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 第1章 误会 乔知末半跪在床上,白皙的肌肤上青紫交错。乌黑长发垂在凌乱的被褥上,周遭散落着红色百元钱的纸张。 她狐狸似的眼眸上挑,左眼角下方的泪痣勾勒出一丝妩媚,举着手机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时,像暗含着某种隐秘的邀请。 男人的目光在她眼尾的泪痣处停留了会,转而移到了手机上清晰可见的画面上。 手机里传出低喘轻吟,乔知末听着声音,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男人因衬衫扣子未系全而导致裸露在外的健硕胸膛上。 那里有几道她动情难耐时留下的粉色抓痕。 痕迹与声音结合,她不由得想到刚才两人纠缠交融的画面,脸一热,连忙移开视线,注意力集中到男人的脸上。 “裴导,不知道这视频流传到网上,会不会引起一番轰动?” 今晚是颁奖盛宴,趁人多又杂,乔知末给影帝江聿风的杯子下了药,做足准备在他房间等着,原本想借此攀上他,却不料发生了意外。 直到十分钟前,开灯后,她才知道自己睡错了人。 裴时宴是圈内有钱有颜有名的鬼才导演,但性格冷淡脾气不好难以相处。 他知道自己被当成替身发生一夜情后,当即套上衣服拒绝了乔知末讨要角色的要求,甩给她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打算离开。 乔知末这才不得已拿出刚才录下的视频。 “乔小姐你也是主角之一。”裴时宴扔开手机,虎口卡着乔知末的脖子,眼神阴鸷的盯着她,提醒道。 “可我只是个小透明,哪有裴导的影响力大,如果被认出,说不定还能增加些人气呢。”乔知末勉强稳住气息,强壮镇定道。 没人喜欢把自己不雅的视频公之于众,像裴时宴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更甚。 悬挂在墙上的空调尽职尽责的散发着凉气,裴时宴的眼神却比这凉气还冷。 他手指收力,乔知末呼吸困难涨红了脸,眸光中泛起涟漪,是一副快要碎掉的可怜模样。 但裴时宴却丝毫不动容。 他眼帘微低,唇角下压,在空中与她视线相撞时,脸上每一处轮廓线条都带着锋利的寒意。 就在乔知末以为自己快要被掐死的时候,床头柜上的座机响了。 裴时宴眼神一暗,似如梦初醒般松开她,弯腰接起电话。 乔知末失力歪倒在床上,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客房服务官方的声音。 “裴先生您好,客房6212已经收拾好了,请问您是要现在过来吗?” “嗯。” “好的,那我们一会过去打扫6217客房。” 乔知末咳嗽的声音逐渐变小,她记起他们此刻所在的这间房就是6217,心中一慌,下意识抓住了裴时宴的手腕。 裴时宴扫了她一眼,对着电话那头道:“不急,明早再来,江聿风今晚不回来。” 酒店以顾客的需求为准,裴时宴说不用打扫,她们自然就不会过来。 挂断电话后,乔知末一抬头就对上了裴时宴讥讽的目光,“原来乔小姐还知道怕啊。” 乔知末松开手:“我是怕有人看见误会,乱传出去对裴导的名声不好。” 裴时宴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将衬衫的扣子全数系好,遮挡住那些引人遐想的粉痕。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乔知末,语气森然,“删掉视频管住嘴,把这里清理干净。要了角色,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乔知末乖巧应道:“好”。 她当着他的面把视频删了,又把摄像头里的存储卡掰断成两半。 裴时宴这才满意的拿上外套离开。 第2章 别动 他一走,房间重归寂静,被折腾过后,乔知末精力不济,没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她是被小姨的电话叫醒的。 小姨告诉她,姨父跟公司那边谈妥了,只等她过去签合同。 乔知末的姨父是亿瀚影视的艺人总监,亿瀚影视背靠财大气粗名声赫赫的亿瀚集团,从不缺人脉和资源,捧红了无数明星。 江氏集团的公子江聿风就是其中之一。 而江聿风就是她原本想攀上的人。 如果没有昨晚的意外,这将是一个顺利的起点。 但无论现实如何,姨父毕竟帮了忙。正巧临近姨父生日,乔知末起床收拾好后就直奔商场给他挑礼物。 商场光线充足,她走了几步后,目光不动声色略过地上交叠的影子。 她对镜头总归是比寻常人要敏感。 身后的小尾巴紧跟不舍,她快步向前走去,拐个弯想乘坐电梯,却发现电梯还未下来。 忽然,从旁侧伸出的一只手拽着她进了堆满工具的杂物间。 人刚转身就被摁在折角处,一个男人压着她,呼吸贴在她耳侧。 呈直线的死角恰好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外面看不见。 乔知末下意识挣扎了下,膝盖猛地被一双有力的腿抵住。 “别动。”许是因为靠得太近,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像是大提琴音。 乔知末羽睫颤了颤,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男人。 裴时宴抿着唇,紧紧禁锢着她,深棕色的眸子里是晦暗不明的复杂神色。 乔知末僵了一下,凛冽又强势的气息环绕着她,让她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昨晚亲昵火热的画面。 视线落在男人胸口处,白衬衫下隐约能感受到他蕴藏着的野性。 乔知末仓惶的移开视线,压住脑海里纷飞的思绪,问道:“在躲娱记?” 裴时宴:“嗯。” 过了一会,乔知末被按得手脚发麻,手腕伸出扭了扭,下一秒就被捏着按在了墙上。 “裴导......” “还想要角色就闭嘴。”裴时宴语气不善的低声打断她,身体又贴紧了些。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和脖颈处。 乔知末带着口罩的脸渐渐泛起了红,心口狂跳,十分不自在。 不远处传来几人争论的声音。 “人呢?跟丢了啊!” “刚刚叫你们走快点,一个个跟乌龟爬一样,好不容易才蹲到裴时宴带个女人出来,现在什么都没拍到就找不到人了!” “哎刚才那女人呢?她肯定是去找裴时宴了!” “这里就一个电梯口,走,上楼!” 等到七嘴八舌的声音没了,裴时宴才放开乔知末,往后一站,靠在了对面的墙上。 乔知末立刻摘下口罩,如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刚找到绿洲一样,呼吸紊乱。 听了娱记的话,乔知末就知道对方找的不是自己。 得了,自己还挺倒霉,“裴导拉我做什么?” 裴时宴低头整理了下袖口,没什么情绪道:“你把他们引过来了。” 他抬眸,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无尽的黑暗。 乔知末一时忘了反驳。 “以防万一,你先跟我去停车场。如果他们再来,你去引开他们。” 裴时宴抬手,动作迅速的把乔知末的口罩扯到她挺拔的鼻梁上,不由分说的攥着她的手腕从半开着的楼梯口走了下去。 乔知末被拉得踉跄几步,回神后才稳住重心。 楼梯间的灯光昏黄,照在前面裴时宴的身上,恍然生出一种故人之感。 “哥哥。” 刺耳的喇叭声穿过虚掩的门,响在耳边。 出口近在咫尺,裴时宴放开她的手回头,“你刚刚说什么?” 乔知末摇头,不承认道:“我没说话啊。” 裴时宴冷冷的盯着她看了几秒,转头开门出去。 停车场内车辆停放整齐有序,隔着一条道的几米外,能看见一个带着口罩的女人等在车旁。 她和乔知末今天的装扮十分相似,同样都是扎着丸子头,穿着白色吊带和阔腿裤。 从背影上看,确实容易将两人认错。 “你可以走了。”裴时宴目不斜视的盯着那女人,声音像是薄冷的冰线从两人中间割裂。 乔知末明白自己的任务已完成,“好。” 她转身时余光瞥见那女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慢点。” 身后传来裴时宴的声音,尾音微扬,带着无奈又宠溺的意味。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女人娇嗔道。 乔知末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回头,不期然与女人看过来的视线相撞。 她猛地攥紧手,胸口处的气血翻涌,像是快要失控。 记忆中女人骄傲得意的神色和漫天火海中决绝离去的背影如多年来的噩梦,再次浮现。 第3章 阿聿 收拾好心情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上班点,小姨和姨父都不在,两层楼的房子空寂无声。 乔知末进了房间,把给姨父买的礼物随手搁在桌上。 她解开桌边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玻璃碎片,快速对着自己左手手臂划了一道。 这事她做得很熟练,力道控制得极好,能保证这伤看起来重又不伤到要害。 弄完后,她把碎片洗了洗,重新放进抽屉里锁上了。 尽管知道家里没人,但她走路和关门时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 这是她长久寄人篱下养出来的习惯。 捂着手走到小区门口,她摸出手机,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医院是特意选的,江聿风的母亲就在里面养病。 在今天之前,乔知末已经在考虑放弃江聿风这根高枝了。 但刚才见到的那一幕,让她改了主意。 裴时宴这人深不可测,与他相处得万分小心。他与那女人关系亲密,稍有差池,就会全盘皆输。 这样的人不是她能招惹的。 思来想去,还是找江聿风做倚靠最合适。 昨晚与裴时宴的荒唐,她必须尽快忘掉。 ...... 江母住的是特殊vip病房,乔知末费了一番心思才与她搭上关系。 她借着自己手伤的由头,常常往医院跑,博得江母好感后,慢慢的与江聿风熟悉起来。 江母早年脑袋受过伤,现在患有阿尔兹海默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糊涂时她就只认“年纪尚小”的江聿风和被叫做“囡囡”的乔知末。 是以,乔知末顺理成章待在江母身边的时间愈发多了起来。 “阿姨,来吃点水果。”乔知末用签子戳了一小块苹果递给江母。 江母边吃边含糊的问:“阿聿呢?” “他去工作了,一会就过来。”乔知末柔声哄着江母。 刚说完,便传来开门声。 乔知末扬起笑脸回头,“看这不就......” 来了嘛。 后面三个字她在看见提着餐盒进门的裴时宴时,默默地咽了回去,勾起的嘴角也落了下来。 裴时宴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她,视线微转,目光扫向她时,眸子沉了沉。 江母没注意到气氛的凝滞,裴时宴与江聿风是好友,裴时宴过来看她,她就像往常一样招呼着裴时宴坐下,还热情的给裴时宴和乔知末做介绍。 得知裴时宴是亿瀚集团的太子爷时,乔知末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慌乱之中抬眸却对上了裴时宴冷漠又疏离的眼神。 吃过午饭后,江母一睡着,裴时宴就拽拉着乔知末出了病房。 “没看出来,乔小姐还挺有本事的,连江阿姨都对你另眼相看。” 病房外的走廊上,裴时宴斜靠着墙壁,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乔知末一脸无辜,“裴导,我只是跟江阿姨投缘,才在这里陪她聊天的。” 裴时宴嗤笑一声,根本不信她说的话,她从来都是这样。 顶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与人相处,勾得别人心软臣服,再狠狠抛弃转身离开。 深埋于心的过往冒了头,他的唇角压成了一条直线:“我不管你是陪聊还是陪睡,都离江家人远点。” 他直起身,剑眉微扬,眸子亮如寒星,带着摄人的冷意,“尤其是江聿风。” “那可不行,我之前只是答应过不出现在裴导面前,至于其他人嘛,相遇就是有缘。”乔知末眉梢一挑,直勾勾的看着他嫣然一笑道,“总不能因为裴导不喜欢我,就让我远离所有人吧。” 她在明晃晃的挑衅。 裴时宴目光一凛,眼底酝酿起风暴,猛地伸手抓住了乔知末的胳膊。 乔知末下意识挣扎起来,动作之间裴时宴掐着她的地方移了位,刚好碰到她缝针的伤口。 “嘶——”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裴时宴松了点力道,冷淡的眼底掀起波澜,视线掠过那伤口,唇瓣微动,刚想说话,就见乔知末立马换了副神情看向他身后。 