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敕令》 1、老吕，你要老婆不要 “湘江大学，历史系，吕文命？” “是我。” 夏日的蝉鸣中，端着奶茶落座，狠狠吸了口柠檬水，勾着拖鞋的男子并不将面前俏丽的少女放在心上，反而有点不耐烦。 “江城七月能热死人，图书馆的冷气也差强人意，谈事情去奶茶店不好？” “……” 少女看了眼冷凝着水珠的柠檬茶，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喉咙，吕文命说的没错，这地方七月的炎热是有些离谱，南方内陆城市如同蒸炉一样。 大意了，应该也先买杯奶茶的…… “事情比较重要，所以选图书馆这种严肃的地方比较好。” “严肃？” 吕文命瞥了眼不远处在腻歪的几对情侣，耸了耸肩，说道：“好吧，你说了算。话说，我的历史研究一向被称为异端，你感兴趣网上问问就得了，需要特意从盛海跑到江城来？” “因为很重要。” 少女一脸认真，吕文命只好妥协。 他往椅背一靠：“说吧，想问什么？” “山鬼。” “山鬼？” 吕文命挠头，他研究历史一向比较非主流，他是坚定的伪史论者和阴谋论爱好者，同学都说他是何新的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种。 因为他不光尝试证伪西方史，对于华夏历史中一些事情也经常进行反常识的证伪。 例如。 他认为成蟜是秦始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因为王龁在秦昭襄王五十年十二月才再次围困邯郸，嬴异人也是这个时候谋划逃跑归国的，依照邯郸和咸阳的距离，还要躲避追杀，嬴异人能够在秦昭襄王五十一年的二月抵达咸阳就不错了。 然后还要经历华阳夫人的认子仪式，又要筹备与韩国的联姻。 一来一去信使传递，加上韩国把公主送来。 至少要到四月份才能成婚。 哪怕马不停蹄的当场怀孕，要赶在在秦昭襄王五十一年的十二月将成蟜生下来，概率也是极低的。 而如若是嬴异人离开邯郸的时候，赵姬已经怀孕。 成蟜在秦昭襄王五十一年诞生，就顺理成章了…… …… 吕文命惯喜欢做这种历史推理，得出的许多结果简直反常识，因此常常被冠以“异端”的名号，学校的老师对他也颇为头疼。 但这些研究仅限于历史，至多因为三皇五帝的谱系混乱，他还研究过上古史而已。 这与神神鬼鬼的山鬼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山鬼这个词，我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屈原的《九歌》上，影视作品好像是个挺漂亮的女神来着？更多的我确实不知晓。” 吕文命摆着手，他确实无能为力。 “没了解不要紧，我们看中的是你的历史推理能力，你可以现在开始研究。”少女并没有失落，反而比吕文命更有自信。 因为吕文命并不知道，他的历史研究，其实非常契合另一个视角的历史。 “我还有两门功课需要补考，等我考完？” 并非是所有老师都能容许他的异端邪说，所以挂科也是常态。 “你的《世界通史》和《西方史学史》年年都要补考，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过关，今年再次补考的意义何在？” “你调查我？” “看看你们学校的论坛就一清二楚了，你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好吧。” 吕文命无聊的坐在椅子上，咬着吸管说道：“这两门功课是我跟学校的抗争，我一定是要用非课本的历史内容及格的。” 少女：“导师不给你负分就很仁慈了。” 吕文命：“我可以挂科，但不能缺考，否则就是逃兵。” 少女：“研究山鬼，我会给你报酬。” 吕文命眼睛一亮：“多少？” 少女用手指比了个八，吕文命顿时激动：“八百？成，这活我接了。” 八百…… 少女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她其实想说八千来着，实际上为了解决山鬼的问题，他们接受的捐款就有好几十万，请个顾问给八千不过分…… 嗯，省下也好。 “微信？” “现在付？好好好。” 吕文命连忙打开了收款码，对于穷苦大学生来说，八百块省一点，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奢侈点都不用再喝蜜雪冰城的柠檬水了，少说点个茶颜悦色…… “赵清雪？” 收付款的时候看到了对方的名字，吕文命这才知道少女的姓名。 “嗯哼。” 赵清雪点了点头，便起身拿起了一把油纸伞，竟然是付了钱，都不提项目要求，就要离开了，吕文命挠了挠头，也决定回寝室。 嘭—— 伴随着油纸伞撑开，满堂花的穿线投出锦织的虹彩，墨绿的伞纸在这一刻透出荷叶一般的清凉，少女回头颔首，致意了一下，便漫步离开。 吕文命遮了遮阳光，恍惚了一下，呢喃道：“刚才看错了？” 那一瞬间，少女的脸有些妖冶，好像不像她…… 而走出一段距离的少女也变了脸色，收起伞，狠狠在一旁的树干上拍了一下，这才慢悠悠的重新将伞撑开。 呵斥道：“看见个男人，你就想勾引是吧？” 伞柄处挂着的红绳无风飘荡了一下，好似在认错，但在女人的视角里，却是响起了一个沙哑性感的女声：“我忍不住嘛……那个男人好香。” “香？” 回忆了一下吕文命并没有用任何香水，顿了顿，便明白这只狐狸精说的香是另一种意思，大概是此人八字身旺，阳气比较足吧。 “道长，道长，要不你将我送给他吧？” “？？” “要不卖给他也行？我听说大学生很喜欢狐狸精的，我可以给他变各种样子，各种老师或者二次元萌妹子？只要是他喜欢的。” “……” “求你了嘛，反正你拘着我每天还要养我，不如将我送给他，你也省点香火钱不是？” “你们狐狸精都这么随便的吗？” “才不是，以前那个臭道士求着我当小妾入梦，我都不理他呢。” “……” 沉默了两秒，少女默默的将油纸伞倾斜，任由阳光照射内面，狐狸精的哀求声连忙响起：“痛痛痛，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赵清雪默默的将伞撑好。 找到吕文命的微信，加了好友，待通过后，她问道：“有个狐狸精要给你做小妾，你要么？” 吕文命：“？？？” 2、山鬼的身份 吕文命当然不会以为是赵清雪看上了自己，更不觉得对方是在给自己介绍什么女性朋友，只觉得此人别有用心。 社会习惯当中，有些女子不论有无伴侣，对于男性同僚，都会给与暧昧，以此来换取帮助。 利用完后，一张好人卡就能完美的充当报酬。 男性不光要为此付出金钱、精力，还要收获自我怀疑。很多男性会乐此不彼的中计，然后自我感动的悲伤深情。 这是就是套路。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吕文命可不会吃这种亏，回了这么一句后，就没有再理会赵清雪，炙热的太阳下，迈着拖鞋走回宿舍，打开电脑漫不经心的百度着山鬼的资料。 而赵清雪看到回信后，微微一笑。 将手机晃了晃，对身边的空气说道：“喏，人家不要你。” “嘤嘤嘤……” “闭嘴。” 摆平了烦人的狐狸精，她回到了之前下榻的酒店，将油纸伞和一些玉佩放进包里后，便打了一把普通的遮阳伞出门了。 公交车转运，长途汽车站。 搭乘了前往韶乡的汽车，大约一个多小时，便下车伸了个懒腰，先是在景区按照流程参观了故居、纪念园，又看了铜像，吃了顿特色红烧肉。 便徒步到龙头山上，望着四方风景。 此地鬼神辟易，她自然一个精怪仙师都没有携带，大概是因为来江城，所以顺势来了韶乡，可能也是因为山鬼的事压力太大，希望得到这位的庇佑吧。 “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 “人猿都揖别了，鬼神怎么就不肯呢？” 少女喃喃念道，随后叹了口气。 驻足欣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便启程返回江城了。 路上已经天色渐暗，待巴士在江边的路上行驶时，看到远处橘子洲头的烟火，听着车上其他乘客的欢呼，她亦是有些会心的笑容。 因为在江城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她便给吕文命发了条消息：“橘子洲头的烟花很漂亮。” 吕文命正揪着头发看资料呢，看到信息愣了一下。 又在套路我？ “没看过。” “你在江城读书，没看过？” “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是情侣才去？” “……” 收起手机，赵清雪苦笑的碰了碰额头，可这种事也不能解释，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还是聊工作吧。 “研究得怎么样了？” 吕文命瞟了眼手机，便将键盘推了回去，翘着二郎腿拿起手机回道：“我的研究向来是只有逻辑，没有证据，你要不要听？” “足以。” “好吧。” 见赵清雪没有“门户之见”，吕文命也乐得跟她讲一讲，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山鬼是个妹子，这点影视作品没错。” “哈？” 赵清雪愣了愣，看了看车程，便拿出耳机带上，给吕文命拨通了语音。 “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明白，但在明朝之前还是有活祭的习惯的，被选为祭品的都是少女，你如果读过屈原的《山鬼》，你仔细看会发现，那里描写的都是被祭祀带进山去的少女。” “这些少女被称为扮神之巫。” “所谓的‘思公子’，是作为祭品的扮神之巫在表达对于神灵的爱慕。” “从而祈祷神灵降世。” 赵清雪说的东西倒是很清奇，吕文命摸起桌子上的一枚硬币，在指尖翻转着，等她说完，便笑着反问了句：“扮神之巫，得扮演得像神吧？” “女子扮演男神，像么？” “若只是为了请神，那该是迎神之巫吧？” 赵清雪有些愕然，问道：“你了解巫教？” 吕文命摇头：“屈原的《九歌》属于巫祝之歌，这是共识，正经文化研究就有关于它的每一段是由哪些巫祝演唱的，扮神之巫和迎神之巫，自然也就顺势了解一下。” “现今的那些乩童啥的，就是扮神之巫的演变吧？” 赵清雪微微沉默…… 缓了两秒，像是消化了吕文命带来的震撼，说道：“嗯，是演变，不过是现在的乩童一般是扮神之巫的扮神之巫的扮神之巫，大概这种关系。” “外包的外包的外包？” “差不多……” 吕文命耸耸肩，觉得也算正常，反正他看网上那些扶乩请神的，觉得挺二的。 不过话题还是得说回来。 “总之，如果被献祭的少女是扮神之巫的话，她们应该扮演女神，而非男神，按照逻辑来分析，是否是这样？”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 “可是什么？” “总之，我们有渠道可以知道，山鬼是男神。” “是男神么？” 吕文命转动着手中的硬币，微微皱眉，思考片刻后问道：“你们知道的山鬼，是一个神，还是一群神？” “很多个。” “那不就得了，他们不是山鬼，是山鬼的属下，真正的山鬼只有一个，是神话传说里的那个，也是屈原《九歌》里的那个。” “那她是谁？” “巫山神女。” “……你不会看了郭沫若的言论吧，他在考古方面实在是一言难尽，很不可信啊。” “啊，看了，不过这次他是对的。” 吕文命点了根烟，在整理思绪，而赵清雪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也没有催促，已经到站了，她下车拦了辆出租车，待上车坐好后，才听到吕文命娓娓道来。 “关于巫山神女，历史记载的身份有两个。” “一个是炎帝的女儿，一个是西王母的第二十三个女儿。” “在神话中，炎帝说是有三个女儿。” “首先是帝女桑，记录的‘南方赤帝女’，只说她筑巢修仙，变成一只鸟得道了。到了汉朝，《列仙传》新增了她出家跟随赤松子学道的故事，而列仙传的记录是‘少女’。” “倘若此处的‘少女’只是形容年龄的话。” “那我们来看看著名的巫山神女瑶姬，关于她的记录却是，我帝之季女也，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巫山之台。” “伯仲叔季，季女不说是小女儿，怎么也排老四吧？” “可炎帝只有三个女儿。” “帝女桑和瑶姬都有记录于《太平御览》，那到底，谁是小女儿呢？” “我们又来看看精卫填海的主角，女娃，跟帝女桑一样，都变成鸟了，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很高。关于年龄排行，记录也是炎帝之少女。” “若是女娃的少女是小女儿的意思，那帝女桑的‘少女’呢？” “自相矛盾了。” “因此。” “不能以排行来分列。” “既然都是少女。” “则帝女桑和女娃有共同之处，而巫山神女瑶姬是三人中的异类。” “巫山神女是炎帝女儿这个身份，存疑。” “我们不妨将争议的身份放弃，看看瑶姬的西王母之女这个身份，你会发现瑶姬这个名字很有趣，因为西王母居住的地方就叫做——瑶池。” 3、天之季女 “巫山神女认定为西王母的女儿，仅仅是因为称呼？” “不止啊，首先是炎帝女儿的记录矛盾。在炎帝的三个女儿当中，记录都是‘小女儿’，但如果选一个异类，你觉得会是谁？ 帝女桑和女娃都是变成了鸟的，唯独瑶姬没有。 那有没有可能，炎帝就一个女儿，变成了‘鸟’，而瑶姬不是他女儿，其实是西王母的女儿呢？ 对于历史，古人是很喜欢截搭的，把西王母的女儿记录成炎帝的女儿，也是正常。 这类分析还有很多的。” “好吧……” 赵清雪消化了一下，问道：“假如巫山神女就是西王母的女儿，那她与山鬼的关系在哪？” “呵呵。” 吕文命充满玩味的一笑，问道：“你认为，巫山神女是哪座山的女神。” “？？” 赵清雪沉默了一下，便开始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便答道：“自然是巫山了。” “错，是於山。” “？” “於山，商於的於，商於知道吧？张仪挑拨齐楚断交的那块地，六百里商於，其实是商於古道周边，西边那块如今被认为是商於的地方，叫做商洛。 而华山，就在商洛。 《汉志》中描述：‘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福助，却秦师。’《九歌》还有楚王室祭祀鬼神，依靠神灵的帮助来打败秦军的意思。 巫山，实则是商於之山，华山。” 赵清雪想到了楚襄王的“巫山云雨”，作为楚怀王的儿子，如果是父亲楚怀王着重祭祀的神明，他又如何敢亵渎？ 赵清雪询问，吕文命便笑着答道：“你看过《高唐赋》和《神女赋》吗？” “这其中是有差别的。” “在《高唐赋》里描述，宋玉跟随楚襄王游云梦台，楚襄王询问何为朝云，宋玉答，这是巫山神女，曾经先王游云梦台的时候，巫山神女曾在梦中服侍先王。” “这个先王，直观体现，就是楚怀王了。” “可能还有历代先祖的意思，可不管如何，巫山神女都是与先祖侍寝过的，楚襄王再梦会神女，岂不有伦常之乱？” “想想都不合理。” “故而，你把两代楚王的巫山之会看作是《山鬼》里面女子对神明的那种‘爱慕’就可，表面上是爱慕，实际上是祭祀。” “商於之地，是楚国与齐国断交的开始，也是楚国衰败的根源。” “楚怀王任用屈原改革，屈原在巫祝方面创作《九歌》这些篇章帮楚怀王在祭祀上革新，借助神明的力量也好，提高凝聚力也罢，都是一个意思。” “而借助巫山女神，也是一种表态，表示楚国誓要夺回商於之地。” “因此楚怀王和楚襄王，都对‘巫山神女’念念不忘，念念不忘的哪里是什么神女？明明是商於之地，是楚国的社稷啊。” 吕文命这么一说，赵清雪居然觉得好有道理。 如此说来，巫山其实就是於山？巫山神女其实是华山女神？ 吕文命继续说道：“这般分析，也只是理论充足，还有一个可以一锤定音的证据。” “是什么？”赵清雪问。 吕文命笑道：“《始皇本纪》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 “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 “将玉璧交给使者的人，是华山来的，始皇帝的回答是，山鬼。” 出租车已经到达酒店前，颇为急促的刹车让赵清雪微微前倾，但此时更多的是心神的震荡，论证到这里，巫山神女，竟然被从巫山移到了华山，还无从反驳。 内心也已经信了七七八八…… 她开门下车，还听着吕文命在继续论述。 “呵，前面的资料也可以佐证。” “天帝之季女，名为瑶姬，未行而亡。一般认为这是炎帝的女儿，可炎帝与天帝还是有差别的。前面论证炎帝的女儿大多与鸟有关，有几个女儿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个瑶姬，其实并非是炎帝的女儿，而是天帝的，天帝是谁呢？” “我们注意‘未行而亡’这一点。” “神话故事当中，还有哪个帝王的女儿，很早就死了？答，洛神。” “她是伏羲的小女儿，因为在洛河落水而死，被封为洛神。这是死因封神，但落水后尸体一定不见了吗？我看不见得。” “《山海经·中次七经》：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 “淹死在洛水，葬在华山，成为山鬼。” “这才是‘我帝之季女’啊。” “哦，对了，伏羲也被称为太昊，有昊天的意思，最早的玉帝指的是昊天上帝，玉帝和王母在这个层面上，未尝不能代指夫妻，瑶姬这个西王母女儿的身份，就也是一种映证了。” 赵清雪停下脚步，太阳穴有些发胀，她按摩了一下，苦笑道：“怎么又扯到洛神了？我要查的，仅仅只是山鬼啊。” 电话那边的吕文命耸了耸肩，道：“神话故事就是这样呗。” 唉…… 赵清雪忧愁的叹了声，总觉得来找吕文命是个错误，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她整理消化了一下，提问道：“那有关于巫山当地民众流传的神女帮助大禹治水一事，又如何解释？” “从这些民间传说来看，瑶姬应当还是在巫山才对。” “可巫山与华山那么远，其中如何产生联系？” 在电话的那头，吕文命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猎物落入陷阱”的笑容。 他意味深长的问道：“听说过劈山救母吗？” “！！！” 赵清雪豁然开朗之时，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你就是这么“考古”的么？ 巫山神女瑶姬，还有一个身份，是神话传说里面的杨戬的母亲“云花女”，云花女下凡私通凡人，被玉帝压在桃山，杨戬劈山救母。 但现实中并没有著名的桃山，但同样的劈山救母的故事，还有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就是劈的华山！！！ 两个故事结合在一起，很可能代指桃山就是华山。 “华山被劈了，瑶姬被救出来了，然后呢？”因为信息量过于巨大，赵清雪此时有些有气无力了。 吕文命似乎很满意她这种疲惫的语气。 笑道：“劈山救母是故事，但也是史诗，你看那巫峡，像不像是被劈开的？” “！！！” 赵清雪宛如被雷击了一般，伫立良久，抬头望着天空，望着那一轮明月，只觉得连月光都是苦的，神啊，你劈死我算了吧！ 我就只是想解决山鬼的问题而已啊，怎么牵扯到了大禹治水？ “所以，劈山救母，说的实际上是大禹治水的故事。身为洛神的瑶姬被葬在了华山成为了山鬼，在大洪水时期她帮大禹治水在巫峡一代，然后在这里留下了传说故事，因此被称为巫山神女？” “恭喜你，总结的不错。” “……” 4、公若不弃 湘江大学，后街，烧烤店。 赵清雪看着正在撸串的吕文命心情复杂，她至今还没能消化完吕文命那套山鬼的理论，想让他当面解释一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结果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想着混顿宵夜。 “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够再点就是了。”他很大方，但前提是方才她答应了请客。 “不了，晚上还要练功，不适合吃牛肉。”她虽然不是全真的，不用断什么荤腥，但需要练功的时候牛肉这种东西可不能吃。 比牛肉更严重的是狗肉，那是真的吃了就破法。 “放心，吃了保准你没事。” “嗯？” “单纯是加了牛肉香精的鸭肉而已，不信你试试。” “这……” 赵清雪想了想，今天也挺累的，吃就吃吧，大不了不练功好了，拿了一根尝试，感觉就是正常的牛肉味啊。 但调度体内的气，却又没有凝滞混乱的倾向…… “真是鸭肉？” “呵，牛肉卖这么便宜，他赔本啊？当然是鸭肉。” “……” 赵清雪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只好喝了口店里送的酸梅汤，缓解式的说了句：“酸梅汤好，促消化，解决了晚上吃东西难以消化的问题。” 吕文命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太天真了，这就是调和酸梅汤味的水。” “一大包酸梅汤粉末，才十多块。” “能够冲兑几桶水了。” 赵清雪：“……” 来自盛海的少女获得了一点点小城市的震撼，苦笑的摇了摇头后，说道：“虽然事先觉得你能研究出一些山鬼的东西，但没有就想到你进度这么快。” “有些事情不仅超出了常规，还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吕文命无所谓的说道：“我一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二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你就算问我，我也无能为力，我就是一个民科历史研究者。” 他完全一副管杀不管埋的样子。 至于他那套理论会让对方的计划有什么变动，他可不管。 “关于身份，我说我是一个道士，你信吗？” 赵清雪挽了下头发，认真的说道，吕文命打量了她几眼，说道：“确实比一般的姑娘气色好，看来修道还是有养生功效的。” “你会望闻问切？” “经常刷到倪海厦的视频，看也看会了点。” “……” 赵清雪感觉自己一直在消化，这人怎么回事啊！较劲的心思上来，她决定也给吕文命一点小小的玄学震撼。 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你就不好奇道士是个什么情况？” “比如修行的功法，比如术法神通？” “再比如仙家出马这些？” 吕文命嗨了声，道：“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随即，他拿着旁边的一个空杯子，倒了点矿泉水，随手比了个剑指，手上画着“观世音菩萨”，口中念叨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喏，喝吧。” “你若是感冒发烧了，应该有点缓解和短暂退烧的作用。” 赵清雪傻傻的接过法水，问道：“你……学过？” 无他，这法水真的有气感。 虽然并不强烈，但的确会有效，她慢慢喝下，感觉跟甘澜水一样，至少会透人心脾，然后胃里会打个嗝出来…… “网上有视频啊。” “南怀瑾教的，写观世音菩萨，念大学之道，本质上是心诚则灵，中医管这个叫移精变气，都是一个意思。”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又喝了口可乐…… 赵清雪也想喝可乐了，啤酒也行，她不理解，这种法为什么会有效，南怀瑾就是那么一说，你真去试？还能成功？ “老板，来瓶可乐。” 赵清雪猛灌了一口，才觉得舒爽，实在是太郁闷了，本来想在擅长的领域给吕文命一点点震撼，结果反被震撼了，这什么人啊？！ “你……还会什么？” 赵清雪决定先踩下点，吕文命想了想，道：“八部金刚功？” “感觉还是比广播体操效果好多了。” “隔三差五，都会练一练。” “我感觉一般的玄学班，花钱报名学的那些，应该都没有这个好，你说是不是？” 赵清雪：“……确实。” 正常报班学习，大概四五万的学费，也就学一个金刚长寿功的层次吧，再好一些的东西，就不是这个价位可以学到的了。 师承拜师就另论了。 了解到吕文命的情况，看他对玄学并非是一无所知，赵清雪想了想，问道：“你暑假有没有什么计划？” 吕文命摊了摊手：“本来打算补考完就回家躺着。” “反正我的论文大作基本都会被否掉。” “真到答辩了，再随便写点东西好了，没必要去准备啥东西。” 等九月份开学，他就大四了。 课程什么的，基本没几门了，就算全挂科，他绩点也够，期末把挂科的科目都补考上，要考虑的就是毕业论文的事情了。 有人会为了写论文去实地考察积累一些资料什么的，让论文看起来像是用心了。 到时候导师们就会宽松一些。 答辩的时候也能言之有物，但他的论文如果写出来，肯定是要被毙掉的，他可不想延迟毕业，到时候还是得中规中矩写一篇。 大概就是完全收着味，只发挥1%的伪史纯度，应该会是一篇好论文？ 至于毕业后的就业。 那不很明显吗？毕业就是失业，尤其是对他这种异端而言，考研是想都别想，历史系这种专业不深造，也就当老师比较好了吧？ 但他实在是没兴趣去照本宣科…… “左右你也没事，不如参与我们的考古调查？” “考古？违法的那种？” “……合法的，我们有人有证书。考古领队资格证和文物保护证书都有。” “包食宿么？” “……包，还有工资。” “多少？” “八千。”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 赵清雪有些心虚的撇过头，这八千，其实是山鬼研究的顾问费，本来就应该是吕文命的，嗯，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5、狐狸入梦 次日一早，吕文命便开始收拾行李。 宿舍里的兄弟都回家了，毕竟需要补考的只剩他了，随便捡了几件衣服，装了些日常用品，吕文命就背着书包来到了酒店外。 见赵清雪没下来，便先去买了早餐。 “喏，包子豆浆。” “还想试试湘省的米粉来着。” “得赶车啊，我已经叫了车，待会你得报销。” “是是是……” 赵清雪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接触到的信息过多，一晚上都没睡好了，浑浑噩噩也做了些梦，但又都不记得了，显得格外疲惫。 上了出租车，又眯了会，才不情不愿的顶着八点钟就很火辣的太阳进了高铁站。 乘上了去盛海的高铁后，才放松下来。 “我先睡会。” “睡吧，五多个小时呢。” 赵清雪很快就趴着睡着了，没有在意手腕上的玉牌露出了袖口，那是一个有着粉色韵彩的玉牌，上面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吕文命感觉玉牌上的狐狸对他“眨了眨”眼睛。 “？？” 愣了一下，再定睛看去，又没有什么不同，便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刷了会手机，大概睡眠会传染，他也靠着椅背昏沉睡去。 …… 山清水秀的村庄内，吕书生正在读着《四书集注》。 不一会，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娇美无比的女子款款走近，将一碗莲子银耳汤端到他面前：“夫君，夏日炎热，吃碗冰镇莲子汤，降降火气吧。” “嗯。” 书生很自然的要接过，但她却避了避，身形一转，竟是坐在了他的怀里，笑意盈盈的乘起一勺莲子汤，轻轻的吹了吹，才喂给他。 书生愣了下，却也顺从的吃着。 直到那女子觉得这么喂不过瘾，银牙轻启，含着一口莲子羹，要让渡之时，女子的下巴才被书生用书卷抵住。 “夫君？” “呵……” 吕文命轻笑道：“这梦无缘无故的，我最近也没看历史爽文啊，真要是春梦，场景也不对，说，你到底是谁？” 女子没有想到吕文命居然能够这么快就在梦中醒来。 一时间又惊又喜。 她含情脉脉的看了吕文命一眼，便起身与他福了一礼，才羞答答的说道：“奴家是一只狐狸精，还望夫君不要嫌弃。” “等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婚都没结呢，别乱喊。” “奴家不介意的，只是想给夫君做小妾而已。” “小妾？” 吕文命想起来了，之前赵清雪没头没脑的问过一句，还以为只是套路，结果真有其事？ “你是赵清雪养的的狐狸精？” “也不是养……闹了点事，被拘在身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发我。嗯，奴家认为这是缘分，上天让奴家遇到夫君的。” “啧……” 吕文命可不觉得自己有帅到让女人花痴贴上来的地步，而且还不要名分的那种，特别是这还是一只狐狸精。 转头观察了一遍环境，吕文命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 “自然是有好处……” 狐狸精有些害羞，但还是直言了：“一般凡人没有精气可言，污秽不堪，连女鬼都不愿意下手，但夫君不一样，阳气充足。” 吕文命若有所思：“我常常练金刚功的原因？” 狐狸精摇头：“练功是有好处，但不是全部，人与人的体质是不同的，夫君天生阳气充足。” “难以吐槽，说了别喊我夫君。” “嘤嘤嘤……” “闭嘴！我一拳一个嘤嘤怪。” “那我唤什么？” “随你。” “吕郎？” “……” 见吕文命沉默，便当他默认，狐狸精开心的说道：“吕郎的八字不说是纯阳，但也是身强阳旺的，虽然并非说身强就一定身体好，但肯定阳气足，火头旺些。” “同理，身弱的不一定体质差，但肯定幼时多灾，易受惊吓。” “往往出马的弟子上身打窍，都是寻些八字身弱的，对于我们这些仙家而言也轻松许多。” 吕文命听了似懂非懂，他毕竟不是圈内人。 玄学的了解仅限于网上刷到的视频，但大致意思明白了，这是老话说的，八字弱的容易招惹阴东西是吧？ “你是出马仙？” 听到询问，狐狸精扭捏的说道：“那些有堂口的才是……” “长白山萨满是越来越少了，精怪却越来越多，没有萨满就没有神位，没得办法，就只能跑到民间立堂口，顶马的弟子算是给我们提供身份证了。” “但因为人口太多，堂口也不够用了……” “我们也就成了无业游民，奴家以前倒是在一个堂口做事，但因为香火不够，就被卖给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整天异想天开，实在受不了，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然后就被开除了……” “因为太饿了，就闹了点事，被赵清雪拘在了身边，混个温饱。” 吕文命听了狐狸精诉说，才明白人口膨胀不光是现实社会面临的问题，这些山野精怪也面临这种问题。 “所以你就想跟着我？平日里我给你上贡香火，你再吸点精气？” “这样再好不过了。” “想得美。” 狐狸精想要扑过来，被吕文命用书卷抵住额头，见她那双桃花眼里不忿的样子，便问道：“你化形后真长这样？” “虽然只剩灵体了，可哪里有那个道行化形……这是幻化的，吕郎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变，嗯，赵清雪的样子怎么样？” “……你可别作死。” 想了想，吕文命说道：“本体是什么样子，让我看看。” “哦……” 狐狸精有些失落的变回了狐狸的样子，那是一只银灰色的狐狸，很普通很正常的狐狸，大概毛发亮丽点？并没有什么“异种”的感觉。 “这样顺眼多了。” 听他夸奖，狐狸试探着跳到他怀里，他无奈捋了捋狐狸的毛发，觉得养这么只宠物也不错，问道：“你叫什么？” “……还是吕郎给起个新名字吧。” “怎么啦？” “那个道士给我取名叫妲己。” “……” 吕文命也感受到了狐狸的无奈，想了想，说道：“就叫石矶？” “！！” 狐狸瞪大了眼睛，有一种遇人不淑的不敢置信，吕文命笑了笑，说道：“开玩笑的，不过也想给你取个古人的名字，叫做妺喜如何？” “妺喜……很好听。” 6、故一回光 “妺喜？” 赵清雪扶着额头，没有想到自己睡了一觉，那个狐狸精就已经勾搭上吕文命了，想了想，就把玉牌解了下来，丢给了吕文命。 “此类精怪鬼魅之物，不要过于相信。” “你要知道有个词语叫做鬼话连篇。” “平时自己吃什么，臆想着分给她吃就行了，偶尔烧几炷香，不烧也行，千万别烧纸钱，不然牌子就拘不住她了，穿州过郡，她就有钱给城隍交路费了。” 狐狸精想说自己才不会跑，赵清雪就不耐烦的说了句：“闭嘴。” 随后痛苦的揉着眉心。 方才并非是吕文命一个人在做梦，她也在做梦，梦里的情况更离奇…… 山鬼常规意义上并非是吕文命分析的那样，是巫山神女、是洛神、是伏羲的小女儿，而是男性的神灵。 看着与“土地公”很像，但并非如此。 要将天庭称为朝廷的话，山鬼更像是一个游离朝廷之外的神秘组织，但其却拥有相当庞大的势力和实力。 每一位山鬼，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员。 古时候，他们拥有众多信徒，在巫教当中被选为扮神之巫的女子，经常会被活祭，成为神灵身边的侍女。 而刚刚那个梦…… 在梦里，她无忧无虑的与一群少女们一起生活，然后看着那些少女们平淡甚至喜悦的被选中，乘上豹车，进入深山…… 这是个很简单的梦，可醒来后却让人后背发凉。 与少女们在一起的她，又是什么？ 而偏偏她就与扮神之巫有联系，因为她诞生的那天，正好是山鬼选取扮神之巫的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师傅察觉到山鬼有异动后，让她参与调查的原因。 “该死……” 她低低咒骂了一声，没有人愿意成为祭品，哪怕会转化为灵体获得另一种长生，对于古人来说，或许还可以接受，但对于现代人来说，她只想杀了山鬼。 “做噩梦了？” 吕文命不觉得是因为妺喜让她这般情绪波动，可方才又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就只有可能是做噩梦了。 “啊，很糟糕的一个梦。” 她承认后，问道：“你认为，成为一个神明的代言人，是好是坏？” “那要看教派有多大了。” 吕文命摩挲着玉牌说道：“如果是隔壁耶教，教皇的权势与一国之君没有差别？中世纪国王登基，都是需要教皇认可才行的。” “……” 赵清雪嘴角微微抽搐，问道：“如果这个教派没有任何人间势力，一没宫观，二没信徒呢？” “那脑子绊坏了，才会去做吧？这与传销有何区别？” “如果不做就会有生命危险呢？” “报警，相信科学。” “……” 从来就只有道士劝人相信科学，没有想到她居然也有被人劝的一天，难受的捏了捏眉心，她吐槽的问道：“我跟你打听山鬼的事情，明显很奇怪吧？” “你居然不怕危险，就这么跟我走了？” “之前如果还不信，方才那个狐狸都托梦给你了，应该稍稍理解了一点玄学？” “这边的江湖，可不是风平浪静的。” 事情变麻烦了，赵清雪反而不愿意让吕文命涉足其中，之前只是奉命调查山鬼，或者说，近些日子以来，鬼神都变得非常活跃，他们负责的是山鬼这一部分而已。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她原本认为自己只是收集资料、调查线索而已。 没有想到自己会深陷其中。 既然有直面山鬼的可能，那么后续的行动怕是会遇到不少危险，赵清雪决定劝退吕文命，只让他提供一些研究思路即可。 “确实，能够这个时候提醒我，你也是人挺不错了。八千块对我而言不是一笔小数额，可为此冒险并不值当，但我毕竟研究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历史这一块，有一部分空白，需要通过鬼神才能验证。” “虽然通过宗教史能够还原出脉络来，但毕竟研究还是讲证据的。” “他们当我是民科，可我自己不能糟践自己。” “所以我还是得去，你们只要不是无证盗墓，我都无所谓。” “另外。” “我并非是小觑神明。” “而是作为一个湘人……” 吕文命默默的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本《文选》，晃了晃，说道：“当年破除封建迷信，也没有见鬼神显灵啊，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把红领巾绑在手臂上。” 赵清雪：“……” 有些难以吐槽，但吕文命这种气势，确实已经足够应付一般精怪了。 “你不怕就好。” “自然。” …… …… “你就住这了。” 高铁抵达盛海后，两人简单吃了个饭，又转乘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在离市中心四十多公里外的一处民宿落了脚。 赵清雪找店长要了串钥匙后，就把他领到了一个四楼的房间。 嘱咐道：“晚上关好窗帘，没事别出门，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城隍庙和其他人集合，认识一下团队再聊出任务的事情。” “我们在盛海大概要留三四天，你有空旅游玩一玩的，放心。” 说完，她就打着哈欠走了，今天舟车劳顿，确实累了。 见她走了，吕文命洗了个澡，拿出电脑，看着山鬼的资料思索起来，但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这些资料有些看不进去。 想了想，拿起桌上的茶包，煮了壶茶。 将赵清雪给的玉牌挂在脖子上，就打开门到阳台喝茶看书去了，这里是民宿，真闹鬼是会影响生意的，赵清雪大概是怕他体质特殊？ 不过有狐狸护着，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这次出门，吕文命只带了两本书，一本《文选》是常看的那一册，一本《太乙金华宗旨》，这大概是他书架里面，唯一一本有关修行的书了。 很多修行的知识，他只是感兴趣的时候百度过而已。 并未系统性看过什么书。 民宿五楼。 赵清雪也是洗浴过后，换了身睡衣，给法坛上香点了灯后，才选了雨前龙井，沏了壶茶，到阳台去准备享受下夜风。 但却看到斜右方的吕文命正在看书。 “你倒是不怕……” 赵清雪嘀咕一声，看了看面前的小河，河中的水文和河畔的树木都有一种奇特的韵动，显然，它们很活跃。 这个愣头青，不知道河里有多少精怪？ 真以为那狐狸能保住你？ 希望你今晚的梦境不要太热闹吧…… …… 次日，餐厅。 “早。” “早，昨天睡得怎么样？” “很舒服，比寝室那一米宽的硬板床好多了，一觉睡到天亮。” “没做梦？” “没啊，妺喜她还是懂事的，不会随便来打扰我。” “……” 虽然狐狸能忍住我很意外，但为什么昨天那么兴奋的精怪们，一个都没有动手？明明平常约束他们不要对租客动手很费劲的说。 精怪都转性了？ “哦，对了，问你个问题，昨天我看太乙金华宗旨，书中说[故一回光，则周身之气皆上朝。]如圣王定都立极，执玉帛者万国，又如主人精明，奴婢自然奉命，各司其事。” “我观想到光芒后，已经心无他念，如何去想周身之气呢？” 吕文命抓头询问。 赵清雪：“……” 7、名门正派 “无为而无不为。” “你观想回光的时候，体内的气会自动流转，清气充盈。就像你开车，只需要踩油门就能往前开，不用知道发动机是怎么转的，一个道理。” 赵清雪尽量平静的回答了问题。 吕文命表示“原来如此”。 餐厅里阿姨已经把早饭送来，每人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碟包子馒头，吕文命一边吃着一边思索去了，赵清雪却颇不平静。 忍了一会，还是问道：“你以前修炼过？” 吕文命摇头：“看小说和看一些视频时，百度过一些东西，对修行大概有个笼统的了解吧，但自己并未下手实修过。” “刷视频的时候，倒是看南怀瑾教过九节佛风和宝瓶气，但总觉得藏密那套怪怪的。” “所以不曾练习。” “买过一本《太乙金华宗旨》，只是因为研究西方伪史的时候，听他们说心理学的起源是它，西方将它翻译成《金花的秘密》，可买过来后，也只是看了目录。” “昨天第一次正经翻看。” “见书中讲天心回光，便试着观想了一下，以前总觉得这种观想是自己的幻觉，可实际上手，发现着实不凡，至少精神恢复很有效。” 赵清雪：“……” 有些习惯性的无语，但还是问道：“你知道打坐的诀窍吗？” 吕文命笑道：“看张至顺道长视频了解过，单盘双盘无所谓，佛家才讲究坐姿，道家只讲究心静，然后腰背需挺直，其余需放松，玄关一窍在眉心？” “道爷说打坐只管守玄关，我昨天也是用这个方法。” “见回光应该算是验证了道爷教的是真东西？” 赵清雪：“嗯，是，是的，道爷慈悲，自然教的是真法门……” 东西是真的，可一般人谁做得到？ 她实在是难以吐槽了，这家伙是什么天才流？回光得见，如圣王定都立极，万国上朝。 身神护持，自然外邪不侵。 怪不得他昨晚没有做梦…… 她本来还想说打坐要从“数息”入手这些知识，如今看来是不用了，自来修行这条路，就是有些人不讲道理。 “吃完早饭后，我们去城隍庙。” “道士都是比较随意的，你不用太紧张，嗯，你应该没有社恐吧？” 她还是很细心照顾人的，吕文命回答道：“只要不请客吃饭，我就没社恐。” 赵清雪还能说什么，比了个大拇指。 吃完早饭，两人就乘地铁前往城隍庙，路上赵清雪说道：“盛海城隍祭祀两位主神，前殿是汉朝的霍光，正殿是明朝的秦裕伯。” 吕文命：“城隍庙有两个城隍？” 赵清雪摇头，说道：“盛海城隍庙是明洪武三十年改建的，原本是霍光的行祠，叫做金山神庙，任正职城隍的，只有秦公。” “但一般而言，盛海地祇，是霍爷说了算。” 吕文命听完后，问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 赵清雪噎了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城隍庙的职责很多，这一次调查山鬼，活动经费就是以城隍庙的名义募捐的，总金额是五十万元。” “我们这段时间的出行、住宿什么的，都从经费里面调拨。” “包括你的工资。” 吕文命没有问其他人的工资情况，能够拨经费，总不至于让他们贴钱做任务。 到了城隍庙，赵清雪先带他参观了下，给霍光和秦裕伯上了香。 然后才找到一名看门的大爷，大爷表示已经在庙内的茶室留了房间，有几位道长已经到了，他们随时可以过去。 “大姐头来了。” 看到赵清雪，有个道士笑着起身招呼，其余三位也都看向这边，赵清雪见人都齐了，便介绍道：“这个是吕文命，我们这次任务的历史顾问。” “不是圈内人，但算是个玄学爱好者？” “多照顾下。” 先前那个道士立马凑了过来，打量了吕文命几眼，便握着手说道：“这就是大姐头特意去江城请回来的高人？幸会，幸会，小道陆法秋。” “法字辈？净明派的师兄？”吕文命试探的问了句。 陆法秋直接笑了，说道：“没那么正宗，民间法教大家统一称个‘法’字而已，诶，你居然知道净明宗的辈分，挺专业的啊。” 吕文命道：“看过一些修仙小说……” 陆法秋自来熟的拉着吕文命过去，给他一一介绍：“这里就我是个野路子，剩下的三位道长都是名门正派了。” “这位是梅山的师兄，叫柳青。” “这位是闾山的师兄，叫程伟。” “这位是元皇的师兄，叫彭华。” 吕文命听着笑容变得僵硬，这是名门正派？ 梅山的柳青见吕文命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怎么，只有三山滴血，才能称作名门正派？” “不是，不是……” 吕文命有些汗颜，听说调查山鬼可能要面对神明的时候，他心里没打鼓。可如今面对一群“名门正派”，是真的有点慌。 梅山、闾山、元皇都名门正派了，这陆法秋得偏到什么地方去？ 找他来的赵清雪呢？ 赵清雪看他有点慌，坐下来后，好心解释道：“山鬼毕竟涉及的是楚巫文化，儒教和道教虽然吸收了大量巫教文化，但三山正派却是不太认的。” “所以调查山鬼的事情，还得我们这些有巫教背景的来。” “民间法教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放轻松些。” “另外，梅山和元皇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湘省，你应该熟悉才对？” 吕文命抽了抽嘴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见你之前，我压根没有接触过宗教人士，道观寺庙一个都没去过。” 赵清雪眨了眨眼睛，也有些沉默。 “咳，来都来了，放心，我们是正规团队，稍后会有一位学考古的博士过来，他有资格证书，我们的行程由他带队提供合法性。” “另外还有一名负责交通采买联络当地部门的后勤主管和一名生活助理小姐姐。” “我们团队一共九个人，这两天熟悉下。” “确定了方案我们就出发。” 8、云梦之台 “这是王博士，盛海大学的，听说马上就是副教授了。” “你们叫他王教授也行。” 没有推拒教授的称呼，看来确实快评职称了，王教授是个有书卷气的中年男子，只是身材颇为敦厚，肤色有些黝黑罢了，看得出来，经常外出科考。 “各位道友好，这次对山鬼的考察，也是我的兴趣。” “我最近的研究方向就是楚巫文化。” “还靠各位提携了。” 倒是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傲气，他客气，大家也都和和气气的起身打了招呼，王教授招呼过一旁的年轻女生，说道：“这是我的学生，也是我朋友的女儿，嗯，马上带研究生了，她就跑过来当我的开山大弟子了。” “安晴，还没有男朋友哦。” “小伙子们可以努力点嘛。” 看得出，王教授和安晴挺熟，女大学生毕业后，一般会被家里催婚，读研究生也不能避免，王教授看来是背了任务的。 安晴清秀偏瘦，大方的笑着抿了抿嘴，朝大家说道：“接下来我会是大家的生活助理，一些杂事交代给我就好。” 大家也都打过了招呼。 柳青不耐烦问道：“还差一个人？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拖拖拉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外面一个三十多岁，打扮潮流的男人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进来，哈哈笑道：“让各位久等了，旅行社的事情忙，得交代完了才能脱身。” “大家好，鄙姓张，大家叫我张导就行了。” “嗯，我也拍过微电影，蹭个导演身份不过分。” 显然，这个男人是个导游，属于那种交友广泛涉猎广泛的，因为拍过微电影，也自觉是半个文化人，这次被联系后，就主动请缨，免费帮忙。 为的就是见识一些奇异之事，好有灵感进行创作。 这下团队算是专业了，不像是一队道士要去开什么特殊副本，吕文命也松了口气，赵清影则主持会议，将吕文命之前关于山鬼的研究交代了一下。 众人听完后，都有些懵。 柳青更是不愿意接受的反驳道：“一派胡言！” 可要他说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而作为权威的王教授则是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位小兄弟研究的东西很独到啊，听清雪说你是湘江大学的本科生，有没有兴趣毕业后，到我这里来读研究生？” “虽然不至于能让你在历史上恣意发挥。” “但我想你这个思路做考古，会别有一番成就。” “亦或者说，你的历史研究，只有充沛的考古证据，才能给你作证，不是吗？” 吕文命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出来打个暑假工，居然能收到盛海大学的研究生offer，不可否认，王教授说的没错。 但沉下来研究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够得出完善的结果。 可不研究，就一直做民科么？ 他在思考，王教授也不介意，乐呵呵的说道：“不急，小吕你有意向，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现在研究山鬼。” “按小吕的说法，要找山鬼的线索，则主要在华山、巫山还有洛水。” “洛水的相关性较低，可以暂且排除。” “另外，《高唐赋》和《神女赋》都是楚王游云梦台所作，可以前往古楚国都城郢都，也就是今天的荆州？” 张导表示：“荆州如今可没有云梦台的景点，具体在那座山可不清楚，整个荆州范围太大了。” 王教授也是点头，没有具体地点确实不好寻。 安晴却说：“《周礼》有言：正南曰荆州，其山镇曰衡山，其泽藪曰云梦。” “云梦台不一定在荆州，因为如果是楚国首都，楚王也就不需要出游了，我认为是在衡山，本身就是高山，再建高台，才可以通神。” “何况共为五岳。” “以衡山望华山，很符合逻辑。” 柳青他们几人有些错愕的看向安晴，这才想起来，她首先是个研究生，其次才是生活助理。 王教授也是笑道：“安晴分析的很有道理，那就再加个衡山进入商讨。” “华山、巫山、衡山。” “大家还有别的提议吗？” 柳青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肚子里没货，只好悻然闭嘴，闾山的程伟摇了摇头，他气势凌厉，但并不浮躁，元皇的彭华倒有几分正道风范。 彭华补充道：“五岳四渎自古以来都是祭祀要地，五岳对于道教更是意义非凡。” “如今南岳衡山和西岳华山都有道教学院。” “那里也是高手如云。” “我想去华山或者衡山的话，想要遇到期望中的‘线索’，应该是比较难的，虽说今年灵性比往年活跃了，但还是要遵循神秘规律的。” “山鬼就算是如吕文命所说，根底高到伏羲那里。” “可我们谁不是炎黄九黎的子孙？” “正统终究是天庭，山鬼还能越过上圣高真，在道学院的地盘显灵不成？” 彭华张开都是正统，闭口都是正派，这与元皇派的渊源有关，因为最早改变梅山古巫一类，正一派出了一批正统玄门指导古巫改革。 这一批出身玄门正宗，融合了地方巫教的，就是元皇。 他们至今与龙虎山的关系都不错。 闾山的程伟也点点头：“这点我同意彭华的，如果我们去衡山和华山，能够做的就只是单纯的考古罢了。” “想要开启‘副本’，经历神异之事，可能性不大。” “所以……” “不管有没有吕文命的分析，我们都还是要去巫山。” 他们之前就商量过，关于山鬼的大本营，他们其实知道，但那地方并不适合去，因为那里是——神农架。 所以只能去巫山碰碰运气，看看郭沫若说的对不对。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去巫山。 “巫山……” 赵清雪沉吟了下，她其实倾向于去华山，如果能够找到瑶姬的墓穴，那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能够稳定开启副本的。 而且是直接联系这位上古高真，应该是不会有危险。 反而去其他地方，遇到的是那些男性的山鬼，怕是会有很大的麻烦，也会危机四伏。 山鬼们被约束，遵守“法律”。 但那是你在人世间才行，你跑到他们的地盘，进入了“副本”当中，那可就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了，或者说，他们只需要找到理由，弄死你也没有任何惩罚。 另外，山间野兽众多…… 死因何必是山鬼出手？ “我还是觉得华山好。”她坚持了一下，毕竟华山是成熟的旅游景区，去那边不怎么危险。 而王教授却说：“五岳都是熟地，若非有确实的把握，去了基本也就是逛一圈而已，不会有任何线索。” “我觉得还是去巫山好。” “科研考察，不能畏难嘛，像我们许多搞地质生物的，南极北极都要去，巫山这种地方，算的了什么呢？” “各位道长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实力非凡。” “不说去对付什么山鬼，至少我们安全走一趟，是没啥问题的？” 他这么一问，柳青当即冷哼道：“自然是没有问题，我们可不是三山的花架子。” 吕文命乖乖聆听，没有插嘴，但心里对于柳青的傲气有点难以吐槽，不管怎么说，三山滴血的玄门正宗，肯定要更厉害些吧？ 9、若初见 “明天就要出发，你要在盛海逛一逛吗？” 今日散会后，赵清雪见日头还早，便问吕文命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毕竟人是她招来的，行程又变紧迫了，当导游陪着逛一下，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其实没有太多想去的地方，只是来了盛海，明珠塔总要看一看？” “嗯……也行吧。” 她觉得挺无趣的，不如去龙华寺之类的地方逛一逛，但吕文命毕竟不是盛海人，去明珠塔也无可厚非。 “要喝奶茶吗？佛门新产品。” “金陵鸡鸣寺的牌子，盛海这边也有一家，不远，去试试？” 看着吕文命惊奇的表情，赵清雪开心的笑了笑。 