹地逼问三爷读书的事儿,是你跟主子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 茶花一愣,撅了噘嘴,低头道:“奴婢知错了……” 梅娇兰也没想过分打击小丫头,缓了一口气,才又说:“你自己反思一下,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过分了?男人都爱面子,你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有多伤人的自尊吗?” 茶花心里吐槽一句:他要是要脸就好了。 “我就是替姑娘你担心。霍公子身为公门世子,尚且努力读书,十几岁便考中秀才……咱们这位三爷,家世家世没有,身份身份没有,就这样了,还不努力!姑娘……难道你不委屈吗!”茶花委屈巴巴的说。 茶花是真的替梅娇兰感到不值! “行了,你别说了。”梅娇兰小脸一板,“我从嫁过来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夫贵妻荣的事……他不必上进,也不必钻营,能陪我吃个饭我就满足了。” 她那天说要靠自己,不是一时冲动之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人生箴言。 她男人,只要不跟霍兆刚那样恶劣,平庸一点也没啥的。 平平淡淡,互不干扰,以后等互相熟悉了,便圆房生几个小孩,这辈子也算平平安安过去了。 给他补身子的一大目的,就是等他身子强壮之后两人圆房,然后她好一举得子。 梅娇兰活了两辈子,算是看明白了,靠人不如靠己。 实在想靠别人,那就靠孩子,孩子永远比男人可靠。 …… 因为吴老太爷一顿训,牛氏跟婉姨娘之流暂时不敢再生事端。 梅娇兰就变着法给吴墨云开小灶,换花样给男人进补。 吴墨云倒是来者不拒,只是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也是始终不变。 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偶尔还阴阳怪气一下,想让她生气。 梅娇兰则以静制动,任男人如何忽视自己,如何拿话刺激自己,她都无动于衷。 倒是看着男人给她养的越发丰逸了,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心里想着:好相公,慢慢的养,养好后,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 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安稳。 一晃,半月过去。 这天早晨,茶花拿着一封信进小厅:“姑娘,来了家信。” 梅娇兰一愣,拿过信,用剪子剪开信封,掏出信纸,一目十行。 “是有什么事吗?”迎春跟茶花都紧张的问。 梅娇兰冷笑一声:“老爷子写的,说娘亲昨天晚上又请大夫了,叫我回去瞧瞧。” “太太出什么事了?”迎春急道,太太的病又犯了吗?“” 梅娇兰却笑着摇头,“不太可能。要是娘亲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才懒的喊我呢!” “那这是……” “无非是叫我回家的借口罢了。”梅娇兰冷笑道。 茶花有些不解地说,“姑娘带六大车嫁妆来吴家时,老太爷恨不得永远都不再见姑娘,如今这是……” “肯定又有人想耍心眼儿!”迎春急道,”姑娘,你千万别回去,回去你就上当了!” 茶花小脸一垮,也跟着点头,“对,不回去,不能再回那个狼窝!” 梅娇兰放下那张信纸,淡定地说:“他们是狼,我还是虎呢,虎哪有怕狼的道理?何况,我是应该回去看看娘亲了。” 于是,这天一早,梅娇兰带着迎春早早出门。 茶花则留府里看家。 一路回到梅家,梅娇兰与迎春两人往明月斋走。 才过了二道门,远远见姜氏跟梅竹桃从对面走来。 第27章 没得脏了他的脚 梅竹桃穿着一袭大红裙装,满头珠翠,春风得意。 姜氏同样是傲气十足。 见梅娇兰,姜氏嘴里“唉呦”一声,就差拿手绢擦口水了,“哟,这不是兰姑奶奶嘛,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梅娇兰却也不恼,微微一笑,大声道:“婶子金安,姐姐也安。” 姜氏甩着手绢掩口笑道:“都安都安。咦,就姑奶奶你一个人回来的?二姑爷没跟着一起回来?” 梅娇兰知道老妖精是想嘲笑自己,自己哪会给她这个机会? “没来呢,谁让我摊上这么一个孤拐脾气的男人呢。说什么我娘家不干净,尽出些勾搭乱搞的腌臜事儿,这个跟妹夫跑了,那个跟大姨子睡了,乱的勾栏院一样,他才不稀罕来呢,没得脏了他的脚!” 牛氏:“……” 梅娇兰说完,还补上一句:“婶子评评理,你说他这话气不气人啊!” 牛氏:“……” 梅竹桃见状,急忙走上前,表情一如既往的娇弱,眼睛中却满是挑衅,“妹妹好,妹妹竟然还愿意跟我说话,我还当妹妹再也不想见我了呢。” 梅娇兰冷笑道:“姐姐如今都敢见人,我为什么不敢见人?” 这话里的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 梅竹桃小脸一黑,仍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妹妹,我,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你要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 梅娇兰笑着说:“我倒觉得你挺有办法的,不然也不会嫁入公门,成为世子夫人。” 梅竹桃:“……” 姜氏见女儿败下阵来,急忙把宝贝女儿挡在身后,故意扬起笑脸,说:“兰姑奶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桃跟霍公子婚期在下月初三,到时候别忘了来吃酒呀!” 梅娇兰闻言,眼睛一亮,心里冷笑道:我说老爷子怎么会写信请我回来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这是看婚期定下,十拿九稳了,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示威呢。 梅娇兰笑着说:“这是好事呢,那先恭喜姐姐了。婶子姐姐放请一万个心,妹妹忘不了的!” 她心里想的是,到时候可是有笑话看呢,她怎么可能会忘得了。 ”哦是了,婶子,姐姐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梅娇兰存心地问,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姜氏跟梅竹桃听言,笑容瞬间一凝,脸又黑了。 梅竹桃的嫁妆的确是个问题。 梅娇兰带了六大车东西去吴家,快把二房搬空了,哪还剩下东西给二房当嫁妆? “那就不打搅婶子和姐姐了,你们忙,我就先走了哈。”梅娇兰团扇往脸上一遮,笑了笑,带着丫头走人。 留下二房母女风中凌乱。 梅竹桃满眼恨毒地看着梅娇兰的背影,回过头来,不甘心地说:“娘亲,你看她……” “她就是骄纵惯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蹦跶不了几天了!”姜氏满眼算计,想了想,又说:“不过,那小贱人有一句话说的对,你的嫁妆是时候准备了。走,找老爷子去。” …… 梅娇兰进二道门后,又走了一段路,来到明月斋。 主仆俩才到门口,便听见里边传出一阵说话声。 梅娇兰对着守门的小丫头嘘了嘘,让她别急着通报。 里面传出孙氏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声。 “原来是咱娘被二房那起子小人许了好处,这才装病冲喜,算计我可怜的娇兰!我就说嘛,你那时怎就给华阴侯府的世子看中了,原来是你们早就跟二房狼狈为奸,合起伙算计我们娘俩!” “嫂嫂,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可那时我跟咱娘的确不知情呀!” 梅娇兰往里一看,只见孙氏坐在罗汉床上,生气地扭着头,而一名长相甜美的妙龄少女站在她旁边,一脸歉意。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那继祖母徐氏跟梅永康的女儿,梅远娘! 也就是她的小姑姑。 梅娇兰站在门口看见她,恍如隔世。 孩童时期,她跟堂姐梅竹桃最要好,跟小姑姑梅远娘关系最差。 姑侄二人年龄相仿,却总是针锋相对。 当然了,是梅娇兰针对梅远娘的时候更多。 可是后来,她嫁入公府,被夫家厌弃,家中也对她的境遇视若无睹,整个梅家,只有梅远娘来看过她。 前世的她,怨恨徐氏跟梅远娘为一己之私跟二房联合坑害她,梅远娘来看她的时候,她一点也不领情,反而觉的对方是看自己笑话。 “大嫂子,我所言句句为真。”梅远娘解释说,“那时二嫂子找咱娘,叫她装病,好将竹桃跟吴家的婚事提前几个月,说是为了帮竹桃跳出吴家那个火坑。那时咱娘便问,既然打算退亲,直接退了就好了啊,反正吴家是有名的破落户,随便拿几个钱打发了,谅他们不敢闹的太过分。可二嫂子却说,叫咱娘照她们说的办就行,她自有她的妙计。咱娘这个人,整颗心都扑在我这个女儿的身上,一心一意为我考虑,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才一时糊涂,按二嫂子说的做了……” “谁成想,她们居然是为了算计娇兰,做出那等遭天谴的事儿!我那时更是不知咱娘的病是装的,我见她病了,又听信大师的话,在那几日去庙中为咱娘祈福……等我这会子回来,才知道了这事儿……” 梅远娘说着,就哭了。 梅娇兰在外面听得心潮起伏。 因为梅远娘说的,都是真的。 前世的她,直到最后才知道全部真相…… 而且,她跟梅远娘这对姑侄,针锋相对了一辈子,下场却是同样的凄凉。 她孤独惨死,梅远娘也没好到哪去。 梅远娘嫁入侯府,生下一子,却不知发什么神经,对儿子不管不顾。 人人说梅远娘是恶妇,是不祥之身,最后,她被夫家关在一个小黑屋中,对外说是疯了。 梅娇兰最后闭眼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梅远娘的消息了。 她八成也是被二房那起子小人给坑了。 那个华阴侯府,也是个天坑。 “啧啧啧,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拿假话诓我,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屋子中传出孙氏的冷笑声。 “大嫂子……” “不敢,我可不敢当你的大嫂子!” “娘亲!”梅娇兰这时候走进了屋子。 第28章 他倒是挺疼我的 “娇兰,你怎么回来了?”孙氏见人一惊,赶忙从罗汉床上下来,由丫鬟扶着走到女儿面前。 梅娇兰见到母亲,拉住母亲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如常,并无大碍,才放下了心。 “娘亲,你刚才跟小姑说什么呢?我进门这么久,你竟然也没发现我!” 孙氏听到梅远娘这个名字就来气,当下就冷下脸来,道,“还能说什么呢!” 后面的梅远娘低下头,脸色更难堪了。 梅娇兰看了一眼梅娇兰,心里有点难受。 “娘亲……”她一边把孙氏扶回罗汉床上,一边说:“小姑刚才说的话,女儿都听到了。娘亲,小姑说的,全是真的。” “你……”孙氏瞬间皱起了眉头,回头看看一言不发的梅远娘,再回过头看看自家女儿,还是不信,“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你可千万别信她的胡扯!” 梅娇兰看着孙氏固执的样子,心里一沉。 该如何跟孙氏解释,化开这积累了两世的误会和怨恨呢? 她心里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姜氏那张得意的脸。 遂看了一眼梅远娘,执着孙氏的手说:“娘,是女儿亲耳听见的,一定假不了。” 孙氏惊讶道:“亲耳听到的?你听谁说的啊?” “就在刚才,我回来看望您,过二道门时,正好遇见大姐跟婶子……她们那娘俩呀,在湖边假石山后面说悄悄话。我在假山另一边静静听,就什么都知道了,奶奶装病是真的装病,可真内里的阴谋诡计,恶毒心肠,却是一概不知!婶子跟姐姐还嘲笑奶奶跟小姑太傻,被他们当棋子用,当那火枪使!我在后面听着,差点都没气死,要不是迎春拉着我,我早就上去跟她们理论了!” “真的假的?”孙氏一愣,眼神看向迎春。 迎春跟着自家姑娘多年,心理素质还可以,见自家姑娘说的跟真的一样,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娘,这么大的事儿,女儿还能骗你吗?”梅娇兰拉着孙氏的手,委屈道,“娘亲,你英明一世,可不能错冤枉了无辜之人啊!” 孙氏见女儿都这样子了,深深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梅远娘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梅娇兰为自己说话。 事情得到澄清,梅远娘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娇兰,是我们对不住你!” 梅远娘向前走了两步,却又不敢碰对方,只站在那里哭。 “姑,刚才,我娘话说的太重了,你别放在心上。”梅娇兰站起来,拉住梅远娘的手,“奶奶也是,一心为了你的前程,也就没深想,才着了小人的道。” 徐氏这个人吧,不能说她有多好,但也没有多少坏心眼儿,就是小气点自私点,作为老爷子的继室,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生怕自己跟女儿被人坑害了。 可搞到最后,还是被人坑了。 孙氏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一下子又想到女儿自从进门就没喝口水,忙吩咐梅娇兰与小姑子都坐下,等丫鬟上了茶点,才拉着梅娇兰的手说,“怎么样?你婆婆待你还好吧?” 孙氏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她嫌弃吴家是破落户,但现在女儿已经嫁了,就不能再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女儿的婆媳关系和夫妻关系。 梅娇兰听母亲提到牛氏,却没有提吴墨云,心里就想笑。 都说女人嫁人后,其实是在跟婆婆过日子,此话果然不假。 不过,她的条件跟别人不一样。 “还可以吧。”梅娇兰不想多提牛氏等人,反而说,“他倒是挺疼我的。” “真的吗?”孙氏只在公开场合见过吴墨云几面,还是在陪二房会亲家的时候,对这位姑爷,她还真是不了解。 “这还有假,你没发现女儿胖了不少吗?”梅娇兰笑着说。 她前世受尽屈辱,重生后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在吴府这些天,过得倒是自在,吃饭胃口也好,因此的确长了一点点的体重。 孙氏这才仔细端详起女儿的脸,果然,半月不见,女儿的气色好了许多。 终于放下心来,孙氏欣慰地拍着梅娇兰的手,一时又想到什么,问:“我也没给你去信儿,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梅娇兰回答道:“听我爷爷说你生病了。” “胡说八道,他才病了呢,还病得不轻!”孙氏说话不经过大脑,咒了一句,才想起来梅远娘也在场。 梅老爷子到底是人家的亲爹,她就是再看不上老公公,也不能当人家女儿的面说。 一时气氛就有些尴尬。 梅远娘见梅娇兰回来了,明白人家母女要说知心话,好早之前就想找借口离开。 “大嫂子,你跟娇兰说吧,咱娘院里的小厨房还蒸着野鸭子呢,我去看看做的怎么样了。” 梅娇兰站起来,想挽留几句,这时候,门外有小丫头进来禀告,“太太,老爷子那里请您过去一趟。” 孙氏倒是没忘了礼节,堪堪站了起来,只是言语间却是极为的冷淡敷衍:“老爷子找我什么事儿?” 小丫头如实禀报说:“老爷子说,姑奶奶回了,好长时间没见,叫姑奶奶过去坐坐。” “哟,上回不是还又要关起来,又要绑起来吗?如今怎么忽然又想见了?”孙氏毫不客气地说。 梅娇兰见那小丫头为难,黛眉微蹙道:“娘亲,过去看看吧!” 孙氏的手被女儿牢牢握着,心里有了定海针,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母女俩出了门,梅远娘跟在后面,正好一起回去。 …… 姑嫂侄女三人一起出门,远远就看见一双年轻夫妻。 这是梅娇兰的三叔梅远方与三婶朱氏。 三房与二房一样,也是侧室所出,平日里本本分分,安静度日,与透明人无异。 两拨人见面,倒是朱氏快走两步,先打了招呼,“大嫂子!” 梅娇兰赶紧屈膝行礼,“三叔三婶金安。” 梅远娘则笑着他们点了点头,没说话。 朱氏脸上笑吟吟的,眼神落在梅娇兰身上,带着怜惜:“娇兰回了?” 第29章 碎嘴娘们儿的厉害 梅娇兰点头道:“是。” 朱氏看了看她们行路的方向,皱眉道:“大嫂子远娘你们也要去老爷子那里?什么事啊?” “去就知道了呗。”孙氏口气淡漠地说。 于是,梅远娘搀着孙氏在前,梅娇兰扶着朱氏在后,一起去了老太爷的主院。 梅三叔梅远方是男人,没跟妇人们同路,而是另外绕道去了父亲那。 …… 一会子,就来到梅老太爷跟徐氏所住的院,松鹤斋。 进门,却看见一名俊逸少年瘸着脚,也往外面走。 “劲松!”孙氏一看见梅劲松,就快步走上前拉住他。 “给娘请安,给三婶请安,给姑请安。”梅劲松看见孙氏她们,表情淡淡的,就跟对面并不是生他养他的娘,而是寻常亲戚一样。 孙氏却丝毫不在乎儿子的冷淡,上下端详着他,有点急切地问:“劲松,你的腿伤好点了没?” “托娘的福,差不多了。”梅劲松抬了抬眼皮子说。 “你啊你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孙氏也不管还有朱氏在前,要不要给儿子留面子了,当下就忍不住狠狠地数落起来,“说过八百遍了,要安心读书努力上进,就算书读不下去,也起码要好好待在家里,安分守己,别总出去惹来那许多是非,你咋就是不停呢……” 孙氏当场给儿子没脸,梅劲松的脸色越发难看和疏离了。 朱氏和梅远娘只得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梅娇兰有些看不过去,走上前,打断孙氏的话。 “哥,你来爷爷的院儿来什么?” “哟,姑奶奶回来了?”梅劲松看见亲妹妹,面色又青了三分。 他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了这俩人了! 见面不说别的,一个揪着他左耳朵,一个揪着他右耳朵,一个让他读书,一个让他习武,一个骂他白眼狼,一个笑他没脑子,他还没娶老婆呢,就提前体会到碎嘴娘们儿的厉害了。 要不是之前伤到了腿,他早就一逃了之了! 若不是传话的小丫头说,他要不回来,本月的零花钱就没有了,他才不稀罕回这梅府呢! 梅劲松一副认命的样子,蔫头耷脑地说:“骂吧,骂吧,我听着呢。” 谁想,梅娇兰却掩嘴一笑,伸出手指着他的伤腿:“哥,你的腿是怎么搞的啊?” “……”梅劲松一噎,俊脸瞬间通红。 怎么搞的?那是他的人生之耻! 朱氏看了一眼大嫂孙氏,笑着打趣说:“松哥儿啊,半月前也不知道惹到什么人,被人装到麻袋里敲了一顿,弄得灰头土脸,回来时满嘴满脸都是红梅饼的碎渣,依我说呀,就是松哥儿嘴馋,和人家抢吃的没抢过,才遭此一祸!” 朱氏话说的十分诙谐,惹得几个人都笑了。 刚下僵持的气氛总算松缓了下来。 只有梅劲松讪讪的,“三婶子听谁胡说呢,我都多大了,还抢吃的……” 至于真实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就被打了一顿,半个月了还没好利索。 梅娇兰红唇一翘,笑着说:“原来如此,哥哥这么大人了,还跟着人家抢吃的,着实该打!” 她眼睛一转,忽然抱着梅劲松的胳膊:“可我记的哥哥不喜欢吃红梅饼呀!哥哥一定是觉得娘亲爱吃,才买给娘亲吃的,对不对?” 梅劲松一噎,红梅饼是买给如姨的…… 梅娇兰拿眼角打量着他,说:“想不到我嫁到吴府,不但把奶奶的病冲好了,还让哥哥开了窍,开始懂的孝顺娘亲了呢。” 朱氏是个聪明有眼力的,见此,赶紧接上话茬道:“可我记得,大嫂子并不爱吃红梅饼啊,大嫂子最爱吃宜记的玫瑰酥啊。” 梅娇兰笑着哼哼两声。 几个人一唱一和,梅劲松愣了愣,瞬间就脸红了。 “我,我……” 娘亲爱吃的点心是玫瑰酥,连三婶子都知道,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他从没给娘亲买过糕点,却三五不时地给如姨带。 孙氏见儿子受伤是因为给她买点心,瞬间就感动了,再看梅劲松,就变的顺眼多了。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并不想表现的多亲热,以免失了作为长辈的威信。 只淡淡地说:“还算你有良心。只是有一点,你都多大的人了,以后买东西,别跟人家抢了!外面什么痞子流氓没有,你打得过人家吗?” “是……”梅劲松更加的心虚了。 坦白来说,娘亲还是关心他的,就是这关心的方式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不说开明随性的父亲,就说如姨,如姨也劝他上进,却不像娘亲这样提着他的耳朵就骂。 她总是温声细语,从不发火,从不说一句重话,饶是如此,却能让人心服口服,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下次如果再犯,她也不恼,依旧是好声好气娓娓道来。 这两厢一比较,说句不尊敬的话,也不怪父亲总待在如姨那里不回家,天下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呢? …… 梅劲松这边出了门,那边孙氏一行人进了门。 “娘亲,到了。”梅娇兰拉着孙氏,几个人就往西次间那边走。 进去才发现,好一些人已经到了。 梅永康跟徐氏坐在长榻上,左右下首各一排座位。 二房梅远程、姜氏夫妻俩,以及梅竹桃早到了。 三叔梅远达坐在二房对面。 他们的下面,还有梅家旁支的几个人。 一行人依次请安问好,就各自坐下了。 梅远娘则走到徐氏身旁,把手搭在徐氏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了句:“娘亲……” “来了。”徐氏感受着女儿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去跟你哥哥嫂子们一起坐着吧,多大的人了还没大没小。”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划过下面,经过梅娇兰的时候,一下子躲过去。 这是典型的心里有愧的表现。 梅娇兰放眼打量屋子里诸人,该来的都来了,连后街上出了五服的叔伯都来了,唯独她父亲梅远达没来。 不必说,一定是早早就宿在白如姬的温柔乡里了。 一想想就可笑。 老爷子梅永康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道:“老二家的,你不是说找大家来,是有要事商议么,快说吧。” 第30章 这账目也未见得有多可信 姜氏听言,笑着站起来,朝着堂上福了福,然后才笑眯眯地说:“有件喜事儿要跟大家禀报一声,我们家阿桃啊,跟霍小公爷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初三!到时候大家都来吃喜酒,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送咱家阿桃出阁!” 这件事,梅娇兰来的路上早就知道了,所以听到消息也没多大反应。 倒是孙氏,本来心里就存听了一口气,如今看着二房一家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当下就有一些忍不住。 要不是边上的吕姑姑悄悄按住她的肩膀,她就起来把二房母女臭骂一顿了! 至于其余人等的反应,三婶朱氏捏着手帕掩了掩口,遮住嘴角的嘲笑。 这场婚事,本就来的不光彩,二房一家不仅不遮掩,还大张旗鼓地张罗所有人来开大会宣布结婚日期,这脸皮啊,比长城拐角还厚。 姜氏站在那里,见无人说话,也不羞惭,反而越发兴高采烈地说:“阿桃马上就要成婚了,这嫁妆,也应该备起来了。” 说到嫁妆,主座上的梅永康不禁瞄了梅娇兰一眼。 梅娇兰感受到了这一抹注视,没作回应,却是抬起手,轻轻捏了捏耳朵上的那副银镀金点翠珊瑚喜字纹钉白料珠耳坠。 这是她早晨回娘家之前,特意让迎春帮自己带上的。 平时,她不爱戴珠宝首饰,简单的发髻上,不过是簪几朵绢花而已。但今天这个场合,有些东西,就不得不拿出来炫一炫了。 果不其然,她这个动作,立马就吸引了人的注意。 尤其是在场的女眷们,那一注注的目光,不知掺杂了多少五味杂陈的心思。 主座的继祖母徐氏向这边看过来,跟梅娇兰目光一接触,立马像被烫到一样躲了过去。 而座位的对面,梅竹桃的一张小脸直接泛起了红晕。梅娇兰朝着她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却尽在不言中。梅竹桃用手绢沾了沾鼻子掩饰一下,干脆别过头去不看。 倒是三婶子朱氏真心夸赞,小声地跟她说:“你今日戴的这幅耳钳,不但品相十分的好,还非常的配你。” 梅娇兰笑着说:“婶子玩笑了,说到底,还是二婶子家的东西好,大姐姐送给我,我便跟着沾光了。” 朱氏笑了笑,没再说话。 整个梅府,谁不知道半个月之前梅娇兰大闹二房院的事儿? 那天,梅娇兰不但把自己嫁妆要回来了,还把梅竹桃的嫁妆都抢了。 而今天她戴的这幅耳钳,正是出自梅竹桃的嫁妆。 朱氏抿着嘴朝姜氏看去,果然看见她紧紧咬着牙关,气得不轻的样子。 这边,姜氏尽量不让自己去关注梅娇兰戴的耳钳,掩口咳嗽了几声,开始切入正题:“原本按照咱家的规矩,姐儿们出嫁,嫁妆、陪送,都应该是从公中出,可前不久,我跟我家老爷一查库房,竟然发现家中的储蓄已经所剩不多!” 说到这里,姜氏故意停顿了一下,三角眼一眯,左右没有一个说话的。 她眼睛眨了眨,目光扫过她对面的大太太孙氏,“以前可都是大嫂子当家的,哎呀,真不知大嫂子这个家是怎么当的,咋就只剩下这么一点钱呢?是不是大哥不在家,大嫂子有什么事,都通通自己做主了?” 孙氏听这不要脸的竟然阴阳怪气自己,气得直瞪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氏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眼皮子掀了掀,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能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意思,大嫂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大嫂子当家的那几年,松哥儿和兰姐儿的姥姥家,可是越发的壮大了呢,听说光铺子就连开了几十家,良田也买了几百亩,也不知道忽然从哪生出来的这么多钱!”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姜氏意思是,梅府的钱都叫孙氏转移给了自己娘家! 梅永康那边一听,这还了得,顿时老脸一阴,瞪着孙氏:“有这种事儿?!” 孙氏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指着姜氏骂道:“你别血口喷人!” 孙氏的嘴上功夫在整个梅府不属于上乘,尤其是脾气上来的时候,常常会口不择言,抓不住重点,气是出了,却吃了暗亏。 这种时候,吕姑姑便派上用场了。 梅娇兰用眼睛轻轻一瞄,吕姑姑就瞬间会意,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太爷。” 她从座位后面转过来,福了福,道:“老爷子、老太太有所不知,我们太太管家的时候,家中已经是出多进少了。咱们家里虽然有些底子,但跟那些公门侯门相比,还是差了些的,可是家里的主子们,尤其是小辈的哥儿姐儿们,却偏偏爱跟那侯门公卿去相比,今天游园,明天设宴,这点子家底儿,都被拿去比阔了。” “我们太太管家,虽然十分捉襟见肘,但该花的钱总是要花的,老太爷老太太的钱绝对不能克扣,哥儿姐儿们的用度也是不能短了,可这钱毕竟不能生生变出来,我们太太实在没办法,只能从自己的嘴里省。” “甚至,还要从舅老爷那里借钱。刚才二太太说我们太太存私心肥自己娘家,殊不知,事实恰恰相反,这些年,若无有舅老爷看在我们太太的面子上,频频慷慨解囊,咱们梅府,恐怕早就欠上巨债了!” “孙家舅老爷这些年借了咱们梅府许多钱,这一笔一笔,都在账上记着呢!”吕姑姑说到这里,再次屈膝行礼,“老太爷老太太若不信,大可以把账本拿来,一页一页翻着看看。” 孙氏听吕姑姑这么一说,自己也终于有了点头绪,瞅着姜氏说:“帐册上都写的明明白白,你又不是不识字,难道看不懂吗?” 谁知道那姜氏呵呵一笑,“帐本都是人写的,记账的人如果心术不正,那这账目也未见得有多可信!” “你……你今天就是铁了心要诬蔑我!”孙氏脸色极度阴沉。 姜氏冷笑着说:“大嫂子你也不要生气,真相到底如何,相信咱爹咱娘,心里自然有个定夺!” 第31章 喜鹊登梅描金汝瓷胆瓶 姜氏说着就转过身子,看向了主座上的二老。 她这话说得也在理,但那两个老人若真的公正无私,倒也还好,怕就怕老人一开始心里就存了偏见。 老人一旦偏心,做儿女的就算做的再完美无缺,也得不到老人的认可。 “你……”孙氏气的又要拍案而起。 梅娇兰却及时的摁住她,自己替娘亲站起来说话:“二婶子,饭可乱吃,言却不可乱谈。咱们梅府,向来纪律严明,家中的收入支出,大到庄子上的收成,小到府里丫鬟用的脂粉,哪一项哪一样,不是经过老太爷老太太亲自确认?我虽然不管家,却也知道,梅家三个房分的账目,以及整个梅府的总账目,每到月末,都要交给老太爷老太太过目,我说的总没有错吧?” 说到这里,她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梅永康的表情。依旧是脸色阴沉,却没有进一步发作的趋势。 梅娇兰心里有了数,继续道:“这些年,家里凡是遇上大事,排场必定不小,去年老太爷过寿,还不是整寿,却花了不下3000两,这在整个京城的中等世家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我姥姥姥爷听说后,还羡慕了很久,都夸梅老太爷有福气。这一笔笔的账,都记着呢,事情也未过去太久,二婶子要是真心觉得帐有问题,便只管跟老太爷亲自对一下喽。” 梅娇兰最后这一番话,同时阴阳了两个人。 尤其是对梅老太爷梅永康,就差指名道姓讽刺他了。 他所谓过寿的福气,还不是用银子堆出来的?这“浪费”的钱,花在谁身上,梅老爷子自己不清楚吗? 刚才吕姑姑说话还是有所保留的,只提到孙氏的娘家兄弟曾经多次借给梅府钱。现在,梅娇兰则直接挑明了,她姥姥姥爷羡慕梅老爷子做寿排场大,岂不知,用的却是从孙家借来的钱! 不出梅娇兰所料,她这么一挑明,梅永康老脸瞬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当场被孙女闹了个没脸,梅永康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生生卡在了那里。 堂下那些不相干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这个时候,一直默默观战的梅远娘开口说话了:“娇兰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一开口,举座皆惊。 