她水润润的眸子亮了亮,连带着眼角下方的泪痣都潋滟生动起来。 “阿聿。”她开口叫道,嗓音柔软,像一阵缠绵的风,透着一股特有的清甜。 第4章 好疼 江聿风刚走过转角,就看见乔知末被人抓着手臂,乌黑的眼眸看向他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知末,怎么了?”江聿风快步走过去,有些着急道,“时宴,她手臂有伤,你松手!” 裴时宴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冷如冰霜看着江聿风围着乔知末打转。 江聿风小心翼翼抬起乔知末的手,仔细端详。 “好疼。”乔知末声音低低的,像蕴含着无尽委屈。 她伤口处红了一片,在白藕似的手臂上格外明显。 “没事的,我们去找医生看看。”江聿风柔声安抚着她。 裴时宴冷漠的站在一旁,如同一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当江聿风抱着乔知末要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伸手一拦,看向乔知末的眼底泛起嘲弄。 “她又不是腿受伤了,让她自己去。” “不行,医院人多又杂,不小心就会撞到,她这手经不起二次折腾。”江聿风收紧手臂,动作和言语之间满是对乔知末的维护。 乔知末偷偷抬眸,撞上了裴时宴的眼,空气停滞一秒,他眼神锐利如刀,暗含着警告。 “阿聿,还是我自己去吧,一会阿姨就要醒了。”乔知末嗓音娇软,听上去分外惹人怜惜,她动了动腿,像是要自己跳下来似的。 “你别乱动。”江聿风柔和的眉眼浮现出焦急的神色,“时宴你先进去,我们一会就回来。” 说完后,他抱稳乔知末,绕开裴时宴往电梯口走。 裴时宴神情淡漠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一直埋头在江聿风怀抱的乔知末抬起了头,透过江聿风的肩膀与他遥遥相望。 然后唇角绽放出了一抹稳操胜券的笑意。 ...... 手臂的伤处理好回到病房时,裴时宴并不在。 江母还在睡,江聿风让乔知末在病房里坐着休息,自己拿着手机到走廊上打电话了。 乔知末吸了口气,悄悄到门口偷听江聿风打电话。 他是打给裴时宴的,距离隔得远,很多话听不真切。 但乔知末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裴时宴说什么,都绝不会告诉江聿风那晚的事,不然当时也不会选择用角色换视频了。 果然,江聿风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异样,对她还是一副怜惜呵护的态度。 从这天之后,直到江母出院,乔知末都没在医院看到裴时宴了。 再见到裴时宴是在手臂拆线的第二天。 她去剧本围读现场时迷路了,江聿风开车过来接她。 路上乔知末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说:“这地方我都没听过,打了几辆车司机也不知道在哪。” “嗯,那边很少人走,找不到挺正常的。”江聿风说,“时宴每次剧本围读都喜欢弄在这种地方。” 乔知末一愣,“裴导?” 江聿风解释道:“是啊,原来的聂导生病住院去了,现在让时宴过来救场。” 乔知末心里猛然打起鼓来。 江聿风见乔知末不说话,以为她是对之前的事情有所顾忌,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呢,时宴也不会那么没有分寸。” 乔知末顿时笑道:“你是男主角,裴导是导演,演员不应该听导演的话吗?” 江聿风勾唇一笑,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我不用。” 半小时后,车子开进一处风景绝佳的连栋住宅区,错落有致的建筑物后面是翠绿的山脉和层次分明的湛蓝天空,宛若一副丹青水墨画。 门口停了不少车,整栋屋子里灯火通明,走进些隐约能听见交谈讨论的人声。 进了豪阔明亮的客厅,四面都是落地窗,沙发上坐了不少人。 乔知末这个生面孔一进来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她肌肤胜雪,双眸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细长眼尾上挑,粉唇妖妖,衬得眼角下那颗泪痣栩栩如生,似有勾魂摄魄之态。 在灯光的照耀下美得明艳而不可方物。 这长相即便是在群芳争艳的娱乐圈,也能一骑绝尘。 乔知末唇角微微弯起,向看过来的众人展颜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先去坐吧。”江聿风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些灼灼的视线。 他带着她往人少的偏厅走,“想喝什么?我给你拿。” 乔知末随口说了个“橙汁”,目光在厅里逡巡着。 不在这吗? 拐过一个弯,一道娇软的嗔怪传入耳内。 “哎时宴,你好笨呐。” 第5章 别怕 乔知末的视线立马朝声音来处看去。 一身休闲装的男人站在宽敞的吧台后,手里拿着一个柠檬,神情专注的盯着面前轰隆作响的榨汁机,像是在看某份重要文件。 在他的侧后方坐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体前倾满含笑意的在指点着他操作。 乔知末停下脚步,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她眼中汹涌的情绪。 “时宴,祉妍原来你们在这啊。”江聿风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被唤作祉妍的女人转头过来,看见江聿风身边的乔知末时明显怔了下。 而裴时宴眉梢都没动,直接无视了她。 “这是?” “乔知末,秦老师你好。” 乔知末敛起情绪,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江聿风移了张椅子到乔知末面前,“先坐着聊会,我去拿橙汁。” 乔知末点点头,江聿风转身进了里间。 “还是第一次看见聿风对谁这么上心呢。”秦祉妍揶揄了一句,紧接着状似漫不经心的试探道,“乔小姐,我们在哪见过吗,你看起来很眼熟。” 乔知末弯起眼睛,提醒道:“是在安阳商场的停车场见过,当时裴导也在。” 秦祉妍转头看向裴时宴。 裴时宴“嗯”了一声。 “原来当时就是你帮我们时宴躲过娱记的啊。”秦祉妍一副善解人意女友姿态,还替裴时宴道了谢。 乔知末端着礼貌的笑脸跟秦祉妍你来我往的交谈了几个回合,直到裴时宴从吧台走出。 “时间差不多了,去外面看看人齐没齐。” 这话是对秦祉妍说的,她朝乔知末示意了下,起身走到裴时宴身旁自然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默契非常。 吧台拐个弯的旁侧是长廊,秦祉妍带着质问的声音隔着木板传过来。 “时宴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和乔小姐认识?”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值得你这么上心?” “可是她长得很漂亮。” “漂亮吗?”裴时宴淡淡道,“没感觉。” ...... 今晚是剧组全体主创演员第一次相聚,聊剧本前大家轮番介绍了自己及饰演的角色。 乔知末拿着剧本,细白漂亮的指尖顺着说话人的顺序一页页翻过。她眉眼低垂,安静的窝在沙发的一角,像只乖巧的猫。 轮到她介绍时,她才开口。 她声线轻软,如涓涓细流,听上去让人十分舒适。 正因为这副软糯的形象,在聊完剧本后她抓阄抽到做饭时,才会有一群人主动来帮她打下手。 半小时后,炒好装盘的家常小菜都被端了出去,只剩乔知末正在盛的汤。 “我来吧。”秦祉妍站在乔知末身后,伸出手说道。 “这汤比较烫,我自己端出去就可以了。”乔知末拒绝道。 “没事,我体验一下,以前还没——啊!” “砰——” 她的指腹碰到瓷碗,滚烫的热意扑面而来,手下意识想缩,还没来得及,满当当的一碗汤就朝着她的方向倾洒落地。 她今天穿了条牛仔短裤,飞溅而出的汤汁大部分浇到了她的腿上,炙热的温度攀升,她的腿火辣辣的一片。 这边动静太大,裴时宴率先赶了过来。 入目是冒着热气到处流淌的汤汁和满地的白瓷碎片。 乔知末和秦祉妍各站一边,脸上均是又惊又惧的神情。 裴时宴蹙着眉扫了乔知末一眼,迅速走到秦祉妍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擦身而过之时,乔知末听见裴时宴温柔似水的安抚着秦祉妍,“别怕。” 第6章 像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和,乔知末愣了愣神。 裴时宴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又稳,转瞬间就消失在门口拐角。 厨房是半开式的,地上映出长影时,门口传来了人声,乔知末垂下眸子敛了思绪。 “知末!”江聿风焦急的叫了她一声,乔知末怔怔然抬起头,她小脸煞白,瞳孔放大,眼尾处似有水色弥漫。她缩在灶台前面,脚下是满地狼藉,她只占了一小块地方,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江聿风当即心就软了。 他边哄着她边把她带离现场,同时对身后跟过来的其他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地上的残局收拾了。 乔知末本以为江聿风要把她抱到偏厅,毕竟那人少也有沙发。 但她没想到江聿风一路上电梯,上到了五楼。 这连栋别墅区很大,但江聿风却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想必是经常来。 五楼比一楼安静多了,地上铺了软毯,踩在上面都没留下声响。 江聿风走过围栏,解开第一扇门的锁,进去把乔知末放在了一个长沙发上。 “知末,你坐会,我去给你拿药膏。” 乔知末点点头,江聿风转身出了门。 刚才汤洒的时候,她有刻意避开,尽管白色的裙摆上沾了不少汤汁,但人实际上没受什么伤害。 与秦祉妍的双腿通红相比,她只有手背红了一小块。 江聿风走的时候没有把门关严实,隔壁的声音从缝隙里闯了进来。 “时宴你别总带着偏见看知末,她人很好的。这里没有现成的冰块,你不把药给她,她那伤口一会就该起泡了。” “是啊,乔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你别为难人家。” 微弱的交谈声响起,乔知末才反应过来,隔壁应该是裴时宴和秦祉妍。 秦祉妍的声音有些哑,像哭过似的。 裴时宴大概是在考虑,好半天没吭声。 直到秦祉妍呜咽着叫了他一声,他才像是叹息似的说:“你别总这么善良。” 善良? 乔知末听见这两个词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秦祉妍不愧是一线女星,演技炉火纯青,连裴时宴这样的人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 江聿风提着药箱回房时,乔知末正小口的对着自己的手背吹气,看起来像是给它降温。 听见声音,她抬眸,眼珠亮晶晶看着他,“你回来了。” 江聿风心一动,下意识解释道:“药箱有点难找,耽误了些时间。” 乔知末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没事。” 江聿风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处理伤口手法并不熟练,好在乔知末伤的不重,还可以借助这点疼痛适当的装柔弱。 像江聿风这种男人,喜欢的是纯情的小白兔,但太过小白必然会引起他的反感。 所以她必须把握好这其中的度。 处理完伤口,他们就下楼了。 一进餐厅就有人招呼他们坐下,乔知末坐在江聿风的左手边,另一边坐着的是电影副导演,名叫袁朗。 袁副导演和他名字一样,热情开朗,一上来先关心了乔知末的伤,随后就开始拉着两人说之前组里的趣事。 乔知末听着不自觉的放松了眉眼,嘴角溢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以至于裴时宴拿着饭盒过来时,她都没有注意到。 “没看出来乔小姐身体素质这么好,受伤了也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裴时宴的语气冰冷又暗含嘲讽,桌旁顿时安静了一瞬。 乔知末轻眨了下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笑,“阿聿已经帮我擦了药。” 