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绝品天医》 第一章 鬼婆的话 天快黑了。 我妈非要带我去河对面的王家老屋去找鬼婆。 问问明天去门顺不顺? 鬼婆。 不知道你们那儿叫什么,有的地方叫神婆,巫婆。 我们这前前后后方圆十里的山村都叫鬼婆。 我们这的鬼婆,不是给人捕魂捉鬼的,也不是跳神念咒的,而是一种特别恐怖的方式给人预测: 过阴。 过阴就是她的灵魂出窍,过到阴曹地府,带过世的人的鬼魂上来,附在她的身上,与他们的亲人对话。 亲人可以问一些问题,回答的上的他就回答,回答不上的他就默不作声。 堂哥大根子因为二伯打麻将,抓了一个扛后花,一激动脑溢血突然嘎嘣了。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待,留下了一张存折却不知道密码。 大根子找到的鬼婆,一番烧香磕头后,二伯真的上来了。 那说话的声音和咳嗽都像极了生前,堂哥问他存折的密码,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骂他和存柱的老婆偷人,家都不要了,还把钱往外倒贴。 堂哥不断的磕头,保证再也不会来往了,二伯才说了四个数字的密码(九o年的存折只有四位数字密码)。 到信用社一对,果然一字不差! 以前,我对这些都认为是迷信,可是这件事却无法解释,你说蒙吧?也不可能就蒙的如此精准。 ……… 我叫天扬,属狗的,今年十九岁。 自从去年六月被学校开除回来,几乎快一年了都没有出大门了,头发长的都可以扎辫子了。 把一家人都愁坏了。 不是不想出门,而是感觉无脸出门。 我从一个刚刚跳出龙门的农村娃,不到半年就被打出龙门,变回原形,回老家修地球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一遍遍耐心的讲述去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对事情真相的探寻。 问的多了,就不愿再出来说了。 他们在一次次的揭我的伤疤,让那血淋淋的伤疤无法愈合! 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看书,有时吃饭都不愿出来,如果家里有客人的话。 家里就我一个男孩,虽然有姐姐和妹妹,但姐姐已经出嫁了,妹妹小小年纪已外出打工。 每每听到大大(方言爸爸)的长叹短吁,妈妈压低声音埋怨着。 心里特别的难受,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打拳。 前天小妹来电报了,说厂里开始招男工,电工三个,机修工五个。 她已经替我报了名,让我赶快去参加招工考试。 同时电报里说,进厂要五百块钱的押金,生活费她可以帮我,押金的钱她不够。 昨天大大东挪西凑,凑够了五百,我准备明天出发到苏省的龙城去。 出发前,妈不放心,一定要带我到鬼婆那里去问一下吉凶。 鬼婆的村子离我们有两里地,隔了一条大河,翻一座山。 去时已经是傍晚了,对她的儿媳妇说了来由,递了十块钱,一对蜡烛,一盒香,还有三扎黄裱纸(纸钱)。 她引我们来到里屋,暗昏昏的一盏灯泡落了一层灰,上面还罩着一张纸也是灰暗的,算作灯罩,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香案。 香案上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座像,旁边两个蜡烛,中间一个香炉。 靠墙有一个座椅,座椅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袖长裤,门窗紧闭,拉着布窗帘。 屋内空气混浊而湿闷,有香味,烧纸的烟味,还有说不出的怪味。 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房间一阵阵的阴冷,头顶上总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看着我。 妈在一个灰盆里烧完了纸,上了三炷香,然而对老太太磕头说:“大仙,俺想请他奶奶上来,问她一些事。”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他奶奶沈氏是哪一年走的?” 妈说:“三年前十月初三那哈。” 那声音接着说:“三年了,我去看看,如果投胎转世了,那就找不到了。” 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寂静,突然老太太浑身发抖,口中“呜呜呜~”发出一阵阵悲鸣,像冷的打哆嗦。 听的人寒毛直竖,毛骨悚然。 一个非常熟悉令我眼泪夺眶而出的声音传来:“俺的大乖孙子呀,你咋就不听俺的话嘛!叫你北方不能去,你非要去! “能活着回来,那是菩萨保佑,还有祖宗保佑你的!” 我听到了酷似奶奶的声音,两腿扑通的一声跪下,泣不成声的问:“奶奶,你在那边还好吗?” 那个声音骂道:“好什么好?你个小卖吊的,今年清明你都不给俺烧纸!小时候俺还那么惯你!惯你有卵用啊。” 妈连忙磕头道:“他不懂事,你不要怪他,他现在到龙城去打工,你看有没有危险?” 那声音道:“他这一路去,有小鬼缠身,厉鬼挡路,会生不如死的!” 我和妈都大吃一惊,妈赶忙说:“啊!那就不去了!不去了!” 那声音喝道:“去!一定要去!不去哪能闯过鬼门关? “只有闯过鬼门关,才有出头的日子,才有好日子过,以后才能住好大好大的房子,做好多好多的事情!赚好多好多的钱!” 妈颤颤巍巍的问:“什么房子?什么好大的房子?” 那声音说:“好多好多的房子,连成一大片,一间接一间,还有好多好多的人住在里面……” 我也跟着问:“做什么样的事?赚什么钱?” 那声音说:“给好多好多的人治病,好多好多的人一起做,好多好多花不完的钱,有花不完的钱……“ 妈又问:“是在医院吗?当医生吗?” 那声音再也没有回答,一切归于寂静。 忽然,老太太又一阵颤抖,似从梦中醒来,沙哑的喉咙里使劲的咳嗽着:“走吧!都走了!” 前后就几分钟时间,我感到既吃惊又震惊! 回来的路上,妈仍然心惊肉跳:“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去的路上生不如死啊,不去这个鬼门关又过不了。” 我下定决心的说:“不是说了吗,这个鬼门关不过,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过了鬼门关,才能有好日子过吗?” 管他什么鬼门关! 除了生死无大事! 第二章 救命阿婆 我是被痛醒的。 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我尽力回想这是怎么回事。 右眼肿得睁不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拆散了,连呼吸都痛。 尤其是裆部,像被一团火炙烤着,一阵一阵的痛。 每次阵痛袭来,我都忍不住发出嘶哑的叫喊。 痛能形容出来的都不叫痛,那种形容不出来的痛,无可名状的痛才是人间至痛。 有人说女人生孩子的痛是最痛的。 在医学上,疼痛居然像地震一样被分为十二个等级,一级疼痛最轻,十二级为最痛。 女人分娩为十二级,按痛的强度和烈度而言,我可能达到十八级的飓风级。 疼痛是一种神经系统的感受,麻醉了神经,锯腿锯胳膊都不痛。 没人给我打麻醉针,吃止痛药! 头痛欲裂,努力回想起来一些事:我被人打了!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好像是小女孩的声音。 她见我醒来跑了出去。 不一会我感觉到是那个聋哑阿婆走了进来,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肿胀处,那里肿大如茄。 她的手黏糊糊的,凉冰冰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努力地睁开左眼,发现这是小雅的“贼窝”,我浑身上下被涂了黑乎乎的东西,嘴巴苦涩而有一股腥骚味。 看样子刀条脸把我打昏死了,怕死在他们屋内,然后扔进这里,是聋哑阿婆救了我。 我又昏睡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小雅的孩子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他们看我醒了,似乎都很高兴。 是那个小五问三狗逼:“还要我撒尿喂他吗?” 三狗逼说:“我不知道,我去问问阿婆。”说完他出去了。 什么?喂我尿?我感到一阵恶心,感到无比的愤怒。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歹毒的对我?我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还要喂尿来作贱我? 他们是一伙的,对,那个刀条脸应该是小雅的师傅,他气恼地认为我拐走了他的徒弟,所以疯狂地报复我,朝死里打我。 踹的我成了废柴,怕要成为太监。 不一会,那个聋哑阿婆端着一个碗进来,用调羹喂我。 我愤怒的将嘴抿得紧紧的,汤水顺着我的脖子流了下来。 阿婆很生气,对三狗逼比划了半天,三狗逼对我说: “这是阿婆给你熬的药,你不吃真的会死的。 “你都躺了三天了,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对得起小雅姐?” 是丫丫的哭声,摇着我的胳膊:“大哥哥,你吃药吧,你不能死。” 他们提到了小雅,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看来不是尿,是药。 是的,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死在这里,家里人也不知道,最后也不知道被他们埋在哪里。 我要活着,哪怕像狗一样卑微地活着! 我不再反抗,张开嘴,任由那苦涩的汤药喂进我的嘴里,不管是尿还是毒药! 但只要能活下去,饮尿又如何? 三狗逼告诉我,我已昏迷了三天了! 还对我说,是阿婆救了我,给我浑身涂的黑色膏药,那是他们小偷的治伤密药。 因为他们一旦失手经常会被暴打,这个黑色的膏药是他们的救命之药。 我不知道是不是倚天屠龙记里的黑玉断续膏。 但第二天我清醒了很多,能喝了半碗小米粥。 但肿胀处的更大了,昨天还像茄子,今天大如葫芦,更难受的是小便尿不出。 那个恶毒的刀条脸狠会地打我,现在严重的充血,他真的要让我断子绝孙呢。 鬼婆说我这一路有厉鬼拦路,真的是啊! 阿婆看着我的肿胀处,眼里甚是焦虑,出去了半天,带了一只玻璃瓶回来。 我没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用筷子把瓶里的东西夹出来,放在我的肿胀处上,一条又一条。 我睁大左眼,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条条又宽又大的蚂蝗。 我吓得惊叫起来,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阿婆一掌砍在我的脖子上,我又昏了过去。 隔天醒来时,肿处消肿了很多,小腹也没有那么胀了。 我的小便在昏迷中排出去了。 天还是那么热。 阿婆给我擦去了身上的黑油膏,用温水洗净,又涂上了新的一层。 涂到哪里我感到哪里就清凉无比,十分的舒服,只是有股难闻的臭鳜鱼的味道。 三狗逼每天在阿婆的吩咐下去抓蚂蝗,我也不那么害怕了。 我看到了明显的效果,水肿一天比一天消了下去。 三狗逼虽然对我不那么友好,但我很感激他。丫丫每天都在陪着我,给我扇扇子,给我喂水,她那么小就知道照顾人了。 我从丫丫的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了解到在我昏迷的三天中发生的事: 大概小雅见我三天都没有回去,以为我真的带钱跑了,她便赶了回来。 一进来就被她的师傅那个刀条脸,和两个马仔,也是他的徒弟,逮了个正着。 她看到了昏死在地上的我,哭着跪求阿婆救我,一定要救活我。 最后还是被她的师傅拖走,塞进了面包车带走了。 一直到现在已经五天过去了,再也没看到她回来。 我不知道小雅是否也受了怎样的罪,她的师傅肯定没有少折磨她。 她的师傅不但传授她的偷窃的技巧,他还把小雅当做他的后宫,是他的女人,是他的禁脔。 因为小雅不但年轻而且漂亮。 怪不得他那天疯狂的打我,他以为我侵犯了他的女人。 他愤怒,他要报复,所以要让我断子绝孙。 原来我以为小雅善良,她的师傅也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但她的师傅就是一个人渣,一个畜生,一个披着人皮的狼。 他不但带走了小雅,那两个女学生也被他带走了。 看样子他要亲自传授她们的技术,当然也难逃他的魔爪,成为他的后宫。 小雅的队伍只剩下五个人了:三狗逼,小五,丫丫,除了阿婆,还有两个聋哑人。 我不知道三狗逼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能叫到三狗逼,我就喊他三三,三三现在是他们的头了。 可小雅她在哪里呀? 我躺在床上,竭力回想着这五天来发生的事,像做梦一样!头痛欲裂! 第三章 偶遇丧神 五天前,我带着大大(方言父亲)借的五百块钱和鬼婆那心惊肉跳的预言,坐上了开往苏省龙城的长途车。 既然鬼婆说:这一路有小鬼缠身,厉鬼挡路…犹如过鬼门关。 但我不怕,怕有什么用? 去年已经死里逃生了一次!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奶奶的,大不了一死呗? 这一路难道还要和唐僧一样,过九九八十一难? 不管是盘丝洞,还是火焰山,不管它女儿国,还是雷音寺……我来也! 阳历的九月初,正是农历七月中旬,也是天上流火的季节。 《诗经》中“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的时候,灼热的阳光烤焦了大地,炽热的气息烤灼着人们的皮肤, 火焰般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照耀着大地,像是一片火海。 今年又是百年未有的酷暑,气温高达四十二三度。 别说石头上煎鸡蛋了,你在上面做烧烤也行! 车被堵在这段山区路上,已有三个多小时了。 我们老家把出去打工都叫“讨生活”。 一个“讨”字,道尽了其中的辛酸:与乞讨无异。 远离家乡故土,顾不上老人孩子,只为赚点流血流汗的辛苦钱。 纵然心里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暂时的分离只是为了家人生活得更好。 在外地,住宿,生活千差万别,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一年回不几次家,其中的煎熬,心酸,只有打工人自己清楚。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堵了这么久? 正是上午酷热的时候,路旁树上的知了“热死啦~,热死啦~”拼了命的叫。 车停了,空调也停了,车子很快成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师傅打开了车门,放我们这些猴崽子们逃生去了。 焦急的人们开始互相打听,不久,从前面传来的消息是: 前方出了重大交通事故,交通事故常有,重大交通事故却不常见。 好奇的人们,开始向前方拥挤过去。我也跟着拥挤的人群向前面挤,走了300多米,忽然走不动了。 眼前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我什么也看不到。 中国人喜欢看热闹那么世界有名的!鲁迅先生在《娜拉走后怎样》一文中写到: “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 “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如果显得孤僻,他们就看了滑稽剧。” 我想,中国群众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热闹呢? 首先,看热闹可以满足人类与生俱来的猎奇心理。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谁家的事啦?事情大不大?先是满足了好奇心。 其次,看热闹还可以丰富人生的阅历,可以增添茶前饭后八卦的谈资。 看热闹的就不嫌事大,越大越好,越奇异越有味!只要不是自家的事,别人瓦上的雪下得多大,那都是风景。 美其名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就是多出去走走,多看些热闹,长长见识! 眼前看热闹的人们,有站在货车顶上的,骑在树上的,也有挤在大巴车车顶上的,小孩坐在大人物肩膀上的……我正被挤在一辆小轿车的旁边。 这是一辆黑色的皇冠车,在九一年,桑塔纳是只有乡长大人级别的才有资格坐,屁股底下一座楼,小二十万呢!进口皇冠车更是少见。 车顶上也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洋气的花格子衬衫,烫着长长的波浪形的长发,戴着蛤蟆镜,正举着一个小巧的照相机在拍照。 前方传来了喇叭声:“让开!让开!都让开!” 远处传来了一阵鸣笛声和三轮摩托车的轰鸣声,人群纷纷向路两边散开,像被破冰船犁开厚厚冰海上的雪浪。 天气太热了,这真是最美好的想象! “喂喂!不许拍照!不许拍照!”喇叭声又响起,不一会,两辆三轮摩托车开过来了。 车顶上的那个外地年轻人,慌忙从车顶上跳了下来,他的右手还按在我的背包上。 我肩上的背包一歪,承受不住他的重力,一根背带也被他压断了,背包生生地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摩托车上下来六个人,团团的围住了他,其中一位问:“相机呢?” 那年轻人双手一摊,又拍了拍口袋,用一口广东腔说道:“不鸡道啦,冇了啦。“ 我看了一下车牌是深市的,这时,车里面的两男两女也下来了,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鸟语。 让他们掏出证件,那说鸟语的年轻人强烈的抗议着,拉扯起来了。 我一看麻烦来了,就赶紧悄悄的离开,这个热闹不看的好。 90年代,有照相机的人毕竟还是很少的,和手持大哥大的大佬一样稀少。 我毕竟在京都上过半年多的大学,经历过一场生与死的历炼!知道这样的事,躲开为妙。 此时的我就像一只惶惶不安的小鹿,溜在人群中悄悄的躲了起来。 大巴车后来从田间开辟的临时道路,拐上了一段颠簸不堪的乡村道路,绕行了几十里,终于又重新出发了。 这只是发生在江南山区的一个小插曲,这样的事也微不足道,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有发生。 我和那年轻的广东佬也只是擦肩而过。 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不经意间的擦肩而过,后来竟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这个偶遇到的香港佬竟是我命中的丧神! 鬼门关里的拦路小鬼! 两个毫无任何关联的人的命运在此后的时日里,纠结在一起,演绎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悲泣鬼神的生死博弈! 鬼婆说的没错,是的,这一路就是闯鬼门关,关关难过! 人生就像一列驶向死亡终点的列车,有人上有人下,这些都是生命的过客。 在没有约定的未来,想不到却终有一天会不期而遇。 而我这次与香港佬的不期而遇,却在我命运中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但此刻的我却浑然不知,丧神已经来了,它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 第四章 江湖悬赏 在大巴车的摇摇晃晃中,空调徐徐地吹着,特别催人入睡。 相比车外的炎热,真是冰火两重天! 大概到了铜都,又上了几个人,有个像盲流的民工,坐在我身边。 像个神经病似的,自说自话唠唠叨叨不停,特别惹人烦。 人在昏睡中,特别讨厌耳旁苍蝇的嗡嗡声,更何况是唠唠叨叨的人? 突然,“呯!”的一声,他开了一罐健康宝饮料,黑老子一跳! 饮料四射,喷射到一个穿梦特娇的人身上,那人公鸡打鸣似的数落起来,并用手中报纸条抽打他的头。 一车子的人都被他俩吵醒了。那个傻子也没什么反应,径直喝自己的饮料,忽然他指着那个拉环,问那人这是什么? 那人接过来一看跳起来,公鸡打鸣似的大叫: “哦嗬!中奖了!你奶奶的!中大奖了!五万块。” 那傻子不相信,反复看那个拉环,问道:“真的吗?