尤其是徐氏,忍不住瞪了梅远娘一眼,叫她别多嘴。 虽说因为装病一事,她对梅娇兰有愧,可一旦涉及她女儿的利益安危,就绝对不会含糊。 徐氏虽然势弱,却也不是个傻的,这些年,她一直冷眼瞧着府里的局势。 眼看大房老的老的不正干,小的小的不上进,二房却越发的春风得意,将来这个梅家,怕是要落到二房手里了! 徐氏她不至于攀附二房,却也不想公开得罪他们。 她是填房,娘家没势力,自己又只生了一个女儿,等老爷子一走,娘来无依无靠的,还不是任由人家拿捏? 梅远娘知道她娘眼神里的含义,却不打算多想,直接站起身来,对着老太爷说:“爹,前些年,您不是一直让我跟着大嫂子学管理家务吗?我还真的去跟大嫂子学了,那些账本我都看过,外面那些管事的婆子、媳妇来找大嫂子回话,她们是怎么说的,大嫂子是怎么答的,我都在旁边听过,我这学了两年多,怎就没有发现有贪污的事儿?” 梅远娘站出来说话,可比吕姑姑的分量重多了。 并不是简单的因为她是主子而吕姑姑是奴才,而是,她与大房的梅娇兰不和这件事,整个梅氏宗族可谓是无人不知。 连梅远娘都出来替大房说话了,可见是假不了了。 这回一同前来议事的那些远房叔伯,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二房的那个姜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梅远娘冷笑了一声,继续说:“倒是我二嫂子,接手才不过半年,梅府就状况百出了。” 她这轻飘飘一句,姜氏瞬间像被打中七寸一样,一下子转过身! 这个梅远娘,居然在这里对她下手,真是个白眼狼,早知道,就不会给她跟华阴侯府的世子牵线了! 姜氏站在那里,冷笑连连:“说的好听,却不如我亲眼所见!” 她再次面向堂上的老太爷,“独独,有件事儿就被我撞上了。帐本上写,今年正月,梁伯爷家的侧夫人生了小公子,大哥去梁家吃喜酒,从库房中取了一双喜鹊登梅描金汝瓷胆瓶作为贺礼。” “原本,伯府侧夫人生儿子,非嫡非长,送这样贵的礼物,略重了一些,不过规矩都是人定的,大哥送好礼物,显得咱家重视与梁家的关系,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我两个月前上街的时候,遇见了梁伯爷的侧夫人,你们猜侧夫人怎么说?” “侧夫人告诉我,梅家送的那个镀银白瓷小瓶,虽说并不贵重,却也代表了梅家的一番心意。哎哟哟,我当场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老太爷,你说,大哥从库房中领出去的明明是一双喜鹊登梅描金汝瓷胆瓶,为什么梁家人收到的却成了一个镀银白瓷小瓶?这金变成银,汝瓷变成白瓷,一双变成一个,大哥跟大嫂子,是怎么做到的?” 那里梅老爷子还没有什么反应,这里孙氏的面色却微微起了变化。 还有这事? 她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贪污过,既没有盗财物给娘家,也没有饱中私囊! 可独独还是出了岔子,这岔子还是出在她夫君身上。 梅娇兰心里也是一沉,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在便宜爹那里跌了一跤。 梅永康老眼朝孙氏这边一瞄,张嘴问:“老大家的,你妯娌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孙氏哑巴了:“我……” 她也不知道姜氏说得是不是真的,但看姜氏言之凿凿,并不像是编造的。 何况,以她对梅元达的了解,偷盗家财那种龌龊事儿,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干的出来…… 这下,她们母女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第48章 我听到了我作证 梅娇兰见那牛氏把自己比作老鼠,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转过身,面朝牛氏道:“娘亲指的是媳妇带过来的嫁妆吧?” 关于儿媳妇的嫁妆,牛氏自己实在不方便开口,如今见梅娇兰主动说了,便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她。 吴简芝瞅自家老婆一眼,心里一琢磨,那正义感立马上来了:“这嫁妆哪能算小金库呢?女人家嫁人,哪个不带嫁妆的?你也带,老大家的也带,我也没说你们私设小金库吧?官府明文规定嫁妆属于妇人私产,我说,你应该不会是想……” “侵吞”二字还未说出口,牛氏回头一个瞪眼,让他闭了嘴,“官是官,民是民,官府还明文规定不许娶平妻呢,可民间还不是照样大把娶平妻的吗?官府也不允许官、员、嫖、妓,可你看看那出入青楼红院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妇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断断没有另立财库却不让长辈知晓的道理!” 她瞅了梅娇兰一眼,又说:“要是已经分了家,那也就算了,偏偏如今咱们还没有分家,老爷春秋正盛,她梅氏却干起了另起炉灶的事,知道的,说她骄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诅咒老爷你早死呢!” “这老三家的,看着老实,实则跋扈!”最后甩下这句话,牛氏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吴简芝明知道牛氏无理争三分,却偏偏说不过对方。 梅娇兰与吴墨云对视一眼。 吴墨云刚想开口,梅娇兰却先他一步说:“媳妇那日确实带了足足六车东西来。不过,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之前娘亲在院子里教训媳妇,有一句话,媳妇觉得娘亲说的很对。娘亲说,‘反正你娘家也放弃你了,我今日就算打死你,也没人来讨说法’,媳妇儿觉得娘亲真是太了解媳妇了,梅府的人都是势利眼,见我嫁给了吴家,没用处了,便视我为弃子,我去要嫁妆,他们便破布烂纱的随便凑了点东西,敷衍我。东西看着虽然多,却都是极寻常之物……” 说到这里,梅娇兰用手绢沾了沾眼角,“我在梅府寒了心,心想着,以后只能指望丈夫和婆婆疼爱我了,今日却听娘亲说出这番话,我……我实在没活路了呀……” 那牛氏明显心虚了,瞪她一眼,耍横道:“你别信口诬蔑好人,我才没说过那种话!” 谁知道,吴简芝探出头来,举起手,“你说过,我听到了,我作证!” “你!”牛氏快要气昏。 “说过的话就大方承认,你当时确实说过,‘反正你娘家也放弃你了,我今日就算打死你,也没人来讨说法’,我之前躲在门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吴老爷以为自己偷听墙角的行为多光荣一样。 牛氏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把吴简芝扇死。 或者把自己扇死。 她活这么大年纪,从没像今天这样丢过脸! …… 牛氏实在受不了,由魏淑芳等人扶着回屋去了。 正德堂的门口台阶上,梅娇兰见牛氏偷鸡不成蚀把米,气怏怏的走了,便郑重其事地朝吴老爷盈盈下拜,“谢谢爹爹。” 谢什么?无非是谢他大半夜来救火,没让她受皮肉之苦。 一切尽在不言中。 “起来起来起来,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吴简芝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受用媳妇的礼敬。 梅娇兰起身,低着头,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不瞒爹爹,刚才媳妇在娘亲面前说得话,句句属实。梅府虽然鼎盛,媳妇亦是嫡房长女,可自媳妇嫁人以来,梅府便对媳妇不管不问。媳妇在梅府心里,已无多少分量可言。梅府在媳妇心里,也是跟没了一样,除了一位老娘让媳妇时时牵挂以外,别的人,是死是活,再也不会动媳妇的心……媳妇以后只认吴氏为家,这辈子只有吴门一个家,望爹爹体谅媳妇艰苦,成全媳妇的心愿!” 说着,又要下拜。 吴简芝连忙虚扶她一把。 “哎哟,我的儿,使不得,使不得!” 见梅娇兰执意敬拜,吴简芝也不再拦,等她起身,才又说:“好孩子,为父是万万没料到,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啊!” 他这句话倒是实话。想想,作为嫡房长女,梅娇兰几乎是梅府女儿中最高贵的存在。这么一个娇小姐,一朝被人设计,从天上掉入凡尘,换做别人,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鱼死网破。 而这个梅娇兰,却似乎毫无怨言。 本来,吴老爷以为,就算她梅氏屈从家里长辈压力,不情不愿嫁过来了,以后也一定会找理由发作。他已经做好老三院里一天一吵架,三天一上吊的准备了。 然而,半个多月过去,青云馆却出奇的安静。 今日,这梅氏又说出如此死心塌地的话,可见是铁了心要跟他儿子好好过日子了,真是难得! 相比之下,大房的魏氏…… 吴老爷想到这里,发自肺腑地说:“我的儿,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梅娇兰摇了摇头,表情真挚。 ……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众人散去,各回各院。 吴墨云本想陪娘子一起回去,却被吴简芝叫住,到了前院说话。 吴简芝把儿子叫到自己住处,坐下,喝了口茶,说:“今晚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吴墨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半夜的把爹爹吵起来,就为了后宅的琐碎事,是儿子的过错。” 吴简芝眼睛打量着这个三儿子,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墨哥儿模样生的好,脑子也好使,为啥在读书科考的事情上就是不长进呢? 老大老二不中用也就算了,墨哥儿可是肉眼看见的聪慧,怎么也没支棱起来呢? 俗话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难不成到了他吴家,事情反了过来? 吴简芝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都怪自己这个老藤,结出了一串烂瓜! 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抬手一指,“别站着了,坐。” “哎。”吴墨云依言坐下。 看着儿子温润如玉,坐在那里如松如柏,吴简芝失笑,摇了摇头,上不上进的就不计较了,好在他品性温和,知礼明德。 最关键的是,三个儿子中,属墨哥儿最孝顺。 (本章完) 第49章 爷还是在意奶奶的 平日,因为牛氏在府中作威作福,下人们都不太顺服于他这个老爷,老大老二纷纷冷眼旁观,唯有墨哥儿明里暗里地都站在他这边。 他平日喜欢什么菜品,玩什么扇子古董,结交什么人,也唯有墨哥儿知道的清清楚楚…… 吴简芝越看吴墨云,越是觉得满意,又喝了一口茶,问:“媳妇来了半个月了,你可满意?” 吴墨云放下茶杯,点头应道:“满意。” 吴简芝见他表情不像有假,又回想起今夜之事,便只信不疑。 当下便点头道:“梅氏看着像个好女人,人家既然铁了心踏踏实实与你过日子,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吴墨云闻言,低下头,掩饰过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行了,别遵不遵的了,回去看看你媳妇吧。”吴简芝说着便站了起来。 今晚,他之所以同意吴墨云请求,去插手那后宅之事,是存了两个心思在里面。 一来,他虽然怂,却不傻,后宅虽然名义上由女人管,但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就真的撒手不管了。平日他怕女人,得过且过,不代表机会来了,他就让机会白白错过。说起来,这个敲打牛氏的机会,还是那个梅娇兰一手提供的。 二来,便是他的愧疚之心。小儿子很少跟他这个当爹的提要求,今夜提了,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看着吴墨云拜别离去,吴简芝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话说,有段时间没去庙里看秋荻了吧? …… 吴墨云从吴老爷处出来,毫无停歇,一路赶回了青云馆。 馆中,梅娇兰刚刚给迎春敷完伤药,给她服了压惊丸与安神丹,让她睡下。 见吴墨云过来,梅娇兰伸出手指嘘了嘘。 又检查了迎春的被子四角之后,才带着茶花走出了房间。 吴墨云见梅娇兰让丫头直接睡在了主子的房间,皱了皱眉,却未干涉。 心知茶花、迎春二婢,与梅娇兰感情深厚,并非一般的主仆关系。所以,也就由她们去了。 到了外间,吴墨云才出声问:“迎春怎么样了?” 茶花见主子爷主动过问侍婢的安危,着实暗暗惊讶了一把。 梅娇兰笑着说:“脸上被打了几巴掌,倒是无大碍。就是受了些惊,需要安养几日才好。” “那就好。”吴墨云点点头。 梅娇兰在桌子前坐下,见男人也很自然地坐下了,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实话,她是万万没想到吴墨云会去救火,而且还带来了一个老爷。 成婚多日,男人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有饭就来,吃完就走,自己不留他过夜,他也从不主动提出留下过夜……看得出来,这男人是有三分血性在身上的。 梅娇兰理解他,正牌未婚妻甩下他与人通奸,又被塞了个弃子当老婆,因此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他会赌气,再正常不过。 说起来,梅娇兰早有自己的打算,日久天长慢慢感化对方,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心意,也不失为一个良策。但让人无法把握的是,他这赌气,到底能赌多久呢? 一年半载还好,三年两年也能接受,可要是十年八年呢? 男人真要决心与她赌一辈子的气,那她还真没办法。再多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所以,今夜男人的所作所为,算是让她心里有了点底。 她依旧不知道男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今晚之事表明,他至少不是一块完全化不开的臭石头。 吴墨云见女人盯着自己,不说话,嘴角却含着笑,便有些不自在。 他轻轻咳嗽一声,主动问,“你没被娘亲吓到吧?” 怕梅娇兰误以为自己在关心她,又补了一句:“咱娘就这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可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奇怪。 梅娇兰捂嘴一笑,“我有三爷疼我,有老爷宠我,别的人,我都不怕。” 吴墨云听梅娇兰特别提到了吴简芝,心下一动,当场就撒了个谎,“是有人去禀告爹爹后宅出了事儿,爹爹觉得出事儿的人是我的媳妇,与我必然脱不了干系,才命我也跟着去了正德堂。” 梅娇兰闻言一愣。 她还以为是吴墨云把吴简芝请过去的呢,没想到实际上恰恰相反。 “是谁通知的老爷?”梅娇兰问。 吴墨云不以为意地说:“一个叫月牙的三等丫头,在娘亲院里伺候。” 梅娇兰一听是月牙,顿时有点不信吴墨云刚才说的话了。 不过,当下也没戳破他,心里只想,到底是谁请的谁,改天亲自问一下月牙就知道了。 “好了,天很晚了,你今夜受了惊吓,早点安歇吧。” 吴墨云说完,便起身离开。 梅娇兰照常没留他,站起来说:“三爷也好生安歇。” …… 出了青云馆,没走几步路,便到了青风阁,阿方阿圆两个小厮,早在门口等候了。 时间已过丑时,两个小子蹲在大门前哈欠连天。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当门神呢?” 阿圆见主子爷回来了,赶紧捅了捅阿方,两人一起站起来,齐道:“那月牙半夜来把三爷吵起来,火急火燎去了正德堂,三爷又不许小的们跟着,可不是把小的们急坏了?” 吴墨云哼了一声,“急坏了?我可没看出来。只怕我不回来,你们就在这儿睡了吧?” 阿圆大喊冤枉,“三爷错怪了,实在是小的们跟着去也没用啊!” 吴墨云拿扇子敲了一下阿圆的脑袋,笑道:“你们知道就好。” 两小厮赶紧给主子开门,一边朝里面走,一边问:“事儿怎么样了?奶奶可安好?” “她安好,都安好。”吴墨云道,“只不过迎春受了点皮肉伤。” 阿方“啊”了一声,急忙捂住嘴。 吴墨云回头看他一眼。 阿方脸色讪讪的,想了想,说:“其实,爷还是在意奶奶的。” 见吴墨云不说话,又问阿圆,“阿圆,你说是不是?” 阿圆比阿方可圆滑多了,嗯哼了一声,“在不在意,只有咱们三爷心里知道,我可不敢揣测……哎哟!” “啪”的一声,又一扇子打在了阿圆的脑袋上。 …… 此时此刻,正德堂内。 “啪”的一声。 云秀又被扇了一巴掌。 (本章完) 第50章 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魏淑芳见云秀两个腮都被打肿了,牛氏却犹不解气,还想继续教训,便走上前来劝道:“娘亲,别打了,云秀她知错了,您消消气儿。” 牛氏回头瞪她一眼,“你少装好人!若不是这蹄子在外面听风就是雨,回来说七道八,存心挑唆,今夜我能丢脸至此?好家伙,把老爷都给扯进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弄得我威严尽失!今后我这当家太太,还如何服众?” 那魏淑芳握着婆母的手,心里却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一个没忍住,当众发作了?现在出了丑闹了笑话,反倒开始怨这个怪那个了!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会说出口,只道:“那您打云秀,也没用啊。” 说着,朝云秀使了个眼色,“你快出去,别让太太看见生气!” 云秀面露感激,捂着被打肿的脸退了出去。 魏淑芳扶着牛氏坐下,自己也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微微摆动的帘子,道:“再说了,云秀哪有那么厉害?真正有手段的,可不是她一个小丫头。” 牛氏抬起头瞅了魏淑芳一眼,“啪”一声拍了下桌子,“梅氏!” 魏淑芳用手帕擦了擦嘴,道:“还真没看出来,这位三弟媳妇,不是个好惹的呢。” 牛氏回想起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梅娇兰说得那些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便是教训一个奴才,她就跟疯了一样,说谁动她奴才一下,她就要谁的命!怎么着,我打了她的奴才,她还要我的命不成?” 牛氏不想承认的是,梅娇兰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真的跟着抖了一下。 “她梅氏无非一个弃子,居然如此张狂!” 魏淑芳这些天,凡是听人提到梅娇兰,必会听到“弃子”“无用”等字眼,也是听的麻木了。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娘亲,这老三家的,若果然是弃子,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好嫁妆呢?这不通啊。” 顿了顿,又说:“她今晚说那些嫁妆都是不值钱的破布烂纱,娘亲信她的话吗?” “我自然不信!”牛氏气冲冲地说:“可是偏偏老爷信啊!” 魏淑芳心里想:老爷未必也信,他就是存心气你! “娘亲。”魏淑芳语气柔缓地说,“媳妇倒是有个想法。这‘弃子’一说,跟这两万六千两的嫁妆,或许都是真的!梅氏嫁给老三,于梅府而言,再无大用了,可那梅府到底是世袭的伯爵,也是极要脸面的。梅氏被她堂姐夺了未婚夫,奇耻大辱的事落在身上,心里自然不痛快,想必已经在梅府闹过。那梅府为了堵她的嘴,便拿出多多的钱财打发了她。” 牛氏听长媳一番分析,眼睛一亮,“是这样?” 魏淑芳笑着说:“媳妇也是猜测而已。梅氏虽然得了两万六千两,外加珍宝无数,却是一锤子买卖。梅府用这个钱,跟她一刀两断,以后只维持表面上的情谊,断不会再真心地帮助她。因此,娘亲若觉得她跋扈了,或者别的地方做的不妥,只需静待时日,等梅府那边与她彻底冷淡了,再出手教她规矩也不迟。” 魏淑芳说到这里,身体向着牛氏凑近,特别强调,“梅氏或许觉得她有钱傍身,什么都不用怕。可是,这钱得要有人守着,这财也要有人看着,不然,随便一个人去抢一点,她都无可奈何,所以……” 牛氏眼睛一眯,听懂了魏淑芳的意思。自古以来,妇人都靠娘家撑腰,所谓的嫁妆属于妇人本身的规定,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那些死了父兄,或者娘家势弱的人,只会任由婆家宰割。 看着欲言又止的长媳,牛氏“哼”了一声:“你倒乖巧。” “媳妇不敢。”魏淑芳意味深长地说:“梅氏无娘家庇护,娘亲作为她的婆婆,替她管一管家财,是为了她好,想必到时候她也不会拒绝。” 牛氏听到这里,气消了一半,冷笑着说:“我只等着这一日到来。” 魏淑芬道:“她嫁过来不过半月,来日方长。以后,不怕没有她求娘亲的一天。” 牛氏“嗯”了一声,眼角一瞥,见这魏氏明明珠圆玉润有模有样的,却偏偏是个八品闲吏的女儿,心里不禁又堵了一口气。 “你倒是会开解人。不过话说回来,你进吴家门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魏淑芬被婆婆问到痛处,小脸一红,不敢说话了。 牛氏站起来道:“行了行了,回去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儿,别到时候让那梅娇兰赶在你之前怀上,那就真是闹笑话了!” 魏淑芬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眼睛里添上了许多恨意。 …… 正德堂的院子里,云秀无缘无故被牛氏毒打一顿,又委屈又生气,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 正巧,见那月牙提着一桶水正从院门口走来,当下便走下台阶,大喝一声:“小蹄子,你过来!” 那月牙见云秀叫自己,吓的浑身发抖,想逃却又不敢,只得缩着膀子走过去,怯生生问:“云秀姐姐有何吩咐?” “我吩咐你奶奶!” 云秀直接破口大骂,一把夺过月牙手里的桶,把里面的水朝她泼去。 “啊!” 月牙半边身子都被浇透,登时便大哭起来。 “闭嘴!”云秀朝后面上房看了看,回头威胁,“吵到了太太清梦,我要你的鸡命!” 月牙急忙捂住嘴,不出声了,只有眼泪还在成串的流。 “我问你,前院的老爷,青风阁的三爷,是不是都是你喊来的?”云秀恶狠狠地问。 月牙猛地摇了摇头。 “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骗我!”云秀抬起手又是一耳光,还不解气,又用那长长的指甲掐月牙的脸和身子,“我让你通风报信,我让你多嘴饶舌!” “姐姐,好姐姐,别打了!” 月牙被掐的跪地求饶,却还是说:“姐姐,我真没有去老爷院里,也没有去三爷院里,除了太太吩咐奴婢去请兰奶奶那一趟,奴婢一直乖乖守在门口,再没离开半步!何况,这正德堂丫鬟七八个,婆子六七名,姐姐为何只怀疑我一人?” (本章完) 第51章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云秀气得脸色紫涨,一脚把月牙踢翻,“好啊,嘴硬是吧,改天我亲自去前院那边打听,若是你骗了我,你要你死!” 说完,气冲冲地回了自己屋,留下月牙一个人趴在地上默默垂泪。 …… 青云馆。 梅娇兰昨夜是在茶花房里睡的,一夜好眠,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由茶花服侍着梳洗打扮好,便回自己房里去看迎春。 那里,迎春早已起来收拾好,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昨晚奴婢僭越了,这床褥这被子,您还是……还是扔了再换一套吧。” 梅娇兰闻言,噗嗤一笑,说:“你当我是财神爷啊,这再买一套不花钱吗?” “可是……”迎春摇了摇嘴唇。 茶花从外头走进来,笑道:“不如扔给我吧,我不嫌弃。” 主仆三人笑闹一番,梅娇兰问茶花,“我看刚才外面有人跟你说话,什么事?” 茶花道:“噢,是阿圆,说是三爷今日一早便出去会友,奶奶不用等他来用早饭了。” 梅娇兰点点头,心想,这早饭本来就是随意,老爷太太、其它各房都是如此,两口子或在一处吃,或在两处吃,没有个具体规定。倒是午饭和晚饭更显庄重一些。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梅娇兰问。 茶花道:“阿圆说,最早下午能回。” 梅娇兰笑着说:“那想必午饭也不会在家里吃了。正好,下午咱们把那半只鸭子烤了,晚上咱们吃烤鸭。” …… 转眼到了下晌。 青云馆这里没有单独的小厨房,梅娇兰又不放心把鸭子交给公灶处理,便想了个办法,打发她从梅府带来的小厮旺财,带着两串钱,直接去外面买个炉子回来。 有钱好办事儿,很快,旺财便把那烤肉的炉子买了回来。 炉子有些重,跟旺财一块把炉子搬回家的,还有两个婆子。 梅娇兰看着这两个累的满头大汗的老妈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俩人来青云馆也有十几日了,梅娇兰是眼看着她们,话话不会说,事事不会办,让她们搬个炉子,都累的气喘吁吁,属实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人倒是还算本分,但光本分有什么用呢? 也难怪牛氏会舍得把她俩拨到这里来。 梅娇兰正想着事儿,那边,旺财与人支好炉子,走过来,有些迟疑地说:“姑娘,小的刚才买炉子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正德堂,您猜小的看到了谁?” “谁?”梅娇兰问。 旺财答道:“月牙。” “她怎么了?” 旺财说:“我经过的时候,便看见她蹲在院门口哭,脸上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破了皮,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梅娇兰想起昨夜月牙叩门报信的事儿,心里有了数,想了想,问:“她这么惨,你没停下来关心关心她?” 旺财挠了挠后脑勺,说:“姑娘吩咐过,在这里要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不该管的事别管。我原本想安慰她来着,可一想起姑娘的话,就不敢了。” 梅娇兰伸手敲了一下他脑袋,“就你鬼心眼儿多!” 旺财哎哟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 梅娇兰站在台阶上,往院子里一瞅,“行了,忙你的吧,去把茶花叫过来。” …… 梅娇兰搬了张凳子在院里坐下,指挥着迎春等人把炉具摆正,又指挥着他们把半只鸭子从冷水的瓮里取出,涂上酱料。再添木炭点火,热炉,等温度到了,把那鸭子放在烤架上。 吴家自败落以后,花在吃吃喝喝上的钱越来越少,钱少了,花样自然也少。这不,不但那两个婆子都感到新奇,围着炉子左看右看,连没跟着吴墨云外出的阿方也凑了过来,说要给兰奶奶帮忙。 梅娇兰刚笑他说别帮倒忙就好,转过眼,院门口那边茶花便把人带来了。 梅娇兰上眼一打量,果真如旺财所说,这月牙被打的不轻。 月牙见了奶奶,规规矩矩地屈膝下拜,“给兰奶奶请安。” 梅娇兰让茶花带着月牙走到台阶上,让她坐在凳子上。 见月牙不敢坐,梅娇兰笑着说:“我让你坐你就坐。” 月牙只得坐下。 梅娇兰对着茶花吩咐一句:“去把我从梅府带回来的金疮药拿过来。” 回过头来,问道:“你冒然到我院里来,不怕被太太发现吗?” 月牙如实回答:“我的脸被掐出血,这几日都不能到太太近前伺候,云秀姐姐说看着我就烦,便打发我去院子外面的竹子林里挖笋,那里人少,没人看见奴婢去哪。” 梅娇兰点点头,又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月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梅娇兰又打量她一遍,只见她面黄肌瘦,浑身干巴巴的,个身却不算矮,便问:“你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四。” “嗯。”梅娇兰正色道,“你着实被打的不轻,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也能猜到打你的是何人,也知道你是因为何事被打。” 月牙闻言,就要忍不住哭。 梅娇兰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问:“无非是得了我几个钱而已,至于这么忠心耿耿吗?我刚来你们家时候,茶花可不只给了你一个人好处,多的是人得了好处,却躲在背后看热闹,甚至落井下石。昨夜的事那么凶险,别的得了我好处的人,都不去管闲事,怎么唯独你,巴巴地去找老爷和三爷为我主持公道,何必呢?这也算了,事后太太或者是云秀查问你的时候,你只管赖在我身上便是,就说是我胁迫了你去通风报信,何必死咬着不松口,白白挨这顿打呢?” 那月牙瘦瘦小小的,眼睛里的神色却极为坚定。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抽抽噎噎地说:“因为奴婢做不出那等龌龊的事!兰奶奶您一嫁过来,就广施恩惠,奴婢得到好处,自然记得要回报奶奶。何况那时,正巧赶上奴婢家里的弟弟生病,急着用钱,奴婢去求太太开恩,借给奴婢一点钱给弟弟治病,太太却不肯,说不能为我坏了规矩,把我轰了出来。那云秀姐姐还嘲笑奴婢的弟弟是短命鬼,有钱也救不活。奴婢走投无路,正好碰上奶奶送来的及时雨,这才把奴婢弟弟的命保住……奴婢从那时候起,便在心里赌誓,以后凡是奶奶的事,便是奴婢的事,奴婢必当义不容辞!” (本章完) 第52章 玉环诗社 梅娇兰神色清冷地看着月牙。 只见她细胳膊细腿的,连眼鼻口耳都一律是小小的,果然是应了月牙这个名字。 可就是这么个小女孩,却让梅娇兰在她身上看到了不俗的潜力。 她不算多聪慧,却分得清是非,分得清敌我,尤其可贵的是,心志也特别坚定,自有一股子毅力在身上。是个可造之材,可比那两个什么都不会的婆子强多了,若仔细调教一番,日后保不准会有大造化。 梅娇兰赞许的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你是个好的。” “奶奶,金疮药拿来了。”茶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梅娇兰拿过那白色小药瓶,亲自交到月牙的手里。 “这药每日用两次,晚上睡觉前抹在脸上,早晨起床后洗了去,吃完早饭后再抹上,不出十日,你脸上的伤便好了,再用过十天半个月的,疤痕也会不见了。只记住两点,一是别吃发物,牛羊肉别吃,葱姜蒜少吃。