女孩的眼眸黑亮清透,瓷白的皮肤上染着点嫣红,似白玉香膏,乖软动人。 江聿风只看了一眼,便握住了她的手,怜惜至极。 他担心裴时宴继续揪着乔知末不放,主动转移话题问道:“祉妍不下来?” 裴时宴幽沉的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扫而过。 “嗯,她不舒服。”对着江聿风,裴时宴的语气好了不少。 有江聿风在中间打岔,裴时宴再没跟乔知末说过一句话。 他帮秦祉妍装好饭菜,转身往电梯口走。 灯光璀璨,桌边人影绰绰,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与之交汇又分离,线条利落的侧脸一片明暗交织。 乔知末喝了口水,视线不经意间扫向他,倏地顿了顿。 像,实在是太像了! 乔知末捏着杯子的指节泛起了白,视线牢牢的扎在他身上。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裴时宴停下脚步回头,目光不偏不倚的在空中撞上了她愣怔的眼神。 他微冷的眉眼直白的盯着她,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乔知末匆忙收回视线,放下的杯子刚磕在桌上,就听见裴时宴的声音隔着人声传来:“乔小姐既然没事了,吃完饭后麻烦把碗洗了。” 第7章 自知之明 裴时宴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清。 嗡嗡嗡的交谈声顿时小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乔知末。 乔知末睫毛颤了颤,应声道:“好。” 裴时宴转身离去,江聿风低声安抚了乔知末两句,起身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衬得餐桌边氛围愈发安静压抑。 乔知末半垂着眸,感觉自己像站在了聚光灯下,数不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打量、同情、怜惜、嘲讽、看好戏...... 在场都不是刚混圈的人,心知肚明刚才那一出,是裴时宴在为秦祉妍出气。 同样都是受了伤,待遇却天差地别。 纵然心如明镜,除了江聿风外也没人敢为她说话。 一来不熟,二来得罪裴时宴这种手握顶级资源的导演,百害而无一利。 乔知末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调节气氛,旁边的袁朗先一步替她解了围,“真没人饿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话一出,其他人顺着这个台阶收回视线,陆陆续续开始动筷,交谈声再次响起。 乔知末紧绷的肩颈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给。” 面前的碗里多了块糖醋里脊,乔知末偏头说了声:“谢谢袁导。” “客气什么?真要谢啊,开拍后表现好点,争取条条一遍过,给我省点钱,就是最好的谢礼了。”袁朗爽快的笑了一声。 乔知末扬起嘴角,“我会尽力的。” 袁朗年龄偏大,性格随和,没有副导演的架子,在饭桌上挺照顾她的,直到江聿风回来,他才去找其他人喝酒聊天。 “知末,一会这些碗筷你不用动,我叫了阿姨,让她来洗。”江聿风脸色难看,脖颈处青筋突起,耳后漫了红,显然是刚与人争吵过的模样,“我们吃完饭就回去。” 乔知末应了一声,极其有眼力见的什么都没问。 江聿风与裴时宴关系好,他不愿意说,她就不会多嘴。 在兄弟和女人之间,女人是最容易被弃之如敝的那一个。 乔知末很有自知之明。 晚上九点,江聿风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 乔知末“嗯”了一声打开门下车。 “知末。”江聿风身体前倾探头叫她,声音温和下来,“今天时宴的话你别放心上,他一向遇到祉妍的事就容易失去理智。” 乔知末顿了顿,敛起情绪,回头。 她的眉梢舒展开,眼眸黑亮,倒映着月色,“好。” ...... 今天回来的时间算早,小姨和姨夫都在家,她一进门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房间。 洗完澡出来时,猛地被坐在椅子上的姨父吓了一跳。 “知末啊,来,我们谈谈。”姨父脚尖点了下地,示意她过去。 乔知末在睡衣之上又披了块浴巾,她择了个适中的距离坐下。 “公司现在是不是还没给你分配经纪人?”姨父问。 乔知末点了点头,合同是在前两天签的,她特意找了姨父不在公司的一天去的人力资源部。 合同是签了,但后续的资源分配及其他细节却没处理。 姨父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遮住了眼中算计的光,“这两天确实比较忙,这样吧,明天我过生日,请同事们吃饭的时候,你跟着你哥一块来,忙完之后我顺便带你去挑经纪人选本子。” 乔知末心里咯噔一下,“宁哥回国了吗?” “嗯,明早的飞机。” 闻言,乔知末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话滚到嗓子眼,突然震响的铃声让她清醒过来。 她滑动了下手机,关掉闹铃,抬眸看向姨父,顺从的应了一声。 姨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随意聊了些其他的,十几分钟过去了,才起身准备离开。 乔知末送他到门口,正要关门,就见姨父回头盯着她,眼神中带着警告:“明天记得和你哥一块来,不然没有你们的帮忙,我还得忙好一阵。” 第8章 故意 送走姨父后,乔知末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刚才的铃声,是她给自己定的睡觉铃。 没有工作时,她会通过这种方式提醒自己早睡,这是早前治疗失眠症后留下的习惯。 表示时间的数字醒目的挂在顶端,乔知末瞥了一眼没管,解开手机,给助理槿月拨了个电话过去。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姨父有什么目的,但他今晚既然拿经纪人的事情做筹码,威胁她和表哥宁辉一块出席明晚的生日餐,就说明这件事不简单。 她和助理槿月商量了下经纪人的事情,随后去找了江聿风。 江聿风虽是亿瀚影视旗下艺人,但家境好、地位高、话语权大,说话分量堪比公司领导层。 姨父这样攀权附势的人,必然不敢得罪江聿风。 有他出面,姨父就算想借公司折腾什么,也得多几分考量。 有权有钱有势,才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所以江聿风这根高枝,她必须尽早攀上。 * 翌日,乔知末踩着时间,比姨父晚半小时出门。 亿瀚影视的大楼位于江月市的黄金地段,早高峰人流量极大,远远看见大厦居高临下,却迟迟到不了目的地。 9:30,乔知末踏进公司大门,却没看见江聿风的身影。 她寻了个角落低头给他发信息,发送键刚按下,面前就被一层阴影笼罩。 紧接着,男人冷清又带着不快的语气响起,“你怎么才来?” 乔知末抬起头。 室内璀璨的光下,男人清寒的眸子泛着冷。 “裴导好。”乔知末打了个招呼,无意识扯了扯自己的短款背心,疑惑道,“艺人也有打卡上班的时间吗?” 裴时宴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沉了几分。 她今天的穿着与前几次见到的十分不同。 背心是粉蓝色相间的,衬得她胸前腰上肌肤白皙又光滑,似玲珑剔透。 一看就是用心打扮过的。 乔知末刚也就是顺着他的话随口一问,他不理她,她也没追问,又低下头去摆弄着手机。 修长的脖颈微弯,如白玉一样,漂亮得扎眼。 裴时宴眸光一闪,视线移到她的手机上,看见聊天界面上“江聿风”三个大字时,瞳色蓦然冷了下去。 “没想到乔小姐不仅睡觉挑人,连穿衣服也是。”裴时宴讥讽道:“可惜你等的人,今天不来了。” 乔知末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江聿风是察觉到了什么,反悔了吗?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心虚的时候,下意识会幻想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情况。 越想心越慌,像头顶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刀。 女孩卷翘的长睫毛似受惊的蝴蝶,急速地扑闪着翅膀。乌黑的眸子,水光潋滟,正无措的游移着,透着惊慌。 裴时宴饶有兴趣的欣赏了下她这幅惶恐不安的模样,心情好了不少。 眼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这才打算开口解释两句。 还未出声,江聿风的语音信息先发了过来。 乔知末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语音。 “知末,我这边临时有个拍摄活动,时间赶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叫了时宴过去,你们没见到吗?” 语音播放完毕,凝固的血液又流通起来,她怔了下,意识到裴时宴是故意的! 她抬眸瞪向裴时宴,后者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第9章 换个玩法 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男人眉眼上,衬得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像琉璃似的。 里面清浅淡薄的光提醒着她,男人现在心情还不错。 乔知末紧握着拳头,忍了又忍,还是被那戏谑的眼神扎到了。 “裴导何必如此捉弄我?” “你碍眼。” 因为看她碍眼,所以她不高兴,他就高兴。 这男人真是恶劣! 横冲直撞的怒气像烟花一样一簇簇炸开,炸得乔知末头脑发热,她拿起手机,语调不受控制的微微抬高,“好,以后我会尽量远离裴导。今早麻烦裴导多跑一趟了,阿聿那边我会自行解释的。”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像是要把手机戳出坑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跟裴时宴硬碰硬,但以为秘密被揭穿的后怕像汹涌的浪涛,顷刻之间就将她淹没了。 她的满腔怒气,男人根本没放心上。 文字打到一半,手机被抽走,裴时宴低头扫了眼对话框,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语气嘲讽极了,“说了这么多,怎么不告诉他颁奖宴会那晚的事?” 乔知末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她掐着掌心压低声音,“我以为那晚交易达成后,这件事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也不会再被提起。” “可乔小姐好像忘了当时还有一个条件了。”裴时宴把玩了着手机,嗓音冷下来,他在帮她回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这点,乔小姐似乎没做到。” “我......” “虽然乔小姐言而无信,但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只不过我们之间恐怕得换个游戏玩法了。”裴时宴打断她的解释,很不真诚的遗憾着,尾音扬起来,透着一股玩味的气息。 游戏玩法? 乔知末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把她刚才打的字全部删除,随后按下语音键,说:“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的人。” 最后三个字,他是凝睇着乔知末说的。 男人颜色偏深的眼瞳,像浓郁的漩涡拽着她下沉。 乔知末的心重重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 消息发完后,裴时宴把手机塞给她,转身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偏头催促道:“愣着干嘛,不是要见经纪人?” 乔知末抬脚跟过去。 裴时宴带她走的是专用电梯,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人。 