我中了五万块?这要到哪儿去领?” 那人指着健康宝罐上的中奖说明,一句一句读给他听。 一车人都兴奋起来,那年月,刚刚才解决了温饱的人们,万元户才刚起步,而这个傻子一下子就中了五万块! 天哪!天上还真的掉馅饼!不!一个大大的金饼! 车上的人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那公鸡嗓说:“羊城,带上证件到健康宝总部去就能兑换大奖了。” 那傻子问:“羊城?羊城在哪里?” 他满面愁容,他想低价卖掉,那公鸡嗓说他身上有五千,问他卖不卖? 这时,从后面座位过来一个壮汉,夺过拉环看了看说: “人家五万的东西,你只给五千?你他妈的也太不厚道了”。 这位“大款侠客”出了一万,那傻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伸出两根指头,要两万, 那年头,谁身上有两万现金?带一万出门已经是大款了。 前面座位的几个人闹哄哄的商量着,大家一起凑钱买,领奖后再按出资比例分。 有便宜不占,那是傻瓜! 正在骚乱中,从后面挤过来一个膀大腰圆、穿金戴银的青年壮汉,他嗡声嗡气地说: “我是远洋海员,刚回来休年假,我只有美金,一美金可以换人民币四块八的,给你一万美刀,怎么样?你也不亏的。” 他拿出了整齐的一扎美金,也不管那傻子愿不愿意,收了拉环,这时,正好车到了繁城站,他就下车走了。 那傻子等车出发了,仿佛才醒悟过来,又激动的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他说他只要中国钱,不要这个外国钱,叫的那个惨啦!仿佛钱烫手似的。 这时,有个像是银行工作的男子站了出来说,他就在银行上班,拍了拍胸前戴的上岗证。 他拿起那扎美金仔细辨认一番,安慰那傻子说,那个美金是真的,一美金真的能换四块八,中国银行就能换,你也不亏。 那傻子还在叫唤,手里抖着那扎美金! 那人对那傻子说,要不这样,自己用二十张一百的人民币,换十张一百的美元,那傻子再三犹豫后同意了。 两千换四千八?大赚了! 这时,在旁边围观的人见有便宜占,也纷纷拿出身上的钱换起了美元。 这时候整个车厢都轰动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拿钱换美金。 我看那傻子手里只剩下薄薄的几张美金了,一把抢过来!再不出手就没有了! 那傻子犹豫了一下,给了我三张换五佰,剩下的两张又被另一个人抢走了。 换到美金的人都很兴奋,发财啦!我也很兴奋,五百换了一千四百多,赚了近一千块,真出门踩到狗屎,走狗屎运了! 车到江城,那银行的下车了,那傻子说:不去打工了,有钱了!回家! 那傻子也不傻,是的,发财了还打啥门子的工? 从铜都上来的人也陆续下了车,消失在视线中。 车里一下子又空了许多。 我也下了车,因为我看见车站旁有家中国银行。 趁早兑换掉,口袋没钱了,到了龙城也不知哪里兑。 这银行不大,就两间门面。 柜台里面坐着两位女职员。 我怯怯地叫了声:“你好,大姐。” 那嗑瓜子的胖大姐不耐烦的问:“干嘛?” 我说:“换美元。” 说完我把手里的三张美元递了过去,她看了我一眼没有接,不停的往嘴里塞瓜子,然后向对面年轻的同事说: “又一个傻逼。” 我看了看身边也没有别人,那么她就是骂我是傻逼了。 我强压着怒火,提高了声音说:“我换美元。” 她也不耐烦的提高声音说:“这里是营业部,要换到市里去换,再说,你这也不是美元。” 她说的我一愣,不是美元?那这是什么?我的头嗡的一下子大了。 我怯怯地把钱币递过去:“大姐,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这不是美元是什么?” 她没有接,看都不看地说:“尼加拉瓜币!” 尼加拉瓜币?怎么凤凰一下子变成草鸡了? 忽然,我明白过来了,就像无数受骗的人说的同样的话:上当了,上当了!骗子!都是骗子! 我站在那里,浑身冰冷而发抖,虽在这酷热的夏天,仿佛一桶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 五百块钱呢!就这样被我换成了三张假美金,我在瑟瑟发抖。 好半天,我又不甘的问她:“那这个能值多少钱?” 那个胖女人翻了我一下白眼,不再理我。 旁边女同事同情的看着我,小声的说:“这个不值钱,我们不收的,大概就值7分钱吧。” 泪水,慢慢的浸出了我的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木然地走出银行,现在我身上没钱去龙城了。 就是到了龙城,也没有进厂的押金。我走在车站的广场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茫然无神。 怎么办?我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下,无精打采的坐在路牙石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胳膊里。 树荫中,点点中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我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依旧感到冷。 忽然有个小东西碰了碰我,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头乱发如鸡窝,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碗。 但那双大大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明亮而清澈,怯怯的看着我,嘴里却呜呜呀呀的,原来是个聋哑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抠出了一块硬币,轻轻的放在她的碗里,把那三张尼加拉瓜币放进钱包。 她没有走,挨着我靠的树的背后,在树荫下,也坐了下来。 我感到饿了,午饭还没吃,两点多了。打开背包,想拿出茶叶蛋来吃。 忽然我的手触到了一个四方的东西,我瞟了一眼:照相机? 真的是一部照相机,一部崭新的,小巧的索尼照相机。 这是那说鸟语的香港佬的,怎么会在我背包里? 应该是他扶我背包跳车时放的。 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居然是他给我埋下的“定时炸弹”。 三天后,一道“江湖悬赏令”在江城暗地里张开大网,等着我。 在江城的黑道和所有的图片冲印社,收到一道悬赏: 谁找到或发现一台红色的索尼相机,或送洗的胶卷内有古钱币的照片,不论发现人或物,都奖励一万块。 当时的一万块,不亚于今天的五十万,足以让江城黑道为之疯狂! 而此刻我却一无所知,我惊喜的把它拿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 第五章 女贼小雅 这是一部索尼傻瓜相机,这款相机我在京都商场看过,要2000多块钱呢。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了,这相机主人那香港佬见公安过来,慌乱之中把相机塞在我的背包里。 也许他只是想暂时的藏在我的背包里,等公安走了后就可以再拿回去。 但没想到公安拦住了他,我也趁乱溜走,坐车走了。 这真的是阴差阳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被骗了五百块钱,但又从天上掉下了两千多块钱的相机。 古人的话真的不错啊: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阿弥陀佛,仁慈的主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谢谢上帝,谢谢你们救了我! 有了这相机,我就不愁没有钱了,哪怕卖个一千块钱,我也可以顺利的到龙城。 可是哪里去卖这个相机呢?江城我也不熟悉,第一次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但我知道,每个城市都有收旧东西的,照相机可以有两个销路: 一个是电器市场门口收旧货的,一个是景点照相机的出租部,代卖二手相机的。 虽然我不熟悉这个城市,但广场的报亭有卖地图的,买一份市区地图就可以知道了。 我走到报亭前,这是一位慈祥的老大妈,我是要买一份地图。 “五块。”她伸出一只手。 这么贵!但没办法,车站边的东西都卖的贵。因为她卖的是过路客,也不指望做回头客的生意。 我伸手从裤兜里准备掏出钱包,可我又呆住了,两个裤兜都空空如也,我的钱包不见了! 屁股后放钱包的短裤兜被割了一个大口子,钱包被偷了! 我想起那个小女孩,肯定是她,一定是她。 因为我打开钱包拿硬币给她,我把那三张尼加拉瓜币放进去的时候,她看见了。 她一定以为那是三张百元的人民币,和我背靠背坐在树下的时候,用刀割破了我的裤兜,偷走了我的钱包。 钱包里面除了那三张外币,还有十五块钱人民币,身份证和学生证也放在钱包里面。 外币和十五块钱都无所谓,但我没有了身份证和学生证却寸步难行。 进工厂能够证明我学历的,也只有这张学生证了。 我看了看广场,那个讨乞的聋哑人小女孩,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我知道:小偷得手了,一般都快速的转移赃物,迅速离开现场。 她到哪里去了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找不回身份证或学生证,那么我就真的死翘翘了。 鬼婆的话真的没错:一路都有小鬼缠身! 我疯了似的在车站广场的四周,到处寻找那个女孩,不停的向行人询问是否看到她。 匆匆的行人冷漠的走过,有的摇摇头,有的根本理都不理睬你。 无奈我又回到了报亭,问那位老大妈: “大妈您好,我的钱包被偷了,你是否知道那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是个聋哑人,刚刚在这里乞讨的。” “你丢了什么?”她问。 “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身份证和学生证我一定要找回来,没有身份证我哪也去不了。” “她叫小雅,不要说是我讲的!你到火车站去找找看,也许在她在那边呢。” 大妈是个好人呢,生意没做成,也肯为我指点迷津。 “火车站怎么走?”我问。 “你一直往前走,走过了两条街,就可以看见了。” “谢谢,谢谢!”我赶忙向这位好心的大妈道了谢,慌忙向火车站走去。 到了火车站,我望着匆匆忙忙的人群,私下里寻找的那个乞讨的小女孩,仍不停的向行人询问着。 可茫茫人海中,我哪里去找到她呀? 这时太阳已偏西,我无奈的坐在花台边。 我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一股冷意包裹了我全身,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忽然我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她正站售票厅的门口处,伸手向旅客乞讨。 我急忙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小雅,小雅!” 她惊诧的转过头,也许奇怪,在这里,怎么会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看到是我,没有跑,反而冲我一笑。 那一刻我感到她的笑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明媚,那么的灿然。 因为她没有跑,不但没有跑,而且她向我走来。 我赶紧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焦急的问:“小雅小雅,你拿我的钱包了吗?” 我没有说她偷,而是说她拿,虽然我很气愤,但我尽量不去冒犯她。 她扭过头四下里看了看,扯着我的背包,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里,瞪着那双大眼睛,好奇的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雅?你叫张天扬?” 原来她会说话,她不是聋哑人,装的。 在火车站,你遇到的哑巴会讲话,瞎子会让路,瘫子会逃跑,你根本就不必奇怪。 “是的,我叫张天扬,你把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给我,急死我了。”我几乎哀求地说。 张天扬这个名字,在遇到我师傅之前,从没改过名,换过姓! 中国人对姓名的讲究,不亚于对风水的讲究,那复杂的程度足可以在大学里开一门《姓名学》课程。 外国人搞不懂,像于成龙,牛得草,如果直译成英文,就没有那个味了! 最不讲究姓名的恐怕是元朝了,因为汉人被降最低等的劣等民族。 朱元璋叫朱重八,父亲朱五四,曾祖父朱四九,张士诚叫张九四,陈友谅也叫陈九四, 这是造反“三巨头”的原名,像编号,造反成功后才改了名,有字有号还有谥号,庙号,复杂到要断句都难。 朱元璋庙号:明太祖; 谥号: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 读完一口气能憋死你! 那小女贼调皮的笑了笑,指了指我的背包。 “我没拿你的钱包,你看看,在不在你的背包里?” 我疑惑地打开背包,果然钱包和照相机躺在一起。 肯定是她刚才拽我背包时又放进去的。 失而复得,怎么也是高兴的事,我不能追究什么。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她。 我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她调皮地眨着眼晴问:“怎么谢?光说没用的?你请我吃小笼包吧!估计你也没吃。” 耿福兴的小笼包真的好吃,鸭血粉丝汤也酸酸爽爽的,酥油饼又香又脆。 很快,我的那一份就进了五脏庙。 一共十六元,钱还是她付的,自然客也是她请的。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小雅,这个包子和饼真的很好吃,我谢谢你。” 她也吃完了,然后对我说:“把你的茶叶蛋给我,再不吃真坏了。” 以为她还要吃茶叶蛋,就把包里的茶叶蛋递给了她。 不多,大概有十个吧。 她拎着茶叶蛋,向不远处的一个小乞丐招手:“小五小五,快来吃茶叶蛋。” 那个叫小五的小乞丐坐着滑板车,滑了过来,接过小雅手里的茶叶蛋,稚嫩的说:“谢谢小雅姐。” 小雅拍了拍手:“走,我带你去看江景,反正现在都吃饱了,也没有事做。” “嗯,”我跟着小雅一直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江边。 我不知道江边有什么好看的。 第六章 青春燃烧 这里,一可看到远处江城长江大桥,川流不息的汽车,江上的轮船拉着长长的汽笛,推着黄白的浪花。 小雅顺着江堤走到了江边,掬起了一捧水洗了洗脸,也洗了洗乱糟糟的头发。 江水很浑浊,小雅也不在乎,我拿出包里的毛巾递给了她。 她胡乱的用毛巾擦着脸和头发,我的手巾也黑了,那脏兮兮的面孔露出了少女的嫩白和红晕,我发现她很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 “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叫你哥吧,谢谢哥没有把我当成小偷,脏了!”小雅把毛巾递给了我,调皮的笑了。 我把毛巾放进包里,她也挨着我坐下。 我问:“你叫我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说:“我姓康,叫雅洁,你叫我小雅也行,叫小洁我也不怪!” 我犹豫了半天,小声的问:“你怎么做这个呢?你应该去念书啊。” “唉。”小雅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想做小偷啊,但我要吃饭啊!我也想去念书,但是我没有钱啊!” “那你的家人呢?”我问。 “我妈死了,我大(江城方言:爸爸)又找了一个坏女人。 “哎,不说我了,哥,你怎么不在京都上大学了?怎么跑到江城来了?” 我说:“我的事一言难尽,因为去年被学校开除了,我准备去龙城打工。 “你不读书,也可以去打工啊,你多大了?” “你猜我有多大?我也想上高中考大学,可是生活不允许啊。”小雅说。 “我现在挺好的,除了每月给师傅一点,我能养活自己了。” 我知道江城是个贼城,既然她叫我哥,我就认了这个贼妹子。 我不知道江湖中人,是否看重这份露水情谊,但我认为遇到了就是缘。 虽然我身无分文,但我想要劝她迷途知返,毕竟做贼是见不人的光彩事,不能见阳光的。 鲁迅先生说(我也不知是否真的是他老人家所说):男人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劝失足女从良。 小雅是小偷,劝她回头也算是改邪归正。 男人天生有保护欲,尤其是对漂亮的女孩子。 “小雅,跟哥打工去,哥带着你!”我恳切地说。 她微微一笑:“打工能挣多少钱?” 我说:“两三百一个月,好的做销售也可以拿上千的提成。” 她望着江水,抛了个石子:“我现在两三千一个月。” 我惊呆了!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我曾读过一篇报告文学,好像是写追捕贼王的,那贼王叫黄瘸子。 他们组织庞大,还有个大学生的军师。军事化管理,纪律严明,不准偷穷人和孕妇,犯规要剁指头的。 他们分片分区,叫什么北上支队,南下支队,东进支队,西进支队,还有狼队和虎队(西北狼东北虎)等。 一张布局全国的行窃作案网络。 有几百上千人,分工负责,每个支队下设每个城市分队长一名,每月都要上缴一半赃款。 每年各支队推举精英选手,在东北冰城举办全国性的“小偷技术交流大会”,举办比武大赛,交流提高偷窃技术。 86年,黄瘸子被公安部a级通缉,追捕归案后被枪毙了。 以解放后第一个,因盗窃而被枪毙的贼而“留名青史”。 贼都有师傅的,没有师傅就是单帮流贼,到处受排挤,除非艺高人狠。 小雅应该也有师傅。 “小雅,你师父对你好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小雅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好不好的,她给我划了一块地方,每个月都要上缴她一部分钱。 “不说我了,哥,那你现在怎么办呢?你晚上睡哪里呢?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小雅关切的问我。 我没有告诉她,我准备用相机换钱,因为财不露白,虽然她叫我哥,毕竟是贼。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 我无奈的说:“天热呢,我准备在火车站睡一晚,就这一晚,明天再想办法。” “哥,我这里有一百块钱,你去住旅馆吧。我带你去,很便宜的,十块钱大铺,单间二十。天热还可以洗个澡,怎么样?”小雅问我。 看着小雅递来的一百块钱,我的眼湿润了。 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虽然落草为贼,但她很善良。 “小雅,哥一定会还你的。”我把钱装进钱包里,我是个有自尊的人,借的就是借的。 “走吧,我先带你去住宿。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看看孩子们了。”小雅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 小雅带我走进的是一家私人旅馆,“好梦旅馆”。 小雅跟旅馆的老板娘很熟,进门就喊:“刘嫂,给我哥开一间单人房。” 那个胖胖的刘嫂看了看我和小雅,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拎着一串钥匙和一个热水瓶,打开了三楼的一间房。 虽说是单人房但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个吊扇,洗手间在过道的尽头,是公用的。 尽管房间很简陋,但我非常的满意了,也没有收我的押金和身份证,只交了二十块钱。 小雅进来转了一圈说:“哥,你洗洗先睡吧,明早我再来。” 我看着小雅那婀娜的身姿,不觉赞道:“小雅,你,真漂亮。” 小雅莞然一笑:“不要想太多,哥,祝好梦,拜拜!” 小雅的美与夏莲的美是不同的,如果说夏莲是丰润的荷花,那小雅是含苞的百合。 夏莲是麻辣的川味,小雅是淡雅的乡味。 