二是这些日子就先别涂脂抹粉了,在伤口痊愈后再打扮也不迟。” 有些出乎梅娇兰预料的是,月牙迅速把金疮药接到了手里,根本没有推让。 梅娇兰笑意加深,心想,这小丫头真是有点个性呢。得了她的好处,便真心实意的回报她,反过来,受她赏赐的时候,也是痛痛快快地接受了,毫不扭捏做作。 又看了一眼小女孩脸上的伤口,心里一叹,也是因为那个云秀下手太狠,生生要毁掉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东西。月牙急于得到这金疮药,也是怕真的毁了容没法见人了。 月牙站起来谢恩道:“奴婢谢奶奶恩德。”顿了顿,又说:“奴婢从不用胭脂水粉什么的。” 梅娇兰好奇地问:“你不爱用那些东西?” 还是买不起? 月牙点了点头,“奴婢不爱用那些东西。”稍微停顿,又说,“太太也不让我们用。” 梅娇兰讶然,这才想起同在正德堂伺候的云秀,貌似也没用腮红口脂什么的。 那牛氏防身边人防的如此之严,也是够可以的。 这时候,梅娇兰忽然想起了自己听到的一个传闻。前几日,她闲着没事儿听老妈子嚼舌根,提起了吴墨云生母的往事,听她们的意思,吴墨云的生母就是侍婢耍心机玩手段上位的? 还没来得及深想,门口有人来报:“奶奶,三爷回来了。这会子正在青风阁换衣服,一会子就来跟奶奶用饭。” 梅娇兰笑道:“这回倒是自己主动来了,倒不用我派人去请了。” 说完,便对月牙说:“你恐怕在正德堂待不下去了,他们即便能容你一时,以后也迟早会寻借口挤兑你。”想了想,又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后,过个几日,自己想个办法,对他们说你病了,得了时疫,需要回家养病。时疫是能传染的,常人躲都来不及,他们断不会拦着你。你回家后便闭门不出,对外说病气一直未祛,等时机成熟了,我亲自把你要到我房里。” 月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那里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茶花笑道:“你傻了吗,还不快谢奶奶。” 月牙回过神来,急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奶奶大恩大德,救奴婢出苦海!” 梅娇兰忙扶她起身,道:“我跟你们三爷这里,也不是蜜罐子。三爷的情况你们也了解,跟着我们,可是有许多苦等着你们吃呢。” 月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说:“奴婢谢奶奶恩惠,奴婢无以为报。” …… 让茶花送月牙回去,梅娇兰见鸭子也差不多烤好了,便吩咐让把鸭子取出来,放在干净的铁板上晾着,自己则进了内室,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是吴墨云第一次未经她请,便主动来用饭。 早晨的时候,他不来用饭,也是特意打发了人过来说明缘由。 这些点点滴滴,都在梅娇兰心里有个印迹。 从内室出来,梅娇兰见男人已在桌边落座,便笑着问:“三爷难得出去一趟,听阿圆说三爷今日去会客了,敢问会的是何方贵客,说来让我听听?” 吴墨云喝了口茶,感觉今天喝了太多茶,都分辨不出味道了。 他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说:“不是别人,是我茶社里的社友。” 梅娇兰有点惊讶,问:“茶社?” “是啊。”吴墨云说,“别人结的都是什么诗社、书社,再就是字社、画社,依我看,都不如我们这个‘玉环茶社’?” 玉环茶社?梅娇兰心里嘀咕,杨贵妃杨玉环那个玉环吗? “怎么个不如法?”她问。 吴墨云将口里的茶咽下去,道:“别人结诗社,便只是作诗,结画社,便只是画画,我们的茶社,是一边品茶,一边斗蛐蛐。” “……” 梅娇兰差点笑喷。 他可真的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斗蛐蛐。 自从昨天知道男人有这个爱好后,她每每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吴墨云表情认真地说,“不是我吹,我还是个中高手,没几个人能斗的过我。” 梅娇兰噎了噎,心想:过几天我把你大舅子叫来,你俩比试比试。梅劲松可是从八岁就开始玩了。 两人正有说有笑,外面有婆子穿插进来,“奶奶,烤鸭子按您的吩咐,已经晾好了,现在要不要开饭?” 梅娇兰道:“开饭吧,把锦食斋的饭一起拿进来。” 吴墨云见今晚又吃从外面买回来的好饭,心里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这多日来,自己有饭就来,吃完就走,从不说一个谢字,虽然目的是为了让女人厌烦自己,让其尽快醒悟早日离开吴家,但这样的事做多了,总让他有种自己在吃软饭的感觉。 而且还是软饭硬吃。 他这边心里还在前思后想,那边茶花与婆子们已经把好菜好饭都摆上了桌。 看着满桌子的珍馐,尤其是那烤鸭,色泽金黄,外脆里嫩,香味怡人,吴墨云心里笑了一声,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犹豫了? (本章完) 第53章 互相看不上 吴墨云最后这样想:既然好吃,那就吃呗,不吃白不吃。 撇去杂念,他便捡起筷子,直接撕了一片酥黄的鸭皮,含在了嘴里。 嗯,脆而不腻,还不扎嘴,嚼在口中,整个嘴里都是香味。 “这是谁做的?”吴墨云忍不住问。 梅娇兰看男人吃得香,心里很是欣慰,开口答道:“我做的,我吩咐着他们,手把手教他们做的。” 吴墨云微微惊奇,“你会做饭?” 梅娇兰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亲自上手过,却是常去厨房盯着那里的伙夫、厨娘做菜煮饭。我娘为了留住我爹,在饭食上下足了工夫,请了不知道多少好厨子,自己也亲自下场研究,倒也研究出了不少心得。我从小跟着母亲,也学会了一点皮毛。” 吴墨云嚼东西的动作停了停,马上又恢复自然。 梅娇兰的父亲梅远达养外室的事,在京城还挺出名的,所以即使闭不出户如他,也是曾有耳闻。养外室、娶二房,乃至睡别人的老婆,在官宦贵族家庭的爷们儿中间,并不算稀奇,就以他吴墨云作例子,他目前住在庙里的那位所谓的生母,非要分辨的话,也是属于外室的范畴。 可梅远达稀奇就稀奇在,他把原本的那个家完全的扔了,一心扑在外室和外室生的继子身上,家里正经的妻子儿女彻底不管。梅府里除了还有大老爷这个称呼,其他时候,有他没他一个样。 吴墨云心里冷笑,给这样的父亲做女儿,也是够惨的。 不过转瞬又想,跟他又有何关系? “你谦虚了,皮毛不是这个水平。”吴墨云真心赞了一句。 梅娇兰笑道:“那三爷可要多吃一点。”抬眼一看对方,又补充道,“不过别全都吃了,多少也给我留一点,我也爱吃这烤鸭子的鸭皮呢!” “那是自然。”吴墨云满口答应下来,想到这鸭子的来源,便问:“你说这鸭子是从上林苑来的?” 梅娇兰点头笑道:“正是,我爷爷前段时候随着圣上狩猎,在上林苑猎了好些东西,圣上也赐了爷爷一些东西。” 吴墨云想,梅府是世袭的伯爵之家,因此才有资格时常陪伴君王左右。这上林苑打猎一说,想来也不是假话。 不过,梅府虽然有世爵,手上却无多少实权。论原因,概莫能外是梅府的子子孙孙都太不争气,虽然比吴家子弟要好一些,但若说要撑起那偌大的门庭,还是很不够的。别的不说,整个梅府,一个实权的三品官都没有,这跟十几年前的梅氏一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简单而言,如今的梅府,阔依旧是阔,却是独木难支,隐隐有倒塌的迹象。 因此,很公平地说,梅家人看不上他,他吴墨云也同样看不上梅家。 他与吴老太爷的一个共识便是,以后若想彻底翻身,他必须要娶顶级门庭的女人为妻。梅家这种无多少实权的中等世家,是远远不够的。 他若在此事上犹豫了,便是对不起这些年自己受的苦,更对不起在烈火中惨死的母妃。 想到这里,吴墨云沉默了下来。 梅娇兰倒没太注意到男人的异常,一边给男人布菜,一边说:“对了,有个事儿要跟三爷商量一下。下个月初三,我大姐姐要出嫁了,你去不去?” 吴墨云一愣,想都没想,说:“不去。” 梅娇兰就知道他会说不去。毕竟,梅竹桃原本是要嫁到吴府的,谁知道中间出了那档子事,如今,吴墨云说什么也不会参加前未婚妻的婚礼。 “那我知道了。”梅娇兰倒没有多余的话。 吴墨云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解腻,思量着说:“不过,我到底是梅府的姑爷,名分上是她的妹夫,还是随一份礼过去吧。” 梅娇兰眼睛一亮,“果真?” 吴墨云笑道:“那还有假?等到初三那天,你便把那面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一起带过去,就说是二姑爷送给大姐姐和大姐夫的贺礼。” 梅娇兰眼睛眨了眨,问:“三爷确定要送那个?” 吴墨云反问:“为什么不送?那玩意儿原来是华阴侯府的,如今放我房里也没用,就给他们吧。”说到这里,抬起头道,“他们若找茬说那是诅咒的昙花,你只管咬死说是荷花便是。” 梅娇兰好笑道:“什么叫做‘咬死’,本来就不是昙花!” 吴墨云嘴角一勾,道:“我可分不出什么昙花莲花的,那日不过是看着布匹上的花纹像荷花,便随口扯了一句。” 梅娇兰回想起昨夜的情景,差点把嘴里的饭粒笑出来。 她们一堆人在那里对着个花纹较真,却被吴墨云的几句胡扯结束了争论,想想也是好笑。 吴墨云难得说这么多话,梅娇兰很高兴,便又陪着他吃了不少菜。 随后,一切如常,各自安歇。 …… 很快到了五月初三,梅竹桃出嫁的日子。 梅娇兰主仆起了个大早,作为梅竹桃的娘家人,她们需要在霍郡公府的迎亲队伍到来之前抵达梅家,然后一番规程之后,再随着迎亲队伍到霍府,观礼和参加宴席。 青风阁那边,吴墨云打发小厮阿方来帮梅娇兰收拾东西,顺带把那面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外加几样别的贺礼一起带了过来。另外,还特意吩咐青云馆的两个婆子也要跟着兰奶奶一起前去。 梅娇兰懂吴墨云的意思。多一点人跟着,总不至于显得太过寒酸。 跟她第一次回娘家相比,吴墨云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对于这个结果,梅娇兰还算满意,却也未高兴的昏了头。不说别的,只说吃了她这么久的外卖小灶,正常人也该有所表示吧?男人的谢意,她不要白不要。 “三爷今天有何打算?”梅娇兰问。 那阿方回答道:“还是带着阿圆去那个‘玉环茶社’,三爷除了去那里,再就是偶尔去一趟华阴侯府,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梅娇兰点点头,没再说话。 …… (本章完) 第54章 用好了怡情用坏了伤身 用了早饭,礼物单独用一辆小马车拉着,梅娇兰主仆则乘上另一辆马车,便按部就班地启了程。 经过朱华大街,用了小半时辰,抵达梅府。 梅娇兰下车的时候,梅府大门前早已经张灯结彩,装饰的富丽堂皇。 因为替嫁风波刚过去没多久,她自己身为当事人之一,并不想太引人注目,便特意吩咐奴才,引着她们一行人从侧门进入。 主仆几个人进了门,一路朝着孙氏的住处走去。 路上,梅娇兰忽然停下来,问小厮旺财:“等会儿要交待你办一件事,你能办成吗?” 那旺财拍着胸脯说:“奶奶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办成。小的属猴儿,就算办不到,逃的也快,绝不会留下半点痕迹,上次奶奶让小的把劲松大爷装麻袋里敲,小的办得不就挺好的吗?” 梅娇兰敲他一下,“你还真是个猴子,巧舌如簧!” 旺财嘿嘿笑了一声,茶花、迎春等人也是抿着嘴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外来的阿方眼睛瞪的老大……这个是啥人家呀,直接把少爷装袋子里打? …… 一路来到明月斋,大太太孙氏早已梳洗打扮好,穿的挺体面,却不怎么喜庆。 梅娇兰理解母亲的心情,母女俩一见,互相便是一番嘘寒问暖。 孙氏听梅娇兰说,那个吴墨云这次出了一件上好的屏风给她女儿撑门面,还派了一个小厮、两个婆子随行,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看来,那天你也没有完全糊弄我,那个吴老三,多少还有点人情味儿,至少比你爹强。总算没有浪费了我那卑禾羌海的狐狸皮,与那大食国的高筒靴。” 梅娇兰笑着说:“您提谁不行,偏偏提我爹。他可比我爹强多了。”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转,附在孙氏耳边轻语了几句。 只见那孙氏老脸一红,问:“你要那个药干什么?” 梅娇兰憋着笑说:“女儿虽然年轻,却也是已婚妇人的身份了,凭什么不能要?女儿要了那个药去,自然有女儿的好用处。” 孙氏见梅娇兰当着奴才的面说荤话,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不过是一会儿工夫,孙氏去而复返,把那小药瓶放在梅娇兰手里,说:“这药丹遇水即化,不必刻意研磨成粉。”然后,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们俩可悠着点儿,一次最多用一粒,用多了,可是要出事儿的。想用的话,提前一时辰服下即可,用了之后,不能沾凉水,第二天要多休息,这药啊,用好了怡情,用坏了可是要伤身的,记住了吗?” 梅娇兰忍着笑,点点头。 把小药瓶藏袖子里,梅娇兰又问孙氏,“娘亲给大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 孙氏随口说了一句:“我送她一盆鸡血!” 梅娇兰噗嗤一笑,拉着娘亲的手说:“娘亲惯会说气话。” 果不其然,等母女俩带着仆人出了明月斋,孙氏便开始拉着她的手嘱咐,“娇兰,娘亲这冷眼瞧着,你跟以前相比,的确是不太一样了。这变得自立、强大固然是好,可也要学会适可而止。娘亲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今日这个场合,还是不能太过分了为好。你懂为娘的意思吗?” 梅娇兰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娘亲一到关键时刻准会怂。 “怎么才叫过分,怎么才叫不过分?”梅娇兰问。 孙氏语重心长地说:“你别跟我犟,娘亲是过来人,说的话都是为你好。说实话,你嫁给那吴老三多日,非但没变得憔悴,气色反倒比之前红润了不少,可见日子过得还算顺心。这着实出乎了娘亲的预料。” 说到这里,孙氏停了下来,说:“娇兰,安稳日子来之不易,你可要珍惜啊。就算你想报复那对无耻的男女,也不能现在马上就报复。一旦他们狗急跳墙,波及到吴家人,吴家人必定会因此与你生出嫌隙!” 梅娇兰看着娘亲的眼睛,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娘亲放心,女儿答应娘亲,一定会乖的。” 今天,梅娇兰的确会很乖,不过,某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挡也挡不住。她只需稍稍的推波助澜一下,便会让场面十分精彩好看。 …… 母女俩来到梅竹桃所在的倩芳阁的时候,院里廊下已经挤满了人。 宾客按照亲疏贵贱分区安排,孙氏母女作为最亲近的人之一,自然优先进上房。 上房之中,梅远程与姜氏夫妻俩站着迎客,见到孙氏与梅娇兰入内,脸色变了变,又迅速恢复自然。 “啧啧啧,大嫂子带着兰姑奶奶来了啊!” 梅娇兰屈膝福了福,“二叔二婶子金安。” 姜氏笑嘻嘻地说:“都安。” 梅娇兰笑着问:“二叔二婶这阵子都忙坏了吧?” 那姜氏捂嘴一笑,“累,可心里高兴啊。闺女要出嫁了,做父母的心里能不激动吗?”说到这里,还特意瞄了一眼孙氏,“你说是不是啊,大嫂子,兰姑奶奶出阁那一日,大嫂子与大哥也一定很开心吧?” 孙氏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表情就有些维持不住。 姜氏“呀”的一声,用手绢捂着嘴道:“哎呀呀,你看我,说错话了。兰姑奶奶出嫁那日,大嫂子还在京郊庙里祈福呢,大哥更是在外面不知去向,根本不知道兰姑奶奶要嫁人呢!” 这姜氏得了便宜还卖乖,属实气人。 不过,孙氏却未像往常那样,当场翻脸骂人,而是紧紧咬着牙,别过头不去看对方。 梅娇兰暗暗打量着孙氏,见她与之前相比有所进步,心里便更有了一份底气。 “说到底,还是大姐姐比我有福气,做父母的想的周到,嫁的夫君也是一等豪门的世子,这种福分,我这辈子恐怕都无福享受了。”梅娇兰故意谦虚地说。 姜氏此时完全是志得意满高高在上的心态,明明知道梅娇兰说得并非真心话,心里也是得意的很…… (本章完) 第55章 胜利者的姿态 “你也别妄自菲薄。虽然出嫁那日,你的婚礼略显寒酸草率,却也算是走完了流程,对祖宗有了个交代,我只愿阿桃等会儿,也能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地嫁进那郡公府,光耀门庭,为列祖列宗脸上增光!”说到这里,姜氏便甩着手绢走人,“你们请便,霍郡公府的十六抬金顶大轿快来了,我吩咐人去迎接!”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十六抬金顶大轿?宫里娶皇后也不过如此吧,梅竹桃一个庶房女,霍家人却给她这么高的规格,可见是十分的重视了。 梅娇兰看着姜氏那得意的背影,丹凤眼微微一眯。 心想,霍家这么高调办婚事,一定不是霍夫人或者霍公爷的本意,八成是霍兆刚为了女人,在家里大闹,霍氏夫妻被闹的没脾气,才勉强允了。霍刘氏就霍兆刚一个儿子,儿子闹得厉害了,便会心疼。霍公爷虽然不止一个儿子,却是极爱脸面,霍兆刚是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嫡长子头婚,自然是越风光越好。 梅娇兰经历过前世,把霍家人的心理都了解得透透的,因此听到什么十六个人抬的金顶大轿,也就不显得惊讶了。 …… 按规矩,新娘正式出阁之前,要与本家的亲人最后见一面才能上喜轿。 孙氏只在梅竹桃的闺阁内站了一站,便出去了。 倒是梅娇兰留了下来,与尚未蒙上红盖头的梅竹桃对视了一眼。 “恭喜了,大姐姐。”梅娇兰祝福道。 梅竹桃见到丈夫的前未婚妻给自己送上祝福,倒是面不改色。 她笑着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你也新婚不久,算是同喜呢。” 说着,一只手就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梅娇兰自然知道她这动作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姿态。 梅娇兰也点了一下头,笑着走了出去。 她就不打扰人家胜利的喜悦了。 不过,她倒想看看,这份喜悦,究竟能持续多久? …… 中山郡公府的十六抬金顶大轿如期而至,锣鼓喧天鞭炮齐响之中,梅竹桃由嬷嬷扶着上了喜轿。 新娘的大轿在前面开路,梅娇兰等重要亲眷乘车随在后面,一起去霍府观礼、参宴。 上车之前,梅娇兰喊来小厮旺财,把那只小药瓶交给他,附耳交代了几句,看着旺财走远,才登上了马车。 一路上,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中山郡公府迎娶世子夫人,端的是豪华奢靡,气派张扬。 梅娇兰端坐在马车中,前世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前世,朱华大街也是同样的热闹,不同的是,迎亲队伍的前列,不是单独一座金顶大轿,而是一左一右两座八抬的红顶轿。 她是妻,梅竹桃是平妻,在同一天同一时刻以同样的礼仪嫁入霍府。 现在,她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街景,仿佛把前世的种种又经历了一遍。 霍兆刚的冷落厌弃,霍刘氏的阴阳怒骂,梅竹桃最后的炫耀。 她被毁了的脸,被拔了的指甲,被踩烂了的手…… “姑娘,到了,该下车了。”迎春出言提醒道。 梅娇兰闻言一愣,转回头,“嗯?” 迎春、茶花见梅娇兰眼角含着泪花,纷纷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哭了?” 梅娇兰微微一笑,“大姐姐出嫁,把我高兴的。” 迎春茶花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 主仆三人下了车,便由霍家的媳妇们热情地迎进了府内好生接待。 梅府的亲眷们都在一处,只等亲眼看着霍兆刚与梅竹桃正式拜堂之后,再去赴宴。 这自然少不了霍氏宗族的人在现场陪客。 梅娇兰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名中年妇人。 妇人身后还站着一个醉醺醺的年轻男人,那正是她今天要找的人。 梅娇兰嘴边噙着笑容,款款走了过去,开口道:“六婶子好。” 那梅六媳妇原本正与别人闲谈,听到有人叫自己,冷不丁一回头,脸色由惊到喜变了好几变,“是兰姑奶奶啊,是多久没见到你了?” 梅娇兰见对方朝自己福了福,便也屈膝回了一礼。这梅六媳妇本姓霍,娘家是开小钱庄的,是霍郡公家的远房族人,虽然比霍郡公年纪小不少,但按辈分,霍郡公得叫她一声姑。她嫁到梅家后,被人称作梅六媳妇,小辈的子侄见了她,都叫一声六婶子。 而她之所以身为长辈,还向梅娇兰行礼,不过是因为她嫁的男人早就与梅氏主支出了五服,现在的身份与平民无异,见了梅娇兰,自然要尊敬点。 当然,梅娇兰嫁了破落户,梅六媳妇不行礼也可以,可她偏偏行了,说明她人品还行。 梅娇兰笑了笑,说:“我自嫁人后,便不常回家,自然不能与六婶子常见。” 她不常回娘家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梅六媳妇也算有眼力见的,都故意避过不谈。 与梅六媳妇寒暄完,梅娇兰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 见男人醉意朦胧的样子,便笑问:“这是舅老爷?怎么宴席还没开始,便喝上了?” 梅六媳妇瞅了一眼身后的男子,迅速掩饰过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说:“他正是我娘家兄弟,不怕你笑话,他这人素来爱喝点酒,喝起来便什么都不顾。家里爹娘怕他惹事生非,平时不让他多出来,今天世子大婚,不得不出来迎客,才又嘱咐我这做大姐的看好了他,时时带在身边,不让他惹事。” 梅娇兰闻言,捂嘴一笑道:“舅老爷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需要有人看着?” 此话一出,果真把那霍子周刺的满脸通红。 他虽然有醉意,却也听得出谁在夸他,谁在讽他。 当下霍子周便有些想走开,谁知那梅六媳妇一把拉住他说,“上房那边叫我有事,我去去就回,你待在这里,别乱走动!”说完,对着梅娇兰一笑,“姑奶奶,失陪了,你跟他先聊着。” “六婶子先忙。” 梅娇兰送走梅六媳妇,回过头,意味深长地问霍子周:“舅老爷今天怎么没有带着舅奶奶一起来?” (本章完) 第56章 玉姐儿玉姐儿 霍子周果然脸色一变。 没等他开口,梅娇兰又忽然像记起来什么一样,“是我忘了,舅奶奶前两年过世了。是我的不对,舅老爷勿怪。” 周围的人纷纷对视一眼,都认为这姑娘说话没分寸,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那霍子周没好气地说:“不关你的事!” 梅娇兰笑了笑,“是不关我的事。不过舅老爷的姐姐是我的六婶,这总关我的事吧?这两天,玉姐儿出嫁,可是把我六婶子忙坏了,忙完梅府忙霍府,来回两头跑,这就算了,还要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舅老爷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亲姐姐?” 果然,她说完这些,霍子周的脸直接变了个样。 周围的人只以为是梅娇兰玩笑开得太过分,惹恼了人家,刚想提醒一下她,大喜的日子别伤了和气,谁知那霍子周一把抓住梅娇兰的肩,睁大眼睛问:“谁是玉姐儿,玉姐儿是谁!” 梅娇兰像是被吓到了,使劲扯下霍子周的双掌,向后退了半步,说:“玉姐儿就是我大姐姐啊。” “你大姐姐不是叫梅竹桃吗?”霍子周的嘴唇都在颤抖。 梅娇兰有点委屈地说:“梅竹桃是大姐姐的学名,在家里我们都叫她闺名。虽然我是妹妹,她是姐姐,但我与大姐姐是同年出生,只差了几个月,故而时常叫她玉姐儿。刚才不过是叫顺嘴了而已,难道舅老爷也要责怪我吗?” “玉姐儿,玉姐儿……”霍子周本就因为喝酒而发青的脸,这下变得更加难看了。 “玉姐儿正是我大姐姐的闺名,不过,现在她是世子夫人,是霍家的媳妇了,的确不应该再叫她的闺名。得罪了。” 说完,梅娇兰便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 走出那迎客的花厅,茶花跟迎春好奇地问梅娇兰,“姑娘,奴婢记得大小姐的闺名就是叫桃姐儿啊,什么时候成了玉姐儿?” 梅娇兰笑了笑,只说:“玩笑话罢了,何必当真。” 茶花与迎春互相对视,姑娘今天好奇怪啊。 “姑娘,刚才那位舅老爷醉醺醺的,看着好凶啊,你还敢三番两次拿话刺他?”茶花心有余悸地说,“刚才看他把爪子放在姑娘肩膀上,奴婢吓得差点叫出来。” 梅娇兰冷笑道:“他只是看着凶猛而已,内里说不定是一团怂货草包。” 茶花有点懵的点了点头,问:“姑娘很了解这位舅老爷?” 梅娇兰摇头道:“不算了解,只知道两年前他媳妇上吊死了后,他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每天都酒壶不离身。” 茶花惊讶的张了张嘴。 她家姑娘今天是怎么了,人家媳妇没了,不管是怎么没的,做丈夫的也是伤心啊。如今一蹶不振,只能说明当年人家夫妻爱得深沉,姑娘怎么还反过来取笑人家? 这还是她家和气善良的姑娘吗? 茶花刚想与主子理论几句,却被一旁的迎春拉住,小声提醒她,“咱们别多嘴,姑娘可能自有打算。” 茶花一愣,能有什么打算? …… 霍子周在花厅里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他姐姐梅六媳妇,便使劲一拍桌子,站起来,带着他的酒壶出去了。 走到二道门,喉咙里有点痒,想灌点酒滋润一下,却发现壶里没酒了。 顿时心里一阵气恼,刚想返回要点酒去,眼睛一斜,冷不丁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蹲在门外的石头上,咕嘟咕嘟地喝着酒。 他本来看不上人用葫芦盛酒,可走近了用鼻子一闻,却发现是上乘的佳酿。 “你过来。”霍子周朝旺财招了招手,“喝什么呢?” 那旺财乖乖地走到霍子周面前,躬了躬身,“请大爷安。小的喝的是酒。” 霍子周当场就朝着旺财的肚子踢了一脚,疼的他龇牙咧嘴,“我当然知道是酒!我问你,是什么酒?” 旺财如实回答:“是凤凰楼的杏花酿。” “杏花酿?”霍子周嘲笑道:“这么好的酒,你买得起?” 旺财看得出来,这位主儿不太把奴才当人,于是低下头,越发谨慎地说:“不瞒大爷,小的买不起,是主子赐给小的喝的。” 霍子周掐着旺财的脖子,简直要他提溜起来,“你主子是谁啊,他倒是大方?” 旺财提着一口气说:“小的是随世子夫人一起进霍府的。” 霍子周脸色一变:“你是梅竹桃的陪嫁小厮?” “正、正是。”旺财都要被霍子周掐断气了,“求大爷松松手!” 霍子周一下子松开旺财,白了一眼,道:“怪不得我不认识你呢。” 见这奴才蔫头耷脑的样子,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葫芦,道:“这酒归我了。” 旺财一把拉住他,“大爷,不行啊!” 霍子周一怒,又要打人,“怎么,喝你点酒都不行?你主子论辈分得叫我一声祖叔,我喝她点酒怎么了?” 旺财怯生生地说:“不是,不是,是这葫芦里的酒已经被奴才碰过,没得脏了大爷的嘴。”说着,从后腰拿出一个新的葫芦,“大爷喝这个!” 霍子周把手里的葫芦随便一扔,把第二只葫芦接到手里,当场就打开灌了几口。 “好酒!”他捏着旺财的腮肉拧了一圈,“算你识相!” 说完,便晃晃荡荡地走了。 旺财摸着生疼的脸,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 梅娇兰带着丫鬟在外面逛了逛,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回花厅等候观礼。 刚走几步,却看见霍夫人刘氏正站在花园一角训斥人,“祖宗,你真是我的祖宗呢!你这些天提多少要求,我跟你爹都依你,只盼你顺顺利利地把这婚结了,你现在又想要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梅娇兰定睛一看,被霍刘氏骂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霍兆刚。 只见他穿着崭新的世子吉服,胸带大红花,藏青的服色在这开满芍药的花园里,显得尤为扎眼。 他是郡公世子,属于有爵位的人,故而成婚时不穿一般的红色婚服,而是要穿统一制式的吉服或者朝服。 那霍兆刚被母亲教训,一脸不服。 (本章完) 第57章 冰清玉洁的大姐姐 霍兆刚大声道:“你们只会糊弄我!说什么事事都依我,那为什么我的婚事会办的如此寒酸?” 那霍刘氏大惊道:“都用上十六抬金顶大轿了,你竟然说寒酸?你要知道,一旦被人捅到皇上那去,你爹可是要被问责的!” 霍兆刚一挥袖子,旁边的芍药花瞬间被打落一片,“我不管!我只知道当年爹爹成婚的时候,那可是轰动京城,光红毯就铺了十里地!爹爹当年是世子,我也是世子,怎么到了我,你们便只想拿一顶破轿子打发我了事?” 霍刘氏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咬着牙恨恨地说:“你爹当年那是娶原配夫人!” 霍兆刚脖子一昂,道:“娘亲不是爹爹的元配,我能理解。可我是头婚啊,梅竹桃也是头婚!” 霍刘氏啐了一口道:“梅竹桃她也配?” 霍兆刚冷笑道:“娘亲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你就是从心底里看不起阿桃!” “我没有!”霍刘氏在儿子面前极力否认。 “你没有?那一日,你背着我跟梅家人商量,定下让梅娇兰当正妻,让阿桃当贱妾,这难道还不够表明你心里的真实想法?”霍兆刚怒问。 霍刘氏急的拍手,分辨说:“我的儿哟,你可是冤枉我了,我那天说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你难道没看到那天的情势么,那个梅娇兰,势要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为娘为了稳住她,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暂且以夫人的身份把她迎娶进来,等外面风波平息之后,咱们再想法子制服她……我的儿,为娘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为娘的一片苦心呐!” 霍兆刚脸色变了变,犹不服气,“那也不能说明你对阿桃没有轻视!” “哎哟,我的祖宗,这阿桃就那么好吗?”霍刘氏咬牙道。 花园的另一边,梅娇兰不想继续听那娘俩的聒噪,准备离开。 一转身,衣服不小心被树枝刮到。 那边的母子听到动静。 “是谁?”霍刘氏厉声问。 梅娇兰见被人发现了,便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朝着那边的刘氏行礼:“给夫人请安。” 