她心悸于刚才裴时宴说的话,借着电梯壁反射的角度偷偷抬眸看他。 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立体,气质出众,比现在的顶流男星还好看。 此刻,从乔知末的角度,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微微上翘的唇角,似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乔知末愣了愣。 “有事?”裴时宴扭头看向她,薄唇淡色,看起来很是清冷漠然。 乔知末摇摇头,收回目光,心道,刚才一定是看错了。 裴时宴本就是微笑唇,只不过平时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范常常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乔知末一颗心始终悬着,她想问问裴时宴之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但又一直没找到机会。 后者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样。 就像那话是随口说说来逗她的一样。 直到晚上,乔知末和裴时宴坐在拾捌包厢里,看到江聿风推门而入的瞬间,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被有力的包裹住。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道低低沉沉,带着调笑的男声。 “游戏开始了。” 第10章 放肆 急匆匆进来的江聿风没有发觉两人桌底下的暗潮汹涌,他边解释着“路上堵车,晚了点”边在乔知末的右侧落座。 乔知末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手背和中指处贴了两个创可贴,遮住了昨天被烫伤的皮肤。 男人掌心的灼热似热油,浇得她手背滚烫一片。 她睇了裴时宴一眼,后者在跟江聿风说着话,很是闲适放松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到他在桌下的放肆。 她不动声色挣扎了下,下一瞬,烫伤的地方被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乔知末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眉。 “知末,怎么了?” 江聿风注意到她脸色变化,关切的问道。 “没事。”乔知末偏头对江聿风笑了笑,“就是有点饿了。” 江聿风动作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再等一会就好了。” 裴时宴支着头,看着两人。手指一动,又捏了下掌心柔弱无骨似的玉手。 乔知末睫毛一颤,忍住了回头瞪裴时宴的冲动。 她内心后悔极了,白天就不应该在跟经纪人谈妥后,同意江聿风晚上三人一块吃她这顿感谢饭的提议。 她宁愿多花点钱,分开两次请两人吃,也不愿现在坐在这煎熬。 裴时宴是摆明了不想她好过,她跟江聿风每说一句话,左手手背手指就跟被警告似的,被捏一下或揉一下。 烫伤的肌肤本就敏感,热度覆上时,只会觉得又疼又痒,难耐至极。 可偏偏她既挣不开裴时宴的力道,又不能在江聿风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 一顿饭下来,她疲惫至极,像熬了好几个大夜拍戏一样。 头顶的吊灯上水晶花层层叠叠,光线耀眼,铺洒下来似镀了一层澄净的画布,衬得三人之间的氛围和谐又美好。 江聿风给乔知末倒了点果汁,偏头看向裴时宴,语气颇为得意,“时宴,我就说你多和知末接触接触就好了。你看,你昨晚还不愿和她一桌吃饭,现在不也相处得其乐融融?” 裴时宴挑了下眉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干净的侧脸上,眼底情绪不明。 他知道江聿风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他这个兄弟认可她,这样以后大家聚在一起,才不会产生不愉快。 这种事情,以前江聿风也干过一次。等周围的人都接受了那女孩,她就成为了江聿风的女友。 现在旧事重演,江聿风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乔知末并不知晓。 她不理解为什么江聿风要刻意制造机会让她跟裴时宴相处,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江聿风的言语和动作之间偶尔会流露出对她的情不自禁,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感。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始终没被戳破。 走神时,她无意间碰倒了江聿风刚给她倒的果汁。 嫩黄色的液体顺着桌角滑下,落在她浅色的牛仔裤上,像一幅被渲染的画。 “我去清洗一下。”乔知末在江聿风视线看过来前,迅速起身。 与此同时,被桎梏住的左手,顺势脱离掌控。 她朝江聿风抱歉一笑,快步走出了包厢。 ...... 洗手间的冷水让人清醒,乔知末缓了会,平复好情绪,才拉开门出去。 拾捌是家私房菜馆,保密级别高,很多明星艺人谈合作聚餐会选在这里。 所以她出来时,并没有戴口罩。 走廊的壁灯闪着黄色的光,某个包厢开了门,喧嚣倾涌而出,乔知末低着头避开迎面而来的人。 “知末?” 声音自身后响起,乔知末下意识回头。 看见男人的脸时,她猛地把头转回来迅速往前走,然而为时已晚。 男人的脚步声霎时贴到她身后,伴着他兴奋得瘆人的声音,似地狱饿鬼见到鲜美可口的血色食物。 “知末,我好想你啊。” 他一伸手,就要把她拽到阴冷可怖的地下。 第11章 你在找死 乔知末一下被压到墙上,男人的手臂死死锢住她。他贪婪的目光像毒蛇一寸寸滑过她的肌肤,“知末,你越来越美了。” 他边说边低头嗅着她的脖颈,仿若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恶心,恐怖,屈辱,难堪,各种各样的情绪像藤蔓,紧紧的攫住了乔知末。 令她动弹不得。 她只能轻声细语诱惑面前缠住她的毒蛇。 “宁哥.....” 毒蛇收起长牙,贴着她跳动着血管的皮肤厮磨。 “知末,你好香啊......” 男人沉醉于她温软的身子,香甜的气息中无法自拔,痴迷的在她耳边一声声说着污言碎语。 乔知末忍了会,在他放松戒备,懈开力道时,抬起膝盖,迅速朝上用力一顶。 男人始料未及,钻心的疼痛从不可言喻的地方传来。他下意识弓下腰,乔知末扯着他的头发,猛地往墙上撞。 “宁哥刚刚说什么呢?出国一趟怎么沾染了这么多陋习,正好今天我有空,就顺带帮宁哥戒一下。”乔知末语气温和,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减,她舔了舔唇,暴涨的情绪让她笑得愈发温柔,如同一朵无害的娇花,“不用谢了啊!” 说罢,又抬腿一脚踹上他的大腿。 男人被她凶狠的模样激得清醒,头皮发麻,眼前一阵恍惚。 乔知末是发了狠的揍人,片刻不敢停歇,生怕错失机会,横生意外,重蹈覆辙。 宁文山听到动静出来拉开她时,她飙升的肾上腺素并没有因此减退。 直到他扇了她一巴掌,指着她怒吼着骂,“小白眼狼,你居然敢对他动手?!你说你今天剧组聚餐,不能过来,他还担心你,你看看你现在干的是人事吗?!” 乔知末触了下被打的脸颊,姨父力道重,打得她半边耳朵嗡嗡叫。 即便如此,那一句句莫须有的罪名依旧清晰的传入耳内。 她冷笑一声,指着颈上的红印说:“我怎么干的就不是人事?比起你儿子这种牲畜,我简直是人类天花板。” 周围看好戏的人多了起来,议论声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包裹其中。 宁文山显然是被气到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伸出的手指抖得像筛糠。 旁侧数不清的目光像是要把他们扒开衣服扔落在地,再狠狠嘲笑。 他从没这么难堪过,滔天的怒火燃烧着他的理智,他一个箭步冲到乔知末面前,喊着:“白眼狼!小贱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 拾捌的走廊和包厢是隔音的,正常音量大小的说话声并不会引起喧扰,整栋楼多数情况下都处在一种宁静的平和中。 除了个别时候——比如现在。 过于嚷闹的嘈杂让接完电话准备回包厢的裴时宴脚步一顿,他眉心很轻的蹙了一下,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才转身前往纷扰之地。 乔知末在宁文山冲上来时,就快速做出了反应,但她的力气始终不比盛怒中的男人。 头发被扯乱,手臂上有冒着血珠的划伤。 宁文山好似要把宁辉受过的全部讨回来,嘴里唾沫飞溅,掐着她后颈猛地往前撞。 乔知末喘着气,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她额头上。 呼啸而过的风声卷走了耳朵里残留着嗡鸣,以至于她在听见熟悉的冷漠声时失了神。 “宁文山,你在找死?” 第12章 焰火 世界如同被按下暂停键,长鸣的喇叭忽地停止,翻涌的浪花瞬间止息。 人人面面相觑,无声对望。 宁文山一扭头,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裴时宴。 男人冷着一张脸,眉梢仿佛霜冻了一样,盯着他的目光犹如实质,扼住他的咽喉。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清醒不少,脑海里上蹿下跳的火星子被扑灭,他青着一张脸缩了缩肩膀。 嘴唇无声蠕动着,却又不敢出声。 “怎么回事?!”赶过来的大堂经理扒拉着人群往前走,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打破僵局。 裴时宴一记眼刀扫了过去,经理这才看见里层的人,声音顿时小了,连带着气势都矮了一大截。 “裴......裴导。” 经理环视一圈,地上坐着一个额头红肿,双眼迷离的青年。 墙旁边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孩正慢吞吞的扶着墙站起来。 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打斗现场。 经理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乔知末刚扶着墙站稳,就见裴时宴冲自己抬了抬下颚,“说。” 她正要开口,被裴时宴摁着的宁文山抢先说道:“裴导,都是一点小误会,我是知末的姨父,那是她表哥宁辉。”他朝地上神志不清的青年努努嘴,“小辉之前一直在国外,太久没见知末这个妹妹了,所以情绪才激动了些。” “我也是看见孩子们打起来有些没控制住,不小心伤到了知末。”他赔着笑脸说完,朝宁辉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妹妹道歉!” 裴时宴是裴家独子,家里宠上天。哪怕现在混迹娱乐圈,却并不影响他在公司的地位。 若是得罪他,宁文山的艺人总监怕是要做到头了。 宁辉抬起头,倒三角的眼白处布满了红血丝,他纠缠的目光锁在乔知末身上。 “对不起。” 他声音哑得仿若塞了个烟囱进去,一张嘴就是袅袅炊烟,呛人极了。 裴时宴冷眼看着他们做戏,一言不发。 经理默默在一旁装鸵鸟,裴时宴身价无量,他招惹不起。 乔知末对上宁辉的视线,嫌恶的偏开头,冷冷提醒道:“表哥下次最好还是管住自己,毕竟我的拳头不长眼。” 闻言,宁文山的脸由青转红,羞愤难堪的情绪堵在胸口。他想动,但摁着他的那双手好似千斤重,让他被迫佝偻着,看上去像是在对乔知末鞠躬道歉。 裴时宴的目光不动声色掠过乔知末充血的脸颊,按着宁文山的肩膀拍了拍,语气漠然,“医药费打她卡上,耽误剧组拍摄进度费用你承担。” 裴时宴执导的《逆光》开拍在即,演员出现意外,损失不可估量。 他出现在这后做出的一切登时合理化了。 交代完后,他放开宁文山,瞥了一眼乔知末,“傻站着当雕塑?过来,包厢里人还没走。” 他带着她远离是非之地,行至包厢附近,才停住脚步。 乔知末低着头,险些直接撞上去。 他宽厚的手掌迅速伸过来拽了她一把。 她稳住脚步,下意识拉开与他的距离。 一抬头,撞进了他的眸中。 暖黄的灯光映在他深棕色的眸子里,宛若一团跳动的焰火,瑰丽迷人,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触碰,感受那一抹温暖。 