我洗漱好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奇遇,真好像做梦一般,我很累但睡不着,闭着眼睛。 上午先遇到堵车,却不想无意中得到一部相机。 接着车上遇到傻子中大奖,自己中了邪,用五百块钱换了三张废纸般的外币。 后又遭了窃贼,又与窃贼认了兄妹! 这都是拍电视剧的桥段,而且集中在一起,自己想想还跟做梦一般。 隔壁房间的电视机里,播放着亚运会火炬传递的解说。 在那激昂的解说声中,我渐渐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把照相机卖了,尽快去龙城。 小雅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洗漱好了,她靠在窗前,一缕晨辉照耀着她的侧影,那层光辉显得她非常的圣洁和美丽。 一袭白色长裙,长发披肩,显得小巧迷人。 而这个眼前的十六岁的少女,她的美让人窒息。 她不仅外表美丽,而且此刻也充满了阳光和圣洁。 她笑盈盈看着我,好像一个可爱的小精灵。 此刻,我享受着这份安静和温馨的暧昧氛围,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她身上散出美丽和甜蜜的气息,让我感到兴奋,晕乎乎的。 我大脑晕晕的,仿佛被她的眼睛吸引着,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跟前。 她也睁着可爱的大眼睛有点吃惊的看着我。 我猛地抱着她,把她搂进怀里,她也闭上了眼,彼此呼吸急促起来,相互吻了起来。 激吻中,拥入彼此温暖的怀抱。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在这个激情燃烧的时刻,让青春的激情彼此燃烧吧。 激情过后,我们在彼此的怀抱中入睡。 我也收获了夏莲之后,第二次难忘的青春回忆和对小雅深厚的感情。 第七章 出售相机 “小雅,你别动,哥给你拍张照片。”说完,我从背包里拿着相机,对着已穿好衣服,站在窗前的小雅卡卡的按下了快门。 傻瓜相机就是好,不用调光圈和焦距。 小雅非常惊奇问:“哥,你还有相机?” 我点点头,相机里的胶卷已经到底了,我把胶卷倒回来,退出胶卷,放进背包。 “小雅,今天陪哥把这个相机卖了,我准备去龙城。”我说, “干嘛要卖呀?缺钱?我给你呀。”小雅说。 “不是,小雅,我要到龙城去看看,如果不行,我再来找你。 “如果行的话,我也来找你,你跟哥去打工吧,我们一起攒钱送你去上学。”我真诚的说。 小雅笑了笑说:“那好吧!不过哥,你准备到哪里去卖?卖多少钱?” “到公园门口,那里有照相机出租的,卖给他们。最少要1000块钱,这个新的2000多。”我说。 小雅说:“哥,他们给不了这么多钱的,我有认识的人,他专门帮我们卖东西。” 我明白小雅说的那种人,是帮她们销赃的人,不管怎样,熟悉的人总是会好一点,最起码不会坑我吧。 我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个决定,让我一头撞进了黑道布下的罗网。 我说:“那好吧,我们走吧。” 吃完油条和稀饭,小雅带我到了一个很旧的住宅楼里。 敲了敲门,一个胖胖的笑容像弥勒佛的老头,隔着防盗门,打开了一道门缝。 我对胖子天生有一种好感,心宽体胖嘛!胖子应该坏不到哪儿去! 瘦子整天琢磨着心思,尖嘴猴腮,刀削脸,都是形容坏人的。 《沙家浜》里的刁德一和胡传魁就是一瘦一胖,一个刁钻,一个草包! 小雅把照相机递了进去,用手比划着。 老头接过相机,反复看了看也不说话,曲三指伸出了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后来小雅给我解释是六百) 小雅将右手翻过来又翻过去(一千)。 老头又将左手的两个指头伸出来(八百)。 小雅看看我,但我不懂,摇了摇头。 小雅也对他摇了摇头。 老头笑眯眯的看看我,点了点头,走进去,拿出了10张100元的人民币,递给了小雅,然后关上了门。 我也很高兴,接过小雅递过来的钱,从中抽出了两张给了小雅。 这既有还她的一百块钱,也有感谢她帮忙的酬劳佣金。 小雅摆了摆手说:“哥,真的不用。” 那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我们是干兄妹? 但我还是塞到她的手里:“见财有份,这是你应该得的,我们回去吧?” “我想去看看外婆和弟弟,我好久好久没有回去了。哥,你陪我一起去好吗?”小雅有点撒娇地央求着。 “那远吗?”我问。 “我们今天去,明天就可以回来。”小雅说。 “好吧,我陪你去。”我答应了。 小雅对萍水相逢的我都那么好,更何况我们已有了同床共枕肌肤之亲,也可以说是恋人了。 我陪她去看弟弟和外婆也是应该的,何况是举腿之劳。 反正我迟一天早一天到龙城也没关系的。 身上有钱了,我一下子感到轻松。钱是人的胆,无钱寸步难行。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我们直奔汽车站,买了去泾溪的车票。 到泾溪县城的时候已经12点多,小雅的弟弟中午已经放学回家了。 我们吃了点东西就在学校门口等他。 一点多的时候,小雅看见弟弟背着书包,慢吞吞的向校门走来。 “小伟。”小雅轻声的喊着。 小伟抬起头看了看,发现是姐姐在叫他,一下子扑过来,抱着小雅放声大哭:“姐姐!姐姐!” 小雅蹲下来也抱着小伟,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过了好久,小伟抬起头,哭道:“姐姐你怎么才来呀?不走好吗?不走好吗?” 小雅用手抹着小伟的眼泪点点头,又把小伟从头到脚,胳膊大腿都细细的看了看,没有发现伤痕,问:“她打你了吗?” 小伟摇了摇头。 小雅拿出一卷钱塞给小伟:“小伟,你藏好了,不要被她发现了,想吃什么你就自己买。 “不要惹她,她要打你你就跑。 “姐去看看噶奶奶(泾溪方言:外婆),以后还会来看你。” 小伟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走进校门,一步三回头。 小伟才十岁的样子,本是活泼开心的年龄,都蔫蔫的象棵萎了的草。 我看的有点心酸。 父母对子女的感情应该是最纯洁最无私的,去年那首台岛的电影《世上只有妈妈好》,引起人们的共鸣。 看哭多少人,几乎人人哭着看着,歌曲的传唱度极高,几乎人人都在唱,都会唱。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在镇头的打谷场上看的,当小强唱起这首歌时,全场哭声一片。 所有的人都看哭了,我们也跟着哭,最后哭的吵到人家了,没看完我们就出去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有妈妈最苦恼 没妈的孩子像颗草 离开了妈妈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我们又到泾溪车站买了去东阳镇的车票,那是小雅外婆住的地方。 东阳镇我不知道,没听说过,但小雅说的桃花潭我知道。 毕竟上过学的都知道李白的那首著名的诗。 相传唐玄宗年间,泾溪县李白的粉丝汪伦听说大诗人李白,旅居在南陵叔父李冰阳家,欣喜万分。 便修书一封: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酒乎?这里有万家酒店。 李白欣然而来,汪伦便据实以告之:桃花者,实为潭名:万家者,乃店主姓万。 李白听后大笑不止,不以为忤。 适逢春风桃花盛开,群山无处不飞红,加之潭水深碧,清澈晶莹,翠峦倒映。 李白与汪伦每日诗酒唱和,流连忘返,一连住了月余,待桃红落尽。 临别时,汪伦和朋友踏歌古岸,拍手和唱,踏歌声响彻在桃花潭。 李白非常感动,写下《赠汪伦》这首千古绝唱: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我很向往,桃花潭,我来了! 一路上,小雅抱着我的胳膊,我的胳膊贴在她的胸前,软酥酥的,一阵阵少女的体息,沁人心脾,暖哄哄的。 她给我讲她的师傅“于美人”和她的孩子们的事。 第八章 聋哑贼王 小雅开手师傅是男的,也是我后来将遇到的厉鬼。 她真正的师傅叫于文华,也是江城人,兄弟姊妹7人,她排行老三。 她是天生的聋哑人,后来成了闻名大江南北的女贼王。 30岁时,她到钢城打工,好不容易在一家街道福利厂找到糊纸盒的工作。 一次,在街上闲逛时,她打手势用哑语问路时,没想到对方竟然也会哑语。 通过比划,于文华得知她叫王琴,也是个聋哑人。 在交谈中于文华得知,王琴是个企业主。 王琴告诉于文华,她的企业员工待遇好,于文华如果愿意,可以到她那里工作,一听待遇高,于文华立刻答应了。 第三天,这个自称王琴的女人把于文华带到一个居民区内,说是安排住宿。 推门一看,里面竟有十余个人。一看情形,于文华感觉不对,转身想走,发现门已被反锁。 于文华这才发现,满屋都是聋哑人。 一个年轻男人“告诉”她:“来这里都是当扒手的,以后我就是你师傅。”于文华意识到自己被骗到贼窝了,她明确表示不干。 第二天,小头目挥拳对她一顿暴打,喝令她不许吃饭。被折磨不过,她只得答应。 融入“扒圈”后,于文华渐渐认同了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很快练就了一身“行窃绝艺”。 于文华得知拉人头入伙可以成为小头目,于是,她从老家拉来6个聋哑人壮大了自己的队伍,因业绩突出,于文华当上了小头目。 她可以收缴手下偷来的钱物,有权进行三七、四六分成,但她要定期给上家“进贡”,每月3000元。 于是,邪恶的欲望膨胀起来:要是自己组建一个扒手团伙,不是能赚更多的钱吗? 一次,于文华与上司发生矛盾,带着10多个亲信自立山头,另外组建了一个盗窃团伙。 她把钢城作为“据点”,领着部下到全国各地行窃,这时的于文华,已从一个单纯的村妇蜕变成心狠手辣的扒手头目。 一次,一个手下因为藏了部分偷窃的钱款,于文华命人把他捆绑起来,叫三个体格健壮的手下轮流用鞭子抽打。 从此,其他手下再也不敢“犯规”。 对于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的人,她轻则不许吃饭,重则毒打之后让其喝一杯辣椒水,第二天再增加“任务”。 于文华不断扩大“队伍”,手下每拉来一个入伙的,就可以成为“小组长”。 于是,一些手下采取欺骗手段,拐骗了许多聋哑人入伙。 渐渐地,于文华的“队伍”越来越大,逐步掌握了和她有密切来往的15个扒窃团伙,遍布全国11个省市,成员多达200余人。 很快,于文华的扒窃集团分别以冰城、津门、金陵为据点,遍布全国,身边有几十个骨干。 每个干将每月向她交纳3000元至9000元不等的费用(根据城市的大小)。 她还规定,每个月从一号开始交钱,各头目交钱的时间依次排开,避免相互见面,她可以日进数千金。 根据他们交钱的数额,划分在全国各地的扒窃区域,对这些团伙头目,她有绝对的领导权和“人事任免权”。 她自己早已不洗手不干了,只带带徒弟,全国各地游走收钱。 短短几年,于文华就收到各团伙头目上交的赃款数千万元。 有了钱,她就美容整容保养自已,俨然妆扮成一个贵妇人,虽半老徐娘,但妖艳不凡,包养几个年轻的小白脸手下,江湖人称“于美人”。 于文华吸取了师父的教训,不但对犯罪集团实行分层管理,她只接触团伙头目少数人,团伙之间不准相互联系。 这样一处失手,可迅速断尾救生,不会城门失火,祸及池鱼。 每两个月召开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单一会谈,汇总近期扒窃情况、交流扒窃技能和各地扒窃信息; 她关注各地治安信息,来决定是否从事作案活动;还借开会之机,重新划分扒窃区域,以获取更大的利益。 贼都与时俱进,不断学习交流,提高技艺,你凭什么不努力? 当然,95年于文华和她的盗窃集团已全部落网,再嚣张的犯罪集团最终都会走向灭亡! 真是,黑道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我妈最后的心愿,叫我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我大常年不在家,在乡下演出,那坏女人就打我,经常不给我饭吃。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摇蓝里的小弟弟摇翻了,她发疯似打我,说故意要害死她儿子。 “我逃出那个家,流浪到江城,后来遇到我开手师傅,叫于跛子。 “他收留了我,后来在冰城遇到了于美人,她亲授我为徒,我也有自已的小分队。 “每个月除上缴三千钱,我已能养活自己了,还给弟弟存了一笔钱。 “我对不起我妈,不能上大学了,但我要供弟弟上大学,他才是我的希望。” 小雅说到后来,泣不成声了。 我望着这个刚刚发育,尚未成年,满脸稚气的小女孩,本应在父母呵护下读书的女孩。 却因父亲的造孽而家破人亡,流浪街头沦为小蟊贼,可惜又可怜! 现在的我学了佛知道: 世上万物都因为有了爱才有了性,有了性才有生命的轮回。 但破坏他人家庭,损害他人身心为途径,满足自己一己私欲,实为最大的造恶业。 故此有了“万恶淫为首”的说法。 邪欲太重,会严重地损人阴德和福报。 很多人不信因果,也不认为和谁发生关系后,会有怎么样后果。可不管信与不信,因果都在无时不刻地发生着作用。 她父亲乱人之妻,却害死结发夫妻,女儿小雅后来也惨遭歹人蹂躏,暂他还债。 她父亲最后自己病重在床,后妻携子外出不顾,自缢而亡,这是遭了报应,这是后话。 现在的我无法安慰她,自己尚且食不果腹,前途渺茫,也无法给予她更大帮助,只能陪着她叹息。 我暗下决心,一旦自已稳定下来,必救她出这泥潭。 第九章 天国恋人 我将小雅的头扶靠在我的肩头,用低沉的声音说我的故事,尽量不影响到其他乘客。 我缓缓的回忆着,如何因为一场青春热血的骚动,而错过了一场人生的姹紫嫣红,而成为看客和局外人。 我虽不是个特困生,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而且我考上的是京都的大学。 爷爷说这就是中举啊,他坚持要摆酒席,要请客,我们那么穷的家,终于看到希望了,终于有人要到京都去念书了。 他们不知道我在城里同学面前是多么自卑,不知道我是怎样费尽心血去学普通话,练英文,但那浓厚的山腔总是让我自卑。 有次我无意间说起自己每个月家教可以赚两百元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冲我发了脾气。 他觉得我赚了那么多钱还不知道寄钱回家,给多病的爷爷看病,补贴家用,太不懂事了。 我的生活可以说很黑暗,一直念书、上课、考试、赚钱。 同学说我是守财奴,只要有兼职的机会都过来找我,半开玩笑地说: 嘿,听说你只要能赚钱什么都肯做。 我只有装做不在乎:是啊,我都肯。 这样拼命赚的钱,一半给自己交学费,一半给家里。 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苦,除了她。 她是我同届学妹而且同系的,来自四川阆中,小巧玲珑的川妹子 我先到的学校,安顿好了后在学校闲逛。 在校园遇到了刚到校的她,大包小包一大堆,小山似的,向我打听新生报到处。 我帮着拿行李,背挎包,带她报到,找床位,陪她来的她妈妈是位戴眼镜的瘦小的小学老师。 她们一定要请我吃饭,我就去了,吃完后我偷偷的先付了账。 她妈不肯一定要给我钱,我面红耳赤的拉了半天。又带着她在学校里走了一圈,帮她认路。 后来她说,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喜欢我了,高高瘦瘦的,特别忧虑,有很多心事似的。 别人都说她是小美女,可是我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是啊,那时候我正在发愁,付了饭账后,我这一周的伙食费怎么办? 我没想过找女朋友,更别说像她这样时髦漂亮的城市女孩子了。 结果她经常找我,到我们班上旁听,向别人打听我的事情。 我特别感动的是,我生日那天,她买了蛋糕,在我宿舍门口等我。 我去做家教了,晚上10点才回来,她等了我五个多小时,在北方早春三月的冷风里。 从小到大,没有女孩对我这么好过,我接过她手里的蛋糕,把她的手握在我的手心里,给她暖着。 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她说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不要怕,我们一起来分担好不好?她真是天真啊,那时的我也真是天真啊。 那天晚上,我们相吻了。 被爱情迷住了眼睛的人,是不顾一切的,什么事情都不怕,什么话都敢说。 我说我以后会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乃至生命! 有一天,她说她爸爸妈妈来学校一看她,让我跟她一道去学校边的饭馆吃饭。 身为市文物局长的她爸爸一直都皱着眉,看着我破旧的牛仔裤和皱巴巴旧衬衫。 外面的西服还是她刚给我买的,袖口的标贴也不懂拆掉。 手足无措地坐在她一家三口面前。 我觉得这个贫富的对比太像电影或者小说里的镜头了,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我无法忘记她爸爸跟我说的一句话:我家夏莲从小没吃过一点苦,没受过一点委屈。 小伙子,你能做到吗?我没有回答,我知道我现在做不到,现在她陪我受苦。 我知道她为了跟我在一起,牺牲有多大。 她把生活费省下来,帮我交学费,我的西服是她买的,皮鞋也是。 和一个贫穷的爱人在一起,所能带给她的,就是这么多无奈和付出,无休止地付出,从时间到物质。 她说:爱你就不觉得苦。 但是我心痛啊,是真的心痛,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一样的痛。 我的出身我不能选择,但是她为什么要选择我?选择这样沉重的担子。 我发誓会对她一辈子好,甚至为她付出生命。 然而半年后的早夏,一切嘎然而止(此处省略一万字)。 那个夏天是我的梦魇:我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梦见浑身是血的夏莲,哀怨的看着我。 惊恐的眼睛流着血,张大的嘴却说不出话,伸出的手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就那么静静的飘去。 飘向广袤无垠的宇宙…… 夏莲,是我的初恋,也是我一生的痛。 我在一起不到九个月,二百六十二天, 她走了,舍我而去,到了天国。 她的死不是因为我,但我不杀伯仁,伯仁都因我而死! 她是一个纯洁的人,一个爱笑的美丽的姑娘。 她来自天府之国的阆中,一座千年古城。 我喜欢她双手揉我的头发,骂我“瓜娃子”。 我喜欢她打好饭菜,在宿舍楼前喊我“哈巴儿(四川话老公)!刺饭啰~~”, 我喜欢她把我的头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她身材不高,但小巧玲珑,丰满圆润。 她喜欢调皮可爱,把我逗的忍不可耐,又笑嘻嘻的跳开了,一边招手:“来噻!来噻!” 她喜欢我叫她“婆娘”,但她没有成为我真正的婆娘,我们没有越过那道底线。 九十年代的大学校风还是纯正的,大学生的感情还是纯洁的。 她的名字深深的藏在我的心底,不能触碰,一旦触碰就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得让我无法呼吸。 她叫夏莲,像一朵刚出水的莲朵,那样的洁白无瑕。 原本期待我和她有一场桃李争芳的花事,期待着未来的幸福; 在阳光下和喜欢的人一起筑梦,憧憬着幸福; 守着一段冷暖交织的光阴慢慢变老,相依着幸福。 我在等待我的夏莲盛开,可她尚未吐蕊,却早早凋零了。 初见时的美好,是因为前世情缘未了,我做不到“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淡定。 初恋的美好,是一开始的时候,就不问结局会如何,就算寡淡收场,至少还可以守着一份回忆,至死难忘。 白居易那句:“老来常健忘,唯不忘相思”。 初恋的相思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至死方休。 残缺亦是一种美丽,多少人为了等候一秋的落叶,熬过了一个个青葱的夏季。 我回到老家山乡云关,写着我们的故事,做着当作家的梦。但这个作家梦在农村是痴人说梦,是笑话! 前几天,我小妹拍电说,她们纺织厂招男工,已经帮我报了名,做工人可以每个月挣二三百。 我爸给我凑了进厂的五百块钱的押金。 真的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借了五百块钱,昨天早上,我从老家坐上了开往龙城的大巴车。 但在路上又怎样被人骗了,又怎样流落江城,最后遇到了她。 小雅听完我的故事,半天不作声。 第十章 又见丧神 三天前,我从桃花潭回到江城,替小雅拿钱,因为她外婆摔断了大腿骨要做手术。 