嗯，毕竟总不能只有她吃惊。 “莲心露、若初见、西江雪……总感觉只是换了个名字。”吕文命吐槽着说道。 “你想喝什么？”赵清雪不在意，反正尝个新鲜。 “乌梅汁好了。” 赵清雪点头，对服务员说道：“一杯乌梅汁，一杯柠檬水。” “好的，一杯梅溪源，一杯若初见，诚惠30。” 服务员给她打了票，付了账，她才舒了口气，哼哼道：“那天在图书馆跟你见面，热死了，你一个人拿着柠檬水狂喝，能气死人。” 吕文命尴尬道：“那会不是不熟吗……” 赵清雪吐槽：“好歹是聊了几个月的网友了，连杯柠檬茶都舍不得。” 吕文命则说道：“起初是一杯奶茶，随后就会是平安夜跟着潮流试探着送一个苹果，情人节开玩笑去送巧克力，寻找机会各种送礼，沉没成本越来越高，就越无法放下，所以，那不是奶茶，是作死的开始。” “我见识了太多悲惨的命运以及被奴役的沸羊羊。” “所以必须防微杜渐。” 赵清雪：“怪不得你大学三年没交到女朋友。” 吕文命耸了耸肩：“给室友带顿饭，他们能喊我爸爸，给女人送一大袋零食，她们只会说你是个好人，投资风险极大，我这是理性规避风险。” “是是是……” 赵清雪难以吐槽，只是问道：“你毕业了打算做什么？王教授给了你橄榄枝，你会联系他吗？” 吕文命挠头：“一般人外出碰到教授赏识，有研究生读，可以算是奇遇了罢？说实话，我挺心动的。” 赵清雪：“嗯……你可以多考虑下，特别是见识过王教授的行事风格再决定。” 吕文命：“怎么？” 赵清雪叹了口气：“他的确是研究楚巫文化的不假，但他的真正专业核心是耶稣会研究，他研究历史的目的是加入文化西来说，与你完全相反。” 吕文命：“那他招揽我？” 赵清雪：“你知道的漏洞越多，就越是可以补充漏洞，强大的敌人，往往也会是得力的干将。” “……多谢提醒。” 吕文命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多了几分警惕，果然从来就没有天下掉馅饼，有的话，那就是馅饼有毒。 “奶茶好了。” 伴随着服务员的呼唤，赵清雪将乌梅汤递给了他，自己吸着柠檬茶说道：“没必要有什么敌意，反正你那套永远不会被官科承认。” “单纯为了生活考虑的话，读他的研究生挺不错。” 吕文命摇头：“历史的真伪极其重要，关乎人类文明未来的方向，这上面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哪怕做一辈子民科。” 赵清雪不置可否。 吕文命有些地方的确厉害，但关乎文明的命题太大，你研究的对与错，与世界并无关系。 两人路上没有太多话，到了明珠塔，一直让赵清雪买单的吕文命却主动买了门票，两人排队等候，赵清雪调侃道：“难得，你居然愿意花钱。” “嗯，因为是我要来看的。” “啧。” 赵清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今日人算少的，排了半小时的队，便乘上了电梯，有着空姐一般的导游在介绍，但吕文命只是非常平静的看着视野拔高，将浦东和黄浦江纳入眼中。 没有惊奇，也没有失望。 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赵清雪发现自己有点不太懂这个男人…… 到了观光层，两人漫步，她问：“有什么感想？” 明明来旅游，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把手机拿出来拍照，与其他人的旅游观完全不同，来了这俗也不俗的地方，不知道他有何感想。 “很繁荣。” 听到很普通的评价，赵清雪笑道：“毕竟是盛海嘛，繁荣很正……” “很脆弱。” “……” “越是庞大的城市，越是依赖于工业体系和供应链的稳定，越是精密的仪器就越是不能出错，对于零件的要求也就越高，对于社会来说，人是最关键的零件，不容许出错的环境，人是很脆弱的。” “……突然这么文青？” “文青吗？” 吕文命迷茫了一下，随后不再说什么，两人平静的逛完了观光层，也没有去看其他项目，就这么离开了明珠塔。 他也没有打算去其他地方，就这么回了民宿。 “那你休息下，明天早上就出发了。” “他们下面有人经常泡茶聊天的，你觉得无聊，就下去喝杯茶，五湖四海的人，接触接触也挺好的。” 赵清雪没有明说，但意思在那，当代大学生还是有些眼高手低，得多接触社会。 吕文命点了点头。 上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下去喝茶了，茶厅里大概有七八个人，都是民宿的住客，有人长久，有人短住，五湖四海的人，来盛海的目的也各不相同。 他没有插嘴，只是听着。 有人讲生意经，有人讲功德果报，有人讲儿女教育，他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插嘴说话，时不时喝一杯茶而已。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赵清雪下来，租客们则热烈欢迎，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许多租客都拿出各种礼品来送给她，只为了结缘，然后问一些事情该如何解决，有风水，有命理，有解梦，有是不是撞邪，甚至还有雕花刺绣…… 她淡然自若的回答解决，完全不像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 反倒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师。 原来，她这么厉害？ 10、踏入玄尘 夜里。 赵清雪在喝茶的时候，发现吕文命依旧平静的抱着那本《太乙金华宗旨》在阅读，大城市与玄学侧的冲击，固然让人不怎么适应，但他的心境却好似没有波澜。 “挺难得的……” 她低声评价了一句，便不紧不慢的饮茶，直到吕文命回房间，她也才去休息。 …… 次日。 大家在机场集合，张导便开始讲解行程：“我们先坐飞机到汉阳，然后包车去巫山县。其实如果时间足够，我们可以从宜昌坐船进川渝，途中还可以经过三峡大坝来着。” “巫山那边的民宿也安排好了。” “我们尽量天黑前赶到青石小镇，明日一早再登山去神女峰，第一站先走访神女庙。” 有个导游，出门还是方便很多。 大家检票候机，神态心情也各不相同，张导、王教授、安晴都比较轻松，而柳青、程伟、彭华都相对凝重，内行还是与外行不太一样。 倒是陆法秋…… 他非常积极的找吕文命搭话：“兄弟，虽然经过你的分析后，我们还是选择了巫山，但知不知道历史故事，区别是非常大的。” “我有预感，这次去神女峰，一定会开启副本。” “我看你之前没有接触过修行？” 吕文命微微一愣，然后承认道：“是的。” “那这个送给你。” 陆法秋递过来三个连号的硬币，笑道：“现在修什么东西也来不及了，我看大姐头给了你一个狐仙牌，但好像没有告诉你怎么用。” “除了上供办事以外，用精怪打探消息很重要。”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眼通。” “你呢。” “遇到事情，可以问问狐狸，然后用两枚硬币来抛卦，字面为阴，花面为阳，两个阴就是阴卦，两个阳就是阳卦，一阴一阳就是圣卦。” “圣卦是同意，阳卦是考虑，阴卦是拒绝。” “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打三卦来问，具体卦辞和解法，你可以百度。” “然后我给你的是三枚硬币。” “有时候不问狐狸的话，可以试试六爻，六爻教程我们昨天加了微信，我稍后分享视频给你，很简单，打出卦后，百度卦辞就行。” 吕文命没有想到陆法秋是来教自己东西的，接过三枚硬币后，呆愣消化了一会，才感谢道：“多谢陆道长。” “无妨，你在副本中的安全很重要。” “我感觉你比王教授有用……” 后面半句话是悄声说的，陆法秋还眨了眨眼睛，表示你知我知就可以。 一旁，赵清雪见陆法秋给吕文命硬币，便也说道：“一些简单的占卜问卦，对于新手来说，反而在副本中更有用。” “毕竟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想办法，但耳聋眼瞎就真的危险了。” “这个给你，也很有用。” 吕文命没有想到赵清雪也有东西送给自己，接过来一看，是一沓金箔纸，只见赵清雪笑道：“自己找个视频看，金元宝很容易叠的。”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吕文命：“……” 收下那一沓金箔纸，吕文命有些发呆，说好的翻坛斗法杀人于无形呢？结果就是打卦烧纸？这不是民俗范围吗？ 东西收下了，但上了飞机，吕文命还是抱着《太乙金华宗旨》在看。 走道那边坐着的柳青见了，嗤笑道：“你要是看《太乙金华宗旨》能看出法力来，我把这本书吃了。” 吕文命只是微微点头，看书动作并没有停。 这让柳青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办法继续找茬，要说两人为什么不对眼，大概是从吕文命质疑他们“名门正派”的时候开始的。 “那小子一股三山萌新弟子的味道。” 柳青不爽的跟程伟吐槽，相对于彭华，他俩倒是关系近一些。 程伟却说：“三山弟子不可能那样研究历史，学着最正的法，做着最大逆不道的事情，这种人你应该挺熟悉。” “白莲……” “没错，说不定又是一颗白莲教的新星啊。” 程伟笑了笑，自古左道邪教，九成以上都出自白莲，为其支脉，其中不乏心向正道，正大光明之人，但做的事情，往往又是极为颠覆的。 “啧……” 意识到这一点，柳青微微咋舌，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敌视了，更多的是一份玩味。 那小子还觉得他们不是名门正派，以后他自己合不合法都两说！ …… 吕文命在看《太乙金华宗旨》，而赵清雪则在反复观看吕文命写的《史舆》，不得不说，吕文命有一套颠覆性的历史观，而且逻辑自洽。 这一点上，就很厉害了。 而且这家伙…… 赵清雪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看向吕文命，只见那一本太乙金华宗旨差不多快要看完了，就曾经网络上的聊天来看，吕文命对于修行的一些名词和理论，还是很有认知的。 古文功底不错的话，能够将书看的这么快，并不意外。 这家伙头一天看书，就能够回光天心……也不知道看完了能领悟什么本事。 飞机很快抵达了汉阳。 张导又带着他们换乘，早就订好的客车来接他们，是一个客运巴士，上车后，毕竟舟车劳顿，大家睡觉的睡觉，打坐的打坐。 赵清雪模糊睡醒后，看到吕文命在抄卦辞。 毕竟两人就坐在一起，她迷迷糊糊的问道：“百度不是有么？抄下来干嘛？” “山中不一定有信号。” “也是……” “你《太乙金华宗旨》看完了？” “嗯。” “感觉如何？” “很有用，我发现玄学修行，对于我的理论框架有着很大的补充。” “是吗……那个，如果你真的回光有所感应的话，可以搜一搜‘金光咒’，遇到危险了，说不定能够护身。” “好。” 赵清雪见他答应，便又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不知道怎么，她越来越犯困了。 而吕文命则认真无比的背着金光咒。 不同于卦辞，用的时候按图索骥就好，此类咒法，用的时候如果背不出来，他不相信会有什么力量，而且……这咒语的内容，挺有趣的。 11、你看见我的猫了吗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过了巫峡，神女峰就近了啊。” 王教授念了句诗发出感慨，吕文命才抬头看向窗外，发现三峡于长江，当真是鬼斧神工劈开一般，才有江河奔腾。 只可惜不是坐船，能够看到的景色有限。 收回视线，见赵清雪还在睡觉，只觉得她今天挺困的，但看着并不像是脾弱嗜睡之人。 应该没生病吧？ 想了想，觉得她可能是晕车，就没有打扰，等到了目的地再看看…… “青石镇到了。” 伴随着客车从蜿蜒的小路开进一处“民居”，所谓的青石小镇，其实只有几十户人家，更像是一个小村庄。 房子都建立在半山腰上，临水相望。 “可惜，不是秋冬季节，不然三峡的红叶，那才好看，漫山遍野的红装呢。”张导下车后发出感慨，作为导游，全国大多数景点，他都是去过的。 “碧波荡漾，青山依黛，景色依旧不凡呐！” 王教授很开心，深呼吸了几下，这里空气清新，比盛海这种大城市好多了，他也常去考古，但这一次不挖东西，让他有一种旅游的心态。 “走吧，我们先入住，这些生活用品，你们帮我搬一下。” 客车不会离去，会一直陪同。 车上有许多生活用品，牙刷毛巾什么的都有，安晴当生活助理还是很仔细的。待入住后，竟也没有什么缺少的，夜间吃了本地的特色菜，晚上院里点了蚊香，老板女儿也端来了切好的西瓜，大家喝茶聊天，也对明日的行程十分期待。 民宿是青石镇本地人开的，老板姓李，叫李三石，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今日招待还是蛮热情的，与张导也是旧识。 “你们明天要上神女峰，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一周前下大雨，神女峰山体有些滑坡，山路有一段也被埋了。” “这几天镇上倒是把土挑完了，路通了。” “可保不准还会发生山体滑坡，国家地质勘察的人员还没来，一般旅游的话，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不要上去的好，等国家鉴定完了再做旅游。” “你们游玩的话，可以去其他山峰爬山也不错嘛。” 山体滑坡？ 众人闻言一愣，王教授想了想说道：“这一周没有发生二次滑坡，应该没有问题，再说我们主要是去神女庙，并不一定要爬到山顶。” 老板的女儿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才上初一。 她听到客人明日要去神女峰，便连忙说道：“你们明天去神女峰，能不能帮我找一找潇潇，它，它走丢了。” “可儿！” 李三石忽然严厉制止，小姑娘吓了一跳，嗫喏不再敢说话。 张导见气氛不对，打圆场：“三哥，咋回事嘛，小姑娘走丢了什么，我们顺路就帮忙找一找，吼她做什么？” 见其他人也诧异。 李三石只好说道：“只是一只以前捡的野猫，养了些年。前些天山体滑坡的时候，可儿就在神女庙那边玩，后来太晚她没回家，我们去找才发现山体滑坡了，她跑到山上去野，被困在了那边。” “救过来后，跟着她的猫却不见了。” “她这几天心心念念的要上山去找，我们不让。” 听到是小猫，安晴当即说道：“猫咪没有回来，肯定是因为过不了河，我们明天上山看看，路上会多喊喊它的名字的，它要是听到，肯定会过来的。” “真的吗？谢谢姐姐。” 李可儿欣喜不已，李三石却有些面色阴沉。 但不知道碍于什么，他并没有开口，接着大家又聊了一些地方风物，便去休息了。 夜间。 吕文命正在叠元宝，忽然房门被敲响了，他倒是没有想什么，起身就去开门，结果门外空无一人…… “不至于吧……” 嘀咕了一声，便关上了门，赶紧念着今天才背下来的金光咒，然后将《文选》拿在手上，嗯，两者并不矛盾，这才是光明正法。 嘭嘭，嘭嘭…… “又来？” 没一会，门又响了，吕文命深呼吸一口气，从书包里翻出了红领巾绑在了手臂上，手中拿着《文选》去开门…… “噗嗤！” “你怕成这样？哈哈哈……” 赵清雪见他这样，不由直接笑开了，吕文命尴尬道：“刚刚门响了，开门却没有人……” “闹鬼？” 赵清雪笑着走进来，说道：“过来找你就是这件事，不过，并非所有的怪异事情都是灵异，也有可能是人为的嘛。” “人为？” 赵清雪将吕文命带到阳台，然后拿出一个准备好的自拍杆，打开手机拍摄后，伸向了楼道的窗户，过了一会儿，才拿回来点开视频。 视频里，民宿老板李三石正在鬼鬼祟祟的换衣服…… “李老板在扮鬼？” “嗯，他在营造灵异现象，似乎是不想让我们明日登山。” “为什么？” “或许问题出在那只猫上，也或许问题出在小姑娘身上，那一天的山体滑坡肯定发生了什么，猫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失踪。” “那我们怎么办？要调查么？” “明天上山就知道了，如果阻止不了，我想李老板会跟我们一起上山。” “有道理……” 吕文命与赵清雪正聊着情况，忽然楼道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有人跌落楼梯，惊叫连连，他们对视一眼，连忙跑了过去，便见柳青已经打开了门，神色更是铁青。 再看楼梯间，正是李三石已经摔晕了。 见此，柳青冷哼道：“装神弄鬼，被我反击了一下，他自己吓得没站稳，掉下去了。” “……” “看来李老板明天没法跟我们上山了。” “确实。” 对于“名门正派”的狠辣，吕文命微微咋舌。 然而，次日。 一行人渡江去神女峰的时候，吕文命看着小女孩李可儿，微微愣神后，问道：“你不照顾你爸么？” “爸爸只是摔伤肿痛，并无其他伤势，休养两天就好了，趁着他行动不便，安晴姐姐才能够带我溜出来的，我要找潇潇！” “放心，我们只是爬山，替可儿找到小猫咪顺手而已，不碍事的。” 安晴也一副充满爱心的样子，王教授和张导则觉得这样没啥问题，唯独吕文命和赵清雪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了莫名的不详…… 12、三圣曰行 “好幽静啊……” 一行人爬山，山路还算整齐，毕竟这里是旅游景点，可今天虽然不是什么节假日，却也没有见到其他任何游客，却也稀奇。 “游三峡的坐船居多，他们会直接在那边坐大电梯上山，愿意爬山的少，再一个也是行程紧张，船只不会等那么久。” “所以，就我们几个爬山，也算正常。” 张导倒是觉得没有问题，神女峰不高，也就八百米，但爬山上去得要差不多两个小时，上下山就是四个小时，走马观花旅游的那些游客，可没有这个时间。 “我们爬半个小时，就能到神女庙了。” “今日颇为顺遂啊。”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遗憾，毕竟他是想要见一些奇异事件的，不过这一次能够跟几位道长混熟，他也不介意无事发生。 然而几分钟后。 柳青率先说道：“能给我一瓶水吗？” “水喝完了吗？” 事先每人都发了一瓶水，然后张导还背了几瓶水，他毕竟常年做导游带团，体力不错，登山不在话下，可柳青也是年轻人，这么虚的吗？ “给……慢点喝。” 将水递过去，看着柳青大汗淋漓的样子，张导有些疑惑，再看一旁，安晴和李可儿却只是微微出汗，神态轻松，王教授中年人了，也还好。 怎么小伙子反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仅仅是柳青，程伟、彭华都累得够呛，只是没有吭声而已，难道道士的体质这么差？ “你们……” 张导刚要开口，那边被吕文命搀扶着的赵清雪已经说了：“山神，不，山鬼在阻止我们上山，我们每一步都受到镇压的效果。” 柳青喘着气道：“该死，越往上走效果越明显，明明不缺氧，但却快喘不过气来了。” 程伟只是说道：“解不了。” 彭华：“神行术也好，六甲秘祝也罢，都没有效果。这么走下去，我们肯定爬不到山顶，神女庙都够呛。” 见他们不似做伪，张导紧张的咽了口口水，问道：“那，我们回去？” “不能回去！” 赵清雪严厉道：“我起盘看了，后方是死门，回去绝对遇到‘鬼打墙’根本下不了山。” “那怎么办？” 他有些慌了，对神秘好奇是一回事，这刚刚爬几分钟的山，四名道长都快累趴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等等，还有一个道长很轻松？ “这位陆道长？您没事？” 陆法秋见他们看向自己，笑道：“简单，封印自己修为就可以了。” “……” 见众人无语，他又说道：“小道法力低微，只能取巧，我看各位各显神通，还以为有办法呢，就没有出言提醒。” “对了，各位要是不会封印之法。” “小道可以帮忙。” “嗯，不介意的话。” 赵清雪倒是没有顾虑，直接说道：“麻烦了。” 陆法秋笑着递出一个手串，说道：“您感应下，咒语是‘子曰：怪、力、乱、神者，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施法后，将法力暂存在珠子里面即可。” “放出法力也是一样的咒语，只是想的是放，而非收。” 其他人见不是陆法秋施展术法，皆松了口气。 问他要法器。 “不好意思，法器也就两个，我一个，大姐头一个，你们想要封禁的话，我得另外施展术法。”这让其余三人当即沉了脸。 柳青开始打电话问师傅，其他人也纷纷如此。 很快，一行人各自施展，几分钟后才站起来，但效果不一，可却都能勉强登山就是了。 唯独陆法秋和赵清雪如同普通人一样，不受影响。 李可儿躲在安晴身后说道：“哥哥姐姐们……好奇怪。” 安晴微笑道：“他们要是穿着道袍，你就觉得正常了，没事，我们不是玄门中人，不受影响，你看我们不是啥事也没有嘛。” 王教授也说道：“君权神授，神权那啥授嘛。我们坚持唯物主义，就不会有事。” “即便是鬼神也要遵守规矩的。” “只是辛苦几位道长了。” 王教授很轻松，无它，他是国家授予的，正儿八经有职称的教授，哪怕只是副教授，换在古代，那可是在国子监里有挂名的。 鬼神敢害他，那才是疯了。 所以，这次“探险”，他是格外轻松，当旅游来的，如果遇到需要与当地部门接触，他就提供身份支持，不需要，他就是看戏的，看看这部分资料故事，能不能加入到研究当中。 “教授说的有道理。” 张导安心了，但他却不知道，他跟王教授不一样…… “继续上山吧。” 赵清雪深呼吸一把，带头走去，这次一直走到神女庙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反而所有人都感觉轻松了，甚至连空气都一瞬间就流通了一样。 柳青三人连忙进庙上香拜神。 赵清雪则对吕文命说道：“接下来要不要上山，你自己决定，不去的话就留在庙里，这里是安全的。” 吕文命沉默了一下。 方才见识了道长们的情况和举措，让他对于玄学修行其实是有点……幻灭。 他啥也看不见，只觉得道长们在虚空索敌…… 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也没主意。 思索间抬头，看到了神女殿，他笑了，说道：“去不去，让神女做决定好了，好歹我研究出了那么一段不知对错的历史，是找到了真相，还是冒犯了，都有了缘起。” “肯不肯让我上山，继续研究这一段。” “就交给神女吧。” 说完，他便走进了神女殿，恭敬的拿起三根香，点燃，三拜，上香。 恭恭敬敬跪在蒲团上。 再三拜。 问：“敢问神女娘娘，此行可上山否。” 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抛。 一花一字，圣卦。 一花一字，圣卦。 一花一字，圣卦。 三圣相允，当行。 他平静的收起硬币，转身看着赵清雪笑道：“你看，神女娘娘说可以去。” 赵清雪也稍稍轻松，轻轻“嗯”了声。 她恭恭敬敬的给神女娘娘上了三根香，却没有跪，也没有打卦，只是平静的看着那尊神女像，似乎想从上面看出天之季女的痕迹…… 13、曲径通幽 神女庙也是有道士在的。 只是似乎他们的手机比较好玩，对于进庙的客人完全不闻不问，就跟没看到一样，也不说劝进香火钱…… 但一向小气的吕文命，却主动拿出手机扫码捐了66元。 庙里的收钱倒是有语音提示，一旁拜完观音像回来的柳青见此讥讽道：“临时抱佛脚，也多捐一些，这点钱买香都不够，神明怎么帮你？” 吕文命只是对他平静一笑，并不理会。 “哼，装模作样。” 柳青啐了句，便也不理会，只等上山了看吕文命的好戏，此行危机重重，完全是普通人还好，吕文命这种半只脚踏进来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吕文命并不与他争吵。 毕竟他搞伪史论，骂他的人铺天盖地，如果要计较，哪里计较得过来。 他研究历史，并不在意研究成果能不能被认可，他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如今拜谒神明，寻访山鬼同样如此。 因为历史，不光有唯物的那条线，还有鬼神那一条啊…… “大家整顿好了，就上山吧。” 王教授嘴角挂着笑意，兴致勃勃，已经从包里拿出了单反相机，既是记录风景，也想拍一些特别有趣的照片。 事情越离奇，他越不怕。 或许是上山的时候，他们这些普通人无事，给了信心，安晴拉着李可儿笑道：“刚刚问了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昨天好像听到过山上有猫叫。” “说不定可儿的猫就在山上。” “待会我们多喊喊它的名字。” 张导笑道：“没问题，庙外还有一个便利店，我们又补充了几瓶水，待会上山，应该也不怕水不够。” “走吧。” 彭华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法师跟普通人的心态则完全不同…… 但奇怪的是，走了近半个小时，啥事都没有发生。 安晴她们喊“潇潇”都快喊到嗓子哑了，王教授也有帮忙喊几声，但毕竟中年男人了，这爬山是体力活。 张导则不在意猫咪的死活，只是象征性的帮忙喊了。 “喂，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帮帮忙嘛。” 安晴有些气不过，若是这几个道士像先前那样也就算了，这都没遇到事，一个个缩在那里，道士都是这种阴暗角色吗？ 彭华自诩正道，也有些大男子主义。 此时抹不开面子，张了张嘴，想要分辩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声音不太大的帮忙喊道：“潇潇……” 安晴见有成果，便立刻看向了柳青。 结果柳青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在大学里被男生们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就要理论，程伟一把拉住柳青，低声道：“帮忙喊吧，吵起来不好。” 说着，他往王教授那边使了个眼色。 柳青回过味来，只好不情不愿喊着，因为王教授的身份，基本不可能被鬼神攻击，哪怕是山鬼这种没有编制的神，但那也是神。 是神就必须遵守规矩。 所以，最终能够给他们托底，报警喊急救的，也只有王教授…… 于是一行人开始喊起猫儿的名字来。 “喵~！” 没一会，山上忽然传来了一声猫叫，众人顿时愣住，李可儿直接欣喜的冲出去：“是潇潇！” “等等！” 程伟想拦没拦住，安晴也已经跟着李可儿后面跑过去了，几位法师对视一眼，感觉不妙，但此刻又不能放着李可儿和安晴不管。 一行人随后跟上，却发现李可儿和安晴被猫叫声诱导，窜进了一旁的小路。 不同于神女庙到山顶修的山道还有木制扶手，这一旁的小道只有两侧清幽的灌木和青石板的台阶山道…… “人丢了可没法交代，跟上去看看吧。” 王教授淡淡的说了句，就率先踏上了小道，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只好跟上，毕竟他们是来调查山鬼的，不能遇到事情就躲。 所幸一直都能看到李可儿和安晴的身影。 走了十多分钟，便是王教授也发觉了不对，是不是……起雾了？ “起雾了？” “别停，快看不到她们了，加快脚步！” 众人虽然感觉不对，但也只好加速在迷雾中穿梭，两旁竹林渐渐多了起来，行到开阔之处，林海当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中有一座竹楼，而安晴和李可儿正在竹楼前站着。 “怎么了？” 王教授给竹楼拍了张照，便上前去问安晴。 安晴指了指竹楼前的两尊狐狸石雕，震惊道：“老师，你看那个石雕的风格……” “嗯……得到战国了。” 王教授搞考古的，自然对文物断代很厉害。 见了狐狸石雕后，他又打量起了石雕旁的灯座和竹楼的檐角走势，设计风格，以及院内石桌上的一套茶具：“这个陶罐工艺……” 走进院子，王教授拿起桌上的罐子，又看了看罐底。 随后拿起一个陶碗在手上把玩，他可以确定，东西绝对是真的，只是“保养”的太好了。 “都是好东西啊，若是有人装神弄鬼，这成本可不小。” “老师，这套茶具值多少？” “十年起步吧。” “年代？” “不，是贩卖文物的量刑标准。” 王教授笑了笑，把东西放下，固然贵重值钱，可若是这种时候还要起贪欲…… “客人光临，请喝茶。” 这时，一个女声忽然响起，然后王教授就看到陶罐里的茶水肉眼可见的慢慢涨起……而那个说话的声音…… 王教授咽了口口水，缓缓转身看向了那两尊狐狸雕像。 而还在门外的吕文命，清楚的看到，狐狸雕像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像是在欢迎客人…… “要，要喝茶吗？” 张导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看不见的鬼神他不怕，这石雕都开口说话了，他声音自然止不住的颤抖，问向专业人士。 然而，专业人士表示…… “你不是折了元宝吗？”赵清雪用胳膊肘抵了抵吕文命，吕文命啊了声，才点头，她低声道：“快拿出来啊！” “哦哦。” 吕文命立刻打开背包，赵清雪帮忙拿出两叠元宝，利利索索的跑到雕像面前拜了拜，又从包里摸出香来，恭恭敬敬上香烧元宝。 柳青他们见此脸色一变，不是觉得这种行为不耻，而是他们带了一堆法器，唯独没有带元宝和香…… “哈哈哈……” 陆法秋笑着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一个雕像给了一个，然后大摇大摆走到里面，拿起陶罐倒了一杯茶，在众人的注视中一饮而尽。 14、巴蜀符文 “哦？” 陆法秋意外的哦了声，便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普通人不知道，法师们却感应得到，陆法秋现在身上的气特别强。 就好像喝了上好的增功水一样…… 又过了半分钟，看陆法秋没有不适，柳青上前也倒了杯茶，喝下后却面色古怪，因为压根没有增功的效果，就是普通的茶水，甚至算不得什么好茶。 程伟也不信邪，倒了杯茶饮下。 “奇怪……” 完全就是普通茶水，没有任何法力波动。 彭华有些犹疑，但还是喝了。 王教授看他们三个都喝了，便招呼安晴和李可儿，也都喝了茶，只有张导跑过去，动了小心思，用身体挡住了视线，假装倒茶，其实没有喝。 这深山老林的，鬼知道茶里会下什么药，还是机警一点比较好。 行走江湖，乱吃东西可是大忌。 接下来就只剩吕文命和赵清雪了，吕文命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只觉得沁人心脾，里外舒坦，然后……他又倒了杯。 连喝三杯，只觉得神清气爽，浑体舒泰。 赵清雪本来想拦的，但由于太过震惊，没反应过来，轮到她的时候，她默默解开封印恢复修为，看着茶水默然半晌，才默念着什么凝视着茶水…… 在凝视当中，碧绿的茶水荡开，绿色褪去，变成了猩红粘稠的血液！ 瞳孔猛然缩小，震惊无比。 见她这般，柳青暗道糟糕，他怎么就没有用眼通圆光这些看下，慌忙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说是这么说，捏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心里无比纠结复杂，最后看向吕文命，见他容光焕发状态奇佳，才一咬牙，闭目饮尽！ 嗯？！ 饮下去后，只觉得一股暖意弥漫四肢百骸，不断有活血通络的效果……是鹿血？ “这茶……” 柳青见赵清雪面容红润如吃了上好补品，疑惑的看向陶罐，可陶罐中此时竟然是一滴茶水也没有了，再回头看狐狸雕像，刚刚的活灵活现也没有了半点。 陆法秋则总结道：“没有上贡品，就是普通茶水，上了贡品，就是法水吧。” “老吕，你有没有感觉到两肾汤煎，尾闾有气汇聚？” 陆法秋有些羡慕的看向吕文命，也就是只有他敢连喝三杯了，偏偏还都有效果，不过也合理，毕竟元宝是他折的。 “嗯，是有，后腰肾区热气涌动，气也开始朝尾椎骨这里汇聚了。” “啧啧……” 陆法秋感慨，赵清雪则也回过神来，说道：“腰挺直，不要在意气堵的地方，注意，勿忘勿助。丹经有云：真意往来无间断，知而不守为功夫。” “啊，哦……” 吕文命似懂非懂，或者他本身也不在意所谓法水的加持，因为他压根不会什么法术。 他只是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个院子，问道：“张导，神女峰上有这么一个小院？” 张导摇头：“从来没听说过。” 吕文命顿了一下，问道：“那我们现在什么位置？” 张导：“就一条小路，回去不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闭嘴了，然后紧张无比的咽了口口水，他们的来路……消失了，四周的竹林，变成了封闭形态。 “地，地图……” 他颤抖的摸出手机，结果完全没有信号，就连卫星信号都没有…… “不，不应该啊……” 这下彻底慌了，他冲出院子，向着先前小路的方向冲去，结果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竹子上，完全不是障眼法。 见此，王教授都倒吸一口冷气，他询问的看向赵清雪：“小赵？” 赵清雪掐指算着，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说道：“生门在不断移位，路肯定有，但暂时找不到，我们可能需要在这个竹楼里找到线索才行。” 柳青他们三人则是纷纷解开修为封印，然后各施其法。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山鬼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几日后没有食物，就都得死？没有路的话，这竹林能不能走出去呢？”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发出询问。 赵清雪说道：“不建议，进了竹林，恐怕连回来都是奢望。” 王教授点点头，并不怀疑。 看向竹楼说道：“那就进楼一观吧。” 说完，他率先走向竹楼，他虽然不是玄学圈的人，但也颇为了解，他不认为山鬼敢直接对他们下手，就算对付他们，也多是用各种规则套路。 “簌——” 在他们走进竹楼后，外面忽然刮起了风，竹林簌然作响，而竹楼里似乎还有竹子做的风铃，也是叮当作响。 仿佛是主人在奏乐一般。 “啪”的一声，一只竹简掉落在了屋内的矮桌上，竹简摊开，上面露出又像符号又像文字的奇怪图案…… 法师们受惊提防，王教授则上前观察起来。 “巴蜀符号……” 王教授看后都呆住了，一旁的彭华寄希望道：“王教授，这竹简上写的什么意思？”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站起身叹了口气，说道：“巴蜀符号在战国到西汉初期发掘的蜀地器皿中，都有发现，但它和甲骨文、古彝文不同，也与后来的巴蜀文字不一样，是国内惟一一种未被破译的公元前古代文字。” “可能是拼音文字，也可能是象形文字。” “目前已经发现的图形符号，只有150个，样本太少了。” 彭华面色也难看起来：“那……我们不知道山鬼什么意思了？” 王教授摇头：“他故意的，若非如此，巴蜀文字我还是看得懂的，篆文甲骨文什么的也不是问题，偏偏是巴蜀符号，就是没想让我们看懂。” “但他又告知了我们。” “所以，我们如果出了事，那就与他无关了。” 几个法师顿时脸都绿，安晴更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抱着李可儿有些颤抖的说道：“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会被困在这里吧？” 王教授笑了笑，说道：“不至于。” “先在楼内找一找，看有没有线索，顺便，我们不是追着猫进来的么？看看猫有没有在楼里，过一会再在这里集合吧。” “我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弄清这上面写的什么。”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 吕文命也正要上楼去查看，这竹楼有三层高，还挺宽广的，查看一翻得要几分钟。 但刚刚上楼后，他就被赵清雪拉住了，赵清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躲在一旁，然后观察楼下。 果然，王教授拿着竹简走出了竹楼。 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他拿着竹简走向竹林，竹林就会自动分开…… 竹简，就是钥匙！ 15、何不问鬼神 “他看得懂巴蜀符号？” 吕文命有些不可置信，王教授看得懂，为什么不说，现在自己一个人溜走？ “他会回来的。” 赵清雪平静的说道，果不其然，测试成功后，王教授只是笑了笑，便径直返回了竹楼，仿佛此事没有发生一样。 “他只是在做测验？” “倘若场景里只有一个任务物品，那此物就是通关的关键道具，王教授会去尝试很正常，但他肯定不会将这个信息公开，等会看就知道了。” “那他想要做什么？” “推动我们过剧情，直到山鬼现身，至少是附体性的交流，从山鬼口中验证你那段历史研究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赵清雪起身，拉了拉他，示意他们先去查看竹楼，两人离开了楼梯口，她才说道：“山鬼虽然并无天庭编制，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地祇神灵。” “不属于天庭的正神在蠢蠢欲动，这件事本身就很吓人了好吗？” “更何况，若真是你研究的那般。” “动荡的评估还要再提高两个等级才行，而王教授，是耶教信徒，为耶稣会办事的。” 吕文命听清楚了，但又不明白。 因为这对世界观冲击颇大：“你是说……神战？” “我们动荡了，上帝好入侵？” 赵清雪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也只能说道：“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总之，法界的争斗，还是比人间激烈的。” 吕文命挠头，并不能理解。 他虽然对玄学有兴趣，可若要说国家兴亡、文明兴衰由鬼神主导，他不信。 “好像，竹楼里啥也没有。” “嗯，就一些房间，和简单的床板还有桌椅。” 两人又在竹楼查看了下，发现确实如此，路上碰到其他人，询问也都是这个情况，不一会大家又重新聚在一楼。 “什么都没有，特别是食物。” “这样的话……”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食物，被封禁在这里，随身就带了那么点食物和水，不出三五日……怕是得饿死。 “猫，找到了吗？” 吕文命忽然问道，安晴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尴尬，进入到这里，就是因为她主张找猫，可他们又如何能抛下李可儿不管呢？ 李可儿低落的说道：“没有看到潇潇……” “对不起，哥哥姐姐，还有叔叔们。” “都是我的错……” 小姑娘揪着衣角，满腔自责，眼泪已经开始掉了，众人也没有怪她的意思，毕竟他们来的目的，反而是寻求这种遭遇。 “乖，没事，我们好多都是道士，会遇到这种事很正常。” 赵清雪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说道：“道士可都是很厉害的哦，所以我们还是能够想办法出去的，然后帮你找到猫。” “真的吗？”李可儿睁大了眼睛，满是希冀。 “真的。”她很温柔的安抚着，然后看向王教授问道：“王教授这个巴蜀符号，能够分析出一些线索吗？” 王教授指着竹简让大家看过去，说道：“这里的符号，大抵还是能够看图分析出日出日落的意思的。” “或许，我们在这里待一天，路就出现了？” 陆法秋却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只有一天的破局时间？” 众人闻言一愣。 是啊，他们目前没有遇到攻击，不意味着不会有攻击…… “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各位谁能够破解禁锢，找到出去的生路？” 王教授看向几位法师，彭华犹豫了下，说道：“我先做个科仪，看能不能请祖师提示。” 柳青也一旁准备水法去了。 程伟则点燃了一张符，然后到处嗅着什么，他们三个背包里，别的不多，法器和符倒是不少。 “你们不想办法？” 张导看到赵清雪和陆法秋没有动，便不由询问。 陆法秋笑着拉开自己的背包，结果里面都是饼干面包牛奶矿泉水…… “我食物多。” 陆法秋一句话差点没有把张导噎死。当然，他自己背包里也有两个面包和一桶泡面，水更多，论物资他也安全。 但是…… 除了他俩，也就只有安晴的背包里有点小零食罢了。 “食物，还是共享比较好，我们是一个团队。”张导果断的选择占据道德制高点，并向王教授他们争取共鸣。 陆法秋只是笑了笑，就把背包一丢，道：“我贡献食物，所以可以休息？” “呃……”张导直接噎住了。 只是王教授不解的问道：“方才说只有一日破局时间的是你，可为什么你又不出力呢？” 陆法秋笑了笑：“山鬼怎么都是神明，这明显是个规则副本，想要靠实力破解找出生路，你至少得请三品实力专精奇门的老前辈来才行。” 这点也让柳青三人脸色顿时一沉。 果不其然，彭华联系不到祖师，程伟嗅了半天找不到出路和不妥，柳青看了半天水碗，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我们该怎么办？” 柳青黑着一张脸，平日里与法师精怪斗法，哪有这么窝囊的。 “那个……” 吕文命忽然举起了手，像是上课发言一样，说道：“既然看不懂竹简，那我们为什么不问问山鬼，要做什么呢？” “啊？” 所有人都懵了，赵清雪则眼睛忽然放光，看向吕文命的眼睛也充满了欣赏。 吕文命摸出陆法秋给的三个硬币。 问道：“六爻是通鬼神的吧？那打卦问山鬼，应该也是可以的。我们进来后，山鬼并没有攻击我们，反而以茶待客。” “竹简是告诉了客人这里的规矩，我们看不懂，他是没责任的。” “我们不与主人沟通，犯了规矩，主人也是可以惩罚的。” “但。” “我们与主人沟通，主人如果不理会，那就是主人的过错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吕文命平静而含笑的说完，就在手心里摇起了硬币，然后往地面一撒，花面、花面、字面，两阳一阴，易经以少为贵，故此为阴爻。 继续，阴爻、阴爻、阴爻、阴爻、阴爻。 六个全是阴爻，坤卦。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邵雍解曰：柔顺和静，厚载之功；静守安顺，妄动招损。 16、善客恶客 “静守安顺，妄动招损……” 这里不太熟悉卦象的只有安晴和张导了，故而此刻也是安晴看着吕文命翻出来的卦辞念叨着，问道：“所以，我们应该待一天，然后就自动能出去了？” “希望如此。” 其他人也没有别的异议，只觉得一天后能够顺利出去就不错，王教授便组织大家平均分配了食物和水，免得以后闹矛盾。 然后大家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吃午饭。 赵清雪忽然对吕文命问道：“后悔吗？” “嗯？” “答应来研究山鬼，可是才登个山而已，就遇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跟山鬼结下这份因果，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后悔吗？” “还好吧。” 吕文命慢条斯理的吃着饼干，想了想又说道：“反正也没事做。” 对于他的回答，赵清雪有些沉默，陆法秋却说道：“吕兄的心性还真是好，大姐头这次可是找了个不错的苗子。” 赵清雪只说道：“他这样，我反而有些后悔把他牵扯进来了。” 她能够感觉到，吕文命是真的不怕。 不怕，才会出问题啊…… 陆法秋却岔开话题：“吕兄平日里都研究些什么？我看《史舆》的部分，还是历史片段居多，可你的研究好像不止于此？” 吕文命：“嗯，还有上古史，这个缺乏资料证据，所以并未发表。” 陆法秋兴趣盎然：“说说？” 于是他们三人主要在聊上古史，吕文命的研究角度，给了两人深深的震撼，信不信另说，但很多地方是奇妙的符合上了。 然后赵清雪发现，吕文命为了研究上古史和文明的起源。 对于太极阴阳五行八卦，还是有不错的理解的。 有这份基础，学玄学确实会轻松不少。 “天快黑了啊。” “嗯，希望明天能出去吧。” “食物太少了……” 每人都分了些食物，但至多算是一餐多一些的份额，要坚持一天，还是比较难的，几个饭量大一些的男人，此时都有些饿了。 “希望明天日出就能出去吧，不要等到24小时满。” “大家趁着还没天黑，分配下房间？” 王教授还是作为队伍领导人的角色，在负责着管理职责，大家也确实需要选房间，为了防止意外，一般不单人住一间。 女孩们住一起。 男人们也三三两两住一间。 就在分配好，各自准备回房的时候，大家发现一件事，伴随着天色变黑，竟然有“雾气”笼罩而来，慢慢沁入了竹楼内。 “这……” “我感觉这气息来者不善。” “有疫病的感觉，是瘴气？” 众人顿时惊慌失色，然后连忙取水用布打湿了捂住口鼻，各自燃符、净天地、驱病…… “我，我……” 瘴气还是抵挡不住的弥漫过来，首先是张导出现了不适，他感觉呼吸艰难，慌忙的喊了几声想要求救，但却已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啊！！” 这个变故让安晴直接发出了尖叫。 “让开！” 彭华呵斥一声，将安晴拨开，走到了张导那里，把了下脉后，脸色阴沉的开始施展雷法，试图能够救治张导。 “柳青，药王水！” “来了！” 不用彭华开口，柳青那边早就开始画符水了，此时匆匆完成，连忙端来，一碗药王水喂下去，彭华累的满头汗，才说道：“算是稳定了一些，但必须尽快离开。” “这瘴气太厉害了，按理说，不应该只他一个人出事才对。” “怎么……” 安晴和李可儿这样的小姑娘都没出事，瘴气都弥漫进来了，怎么可能就张导一个人出事？ “瘴气应该没事，我查查。” 柳青拿出水碗，看了一会，凝声道：“他没有喝那杯待客茶。” “山里夜间会有瘴气，那杯茶是免瘴气的。” 众人醒悟过来，这是张导在“留心眼”，好了，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虽然觉得张导有些自作自受，但也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死在面前。 “怕是等不到天亮了啊。”王教授幽幽说道。 众人心下一沉，唯有赵清雪和吕文命对视了一下，知道王教授留的后手要动了。 只见王教授拿出竹简，说道：“既然是待客，张导没有喝茶，才会出事，那么这个竹简，是不是就是邀请函，继续邀请我们做客的？” “或许，拿着竹简走向竹林，会自动开出一条路来。” 众人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性，但瘴气好像已经没有危险了，不妨试一试。 因为吕文命不是战斗力，壮劳力又只有他一个，所以张导先由他背着，背不动了再换人，大伙一齐走出院子。 “坤卦。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 “走西南方吧。” 众人屏气凝神，走到西南方，看着王教授拿着竹简靠近竹林……竟然，竹子真的朝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真的是邀请函。” “那待一天后，是可以出去，回去？” 这么一说，众人又犹豫了，安晴说道：“是不是回去比较好，明天日出我们就下山，把张导送到医院才好抢救？” 彭华道：“怕是熬不到天亮，这里瘴气一直在侵蚀，法力效果会越来越弱。” 王教授拿主意道：“还是往前走吧，山鬼还是比较遵循待客之道的，我们不违反规矩，应该能安全走出去。” 言罢，竟然是不等投票，率先迈步了。 众人也只好跟上。 在他们踏上小路后，竹楼这里刮起了风，吹散了瘴气，卷起了地上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轻笑一样。 竹叶随着风卷入竹楼。 属于竹简的内容，这一次在桌子上，以简体汉字表现出来。 “彼尔来朋，清茶饮之。山间夜瘴，茶以解之。竹简为函，凭为路引。白日入山，善神扶持。夙夜入山，扰寐无礼。善客善待，恶客恶惩。遵礼守行，有福无祸。次日天明，客自安去。” 白日入山，是善客。 夜间入山，烦扰鬼神安寝，凶。 17、宛如玄冥 夜间，弥漫着雾气，在竹林间的小道前行。 手机还有电的，都拿着手机照明，那微弱的灯光根本穿不透迷雾，只能让人们看清脚下的路而已。 不知道是山间寒凉，大夏天的夜晚，只觉得雾气阴寒透骨。 “嘶哈……” 安晴有些冷的搓着手，然后关心的问李可儿冷不冷，小丫头也冻得缩起来，但还是乖巧的说不冷，安晴只好心疼的握住她的小手。 雾气甚寒，法师们也不好受。 吕文命甚至感觉脚步越来越重，明明才背着不到两分钟，体能不至于这么差，而背上的张导，都不像昏迷，像是一具死去很久的尸体一样冰凉…… “赵姑娘，张导他……” “他没死，不用担心，继续走，别乱看，别回头。” “啊？” 没有理会吕文命的惊讶，赵清雪的耳廓已经在微微动弹了，在竹林，已经传来了沙沙的声音，有东西正在靠近。 这不是正常的声音，而是耳报的效果。 实际上声音并非是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落入心声，耳朵的动弹更多是法力发动的一种显像。 “得快些走出竹林！” 程伟忽然沉声说道，彭华也不犹豫，直接前迈一步身上好似雷光可见，他快速越过王教授站在队伍前头：“我开路，你们快跟上！” 柳青也不再保留，直接从包里摸出一张弓来。 又将一壶箭挂在了腰间。 梅山除了擅长水法和发猖外，进山狩猎其实才是老本行，只是现代社会没有用武之地，故而梅山派的法师基本上都只是修习法术，没有想到柳青这人张狂，但却连游山步猎之法也学了。 当他张弓引箭后，竹林内的“动静”是暂停了一会的。 而后沙沙声更大了，但却没有靠近，有种正在联络汇聚的感觉…… 程伟持鞭护着队伍，陆法秋也拿出桃木剑守在一旁，赵清雪则不知道何时点燃了三根香，手中香火挥动火光便如星火般洒落，烫得一群黑影哀嚎无比。 既已交战。 很快便有黑影冲近，领头的彭华直接一掌拍过去，雷光迸发，将黑影直接震碎。 打完一掌，彭华也有些错愕。 他没开眼通啊。 更错愕的是吕文命，如果说在上山的时候，看着这些道士是虚空索敌，如今再看，则是“特效回来了”的感觉。 “小心！” 懵逼的同时，瞥到了脚下有一条黑影钻来，朝着赵清雪而去，而她并没有看地面，于是他下意识的一脚踩向黑影。 情急之下，心意灌注，因为早上喝过的法水，让他也能打到这种存在。 黑影被他踩着扭曲，挣扎要动弹，吕文命只觉得这一下脚抖得厉害，却只见一只香火如同飞镖一般钉入地面，那黑影顿时粉碎。却是她心急之下，直接用了一支香火来救。 “你能完全看见它们？” “呃？是啊，忽然就能看见了。” 不止是吕文命，所有人都是，没有眼通的，在这一刻都有了阴阳眼…… “是环境问题！这里有一部分法界性质！” 陆法秋沉声说出了要点，不光是大家都有阴阳眼了，他们的法术本来连自己都看不到的那些“灵光”此时也能看见，而且施法也特别顺畅。 “这可不妙啊……” 程伟咬牙挥舞着打神鞭，越是容易显法，那些没有实体的东西就越厉害，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是在凝视你的。 “该死，不是说我们是来做客的吗？” 柳青朝着竹林里一个冲过来的大家伙射出了一箭，非常霸气的将那只宛如棕熊一般的黑影打得粉碎，但却没有半点兴奋，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可没有多少支箭…… “现在吵这些没有意义，咱自己打多麻烦，得空的赶紧放兵马！”程伟拿出一张五雷符点燃，瞬间轰散一片区域，便拿出一个葫芦。 顿时葫芦口一边幽光，然后一堆虚无的白光冲出，与那些黑影交战。 接下来其他人拿玉牌的拿玉牌，拿瓶瓶罐罐的拿瓶瓶罐罐。 一堆流光守护，才得以安全走出这条小路，今夜的月色倒是挺亮，但月光却让人感觉格外幽冷。 脱离了竹林，倒是不再有那些黑影冲来。 他们也仿佛是脱离了幻境，回到了现实，现代风格的山路台阶让人微微放松，但，后方的转角，是莫名脱离了月光的漆黑，仿佛从这里下山的话，将走入魔窟一般。 旁边山体，竹林摇曳，好似方才的小路不存在一般。 “我想，应该没谁想下去吧？” 陆法秋看着下山的路吐槽，又说道：“虽然看着像是回到了景区的大路上，但我们显法的状态可并没有消除。” “我们应当还在副本……” 轰—— 天空猛的一震轰鸣，然后就看到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漫，陆法秋不由咽了口唾沫呆呆道：“这可不太妙。” “雾气都那么寒，这场雨淋了还得了。” “那个，你们带伞了吗？” 众人皆傻傻摇头，忽然有人喊道：“还愣着干嘛？跑啊，找地方避雨！” 然后大伙开始往山上狂奔，吕文命本来就累的够呛，身上还背着张导，这个时候确实有点没力气了：“喂，要不换个人背张导……” 该死…… 没人理会，赵清雪倒是看了看吕文命，但要她背人也勉强，便凌空画了张力士符贴在吕文命身上，淡蓝色的流光符箓贴在胸口，颇为新奇。 而吕文命也确实感觉到力气在生长，一下子不那么累了。 算了，继续背着吧。 法师们都是战斗力，总不至于让王教授帮忙，虽然王教授年龄不算大，但好歹快五十了，又是教授这种文人……跑得倒是挺快。 然而，山路整齐，周围更是稀松的树林和低矮的灌木，压根就没有看到有适合躲雨的地方。 很快。 暴雨落下，所有人只觉得这雨水冰寒刺骨，而且乌云遮挡了月光，夜晚的山路黑黢黢的，全靠一些法术的灵光照明，让所有人都觉得心头一沉。 “好，好冷……” 安晴实在是受不了，她希望能有人帮忙。 彭华犹豫了下，拿出两张护身的金甲符贴在安晴和李可儿身上，虽然雨水还在落，但那股阴寒却是被挡在外面了。 只是金甲明灭，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如果不尽快找到建筑的话…… 噼啪—— 一道闪电照亮了山间，大家明显的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山洞。 18、逝者如斯夫 “这……”赵清雪看到山洞，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出现山洞显然不对，但是，他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雨水冰寒刺骨，阴气极盛……可不能没个避雨的地方。 “怎么办？”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进这洞中。 “还能怎么办？”这时，吕文命背着人一个箭步冲到了众人前面：“除了进洞，还有別的选择吗？！” 情急之下，他倒是比所有人都果断。 即是不知者无畏，也是他觉得再这么淋雨，张导真的要死了。 “嗡——” 蒙头冲锋，可就在他半只脚踏入山洞的时候，他就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猛然耳鸣，就好似一下子跨过了扭曲的时空一样。 脑袋昏沉，视线光怪陆离。 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开始扭曲，四周的颜色开始混杂，耳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哭声，笑声，无数信息冲击着大脑…… 什么情况？ 就在他有些撑不住的时候，眼前耳边，突然一清，浑身压力骤去，他便脱力的将张导丢下，人也倒在一旁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这个山洞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嗯？山洞，不见了？ 吕文命抬头一看，前方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山洞，而是一个黄土压实的土路，土路的中间，有着一个古朴的石碑。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石碑上有五个字，这五个字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并没有什么如同鲜血一般红的诡异，也没什么金粉衬托华贵，这五个字，其实非常平凡，平淡到字上甚至有时间消磨而产生的缺口以及凹凸。 “这五个字是？”吕文命自言自语的问，字体过于“飘逸”，他一时猜不出这是啥字。 “逝者如斯夫。”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声，将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还好，是赵清雪。 而队伍中的那些人陆续从身后的洞口到了土路上，安晴，李可儿还有王教授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而柳青等三人喘了几下气，便恢复了过来。 反而是赵清雪先前只是脸色微微产生了一点变化，不适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而陆法秋却是表现的一如常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赵清雪缓缓的开口： “当年孔子在川上曰：逝去的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不分昼夜地流淌，一经流去，便不会流回来。” “不过，这句话出现在这，代表了什么呢？” 一行人正在思考这个石碑的意思，身后忽然传来了汽笛声，吕文命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过赵清雪的手，她都没有防备，被他拉了个踉跄栽入怀里。 然后其他人也是一阵慌乱闪躲。 竟然是一辆公交车从身后开了进来，停在了石碑旁。 “这……” 众人咽了咽口水，因为这个等级的灵异即便是对法师也相当惊悚了，公交车上没有司机，破旧的车也不像是自动驾驶…… “要，上去吗？” “我们还能原路返回？” 柳青问着，返身试了试，结果根本出不去，摸黑走了十多步，就像原本的山洞不存在一样，反而会进入一个无边黑暗的空间。 赵清雪跟吕文命对视了一眼后，默不作声的退后了一步，轻声道了个谢后，便从包里摸出一根香来，幸好香没打湿，点燃香火…… “必须上车了，你们看香的燃烧速度。” “这……” 他们这些道士都不知道烧过多少香了，一炷香的燃烧时间差不多都是一个小时左右，而现在明明火焰已经消了，那香火的燃烧速度，却好似三分钟就要烧完一根香一样…… “逝者如斯夫，这里的时间流速，至少是外面的二十倍。” “香会烧得快，肚子……也会饿得快。” 如此一来，他们如果不快点想办法，饿死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 “上车吧。” 吕文命又扛起了张导，闷头走在了前面。 他觉得这个团队有些问题，王教授作为明确领导，却故意不发挥领导作用，反而频频误导，队伍没有主心骨，法师们因为懂得多，反而怕这怕那，常常犹豫。 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他知道，必须要抢走王教授的节奏，否则是真危险了。 “这小子……” 柳青嘀咕了一句，他没有发现前面吕文命“不温不火”，这种时候却又莽得出奇，但他也是个脾气果断的，磨磨唧唧不是他的风格，当即也跟着上车。 待众人上车后。 这辆无人的公交车便开始发动出行，伴随着汽车驶出一段后，“天空”渐渐明亮了起来，就好像他们已经出了山洞，行驶在了山路上…… “我们，这是在下山？” 看着窗外的景况，发现公交车其实是在沿着某条山路下山，赵清雪松了口气。此次副本的强度有些太高了，能够顺利离开，已经很难得了。 “雨越来越大了啊……” 吕文命看着大雨倾泻在破旧汽车的挡风玻璃上，想着要是有人驾驶，早就看不清路侧翻了，这暴雨从窗口卷进车里，也挺不好受的。 阴寒也就算了，还一堆泥点…… 等等，泥点？ 吕文命伸出手，呆呆的看着关不紧的窗户，雨水跑过一旁山间的树梢还有斜坡，混着泥点和水花落下，泥点很快落满了手掌，就连脸庞也溅了不少。 “快，快跑！！” 跑，往哪里跑？根本不清楚，因为，一股泥石流已经从山坡上奔腾而来，马上就要将行驶的汽车吞噬，而就算跳车，直面泥石流，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几乎也就是两三秒的时间，澎湃的水击声已经近在咫尺。 而后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力轰上汽车，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还有掀飞当中的猛烈撞击，让大脑一阵空白失神…… “要死了么？” 这是吕文命的最后一个念头，他想过调查山鬼会有危险，也可能遇到一些神神鬼鬼，但没有想到一翻离奇后，竟然是一场泥石流直接把他们送走了…… 覆盖，倾塌，掩埋。 弥留之际，他看到了一只“猫”从雨幕中走出，走到了李可儿那边，对她仅仅露出来的脸蛋轻轻舔舐，然后蹭着脸蛋好似安慰…… 大雨、山路、泥石流、少女、失踪的猫…… 难道。 在想到某个可能后，吕文命只觉得大脑如同千万根针扎一样，瞬间痛得要爆，然后他猛然起身，像是挣脱了噩梦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山洞中。 此刻却没有了什么土路，只有石碑上的“逝者如斯夫”散发着淡淡的毫光，然后自己身边，其他人都倒在地上，还在昏迷…… 他们，刚刚进入山洞的时候，就全部中了幻术，昏迷了？ 19、既见金光 所有人在进入山洞后其实已经昏迷了，方才的乘车和泥石流，只是梦境。 但为何他醒来了，其他人却没有？ 吕文命看着山洞墙壁上的几处火把还有中间的石碑若有所思，显然这里是预设好的，不然不会有什么火把照明。 至于他为什么醒来了…… 泥石流冲来的那一刻，他可以看到那些法师们在各显神通，强大的法术也让人惊叹不已，但终究不敌汹涌的泥石流。 即便可以显法，也还不到那种飞天遁地的程度。 对物质的干扰也有限。 有能力反抗的人，反而沉浸在反抗当中，没有注意力去联想其他。而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脑袋，或许还有些好运，导致他最后泥石流冲过没有完全被埋。 弥留之际看到了那个“猫”，对于方才的梦境有了认知，勘破了故事。 因此才能醒来。 “原来，几天前，你就已经死了……”吕文命神情复杂的看着一旁睡得安详的李可儿，不同于其他人在做噩梦，时而狰狞，时而惊恐暴怒的表情变化，李可儿的睡得十分香甜。 大雨和泥石流，不过是复刻前几天的场景。 这是“逝者如斯夫”的效果。 而那个猫，云豹的确像猫，但那是云豹装成猫的仪态的时候才会令人混淆，当它展露野性和姿态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虎豹之流。 李可儿走丢的，压根就不是猫，是云豹。 李三石对女儿丢猫一事讳莫如深，甚至不惜装鬼也要阻止他们上山，害怕他们调查此事，看来，李三石是知道什么的。 假如，李可儿在那天已经死在了泥石流中。 是云豹救了她呢？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山鬼的扮神之巫，就是乘坐赤豹入山的啊…… 死掉的少女因为曾经收养的云豹，而获得了山鬼的神迹，被复活了，但也成为了山鬼的扮神之巫，而李三石坚决不让女儿上山去找“猫”。 怕是也明白了这一点。 他们再继续上山，遇到云豹之后，它必然就要带走李可儿…… 从此少女得在山中与山鬼为伴。 “还要上山么？” 别的不说，李可儿跟他们上山，然后却失踪了，这是没有办法跟李家人和当地警方交代的，即便赵清雪他们可能有什么官方背景，此事也不会好办。 头痛之余，吕文命好似听到了山鬼的嗤笑。 “你是要知道鬼神的辛秘呢，还是想要小姑娘的命？”山鬼好似在这么问着…… “吕郎！” “吕郎！” 就在吕文命还沉浸在分析当中的时候，便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唤，再一看，一个白狐的虚影不知何时漂浮在了身前。 他胸前的狐狸牌散发着莹莹白光。 “是妺喜啊。” 这些天没怎么感应，甚至他修回光好像导致她无法入梦，他都差点忘记要自己有个狐狸可以交流了…… “吕郎，快看，他们在做噩梦，精气因为恐惧在溢散。” “嗯，肾主恐，溢散正常……” “不是！那些溢散的精气，正在朝洞穴深处汇聚！我感觉到那里有可怕的东西，目前可能被封印了，但如果吸取了足够的精气，必然突破封印！” 吕文命跟着提示往洞穴深处看去，只觉得洞穴深处，好像还有一个小洞…… 洞口有几节红绳封锁…… 似乎是发觉自己被注意到了，洞内吹起阴风往那小洞穴而去，将红绳吹得不停摇晃。 “在威胁我啊。” 吕文命了然的呢喃着，却没有在意洞里的怪物带来的威胁，毕竟还没有出来，现在就害怕的话，岂不是乱了阵脚。 “得先唤醒他们，不然那家伙一直有精气来源。” 这么想着，吕文命来到赵清雪面前，这么多人当中，噩梦反应最大的就是她了，注意看的话，她现在精气溢散最严重。 “喂，醒醒，醒醒……” 虽然是个睡美人，但吕文命还是很规矩的只是推搡着她肩膀，可力气不小了，人却没有醒，想了想，他又跑到柳青面前。 “咱两也算有梁子，打你一下不介意哈。” 言罢，吕文命直接一拳打在柳青脸上，力度不小，脖子都打得猛的一歪，但……没醒。 “喊不醒……” 这下吕文命的表情凝重了，他还是看过盗梦空间这些电影的，知道一些梦境的原理，嗯，如果电影没乱扯的话。 他们刚刚是第一层梦境，死亡后则跌入第二层梦境。 看他们一个个都在做噩梦，而洞里的怪物想要依靠恐惧溢散的精气来冲破封印，那么噩梦很可能就是那个怪物在操控。 看来这个第二层梦境无法从体外唤醒…… “吕郎要不要试试金光咒？” “看看法术能不能唤醒。” 白狐在一旁提示着，作为狐仙牌，她的实力差不多是九品的法师水平，这些人的噩梦是洞里的家伙造成的，从法术层面上，她不认为自己可以破法。（正规受箓最低七品，九品按实力上低两档算。） 但这些天看吕文命修行，她认为吕文命的金光咒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特效。 说不定能够将他们救醒。 “金光咒？” 吕文命念叨了声，也深呼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只有试试了，毕竟醒着的人只有他一个。 先前他喝了三杯法水，应该是有法力的吧？ 这么想着，他坐在了赵清雪身旁，闭目凝神静心了一会，却没有急着念金光咒，而是想起了太乙金华宗旨。 [故一回光，则周身之气皆上朝。] [如圣王定都立极，执玉帛者万国；又如主人精明，奴婢自然奉命，各司其事。] 他这些天将《太乙金华宗旨》看完，觉得这本书讲了很多，但归根到底也就讲了这两句话，前天他看金光咒的时候，只觉得处处都似曾相识。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这，不就是[故一回光]吗……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所谓道，不也是那一回光吗？三界者，外三界天地人，内三界精气神也。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既见金光，岂无金光？ 20、无惧无怖 被泥石流淹没后，陆法秋也是猛然睁开了眼睛。 “噩梦吗？” 只觉得刚刚做了噩梦，却也半点都想不起来，捂着脑袋起床，照例在家中先给祖师上香，但香火刚放上去，一块命令兵马的玉牌便滑落砸下，三炷香火直接被砸飞出香炉。 “又来……” 无奈的嘀咕了声，便也没有理会，收拾好后，重新点燃三支香。 这一次，却是一阵风吹过，香灭了。 陆法秋看着香头发呆了会，忽然笑了，轻声道：“有趣，当年我是吓得够呛，但后来想想，还是有许多大胆的想法想要尝试的。” “来，不慌。” “我们慢慢玩。” 他把熄灭的香拔掉，又点了三根，然后把整整一大筒，三千根香放在了旁边，笑道：“继续玩，看你能灭多少根。” …… …… 各自的梦境不同，无非是被洞中的大妖读取了恐惧的记忆，然后编织了噩梦罢了。 人生各自的际遇不同，遇到的恐怖自然也不同。 赵清雪猛然惊醒的时候，满眼都是惊恐，她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但这种恐怖的感觉无比的熟悉，因为她睡觉基本就没有不做梦的。 “爸？” “妈？” 完全不知道时间已经是几点了，只觉得家中明明还开着灯，却没有看见家人，是她不小心睡着了，然后他们出去玩了么？ 小姑娘穿着拖鞋走出院子，才想起了这是暑假到奶奶家里玩。 盛海郊区的村子里，也不算多么偏僻。 道路也修的整齐，没有什么泥土地，在昏暗的路灯下，她呆呆的走着，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出门，要找家人的话要到哪里去。 总之，没有走多远，就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然后此时正有人在十字路口烧纸钱…… 黑色的纸灰在空中飞舞，纸堆上火焰在跳跃，黄色的焰火中时不时闪过幽蓝和猩红，那烟气又格外的扭曲…… “呕……”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呕吐之感，然后心跳得极为快速，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烧纸的老婆婆转过头，她看到的却好似不是人脸，不对，是人脸，只是那双眼睛…… 惊恐无比，女孩下意识的往回跑。 中途摔了一跤，鞋子都掉了，也没有理会，跑进家后，把门全部关上，才大口的喘着粗气，但，阴寒冰冷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手搭在肩膀上一样…… “啊！！！” 尖叫一声，她不知道又哪里生出来了力气，跑到了床上，将被子盖在头上，瑟瑟发抖的说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在极端的恐惧过后，是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她自然顶不住睡意，深深沉沉的坠入了梦境。 漆黑，幽暗。 小女孩整个被绑在了石柱上，前方是一处火堆，火堆的那边，一个狰狞无比的小鬼阴恻恻的发出笑声，抬头看向小女孩。 他拿着一把匕首，伸出舌头舔舐着匕首的锋刃，自己被割破了舌头流出血液也毫不在意。 反而兴奋的说道：“把你的命给我吧。” “反正你活得那么痛苦，那么多鬼怪缠着你，那么多人把你当成灾星，那么多人认为你不详，认为你是累赘。” “你活着多累啊。” “把你的命给我吧，我来代替你活着，不好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前行，小女孩的瞳孔越来越惊惧缩小，直到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心脏…… “哈！！” 小女孩猛的掀开被子，如同要被淹死的鱼儿一样，跃出水面呼吸着空气，一场噩梦，已经让她浑身都汗湿了。 “爸，妈……” “我好怕。” 她咬着牙，瑟瑟发抖，可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她等了好久好久，她不敢睡，依靠着墙壁，就那么坐着。 可当睡意卷来，她瞌睡之际再次沉入了梦境。 她还是被绑着，那个小鬼还在，这一次，他搬来了木头，阴恻恻的说道：“这一次，让你尝尝火刑，你不答应把命给我，我就让你见识各种死法、酷刑。” “嘎嘎嘎……” 他阴恻的笑声中，压根不顾女孩的求饶，点燃了木堆，火焰燃起，那真实无比的灼烧感很快就加临在身上…… “痛，好痛，放过我，求你了，放过我……” 然而，没有。 硬生生的火刑让她感受着身体被灼烧，灵魂被火焰所吞灭，再一次惊醒的时候，她倒在床上，连被子都几乎汗湿了，浸湿的发丝勾在额前，此时却是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 身体越是虚弱，气感会越强，灵感同样如此。 恍惚间。 她好像看到了一缕黑气冲出房门，冲到了对面的房间去，而那间房是关着门的……等等！ 那是她弟弟的房间。 “不，不！” 她着急无比的大喊，但却是于事无补，没有谁会停下，而她只是在精神极度刺激之下…… “哈，哈啊……” “做，做梦了？” 猛然惊醒，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然后发现明明在外婆家，家里还开着灯，怎么人都不见了，她穿上拖鞋下楼，喊着：“爸？妈？” 完全没有回应…… “都有事出去了吗？去找吧，不然还要做噩梦。”这么想着，小姑娘也走出了门，来到了村中寂静的道路上，一直沿着水泥路走到了十字路口。 看到了有人在烧纸。 一瞬间，无尽的恐惧降临，方才的梦境陡然回忆而起，她看到了烧纸的老婆婆转头，看到了那不似人的眼睛，感受到了阴煞之气靠近，这一次，她感觉呼吸都被扼住了。 “不，不，不……” 她惊恐无比的后退着，这一次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想再被用刀刺死，不想再被火烧死，不想弟弟再被恶鬼纠缠…… 而就在她后退，烧纸的婆婆起身走过来，她退无可退的时候。 嘭。 撞到了什么，这一刻，她惊惧到了极限，心如死灰。但，身后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声：“老婆婆，大半夜的烧纸，吓到人了可不好。” 21、超级英雄 吕文命本来是想用金光唤起赵清雪的清明，来帮助她从梦中醒来的。 但第一次施展法术，感受到法力涌出指尖，涌入赵清雪的眉心，心神也无意间倾注而去，恍惚之下，再恢复意识时，已经到了陌生的马路上。 有田野，也能听见蟋蟀的声音。 仿佛一切恬静自然，远处的河边，还有纳凉的老人，吕文命只觉得这是一个惬意的现代化乡村，不觉得有什么阴森恐怖。 借着路灯和月光，若有所思的前行。 一直到一个十字路口，看到有位老婆婆在烧纸，吕文命才觉得可能会遇到灵异事件，毕竟十字路口烧纸，是期望于阴阳交汇，让鬼差帮忙带钱下去，或者希望亡人能够收到纸钱。 当然，对此他也没有多理会。 毕竟也是属于民俗的一部分，但在看到一个小姑娘满脸惊恐，然后那个小姑娘跟赵清雪有好几分相似后，便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 “喂，老婆婆，大半夜的烧纸，吓到人了可不好。” 他出言提醒后，对惊恐仰头过来查看的小姑娘微微一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怕，不怕。” “啊，嗯……”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身上有阳光一样的味道，让人安心。 而老婆婆慢腾腾的挪过来后，问道：“赵家的小丫头，大半夜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快回去吧，你奶奶会担心的。” “奶奶？我是出来找爸……” 她陡然一愣，不对啊，爸爸妈妈并不在这里，她和弟弟只是暑假被放在奶奶这里照顾而已。 大半夜的，我怎么会跑到外面来？ “快些回去吧。” 老婆婆摆了摆手，又慢腾腾的挪回去，看着燃烧的纸堆发呆。 “我，我要回去了。” 小姑娘退后了两步，对着陌生的大哥哥鞠了个躬，便闷头跑了，吕文命则留在那思忖了会，然后向老婆婆问道：“老婆婆，今年是哪一年来着？” “庚寅年。” 老婆婆答了句，吕文命明白，这是十二年前了。 如此看来，那便是赵清雪了。 “恐怖的故事，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吗？”他呢喃着，然后摇了摇头，看了眼赵清雪离开的方向，慢慢跟了上去。 没有敲门，没有打扰。 只是在赵家外面等候着，不高的院墙能够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没有多久，里面的房门被猛的打开，小姑娘满脸惊恐的抱着脑袋逃跑。 然后一路跑到了明明更漆黑的仓库里…… “这逃跑的路线可不太好啊……” 感慨一声，吕文命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不高的院墙，也没有铁丝网和玻璃片啥的，觉得难度并不高，便一个冲刺攀上了墙头。 然后翻进了院子。 嘭！ 他猛的推开仓库的门，小姑娘却仿佛受到了终极惊吓一样，浑身蜷缩，瑟瑟发抖，连惊叫都不敢，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啪！ 微弱的火光照亮的昏暗的仓库的一角，或者说，让小姑娘感受到了一点光和热，待她呆呆的抬起头来时，便看到他淡淡的笑容，还有那个都有些烧红了的打火机。 “你再不抬头，我可坚持不住了，烫死了。” 他松开打火机，吹着手指。 小姑娘呆呆的看着他，恐惧的情绪竟然在错愕之下全然消失了，甚至都忘了有鬼的事情，她呆呆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咯。” “啊？” 小姑娘脸上升起了另类的惊慌，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淡然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然后强势的问道：“方才，你遇到鬼了，对吧？” “你……能看到？”惊愕中充斥着惊喜，似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看不到，在这里我并没有阴阳眼，但是……” “但是什么？” 吕文命看着那张跟未来相比只是非常稚嫩的面容，相比于在盛海民宿里看着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她，此时的小姑娘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童年遇到的很多阴影，其实并不是多么强大的敌人。” “往往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还很弱小罢了。” “那个鬼并不厉害，很好解决。” 他笑得很自信，这让小姑娘也对他升起了几分信任，期盼的问道：“真的吗？” “嗯，真的。” 他伸出手，说道：“来吧，我们先出去。” “嗯……” 她怯生生的搭上了他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出仓库，然后吕文命指着那边二楼的屋顶花园说道：“那边蚊子多么？” “种了许多艾草和藿香，没什么蚊虫。” “我们去坐一会吧。” “嗯。” 拉着她到屋顶花园，这里有茶台，有躺椅，看来他们平时休闲的时候，喜欢在这里喝茶，吕文命自来熟的泡茶，然后让她躺在躺椅上休息，自己则坐在一旁。 她静静的看着他泡好茶，嗯，手法并不熟练。 “你是谁？” 她接过茶杯，小猫一样的喝着，好奇的问着这个问题。村子里，并没有见过他。 “我啊……嗯，是一个，超级英雄？” “噗嗤——” 她没忍住笑了，只觉得这个人胡说八道，难得的撒娇道：“明明是一个半夜翻进别人院子里的大坏蛋。” “是是是……” 他喝着茶，看着星空，难得的又看到许多繁星，这种在天台乘凉，还是小时候在外婆家里，才有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 “在看我自己的童年？想着如果是我小时候，遇到你这样的故事会怎么样。” “……也会害怕吧？那个小鬼，好恐怖的。” “或许吧。” 吕文命好像想起了一个尘封许久的梦，但也只是笑了笑，他平静的看着小姑娘笑道：“如果我今晚都在这里陪着你，还怕做噩梦吗？” 小姑娘犹豫了会，问道：“如果我被吓醒了，你还会在这里吗？” “会的。” “嗯……” 小姑娘对这么个陌生人，有着格外的信任，特别是看着他拿起奶奶的蒲扇，替她悠悠的扇着风，方才惊惧的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在躺椅上缓缓睡去。 看着小丫头宁静的睡颜，吕文命微微笑了笑。 然而没有过两分钟，她的眉头又蹙紧了，吕文命深吸了一口气，比着剑指点在她的眉心，像是哼着摇篮曲一样，将金光咒轻盈的念着。 很快，小姑娘的眉头舒展，夜里吹过舒适的凉风。 吕文命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然后缓缓睡去。 梦里，还是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在他身前，他看到了那个袭扰赵清雪的小鬼，那个小鬼凶厉的说道：“你敢坏我的好事，我要折磨死你！” “是吗？” 吕文命平静的问了声，却没有看他。 这奇怪的举动，让小鬼诧异的转头看向身后，那里，在房间的半边阴影当中，有一尊魔王，怖若金刚。 22、狼妖出世 “什，什么……” 小鬼惊骇到说不出话，无尽的恐惧让他疯狂的想要逃脱，但身体压根就动不了，只能看着那尊魔神缓缓的伸手抓向他。 然后，猛然握紧！ “唔！” 痛苦到都发不出声音来，巨大的压强让眼珠都快爆出了眼眶，丝毫不顾及小鬼的痛苦，将他拖进了阴影当中，而后，张嘴，撕咬。 咔嚓…… 头颅掉落，鲜血喷涌，而魔神正在无情的咀嚼，头颅之后是胸膛，之后是腹腔、手脚…… 地上剩下的只有鲜血，还有魔神脸上残留的血迹。 如同蛮荒一般的凶残吞噬，在阴影当中的魔神有着无比凶悍的气息，但那双眼睛却仿佛是沧桑涂满后的平静，如同古朴的孤山。 他平静的看着吕文命，没有像小时候梦境里那般走向他。 “又梦见你了啊……” 曾经十多次重复的梦境，此时再次遇到却没有半点害怕，只是看着那尊魔神的眼睛，为何觉得……如此熟悉。 “你……究竟是谁。” “……” 魔神似有张嘴，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吕文命睁开了眼睛，却是已经醒了。 不是在赵清雪的梦里，而是在山洞中。 怅然若失的收回点在赵清雪眉心的手，呆呆的看着手掌，呢喃道：“那是谁呢？” 他已经醒了。 而赵清雪在梦里，这一次，孩童时期的她没有害怕，她尝试反击，然后发现那个小鬼格外的弱，于是她轻轻松松就打败了那个小鬼。 当她惊喜的醒来，想要与大哥哥分享快乐的时候…… “不在了么？” 错愕，失落，然后有些委屈，再然后……我，还在做梦？ 真正醒来。 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有些迷茫惆怅的吕文命，她呆了呆，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但还是柔声说道：“谢谢你。” “嗯，你醒了。” 吕文命回过神来，便再次施展金光咒，将其他人点醒，这一次他没有再入梦，只是一点金光唤起他们本身的“清明”，在梦境中他们便能很快的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要不了几分钟，大家就都能醒了。 “这是你的金光咒？” “嗯，有法水的支撑，能用出点东西。” “真厉害……” 她确实是惊叹的夸赞道，毕竟几天前她找到吕文命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会，一路上也从来没有谁教他修行和内密。 “我们……” 赵清雪正想问为什么做梦时，洞口外刮进来一阵阴风，在山洞里呼啸作响，好似有什么可怕的妖怪在怒吼一样。 然后，有轻微的“啪”的断裂声。 心头充斥了不妙的预感，震惊的转过头去，看向山洞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双幽绿的眼睛。 “糟了！” 这一瞬间她便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到那个小山洞前封印的红绳正在断裂，便明白这只大妖要强行冲破封印了。 而这妖怪给她的感觉十分强大。 当即顾不了那么多，从口袋里拿出三张叠成八卦形状的破邪符，左手掐诀，口中念咒，三张符纸顿时法光充盈，她如同丢掷飞镖一样，在法力的加持下，三张“八卦”如同转动的飞轮一样，直奔洞穴而去！ 咔嚓—— 然而响起的却是碎裂的声音，锋利的寒光咬碎了破邪符，一只幽蓝可怖的狼头猛然冲破了红绳，从洞穴里钻了出来。 然后。 红绳上亮着红光，极力阻止着这个狼妖，但它丝毫不在乎，强行往外走，红绳深深陷进皮毛当中，甚至沁出了漆黑的血液，滴落在地面立刻化为黑烟…… 看到这一幕，赵清雪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当即猛然睁眼，然后她跑动间好似脚步落在湖面一样，有波纹荡开，只见她在抢占到白虎位后，双手拨动黑白二气如转阴阳，伸合为弓，手中一招，袖中三张破邪符陡然飞出，凭空而立。 敕法书符。 天上三奇甲戊庚，地下三奇乙丙丁，人中三奇壬癸辛。 奇门法奏，白虎施凶。 三奇加会，乙丙丁凭空书于符上，金光流转，符纸自动卷连如箭，赵清雪拉弓合阴阳之法，用梅山游山步猎之术，骋三奇破邪之威！ 箭发，破邪！ 那一箭之威荡开的法光，犹如音爆荡开的空气波一样，符箭之猛烈如掣风雷。 “吼！！” 千钧一发之际，那狼妖猛然退后一步，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了符箭，哪怕嘴角已经被法力击伤流出了鲜血，亦是完全不在乎。 吕文命甚至在狼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喜悦。 这…… 于是，在两人的震惊当中，狼妖费力接下这支符箭，竟是为了使用它，只见它以符箭为刀，猛然一斩，洞口的红绳齐数崩断…… “完了。” 意识到自己准备的杀招变成了对方的嫁衣，赵清雪脸色有些煞白，这狼妖不仅仅强大，还无比狡猾。 狼妖似乎在享受他们的恐惧。 它缓慢的迈步走出阴影，身影也逐渐变大，本来就是灵体的它很快变成了三米多高的巨狼，浑身如同幽蓝色的光躯，它看着一地的法师，发出了极为畅快的笑声。 “一百年，一百年，我终于出来了……” 狼妖压根就没有在意慌忙点香的赵清雪，它打量着满地的猎物，只觉得心情愉悦。 赵清雪脸色煞白。 三支香插在地面，回头对吕文命喊道：“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吕文命是她带出来的，方才在梦中又是他救了自己，而且他也没有什么战斗力，这种情况下，还是尽快跑吧…… 阴阳二气缠绕，她双眼都仿佛点燃了一缕白色的火焰一样。 一块玉牌自衣襟里飞起，俏丽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有了打算拼命的狰狞。 而吕文命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逃跑。 他跑到柳青那里，一把扯过柳青的手，掏出打火机，直接开始烤他的中指，喃喃道：“把鬼神脉是中指，这里通心神是吧？” “再不醒过来，大家都玩完了，可别怪我烧你啊。” 梦里，柳青忽然感觉自己浑身着火，然后一阵清明，卧槽，我刚刚在做梦？ 然后。 “啊！！我的手！”醒来的柳青看着左手中指烧伤的样子，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到还拿着打火机的吕文命，他顿时怒上心头。 吕文命却淡淡的说道：“想算账，先活命吧。” “喏，看那边。” 23、九凤除秽 柳青转头，却是吕文命想弄醒他已经被狼妖发现，狼妖自是不可能坐以待毙，而赵清雪心知必须拦下，让众人醒来，才有一线生机。 因为此妖，当有五品！ 然而，让赵清雪没有想到的是，狼妖假意冲杀，实际上目的就是她，因为在狼妖看来，在场的五位值得注意的法师，其余四位都是七品，只有赵清雪是六品！ 干掉赵清雪显然更重要。 所以在赵清雪施法阻拦的时候，狼妖猛的一个转身，趁着赵清雪刚刚施法的空当，迅疾的朝着她冲去。 赵清雪此时已经来不及做其他准备，只能依靠胸前的玉牌。 自从他们进入竹楼开始，就无法沟通到祖师爷和神明，那些本就不在玉牌当中的仙师们自然也是如此。 玉牌只是沟通的道具，而非住所。 只有实力低下的精怪和兵马愿意待在玉牌和罐子里面，因此，法师们能驱使的只有自身携带的兵马，赵清雪稍微例外。 她的玉牌里……还有她自己。 只见玉牌光芒大放，漆黑的怨气猛然喷涌而出组成一个人影，那纯粹的怨气让狼妖都为之震惊，而怨气组成的少女则很自然的提剑上迎。 狼妖眼中精光闪烁，双方交错而过。 它肩上多了一道伤口，正在滴着漆黑的血液，但它的口中，正咬着一团怨气慢慢咀嚼…… 少女的手，被咬掉了一大块“肉”。 对应着得，赵清雪闷哼一声跌坐在地，捂着左手痛得满头大汗，怨灵少女神色平静，手恢复了正常，可痛楚却在赵清雪本人身上…… 而吃掉那一团怨气，狼妖的实力再次增高一些，让它的眼中充满了嗜血和期待。 没有理会已经被吕文命用打火机唤醒的柳青，狼妖再次朝着赵清雪冲去，柳青转头后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卧槽！” 柳青想也没想，直接一个翻滚从自己包里取出了箭筒，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弓，翻滚后起跳间，竟然是凌空倒射出一支箭来。 此箭之威，逼得狼妖不得不闪躲，然后片刻思索后，改变路线，身影瞬间缩小到普通野狼大小。 几个闪动，竟然已经爬到了洞顶，开始立体游猎！ 如此一来，柳青落地之后，明明引弓不发，却满头大汗，他是主要学的游山步猎之法不假，弓术狩猎了得，可这狼妖也太厉害了。 他只要射空一箭，恐怕就要被扑咬而死。 这种生死博弈，何曾经历过…… “呔！” 忽然背后汗毛炸裂，柳青大喝一声，猛的转身射箭，但箭矢射出才发现落空了，那狼妖虽然是盯着的他，但扑的并非是他，角度的错误，让箭矢与狼妖擦肩而过。 狼妖落地后则猛然冲向柳青。 此时再射箭已然来不及，柳青试图以弓弦对敌…… 嘭！ 可此时又哪堪近战，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柳青撞飞，然后血盆大口就要从柳青的脖子咬下，幸亏此时怨灵少女一剑刺来，那狼妖不得不改变方向，闪躲之余，便扭头反咬，竟是将那怨气凝聚的长剑咬断，又吞下一口怨气！ 而此时柳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柄铜钱法剑，狠狠刺入狼妖的腹部！ “嗷！！” 狼妖惨叫一声，便蹿退到了一旁。 战斗稍稍停歇，赵清雪和柳青都松了口气，虽然因为场地限制，法师无法召请祖师和鬼神相助，但他们这里好歹有五位法师。 合起来解决一个物品的精怪还是没问题…… “怎么会……” 赵清雪瞳孔猛缩，因为她看到的是，狼妖身上的伤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伤势在复原，快到就好像是时光倒流一样…… 等等！ 时光倒流？ “石碑！是石碑，它有逝者如斯夫的效果！” “我们如今不做梦了，但在这个场地里，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类似于梦境的效果，在洞内它受多严重的伤都能瞬间恢复！” 赵清雪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因为这种情况就太让人绝望了。 如此，只有先逃出山洞…… “呵，被你们发现了啊。” 狼妖并不着急，因为只要恐惧，它的实力就会慢慢增强，它确实只是五品的精怪，但这个洞，既是山鬼对它的封印，也是助它修行的洞府。 在这里，它的本命神通，可以完美发挥。 不说变成四品，但五品也是有强弱的，跨度极大。 “吾乃乾隆年间得道的狼仙，清末战乱不断、饿殍遍野，一时贪吃，吞了些尚未死绝的魂灵，被山鬼斩了身躯，羁押于此，嘱我面壁忏悔。” “三甲子后，当刑满释放，任此地山君。” “尔等乱我清修，又是此山恶客，我便是在此吃了尔等，你们师门也讨不得说法！” 说话间见吕文命偷偷摸摸又要去拿打火机烧人，便仰头咆哮，那叫声如同苍狼啸月，怖入心灵，大脑痛如针刺。 几人闷哼一声，而还睡着的众人，眉心的金光陡然散开，一个个睡得更深了，面上的表情也痛苦了几分。 “坏了……” 见此一幕，柳青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大家醒来的话，还有一战之力，如今醒不来，只他们三人？不，就两个法师对抗狼妖，这如何能打？ “当真是吵死了，做个梦都不舒坦。” “我才点三百根香而已，还有两千七百根呢。” 嘟囔着散漫的声音，陆法秋坐起身来，其他人因为狼啸而变得沉入梦境，但他却是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赵清雪倒是一直知道他深藏不露，至少有六品实力。 但也没有想到他如此轻松。 而狼妖更惊异了，毕竟它看陆法秋的法力只是七品而已，怎么会因为它的狼啸而醒来…… “呵，你们还真是勾心斗角啊。” “先前都醒来了还不帮忙，看来你们这些法师也不齐心啊。” 狼妖的嗤笑，让柳青脸色一变，他一直觉得陆法秋不靠谱，此时也确信陆法秋早就因为吕文命的金光咒醒来了，只是故意装睡，看他们拼死而已。 “随便怎么说吧。” 陆法秋手持法剑，随手甩出几张符纸凭空自燃，而后开始步罡踏斗，而符纸燃烧的火焰彷如一只只凤凰样的火鸟。 “九凤翱翔，破秽十方，金童接引，玉女侍旁，拜谒尊帝，朝礼玉皇，百邪断绝，却除不祥。” “弟子谨请九凤破秽将军，速降天罡，精邪亡形。天将神吏，径下云罡。星移斗转，潋艳三光，尊我符令，清净十方，急急如西王母天尊律令敕！” 指诀：日君、月君、天罡…… 左手以诀，右手持法剑书令，脚下步罡踏斗，敕令之下，九凤冲破，缠绕于众人身上的“噩梦”瞬间破碎。 还在沉睡当中的众人纷纷闷哼一声，然后转醒过来…… 24、神女应无恙 “好厉害的九凤破秽……” 先前还看不起陆法秋奸诈的柳青，此刻却是有点目瞪口呆，并非说这九凤破秽的法力有多强，而是太过于行云流水，太过于精准破邪了…… 这真的是七品？ 赵清雪亦是频频侧目，她知道陆法秋肯定有六品实力的，但是这个九凤破秽……同样是六品的她完全用不了这么好。 这家伙…… “诶？我们怎么了？” “哇！狼妖，怎么会有狼妖？！” “是梦么？头好痛好累啊……” 众人醒来后反应不一，但法师的素养还是让程伟和彭华立刻反应过来，一个赶紧捡打神鞭，一个运起五雷掌。 如今阵容齐全，狼妖面对五位法师，应当很吃力才对。 也就是在巫山副本当中了，否则的话，在外面这些法师早就开坛请神群殴了，可饶是如此，狼妖也应该发慌才对。 但。 “人多可不管用啊……”它笑了声，便径直冲向人群，众人自是知道它不怕受伤，但也不是没有破法的办法！ 击退一次冲锋后，程伟喊道：“你们拖一下！” 却是他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塑料瓶，瓶子里面是血，黑狗血！ “卧槽！” 他身边的彭华顿时惊呼一声，连忙跑开两步，狗血的破法效果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打神鞭沾了黑狗血，那才是真的破法。 这狼妖仗着不会受伤如此嚣张，现在且看它如何应对！ 果然。 看到程伟拿出黑狗血，狼妖眼神顿时就变了，不论如何，那种东西他可不想沾惹，便只见它一晃脑袋，人们再看到的时候，那狼头处，竟然变成了一张人脸！ “这……变脸？” 彭华不太确定的看向赵清雪问道。 赵清雪也犹疑道：“有点像脱胎于造畜之法的变脸，但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呵呵呵。” “不用猜了，本仙告诉你们。” “此乃光绪年间，本仙阻止山火和洋人探山有功，山鬼赐予我的神通。” “本仙吞噬的所有魂灵，都可以通过此神通变脸演化，使用其生前术法巧艺，你们这些法师，以为只有自己有法不成？” 言罢，狼妖周身竟然是电弧闪动。 居然已经是用了五雷法，再次冲入人群的时候，直接人仰马翻，程伟更是没有办法，狼妖看似说话放任时间，其实出手的时候正是程伟给鞭子涂黑狗血的时候。 这时狼妖冲入，程伟也不敢有闪失，让黑狗血沾染到自己身上。 于是只能朝着狼妖扑来的方向先将狗血撒去，可狼妖这么冲便是早已预料，看到他动作时已经做了反应，这黑狗血最终只是落空，而狼妖狠狠咬了程伟的手腕一口。 程伟惨叫一声，手没断，毕竟是灵体，但那里已经一片乌黑了…… 咀嚼着新鲜的气血，狼妖愉悦的说道：“你们若是束手就擒，还能少些痛楚。” 众法师哪里肯？ 岂不闻，法教最会氪命？ “妖孽……” 程伟捂着乌青完全没力的右手，眼神已经满是杀意了，他用牙齿要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柄玩具枪，然后以五雷符叠好的子弹，本该直接填装的，他直接咬破了手指，让鲜血滴在那些符纸之上，然后再以鲜血书就五雷符。 将此子弹填装好后，他恶狠狠的说道：“都别藏了，不想办法，得死在这里不可。” 陆法秋：“倒不是藏不藏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在山洞里跟它打？先想办法出去？” 确实该如此。 众人一时间看向了洞口，毕竟在这山洞里，狼妖可以瞬间恢复伤势，这么下去可打不了，他们会被耗死的。 “我掩护，你们先走。” 彭华眼神凛冽，丝毫不惧狼妖，狼妖五品实力施展的雷法确实厉害，但他们元皇启教，雷法又何尝不是最正宗的那种？ 请神请祖师是用不了，但还可以变神啊！ 只见彭华步罡踏斗，比诀念咒，剑指一撇，却好似变得格外英武，眉心多了一只眼睛一样，这神态姿仪，很明显就是……二郎显圣真君。 元皇派祖师，赵侯仙师。 正是二郎神原形之一。 此刻彭华手持法剑，丢出一瓶矿泉水，一剑斩破水瓶，瓶子落下，水珠却浮在空中，一团团水珠竟是蕴含雷电之威。 如此变神之威，彭华在队伍后方断后，自是不惧狼妖片刻。 但狼妖此时却压根没有动，而是再次变脸，洞口的空间一边变幻，最后隐隐约约立起一道屏障，竟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 刀劈剑砍，波纹道道，但一时无法破开…… “是封禁术！”柳青着急的大喊。 狼妖再次变脸后，竟然用出了五品的封禁术，而他们一时无法破开，狼妖也即将摆脱彭华的纠缠…… “该死！这是什么神通！” 程伟朝着洞口的结界又用五雷铳开了两枪，见依旧离破开还远，他当即返身道：“既然出不去，那就把石碑解决了，看他还有没有阵法效果！” 他当即朝着石碑用五雷铳发出了一道雷霆。 但雷霆打到石碑上…… 啥反应也没有，只是淡淡的消弭了，好像法术压根就不存在一样。而恰逢此时，狼妖在洞口的结界外，又加了一道封禁术…… “不行！得用物理手段。” “冲过去，把字削了！” 于是大家改变战略，向石碑冲去，而狼妖则变脸换成雷法输出。他们好不容易冲到石碑前，可砍上去的剑痕，几乎瞬间就会被复原…… “太赖皮了吧？” 安晴作为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了，李可儿则躲在安晴身后瑟瑟发抖，王教授则盯着石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队伍里，法师们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法器符纸也越来越少。 吕文命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再次突围了，便丢下了张导，看着石碑寻找着破解之法。 首先。 石碑是单纯帮狼妖的吗？的确，他们进山洞因为石碑而有了第一层梦境，导致泥石流后大家进入噩梦被狼妖吸取恐惧和精气。 但狼妖是被山鬼封禁在此处的…… “在竹楼时还在招待客人。” “夜间来了瘴气，只有没有饮茶的张导染了瘴气。” “如果瘴气是不让通行……那白天没有瘴气，白天应该可以进山，所以那竹简的确是邀请函，但不能是夜晚。” “否则就会被山中精怪袭扰，会遇到大雨，我们则为了躲雨必须进入山洞。” “然后有了泥石流的故事……” 规则，山鬼一直都在明摆着告诉啊，无非是，他们是否有发现。这处山洞，狼妖的确能用石碑的效果，但石碑并非是为了帮助狼妖而存在的，还是封印它的阵法核心。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不对……” “这里是巫山。” “应该是……”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25、当惊世界殊 “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吕文命念叨着，忽然福至心灵，是啊，神女，他们本来就是来找巫山神女的，这里也是神女峰，虽然这里的山鬼可能并不是神女…… 但，在他的历史分析当中，神女可是众位山鬼的首领啊。 “我可是烧香打卦了的。” “神女娘娘啊……” 吕文命念叨着，从背包里摸出了一只记号笔，想着自己上山时的三圣卦，在石碑上写道：【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当这句话写完，石碑陡然如同崩裂一样，放出无数毫光，但却并未崩解。 就仿佛吸收着什么一样。 远处有神光被拉扯，遂即传来了凄厉的狼嚎，却是那狼妖忽然就蹿了出去，趴在远处用爪子捂着脸，但阻止不了那个拉扯。 很快。 神光陡然被全部撤走，化作为一个面具，立在了吕文命面前。 “这是……” “山鬼赐予狼妖的变脸神通。” 众人惊叹之余，有些人的眼中也露出了贪婪，赵清雪当即对着吕文命背上一拍，他都还没有准备，一个踉跄，面具就带在他脸上了。 利益会引起的争端，自然也就消除了。 赵清雪看着吕文命回头，说道：“你既然破了谜底，那么，怎么破掉这个逝者如斯夫的效果，你也明白的吧？” 吕文命不确定：“大概？” 赵清雪点头，开始布置奇门，眼神有些狠厉，先前狼妖不让他们跑出去，现在破了阵法，狼妖也别想出去了！ 狼妖见神通被夺走，已然是惊骇不已。 可在此时进退之间，它感受到阵法效果还在，便于野性中做出了一种选择，搏命，或者逃跑，这是野兽在遇到危险时需要选择的。 神通被夺，到手的猎物全都要丢掉，它可绝不甘心！ “杀，杀，杀，全杀了！！” 狼妖以先前没有的狠厉冲了上来，之前的战斗它很清楚，这些法师的法器符箓都快用完了！ “喂喂喂，狼妖冲来了，你快些啊！” 安晴看着吕文命半天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 吕文命酝酿了好一会，才猛然睁开眼睛，变脸的神通在他脸上，好像变了，但更多的是神态的变化，而不是面容。 看着那字里行间因为裂纹而放光的“当惊世界殊”，平淡的说道：“是啊，时代已经变了，鬼神明明需要与人间揖别，又何必纠缠呢？” 他们来这里调查是为什么？ 作为法师的赵清雪他们，监测到了这些不归属于天庭的山鬼们，这些旧神，都在蠢蠢欲动啊。 在扫除封建迷信之后。 人对于神的信仰才算归于正途，你灵，你办事，我才给你上香，鬼神，公仆也，但这些旧神们也在蠢蠢欲动，是为了当那不辞辛劳的正神吗？ 想必不是。 至于到底是想祸乱人间，恢复血食，还是有什么浩劫变故，吕文命不想管。 他只是觉得，不用求神拜佛的世界，才是好世界。 各种意义上的不用求神拜佛。 如此想着，吕文命....然后指着石碑说道：“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此言一出，仿若天剑斩过。 变神之下，石碑顷刻断为三截。 此时，整个山洞内气流为之一变，风水角度上也给人一种直观的改变，那种深陷剥离虚幻之感陡然散去。 众法师对视一眼，便明白时机已到。 “嗷！！” 彭华在变神之下，首先冲杀，狼妖闪躲不及，被伤及一爪。程伟五雷铳不再节省，最后五发子弹一次性全部打出，狼妖闪躲不及，腹部中枪，那块皮毛被炸黑一片，黑血滴落。 柳青一箭射出，宛如必中。 游山步猎之法对于山精妖怪的克制达到极限，狼妖虽然极限闪躲，但犹被射瞎了一只眼睛。 此时。 它已毫无战意，无论心中多恨，总是先保命要紧，于是它猛然朝洞口冲去，可奇门阵法之下，它近乎乱窜，近在咫尺的洞口，却怎么也迈步过去。 