又朝霍兆刚屈膝,“恭喜世……恭喜大姐夫了。” 那霍兆刚立马冷下脸,“是你?” 霍刘氏瞬间露出慈爱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拉住梅娇兰的手,问道:“哎呀呀,一些日子不见,娇兰竟大不一样了。怎么,今日是给兆刚与阿桃贺喜来了?” 梅娇兰笑着说:“正是,霍府的人热情的很,我实在受不住花厅里的热闹,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听到有人说什么,‘先把人稳住,等风波平息之后,再想法子制住她’。听着不像好话,我急着躲开,没想夫人就出现了。夫人可知道,说那话的人是谁吗?” 她话里的讽刺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可让她打心里佩服的是,霍刘氏听了,脸色变都没变。 只见霍刘氏越发亲和地执着梅娇兰的手,“没有人说那样的话,一定是你听岔了。娇兰你今日能来,必是已经放下芥蒂,与兆刚、阿桃冰释前嫌了,对不对?” 梅娇兰还没说什么呢,那边霍兆刚就开始嚷嚷,“谁跟她冰释前嫌?我就从来没跟她好过!我的心,历来只属于阿桃,没她的份儿!”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霍刘氏骂道。 梅娇兰冷笑一声道:“如此看不上我,却还想娶我做平妻?” 霍兆刚嘴唇一抖,“那是我爹我娘可怜你!” 梅娇兰哼了一声,“我看,是可怜你们的面子吧!” “噢哟哟,娇兰,你别听他胡说!”霍刘氏还在极力辩解。 梅娇兰把手撤出来,面色冷淡地说:“吉时快到了,霍夫人还是快带着你儿子收拾收拾,准备拜堂吧。” 她转过身,专门朝着霍兆刚道:“我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大姐姐,还在等着大姐夫你呢!” 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你个贱人,在我府中还阴阳怪气,小心我把你轰出去!” “祖宗,你少说两句!”霍刘氏急着去捂霍兆刚的嘴。 …… 梅娇兰回到花厅不久,便有管事媳妇过来通传说,吉时到了,请各位贵客去喜堂观礼。 随着众人一路来到霍府的主院,进了前厅,便见霍兆刚与梅竹桃一对新人已经准备就绪。 霍兆刚脸上的怒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柔情与喜悦。 能让他露出这种面容的人,只有梅竹桃了。 只见那梅竹桃凤冠霞帔,头上蒙着喜帕,身姿窈窕,步履娉婷,那好看的仪态,一看就是练了许久。 “哎呀,世子与夫人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谁说不是呢,真的跟戏本里出来的一样,天下竟有如此完美的璧人!” “有句诗说得好,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这世子夫人,端的是倾国倾城!” 梅娇兰站在人堆里,听着旁人或真心或违心的恭维话,自己安静不语。 人群的另一边,梅六媳妇不断地往外张望,这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她那不靠谱的兄弟又去哪里混了? 刚想出去找找,没想到霍子周倒自己来了。 梅六媳妇见他精神比之前更醉,脸色比之前更黑,当下便忍不住骂道:“你少喝点能死?你就不能为咱爹咱娘想想,他们把你拉拔大容易吗?” 霍子周眼睛一翻,“我也没求他们把我生下来啊。” 姐弟俩正斗气,那边司仪开始高喊:“请新人入堂!” 霍子周闻言,心房猛地一颤,眼睛不由自主朝新娘子那边看去。 只见霍兆刚身穿世子吉服,胸配大红花,手握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是身穿朱红底绣花卉牡丹纹服袍、戴珍珠披肩的梅竹桃。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进入厅堂。 厅堂的上方,霍公爷与夫人霍刘氏已经安坐,准备接受新人的敬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一对新人身上,霍子周的眼睛更是紧紧盯着梅竹桃不放。 他总觉得有个影子扑在新娘身上,想睁大眼看清楚那是什么,却越看越模糊。 同时,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本章完) 第58章 婚礼出人命 霍子周进门之前就感觉到的某种异常,此时越发的明显和强烈。 他嗓子变得干痒,心跳越来越快,一股危险的悸动从胸口产生,转瞬之间,便向小腹冲去。 他不得不弯曲身子以掩盖自己身上的不堪。 正在霍子周满头大汗之际,梅娇兰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舅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那霍子周猛然看到梅娇兰,心里瞬间冒出三个字:玉姐儿。 他一个转头,再次看向正在拜堂的新人那边。 此时,他只能看到梅竹桃一个背影,却耐不住他越看越像。 “玉姐儿,玉姐儿……” 刚才他总觉得有一枚影子在那梅竹桃身上,现在他知道是谁了! …… 厅堂的正中间,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那司仪刚喊出两个字,忽然不知道哪里“啊”的一声,有个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所有人都一愣。 只见那人疯疯癫癫的,一跑出来就直奔新娘子而去。 事出突然,没有人想起来去拉住他。 那人从后面把梅竹桃抱住,一把扯下红盖头,对着后脑勺子就是一顿乱来。这还不算,手上也不闲着,左手环住梅竹桃的腰,右手扯住梅竹桃的胳膊,身体狠狠地贴上去,双手裹挟着梅竹桃那副纤瘦的身子,恨不得与自己的身子融为一体。 他一边乱来,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娘子,娘子,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肯见我了!” 梅竹桃被男人吓的惊叫连连,花容失色,顾不得还身在厅堂脚踩红毯,连连呼叫道:“快救我啊,快来人救救我啊!” 霍公爷、霍刘氏忙从座位上走下来,查看情况。 观礼的众宾客轰的一下子炸开,这是啥情况啊? 哪来的疯魔狂徒,当场非、礼郡公府的新媳妇?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霍兆刚先是当头一棒被打懵,回过神来后,两步上前,抓住那狂徒的衣服后领子就是一个过肩摔。 由于使得力气太大,梅竹桃也被连累着摔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她生怕胎儿有危险,急忙捂住了肚子,一双水葱似的手便被活活压在了身下,疼的她直掉眼泪。 那里,霍兆刚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拽起来,劈头一掌打下去,这才发现狂徒是何人。 “霍子周!” 那霍子周被打的鼻子出血,却还不醒,嘴里嚷嚷着:“我与我娘子亲、热,你打我干嘛?” 说着,又扑到了趴在地上的梅竹桃的身上。 “娘子,娘子!” 梅竹桃被亲的满脸是口水,哭骂道:“你别碰我,谁是你娘子!” 这时候,被兄弟的癫狂举动吓得惊慌失措的梅六媳妇跑了过来,一边对着霍兆刚磕头道歉,一边拉霍子周起来,“阿周,这里没有你的娘子,跟长姐回家吧!” 那霍子周哪肯,跪在地上,对着已经被他糟蹋的狼狈不堪的梅竹桃一指,“她不就是我娘子吗?玉姐儿正附在她身上呢!” “玉姐儿?!” 梅六媳妇听到这三个字,脸都白了。 霍兆刚也是面色大变,看着越发疯魔的霍子周,怒气加满,抬起腿就是一个窝心脚。 霍子周应声倒地,吐了一口血。 霍兆刚犹不解恨,半跪在地上,提着霍兆刚的脖子又是一顿好打。 “我让你疯,我让你疯,今天我不打死你,我不姓霍!” 那霍子周身量不弱于霍兆刚,可此时他喝得酩酊大醉,心里又只念着玉姐儿的魂魄,哪能敌得过霍兆刚的双拳双脚。 没一会儿工夫,那张脸便血肉模糊到没法看了。 梅六媳妇急的大哭,又是磕头,又是哭喊。 “世子爷别打了,别打了,阿周他知错了!” 可那霍兆刚怎会管她,握紧拳头照着霍子周的脑门往死里打。 他好好的拜堂,被这下流贱东西生生毁掉,他这辈子都没受过的奇耻大辱,今天不把这贱物的脑袋打的稀烂,他不解恨! 此时,被霍公爷与霍刘氏叫来救场的府卫,终于赶了过来。 府卫的手脚果然比小厮奴才们利索,很快,霍兆刚与霍子周就被分了开来。 那霍子周被打的不像人样,如一条濒死的鱼般,嘴里冒着血泡。 这会子,他倒清醒了许多。 他满是血污的眼睛慢慢转动着,把厅堂里所有人都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霍兆刚身上。嘴巴一咧,竟然笑了。 那个笑容,极为瘆人,看的人毛骨悚然。 他嘴唇轻轻蠕动,对着霍兆刚说:“你睡了我媳妇,我摸一摸你媳妇又怎么了?” 随后,脑袋一歪,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阿周!” 梅六媳妇歇斯底里,连滚带爬地来到弟弟身边,趴下去一听,没气儿了。 登时哭的撕心裂肺。 “阿周,你别吓姐姐啊,你说句话啊!” 霍公爷纵使身经百战,也是从没有见过这等荒唐场面,好好的婚礼,竟然闹出了人命!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他严声下令道:“还不快把那疯妇弄走,把那狂徒弄走!” 那梅六媳妇见有人要抓自己,哭喊着朝霍兆刚扑去,一边撕打一边骂道:“你打死了我兄弟,我要让你杀人偿命!” 霍兆刚的脸被女人生生抓出一道血印子,一个用力,把梅六媳妇掀倒在地。 梅六媳妇吓得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霍刘氏见场面马上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站出来指着梅六媳妇怒斥道:“梅霍氏,我们家兆刚,念在你们姐弟俩辈分高的份上,敬你们一声祖姑、祖叔,没想到今日你姐弟俩如此不识好歹,竟然大闹婚礼!我们还没说把你们押送官府呢,你们倒还先闹上了!” 说完,便指挥奴才堵住梅六媳妇的嘴。 那梅六媳妇见霍家人要杀人灭口,扯开嗓子大喊:“我兄弟没有闹,我兄弟是报仇来了!两年前,世子爷逼奸了我弟媳妇,导致我弟媳妇上吊自杀,我兄弟抑郁成疾,如今不过是报仇来了!” (本章完) 第59章 冤家遇上冤家 梅六媳妇的话信息量太大,本来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时没了声音。 什么逼奸?什么报仇? 几个霍氏的宗亲偷偷交头接耳。 “霍兆刚糟蹋了霍子周的媳妇?这事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呀,这世子爷虽然生活作风不太好,却从未听说他做出过逼奸的事。” “奇了怪了,看那梅六媳妇,也不像说瞎话啊。” “咱们还是别议论了,听她怎么说。” 梅娇兰将众人的议论都听在耳朵里,心里冷笑。 他们现在当然不知道,但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了。 那霍刘氏见好大一个罪名安在自家儿子头上,气得郡公夫人的风度都不要了,当下便指着梅六媳妇骂道:“疯狗一个,你以为你们姐弟闹了事,再反口一个诬蔑,我郡公府便会怕了你吗?” 她对着府卫大声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把这两条疯狗给我扔出去,婚礼仪式继续!” 霍公爷也是脸色铁青,任由夫人指挥下人,并未阻拦。 梅娇兰见情势不妙,一个站出来,拦住那几个府卫。 “我看谁敢动我梅府的人!” 霍刘氏真心觉得今天的日子选错了,婚礼刚被那两姐弟搅乱,现在梅娇兰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 “你梅府的人?”霍刘氏眉心拧出了一道沟。 那霍兆刚也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恨恨道:“梅娇兰,你出来瞎凑什么热闹?” 梅娇兰冷笑一声,往地上一指:“躺在地上这位,或许与我没有什么干系。可他的姐姐,却是正儿八经的梅氏宗族的媳妇。算起来,我还要称她一声六婶子呢。” 霍兆刚怒骂道:“早就出了五服,八十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你也管得着她?梅娇兰,告诉你,这里没你事儿,你别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梅娇兰笑得更冷了,“今日大姐姐成婚,按规矩,她的亲生父母不得前来,今日只来了我母亲和我三叔一家,可刚才我母亲忽然身体不适,我三叔三婶便陪她到外面休息了。如今在场的梅家人中,只剩下我一个,我六婶子被欺负了,我如何不能出面?” 她这话倒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梅六媳妇虽然姓霍,却是地地道道的梅家媳妇,梅家人在外吃了亏,由梅家人出面讨公道,再合理不过。 霍刘氏见儿子被怼的哑口无言,上前一步,道:“我们没有欺负你六婶子,都说了,是他们姐弟疯闹婚礼,我们才顾不得亲戚情面,要将他们轰出去!”说完这些,对着围观的人群问:“大伙,你们刚才都看到了,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然而,无人应声。 刚才霍兆刚的一声怒骂,让众人知道了这位挺身而出的姑娘,原来就是前不久退婚替嫁风波的主角之一,大名鼎鼎的梅娇兰。 众人只觉得,梅娇兰一出来,必定也是报仇来了。 真是冤家遇上冤家,三个冤家一台戏,众人戏都看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评理啊。 事情陷入了僵局。 趁着这个空当,梅娇兰蹲下来,瞥了一眼在那躺尸的霍子周,然后对梅六媳妇道:“六婶子,你别哭,先救舅老爷的命要紧。是死是活,总得先让大夫瞧瞧啊!” 经她提醒,梅六媳妇以及众人才想起这茬。 “哪位好心人去替我请大夫,救救我弟弟啊!”梅六媳妇跪在地上大哭。 霍公爷夫妇虽然恨透了这两姐弟,但也不想真出了人命,于是吩咐人赶快去请大夫。 梅娇兰小心翼翼地给梅六媳妇顺着气儿。 梅六媳妇稍微冷静了一些,便又开始哭诉:“我兄弟虽然辈分上是世子爷的祖叔,两人年纪却差不多,素来便有些交往。两年前,我弟弟过寿,世子爷带着礼物去给我弟弟贺寿,我弟媳妇觉得,世子爷身份尊贵,能给我弟弟贺寿,实在是我们一家的体面,因此便好酒好肉地招待世子爷。” “谁想到,世子爷竟然趁着我弟弟酒醉不醒,活生生凌辱了我弟媳妇……我弟媳妇忍不了屈辱,一个想不开,上吊死了。我弟弟想找世子爷要说法,却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生生忍着,从此在心里种下了病。” “这些年,我弟弟每天酒不离身,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寻常人只以为他是因为早年丧妻才会一蹶不振,殊不知,这里面还有天大的冤屈,无法得到伸张!” 梅六媳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围观的人大声控诉:“我弟弟这两年过得如一具行尸走肉,而当日凌辱逼死他媳妇的人,如今却佳人在侧,幸福美满。你说,我弟弟心里能平衡吗?换成你们,你们会不会也变得疯魔?” 观礼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也许,大概,是真的吧?” 说实话,自古强迫逼奸一事,大多都是无凭无据,事情的面貌,全凭双方当事人的两张嘴。这其中,有真禽兽,也有被冤枉的好人。 然而,霍兆刚坏就坏在他风评实在太差! 尤其是梅、霍、吴三家人的婚姻闹剧才刚刚过去不久,大家还记忆深刻。这霍兆刚既然能通奸大姨子,说他凌辱霸占了别人的老婆,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梅六媳妇说的有五分真,那在众人心里,就是八分了。 梅娇兰冷眼看着观礼的人都对霍家姐弟表现出同情,心里却很不屑的笑了一声…… 那霍刘氏见大家纷纷一边倒,舆论对自家儿子很不利,正好看到请的大夫赶过来了,便冷笑说:“梅霍氏,你这些鬼话,都对官府说去吧。我儿子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你们诬蔑,你要有本事呢,就尽管去告。不过,公爷与我,却依然视你姐弟俩为宗亲,不管最后能不能治活,你弟弟的医药费,郡公府全包了。” 说完,便使眼色让奴才们把人带走。 那大夫过来,半跪下来对着霍子周的身体仔细检查一番,发现人并没有死透,口鼻之间尚有微弱的气息。 (本章完) 第60章 这样的男人还真是该死 梅娇兰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阻拦,只劝道:“六婶子,如今还是舅老爷最要紧,别的事,等舅老爷醒过来再说。” 这时候,被折腾的鬓乱髻散,还被毁了妆的梅竹桃,终于重新打扮好,由嬷嬷扶着走了出来。 因为还未入洞房,她依旧蒙着喜帕。 “且慢。” 梅竹桃忽然叫住了被人架着往外走的梅六媳妇。 只见她被人搀着,步态轻盈地走到梅六媳妇身边。 态度温和,甚至还朝着对方福了福。 “从前我叫你六婶子,现在要随着世子叫你一声祖姑了。祖姑,祖叔的媳妇寻了短见,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阿桃相信,以世子的为人,绝对做不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梅六媳妇眼角含泪,看着她,“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梅竹桃露在喜帕之外的嘴角,噙了一缕笑容。 “这误会也要分真误会和假误会,当年究竟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恐怕只有祖叔的媳妇自己知道了。不过,以阿桃对世子爷的了解,除非两情相悦,或者有人主动投怀送抱,否则,他绝对不会强来!” “你,你……”梅六媳妇一品味梅竹桃的话,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说我弟媳妇主动勾引霍兆刚了?” 梅竹桃笑而不语。 梅娇兰嘲笑道:“大姐姐还真是豁出去了,竟然拿自己举例子,说大姐夫只接受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想想也是啊,当日大姐姐正是自荐枕席,才成了如今的世子夫人呢。” 一番话说出来,梅竹桃嘴角的笑容消失,却依然没有说话。 “梅娇兰,你够了!” 那霍兆刚真是见不得梅竹桃受半点委屈,见梅娇兰又要兴风作浪,急忙过来把可人儿护到怀里。 “阿桃,果然你对我最好了。” 确实,所有人中,包括霍郡公夫妻在内,只有梅竹桃是在真正地为霍兆刚辩护。 安慰好怀里人,霍兆刚回头骂道:“梅娇兰,跟着他们一起滚吧!我看,你们几个一定是联合起来演戏,妄图从我这里讹几个钱财!告诉你们,老子我不缺这几个钱,想要钱趁早交代,要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梅娇兰还没怎么恼,梅六媳妇听了这些话,却一下子炸了锅。 她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梅竹桃的红盖头扯下来,啐了一口,“我呸!说我们讹钱,先问问你媳妇的嫁妆是怎么来的!你们这些烂人,一个个长得都是狼子野心,我看你岳母实在可怜,才不计前嫌,说服我弟弟,免了利息,白白借给你岳母六千两银子,为你媳妇置办嫁妆,你们倒好,过去的事不认也就算了,还反口诬蔑我死了的弟媳妇的清白,诬蔑我弟弟与我的清白!你们一家人,无论是老的少的,还是姓霍的姓梅的,迟早会被遭天谴,被雷劈死!” 说完,便挣开府卫的束缚,追着她弟弟去了。 剩下的每一个人:“……” 今天这场戏,可真是精彩到家了,猛料一个接一个的爆。 堂堂世子夫人的嫁妆,竟然是借钱凑出来的?而且还是借了印子钱? 梅娇兰听了也蛮意外的,今天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想到计划之外还有惊喜。 那梅竹桃的脸算是丢尽了,趴在霍兆刚的怀里嘤嘤嘤的哭。 最后,婚礼只能草草结束。 无论主人还是客人,都没有心情参加之后的宴席了。 梅娇兰正是在霍刘氏怨毒的注视中离开中山郡公府的。 …… 坐在马车里,茶花与迎春聊着今天的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本以为今天大小姐会无比得意,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现如今,你说她还有心情洞房吗?”茶花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笑嘻嘻地问迎春。 迎春笑道:“这么私密的事,咱们如何知道。只是,这一切都应了那一句话,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茶花深以为然,说:“怪就怪霍世子太不检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活该!”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有些感伤,“如果那霍子周的姐姐所言为真的话,那霍子周也太可怜了吧!” 梅娇兰听到这里,开口道:“霍子周他一点都不可怜!” 茶花与迎春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 “之前听姑娘的语气,这事儿似乎另有内情,如今姑娘能告诉奴婢们了吧?”迎春问,“是不是那霍子周的姐姐没有说实话?” 梅娇兰摇了摇头,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中间有一段,她故意略去不说。” “是什么?”茶花与迎春一起问。 “那一年,霍子周的媳妇被霍兆刚强行凌辱之后,对着霍子周哭诉,让丈夫替她讨回公道。没想到,那霍子周非但不替她出气,反而把她狠狠毒打一顿,往她脸上吐唾沫,说她身子脏了,不配当霍家的媳妇,要把她退回娘家。他媳妇没了活路,这才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用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啊?”马车中的两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茶花,直接破口大骂:“这样的男人,还真是该死!” 梅娇兰冷笑道:“他可不觉得自己该死。相反,他还委屈上了,寻常人看他整日酗酒,萎颓不振,只以为他是在丧妻之痛里走不出来。实际上,他只是觉得自己媳妇被人玷污,被戴了绿帽子,媳妇最后偏偏还死了,这才将郁气积压在心里,以致疯魔。” “这个我懂。”迎春说,“他把老婆当成自己的一件玩物,玩物脏了,被别人染手了,他心疼,玩物碎了,他反而不心疼。” 梅娇兰点了点头。 “那他既然如此耿耿于怀,为什么不去找霍世子去闹呢?”茶花问。 梅娇兰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他但凡能有闹的骨气,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了。有种男人,就是有气全往老婆孩子身上撒,在外面比丧家犬还不如。你们看今日这情势,霍公爷和霍夫人,显然还不知道霍兆刚逼奸良家妇女的事,这只能说明,那霍子周,当年连闹都没有闹过,他媳妇算是白死了!” (本章完) 第61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茶花恨恨地说:“嫁那么个窝里横的孬种男人,还不如嫁一只狗呢!” 迎春扶了扶茶壶的胳膊,脸上露出疑惑,问梅娇兰道:“姑娘,这些事儿,你是如何得知的?咱们在梅府的时候,可从未听过霍世子强迫良家妇女的传闻,更别说那霍子周毒打他媳妇的事了。” 茶花听迎春这么说,也跟着点了点头,“对呀,姑娘,你是听何人说的?” 梅娇兰看着她们俩,微微一笑,并没打算回答她们这个问题。 前世,她也是在嫁进霍府一段时间后,才偶然从梅竹桃房间的窗户外,偷听到了这段内情。 梅竹桃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梅竹桃比她更了解霍兆刚这个人,可依然是卯足了劲嫁给了霍兆刚…… 回忆着前尘往事,梅娇兰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丝冷意。 迎春与茶花两个好奇丫头,问这问那,却唯独忘了问,她是如何料定那霍子周一定会在婚礼现场发疯的? 为什么那霍子周早不疯,晚不疯,独独在新人拜堂的时候发了疯?那是因为,前世的婚礼上,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情,现在只不过又把当时的情景又重演了一遍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受辱的是梅竹桃,而前世婚礼现场被陌生男子又摸又抱的,是她梅娇兰自己。 梅娇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里还有疼的感觉。 霍兆刚与霍刘氏母子,本来就一个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一个对她笑里藏刀,婚礼上发生闹剧,他们便更有了折磨她,敲打她的理由。 霍刘氏把对自家儿子名声被污的怒气,一股脑全撒在了她身上,说她是不祥之人,给霍兆刚连招灾祸,不配当世子夫人和未来的霍家主母。霍兆刚更是出手打了她,打得她脸庞淤青三个月不敢见人。 她在霍府活的痛苦不堪,直到最后临死的时候,梅竹桃才亲口说出了真相。 原来,婚礼那天,正是梅竹桃安排人跟霍子周套近乎,给他酒喝,并“无意”间透露了梅娇兰闺名叫玉姐儿的事。那酒里提前加了药,霍子周知道了梅娇兰闺名叫玉姐儿的事,又喝下了酒,再去厅堂观礼,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可事实上,无论是梅娇兰,还是梅竹桃,她们都不叫玉姐儿。 梅娇兰知道真相后,指着梅竹桃的鼻子骂,说她好狠毒好狠毒。 而现在,她把这毒计又原封不动地用在了梅竹桃身上,反而没有什么感觉了。 梅娇兰脸上的笑意更深,茶花与迎春看在眼里,也跟着主子感到暗爽。 “姑娘,之前您吩咐旺财去办事儿,不会就是办的霍子周的事儿吧?”茶花好奇地问。 那旺财此时正在帘子外赶车,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抱怨道:“那位霍子周霍大爷也太不把奴才们当人了,见了小的,不由分说,又是踹肚子,又是掐脖子,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在他眼里,可能就跟一条狗差不多。谁能想到,他见了比他高贵的人,却是连一只哈巴狗都不如呢!” 一番话把茶花与迎春都惹笑了,纷纷说那霍子周是合该,又赞自家姑娘锦囊妙计,终于让那对狗男女吃了瘪。 梅娇兰却摇头,笑着说:“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 回到梅府,霍家婚礼上发生的怪事已经传开,姜氏骂骂咧咧地嚷着要去霍府给女儿讨说法,梅远程也是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梅氏宗族的人都劝二房,在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去霍府闹。梅家与霍家虽然是姻亲,但论实力,前者比后者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别到时候为梅竹桃讨公道没讨到,反而在霍家那里碰一鼻子灰,岂不晦气? 况且,此事还涉及梅六媳妇她亲兄弟,两家亲上加亲,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复杂得很,稍有不慎,便会惹出更大的风波。 所以,他们都劝二房夫妻暂时忍耐为好。 梅老爷子梅永康见几个族老都这么说了,便顺水推舟采纳了这个建议,严令二房两口子老实待在家里,不许出去惹事。 姜氏气的鼻孔朝天,却拿公公没办法,只好把气都撒在梅远程身上。梅远程受不了黄脸婆的骚扰,一气之下出去找外面相好的了。 梅娇兰上午在霍家看一出戏,下晌又在梅家看一出戏,看得是乐此不疲津津有味。 走出梅永康的松鹤斋,她感觉天空都湛蓝了不少。 梅远娘今日负责在家宴客,没能去霍家的婚礼现场,现在得知了消息,不由暗暗拍手称快。 在她娘徐氏面前还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这会子,借着送大嫂孙氏出门的由头,便忍不住嘲笑起来,“他们二房一家人,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却没算计到婚礼上会有人发疯,呵呵呵,如今,他们的女儿竟然被老天算计了一把!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呀,心眼儿还是别太多了为好,太多了反倒会反噬自身,白白误了自己的前程性命!” 孙氏对小姑子最后一句话深表赞同,拍着她的手说:“谁说不是呢,俗语道,傻人有傻福,此话不是说说而已。” 梅娇兰笑着问:“娘这意思,最傻的最有福喽?那咱们三个人之中,谁最有福呀?” 孙氏白她一眼,说:“我也没那么傻,听得出来你话里有话!” 梅娇兰、梅远娘以及众丫鬟都笑了起来。 孙氏轻轻打了梅娇兰的胳膊一下,笑骂道:“臭丫头,净会拿你老娘开涮!” 姑嫂等人笑闹一通,便要一起去孙氏的明月斋里用些点心。孙氏打算着多留女儿一些时间,娘俩多说会子话,等天不早了,再收拾上一些东西,让梅娇兰带着回吴家。 不料,刚走出松鹤斋门口不远,便有门房来叫梅娇兰,说六婶子有急事要找她。 梅娇兰一听是梅六媳妇,也没耽搁,便拜托梅远娘把孙氏先扶回去,自己则跟着门房,一路来到了梅府大门。 …… 门口台阶之下,那梅六媳妇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本章完) 第62章 梅劲松也掺了一脚 梅娇兰屏退了丫鬟,自己一人走下门阶,与梅六媳妇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走到角落偏僻处。 见对方灰头土脸,没怎么梳洗就出了门,站在那里双腿微微发抖,梅娇兰便想伸手扶她一把。 谁知,那梅六媳妇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梅娇兰皱眉问:“六婶子,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啊。” 