当时还时夜晚到过小雅的住处,也是贼窝,黑灯瞎火怕,已不认识路了。 我只好找“好梦旅馆”,问了好多人,转了好多地方,终于找到好梦旅馆,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找到好梦旅馆我就认得路了,刚下过雨,道路泥泞的很,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那院子走去。 到了门口,奇怪没有看到大黄狗,也没有看到那个白发聋哑阿婆,门卫室里坐着两个年轻人,目光凶狠的看着我,不像是好人。 我还看到了那个胖胖的弥勒佛模样的老头,就是收我相机的胖老头,他冲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两个年轻人向我扑来,抓住我的胳膊,一下子把我按倒在地骂道:“妈的,老子等了你两天了。” 说完抬起脚在我身上乱踹,痛的我在地上打滚,浑身滚满了烂泥。 然后拉起烂泥一样的我,塞进一辆面包车。 我第一个反应是遇到了打劫的,打劫我不怕,我没钱。 更奇怪的是那个弥勒佛的胖老头,他也跟上了车。 难道是因为我的那台照相机?照相机已经卖给老头了,卖的钱我已经用完了,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面包车开了很久,开进了一个独栋小楼的院子。 两个年轻人恶狠狠的把我扯下车,差点摔个嘴啃泥,扭着我的胳膊,把我押进了小楼。 我一进门就发现这个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最显眼的是中间的那个花格子烫头的香港佬。 也就是照相机的主人,他刁着烟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 看见我被押进来,上来就一脚蹬在我的肚子上,把我踹倒在地,嘴里恶狠狠的骂: “烂仔,我的相机呢?我的胶卷呢?” 果然他是来要相机的:“相机我卖了,卖给他了,胶卷在我的包里。”我痛苦的指了指胖老头说。 一个马仔一下子扯过我的背包,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 背包里只有换洗的衣服,一袋饼干,一袋江城茶干,毛巾牙刷什么的,还有我的钱包,却没有发现胶卷。 那马仔把我的衣服和毛巾抖了又抖,依然没有发现胶卷。 那香港佬上来又踹我,一脚踹在我胸口。 一阵钻心的痛,我感到口里咸咸的东西流了出来。 那香港佬一边恶狠狠的踹一边骂:“叼你啊老母,信悟信我起你天灵盖,度疴督屎啊!胶卷呢?胶卷呢?” (x你老妈,信不信我打开你天灵盖,拉泡屎…) 我不能这样被打死。 这时,我看到背包底部有一个洞,应该是老鼠啃的,只好无力的解释道: “恐怕从这个洞里漏掉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丢了?你tmd说的轻巧。”另一个刀条脸的瘸子,抡起拐棍就往我身上打。 我说过,我对瘦子没好感,尤其是脸无三两肉的瘦子。 相书上说两腮无肉,脸颊呈现皮包骨的人,这种人性格上面是比较偏激的,待人处事的时候非常的自私。 而且他们会是比较无情的人,生活中也很刻薄,没有爱心,而且性格比较孤僻。 很记仇,属于有仇必报的那种人,所以说这种人是很难相处的。 “给你两天,你找不到,老子就弄死你!”刀条脸恶狠狠的说。 原来他们不是要相机,相机在胖老头手上,而是要找回胶卷。 刚开始我奇怪,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知道我在江城下了车?那香港佬跳下车的一瞬间,他也不应该记得我啊?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通过黑道寻找照相机或冲洗胶卷的线索,才找到我的。 先找到了那辆大巴车,得知我在江城下了车,然后就在江城黑道和所有的图片冲印社,发出了江湖悬赏令。 是那个胖老头供出了我和小雅的,他们就在小雅的住处,守株待兔。 我真的不知道胶卷里有些什么内容,为什么对他们那么重要?值得悬赏一万块。 这是一笔很大的赏金,在猪肉只有一块八一斤的九o年,足以让江城的黑道为之疯狂。 我真的很委屈,胶卷我真的弄丢了。 我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也许在奶奶家,也许在路上。 找到它真的是大海捞针,非常的渺茫。 我不能供出奶奶家,如果我带他们去,这帮土匪肯定会拆了奶奶的家。 我只能哭个不停,哀求着别打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刀条脸打累了,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问:“那个小骚狐狸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嗯?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没有和她在一起。”我说。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照相机不是你们一起卖的吗?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嗯?我废了你!”刀条脸无比的愤怒。 突然他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我的大腿根。 一阵无比的剧痛袭来,我昏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己是三天后了。 ……………… 三天前,我和小雅下车来到了桃花潭村,小雅外婆的家在马路边上,背后是桃花潭。 九o年的东阳古镇,远没有后来那样的出名。 桃花村是小雅外婆住的村庄,白墙黛瓦,古香古色,典型的徽派建筑。 小雅外婆住的房子是两层的木楼,三开间和左邻右舍比邻而建,马头墙高高翘起。 房后不远就是青弋江,公路从门前而过。 我没有看到一个大水潭,也没有桃花。 我心中的桃花潭是四周环山,十里桃花盛开,中间一汪碧水。 还没进门,小雅就在门口喊:“噶奶奶,噶奶奶”。 屋里传来一声慈祥的声音:“是小洁吗?” 小雅扑了进去,不一会里面传来了小雅的哭声。 我把在泾溪县城买的什么麦乳精,奶粉,人参蜂王浆,中华鳖精等一大堆营养品,拎了进去。 有我买的,也有小雅买的。 窗户很小,屋子里很暗,刚进去我看不清,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屋子里的竹躺椅上,半躺着一位慈祥的老人,花白的头发。 小雅正蹲在她的身旁,趴在她的腿上呜呜的哭着。 老人用手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小雅看我站在旁边抬起头,让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说: “噶奶奶,这是我哥,这是他买的东西来看您了。” 我叫了声“奶奶好!” 老人挣扎着要站起来,突然又哎哟的一声倒了下去。 小雅惊呼:“噶奶奶你怎么了?” “昨天晚上不小心摔了,下雨石头上长了青蒲苔,老滑了。”老人痛苦的说。 “哪块摔坏了?我看看。”小雅蹲下来将老人的裤腿拉了上来,左腿已经肿了。 老人轻轻的拍拍大腿说:“摔到这块了,站不起来。” 小雅的眼泪下来了,急哭了,对我说:“哥,我外婆估计摔断了大腿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我一看也着急了,还能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啊! 第十一章 外婆住院 这时老人嚎啕大哭:“我咋不死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孤老婆子在这世上,咋活啊?伢子你也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 小雅大哭:“噶奶奶你别哭,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小雅六神无主,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比她大四五岁,又是男人。 我说:“天不早了,去县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先去镇上医院吧,哪里叫到车?” “前面桃花渡口有送旅客的车。”小雅说。 “那好吧,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去叫车。”我说。 渡口不远,停有三辆出租车,我叫了一辆夏利,我把奶奶抱上了车。 小雅也不知道要带什么,我让她把麦乳精,奶粉带上,还有杯子,热水瓶,脸盆毛巾什么的。 镇中心卫生院很近,在青弋江对面,要绕道胡村大桥,五里多路,卫生院的规模还不小。 挂号拍片,然后送进了病房。很快诊断结果出来了,左腿大腿骨骨折。 这是要住院做手术的,先交五百块钱。 小雅给了弟弟小伟一些钱,除了车费和买东西,身上还有二百。 我除了买些营养品,给了小雅两百,还有七百多,凑在一起交了住院费。 先挂上了点滴,护士告诉我们,手术要县医院的骨科医生来做,预约了后天下午。 安顿好了,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小雅给她外婆喂了一杯麦乳精加奶粉,老人安静了下来睡了,估计痛的一日一宿没睡。 小雅拉着我的手,感激的看着我说:“哥,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呢,谢谢你,哥。” “谢什么?饿了吧,我看看街上有没有吃的?顺便给你带点,你在这里陪奶奶。”我说。 小雅听话的点了点头。 夜晚下的东阳古街,显得古老而神秘,石板铺街,文昌阁翘檐飞翅,古门楼庄严肃穆。 夏季江南的傍晚,轻轻柔柔的微风,炎热的白天阻隔在夜幕之后。 古镇水边的灯光烟火,一砖一瓦,一街一巷,都是岁月雕刻出的隽永魅力,东阳古镇的夏夜,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人间烟火气,最为接地气。正是吃饭时间,从一间间店铺里飘出的鱼肉香、茗茶味,简直在牵着人的鼻子走。 我于是循着香气,拐入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鸡蛋皮鸡汤雪菜肉丝面条,很好吃,两块钱一碗,给小雅也打包了一份。 在医院里我和小雅商量,今晚小雅陪奶奶,我回奶奶家或者住旅馆。 我问小雅:“家里还有别人吗?” 小雅摇摇头,伤心的说:“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年,应该是八二年,外公就走了。 “我还有一个舅舅,八七年在自卫反击战场上牺牲了,只剩我外婆一个人了。” “别急,小雅,哥陪你。就是不知道手术还要多少钱,要住多久的院?”我说。 “哥,钱我有,外婆应该也存了些钱,她有退休工资。 “你还是回去住吧,这里的旅馆比较贵,一时我们也走不了,真的麻烦你了,哥。” 小雅说的对,看样子我一时也走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做了手术到出院,最起码也要一个月吧。 护士交待老年人的骨折护理,首先是使其不断的转换体位、防止压疮形成。 因为外婆还有糖尿病,如果出现褥疮,难以愈合,消耗人体营养,出现败血症,可能会致命; 其次早期应对老年患者进行适当的全身性功能锻炼,使其更好的恢复一些功能。 另外,经常翻身、拍背,预防肺炎,还要帮助做抬腿练习,预防下肢静脉血栓的形成。 小雅身弱力小,翻身,换洗,她一个人根本做不了。 我虽可以帮她,也避免不了的尴尬和男女之间的诸多不便。 我接过小雅给我的钥匙,五里路我想走走也很快的。 虫鸣不断的夏日夜晚,沿着公路漫步,看着胡村大桥下潺潺的江水,放慢脚步,感受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任谁来到这山乡古镇,都会流连忘返。 虽是夏夜,山乡的夜晚有些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月光如洗,映在江面上,分外皎洁。 一层雾气升起,平添一份仙气。 我想当年李白和汪伦,也曾在这样夜晚,泛舟江上,对月畅饮,吟诗和唱,多么诗意啊! 到了奶奶家已经九点多了,山村一片寂静。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黑漆漆的大门,仿佛推开了一扇尘封的时空隧道入口。 我找到了灯的拉线开关,仔细的打量着这陌生的房屋。 昏黄的灯光下,一楼是堂屋,左边是奶奶住的房间,右边是灶台和吃饭的地方。 堂屋的后面有木楼梯通往二楼,厨房有后门通后面的院子。二楼应该是房间吧?我没敢上去。 堂屋正面的墙上挂着领袖像,两边挂着两个相框,应该是小雅的外公和舅舅,都很年轻,穿着军装。 这是个军人之家,路上我听小雅说她的妈妈也当过文艺兵,外公是抗战时的老兵。 五八年转业地方,后又调到胡村水库当了领导,82年走了。 他应是胡村水库的第一批建设者,可惜生前没有安排好子女,那一代人都公而忘私! 我没有去奶奶的房间去睡,准备就在堂屋的躺椅上睡,躺椅上有毯子,就这么胡乱的躺下了。 我感到阴森森的有些害怕,总感到小雅的外公和舅舅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楼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走动,在翻东西,又像是小动物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就这样亮着灯,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 早晨醒来,好奇心驱使我还是来到了二楼,轻轻的推开一扇门,发现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房间一尘不染。 古香古色的架子床,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梳妆台上有一个镜框。 镜框里是一个美丽的军装女子,笑容可掬,眉眼间和小雅十分的相似,这应该是小雅的妈妈。 我没敢再看,轻轻的走下了楼。 三天后,奶奶做了手术,县医院来的骨科医生,上了钢板,打了钢钉。 乡邻们也知道了奶奶住院的事,陆陆续续的都来卫生院看望,也就十块、二十的礼金,也有送鸡蛋,豆腐皮和麦乳精,奶粉的。 奶奶是烈属,村领导也来了,包了五十元的慰问金和水果。 这二百多元的礼金还远远不够后期的医疗费用,医院又催我们交五百块钱。 奶奶让小雅去取她的储蓄,小雅不肯,那是她外婆的养老钱。 她说她有钱,从小都是外婆一手带大的,亲人们都走了,她要担起赡养和照顾外婆的责任。 我很感动,也很无奈,因为我也没有钱,第五天医院催得急!不交钱就停药了。 我身上还有三百,又凑了交了五百。 小雅对我说:“哥,麻烦你回去一趟好吗?我住的房子你还记得吗?大黄狗的狗窝的草窠里,有个饼干盒,里面有三千块钱和两张存折,你都带回来。 “还有在我回来前,让三狗逼带她们。” “这么多钱,你不怕我拐跑了?还是你自己跑一趟吧。”我笑道。 “你要真跑了,我也认了。奶奶每天要擦洗,搞大小便卫生,你也不方便。”小雅笑着说。 第十二章 小雅贼窝 这倒是实情,这几天我都是做后勤,买排骨鲫鱼炖汤。白天替换下小雅,让她回去洗澡补个觉。 奶奶在康复期,需要营养或补充钙质,她拉着我的手慈爱的说: “天扬,你是个好伢子,小洁也是一个苦命的伢子,妈妈走的早,大大(爸爸)又不管,有你照顾她,我也老放心了。” 奶奶以为我是小雅的恋人,我和小雅相视一笑,脸都红了。 也不怪奶奶这么认为,首先小雅带我来看她,不是亲密关系,也不会带来。 我也鞍前马后的,真心实意的来回奔波,没事的时候,俩人腻歪在一起,打打笑笑的,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虽然没有机会再亲热,但我总喜欢偷偷的捏捏她,互相打闹。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我们也许会真的会成为恋人。 我回到江城已是下午,因为要倒两班车。 小雅住的地方并不好找,我第一次去的时候那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也没有记住。 其实那就是个贼窝,小雅的贼窝。 贼窝嘛,是指盗贼、小偷等罪犯和犯罪团伙所构建的隐藏或躲避的场所。 “狡兔三窟”,贼窝当然是她们活动的重要据点,包括长期住所、暂时藏身之地、盗贼人员会议场所或基地(那是大型组织)。 记得当时她带我进去时,有许多孩子,也相当隐秘。 那是一个城郊结合部的院子,院子很大,低矮破旧的院墙圈了有两亩地的样子。 除了菜地和一栋空空如也的旧厂房,靠着院墙还搭建了一排小房子,上面盖的是石棉瓦,大约有四五间。 小雅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忽然从里面窜出一条大黄狗,汪汪的叫个不停。 小雅叫了声,阿黄,那大黄狗摇摇尾巴不叫了,围着我不停的嗅着。 紧挨着铁门的是一个传达室,里面坐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阿婆,满头的白发,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我。 那双眼睛仿佛有一道精光射出,看得我头皮发麻,门口的炉子上水壶扑扑的响,水开了。 小雅不停的打着手势,阿婆的眼光渐渐的柔和了下来,也温和了许多。 小雅带我走向那一排小房子,推开房门,里面一股湿热的,带有蚊香烟味,混合着尿骚的圈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一台嗡嗡作响的电风扇在不停的转着。 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坐在看不清颜色的旧凉席上,或破沙发上,瞪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这是一群贼娃娃,也是小雅的孩子们! 三个大点的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剩下的都只有七八上十岁。 看到小雅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叫小雅姐。 “你们都吃了吗?”小雅连问带比划。 “吃了小五的茶叶蛋。”一个大男孩说。小五的茶叶蛋还是我给的,十个茶叶蛋八个半大的孩子肯定都没吃饱。 俗话说:半钵头吃头牛。 都八点多了,但他们都没有说饿,静静的看着小雅和我。 小雅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我哥,你们以后叫她天扬哥。” 几个不聋不哑的齐声叫:“天扬哥”。 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每人从书包里掏出一卷零散的钞票。 小雅接过来点了点,大约有一百五六的样子。 小雅很满意:“毛丫明天还在天桥上,那里行人多。小丽带小五还是到汽车站去。” 小雅各点了80块钱揣进口袋,剩下的退给了她们。 我在火车站见过跪在地上的女学生,前面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因父母生病,或者天灾人祸种种原因而无钱上学,乞讨学费的和路费的。 看来这叫毛丫和小丽的女孩就是装扮成失学学生的。 别看这份乞讨活穿着干净也似乎体面,但能一跪几个小时,或头顶烈日,或冷风刺骨。 这份罪真没少受!正常人跪半个小时,就膝盖疼痛难忍,腿麻脚抽筋。 刚才说话的男孩,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硬币和毛票,小雅数了数不到50块钱。 她拿了20块钱说:“今天学校己开学了,人多的,三狗逼,你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点?” 这个叫三狗逼的男孩说:“丫丫病了,下午我们就回来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也都掏出了一堆毛票和硬币,小雅也都收了一半,剩下的都退给他们,他们不说话,看来是真正的聋哑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就是小雅的孩子,小雅是他们八个人的头。 