此时好几枚五雷符追上，狼妖更是一阵哀嚎。 身上一堆伤势，又跑不出去，狼妖恶狠狠的看着几位法师，狼性彻底爆发：“既然要死，那便一起同归于尽。” “你们这些人，又哪个不是强弩之末？” 的确，他们是破了阵法，夺了神通，但刚才的战斗，不仅法器符箓都用完了，身上的法力也都快见底了。 彭华那边变神状态都退了出来，还能够用几下五雷掌都不清楚。 程伟前面就重伤了一只手，后面也一直在透支拼命，此刻五雷铳也没子弹了，就连水法要用的水，如今大家连喝的水都没了…… 柳青手上，还有最后一支箭。 陆法秋……好吧，他就没带什么法器，除了那几张九凤破秽的符，就一把法剑，法力还算充裕一点，倒也不是他方才战斗不卖力，只是让人觉得，他战斗……游刃有余？ 赵清雪手头也只剩下香了。 手上这一把三十六根香，因为先前逝者如斯夫的效果，也快烧光了，倒是她唤出的怨灵少女，看起来是战斗力最强最完整的…… “我不是啊。” 在双方僵持努力吐纳回气的时候，吕文命站了出来，道：“虽然没什么实力，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一直很想验证一件事……” “知识，到底有没有力量！” 言罢，吕文命便提书冲锋。 狼妖见吕文命越众而出，顿时眼中闪过惊喜，它并不觉得吕文命拿了变脸神通就有什么战斗力，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菜鸟，哪怕拿着神器都是送菜，更何况他那点法力也不多…… 反杀，吃掉吕文命，拿回神通，就一切还是它的主场！ 微微沉膝，在吕文命越众而出，冲出来的一瞬间，它猛然爆发全身法力，这一扑，便是那些法师来也必死无疑！ 然而。 就在狼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出的时候，在半空中体内竟然是陡然穿出一堆黑气，宛如绳索一样将它瞬间捆住！ 黑气迸发如钢索，直接冲入地面和洞顶，竟是将狼妖凭空锁住！ 这是…… 怨气？那个怨灵少女的怨气，它先前不是吞噬了吗？怎么会…… 在狼妖的惊恐当中，吕文命也已经冲到了面前，它瞪大了眼睛，毫无办法的看着那书角径直砸向它的额头…… [也罢，至少这个法，那些怨气也会被破开吧……] 猛然一击，仿佛神魂都震荡，整个灵体都变淡了几分，狼妖期盼着以此挣脱怨气的束缚，但令它绝望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怨气会不受影响，他这法明明是破除一切法！” 怨灵少女已经回去，赵清影提着怨气凝聚的法剑走到狼妖面前，平静的说道：“谁告诉你这是怨气了？” “岂不闻，大怨即大慈。” “此乃……浩然正气。” 26、扮神之巫 一剑穿透额头，感受着那怨气之剑上凝聚的慈悲，狼妖才真正体会到，这真的是大怨即大慈，冲天的怨气，便是推翻一切的革新…… “你是阴阳河……” 它最后的弥留之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清雪剑锋一绞，彻底魂飞魄散。 旁人不过是听见了阴阳二字，那个“河”字尚未吐清，就断了气息，虽然有猜测身份来历，好奇这怨气缘由，但阴阳二字，颇为广泛，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这玄尘当中，谁还没点秘密。 “终于解决了。” 柳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几位法师都是相当疲惫，唯有陆法秋跟个没事人一样，这让法师们侧目之余，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 毕竟论出力程度，陆法秋不比他们少…… “雨也停了。” 明明刚才发生了这般大战，王教授并不慌乱，因为方才狼妖就算赢了，也不敢吃他们这些普通人，就算狼妖敢，山鬼也不会让。 因为这性质完全不同。 须知，当今国家与以往的朝代可不同，神权，是需要国授的…… 封建迷信不可取。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说道：“我们进山洞，先经历了一个梦境，那个梦境应该不是光让我们坠入自身恐惧的噩梦里面吧？” 他不慌，但眼眶有些黑，方才的噩梦还是让他颇为耗神。 此言一出，众人也反应过来，在思考事情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更看向最初就醒着的四人。 柳青耸肩：“吕文命把我喊醒的。” 众人看向吕文命，吕文命犹豫了下，瞥了眼人群中的李可儿，说道：“上山前，李三石说过，一周前神女峰发生了一次泥石流。” “梦境中，在临死前，我想到了这一点。” “逝者如斯夫，明显是时间效果，既可以感慨时间流逝太快，也是追忆往昔。” “所以。” “梦境本身，是重复一周前的那场泥石流。”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柳青则忽然说道：“不对，昨天晚上李三石装神弄鬼，明明是要阻止我们上山的。” “他若是不想让女儿上山，看管好女儿即可。” “何必阻拦我们？” “必有缘由！”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当道士跑江湖的，更是如此，他们一齐看向了李可儿，李可儿害怕的躲在安晴的身后，安晴护着她说道：“喂，你们什么意思？李三石有问题，那关可儿什么事，都没有找出证据，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程伟捂着乌青的手臂说道：“没什么意思，我们如今九死一生，让小姑娘说说实话而已。” “小姑娘，你的猫，是在泥石流里面丢的吧？” “在丢猫的时候，发现过什么异常吗？” 李可儿努力回忆了下，随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爸爸说我被泥石流卷到了，昏迷了过去，回家后才醒来。” “昏迷……” 几人对视了一眼，敏感的也已经发现不对了。 彭华直接伸手抓住了李可儿的右手，把住寸关尺后，一直捋到指尖后，猛然推至中指第三指节，掐住！ “疼……” 小姑娘小声痛呼了一声，彭华却皱起了眉头。 “没有？” 他呆了呆，又仔细感受着鬼神脉，从第三指节一直到第一指节，鬼、仙、神，三脉皆没有动静，小姑娘身上并无附体…… 李可儿畏畏缩缩的收回手，怯怯的躲在安晴身后。 安晴也护着她，说道：“你们闹够了没有，这一切跟可儿有什么关系？” 陆法秋笑道：“可不是没有关系嘛？我们找猫找着，就进入了这个副本当中，她不是引子，很难说啊。” “梦境里面，大家也体验过泥石流的。” “真被卷进去了，不死，好像挺难的吧？” 安晴愣了下，问道：“什么意思？你们说，可儿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魂？” “我……” 李可儿四下望着，几乎快哭出来。 赵清雪开口道：“我们没有这么说，也不可能是鬼，但她是否死过一次，我想我们继续上山，找到那只叫‘潇潇’的猫，应该就明白了。” “很明显，我们一直是在被那只猫引路。” “说不定，它就是山鬼的使者呢？” 说道这里，赵清雪其实已经默默叹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她已经猜到了结果，而吕文命能够第一个醒来，怕是他在梦境中就已经猜到了吧？ 见吕文命微微点头，赵清雪幽幽一叹。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那只猫，到底是赤豹呢，还是文狸呢？ 李三石不肯他们上山，那必然是发生过连普通人都知晓的异常事件。而最直观的，最牵动李三石利益的，无非是李可儿了。 李可儿曾经死在那场泥石流，但是又复活了…… 普通人上山，李三石不怕，但他们这些道士，又不是去旅游的，还是特意去寻访山鬼的，李三石得知后，自然会惧怕，想要阻拦。 如此一来的话…… 赵清雪怜悯的看了眼李可儿，在离开江城的高铁上，她做的那个梦，梦到自己成为了古代山鬼的扮神之巫中的一员，可是心情难以平静的。 因为曾经的山鬼，需要活人祭祀…… 已经成为扮神之巫的少女，此次再继续上山的话，恐怕就再也无法出山了。 而他们上山这件事，因为带着李可儿的缘故，就不是什么寻访了，而是“送扮神之巫进山”，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山鬼的使者？” 柳青他们还有点懵，尚且联想不到李可儿已经成为扮神之巫这件事上去，王教授却已经明白，他咳了咳，把这件事讲了出来，然后问道：“现在，我们是上山，还是想办法下去？” “如果带着她离开，那就是从山鬼地界掳走了扮神之巫。” “山鬼，怕是可以找我们麻烦吧？” 是的。 送扮神之巫进山，是对山鬼有功，如果他们继续上山，后面怕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甚至会获得山鬼的奖励。 可若是选择带李可儿离开，此时已经“进山”，那就是从山鬼这里劫走扮神之巫。 这罪责可不小。 官司就是告到玉皇大帝那里去，怕也是不占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场泥石流，是自然事件吗？是李可儿的命数吗？”彭华忽然发问，这很重要。 如果是山鬼有意造就，那就都是山鬼的罪责。 他们自然不怕打官司，祖师爷也不是当泥菩萨的。可如果不是…… “那，看看八字吧。” “可儿，方便说下出生年月日时吗？” 李可儿再不明白，也知道自己的“生死”好像要被他们决定了，完全不知所措的少女，只能委屈巴巴的哭着。 安晴想护着，可如今事态严重，好像也不能护…… “你们做什么啊，是不是，上山不就明白了！” “可儿本来就没有事，你们乱说什么！” 她看似义正言辞，但眼底的惊慌和这番说辞，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她压根不想承担下山得罪山鬼的风险，所以看似维护，其实已经做了上山的选择。 众法师沉默。 这个时候，吕文命蹲在小姑娘面前，问道：“你呢，你想如何？” 是啊，没有人问过李可儿的想法…… 27、乘赤豹兮从文狸 “我……” 李可儿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愿意问她的想法，错愕后，有些欣喜，仿佛在黑暗中看到光明一样。但她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了。 她止住了眼泪，俏生生的看了看众人。 低声问道：“我那天在泥石流中，真的已经死了吗？” 吕文命转头看向赵清雪，赵清雪说道：“山鬼确实有不死药，但魂魄散尽的死亡，是没有人能够令其复生的。” “而且对扮神之巫，也不可能用真正的不死药。” “《山海经》中有记载巫山有帝药，也记载十巫以不死药救治窫窳的故事，古代的方士寻访不老药，也是上山出海。” “但，人间帝王都难以享受的东西，她小小的一个姑娘，又凭什么可以？” “故而。” “救她的，应该只是山鬼的法力，还有扮神之巫的神职。” “说实话。” “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山鬼完全有理由收回法力，她即便在山下……也会死。” 这话有些残酷，哪怕方才安晴为了自私，都决定推出李可儿了，此时依旧觉得这小姑娘此时可怜的让人心疼。 李可儿低头想了想。 便说道：“如果我是在泥石流里死了，被山鬼复活的。那，我上山，就得永远留在山里面，但哥哥姐姐们，会得到奖励，对吧？” 吕文命点头。 李可儿便又说道：“如果我没死在泥石流里的话，上山，我会没事吗？” 吕文命深吸一口气：“这个山洞与狼妖交手一战，是我最先醒来，唤醒诸位，才能战胜狼妖，诸位欠我一个人情，认否？” 柳青嗤笑道：“认了，要做什么决定，你丫的快做就是了。磨磨唧唧干嘛。” 其他人也点头。 吕文命便看着小姑娘认真说道：“如果我们猜测是错的，这里的人死光了，也会把你安全送下山。” 李可儿缓缓摇头。 “像先前那样就可以了，我跟安晴姐姐还有教授伯伯、导游叔叔一样，同等照顾我们就可以了。”她这句话一说，安晴心都跳了一下，对先前的作为升起一股油然的愧疚。 李可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事的话，上山也无事。” “如果我有事的话，上山，大家是安全的。” “而下山，大家很危险，而我，也不一定安全。” “所以。” “我不想拖累大家，也怕把麻烦带回家，让爸爸妈妈卷进这个麻烦当中。爸爸从楼梯上摔下去，早上他都没有说是因为扮鬼，只说是不小心踩空，看来爸爸其实已经知道了什么……” 说着话，小姑娘心情有些低落。 但随即更加坚强，说道：“我不想爸爸再做傻事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要保护爸爸，保护妈妈。” “所以，大哥哥，带我上山吧。” 那张小脸格外的坚毅坚强，孩子的懂事让人心疼，吕文命深吸了一口气，拉过了她的手，说道：“走吧，上山。” 吕文命并不觉得前方有什么危险，所以他直接拉着李可儿走在最前面。 大家见他走出去了，王教授指着张导说道：“这个怎么办？” “我来吧。” 柳青过去将张导背了起来，掂了掂，笑道：“挺沉的，亏他背了一路。” 明明最初嘲笑吕文命的是他，但现在他却是有些佩服吕文命了，倒也不是觉得吕文命有多厉害，能第一个醒来，聪明和推理能力自然是强的，但更多的是，那份担当吧。 想他学法前，想的是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吃过几次亏后，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自保，更何况在如今这个面对神明的情况下…… 就算吕文命是不知者无畏，他也敬吕文命是条汉子。 至于接下来的路，也正如吕文命所料，再也没有任何危险，他们平静在月色下爬完最后一段山路，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来到山顶。 在这里。 一只猫，不，云豹早已等候多时。 “潇潇？” 看到云豹的时候，小姑娘愣了下，云豹跳下了石头，缓缓走近李可儿，停在她面前，在她习惯的抚摸下蹭了蹭她的手心。 不舍的看了李可儿一眼，云豹又转身跃到了巨石上。 身形在众人的眼中开始变大，身上的纹路开始变成赤色…… 而山崖处云雾汇聚，成了一个门的模样。 这个云门，竟然如同投影一样，显现出清晰的画面，这圆光术居然如此厉害。在画面里，众人看到了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 小姑娘带着笛子在山顶练习，她吹的很欢乐，云豹以猫儿的形态也听得很投入。 忽然间云豹感觉要下雨了，它咬住她的裙摆，喊她下山。 问了一会后，小姑娘明白了意思，快步下山，可没有想到的是那场雨太大了，小姑娘下山慌忙，中途摔了一跤，再行走，就是一瘸一拐了。 终于。 在她到达神女庙之前，就有一处山坡滑动，泥石流冲刷，淹没了几米宽的道路，而小姑娘半个身子被埋在里面。 云豹焦急的守了一会，便冲下山去，找到李三石，李三石这才组织人手上山救援，可在李可儿家人找到之前，她终究还是死了。 那晚。 李三石背着已经没了心跳的女儿下山，神色慌张无比。 而云豹也满是悲伤的跟在一旁，最终，它跃上了李可儿的背上，眉心显现出发光的印记来，不知道低语交谈着什么，而空中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 以至于在李三石下山后，听到了背后虚弱的声音：“爸爸？” 李三石欣喜若狂，感谢三清、菩萨各路神仙保佑…… “潇潇……” 李可儿看完后，呆呆的唤了声，潇潇是她小时候上山玩遇到的，给过几次食物后混熟了，后来有个暑假她去了外婆家，再回来后，遇见了潇潇，见它浑身是伤。 便带回去疗伤，养着。 却不知道它竟然是豹子，还是山鬼的使者…… “你看到我受伤的那天，正是我担忧你，想去找你，突破山上禁制下山的后果。后来山主见我心诚，便允我陪伴在你身边，只是封了一身法力神通。” “未曾想……” “山主已经算到了今日。” 它幽幽一叹，继续说道：“那日大雨，我没有办法，只能祈求山主，让祂救你，可救你的唯一方法，便是让你成为扮神之巫。” “我便以过往任职之苦功，请求山主让你在人间过完百年再上山。” “山主也已答应。只要……你不入山。” “可是他们上山，山主命我来接，我实在没有办法……” 小姑娘看着云豹眼中的愧疚，她自己也相当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潇潇，让你的努力白费了。” 云豹摇了摇头，只说道：“既然入山。” “你便已经完成了扮神之巫的献祭仪式，从此不老不死，但却也永远无法离开神女峰，无法离开这方法界了。” “强行离开，便是失去神职，抽离法力。” “回归……死亡。” 28、山鬼不过知一岁事也 “那，我能跟爸爸妈妈告别吗？” 李可儿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却已经认命，哀求的看着云豹，云豹沉默了好一会，还是得说出实情：“不能。” “你需要乘坐我，进入山中洞天。” “成为山主侍女。” “各位。” “尔等护送扮神之巫上山，山主好茶招待，邀请客人，但尔等枉顾提醒，夜间入山，遇到了一些危险，却也是双方都不愿意发生的误会。” “希望各位不要计较，山主亦不会计较各位失礼。” “毕竟狼妖一事，我们山主好好的封印被破坏，又失去了一位预备的山君。若是追究起来，各位罪责可不小。” “双方放下误会。” “山主念尔等护送扮巫之功，将赐予尔等赏赐。” 他们来调查山鬼，怎么反而受到山鬼赏赐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山鬼给了这个台阶后，意思很明确，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是赏赐的事。” “我们来调查，是因为有人以山鬼的名义传教行法，甚至还在征选合格的少女成为扮神之巫。” “有关部门擒拿后，发现并非是邪教妄为，其背后真有山鬼的痕迹，因此传令地祇一脉协助调查，我等受盛海城隍霍公之命，特此前来。” “望巫山山鬼现身商谈。” 赵清雪说明来由，朝着天空一礼。 于是天空云气变动，一张模糊的人脸出现在空中，虽是云气却有难以言喻的威压，他俯视着众生，让人体会到直视神明的感觉。 似乎在打量众人，最后山鬼看向了赵清雪。 “不过是时代交替，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布局而已，你要问是何人所做，吾只能说不知，你要问有何打算，吾亦只能说不知。” “只是告诉你，骚动的，非只山鬼而已。” “待明年癸卯，黑兔走入青龙穴之时，风云际会才刚刚开始。” 祂声音有些散漫，仿佛正在一边饮酒，一边随意与人交谈一样，但那属于神明的威严，让人不敢有任何不敬。 赵清雪深吸一口气，掐起法诀，从背包里拿出五色土和今年的稻穗。 将五色土扬起。 认真的吹一口气，稻穗上皮壳飞散…… 而她的气质却又有些不同了，她凝视天空，声音洪亮道：“我代表祖灵，诘问山鬼，是要动乱天下否？” “呵……” 山鬼轻笑，道：“小姑娘，迎神之巫的活计，如今可不好做。” “罢了，给祖灵个面子。” “回答你。” 空中云海翻涌，一只手指直直指下，指着她说道：“乱天下者，非山鬼也，人也！” 其声呵斥，如洪钟大吕直撞心神。 赵清雪只觉得气血翻涌，迎神之巫的状态当即退出，脸色煞白无比，只差没有一口血喷出来了…… 见赵清雪已经没有问题了。 山鬼俯瞰等待了数秒，便说道：“既然没有问题，那么，为了奖励尔等护送扮巫上山，吾将回答尔等一个问题。” “始皇帝有言：山鬼不过知一岁事也。” “即便是未来的问题也可以，时间限制在未来一年以内。” “哪怕是我国的彩票，也能中一等奖的那种，那么，你们要问什么呢？” 山鬼玩味的声音，透露着笑意。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彩票，或者说世界杯的排名，这些东西只要知道了，必然瞬间暴富。并非是道士们就不差钱了，财侣法地，财是养命之源啊…… “不急，你们先商量。” 祂轻笑着给与宽容，但却是诛心之言，众人彼此对视，眼中多少都有贪婪、敌意…… 一时间，竟然是没有谁开口。 王教授咳了咳，道：“我觉得，既然只有一个预言，那还是能够普惠更多人才好，这样吧，我们每个人提出一条意见，最后投票如何？” 李可儿不在其中，张导已经昏迷。 如今队伍有王教授、安晴、吕文命、赵清雪、柳青、彭华、程伟、陆法秋。 一共8人。 王教授跟安晴肯定一个阵营，若是投票，他们有优势。 见众人同意，王教授便说道：“那我就抛砖引玉了，我认为钱固然重要，但知识更加重要，鄙人薄有资产，愿拿出一千万来给诸位平分，换取这个解答。” 王教授将那个竹简拿了出来。 继续说道：“你们看，巴蜀符号乃是我国如今唯一没有破解的公元前的古代文字。” “若是能够破解翻译，对于古代历史的研究和考古，都有极大助益。” “我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是为了整个考古界和我国历史文明的溯源探索。” “山鬼能用此符号书写，自然知道完整的巴蜀符号。” “希望各位能为国考虑。” 王教授晓之以大义，又分之以利，一千万，就算包括张导，他们每人也能分一百多万，对于吕文命这种大学生来说，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 即便是赵清雪这位盛海人来说，这笔钱也不少了。 安晴是王教授的研究生，不光能拿钱，王教授拿到巴蜀符号，她肯定也是助理研究，以后的学界地位也可想而知，她自然举双手赞成。 甚至没有提出其他提议。 众人也知道王教授是为了名声，但此等研究只要公布出去，就是于国有利的…… 而他们的想法。 他们要什么呢？钱？固然是想要的，但行法学道，自然还期望着别的问题，法宝也好，天书真经也罢，仙人踪迹寻访缘法也罢…… 陆法秋仰头，问道：“不知可问仙人踪迹，天书下落吗？” 山鬼笑道：“世间总有仙人踪迹的，你若要问，自然会给你一个，但是哪位仙人，看你运气。至于天书，那又分什么天书了。但至少会给你一个，有机会成为一脉祖师的天书的下落。” 陆法秋听完，便问众人：“你们呢？想要知识，财富，还是长生？” 柳青他们三人，自然是更想要天书或者仙人踪迹，毕竟他们当道士，所求的终究还是不同。 王教授因为陆法秋的发言，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这里道士太多了…… 他忽然好希望张导能够醒来，于是他便向山鬼鞠躬一礼，言道：“张导游受无妄之灾，已经昏迷半日，不受茶水之敬，想必已经惩罚足够，恳请山主将其唤醒，共商提问一事。” 山鬼轻笑：“允。” 随声而醒，张导咳嗽几声，便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了解情况后，他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仙缘，能看懂什么天书，还是钱实在，也是傍上王教授这个未来的大专家实在。 如今，无非是两个方向了。 是要巴蜀符号，还是要天书仙踪。 此时，吕文命平静的问道：“可以都不要吗？” “拿了赏赐，她，就必须乘着赤豹走入山中洞天了，届时，你们可能有办法逃脱警方的盘问，但她永远也回不来了啊。” “你们，能下这个决心？” 吕文命没有看王教授他们，他们是世俗之人，不在乎什么心境，但这几位法师，你们今日，真的要用少女去换什么天书仙踪的法缘吗？ 今日换了，来日还谈何道心？ 29、大发慈悲 “是啊……” 赵清雪并没有沉浸于什么天书仙踪的法缘，她神色复杂的感慨道：“今日这事为缘起，哪个见了神仙能得到仙缘？得了天书，且不论是否能看懂，此般心境，以后又如何修成一脉祖师？” “看似美好，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又是一场折磨。” 赵清雪再次注意到这份馅饼背后的算计，看向山鬼，只觉得从最开始轻描淡写的布局，到现在的处处问心。 这家伙，真的是神明？不是什么邪神？ “小姑娘，你这视线可不礼貌。” “吾做了什么？” “吾的赤豹想要下山，吾就允了。李可儿命中有一劫，本该死亡的，吾大发慈悲救了。并非是一定要让她当扮神之巫，而是当时的情况，只有此法能救她。” “当然，不死药也可以，但不死药流入凡间，吾没有此等权限。” “赤豹求吾，让扮巫在人间百年之后再上山，吾亦大发慈悲，答应了请求。” “是尔等带着她上山。” “吾不怪罪，强行进入山中法界后，她已然无法回头，吾只等尔等送她上山，然后还要奖赏尔等。” “怎的。” “吾好事做尽，反倒成了恶人？” 赵清雪无话可说，山鬼敢现身，敢这么说，那泥石流就是自然发生的，李可儿确实命中有此死劫，一切缘起都与祂无关，反而处处是别人相求，祂好心答应而已。 但为什么。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这么折磨人，让人窒息到喘不过气来，无论是从道德还是道理上，都挑不出任何错误，哪怕是调查任务，都要顺从山鬼，就此打住？ 这，就是神明的布局？ 不同于无可匹敌的力量，这种谋略更加让人窒息恐惧…… 仔细回想一下，上山以来的每一步，山鬼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好好招待，但对他们的心理考验却是处处都有…… 如今又要内讧，来争这个提问。 “罢了，确实如赵清雪说的，这天书仙踪，要了也没啥用，我放弃提问。”却是柳青第一个出来支持，话语中有些失落，但并不后悔。 陆法秋也笑道：“且弃，且弃。” 程伟则说道：“并非是我放不下法缘，只是我们放弃提问，李可儿就能下山，安度百年吗？” 此语一出，众人沉默。 很明显，不能，除非山鬼大发慈悲，否则李可儿不可能活着下山，但既然救不回李可儿，那他们将李可儿带上山，也就是说他们坏了李可儿在人间的百年。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他们获得的赏赐是拿李可儿换的…… “你这山鬼！！” 彭华有些生气了，怒目而视，山鬼并不在意，只是轻笑，似乎漫长的岁月太过无趣，今日才算是趣味盎然。 人间有趣，有趣不过人心。 “那么，你们怎么选呢？”山鬼心情愉悦，好似欣赏出彩的戏剧。 到这里。 王教授反而松了口气，只觉得已经稳了，他不在乎什么心境，李可儿本就是已死之人，更何况进入山中，常伴山鬼左右，反而是得了长生。 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 他研究巴蜀符号，乃是利国利民，又抵不过这点愧疚？ 那些法师连天书仙踪都不要了，自然也不会因此提什么彩票号码的事，拿了那么多钱，反而更加不安。 “那便我来决定吧。” “巴蜀符号也是利国利民之事，往后如果整理出书，我会鸣谢小姑娘的，至少，她也将活在世人心中。” 王教授深明大义。 其他人也没有出声阻拦，他便也喜上眉梢了，说道：“若无异议，我便向山主提问了。” “等等。” 吕文命忽然出声，让王教授一下子沉了眉眼，心里恨急了这小子。亏得他之前还递出橄榄枝，这小子居然如此不懂事。 但他还是忍住脾气：“小吕，我先前那个让你来读研究生的话，还算数。” “你不是喜欢历史吗？” “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研究巴蜀符号。” 这算是招揽了，但吕文命依旧说道：“抱歉了，王教授，有些事，心里过不去，这不是钱和前途的事，是我做人的底线问题。” 王教授也火气起来：“吕文命！不要逞一时意气！误了国家大事！” “你只是团队请来的分析神话故事的，这里没有你做决定的资格。” “给我搞清楚定位！” 他的怒火，吕文命只是轻轻嗤笑一声，道：“真是丑陋啊……” “你！” 王教授怒火中烧，就要上手打吕文命，也不顾自己能不能打赢年轻小伙子，或许只是以往教训学生惯了。 结果自然是被吕文命打了一拳。 他吃痛的捂住脸，看着吕文命的眼神中满是仇恨。 吕文命却没有理他，只是问道：“如果我们不接受赏赐，要如何做，才能将李可儿带回去？” 山鬼笑道：“供奉神明，神明来了，又撤掉供品。” “这是欺神啊。” “更何况，那不是供品，本来就是吾的扮巫。” “你，要欺辱神明吗？” 吕文命沉默一会，问道：“那请您再发慈悲，好人做到底呢？” 山鬼笑道：“那你看我，像太乙救苦天尊吗？” “……” 见吕文命沉默，山鬼笑道：“也罢，再给你们一个慈悲，你们提问完后，个人也可以提问，但需要代价。” “代价是你们自己进入内景，求问的消耗。” “我帮你们代问，平价收费，不过分吧？” 如此，法师们反而没有异议了，都尊重王教授的建议，王教授也顺势发起投票，吕文命和赵清雪弃票，7：0，王教授提问。 于是。 山鬼“耳语”一翻，只有王教授听到了鬼神的讲解，他一边拿着竹简对比，一边点头，但又有些似懂非懂，但山鬼也玩味笑着，并不完全讲透，能听懂多少，是他的事。 但就算如此，也是受益匪浅。 待山鬼讲完，王教授如蒙大恩，深深一拜。 山鬼轻轻一笑，问道：“你们呢？还有什么个人想问的吗？” 大家彼此对视一眼，皆有想法。 30、人道洪流 赵清雪看了眼心情低落的李可儿，不知道是感同身受还是怎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出来问道：“那么，请问如何才能让您成为太乙救苦天尊呢？” “呃……哈哈哈哈！！” 山鬼愕然后，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虽然那个位置太累，但若是可以，吾还是想当的。可实在是办不到啊。” “这个问题吾回答不了，下个问题给你打八折吧。” “你换一个。” 赵清雪沉默片刻，明白李可儿是真的没有办法救回来了，又因为调查山鬼之事，那个梦境当中自己成为扮神之巫的一员。 再加上她出生那天，恰好就是山鬼选取扮神之巫的日子。 心中莫名的恐惧和怒火。 她朝天空咬牙问道：“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 “几千年了，都已经现代社会了。你们鬼神，什么时候才肯与人间揖别？” 山鬼再次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反问：“鬼神走了，就没有鬼神了吗？” “小姑娘。” “是人间有鬼神，所以有鬼神啊。” “哈哈哈……” 赵清雪沉默无比，山鬼却不理她，也没有收取什么东西，这些提问，都算不得正经提问，不过是笑话罢了。 “还有谁要问？” 程伟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有问题需要问，但不便让旁人听到，可以吗？” “可。” 山鬼答应后，程伟开口提问，众人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山鬼回答了什么，只见程伟闭目伫立良久，而后忽然身子一软，单膝跪地，只见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开始起皱…… 竟然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柳青见此，上去搀扶，震撼道：“你究竟问的什么，竟然代价如此之大？” 程伟却不说话，只是闭目休息。 这等辛密，他人自然也不便探查，可这一瞬间苍老的情况，也把其他人吓到了，也少了许多提问的心思。 万一自己问的不对，直接把寿命用光了，那可就麻烦了。 “没人了吗？” 山鬼浅笑，只觉得人心当真是有趣，贪婪又恐惧。 这个时候，吕文命出言问道：“如果我想问，要怎么才能请你发慈悲，放李可儿下山呢？” 山鬼似是嘿然一笑：“倒也是真轴。” “也罢。” “你若是能有资格与吾交谈，吾便给你一个劝说吾的机会，如何。” 吕文命问：“怎么才能有资格？” 山鬼笑着指了指赵清雪，道：“那个小姑娘，作为迎神之巫，可以代表祖灵祖神来与吾对话，所以有资格让吾回话。你呢，你能代表谁？” “我？” 吕文命愣了下，他一个普通大学生，能够代表谁？连党员都不是…… 失落之余，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红领巾，目光定定的看着，随后笑了，是啊，何必需要什么身份，如此而已。 运起仅剩的法力，吕文命再一次完成了变神。 这一次，他抬起头，天地间吹过一阵秋风，泛起阵阵萧瑟，宛如换了人间。 “可以吗？” 他平静的问着，言语间却是不容置疑。 山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笑道：“难得，难得，但，光有气势可不行。” “想要让我认可你，你得亲自来与我谈。” “看到云门了吗？” “跨过来，来见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连自称都从“吾”变成了“我”，在山鬼的言语后，云层散开，月光明朗，山顶的雾气也散开，能够一眼就看到山崖下的数百丈深渊。 如果说一开始的云门，是在云海之上，没什么恐惧的话。 如今的云门极淡，就是一圈淡淡的云雾，而且离山崖足有一米多远，需要吕文命鼓起勇气跳出山崖，才能进去…… 倘若山鬼是骗人的。 那么跳下去，无疑是粉身碎骨。 “不要！” 吕文命直接迈步过去，赵清雪猛然拉住了他的手，山鬼一直以来都是在折磨人心，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不仅仅是考验意志。 “且不说，山鬼要见的你，是活人还是灵体！” “就算你是活着进去的，他放不放你出来，完全是他说了算！” “你如今带着面具，也算是扮神之巫。” “他可以默认你进去成为神侍的！” 赵清雪将利害全部告知，山鬼更是赞同道：“那个小姑娘说的没错，你这一步迈出，完全就是九死一生了。” “如何，还敢吗？” 吕文命对赵清雪笑了笑，宛如在梦中照顾那个小姑娘一样，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说道：“乖，别怕。” 然后在她愣神的时候，猛然抽手，朝着山崖冲去。 三五步后一个跨越，竟然是义无反顾的跃向了云门…… “啧，真是，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轴的年轻人……” 山鬼的感慨声在天空飘荡，最终消失，外面的人已经联系不到祂了，显然，祂已经失去了与外面这些人对话的兴致，去等吕文命了。 …… 吕文命跨过云门后，感受到的不是踏空，而是脚踏实地。此地山清水秀，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仿佛永远是二月芳菲。 在一处泉亭当中。 有一白衣男子对酒当歌，有俏丽绝色的侍女伺候在旁，有侍女弹琴弄曲，神仙生活，不过如此。 吕文命毫不客气的走到他身前坐下。 直说道：“你不缺侍女。” 山鬼笑道：“是啊，我不缺侍女，但你看看，自宋以后，就不允许人牲了，我们得遵守法律啊，所以那么多山鬼，自宋以后，就没有新添侍女了。” “我难得有个机会，没道理放弃吧？” “你来劝我，就这么些想说的？” 自然不是。 吕文命接过了山鬼递来的酒，饮尽后，盯着山鬼那俊逸的眼睛说道：“我来，只想问阁下，可否相信人道洪流，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那一天。” “阁下就不怕伐山破庙吗？” 山鬼笑了，先是忍着低笑，而后放声大笑，再看着吕文命，面容有些讥讽的狰狞：“你最好能证明，人道洪流还有来的一天。” “不然……” “你可出不去了。” “因为本座，可是被你勾起了兴致啊……” 31、不死可乎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人道洪流将冲破天地旧有的束缚，而世间积累的势到一定程度后，人道洪流本身就是契合天道的，如此就是天人合发，世界的一切沉疴将被扫除，一切标准将重新定义。 万化定基，怕吗？怕，怕它不够大，不够猛烈而已。 “小子。” “你可明白，我等为何被称为山鬼？” 山鬼以肘撑着桌面，前屈着身子，颇具压迫的问着。 吕文命听他这么问，才开始思考，非天庭封正之鬼神，为山鬼。实际上，华夏如今似乎并没有山神体系。 除却五岳大帝外，也就是将一些名山占为道场。 如道教发源的青城山，三山符箓龙虎山、阁皂山、茅山，武当山是真武大帝道场，庐山是太乙救苦天尊道场…… 至于佛教，普陀山是观音菩萨道场，五台山是文殊菩萨道场，峨眉山是普贤菩萨道场，九华山是地藏菩萨道场。 虽说还有道教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将诸多名山一网打尽。 但可以发现，占据名山的，并非山神。 至少，并非是地祇。 有天上的神仙，有佛教的菩萨，但实际上并没有专门的山神。 而地祇神灵当中的城隍体系，却是有名有姓的具体人物，哪一城，那一县，归属于哪位城隍，说的明明白白。 城内是城隍，城外是土地。 土地为社神，也只管乡村平野，且也只是广泛的“土地公”、“土地婆”信仰，虽然地方具体的土地神会是其他灵体，但这都算是“扮神之巫”了，土地信仰是在集中的。 不管如何，土地公和土地婆，是专门的土地正神。 而剩下的山呢？ 山与水总是特殊的，风水堪舆里面山是龙脉，上古之时的昆仑山，则乃众神之国度，自古以来山的概念就不寻常。 怎么天庭建立了，会放弃群山？ 任由山鬼占据？ “非不愿，是不能尔？” 吕文命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山鬼闻言，哈哈大笑：“你小子悟性还可以嘛，的确，能占据群山，广封山神，天庭又如何会不做呢？” “无非是，办不到罢了。” “地祇之权，听命于天庭者，也就是城隍、土地、江河之水神。” “许多时候还会出现……” 山鬼玩味一笑：“听调不听宣。” 听调不听宣，五个字听得吕文命头皮发麻，如此便明白山鬼对于人发杀机的兴致了，汉末群雄并起的前提是，黄巾起义。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人发杀机，与太平道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又有何区别，请大汉赴死，与请天庭赴死，又有何区别。 “你笃定不会出现万化定基？” 如果能够彻底断绝鬼神，鬼神的存在便会随着时间逐渐抹去，山鬼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难道不怕吗？ 山鬼笑道：“我，山鬼也。” “人发杀机真成功了，不过是我们跟天庭诸神一个下场而已，如此已是血赚。” “而笃定不能成功……” “自然是，因为人心啊，胜得一时，又岂能胜一世？千百年来，见过太多了，到头来不过是有时强，有时弱，如是而已。” “黄巾走后，便是群雄并起啊。” “再走一个轮回罢了。” 山鬼舍了酒杯，提壶饮酒，似乎如此才能缓解愁绪。 祂饮完酒，愁绪上来，便指着吕文命说道：“小子，该你说了，若是不能论证那万化定基的可能，那便由你来替我，守着这山中孤独了。” “面具，可不是白拿的啊。” “吾退位，你上位，如何？哈哈哈哈……” 山鬼很开心，扮神之巫的作用，可不光是用来当神侍，接班也是很重要的用途，而山鬼退位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单纯想要去旅游溜达的不在少数。 只是规定当中，山鬼收取的扮神之巫只能是少女，但绝大多数山鬼……是男性。 这导致他们有侍女，却难以退位。 换句话说，吕文命其实比李可儿更有价值…… “如果是一般人得到这份机缘，怕是会很高兴吧。”吕文命并不觉得一个神职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方山中洞天，很是优美，可以说就是仙境。 但，很无聊。 山鬼的一举一动都表明，在长生中，困守于这方天地，有多么无聊。 吕文命看着山鬼，在论证人道洪流之前，他需要先问几个问题：“山鬼能知未来之事，那知如今天下事吗？” 山鬼笑道：“知。” 吕文命松了口气，正色问道：“那，在你看来，当今世界，还有未来吗？” “嗯……” 山鬼这次是觉得有趣的笑了笑，说道：“世界经济债台高筑，生产大量过剩，却也偏偏还有人穷得吃不起饭，一方面极度浪费资源，一方面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 “一切工业最终由大地所承载，资源从土地被抽离。” “污染又浸染大地，流入海洋……” “地球，在悲鸣啊。” 山鬼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对于当今天下事很清楚。轻描淡写就点明人类社会最大的问题在于发展不平衡和分配不平衡。 以及当今社会与自然环境的最大问题，是需要可持续发展。 但工业却在不断要求革新进步，工业一旦停滞经济就会停滞，不断量化宽松导致的金融反噬会让工业体系故障，进而引起恶性循环…… “人类社会发展到如今。” “这两年会缺粮、缺水、归根到底……缺德啊。” “这么继续下去，明显是没有未来的，既然无德，连奋斗的心气都没有，又怎么重整天地、整顿人心，从而万化定基呢？” 山鬼只是单纯的分析，没有提供玄学侧的视角。 虽然也提供了预言，但却是基于现状的推理，前两年确实整个世界都在改变，自然灾害也颇为频繁，至于水危机，如今是壬寅年7月，扶桑那边已经正式推出核污水排放方案了…… 这一举动如果落实，整个世界便要开始滑向万丈深渊。 正常人都会开始怀疑人类文明的未来…… “如此。” “小子，你告诉我，当今人类文明，何解？” “万化定基，何在？” “吾长生两千余载，未尝见过当今之世。这世道起的时候轰轰烈烈，落的时候也如彗星坠日。我曾以为你们真能改天换地，但也转瞬崩塌，我曾以为你们找到了科技大道，但如今看来走向了更可怕的毁灭。” “今停亦死，进亦死，不死可乎？” 32、天地不仁 “有何不可？” “哦？” 山鬼来了兴趣，他不信这等问题，吕文命这样的年轻人可以解答，但这不妨碍他听一听所谓的高见。 吕文命却是看着山鬼，嘴角露出一抹“坑人”的笑意。 他说道：“若是跟别人讲这个道理，怕是有点困难，但您既然活了两千多年，那么先秦以来的事情，都是历历在目的吧？” 山鬼低垂着眼睑：“是。” 吕文命再问：“阁下可见过老子？” 山鬼缓缓饮酒，道：“啊，有幸见过他老人家。” 吕文命又问：“既然见过，那必是读过《道德经》，请问，小国寡民，何解？” 山鬼望着吕文命，讥讽一笑：“倒是你来问我了，小国寡民，有机器而不用，有车马而不乘，恢复结绳记事，安居乐业，老死不相往来，这就是你的答案？” “上古天真固然好，但时代已经不同了。” “如今人间业力之重，人心之复杂，便是昊天来了，也扭转不了。” 吕文命却叹息：“看来你还是不懂。” 咔！ 酒杯直接被山鬼捏碎，散碎的瓷粉在指间滑落，他“礼貌”的笑道：“那阁下有何高见？” 吕文命正色道：“大道裂，百家出。” “百家何来？” “天子失学，学在四夷。” “何为夷？非中庭者，四方皆夷。” “几千年的文明，天子之学的集大成者，在周文王与周公旦手里，两代人研究出来的《周易》，让天子之学进入了全新的版本。” “有中央之朝廷研究天子之学，攀爬向前。” “有四夷朝中之寺，分封之诸国，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安居乐业以守静。” “这才是老子绘画的‘小国寡民’之景。” “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世人读《道德经》，只看到了有机器不用，但却没有看到不用的前提是有，有从何来？朝廷来。” “有而不用，无为而无不为。” “这才是老子。” 山鬼神态慢慢变得认真，祂发现吕文命固然“狂妄”，但好像真的有点东西。老子并非排斥科学，呼吁回到上古天真。 而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时候，能够放弃科技，回归田野自然的生活…… 有科技保证物质条件，但人心需要思古。 如此一来，方才平衡…… “老爷子果然厉害，可你就算读懂了，又如何？小国寡民的前提，是有唯一的朝廷，如今世界之局势，压根不可能。” “至于有而不用……” “呵，世人不患寡，唯患不均。” “你是要跟人心作对？” 山鬼表示，老子说得对，但实践不了，所以没用。 吕文命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说道：“天子失学，学在四夷。是以天子之百官，诞生百家。此为大道裂，百家出。这些，讲的是周朝。” “您可是经历过大秦的啊。” “在您看来，秦朝的中央集权，其根本意义何在？” 山鬼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吕文命，祂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吕文命的节奏当中，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子的确不一般。 沉思良久，指节敲打着桌面。 山鬼忽然睁眼，吐出了两个词：“权力，资本。” 吕文命笑道：“恭喜你，答对了。权力就是尚未量化的资本，秦朝开启了中央集权，人们从来只讨论政治上的影响，却没有讨论过，强大的集权之下，对于国家资源和人力的调动。” “没有考虑过大秦经历数百年战乱，自商鞅变法以后的高效军工产业。” “没有考虑墨家在其中的技术参与。” “有产业，有技术，有集权带来的资源，也就是庞大资本的注入，这对于大秦来说，意味着什么。” “山鬼阁下？” 山鬼冷着脸吐出了四个字：“工业革命。” 吕文命笑道：“是啊，工业革命，温和的工业革命，以王朝周期律为小周期，进行技术小波的积累。一场乱世，田地会被平分，资本会被分散，建筑会被摧毁，人也会死，但书本和技术会代代相传。” “自秦以来的，小周期的工业革命，一直在持续啊。” “直到……大明灭亡。” “旁人不会懂，认为这是我胡编乱造的伪史，而你是亲身经历者，很明白其中的辛秘吧？” 山鬼深深看了吕文命一眼，笑道：“啊，当然明白，而且真正的情况，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通过历史的一鳞半爪，窥探到冰山一角。” “小子。” “当你凝望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凝望着你。” “小心万劫不复啊。” 吕文命摆了摆手，道：“那些辛秘，以后再说吧。你既然认可，那就应该明白，方外蛮夷没有农民起义的条件，所以他们脱离了王朝周期律的限制，资本无序扩张，宛如癌变。” “也就诞生了那浩浩荡荡的近代史。” “以至于有了如今的死局。” “他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不满足于‘地理大发现’所掠夺的土地和资源，不满足于当下时空的财富，开始寅吃卯粮，不满足于现实空间，进而有了网络这个数据世界。” “如此，尚不满足。” “倒不如说是他们不满足，而是工业这个怪兽不满足，需要的投资会越来越大，研究周期会越来越长，这是越来越与资本的逐利性相反的，在这般矛盾的扭曲下，才诞生了如今的怪状。” “而能够喂养现代工业体系，以求进入下一个工业阶段。能够进行这种大规模，长期没有利益产出的投资的。” “只有中央集权。” “而最大的中央集权，不是任何制度，而是……众志成城。” “也就是说。” “不是人间有德，人心奋进，才有人道洪流。而是这世界，这文明，若是不想灭亡，就必须众志成城，形成前所未有的……人道洪流。” 山鬼表情变得严肃，喃喃道：“不是世界沉沦无法诞生人道洪流，而是沉沦了，必定会诞生人道洪流，只是成则有救，败则灭亡。” “生死之前，方才有奋力一搏？” “是……如此下棋吗？” 他凝望着天空，没有去问吕文命这个众志成城要如何出现。或者说，他早已有了答案。 近代百年屈辱，换来二十年黄金时代。 那人间需要多少苦难，才能换来那奋力一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有情，便是无情啊…… 33、旭日初升 “真是取巧的诡辩。” 山鬼其实已经认可了，但犹是如此说道。吕文命证明了人道洪流必定会发生，但前提是认为现代文明正在走向毁灭。 所以，吕文命先问了山鬼对世界未来的看法…… “基于已有的辩论，它确实逻辑闭环了。” 吕文命不否认自己在诡辩，因为谁也解答不了当今局势的具体解法，或者说，有这个本领，他就不会坐在这里跟山鬼聊天了。 山鬼笑了笑。 看着吕文命说道：“嗯，你辩论的很好，我很看好你，所以，我决定将你留下来，让你来继承山鬼的位置，如何？” 吕文命错愕之下，苦笑道：“这么不讲道理吗？” 山鬼反问：“你让我放走李可儿，不也是不讲道理？你只是证明了人道洪流必然存在，却没有证明你与人道洪流的关系。” “所以，我为什么要放你走呢？” 吕文命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在这里，跟你辩论，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人道洪流与我有关。” 山鬼看了眼吕文命手臂上的红巾，问道：“你说自己是他的学生，那你说说，如果先生还在，会建议你如何做？” “先生已经不在了，所以不可能建议。我只会告诉你，我当如何做。” 吕文命直接否定了这个假设，这让山鬼微微错愕后释然，果然，这才像是他的学生啊。 也罢。 “那你会如何做？” 面对山鬼的询问，吕文命认真无比的答道：“正本清源，以聚星星之火，知其源流，方知所往。” “真好啊，年轻人……” 山鬼感慨的喝了一杯酒，人不得长生，所以才有幼年、少年、青年、壮年、老年，有幼年之力弱，少年之稚嫩，亦有青少之时，凌云之志。 “行，道理上，算你诡辩成功。” “接下来，得考你事功了。” “我且问你，我如果放李可儿下山，我能得到什么？” 人光会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还要会做事。否则夸夸其谈的人不要太多，纵然吕文命不是那般，但没有处理事物的能力，人道洪流以后又与他何干呢？ 只是。 山鬼这一问，吕文命早就想好了。 “山鬼躁动，有法师以此为法脉，甚至在筛选扮神之巫，说明在未来的大争之世，至少是你所说的黑兔走入青龙穴，需要布局。” “而布局，无非是在人间。”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的将李可儿放回去，流传一支法脉于人间，不好吗？” “或者说。” “你答应云豹，让李可儿一开始留在山下，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的吧。” 山鬼缓缓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道：“难得你这种时候，还能思考这些，没错，李可儿留在山下，确实有这个考量。” “只是现在放回去，岂不是跟国家明牌了？” 吕文命低声笑了笑，道：“你已经给国家送了礼物，不是吗？” “哦？” “巴蜀符号。” “哈哈，哈哈哈哈……” 山鬼放声大笑，指着吕文命笑了半天，道：“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罢了，吕文命，我答应你，放李可儿下山。” “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需要答应。” 吕文命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坐正了身子，看着山鬼说道：“请说。” 山鬼直指吕文命的眉心，说道：“这个面具，就送给你了，但它在你这里的权限，会不同。你还能够使用它三次，每一次的变神，都有意想不到的强力效果。” “但，只要你使用完三次，你就将成为我的扮神之巫。” “如何？” 吕文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面具的变神，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今天这样吗？” 