那梅六媳妇盯着梅娇兰的眼睛,冷声问:“兰姑奶奶,是你告诉我弟弟,竹桃姑娘的闺名叫玉姐儿的?” 梅娇兰一愣,问:“他醒了?” 梅六媳妇失魂落魄地说:“醒了也跟没醒一样,刚与我说了几句话,便又昏了过去。大夫说,他实在被打的太狠,以后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是废人一个了。” 梅娇兰“哦”了一声,说:“那可就遗憾了,舅老爷多好的一个……” “兰姑奶奶!”梅六媳妇出声打断了梅娇兰,颤抖着说,“兰姑奶奶好计谋啊,趁我不在的空当,给我弟弟下了那迷魂汤!我当时若是在,肯定会跟我弟弟说,竹桃姑娘的闺名是桃姐儿,而不是什么玉姐儿!” 梅娇兰明知故问道:“那玉姐儿又是谁啊?” “你……”梅六媳妇气得浑身发抖,“玉姐儿是谁与你无关!兰姑奶奶恨那对狗男女,想报仇,便只管报仇就是,何必又扯上我无辜的兄弟!” “他无辜吗?”梅娇兰面容平静地问了一句,又说,“他不无辜,六婶子你也不见得无辜。” “你,你别血口诬赖好人!” 梅娇兰嘲笑道:“有没有诬赖你,把事情说与街坊邻居们听听,众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两年前,你弟媳妇玉姐儿走投无路,上吊自杀,她娘家人去你们家讨说法,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梅六媳妇被这么一问,刹那间脸色惨白。 “你跟玉姐儿的娘家人说,是玉姐儿自己不检点,闹出丑事,自觉无颜见人,这才寻了短见,一番话把你那好兄弟摘了个干干净净!你为了维护你兄弟的颜面,生生把脏水都泼在了死去的玉姐儿身上,见人就说玉姐儿如何不好,如何对你兄弟三心二意,你们霍家人已经仁至义尽云云。”梅娇兰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最讽刺的表情,“殊不知,玉姐儿当日正是被霍子周毒打一顿,一时想不开,才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的!” 梅六媳妇听到最后,表情都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她惊恐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姐儿当年自杀的真实原因,除了她和霍子周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梅娇兰秋水一般的眼睛眨了一眨。 其实,霍子周毒打他媳妇玉姐儿这件事,正是从前世的霍子周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时候,霍刘氏为了给儿子霍兆刚洗白名声,花大钱买通官府,对梅六媳妇、霍子周严刑逼供,最后姐弟两人都承受不住酷刑,把玉姐儿自杀当日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霍刘氏一方抓住霍子周曾经毒打玉姐儿一事不放,拼命反扑,又因为官府严重偏袒霍兆刚,所以,最后梅六媳妇姐弟被判诬告,流放三千里,姐弟俩双双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想到这里,梅娇兰淡然一笑,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姐弟俩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就要做好准备,你们迟早有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一天。” 梅六媳妇闻言,不禁又羞又恼,又惊又怕,一个支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可梅娇兰却没有去扶她,只平静地瞥了她一眼,便要转身回府。 “六婶子,你弟弟没被霍世子打死,算他命大。你们好自为之吧。” 那梅六媳妇急的大叫:“等等,兰姑奶奶!” 梅娇兰回过头,黛眉微蹙,“六婶子还有事?” 梅六媳妇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来到梅娇兰面前,然后,躬下身去。 “我代表我兄弟求兰姑奶奶一件事,还望兰姑奶奶成全!” 梅娇兰不语。 那梅六媳妇只说:“阿周被他们打废了,我也没了忍让的必要。我已决定,正式向官府告状,霍兆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官府若不替我兄弟和弟媳妇沉冤昭雪,我决不罢休!” 梅娇兰挑眉道:“所以呢?” 梅六媳妇身子躬的更厉害了,“所以,求兰姑奶奶向兰姑奶奶的哥哥带句话,让他出面,给我兄弟作证!” 这下子,轮到梅娇兰震惊了。 “我哥?” “正是。”梅六媳妇说,“劲松大爷与霍兆刚、霍子周等人是同龄人,又互相都有姻亲,便经常玩在一处。而玉姐儿被霍兆刚强迫那一日,劲松大爷也在,借着给我弟弟贺寿的名义,喝了不少酒。因此,劲松大爷可以作证!” 梅娇兰眉心皱的很深,心想,她怎么不知道梅劲松也掺和了这事儿? 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她盯着梅六媳妇弯曲的身体,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豁然开朗。 前世,婚礼上受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梅娇兰自己。 而梅劲松又是她嫡亲的兄长,纵使双方再离心离德,那梅六媳妇作为一个外人,也绝对不会拉下脸去求她或者求梅劲松。 她当时恨霍子周还来不及呢,怎么肯会帮霍子周? 至于梅劲松,他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儿,除了吃吃喝喝斗蛐蛐以外,再没什么能让他感兴趣,梅六媳妇就算真的去求过他,他也只会一拒了之,而且拒绝之后,也懒得把这事儿告诉梅娇兰这个妹妹。 所以,经历过前世的梅娇兰,不知道这件事也属正常。 …… 梅娇兰好好在心里消化了一阵,在心里来回揣摩几番,才上前把梅六媳妇扶起来。 “我可以替你带个话。” 那梅六媳妇万分惊喜,忙又屈膝致礼,“兰姑奶奶若肯帮我们姐弟这个忙,我……” “你先别急着谢。”梅娇兰止住她,说,“一来,我哥未必肯帮你们,他这个人的德性,想必你们也有了解。二来,我若帮了你们姐弟,你们两个能保证从此改过自新,并向含恨而逝的玉姐儿道歉吗?” (本章完) 第63章 时间管理大师 那梅六媳妇的表情既惊愕又疑惑:“我听不懂兰奶奶的话。道歉?敢问兰姑奶奶怎么个道歉法?” 玉姐儿都逝去好几年了,他们怎么跟一个死人道歉?难不成梅娇兰是让他们以死谢罪吗? 梅娇兰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你听不懂我说的话,说明你还没有真心悔过。等哪一天你觉悟了,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如何向你弟媳妇赔罪。” 梅六媳妇讷讷不语。 “好了,我答应帮你向我哥传个话,但也提醒你一句,别抱太大希望。我哥这个人,只要他养的蛐蛐没死,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管的。” “只要你们能帮我兄弟,兰姑奶奶和劲松大爷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娘家别的东西没有,却是有一个小钱庄,算是有点价值。如今我兄弟危在旦夕,父母又年老,以后只怕无力经营钱庄了,劲松大爷若是不嫌弃,我……” 梅娇兰一下子打断她,“六婶子,我哥这人,最不在乎的就是钱了。” 梅六媳妇尴尬地闭上了嘴。 “你好生保重吧。我去找我哥,无论成不成,都会给你消息。” 梅娇兰说完,转身回了梅府。 …… 到了明月斋,孙氏问梅娇兰,六婶子找她有什么事。 梅娇兰随便扯了一句,便要带着丫鬟小厮离开。 孙氏一边抱怨着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边命人多多的收拾好财好物,让姑娘都带回家。 梅娇兰笑道:“娘亲都把好东西给女儿了,我哥怎么办啊?” 孙氏瞋她一眼,冷笑着说:“你哥不是有他如姨宠着吗?我这个亲娘,算什么东西!” “您又说气话了。”梅娇兰笑着说,“平时您见了我哥,不是数落就是骂,把他吓的远远地躲着你。等见不到他的时候,您又总是想他,今天怕他衣服短了,明天担心他吃的菜凉了,他过寿的时候,你提前好几天出钱为他操办,你过寿的时候,他没钱给你礼物,你怕他丢面子,便自己出钱买礼物,对外说是他送的。” 梅娇兰说到这里,走到另一边搀着孙氏,道:“天下的亲娘,做到您这份儿上的,着实不多。而像您这样吃力不讨好,明知道不讨好还要继续用力的,也是不多。” 孙氏被女儿说得又生气又委屈,打她一下,骂道:“臭丫头,回娘家不干别的,就知道数落我!” 梅娇兰笑着往内室一指,说:“其实,女儿之前帮娘亲管过账,自然知道,娘亲已经把哥哥以后结婚的聘礼钱、小夫妻过日子的钱都准备好了。可是比女儿的嫁妆还要多呢!” 孙氏不语。 梅娇兰倒也没怪母亲,到底母亲就哥哥一个儿子,她不疼哥哥疼谁呢。 不过,有些东西,必须要改变。 “娘亲,这母与子,虽说是骨肉的至亲,却也是活生生的两个人。尤其是,哥哥都这么大了,娘亲如果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结局是八成不会如娘亲所愿的。再见到哥哥的时候,娘亲不如稍加变通,不该说的话别说,想说的话也要委婉的说,如此一来,或许结果能意想不到的好。” 孙氏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女儿一眼,“你自己还没有孩子呢,你会懂这个?” 梅娇兰不以为然道:“我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申时初刻,梅娇兰从梅府出来。 侧门小街上,已经有一大一小两辆马车等候着。 那辆小马车,原本是专门用来运送给梅竹桃的新婚贺礼的,如今贺礼已经送到了霍府,便空了出来,正好盛放孙氏让梅娇兰捎回夫家的东西。 这些东西,大大小小有十几样,梅娇兰带了六七个奴才都拿不动,孙氏便打发了七八个婆子、媳妇帮忙提东西,顺带送兰姑奶奶一程。 按孙氏的说法,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时要有人接,回夫家时要有人送,这才是姑奶奶该有的牌面。就算梅娇兰再不爱高调,必要的程序也一定不能省。 而孙氏安排的这些人,都是热情的很。 梅娇兰看着东西都装上车了,便朝着众婆娘中为首的那个人说:“冯婶子,你们都回去吧,别送了。” 那冯伟家的三十六七岁,迎来送往都熟门熟路。 她满脸堆着笑,率着众人朝梅娇兰福了福,“姑奶奶好走。” 梅娇兰点头示意,又看了冯伟家的一眼,便带着丫鬟上车了。 说起来,那冯伟家的,原本是她娘孙氏的陪嫁丫鬟之一,后来嫁的却是二叔梅远程的贴身小厮。在梅府中,他们两口子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倒是混的风生水起,属于梅府诸多奴才中,比较得脸的两位。 尤其是那冯伟家的,据说与梅远程有些不清不楚。姜氏那么醋妒的人,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花朵死在她手里,独独那冯伟家的一直平安无事,可见其人是有点手段在身上的。 梅娇兰心里推算着,二叔梅远程下午在姜氏那里受了气,便出去了。八成便是去找那冯伟家的寻欢作乐。而冯伟家的又被她母亲孙氏派了活儿,负责召集众人送她这个姑奶奶出门。 冯伟家的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伺候梅远程睡觉,重新梳洗打扮,挑礼物挑人,中间孙氏嫌那翡翠成色不好又打发她出去重新采买,最后又一路把姑奶奶从明月斋送到梅府大门口,如今还面不改色淡定自若,也是有点厉害。 …… 车上,茶花见梅娇兰忍不住地笑,便问:“姑娘,有什么好笑的,说与我们听听。” 梅娇兰摇了摇头,说:“未婚姑娘家听不得。” 茶花吐了吐舌头,便不说话了。 梅娇兰拂去杂念,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对着帘子外吩咐道:“旺财,阿方,先别回吴家,去一趟花柳胡同的白宅。” 茶花与迎春同时怔了怔,问:“姑娘去那里干什么?可是去找大老爷?” 梅娇兰摇头道:“是去找我哥。” 接下来,她便把下午梅六媳妇找她的事儿都说与两个丫鬟听了。 主仆说话之间,两辆车已经到了白宅门口。 梅娇兰由丫鬟扶着出了车,下面早有阿方准备好脚凳。梅娇兰踩着脚凳落地,一抬眼,便看见了白宅门口的匾额。 椒风院。 (本章完) 第64章 白如姬这个人 白宅不叫白宅,它真正的名字是叫“椒风院”,上面的字是由梅娇兰的父亲梅远达亲自题写,而制作匾额的材料则是由她哥梅劲松亲自采买。 梅娇兰放眼望去,一座小小的三进院落,规模不大,却很是精致,处处都显示着主人的别出心裁。 院门口,有二名小厮负责把守。小厮穿的干净体面,门口的空地也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她是一如既往的雅致得体啊。”梅娇兰冷笑道。 那茶花当然知道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看着那匾额,不屑地说:“嘁,会起个名字就了不起啊?椒风院,什么是‘椒’,什么是‘风’?文不文白不白的,一点都不通!依奴婢看,姑娘出阁前住的一家春,才是真正的雅致得体呢!” 梅娇兰笑着摇头说:“你不懂,这匾额上的字,可是有典故的。”她转回身,对着两个奴婢解释道,“当年汉哀帝宠信董贤,便把他妹妹也召进宫里,封为昭仪。而董昭仪所住的殿舍,正是叫做椒风殿,与正宫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只有一字之差。可见,董氏兄妹在汉哀帝心中的地位。” 茶花“啊”了一声,道:“姑娘说什么呢,奴婢虽然愚钝,却也知道那董贤是个男的,大老爷可没那种爱好。” 梅娇兰冷笑道:“都是一个意思,是男是女并不重要。整个汉哀帝一朝,那傅皇后地位形同虚设,等汉哀帝一驾崩,她也彻底失去立足之地,废位自杀了。” 茶花听了不禁撇嘴道:“傅皇后也太惨了,嫁了个那么个离经叛道的丈夫。” 迎春心思要深一些,一下就听出了梅娇兰实际上在影射大太太孙氏的境况。孙氏眼下看着还行,但若是目前的条件不变,恐怕晚景不妙。她想出言安慰几句,却见梅娇兰脸色很不好看,最终没敢开口。 “行了,去让他们通禀吧。”梅娇兰叹了口气道。 迎春得令,走上台阶与白宅的小厮说了几句,那俩小厮倒也好说话,一点都不拿乔,知道她们来意,便进去通报了。 …… 梅娇兰只说要请哥哥梅劲松出来说几句话。 但没想到的是,白如姬也一起跟了出来。 白如姬这个人,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描述,再没有“恰如其分”四个字更合适了。 用梅远达的话说,她长得不高不矮,不黑不白,不胖不瘦,不美不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甚至说话时的每一个咬字,都是不偏不倚的恰到好处。她像春风,看不到摸不着,恍若不存在,却能温暖人的身体,抚慰人的心灵。 前世,梅娇兰与白如姬打交道并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却是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每次都准备好话头,想狠狠的刺一刺这狐狸精,好为母亲出气,然而等见了白如姬本人,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白如姬这个人,身上跟有魔力似的,男人女人都能被她蛊惑。 这会子,那白如姬身穿百合色的薄衫,银丝线的坎肩,下面穿着淡黄色绫子裙,看上去不见奢华,惟觉雅淡。 她见梅娇兰站在门口,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快走几步迎上来,笑道:“姑奶奶来了,屋里坐。” 她话不多,也不做那没必要的寒暄,只一句屋里坐,便让人感到非常亲切,毫无距离感。 “不了。”梅娇兰也是一笑,轻飘飘地拒绝了。 “妹子,找我有事?”梅劲松伸着胳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 梅娇兰眼神转向哥哥,说:“哥哥这是刚睡醒?” “嗯,睡了一上午,下晌与涛弟下了一会儿棋,又睡了,这不听说你来找我,如姨才把我叫醒。”梅劲松有点不耐烦地说,“快说,什么事?是不是咱娘又要骂我?” 梅娇兰摇了摇头,道:“今日竹桃大姐姐成婚,哥哥你也不去。” 梅劲松不以为然地说:“我自然打发人送了礼物过去,至于我这个人,就不必到场了吧。难不成,没我这个人,她还结不了婚了?” 梅娇兰不想与他理论,只说:“大姐姐婚礼上出了点事故,哥哥听说了吗?” “听说了,可是关我屁事?”梅劲松眼皮子一抬,“倒是妹妹你,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对不对?” 梅娇兰却说:“本来我也觉得与哥哥没关系,可下晌六婶子来找我嘀咕了几句,倒是让我觉得,哥哥这回必然要被扯进去了。” “哪来的六婶子?”梅劲松眉头一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谁,“她跟你说了什么,会把我扯进去?” 梅娇兰看了一眼低着头抿嘴不语的白如姬,也不避讳,直接把事情的原委都跟梅劲松说了一遍。 她知道避讳也没用,白如姬在梅劲松心里,可是比亲娘还亲,她这会儿跟梅劲松说了,不用到晚上,白如姬便会把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梅劲松听了妹妹的话,眉头直皱,摸着下巴说:“好像是有那么个事儿。” “什么叫做好像?”梅娇兰细问道,“那一日,你到底看没看见那霍兆刚强迫了玉姐儿?” “没有。”梅劲松摇了摇头,说:“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在我酒醒之后,曾经看到那玉姐儿衣衫不整,满面泪痕,当时我只以为是霍子周又发疯打老婆了,没作他想。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才听说原来是霍兆刚对她做出了不恰当的事!” 梅娇兰听到这里,当下冷笑道:“不恰当的事?那时候,霍兆刚可是你亲妹妹的未婚夫,你明知道他做出禽兽不如的事,不去教训他就算了,竟然也不告诉你妹妹一声?” “男人嘛,谁不犯点错?改了还是好的。”梅劲松一摊手。 梅娇兰听他这话,便觉得好笑了,“那哥哥我问你一句,霍兆刚是真改了吗?还是说,你也曾经做出过那禽兽之事,以至于觉得霍兆刚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 “不不不,我可没干过那伤天害理的事,你别冤枉好人哦。”梅劲松急忙撇清自己,“你今天又是来教训我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多聊。” 说着,就要往回走。 那白如姬忙去劝他,“松哥儿,你把姑奶奶迎到家里,咱们坐下好好说。” 梅娇兰朝他背影冷笑道:“哥哥,娘亲下个月要过寿了,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她?” (本章完) 第65章 非得吃过大亏才会醒悟 梅劲松一下子站住,回过头问:“娘亲不是七月过寿辰吗?” “哥哥真是一个好儿子呢。”梅娇兰讥讽道,“娘亲年年都是六月过寿,也年年自己买礼物,对外便说是哥哥送的。哥哥倒好,生生的把亲娘的生日给忘了。这知道的呢,说哥哥睡多了记性差,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不是娘亲生的呢!” 梅劲松的脸直接红成了猴子腚。 说实话,上次梅娇兰回门那一回,孙氏在松鹤斋哭得很惨,哭着闹着说什么也要回娘家,那时的梅劲松心里羞愧的很,看着孙氏浑身颤抖地站在门口,他都不敢看直视娘亲的眼睛。 彼时的梅劲松匆匆逃离了现场,而之后的多半个月里,也一直没有回府看望孙氏。究其原因,是他心虚,是他觉得没脸见娘亲。 他倒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反思,一切不过是一个不孝子对母亲下意识的亏欠感罢了。那种感觉,是天生的,就像不计回报的母爱一样,缘自本能。 这边梅娇兰说完风凉话,转过身便要走。 “你等等!”梅劲松叫住她。 “哥哥还有事?”梅娇兰回过头,冷笑道,“哥哥放心,你刚才说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说给六婶子听,必定不会让他们扰了哥哥的清宁。” “不,不是!你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梅劲松急着辩解了两句,又对门口两名小厮中的其中一个吩咐了一嘴。 那小厮利索地跑回了院里,没一会儿,便带着一盒子糕点出来。 梅娇兰拿眼一看,不屑的说:“哥哥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不过,我可不爱吃红梅饼。” “谁说给你的,是给咱娘的!”梅劲松急的想骂娘。 梅娇兰把糕点盒子从小厮手里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宜记的玫瑰酥。 她望向梅劲松,露出惊疑的眼神。 娘亲正是最爱吃玫瑰酥,这货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梅劲松被妹妹毒辣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别过头去,说:“你回去的时候,自己亲自送一趟也好,打发小厮去送也罢,务必把这盒子点心送到娘亲手里。就说,我过几日得闲了,便会去看望她。” 说完,就拐身回院里了。 梅娇兰瞟他一眼,也转身离去。 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想,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娘亲最爱吃玫瑰酥的? 前方,两丫鬟已经在马车前等候。 梅娇兰看到迎春,忽然眼前一亮。 是的了,上次回娘家的时候,茶花留守吴府看家,她身边只有一个迎春伺候。那天,在松鹤斋的院门口,众人对着受了伤的梅劲松一顿取笑嘲讽,正是那个时候,三婶子朱氏无意间提了一嘴,说她娘不爱吃红梅饼,倒是爱吃玫瑰酥。 梅娇兰看了一眼手里的糕点盒子,想起方才梅劲松不敢看自己的别扭模样。 心里不禁冷笑,她那好哥哥竟然也知羞? 看起来,刚开始打他的那一顿,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而后来费的那些口舌,绕的那些弯子,也没有白费时间。 梅娇兰又回头朝那“椒风院”看了一眼,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个想法:她那位便宜哥哥,非得吃过大亏之后,才会知道谁才是真心为了他好,谁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前世,他便是在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后才彻底醒悟的,希望这一次,他不至于醒的太晚。 …… 那梅劲松回到院里便一直闷闷不乐,先是浇花,又是逗鸟,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 白如姬自然都看在眼里,站在上房门前台阶上,也不劝他,只幽幽说了一句:“娇兰是个好妹妹啊。” 梅劲松没搭腔,继续拿草茎逗他的蛐蛐。 白如姬又说:“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做儿子的孝敬母亲,乃是天经地义。” 梅劲松“嗯”了一声。 白如姬微微一笑,道:“娇兰既然把那玫瑰酥接手里了,便必然会送到你娘那里。回头,你见了你娘,只管说是你自己偶然想起来,才去宜记买的,千万别说是我的主意。若让她知道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她是不会往好处想的。这样一来,你这孝心,也便成了坏心,得不偿失。” 梅劲松看了一眼台阶上的女人,眉毛一扬,说:“如姨惯会想太多。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就说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白如姬闻言,满意一笑,便回了屋子忙自己的事了。 梅劲松看了看那轻轻摇晃的门帘,心里再次感叹,怪不得爹爹一辈子都醉心于这个女人,实在是她为人办事太过周详。 周详到你自己想不到的地方,她都能替你想到,简直是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联想到连孝敬母亲这种事竟然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来这俗世走一趟,短短数十年,今日这个哭,明日那个闹,人还有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闲? 烦! 还是蛐蛐好,与蛐蛐待在一起,用草茎戳它,它就动,不戳就不动。 蛐蛐才是真有意思呢! …… 梅劲松那厢正逗着蛐蛐,玉环茶社这边,成员们已经把蛐蛐斗完,分出胜负,各自喝茶聊天了。 茶社规模不大,不过二十几人,有时候天寒了或人忙了,十个人都凑不够。不过,这倒丝毫不打扰诸位贵公子的雅兴,只要得了空闲,便会各自带着家养的蛐蛐,前来比个输赢,顺带品一品时兴的香茶。 成员们三五成堆聚在一起,吴墨云与两名公子一处,坐在靠近亭子口的位置。小厮阿圆负责斟茶,几个人一边喝一边谈天说地,倒也自在。 当然了,三个人聊天,吴墨云说的少,听得多,主要是另外两位在高谈阔论。 他左边的是丞相家的庶八子,右边的是尚书家的堂侄,两位都是话痨,见了面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 聊的内容,多是时下的传闻与奇谈。 “你听说了吗,中山郡公府的世子今日大婚,本想风风光光办一场,谁知拜堂的时候,突然冲出一个失心疯的男人,抱着世子夫人又亲又摸,好不热闹呢!”丞相庶子说。 (本章完) 第66章 茶社的宫廷八卦 “听说了听说了,那个疯汉子,口口声声说世子摸过他媳妇,他现在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摸摸世子的媳妇!”尚书堂侄说。 丞相庶子直接笑喷,一边拿手绢擦嘴,一边说:“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事!你说,那疯男人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不知道呢。不过啊,我听说婚礼结束,霍郡公连宴席都没办完,就把客人都赶回了家。回到内宅,关上门,当场便命下人取来家法,要杖打那霍世子!霍夫人拉着不让打,那霍郡公怒火攻心,一杆子把霍世子打倒在地,自己也晕菜了。”尚书堂侄说。 “哈哈哈哈……”丞相庶子再次笑喷,笑完后,又问:“那霍世子逼奸良家妇女一事,该是真的了?” “谁知道呢?”尚书堂侄扔了一个葡萄在嘴里,说,“不过就算是真的,也闹不起来。就算闹起来,皇上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那丞相庶子点了点头,说:“也是哦。” 吴墨云听到这里,不由问道:“敢问皇上为什么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两名贵公子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吴墨云一向沉默寡言,今日霍郡公家的婚礼闹剧,倒是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那尚书堂侄是个爱显摆的,见吴墨云问自己,当下“嗨”了一声,解释道:“不外乎四个字,外功,内宠。这外功很好理解了,霍郡公的两个弟弟,都在军中效力,虽然不是一流的将军,却也是战功卓著,陛下还得倚仗着他们。至于内宠嘛……” 尚书堂侄说到这里,存心卖了个关子,喝了口茶,才继续说:“至于这内宠,自然指的是宫中的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可是霍郡公的嫡亲妹子,是霍世子的亲姑姑,有她在宫里坐镇,即使霍府闹出点什么动静来,皇上也不会责罚太过。” 丞相庶子赞同的点了点头。 尚书堂侄继续爆料:“何况,这三年一度的选秀又要来了,我听与我堂伯家里交好的大太监说,陛下打算在新人进宫之前,晋一晋旧人的位份。这惠妃娘娘虽然没有儿子,膝下却有一位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儿。惠妃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是伴驾多年,所以,这次陛下想晋升她为惠贵妃。” “千真万确?”丞相庶子睁大眼,讶异地说:“这封妃不罕见,封贵妃却是朝廷的大事。若你所言为真,那霍家便要发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吴墨云。 吴墨云也乐得自己被忽视,悄悄地站起来,走出亭子,来到湖边。 这一片水域叫做东海,一岛之隔的地方,便是西海。西海再走几步,便是皇家园林甘泉宫了。 东海之滨,清风习习。 吴墨云鬓若刀裁,眉如折剑,星眸胆鼻,红口白齿,端的是风度翩翩,公子如玉。 他望着天边的散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 回头一看,亭子中的众人聊的正在兴头。 说起来,这玉环茶社,还是他一手组建的。 参加茶社的人,多是诸公卿世家里的庶子、远亲或外甥,无承袭爵位继承家业的希望,故而多行浪荡之举,家里也不管,来此喝个茶斗个蛐蛐,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不过,纵使如此,他吴墨云在这些人中间,也是身份最低微的一位。 吴老太爷被罢官削爵之后,吴家便再无人入仕,吴家人身份与平民无异。 而吴墨云开了这茶社,却有人捧场,除了因为他生性安静、不爱掐尖斗狠之外,更多的还是众人看在华阴侯世子的份儿上,才赏了他吴墨云这个面子。 那些纨绔,从心底里看不起吴墨云,但是又见他沉默寡言,安安静静,刺他一句他也不恼,倒也乐得与他相处。又知道那素来清高的华阴侯世子居然与他交好,心里猜想这人必有其过人之处,所以一来二去,便把这茶社捧起来了。 “三爷,天不早了,要不跟众位少爷说一声,散了吧?” 