他们两人一组,乞讨了钱和东西每天都要亮出来,让小雅过目分配。 小雅要收一半的,剩下的自己保管,看来他们纪律严明,不管多少都不敢藏着掖着。 因为两人一组,谁也不敢相信对方会不会告秘,告秘人有赏。 被告秘的轻则被罚身上所有的钱给告秘者,重则被痛打一顿,没收钱财,逐出队伍。 小雅今天的收二百多块钱,至于她自己乞讨或偷了多少,我不知道,这也是相当可观的收入。 比我将在工厂打工一个月的工资都多。 后来我小雅告诉我:每个月要交师父两千,小雅要包他们吃住,交房租水电费,生病了还要看病,除掉这些开支, 一个月大概也有四五千块钱,遇到大鱼可以上万。 小雅不同于那些黑心的丐帮老大,她们以偷盗为主,乞讨为辅。 小雅不但要照顾他们吃住,不受同行欺负,还负责带徒弟,传授偷窍技术。 小雅抱起床上的一个小女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怜爱地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烧, 问:“丫丫,你哪里不舒服?” “小雅姐,我饿,头晕。”这个丫丫说,丫丫会说话。 也许天太热,这么小的孩子在太阳底下乞讨,没有中暑已是很幸运的了。 “姐给你方便面吃。”说完,从隔壁的房间里,端出了一箱中粹方便面,肯吃东西那就没有什么病。 在90年代初,八毛钱一袋的中萃方便面,绝对是孩子们的零食神品,堪比后来的街边小炸和辣条了。 八七年才进驻中国的肯德基,那时还没有进驻江城,耿福兴的小笼包,是他们的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美食。 只有过生日,小雅也会给他们卖一碗虾子面(那是后来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江城美食)。 如果偷到大货,那是值得高兴的,值得庆贺的事,也会一人卖一份渣肉蒸饭,保证人人吃到肚圆。 小雅分给了大孩每人两袋,小孩一袋。孩子们都欢天喜地的,有的拆开了就啃,有的放在碗里到阿婆那用热水泡。 中萃面的脆香,混合着房间里的难闻的气味,令我的胃非常的不舒服。 安排好这群孩子,小雅走进刚才隔壁小房子,看来这是她自己的单间。 拿出一个塑料桶,到门卫室炉子上倒了一些热水,又在压水井前压了半桶冷水,拎回房间里洗漱了。 不一会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 飘飘的白色连衣裙,衬出微凸的身体,湿漉漉的披肩长发,显得小脸更加精致白皙,一双细高跟凉鞋,哒哒哒的向我走来。 我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美少女,就是那个头发乱如鸡窝,满脸污垢,浑身邋遢的小蟊贼。 就像鸡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 第十三章 避祸山村 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虽然说话和呼吸肋骨还是很疼,但身上其他的地方也不那么痛了。 破了的地方已经接痂脱落了,下面已经消肿了,但毫无生气。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真的成了废物了,不是成了司马迁,而是活成了太监,真的感到生不如死! 刀条脸,你等着,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终于我可以下床了,我对着阿婆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但我暗暗的发誓:如果我张天扬有发迹的一天,我一定要让阿婆过上好日子,我要给她养老送终。 阿婆慌乱的把我扶了起来,示意我坐下,她又端来了的排骨汤,每天都在给我增加营养。 小雅还是没有出现,我不知她的师傅把她关在哪里,也许就在他家吧,那是他的后宫。 一天中午,阿婆他们都出去了,丫丫在睡觉。 我走到大黄狗的狗窝前,好在黄狗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逃了还是被他们弄死了。 我在狗窝里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摸到了一个铁盒,我慌忙将它拿进了房里。 这是一个小巧的饼干盒,里面果然有三千块钱和两张存折。 这就是小雅的这三年的储蓄了,两张存折共十五万,这是一笔巨款,在当时是一笔相当于现在千万的巨款。 我不能取走这个钱,没有密码我也动不了。 小雅的外婆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去缴费。小雅现在又不知所踪,她是因为我的牵连,而遭的这份罪。 这件事只有我去做了,我决心去桃花潭,一是避祸,二是在奶奶家去调养好身体。 尽管现在我可以走动,但仍然虚脱的很,这个样子也不能回去,回去把父母吓坏了。 我要等待机会再回来报仇,一定要救出小雅。 我走的时候,丫丫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哭。我蹲下来安慰她:我去找小雅姐,你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 三三他们没有回来,我也不准备和他们告别了。 我又给阿婆磕头,她慈爱的抚摸着我的脸轻轻的拍着,嘴里嗷嗷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不停的点头。 我的衣服己破烂不堪,背包已被刀削脸他们不知扔到哪里,身份证和学生证都没有了。 我拿出一些零钱,剩下的钱和存折,我用小雅的毛巾包裹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拎在手上。 坐黄包车来到街上,在地摊上买了两件t恤和短裤。 开了一个钟点房洗漱了干净,换上了新衣,然后坐上了开往泾县的大巴车。 到了东阳镇,我直接去了卫生院的病房,没有看到奶奶。 我问护士,护士说奶奶已经被村里安排人接走了。 “能出院了吗?”我问。 “现在就是康复了,定时来医院检查,要坚持活动走走,否则只能坐轮椅了。”护士以为我是她的亲属,叮嘱我说。 我只好回到桃花潭村,买了一些水果去看奶奶。 进门我没有看到奶奶,只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屋里面,她打量着我问:“你找谁?” 我说:“我来看奶奶,我是他外甥女的朋友。” 这时奶奶在房里问:“是天扬吗?小洁呢?” 我走到奶奶的房间,把水果放在床头说:“奶奶,小洁有事!让我先回来看看你,不想我出了车祸,被车撞了,耽搁了半个多月。” “小洁也出车祸了?”奶奶焦急的问。 “没有没有,她有事走不了,我到医院一看,他们说你出院了,我就赶过来了。”我说。 那中年妇女是胡婶,村里安排来照顾奶奶的,见有亲戚来了,就找借口回去了。看样子她是巴不得就走,心急火燎的样子。 奶奶还是不放心小雅,我耐心的保证没有事:“小雅正在上班,过几天就会来的。” 我在奶奶家住了下来,每天照顾起奶奶的饮食和起居,胡婶隔三差五的来给奶奶擦洗身子。 我花了380块钱,从县城给奶奶买了一只轮椅,不像后来的轻巧可以折叠,笨重但很结实。 每天我都推着奶奶晒晒太阳,有时也让她推着轮椅慢慢的练习走路。 奶奶一天比一天的好了,我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的康健,但命根子还是那样的软绵绵的。 我给小妹写了封信,说不来工厂了,在江城找到了工作。 同时给家里也写了同样的信,毕竟二十多天人不见人,连信也没有,算是报个平安。 其实这哪是报平安?是刚过鬼门关。 我也到泾溪县医院找大夫看过,大夫告诉我,如果是神经受伤的是很难恢复的,如果是肌肉或软组织挫伤,可以慢慢的恢复。 开了一些中草药,让我每天用开水泡药,坐在盆里面坐浴。 还有些中药要煮着喝,苦涩难咽,每次都咬牙一饮而尽。 中秋节到了,奶奶念叨小雅会回来看她的,我也期盼小雅会回来。 但我们都失望了,从日中等到日落西山,月亮都升起来了,小雅还没有回来。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我在桃花潭村已快一个月了。 山上的枫叶红了,奇妙的是映山红又开了。一簇簇,一丛丛,与枫叶争红斗妍。 丹桂飘香,一阵阵香气扑鼻。 一天闲着无聊,我沿着桃花潭景区散步。 桃花潭其实是青弋江的一段水域,江心有江心洲。 西岸有垒玉墩、书板石、彩虹岗、谪仙楼、钓隐台、怀仙阁、汪伦墓等景点。 跨过胡村大桥是潭东岸,那里的景点更多,正值旅游旺季,游客还不少。 东岸,有东园古渡,是汪伦踏歌送别李白处,有明朝建踏歌岸阁,位于东园古渡的渡口,即汪伦送李白处。 阁因李白《赠汪伦》诗中“忽闻岸上踏歌声”之句而得名。 踏歌岸阁为古时渡口建筑,它的位置正好选择在出阁上船过渡,入阁即进东阳古镇的正街,进出东阳镇都十分方便的位置。 同时,出阁正好面对桃花潭,潭水清冷镜洁,黛蓄涟漪,奇石“象鼻子”伸进潭中,远远望去如大象吸水。 潭岸即是仙墩,上面筑有“怀仙阁”。在踏歌岸阁的门洞中望去,宛若一框十分秀丽的山水画; 入阁,级级踏步在顶端露出了前面转弯的街道,街道弯曲的卵石路面,望之引人登高,待拾级完稍前几步,笔直平坦,繁华的东阳镇映入眼帘。 阁门口有一个卦摊。地上铺着一块白布上书“铁口神断”。 马扎上坐着一位中年的道人,头绾道髻,长髯飘胸,旁边有三三两两围观和卜卦的人。 我立足旁观。 忽然从船上匆匆走下一个老农,满脸的胡子拉碴, 老农急匆匆来到道人面前,那道人伸手示意他歇下:“不要急,你找的东西还在,丢不了。” 老农诧意地问:“你知道我找什么?” 那道人笑道:“牛呗!” 第十四章 铁口神断 老农更是惊讶,我也很好奇,道人是如何知道的。 老农焦急的说:“对对!胡师傅,我家的大牯牛这两天发情,舞疯子,今天早晨挣脱了牛绳跑了。 “我们一家都在找,找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您帮我算一卦,看看在哪方位?” 我看着老农不由笑了,他左手拿着牛绳,右手拿着赶牛的牛鞭,不是找牛是干嘛! 原来如此!不过道人真的观察细致,敢下口断言。 那道人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四指的关节飞快的掐算着, 口中说道:“黄老四,不要急,牛在你家的西方,不出四里路,你家的大姑牛吃了人家的庄稼。 “你买上两包烟,跟人家说说好话,是被人家拴在牛栏里了。” 那个叫黄老四的老农说:“在我家西边的四里路应该是陈家老屋,上午我去过了,他们都说没看到。” 那道人笑笑:“上午你是空手去的,急匆匆的问,态度嘛也不太好,人家自然也不肯实情相告了。” 那黄老四说:“那是那是,我一根烟也没有递给人家。谢谢你啊胡师傅,卦钱多少?” 那道人说:“随便你给,三块不多十块不少。” 那人丢下五块钱匆匆的走了。 我见到那道人说的十分肯定,一点也没有犹豫,真的是铁口神断。 旁边的人也都啧啧称奇。 这时又一个中年妇女从东边走来,她面带慽容,来到那道人摊位前,声音悲哀的说: “胡师傅,我家老爹这两天都滴水未进了,怕时日不多,我想算算看大概大限在什么时候? “好让他几个儿女早点回来,还能看上最后一眼,尤其他大伯在金陵工作,侄子还在部队要请假的。” 那道人问:“你家老爹属什么的?今年多大。” 那中年妇女说:“属龙的,十一月生日,今年六十九。” 那多人说:“他命中三子两女,只有两子一女送终,今天是杨公祭日。 “早在上半夜,迟则明天早晨鸡叫前,你早早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中年妇女递给十块钱,急匆匆的走了。 我听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余地,不由暗暗称奇。 断人生死,而且算准时辰,就像地狱的阎罗王:“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毕竟是家门口之人,如果断错了,别人砸你的摊子事小,闹出笑话事大,岂敢玩笑而已? 他看我在旁观察良久,对我说: “小哥你容貌不俗,只是眼下艰难,宛如龙困浅滩,这一年过得不容易呀!” 我镇住了,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一下子击碎了我心中的硬核。 包裹在硬核里的委屈、伤心、愤怒一下子都释放出来。 一年前,我本是迎风怒马,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转眼冷落为天之弃子:恋人夭亡、开除回乡、亲友嘲笑、乡邻讥讽、谋生无门、外出打工,还被骗的身无分文。 现在被打身残,沦为废人,岂止是艰难,真正的生不如死! 为什么苍天对我如此不公? 我抹了抹脸上的热泪,也不问挂金几何,冲他点点头:“我卜一卦。” 他拿出三枚铜钱,递给了我,摇卦我知道,以前在白云观,也卜过卦。 我将三枚铜钱合在掌心,凝神静气,在心中暗念:问我前途如何?何时转运? 然后轻摇手中的铜钱,撒在白布上,如此连摇了六下。 那道人捋捋长须,说到:“此卦为涣卦,下卦为坎,上卦为巽。 “风在水上行,推波助澜,四方流溢。 “虽然涣是水流流散之意,也有人心涣散之象,如果能战胜弊端,就能挽救涣散,转危为安。 “涣卦象征涣散,启示了如何拯救涣散的道理,属于下卦。 “《象》中这样来断此卦: “隔河望见一锭金,欲取岸宽水又深,指望资财难到手,昼夜谋财枉费心,明白不?” 我是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胡师傅,是不是我的命中就没有财?还是有财要经过艰难险阻才能取到?” 那道人摇摇头:“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坎卦下面是水,上面是风。 “风行水上,顺风的话则一帆风顺,逆风而行这万般艰难。 你今年多大?” 我说:“虚岁二十,属猪。” 那道人说:“属猪是亥水,今年呢是蛇年,是巳火。你看今年是你的犯克之年,水火不容。 “命犯小人,小鬼难缠,厉鬼挡路,诸事不顺,求财无望,谋事不成。” 道人的一番话让我陷入了绝望之中,他和鬼婆的话一模一样。 我又问:“是不是闯过这个鬼门关就好了呢?” 他捋了捋胡须闭上的眼睛,好久才说:“你这是要问天机啊?天机不可泄露。” 我说:“还望您老人家给我指点迷津,我现在处在绝境之中,来这里也是避难的。 “不知眼前的这个劫能不能过,还望你老人家救救我。” 我深深的鞠了一躬,想这样的诚意还不足以打动他,便曲膝跪了下来。 那道人立马搀起我,忙说:“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若想我指点迷津,请我吃一顿酒就好了。” 我大喜过望:“那好我现在就请你去万家酒店。” “去什么万家酒店?那是新开的,有什么可吃的?”他边收拾卦摊边说:“你跟我走,便知道了。” 出了阁门,便是南阳古镇。 石板当街,鹅卵石铺面,千百年来已经是光滑可鉴。 沿着狭长幽深的古巷,走在坑坑洼洼的鹅卵石街路上,轻轻抚摸历经沧桑的斑驳墙壁,心能感受那份悠远、深沉和厚重…… “真正的美味不在繁华处,而在深街古巷,百年老店,做的是一份传承。”那道人边走边说。 他带着我走街串巷,七拐八拐买到了一个古院子。 院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太白醉酒处。 推开院门,是一个五间两进的院子,院子里两株桂花。 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香气袭人,沁人心脾。 穿过前进的堂屋,来到了后院,后院高处是一座凉亭。 凉亭下是一汪清水,池边随意的堆着几块山石和鹅卵石,一块大石头,上面平坦如砥,石身刻有“太白醉卧处”。 水中有鱼儿在游,除了红鲫鱼,我认得的还有鳜鱼,白条。 来到凉亭,凉亭中有石桌石凳,放眼远眺,眼前是碧绿的桃花潭。 我们刚坐下,一个俏生生的少妇,婀娜的走上来。 手中拎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还有一碟南瓜子。 她给我们各斟了一杯茶,笑眯眯的问:“两位吃点什么?” 第十五章 名字犯忌 “我不懂。”我伸手指向道长。 道长还是习惯的捋了捋胡须:“老万呢?来个臭鳜鱼,腊味合蒸,万家草扎肉,猪拱嘴,猪舌头,酱牛肉各一份。 “再来一碟花生米,有板栗的话,来一盘板栗炒鸡。” “板栗有,刚上市。”说完少妇转身走了。 我听着道长一口气如数家珍的报了这些菜名,真是美食行家。 道长站起身又向下面喊:“再来一坛醉谪仙。” “好的。”已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不一会,少妇一手托着一个红漆的托盘,上面有花生米,猪拱嘴,猪舌头和卤牛肉。 还有碗筷,两只酒杯,一个花瓶状的酒尊(分酒器),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酒坛已打开,坛口挂着一个小巧的银酒端子。 道长抱着酒坛深吸了一口,美滋滋的样子,挥挥手:“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来。嗯,等会叫老万来喝一盅。” “他在忙呢,晚上也订满了,一时走不开。”少妇说。 我用酒端子打酒,正好两端子一尊,然后用酒尊酙了两杯。 我双手端起酒杯:“师傅我不会喝,我敬你。” 道长忙按住我:“别急别急,先吃菜,吃饱了肚子再喝,酒入空肠容易醉。” 我夹了几粒花生,满口香脆。道长不拘小节,抓了一把,一粒一粒的扔进口中。 我又加起一片卤牛肉,看似平常,入口清香,扣弹有嚼劲,舌尖回味无穷,真乃人间美味。 道长又吃了猪舌和猪拱嘴,端起酒杯。和我的酒杯碰了一下说:“喝!” 我喝了一口,是土烧,酒入口柔绵,不呛口,也不拉嗓子。辛辣中有一丝丝的甜味,又有一点苦味,很好喝。 道长说:“你知道猪身上最好吃的部位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道长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猪拱嘴和猪舌头说:“猪身上最好吃的是一头一尾,一舌一个耳。其次是猪蹄,猪蹄又分前蹄和后蹄。前蹄叫猪手,后蹄叫猪脚。 “猪手有补气血,润肌肤,通乳汁,托疮毒的功效,对虚伤羸瘦,或产后催乳,吃猪手有很好的食疗效果。” 我第一次知道,吃猪蹄还有这么多讲究。 我问:“胡师傅,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道士微微一笑:“我们不称师傅,你可以叫我胡道长。” 我脸一红,忙道:“恕我无知冒昧!我自罚一杯!” 一杯酒下肚,一股热力从胃经食道,直冲头顶,马上晕了。 少妇又上了两道菜:臭鳜鱼和腊味合蒸。 腊味合蒸是火腿和香肠,揭开盖碗,一股腊味的鲜香扑鼻而来。 火腿红白相间,白的洁白如玉,晶莹剔透,红的艳如夏花,灿如晚霞,点缀片片香肠,状如红叶,仿佛人间烟火的诗意画。 尝一口入口即化,咸香的滋味在舌尖云绕 正如后来的《舌尖上的中国》所解说: “这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 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 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 我用筷子夹了块臭鳜鱼,壮如蒜瓣,闻着臭如臭豆腐,入口却鲜香无比! 我又问:“胡道长,这臭鳜鱼为什么这样臭着吃了?吃新鲜的不好吗?” 胡道长笑了:“这是一道徽菜名吃,相传在道光年间,长毛还没有做乱。 “江城,安庆沿江一带的鱼贩每年秋后,将鳜鱼用木桶装运至徽州山区出售(当时有“桶鱼”之称),此时秋鳜最是肥美。 “那些在扬州发大财的盐商,各地开当铺的财主,掌柜的朝奉,归致的老官,老来归隐山林,有的是钱,都特好这一口。 “途中为防止鲜鱼变质,采用一层鱼洒一层淡盐水的办法,途中经常上下翻动。 “徽州多山,山路崎岖,只能靠肩挑,如此七八天抵达徽州山区时,鱼鳃仍是红色,鳞不脱,质未变,只是表皮散发出一种似臭非臭的特殊气味。 “但是洗净后经热油稍煎,细火烹调后,加大蒜辣椒。非但无臭味,反而鲜香无比,成为著名的徽菜。” 原来臭鳜鱼还有如此来历,中国饮食文化渊源流长,博大精深,果真名不虚传! 最后两道草扎肉和板栗烧鸡也上来了。 胡道长用筷子指着草扎肉说:“你尝尝这个,这是我们这的特色菜,你肯定没有吃过。” 我夹起一块,解开捆扎的稻草,轻轻一夹分为两半,果然:稻草扎肉,软糯香甜,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稻草香味浓,满口的肉香,回味无穷。 “嗯,太好吃了。”我说。 胡道长点点头:“浓油赤酱是徽菜的特色,而草扎肉与红烧肉不同。 “红烧肉老百姓家家会做,我们这叫东坡肉,就是苏东坡的东坡,明白不? “稻草扎肉和红烧肉最大的区别,不仅在于它用稻草捆扎五花肉,这样炖煮出来的红烧肉会有一股稻草清香,与肉香融为一体。 “既有大肉菜的满足感,又少了几分油腻。关键的诀窍就是秘方腌制而不加盐。明白不?” 我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饱了。胡道长说了很多,说的都是美食,没有一句是关于我的出路,也没指点迷津。 我放下筷子,对胡道长说:“胡师傅,我该怎么做呢?才能找到出路了。” 胡道长喝了满满的一杯酒,放下酒杯,捋一捋胡须:“天生我材必有用,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扬,天空的天,飞扬的扬。”我说。 “张天扬?你的生辰年月告诉我。”胡道长说。 我说:“七一年属猪的,农历三月初十,是卯时还是辰时?搞不清,那是农村没有钟,吃早饭的时候。” 胡道长掐指算了半天,叹道:“可惜好个命造,被道破了天机。” 我迷惑不解:“道破了破了天机?什么天机。” 胡道长说:“你命里有文昌星,天乙贵人星。本应少年得志,青年步入仕途,中年好有一番作为。 “可惜被姓名道破了天机,变成无根之树,无线风筝,无巢之鸟。” “我的名字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我吃惊的问。 胡道长说:“名字,男不带天,女不带仙。本来张即是扬,还加上个扬。你的名字不但张扬,而且是扬上了天。 “张天扬?你想干什么?你还没有化蛹成蝶,化鱼成龙。风和日丽尚可,一旦风云变幻,狂风骤雨到来,你就会变成无线的风筝,无巢可归的飞鸟,明白不? “那我的名字要怎么改?”我紧张地问。 胡道长继续说:“你不可在天,要根扎大地。改名丕,叫张丕扬即可。” “配?什么配?”我问。 “曹丕的丕,曹操的儿子。”胡道长说。 “曹丕(pei)?不是读曹丕(pi)吗?”我说。 胡道长说:“那你就读错了,读丕(pi)是通不的意思;读丕(pei)是大的意思。木,上面的一横象征是地面,上面的树木被砍了,只剩下的根。 “丕,是大地下的广袤,《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地势坤就是丕的意思。明白不?” 我感到惭愧,在胡道长面前,他的博学而多才,让我一直自嘘是大学高材生而感到自惭形愧。 在他面前我就是一个懵懂的小学生。 张丕扬!多好的寓意,天改为丕,从飘渺无羁的天空到深厚广袤的大地。 一字之差真是天地之差,判若云泥。 第十六章 上山拜师 我站起来,端起酒杯敬道:“谢谢道长改名,如若不弃,我愿意做道长的徒弟。请道长教我。” 胡道长沉默不语,半天才说:“做我的徒弟可不容易啊!你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别人不能忍受的苦。” “我愿意,我能吃苦,也耐得住寂寞。”我说。 “那好,我先喝下这杯酒,但没有正式收你做徒弟。 “首先你需耐得住三年的寂寞,过了三关,我才能正式收你做徒弟。” “哪三关?”我问。 胡道长伸出三个指头:“这第一关是静,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志,不心浮气躁,看淡名利。明白不?” 我点点头:“这个我能做到。” 他屈下一根指头:“这第二关是色,这色一是指女色,不贪图美色,不好淫邪;二是指物色,不贪图享乐,沉迷物欲; “三是指财色,可以理财,但不为财迷,不为富困,财如绳索,富如牢房,明白不?” 我依旧点点头。 他又屈下一根手指:“这第三关是破。不因陈守旧,不拘泥于古,敢破敢立,敢作敢为,才能发扬光大。明白不?” 我有点犹豫,这一关,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不拘泥于古,我能做到,但破旧立新发扬光大,那是能力所在,仍点点头: “嗯,我问师傅这三年我应该怎么做?” 胡道长郑重的说:“你要蛰伏!蛰伏明白不?像知了一样蛰伏于地下,像龙一样潜于深渊。“ 蝉我知道,最长的垫伏有17年。 未长成的蝉在它来到地面以前,地下生活大概是四年,以后,在阳光中的歌唱只有五星期。 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 胡道长说:“知了,一旦它破土而出,爬上枝头,别看他小小的身躯,却能发出震耳的叫声。 “从早晨到夜晚,叫个不停,你想想那身体里储藏多大的能量啊?就是修行多年的高人,也做不到啊。” 蛰伏!对,我要蛰伏,我要在垫伏中积攒自己的能量。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是来旅游的吗?”胡道长问。 “我是皖西舒州人,暂时居在亲戚家,在此养病,也是避祸。”我说。 于是我把如何从一年前被退学回家,如何外出打工被骗,又怎样被打身残,如何来到这里避祸养病,简单的说了一遍。 胡道长点点头:“陈家老太太和老爷子都是好人,一双儿女也很优秀。 “本来积善之家,应该必有余庆。为何他家三五年间死的死,亡的亡?” 我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胡道长捋捋胡须:“山管人丁宅管财,陈老爷子家的祖坟被坏了风水。 “当年陈村水库蓄水的时候,政府让老百姓迁坟,陈老爷子是退伍军人,又是国家干部。 “不相信风水一说,没有迁坟,结果祖坟被淹在水下,可惜了。” 我惊诧道:“原来祖坟真的关乎子孙的生死啊?” 胡道长点点头:“陈老太太孤寡一人,你住在她家也是可以的。 “但你要做我的徒弟,就要和我同吃同住修炼,你能做到吗?” 我本寄人篱下,现在我有了师傅还有了个家,心生欢喜,我回道:“可以的,师傅。” “那好,你明天一早去宝峰崖的瀑布那找我。”胡道长说。 “宝峰崖在哪里?”我问道。 “在嘴巴下。”胡道长不悦地说。 也是,不懂就问呗!我见酒坛已见底!问师傅:“还上一坛吗?” 胡师傅摇摇头笑了:“好了,我们两斤醉谪仙已下肚了,尽兴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会须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 你回去吧,我要睡一会,去会会谪仙。” 说罢他走下亭子,摇摇晃晃的来到太白石上躺下。 今天真是奇偶,我居然认了个师傅。 第二天一早,我喊了个摩托车,把我送到宝峰村。 宝峰村到宝峰崖还有两里多山路,我一口气爬上去,老远就听到瀑布的流水声。 转过一个山嘴,便看到了瀑布,师傅站在瀑布边向我招手。 “你跟我来。”师傅说。 我们绕过瀑布,向山腰爬去,又走了半里地,来到了一颗参天古树下。 这棵古香樟树,怕有千年之久。树冠蔽天遮日,树干四人难以合围。 树下,有竹篱笆围成的院子,一排徽式瓦房。 远看不像道观,和山下村民的住房看不出有多大区别。 五间正房,两头各有两间耳房,东头是厨房,西头是厕所和鸡舍。 一黄一黑的两只狗趴在院子里睡觉,见我们走来也不叫,只是摇了摇尾巴,估计这就是看门的哼哈二将吧。 院子摊晒着六只大圆竹簸箕,晒着什么药材。 走进院子,方看出与村民住房的不同:房子前有立柱走廊,正面没有墙,只有连窗的木板墙,中间两间的灰黑色的大门紧闭。 门上也没有匾额,门两旁却有一副对联。 上联: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下联: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副对联倒有道家的气息。 师傅没有领我进大门,而是进了旁边的厢房。 这厢房既像书房又像卧室。像书房是因为有书柜书桌,桌上有镇纸毛笔砚台,喝茶的茶桌。 茶桌上有茶壶,茶盅,像卧室却没有床,却放了三只打坐的蒲团。 师傅叫我在茶桌前坐下,我好奇的四周打量着。 他先用打火机,点燃一张纸媒,放进一只红泥小炭炉里,又从一只瓦瓮中夹出几块木炭,放进小炭炉里,坐上一只装满泉水的黄铜水壶。 又拿起一只蒲扇轻轻地扇了起来,不一会,炭火噼里啪啦的旺了起来。 淡蓝色的火焰舔着壶底,随着扇子的风一跳一跳的。. 师傅抓了一把茶叶放进一把紫砂壶中,茶叶很粗大,像是野山茶,不像家乡的小兰花一叶一芽,或两旗一枪,细条均匀。 不一会水开了,噗噗的冒着白色的水气。师傅高高的拎起水壶,一线热水冲入紫砂壶中,一股清香飘出。 也不见师傅洗茶,过了一会直接倒入茶盅中,茶汤嫩绿明净。 喝一口,滋味浓醇回甘。 喝了两盅茶,师傅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我和你师娘住东头的两间。我们喝好茶,你洗洗手,等会我们给祖师爷上香。” “师傅,我们是何门何派啊?”我问。 师傅笑着问:“你都知道有哪些门派?” 我说:“有武当,峨眉,还有青城山,崆峒山,还有龙虎山,茅山,崂山……”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过金庸的武打小说,知道了这些门派。 师傅哈哈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洗手,我们去拜见祖师。” 师傅端起茶盅,用茶水给我洗了手。 打开房间里的一扇门,我们就来到了中间的正堂,师傅从里面打开了大门,阳光正好,明亮的洒了进来。 正堂上方有香案,香案前是供桌,上方的墙壁挂着三幅人像画。 师傅点燃三炷香递给我:“你上了香,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头即可,我们隐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我按师傅说的叩了三个头,师傅击罄,罄声悠扬…… 第十七章 青蚨天医 师傅指着三幅画像告诉我说:“这是我们的三祖:中间的是鬼谷道祖,左边的范蠡教祖,右边的是陈抟老祖。 “我们是隐教,与显教不同,显教三祖是:黄帝始祖,老子道祖,张陵是正一教祖,王重阳是全真教祖。二派又各奉不同。” 敬了香磕了头,师傅又关了大门。 我们又来到了茶室,继续喝茶,师傅接着讲: 我们是道教的分支,玄隐教派,也叫青蚨天医派。 为什么叫玄隐呢? 鬼谷子道祖归隐鬼谷后,不再开山授徒,并立下了教规: 典藏洞府,教外不传; 乱世下山,盛世归隐; 拯苦治病,济世救民; 功成身退,隐世埋名。 直到战国时,我们教祖范蠡只用了师傅计然复国七策中的五策,就帮越王勾践灭了吴国。 但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带着教母西施隐匿江湖。 浮海出齐,到了齐国,改变姓名为鸱夷子皮。 先是在东海边改造数万亩盐田,晒盐售卖。不到六年,就成为一代富豪,齐人共推教祖担任齐国的丞相。 但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太顺利,不管做官还是经营,都迅速达到极致,这样反而不吉利。 于是做了两年了丞相,归还相印,把盐田献给国家,把家财分给亲友乡邻,带着家人悄悄离开。 后来到了山东定陶这个地方,认为这里居于天下的中心位置(当时的中国),有八百里水泊,四面通途,有利于从事贸易,发家致富。 在定陶,他从事药材贸易,建了当时天下最大的药材市场,不久之后,果然财富积累巨万,人称“陶朱公”。 我们教祖范蠡离开越国后,十九年中三致千金, 司马迁写道:“范蠡三徙,成名于天下。三迁皆有荣名,名垂后世。” 我们尊他为玄隐道祖,世人尊他为财神。 他师傅计然还写有《青蚨经》廿七篇,他详细的注释后流传于世。 这是玄隐门的青蚨派的由来。 我问:“青蚨是什么东西?” 师傅说:“青蚨,是传说中的虫名。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聚回一处。 “人们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 “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青蚨也成了钱和财富的代称。明白不? “青蚨派的弟子古有吕不韦,但他功成不知归隐,最后饮鸩自尽。 “汉代的无盐,邓通,三国时的糜竺,唐时的郑凤炽,宋代的朱沖,明朝沈万三,清代的王炽都是青蚨门弟子,深得《青蚨经》的奥妙,聚财巨万。” “怎么又称天医呢?”我问。 师傅说:“天医派自始祖神农氏,到春秋时扁鹊,汉代医圣张仲景,三国时华佗,晋代葛洪、南梁陶弘景, “一直到唐时药王孙思邈,明时李时真,清代傅山(又名傅青主)都是天医派人,也称道医。 “教祖在年轻时学过天医,给吴王看过病,七十二岁时将两派合并,创青蚨天医门,并以道祖立下的教规为门派教规。” 听了半天,我不禁咋舌:这玄隐门如此博大恢宏,不说青蚨派的治富经,动辄富可敌国,财通天下, 仅天医派那些如雷贯耳的神医就让我顶礼膜拜,心向往之。 我原以为道教就是:武当剑法,峨眉剑法。天山剑法,茅山的降魔捉妖,终南山的长生不老术,龙虎山的炼丹术。 原来除了这些世人皆知的道家法术,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玄隐秘藏,隐世绝学! 我来对了,我眼睛里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这时,院子的门吱呀推开了,有人进来了。 师傅说:“你师娘回来了。”我们一起出来了。 阳光下,一个穿着蓝色旧道袍的女人站在院子里,两只狗狗正围着她跳着,欢快的跳着。 她伸出洁白柔软的手,温柔的抚摸着黑狗的头,轻声的说:“大宝,你不能欺负二宝啊。二宝现在有你们的孩子了,你要让着她点喔!” 她目光柔和、眼睛秀美动人、鼻子高挺又娇翘、秀丽不露骨,嘴唇圆润饱满,脸盘线条顺畅、柔和不僵硬,美丽至极。 我仿佛看到了一位仙女,呆呆的看着她。 古人说惊为天人,我才知道为什么要用惊这个词?那是惊讶!也不准确,应该是震惊! 好像也不对,应该是震撼吧?对我来说就是震撼,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我看不出她的年龄,师傅五十多了,她最少也有40多吧。 但她的身材和皮肤,看上去最多也只有二十几岁,却又不似少妇的妩媚。 她温柔而娴静,仪态大方,用珠圆玉润来形容似乎更准确些。 师傅走过去说:“你挖了这么多?背不动放在那,我去背呗。” 师娘婉然一笑:“这两天天气好,正好多挖点,蒸了好晒干。野猪又多,被它们糟蹋了不少。” 师傅向我招招手:“丕扬,你过来,见过你的师娘。” 我从震惊中醒过来,忙走上前去,鞠了一躬说:“师娘好。” 师娘点点头,对我们说:“我身上汗透了,我去擦下换身衣服,再给你们做饭,你们把它们都洗干净了,下午我还要蒸了晒。” 师娘走了,师傅将那背篓拎到水池边,将一篓块状的、沾满泥土的、不知道什么的药材,倒进池里。 池水一下子就浑浊了起来,师傅将水池上的一根竹水简往外捅了捅,一股清澈的泉水就顺着水简流了下来。 这水简就是将一根毛竹,劈成两半,中间打掉竹节,就可以引泉水到家。 不用时抽开,泉水就断流,用时捅一下,接过泉水就流进来。 山里人家,几乎家家都有这样自制的自来水,简单而又方便。 师傅递给我一把刷子,叫我怎样洗净药材上的泥土。 我问师傅:“这是什么药啊?” 师傅说:“这你也不认识?黄精啊。” “黄精我听说过,但不认识。”我说。 师父说:“黄精是滋补上品,对脾胃虚弱的人,可以通过服用黄精来补中益气、调补脾胃, “帮助缓解身体倦怠乏力、腰膝酸软、遗精滑精等症状。 “以前你要学会认识药材。 “你受过伤,可以让你师娘给你调理下。” “师娘会医术?”我问。 师傅边洗黄精边说:“你师娘是天医派第96代传人,你以后就跟她学习医术。” “师傅,你不会医术吗?”我有点惊讶。 “我是青蚨门的,你就跟我学怎样赚钱。” 跟师傅学赚钱?我打量着眼前这位有点苍老,洒脱随意,长髯飘胸,还有点落拓的中年道人。 感到赚钱和发财,似乎和他不怎么沾边。 第十八章 江湖圣药 师娘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绛色滚边的中袖上衣,越发衬出脸色的白净,黑色的裤子,袅袅地从房中出来。 去了道帽,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根簪子,长发披在肩上,走进厨房。 “师傅你有孩子吗?”我好奇的问。 “有啊,怎么了?我有两个了,比你小一岁。”师傅说。 “哦,我没有看见,他们上学去了吗?”我问。 嗯,师傅点点头,没有多说。 “师傅,师娘好美。”我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赞美说出来。 师傅自豪的说:“美吗?我不晓得。但你师娘的医术高超,心肠很软,这周围百里的老乡都叫她玉观音。” 玉观音?我不仅赞叹这个称呼真的很妙极了。 师娘不但有观音的端庄,也有菩萨的心肠,更有女人的娴淑。 玉观音,真是妙不可言! “师父,师娘看起来很年轻啊,应该有三十几吧。”我试探的说。 师傅大笑:“我小孩比你小一岁,怎么可能三十几?你师娘比我小八岁,你说她多大?” “不可能吧,师傅。”我惊诧道。 “四o年,你算算看。”师傅说。 师娘有五十岁了,和我妈一样大的年纪,真看不出。 虽说女人的年龄和体重,对一般的女人来说都是不可说的秘密。 但对他们这些方外人士,是没有禁忌的。 我用手擦了一下溅到脸上的水珠:“和我妈同年的,但看上去比我妈要小一轮。 “那我要跟师傅师娘好好的学,先学学怎样长生不老,永远年轻!” 师父哈哈大笑。 ………… 师娘喊我们吃饭了。 走进厨房,一阵馋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方桌上,一只木炭黄泥炉,上面炖着一只铁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这应该就是黄精炖野兔吧? 围着火锅放了六个菜:一盆山茶油焖笋干,一碗辣椒炒小溪鱼干,一碟麻油拌蕨菜,一碟蒸熏肉,一盘咸鸭蛋,还有一碗酱蒸茄子。 虽然都是平常的山里菜,但经师娘的烹饪后,显得格外的鲜香和赏心悦目。 三杯酒已斟满。 我说:“谢谢师娘,做了这么一桌的好菜,我先敬师傅和师娘一杯。” 说完我站着端起了酒杯。 师傅呵呵一笑:“好吧,那我们就坐着喝了。” 这酒不同于醉谪仙,淡黄色有一股浓郁的药香,有一丝丝的甜味。 师傅喝完放下酒杯说:“丕扬,这酒比你的年纪都久啊。” 又对师娘说:“应该是破四旧的那年,道观被拆,师叔被打跑。这五坛酒还是师叔当年泡的,被我藏在洞里,一晃二十五年了。” 望着这坛比我年龄都大的酒,心中非常感动。 师娘用这么珍贵的酒来招待我,而我却两手空空的,真感到惭愧。 师娘用筷子给我夹了兔肉和黄精,盛了半碗汤:“你多吃点兔肉,兔肉补中益气,凉血解毒,黄精兔肉汤,大补元气的。 “我看你耳前的命门处发暗,伤了肾气,吃饭后我给你把把脉。” 我看了一眼师傅,心中感慨,师娘真的厉害,仅望了我一眼,就知道我伤在哪了。 黄精很好吃,糯糯的,带一点甜味。 我胃口大开,吃了很多,但只喝了两杯酒,怕喝多了下不了山。 吃好了饭,师傅又带我到书房,师娘收拾好也来到了书房。 师傅重新泡了一壶茶,我们喝了几盅茶,我的酒劲也消了。 师娘拿来一只脉枕,我将手放在上面,她伸出温暖柔软的三根指头,摁着我的右手腕上。 师娘微蹙着眉头,好久又让我换了左手。 半天,她有点疑惑的对师傅说:“有点奇怪,他身上有七处骨折,脾也破裂。 “下身受了绝户腿的伤,会阴穴受阻。” 师傅点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师娘说:“按他的伤势,三个月都下不了床。但他的经络,除了会阴受阻,其他的地方都无大碍,而且骨折都愈合好了。” 师娘这样么一说,我也感到奇怪,是啊,才过去半个月。 师娘又问我:“你把你怎么受伤的?谁又怎么救你的?能想起来的都仔细的说一说。” 我就把我怎么被打,怎么被扔进小雅的院子里,怎么被聋哑阿婆救的,又怎么来到这里养伤,一五一十的都仔细的说了。 师娘问:“你说你半个月就下床了。” “是的。”我坚定的说。 “她用童子尿给你喝了?”师娘问。 “是的。”我有点难为情的说。 “她给你涂的是什么样的黑药膏?”师娘又问。 “一种黑黑的,涂上去很凉爽,后来又发热。”我回忆说。 师娘走出房间,不一会拿来一个白瓷药罐。 她打开药罐,用手指抠出一点,涂在我的胳膊上。 这黑药膏果然也凉爽,不一会也发起的热。 师娘问我:“是这样的吗?” “嗯,是很像。但那个有股臭臭的味道,不像这个很清香。”我仔细的辨认着。 师娘疑惑的自言自语:“臭臭的味道?” 她又走出房间,抱来了四五个小瓶子,打开瓶盖。一个一个的让我闻。 闻到第四个,我确定的说:“就是这个味道。” 师娘惊喜的对师傅说:“是老鼠油。” “还有什么你再想想。”