山鬼笑道：“自然不止。” “但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因为变神的本质是如在。” “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个面具，并非是我的，而是那位神女娘娘的，你如果觉得自己的研究是对的，那你可以想想看，面具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吕文命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答应你。” “哈哈哈……” 山鬼畅快大笑，然后猛然一挥袖子，吕文命只觉得一股浩然的力量扑来，整个人都被振飞，好似瞬间失重了一样，片刻失神之后，再回过神来，已经一屁股跌坐在了山崖上。 嘶…… 揉着屁股起身，他看着众人呆呆的望着自己，便咧嘴一笑：“大家好……啊？” 看着自己忽然被抱住。 吕文命错愕的看着赵清雪，然后便听她有些哭腔的说道：“你个混蛋……” 他神情忽然柔和，正想按着她肩头的时候，她却已经分开了，恨恨的说道：“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你学校和家人交代？” “是这样吗？” “还能怎样！” “哦……” 他呆呆的挠挠头，有些怅然若失，然后笑着对大家说道：“如大家所见，我已经说服了山鬼，他答应放李可儿下山了。” 众人惊奇的看向李可儿，还有她旁边的云豹。 云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上前蹭了蹭小姑娘的手，说道：“抱歉了可儿，不能再陪着你了。” 言罢，它便直接跳入了云海当中。 小姑娘养了好几年的猫，从此也不能陪伴在身边了…… 云豹的消失，实锤了吕文命的成功，这让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极为复杂，不明白吕文命是如何才能说服山鬼的。 尤其是跟吕文命正面发生了冲突的王教授。 王教授倒不是觉得吕文命能威胁到自己，毕竟他们的矛盾还不到那个份上，只是他作为耶稣会的人，在看到吕文命的能力后，认为吕文命将来很可能要成为一个麻烦了。 “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 破晓的红光划破了黑夜，一日的惊险也终于结束，有了皆大欢喜的成果，众人在山顶看着日出，但大多心情复杂。 赵清雪挽着耳边的发丝，遥望着旭日，还是充满了思绪的样子。 吕文命看着她那被阳光透过，晶莹红润的耳廓，倒是有点忘了此番的惊险…… 34、斩龙司 “可儿！” 民宿老板李三石看到女儿后，充满了惊喜，而留在院子里的警察们也停止了笔录，开始找吕文命一行盘问事情经过。 山上玄乎的事情，自然不能多说。 下山之前他们就已经对了口供，表示他们在山顶待着，只是想看日出而已。至于有没有带露营的装备，王教授表示不需要。 他夜里还在跟大家讲古天文学呢。 因为王教授的身份，警察倒是很快就信任了他们，没有多过问，于是接下来警察们都收队走了，只留下了一个便衣。 那是一个气质格外精悍的中年男人，他点了根烟，坐在院子里看着众人。 目光扫视之后，盯紧了程伟，此时他白发苍苍、皮肤褶皱，就连下山都是被人搀扶着下来的，如果是外人，是绝对认不出来他的。 但，那个便衣摘下了烟，缓缓吐出一口，平淡的问道：“是程伟吧？” “山上发生了什么，竟然一日之内，衰老数十岁。” “说说？” 他态度强硬，十分强势，吕文命觉得程伟应该生气才对，可没有，其他人也都没有。或许是见还有门外汉，那便衣笑了笑，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国家电网，斩龙司，许靖。” “嗯，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有关部门。” “你们探访山鬼，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不在我这里报备下可不行。” “不过，你们不用急。” “再多一天时间，对对口供也可以，我已经通知旅游局的人去山上检查了，还有地质局的，有什么文物和自然环境损失，也是要找你们的。” “什么时候事情办完了，你们才能走。” 他的理由很正当，大多数人都是沉默，安晴和张导不懂，但这种情况下也不敢乱说话了，而王教授则走上前，便是要与许靖详谈。 许靖也不介意，跟着王教授到一旁私聊去了，完全不怕其他人跑掉。 开玩笑，现代社会，到处都是监控。 跑哪去？ 以后不在阳光底下生活了？更何况，他们斩龙司，可不只有科学手段。 看着王教授和许靖离开，陆法秋感慨道：“斩龙司的人果然还是来了，山鬼一出现，他们就跟闻着味一样。” 赵清雪道：“没办法，对于鬼神，他们很敏感。” 听他们说着，吕文命不解道：“你们不是接了有关部门的任务，才调查山鬼的吗？怎么好像，不是一伙的？” “有关部门不止一个啊。” 陆法秋笑道：“有关部门，一共有四个，其中分别是国家电网、邮政、宗局，还有……紫青阁。” 前面三个都是正儿八经的部门，吕文命还能理解。 紫青阁是啥？ 陆法秋见他疑惑，说道：“国家专门培养的那些天才，一个个都是天骄，然后给最好的资源和规划，在各领域内形成碾压实力。” “所以，紫青阁里办事的，基本都是年轻人。” “他们人很少的，一般见不着啦。” 赵清雪则接着话头说道：“常规事务，紫青阁是不负责的，而且他们是半官方组织，所以在有关部门里面是特殊的存在。” “他们也是气功热结束后才成立的。” “属于新兴组织。” “组织班底也是气功热时代被收编的一些真正有本领的大师。” “而我们的调查任务，其实是宗局下发的。” “所以会有盛海城隍庙负责筹集经费。” 吕文命似懂非懂，问道：“那道协呢？” “道协是宗局下属啊。” “哦哦……” 却是他糊涂了，这年头神权都要国授，何况协会，不过，国家电网那边是斩龙司，看性质和名称，是负责龙脉和鬼神一类。 那，邮政呢？ “邮政啊……看过《一人之下》没有？” “看过。” “差不多就是哪都通公司吧，但比哪都通还要夸张一些，因为很多地方的界门都是邮政在管，还有法界的进出站口、物流、信件。哦，对了，法界的电力名义上也归国家电网。” 赵清雪的解释让吕文命有些晕乎：“通电都通到下面去了？” “那可不。” “总的来说，斩龙司负责鬼神龙脉一类的大事。邮政的特殊部门叫做‘周行司’，周行、周道，是最早的主干道名称，也是天道周行的意思。所以我觉得他们本来的这个名字不错，但由于《一人之下》的火爆，许多人开始把他们叫做‘哪都通’。” “而且周行司还掌握一些秘密通道，很神奇那种。” “另外，沟通鬼神也是他们负责。这是延续古代祀祭司的一些职权。” “其实汇通三界，才是他们的主要职责，平时负责处理玄学界的事故和麻烦，都属于兼职内容了。” “很多圈内人士，反倒以为这些兼职才是他们的主要职责。” “属于是见识短浅了。” 吕文命不知道，赵清雪和他说的这些，很多职业道士都不太明白，周行司和斩龙司的真正职责，其实都属于“辛密”部分了。 至于紫青阁，知道的人更少了。 吕文命似懂非懂，他们又聊了会，便看到许靖走出来，他到吕文命面前说道：“谈谈？” “啊？好。” 跟着许靖去了一旁的独立茶室，许靖给吕文命倒了茶，自己点了根烟，面对这个刚刚踏入“新世界”的普通大学生，他反而有些难办。 “山上的事，王教授大致与我说了。” “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说服山鬼，让祂将李可儿放回来。” “你是如何说服的？” 吕文命倒是不觉得有啥不能说的，便喝了口茶，都交代了：“有些取巧就是了，我先是……” 当然，他隐藏了与山鬼约定的面具。 烟不知不觉已经烧到了滤嘴，许靖这才发觉手指间有些烫，回过神来，将烟按灭，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既然知道巴蜀符号是山鬼送给国家的礼物。” “但你知不知道，掌握这份知识的王教授，其实是耶稣会的人。” “在山鬼那里，你救下李可儿，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但在我们这边，你想要送佛送到西的话，得帮我们一个忙。” “当然，对你自己来说也是机遇。” 吕文命有些愣神：“要做什么？” 许靖盯着吕文命，道：“你的过往档案，我方才已经查了，你是致力于搞伪史论的，跟耶稣会天然敌对，巴蜀符号的研究不能落在王教授一个人手里。” “另外，王教授有让你读他的研究生吧？” “以后你需要与王教授共同研究巴蜀符号，稍后我会对王教授进行一次迷魂，让他将山鬼告知他的巴蜀符文内容全部说出来。” “相关资料，我整理好了再给你。” “需要提醒的是，这是王教授还记得的部分，我们也不知道他先前那段时间是否有联络耶稣会做什么隐藏。” “资料不全是肯定的。” “你既然得了山鬼的看好，我希望以后你能从山鬼那里得到完整的巴蜀符号的资料。” “明白我的意思吗？” 吕文命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会怎么安排李可儿？” 许靖吐了个烟圈，说道：“这个还需要商讨，就我来看，紫青阁比较好吧。你知道的，她毕竟不是个凡人了。” “你不清楚扮神之巫进山之后还回来，意味着什么。” “没有官方庇护的话，她就是个‘唐僧肉’啊。” “倒不如说。” “她现在……就是一种不老药。” 35、凡人惧果，菩萨畏因 “不死药？” “啊，也没有那么夸张，只能说李可儿的体质已经不同了，是具有一部分法身性质的，另外，李可儿已经长不大了。” 许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无奈，但还是说道：“小姑娘命数如此。” “她的寿限在遇难的时候已经到了。” “如今依靠的是山鬼赐予的法身存活，所以容貌会固定在这个状态，如果说她在山中洞天，时刻有法力补充，便能一直长生到性灵受不住为止。” “这个上限是，一千年。” “超过一千年，便要受三灾磨难，便是天庭的神仙，没有到阳神层次的，也是躲不过去，非得有那仙丹灵药延寿才可。” “最上等的，自然是蟠桃了。” “一般神道，千年内累功升迁，便有仙丹赐下，能躲过三灾，而后每五百年考核功过，非仙丹无以延寿。” “就这，还是在法界。” “如今李可儿不在山中，身上的法力会不断逸散。” “预估大概也就十多年的时间，她不回山中，也就彻底形神俱灭了。” “若是她自己修行，修为能够跟得上，这个时间会持续得更久一些，也因她那一身法力，如果直接拿她炼丹，给凡人延寿几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你说，她是不是唐僧肉？” 吕文命不解：“法力多，就能拿来炼丹延寿？那岂不是……” 许靖：“不一样，她那一身法力，源于神侍的法身，在人间就一个作用，维持形态，因此可以拿来炼丹。” “其他修行者，炼出来的炁可没有这般性质。” 吕文命：“我如何确定，你们将她带走，不会去炼丹？越是权柄高的人，越是害怕死亡吧？” 许靖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延寿的方法并不少，没有稀缺到必须要做的地步。” “第二，她毕竟是山鬼的神侍。” “官方的人需要考量利弊，非官方的可不需要，放在外面她才危险。” “你既然要结善缘，那就送佛送到西。” “否则她在山中反而更好，不是吗？” 许靖一句话就让吕文命沉默，是啊，如果救她出来，却导致她沦为他人炼丹的材料，那这么做就完全是个错误了。 无论如何，他自己心里那道坎，难以过去。 “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卑鄙？”许靖看他沉默，笑着问道。 “没有。” 吕文命叹了口气，摇头道：“各自在立场上思考而已，我只是对‘凡人怕果，菩萨畏因’这句话深深的体会了一下而已。” 许靖点头道：“所以啊，以后做事，得考虑全面，少冲动。” “当个普通人挺好的，非要好奇蹚这趟浑水做什么。” “求玄问道也没啥不好，可你一上来就弄这么麻烦的事，往后可有得苦咯。” 吕文命顿了下，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许靖笑了笑，将烟头按灭，悠悠道：“年少只恨道缘浅，如今唯恐道缘深.缘浅尚能凭修得，缘深进退岂由人？” “小伙子，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吕文命深深沉默，他终于明白，山鬼最后在笑什么了，在他答应接下面具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退回去当普通人的余地了…… “或许吧。” “研究巴蜀符号的事，我答应了，但希望你们能够照顾好李可儿。” 许靖点头：“自然。” 他拉开椅子起身，手搭在门把手上，却停了下来，还是问了句：“你跟李可儿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她？” “小姑娘可爱，喜欢？” 吕文命摇头：“因为她还小，因为她在害怕，因为我如果不帮她，就没有人帮她了，仅此而已。” “这样啊……” 许靖感慨一叹，从夹克的内口袋摸了摸，掏出一枚教员的像章递给吕文命。 “红宝章，1945年款的。” “爷爷那辈留下来的，送你了。” 这种礼物，肯定是具备相当收藏价值的，可以说很贵重了，但相比于其价格，那份意义更加贵重，吕文命顿了一下，并未拒绝。 见他收好，许靖笑骂道：“还想着你推辞一下，我就收回来呢。” “这东西给出去，那是真心疼。” “你小子给我保存好了啊。” 吕文命点头：“一定。” 在许靖走后，吕文命也出去，赵清雪他们问了他一些情况，他都跟他们说了，但时不时将红宝章拿出来翻着，却有点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 看出他情绪不对，赵清雪端了杯蜂蜜柚子茶给他，情绪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总是好的。 “许靖跟我说，神道诸神，没有仙丹的话，寿命上限也只有一千年。” “那山鬼算不算神道诸神？” 赵清雪听他问这个，道：“山鬼虽然不是天庭敕封的正神，但也是神道诸神，至于仙丹，山鬼的确有不死药，但大多数山鬼是没资格吃的。” “因此，许多山鬼的寿命上限也确实只有一千年，圆满后必须转世投胎。” “不然就要面临三灾。” “有雷来打你，火来烧你，风来吹你。” “反正，非阳神冲举不成天仙，是无法真正长生逍遥的。” “而且说是一千年寿限，实际上没几个能活圆满的，毕竟山鬼是在人间的鬼神，会遇到各种事情，能活过五百年的，都少。” 吕文命顿了顿，问道：“那，山鬼能活两千多年吗？” 赵清雪也僵住了，她震惊的问道：“你说，巫山山鬼，活了两千多年？” “嗯。” 好一会才消化震惊，赵清雪说道：“毕竟巫山特殊，这里的山鬼能活两千多年也合理，虽然阳神提出要到《黄庭经》，概念完善要到唐朝，但实际上是先有天仙，再有阳神，而非是有了阳神概念，才有天仙。” “《列子·黄帝》中梦游华胥之国的‘神游’，其实就是阳神状态。” “所以至少追溯到战国时期，是有阳神概念的，只是那时候不叫这个名称罢了。” 吕文命点点头，山鬼既然会被分析为巫山神女，还有巫山本身的存在，都表明巫山对于山鬼来说是特殊的，所以巫山山鬼会很强，并不意外。 但。 “巫山山鬼能活两千多年，很正常，可你说神道诸神能活过五百年的都少，活满一千年的都是少数，那山鬼的神侍，是不是肯定无法活过一千年？” “倒也不是，只是概率极低。” “这样啊……” 吕文命低低呢喃，他好像，又懂了一些山鬼的孤独与无聊。 …… 巫山，山中洞天。 山鬼独自饮酒，此方天地，还是那个月夜，而这里，哪还有什么神侍，不过是他身后，挂着几幅仕女图罢了。 自宋以来，不许人牲。 千年以降，曾经的神侍早已重归轮回，此方，不过他一人而已。 若非孤独，他又岂会在百年前闲来无趣，招一狼妖让他去当山君，又岂会把那个面具丢出去，看看能不能引来什么趣味？ 不过，一饮一啄。 百年后，终于……有趣了。 36、雷法源流 “自宋以来，不允许人牲。” “如今所有山鬼，其实已经没有神侍了吧？甚至于，原有的扮神之巫继位的规则，也无法持续，在任的山鬼无法辞职。” “所以闷守了几百年？” 吕文命揣度着山鬼的用意。 赵清雪则摇头道：“没那么夸张，不许人牲，没有扮神之巫，但他们可以直接招人当山鬼。” “到宋朝为止，他们的招人标准还是地仙。” “到了明朝，标准降低，当然，也是为了让人顶包，毕竟山鬼以前是搞人牲的，伐山破庙的时候算旧账，需要几个倒霉蛋以儆效尤。” “所以明朝开始，就招了一批顶包的。” “像山鬼花钱从元末明初开始流行，就是这个原因，虽然有那些民俗货币专家考证，说山鬼花钱其实是‘雷令杀鬼’。” “首先，这是现代考证，其次，这个专家压根不懂雷法的作用，以为雷霆只能驱邪杀鬼。” “却不知山鬼花钱，终究还是花钱，是用来压胜的。压胜，顾名思义，压制，胜利，主要是压制，是形势上的作用，而山本身就有镇压、威压的势态，因此山鬼才是符合花钱作用的，而非‘杀鬼’。” “至于山鬼花钱的流行。” “本质上是顶包的山鬼为了赎罪，在那里努力工作。” “因为有灵，所以东西才灵，灵了好用，道士才会大量使用。” “如果说明朝的山鬼花钱还只限于道士使用的话，到清朝就离谱了，平民百姓也争相购买，企图改运避邪。” “于是，那一批山鬼累死之后，山鬼的信仰、巫祭、教派，也就都消亡了。” “重新回来的山鬼，因为信仰和教派都没有了，也就只能守在山中了。” “所以山鬼真正‘无聊’，是从晚清开始。” “到现在也就百来年吧。” 百来年…… 吕文命忽然说道：“狼妖，刚好是清末犯事的吧？” “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赵清雪沉默后，问道：“虽然问着有些冒昧，但，那个面具，还在你那，对吧？” “嗯，而且……” “停！” 赵清雪止住了他，说道：“有些秘密，最好谁都不要告诉，哪怕是我。” “关于面具，需要说明的是，哪怕只是在山上的效果，那也是一个非常强力的法宝了，财不露白的道理你要明白。” “另外……” “拿着面具不一定是好事，李可儿是扮神之巫，但很明显，山鬼让她进山是当神侍，虽然也有神侍取代山鬼的先例，但条件非常苛刻。” “首先需要扮巫本身足够有天赋，足够强，还需要她侍奉的山鬼修为不高，只是依赖于神道神职的力量而已。” “如此才有取代的可能。” “真正接替山鬼职务的扮神之巫，其实都是祭祀团中最强力的那批扮巫。” “而非那些献祭的少女。” “所以，你明白吗？那个面具，还有山鬼的谋划，很可能，祂的目标是你。” 吕文命握紧手中的红宝章，问道：“获得鬼神的青睐，成为候选人，不是很好吗？” 赵清雪看了他一眼，道：“你呀，哪里会觉得这是好事。旁人自然欣喜，可那般人，山鬼也看不上，也觉得无趣。” “只有你这种不情愿的，祂才会觉得有趣。” “而且。” “山鬼什么时候退位，是祂自己说了算，至于退位了，让你继任山鬼，是不是又如明朝那般，找人顶包背锅，可也说不好啊……” “未来，是有大劫难的。” 赵清雪已经很明示了，没有完全肯定，只是她没有证据而已，在她心中，山鬼躁动的根本是未来的劫难之世。 那些鬼神挑选扮神之巫继任职位，然后躲起来。 等他们这批人去应劫，去死…… 这才是鬼神的目的，不要以为，长生很无聊，他们就会愿意死，何况，他们并不无聊，哪怕困守山林，也就是在人间不得妄动而已，他们在法界还是很自由的。 法界可比人间宽广多了…… “替死鬼么？” 吕文命呢喃了声，山鬼这样的鬼神，到底有什么目的动机，压根不用去猜，因为猜了也没有用，该怎么应对，孔子很早就告诉了。 敬鬼神而远之。 但吕文命已经犯戒了，他靠近了鬼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收起红宝章，吕文命表示懒得去想山鬼啥目的了，至少，目前为止，规则是山鬼还在遵守的东西，面具有三次使用机会。 用完了，他才是扮神之巫。 在此之前，他尽量把巫山之行的影响消除吧…… …… 在跟吕文命谈完后，许靖约谈了程伟。 不顾程伟现在的衰老与虚弱，他依旧点着烟，好像一天没有三包烟打底，就不算有抽烟一样…… “说说吧，跟山鬼问了什么？” 程伟声音嘶哑的说道：“山上的事，是吕文命告诉你的，还是王教授？” 许靖笑了声：“王教授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吕文命则补充了他是如何说服山鬼的，现在该你交代了。” “这一次的巫山之行，最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三样。” “王教授手上的竹简与其对应的巴蜀符号、吕文命得到的面具、你所问的答案。” “事关鬼神，这是国家必须知道的。” 程伟沉默了许久。 才幽幽说道：“五雷法主张慈观，知道么？” 许靖顿了顿，问道：“你问的是雷法源流？” 程伟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少年意气，他勾嘴一笑：“世人只说法教之雷法源于形雷，却不知道张继先、王文卿、林灵素，这些雷法祖师出生的时候，张公圣君已然坐化登仙。” “张公圣君一生行医治病、呼风祈雨、斩妖除魔。” “玉封监雷御史，五雷法主。” “雷法，岂独正一神霄所有？我闾山，才是正统源流。” 许靖弹了弹烟灰：“这东西，我不关心，但资料我还是清楚的。张慈观的记录有两种，都是享年45岁。可到底是熙宁元年（1068年），还是淳熙十年（1183年）去世。”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谁知道你们改史料时间，是不是就是为了夺雷法源流呢？” “至于五雷法主，首先那是‘法主’，明朝正德皇帝封的，没有‘五雷’二字。” “至于‘监雷御史’，玉封，那不是人间的事。” “我不觉得，你问了山鬼，就能把这桩历史密案给敲定了，山鬼还没这种本事。” 程伟低声笑了：“呵呵，法术的本质，是如在啊。” “我问的，就是张公圣君为雷法源头，五雷法主之时的……真正雷法。” “山鬼不过是代我看的内景，从而收取的代价而已。” “是问山鬼，问张公圣君，更是问我自己。” “所以。” “国家是要夺走我悟出来的雷法吗？” 37、江湖煮酒 “悟出的雷法？” “行，就悟出的雷法吧。” 许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掐灭了烟头。他并不拆穿，程伟得到的东西是私人性质的就行，至于那是一门多厉害的术法，还是什么珍宝，只要不涉及鬼神，他们就懒得管。 江湖的事，那是宗局的事。 斩龙司管不着。 起身，许靖叼了根烟在嘴里，笑道：“出了巫山地界，往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我虽不会泄密，但你弄的那个东西，恐怕龙虎山昨天就已经被知晓了。” “也不知道你怎么敢的。” “稚子抱金啊……” 程伟没有答话，也不需要回答，他决定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 手没断，但大概没几个月是好不了，寿命又去了几十年，但此时程伟一点也不慌，倒不如说，现在是他人生中感觉最好的时候。 走出茶室，他神态平和的与众人打招呼，这倒是让大家意外。 许靖约谈了三个人之后，就离开了。 李三石感觉到气氛缓和下来，便赶紧让老婆做饭招待，在饭桌上他殷勤敬酒，尽力活跃气氛，终于，吃的差不多了，让老婆把女儿带回去休息。 而他则向众人问道：“道长们此行……” “那个。” “有没有……” 他们自然知道李三石的意思，但都看向了吕文命，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 吕文命便说道：“那天泥石流的真相，我们也知道了，您知道，李可儿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不可能再像正常孩子那般生活了。” “关于她的安置，稍后有关部门的人会过来。” 李三石又震惊又失落又欣喜，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连喝了三杯酒，然后说道：“谢谢，谢谢……” 一边说，一边哭。 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事情已经超出他的处理能力范畴了，他也不知道女儿今后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吕文命看着李三石的样子，有些默然。 普通人，还是不要接触鬼神比较好，这东西，真的挺折磨人的。 发泄了一翻情绪后，李三石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好好交谈过，自己这个外人一直在这里打扰，于是便连忙让出了空间。 在李三石走后，饭桌上的气氛也随之一滞。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程伟。 他笑道：“诸位是不是挺好奇我问了什么？” 自然是好奇，但柳青也笑骂道：“你不说，谁还逼你不成？那是你拿命换的东西，谁惦记谁不是人。” 他跟程伟是旧识，自然也帮衬着说一些话。 希望大家不要把巫山的事传出去。 程伟却摇了摇头，将给许靖的说辞又说了一遍，道：“雷法本质是北宋年间玄学大爆炸后，研究集成的产物。” “虚靖天师作为雷法的创始人，是因为他完成了最后一步。” “将雷法与修行内炼结合了起来。” “从此以后，三山整合天下雷法，唯有‘内炼成丹，外显为法’、‘神与炁合，内外感召’才是五雷正法。” “因为封正的缘故，雷法大多数职权也归于三山。” “而从那以后，法教行雷，便多有不便。” “我向山鬼提问，便是要解决这个封正的问题，让法教雷法恢复源流，获得原本该有的力量。” 吕文命王教授他们，能听懂这些话，但却不知道其分量。 但法师们可不一样。 柳青已经惊呆了看向程伟：“老程，你疯了？” 他虽然看不起三山滴血的小萌新，但龙虎山毕竟是龙虎山，程伟此举无疑是在挑衅万法宗坛，都不用老家伙们出面，来几个罗字辈的，授盟威箓的五品法师，程伟就接不住。 程伟却笑着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何况，我还不一定死呢。” “未来道路崎岖，今日一别，往后大概率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能与诸位同行巫山，是我的荣幸，敬诸位一杯。” 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端着酒杯，却有些微抖，老朽的身体，明显太过虚弱了。 众人喝了一杯。 赵清雪问道：“你要先离开？” 程伟点头：“我问了雷法源流，龙虎山那边自然已经知晓，时间不多了，我需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此生能有这般机会，还是要多谢诸位。” “赵姑娘，我敬你。” 赵清雪心情复杂的喝了一杯，程伟继续倒酒，对吕文命说道：“吕兄不光说服山鬼令人钦佩，我们能够顺利渡过狼妖一劫，吕兄居功至伟。” “我欠吕兄一份恩情，日后有机会再报。” “吕兄，请。” 程伟这次连敬三杯，喝得自己咳嗽不断，吕文命想劝却劝不了，只好受了这份敬酒，喝了一杯。 “多谢吕兄。” 程伟见吕文命喝了酒，由衷的道谢一声，然后又朝众人一拜，道：“后会有期了，诸位。” 也是这时，外面传来了停车的声音。 如此，他便背着包，杵着临时借来的拐杖，缓缓离去。 噼啪—— 在程伟走后，大家沉默了一会，天空忽然雷鸣，接着便有雨落下，平添了几分凄凉。 吕文命手里拿着酒杯，看着窗外的雨，这一刻，他好像感受到了……江湖。 接下来气氛有些闷。 明明是大获全胜从巫山归来，但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欢乐，人们似乎都很沉重，哦不，王教授其实挺开心。 毕竟许靖虽然有对王教授进行迷魂，拿到巴蜀符号的资料。 但也是签过协议的，明面上的研究报导，王教授将是这个领域内的第一人，以后他将声名鹊起，成为学术大咖。 所以，王教授和安晴未来前途光明，张导也搭上了王教授线，又有钱进账，心情也不错，只是他们情商不错，没有在别人悲伤的时候得意。 柳青叹了口气。 说道：“出来做任务，遇到这些事，平白的让人悲伤，我想回观里了。” 彭华也是叹息一声，举了举酒杯。 王教授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也是兑现承诺，他说道：“我下午已经给妻子打了电话，她正在帮我处理一套房产。” “如果不出意外，三天之内，钱就会到账。” “稍后你们把银行账号发给我一下，之前说好的，一共一千万，你们八个人分，每个人125万。” “小吕。” “一个暑假工就挣百来万，可以说是传奇经历了啊，忽然拿这么一大笔钱，可不要花天酒地呀，我看你法缘极深，往后还是勤加修行比较好。” 吕文命呆了下，没有想到王教授还会愿意给他钱。 倒不是觉得王教授最初的分钱是骗人的，而是他们明明闹掰了…… “行了，别这么看我。” “我虽然求名利，但也不是什么唯利是图的小人，你打我那一拳，毕竟也是为了救人，我还能真小心眼不成？” “许靖也同我说了，以后啊，我们还得一起研究巴蜀符号。” “你以后也算是我的研究生，咱们毕竟将是师徒一场。” “还是化干戈为玉帛比较好。” 38、勿陷江湖 吕文命将信将疑，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和气。 同他喝了杯酒，唤了声：“王老师。” 潜台词也是，以后就算是研究生，那也是师生，而非师徒，王教授自然不在意，笑着喝酒，其他人也有些恍惚，一百万啊…… 法师们，其实，大多挺穷的。 财侣法地，财是养命之源啊，有了这笔钱可以到处拜师学艺，可以好几年清修…… 夜里，席间散罢。 回了房间，安晴泡了茶给王教授，两人私谈：“教授，一千万便是要给，又何必这么着急卖房子？” “不急不行啊。” 王教授感慨道：“我虽然配合了许靖的审问，让国家拿到了巴蜀符号的资料，但国家愿意保我，却不代表其他人想让我活。” “咱们队伍里，可不是只有梅山、闾山、元皇，还有白莲，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不先出钱稳住那些法师，鬼知道今晚能不能活过去。” 安晴疑惑：“居然这般凶险？” “谁是白莲的？” “赵清雪？陆法秋？” 王教授喝了口茶：“是赵清雪，陆法秋的身份成迷，人是认识，但来历不清楚。估计队伍里面，没人知晓他来历。” “别看赵清雪那姑娘文静和气，那可是白莲圣女。” “这次出任务，她才是核心人物。” “亦或者说，因为有她，才有盛海城隍发布这个任务。” 安晴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您下山的路上一直在讲解巴蜀符文，还特意问赵清雪要不要来读您的研究生。” “原来您是在示好？” 王教授握着茶杯，感慨道：“她初中的时候，我曾代班，当过她几天老师，有这个情分在，或许才活到下山吧。” “邀请她读研究生，只是表示我愿意分享获得的巴蜀符号。” “今天在许靖那里完全交代，也是这个意思。” “只有分享得够多，我才安全，包括今天跟吕文命和好，也是如此，之前山上，我看出点苗头，赵清雪对吕文命有点意思。” “她可以杀我，截杀许靖，总不能把吕文命也杀了吧。” “所以，我不但要收吕文命当学生，还要倾囊相授，吕文命背景干净，赵清雪又对他有意思， “只要还有更多的选择，就有余地，有时间。” “沉没成本高了，巴蜀符文的研究也参与的多了，就不会想着直接毁掉，以避免垄断了。” “我那个时候也才安全啊。” 安晴见王教授这般，有些不理解：“教授，您都把资料分享了出去，他们自立门户怎么办？好歹您为了拿到巴蜀符号，都付了一千万了。” “以后您要是不能成为这个行业内的领头人，得多亏啊。” 王教授呵呵一笑，道：“哪有那么简单，这种文字，与道家符箓可太像了，也正是因此，它的真正价值才无法估量 “而这种文字的学习，感觉是非常重要的。” “哪怕许靖对我迷魂，将我记忆里的资料全部搜刮了也是没有用的，山鬼的讲解所带来的感悟是完全不同的。” “我哪怕描述出来，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更何况。” “我好歹也是学了几十年的考古，我有那个底子在，才能够听山鬼所讲有所悟，他们听我再进行二传、甚至通过资料三传，又得失了多少韵味？” “所以。” “巴蜀符号，他们绕不过我。” 安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对王教授相当钦佩。但王教授却喃喃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危险啊……” “此次，总得要尽力安全回去才好。” “回去了，从此以后，便是一片光明。” 领域权威，行业领头人，并且巴蜀符号还极具玄学价值。饭桌上大家都觉得程伟在冒大不韪，悟出的雷法是“怀璧其罪”。 可那什么雷法，与巴蜀符号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他这才是“怀璧其罪”啊。 但若是能够消化，那便是泼天的富贵。 …… 次日。 “文命哥哥吃面。” 小姑娘给吕文命端来了一大碗面，上面红烧牛肉鸡腿鸡蛋都快堆满了。而其他人虽然也丰盛，但完全没得比。 陆法秋调笑道：“可儿啊，这可太厚此薄彼了。” 李可儿脸蛋微红，狡辩道：“你们都是道士，吃不得牛肉的。” “咳咳……” 赵清雪忽然咳嗽，李可儿问道：“赵姐姐，怎么了？” 赵清雪呛着嗓子说道：“有点辣。” “哦哦，姐姐是盛海人，吃不得辣椒，我给姐姐重新盛一碗清汤的。” “妈妈有炖老母鸡，鸡汤面也好吃。” 吕文命看了眼赵清雪手里的排骨汤面，炖的红烧排骨，里面有辣椒，但都是那种调味的大辣椒，一丁点辣味而已，真的很辣吗？ “吃不得辣，很奇怪？” “没……” 吕文命想说她在江城吃宵夜的时候，没这么弱来着。 她想了想，说道：“李可儿永远长不大了，就这副小姑娘的模样，你虽然救了她，但还是控制下情感啊，少女嘛，被英雄救美，总是有点情愫的。” “可她毕竟这样子，你，你万一和她谈恋爱……” “会被警察抓的。” 吕文命：“……” 能被选为扮巫的女子，自然都是漂亮的，李可儿是那种清瘦幼嫩型的，所以读初一了，身形却娇小些，以后还长不大…… “我不是萝莉控。” 闷声说了句，他就开始吃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反正不是因为遗憾李可儿长不大，对于很多男人来说，这其实是优点。 赵清雪也有些沉默。 然后她问道：“山鬼的调查任务，目前看来是结束了，暑假还有一大半，你明年大四还有一年，去读研究生之前，打算做什么？” “回家吧……” “柳青想回观里，我也想回家了。” “以后躲不开的麻烦很多，在那之前，尽可能的多陪陪父母吧。” 吕文命叹了口气，赵清雪也沉默了，她咬了咬嘴唇，最终笑道：“嗯，回家好，跟神神鬼鬼的打交道，才最是烦人。” “如果可以的话，找一些正一的道长道观。” “看看能不能拜师。” “别听柳青的， “他们别的不厉害，就是摇人厉害。” “反正论老前辈，他们那边最多，而且那边摇人是必修课，一点也不丢人。” “有师长庇护，才能慢慢安稳修行。” “到处跑任务下副本，一点也不好。” 她笑得阳光明朗，也说的真心实意，吕文命如今也唯有成为三山嫡传，才能安稳度过余生，不至于深陷江湖…… 39、紫青阁 吃罢早饭，柳青出门了一趟。 一个多小时后他回来，背着一背包的笔墨和纸，拍在桌上，对吕文命说道：“来的时候我嘲讽了你，说你看《太乙金华宗旨》能看出法力来，我就把书吃了。” “你等会，等我把书抄完。” 说罢，他就开始调制墨水，准备抄书。 《太乙金华宗旨》如果不包括注释的话，原文十三章字数并不多，至多两三个小时，肯定是能抄完的。 “他真要吃书？” 吕文命倒是没有想到柳青言出必行。 赵清雪笑道：“他钻了空子，那墨水调制后是没毒的，纸张也是可食用的，他估计是特意跑到神女庙去买的墨和纸张，这其实是一种修炼方法。” “传统增功不光有吞符水，还有吃经书的。” “抄完后做相应科仪，然后把经书烧了，再将纸灰拌水吞服。” “效果也挺不错的。” 原来是这样。 吕文命倒没有觉得柳青这样不行，相反，他能言出必行双方也有了个台阶，从山上的共同经历来看，柳青这人固然张狂了些，但还是很重义气的。 “柳兄信义！” 吕文命抱拳一礼，柳青咧嘴一笑，道：“你这人坦荡有担当，我也佩服。” 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待快中午的时候，柳青将一盆子纸灰掺水喝进肚子，看得出来，哪怕是专门准备的吃经书，味道也不好受。 但没的说，两人重重的握了下手。 “哟，一来就看到你们义结金兰啊。”却是许靖踏着中午的饭点来了，他身后还带着一批旅游局和文化局的工作人员。 “来来来，大家集合一下。” “我们来看看你们上山造成的文物损失啊……” 虽然许靖昨天就提过，但今天真的来人，并把山洞里的“逝者如斯夫”石碑的碎片照片拿给他们看的时候，更是难以吐槽。 正规流程走完，许靖坐在桌子上和他们一起吃饭。 说道：“破坏国家重要文物，这事可大可小，闹大的话，需要判刑，小的话，赔点钱就算了。” “你说是不是？赵姑娘？” 赵清雪见许靖笑着问自己，大概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反问：“你要做什么？” 许靖道：“明人不说暗话，巫山的事情我已经汇报上去了，上面的意思是，王教授不能死，赵姑娘明白？” 赵清雪只说：“白莲教不打算做什么。” “是么……” 许靖点了根烟，他可不信赵清雪的话，白莲教不打算做什么，那也就是不会自己出手而已，或者说赵清雪不会出手。 “行吧。” 许靖点点头，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也是明白的。 他去文化局那边交代了一下，很快赔偿的方案就拿了出来，他们一行人需要为石碑赔偿十万块，然后就没事了。 他们调查经费还有，钱从经费里出。 “接下来也没有别的事了，我陪你们一起返回盛海。”许靖自来熟的坐在了他们人堆里，意思也是很明确的，他要护送。 王教授也因此略微松了口气。 只有吕文命比较懵逼，他听着白莲教，便看向赵清雪，但赵清雪压根不看他…… 有些沉闷的，乘上了返程的大巴车。 几个小时的行驶后，车子停靠在一个小型服务区。 “吕文命。” “嗯？” 听到赵清雪喊他，吕文命回头，便受到了身后的一掌，却是柳青一掌打在后颈，将他打晕了。赵清雪扶着吕文命，对柳青道谢。 “不用谢，吕兄弟确实还不适合涉入江湖太深，赵姑娘先带他离开吧。” 赵清雪点头，然后撑着吕文命的身子，将他带下了大巴，柳青帮忙提着行礼一直送到了一辆小车中。 而另一边，许靖和陆法秋看着两人离开。 陆法秋问道：“你不拦着？” 许靖吐了口烟圈：“你不是在这看着我嘛？再说了，她离开也好，她不在这里，我们只会遇到一波截杀，而不是没完没了。” “白莲教的疯子，很麻烦的。” “王教授能活着走下山，还多亏你呢，陆专员。” 陆法秋笑笑：“王教授活着，才符合各方面利益，巴蜀符文大家都拿到，也才符合平衡。” “白莲教不想耶稣会拿到资料。” “但实际上近来三教复兴，需要一些外来力量牵制才好，半死不活的宗教，才是好宗教啊。” 许靖不置可否，站在国家的角度，可以给传统文化留一片空间，但不会允许封建迷信复苏，未来九紫离火大运，文化复苏是必然。 但伴随着文化复苏而壮大的三教势力，是朝廷需要压制的。 “这也是山鬼的谋划啊……”许靖有些感慨。 陆法秋不置可否：“龙蛇起陆在即，赤马红羊也将到来，大争之世，大劫之世，鬼神们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 “丢出巴蜀符文，动荡局势。” “山鬼在寻找机会，但目前是符合我们利益的，也就顺水推舟罢了。” 许靖嗤笑道：“你们的利益，可不是我们的利益。” 陆法秋耸耸肩，笑道：“紫青阁不代表朝廷，但是代表朝廷的人，朝廷不光需要宗局来管理江湖，还需要我们跟江湖打交道的。” “事情又不是非黑即白，别那么死板。” 许靖轻呵了声，说道：“我没有想到这个事件，紫青阁从一开始就介入了，你在出发之前就知道山鬼会有这般布置？” 陆法秋耸肩：“不知道，我会来，是因为吕文命。” 许靖不解：“吕文命？” 陆法秋轻笑道：“当我从赵清雪那里听到吕文命对于山鬼的推理后，我就知道，他是个有趣的，跟着来，一定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后来看了吕文命写的《史舆》，与他打交道听了更多的观点后。” “我就愈发确认了。” “你看，这不是都发生了吗？” 许靖知道吕文命不是一般的伪史研究者，但没有想到陆法秋评价那么高，巫山一行，也确实进行了印证。 许靖转头，问道：“所以，紫青阁要招揽吕文命？” 陆法秋笑道：“不必。” “他在白莲教，会更加有趣。” “而且……” “如果是自己人，那可不就不好针对他布局下棋了吗？” 许靖长长吐出一口烟圈：“当真是恶劣啊……” 40、限定体验 “赵姑娘？” 吕文命意识回转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水浪的声音，感受着船体清微的摇晃，他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赵清雪。 抬眼打量，才发现自己在一艘观光的游船上。 船上人不多，但也有许多旅客，他们坐在这边的椅子上，他躺着，赵清雪坐着，手上正拿着一本书在阅读。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赵姑娘身材挺好。 啪！ 书脊不轻不重的印在额头，她有些无奈的说道：“看哪呢？” “咳咳……” 吕文命尴尬的揉着额头做起来，看着江水的宽广和岸边的风景，不解的问道：“我们怎么到船上来了？” “先前我……” 吕文命回忆，发现自己好像是某个服务区的时候，刚要下车，就昏迷了？好像，脖子后面挨了一下…… “是我让柳青帮忙的。” “王教授他们路上会遇到一些麻烦，所以我带你另外走别的路线，先把你送回家。” “去三峡的时候，你说坐船风景好。” “虽然已经离开三峡了，但遨游长江，确实不错。” 赵清雪双手按在书本上，看着江景相当欣赏的说着，江风吹拂，飘起几缕发丝，甚至划过了吕文命的脸颊，那丝丝的痒感，沁入心里…… 关于白莲教，王教授生死这些问题，一下子从脑海消失了。 或许，并不重要。 “是啊，江景很好。”两人平静的坐着，不知道该聊什么，或许，也不需要特意聊什么，这片刻的静谧，很舒服。 “吕文命。” “嗯？” “你真是个傻瓜。” 吕文命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便又听她说道：“所以，回去就好好练功，少惹事，听到了没有？” “嗯……” 接下来，两人倒是没有再聊什么玄学上的事情。 赵清雪只是好奇的问道：“我去湘江大学找你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对女子如此抗拒？” “……” 吕文命从船上的自助厨房端了些水果出来，咬着苹果块说道：“不太懂怎么追姑娘，高中那会，每天早上早起十分钟帮前桌的姑娘带早餐，只为了她踩点到教室的时候有早饭吃。” “陪她聊天，陪她逛街。” “说是朋友？好像不止，要说喜欢？也不知道算不算。” “反正，上大学了，有一天她忽然说有男朋友了。” “就那样呗。” 他像是说着无关的事情，但情绪非常低落，可见不论喜欢与否，他确实是失望的。 赵清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不就是……” 吕文命刚要想说，但又沉默了起来，好一会，他才苦笑道：“真不知道，虽然不愿意承认，我这个人，确实有情感缺失。”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记不太清了。” “总之小时候，我的记忆也好，妈妈告诉我的也好，我都是很惦记人的，很亲人的那种，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感情缺失，难以与人共情了。” “在爱情方面更是如此。” “我渴望同龄人那样，但更多的是一种模仿，好像我不是人一样，在模仿着人的行为轨迹和情感。” “所以。” “哪怕我有些能力和出众的部分吸引到了女孩子愿意陪我，她们在我这里也得不到半分情感上的触碰，所以才会那般结果吧？” “我之所以喜欢研究那些宏大的命题和人类的史诗，并崇拜教员。” “是因为那般宏大的情感，才能让我有共情共鸣。” 赵清雪虽然猜到了，但此时还是有些震撼，他在山上救李可儿也是的，完全并不是因为李可儿多可爱，他多喜欢。 单纯是因为那是个小女孩，是个弱者。 他救人也不是因为想要拯救人，更多是的拯救他自己的原则，并愿意进行生命为代价的冒险…… “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伪善？” 吕文命看见她那回忆的眼神，还有微妙的表情，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从自助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仰头喝着。 自从知道自己的异常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交心。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般的伟大和无私，他的行为更多的是想证明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赵清雪坐在一旁。 从他手中夺过了啤酒，然后直接喝了起来，这让他惊呆了。 “如果这是伪善的话，世界上多一些这样的人，那可就太好了，明明是个自己就在深渊最底下的傻瓜，却还在拯救别人。” “你表现得如此坚强，又要等谁去拯救呢？” “高中时离开你的前桌？” 吕文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鬼使神差的指着她手中的啤酒说道：“我，我喝过的。” “啊，烦死了！” 她喝了一口，却没有吞下，然后吕文命就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软，伴随着冰凉的酒液渡过来，他一时间完全没有回过神。 许久。 那红唇分离，有些酒珠从颌下滚落，他呆呆的看着她那娇俏的脸庞，连呼吸都已经忘了，只见她用白皙的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酒液。 然后又仰头饮酒，那潇洒的气魄，使得她的身形直直的映入他心灵深处。 “赵……” “梦里，你救过我一次，所以，我也救你一次。在下船之前，我是你女朋友。” “……” 表情由错愕回归于平静，随后又满是复杂，他问道：“只是……报恩？” “嫌弃？李可儿的话，或许会愿意一直给你当女朋友。” “没有……” 吕文命苦笑一声，问道：“我能喝酒吗？” “这是询问女朋友？” “算是吧……” “嗯，今天特许你可以。” “多谢……” 苦笑一声，吕文命拿了几罐酒，又端了烧烤回来，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能不能提个有些过分的要求？” “拒绝。” “……不是涩涩的那种。” “那你说说。” “为什么，下船后，不能继续呢？” 赵清雪沉默了会后，笑道：“你什么都不懂，我拒绝你，才是为你好。你知道，你在跟一个什么人谈恋爱吗？” “不知道，但不重要。” “呵……傻瓜。” 41、师公扶持，大显威灵（加更，求追读。） 傻瓜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都这么说了他好几次了，是在嘲笑他感情方面的笨拙，还是在说他对江湖的无知和天真呢？ 想说些什么硬气的话，但又觉得那般过于浮夸。 “敬你一杯。” “嗯。” 她碰了碰酒罐，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不疾不徐，格外从容。 吕文命只觉得这酒喝也愁，不喝也愁，终于，他还是释然的笑了笑，不管如何，赵姑娘待他是善心一片，也不算空口白牙的安慰了他…… “赵姑娘。” 她歪着脑袋，没有理他。 “赵姑娘？” “你很烦耶，哪个这么喊女朋友的？” “……” 他尴尬的笑了笑，试探着问道：“那……雪儿？” “真土。” “……” 赵清雪拿手指戳着他的脸蛋，吐槽道：“你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下船之前我好好教你，你要好好学，以后才好骗其他女孩子，知不知道？” “嗯……”被她戳着脸颊，内心，好像只有高兴…… “所以，你该喊我什么？” 她仰着头，靠着很近，能看到她晶莹的唇，更近的是那双柔媚的眼睛，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失了神，特别是眼里的那份喜悦…… “傻姑娘。” “啊？” “我说，你是一个傻姑娘。” 吕文命起身，扶着栏杆，看着落日在江面映着的血红，喝着啤酒，他刚刚确认了一件事，赵清雪是开心的，并不是单纯的报恩。 赵清雪站在一旁，看着夕阳问道：“怎么了？忽然。” 吕文命问道：“看过龙族吗？” 赵清雪：“看过。” 吕文命笑道：“我还是比路明非幸运的。” 赵清雪笑了笑，正想说什么，然后看着前方江面渐渐清晰的黑影，忽然有股不详，伸手掐诀，默默召请后，耳廓微动，听耳报相告…… “路明非遇到诺诺才是幸运的，而你……运气并没有那么好。” “怎么会……” 吕文命不肯信，赵清雪却感慨道：“本来打算一直陪你到下船的，如今看来，我要食言了。” “怎么了？” 吕文命才询问，便听到倒地的声音，然后便看到船上的其他乘客接连倒地，再看赵清雪，却是她在掐诀念咒，处理完后，她才说道：“催眠咒。” “闲杂人等，先处理好才行。” “现在开始，跟在我身边，不要离远了。” 吕文命好歹是经历了巫山副本的，立刻也警醒过来，便看到不远处两辆快艇已经要接近了。只见快艇靠近后，便是几个钩锁飞上，便有人开始攀登。 跟海盗一样…… 有身手矫健的，几个腾挪便跳到了甲板上，然后解下了腰间的钢筋…… 有钢筋，有匕首，有砍刀。 甚至还有带着猴子的，千奇百怪，上来的十来个人，充满了江湖的凶悍之气。 吕文命四下张望，只能从一旁捡来一个空酒瓶，精神已经完全紧绷，对面为首的有着酒糟鼻的中年男人只是阴恻恻的笑了笑：“圣女，巴蜀符文的研究，可不光是王教授吧？” “我们得到消息，这位小哥，可是第二研究者。” “听闻，还获得了山鬼的赏识。” “相比于王教授来说，这位更该死。” 赵清雪平静说道：“斩龙司已经从王教授那里拿到了资料，你们首要之急应该是截杀，或者劫走王教授才对。” “提议吕文命研究的是斩龙司，可他还没有接触到巴蜀符文。” 酒糟鼻男人轻笑了下。 嗤笑道：“白莲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拖拖拉拉了，圣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等可是要上报教中，责令宗坛问罪的。” 男人不过是三圣教的一位香主，等级在白莲教中属于“小乘”。 但白莲教内派别多如牛毛，互不统属是正常情况，反而是那些圣子、圣女，看着名头大，要守的教内规矩反而多。 如今赵清雪包庇要敌，他可是拿住了把柄，又如何会怕她？ “三圣教，吴大鼻子，见过圣女。还请圣女将吕文命交出来，免得刀剑无眼。”吴大鼻子言语上的尊敬更像是嘲讽。 三圣教在民国时期是留洋派，脱胎于青莲教的教派。 尊奉孔子、耶稣、默圣。 白莲教中奇葩多，这一支也算是颇为奇葩了，创始人因为青莲教反清而叛出青莲教，后加入义和团，又为了保清而反出义和团，然后又流浪到了欧罗巴的高卢，认为墨子的兼爱和孔子的仁义是根据西学的仁爱思想演变而来，被白莲教开除…… 当然，后来三圣教因为提供文艺复兴的资料有功，又被白莲教重新接纳。 思想奇葩，做事乖张，是三圣教的特点。 特别是他们尊崇西学…… “你们压根就没有打算截杀王教授，反而是想保护他，想要与耶稣会合作对吧？