吴墨云看了一眼阿圆,点了点头,说:“回家吧。” …… 梅娇兰回到吴府,见吴墨云尚未回家,便先拿出账本,与迎春一起,把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一一记账入了库。 记完账,一边打发婆子去锦食斋订今晚要吃的饭菜,一边又吩咐阿方把送给各房的礼物都送过去,嘱咐阿方一定要亲口交待,礼物是梅府的大太太出的,代表了大太太的一片心意。 忙完这些,梅娇兰才得空去内室换了一件衣服,洗了把脸。 然后刚出来,便听婆子禀报说,吴墨云回来了。 梅娇兰一见到吴墨云,便笑着说:“这回不用打发人去请,三爷倒不请自来了。” 吴墨云嘴角噙着一缕温和的笑,说:“饿了嘛,饿了就想吃饭。” “三爷说的极是!”梅娇兰与男人一起坐在桌边,问,“难得见三爷嘴边含着笑,想必今日玩得很尽兴了。可是斗蛐蛐斗赢了。” 吴墨云瞄了梅娇兰的脸一眼,道:“输了两把,赢了三把,赢的钱都请客吃茶了,不亏不赚。” 说完,问梅娇兰:“你呢?” 梅娇兰笑着说:“我是喜是忧不打紧,毕竟今日我不是主角,是看客。”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三爷可听说过今日发生在霍府婚礼上的事?” 吴墨云摇头道:“不知。” 梅娇兰信以为真,便把今天梅竹桃被辱,霍兆刚发飙,梅六媳妇诉冤的事,一股脑地都说与了吴墨云听。 她一番讲述,基本把今天发生的方方面面都介绍了一遍,唯独把她安排旺财给霍子周下药这件事隐了去。 吴墨云听完后,点了点头,心里一琢磨,得出一个结论,“那个霍子周,被打的不冤。” 梅娇兰闻言,心里有点小小的意外。 这男人家看待事情,与女人家看待事情,还是稍稍有些不同的。 霍子周老婆被奸污,他反而毒打老婆这件事,在很多男人眼里,都是稀松平常的。稍微有点良心的,会说霍子周打得太狠,那没有同情心的,则直接视妻子为财物,随意处置…… (本章完) 第67章 霍兆刚的屁股 吴墨云是少有的能从玉姐儿的角度看待此事的男人。 “是啊。”梅娇兰点头道,“霍兆刚打人有罪,但霍子周自己也有罪,这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吴墨云见梅娇兰一点都不避讳她对霍世子的厌恶,饶有兴趣地问:“你认为中山郡公世子爷是恶人?” “反正不是个好人吧。”梅娇兰语气不屑地说了一句,又反过来问,“你觉得梅竹桃是好人?” 吴墨云摇头说:“她不是。” “那敢情好,三爷与我同仇敌忾了。” 两人互相一笑,吴墨云又问:“你哥哥与霍世子关系非常好?” 梅娇兰看着吴墨云的眉宇,心里嘀咕道,自己刚才说戏文似的说了一大通,吴墨云只管不厌其烦地听着。现在轮到他问了,区区两句话都问到了重点,可见他脑瓜子是多好使。不过,有这么好用的脑瓜子,怎么读书就是不行呢? 她笑着说:“谈不上有多好。哥哥这人,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以前他与霍兆刚是大舅子小妹夫的关系,自然走得近一些。别人若是因故跟他疏离了,他也不在乎。能让哥哥在乎的,便只有那些蛐蛐和花鸟了。” “嗯,我喜欢。”吴墨云把扇子往手中一敲。 “啥?”梅娇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的个性,我喜欢。”吴墨云解释了一句,说:“既然他也爱玩蛐蛐,改日,你不妨介绍他到我们玉环茶社来。” 梅娇兰认真考虑了一下。 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哥哥喜欢自己玩。” 其实心里想的是,她才不想让丈夫跟自己哥哥狼狈为奸呢。 与霍兆刚当年的教训还不够嘛。 吴墨云“哦”了一声,道:“这样啊。” 梅娇兰:“是呀。”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 “霍家这一回算是丢大脸了。”吴墨云把扇子收起来,放到桌上,沉吟道,“不过,最多也是让他们丢一丢脸了。霍家军中有两个将军,宫里有一个惠妃,腰杆子可是硬的很。” 吴墨云说得这一些,经历过前世的梅娇兰自然知道。而且,上辈子身为霍家媳妇的她,还知道那个惠妃,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晋升为惠贵妃,霍家由此进入顶级世家的行列。 前世,梅六媳妇与霍子周姐弟把霍兆刚告到了衙门,结果惨淡收场。非但没让霍兆刚吃到苦头,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这一回,她梅娇兰断断不会让霍兆刚过得太舒坦。 “三爷说这些干什么?你没听我哥哥说嘛,他并未亲眼看见霍兆刚凌辱那玉姐儿。”梅娇兰见锦食斋的饭菜到了,一边吩咐丫鬟布菜,一边说,“我已经打发旺财把哥哥的话都与六婶子说了,听旺财说,六婶子听了我哥哥的话,当场就灰白了脸。我估摸着,他们姐弟也未必有那个骨气把事儿捅到官府。” 梅娇兰深知,前世发生的事情,今世未必还会发生。就像,如果没有她在背后煽风点火,牵线搭桥,那梅竹桃今天可能便会把婚顺顺利利地结了,根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梅六媳妇告状的事同理。如果她不去告状,后面的事都无从谈起。 吴墨云听女人这样说,嘴角露出一丝玩味,道:“不能一下子把他们斩草除根,你会很失望吧?” 梅娇兰抬头看他一眼,微笑道:“三爷误会我了,我这人一向喜欢边走边看,有时候看着看着,便看淡了。深谋远虑的事,与我不沾边。”顿了顿,又加深语气说,“何况,我恨的只有那两个人。别的人,或者与我无关,或者是公认的好人,我犯不着连带着把他们一起恨了。我犯不着因为一对狗男女,便恨不得把整个霍家都千刀万剐了。” “你倒恩怨分明。”吴墨云不轻不重地赞了一句,道,“说起来,霍公爷倒是个正派之人。” 梅娇兰不否认,但这话是从吴三爷嘴里说出来的,就感到有点奇怪。 “三爷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也了解霍郡公的为人?” 吴墨云眉毛一挑,“我听爹爹说的。” 梅娇兰觉得不像。 吴墨云看她一眼,又说:“爹爹听爷爷说的。” 梅娇兰:“……” …… 吴府这边的小家里喜乐融融,霍府那偌大的内宅里,却早已闹翻了天。 那霍郡公被婚礼上的事气炸了肺,客人一走,便不由分说地抄起家伙,要打死霍兆刚这个孽障。 “你通奸未婚女,抛弃未婚妻,逾制使用金顶大轿的事,我都忍了你,不与你理论!你不仅不知悔改,反倒越发肆无忌惮了!说,你到底还做过多少龌龊事,瞒着不让我知道!我今天不妨新账旧账一起跟你算了,打死你这个祸根,省得日后偌大的家业都败在你的手里!” 霍郡公话说得非常狠,下手也是卯足了力气。 霍夫人怕他真把儿子打死了,便带着府里的姨娘奶奶七大姑八大姨,拉着霍郡公不让打。 最后把太夫人都惊动了,心肝儿心肝儿地叫着,拦在霍郡公面前不让打。 霍郡公拗不过老娘,深深叹了口气,把棍子一扔,捂着胸口走到门口,直接栽倒在地。 霍府之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霍兆刚的屁股只被打了三下,就已皮开肉绽。 梅竹桃并几个丫鬟坐在床边,小心地为他涂抹着伤药。 “嘶,轻一点,疼!” 霍兆刚趴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 梅竹桃倒是十分有耐心,霍兆刚说疼,她就停下来,等缓过那股劲儿去,再继续涂。就这样一小瓶药膏,足足涂了有半个时辰。 然而霍兆刚犹不知足,嫌涂得时间太久,屁股都凉了。 霍刘氏就是在这时候进屋子的,一进门,听到“屁股”“亵裤”等言语,当下便斥责道:“大白天的就说这些,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不过,这话并不是对她儿子说的。 “你嫁过来之前,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公门世家的媳妇应该遵守的礼仪?”霍刘氏语气不善地对梅竹桃说。 (本章完) 第68章 梅竹桃的婆婆 那梅竹桃见自己被婆婆训斥,也不辩解,只站起来福了福,然后低下头道:“媳妇错了,请娘亲责罚。” 伏在床上的霍兆刚一听心尖上的人要被罚,一个没忍住就要爬起来,“娘亲,你不许惩罚阿桃!” 霍刘氏急忙走到床边,把儿子按住,道:“你给我好好待着,不许动。” 又转回头,冷笑道:“你倒是会装,三言两句便把脏水泼我身上了!我何时说过要责罚你?” 梅竹桃低头看着脚尖,眼角含泪,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霍刘氏冷哼一声,道:“行了,你出去,我跟我儿子有话要说!” “是,娘亲。”梅竹桃再度福了福,便带着丫鬟退出去了。 床上的霍兆刚有些不满,说:“娘,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阿桃的面说?阿桃现在是我媳妇,是正经的世子夫人,她……” “你住嘴!”霍刘氏压低声音斥他一句,说,“一口一个媳妇,一口一个夫人,这么快就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娘,我没有……”霍兆刚撇了撇嘴。 霍刘氏恨铁不成钢地说:“别强词夺理了,我看就是老太太与为娘平时宠你宠的太过,把你给宠坏了!” 霍兆刚扭过头,不说话。 霍刘氏向床里面坐了坐,说:“万幸的是,你爹只是怒火攻心,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两天便好了。若是这回你爹真被气出个好歹,咱们娘俩可怎么办啊。为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爹却不止你一个儿子,若是你爹那什么了,你确定你能保护好娘亲,不让娘亲被那群下流黑心种子害了?” 说到这里,霍刘氏那手绢擦了擦眼角。 霍兆刚回过头,恶狠狠地说:“他们要是敢动娘亲一下,我剥了他们的皮!” “你倒是惯会说狠话。”霍刘氏瞅他一眼,心里想了想,又说:“为娘问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跟为娘说实话。” “什么事?”霍兆刚问。 “就霍子周他姐姐说的那个事儿,是真的吗?”霍刘氏脸色阴沉地问。 霍兆刚眼睛一眯,不耐烦地说:“我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地更舒服些,“我睡过的娘们儿多了去了,大姑娘小媳妇都有,偏偏那个玉姐儿是个假正经。我拿出钱,想跟她好,她偏偏不从,我就想方设法让她从了。” “想方设法?” 霍刘氏一琢磨这四个字,心里便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霍刘氏冷冷地说,“你别轻举妄动,先让为娘回去好好想想,有为娘在,他们翻不了天的。” “谢谢娘亲。”霍兆刚敷衍地说了一句。 霍刘氏“哼”了一声,说:“干出这样的好事,最后还是要为娘替你擦屁股。你要么把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大家都干净,要么就管住裤裆,别再遇上个平头正脸的便想沾手。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 外室之中,梅竹桃已经喝了两碗茶,却仍不见霍夫人出来,于是站起来向内室的门口走去。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那霍刘氏便拨开帘子出来了。 婆媳俩差点撞到。 “说你寡廉少耻,你还真是寡廉少耻!大白天的在这听墙根呢!”霍刘氏数落道。 梅竹桃眉头微蹙,露出委屈的神情,“娘亲错怪了,媳妇没有偷听娘亲与夫君说话。媳妇只是觉得娘亲一直没出来,怕夫君身体有恙,便想进去问一问。” “呵,我儿子不舒服,我这个当娘的会不关心?用得着你来瞎操心?”霍刘氏真是一点都不给媳妇面子,当着丫鬟们的面便说,“你这种不祥之人,不来刑克兆刚,我就谢天谢地了!今日那霍子周是挺疯魔的,但你敢说你自己一点错都没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自己不是个骚的,他会放着一屋子的女人不抱,偏偏去抱了你!兆刚摊上你这种女人,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梅竹桃闻言,小脸瞬间煞白,急忙跪下来说:“娘亲的话,媳妇承担不起!” 霍刘氏不屑地看她一眼,走到外室的椅子上,坐下来,慢悠悠地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都多,所以你也不必跟我来这一套。起来吧,别跪久了膝盖疼,到时候兆刚又要说我这个当婆婆的虐待你了。” 梅竹桃依然跪着不敢起来,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媳妇知道娘亲是嫌弃媳妇是庶房女出身,不如娇兰妹妹这个嫡房长女身份高贵。” 霍刘氏回想起梅娇兰今日观礼时的表现,鼻子一哼,没好气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们梅府,不论嫡庶,都不是什么好鸟!” “娘亲切勿生气,媳妇知错了。”梅竹桃低头道。 “行了,起来吧。”霍刘氏拍了拍桌子说。 丫鬟丽娟一边扶着梅竹桃起身,一边替主子说好话,“太太,我们奶奶在今日之前,可是花大钱请了宫中的教习嬷嬷,学了好久的步履仪态呢。太太真是冤枉奶奶了。” 霍刘氏厌烦地说:“主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梅二太太就是这样教导奴才的?” 梅竹桃连忙呵斥丽娟:“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丽娟撇了撇嘴,退到一边。 霍刘氏眼看着梅竹桃朝自己走来,上下打量她一眼,冷笑道:“俗语道,瘪种结不出好瓜,你啊,生下来不是淑女,便永远不会成为淑女。纵使让嬷嬷们费心教了,也不过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一番话,让梅竹桃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然而,霍刘氏仍不打算放过她,捏着手绢,朝门口一指,说:“兆刚受了伤,你又被人那啥了,这所婚房,你暂时是住不得了。我这边请法师做做法,消消灾,去一去晦气,你呢,便先住到东边的那三间屋子里去。那里清静,装饰的也雅致,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缺,正适合养胎。等我替你们都收拾好了,你再搬回来住。” 丽娟闻言,直接瞪大了眼。 东边那三间屋子,就算装饰的再华丽,那也是厢房。她家姑娘,堂堂世子夫人,正经的少奶奶,你让她住厢房? (本章完) 第69章 贱人有男人撑腰了 丽娟实在忍不住,提醒霍刘氏道:“太太,厢房是姨娘住的地方……” 那霍刘氏凤眼圆睁,眼刀子甩过来,厉声道:“爷们儿养伤的时候,女人家出去避一避,住几天厢房又怎么了?男尊女卑是自古通行的天道,我大晋朝,上至皇后下至民妇,都是以夫为纲,以事事顺从丈夫为守则。怎么到了你家小姐,就矫情起来了?” 说完这些,又开始训斥梅竹桃:“瞧瞧你带来的丫头,三番五次地出言挑衅,嘴巴里像长了刀子一样。丫头都是如此,你能好到哪里去?刚过门不过半日,便想着越过我替我作主了,以后说不定会怎么想方设法地摆弄我呢!” 梅竹桃见婆婆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辩驳什么,阴沉着脸,走到丽娟那里。 “啪”的一声,丽娟的脸上瞬间多了五根红色的手指印。 “姑娘……”丽娟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姑娘。 “还不跪下,向太太认错?”梅竹桃冷冰冰地说。 丽娟紧紧咬着唇,纵使不想跪,却还是在梅竹桃凌厉的注视之下,跪了下去。 “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多嘴,奴婢该死!” 一边认错,一边打自己的脸。 “行了!”霍刘氏皱着眉头,说,“你们主仆二人,还真是什么茶壶配什么盖!” “奴才犯了错,冲撞了太太,都是媳妇教导无方。”梅竹桃低着头说。 “光嘴上认错没啥用,关键是要看你怎么做。今晚,我许你在外间的暖阁里睡一宿,等明天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你就搬过去吧。” 霍刘氏说完,站起来,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了。 …… 梅竹桃望着霍刘氏的背影,一双手把花罗纱的手绢紧紧攥住,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了。 她的身后,丽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姑娘……” 梅竹桃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神色更加寒凉。 丽娟简直不敢直视姑娘的眼睛,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姑娘,奴婢……” “丽娟,你是娘亲指定的陪嫁丫鬟,也是我唯一的陪嫁丫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梅竹桃语气深冷,吓得丽娟紧紧缩着脖子。 “娘亲身边总共就两个一等丫头,娘亲把兰贞留下,把你拨给我,看中的就是你忠心护主,口齿伶俐。可你刚才,却是过分的口齿伶俐了,反倒让我开始质疑,你是否真的如表面上那样忠心耿耿?” “啊,姑娘,奴婢冤枉啊!”丽娟听梅竹桃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哪还敢站着,急忙跪下来磕头。 “姑娘明鉴啊!” 梅竹桃站在那里,直到丽娟把头都磕破了,才张口道:“起来吧,别跪了。” 丽娟这才站起来,抽抽搭搭的,却又不敢放声哭。 梅竹桃用那花罗纱的手绢替丽娟擦了擦额头,缓和了语气说:“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整个霍府之中,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你只记住,只要你肯尽心帮我办事,以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什么好处? 丽娟听到这里,心中留了一个心眼,只恭顺道:“奴婢记住了。” “嗯。”梅竹桃转过身,说,“好了,收拾收拾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便搬到东厢房去。” “姑娘,你还真要住厢房啊?”丽娟惊讶地问。 “婆母大人亲口下的命令,做媳妇的如何不遵从?”梅竹桃冷笑着说。 丽娟皱了皱鼻子,啐道:“说起来,都怪那个什么霍子周,活生生的一个疯汉,姑娘与世子好好的婚礼,都被他给毁了!” 梅竹桃回忆着白天的情景,眼中的恨意迅速聚集,“他是可恨,但不是最可恨的。今天,最得意的是梅娇兰!” “哎呀,姑娘不提醒,奴婢竟然还忘了!”丽娟一个拍手,道,“她对着那个梅六媳妇,一口一个六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嫡亲的六婶呢!依奴婢看,她就是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恨不得让那对姐弟把霍府掀翻,好让她自己出口恶气!” 梅竹桃冷哼了一声,说:“当面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倒没什么,怕就怕她在背地里挑唆……”她忽然回过头,对着丽娟说,“我总觉得,白天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丽娟眼睛一亮,问:“姑娘是怀疑霍子周发疯一事,有她的手笔?” 梅竹桃不答,只说:“梅娇兰可不是以前的梅娇兰了。” 她真的变了很多! 丽娟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呢?她命贱,白白浪费了嫡房嫡女的身份,嫁给了一个破落户的外室子,凭她是个女中诸葛,也改变不了那天生卑贱的命!” “话可别说得太早。”梅竹桃阴笑道,“你没看到她今天带的贺礼中有一件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吗?我看礼单上,写的是吴墨云的名字。” “之前娘亲协理梅府,我帮娘亲管了半年的账,从未发现梅府有什么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所以,这就是吴家的东西,而不是梅娇兰从自己嫁妆里搜出来给男人充门面的。” “吴家衰落已久,好不容易得了一件好东西,却给了梅娇兰当贺礼。这至少说明,那个吴墨云,待她还不错。” “她今天得意的很,不排除是因为有了男人撑腰的因素在里面。” 梅竹桃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眼睛里像淬了毒一样。 之前,她还是小瞧梅娇兰了。 她得赶紧想个办法,让她高贵的堂妹好好的吃点苦头。 …… 吴府,青云馆。 连续几日天气晴暖,春花凋残,空气中开始有了一点夏天的味道。 吴家各处都是静悄悄的,梅府、霍府那里也没传出什么动静,倒是让梅娇兰过了几天清省日子。 只有旺财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消息,算是在梅娇兰心里造成一点小小的波澜。 霍子周接连几天一直半昏半醒,请了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霍家爹娘整日以泪洗面,梅六媳妇一面看着躺在床上的兄弟,一面听着爹娘的哀怨,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到官府告霍兆刚。 即使没有梅劲松那个人证,她也要告。(本章完) 第70章 婉姨娘打架 梅娇兰听说后,淡淡地说:“算他们还有点骨气。” 她又嘱咐旺财要时时关注霍氏姐弟那边的动静,便暂时不再理这件事儿了。 这一日,闲来无事,主仆几个人在内室里做女工。 迎春手巧,青绿色的缎子上,把一朵芙蓉花绣的栩栩如生。另一边,茶花接连扎破了三根手指,正噘着个嘴用纱布包手指头。 梅娇兰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打趣她说:“你这毛手毛脚的,以后嫁了人,可不得被夫君笑话死?” 茶花看着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反正姑娘也不嫌弃我。” 梅娇兰摇头道:“我是不嫌弃你,但不保证不笑话你。” 茶花:“……” 迎春笑道:“这说起来,姑娘在梅府的时候,可从未自己做过针线活,最多是监督绣娘干活,指出她们的不足来。自从来吴府之后,得了空便要绣这绣那的,也属实委屈了姑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要是屋里头再多两三个丫头就好了。” 茶花听了迎春的话,忽然想到什么,“咦”了一声,“说起来,那个月牙‘病’了也有一个月了吧?她好了没?” 迎春看了一眼梅娇兰,意味深长地说:“姑娘不让她好,她怎么会好呢?” “也对。”茶花望向梅娇兰,问,“姑娘有何打算?” 梅娇兰闻言,把手里的秀棚放到桌子上,揉着酸疼的膀子说:“昨日,我听阿圆说,正德堂那边,太太嫌弃月牙旷工太久,打着得了时疫的幌子,不干活白领银子,便派人去月牙家里说,让她不必再回正德堂伺候了,等于是把月牙赶出去了。” “故而,现在的月牙小丫头,虽是家生奴,却是自由身。这正好遂了姑娘的心愿,省得再去正德堂要人,多费口舌。”迎春说。 梅娇兰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茶花站起来,一边给梅娇兰揉肩,一边说:“那过会儿奴婢把月牙叫到青云馆来?” “可以。”梅娇兰心里想了想,又说,“你跟房嬷嬷一块去。把人叫来后,再到正德堂回禀太太一声,虽然就是走个过场,却也避免了落下藐视长辈的话柄。” …… 睡完午觉后,茶花便跟房嬷嬷一起出去办事了。 梅娇兰把绣棚上的缎子拆下来,对着空气比了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那迎春笑道:“姑娘既然想给三爷做中衣,起码也得先量量身,知道了尺寸才能做啊,您对着空气比划有什么用。” 梅娇兰无奈道:“我有这个心,他未必肯让我做啊。我原本想着,那天从梅府拿回来的大食国的高筒皮靴,我事先也没有给他量脚,只凭着个大概印象,便从满箱的靴子中一眼挑出来了。他穿上那靴子,不宽不窄,正合他的脚。所以,这次我打算还这么做。谁想到,真做起来,却有点把我难住了。” 迎春捂嘴一笑,说:“姑娘不妨直接跟三爷说,你要给他做中衣,需要亲自给他量身。” “……” 梅娇兰有点没底气,“他会同意吗?” 主仆俩正在猜测吴墨云的心思,忽然,门帘子哗啦一声响,有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梅娇兰见是房嬷嬷,便问:“人带回来了?” 那房嬷嬷摇了摇头,着急地说:“回奶奶,没有呢,倒是茶花跟婉姨娘打起来了!” 梅娇兰:“???” 迎春也是一脸懵,“不是让你们叫了月牙过来,再去正德堂太太那边回话吗?怎么还扯上了婉姨娘?” 房嬷嬷说:“老奴与茶花去了月牙的家里,发现月牙不在,找到月牙的爹娘一问,才知道上午的时候,婉姨娘去了他家一趟,把那月牙要了去了!” 迎春:“……” 房嬷嬷见梅娇兰和迎春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便拍着大腿说:“奶奶也觉得婉姨娘过分了,是不是?还有更过分的呢,我跟茶花从月牙爹娘那回来,便一路去了婉姨娘住处,去那一看,那婉姨娘早已经把月牙当成自己丫头使唤了。这也就算了,她还让月牙一个小丫头去刷马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茶花气不过,上去跟她理论,两人话赶话,便吵起来了!” 梅娇兰听到这里,当即扶着迎春的手从榻上下来。 “别说了,带我去看看吧。” 房嬷嬷这才止住话头,让出条道,随主子一起出去了。 …… 婉姨娘的住处,并不像牛氏、魏淑芳、梅娇兰等人的住处都有个名字。 梅娇兰在房嬷嬷的带领下,一路过来,经过正德堂,往东走了几步路,便看到了三间白墙黑瓦的屋子。那正是婉姨娘的住所了。 三间屋的门前,好几个丫鬟婆子正在看热闹。 梅娇兰大老远的,便看见了婉姨娘龇牙咧嘴的样子。 那婉姨娘头戴月季花,身穿粉红色蝶纹刺绣春装,趾高气昂地站在台阶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茶花的鼻子骂:“小蹄子,你还反了天了!” 茶花站在台阶之下,也叉着腰,气势一点都不比屋子的主人弱。 “不敢,但造你的反还是可以滴!” “你,你……”婉姨娘伸出手就要掐茶花的脸,“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 茶花怎么会让她得逞,一把攥住那手腕,就把她从台阶上扯了下来。 “下来吧,你这种人上不了高台盘!” 那婉姨娘“哎哟”一声,差点摔倒,登时急红了眼,与那茶花撕打到了一起。 眼看着两个人撑起了葫芦架,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个说一句“姨奶奶别打了”,那个说一句“茶花姑娘消消气”,却没有一个真正走出来劝一劝的。 婉姨娘与茶花两个人,你扯我一下,我撕你一下,打得热火朝天。 茶花一个不小心,被婉姨娘抓散了发髻,登时恶狠狠地说:“好啊,我不出狠招,你当老娘是病猫是不是!” 当即一个巴掌呼到婉姨娘嘴上。 只听“啪”的一声,婉姨娘脑袋一歪,鬓边的月季花飞了出去。 梅娇兰深知茶花的脾气,看到这里,大声制止:“茶花,你住手,她是姨娘,你是丫鬟,你怎么能跟她打架呢?”(本章完) 第71章 庶母也是母 婉姨娘见正主来了,也不跟茶花这个丫头撕了,气冲冲地朝着梅娇兰走来。 迎春急忙拦在自家姑娘面前,道:“婉姨奶奶与茶花斗几句嘴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跟我们奶奶吵架?” 那婉姨娘披头散发的没个人样,脸都白了。站在梅娇兰主仆跟前,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迎春,你不必护着我,姨娘并不会跟我吵架。” 梅娇兰让迎春退到后面去,自己则上前半步,露出微笑道:“茶花只是个丫头,姨娘何必与她置气呢,有什么,你只管说与我听便是。” “兰奶奶说的好听!”婉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头发说,“看看你调教出来的好奴才,把我撕成什么样子了!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一点尊卑都不知,这样的狗奴才,要是放在我们吴府,早就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了!” 那茶花也是气得不轻,听到婉姨娘的话,毫不留情地骂回去:“我是奴才,那你又是什么?是你爷爷奶奶不是奴才,还是你爹爹娘亲不是奴才?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谁又比谁高贵?” “你,你,你……”婉姨娘气的要疯。 梅娇兰连忙说:“茶花,你过来!” 一边又给迎春使眼色,让她去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婉姨娘捋着气胀的胸口,见那茶花慢慢朝她主子走过去,心想:这梅娇兰起码也得打她一巴掌吧?不然,如何向自己这个庶母交代呢?庶母也是母,冒犯庶母等于冒犯老爷,让老爷太太知道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谁想,梅娇兰把茶花叫到身边,却一指头都没舍得动。 反而还替茶花理了理散落的头发,说:“看你气成什么样子了,至于吗?你在姨娘那受了委屈,只管说与我听便是,凡事有我去跟姨娘打交道。你在这又是哭又是闹的,何苦啊?” 茶花依旧气性不减,冷嘲热讽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作践奴才的样子,明明自己也是奴婢爬上去的,怎么回过头来就想把我们往死里踩呢?月牙才堪堪十四岁,一个女孩子,冰清玉洁干干净净的,她竟然让她刷马桶,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不带这么作践人的,她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凭什么把她当主子?” 茶花一说完,周围的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可算是说到她们心坎儿里去了。 