师娘期盼的问。 “她用蚂蝗吸我下身的淤血,三天就消了肿。”我说。 师娘点点头。 还有我想起来了:“她还让孩子抓活的蟑螂,还有树上的天牛(就是蜗牛)。”我说。 “抓这些干什么?”师娘问。 “捣碎了拌在黑药膏里,一起涂在我身上。”我说。 “黑玉续断膏!”师娘惊呼道。 黑玉断续膏?难道金庸在《倚天屠龙记》里写的江湖圣药。真的有吗?我以为是金老爷子胡编的呢。 “给你治病的那位阿婆,多大年纪?”师娘问我。 我摇摇头:“我看不出她的年纪,她又聋又哑,满头白发,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吧?” 师娘对师傅说:“我想和丕扬一起去看看她,怕是叔娘她老人家。” 师傅摇摇头:“如果是她老人家,江城这么近,这么多年来,她应该回来看看。” 师娘坚决的说:“不管是不是?我都想去看看,也许她老人家有她的说不出的难处,即使不是她,也是一位治病的高手。” 师娘又对我说:“丕扬,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江城。” “好的师娘,那我先回去把奶奶安排一下,明早我在车站等你。”我说。 师娘点点头:“你等会,我捡几副中药你带回去,煎给奶奶喝,对骨质的愈合和补气血有好处。” 不一会师娘包着七副中药,递给了我。 我告别师傅师娘下山去了。 回到家我把中药拿给奶奶看,说是宝峰山上的师娘给她的。 奶奶很激动,不停的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谢谢玉观音,谢谢玉观音。” 我告诉奶奶,明天我要到江城去一趟,顺便去看看小雅。 我给了胡婶三百块钱,告诉她这是我另外加给她的,照顾奶奶的三个月的护理费,村里给的是村里的。 在猪肉不到两块钱一斤的90年,吃商品粮的工资也不足二百元。 在农村,一个月一百的护理费已经很高了。 我给她这么高,是为了让她照顾奶奶更精心些。 这钱是小雅的,每一笔开支我都记了账: 这一个多月来,花了不少钱,再准备寄邮寄五百块钱回家,买些秋冬的衣服。 三千块钱就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为赶头班车,我早早的来到了车站。 我没有看见师娘,就看见一个黄脸的中年农村妇女,在向我招手。 “你好,有事吗?”我疑惑地走上前。 那黄脸农妇对我一笑:“丕扬,是我,师娘。” 天哪?这就是我昨天惊为天人的师娘? 第十九章 阿婆失踪 师娘是易了容的。 看来玄隐门都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 行走江湖,像师娘这样天生丽质,肯定会招来很多的麻烦。 尤其在街痞路霸横行的九十年代初。 扮成这样平庸的农妇,走在人群中,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们赶到江城已近中午,车子开的很慢,晃晃悠悠的,坐车的人也不着急。 多年后,我读到木心先生的那首诗《从前慢》,依旧怀念那段时光: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我们展转来到院子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的菜地已被毁了,院墙边的小房子被拆了,一群工人在挖土。 门卫室里坐着一位大爷,那位聋哑阿婆也不见了。 我对师娘说:“原先就住在这里,到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对大爷问道:“大爷你好!现在这里怎么都拆了?以前的人呢?” 大爷的耳朵不好使,我问了两遍他才听清楚。 他大声的对我说:“政府,政府知道吗?政府把这块地卖了,现在人家老板,老板在盖厂房,那群花子都被撵走了。” 我很失望,不甘心的问:“你知道他们搬到哪了吗?” 大爷不屑一顾的说:“那些讨饭的花子,偷东西的毛贼,谁知道他们搬哪了?” 也是,如果不是小雅给他们找了这个地方,他们常年都会流落街头,夜宿桥洞。 师娘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我安慰她说:“我们到火车站或汽车站去找找看,他们正常在那边活动,找到他们,也许能问到阿婆的下落。” 师娘只好点点头。 可是火车站,汽车站都没有三三和小五他们的身影。仿佛一夜之间,他们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雅也许被关在他师傅那里,也许不知被带到哪里? 如果她能行动自由,她绝对不会一个多月也不去看望她受伤了的外婆。 外婆是她在世上唯一相信和依靠的亲人,弟弟很小还不懂事。 我还担心丫丫,她那么小,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怎么生活啊?生病了怎么办?现在的天越来越冷了。 我和师娘商量:“师娘你先回去吧,我想再找到他们,后天,后天我一准回去。” 师娘点点头,我把师娘送上了汽车。 师娘走了,我在想下一步的计划,只有找了三三,才能找到这些人的下落,他是他们的头。 我在火车站天桥附近转悠,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我想,小雅虽然不见了,三三他们的团伙也散了。 但火车站这块风水宝地。不可能没有小偷, 找到他们其中的一个,也许他们之间知道消息。 不一会我发现一个小子,小偷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他喜欢在人群中钻了钻去。 正常的人眼睛是看路的,他们的眼睛盯着客户的包和口袋,所谓的鼠眉贼眼。 我轻轻的拉一拉那个小子。 那小子很紧张,大声的问:“你干嘛?” 我说:“兄弟,向你打听一个人。” 他问:“谁呀?我认识你吗?” “三狗逼你知道吗?在哪里?”我说,同时递过十块钱。 他接过钱,嘴一歪:“三狗逼进去了。” “进去了,进到哪里?”我问。 他抖着腿不说话,我又递过去十块钱。 他接过钱说:“三狗逼犯浑,人家拆房子,他用砖头打破了工人的头,进了拘留所。” 我又递过去十块钱:“哪个拘留所?他叫什么名字?” “镜湖拘留所,王杰。”说完他就溜走了。 我赶到镜湖拘留所,是下午两点左右。 我在登记窗口登了记,写探视王杰,还好没看身份证。要我也没有,那时的管理没有现在这么严格。 拘留所不像电视里的看守所或监狱那样,需要隔着玻璃打电话,拘留所的会见室就是隔着铁窗。 我见到三三穿着拘留所的衣服,在东张西望。也许他奇怪,还有人来看他? 我叫了一声:“三三!” 他转过头来看见是我,眼里闪出晶莹的泪光:“哥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过来看你,我给你交了十天的伙食费,买的被子交给管教了。”我说。 “谢谢哥。”三三的声音有点哽咽。 “你知道小雅在哪里吗?”我问。 “小雅姐被香港佬带到深市了,师傅说要带去香港。”三三说。 “小雅被带去香港?”我很吃惊。 “那丫丫呢?”我又问。 “被政府送进了福利院了。”三三说。 “哪个福利院?”我问。 “我也不知道。”三三说。 “还有那个阿婆给我治病的阿婆去哪里了?”我问。 “阿婆每年冬天都去南方三四个月。”三三说。 我沉默了一会,这些人都做鸟兽算了。我又问:“你师傅住在哪里?我想问问他,小雅的情况。” “你还去找他?上次他把你打的那么厉害!”三三吃惊的说: “他住在城南的南门湾打铜巷,你一问于瘸子,知道了。” 南门湾,打铜巷,于瘸子,我暗暗的记住了。 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我说:“三三你出来了,如果没有地方去,就去找哥,到泾县桃花潭村找我。” 我想先去找丫丫,一个福利院一个福利院去找,总归找到她。 但我不知道丫丫叫什么?福利院有几个?都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街上有许多踩三轮车的,他们就是活地图。 我问一个年纪大点的,问他是否知道附近的儿童福利院。 他说知道,滨湖区只有一个儿童福利院。其他地方的福利院他不知道。 那好吧,先去滨湖福利院。 到了泗水园,他告诉我到了,付了三块钱车费。 我在附近的一个副食品店。买了饼干水果和糖果,装到满满四大袋。 来到福利院我向门卫说,想看看福利院的儿童。 门卫大爷很客气,见我拎了这么多的东西,也没让登记,就让我进去找院长。 院长是位和蔼的阿姨,我把东西递给院长,说我想看看是否有一个叫丫丫的小朋友。 她说:“叫丫丫的四五个,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要不这样,我把她们都叫出来你看看。” 我说:“那真的谢谢你了。” 不一会院长带来五个小女孩,我一眼就看到了丫丫。 丫丫也看见了我,哭着向我扑来,抱着我的腿,半天才哭出声:“大哥哥!” 我弯腰抱起了丫丫。 第二十章 夜袭仇家 好半天才哄住了丫丫,抱起了她。 我拿出一根香蕉递给她,她张嘴就可啃。 我忙拉住她,剥了皮递给她。 可怜的丫丫,长这么大,连香蕉都不知道怎么吃。 吃到一根,我看她渴望的样子,又剥了一根。 已经是农历九月底的天气了,丫丫身上还是一件薄薄的连衣裙,小胳膊小腿都冰凉的。 我对陈院长说:“我要带她买几件秋天穿的衣服。” 陈院长很为难,解释说按规定,我没带身份证也没有工作单位,是不能带孩子出去的。 是怕万一坏人带孩子出去就不回来,他们是有责任的。 我对丫丫说:“你和小朋友吃饼干,大哥哥出去一下,再回来陪你玩。” 丫丫很乖巧,恋恋不舍的松开我的手。 我给丫丫买了两套秋装,我决定每个月都来看一看她,冬天的衣服下次再买吧。 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丫丫哭得撕心裂肺。 不管我怎么哄她,她都死死的抱着我的大腿不肯生手。 还是陈园长抱着她,一下一下的把她的小手抠开。 她抓的那么紧。 我的心也碎了。 天色已晚。 深秋的夕阳也没有温暖,黄黄白白的像失了血的病人的脸。 路边的树叶也变黄了,一阵秋风吹过,肃肃的落了下来。 我要赶到南门湾,去找小雅师傅刀条脸的住的地方。 找到一辆三轮车,问到打铜巷有多远? 好巧不巧,师傅说:“很近的,就在古城那边,两里多路。” 路上我和师傅闲聊,东拉西扯的一会,不经意的问他:“师傅,打铜巷的于瘸子,你知道吗?” “于瘸子?是不是偷东西被人打断腿的那个于瘸子?”师傅问。 “是的。”我说。 “那小子现在在古城一带牛逼哄哄的。”师傅说: “于铜匠倒是一个好人,祖传三代都在打铜巷打铜器。 “谁知肥田出瘪稻!这小子打小就坏。 “动乱期间,小小的年纪就不上学,造反打老师,到处串联。 “也不知从哪拜了师傅,学会了偷窃扒拉的本事。 “在一家大户人家,偷东西失了手,被打断了左腿。 “他从小就没有了妈,于铜匠被他气死了。 “从此更加天大地大皇帝大,除了皇帝我最大,无法无天。 “也被关进去几次,最多一两年又放出来了。 “奇了怪了?!每关进去一次,他在里面就多了一个爹。 “拜的师傅就更多,学的本事就更大。 “他把号子里面当成他的培训学校了,你说这是不是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后来他就自己不干了,带了几十个徒弟。 “江城除了古城南门这一块,也许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吧。其他地方都有他的徒子徒孙。” “那政f也不管他。”我问。 “怎么管?捉奸捉双,捉贼拿赃。 “他现在自己不出手了,每个月徒子徒孙都要上供,听说有几万块钱的进账。 “那小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像个土皇帝。 “他把打铜巷的几间主屋,翻盖成三层的小楼,前面是门面,中间是院子。 “到那你一眼就能望见,白墙灰瓦气派的很。 “收了几个漂亮的女徒弟,都是他的小老婆。 “养在家里,整天吃香喝辣的,穿金戴银。好雇了专门的老妈子伺候。 “啧啧啧!你说这日子过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猪八戒穿袈裟一一装起了佛祖。” 我呵呵一笑:“这种人总归要找报应的!不是不报,时辰没到。” 师傅摇摇头:“也是,你看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愣是没有一个给他生下个儿子,连个丫头片子都没有。 “愁的他每天两顿酒,喝得醉醺醺的,喝醉了就回去折腾了那几个女徒弟。” “他喜欢喝酒?”我问。 “他每天一早到老浮桥茶馆去喝酒,别人喝茶,他喝酒,早晨喝的不多。 “但晚上必在古月轩喝晚酒,古月轩的卤菜有名,臭鳜鱼那是一绝,那小子每晚不醉不归。” 哦,古月轩菜这么有名,那先到现在我去古月轩吧,我正好去尝一尝。 好勒!师傅转过弯向古城拐去。 古月轩是家百年老店,我点了一盘卤拼,一碟花生米,要了两瓶大江啤酒。 这是江城本地产的啤酒,甘醇爽口,很好喝,可惜后来没有了。 我吃饱喝足已经快八点了,这时我看到了刀条脸,一瘸一拐的进了古月轩。 我坐在大厅的角落里,他径直走到后面的包厢。 我从古月轩出来,我要摸清去打铜巷的路。 这有两条路,一条是花街,再拐到打铜巷。 一条是近路,是拐拐曲曲的小巷,比大路要近十几分钟。 我赌刀条脸于瘸子一定会走小巷。 因为熟悉家门口的人都会走小路,而不愿多花十几分钟走大路。 更何况他那条跛腿,走路也不是很方便。 小巷很黑,九点多都关门闭户了,少有行人。 我站在一个拐弯的丁字口,拐角有个电线杆。 电线杆上有着昏黄的路灯,我见四处无人,用石子打碎了灯泡。 四周一下子变得很暗。 一直到斗点多,我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得得声。 那是拐杖打在石板上的声音,也只有瘸子走路才能发出的那种声音。 我的心跳就加快。 随着得得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感到心快跳出嗓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定下来。 妈的,谁把灯泡又打碎了?黑咕隆咚的。我听到了那令我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错!就是刀条脸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破鸭嗓子的声音。 我等他来到电线杆前,猛地一个扫堂腿,踢掉了他的拐杖。 刀条脸一个踉踉跄跄,趴到了墙上,一个转身,双手乱舞了起来。 我感到脸上似乎被刀片划破了,好在我早已适应了黑暗。 这小子虽然酒多了,但一点也不糊涂。 我跑过去捡起他的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这小子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杀猪似的大叫:“救命啊!打s人啦!” 我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抡起拐杖对着他的那条好腿,狠狠的砸了下去。 我听到了咔嚓的骨折声。 没等那小子再叫出声,我对着他的裆部狠狠的踹了三脚。 我不会什么绝阴腿,我只知道狠踢猛踹。我要让他断子绝孙,最起码也不让他再祸害女孩子了。 那小子叫的也没有人声了。 两边的人家有一户开了门,问:“谁呀?” 我向那丁字巷口跑去,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十一章 魔鬼宝盒 我一口气跑到江边。 是青弋江边,长江离这里还有七八里。 脸上火辣辣的痛,看样子被于瘸子刀片划的,划的不浅。 江边没人,我沿着江岸缓缓的走。 江风很冷,脸上的血止住了。 大仇得报,我心里有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 不为别的,就他踹我的绝户腿,我担心自己这辈子是否还能够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如果我不能恢复男儿本色,出师后,我就收留丫丫做我的女儿,把她培养成人。 现在就让她在福利院学习生长吧。 我回到桃花潭已是中午,胡婶正推着奶奶在门口晒太阳。 胡婶看我回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小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胡婶。”我说。 胡婶进屋了,不一会她拿出一个东西问我:“这是你的吧?我扫地时,在条桌底下扫出来的。” 我一看到那黄黄的小东西,如遭电击。 我接过来,握在手里轻声的说:“是的,谢谢胡婶。” 就是因为它,害得我遭了一顿毒打,差一点被打死。 就是因为它,害得我中了绝户脚,这辈子怕要断子绝孙了。 我紧紧的攥着它,像烙铁一样烫手,浑身颤抖。 我走进了屋里,来到了二楼我住的房间。 我把它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它的失而复得,我却没有一点惊喜。 反而有一点心酸,有点艾怨,为了它,我吃尽了苦头,死里逃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它就是那香港佬悬赏一万元寻找的胶卷。 这里面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居然放出江湖追缉悬赏令,巨额赏金。 西方谚语说: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是上帝的秘密,三个人之间的秘密是大家秘密。 那么一个人拥有的秘密呢? 我感到它就像渔夫打捞出的装有魔鬼的瓶胆,一旦放出来,它也许会要到我的命。 也许它就像阿里巴巴的宝藏的钥匙,一旦打开了它,我就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到底是魔鬼宝盒还是宝藏钥匙? 这个念头像小老鼠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既然香港佬悬赏一万块钱,那它的价值永远不止一万块。 不管是什么,我都要打开它。 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不解开这个谜底,我如何甘心? 东阳镇只有一家照片冲印社,因为是旅游景点,就在东阳镇古门楼边。 坐渡船过去比较近,但要两块钱的渡船费。 坐船到了对岸的踏歌岸阁,我没有看到师傅。 这家图片冲印社名字起的很怪:太白图片冲印照相馆。 连冲带洗要40块钱,比市里面贵了一倍。 没办法,独此一家,别无分社。 吃的就是独食,干的就是垄断。 不论哪朝哪代,何时何地,垄断就是高利润。 等了一个多小时,照片出来了,因为是手工放大,放进烘箱里烘干的,还热乎乎的。 我不担心香港佬他们会找到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是旅游景点,每天人来人往的。 再说他们也不会没有留底,怎么知道我照片的内容呢? 我把照片揣在怀里,心里很是激动。 路上我没有打开去看,因为我真的担心那是一只魔鬼,会从纸袋里冒出来。 回到奶奶家,我来到了楼上。静下心来,打开了纸袋。 最上面的是小雅的两张照片:靠在窗户前,背后是一缕晨光,就像舞台的追光灯。 小雅真的很美,那长发,那翘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饱满的嘴唇,微微隆起的小荷尖尖角。 下面的几张是飞机,镜头很远,斜斜的落在田里。 再下面都是铜钱的照片。 二十几张都是太平天国的铜钱,奇怪的是太平天国的国。 不是繁体的國,而是现在简体的国,中间还没有一点。 还有太平圣宝,咸丰圣宝的铜钱。 中间夹有几张手画的图片和古书的照片。 我真的非常的失望: 就这?有什么秘密可言? 铜钱我们小时候见的多了,每家没有几枚?我们用来做毽子。 村里有一家盖房子,拆老屋,墙壁里扒出了一菠萝的铜钱,还有几十枚袁大头。 那古书是家谱中的几页,上面印有龙门胡氏家谱:有山有水有房子,还有许多地名。 那手画的图纸更是潦草,好像有小岛湖面,上面有箭头,写有地名黄金坞,毛坦铺金,什么洞等。 没有秘密可言!这值一万多? 我感到十分的委屈,就为了这几个破铜钱,几张破纸烂书的照片? 香港佬刀条脸他们那样的丧心病狂,往死里的打我? 真tmd的遇到厉鬼了!也许是我命中一劫,是祸躲不过! 鬼婆的话,师傅的卦,都是一样的,活该我倒霉? 我把小雅的照片拿了出来,其他的装进带纸袋中。 我来到小雅妈妈的房间,从墙上拿下一个镜框。 那里面放着小雅和她妈妈的,还有弟弟的合影,从婴儿到上学的都有。 我准备把小雅的照片放进去。 