但她并没有伸手,因为那团焰火自己靠近了。 乔知末如同一捆干草,裴时宴的目光流转在她身上,掠过之处留下一串极小的火点,燎起肌肤的温度。 她往后挪了一步,蝴蝶骨贴着墙。眼球随着他抬起的手一点点移动,她目睹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靠近,好似拿着易燃酒精。 啪,酒精入火,火点蹭的窜成火花。 他的手按在了她侧方的脖颈上,被灼烧的感觉如电流滋啦滋啦的跑遍全身。 第13章 会装 在寂静到连呼吸都放缓的走廊上,与手指相贴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裴时宴捻起搓了搓,意味不明的说:“这么敏感?看来刚才挺激烈啊。” 哐当,声如闷棍,劈头敲下,热意褪去。 近在咫尺的双眸根本没有暖人的焰火,只有吃人的沼泽。 乔知末反应过来,裴时宴摸着的地方,是刚才宁辉厮磨之处。 红印如霜雪降红梅,很是显眼。 裴时宴松开手,深红落成浅红,形似蚊子叮的小包。 “聿风可不喜欢在外面玩得这么花的女人。” 说完,他径直开了包厢门,走了进去。 一闪而过的复古墙面唤起乔知末的理智,她连忙拆开盘好的头发。 乌黑长发似流水,倾泻而下,将修长的脖颈遮去了大半。 从兜里摸出手机,整理一番,才推门而入。 里面江聿风正在和裴时宴说话,瞧见她进来,偏了视线,落在她身上,惊讶的问:“知末,你手怎么了?” 乔知末瞥了一眼冒着血珠的划伤说:“刚才出来的时候被门把手拉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就这样了。” 她说着有点委屈,江聿风赶忙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轻声哄慰。 乔知末眼眶红了一圈,鼻头泛着粉,与充血的脸颊相配,看不出任何异样。 裴时宴扯了扯唇角,盯着玻璃杯上模糊的倒影,心想:倒是会装。 吃完饭后,裴时宴被一通电话叫走,江聿风送乔知末回去。 过了晚高峰,车流量骤减。 晚风流转在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缱绻,乔知末从车窗里看着江聿风的倒影,动了几分心思。 “阿聿,明天有空吗?” 江聿风想了想,“早上没安排。” “那明早我能来找你对戏吗?”乔知末小声的说,像是在不好意思,“第一次进这么厉害的组,有点紧张。” 街边灯影憧憧,交织的光落到她的眉眼上,好似在给她上妆。 “好。”江聿风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像安慰又像暗示,“以后进这样的组的机会很多。” 乔知末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得好好珍惜每一次机会。” 江聿风温柔的笑了笑。 ...... 乔知末是回姨父家整理行李的,今晚的事闹得这么大,她不可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其实,早在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她就该搬走。 只是,那时小姨代宁辉道歉,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才心软。 后来宁辉被送到国外,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面前的小洋楼黑着灯,像蛰伏在森林里的猛兽。 乔知末轻手轻脚的进去开了门,立即钻进了房间。 根据以往的经验,宁辉但凡有点什么事,无论大事小事,姨父都会强制让他在医院住一晚观察。 今晚肯定也不例外。 姨父一家对宁辉这个儿子,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宠到骨子里去了。 无论他闯出多大的祸,都会给他处理烂摊子。 也因此,宁辉才会被养成“想要什么就直接抢过来”的性格。 乔知末动作很快,但毕竟在这里住了几年,拾掇起来还是费了些时间。 两小时后,她把行李箱锁上,拉着走到门口关灯,手刚碰上门把手,就听见了外面飘来的声音。 “我已经到家了,你还想要什么赶紧说。” 是姨父回来了,他在跟宁辉通电话。 乔知末犹疑的站在门口,还未做出下一步反应,就听姨父疑惑了下,“她?”他顿了顿,又说,“不清楚,房间黑灯的。” 乔知末听见这话,确定了姨父说的人是她。 她的背后立刻渗出一层冷汗,庆幸自己早一步关灯。 她房间与大门同侧,窗户正对着大路。一棵枝叶繁茂的玉兰树,结结实实的挡在窗外,形成视觉死角。 若要看房间是否亮灯,得穿过玉兰树,行至门前才能看见。 以前她总嫌弃这棵树挡住她看风景,现在却无比感谢它。 她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姨父大着嗓门教训似的说:“知道了,一会去她房间看看,小兔崽子,使唤你老子倒是挺熟练!” 与此同时,密码锁滴滴响了两下,门开了。 第14章 你在发什么疯 沉重的大门伴随着吱呀响声合上。 乔知末知道晚上会有人过来一趟拿东西,以往都是护工,护工是不会随便乱逛雇主家的。 所以她才会趁着这个点来收拾行李。 但她没料到这次是姨父亲自来。 情况瞬间变得紧急起来。 乔知末短暂思考过后,动作迅速的把行李箱推回原位。 轮子磕到墙角的声音,巧妙的与楼下灯被按开的声音重合。 啪的一下,宛若一根丝线,从心脏处拉出来,牵动着全身。 接下来的几秒,她像提线木偶,在房间里快速游动着,把整理过的痕迹清除。就如惹事的娃娃销毁自己闯祸的证据,手忙脚乱,害怕被发现。 喘着粗气躲进衣柜里时,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处,悬而未落。 乔知末没管,她紧紧盯着衣柜门,一颗心被高高吊起。 她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和桌面的摆件位置依旧,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端倪,比如其中几样被完全不同的空瓶代替。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下一瞬,房门被推开了。 微弱的光线从衣柜缝隙透进来,乔知末手心冒出了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没人。”姨父打电话的声音近了些,“你自己今晚干了什么不知道吗?!还以为现在的乔知末像以前一样那么好拿捏呢!” 乔知末心一颤,听见了门被反弹到墙上,发出的闷闷砰声。 脚步声转去衣帽间了。 隔着墙和柜门,说话声像盖了层纱布,模糊起来。 “我怎么没帮你!你今晚要是和她一起过来,就能名正言顺的得到一个未婚妻!” “行了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江聿风扯上的关系,人家今天中午特意打电话给我,敲定她经纪人的事。” 纱布被吹开,脚步声和说话声交叠,在房间里环绕。 片刻后,那点渗透进衣柜的光亮才消失。 门锁落下的前一秒,姨父气急败坏的在吼:“你给我老实待着!明天让你妈去找她......” 面前忽地重归黑暗,乔知末不太适应的眨了眨眼,长呼一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体内的线偃息旗鼓,身体掌控权回到手中。 她轻轻推开柜门,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放置一旁的手机却嗡嗡的响起来。 铃声不大,却依然让人有惊心动魄之感,犹如电影中躲在暗处的炮灰猝不及防被恶鬼发现缠上。 以至于,她连看都没看来电人,就直接接起了电话。 “明天早上......”男人低醇清冷的声音融合着电流,在这样紧张刺激的夜晚,透出些许的失真感。 让乔知末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十多年前偷偷听的劣质收音机里传出来的电台音,还有那个替她望风把门收拾烂摊子的少年。 于是,在一片分不清今夕何夕的黑暗中,她脑袋抽了下问:“裴导,你以前认识我吗?” 对面沉默了会,语气变得有些不可名状:“你在发什么疯?” …… 踩着夏天的尾巴,晚风沁着凉,迎面扑来足够让人清醒。 大门砰的关上,姨父拿了个袋子匆匆离去。 乔知末站在窗帘边,手里握着刚被挂断的电话。 裴时宴话在她脑海里打转,一圈又一圈的提醒着她的可笑。 是了,她在发什么疯?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却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甚至于,还把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当成他。 乔知末自嘲的扯了扯唇角,被扇了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刺激着她红了眼眶。 槿月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切进来的。 她语气严肃,“姐,那些照片和视频已经被处理了。” 第15章 就像他一样 槿月说的是刚才在拾捌的那一出闹剧。 诚然拾捌是保密级别上乘的餐厅,但今晚围观者数量过多,难免会有人将事情传出去。 是以,回到包厢前,乔知末就联系了槿月让她处理这件事。 但她没想到,居然有人快她一步。 不想这件事外传的,除了她和姨父,她想不到第三人。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她也没再让槿月继续查下去,当务之急找到一间适合居住的房子。 否则以她现在可用的积蓄一直住酒店,撑不了多久。 姨父的身形彻底被玉兰树的枝叶遮挡住,乔知末按了下眼角,拿起行李箱出门。 江月市是一座不眠城,不分昼夜的运转着。 晚上的人流量没有白天多,却依然能感觉到热闹。 这是四周灯火通明的高楼催生下的错觉。 乔知末依靠着这点错觉,一个人推着行李从别墅区走到廉价的快捷酒店,要了一间房。 半小时后,她躺在白色的褥子上翻来覆去。 脸上是药膏的清凉,手臂上是酒精的火辣,一冷一热,仿若置身于两重天。 她竭力忽视这样的感觉无果后,只能转移注意力。 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各个软件乱点一遍,红点顿时消去一大半。 这时,叮的一声,微信来了新消息。 是剧组明天试演的地点。 乔知末去地图搜了下,发现这地方离市中心很近,很好找,和上次的偏僻完全不同。 地图上的小蓝标安静的躺着,让她想到了裴时宴今晚那通电话——他是来通知她明早去试演的。 很奇怪,通知演员这种事情,明明应该由剧组的工作人员负责,怎么会是裴时宴一个大导亲自打电话给她。 越是不符合常规就越有问题,何况时间还巧合的撞上了明天她约江聿风的时候。 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裴时宴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他现在以捉弄她为乐。 陷入沉思后,大脑疯狂运转,能量消耗过快,倒是让她有了点睡意。 意识渐渐模糊,她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紧绷的线松了几分,丘脑中的神经元迅速送她进入梦乡。 ...... 距离市中心五百米左右的住宅区。 方邢把整理好的资料全部递给坐在书桌后的男人。 “就这点?”男人摸了摸纸张的厚度,似乎不太满意。 方邢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已经很多了。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两三页纸装装完生平履历都空余,更别说这堪比本科论文的三十多页了。 但提出质疑的是他老板,跟他赖以生存的红票子息息相关,所以他补了一句:“小齐说已经查全了,乔小姐以前演过的网剧,开机时间杀青时间也都有。” 小齐是另一个助理,主要负责做演员背调。 男人不可置否的翻开一页,扫了眼里面精细的内容,才松口道:“嗯,你们辛苦了。” 方邢吐了口气,继续道:“对了裴哥,拾捌那边的监控视频发您邮箱了,那些人也都警告过了。” 裴时宴慵懒的应了一声,指节轻扣着薄纸,像在敲打着某种节拍。 他一目十行掠过自己已经熟知的文字,往下扫过某一行时倏地停了停。 ——其父不详,其母叶芬因意外事故身亡,其姐叶见微因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他扣着的指节一顿,方邢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愤懑的说着今晚那场闹剧。 “乔小姐真可怜,摊上这种亲戚。” “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知道了今天的事会不会气死。” 裴时宴又把那句话看了好几遍,才淡声道:“不会。” 因为会关心她的家人已经没有了,就像他一样。 第16章 更进一步 清晨,雾色的天空渐渐开始泛起橘金色,云层交叠处,浅蓝色追随,好似一层蓝布罩住的金箔。 乔知末混混沌沌的睡了几个小时,眉头紧皱,微光洒在她眼皮上,宛若晨叫的鸡鸣,猝然唤醒她的神志。 睁开眼习惯性看向窗外,仰着脖子撕心裂肺鸣叫的鸡变成了网络状的明框玻璃,纯净透彻的映着一座还未苏醒的城市。 乔知末揉了揉太阳穴,混乱的梦在清醒的那一刻都化作了烟雾,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于是她起床洗漱给自己的脸和手上药,经过一晚上的恢复,脸上的肿消得差不多,手臂上的划痕毕竟破了皮,愈合起来需要时间。 好在这伤口并不大,几天就能好。 收拾完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摊开的剧本。她解开手机看消息,昨晚睡着的一小时后,江聿风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说他刚跟经纪人谈完工作,之前没看手机,没有及时回复她的信息,对此感到抱歉。第二条信息与第一条相隔了几分钟,估计是去看剧组通知群了。 毕竟她那条发过去的信息就是问今天试演的事情。 几分钟后,江聿风回:【那我们就直接去时宴那吧,早上我去接你?】 乔知末的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陈。虽然由导演编剧指导戏比演员私底下练,效率更高更快,但她单独去找江聿风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对戏。 江聿风该是察觉了,可他没有任何举动。 乔知末叹了口气,点了点屏幕回复了个“好”。按灭手机,黝黑的屏幕上映着她神色难辨的脸。 她不应该这么心急的。江聿风对她的态度正在慢慢改变,连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信息都会解释,再等等他们会更进一步。 乔知末安慰着自己,胸腔里似有若无的心慌却并没有消失。因为他们中间还插着一个裴时宴,他像一颗定时炸弹,上面分明记着秒,却又故意不让她看见。所以她才会自乱阵脚,迫不及待想抓住点什么,好让她有拆卸这颗炸弹的能力。 别急。她咬了下唇暗自警告自己,随后拿起了翻开的剧本。 ...... 江月市早高峰人很多,为了避免堵车,江聿风提前来接她,两人比定的时间早半小时到。 不过别墅里依旧已经有人了。 他们刚站在大门口,还没按门铃,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裴时宴的助理方邢正好要出去买早餐,乔知末这才知道,这房子是裴时宴名下财产之一,他昨晚在这休息的。 不用起早赶路的裴导才睡醒,穿着浅灰色睡袍出来跟江聿风打了声招呼又扭头进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她和江聿风。 乔知末从包里拿出剧本,翻了几页,指着一处道:“阿聿,我这里不太理解,你能给我讲讲吗?” 她指是一场女二和男主的对手戏。在这部电影中,她饰演的女二浣嫚是男主柏丛的现任,也是即将结婚的对象。 但求婚是浣嫚求的,而她指的正是这场浣嫚主动的求婚戏。 江聿风拿起剧本看了看,开始给她分析人物情绪变化,还带着她过了一遍戏。 二楼主卧,裴时宴穿好衣服,一拉开房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在缠绵对视。 正在这时,女孩满怀希望又小心翼翼的问话飘到他耳边。 “既然我们彼此心意相通,那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砰—— 他手上没控制住力道,甩上了门。 第17章 消肿 这声音挺破坏气氛的,当即把正在戏中的两人给拉了出来。 乔知末合上剧本,起身与裴时宴打了声招呼。 裴时宴颔首点了下头,长腿一迈,直接坐在了两人中间。 乔知末无所适从的往旁边挪了挪,一扭头就看见裴时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 近距离对视冲击力太强,昨晚还未消散的记忆倏地跃了上来——餐桌下的放肆、走廊上的肌肤相贴、凌晨不为人知的秘密电话。 心里好似有风暴席卷,而她只能不动声色的问:“裴导,怎么了?” 裴时宴的目光一寸寸逡巡着乔知末的脸,从额头、眼睛、泪痣、鼻子、双颊,最后落到她因紧张而绷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他沉默的注视着她的时间有些长,对面的江聿风露出了点疑惑的神色。乔知末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宛若一只刺猬,亮起锋利了尖刺,正要扎人时,裴时宴捏了捏眉心,懒洋洋道:“没什么,有点犯困。” 尖刺软化下去,乔知末松了口气。另一侧的江聿风打趣道:“看来祉妍不在,你连觉都睡不好了。” 裴时宴不可置否的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一副真的困到极致的模样。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正中间睡觉,乔知末不好再借着剧本的事找江聿风。 偌大的客厅,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 片刻后,乔知末腹胀,侧头跟江聿风打了个手势,就起身去卫生间了。 这栋别墅比上次那栋还大,房间多得让人分不清,开的每一扇门都像在开盲盒,晃了一圈,她才找到卫生间。 解决完生理需求,她对着镜子补了个妆,拉开门出去。 这条拐角路的尽头是一片郁葱的草地,与进门前看到的后花园同侧。连接着外界的玻璃门没关,隐约能听到刚来的其他演员的交谈声。 日光斜入长廊在地上形成不规则图形,天花板上的廊灯应脚步声而亮,犹如未燃尽的火柴又被添了次火,尾根燃起的烟雾里拢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背靠在墙上,上衣领口敞开成大v字,嘴里叼着一根未燃的烟,斜睨着眼看她时,好似电影里的古惑仔。 “裴导。” 乔知末边走边叫人,行至男人身旁,手腕登时被握住了,“有点事找你。” 这声音与恶搞玩具蹦出的“surprise”无异,惊得她头皮发麻,疑问的话刚出口,强硬的拉力便拽着她进了一步之遥的房间,变了调的尾音落在外面。 检测不到音量的声控灯自动灭了,房间门外又是日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封闭的房间里,乔知末被抵在坚硬的门板上。裴时宴一手握着她,一手抚上了她的脸。 “消肿了。”她听见他说。 微热的指尖如同电源总开关,按下的瞬间,所有血液顺着电路通上了电,酥麻流窜到心脏,麻得一缩。 她愣了下,头偏了偏,礼貌道:“确实好了不少,多谢裴导关心。” 她疏离的拉开距离,裴时宴的手指却顺着她的脸颊摸到下颚,随后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迫使她抬起头。 第18章 遮掩 房间很昏暗,但乔知末依旧能看见裴时宴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似要把她看穿。 “你昨晚问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他叼着烟说话,声音有些模糊,像隐在云雾后的山,让人看不真切。 昨晚只是被黑夜和听筒放大了感官细胞,产生了错觉,才造成那意外的一问。如今,她不可能再模糊边界。 于是,她假装没听清:“什么?” 裴时宴“啧”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拿下烟,口齿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 乔知末沉思了下,佯装才想起来道:“嗷,我当时在看自己以前演的网剧,就顺口问了。” 掐住她下颚的力道顿时重了几分,裴时宴凑上来,语气阴鸷:“你最好没撒谎。” “我一向诚实。”乔知末一说完就心虚了,因为她不止骗过裴时宴,也骗过江聿风。 果然,下一秒裴时宴就“呵”了一声,极具嘲讽。 客厅里,人都到齐了,可乔知末却还没回来。江聿风看了眼时间,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踱步的声音平稳却突兀,宛若寂静小巷的一声空鸣,响得乔知末的脑海里瞬间拉起警报。 “知末?”江聿风抬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在里面吗?” 声音近在咫尺,警报声响彻云霄,乔知末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僵得像块木头。 裴时宴垂眸看着她,唇边嘲讽的弧度落下,一只手缠上她的腰,摸到门锁,咔哒扭了下。 这点细微的声音并不会传到江聿风的耳朵里,他保持着绅士风度敲了三遍门后道:“我进来了。” 门与门的距离不远,他的声音好似落在她身后。而她正被裴时宴压着,下颚和腰腹都被拢在男人和门板之间,形成圈领地的模样。 他们体温相近,肌肤相贴,就像《泰坦尼克号》中背着卡尔偷情的杰克和露丝。 这感觉让她心慌得不痛快,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她双手抵着他的肩,企图挣开桎梏。 “放心,他进不来。”裴时宴低声呢喃在她耳边,宛若安抚一只刚换新环境因不适应而暴躁好动的宠物。 乔知末咬咬牙,问:“裴导现在是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么。”他轻笑一声,手指揉了下她的唇珠,暧昧不明道,“当然是在帮你打掩护啊。” 人在高度紧张时,所有器官都会变得十分敏感。她能听见一门之隔的长廊,江聿风在没找到她后,边疑惑的自言自语,边往楼梯转去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与越界拨弄着她舌尖的指尖摆动频率相似,扰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他分明是想看她笑话! 窝火积压的情绪需要找一个发泄口。于是,她张嘴咬住了他食指指节。 裴时宴“嘶”了一声,撤开钳制在她身上的力道。 乔知末趁机弯腰,绕到了他身后,她抹了下嘴唇说:“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遮掩的,希望裴导下次不要做这么逾矩的动作。” “哦?”裴时宴揉了揉指节,转身看向她,“是吗?” 乔知末头皮发麻,逞强道:“是啊。” “那现在需要了。” 他语气轻飘,动作却很重,单手捏着她后脖颈,倏地俯身下来,咬上了她的唇。 礼尚往来。 第19章 做我的人 这个带着撕咬的吻持续时间很短,宛若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的瞬间,但它弥留的震荡却很长。 乔知末舔了下唇瓣,细小的伤口冒着血丝,血腥味直冲嗓子。 她压了下,推开裴时宴,忍着怒气道:“裴导这么对兄弟的女人不厚道吧。” “兄弟的女人?”他扫了她一眼,直白的问,“是谁?你么?” 乔知末噎了下,还没说话,面前的男人就又靠近了她,“追了这么久都没结果。”他抬手捻了捻她的耳垂,好似诱着夏娃吃禁果的蛇,“不如放弃他,做我的人。” 空气静谧了一秒,紧接着沙沙沙的脚步声混着交谈声隐隐传来,“这里房间多,我们分开找吧。” 乔知末浑身一惊,清醒过来,她挥开裴时宴的手说:“裴导在开什么玩笑呢?” 他们这间房如同飘浮在海面上的一艘竹筏,外面咔嚓吧嗒的开门关门声是汹涌的浪花,一掀过来就能使船翻人亡。 她必须在浪花涌过来前,退到岸边。指尖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裴时宴的声音,“等价交换而已,毕竟上次体验还不错。” 他把船掀了,冰冷的潮水淹了过来,她迅速开门跑了出去。 ...... 