反而是吕文命，因为存在威胁，你们过来截杀。” 吴大鼻子笑道：“圣女说笑了，我们只是来排除危险而已，吕文命毕竟是山鬼赏识的。” 赵清雪却压根不信，只说：“你们已经与耶稣会取得了联系？情报也是耶稣会那边给你们的吧？三圣教如此违背宗坛利益，就不怕宗坛讨伐？” 吴大鼻子：“且去宗坛那边打官司讨说法吧！” “先死来！” 吴大鼻子一挥手，他肩膀上的猴子顿时跳出，宛如山魈一般。 赵清雪藏于身后的香火陡然挥出，香头火光迸射而出，打得那猴子满脸都是，便惊叫一声，然后跑开了，跳到一旁的栏杆上疯狂擦脸。 “不怕她，六品的法师而已，上！” 吴大鼻子却冷哼一声，招呼众人持械上前，六七品的法师就算在现实里有本领，但又能发挥出几分来？ 近身了一榔头，该晕还得晕！ 赵清雪面容凝重的一指催眠术，中了法术的众人刚要昏迷，身上一张五雷符顿时燃起，然后他就一个激灵，只是踉跄了一下，便又继续冲杀。 “妈的！” 双方相隔也就几米，那来得及多用几个法术？吕文命看到已经有人冲来，当即提着酒瓶就迎了上去，不打难道等死？ 还是说让那些刀棍落在赵清雪身上？ “等等……” 赵清雪着急，可她谁也喊不住，白莲教圣女圣子可不是唯一的，有圣女名头的十多个，唯有通过重重考验，公认的才是真圣女。 其余的，谁听你啊。 但…… “师公扶持，大显威灵！” （ps：追读真的很重要，剧情也有紧凑和平缓的时候，但希望能够翻到最新章节。） 42、白莲圣女 一切宗门法教，但凡有法脉行法。 学法之弟子，在五品之前，基本上都依仗于权限，首先要有法脉授权行法，其次仰仗于各方仙真天神和祖师扶法，因此法术才会有灵验与不灵验的说法。 七品法师，属于那种常用的法术基本都能灵验，至少是效果强弱的区别。 而六品法师，行法用法，基本上驾轻就熟，常规法术都能灵验，此时也能学些祈请、求雨之类的禁术了。 但。 法术在人间使用，是施法者和受法者双方的事情，武夫悍勇，意志顽强，坚定唯物主义这些，都能够让法术效果削弱甚至是失灵。 而扶持行法，有一个根本，那就是法力从法界而来。 虽然是法师用自己的精气神在行法，但主要是用精气神通过权限从法界调度法力，因此只要屏蔽法界通道，就能让法师用不出法来。 同理。 当法界显化，调度就会变得十分轻松，而且如果现实具备一部分法界性质的话，那法术的威力自然也会大大加强。 “师公扶持，大显威灵。” 本质上，就是如此。 直接加强了这片区域的法界性质，一股无形的波动荡开，赵清雪行法变得无比流畅，眼看吕文命就要与人交锋，便直接简化法咒，掐诀一指。 “茅山寄打真神功，八大元帅显神通。九候先生虽酒醉，亦知东西南北风。” “寄打！” 她快速念咒，终于在一根钢筋落在吕文命肩膀之前加持上去，吕文命陡然一个激灵，那钢筋落在肩膀上，明明挥舞得劲风赫赫，但却只觉得微微一麻。 然后吕文命也没有管，肾上腺激素涌上来，当即一酒瓶直接给面前那人干碎在脑壳上。 这群江湖悍匪是奔着杀人去的。 自然不会留手，一交锋的功夫，便有人拿着匕首直接刺向吕文命的腰间，吕文命又没学过武，只凭一股悍勇，本不应该有所察觉。 但赵清雪加持的寄打，其实是茅山神打。 除了有“铜皮铁骨”的作用外，还能够让他“武艺高强”，武艺高强可能夸张了些，但是此时他眼快手快，感知灵敏，倒是有一种如鱼得水的顺畅感。 只是一个扭身避过，便又抬手挡住一个棒球棍砸下，然后反手劈夺。 赵清雪见吕文命立住脚跟，有一战之力，便再度掐诀运法：“太阳出来一点红，手持金鞭倒骑龙，刀棍加身身不痛，此身运转如游龙。” “封刀棍法！” 再次加持之后，吕文命手中棒球棍与一砍刀碰撞，吕文命感觉自己的力气还没有发挥，那砍刀便径直被弹飞，剩下的力道直接砸在那人的肩膀之上，直接砸得那人跪地。 有两个术法加持，吕文命倒是虎虎生威。 但赵清雪施展封刀棍法时，那只猴子便已经蹿动到了身后，在她指着吕文命施法时，便猛然跃出，手爪间指甲冒出锋利的寒光。 然而。 背对着猴子的赵清雪却是将手中的檀香一弹，一支檀香如同打旋的飞镖一样，奇异的转向后直射猴子而去。 “唳！” 猴子惨叫一声，却是被檀香刺穿了肩膀，便惊惧的连连逃走，竟然是跳下观光船，回到了快艇之上。 “没用的畜牲！” 吴大鼻子冷哼一声，却是已经行法完毕，最后念道：“弟子头顶三十三层天，三教三圣扶我身！” 肉眼可见的，吴大鼻子浑身肌肉猛的膨胀，跟充了气一样。 他直接撞开自己人，一记顶肘轰向吕文命，吕文命因为神打效果还能反应，但刚刚招架手臂，便被直接冲破，一肘顶在心口，猛然被轰飞，直接撞在了栏杆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栏杆都撞弯了些。 “吕文命！” 赵清雪着急的大喊，转头望去。 却见吕文命吐出了一口气，表情有些狰狞的站起身，说道：“对男朋友直呼姓名，一点都不可爱啊。” “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赵清雪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吕文命并不这么认为，反倒是可能会死，他心中放开了枷锁，变得更洒脱一些，而且他也并非没有底牌…… “男朋友？” 没有想到吴大鼻子却是停了下来，愣了下后，哈哈大笑：“我说圣女怎么包庇要敌呢，原来是在养小白脸啊。” “很好，我便是今日将圣女击杀了，宗坛那边也找不出错来！” “真是天助我也！” 言罢，吴大鼻子竟然直接朝着赵清雪挥拳而去。 修为是修为，战斗力是战斗力，六七品的法师面对习武者的正面冲突，哪怕已经请师公扶持，也是没有用的！ “死开！” 却是那边吕文命强撑着气，提起棒球棍杀来，挡在了赵清雪前方。 吴大鼻子一拳将吕文命打个踉跄，便满脸狞笑道：“那就先宰了这小白脸，看你何等绝望！” 赵清雪幽幽一叹，道：“看来你并不懂什么是圣女。” “请三路仙师扶持。” 她很平静的说道，然后无形的涟漪荡开，法界的性质再度加深，然后她运起阴阳二气，召请内炼神将，黑白无常。 当即。 两个虚影显现，以勾魂锁链掷出。 吴大鼻子便顿时被捆住，他怒目圆睁，爆喝一声，一身血勇爆发，竟然挣脱开来，然后一拳轰在吕文命胸膛，再度将他打飞。 其他人见大局已定，不会有危险，更是再度冲来。 吕文命躺在地上闷哼着，胸口那一团气都快转不过来，他颤抖着右手就要覆盖在脸上，茅山神打的效果有限，但如果是变神的话…… “请六路仙师扶持！” 然而，赵清雪冷声一喝，黑白无常愈发凝实，这次锁链缠绕已经全然无法挣脱了，勾魂锁链将十多人全部绑了起来。 实力最强的吴大鼻子，也是无论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 “该死……” “呵，别以为赢了就能落下好处，我等死后若是找不到魂魄，教主必定质问宗坛，届时你可逃不脱审查！” “要知道，我们来这里，你和吕文命在这里，教内可是知晓的！” 赵清雪冷冷说道：“是吗？” “可我，没打算杀你们啊，又怎么会去拘你们的魂魄呢？” “请九路仙师扶持！” 赵清雪再次厉喝一声，吴大鼻子对于这莫名的情况无比恐惧：“你，你打算做什么？！” “睡一觉吧。” 她却是没有用别的，只是催眠咒而已，至于那只见势不妙想跳水的猴子，两支檀香飞去，当即毙命，又被拘了魂魄。 “洗了。” 她发话后，黑无常点头，便将这只猴子的魂魄洗练，抹去了神智，然后丢于山野之间。 “赵姑娘……” “嘘。” 吕文命想问什么，赵清雪只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望着天空，清冷的说道：“请十三路仙师扶持。” “请太公仙师扶持。” “金阙帝君在上，无生老母为证，弟子白莲教圣女赵清雪。奉请玉皇大帝、王母地母、观音老母、敕封五显灵通华光大帝、齐天大圣，奉请茅山圣母、梨山圣母、唐山圣母、西江圣母，奉请东方八大仙师、红莲大师、白莲大师，奉请三十三层云雾白雾扣祖师，青丹老祖，赤眉老祖，天阴地府师，兵部扣元百万总兵，奉请前传口教，奉请历代祖本宗师。” “弟子，有事相请。” 43、少年佩剑，请入江湖 伴随着仙师扶持，也因为这船上还醒着的人只剩两个。 环境虽然还是那个环境，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本就太阳落山的黑夜加了一层阴影滤镜一般，一共十三个身影先行出现。 身影高大，形态各异，一位笑眯着眼睛如同弥勒一般的身影最先开口：“又是何必将我们都召请出来？” “是啊，娃娃，虽然我们很闲，但也讨厌做事情啊。” “还把太公仙师都请来了啊。” 伴随着是十三个身影的凝实，一朵白色的火焰燃烧，然后火焰中出现了明显威势迫人的身影，只是淡淡的问道：“何事？” 此乃太公仙师。 他问完后若有所觉，抬头看天，便见有诸神圣的轮廓出现…… 不一会儿，竟然宛如“漫天神佛”降临。 “召请仙真诸圣，你有何要事？”太公仙师询问。 太公仙师和十三位仙师都是切实存在的，至于金阙帝君无生老母那些，都只是轮廓而已，表示那些存在有注意到这里，但并不参与谈话讨论。 然而。 赵清雪并没有理会召请而来的漫天神佛，只是走到吕文命身边，替他擦拭了嘴角的一点血沫，然后整理了衣领。 拉住了他的手，才向太公仙师回话道：“弟子夫君吕文命于巫山得山鬼赏识，有奇遇机缘，能为苍生谋福。” “弟子另有考虑，需夫君暂时隐姓埋名，安稳生活。” “请诸位仙师圣真立下封禁之咒，使得十方众生，一切生灵，不得泄露此事，不得推算窥探此事。” “包括诸位。” 太公仙师气焰一滞，然后明显可以感觉到已经愤怒。 “你就如此交代，不说缘由？” “你在命令我等？” 压抑着愤怒，很显然，赵清雪如果答得不对，莫说得到帮助，还会被惩罚。 但赵清雪压根没有解释。 反而说道：“黄天律令，为天下苍生计，无需解释。” “你……” 太公仙师强行忍耐下了怒火，因为白莲教圣女真的有这个权限，她们有相应的谋划需求，必要时刻，甚至可以不向祖师解释，他心通也无法读取，十殿阎罗都搜魂不到…… 虽然自古以来，成功的寥寥无几。 但白莲教需要那个万一…… 比较像“面壁者”。 虽然知道赵清雪只是在利用规则，但太公仙师还是捏着鼻子认下：“遵黄天律令，辅佐圣女。” “遵黄天律令，辅佐圣女。” 十三位仙师也是如此，合力施法，诸圣高真历代祖师的轮廓也亮了起来，便是同意此事，片刻之后，一道灵光荡开。 法界开始烟消云散…… 还是夜晚，太阳刚刚落山，江面黑黢黢的，但一切又回归安静，吕文命摸着栏杆，都觉得真实许多…… 赵清雪打了个电话。 然后遗憾的说道：“本来以为可以顺流而下，一直到明天看日出，早上的时候再抵达巴陵，送你回家的。”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怎么样，有没有受到惊吓？” 吕文命看着那躺了一地的江湖悍匪，幽默的说了句：“还好他们没有枪。” 赵清雪幽幽道：“只是今天没有。” “我们虽然是法治社会，但江湖就是游历在光暗之间的存在，有名门正派人情世故，也有三教九流的打打杀杀。” “外八门的毒辣阴险，不可小觑。” “而且……讲江湖道义的不多，我不希望你那么早涉足江湖，也不愿意你此番回去还要将麻烦带回家中。” “你放心，他们醒来，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 “关于你的消息，我已经屏蔽，知道你在山上情况的人，会渐渐淡忘你。” “虽然，这不能完全保证你不被找麻烦。” “但至少在白莲教内部，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 赵清雪平静的交代着，有些舍不得，有些遗憾，但也就这般了，见识了这种情况，自然得离她越远越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吕文命抱住了她。 “别趁机占便宜啊……” “还没下船。” “嗯。” 让他抱着，前面的话又无法再继续提了，吕文命也不说话，只是下巴贴着她的头顶，静静的看着江面，而她伏在怀里，也什么都没有想，直到有船开来。 “圣女？” 听着船上的呼喊，两人才分开，赵清雪挽了挽发丝，说道：“走吧，拿好行李，我们回家了。” “嗯。” 两人从江中到了就近的码头，又乘车去了火车站，买好票后，赵清雪送了吕文命上车，一直送到月台，在吕文命将要上车的时候，她忽然问道：“你喜欢多长的剑？” “什么？” “如果你有一把剑的话，你想要多长？” “汉剑制式，一般七十厘米？” “嗯，好。” 她没有解释，只是笑着将吕文命推上了车，然后微笑着挥手告别。而吕文命在窗户看到她的身影慢慢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他心情复杂，好似做了一场大梦。 待次日早晨。 火车抵达巴陵，他走出车站，依旧觉得恍若隔世。 回到家中，在父母愕然的眼神中丢下行李，便躺着睡了个大觉，一直到晚上才醒来。 “儿子这是咋啦？” 母亲热了碗面条端过来，吕文命没有太多胃口的吃着，随意说道：“去巫山旅游了一趟，爬山累，坐车也累。” “你倒是潇洒。” 听闻是外出玩累了，吕母笑了笑，便也不再担忧。 吃完面条，吕文命发呆了许久，从包里拿出《太乙金华宗旨》百无聊赖的翻着，忽然，一张纸条飘落…… 上面，是少女娟秀的字迹。 “雷神隐名后，当有三十六雷帅名讳，采纳雷炁，凝练金光。” “啼?……” “唵吽吒唎，雷霆震哧霹雳摄……” 这是……金光法？ 她说过：“回去好好练功，少惹事，听到没有？” 传给了自己金光法吗？ 吕文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好像吐尽了心中的郁垒，并不在意法门高低，他捏着那写着雷帅名讳的纸条对着头顶的灯光。 脸上浮起微微的笑意，好似这不是一张纸条，而是一张门票。 少年佩剑，请入江湖。 44、星火燎原 好东西上手，自是准备修行。 金光咒早已背熟，这三十六雷帅名讳却是没有逻辑，或者说他缺乏相关常识，只能死记硬背，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也不知夜里背了多久，早上起来的时候，又似记非记。 “记性有这么差吗？” 吕文命茫然的挠了挠头，然后叹了口气，对于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果然还是不太喜欢，洗漱过后，便趁着早上的功夫，打了套八部金刚功。 然后开始打坐。 练完功后再打坐，终归是容易静心一些，往日也会“打坐”，但只是静静的坐着而已，这日“发呆”了一会后，便想着可以练一练金光咒。 最开始还想念出声，可吐出第一个字，就觉得太过吵闹。 便开始默念，只觉得金光咒不长，可他却念得越来越慢，等默念三十六雷帅名讳的时候，更是如此，那种“嗡”的一下的奇妙感觉，更是格外独特。 直到将金光咒念完，便发现太阳都高高照起了。 “你搞什么，一坐坐两个小时？米粉都泡干了。”吕母见儿子睁开眼睛，才出声询问，过去吕文命也练功打坐，但没有这么久过。 “大概快得道成仙了吧？” “那您赶紧飞升，省的我伺候您。” 跟母亲打趣几句，吕文命看着手掌发呆，手上自然没有什么光，但方才打坐的时候，“满脑袋”都是白光，还有真切的热感。 金光咒啊…… 心下呢喃，经历过巫山之事，他自然知晓这些不是错觉，在巫山的时候也是体会过法力的，如此也就破了第一层“知见障”，能够知法，信法。 心诚则灵，别无他物。 “山医命相卜，除了修行，是不是也该学点技能？” 吕文命念叨着，于是拿着手机开始搜索，不由嘀咕道：“我记得最容易入门的卜算是梅花易数来着？” “搜搜看。” 于是，吕文命在某弹幕网站输入了“梅花易数”，结果弹出来的视频首先是…… 【天不生逍遥，易学万古如长夜！】 【给我八字，断你的命！】 【邵雍懂什么梅花！】 …… 吕文命默默的见识了逍遥大天尊的威风后，又点开梅花易数的百度介绍，看完了百度也就懂了，知道这玩意颇为“唯心”，也就是说，梅花易数因为随感起卦，解卦的时候也相当需要看感应。 新手保护期的时候蒙对两次，就会有一种“准到自己害怕”的错觉…… “学五术也会有癔症？” 看着逍遥的情况，吕文命多了两分警惕，他可不想自己以后疯疯癫癫的，不过梅花易数倒是简单，起卦入门很方便。 “算一算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吧……” 吕文命想验证一下。 便以时辰起卦，有年支，月支，日支，时支。比如壬寅年，子丑寅卯，寅是地支第三位，便是数字3，如此年月日，三支相加，总数除以8，取余数，得上卦。 又年月日时四支相加，总数除以八，取余数，得下卦。再以总数除6，取余数，为动爻。 “唔……” “风火家人，九三动爻。” “直接取象的话……巽卦为长女，离卦为中女，离卦变震卦，震卦为长男，木生火，也就是说会遇到三个人？” “年长的男子带着二十岁左右的女儿？长女的话，巽卦为木也生火，那是女孩的妈妈？是一家人？” “嗯……出门看看。” 起卦之后，吕文命直接穿着拖鞋就出门，按下电梯，等待电梯到来。 而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吕文命果然看到两个四五十岁的夫妻与二十多岁的女儿下楼。 “早，放假回家了？” “嗯，早。” 却也认识，是楼下开超市的那一家人。 在一楼告别，吕文命走出几步，感慨道：“真准。” 他对阴阳五行八卦这些基础概念都明白，所以知道生克体用，也知道八卦各自对应的大概意象，所以能够直接完成“取象”的步骤。 因而几分钟就学会了梅花易数。 关于占卜，不光有“取象”还有最为关键的“应期”，梅花易数作为占卜中为数不多可以用来玩耍的术数，很多时候用于“射覆”。 “射覆”就是猜盖子里面的东西，这是用的占卜的取象能力。 取象又分具体程度，但初步能用不难，占卜卦算最难的是应期，因为一件事物你猜出来了没用，你得确定是什么时候发生才行。 取象与应期结合，占卜才有意义。 体会过占卜之后，吕文命决定去体验一下命理。 五术当中的相术，主要是阴宅风水和阳宅风水，至于相面和手相，吕文命觉得这个反而更像是命理的东西。 乘车，来到了天桥底下。 如今不比以往，其实已经没有啥算命的了，就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支了个小摊，这个男子他见过，以前这人还在旁边搞理发……嗯，理发的小摊也在。 小摊就一个小桌子，两张凳子。 桌子上有两本书，一本讲八字的，一本讲周易的。 “老板，能看八字？” 吕文命坐下，那男人才抬头，似乎没有想到居然会有生意，愣了下才说道：“能看，收费二十，你要看吗？” “没问题。”他如今身价百万，不缺钱。 “那报一下出生日期，年月日时都要，嗯，阴历阳历也说一下。” “阳历，99年，3月16日，中午十二点左右。” “本地人？” “对。” “我看看……” 那人不太熟练的将出生日期换算成八字，写出来后，当即就愣住了。 “怎么了？” “你，你看。” 算命大哥指着八字说道：“己卯、丁卯、丁卯、丙午。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哪有算命师问顾客的，吕文命也觉得好笑，他了解阴阳五行八卦天干地支这些，是为了研究历史，命理倒是不曾接触过。 但这八字一看，确实不同。 “一片木火，相生相助，应该很好？” “何止是好！” 算命大哥兴奋的说道：“你看，全局半点财官都没有，已经是专旺了，别看八字没有财星，但既然已经成格局，你这一辈子定然是富贵通达。” “你看，丁火生丙午时，禄神在时支，这叫日禄归元，青云得路。” “嗯……等等。” 算命大哥因为看到了厉害的八字，也不装了，拿出手机，调出八字排盘软件，将四柱八字输入进去，然后把手机转过去给吕文命看。 “你看，专旺格，八字极强！” “再看，这个年干上的己土就更妙了，全盘木火生旺，火气有土食神得泄，表示你才气盎然，聪明绝顶啊。” “再看，你八字里面三个偏印，乖乖，你若是学玄学法术，定然是那传说中的骨骼惊奇的上根器。” “你再看神煞。” “三个将星，还带一个勾绞煞，乖乖，日后定然大权在握，生杀予夺。” “你再看，你这八字像什么？” “一个己土上生出一片乙木的草原来，然后这草原上落下了丁火的火星，之后便是……星火燎原啊！！！！” 45、万般是命，福祸由我 “有这么厉害？” 吕文命回首了自己过往的一生，大致上还算顺风顺水，但从自己失去“正常情感”开始，精神上其实是一直比较难受的。 人生过得比较虚无，也因为他的特立独行，导致交友并不广泛，在学校被孤立也是有的。 虽然他不觉得孤立有多难过就是了。 “自然厉害。” “你等等啊，我还会点紫微斗数。” 于是算命大哥又点开了紫微斗数的排盘软件，这一看便愣了下，然后道：“八字格局好，但富贵穷通好像确实有命……” “你是破军坐命，性格刚强果断，会显得有些无情。” “你迁移宫武曲化禄，在外财源不可限量，且有天相星是庙旺状态，说明你在外还是很照顾人很温和那种，但因为破军的关系，一旦违背底线，你这人就会特别无情。” “官禄宫有权星，贪狼化权，当为显赫武职。” “财帛宫又有文昌星，福德宫也有文曲星，你这人才学是极高的，但福德宫右弼星会显得你刚愎孤高。且福德宫是廉贞天府，你这人表面看着是破军的莽撞，实际上心思极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对，就是这个。” 吕文命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个不专业的大哥还挺准：“倒也……挺准？” “开玩笑，这可是紫微斗数。” 算命大哥并不觉得是自己厉害，而是紫微斗数通俗易懂，对着星盘照本宣科，也能解读出东西来：“看格局不难，难的还是断流年明福祸，取象应期。” “唉，我没啥天赋，学着挺吃力的。” 大哥挠了挠头，继续说道：“你看你这盘，兄弟宫擎羊入庙，若是没有兄弟，必主你在外交友性格强势，容易与人发生冲突，但又有龙池凤阁，加上你命三方四正有天魁天钺，表示你贵人运很好，结交贵人颇多。” “只是这交友宫巨门自化忌，与人口舌是非也多。” “这夫妻宫……兄弟，好命啊。” “你以后老婆除了强势一些，别的都好，又漂亮又厉害又有钱，我看看啊，你今年正好走到夫妻宫大运，是极向离明的好格局，大限有禄存坐命，又流年走到武曲生年禄……” “兄弟！你今年要发大财啊！” 吕文命闻言一愣，随后笑问道：“那你觉得，这笔财运有多大？” 算命大哥揣摩了好一会星盘，说道：“就兄弟你这个格局，没有上百万，那就是家里祖坟太差！” “……嗯，希望今年有这个财运吧。” 财不露白，吕文命只是默默叹着，这紫微斗数真是准得可怕。 “那……姻缘呢？” 吕文命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东西，算命大哥看了眼就笑道：“今年流年，夫妻宫有红鸾星，迁移宫有天钺星，自然是遇到命中正缘，那人还是你命中贵人。” “只是……” 吕文命自然心下一紧：“只是什么？” 大哥挠头道：“只是你这命，福德宫文曲星是生年忌，感情波折很大啊，想要修成正果，还得排除万难。” “你再看八字。” “地支的子午卯酉都是桃花，你命中原本是桃花无限，可你偏印在年月日三支，表性格孤僻婚姻不易，又卯午相破，桃花难成，时柱上有天喜表示正缘可成，但时柱毕竟指后期，桃花前期被午火正缘相破……” “诶？” 吕文命见大哥又是惊奇，便问道：“怎么了？” 算命大哥嘟囔道：“怎么有种你桃花被正缘斩了的错觉？诶，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或者有姑娘喜欢你？” “……人艰不拆。” “我懂，我懂。” 大哥拍了拍吕文命的肩膀，感慨道：“我这命里桃花也不行，都三十三岁了，还是纯阳童子一个，不然也不会学这些命理了……” “可能是因为你正缘成的比较晚？还是那个正缘的原因？” “你看你子女宫。” “天机星不亮，本来就少子嗣，还有陀罗凶星落陷，又有地空地劫，天马天巫变动，又有蜚廉孤辰破碎……” “你……” “儿子应该是没有了，但应该会有个女儿，只是想要顺利养活，也很难就是了。” “八字也是如此，时柱代表子嗣，午火与年月日三支卯木相破，即子女与你妻子、父母、祖上皆是缘浅。” “自然就是与你缘浅……” “人啊，这命再好，也终究无法十全十美，唉。” 大哥满是落寞，明明这不是他的八字，但好像触及到了他伤心的地方，吕文命也是沉默，大哥悲伤了一会，见顾客情绪不好，便安慰道：“兄弟，想开点，这年头生男生女都一样。” “生个小姑娘多可爱，是不是？” 吕文命笑道：“借你吉言了，大哥贵姓？” “哦哦，我姓武，叫武魁。” “这次劳烦武大哥了。” 吕文命笑着扫码，付的却是200，武魁愣了下，随后笑道：“兄弟大气，我也没啥本事，以后命理想问的，我帮你参考参考。” “就……武大哥是怎么学命理的？八字，紫微斗数，我也想学学。” “哦哦，这个没问题，我就说你命里三个偏印，是学这个的材料，还有三个太极贵人，肯定对玄学感兴趣。我跟你说啊，现在时代变了，以前学这玩意麻烦，现在学，先下app！” 武魁给吕文命传了八字排盘和紫微斗数的排盘软件。 又详细介绍了一下怎么使用，和一些基础知识，又给他推荐了许多视频：“倪海厦知道吧？学紫微斗数先看他的天纪，有了思维体系后，再去看书。” “八字就比较杂了，不过这软件里有许多基础知识，你可以先看。” “相关书籍有《穷通宝鉴》、《滴天髓》、《三命会通》、《子平真诠》……反正挺多的，看了也不一定能记下来，我感觉主要还是个五行生克关系。还是那句话，看格局不难，难得是断流年取象应期。” “然后，你学命理，我送你一句话。” “万般皆是命，福祸却由人。” “他们喜欢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可若是这样，还算什么命呢？命理中有《了凡四训》一书，你也可以看一看，行善积德，还是能改命的。” 武魁难得见一个聊的投机的，本来还想对说些什么经验，却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喊道：“武胖子，剪头发了。” “来了，来了。” 武魁便跟吕文命歉意的笑了笑，跑去给人理发了，嗯，那小摊旁的墙上贴着：“理发10元。” 大哥日子想必也是艰难…… “万般皆是命，福祸却由人。” 吕文命起身，感慨的念着这一句话，因为巫山之时见到李可儿那般宿命，也觉得这宿命太过不讲道理。 可终究不过是，命在那，人会动。 福祸由我作。 46、慧剑斩桃花 接下来几天，吕文命不过是研究八字和紫微斗数。 如此自然少不了要家里人的生辰，进行验算，于是…… “我爸青年丧父。” “滚，你爷爷什么时候走的，你自己不知道？” “我堂姐这命，学历不高……” “她高中就辍学打工去了，你不知道？” “我表哥这命……” “得嘞，得嘞，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用都没有，去，出门倒垃圾。” “……” 吕文命提着垃圾袋被赶出了门，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跟身边熟识的人算命是不讨好的，算到了不好的东西，该不该说又是一个问题。 说了就能避免？也有可能引导的更坏？甚至自己牵连其中？ 叹了口气，道：“不详啊……” 感觉命理这东西，算到了该不该说又是一个问题。 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发呆。 吕文命拿出手机，看着赵清雪的账号，这些天，两人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想了想，他还是主动联系了下：“赵姑娘，近来可好？” 盛海，一处公寓内，独住的赵清雪正煮着汤药。 脸色有些发白，咳了咳，无聊的等着汤药煮好，便看到手机来了信息，拿起一看，却发现是吕文命。 “嗯，还好。” 叹息了下，便也回了消息。 然后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她自幼体弱多病，这些年修行倒是让身子好了许多，但在船上招请十三位师公和太公仙师扶法，将吕文命巫山之事遮掩为天机，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回家后便一病不起，今日方才好了些许。 待汤药熬好，潺潺倒出，汤匙在瓷碗里晃荡，发出瓷器摩擦的声音，心绪却颇为复杂。 她这几日频繁做梦，往日里都是噩梦，如今依旧遵循，但跟以往不同的是，梦里总会多出一个身影来救她……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 赵清雪叹了口气，梦里能救，可现实不能啊，她需要面对的，又岂是曾经儿时的那些噩梦？ “赵姑娘，金光咒我看到了。” “嗯。” “最近有修炼，感觉还可以？另外我有开始学习五术……” “嗯。” 看着简短的几个“嗯”，吕文命心头感觉被浇了一盆凉水，苦笑一声，便也直接问道：“赵姑娘在忙？” “没。” “那……是讨厌我？” “嗯，讨厌啊，某个人现在还在喊赵姑娘，或许我们根本就不熟吧。” “……” 吕文命看着手机，脸上已经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傻笑，便回道：“说我不熟，那某人在船上的时候，不也是直呼姓名？” 赵清雪：“……” 随后无奈的回道：“我在立誓的时候，可是称呼的夫君。” 吕文命：“诶，娘子。” 赵清雪：“……” 她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这人就会顺杆爬，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无耻呢？转动的汤匙，一手懒洋洋的点着屏幕回话：“不错，学得挺快，以后就能去骗小姑娘了。” “娘子，娘子。” “……有什么事赶紧说。” 她看似不满，其实也没有反驳，网络上的些许口花花的便宜，便让他占了吧。毕竟巫山一行沾染那么多麻烦，自己是欠他的。 “娘子，我前几天找了个人算命，那人说我今年夫妻宫有红鸾，正好遇到正缘哦。” “……哪里请的蹩脚大师。” “大师水平如何，我也分辨不清啊，不如娘子帮我算算？” “……你呀。” 赵清雪叹了口气，她如今有些后悔，船上的时候一时冲动，却也忘了，吕文命这性子，哪会轻易放弃。 若非喜欢，吕文命确实是一个好苗子。 但正因为喜欢，不愿他进入白莲教的旋涡里…… “听清楚了。” “玄学圈内，八字不要随便透露，很危险的，明白吗？” “哪怕是我，你就不怕我害你？” 吕文命看到回信，便也直说：“娘子若是想要害我，又何必千方百计的替我遮掩，让我安稳回家呢？” “己卯，丁卯，丁卯，丙午。” “娘子不妨看看？” 看着他把八字直接发过来，赵清雪只得苦笑，这人有时候就是“光明正大”到让人无可奈何。不过这八字…… 火是真的旺啊，怪不得那么照顾人。 一般来说，丁火是烛光之火，是星火，是不那么光辉照人的，但这命格……已然是星火燎原之势。 等等，四支全是桃花？ 不应该吧…… 嗯，卯午相破，在正缘之前，桃花都是破败的，所以遇而不成，倒也符合，毕竟按他所述身边还是有姑娘的，只是他感情缺失，无法在感情上碰撞，自然也不会有恋情。 而感情缺失的原因…… 唉，希望不是吧。 赵清雪困扰的按了按太阳穴，她现在有些后悔把吕文命拉入这个圈子了，道缘越深，就越是会不由人啊…… “壬寅年，干支都无金，男命正财为妻，你哪来的正缘……” 消息发出去，赵清雪才愣在那里。 是啊，流年没有，遇到的人，却是有的。 她的八字乃是：壬午、壬子、庚申、丁亥。 日元庚金，丁火克之，是为正官，女命正官为夫……她这命局，丁火恰好是喜用神。 “我不信，流年没有桃花，却有红鸾，肯定是人是对的。” “我这几天也学了八字紫微斗数，你把八字发给我看看。” 他自然而然的就提出了冒昧的要求，赵清雪沉默了好一会，才回道：“我告诉你，但你绝对不能给其他任何人，明白吗？” “嗯！” 看他欣喜的样子，赵清雪还是把八字发出去了。 只是几天时间而已，能学到什么呢。 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吧…… 赵清雪在发呆，却没有注意身上的玉牌黑气一闪而逝，而那边吕文命拿到八字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研究。 却不知道身后有一团黑影在静静的注视着他。 “满盘都是壬癸水，怪不得这么漂亮，金命日元，完全就是一派金清水秀，这日支申金有根太妙了，否则不是夭折，也要疯掉。毕竟就算自坐申金有根，这八字身强程度也是极弱了。” “金水伤官宜见官，故丁火是喜用神。” “时支丁亥，丁火无气，全赖年支午火，但通根甚远，虽然有祖荫庇护，但小时候体弱多病是免不了的。” “子午相冲，本该桃花混杂，但日柱自坐孤辰空亡……” “这就是你慧剑斩桃花的原因？” 对于吕文命的分析。 赵清雪表示：“……” 47、道士现状 旁人三五日，能把干支五行这些弄明白就不错了。 更何况还有四柱、神煞、十神、纳音，再有命理格局如何……吕文命的学习能力，确实是厉害。 也难怪。 八字里面三个偏印…… “没有这回事。”赵清雪只是否认，然后看着吕文命的八字露出安心的笑容，这般天赋，道缘也好，不愁他去拜师三山被拒之门外了。 “是吗……” 吕文命有些低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清雪也沉默的看着八字，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给你的狐狸玉牌还在？” “在啊。” “你把它寄给我，过些天，我送个好东西给你。” “……嗯？” “你身边有精怪的话，接触到精怪的几率就高，会惹上麻烦事的。” “哦哦。” 吕文命自是没有多想，也不留恋什么狐狸精，回家之后，上了三炷香，把事情说了下，便喊了快递取件。 他却不知道，玉牌里面，其实已经没有狐狸了…… 哪怕只当了一天的女友，赵清雪又怎么会让这个想要当小妾的狐狸精，留在吕文命身边呢？ 如今，不过是找个机会回收罢了。 看向一旁桌子上的一方枣木，待雕刻好，便再送给他吧。 少年郎，总是更喜欢剑一些。 …… 看着没有回信的聊天框，吕文命也收起了手机。 今天聊过之后，吕文命知晓，赵清雪是想要他去拜三山正派，安稳修行，不要卷入那些江湖的云波诡谲当中。 他在巫山被山鬼注视，因果极重。 若是没有名门正派的好师门护持，未来必然劫难重重。 “拜师啊……” 武魁念叨着，吕文命提着啤酒炸鸡过来看自己，两人聊了会命理，发现吕文命这几天学得极快，他几乎已经没有东西可教后，就有些感慨。 又知晓吕文命想要拜师学道。 他挠了挠头，说道：“我大伯如果还活着的话，倒是可以帮你。” “唉……” “早年间大伯就说我这辈子桃花惨淡，财运奇差，入世必然坎坷，唯有出世修行才能保安稳，我自是不听。” “二十来岁创业，被骗传销，家中余财耗尽。” “后来给朋友担保贷款，朋友跑路，百万贷款落在我身上，家中房子卖掉还欠一屁股债……” “父母一把年纪还在打工帮我还债。” “我也只是支个摊子赚点生活费……” “这狗屁的人生。” 喝着啤酒，武魁苦骂了句，随后说道：“十多岁的时候，大伯就喊我去当道士，他是龙虎山罗字辈的。” “授正一盟威经箓。” “是个挺厉害的道士来着，只可惜前几年就去世了。” “我们家中也没有人当道士……话说以前我还认为是堂哥不肯学，他才那么说我的，后来才知道大伯一片苦心啊。” 他堂哥学人工智能的，这些年行业火热，年薪不菲，属于人生赢家。 而他这种…… 武魁感慨道：“拜师学法容易，我也认识几个道士，但想要学到真东西，成为三山嫡传，如今可不是一般的难了。” “龙虎山现在传度费用之高，已经达六位数了。” “更别说授官箓，成为三山嫡传……” “兄弟，虽然你命里财运好，但这也说明你入世缘好，没必要强行出世修行，等你以后有钱了，想要什么师傅没有？” “豪掷五百万，让九大师给你当师傅都行。” 吕文命听闻，却是呆了呆。 不由问道：“道士……是这样的吗？” 武魁苦笑道：“道士也是要生活的嘛，财侣法地，没钱怎么行。而且正一不禁婚姻，娶妻生子有家庭，你自己耐得清贫，家人呢？” “道士更多就是职业。” “真正修行的，少之又少，那些能够斩妖除魔……呃，你信有鬼神吗？” 武魁有点尴尬，怕别人觉得他神神叨叨。 吕文命却坚定的说道：“信。” 见他如此坚定，武魁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不信的好。因为这世道啊，沾上这玩意就没有半点好处。” “你沾上了，解决不了，就要请人。” “碰到神棍骗子，自然是花了钱也没用，碰到了能解决的，也是一翻磨难之后还要破财了。” “指望有谁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不现实。” “道士们给善信帮忙，也多是跟鬼神商谈解决问题，好声好气的送走，若是送不走，他们也不会出手。” “兄弟，鬼神不详啊，不如敬而远之。” 武魁相当感慨，他家里大伯是道士，自小也是耳濡目染一些的，当然明白这圈内的一些情况。 所以见吕文命好奇，他觉得还是规劝比较好。 命理占卜，这些属于术数层面的其实还好，若是开始学法，必然就要沾染鬼神，到时候各种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嗯，还是有些感兴趣……” 吕文命哪里是感兴趣，而是他已经涉足其中，必须尽快学习提升，并且按赵清雪建议的那样，寻得师门庇护。 武魁见他少年心性，对这种神秘事情终究是感兴趣的。 也觉得他命好天赋好，或许修行也是好事。 “嗯，我这里也没有路子，但有一个同龄的道长可以推荐给你认识，你们多聊一聊，也能接触一下玄学圈内的事情。” “另外他父亲修为应该挺高？我大伯反正说那是位高人。” “你与他熟识之后，可以寻他父亲为师。” 武魁却是尽可能给吕文命牵了条线，然后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说道：“我还是先拉你入群吧，在群里聊天比较方便认识。” “别看我这样，我平常喜欢看小说，还是结识了一些玄学爱好者和道长的。” “嗯……大伯那些家伙什，堂哥没要，我就都拿着了，混圈子的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吕文命呆了呆，问道：“莫非武大哥就是藏龙卧虎的市井高人？” “啥呀。” 武魁苦笑的展示了一下他那颇为肥胖的身躯：“你看我这种老宅男的样子，算是什么高人吗？不过是日子过得稀烂，还剩点爱好罢了。” “其实我也不是对玄学没兴趣。” “早知道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高中读完就该去跟着大伯当道士了。” “唉……” 48、雷印 那天。 在赵清雪带走他后，从巫山开往盛海的大巴上，其实氛围已经开始凝重了起来，许靖坐在王教授身旁闭目养神，陆法秋也神情肃穆。 柳青和彭华亦是打起了十分精神。 伴随着急刹车，司机破口大骂：“哪个缺德的丢块大石头在路上！” 如今已不是车费路霸的时代了，所以司机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玻璃被敲碎的声音，还有从窗口冲进来的人，都告诉着他们，“打劫”的来了。 “王教授在那里！” “劫走他！” 除了先行冲进车里的，外面影影绰绰竟然有好几十号人！不光是江湖悍匪，还有各种法师，感应强的便知道兵马精怪已经冲来，防卫不当的就无形当中身上某处猛然一痛。 “你没后手？” 陆法秋将一个手持刀片的匪徒放倒，便向许靖问道。 许靖轻松一脚踹飞一个，还有空抽一口烟，说道：“你有点不了解斩龙司，老子除了是法师，还是兵啊。” 他出手干净利落，几乎一招打晕废掉一个。 他们这些斩龙人，可都是部队里挑选出来培养的，首先得是兵王，其次才是法师。 后手？ 后手就是…… 嘭！ 许靖直接一枪干掉了窗外那个意图丢燃烧瓶的，那军旅的煞气直接震得全场发懵，然后咧嘴道：“不好意思，七步之外，枪快。” “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老子没时间陪你们这些白莲教的……” 他忽然凭空开了一枪，然后似有无形的尖叫，他的枪竟然是开过光的。那边陆法秋也当即掐诀，但此处的三圣教教徒不要命了一般疯狂攻击，让法师们的行动受阻。 当车内那七八个匪徒全部被制伏后，许靖看着已经昏迷的王教授，脸色漆黑如锅底。 他愤怒的看着陆法秋：“你就这么看着他被勾魂？” 陆法秋笑了笑：“王教授不被勾魂，白莲教又如何会放心呢？许校尉，能够从王教授那里拿到第一手巴蜀符号的资料，就已经很好了。” “指望朝廷能够独享是不现实的。” “白莲教可以接受让吕文命成为后续研究者，进行深挖，但绝不允许事情从一开始，他们就完全无法掌控。” “特别是……王教授是耶稣会的人。” 陆法秋指着王教授说道：“稍后，就让耶稣会和白莲教去斗法，我们享受成果就好，不是很舒服么？” 许靖不爽道：“你这家伙。” 陆法秋指了指王教授的包裹，说道：“另外，重要的是那个竹简，不是吗？那可是山鬼手书的巴蜀符号。” “哪怕是王教授，也不能脱离了那个进行研究。” “朝廷盯住竹简便可以了。” 许靖冷着脸将王教授的包打开，拿出了竹简的盒子，然后看着外面早已散去的人群，还有车内倒着的十多个人，对司机说道：“去最近的警局吧。” 言罢，看了眼早就安排在后面坐着的张导安晴李可儿他们，说道：“让你们经历今天的事，是想让你们知道，这次的巫山之行有多严重。” “稍后有个保密条例，你们签一下。” “记住了，出了事都不是国家找你们，那些江湖人士就够你们喝一壶了。” 玄学圈不能波及普通人的规矩，还是必须维持的，张导和安晴不管怎么说，现在还属于普通人，需要如此煞费苦心的教育一翻。 司机的话，稍后施法让他忘掉这一段记忆就可以了。 另外就是李可儿了，只有让她见识了这些江湖，后面的事情她才更好接受，更好融入江湖…… 车辆重新启动。 许靖坐在那里抽着烟，踩着一名匪徒的身体，想着吕文命那边，忽然思绪中断了一下，嗯？我刚刚想什么来着？ 脑海中忽然回溯了一下，这是爽灵在提醒。 “呵……” “有人帮忙遮掩么？” 许靖大抵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便嘟囔道：“那傻小子运气真好，不过，想一直安稳下去，怕是不太可能咯。” 赵清雪做的那些，只能让吕文命受到巫山之行的影响缩小而已。 但终究是会被牵扯进去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个陆法秋跃跃欲试啊…… …… …… 赵清雪的病稍好一些，便接到了师门的消息，本来她以为是要问关于吕文命的事情，结果到了师傅那里后，发现并非如此。 在师傅面前坐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师傅一边煮茶，一边介绍道：“龙虎山天师府鲁大师的弟子，罗秀道长。” 罗字辈。 知道是天师府来人，赵清雪明白，恐怕是来问程伟之事的，便客气一礼：“见过道长。” “不必多礼。” 罗秀道长回了一礼，便掏出一把扇子说道：“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还望不要嫌弃。” 五雷扇。 无论是制扇的工艺还是符画都十分漂亮，属于坤道看了都会喜欢的那种，知道对方是来打听消息的，赵清雪也没客气。 “多谢道长。” 见赵清雪接过礼物，罗秀喝了两杯茶，便开始询问：“你们巫山一行，有闾山的程伟也在里面，对吗？” 赵清雪点头道：“任务是盛海城隍庙发布的，梅山、闾山、元皇三派接了任务。” “门派接任务后，再派遣弟子。” “之前，我也不认识程伟。” 知道赵清雪在撇开干系，罗秀也不在意，因为事实也差不多，便只问道：“赵姑娘可知道程伟在巫山所问的问题？” “嗯……” 那日程伟既然告诉了他们，便也属于可以外传的部分，或者说，程伟料到了他们肯定会被询问，才特意拿出的一套说辞。 罗秀听完沉默了会，才说道：“程伟得到的并非是雷法。” “而是一枚代表雷法正统的雷印。” “当日天师府炸了香，请祖师降驾后，才得知原委，程伟本身学的就是张慈观一脉的雷法，在巫山他借助山鬼的帮助，从内景里取得了一部分雷法正统。” “从那以后，所有使用五雷正法，需要扶法和行法权的，威力都削弱了百分之一。” “也就是说，自四品大神通者以下。” “天下行五雷正法者，被窃走了百分之一的力量，而程伟手上的雷印能够给他的加持，却远远不止百分之一。” “凭借雷印，于雷法一途。” “他至少已经五品了。” 49、似此星辰非昨夜 “五品？” 赵清雪没有想到，一个雷印能够让成为的修为从七品提升到五品，当日虽然觉得程伟变强了很多，但六品和五品的界限…… “是的。” “凭借雷印跨越了六品与五品的界限，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五品皆是内炼有成，独立自我，感悟天地玄机造化，这一步的跨越意义非凡。” “到了五品，法术就不存在灵不灵了。” “若是无祖师、师公、阴师、仙家等扶法，依旧可以自己以内炼功夫行法，且沟通祖师神明，也不存在沟通不上，有诸如遣神之法，可以强制沟通。” “简而言之。” “五品在于内炼有成，独立自我。” “这是不能依靠外力的，外力可以让你拥有更强的法力，但在修为上不会跨越这个界限，但雷印确确实实帮程伟做到了。” “这说明什么？” 赵清雪听完罗秀的话，喃喃说道：“哪怕是山鬼帮忙，让程伟在内景中参悟得到的答案，雷印本身也是一部‘天书’。” “可以快速提升雷法修为……” “除此之外，更能增加雷法威力。” 罗秀纠正道：“这些是很厉害，但最关键的是，五雷正法的权限，被剥离了一部分，这是万法宗坛不能忍受的。” “闾山如今也在找程伟。” “谁知道闾山如果拿到雷印，是个什么想法呢？” “若因此导致龙虎山和闾山斗起来，那可就太糟糕了，所以先行找到程伟，带回雷印，是最好的结果。” “赵姑娘真的没有程伟的消息？” 赵清雪摇头，诚恳相告，罗秀只能叹息一声：“看来程伟想到了此处，在巫山时就已经提防你们了。” 罗秀遗憾，正要离开。 赵清雪忽然说道：“道长可以去找陆法秋，他应该是有关部门的人。” “许靖也盘问过程伟，但他并不在意江湖事。” “陆法秋我虽然看不透，也不知道他目的何在，但如果他是紫青阁的人，必然是要对程伟感兴趣的，特别是程伟走的时候，忽然打雷下雨，也是表现了实力的。” “巫山一行，陆法秋虽然表现的只有七品，但我感觉他最少有六品，甚至可能是五品。” “如果是这个实力的话。” “程伟那里，他定然留了后手。” 罗秀眼睛一亮，便对赵清雪告谢，然后立刻离开了。龙虎山天师府，好歹是万法宗坛，正一教主，在道协举足轻重，哪怕是宗局也要给面子配合的。 至少，可以联络到紫青阁。 罗秀走后，赵清雪便颇为正式的喊了声：“师父。” 苏大师点了点头，说道：“妙清啊，雷印最大的问题，是暴露了巫山之行的收获。巴蜀符号已经让玄界沸沸扬扬了，程伟还拿到了雷印。” “那么是不是还有其他收获？” “江湖是会这么想的，所以巫山之行的队伍，所有人都会被打听，接触，探查，甚至是勒索，以求获得那般宝贝。”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清雪，道号妙清，自然明白师父苏铭的意思。 所有参与巫山副本的人，都会被试探，哪怕她已经对吕文命进行了遮掩，但吕文命的信息并非是绝对保密。 她的遮掩除了让人遗忘外，还有下意识忽略。 并且无法通过卜算、询问十方众生的手段去得知，但已经知晓的人，只要实力足够，是不会遗忘的，或者说开始遗忘的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从而进行记录。 因此。 她给吕文命拖延的时间，直接被雷印事件给抹平了，吕文命作为小队成员，肯定会被试探，然后江湖各派也会对名单进行筛选，并收集资料…… “吕文命在巫山得了面具，光是这个信息，就足以让一堆人找他麻烦了。” “山鬼的青睐，巴蜀符号的第二研究员。” “知道这些的话，会更加麻烦。” “你若是有什么打算的话，尽快实施吧，别等到酿成大错，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让他恨了你，那就晚了。” 苏铭倒着茶，意思是财帛动人心，有些下九流为了夺宝，可不会讲江湖规矩。 吕文命是有亲朋好友的…… “徒儿想让吕文命拜入三山。”赵清雪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三山？” 苏铭喝着茶，考虑推算了一下，随后摇头：“来不及了，再有几天，他遇到麻烦，就该向你请教了，他接触这类事情，熟悉的会很快。” “就他目前的缘分上，拜师三山，找一个他满意的师父。” “很难。” “等到他需要的时候，你教他点东西反而更好。” 赵清雪点了点头，眉宇间有些忧虑。 苏铭便说道：“还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说。” 赵清雪略微犹豫，便请求道：“师父，徒儿想让师父帮忙看看八字。” “他的？” “嗯。” 苏铭点点头，让赵清雪说出八字，然后掐指算了会，看着赵清雪欲言又止，赵清雪心头咯噔一声，有些紧张的问道：“师父？” 苏铭叹了口气：“命盘八字都是合的，但为师不建议你们在一起。” “为，为何……” “太累。” 苏铭没有多说什么，赵清雪见师父竟然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也只好告辞离开，心情变得复杂而忐忑。 在她走后，她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一个黑炁汇聚的人影。 苏铭好似就在等她，不紧不慢的吹了口茶水，说道：“你留下来求我也是没有用的，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的转世身，而你只是一个勉强保留一丝神智记忆的分灵罢了。” “该怎么做，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情。” 他这一席话让黑影猛然波动，只见那怨气升腾，好似怨灵恶鬼发怒一般。 苏铭却眼皮都没有抬，如果面前这怨灵不是赵清雪的话，哪个怨灵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虽然你是怨灵，但还是要说的是，生气是没有用的。” “你想做什么，自去便是，她又未曾禁锢你。” “只是。” “似此星辰非昨夜啊……” 50、鬼神脉 话说那日，吕文命加了武魁的“五术同好群”后，其实也没怎么发言，主要是看他们聊天吹水，上百人的群，哪怕是研究玄学的，其实也是逗乐子居多。 “我不敢算卦了，怕给人定命。” “你也是逍遥？！” “大家看看这块雷击木如何？” “雷炁很强啊。” “我拼夕夕九块九买的。” “……” 此类乐子层出不穷，等到有人正儿八经问玄学内容时，愿意指教的却不多，或者说讲了听不懂，讲解的人也很无奈。 次日。 吕文命再去看武魁的时候，武魁喝着吕文命带的奶茶笑道：“看吧，学玄学的，其实很多都会变成乐子人和颠佬。” “特别是自学的，因为没有师傅可以作为标杆进行对照。” “很容易得癔症的。” 吕文命问：“有师傅就不会得癔症？” 武魁笑道：“那也不是，有师傅有法脉，只能保证你稳定些而已，不管是学什么法，你本质上接触到的就是‘看不见’的阴性存在。” “在初期，很容易分辨不清，到底是自己的癔症还是真实存在。” “就算能分清了，也要面临一个，修炼的法不同，对于自己的精神性格的影响的问题。” “例如，练雷法的，脾气总要暴躁一些。” “还有法教要时常吞符，除了增加功力以外，还是祖师爷的一个净化效果，让你恢复san值，不然容易精神不稳定。” “所以啊，修行不见得是好事。” “否则就不会什么三灾八难之说，魔考之说了。” 吕文命若有所思，不得不说，武魁懂的还是很多的，正因为知道里面的凶险，武魁没有想着去学什么法，只准备学点命理，看祖师爷能不能赏口饭吃。 “对了，学八字也好，紫微斗数也罢。” “命理毕竟是一门手艺，手艺就需要熟练度，要不摊子借你锻炼几天？” 武魁全然是好心。 他本身是一个热情的人，没啥心眼，所以早年创业被骗，后来相信朋友做担保又被坑，不过为人依旧热情，在群里，很多人都喊他武大哥。 许多对玄学感兴趣而不了解的人，都是依赖于他的答疑。 这点。 吕文命在看过武魁的命盘后也就明白了，武魁是太阳星坐命，只是太阳星落陷还化禄，迁移宫又有地劫，属于那种自身能量不足，但却愿意帮忙的人，但很容易因为帮忙而损伤自己。 “那就多谢武大哥了。” “诶，没事，就借你一个凳子和小桌子而已，你还天天请我喝奶茶呢。” “况且。” “我一般坐一天，也就两三个客户，你坐在那里不觉得枯燥就行。” 他主业还是理发，一天能有十多个客户，当然，得看天气，他毕竟是路边摊，下雨天是没有客户的，一个月能赚三四千，算是勉强。 “行，武大哥帮忙，中午饭我来请。” “可以可以，到时候就在旁边餐馆炒个肥肠，那个下饭。” “起码两个菜，武大哥看不起我呢。” “好好好。” 吕文命坐下后，果然如武魁所说，没有什么客户，便拿起那本《紫微斗数全集》看了起来，武魁有注意吕文命在学紫微斗数，特意换了这本书带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吕文命一直在看书，面前忽然停下来三个少女，约莫都是十五六岁模样，有个穿格子衫的少女笑道：“现在算命的都这么年轻吗？” 一旁戴眼镜的女生小声说道：“挺帅的。” “嗯，有点。” 格子衫女生确信，或许，是因为巫山之行让吕文命的气质发生了些变化，也或许是因为赵清雪的缘故，他原本身上那股与人群的疏离不见了。 夏日的午后，阳光下静静看书。 旁边还支着“算命”二字，也算是有些吸引力。 “喂，大师，来生意啦。” 格子衫女生性格外向活泼，长得也算漂亮，属于闺蜜团里向外打交道的那种，因为看吕文命比较顺眼，也乐意算命玩一玩。 “哦，好。” 吕文命放下书，随意扫了三人一眼，却是在格子衫身后那个女孩身上停留了一下目光，怯弱文静的女孩，却有一股富贵气。 那富贵气是平日里的穿着行为和常年富有的生活养成的，白富美？ 反正，看到女孩的第一眼是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个词。 当然他也不在意，而后平静的看向格子衫女孩，问道：“不介意的话，说下出生时间。” “嘿，我没啥忧心事，但她有。” 却是将那白富美少女压着坐下，然后自顾自的报了出生年月日，再问她时辰，她弱弱的说完后，格子衫女生才说道：“大师，快算吧，不准不给钱哦。” 吕文命用紫微斗数排盘查看。 随后皱起了眉头：“日照雷门的女孩，会如此内向？你们时间没给错？” 少女表示没有。 吕文命又看了好一会，才说道：“问题出在田宅宫，紫微星守田宅宫虽然是高门大户，但有陀罗、地劫、阴煞，对宫又化忌来冲。” “你大限走父母宫，此时田宅宫又刚好是福德宫。” “或许……” “田宅有阴煞导致精神受到影响？” 吕文命说出田宅有阴煞的时候，少女明显抖了一下，脸色苍白之中，却是眼中泛起希冀的看向吕文命。 旁边两个少女还准备说吕文命胡说，结果看闺蜜这样子，当即愣了。 “悠悠，你家里……真的闹鬼？” 陈悠悠嗫喏了下，说道：“不是闹鬼，是，是……” 吕文命挠了挠头，看着陈悠悠，总觉得这孩子身上的气息格外阴冷一些？得亏是日照雷门的格局，才只显得柔弱，而不是班级中那种“阴暗女”了。 “中医里面，有把鬼神脉的方法。” “我试试？” 吕文命想到张至顺道长说过的把鬼神脉，所以准备试试，陈悠悠便怯弱的伸手，但吕文命刚要给搭上她手腕的时候，她居然下意识缩手，但吕文命也是下意识猛然抓住！ 探听到正常脉搏之后，捏紧上捋，一寸寸捏红到指尖。 转而捏住指肚，猛然冲推到指根。 再转至两旁，陡然间，听到脉搏如洪，一息五至，然后感觉到一股阴凉之气，直冲他后脑勺，整个脑袋像是被带了无形的紧箍一样…… 51、观音菩萨 陈悠悠整个手臂都在抖，然后猛然打了个寒颤。 接着便是浑身舒畅，好像是一下子卸去了千斤重担一样，吕文命那边则是默默的松开了手，感受着胸口的气闷和肝气乱窜…… “祸事了……” 呆了一会，苦笑的呢喃了句。 那边轻松了一会的陈悠悠反应过来，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您那边去……” “暂时不碍事。” 吕文命感受了下攻击力度，觉得短时间不会有啥问题，就先没理会，而是问陈悠悠道：“先前你说不是鬼？” “嗯，嗯……” 陈悠悠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说，如同小兔一般的怯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去，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小声道：“是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 吕文命有些错愕但在思索，旁边的格子衫女生就惊叫了起来，陈悠悠连忙拉着她说道：“潇潇，太大声了。” 李潇潇这才收声，见有人看过来，便尴尬的笑了笑。 见李潇潇这样子，陈悠悠便有些懊悔，觉得不该说的，会被人误认为有癔症的，但，她还是希冀的看了眼吕文命的脸色。 吕文命只是沉思，过了会才问道：“你见过那个观音菩萨吗？” “我是指梦里，或者其他。” 陈悠悠点头，弱弱说道：“她，她是观音菩萨的样子，气质也对，但是她说要让我修行，给我看什么白骨观、地狱观……” “我常常在梦里看到腐烂的肉与虫在森然的白骨上蠕动……” “还有好多好多恶鬼和死状凄惨的人。” “很，很可怕。” 单单是回忆一下，陈悠悠都浑身发抖，脸色都变白了些，可见到底有多恐怖。 “白骨观、地狱观……” 吕文命还是知道佛家这个修行法门的，白骨不净观第一阶段，确实是如少女所说的那样，肉身腐烂生蛆等等画面，都是为了破除对美色、寿命这些住相的执着，领悟空性。 但，那是对有想法求佛的人来说。 对于无意修禅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观音菩萨教导修行，白骨观、地狱观这些也算正宗，但对的事情发生在不对的人物上，可就不对了啊。” “更何况，你有拒绝过吧？” 吕文命问陈悠悠，陈悠悠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我就没有同意过。” “真正的观音菩萨，可不会强人所难。” 吕文命感受着阴冷在后脑勺越来越凉，便不再与她们交谈，而是以剑指抵住了自己的眉心，低声念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咒念到雷讳的时候，这一次不再是修炼那种感受每一个字的感觉，而是一口气“轰隆隆”念完。 “金光速现，护吾真人。” “急急如律令！” 如此完毕，便忽然想到了前不久记下的金光讳，便以金光讳观想，刹那之间，吕文命只觉得一股暖意从眉心荡开，很快全身暖洋洋的，那些不适消散了许多。 但，阴寒好像凝聚在了后脑勺一样…… 这里如同坚冰，并不能化开。 吕文命不觉得自己这点修为能够让“观音菩萨”束手就擒，无非是没必要和他耗，等他这金光能量消散，那“观音菩萨”就会出来折腾他。 不太妙啊…… “大师好厉害。” “嗯嗯嗯，刚刚那段嗡嗡嗡的感觉好有能量的样子。” 少女们的夸赞并不能让吕文命开心，毕竟这东西现在在他身上，这东西对陈悠悠不会出手，对他可是实打实的攻击了的。 “能去你家看看吗？” 吕文命决定把情况弄清楚，毕竟现在也是他自己的事了。 “可以，我爸妈都很少回家，所以没问题。”少女很积极，甚至说出了不得了的话，被李潇潇敲了下额头，教训道：“大师虽然是正经人，但不要考验人心。” 吕文命：“……” 看得出来，李潇潇还是很照顾朋友的。 “武大哥。” 武魁早就看出吕文命那边有动静了，只是没有过去，怕打扰他生意，现在听吕文命喊他，便赶紧过去，以为需要帮忙。 却听吕文命说道：“这个姑娘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去看看，摊子还是武大哥看着吧？” 武魁愣了：“上门查看？你还会风水？” 吕文命：“不会，但也不仅仅是风水的问题。” 武魁挠头，直觉吕文命可能惹了麻烦，劝诫道：“兄弟，我们就是算命的，有些事情不要参与，咱没那个本事。” 吕文命笑道：“武大哥，我明白的。” 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见吕文命去意已决，武魁便说等一等，然后从自己电瓶车里的包里面，拿出了一块“五雷号令”递给吕文命。 “这是我大伯以前用的，至少是块雷击木，祭炼过的真玩意。” “有麻烦，可以拿这个拍人。” 这雷击枣木入手沉实，上面的五雷号令和紫微讳都极有气势，吕文命如今感应也不错，能够感受都有股澎湃的“火热感”在喷吐，如同有生机一般。 绝对是真东西，而且是上等货。 “多谢武大哥了。” 没有想到武魁会把这种好东西借人，吕文命抱手一礼，武魁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安全回来就行。” “好。” 告别之后，那边陈悠悠已经喊了车，便一行往她家过去。 在车上。 吕文命手中握着五雷号令，便感觉脑后的阴冷有些不安，或者说在试图害他的时候，显得有些犹豫暴躁。 吕文命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概念：它在等。 它知道这不是吕文命的法器，所以它在等吕文命还回去，或者说，要等吕文命到了它的主场，它才会动手？ 也可能在衡量，是不是要找吕文命麻烦…… 活生生的精怪是听得见的，那，也可以交流？ 吕文命心中有了定计。 能谈判就好，毕竟他从赵清雪那里学来的第一个技能，就是折元宝。有钱能使鬼推磨，雇主陈悠悠是个白富美，不缺钱。 那么，精怪要多少元宝可以谈。 十万够不够？不够二十万元宝！ 52、何故请神 到陈悠悠家，吕文命见识了什么叫做富贵。 庭院，花园，泳池，别墅。 要素齐全，他自然看不出什么风水格局，只觉得精致奢华，待进入屋内，发现家里面也是可以装电梯的。 陈悠悠的房间在三楼。 她所说的那个“观音菩萨”也在三楼，供了一个佛坛，香炉里面还点着香，陈悠悠说保姆会准时续香，夜里也不会停。 坛上有一堆莲花灯，这些灯也是要隔些时辰就换的。 每天光点灯烧香，怕是就要不少钱。 而坛上那尊观音菩萨，吕文命看过去的第一眼，就感觉双眼猛然刺痛，惊痛之下，连忙闭眼转身。 “大师……” 陈悠悠关心的问道。 吕文命摆了摆手，捂着眼睛缓了会，便再度转身，木雕的观音像倒是没有任何妖邪的感觉，只是那观音的眼睛里好似没有慈悲，只是格外的冰冷。 深吸一口气。 吕文命从旁边拿了三支香点燃，敬上。 又从手机壳里拿出了陆法秋给他的三枚硬币，取两枚做圣杯问事，在手中摇了摇，问道：“请问阁下与陈家可有怨仇？” 阴卦。无怨仇？ “那是阁下缺了香火？” 阴卦。也不是？ 吕文命想了，再问：“那是阁下原本就在这块地方，是陈家鸠占鹊巢？” 依旧阴卦。 奇了怪了，吕文命本来想说烧元宝，但可以看到一旁的两个大柜子，里面都是元宝经文一类上供用品…… 坛上还放了厚厚一叠手抄经文。 这种东西上供，有时候比元宝更好，看来陈悠悠的父亲还会特意去收这些手抄经文…… 家里都立了佛坛，那这位“观音菩萨”要多少元宝供养没有？ 可为何。 明明是佛坛，又无冤无仇，来的“观音菩萨”会是精怪邪神一类呢？ “那增加供奉，可以不再磨陈悠悠了吗？” 依旧是冰冷的阴卦。 事出反常，吕文命也意识到了不对，哪怕是邪神，完全不讲规矩，不占道理，陈家那么有钱，随便都能请来大师。 武魁说五百万都能够让龙虎山的九大师当师傅了。 陈家想请人，自然也能请来这个级别。 可为何…… “陈悠悠，这个佛像，是什么时候请来的？”吕文命捡起硬币，起身询问女孩。 陈悠悠回忆了下，说道：“有三年了。” “请进来后，它就缠着你了？” “嗯……当天晚上，我就做噩梦了。” 陈悠悠看着观音像有畏惧，但也不光是畏惧，还颇为复杂。 吕文命捕捉到那抹复杂，觉得事情当有所隐秘，便问道：“请来菩萨后会做噩梦，这个事你有跟父母讲没有？” 陈悠悠回忆：“讲了，但爸爸和妈妈起初没放在心上，一连好几天后，他们才带我看医生。” “医生说我读书精神压力大，给我开了安眠药。” “但，没有什么用。” “后来我一直做梦，又睡不好，爸爸才请来了一个大师，那个大师说观音菩萨看我有慧根，在教我修行，给我讲了白骨不净观的知识。” “然后又给我讲了许多佛法，让我每天念经，有空的时候抄经文……” 吕文命问：“有效果？” 陈悠悠沉默，许久，她才低着头将吕文命拉到一边，吕文命这才看到她的脸蛋已经通红，只听她细弱蚊鸣一般说道：“我念佛经抄佛经的时候，的确不做白骨观的噩梦了。” “但……” “她会让我做观音布施的梦，就，就，就那种，那种肉身布施……” 她似乎怕吕文命听不懂观音布施，才详细解释了一下，此时也已经耳根都红透了，虽说哪个少女不怀春，但她才几岁？三年前就开始做这种梦。 而且观音布施，渡的可不会是什么美男子…… 她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看吕文命，更是下意识躲避着他的目光，很怕，怕在他眼里看到鄙夷和恶心之类的。 “可怜孩子。” 吕文命拍了拍她的脑袋，她忽然惊喜一般抬起头，然后快速说道：“我，我就做了两次梦，然后就再也没念过佛经了。” “我……” 吕文命温暖的笑道：“没事的，我会帮你解决的。” 他知道少女急于分辩下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自从下船以后，他已经不是以前那般“木然”了，陈悠悠此刻已经对他有了好感。 不管他能不能解决问题，实际上已经走进了少女的内心。 这个秘密，她恐怕没有与旁人说过。 桃花啊……吕文命这才明白，八字四支，四个“子午卯酉”是什么概念。而且，紫微斗数的命盘，今年刚好换大限到夫妻宫，大限命迁红鸾天喜，桃花正式启动。 白富美很好，可他心里还念着人。 不耽误人家姑娘，但努力帮她解决问题吧。 “这个观音入梦的时候，你有没有跟她交流过？” “她，从不回答我的话，只告诉我要经历什么修行……” “那三年前，你父亲为什么要请观音？家里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或者说，你父亲遇到了什么问题？” 陈悠悠脸色一顿，犹豫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爸爸是做房地产的，四年前有片区域拆迁，那户人家坐地起价，还弄了很多煤气罐，说要死守到底。” “结果他自己抽烟没注意。” “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和爷爷奶奶都炸死了。” “此事结束，警方调查完毕，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但此后爸爸的生意就一直不顺，遇到各种问题，家里人也接连生病，出意外。” “爸爸觉得不对，就找了个香江的大师来看。” “给家里改了风水，又请了观音后，就一切平顺了，爸爸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如今他们忙得很，很少回家。” 少女十分落寞，最难受的三年，父母却都很少在身边，给足了钱，却没有给关爱，没人诉苦，没人帮忙，才养成了那副怯生生的样子…… 无怪乎，当吕文命发觉问题，并愿意帮忙后。 她会迅速亲近起来。 而吕文命知道她的情绪，却没有去安慰，只是在思忖她说的线索，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这观音绝对不是什么解厄制煞、救苦救难的正经佛门观音。 如果不是当初那个大师做了什么手脚，那就是陈悠悠的爸爸…… 玄学手段，除了解厄制煞外，还有招财升官之类。 例如传闻当中的，娱乐圈中的很多人，都会用一些法术风水之类的帮自己增加容易曝光的众生缘，增加众生的亲和力这种。 但，万事万物，有所得，必有所失。 特别是人一生运有高低，若是想要改命改运，那必然有副作用…… 53、虎毒不食子 “方便的话，可以告知你父亲的生辰吗？” “我只知道年月日，不知道时辰。” “无妨，紫微斗数可以定盘。” 吕文命不介意多花些功夫，紫微斗数作为命理当中信息最直观的，从星性格局可以判断大体性格和人生轨迹，故而时辰对不对，很容易确定。 只是十二个时辰要一一询问，是个麻烦事就是了。 吕文命运气不错，第三个盘就基本性格相同，又说了她父亲年轻时的几件大事，读书如何，何时成婚生子，都一一对应。 确定好命盘后。 吕文命才看她父亲陈梦龙的大限流年，发现陈梦龙如今大限正好走田宅宫，三方四正煞星颇多，财运并不好，大限田宅宫同样糟糕，他本人又是做房地产的…… 田宅宫与子女宫是对宫，煞忌若是不冲田宅这个财库，必然就冲子女。 不好的力量总要有出口才行，不会凭空消失。 而陈悠悠的田宅宫也是很糟糕的，这一步大限，本命田宅宫又是大限的福德宫，所以精神影响极大…… 布置风水，请观音。 以煞冲子女保田宅财运，整体解决手段是顺势而为的，所以陈梦龙的事业财运越发红火…… “大师，怎么了？” 陈悠悠见吕文命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便出声询问。吕文命回过神来，控制表情，笑道：“没事，我大概知道怎么解决了。” “只是屋子里要改动的地方比较多，需要跟你父亲谈一谈。” “方便引见吗？” 陈悠悠听了，便乖巧的说道：“我问问爸爸。” 她当即拨打了电话，央求了好一阵，才挂掉电话，高兴的说道：“爸爸说今天回来吃晚饭，大师你就在我家吃饭吧！” “嗯，好。” 能见到陈梦龙，吕文命便松了口气。 不管事情是当年请的风水大师在做手脚，还是陈梦龙明知故犯，这事情都不适合让陈悠悠知晓。 因为要等到晚上，女孩们便活跃了起来。 别墅里有家庭影院，陈悠悠便尽可能的招待，喊吕文命看电影，又亲自去厨房切了水果，更是眼睛冒星星的黏在他身边，惹得两个闺蜜一阵嬉笑。 李潇潇更是暖场：“喂，一直喊大师，也不知道你姓名呢。现在都跟我们家悠悠这么亲近了，可不得通报下户口？” 吕文命尴尬的挠挠头，现在小姑娘真主动。 “吕文命，双口吕，文化的文，性命的命。” “文命……诶？大禹不是叫姒文命来着？”陈悠悠立马想到，然后说名字好好听。 “喂，年龄呢？学历呢？家庭情况呢？有没有女朋友？”李潇潇继续查户口。 吕文命坦然笑道：“99年的，如今23岁，因为父母生我的时候年龄不到，出生日期改晚了些，八岁才上小学，所以如今还在湘江大学读大三。” “女朋友嘛……有的。” 当吕文命说有女朋友的时候，陈悠悠明显变得失落，但李潇潇掐了她一下，她又连振作了起来，当成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李潇潇更是扯开话题：“吕大师是道士？年纪轻轻就能出来算命摆摊？” 吕文命摇头：“感兴趣，刚学一些玄学知识，还没有皈依，正打算拜师，有当道士的想法。” 吕文命并不避讳。 可能是现代人对于道士有种特殊的情感？听到吕文命准备当道士，本身又能掐会算，几个姑娘当即眼睛就亮了。 吕文命有些尴尬的应付着，小姑娘好奇心重，他实在有些应付不来了，陈悠悠却是已经细心的发现，便拉开了闺蜜，大家静静的看了电影。 下午又拉着打了羽毛球。 家里还有投影仪，可以玩ps上的各种社交类的小游戏。 一直等到七点多钟，保姆做菜都问了几次了，陈梦龙才回家，陈悠悠立马乖巧的走过去喊道：“爸爸。” 其他小姑娘也连忙喊叔叔好。 “这位是……” 女儿喊女同学到家里玩，陈梦龙不介意，但吕文命这个男生，还是明显大几岁的出现在家里，让他下意识皱眉。 “这是……” “我叫吕文命，悠悠的朋友。” “朋友？” 陈梦龙盯了他一会，又见陈悠悠点头，自身的涵养还是让他没有当即爆发，只是冷着脸说道：“既然是朋友，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显然，他准备等吕文命走后再教育女儿。 吕文命则厚脸皮的应下，吃完饭后，陈梦龙果然主动将吕文命叫过去喝茶。 “你跟我女儿什么时候认识的？” 点着雪茄，陈梦龙眼神犀利，他不反对女儿跟同龄男孩走近一些，但吕文命明显都二十出头了，跑过来骗小姑娘？ “今天认识的。” “今天？！” 陈梦龙的雪茄都差点抖落，今天认识的女儿就把他带回家？渣男，海王？！盯上他女儿了？ 表情有些狰狞，陈梦龙俯身说道：“离开我女儿，否则，我工地上的民工很多，他们找你交朋友，手脚没轻重也说不定。” 吕文命笑了笑，淡定自若的看着陈梦龙，意味深长的说道：“陈老板很关心女儿？” “你什么意思？” “悠悠说，你们夫妻常常不回家，今天她喊你回来，可是央求了好几分钟的。” 陈梦龙一阵无言，抽了两口雪茄才说道：“公司忙。” “只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 “不是因为家里风水有问题，所以不能常回家住？” “你……” 陈梦龙的眼神陡然锐利，死死盯着吕文命，吕文命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说道：“我没有跟悠悠说，只是原本应该在她身上的‘观音菩萨’，现在在我身上。” 陈梦龙松了口气，眯着眼睛看吕文命问道：“你是玄学圈的？师傅是谁？” “还没师傅。” 吕文命靠着沙发，看着陈梦龙说道：“我会点命理，今天陈悠悠找我算命，看出了田宅宫异常，来了你家后，又问她要了你的八字，看出你运势走向与事业发展不同。” “陈老板，虎毒尚且不食子。” “为了财运，让女儿受这种罪，不太好吧？” 54、另眼相看 陈梦龙眼神变得有些恐怖，他盯了吕文命好一会，才拆开一根雪茄丢给吕文命，吐了口烟圈问道：“你要多少钱？” 显然，他把吕文命当敲诈的了。 此时他低垂着眼睑并没有看吕文命，实际上已经在琢磨别的事情了，吕文命如果敢狮子大开口的话，工地不介意打一个生桩。 “陈老板搞错了。” “我不为钱来。” 此言一出，陈梦龙陡然抬眸，眼中满是杀气，一字一顿道：“离，我，女，儿，远，点。” 吕文命拿着雪茄闻了闻。 笑道：“看吧，陈老板如此关心女儿，那观音菩萨又为何要如此布局呢？” “您的反应来看，可不像是被风水师蒙在鼓里的样子。” “是吧？” 陈梦龙凝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吕文命放下雪茄，正色道：“路见不平，帮个忙而已，另外……我就是把了下脉，那观音菩萨跑到我身上来了，我得解决，不是？” 陈梦龙狐疑的盯了会，说道：“我会请大师过来帮忙解决，今晚上的飞机过来，明天人就到。” “你不放心的话，就先在我家住一晚。” “明日处理完后，我会给你一笔赔偿，可以？” 吕文命表示：“赔偿不重要，陈悠悠的事，陈老板为什么避而不谈？” 陈梦龙有些烦躁。 “跟我来书房。” 怕隔墙有耳，陈梦龙将吕文命带到了书房，关了门，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这才缓缓说道：“你真只是行侠仗义？” 吕文命坦然道：“自然。” 佛珠依旧冰凉…… 没撒谎？ 陈梦龙愕然的看了看吕文命，不像是修为高到可以屏蔽这类法器的样子，叹了口气，将佛珠放回去，这辨别话语真假的佛珠，一天只能用一次。 靠着椅背，过了好一会，陈梦龙才问道：“你觉得，如果家道中落了，悠悠的未来是好是坏？” 吕文命耸肩：“反正我没体验过有权有势是什么感觉。” “也是……” 陈梦龙苦笑，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生活，他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只是，柴米油盐万般苦，生活处处烦恼，没有钱又岂能行？ 他陈梦龙也不是生来就有钱的，这些年打拼，自然是不想孩子过苦日子。 “你看过八字，知道是田宅与子女的问题。” “我这十年大运，若是不保财库，必然破产，能留给悠悠多少财产不好说，生活的苦，还是挺苦的，我不希望她后半辈子都在为柴米油盐奔波。” “我的财运五年前就出了问题，四年前更是差点因为钉子户爆炸案而黄了公司。” “自请观音像到如今，也过去三年了。” “只要再过五年，这个大运走完，一切便可以安然无恙。” 吕文命问：“你不考虑女儿受的苦难？” 陈梦龙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会是各种噩梦，但她如今渐渐长大，也快习惯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这几十亿的家产，都是她的。” “八年噩梦换一辈子富贵，天底下找不到这么好的买卖。” “更何况，观音菩萨让她做的，也确实是修行，以后她若是学佛法，更能精进。” “心理创伤随着修为提升，也会抹平。” 吕文命不可否认，陈梦龙说的很有道理，天底下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但是：“你考虑过她当下的感受么？” 陈梦龙：“……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她会理解我的。” 吕文命：“你能保证一直只是做梦，而且她心里那根绳不会崩断？” 陈梦龙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每年到九华山捐几千万，就是为了保佑她。不会出现那般事情的。” “寺庙，公益。” “这三年，我赚的钱八成都投入到这些里面了。” “你只看我生意越做越大，但这些年我并没有落下钱，风水、请神，都只能改一时脱困，真正改命只有行善积德。” “你学命理，当明白这个。” 吕文命沉默半晌，说道：“是我唐突了。” 陈梦龙笑道：“不不不，如今还能看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青年，甚是难得，你与我对峙也半点不显得拘谨，我都惊叹了。” “小吕是吧，以后不介意的话，多与悠悠来往。” “陈叔叔欢迎你。” 他却是一改前面的态度，笑着拍了拍吕文命的肩膀，又拉着他出去喝茶，甚至帮他剪了雪茄，问他抽过没？ “有时候抽些烟，没尝过雪茄。” “尝尝。” 吕文命在学校宿舍会抽烟，因为他不愿意闻二手烟，所以决定以毒攻毒。但其实没有烟瘾，自从跟赵清雪离开学校后，也一直没有抽过。 剪雪茄，烤雪茄，都是技术活。 陈梦龙没有说这雪茄几百块一根，只是看着吕文命抽了一口呛得咳嗽，便哈哈大笑，好似就等着这一刻，然后教他雪茄不能过肺。 他很有兴趣同吕文命聊天，发现吕文命知识储备很深。 所以聊了很多，有历史，有国家大事，有哲学，有经济，有玄学，然后也问了吕文命家庭情况，读书学习等等。 还把珍藏的酱香型拿来出来，两人小酌。 陈悠悠看父亲跟吕文命相谈甚欢，更是高兴，她们几个小闺蜜晚上怎么嬉闹聊天不说，陈梦龙给吕文命安排了客房留宿。 次日。 香江那位风水大师过来，陈梦龙引荐道：“这是我家晚辈，吕文命，对玄学有些兴趣，来我家时，观音不小心跑他那去了。” “小吕，还不见过江大师？” 江伯崇看了眼吕文命，然后笑呵呵的与吕文命握手，夸赞道：“好后生。” 他自然看出，事情不是陈梦龙说的那般。 无缘无故，观音菩萨怎么会跑到吕文命身上去？不过陈梦龙态度照顾，他自然也是和颜悦色，毕竟这些年，陈梦龙是他最大的金主了。 陈梦龙身边有两个徒弟做助理，一行人去茶室聊天。 寒暄了解一翻后，江伯崇表示：“小问题，待会我把观音请回神像里去就行。” 江伯崇可不光会风水，奇门、法术也都会些。 将吕文命待到佛坛前，他燃符念咒，行以剑指点在吕文命眉心，准备将观音菩萨请回去，便喝了一声：“起！” 然后…… “起！！” 没动静…… “给我起！！！！” 依旧，没动静…… 55、萨祖先例 “这……” 江伯崇有些尴尬，所幸他与陈梦龙是老相识了，讪笑了下说道：“情况有些特殊，看来还是要问问这观音才行。” “诸位稍等。” 江伯崇重新上香，默念法咒，手掐指诀，最后一指朝香，烟气便仿佛被封吹了一样，两缕烟气蹿入鼻内。 随后他闭目聆听。 时不时“嗯”几声…… 然后才睁开眼睛，表情复杂的看着吕文命说道：“小友是强行把鬼神脉请去的观音，观音有退，是你强请的。原本也不是什么事，赔礼道歉即可。” “可小友命格特殊，那位观音娘娘不愿意离去。” “她说你既然行侠仗义，不妨替陈悠悠担了这份磨砺，接下来五年，她跟在你身边……” 吕文命也愣住了。 从狐狸精妺喜那里知晓，他是有点特殊的，但如今这“观音娘娘”赖在他身上不走了，是否有些夸张？ “小友方便看下八字？” “哦，可以。” 吕文命倒是不忌讳把八字给人看，而江伯崇看到八字后便陡然睁大了眼睛，叹道：“好漂亮的专旺格。” “己卯，丁卯，丁卯，丙午。” “只有一个丙火是阳，其余七个都是阴，明明是火旺身极强，但又近乎全阴，简直是最好不过的温床了。” “怪不得观音娘娘赖着不走。” “而且。” “乙木，丙火，丁火，因为八字纯粹，也凑成乙丙丁三奇贵格，妙不可言呐。” 男带三奇，不疯必贵。 吕文命三奇贵人的格局不是纯正那种，可他整个八字格局纯粹，也算入格，可以说是那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了。 “小友可有师承？” 江伯崇当即起了收徒之心，吕文命摇头：“尚未。” “哦？” “我乃江公二十四山后人，祖上江汪泉著《地理赋》，在清朝时任钦天监之职，专为皇家寻龙点穴。” “家学门派源远流长，小吕可有兴趣学学风水？” 吕文命挠头：“暂时不清楚，还望江老言明，这‘观音娘娘’到底是何物，我听闻，正神是不附体的。” “这个啊……” 江伯崇看向观音菩萨的木雕，感慨的说道：“她确实是观音，或者说，妙善。” “妙善？” 吕文命知道这是观音菩萨的一个名字，江伯崇特意点出来，恐怕不是特意告诉他观音菩萨叫妙善，而是说妙善这个人是观音菩萨…… “正神不附体不错，可你见她害人了吗？” “她在陈悠悠那里，只是在引导陈悠悠修行，也没有做别的。” 江伯崇看着观音像，颇为感慨。 吕文命感受着后脑勺的冰凉，说道：“可我后脑勺那里，依旧冰凉……” 江伯崇点头，道：“是阴冷的存在，非观音菩萨的清阳之仙对吧？此时说来话长，小吕可愿意听我唠叨唠叨？” “请。” 一行人回到茶室，江伯崇说道：“陈老板并非那种为了财运可以不要女儿的人，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赚钱乱布置的人。” “这个布置，本质上是一种互相扶持。” “陈老板广布钱财做善事，妙善庇佑于他，得到功德，便又可以更好庇佑，直到行满大愿，正式成佛。” 吕文命问道：“尚未成佛，却又是观音？” 江伯崇笑道：“那是一个比较老的故事了，发生在早年间，那时民间比较混乱，有一女子长得极类观音，但家境不好，家中有人病重，她又过于漂亮，惹来了当地黑恶势力。” “结果自然是破家，遇难。” “她后辗转入了法教，学了些东西，再后来报了仇，算是扫黑除恶，一桩功德，死的时候烧出了舍利子。” “这尊观音像，就是她生前雕刻的，自画像。” “观音像中，有她的一缕执念。” 吕文命没有想到，这观音像，其实是那位妙善的自画像。竟然完全看不出分别，可见其生前是多似观音了…… 江伯崇道：“那观音像还是她当年报仇的一个关键法器。” “是以，执念当中。” “有恨为官不为民，为富不行仁，为恶不受罚。” “陈老板这三年，牵桥搭线，帮地方政府做惠民工程，联系慈善组织广发布施，又积极在佛前捐赠。” “这尊观音娘娘，便也逐渐洗去怨气，修成正果。” “未来五年，陈老板会继续行善。” “观音娘娘在你身上，也不全是坏事，会助你修行，待她修成正果，你便得一方正神善神扶持，这可是大好事。” 吕文命可不光看画饼，问道：“那我要面临什么？” 江伯崇顿了下，没有想到吕文命如此清醒，也愈发满意了，笑道：“陈悠悠毕竟只是个不修行的小姑娘，观音菩萨让她看看白骨观地狱观，也就差不多了。” “但你这里，督促你修佛法，可不止这些。” “而且。” “她会监督你的言行……你知道王灵官的故事吗？” 吕文命顿了呆住了。 王灵官原名王恶，湘阴浮梁之庙神，因其吞噬童男童女，为西河的第三十代天师虚靖真人的弟子萨守坚，飞符火焚，将王恶烧成火眼金睛。 王恶不服，奏告于天庭。玉皇大帝即赐慧眼并金鞭，准其阴随萨真人，察有过错，即可报复前仇。十二年间，王恶以慧眼观察无遗，竟无过错可归咎于萨真人。 后至闽中，拜萨真人为师，誓佐行持。 “萨祖可以不犯错，我……” 吕文命虽然不觉得自己会做什么恶事，但他毕竟是凡人，真想找错处，哪里有找不出来的？谁敢言自己可以五年不犯错？ “倒也没那么严厉，只是你犯错了，她会惩罚你而已。” 惩罚是什么程度的，江伯崇也不知晓。 想必不会好受。 吕文命苦笑道：“如果我不愿意呢？能把她请回神像里吗？” 江伯崇道：“她只会回到陈悠悠那里，你若是不愿意，我这里做些准备，还是能把她请回去的。” “贤侄！”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梦龙忽然开口，他捏住吕文命的手腕说道：“贤侄，陈叔虽然有些自私，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你既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前翻正义凛然，如今只有你能救，你不会不救吧？ 56、遇事不决问群友 陈悠悠并不在这里，今天一大早，陈梦龙就把女儿支走了，陈悠悠昨晚见父亲与吕文命相谈甚欢，所以也没有在意。 却不知，如今吕文命落了难。 吕文命首先思考了这一切是不是一个局，想罢，便摇了摇头，是不是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救，惹一身麻烦，不救，那他的大义凛然就是个笑话。 慷他人之慨，那叫圣母。 慷自己之慨，才是君子。 “好。” 吕文命平静的答应了，平静的过于自然，甚至没有提任何要求，这让陈梦龙和江伯崇都有些愣住了。陈梦龙自然不会让吕文命白帮忙，他固然有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但早已经决定给出丰厚报酬。 但没有想到的是，吕文命这么轻飘飘的就答应了。 江伯崇愣了下后，则是说道：“小吕啊，萨祖不好当，可别冲动啊。” “尽力而已。” 吕文命淡然笑道，他如此坦荡，陈梦龙反而有些尴尬，当即说道：“贤侄，陈叔自然不会让你白帮忙，你待会去车库里先选一辆……不，你喜欢什么车跟陈叔说，陈叔帮你弄来。” “这里有张黑金卡，额度是五百万每年。” “你先拿着零花。” 陈梦龙给的待遇，不可以说不优厚了，他并非是要得罪吕文命，是希望吕文命抗下观音这一劫的同时，还与吕文命交好。 “陈叔客气了。” 吕文命将黑金卡推了回去，起身道：“我只是帮忙而已，陈叔，叨扰两天了，告辞。” 他就这么走了。 留下陈梦龙与江伯崇面面相觑，陈梦龙抽着烟，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他有些后悔这么做了，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总觉得自己这么做失去的更多。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啊。”江伯崇感慨。 陈梦龙好奇道：“江老不认为他是装的？” 江伯崇摇头：“神态，习气，服装，都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明明是普通出身，却对每年五百万，还有一辆定制的豪车，没有半点动心。” “或者说。” “在你求他，他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后，就已经拒绝了任何报酬。” “你支付的东西，在他那里，变成了他对众生的善意。” “他善念不改，只是，他背负了观音，消耗了他很多力气，那部分原本应该救其他人的精力，用在了你这里。” “这其中的因果大了啊。” “若是他以后没什么成就还好，他以后成就越大，你欠的就越多，这辈子可能没什么，但往后轮回，你们家……” 陈梦龙自是信因果轮回的，否则也不会借助风水改运了。 他叹息一声：“是我糊涂了，也是我看低人了，当下该如何？给钱他大概也不会要了，如今看来，他对我女儿也确实没有想法。” 江伯崇想着，说道：“我先前想收他为徒，他也没接茬。” “我看他并非是对风水不感兴趣，也不是不知道钦天监一脉的含金量。” “他似乎另有想法，或者说，先前有过奇遇？” “他太淡定了。” 江伯崇不知道吕文命直面过山鬼，巫山之行最大的收获，对吕文命来说，不是面具，不是巴蜀符号，而是直面山鬼。 这份经历，才是他最厚的底蕴。 “是啊，太淡定了。” 陈梦龙苦笑，他白手起家，身价数十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吕文命这样的后生，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那些世家子没有这份从容，而是这份从容淡然与那份仁义共存的时候，在当下这个时代。 格外异类。 “仁者无敌啊，他无私心无私利，如今将属于你家的大因果接过去了，反而是你要坐蜡了。” “江老还请指教。” “不难，真心与他为友，必要时，以陈家之力，助他之势。此后，他若开口求助，陈家不论如何一定要帮忙完成，这是偿还情义，但对他而言，也会记着陈家的情分，交情，什么是交情，有来有回，便是交情。” “陈老觉得吕文命如何？这八字结合为人表现来看。” 命理之学，好就好在，观其品性为人表现之后，能够以格局再推导，看起命格如何，运势如何，能够知晓是否值得结交。 “气势如虹啊。” “十年内鸿运当头，锐不可当。再十年，则如浪里行舟，跨过去了便是鲤跃龙门，从此必为一方豪雄。” “如若不然，身死道消。” 机遇越大，风浪越大，命格越好，成就要越高，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多，命理一说，从来就没有必定成功和必定失败的。 陈梦龙想要如何判断取舍，得他自己决定。 毕竟，他是几十亿身价的老板，吕文命如今不过是一个还没毕业的青年，他若是不信吕文命可以发达，大可随便送些礼，“结了这桩因果”。 “运势既然有可能，那便无需再考虑。” “这一场，终究是我格局小了，理应诚心赔礼道歉。” 陈梦龙能够白手起家，自然也是一方豪杰，事情不能不看利弊，也不能光看利弊，对比吕文命的格局表现，陈梦龙自然不能让一个小辈给比下去。 得好好准备礼物，登门拜访。 …… 吕文命自陈家出来后，则先去了武魁那里，把那块“五雷号令”还了，武魁问他去了一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吕文命只是笑道：“见了陈梦龙陈老板，陈老板要给我五百万，我没要。” “吹。” 武魁笑着没理他，只觉得吕文命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事情挺顺利，两人在一旁的小餐馆吃个了中饭，吕文命便先回家了。 “到处野，家里饭都吃完了才回来。” “外面吃了已经。” “那你可真潇洒。” 吕母懒得骂他，吕父也只嘱咐了句：“放假了不要到处疯玩，学点东西。” “好嘞。” 吕文命进了自己房间，点开赵清雪的通讯，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把观音的事情告诉她，免得她平白担忧。 江伯崇如果没有说谎，那祖上是钦天监的风水传承，这位应该是真正的大师了。 不论江伯崇和陈梦龙有没有设局，都不适合让赵清雪卷进来。 “观音……” 吕文命叹了口气，想起了武魁让他加的那个五术同好群，是啊，不能问赵清雪，还不能问问那群网络大神吗？ 听武大哥说还有几个真道士来着？ 57、道心坚定 五术同好群。 【姒文命】：求助，求助。请问大家遇到了萨祖的情况，被王灵官盯着，该怎么应对？ …… 群里片刻沉默后，群友们表示： “有请《女青律》。” “直接按照《天仙大戒》来修吧。” “建议直接让王灵官打死，免得终日提心吊胆。” “你都叫姒文命了，你是大禹，你比萨祖厉害，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的，兄弟，每天打个卡记录下哈。什么时候吃席了，喊一声。” “唉，又疯了一个。” “下次直接臆想自己是元始天尊比较好。” …… 果然乐子人居多，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吕文命想起武魁说的那个上清派道长，便@了他：“道长道长，道长认为呢？” 【王灵官我大哥】：“放心吧，大哥他可难了，那么多道士吃喝嫖赌，也没见他管，鞭子打不到身上的。” 群友吐槽：“持汇道长又在败坏道教声誉了。” “持汇道长做了什么？” “他把一些事实说了出来。” “啊，那没事了……” 又是一阵吐槽，吕文命觉得气氛到了，便跟持汇道长私聊，问道：“道长认为，如果有东西附体，说要当王灵官监督你，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持汇：“真有东西的话，基本上是出马仙家那套，找个理由磨你。” “正常人哪能不犯错，何况犯错的标准又是什么？” “你开口骂句脏话，算不算犯错？你看张涩图是不是犯错？犯了错就磨你，让你痛得死去活来，回头就服服帖帖给它当弟马了。” “所以，你自己别承认这事，它没有口舌把柄，日后也好找人帮你处理赶走身上的东西。” 吕文命：“如果已经同意了呢？” 持汇：“那就是自己作死了。非要说有什么办法的话，就是没有约定什么条件，你自己要绝对唯心，主打一个‘虽然我吃喝嫖赌，但是我是一个好道士’要有这种心态。” “修行嘛。” “主打一个死不认错，道心坚定。” 吕文命：“……受教了。” 持汇：“诶，你身上真有东西？公的母的？” 吕文命：“有，什么区别吗？” 持汇：“如果是母的，我免费帮忙处理啊，你发张自己的照片，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东西。” 吕文命：“……下次一定。” 持汇发了个可惜的表情包，吕文命则擦了擦汗，这年头的道长都这么风格奇特的吗？果然，学玄学的，不是癔症就是颠佬。 “唯心么……” 是啊，观音菩萨毕竟不是王灵官，他如今也不是道士，什么标准才是犯错，这个是没有商议的，他只要主打一个道心坚定，这观音惩罚他的时候，他也可以抗诉。 等等。 他为什么要当她存在？ 呵…… 吕文命忽然笑了，越是在意，这东西才会越灵，道心坚定法术才会灵验，那么唯物主义坚定，法术就会失灵。本质在于，信则灵。 于是，吕文命便不把那观音当回事了。 直到他下午打坐练金光咒，中途渐渐昏沉睡去，又在梦里见到那观音菩萨，听她说：“今日，修白骨观。” 然后，他看见那尊漂亮的观音菩萨，肉身迅速衰老腐朽……直至红粉骷髅。 吕文命肃然许久，喃喃道：“这么搞下去，会有心理阴影的喂……” 观音无视，并让他在梦境里看到了诸多美女，前一秒还极尽婀娜，然后，一个个化为红粉骷髅，蛆虫爬动…… 吕文命双眉发抖的坐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呕感，结子午印，闭目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心经…… “喂，你前天还在修道，今天就改修佛了？”吕母直接一枕头将他打醒，吕文命才惊觉，他已经从梦里退了出来。 “三教合一嘛。” 吕文命嘟囔了句，随后苦笑不已，什么唯心……人家直接把你拉进梦中教育。 敲着眉心。 吕文命想了想，决定出门做个实验，见有一对母子在路边乞讨，孩子患了白血病，没钱治疗，吕文命并不加以分辨，直接捐了一百。 然后，一整天都在寻找这种善事。 但心中完全无发自内心的慈悲善心。 等到晚上睡觉…… 他看到自己的肉身腐烂，各种实质的腐烂痛楚传来，睡了不到两小时直接惊醒，满身冷汗，自言自语道：“这也太严苛了吧？” 需要真正动慈悲心，发菩提愿？ 唉……明天再试试吧。 次日，吕文命早上去武魁那里，摆了半天算命摊子后，便又满大街溜达，寻找做善事的机会，然后便听到了一声狗叫。 寻声望过去，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竟然是有人在卖狗。 不，不是卖狗，而是卖狗肉。 一辆小货车停在街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城管处理，许多铁笼子堆在地上，里面有好几只狗，然后铁架子上挂着几个半只已经处理了的狗肉…… 当着狗面前卖狗肉…… 这很残忍，自然有女性和爱狗人士谴责，但那卖狗肉的摊贩嚣张，顶着指责对骂，吵了好一阵表示：“心疼？心疼你把狗买走啊，买走我不就杀不了啦？” “你！你要多少钱？！” “不贵，这里八只狗，杀了卖肉，我卖五百，你们要活得，我卖两千一只，买不买？不买我就都宰了。” “赚这个钱，你良心不会痛？” “赚钱哪里会良心痛，只有穷才会，你买不买？不买别挡道。” “你！！” 几个抗议的爱狗人士虽然气氛不已，但那狗贩子又拿着刀在，实在不敢强来，便一齐商量了下，凑了钱，强忍着怒意说道：“一万六，我转给你，你把狗都放了！” “嘿嘿嘿，多谢美女散财了！” 那狗贩子奸计得逞，人们明知道中计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指责。 吕文命在旁边看着，无论是主观情感，还是那人嚣张的为恶，这件事他出手，总该是真心行善了吧？ “等等。” “你们买了狗，准备怎么安置？” 吕文命出言阻止，挡住了那女人扫码的动作，问了个让狗贩子和这位爱狗大妈都愣住的问题。 是啊。 这狗，要怎么安置？ 58、太乙救苦 “流浪狗收容中心？” 大妈愣了下，如此说道，其他人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人就是如此。 泛起爱心容易，如果事情变麻烦就会退缩。 “如果只是流浪狗，安置在收容中心自然没有问题，可如果这些狗原本有主人，只是它们走丢了，或者是被偷走来卖的呢？” “总该要帮它们找到自己主人才好吧？” 吕文命有些“天真傻气”的说道，几位爱狗人士都尴尬了，那大妈埋怨道：“你这孩子，我们都不知道狗从哪里来的，怎么替它们找主人呢？” 吕文命：“那个狗贩子可能知道？” 他这话一出，有个小姐姐灵光一闪，当即说道：“对啊，我们怎么知道他这狗合法不合法，喂，你别动，我这就报警，等警察过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指责。 狗贩子顿时怒了，指着吕文命说道：“臭小子，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快给老子滚。” 吕文命：“您不如先说说狗哪里来的？” 狗贩子气急败坏，比划着剔骨刀说道：“你不走，别怪老子不客气！” 大有冲上来给一刀的气势。 吕文命悄悄退后半步，确定身后不会有人阻挡，逃跑路线是畅通的，这才说道：“我看你是被戳中了痛脚，气急败坏。” “这些狗一定是偷来的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同样指责，那些爱狗人士更不会付钱了，狗贩子一见，当即冲到狗笼那边，对着那些爱狗人士说道：“你们买不买？” “不买我现在就把狗都杀了！” 他竟然是不解释，直接胁迫。 几个爱狗人士顿时脸色一僵，那大妈犹犹豫豫，说道：“要不，我还是先付钱吧。” 她是觉得憋屈，但没有办法。 先保住狗，稍后再让警察找这个狗贩子。 狗贩子闻言，得意一笑，说道：“这就对嘛，快付钱，你们反正只是要救狗，管这些狗是哪里来的？” 吕文命则阻止道：“不能全付了，最多付定金，让警察查清楚了，再付全款。” “不然他拿了钱就跑了。” 大妈一听，扫码的动作又顿住了，那狗贩子实在是气不过，脸涨得通红，拿刀指着吕文命说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狗？” 吕文命冷笑道：“你杀呀。” 他吃准了狗贩子只是为了骗钱，狗如果死了，就完全没价值…… 噗嗤！ 刀锋刺入狗脖子，鲜血飙出，一只狗缓缓倒地，人群发出尖叫，而狗贩子嘴角则挂着阴冷的笑容，手起刀落，连杀八只。 众人只觉得他疯了。 但在鲜血喷涌的那一刻，吕文命就定在了那里，好似有一股阴冷伴随着那迸发的鲜血直接冲出，冲向了他眉心一般。 然后胸口一阵阴冷的刺痛…… “坏了。” 吕文命心中咯噔一下，看着狗贩子那诡异的笑容，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鬼使神差的，他看向一旁铁架上挂着的“狗肉”。 那些半开的“狗”，并没有狗头和尾巴…… 忽然。 吕文命想到一个词“挂羊头卖狗肉”，这个狗贩子，带着狗，却在卖羊肉，他最开始就不会杀狗，杀狗是因为自己让他杀…… 中计了。 心下一沉，猛然间小腿一痛，他倒吸一口凉气，拉开裤脚，便看到一个咬痕出现，其中两颗犬牙的位置还破了洞，鲜血滋滋流出…… 被，狗咬了？ 吕文命只觉得浑身一股阴冷蹿上，然后面部表情都有些控制，下意识的想发出狗叫声…… 糟了。 这人不简单，绝对是江湖人士，是陈梦龙请来的？不，不对。不是陈梦龙，这等三教九流的风格，与那天船上遇到的三圣教比较像。 巫山，江湖…… 虽然那天赵清雪说已经帮他进行了遮掩，但这种事情要完全屏蔽，如何可能，这些江湖人士已经找到巴陵来了…… 不行！ 必须把问题解决，否则家人…… 一咬牙，吕文命眼神变得坚定凶狠，当即不退反进，他走到狗笼旁边，无视那还滴着鲜血的剔骨刀，按着一具狗尸念道：“志心皈命礼。”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 “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 …… “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 诚心致念，吕文命心无旁骛的为这些狗渡亡诵经，路人见此，只觉得这一幕特别奇妙，纷纷感念少年的慈悲，也默默为那些狗祷告。 狗贩子在一旁看着，震惊之余，手里的刀都在抖动。 这家伙，真不怕？ 但他又如何能真动手？他来找吕文命，不过是听闻了巫山之行，那些人不但得到了巴蜀符号，还有程伟得到了雷印，想看看这小子得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有门有派，不好找麻烦。 但这小子根脚浅，如果真拿了什么好处，可以直接让他吐出来。 结果…… 眼睁睁的看着吕文命念完八遍《太乙宝诰》，然后平静的走到他面前，问道：“阁下有事，不妨直说，如此下三滥，倒叫人看不起了。” 狗贩子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一遍《太乙宝诰》就想超度？” “不过是消了些怨气而已。” “八只狗因你而死，怨灵还在你身上，小子，若是不想被折磨死，立刻跪下来求爷爷我。” 吕文命笑了笑，抬手在狗贩子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在他眉心抹了一下，狗贩子陡然觉得心慌，猛然后撤一步，抬手去擦，发现是狗血。 吕文命只是望着他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狗贩子惊疑不定。 而走出去后的吕文命到一家肯德基洗了手，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眉心有些阴暗，不由叹了口气，他哪里会什么东西，方才往狗贩子眉心抹血，不过是虚张声势。 或者说，是心理暗示。 哪怕狗贩子觉得他没有留下什么法术，但狗血破法，还是抹在眉心，那狗贩子肯定是一瞬间有感应的，他不会相信吕文命什么都没有做。 然后。 狗毕竟是狗贩子杀死的，接下来只要狗贩子出什么错，他就会不断加强心理暗示，最终会因此来找吕文命…… “真无奈。” 吕文命看着镜子叹了口气，没有力量的时候，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应对敌人。 59、明暗八门 吕文命不觉得光靠一手虚张声势就能解决问题。 他一边前往医院打狂犬疫苗，一边拿出手机准备问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通知赵清雪，毕竟在船上的时候她做了那么多，还是没能达到她要的效果…… 不想让她失望和自责啊。 还是问问群友吧。 “请问，当你在路上遇到有人卖狗肉，然后……” …… 在吕文命跟亲爱的群友们问对策的时候，那边狗贩子摆脱了城管的纠缠，也与一伙人汇聚在餐馆里吃饭。 其中赫然就有那个“爱狗人士的大妈”。 “崔屠夫，那小子可没被吓着啊，后来还给你眉心来了一下？用的什么法？”黄大妈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调侃的笑意，完全没有为同伙担心的意思。 “黄燕子，你嘲讽谁呢？”崔屠夫，也就是狗贩子相当不爽。 没错，这卖狗肉是一个局，有崔屠夫做明面，也有“黄燕子”暗里当托，否则怎么劝人出钱？这是正规行骗套路。 江湖不光有行侠仗义，更多的是坑蒙拐骗。 自古江湖有八门的说法，有明暗八门，内外八门。明八门都是明面上的正经营生，暗八门则是：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其中蜂、麻、燕、雀，都是骗子。 