婉姨娘这个人,平时在老爷太太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少爷小姐面前是一个样子,在下人奴才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一个人生生长了八副面孔,说她两面三刀也不为过。 可是,她偏偏又没啥水平,无非是指鸡骂狗阴阳怪气,再就是哭闹上吊三板斧,下人们普遍都不服她。平日里,大家看在她是二少爷生母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她便越发得意,变本加厉地作践人。结果,今日她撞上硬茬子了。 众人看好戏还差不多,让他们去劝?门都没有! 婉姨娘见众人都不站在自己这方,委屈一下子上来了,坐在地上开嚎:“黑心肝的烂东西,纵容恶奴殴打庶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我使唤个小丫头怎么了?难道我还使唤不起?我就算让她给我擦屁股,把她熏死了,闹出人命,也自有老爷太太盘问我,你们主仆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来管我!” 梅娇兰见她撒泼,却也不忍让她,冷笑着问:“那姨娘想让我怎么办?” 婉姨娘指着茶花大骂:“把她发卖了,让她当粉头,当娼女,让她生不如死!” 梅娇兰冷下脸来,说:“姨娘,恕我办不到啊。茶花是我的丫头不假,但既然我已经嫁到了吴家,那她在名分上便是三爷房里的人。茶花这丫头,平时我要动她,都会有三分顾虑,何况是别人呢?” 说完这些,她向前走了两步,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婉姨娘,说:“姨娘刚才说的话,违天伦,伤天理,实在不好听。我就当没听到吧,希望以后姨娘别再说这样的话,省得损了姨娘与二哥的阴德。” 一番话把地上的人说得瞠目结舌。 婉姨娘骨碌一下爬起来,还想闹,梅娇兰却没给她机会。 “迎春,把那朵月季花给姨娘戴上,就算是咱们给姨娘赔礼了。” 迎春早就把花儿捡到了手里,听主子下令,便走过去,好声好气地说:“姨奶奶,别生气了,来,我给您戴上,这月季花红艳艳的,配上您乌油油的鬓发,美得很呢!” “美个屁!”婉姨娘一把将迎春手里的月季花打掉,指着梅娇兰骂:“告诉你,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晚上我就告诉老爷太太去,让老爷太太好好治一治你这条玉面狐狸!” 梅娇兰冷哼一声,道:“姨娘有本事就去告,不过,我只怕姨娘没这个本事。” 说完,便吩咐房嬷嬷,“去把月牙叫出来,咱们走。” “是,奶奶。”房嬷嬷得令,便去叫人了。 婉姨娘气得大骂:“你拽什么拽,以为自己是梅府来的人,便以为自己很牛气吗?也不看看你嫁的是个什么男人!我王婉婷是家生奴没错,可起码也是有名有姓、清白干净的人家出来的,你男人的亲娘是什么来历,她能跟我比?” 梅娇兰耳朵里听到这里,脚步一顿。 不过也就是停顿了一瞬,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她一个鲜卑国来的贱、奴,连个姓氏都没有,在吴府中专门给人洗脚,后来趁着老爷醉酒爬上老爷的床,才生下了你男人!你有这么个婆婆,你凭什么跟我拽?你男人有这么个生母,他凭什么与我儿子平起平坐……” 梅娇兰听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心里只觉得好笑。 骂吧骂吧,看看最后出洋相的是谁。 …… 暮色渐浓。 一回到青云馆,梅娇兰便打发茶花给月牙准备洗澡水,让她好好洗一洗身上的臭味。 月牙感激不尽,哭着跪谢了一通,才让茶花领着退下去了。 那房嬷嬷见月牙出去了,对着她背影看了好久才回过头来,由衷地说:“奶奶真是菩萨心肠啊,奴婢们能在奶奶跟前伺候,实在是奴婢们的福分。” 梅娇兰嘴角抿了抿,笑道:“嬷嬷一向是个闷嘴葫芦,今日倒是有些口齿了。”(本章完) 第72章 鲜卑国女奴 房嬷嬷羞赧一笑,说:“奶奶休要打趣老奴,老奴说得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这是真的,她并没故意说好听的话讨好主子。吴府败落后,开支越发的拮据,各房的主子们对待下人越发的抠门,梅娇兰一来,跟他们相比,就像个大财主。 然而钱财之外,房嬷嬷更感激的是梅娇兰对下人的态度。她与另一个老妈子之前是在牛氏那里伺候的,因为身无所长又笨嘴拙舌,在那边总是遭人冷眼。牛氏把她们这俩老笨蛋拨过来,为的就是恶心梅娇兰的。 她俩也是不争气,来了后,果然是不中用的很。然而,梅娇兰却没有十分恼她们,更没把她门打发走。平时的月例、节日的赏赐应发尽发,丝毫不像正德堂那里,总是找理由克扣。 今日又经历了月牙的事,房嬷嬷心里是越发的敬服这个兰奶奶了。 那迎春见姑娘的一片好心总算没有被辜负,心里也是欢喜的很,笑着说:“那婉姨奶奶说我们心肝黑,岂不知,合府中,数她的心肝最不白。” 房嬷嬷拍手道:“谁说不是呢!” 迎春眼神望向榻上的姑娘,忽然想到什么,便稍微收敛笑容,问:“奶奶,刚才那婉姨奶奶说,她要去老爷太太那里去告您的状,她要是真去了,老爷太太若是过问起来,奶奶您打算怎么说?” 梅娇兰看了一眼迎春,轻轻一笑,说:“她不敢的。” “为什么不敢?”迎春与房嬷嬷同时问。 梅娇兰问:“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让月牙刷马桶吗?” 迎春等人摇了摇头。 梅娇兰冷笑道:“屋子里那么多事儿,扫地,缝衣服,端茶倒水,都是活儿,可她偏偏给月牙安排了那最肮脏最低等的刷马桶的活儿。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恶心太太。” “恶心太太?”房嬷嬷没太听明白。 迎春倒是一下子想通了,点头道:“是的了,是这样。上次因为‘昙花一现’的事,太太在老爷那闹了个没脸。这老爷素来是怕太太的,家里奴才们也是大多都听从太太的命令。可打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了。这婉姨奶奶八成是察觉到了什么,见老爷近些日子不常去太太院里,便趁机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好出一出常年被太太这个正妻压制的恶气。” 这时候,房嬷嬷也终于回过味来,叹息道:“月牙在正德堂的时候,只是一个三等丫鬟,极不得脸,可再不济,她也不会去做那刷马桶的活儿。婉姨奶奶一上来就让她倒屎倒尿,这从前给太太打扫院子的奴才,如今只配给她擦屁股,可不就是为了恶心太太吗?” “可惜的是,她的心毒,太太的心更狠。她在自己屋里怎么作践月牙都行,可若是让太太知道了,那可就是捅了老虎屁股了。太太不要她的命,也会扒她三层皮。所以,婉姨奶奶绝对不敢告状,只能在心里憋着了。”房嬷嬷总结道。 梅娇兰笑了笑,没再多谈这件事。 她想起婉姨娘最后骂的那些话,便问:“房嬷嬷,三爷的生母,真的是从鲜卑国来的吗?” 房嬷嬷闻言,脸色变了变,不由压低声音说:“关于三爷生母的事,奴婢们也都是道听途说,而且大多是从太太嘴里听来的,真假未知。只知道,那位姨奶奶,确实是从蛮子那里来的女奴。” 梅娇兰黛眉微微皱了起来,“女奴?” …… 吴墨云进来的时候,青云馆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朝四周一打量,见东南西北都静悄悄的,心里感到有点奇怪。 “爷,奶奶她们该不会都吃饱睡下了吧?”阿圆问。 吴墨云没作声,背着手继续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谁知,刚经过窗户,还没到门口,便听到内室里传出一阵说话声。 声音是经过刻意压低的,却依然能听清内容。 “是,鲜卑国的女奴。老奴虽然愚拙,却到底长了些年纪,经历了一些世事。老奴还年轻的时候,大晋与鲜卑蛮夷交战,两国打了三年,没分出个胜负,倒是让不少人流离失所。这其中,有一批鲜卑女奴,被大晋俘获。那批女奴,大概有七八十个人,她们来到大晋之后,有的进入青楼,有的没入宫廷,有的被人买去当丫鬟,反正去哪的都有。而三爷的生母,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进了当时还鼎盛的吴府,又机缘巧合到了老爷身边伺候,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那阿圆见内室里的人在议论三爷的生母,顿时紧张起来。 他低着头,用余光窥视了一眼吴墨云的表情,果然看见他脸上的颜色在一点点的变冷,更是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 内室中,梅娇兰听房嬷嬷说完,心里只觉得很别扭。 无法形容的那种别扭。 “我自从来到吴家,平时诸人基本不提三爷生母的事,若是提到,也是闪烁其词,匆匆带过。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外室,或者怕惹太太生气,也不至于忌讳到如此程度吧?如今听你说来,倒是因为她鲜卑国女奴的身份了?” 房嬷嬷听梅娇兰这样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奶奶有所不知,那个鲜卑国,是个未开化的蛮夷之地,他们那个国家,上到国主,下到平民,都粗鄙蒙昧的很,与咱们大晋朝的人无法相提并论。咱们大晋朝的人,都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泥人变的,他们呢,连那泥点子都算不上,更像是牛羊马驴托生的。他们天生低贱,这其中啊,又数女奴这个阶层的人最为下贱,据说,那些女奴平时就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到了打仗的时候,更是要……” 梅娇兰眉毛一抬,问:“要什么?” 房嬷嬷实在难以启齿,磨蹭半天,才挤出四个字:“充作军、妓。” 这下,连迎春都被吓到了,顿时忍不住问:“三爷的生母当过军、妓啊?” 房嬷嬷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梅娇兰沉默了。 她冷眼观察着迎春与房嬷嬷两个人的脸,发现她们俩虽然在极力掩饰,却依然忍不住流露出鄙夷的表情。 若不是还忌讳着三爷的身份,同时怕被她这个三奶奶责怪,估计她们俩早就打开话匣子,好好的鄙视一番了。 果不其然,房嬷嬷继续说:“说起来,当年那一批女奴,后来也不乏有出人头地的。这当中,爬的最高便是当年的怡贵妃了……”(本章完) 第73章 不过是笼中雀 “怡贵妃?”梅娇兰问。 房嬷嬷点了点头,道:“贵妃承宠的时候,奶奶您还未出生,她薨的那一年,奶奶大概也就七八岁,故而不知道这个人也很正常。” 梅娇兰是知道怡贵妃的。前世,霍兆刚说起他姑母惠妃的时候,顺带提了怡贵妃一嘴。不过,她也就是知道宫里曾经有这么个人而已,再多的便不了解了。 房嬷嬷继续说:“那怡贵妃一入宫便获得了陛下的专宠,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后宫的其他贵女都要避其锋芒。甚至还惊动了前朝,许多老臣站出来,指责贵妃是那祸国的妖妇,把她比作苏妲己,赵飞燕,杨玉环,直言她的获宠是亡国之兆。” 梅娇兰淡淡一笑,说:“那些老古董专爱做这样的事,平时对女人严防死守,一旦出了事儿便把女人推出来背黑锅。” 房嬷嬷哪懂的这些,胡乱应了一句,便继续说:“反正当年陛下没有理他们,依旧我行我素,把那怡贵妃宠的天上有地下无。可惜的是,那怡贵妃的命不好,年纪轻轻地就去了,而且据说,死的还非常惨烈……” “怡贵妃活着的时候,人们表面上尊敬她,心里却都看不起她。等她一死,人们纷纷说,是她天生薄命,纵使有过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宠爱,也终究是一场空。” “她们这些鲜卑国女奴,本是至轻至贱的人,如若终生都在泥坑里滚,或许还能熬出点寿数,而一旦撞上大运,被那高位利禄砸到头上,乍一看是挺风光的,殊不知,到最后竟要全部还回去!” 梅娇兰自然懂房嬷嬷的话外之意,无非是说,像吴墨云生母、怡贵妃这种女奴出身的人,不应奢望太多,不属于她们的永远都不会属于她们。 “按照四书五经所说,人有尊卑,有贵贱,更有亲疏和敌我。可我冷眼打量着俗世,却觉得生活在这个俗世里的人,也都差不多嘛。”梅娇兰转头对迎春说,“有时候,这出身,也没那么重要,多数时候它决定不了什么,不过是大家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儿而已。” 前世,她便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纵使霍兆刚做的那么过分,她也坚持要做郡公家里的媳妇,而绝不低嫁破落户。 “出身好的,未必结局也好。” 她梅娇兰的出身不可谓不高贵,但她前世的结局如何呢? “出身不好的,也未必永远低人一头。竹桃大姐姐是庶房女,不也嫁给了郡公世子,成为世子夫人了吗?” 迎春听到这里,不服气地说:“那霍世子品性不端,迟早出事儿!” 梅娇兰微微一笑,说:“所以,霍世子的出身高不高贵呢?” “额……”一句话把迎春问的哑口无言。 那房嬷嬷听着梅娇兰的话音,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说:“奶奶不要生气,老奴并没有对三爷生母有任何不敬的意思,老奴只是,只是……” 梅娇兰一招手,示意她起来,温和地说:“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都不是势利的人。只不过,鲜卑国常年与我大晋朝交战,大晋朝子民不堪其扰,故而在看待对方的时候,多了一份家国仇恨的情绪。” 迎春与房嬷嬷都沉默不语。 “殊不知,两国交战,生灵涂炭,遭殃的永远是双方的普通老百姓。老百姓们互相仇恨,却都没得到好。三爷的生母与那怡贵妃,是女奴也好,是女主子也罢,其一生,都没有脱离悲苦的命运,这不是她们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迎春问。 谁的错?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梅娇兰的脸上渐渐染上悲凉,摇了摇头,朝着房嬷嬷说,“你刚才说那怡贵妃死的惨烈,我倒觉得那是一种解脱。试想,她在鲜卑国的时候,便过得不好,因为战争被俘虏到大晋,小小女子生活在异国他乡,可以想象是有多难。即使后来得到了陛下的宠爱,有了名义上的富贵,却也不过是笼中雀,供天子玩赏,让世人谈笑。如果我在她的位置上,都不确定能不能撑那么多年呢!” 房嬷嬷见梅娇兰眼角含泪,头垂的更低了,“老奴该死,惹奶奶伤心了!” 梅娇兰擦了擦眼尾,微笑着说:“说着说着就扯远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茶花好奇的声音。 “咦,三爷,您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啊?” 梅娇兰与迎春、房嬷嬷一对视,马上停止了口中的话题。 那茶花刚问完,吴墨云便走进来了。 房嬷嬷忙走上前替他打帘子,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三爷的眼睛。 屋子里,迎春的表情也是怪尴尬的。主仆三人在背后议论人家的生母,还正好被人家听了去,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个。 迎春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三爷听到了哪一句,没听到哪一句,阿弥陀佛,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她们吧! 梅娇兰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刚才说得那些话都是真心话,她问心无愧。 “三爷今日玩得可好?”梅娇兰见男人在美人榻的对面坐下了,便问了一句。 吴墨云的表情未见异常,随便抓了点花生放在手里剥着吃,“好。今天家塾的夫子布置了好些作业,光忙着应付作业了,故而晌午的时候,也不得空在你这里吃。” “那想必午饭是草草解决的,这会子饿了吧,咱们到外间里吃吧。” 梅娇兰说着便要从榻上下来。 吴墨云却说:“不用,就在炕上吃吧。” 梅娇兰了然,便朝迎春递了个眼色,“你和房嬷嬷去把锦食斋的饭菜都端过来,之后你们俩便不用伺候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奶奶!” 房嬷嬷与迎春各自福了福,都如释重负一般,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茶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迎春与嬷嬷都出去了,转过头对炕上的主子笑道:“奴婢刚帮月牙洗完澡,看着她睡下,如今又来伺候奶奶和三爷,到了下个月,可是要给奴婢多发几吊钱呢。”(本章完) 第74章 今晚的男人有点奇怪 梅娇兰笑着说:“能者多劳嘛。” 吴墨云喝了一口小鸡炖蘑菇的汤,抬起头问:“月牙?你把她要过来了?” 梅娇兰也没多解释,只说:“现在她是我房里的人了。” 吴墨云一点头,便不再管这事。 他吃了一口奶子糖糯米粥,眼睛冷不丁扫到窗沿上放着的绣棚,便问:“你绣的?” 梅娇兰点点头,说:“是呢,想着给三爷做件中衣,也不知道三爷会不会嫌弃我笨手笨脚。” 吴墨云闻言一愣,见梅娇兰虽然语气轻松,表情却很真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三爷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梅娇兰问。 “没有。”吴墨云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那就是三爷嫌弃我笨了?”梅娇兰娇嗔了一句。 吴墨云抬起头来,说:“也不是不可以。” 梅娇兰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瞧三爷说的,多勉强啊。” “可以。”吴墨云这回倒是斩钉截铁了,“我是怕你累。” 梅娇兰心想,只要能攻破你的防线,累我也愿意啊! “那就说好了,缎子、线头我都已准备好。只差给三爷量体裁衣了。”梅娇兰说。 “量体……”吴墨云一个不防备,差点呛到。 梅娇兰捂嘴一笑,说:“做衣服可不得先量身吗?尤其是中衣,更是要十分的合身才对。不然,穿着不舒服,还不如不穿!” 说完最后这句话,梅娇兰感觉有点怪怪的。 吴墨云也觉得怪怪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吴墨云想到什么,说:“既然是给我做衣服,你又绣花做甚?” 梅娇兰放下筷子,将那绣棚拿到手里,解释道:“虽然男人家的衣服不如女人家的多彩华丽,却也是有许多讲究的。这上面的花纹,主打一个富贵吉祥。三爷如果不喜繁复,那我便少绣点针脚,做的简单干净一些便好了。” 吴墨云“嗯”了一声,说:“颜色也别搞那些花花绿绿的。”说这话时,眼睛瞟到绣棚上已经半成型的花纹,问:“绣的是麒麟?” “正是。”梅娇兰点头道。 “看起来并不简单呢,想必是岳母大人教你的。”吴墨云顺嘴说了一句。 梅娇兰心里微微一惊。 岳母大人? 之前跟他聊天,凡是提到母亲,他必会说“你娘”,凡是提到哥哥,他必会说“你哥”。 今晚,貌似是他第一次称呼她母亲为岳母大人。 “我娘曾经请了许多苏州绣娘给我爹做衣服,我在旁边看着,也学了点皮毛。” 吴墨云目光炯炯地看着梅娇兰的眼睛,嘴角含着一缕笑,说:“你过谦了,那绝对不是皮毛。” 梅娇兰被男人这么一看,顿时浑身不自在。 今晚的男人有点奇怪哦。 “三爷莫夸我,等把衣服做出来再夸也不迟。”梅娇兰雪腮红了红,吃了几筷子菜,又说:“俗话说,瑞兽,福花。这瑞兽我已定了绣麒麟,花要绣什么花好呢?” 吴墨云想都没想,直接给出答案:“芙蓉。” 梅娇兰问:“荷花?具体是哪一种荷花呢?” “令箭荷花便极好。”吴墨云放下筷子,看着梅娇兰的眼睛说。 梅娇兰闻言便笑了,“便是上次被太太误认为是昙花的令箭荷花?” 吴墨云点头道:“是。” “那敢情好。”梅娇兰说,“有的人把它误认作不祥之花,殊不知它是佛语中最富贵吉祥的花。她们认错了,是她们没福气。” 吴墨云没接梅娇兰的话茬,朝窗外出神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吟道:“何年迎弄玉,今朝得梦兰。讶许能含笑,芙蓉宜熟看。” 梅娇兰品着吴墨云吟的古诗,微笑着说:“刚才倒是我俗了,芙蓉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最是令人神往。不过,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北周皇帝赐给宫中美人的诗?” 吴墨云嘴角一勾,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 第二天,月牙早早地便来给梅娇兰请安。 “奴婢给奶奶请安,奴婢愿奶奶祥康金安!” 梅娇兰正由茶花伺候着梳妆,回头见月牙匍匐在地,忙说:“快起来,地上凉。” 迎春走上前把月牙扶起来,笑道:“咱们奶奶的房里,不兴这么大的规矩。” 梅娇兰问:“昨天,婉姨娘可有骂你打你?” 月牙如实回答:“昨天,婉姨奶奶骂了奴婢几句,没有打奴婢。倒是……” “倒是让你刷马桶了。”梅娇兰替她说了未说完的话。 月牙听到马桶二字,至今心有余悸,低下头说:“那马桶,奴婢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梅娇兰笑了一声,说:“到我这里,你便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奴婢谢奶奶大恩大德!” “你都会些什么?”梅娇兰问。 月牙闻言,掰着指头说:“奴婢会扫地,会整理箱柜,也会刺绣,缝衣服……” “你会绣花缝衣服?”梅娇兰打量她一眼,问:“你才十四,就会这些了?” 茶花点了点头,说:“奴婢家里条件不好,人口又多,母亲便早早派奴婢去跟外面的绣娘和裁缝娘子学本领。当时一共去了十二个女孩子学本事,只有奴婢一个人学成了。学会本领后,奴婢便开始帮娘亲料理家务,平时家里父亲娘亲弟弟妹妹的衣服,都是娘亲买来布料,然后让奴婢缝的。” 梅娇兰听了有点心酸,只道:“你倒是个好的。” 想了想,又笑着说:“正好我要给三爷做中衣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在旁边帮忙,给我做副手。” 那月牙倒也不谦虚,福了福道:“奴婢谢奶奶抬爱。” …… 晌午吃过午饭,吴墨云按约定跟梅娇兰来到睡觉的内室。 “三爷不用脱衣服,只站着不动,我来给三爷量身便好了。” 吴墨云“嗯”了一声,有些别扭地站在那里。 “三爷别紧张,我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女人的双手就从背后穿了过来。 吴墨云呼吸一紧,想到了半个时辰前在青风阁里他跟两个小厮的对话……(本章完) 第75章 男人不能怂 半个时辰前,吴墨云歇好午觉,准备动身去青云馆让媳妇帮自己量身。 可走到门口,脚却半天迈不出门槛。 阿方跟在后面,见他久久不动,还以为他被人点穴了。 “爷,您在想什么呢?”阿方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阿圆性格更鸡贼一些,看主子爷跟冰冻住了一样站在那,偷偷一笑,把阿方拉回来悄悄说:“三爷害羞了!” “害羞?害啥羞啊?”阿方不明所以地问。 吴墨云耳朵动了动,并未回头。 阿圆嘻嘻一笑,说:“咱三爷,冰清玉洁的,哪里被女人近过身啊?一会子三奶奶要给他量体裁衣,少不了要胸贴胸,小手抱腰啥的,你觉得三爷能把持的住?” 阿方瞪大眼睛,说:“你的意思是,咱们的三爷,还是个生瓜蛋子?” 阿圆白他一眼,啐道:“你这不是废话嘛,三奶奶进门前,三爷房里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三奶奶进门后,他们二人至今没有圆房。这些是你我都清楚的事!” “也对哦。”阿方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什么,问,“你跟三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曾去过……那种地方?” “勾栏院吗?没有,三爷一向看不起去勾栏院的男人。”阿方说完,问阿圆,“你跟三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曾幽会过女人?” 阿方瘪瘪嘴,道:“怎么可能,跟着三爷,成日家连个女人毛都见不到。” “噗哈哈!”阿圆笑出了声,调侃道,“都这样了,三爷竟然还没有被人说好男色,也是够那啥的了……” 吴墨云回过头来,一扇子敲下去。 “哎哟,我的头!”阿圆疼的龇牙咧嘴。 “你懂得很多啊。”吴墨云把扇子收回来,抱着胳膊说。 阿圆慌忙告饶:“三爷饶命,小的什么都不懂!” 吴墨云慢悠悠地说:“说我是生瓜,难道你们俩是熟瓜?” 阿方阿圆齐齐喊冤:“三爷冤枉小的们了,小的们还没有成婚,肯定是生瓜的,生的不能再生了!” “可为什么我听你的语气,你倒像经常去勾栏院那种地方?”吴墨云摸着下巴问阿圆。 阿圆裤裆一凉,囧着脸说:“天地良心,三爷一贯对男子寻花问柳之事深恶痛绝,小的是三爷的人,怎么敢违背三爷的教诲呢!” 吴墨云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辛苦你了,这些年憋坏了吧?” 阿圆:“……” “行了,你们做自己的事,不用跟着我。” 吴墨云转过身要走,谁知那阿圆又追了上来。 “三爷,小的有句话要对您说。” 吴墨云皱眉道:“什么话不能等我回来说?” “小的一定要说,因为很重要。”阿圆说着,便附到吴墨云耳边,嘀咕了一句。 然后…… “哎哟!” 阿圆的脑袋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扇子。 …… 梅娇兰给吴墨云量完腰围,又要去量胸围。 等把软尺移上去的时候,却发现他背沟两侧的肌肉颇为壮观,有些找不到准头,便转到男人的身前去量。 这一量,她发现吴墨云的腰围比一般男人小,胸围却比一般男人大。 心里不由想到某些不该想的画面,脸色微微泛红。 梅娇兰急忙掩饰,结果抬起头来一看,男人的脸色更红。 “你看我干什么?”两个人同时说。 梅娇兰一愣,随即噗嗤一笑,说:“三爷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 梅娇兰笑着问:“那三爷为什么脸红呀?” 吴墨云朝旁边一指,“我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 梅娇兰恍然大悟,对着月牙说:“那你出去吧。” 月牙得令,便要出去。 “回来!”吴墨云突然说。 月牙又回来了。 梅娇兰好奇地问:“怎么了?” 吴墨云面无表情地说:“孤男寡女不太好。” 梅娇兰:“……” 能看得出吴墨云是第一回干这样的事儿,梅娇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量。 顺便让月牙背对着他们,省的让她们纯洁的三爷害羞。 月牙第一天当差,就碰上这样的怪事,也是很可怜了。 梅娇兰量完上半身,再量下半身,大腿长,小腿长,大腿围,小腿围,都仔仔细细地量了一遍。 因为他胸围大,腰围小,为了到时候不搞错比例,还特意量了两遍的臀围。 最后,她摸遍男人全身,得出了一个结论:“三爷整日不是去学塾应卯,便是斗蛐蛐喝茶,很少骑马射箭,没想到身子却是矫健的很,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吴墨云努力表现地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天生的,没办法。” 梅娇兰一直憋着,直到看他走出内室了,才跟月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吴墨云哪能听不到背后女人的笑声,他只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句话。 那句话,是阿圆告诉他的:“好爷们儿不能怂,男人一定要自信!” …… 连续多日晴暖之后,下午突然下了一场雷雨。 雨后天晴,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清新味道。 暖阁的窗子开着,外面是文竹和君子兰,梅娇兰与丫鬟们坐在窗前的炕上,正在根据之前量得的尺码描样子。 主要是梅娇兰与月牙在做,迎春打杂手,房嬷嬷与茶花则站在旁边认真看着。 房嬷嬷看着梅娇兰的纤纤玉指,嘴里啧啧了两声,感叹道:“早就听说,做鞋有鞋样子,做衣服有衣服样子,做人也有人样子。奶奶这要样子有样子,要心窍有心窍的人,能嫁到吴家当媳妇,能给我们当奶奶,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茶花在旁边笑她一句:“我说房妈妈,这些天您净跟小孩子抢糖吃了么,嘴巴怎么比您小孙女还甜?” 房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月牙把衣服样子剪出来,朝着炕桌对面看了看,憨笑道:“还是奶奶做的标致。” 梅娇兰还差一条腿没弄完,移目看了一眼月牙画出来的模子,表示认可:“肩膀的位置,你比我画的好。你才十四,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给我帮忙绰绰有余。倒是你茶花姐姐和迎春姐姐要多多向你学习。” 那茶花用胳膊肘捅了捅房嬷嬷:“行啊,等茶花教会了我们,我们再教房妈妈。” 房嬷嬷老脸一红。 主仆几人正在笑闹,青云馆里的另一个老妈子带着一名面生丫鬟走了进来。 “奶奶,梅府派了人来,说找奶奶有急事儿,老奴见来人是奶奶娘家人,便自作主张带进来了!”(本章完) 第76章 两个活阎王 梅娇兰闻声一愣,目光移过去,发现来人竟然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的海棠。 “是母亲身上不好吗?”梅娇兰担心地问。 那海棠看了一眼房嬷嬷、月牙等人,咬着唇不说话。 梅娇兰直接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快说有什么事!” 海棠见姑娘并不避讳吴家的人,只好开了口:“不是太太,是劲松大爷,他,他……” 梅娇兰皱眉道:“哥哥怎么了?” 海棠几乎要哭了,“劲松大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太太知道后,直接昏了过去,一醒过来,便吩咐奴婢来叫奶奶,让奶奶赶紧回梅府一趟!”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都吓白了脸。 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被官府抓走了呢? 梅娇兰从榻上下来,抓住海棠的手问:“是为什么事抓的他?” 