江聿风从三楼下来,正好撞上疾行而过的乔知末。 “知末。”他叫住她,“你去哪了?” 乔知末看到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后又局促的低下头,脸如三月桃花,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这里太大了,我刚刚不小心迷路了。” 江聿风松了口气,定定的审视了她几秒,才上前牵住她的手,“你也不带手机,我都找不到你。” 乔知末小声,“对不起。” “没事就好。” 他领着她下楼,大家知道她回来了,退潮似的往客厅走。路上乔知末又郑重的道了次歉,袁副导演和制片人都摆手表示不在意,唯独编剧何昙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到了客厅,只有方邢在。他指着餐桌,说:“裴哥散步还没回来,叫我们先吃早餐。” 乔知末长舒一口气,在江聿风身旁落座。身上有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她一抬头,撞上了斜对面何昙的视线。她礼貌的朝她一笑,何昙移开了视线。 十五分钟后,早餐吃完,裴时宴缓步走了进来。他扫了众人一眼,掠过乔知末时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准备好就开始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今天秦祉妍没来,她待在家里养伤。电影《逆光》是部青春爱情片,也是秦祉妍近两年演得最多的类型,早已得心应手。不来对她而言影响不大,但重戏集中在她、乔知末、江聿风身上。她一缺席,就只能先试演乔知末和江聿风的对手戏了。 乔知末虽是科班出身,但经验不足,对上江聿风还是有些勉强。演了两场戏,就被喊卡了。 这场是女二浣嫚知道自己是女主简珂的替身后,跑来找男主柏丛确认的戏。 裴时宴拿着剧本走到两人面前,面对着乔知末,冷声问道:“这点情绪都抓不好?剧本没看?”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身上,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看了。”乔知末虚心请教,“我哪里没演好吗?” “情绪不对。” 乔知末斟酌了下问:“不是悲伤和难过吗?” “只有这些?”裴时宴语气冰冰凉凉的,“你知道自己被当做替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怨怼和不甘心?” “可是浣嫚很喜欢柏丛。”乔知末反驳道。 “盲目的喜欢,是瞎眼。”裴时宴意有所指的说,“浣嫚不是这种人。” 第20章 你也配 乔知末假装没听出他的话里话,“好的裴导,我明白了。” 裴时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回沙发坐着。一旁的何昙视线从站着的乔知末移到刚回来的裴时宴身上,打了个转,她低头在手机上啪啪啪的打字,无声键盘敲出的按键动效此起彼伏,连成了一首急促的歌,宛若阴天里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而即将被暴风雨摧折的小麦苗一无所知。 乔知末闭上眼做了三次深呼吸,睁开眼时,江聿风揉了揉她的头发,哄慰道:“别紧张,只是试演。” 她点点头,在袁副导演喊下“开始”的瞬间立刻收起了所有属于“乔知末”的部分,她现在只是浣嫚。 一个知道所有真相后,陷入愤懑、不甘、悲伤、自我怀疑的浣嫚,她仰头看着眼前人,努力睁大的双眼里覆上了一层水雾,她绷着一张脸,让男孩把话说完。 这个瞬间,就好像明知道火山要喷发,她却没有逃走,而是让滚烫的岩浆把自己吞没,烧得连渣都不剩。浓烈的情绪笼罩着她,面前的男孩变幻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脸部的五官早已模糊,冷冽而残酷的声音却如同扎根在地里的藤蔓,经年累月,交错生长,层叠的破土而出紧紧勒着她。 “滚开,这辈子别再让我见到你。” 她上前想拉少年的手,却被毫不犹豫的甩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对她,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离开的那天,夕阳仿若被艺术家调成了饱和度极高的暖调,金黄的麦田一路延伸成了登上天空的滑梯。红漆漆的三轮车轰隆隆载着他向滑梯的入口驶去,她赶到村门口时,他的背影已经变成小黑点,遥远又渺小。 目光所不可及的远方,只剩车引擎的轰鸣持续不断绕在耳边。 以至于这么多年,画面褪色,景象模糊,声音却依旧。 ...... 把她从回忆漩涡拉回来的是裴时宴的一声“卡”。 “这段可以,休息十分钟。” 乔知末缓慢的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许是受了昨晚电话的影响,她现在越听裴时宴的声音,越觉得和记忆里的少年相似。 “知末,要不要去走走透气?”江聿风捏了下她的脸说,“去放松一下,我看你好像还没出戏。” 乔知末不假思索答应了,她确实需要去整理一下堵在脑子里的乱线。 江聿风带她去了后花园,一路上她始终慢他半步,避免他看出来她其实已经熟知了路线。后花园被料理得很好,花草繁盛,有玻璃房和秋千。 两人坐在秋千上聊了一会,江聿风的手机便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乔知末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给花园拍照。 镜头移过的地方金色和绿色交叠,铺满了整个画面,微风拂过,清新的气味窜入口鼻,让她短暂的忘却了记忆里那追不上的轰鸣。她心里一点点涌出欢愉,好似涓涓细流以为自己淌过碎石山坳,就能汇入广袤银海。可现实是,总会有意外落下的泥石堵住前路。 乔知末看着面前直冲她而来的人,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昙姐。” 何昙点了下头,她靠在秋千一侧问:“聊两句?” 乔知末瞥了一眼还未打完电话的江聿风,点了下头。 何昙拨弄了下秋千边上的一朵小花,说:“前面我看见了,你和裴导。” 乔知末心下一惊,不动声色道:“什么?” “装傻?”何昙短促的笑了一声,态度一变,轻蔑的说,“你们这种靠手段上位的戏子,就像这朵花,好看呢,确实会让人多看两眼,但也仅此而已。因为摘掉它容易,毁掉它亦是如此。” 她一扯,花落入掌心,紧接着被扔到地上。 何昙用脚尖捻了几下,残败的花瓣嵌入泥土,光彩不在,只有泥污。 她蹭着乔知末的鞋,用她的鞋面替她擦鞋底,“哎呀,不小心弄脏了。”她笑得无辜,却没半分歉意,擦身而过之时,尖锐的指甲划过她耳后,“跟祉妍抢男人,你也配?” 第21章 错觉 江聿风打完电话回来,乔知末面色如常的坐在秋千上。他没注意到她鞋上清理过后,留下的小污点。 休息时间结束,两人往回走。乔知末跟在江聿风身后,烈阳照在她耳后的红痕,是火辣辣的刺痛。 临近中午,试演结束,江聿风赶着去拍杂志,提前离开。剩余的人一块去吃午饭,路上乔知末收到了小姨发来的信息。 【知末,有空吗?东城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们一起去尝尝?】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姨父昨晚打电话时的话盘旋于脑海中。回想起这么几年,但凡小姨主动约她在外面吃饭,都是有目的的,这次也不例外。 尽管心知肚明,但有些话需要当面说清楚,思忖了下,她把剧组定的餐厅地理位置发了过去。 这样就算出现突发情况,借口跟剧组的人在一块吃饭也能躲过去。 下车前往餐厅时,乔知末故意走在了最末尾。进餐厅后,她重新到前台定了一桌,并把桌牌号发给了小姨。 今天剧组到的人不多,一圈坐下来刚刚好。前有裴时宴发疯,后有何昙警告,乔知末磨蹭着远离两人,成功把自己发射到了最靠近门边的位置。 这也方便她一会溜出去。 袁副导演最会活络气氛,拉着几个小配角胡诌乱吹,愣是灌了裴时宴和制片人好几杯酒。乔知末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胡言乱语吃菜,视线不经意间飘过裴时宴微微泛红的眼睛。 他好像喝醉了?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就被乔知末摁了下去——因为毫无理由。他跟袁副导演说话的神情语气都很正常,甚至拿着酒杯轻轻摇晃的手还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感觉。 一点都不像醉了的模样。 但看到他眸子的那瞬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让她猝不及防有了这种错觉。 乔知末敛了下思绪,视线滑过他身边的何昙时,对方冲她抬了下酒杯,嘴边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她迅速移开目光,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嗡嗡震动的手机。 包厢里气氛热烈,她偷偷开门走到外面。二楼栏杆下斜上方的桌旁,坐着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 她耳边贴着手机,神情看起来稍微有点紧张。嘟嘟嘟的忙音,好似从她手机里溜进了乔知末的耳朵,她摸了下裤兜里的卡,深吸一口气,转身下了楼。 餐厅生意好,一楼热闹喧天,座无虚席。有些客人大着嗓门跨桌聊天,其中一个举着酒杯站起来,声音嘹亮,“今天小女成人礼,多谢各位赏脸前来,这杯我先干了,各位随意。”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位父亲有多兴奋激动。 乔知末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了眼被围坐在中央穿着公主裙满脸开心的女孩。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原本也会有一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成人礼。 ...... 电话铃声响了两遍自动挂断,叶柔正打算再拨一遍,一张贴着标签的银行卡被递了过来,放在桌上。 她顺着拿银行卡的那双柔荑往上瞧,看见了女孩带着口罩的脸。 “知末,你来了。”她指了下对面的椅子说,“快坐吧,我还没点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乔知末走到对面坐下,没摘口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疏离的气息,“不用,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这么赶啊。”叶柔讪笑道。 乔知末点点头说:“还有事要忙。”她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桌面的银行卡上,“小姨,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是我自己攒下来的,权当这几年的赡养费了,您自己留着吧。以后想买什么,也就不用再问姨父要钱了。” 叶柔从村里出来后,就在厂里工作。宁家看不上她那点工资,让她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她也就把工作辞了。这么多年,她把宁辉带大了,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又要去替宁文山的妹妹带孩子。 可笑的是,这份全年无休比保姆还累人的工作并没有得到宁家任何人的体谅,她连买件新衣服都要受到宁文山一番冷嘲热讽。如今,让她不要拘束,自由挥霍的钱居然还是乔知末给的。 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只是自己姐姐捡来的孩子。 叶柔内心酸涩,原本要说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知末啊,是小姨对不起你。” 乔知末摇摇头说:“没什么对不起的,六年前如果不是您把我带回来,给了我一个住的地方,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她起身对着叶柔鞠了一个躬,直言道,“家里的东西已经搬完了,剩下的麻烦小姨替我扔了吧。” 