蜂是团伙作案，有领头人，专门干大项目，目标多是豪门高官这种。 麻是独行侠，多假扮世外高人。 燕则是女性骗子，多以烟花之事为切入点，这里除了正面以女色为诱饵的外，还有负责配合假装姐妹、母女之类的。 雀是家族团伙，多是大骗子，不仅谋财还害命，最为缺德。 崔屠夫喊女人黄燕子，也是在嘲讽，讥讽这女人曾经做过的行当，黄燕子冷哼一声，只是说道：“我嘲讽谁？谁失败了我嘲讽谁。” 一旁，一个矮个子八字胡的男人也问到：“老崔，你不是说肯定能行吗？” 崔屠夫冷哼：“还不是你的情报不对？李拐儿，是你说的他只是一个没经过世面的大学生，社会经验都欠缺的吧？” “他顶着狗怨灵的攻击，还能淡然的上来念《太乙宝诰》。” “那是没经过世面的大学生？” “到底他有没有根脚，别我们踢到铁板了！” 李拐儿捏着八字胡，说道：“江湖上的信息是没有错的，我们昨天不也跟着看了一天？他都在烂好人一样做好事。” “等等……” “什么人才需要做好事？” 三人对视一眼，崔屠夫道：“他需要功德。” 黄燕子凝声道：“看来他在巫山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起码身上有麻烦，涉足到我们这个圈子来了。” “既然如此。” “他身上可能有宝贝，也有可能会点东西……” 说罢，她看向崔屠夫。 崔屠夫感应了一下，摇头道：“感应不到有什么。” 他毕竟不是正经修行出身，也不是出马一类，没有仙家告诉他情况。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会点术法，是行业流传。 例如木匠的鲁班法。 在屠夫这一行，也有相应法门，例如一般来看，觉得屠夫杀戮重，所以古代屠夫晚年因为职业问题，都会有驼背和脖子疼这些毛病。 所以许多屠夫晚年会信佛，然后常年诵持“往生咒”，来消解杀业。 可那么多年的杀业，又岂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 所以就有个屠夫开创了条新路子，我既然杀业重，我为什么要消掉？我不如修“不动明王”。 释迦牟尼佛行菩萨道时割肉喂鹰的典故就在那里。 所以。 白天称呼那些被杀的动物为“菩萨”，感谢它们“割肉”养育众生的功德，然后屠夫自己则是为世人消除了“饥饿之魔”。 如此晚年再放下屠刀，不说立地成佛，也是修行大有裨益。 往日屠宰，肯定是有一套相关流程的，为了“超度菩萨”，今日为了对付吕文命，自是没有那么做，而吕文命又一反常态，所以崔屠夫现在也拿不准。 李拐儿分析道：“那吕文命被狗灵咬了，还能淡然上前念太乙宝诰，又给你抹了狗血，就飘然离开，总不可能真只是故弄玄虚吧？” “这心态，这算计，又不可能没有实力。” “没必要这么做啊。” 崔屠夫沉闷的“嗯”了声，越是感应不到吕文命那一下的法力，他越是起疑，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闷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黄燕子思考道：“不管如何，狗灵还在他身上。” “我们拿狗头去做法。” “让狗灵先啃咬他，试试情况？” “他若是扛不住，自然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 崔屠夫不爽道：“你们就不想办法了？” 黄燕子说道：“自然也要做其他打算，若是狗灵没用，李拐儿去拐个孩子，我对吕文命用迷魂法，做成他拐小孩的局，送进局子里。” “我到时候再做人证。” “那样，定罪与否，我这个人证就很关键了。” “必然把他弄服气，对我们服服帖帖。” 如此三人这才满意，讨论着吕文命身上可能会有什么宝贝。 江湖上消息传开，自然不可能就只有他们一波人，但有人观望，有人在做准备找机会，就这，还是吕文命的消息没有透露的情况…… …… 陈梦龙在书房里处理文件，司机刀龙进来汇报。 刀龙低声道：“老板，吕文命的情况查清楚了。” 陈梦龙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关门，别被女儿听到情况了，这才问道：“什么情况？” “湘江大学大三学生，自幼聪明，但学习不怎么上心，青春期以后逐渐孤僻，但基本上是与人为善，品德不错。” “十多天前去了趟盛海，又去了巫山，然后回家。” “具体发生什么……” “您看这个。” 刀龙将巫山之行的情报给了陈梦龙，里面有巴蜀符号的事，有雷印的事，也有巫山之行的队伍名单，吕文命位列最末。 “原来如此……” “看来，他有麻烦了？” 刀龙点头：“巴陵地界这两日来了不少江湖人士，今日有一伙人就对他动手了，这是今天监控里的情况，您看看。” 陈梦龙看着吕文命的应对，特别是他给崔屠夫抹血的拿一手，不由赞道：“真漂亮。” “这孩子，真厉害啊。” 60、超生渡亡 “陈总，我们要做什么吗？” 刀龙知道陈梦龙最近在想送什么礼物给吕文命，现在很简单了，帮吕文命处理些麻烦，吕文命自然要感激他们。 陈梦龙笑道：“不急。” “且也看看吕文命在巫山到底有什么收获，让他如此有底气。” “安排些兄弟，看护他家人。” “给李队长那里打个电话，方便的话，派一个小组，守在吕文命家外面，说不定随时有抓捕立功的机会呢。” 说是这么说，但陈梦龙请警局办事，警局那边自然配合。 刀龙点头，自去安排。 而陈梦龙则盯着情报开始琢磨，他白手起家，自然黑白两道都要涉猎，特别是做房地产，少不了跟沙场这些场所打交道。 巴陵地面道上混的，差不多都要给他面子。 江湖？ 明暗八门，内外八门是江湖，他混的就不是江湖了？得让吕文命再挣扎挣扎，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 …… 虽然被灵体咬了去打狂犬疫苗有些浮夸，但吕文命只为求个心安。 而且，说不定有用呢。 打完疫苗，群友们的讨论也差不多告一段落。 大致就是： “狗血破法，你确定狗贩子杀了狗还是用法？” “一遍太乙宝诰有啥用，人家佛家念往生咒那都是每天一千遍起。建议找个道观，好好拜一拜，请人帮忙。” “兄弟，你身上不是有王灵官监督吗？让王灵官打他们鞭子啊。” “兄弟，被狗咬了快打疫苗，别跟群友们吹水啊。” …… 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吕文命拍了医院，表示打完疫苗了，此时群友们都笑他癔症，被狗咬了都编故事。 唯独…… 【太白剑神】：你那个伤口，是脏东西咬的吧？我感觉到了阴冷不适。 忽然弹出的信息，吕文命愣了下，想起来武魁说过，这好像也是一个道长，是龙门丹台碧洞宗的，属于武当出来的真武法脉？ “是的，道长看出来了？” “嗯。” 吕文命正想继续说什么，太白剑神便又发了个消息：“如果需要的话，我给你画一个五雷水，你找个干净没有图文的白碗，买一瓶矿泉水，放好水后拍照给我，中途不要移动碗的位置。” “呃？好的，好的，多谢道长。” 吕文命感觉道长还是有热心的嘛。 然后，持汇道长也发来消息：“你真遇到东西了？！” 吕文命：“……是的。” 持汇：“刚才我爸在旁边，我还调侃你呢，结果他说你真被精怪咬了，嗯，也不能说精怪，几个怨灵而已。” “喏，这里有一道五雷符。” “你没事拿着看看。” 与吕文命见过的那些五雷符不同，甚至都只是用记号笔画的，一张白纸之上，写着“五雷”两个字，只是“雷”字写法不同。 然后有一个圈将“五雷”二字圈住，那圈的走线有一种雷炁的感觉。 明明只是两个记号笔写的字，吕文命却有一种字在散发白光的错觉…… 呆呆看了一会，竟是觉得眉心的阴霾都散去了两分。 厉害啊。 这就是三山正派？果然还是有行侠仗义之人的，吕文命自觉遇到了好人，便又弄了碗水给太白发图片过去。 再次对两人表示感谢。 而持汇表示：“不用谢，精怪挺难碰到的，你居然不是癔症，真是稀奇。” “……” 吕文命尝试问道：“是因为好奇？” 持汇：“对啊，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才见过几回？群里一两百个人，基本上都是癔症，身上有精怪和脏东西的，基本没见两个。” 吕文命：“……” 持汇：“对了，你身上的狗灵，是公的还是母的啊，能不能化形啊？” 吕文命：“不知道……” 持汇：“要是晚上做梦了，梦到有母的还能化形，再通知我啊，我帮你处理。” 吕文命：“……” 果然，哪有什么行侠仗义，这位纯粹是好奇，加上渴求雌性精怪……不过，全真的太白道长，应该是好人了吧？ 太白：“五雷水好了，可以喝了。” 吕文命：“好的，好的，谢谢道长。” 太白：“喝完反馈下，我看看怨灵狗面对五雷水的效果如何。” 吕文命：“……” 这是，做实验来了吧……吕文命挠头，觉得也该如此，不管如何，大家总还是帮忙了的，便将五雷水一饮而尽。 他也不是没有喝过法水，在巫山的时候，山鬼的招待茶，他可是连饮了三杯的。 咦？ 他在山中洞天，可是喝了山鬼的酒的，结果半点效果没有？只觉得口感柔和，味道还行，结果只是普通酒？啧，那个家伙真抠。 至于五雷水跟增功的法水有什么区别。 大概有点麻麻的？ 喝下肚子里，便有一团火热，然后感觉过电一样，有力量朝眉心涌去…… 这一下，吕文命只觉得那股阴冷不适去掉了近半，跟太白道长汇报之后，吕文命赶紧盯着持汇给的五雷符，开始不断念太乙宝诰。 …… 一处偏僻地方。 吃饭午饭的崔屠夫三人，把货车开到了这里，正准备摆东西做法，让怨灵狗对吕文命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结果八个狗头都摆好了。 正准备做法的时候，忽然手一抖，香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 黄燕子和李拐儿也是一愣，崔屠夫呢喃道：“不应该啊……我刚刚要上香，就感觉被电了一样，然后下意识松了手。” 黄燕子：“这是……法被破了？” 崔屠夫：“不应该啊，我看看。” 崔屠夫不信邪，又点了香，然后腔调怪异的唱了好长一段，手中铃铛也不断摇着，但都满头大汗了，那三根香也没有半点反应…… 烟压根就没有往狗头那边汇聚而去。 “怨灵，被渡化了？” “那小子真有这般本领？” …… 吕文命闭目念诵太乙宝诰，念着念着也昏昏沉沉，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梦境当中，看到了那位观音菩萨和八只狗灵。 “吾有《观世音菩萨往生净土本缘经》授汝。”观音菩萨如是言。 吕文命点头，随听随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鹫峰山顶，与大比丘众……” 在他的念诵之下，狗灵逐渐淡化，然后隐去，在梦境中隐去的狗灵，现实当中有八个虚影从吕文命身上飞出，迅速抵达了崔屠夫这里。 各自卷起一股烟气在狗头之上。 因为尸身分离的痛苦，怨气之下，纷纷朝崔屠夫冲撞而去。 “啊！！” 崔屠夫惨叫一声，然后猛地抽出剔骨刀，一顿虚空乱砍，伴随着怨灵消散，他身上也多了八个咬痕，十六个血洞…… 61、把水搅浑 八只狗的怨灵虽然砍散，但崔屠夫总觉得眉心一股阴冷。 本来是对付吕文命的法术反噬到自己，崔屠夫越来越觉得当时吕文命在他眉心抹的那一下，别有杀机。 “老崔？” 崔屠夫捂着臂膀上的血洞说道：“点子扎手，那小子绝对不是普通人，至少身边是有厉害的东西护着的。” 李拐儿迟疑道：“刚刚你那被电感觉，对面像是雷法？” 雷法并不稀奇。 不光是三山滴血，各法教也喜欢使用，甚至连出马的仙家都会画五雷符，至于符里面的法力算不算雷炁就另论了。 光是个雷法看不出来路。 “雷法可不能让狗灵反噬……”崔屠夫恨恨说道，然后瞪着李拐儿：“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根脚的普通人？” 李拐儿不紧不慢的喝着白酒，笑道：“不是我的问题，是情报的问题。” “吕文命这个表现，很显然是在巫山得了东西。” “他身上肯定有宝贝！” 两人一听也是如此，富贵险中求，相比于前翻的失败，三人都兴奋了起来，黄燕子说道：“按第二个计划行事。” “法术不行，就让他见见江湖手段！” 崔屠夫和李拐儿也都笑了起来。 …… 吕母正在买菜，今日来了新摊贩，说是卖自家种的西瓜，吕母试了试，西瓜又脆又甜，关键还便宜，便多买了几个，摊贩说可以帮忙送，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到了门卫那里。 一个没见过的新门卫也在岗亭里，见到情况后，便出来说最近新规矩，不让外人进小区，吕母自然愤愤不已，说物业这要搞生活不方便。 那保安赔笑，让人帮忙送西瓜，吕母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摊贩把西瓜递过去，正要离开，便被搭住了肩膀，愣了一下，准备闷头就走，但肩膀的力气让他根本挣脱不开。 “你做什么？” “兄弟，练过吧？” 保安笑了笑，然后一脚踢在摊贩的膝窝，让他一个踉跄，整个左腿发麻，就算跑也跑不起来了。 “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 “你们坏规矩了。” 保安打了个眼色，几个快递打扮的人就上前，将人架住带走了，而保安则打电话给刀龙：“刀叔，第一波动手的出现了。” “嗯，亮子你盯紧点。” “明白，刀叔，这群人到了巴陵地界都不跟我们打招呼就乱来，弄不死他们。” 侯亮笑着点头，完全没压力的样子。 陈梦龙在巴陵有两个武馆，侯亮是里面的金牌选手，打过正规擂台，拳击和ufc都练过，本身跟是练形意拳出身。 在道上更是没有少实战。 你们三教九流混得是江湖，我们道上的就不是了？ …… 吕文命学了《观世音菩萨往生净土本缘经》后，倒是没有再经历什么白骨观了，见母亲买了一堆西瓜，便吐槽买这么多吃不完。 吕母只说这西瓜有甜又便宜。 吕文命便上前在保安手里把西瓜接了过来，好家伙，整整一麻袋，放下后就准备开个瓜看保熟不保熟，结果把瓜抱起来后，他又觉得不对。 回头再看，那麻袋上的字，可不是什么广告品牌，而是…… [巫山]。 “妈，你在哪买的瓜？这瓜挺漂亮的。” “就楼下那个岔路口，新来了个摊子，你下去就能看到。” “好，我再买两个。” “刚刚还说吃不完呢！” 吕文命没有理会，出门的一瞬间眼神变得无比锋利，在他走出小区，岗亭里的侯亮都愣了下，随后笑了笑。 也就是他帮忙处理了，否则吕文命能做什么？ 那摊贩可是练过的。 也不知道大老板看中吕文命什么…… 吕文命没有见到摊贩，原地等了会，见没人来找自己，便转身回去，只是眼神淡淡的略过四周，包括那几个快递车，还有在整理快递的快递员，以及…… 嘭嘭。 吕文命敲响了小区岗亭的门，侯亮愣了下开门，吕文命开门见山的说道：“谁安排你们过来的？” “你说什么？”侯亮假装听不懂。 吕文命继续说道：“小区保安是新人就算了，快递也这么多新人？我们这京东的快递只有一个负责揽件送货的，但你看看，外面停了两辆京东的车子。” “我家西瓜是你们帮忙送的，瓜贩子被你们打发了吧？” “你们是陈梦龙的人？” 能够安排人手伪装保护他家的，除了欠他人情的陈梦龙，或许国家也会，毕竟他是巴蜀符号的第二研究者。 有关部门或许会派人保护。 但实际上，自从许靖通知他后，一直都没有人来联络他…… 吕文命的猜想是，王教授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还不到来联系他的时候。 所以只可能是陈梦龙。 “哟，小子，有点东西啊。” 侯亮点了根烟，觉得吕文命至少观察能力不错，便问道：“瓜贩子我们是处理了，但他是练过的，你这小胳膊腿的，可不够人家打。” “你准备找到他做什么？” 吕文命平静道：“简单，买瓜，然后假装跟他耳语几句，既然有这么一个人，那就会有其他人，既然都想知道我的秘密，那自然会找瓜贩子。” 侯亮微微错愕，道：“你小子心眼真溜。” 吕文命：“我只是以我能做到的方式，解决问题。” 侯亮点头，然后好奇道：“喂，你在巫山，真得到宝贝了？” 他本人是不信那些鬼神的，但既然江湖上会特意来人，那说明真的可能有什么宝贝。 吕文命微微一笑，道：“嗯，得到了，我直面了巫山山鬼，与鬼神对话后，从山鬼手中带走了扮神之巫，现在那个扮神之巫的小姑娘在紫青阁。” “巫山山鬼，紫青阁……不是？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你不怀疑我说的是假的？” “凎！你明显是在拉老子下水，这时候肯定是真话。” 侯亮也不傻，他知道吕文命肯定没有说完整，但他既然知道一部分，那就惹上了麻烦，陈总到底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祸害？ “不行，你得去见陈总。” “嗯，好，我也有意要见他。” 62、以史为镜 “哈哈哈，贤侄。” 陈梦龙见到吕文命后热情的给了个拥抱。 吕文命却略带疏远，让陈梦龙拥抱过后，抱拳道：“今日多谢陈老板了。” “诶，贤侄说的哪家话。” “来来来，坐下喝茶，多亏了你，悠悠这两天都没有做噩梦，囔囔着要找你玩呢。” 是的，他跟陈悠悠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如今陈悠悠还在到处找他…… “陈悠悠没事就好。” 吕文命眼观鼻鼻观心，还是那副疏远的样子，陈梦龙叹了口气，拿着雪茄指了指吕文命说道：“你呀，这性子半点都不圆滑，混江湖会很累的。” “嗯。”吕文命只是应了声。 陈梦龙也收起了笑容，弹了弹烟灰，思忖了一下，才问道：“巫山之行的名单被公布，你被江湖中人盯上很正常。” “这不是一件好解决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吕文命却问：“陈老板觉得呢？” 陈梦龙看了眼侯亮，刀龙替了侯亮的班，亲自守在吕文命家的小区门口，自然是因为侯亮将之前吕文命给他说的禀报了。 侯亮不清楚“紫青阁”三个字的分量，陈梦龙却是清楚的。 江湖中人可以不给斩龙司和周行司面子，也可以不给宗局面子，只要你不犯事就行，但不给紫青阁面子的话，会非常麻烦。 “是李可儿去了紫青阁？” 李可儿也是名单里的人，吕文命没有说谁是扮神之巫，但陈梦龙看了名单，基本就能确定。 “是的。” “可能陈老板还不知道，我是巴蜀符号的第二研究人。” 陈梦龙瞳孔猛然一缩，然后转着手中的佛珠喃喃道：“理应如此，直面山鬼，从山鬼手中带走扮神之巫的人，是巴蜀符号的第二研究人再正常不过……” 陈梦龙并没有去探究吕文命从巫山得到了什么。 那已经不重要了。 或者说，能够直面山鬼，带走扮神之巫，身上没有得到什么宝物才不正常，可去探究宝物，就犯了忌讳。 吕文命准备“拉侯亮下水”，将这件事告诉他，本身就代表了他的想法…… “你准备在江湖信息更新之前，主动说出来？” 陈梦龙见吕文命这种时候还能不退反进，沉稳布局，自然是对他愈发欣赏了，认为这才是能够直面山鬼的风采。 吕文命抱着茶杯说道：“现在只是名单泄露而已。” “有关部门没有找我，是因为王教授那边麻烦太大，但再多麻烦，也就这两三天了，王教授一旦安全下来，你觉得我的信息能保得住吗？” “所以。” “与其等他们爆料，引来一堆江湖人士，不如我率先出手。” 陈梦龙说道：“谁也不知道你跟山鬼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山鬼对你是什么态度对吧？从结果来看，你很可能是山鬼的人。” “嗯。”吕文命看不出喜乐的应了声。 陈梦龙哪怕坐在吕文命面前，也吃不准这条到底有没有，只是抽了口雪茄，思忖着这里面的重量，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玉皇大帝那种上圣高真太遥远，其实不需要怎么在意。 但。 巫山山鬼，是实实在在，生活在大地上的鬼神，而且是众多山鬼当中也极为特殊的一个，人间多少什么祖师、法主都得掂量掂量？ “但山鬼毕竟是鬼神，不一定会插手人间的事情。” “哪怕你可能是祂的人，或者是棋子。” “富贵险中求，你的事一旦公布出去，找你麻烦的人也会更多。” 陈梦龙看着吕文命，眼中有些火热，好似在说，快求我，求我给你帮忙，这样就能平了情分，或者说，吕文命还要倒欠人情。 “是的，在巴陵就拜托陈老板了。” “过几天我会回学校，学校重地，江湖中人还是不能乱来的，便是有什么鬼魅，那也是湘江大学，什么东西敢来作祟？” 陈梦龙发觉吕文命对资源的利用效率真的很高。 便问道：“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吕文命说道：“信息的公布与时间差，也是一个很好的‘势’的冲击，巴陵地面的江湖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肯定是私藏。” “因为我这里有宝藏，谁也不想引来更多的人竞争。” “而外面江湖的消息，等王教授他们安定下来后，不论是王教授自己，还是有其他知晓信息的势力，大概都会进一步推动局势。” “因为他们至少要看看山鬼对于我的反应。” 吕文命低垂着眼睑，进行着分析。 他越发明白山鬼最后的笑意是什么了，他能够直面山鬼，从山鬼那里带走李可儿，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更高层次的交锋，对于山鬼的试探，会落在他身上！ 而他无比确信，那个恶劣的家伙，绝对不会因为什么“未来的扮神之巫”而帮他，或者说，他活不下来，也就不是山鬼所需要的那个人。 “看山鬼的反应……” 陈梦龙呢喃了句，才发现吕文命竟然还能跳出当局，这般视野，对于玄学圈来说，这确实是更深次的内因。 “所以，你对崔屠夫的那一抹，就成了神来之笔？” “啊，他还会来找我的，那个时候再把他的谋划摁死，然后告诉他，我替山鬼传教，需要教徒，他定然是不会皈依的，只会恐惧的想要我死，他才会安心。” “所以，他会把消息传给巴陵地界的江湖人士。” “稍后，就得依靠陈老板了。” 陈梦龙点头道：“没问题，我会帮你……把他们聚起来，嗯，安排人牵头，将他们组成一个联盟，然后，你团灭他们就可以。” “总得，敲山震虎，才能有片刻安稳。” 吕文命松了口气：“多谢陈老板了。” 陈梦龙笑着摆了摆手：“不算什么麻烦，能还了人情，还赚一份，是我大赚才是，说真的，贤侄不考虑做我女婿？” “你看，我就一个女儿。” “未来陈家家业，都是你的。” 吕文命：“承蒙陈老板看得起，实在是已经心有所属。” 陈梦龙摇头可惜：“好吧。” 吕文命：“就不多留了，一会陈悠悠回来了，不好应对。” 陈梦龙笑骂道：“我女儿是蛇蝎不成？你还嫌弃起来了，快滚快滚。” 在吕文命告辞后。 江伯崇从楼上下来，感慨道：“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惊艳的年轻人了，只能说是大器免成，这是雕琢不来的。” 陈梦龙却说：“倒不如说是开悟后，明心见性的结果。” “喏，《史舆》，他的作品。” “我这两天，可是品了好几遍。” 江伯崇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个信息，毕竟吕文命这书写出来也没有发表，只在一个基本上用于记录版权的平台上整理成册了，其余时候，都是论坛吹水，暴力输出观点，并不提供论证的。 只有熟知的人，才知道吕文命有这部作品。 陈梦龙收集资料很彻底，而江伯崇如今得知后，看了两篇也沉浸其中，基本上是心无旁骛的看了两三个小时，才感慨道：“鞭辟入里啊。” “倒是真读懂了历史。”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怪不得如此明悟。” 63、十万兵马 离开陈家，吕文命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情况，只能说是运气好，碰到了陈悠悠，恰好跟陈家搭上了线，不然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危险。 自己倒也罢了，别连累了家人…… 如今，虽然已经定下了计划，可总得完成才行，他需要一个，可以团灭巴陵地面江湖人士的办法…… “陈梦龙这也是在试探吧？” 吕文命呢喃道，陈梦龙此举固然是在帮忙，其实也是在看吕文命有没有足够的手段，如果没有，陈梦龙会帮忙，但吕文命欠的人情也就更多了。 “要变神吗？” 吕文命喃喃念叨，面部也随之充盈起法力来，随后摇了摇头，法力又散开来了，仅有三次机会的变神，可不是用在这里的。 江湖人士而已…… 吕文命忽然笑了笑，他接触的圈子，其实很高了。巫山之行的队友，比起那些江湖人而言，都是相当不凡的呀。 于是，这一次，他找到了赵清雪的微信。 “娘子，娘子，夫危速救。” 赵清雪本来在睡午觉，忽然惊醒，像是听到了手机来信息一样，结果拿起来，并没有消息，过了十多秒，才有吕文命的消息过来，而且是求救…… “？！怎么了？” 她顿时手脚有些慌乱，以为情况十分紧急。 但吕文命直接给她打了语音，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遍，然后说道：“我要假装有面具的效果，进行了变神，并以此团灭了巴陵地面的江湖人士才行。” “具体有多少人，不明白，大概有三五十个。” “实力应该与崔屠夫他们差不多。” 却也如此，实力再厉害一些的，没必要在信息还不确定的时候跑来找吕文命，大可直接去追杀程伟，抢夺雷印。 “你准备怎么演？” “在现实世界，兵马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不好说，凶一些的想折磨死人，也要很多天，你的团灭是以制伏和昏倒为条件的话，人数太多，也非常困难。” 赵清雪想了想，说道：“兵马本质上是磁场，是能量。” “猖兵也好，祖师兵马也好，上坛兵马也好，都是能量，兵马里面大多都是魂魄不全的，依赖于整个兵马营团的能量修行。” “其实也就是跟着法师修行。” “所以兵马的强度基本上是取决于法师修为，固然兵马里面有强力的元帅、领队，这些或许会比法师强，但也有限。” “你要知道。” “在现实世界，终究还是以物质为主，我便是借兵马给你，想要弄晕那么多人是不太可能的。” “特别是，这些江湖人士，可不是普通人。” 吕文命问道：“如果是法界性质呢？” 赵清雪不解：“你想做什么？” 吕文命：“简单，让他们觉得我很厉害，需要办一个庙会来增强实力，合力来对付，但实际上做准备的是我的人就行了。” 赵清雪沉吟道：“如果以庙会为科仪，达到一种半法界的性质的话……” “确实有足够的兵马，就能够团灭那些人。” “你知道法界性质吗？” 吕文命回忆着问道：“那天在船上，你请师公扶法？” 赵清雪道：“是的，那天因为我事先准备催眠咒，让无干人等已经昏睡，减少了观测者，所以法界更容易降临。” “法界降临本质上是打开法界与人间的通道，这点，实际上每个法师就是这个通道。” “所以法师在现实也能施法。” “通过祖师、师公扶持是一个办法，科仪增加氛围也是一个办法。” “如闽台那边，经常有什么游神活动，就是如此。” “浓厚的玄学或者神秘氛围，是可以拥有连通法界效果的，而法界降临的层次不同，导致的效果不同，因此大致可以分为四个等级。” “分别是：扶法、显法、降真、显圣。” “扶法就是扶持法师顺利行法，让法术更加顺畅然后提升一些效果，但基本上还是普通人看不见的，最多看到一闪而过的光点。” “显法则是让法术发挥其法本描述中该有的效果，普通人也能够看到法术的灵光。” “降真则是那天在船上你看到的。” “师公、太公仙师这些都出现了，还有召请那些神佛的虚影，在世在人间行走，本身存在的那些仙师、祖师，包括仙家、兵马这些都能看见，也能够见识到他们在人间可以发挥的最大实力。” “而显圣。” “则是完全的法界性质了……那很不妙。” “上圣高真也能出现，而且是完整实力，说夸张点，就真的是移山填海的神仙手段。” 吕文命听完，问道：“人间出现过显圣的情况吗？” 赵清雪说道：“传闻在绝地天通以前，上古之时人神杂糅，那时可以随意显圣。中古时期缺乏记录，夏商周信史以来，只有武王伐纣时期显圣了。” 吕文命：“封神榜？” 赵清雪：“嗯……是也不是，现实宗教层面真正的封神是在汉朝，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武王伐纣那段，主要是周易。” “在龙华道的说法里面，有青阳、红阳、白阳三劫。伏羲一画开天为青阳劫，周文王创立周易，为红阳劫。白阳劫尚未发生。” “在龙华道看来，封神算不上劫难。” “大周建立之后，就没有过显圣的情况了，至多有降真。嗯……刘秀陨石那个不算。” “另外。” “在扫除封建迷信以前，人间原本是‘扶法’状态的，从那以后，才定格为现实，要知道在民国那段混乱时期，人牲活祀都是重新出现了的。” “所以，还是现实好。” 明明是法师，赵清雪却对法界格外抗拒，认为绝对现实才好，而吕文命如今经历了这些，也认为鬼神的确应该“敬而远之”。 最好的敬而远之是什么？尊敬到故事和文化当中，远到永远隔绝才好。 “所以。” “如果你打算以法术手段，让巴陵地界的江湖人士团灭，必须通过科仪，将法界性质提升到显法阶段。” “只有那样，才能够依靠法术和兵马，达到你要的震撼效果。” 赵清雪分析后，吕文命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成功。 之后便是发动人脉了。 …… “青子，帮个忙。”直接给柳青发信息，半点都不客气，柳青看到也是笑骂：“你倒是不客气，成，说事。” “我要兵马。” “什么时候？我一个人够不够？不够帮你借三十营。” “成，就不谢你了。” “滚犊子。” …… “彭华兄，帮个忙？” “吕兄尽管说。” “我过两天需要借点兵马。” “嗯……十营够不够？我是一营三千的编制，一共三万兵马。” “多谢！” …… 接下来，就是万能的群友们了。 【姒文命】：“江湖大战，有哪些兄弟想参与？我方已经集齐一百营兵马，共诛江湖邪道，诸位可要共襄盛举？” 说完，便是三张图片，是赵清雪、柳青、彭华的兵马令牌图片。 自然。 群里的真道士们能够看出，这是真家伙。 吕文命观察了，这群里法师少，三山滴血和全真的多，因为武魁本身是拿着他大伯的人脉和知识建的这么一个群。 64、厌胜之法 崔屠夫被狗灵反噬后，就等着黄燕子和李拐儿坑害吕文命。 但因为眉心那一抹，至今还心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盯着自己，也总觉得眉心阴冷，夜里做过噩梦，被狗咬了一晚上，第二天更是精神萎靡。 “老崔，你行不行啊？” 黄燕子见他这样，习惯性的出言讥讽。 崔屠夫烦躁道：“今天你们办事，我只看着，你管我行不行？” “啧啧。” 黄燕子笑了笑，便跟李拐儿十分轻松的商谈了下，就准备去找吕文命了，而崔屠夫则隐隐约约的总觉得不详…… “打听到消息了，吕文命又在满大街做善事。” “走吧。” 他们找到吕文命的时候，他正在给环卫工阿姨送奶茶和面包，李拐儿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公益主播呢。” “也不知道身上背了啥东西，要这么努力做善事。” 黄燕子说道：“管他呢，李拐儿，赶紧找机会。” 李拐儿点头，然后那双贼眼四下一瞥，便盯上了一个带女儿的西装男，西装男正在给女儿买蛋糕，在跟店员沟通。 而他女儿本来正看着蛋糕的橱窗，李拐儿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竹编的小鸟。 小鸟活灵活现，一根绳子牵着。 他将小鸟一抛，便落在了小女孩身边，小女孩听到动静看去，便见到那小鸟还“眨了眨眼睛”，当即十分欣喜，要伸手去抓，却不想小鸟退后了两步，小女孩也跟着转身。 三五步后，小鸟便“飞了”起来。 然后小女孩看到是个年轻老头在玩竹鸟，老头儿也对她一笑，然后把竹鸟一抛，她便欢喜的追着竹鸟而去。 人群当中，视野遮蔽之后，黄燕子适时出手。 在小女孩面前，手帕一覆盖脸庞，小女孩顿时便变得呆呆的，然后黄燕子就牵着她的手，她迷迷糊糊的跟着往前走。 走了几十米，看到吕文命后。 便高兴的打招呼：“小伙子，小伙子，你还认得我不？” “买狗的大妈？” “对对对，是我，那天真可恨，那个狗贩子竟然把狗都杀了，不然小伙子你能帮我们省一笔钱，还能把狗救下来呢。” “那天是我失误了，没有想到狗贩子这么丧心病狂。” “不不不，小伙子你是菩萨心肠，后面不还给狗狗们超度吗？” “念几句宝诰，求个心安而已。大妈您这是带着孙女逛街？” “可不？她这会走累了，有些迷迷糊糊想睡觉，要不你帮我看下孩子，她刚刚嚷嚷着要吃蛋糕，我现在给她买去。小伙子你吃啥口味的？大妈也给你买一个。” “客气了，我不饿。” “嗨！那我随便给你买一个啊，别推辞。” 然而，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候，吕文命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含笑道：“大妈，拐了孩子丢我这，可不太好吧？” “你！你说什么呢。” “哎哟哟！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李拐儿被一个西装男，还有两个热心群众连连殴打，一边跑一边被踢，然后踹倒在地后，就是一阵践踏。 西装男自然是女孩儿的父亲，人被拐走一会，侯亮就提醒西装男了。 先带着他找到李拐儿。 然后便往这边驱赶而来，西装男看到女儿后，自然又喜又怒的冲了过来，抱住女儿，见她呆呆的样子，便怒吼道：“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吕文命平淡的朝黄燕子一指：“这女人用药迷了你女儿，手帕还在包里，等会可以交给警察检验。” “人我帮你抓住了，你自己报警。” 吕文命说的有理有据，那西装男怒火上来，顿时朝着黄燕子挥拳打去，黄燕子又被吕文命抓着手腕跑不掉，一时间连连哎哟。 闹了一翻，人被警察带走后。 吕文命才摸了摸蓝牙耳机，然后笑着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天桥，于崔屠夫对视上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崔屠夫浑身一冷，吓得后退半步。 只觉得他们的计划完全被吕文命看透了……等等，为什么会这样？是那一抹，他可以监视我？ 他在我身上放了什么？ 崔屠夫自是逃了一会，但没有逃远，见吕文命没有追上了，便更加惶恐，他又不敢走远，只好远远跟在后面，跟了吕文命一整天。 这一天，他不是喝水呛着，就是走路撞到脚。 只觉得处处不顺…… 完全没有发现，大部分灾祸，都只是因为心神不宁导致的失误，亦或者说，人总想着自己要倒霉，那就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终于。 在和一个路人撞到，被泼了一身奶茶后，崔屠夫忍不住去找了吕文命。 “站住！”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吕文命身后，愤怒的喊着。 吕文命转身回头，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哪有那么多巧合？一些倒霉事，本来就是他安排的。 但此时嘛…… “挺聪明，还知道来找我，不然，你还有五天，也就只剩五天了。”他淡淡的笑着，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而崔屠夫只觉得一股恐惧钻进大脑里面。 颤抖的问道：“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吕文命笑问道：“知道山鬼花钱吗？你是圈内人，应该明白吧？那不是什么‘雷令杀鬼’，而是实实在在的，以山之势，压而胜之。” “民间俗称，厌胜之法。” “你们不是好奇我在巫山得到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见到了山鬼，直面山鬼从祂手中带走了本该是神侍的扮神之巫，而我，在到达山顶之前，就得到了一个面具，可以随意变神的面具。” “以面具变神，为巫山山鬼的扮神之巫，能借山鬼之力。” “你觉得，我在你眉心抹的那一下，是什么？” 崔屠夫惊惧不已：“你，你拿巫山之势在镇压我？” 吕文命笑道：“是啊，你的命格已经被我镇压在巫山之下了，七天之内，你的运势被极速衰减，直到暴亡。” “你！” 恐惧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化为愤怒，崔屠夫将手伸进怀里，就要拿刀跟吕文命拼命，以此来换取活路。 “要拿刀么？” “来，试试。” 他淡淡的笑着，站在原地不做任何准备，崔屠夫的动作却僵在了那里，豆大的汗珠几秒钟之内出现在头上，然后滑落，瞬间浸湿了内里的衬衫…… 噗通。 他猛然一跪，如此在街上惹得多人侧目，而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是颤抖求饶道：“是小的不开眼，求大仙饶过小人一命！” 65、约纵连横 “真心求饶？” 吕文命轻笑反问，崔屠夫直接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然后真挚无比的望着吕文命说道：“真心求饶！” “行，跟我来吧。” 带着崔屠夫到了偏僻的一个小路，还是个斜坡，吕文命坐在地上，手上抛着一枚山鬼花钱，是清代版本。 他让陈梦龙收集一些，昨天陈梦龙就把市内古玩行里的山鬼花钱都买来了。 品质不同，铸版不同，清代山鬼花钱的价格也不同。 几千和几万的都有。 他手中这枚抛着赏玩的，是清末的“背八卦花钱”，背面是楷书阳文“乾、巽、坎、离、震、兑、艮、坤”，正面是“雷霆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雷令山鬼”。 说是清末天师府流出来的真品，价格八十万。 无论制式质地和保存都很不错，陈梦龙当做礼物送给他，他也没有含糊。 坐在坡上，看着下面的崔屠夫，吕文命抛着山鬼花钱，打量了好一会才说道：“龙蛇起陆，大变在即。” “山鬼也要在人间进行布置。” “需要有法脉传承，想让我饶你一命，可以。” “入我法教，此生供我驱使。” “如何？” 崔屠夫没有想到吕文命是要他一辈子为奴为仆，心中一变，但强撑着表情不改，只是硬挤出笑容，又磕头道：“得蒙教主恩赐，崔三愿意一辈子替教主鞍前马后。” 他依旧没有报真名，只报了老家的排行。 都现代社会了，哪怕是下九流的，也是没有人愿意去当奴仆的。 他如今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先骗过吕文命，稍后一定要想办法宰了他…… “算你识相。” “过来。” 崔屠夫为了表示敬意，直接跪行到吕文命面前，吕文命见此十分满意，将山鬼花钱印在他的眉心，然后屈指一弹。 “行了，给你解了。” “我这人，不喜欢有人害我，谁害我就要付出代价。” “你光磕头没用，还得交投名状，不然，我能解，也能重新给你镇压回去，你可明白？” 崔屠夫点头如捣蒜。 吕文命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去，想办法宰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小老头，那是你原本的同伴吧，杀了他们，你就是我的人了。” 崔屠夫没有想到吕文命这么狠，但只好坚定的答应。 等吕文命说可以走了，他才缓缓的恭敬退下，待离开之后，发现自己身上全都汗湿了，喘着气平复心情以后，觉得吕文命此人刻薄狠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当奴仆的。 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投名状……该死的疯子，得想办法弄死他！ 如今崔屠夫已经不想什么宝物，只想保命……诶？宝物？ 崔屠夫眼睛忽然一亮，好啊，吕文命，你如此招摇，真以为吃定我了不成？山鬼面具，成为山鬼的扮神之巫，亦或者说，山鬼在人间的代言人？ 这…… 这可是成为一派祖师，未来进入神道的大机缘啊。 哈哈哈，纵你实力强大又如何，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哼，你以为，巴陵地界如今来了多少针对你的江湖人士？ 想罢。 崔屠夫便开始到处联络人手…… …… 侯亮在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带着指虎继续殴打吕文命家门口带走的那个瓜贩子，在一阵殴打结束后，瓜贩子虚弱不已的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为什么还要打我？” 侯亮吐了口唾沫，说道：“吕文命身上有什么，你可还没说。” “真不知道……” “您不是保护吕文命的吗？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瓜贩子绝望中找到了一缕希望，果然，侯亮说道：“他跟我老板的女儿关系好，求了人情，老板才派人保护他家人。” “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道，你们探查的那个宝贝，到底是什么玩意而已。” 他说的“不在意”，瓜贩子却明白，侯亮这是已经起了贪心，便蛊惑道：“您能不能容我打电话问问，说不定我的朋友们已经找到线索了。” 侯亮点了根烟，思考了一会，便给他解了锁链，把他的手机丢给了他。 瓜贩子打了个电话，听到了什么消息后，十分惊喜。 看着侯亮说道：“先生，待会我同伴过来，他们有吕文命的消息！你看，地址……” “城南……” 侯亮报了地址，瓜贩子大喜。 半个多小时后，瓜贩子的三个同伴，还有崔屠夫来了。 短短半天，崔屠夫已经联络到了三十多个人，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只准备围杀了吕文命后，大家各凭本事抢宝物。 如今找到瓜贩子这里来，就是准备劝说保护吕文命的势力一起入伙。 毕竟“财帛动人心”。 结果到了之后傻眼了，愣道：“是你？” 侯亮疑惑道：“我们见过？” 崔屠夫沉着脸说道：“今天是你帮吕文命抓的人贩子。” 侯亮笑道：“这个啊，老板安排我给吕文命帮忙而已，说罢，你们这么多江湖人士到巴陵来，吕文命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 侯亮感兴趣，崔屠夫半点都不意外。 而只要说出吕文命有什么，崔屠夫不信这些人不动贪恋。 “面具，一个可以变神的面具……” 讲了面具和山鬼扮神之巫的事情，侯亮首先是咋舌，这点没有任何表演，而且不敢置信的问道：“鬼神之说，是真的？” 崔屠夫：“千真万确，若非如此，我们这些人跑到巴陵来做什么？” “这位兄弟。” “如今是情报还没泄露，我们围杀吕文命后，可以拿了宝物跑人，要等到消息泄露，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厉害人物了，到时候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而你，亦或者你背后的老板要保吕文命，那也是不可能保住的。” “甚至还会……祸及家人。” 侯亮点点头，抽着烟说道：“有道理，只是，我不懂那些法术什么的，拿到面具了，也有用？” 崔屠夫反问：“吕文命去巫山之前，可不就是普通人？” 侯亮顿时眼睛一亮，把烟一踩，说道：“干了，我这就去做了吕文命。” “等等！” 崔屠夫立刻拦住侯亮，他怕这些道上的不知道深浅，万一打草惊蛇了可不好，便跟他讲了吕文命的厉害之处。 然后表示道：“要确定能够百分百杀死吕文命。” “必须隔绝山鬼对他的感应，否则有鬼神插手，他很难死，所以我们必须准备一个特殊的场景，让吕文命入局。” “只有这样，才能在山鬼知晓之前，做掉祂的扮神之巫，便篡夺那个位置。” “而且。” “大伙也需要一个可以各凭本事的机会，不是吗？” 66、傩舞 “傩舞，是自古以来沟通天地鬼神的方式。” “在周朝开始被明确纳入礼制，朝廷有国傩，地方有乡傩，国傩的礼制一直沿袭到元朝，因为蒙古人的信仰不同，被短暂取消。” “明朝有恢复宫傩，但清朝开始彻底取消，只剩下民间的乡傩。” “如今作为一种民俗存留。” “比较兴盛的是粤地的英歌舞，闽台的官将首，浙地的目连戏，在我们本地，也有梅山的傩戏。” “这几位是师范学校舞蹈系的老师和学生。” “任秋萍老师，民族舞的大家，对于傩舞也非常有研究。” 陈梦龙邀请了一批师范大学的师生从江城到巴陵，然后在一处私人会所招待他们，吕文命听到介绍后和这位民族舞的老师握了握手。 任秋萍看了看吕文命的身量，又捏了捏他的骨骼。 说道：“两天之内，要学成个样子，恐怕比较困难，他没有什么舞蹈功底。” “传统傩舞的动作并不复杂，但神韵很难表达。” “要舞艺非常高深，才能展现那种美感，若是以现代编舞掺杂傩舞元素去练，少说要七八天时间，才能勉强拿出手。” 吕文命点点头，说道：“我这边暂且不提。” “任老师能够带着学生，在两天内编出一部祭祀舞蹈吗？” “不需要完全复刻傩舞。” “只要像那么回事，配合烟火、场景，有那种氛围即可。” 任秋萍自信道：“这个没问题，我这些学生都是刚刚跟我学了大半年的，明年开学的迎新晚会上就准备上一个傩舞节目。” “很多动作和元素都是现成的。” “只需要编练一下就行。” “另外。” “我问一下，这次的表演，不上任何视频记录吧？” 陈梦龙肯定道：“不上。” 任秋萍点头：“那没问题，我去年在一个剧组充当过舞蹈顾问，里面就有傩舞的部分，还是超大型国傩那种。” “里面有一种傩舞表演，我将动作稍微改一下，可以教给你。” “但有个保密要求，那就是在那部电影上映前，你不能将这些动作泄露在任何视频记录当中。” 吕文命不由好奇是哪部电影如此专业。 任秋萍答道：“是一部新的《封神演义》。” 这是一处山水庄园式的私人会所，陈梦龙就是股东之一，安排在这边，任秋萍和他的学生可以安逸的享受一下生活，也有很多场地排练。 任秋萍吕文命选的服饰，并非是周朝以后的右衽礼服，而是多皮毛有着萨满元素，或者说更贴近于“巫”的感觉的服饰。 然后又有一家专门做面具民俗的老手艺人上门。 带着整整一大架子面具过来。 “挑挑？” 任秋萍见猎心喜，自己去欣赏各种面具，让吕文命自己挑选，吕文命看了一圈，最终选了个不那么符合“礼制”的以绯红色勾勒图案的狸猫面具。 此刻他穿着巫傩的服饰，显得野性中有些清秀。 带上狸猫面具后，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真契合。” “仪式是祭祀山鬼对吧？我记得屈原的《山鬼》里面就有‘乘赤豹兮从文狸’，这狸猫的面具，让你有种山中精灵的感觉。” 看着吕文命被狸猫遮住半张脸的样子，任秋萍十分欣赏。 认为这是气质独到的美少年。 “我有些期待你起舞的样子了。”像她这样搞艺术的女人，眼光其实是很挑的，吕文命长相并不是怎么出色，但气质这一块，着实让她稀罕。 于是相比于之前，她教导舞蹈的兴趣才真正上来。 巫傩的编舞首先是有些“诡谲”的。 身体的幅度从一开始就要不同，要低矮着身子，张开着手臂，通过肢节的有节律的变幻来带动身躯，其中又有机械舞的一些技巧。 本来任秋萍还担心吕文命的骨骼相对僵硬，又没有舞蹈功底，学起来会很困难。 但那种节律，吕文命似乎天生就熟悉。 他的动作可能不那么到位，但只是将动作记住，编排了两遍后，那属于巫傩的神韵就能被很好的释放出来。 亦或者说。 这种舞蹈，对于动作其实要求并不多，舞者是通过动作来表现神韵，而有些人，是随意的用动作传达出本就有的神韵…… “太棒了！” “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很多灵感，我感觉我的傩舞编排又能上一个新的台阶！” “吕文命，你真是个天才！” 任秋萍十分欣喜的赞美，如果不是吕文命是学历史的，真想拉着他去学舞蹈，基础不够可以练，但这种神韵，其他人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吕文命跳完，体会着刚刚起舞之时的感觉。 怎么说呢…… 他有一种被无形的气带着动的感觉，好似自己无论怎么去舞动身体，都有一种行云流水的顺畅感，哪怕是跳起来舞动旋转的时候，都会感觉身体格外的轻盈…… 在跟赵清雪接触后，他知道巫分四种。 祭神之巫、迎神之巫、扮神之巫，还有……悦神之巫。 舞蹈，特别是傩舞，本就是一种悦神的形式，现代闽台地区，诸多如“九天玄女”出巡，那些乩童迎驾的时候，也多是跳舞，一路上也是各种跳舞。 吕文命可以确信，他起舞的时候，是没有东西上身的。 倒不如说，那种神韵，是来自于“科仪”的力量。 他接受面具之后，虽然还不是巫山山鬼的扮神之巫，但本身其实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巫”的特性，而且依照他与山鬼的关联，起舞之时，确实就是“科仪”。 因为傩舞的学习和体验。 吕文命有种感觉，他虽然不是山鬼的扮神之巫，但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去体现那份神韵…… …… 陈梦龙看过吕文命的傩舞后，便认为不管吕文命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认定吕文命是山鬼的扮神之巫了。 他有特意去了解巫教的一些知识。 然后明白这种扮神之巫，与其说是巫，不如说是山鬼的继承人…… 心下震撼之余，对吕文命愈发看好。 回家后，陈梦龙见女儿在垂头丧气，便笑道：“怎么，又没有找到吕文命？” 陈悠悠气呼呼的说道：“哼！明明是爸爸你不告诉我，又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真的？” 陈梦龙坐下，笑着说道：“如果说，后天有一场庙会，我已经帮你约了吕文命呢？” “真的？！谢谢爸爸！” 陈悠悠欣喜不已，陈梦龙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 侯亮接到电话后，对崔屠夫说道：“搞定了，已经安排好了庙会，庙会的信息透漏给了老板的女儿，她跟吕文命关系好，已经决定邀请吕文命去参观庙会了。” “庙会里需要很多游神和古人的打扮，到时候由你们扮演。” “等吕文命到了，我们就一起围杀他。” 总结 一段故事，起源于“灵山问情，三世诸佛。” 我答：“点一盏灯，等一个人，如来，便是你了。” 也曾义无反顾，唯苦有缘无分。 日日相思成煎熬。 虔诚告签，求问姻缘，得上上之签，以为大吉。 七夕佳节，原以为爱憎会，离别苦，求不得，皆前缘所定。 遂赠诗一首《九张机》。 九张机 一掷棱心一缕丝，丝丝连就九张机。一场重逢幸缘法，何惧八苦惹相思。 一张机，织棱光景去如飞。从此云鹊栈南北。梳妆巧罢，含羞饴笑，银汉步裙飞。 两张机，牵牛何幸守七夕。埋首罗堰行天水。天田九坎，黄芽抽穗，酬问鹊儿归。 三张机，桥头跂仰盼郎来。九襄不若此难耐。寒冬漫数，春华秋望，唯怨稻香迟。 四张机，岸船南下别依惜。当年壮志唯慷慨。山河国破，蓬蒿我辈，还忍问蓬莱？ 五张机，妾心百忍送君离。萧萧落木疑江泪。昨宵烛影，窗花犹照，旦暮快如锥。 六张机，曾经意气惹清溪。破了少女安禅意。懒了香火，忘了郁垒，只剩晚霞飞。 七张机，说好了去去则回。怎的十度清秋逝。犹不见你，捂了双眉，问我你是谁。 八张机，清贫忍教笔墨稀。寄言寒朔可添被？君自珍重，妾都安好，只待凯歌回。 九张机，家国眼见安复一。镇妖塔倒江河畏。何迟赴死？不舍赴死，尚未告当归。 春蚕，丝丝作茧缘丝飞。离别未见约来世。错了缘法，迟了相会，且累鹊云飞。 秋衣，踏桥飞渡拥相思。相思相思更相思。红丝重系，姻缘重定，再不负归期。 执子手，与子老。 三生不够，世世才好。 …… 因无所会，实无所得。不能见面，不能视频，不能语音，说是八字相克，只有如此，方能安稳。从未怀疑，只做信任，不知道其住址，给不了什么，便只能写作《山鬼》作为礼物，不负一场相遇。 终究是，一朝授箓，启智明慧，消灾避祸。 只知，白莲圣女，终究……还是不能逃脱模板，只能是反派。 有言。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真正的正缘是平平淡淡，真正的修行也是平平淡淡，不是神神叨叨。 只知因果不虚，斋醮不虚，经功诰力不思议，切勿忘勤加修行，斟酌思之，勿要邪法害人，终受反噬。 愿天下之人，皆能向阳而生，进道无魔。 也借用这次帮了大忙的一位长辈的话，大家共勉：“莫若了之，传习之，殷鉴之。” 山鬼的故事，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