海棠摇了摇头,道:“太太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让奴婢叫姑娘赶紧回去!” …… 梅娇兰听说梅劲松出了事儿,便胡乱收拾了点东西,片刻不停留地出了吴府。 她这厢马不停蹄地朝梅府赶,梅府之内,姜氏身边的一个丫鬟也在匆匆往某处院落走。 该丫鬟唤作兰贞,多年来一直在姜氏身边服侍。自从姜氏的心腹丽娟跟着梅竹桃去了霍府后,这兰贞便升为了一等丫头,做起了以前丽娟做的事。 少顷之前,姜氏打发她到二老爷院里传话,说务必要把二老爷撕过来。 兰贞虽然心有埋怨,却不敢怠慢,一路朝着梅远程的院子赶来。 谁知,刚走到门口,迎面撞见一名妇人正往外走。 “冯婶子?” 冯伟家的见是兰贞,捂着胸口,笑骂道:“这么大丫头了,还慌里慌张的,没得吓我一跳。” 那兰贞也不是个傻的,看见冯伟家的前襟领子还开着,鬓发也不整齐,心里便有了数。 “冯婶子是给二老爷回话的吗?”兰贞故意问。 冯伟家的“嗯”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正是呢,二老爷问的细,我便回话回的时间长了些。现在老爷正得空,你赶紧进去吧,是二太太打发你来的吧?” 兰贞点了点头,看着冯伟家的迈出门槛,轻轻的嘁了一声。 进了院子,来到二老爷常待的抱厦厅,撩开帘子进去,便看见梅远程衣衫不整地侧躺在榻上,面朝里,露着半个屁股。 兰贞胃里一阵翻腾,当场就想离开。 可想到二太太交待的任务,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二老爷,二太太打发奴婢过来,跟您说几句重要的话。” 那梅远程听到声音,猛地一下回过头。 看见是长得俏生生的兰贞,心里一荡,刚下去的那股劲儿又要抬头了。 他“哦”了一声,慢慢地从榻上坐起来,把松了的裤腰提了提。 “什么事?” 兰贞开口道:“二太太说劲松大爷出事儿了……” 她刚说了一句,那梅远程便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你走近一些,我听不清。” 兰贞向前走了两步。 “再近一些!” 兰贞不停往前走,直到走到长榻近前,梅远程才满意了。 “二太太说,大房那边的嫡子出了事,咱们的比槐少爷的机会便来了。二太太让奴婢请老爷过去,要跟老爷商量,是不是现在就把比槐少爷从温泉山庄接回来?” 梅远程的眼睛一直在兰贞身上转,心猿意马的没听真切,又让兰贞把话说了两遍才把姜氏的意思搞明白。 他略作思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槐哥儿先不用急着回来,让他多泡几日的温泉,也有助于他神志的恢复。” 兰贞见梅远程坐着不动,小声提醒道:“二太太让您一定要过去一趟。” 梅远程眼睛一眯,拉过兰贞的手,在那水葱白似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不急着去见她,你先陪陪我。” 兰贞吓得一下子把手缩回去,惶恐道:“老爷,您别……” 梅远程见小丫头吓成那样子,笑得更色了,“刚刚你冯婶子陪了我一会儿,药效才过去,你一来,那股劲儿又上来了!” 兰贞连连退后三步,低着头说:“奴婢明白老爷的意思了,奴婢现在就去回二太太!” 说着,逃也似地退到门口。 梅远程嬉笑道:“小丫头不经事儿,有二老爷我在,你不必怕那个黄脸婆!” …… 兰贞在梅远程的淫笑声之中离开,心里又恼又羞,小脸都气的青白青白的。 回到姜氏所在的永祥院,她擦了擦脸,稍稍平静一些,才进了屋子回话。 哪知道刚进去,就挨了姜氏一巴掌。 “啪”的一声,兰贞的头直接被打歪。 “去传个话都能传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现编故事了呢!” 姜氏恶狠狠地瞪着她,骂道:“说,你跑哪疯去了?” 兰贞捂着脸为自己辩白:“回太太,奴婢哪里都没去,给二老爷传了话便一刻不停地回来了。” 姜氏啐她一口:“你骗鬼呢!” 心里忽然想到什么,她一把拧住兰贞的腮,逼问道:“别跟我说你背着我勾搭二老爷了?” 兰贞闻言一惊,急忙跪在地上,“太太明鉴,奴婢对太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姜氏指着她骂:“你有丽娟一半忠心,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警告你,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该想的事别想,要是让我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我扒了你的衣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兰贞跪了半日,哭了半日,才好歹被姜氏饶过。 满面泪痕地走出上房,来到院子里,她默默地擦了擦泪,瞳孔里的颜色竟然逐渐有了几分阴沉。 “夹在那两个活阎王中间,我迟早得死!”她喃喃了一句。 她虽然顶替了丽娟的位置,心里却对这个位置无比的厌烦。 她没有丽娟脸皮厚,没有丽娟心黑,因此这个一等大丫鬟做得特别累。 而今天的事,让她的厌倦情绪达到了极点。 她一定得想个办法,把自己从火坑里救出来才行。 …… 明月斋那边,梅娇兰赶到的时候,孙氏正躺在床上哭天抹泪,朱氏、梅远娘等一大群女眷围着她。(本章完) 第77章 谁强暴了玉姐儿 暖阁的门口,还围了一圈丫鬟婆子。 梅娇兰听她们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朝那堆人仔细看了看,发现冯伟家的也在,便招了招手,说:“冯婶子你过来。” 冯伟家的看见梅娇兰,轻轻地点了点头,便随着梅娇兰到了外厅。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梅娇兰问。 那冯伟家的态度不卑不亢的,对着梅娇兰福了福,才说:“回兰姑奶奶,奴婢也是刚听说。奴婢从二老爷院里出来,回家招待了一个远房亲戚,送走了亲戚,看着快到吃晚上饭的时间了,便去公灶那要了一瓶子香油,结果从公灶出来,便听说劲松大爷出事儿了,大太太也昏了过去,这才一路到了明月斋来,来劝太太。” 梅娇兰眼睛打量着冯伟家的,心想,这冯婶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办事利索。听她自己描述,短短半时辰之内,她少说办了三件事。如果算上在二老爷院里办的那事儿的话,至少是四件。 “具体原因是什么?我哥为什么被官府带走了?”梅娇兰有点着急地问。 冯伟家的是孙氏的陪房,嫁的是二房的奴才,两口子哪边的便宜都占了,却偏偏哪边都不站队,谁都不得罪,在府中倒是混得很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梅娇兰可以放心地问她,而不怕她在背后搬弄是非。 “奴婢也是听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奴才说的,了解的并不全面,兰姑奶奶既然问,那奴婢便说了。” 冯伟家的又福了福,然后把她所知道的前因后果都说与梅娇兰听了。 原来,梅劲松是在椒风院里被人带走的。 上午的时候就被官府的人带走了,结果直到下午,孙氏才听说了消息。 孙氏急忙派人出去,一面打听消息,一面向各处打点银子。 派出去的人带回来消息,说梅六媳妇日前去官府告霍兆刚两年前强暴了她弟媳妇,官府经过调查,知道了梅劲松在案发当日可能也在现场,于是便把梅劲松叫了去问话。 本来叫他去作证,无论他有没有看到霍兆刚施暴,只要他给官府一个准确说法,签字画押之后,便没他什么事了。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 上午带他去官府的衙役也是这么说的,谁知,他一去,官府竟然把他扣押了! 而扣押的理由,梅劲松绝对想不到。 梅娇兰也想不到。 “霍兆刚说当日凌辱玉姐儿的是我哥?”梅娇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伟家的轻轻地拍了拍手,小声说:“兰姑奶奶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劲松大爷初到衙门的时候,还实话实说,言明自己当日醉了酒,什么都没看见,只在事后看到那玉姐儿衣衫不整,满面泪花,却未亲眼看到那霍世子施暴。结果,那霍世子一方,来了个倒打一耙,说那日真正施暴的人是劲松大爷!” 梅娇兰简直感到五雷轰顶。 “那哥哥怎么说?” 冯伟家的嗨了一声,说:“劲松大爷虽然散漫,却也是有三分爆脾气。听着自己被攀诬,当场就改了口,说那日他亲眼看到了霍世子施暴,不但看见了,还把整个过程看了个明明白白。具体到谁在上面,谁在下面,霍世子说了什么下流话,玉姐儿挣扎了几番,都说评书似的说了个一清二楚。这就算了,他还拉着那主审的堂官现场做起了演示,他扮演霍世子,让那堂官扮演玉姐儿,把堂官大人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梅娇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倒是她那便宜哥哥能干出来的事儿。 冯伟家的也很无奈,又与梅娇兰说了两句,才退到一边去。 梅娇兰一边思忖着,一边往暖阁里走。 众人见她来了,急忙让出一条道。 梅娇兰走到床边,坐下来,叫了一声:“娘亲。” 那孙氏本来是头朝里背朝外的,听到梅娇兰的声音,翻身起来就扑到了她怀里。 “我的儿!” 梅娇兰把母亲抱在怀里,心里隐隐作痛。 她朝周围打量了一圈,道:“三婶子,你跟小姑去外面吃茶吧,我与娘亲单独说说话。” “可是……”梅远娘想说点什么,被朱氏从背后拉了一下。 两人一对视,轻轻叹了口气,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姑奶奶,好好劝劝你娘。松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是暂时被扣押,很快就放出来了。”朱氏说完,便拉着梅远娘出去了。 别的人见她俩出去了,于是也纷纷退了出去。 梅娇兰看暖阁没其他人了,才扶着孙氏的肩,帮她擦了擦泪。 “我三婶说得对,哥哥只是被扣押了,什么结论都没有,别到时候他没什么事儿,您倒吓出病来了!” 孙氏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哭道:“他可是我的命啊!” 梅娇兰忙说:“对对对,是你的命。可他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命便是他自己的了!他自己如果不珍惜,那谁着急也没用!” 孙氏又恸哭了一番,好一会儿止住了,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说:“娇兰,娘叫你回来,是让你帮娘出个主意!你快帮娘想个办法,怎么能把你哥哥捞出来!” 梅娇兰摇了摇头,看着娘亲的眼睛说:“娘亲,你先别急。这件事,有点复杂,不是咱们有钱就行的。” “这我自然知道,那霍府比咱们更有钱,他们一定……” “娘,你听我说完。”梅娇兰把食指放在孙氏的嘴巴上,自己压低声音说,“如今,霍兆刚指控哥哥施暴,证人是霍兆刚。哥哥指控霍兆刚施暴,证人是哥哥。那一日,霍子周家里,拢共就霍兆刚和哥哥两个外男在场,现在他们俩互相指证对方为罪人,并说自己是证人,这等于是没有证人——从霍家的角度看,他们未必真想把罪名按死在哥哥身上,更像是借哥哥胡闹,好把水搅浑!” “啊……”孙氏听完梅娇兰的分析,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床上,半晌,才颤抖着手指说:“这霍家人,好狠毒的心啊!当初,你幸亏没有嫁给那只中山狼,不然我的一儿一女都要掉到火坑里去了啊!” 梅娇兰替孙氏顺了顺气,等她再度平静下来,才又娓娓道来:“女儿觉得,攀诬哥哥一事,不像是霍家人的手笔。” 孙氏眼里露出疑问。(本章完) 第78章 这个仇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梅娇兰继续说:“霍兆刚肯定没那个脑子。霍夫人为了她独生子的清誉,势必会上下打点,把那官府衙门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心里。可是,具体到攀扯哥哥这一毒计,娘亲不妨细细体会一下这出主意之人的心思,其阴毒,其狡猾,像是谁的风格?” 孙氏眼睛一亮:“你二婶子?” 梅娇兰淡淡一笑:“猜对了一半。” 孙氏恍然大悟:“那个小狐狸精!” 梅娇兰点了点头。 “她都如愿以偿嫁给霍兆刚当上世子夫人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孙氏对梅竹桃简直是深恶痛绝。 梅娇兰冷笑道:“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孙氏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个小表子,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谁知道,就是这句诅咒,被正从门外走进来的姜氏刚好听到。 “大嫂子说谁是小表子呢?” 那姜氏把得意都写在脸上,孙氏见了她哪能忍得住,当场便让她滚:“你出去,别脏了我明月斋的地儿!” 姜氏也不跟她客气,直言道:“大嫂子也别猖狂,大哥常年不在家,如今松哥儿也进了衙门,兰姐儿又嫁的不好,大嫂子以后可要指着我的槐哥儿过活呢。槐哥儿这孩子心善,看在你是他堂哥生母的份儿上,一样会好好的奉养你。可是,伯母毕竟没有生母亲,咱们妯娌间拌几句嘴,倒没什么,可是若让槐哥儿看见大嫂子对他亲娘如此出言不逊,你觉得他心里会怎么想?” 那孙氏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姜氏骂道:“松哥儿还没怎么呢,你的尾巴便翘起来了。他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二房还不得把我作践死,你们能奉养我才怪!” 姜氏用手帕掩着嘴,笑道:“大嫂子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呀。” 梅娇兰扶了扶孙氏的肩膀,让她稳住。 回过头来,移步到姜氏身前,开口道:“二婶子倒是有自信。比槐弟弟自生下来,便与一般的小孩不一样。如今十二岁了,竟然越发的与众不同了。别的少爷公子长到这个年纪,聪明的能通读四书五经,笨一点的也会背个千字文,而比槐弟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只能按照大师所说,长年累月地待在山庄泡温泉,以祛除他脑中的污浊晦气。二婶子确定,爷爷会让一个这样的孙子继承家业吗?” 梅娇兰这番话,可谓是触到了姜氏的逆鳞。 “小贱人儿,再说我儿子一句不好,我打你嘴巴!” 梅娇兰福了福,笑道:“你是婶子,我是侄女,婶子打侄女,侄女受着就是了。” 姜氏被气了个倒仰,不去理梅娇兰,只盯着孙氏,阴笑道:“我儿子再傻,也比有一个强暴犯的儿子强!你们得意不了太久了,松哥儿最后就算定不了罪,他在老爷子眼里也废了,而大哥更是不理家事许多年,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你觉得老爷子会放心地把伯爵之位交到一对废物父子的手里吗?” 孙氏怒骂道:“你咒我丈夫死,你丈夫也会不得好死!” “啧啧啧,大哥那么不待见嫂嫂,嫂嫂竟然还这般护着他,笑死个人了。”姜氏嘻嘻笑着。 梅娇兰白她一眼说:“二婶子慢点笑,真笑死了就不值当了!” 那姜氏呸了一口,转身往外头走:“我呀,还有很多事要理,犯不着在天生贱命的人这里浪费时间!” 梅娇兰反倒要送她出去,“二婶子好走,千万别摔着了吃一嘴泥!” 姜氏走到门口,冷不丁地看到一人,果然差点摔了跤。 “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冯伟家的满面笑容地对着姜氏福了福,道:“请二太太安。” 那姜氏脸色白了白,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什么话都没说便离开了。 梅娇兰见瘟神终于走了,这才转回头来继续安慰孙氏。 …… 又在明月斋待了一个时辰,天擦黑了,梅娇兰才被丫鬟扶着走到了院子里。 茶花问:“姑娘,今晚还回吴府吗?” 梅娇兰摇摇头,说:“自然是不回了。今晚咱们先去‘一家春’睡一宿,明天一早去看看哥哥。” 茶花与迎春都点了点头。 主仆三人走下台阶,却发现有个影子正跪在院子中间。 迎春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认出了是谁后,惊讶道:“旺财,你跪在这里干什么啊?” 梅娇兰让茶花秉着灯笼向前,灯光一照,果然是旺财那张猴儿脸。 “有什么事需要跪下来说?”梅娇兰问。 旺财却猛摇了摇头,嬉笑道:“没什么要说的,只是二太太罚小的跪两个时辰,跪不到时间,小的就不能起来。” 梅娇兰脸色一沉,“二太太让你跪的……” “是,不但让小的跪两个时辰,还让她的粗使婆子打了小的十几拳呢,不信奶奶你看?” 梅娇兰微微屈身,仔细一看,果然可见他脸上的淤青。 茶花数落他说:“被人打了,你还笑得出来?” 旺财歪了歪嘴,说:“茶花姐姐,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被几个老太婆揍了,偏偏还不能还手,你说可笑不可笑呢?” “……”茶花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 梅娇兰叹了口气,说:“你是我的人,二太太打你,便是在打我的脸。你起来吧。” 旺财这才站起来,膝盖疼的慌,起来的时候差点摔下去,幸亏迎春扶了他一把。 “二太太让你跪,你就真的跪啊?她让你跪两个时辰,你就真的苦跪两个时辰再起来?”迎春恨铁不成钢地说。 旺财话是对梅娇兰说的:“二太太虽然不是奴才的亲主子,却也是梅府的正经主子,更是奶奶的长辈。二太太让奴才跪,奴才不得不跪。”顿了顿,继续道,“而奴才若中途起来了,没被奶奶看到奴才长跪的辛苦,岂不是白跪了!” 迎春敲他一个爆栗子,骂道:“你这个猴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怎么,跪了半天,还想让奶奶赏你啊?” 梅娇兰却抬起手,示意迎春别再骂。 “旺财是个有心窍的,今天难为你了。”梅娇兰微微一笑说,“这个仇,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旺财猴儿脑袋一歪,没再说话。(本章完) 第79章 青楼野种 在出嫁前居住的“一家春”里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梅娇兰便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出发了。 之前便已经打听好,梅劲松是在西城兵马司的大牢里关押着,梅府在东城,路途较远,因此才早起赶路。 由于车速很快,一路颠簸,车上的人都被晃的头昏脑涨,恶心想吐。 到了西城兵马司的大牢门前,茶花把梅娇兰扶下车,忍不住抱怨道:“但凡劲松大爷能争点气,姑娘也不必受这种活罪!” 梅娇兰轻轻一笑:“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但凡。” 她说完这一句,转头问迎春:“都打点好了吗?” 迎春点了点头,小声说:“使了两千两银子呢,应该够了。” 梅娇兰轻轻摇头,“这才刚开了个头,以后还有的是要花钱的地方呢。”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那守门的人见了她们主仆,果然十分的客气,一点都没有为难她们。 梅娇兰问那个稍胖一点的人:“大哥,我们能在里面探视多长时间?” 那守门的先拱了拱手,说:“奶奶折煞了。”然后才答:“原本按照规定,最多不能超过一刻钟。小的们看奶奶面善,便让奶奶在里面多待两刻钟,统共三刻钟。” 梅娇兰笑了笑,心想,这哪是因为她面善啊,是她给钱给的大方罢了。 “那谢谢大哥了。” 梅娇兰刚想进去,谁知道那守门的胖子抬起胳膊一拦,“奶奶稍等,里面还有人呢。” “谁在里面?”梅娇兰皱起眉头。 茶花也问:“谁来看大少爷了,竟然比我们姑娘都来得早?” “小的也不知,不过他探视时间快到了。”守门的正说话,背后的铁门突然打开了,往后一看,便笑着说,“巧了,这不就出来了吗?” 茶花见先她们一步来探视大少爷的人竟然是白涛,脸色顿时变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守门的胖子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什么关系,见白涛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便问:“不是告诉你能在里面待一刻钟么,你怎么屁股都没坐热就跑出来了?” 白涛将手里提着的空篮子放在地上,朝看门的人作了作揖,说:“二位官爷能放在下进去,已是格外开了恩,在下不敢久留,免得给二位官爷添麻烦。” 守门的胖子“嘿”的一声笑,指着他说:“你倒是会说话,小嘴儿挺甜的哈。” 调侃完白涛,又对梅娇兰说:“行了,奶奶,你们说话,我们两个到旁边石狮子那抽点水烟。” “大哥辛苦了。” 梅娇兰笑着把两位守门人送走,目光重新落到白涛身上。 只见他一身素衣,腰间系一青带,生的倒没多潇洒俊逸,唯独气质特别出尘。 他脸上挂着笑,笑的极为温和,通身的气派,与他母亲白如姬如出一辙。 “你……” 梅娇兰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那白涛倒是先躬下了身。 “给姑奶奶请安。” 茶花最烦白氏母子那虚伪的嘴脸,走上前道:“谁是你家姑奶奶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涛看了茶花姑娘一眼,也不恼,朝着梅娇兰解释道:“在下叫梅兄一声松哥,见了松哥出嫁了的妹妹,便想到了姑奶奶这一称谓。若姑奶奶介意,那在下改口便是。” 梅娇兰见他都谦虚成这个样子了,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微微屈膝,算是回了一礼。 茶花见自家姑娘竟然给白涛道万福,十分不满地嘟囔道:“青楼妓房里出生、不知道爹是谁的野种,也配受我们姑娘的礼?” “茶花,休得无礼!” 梅娇兰斥责了茶花一句,转过头,见白涛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不过,也仅仅是略有波澜,距离动肝火发大怒还差得远。 “你来看我哥哥了?”梅娇兰看了一眼那只空篮子,问。 白涛微微点头,说:“我娘怕松哥在牢里受苦,便打发我来,给松哥送点吃的喝的,以免他在里面不习惯,亏到身子。” 茶花冷笑道:“你说得好听,你娘那么关心大少爷,她为啥不亲自前来?” “我娘是女眷,不方便抛头露面。”白涛淡定回答道。 “我们姑娘也是女眷,她不照样来了?我们太太若不是病在床上,她也一定会来!你娘光嘴上说得好听,把大少爷哄得团团转,真遇上事儿了,躲的比谁都快!”茶花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何况,你那位好娘亲,以前也没少做抛头露面、迎来送往的事,现在又何必在我们面前装太太奶奶,倒显得跟真的一样!” “我……”白涛这下整张脸都红了,却依然按捺住自己,没说出过分的话,“茶花姑娘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梅娇兰用眼神让茶花闭了嘴,回头对白涛说:“茶花脾气有些急,你别见怪。” “不敢。”白涛微微躬了躬身,拿起空篮子,道:“在下家里还有事,就不多叨扰姑奶奶了,告辞。” 梅娇兰点了点头,见他脚下生风,直直走出了甬道,便携着二名丫鬟往里面走。 “茶花啊,刚才你不应该那样说他。”梅娇兰表情严肃地说,“一个人的出身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茶花撅起嘴道:“这个道理,奴婢自然明白。奴婢也是丫鬟与小厮生下来的,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奴婢就是不服,他们母子俩明明霸占了大老爷那么多年,把太太害得那么惨,却偏偏装出温良恭俭让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们母子似的,真是让人恶心!” 梅娇兰微微拔高声音,“他们做了坏事,自然有老天降下报应,收拾他们。咱们若是拿人家的出身说事儿,便是咱们的不对,损的是你我的阴德,被人传出去,也不会有人帮咱们说话,这个道理你知不知道?” 茶花自觉理亏,只好低下头说:“奴婢知错了……” “你知错就好,下次别再犯!” 梅娇兰难得对下人严肃一回,见茶花脸色讪讪的,一副要哭的样子,又于心不忍,眼看快走到梅劲松所在的牢房了,便悄悄与茶花说:“里面那位,你等会儿见了只管放开的骂,骂死他我都不管。” 茶花一抬头,瞬间破涕为笑,福了福说:“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姑娘期待!” (本章完) 第80章 养了一个赔钱货 主仆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走,某处牢房前,早有负责接应的狱卒等候着了。 “哟,姑奶奶来了。” 那狱卒放下手里的鸡腿,朝牢房里喊道:“劲松大爷,你妹子来看你了。” 梅娇兰走上前去,对着狱卒叫了声“小哥”,让迎春给他塞了一把银子。 那狱卒掂了掂手里的钱,笑道:“奶奶真大方,劲松大爷也大方,刚刚有人给他送来一只鸡,他二话不说便分了一半给我。” 梅娇兰笑笑没说话。 “行吧,你们聊,我出去给你们把风。” 梅娇兰的眼睛透过铁栏的缝隙看向里面,只见梅劲松正像个老农一样蹲在牢房的一角,手里拿着个鸡脯子,啃的满嘴是油。 “哥哥这牢坐的真惬意啊。”梅娇兰幽幽说了一句。 梅劲松闻言,噎了噎,站起来走到铁栏边,嘴里叼着鸡皮说:“我说,你不会也认为我是强暴犯吧?我现在不叫坐牢,只是暂时被关押,等身上嫌疑洗清了,自然便能出去了。” 梅娇兰没好气地说:“我自然不认为哥哥会做出那丧尽天良的事,可偏偏有人要拖哥哥下水!” 梅劲松听到这里,狠狠地拍了一下铁栏杆,“我早就知道那霍家人不是好东西,他们为了洗白自身,竟然往我身上泼脏水!” “哦,哥哥原来早就知道霍家人品行不端了。”梅娇兰冷笑道,“那我与霍兆刚订婚那些年,你也不提醒我一句?” “我……”梅劲松见说不过妹妹,便转移话题道,“咱娘呢,咱娘怎么没来?” 梅娇兰存心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掉坑里去了,倒想起咱娘了?只可惜,娘亲已经伤透心,不想管你了。” 梅劲松“啊”了一声,露出不敢置信地表情,“你别是骗我吧,咱娘真的不管我了吗?” 梅娇兰扭过头不语。 “哎哎哎,你说句话啊!”梅劲松明显有点慌。 茶花在后面嘲笑道,说:“大少爷放一万个心,太太就算把她自己的命舍了,也绝对不会不管大少爷你!” “那她为什么没有来……” 梅娇兰接过了话茬:“娘亲听说你犯了事,急怒之下,头风病又犯了。这次她头痛的比较厉害,根本乘不了车,但纵使如此,她也坚持前来。我们苦劝了许久,才好歹把她劝住。” 梅劲松脸皮子一耷拉,“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刚刚白涛给你送吃的了?”梅娇兰问。 梅劲松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油纸包,说:“送了点菜肴,送了点酒,如姨说怕我坐牢亏了身子。” 梅娇兰往那边一看,扬眉道:“还送了酒?她倒想得挺周详的。” 梅劲松点头道:“是啊,如姨一贯想的周到。” 那茶花哼了一声,说:“啧啧啧,一只窑鸡一壶清酒,便把大少爷您哄住了?大少爷啊,为了能多跟您说说话,为了让您能在牢中过得舒服一点,不至于被狱卒虐待,大少爷您可知,太太和姑娘求了多少人,使了多少银子,说了多少好话吗?就光给守门人的钱,就能买几百只窑鸡了!” “额……”梅劲松自生下来便是个混世魔王,向来不通俗务,听茶花算了那么一大笔账,不由惊讶道,“花了那么多钱啊!” “这钱又没花在奴婢身上,奴婢还能骗您不成?”茶花把脑袋一歪,脆生生地说,“世上常说女不如男,养女儿是为别人家养的,养儿子才是赚,可在奴婢眼里,太太养了大少爷,才是真真切切地给别人家养的呢。这些年大少爷对家里毫无贡献,对太太也是无半点孝敬,如今出了事儿,反倒让太太掏空了体己来捞人,这知道的,说太太不计前嫌替儿子洗冤,不知道的呢,肯定会说太太养了一个赔钱货!” “……” 梅劲松闹了一个大红脸,指着茶花说:“你,你,你这个死丫头,我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说我是赔钱货呢?” 茶花无辜地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嘛,不是赔钱货,难道还是赚钱货?” 梅劲松:“……” 梅娇兰见茶花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好了,探视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刻钟,还是说正事吧。” 梅劲松朝茶花一瞪眼,“小丫头,等我出去收拾你!” 茶花朝他做了个鬼脸。 梅劲松转过头来,讨好的对梅娇兰一笑:“嘿嘿,还是妹妹对我好。” 梅娇兰看着哥哥的脸,心里暗暗发誓,等这次把他救出来了,自己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见识一下白如姬母子的真实嘴脸。 这可是一个让梅劲松浪子回头的大好机会。 …… 从西城兵马司大牢里出来的时候,天还比较早。 梅娇兰率领下人,乘车回到了梅府。 迎春问:“姑娘,大少爷的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定论,咱们是要长久在梅府住下吗?” 梅娇兰摇了摇头,说:“正因为短时间之内不会有结果,咱们总是待在这里才没用呢。刚才我把该说的都说与哥哥听了,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多多少少能注意一下言行,不至于再惹出新的事端。趁这个空当,我得好好想一下,如何能在不伤到哥哥的同时,让那姓霍的好好的吃一吃教训。” “那姑娘是打算下晌回吴府?”迎春问。 梅娇兰说:“回明月斋看一眼娘亲,马上就走。” 迎春点了点头。 为了尽快赶路,主仆一群人抄了近道走。 经过一片假山时,忽然听到一阵女子嘤嘤嘤的哭泣声。 梅娇兰朝着假山石头堆里面看了看,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便吩咐道:“旺财,去看看里面是谁在哭。” 旺财得令,马上走了进去。 少顷,走出来回禀道:“奶奶,是二太太身边的兰贞。” “她在这里哭什么?”梅娇兰皱眉问。 旺财答道:“奴才问她,她也不说,八成是在二太太那里受了委屈吧。” 梅娇兰的眼睛眨了眨,心里思量一番,说:“你留下来,安慰安慰兰贞。” 想了想,又说:“只是孤男寡女的,别让路过的人看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