叶柔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次乔知末是铁了心要走,于是也没再劝,只是说:“知末,我尊重你的决定。昨晚确实是小辉和文山不对,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她顿了顿,有些难为情道,“但是拾捌走廊的监控,能不能给小姨?” 乔知末蹙了下眉,回想起槿月说的话,那些视频难道不是姨父处理的?如果不是姨父,又会是谁? 楼上的包厢开了又关,乒乓响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并不突兀,但她却鬼使神差的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男人单手解开袖扣,挽起袖子,视线无意间扫下来时,没做任何停留。他整理好自己的袖口,往栏杆上一靠,就背对着楼下了。 不一会,包厢里又走出一个人。她腿上还留有红色的烫伤痕迹,在明亮的灯下如同一副泼墨画。 两人站在廊上说话,从楼下看,身影像是要相拥。 第22章 帮个忙 那是裴时宴和秦祉妍。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乔知末看到秦祉妍后退一步,毫不留情的甩了裴时宴一巴掌后,气冲冲的转身进了包厢。 裴时宴微微低头,半边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下。他掏出一根烟,夹在指尖,既没有点燃也没有回包厢,就那么站着,在热闹喧嚣的气氛中显得孤独。 以至于乔知末盯着他走了神,在叶柔叫她时,下意识回道:“监控视频不在我这。” 说完她才惊觉说错话了,还没来得及补救。叶柔已经顺着她的话自顾自的猜了下去,“不在你这?那难不成在......”她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看着她问道,“听文山说你最近和那个才拿了影帝奖的江家少爷江聿风走得很近?你们是不是交朋友了?” 乔知末扯了扯口罩没吭声,这个时候显然不能说实话。不然姨父知道了,她在公司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叶柔以为她是默认了,半是担忧半是试探的说:“怎么跟他牵扯到一块去了?这些豪门水很深的,对待感情都没个真态度。更何况你和他家庭情况差这么多,他对你不会有真心的,你看现在你来吃饭,他都不陪着你......” 眼见着叶柔越说越激动,一副不见着江聿风就不罢休的气势。乔知末心里飞快想着对策,如果能让小姨相信她确实和江聿风在一起了,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可江聿风此刻偏偏不在。 她余光不自觉瞥向二楼,其实从背影上看,裴时宴与江聿风身形挺相近的。 于是,她打断叶柔的滔滔不绝,抬头看向二楼含糊的说:“他来了的。” 叶柔满腹的话猝不及防堵在胸口,目光跟着往上走。瞧见那抹背影,不太确定道:“在上面?” 乔知末点点头,“我们和别人一起在这吃饭。”她起身走到叶柔面前,恰好挡住她继续向上看的视线,“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视频的事我们需要再商量,小姨您多注意身体,我就先上去了。” 怕叶柔追问或是跟过来,乔知末上楼的速度很快。她没想到在整场对话都如此顺畅的情况下,意外竟然出现在不在场的江聿风身上。 穿过长廊,看见裴时宴时,他依旧站在原处,侧脸上有很轻的红印。乔知末不动声色的向下瞥了一眼,叶柔正抬头看着这边。 没办法了,她走到裴时宴面前,可以拉近距离压低声音问道:“裴导,能不能帮我个忙。” 裴时宴饶有兴趣的问:“什么?” 乔知末拉起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说:“跟我一起进包厢,别回头。” 裴时宴挑了挑眉没挣开。 乔知末按下门把手推开门时,牵在身后的手才松开。这样既能消除叶柔的疑虑也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她本以为能像刚才那样静悄悄回到座位上,却在打开门后嗅到了场上的不对劲,好似表面欢腾的氛围中藏着丝丝缕缕的紧张。 每个人都在推杯换盏的说着话,目光却又都不由自主的飘到门口。 大脑敲起警钟,她环视一圈,向前走了几步跟落座在裴时宴空位旁的秦祉妍打招呼。秦祉妍笑着回应她一句,目光移到了她身后——正在关门的裴时宴身上。 第23章 下去 乔知末心脏一缩,顿时紧张起来。视线掠过秦祉妍身旁的何昙,后者倒是没像其他人一样有意无意的瞥向门口,而是专注的吃着饭,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岔岔不平。 她正疑惑着,就听见秦祉妍问了一句:“时宴,你不过来吗?” 裴时宴应了一声,不急不慌的往那边走。擦身而过时,他夹在指尖上未点燃的烟蹭了下她的手背,仿若垂柳轻点水面,晕开一圈涟漪,是很小又难以忽视的触感。 坐下来后,邻座的一个小演员过来跟她搭话,“哎你刚刚不在,错过了好一出大戏。” 乔知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问:“什么戏?” “就是秦老师来的时候说要给裴导介绍对象,问我们有没有人推荐,还说家里未婚的姐姐妹妹也都可以。”小演员咂摸了下嘴,回忆得津津有味,“结果裴导当场冷了脸,让秦老师不要胡闹,两人吵了几句就到外面去了。” “要不是昙姐和袁导不让我们出去,我真想跟到外面吃瓜。哎不过你刚才不是从外面回来吗,有没有见到什么大场面?” 对上小演员八卦的眼神,乔知末想到了自己看见的那一巴掌。她佯装迷茫道:“没有啊,我上完厕所回来外面就只有裴导一个人。” 小演员失望道:“可惜了。” 乔知末附和着点头,“确实,好久没看过小情侣吵架了。” 小演员一愣,意味深长道:“他们可不是小情侣。” 小演员跑过的组多,听到的消息也多。关于裴时宴和秦祉妍的关系,虽然众说纷纭,却也有无法捏造的事实。比如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甚笃,裴时宴一直很宠秦祉妍。 “刚才的事情也就看个乐子,虽然他两没在一起,但谁敢真正插进去啊,那不是找死嘛。” 乔知末赞同的点了点头,心里七上八下。何昙应该告诉秦祉妍白天的事情了,但她却没对她出手,为什么? 心不在焉的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了正好站起来的秦祉妍身上。她笑意盈盈的指着桌上的两瓶烈酒让裴时宴喝完,又客气的表示,自己有事得先走。 何昙跟着她一块离开,开门出去前,目光似有若无的扫了乔知末一眼。 ......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期间陆陆续续有人离席。乔知末担心小姨守在楼下,一直拖到了最后,椅子空了大半,桌上散乱的堆积着食物残余物。 酒瓶和玻璃杯磕碰在一起的脆声悉悉索索,乔知末的视线飘了过去。斜对面的裴时宴酒还没喝完,那酒度数高,全部下肚就是折腾胃。袁副导演在一旁劝了半天,被裴时宴的一句,“不喝完祉妍要闹了”给挡了回去。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抽回视线,看了眼时间,起身离席。走到门外,向下看去,一楼小姨原本坐的地方已经换了人。她舒了口气,转身往卫生间走。 再出来时,剧组的饭局正好结束。她一路与遇到的人打招呼,行至大门口的等车点,一侧目就看见了同样在等车的裴时宴。他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目视前方,一点都没有喝了酒的醉态。 乔知末记起小姨说的视频,正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没人上前问两句,就见接他的车来了。 方邢下来给他开门,看见一旁的乔知末问了声好,裴时宴好似这才注意到她,视线略有迟缓的移过来扫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的收了回去,躬身上车。 乔知末正要挪步子,方便他们调转车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气喘吁吁极为熟悉的声音叫她。她克制着自己没转头,动作迅速的拉开面前的车门钻了进去。 “乔老师,你这是?”方邢刚系好安全带就见乔知末关上了门,满脸不解。 “我打的车过不来,能不能捎我一段?” “这......”方邢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裴时宴。 裴时宴没睁眼,他头疼欲裂的捏了捏眉心,漠然道:“下去。” 第24章 躲什么 乔知末回头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叶柔停在红灯面前,相隔几米,正张望着这辆车。 现在决不能下去。 她反手拉住车门,对着裴时宴言辞恳切:“裴导,你就当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嘛?我会付车费的。”她语速很快,压不住的惊慌着急漫上来。 裴时宴这才撩起眼皮看向她,染了血丝的瞳孔比平常多了几分妖冶,让人不敢直视。乔知末避开他的目光,向后缩了缩,抵住了车门。 “你觉得我会缺钱?”他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又接着说,“今天已经无偿帮过你一次了,我没有当活雷锋的爱好。” 乔知末掐了下掌心,外面“绿灯通行”的语音播报响了起来,噔噔噔的高跟鞋音好似一只提着砍刀追杀她的鬼手,而面前是高不见底的悬崖。 她抬眼与男人对视,从他那双异常魅惑的双眸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是无偿的。”她说。 裴时宴哼笑一声,屈起手指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说:“开车。” 方邢得到指令,调转车头驶出了停车点。乔知末回头看了一眼,叶柔已经走到了停车点的位置,还在后面招手和呼喊她的名字。就差一点,她便会拦住她。 乔知末半颗心脏落回了远处,半颗依旧悬在嗓子眼。她和裴时宴坐得不近,却依旧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散过来的酒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拿出来一看,是叶柔发过来的信息。 【知末,你们结束了吗?我刚看见你上了一辆车,叫了你一路你也没回头。】 【他还有事,我们走得比较急,没听见。不好意思啊,小姨。】 【没事,那你们先忙,别忘了视频的事。】 【好的。】 发完消息后,她才察觉那股酒气浓烈了许多,侧头一看,裴时宴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正垂眸看着她手机屏幕。 她一慌,忙按下电源键,关闭了手机。 “这里面说的人是我?”裴时宴问道,听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乔知末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内容,硬着头皮道:“是啊。” “那视频是什么?” 乔知末噎了下,迅速把话题引向拾捌的走廊监控视频。她本来也想问问裴时宴的,那天的事江聿风不知道,在场能处理的除了她和姨父,就只剩裴时宴了。 裴时宴听完点了点头说:“看来说的确实是我。”他懒散的嗓音里添了几分沙哑,虽是肯定的语气,但却听起来情绪莫辨。 乔知末心虚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安静下来。算上视频的事,他一共帮了她三次,这回就当答谢一块抵了。 她劝慰着自己,身体却依旧紧绷,面对未知危险的害怕,让她难以放松。 车按照指定路线开到超市,又开到新区的别墅楼。 方邢很有眼力见,把车停在车库后,就自行下车开了另一辆出去。 乔知末手里拿着刚买的东西亦步亦趋跟着裴时宴上楼。 一进门,她就被猛地压在了墙上,男人力道很重,掐着她的手腕往上推时,像是要捏断她的骨头。 她下意识挣了挣,锁骨处忽而被咬了一口,随即男人的气息呼在了她耳边:“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