拆开了镜框的后背板,我把里面的照片重新摆放,空出一块空间来。 我看见一张照片后面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雅洁周年照73年5月16日。 那小雅的生日应该是72年的5月16了。 我把小雅的照片放了进去,重新上好了背板,又挂到了墙上。 突然之间我灵光一闪:小雅存折的密码也许就是她的生日。 当今社会四大傻嘛,其中之一就是拿着生日当密码。 九o年的银行存折只有四位数的密码,那小雅的密码就可能是:7205或者是0516。 最后的0516的可能性很大,因为谁都记住自己的生日。 虽然我不想动她的存折,但毕竟那是一笔十五万元的巨款。 如果小雅真的到了香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如果奶奶又生病了,或者有个三长两短,需要一大笔钱,我该怎么办? 真的到急需的时候,我可以动存折上的钱,也是为奶奶花的。 只要我本人不去花她的,然后小雅回来了,我也有个交代。 我翻出小雅的存折,是江城的工商银行的。 下次我去试试,因为那时取钱是不需要身份证的,只要密码对就可以。 第二十二章 忘掉所学 我要到宝峰崖师傅那去住了。 我告诉奶奶:“小雅被店里派到深市去培训,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我现在拜玉观音为师学习道医,宝峰崖离这也才十几里路,有空就会回来看您的。” 奶奶舍不得的拉着我的手:“天扬,奶奶的家以后就是你的家,你随时回来,奶奶都在家等你。 “玉观音夫妻俩都是好人,有本事的人,好好学,跟好人是没有错的。 “你要写信告诉她,噶奶奶想她。” 我跟奶奶留了200块钱,奶奶不肯要,说她有钱,我还是留下来了。 我要到“谪仙醉酒处”给师傅买坛仙醉谪仙,还要到商店,给师娘买一段布料。 古时拜师要送“束修”,就是十条干腊肉,是拜见老师的礼物,也是一笔不菲的礼物。 我不能空手而去,那是对师傅的不尊重,也是对知识的不尊重。 镇上有一家布庄,我也不懂,就挑最贵的绸缎买。 我告诉营业员身高和她差不多,买一件做夹袄的上衣和一条裤子的布料。 上衣她帮我挑了宝蓝色暗花的绸面,裤子是秋香色的灯芯绒。 五尺绸面,五尺碎花里衬布,三尺灯芯绒布,一共110块钱。 师傅的五斤醉滴仙,那老板娘认识我,优惠了正好六十。 东西比较多,加上我的背包,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宝峰村。 下了车,我拎着东西背着包,爬到古樟树下,已是汗流浃背了。 秋高气爽,金风迎面,顿时汗收,心情也格外喜悦。 大宝和二宝都迎了出来,师娘见我来了,也高兴的打了招呼:“来啦?快坐下喝口茶,乍爬山很累的。少 我问:“我师傅呢?” “他被人请去,看坟山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师娘说。 我把行李先放下,饮了一盅凉茶,打开布包,把给师娘买的布料拿给她看。 “我也不会买,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给你做一件夹袄和裤子。”我说。 师娘打开的布料,拿在身上比试,非常高兴,嗔怪道:“你又没有钱,怎么乱花钱?” “师娘,我上次卖照相机还剩的五百,我也交给你,就算我的生活费吧,。 “学费我暂时没有,以后再给。”说着我从身上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师娘。 师娘生气道:“你这孩子,来这里做徒弟,那是我们的缘分,还要你学费生活费? “你也不是白吃白喝的,我们也不缺你吃的喝的。 “你收好,以后带回家孝敬你爸妈是正经,你有这心意我们就领了。” 我不好再推让,就收了起来。 上午我跟着师娘洗药材,帮着切片,晾晒。 中午午休半个小时,我便在书房看书,日子缓慢而悠闲。 太阳落山了,我把箥箕里晒的黄精收了起来,箥箕在墙上挂好。 师娘在准备我们的晚饭。 吃过晚饭,我仍在书房里看书,师娘在房间里给我缝被子。 我想起我妈,也有这样的场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师傅回来的时候,也快九点了,带着酒意,他看到我很高兴说:“来啦?” 师娘告诉他:我给了他买了五斤的醉谪仙,还给自己买了绸缎的衣料,还要给五百块钱她没有收。 师傅得意的说:“嗯,不错不错!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我选的徒弟人品不会差的!” 师傅问我看什么书?我说是《道德经》。 师傅坐下来,泡好了茶,郑重的对我说: “从今以后,你要忘记你的所学,把你以前读的书彻彻底底的忘干净。 我感到万分诧异,吃惊的问道:“为什么?” 师傅说:“因为你所学的大部分都是错的!不忘掉,你会有许多疑惑。比如这本道德经,是汉代人的注释本,或者叫翻译本。 “篡改了很多的内容,添加了许多统治者所需要的东西,删掉了太多他们认为与统治相违背的内容。” 我说:“所以秦始皇焚书坑儒。” 师傅说:“好在秦不久便亡了,那些书还在人们脑子里,得以重新凭记忆录了下来,否则一两百年后,我们文化就断代了 “你看有些文字简直是背道而驰,面目全非! “比如说开篇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真正的原文是:道可恒道,非常恒道;名可恒名,非常恒名。 “汉代的注者王弼,为了避讳汉文帝刘恒的名字,就把这恒字硬生生的去掉了。 “变成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句子,意义就大不相同。 “本意是说: “道虽然是可以言说的,但是道并不是永恒不变的,而是发展变化的。 “道虽然是可以形容的,但这形容并不是常态不变的,而是不断变化的。 “再比如说,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什么叫不敢为天下先?那就要落后于天下?按语法上也说不通。 “应该这样断句: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师傅的话真的让我振聋发聩!我一直以为不敢为天下先,是道家的无为,是古人的谦让,后发而制人。 师傅又说:“这样断句其实也是错的!真正的原文是这样的:吾有四宝,保而持之。一慈二俭,三稳四重; “后人把稳重,翻译成不敢为天下先,岂不是贻笑大方? “稳者定也,安定固定,稳如泰山。 “重者厚也,厚实厚重,厚如大地。 “是不是与不敢为天下先,背道而驰?” 师傅的话让我呆若木鸡,我一直以自己能熟读《道德经》为自豪,以为自己能与古人神通意交。 谁知师傅说这都是错的!这就好比你一路奔跑,以为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别人告诉你,你的方向跑反了。 你是怎样的沮丧?怎样的灰心丧气? 师傅见我发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封面是娟秀的小楷:《昆仑仙本道德经》。 师傅口气严肃的说:“从今晚开始,你就读这本道德经,什么时候能背下来?可以默写出来,你就开始吃饭,否则的话你就饿肚子吧。” 我惊愕的看着师傅,不是开玩笑吧? 就是那个五千言的道德经,我到现在还背不出来。 这个仙本我从未读过,你让我背下来还能默写出来? 没个三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我都不一定能背下来,你不是成心不让我吃饭吗? 师娘扑哧的笑了:“你不要吓着徒弟了,他刚来你就让他背?背不出来,还不让吃饭?” 师傅瞪眼道:“你还记得当年,师傅是怎样对我的吗?这本书三天背不出来,不但不吃饭,还要打板子。 “我不打他已经客气了,饿他几顿怎么了?” 师傅气呼呼的站起身,看来他是动真格的了。 刚才还满脸春风的夸我,转眼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先生。 真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师傅临出门转身扔给我三枚铜钱,我认得那是他卜卦的铜钱,凶狠狠的说: “你不但要背书,还要仔细的看看这三枚铜钱。明天早晨给我说说,这三枚铜钱的不同地方。” 说完他走着出去。 师娘见师傅出去了,走到我跟前轻声的说:“你别看他凶,你先读,读几遍再抄,抄一遍胜似读几遍,抄一两遍就记住了。” 我看着那娟秀的字问:“这是师傅抄的吗?” 师娘笑道:“这是我抄的,你师傅抄的字我都不认识。”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我打开一看,都像蝌蚪一样的篆书,果然一个字也不认识。 第二十三章 七日辞谷 师娘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 我静下心来,翻开昆仑仙本《道德经》: 总章 道可恒道,非常恒道; 名可恒名,非常恒名。 德可恒德,非常恒德; 衡可恒衡,非常恒衡。 无名而名,天地之始; 有名而名,万物之母。 无衡而衡,尊德之初; 有衡而衡,万道之父。 第一章 …… 这都是四字一句的诗歌,读起来朗朗上口,反而好记。 我又翻开我买的道德经,这就是师傅所说的汉代王弼注本,或者叫翻译本。 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王弼本没有总章,他把总章和第一章合并为一,这样义理反而没有原本的清晰明了。 仙本的总章提出了“道名德衡”四个概念, 这四者的关系,是整个道德经的灵魂也是总纲。 有了总纲,就纲举目张。后面的81章都是在闸述这四者的关系和广意衍生。 仙本中还提出了:无名而名,天地之始;有名而名,万物之母。无衡而衡,尊德之初;有衡而衡,万道之父。 而王必本,仅仅翻译为: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而把“尊德之初”和“万道之父”直接腰斩和阉割了。 显得莫名其妙:有其始而无其初;有其母而无其父。 这不符合古人的思想和整体圆融的思维, 古人认为:天地之间有阴阳,有始就有终,有父就有母。 王弼还直接把第一章中的道的“奥妙精微”的玄妙关系,更是直接阉割成“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简直是惨不忍睹!把老子恢宏磅礴的哲理思想,阉割成干瘪蔫巴的太监思维。 我一下子被仙本迷住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比较就不知深浅。 一个是巍巍乎高山,一个是低矮起伏的土丘。 一个是汤汤乎大海,一个是波澜不惊的湖泊。 这个仙本有八千多字,不知不觉我通读了三遍。 然后我抛开王弼注本,汉代的翻译本,反而佶屈聱牙,晦涩难懂。 你看我们读孔子编撰的先秦时的《诗经》里的诗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四字一句,朗朗上口,通俗明了,言简意赅。 除了一些字现在不用了,没有那么拗口难读。 读了又读,我又拿起笔抄写起来。 果然师娘的方法很好,抄了一两遍就能背诵了。 不知不觉中,山下传来的鸡鸣,天快放亮了。 而我也能背诵前五十章了,大脑却很兴奋,没有一丝的困意。 忽然我又看到了桌上的三枚铜钱,这是师傅交代我的另一项作业。 我一边背诵,一边仔细的在手中盘摸着这三铜钱。 这三枚铜钱都是咸丰重宝,背面是当五十和两个满文。 这三枚铜钱的文字笔画的粗细,深浅,都各有不同。 他们磨损的程度,和钱面的铜锈也不相同。 一枚是黑色的。一枚泛着绿色,一放泛着土黄色。 它们的口径也不同,大小不一,有的方孔有毛刺比较锐利,有的方孔好像有挫痕,还有一枚虽然有毛刺,但比较圆滑。 我把它们放在口中舔了舔,其中的一枚淡而无味,一枚有点酸味,还有一枚有点苦涩味。 我要把它们抛到空中,它们落下时叮当作响,但声音各不相同。 有的沉闷,有的清脆,有的尖锐。 我把它们反复的琢磨,仔细的辨认,闭上眼睛己能摸出它们的区别。 我用指尖触摸,能感觉到它们不同的气息。 钱是有温度的,也是有灵性的。 天也大亮了。 师傅和师娘都已经起来了。师傅在打拳,师娘在静坐。 我走出房门,看着在晨雾中的师傅和师娘,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一动一静,一个动如蛟龙,一个静若处子。 师傅打完拳收了势,又屈膝站桩,他朗声的说:“你背吧,我听着。” 我清了清嗓音。大声的背诵了起来。 道可恒道,非常恒道; 名可恒名,非常恒名。 德可恒德,非常恒德; 衡可恒衡,非常恒衡。 ………… 我一直朗朗的背了下去,背到三十几章的时候,师娘也收起了打坐,和师傅对望了一下。 我背到五十章停住的时候,师傅也收起了站桩,他冷冷的说:“就背这么多?看来你早饭没得吃了。” 他背着手走进了跟前:“你把那铜钱拿来,给我说说他们的不同。” 我把三枚铜钱拿了出来,仔细的说着它们的形状、文字、锈色、轻重、声音、味道、和方孔的气味区别。 师傅不动声色:“那你告诉我他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我真的判断不出真假,我把它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拿出其中的一枚说:“这个应该是真的。” 师傅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它有人的气息,别的没有。” 师傅问道:“你能闻到人的气息?” “其实是感觉到。”我说。 师傅点点头:“让师娘给你煮碗汤吧,看来饭还是没得吃但奖赏的一碗汤。” 我苦笑了一下。 师娘端来的汤是九蒸九晒的黄精,黑枣、山楂、还有陈皮熬的汤。 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喝。 师娘笑道:“你师傅不是罚你,这是洗胃清肠汤。” “洗胃清肠汤?”我疑惑的问。 师娘说:“是的,要清除掉你胃里的残渣,肠子里的宿便,给你的身体来个大扫除。” “哦。为什么?”我问。 师娘说:“从今天开始,你要辟谷七天。” 我问:“什么是辟谷?” 师娘说:“辟谷就是七天内,不吃主食,但要喝些配制的汤水,一面清洗肠胃,一面补充能量,调理身体。” 我说:“我一顿不吃都饿的荒,七天不吃,那不饿昏过去?” 师娘笑道:“我给你准备了药丸,挺不住时吃一粒。实在胃里饿的难受,桌上有生花生,你可以剥着吃。 “一次不能吃多,只能吃七颗。” 我说:“七颗?胃空空的,会磨的痛的!” 师娘说:“三天后,我会教你食气方法。” 原来还可以食气?看来天医果然与众不同,大有玄妙! 第二十四章 师娘医术 师娘掏出三个核桃大小的丸子,油纸包着。 她说:“如果你饿的受不了,就吃一个。一次只能吃一个,这是一天的量。 “你用水壶把清肠汤带上,上午我们去挖药材。” 水壶是军用水壶,油漆已磨损掉了,我原也有一个,老家叫“水鳖”,也许是圆圆的还有一伸出来的水嘴,形似老鳖。 师娘虽然轻言细语,但不怒自威!是不允抗拒的。 原来辟谷,并不是什么不吃,什么也不干,还是要正常干活的! 我背起背篓,拿着小小的药锄,跟着师娘上山了。 我问师娘:“今天我们挖黄精吗?” 师娘说:“嗯!今天教你认识黄精。 “学医先学药,药就好比是打仗带的将帅兵卒。 “如果你不熟悉将帅兵卒的脾气特性,怎么能打好仗?” 我说:“本草纲目上有1800多种药,那要学的何时?” 师娘笑道:“将在猛不在多,兵在精不在广。 “神农本草只有365味药。其中: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药,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 “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药,主养性以应人,有的无毒,有的有毒,需要判别药性来使用, “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药,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 “用药好比排兵布阵,根据药性的不同, “讲究天地人相应,要有君臣佐使配合。 “一般是:一君二臣三佐四使。” “就是一副药要有10味药呗!”我说。 师娘说:“那也不一定,要根据情况,有时关云长单刀赴会,一味药也就可以了。” 看来中国的中医药真是博大精深啊!师娘的一席话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爬了一会山,我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而师娘却身轻如燕,谈笑风生,毫不吃力的样子。 来到一处松林茂密处,我们坐下来休息了一会。 师娘带我走到一簇叶子细长如竹叶的植物跟前,说:“这就是黄精,你慢慢的挖,不要伤了根茎就行。 “我到那边去挖,你从这里往上慢慢的找吧。” 我轻轻的挖去浮土,一块块如生姜般的块茎露出来。 这一簇就有好大的一片,估计有三五斤。 挖了这一片,我又继续去找。 挖了有小半篓,这时太阳已经老高了。 应该有十点多了,水壶中的洗肠汤我也喝的差不多了。 胃里感觉非常地饿,非常想吃东西,我拿出药丸闻了闻,还是忍住了。 忍了会,发现不吃也是可以的。 接近中午的时候,师娘在山岗上喊我。 山谷中回荡着师娘那悠扬婉转的声音:“丕一一扬~,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呢!”我大声的回答着。 师娘下来了,我们会合了。 她挖了满满的一篓,而我就浅浅的半篓。 我说:“师娘,我们换着背吧。” 师娘笑着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要背不动就放在这,让你师傅来背。”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师傅不在家。 但书桌上留有纸条:桌上的一箩筐铜钱,挑出真的。 我的天!有一两百枚吧。 师娘烧了热水,她让我擦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下的衣服她来洗。 中午要睡会子午觉,告诉我下午不用干活了,但要看书,用毛笔字抄书。 昨晚一夜没睡,又挖了一上午黄精,不一会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己两点了,是饿醒的。 我又喝了一茶盅汤,吃了今天的第一颗药丸。 粗渣渣的,有点酸,有点甜,还有一股清香。 胃里格外舒服,格外熨贴! 我又拿起仙本看起来,一边用手在箩筐里摸索着铜钱。 我凭着指尖的触摸,感应着铜钱上那细微奇妙的气息。 温暖的,轻灵的,油润的,声闷的放在一边; 凉凉的,沉涩的,毛糙的,声脆的放在另一边。 箩筐中已被我分出了一半。 我正沉浸在这神思冥想中,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一个青年汉子一进院子就喊:“上官师傅,玉观音菩萨!在吗?您在吗?” 引的大宝二宝汪汪的叫! 原来师娘姓上官! 师娘出来了,轻声地问:“你是哪个村的?别急,慢慢说!” 我从那青年结结巴巴,反反复复的讲述中听明白了: 他是山后村的王金海,他七个月大的儿子,已经十天没拉大便了,肚子膨胀如鼓,在镇上卫生院看了一个多星期,毫无效果。 现在医生也没有办法了,说是小儿肠梗阻,要转到市医院去开刀做手术。 她老婆不肯,说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刀,而且医生说可能有后遗症,恢复不好会造成肠粘连。 小孩外婆说怎么不去请玉观音?把小病都拖成大病了。 师娘安慰他说:“别急,我这就去。” 师娘喊我,我出来了。她背了一个黑布袋,我跟着她一起急走。 到了山下,王金海是骑摩托来的,我们三个人只好挤一挤骑了。 我紧抱着王金海,师娘坐在后物架上,先是紧紧揪着我的衣服。 尽管王金海尽量骑的慢,但山路崎岖,颠波的很,师娘渐渐的不自觉的搂住我的腰。 我感到后背软软的,暖暖的,渐渐的发热发烧,一直烧的我浑身冒汗,面红耳赤。 半个小时到了镇卫生院,我们跳下摩托车就往里赶。 到病房时,年轻的妈妈在嘤嘤的哭,婴儿的脚上还挂着吊针。 一个中年的医生和两个护士,见师娘来了,也自觉的让到一旁。 师娘扒开婴儿眼皮看了又看,婴儿无精打采的昏睡,又辦开小手仔细地看了看手指。 师娘请护士拔掉吊针,护士看了看医生,医生点点头。 吊针拔了,师娘打开自己的针包,拿出一根银针,用打火机烧红了前尖,迅速地点刺了婴儿的脚底。 婴儿哇地哭出声。 师娘松了口气。又从布袋中掏出一小瓶子,倒出小半碗油。 让年轻妈妈把婴儿抱好,她用小汤匙,半点半点的喂。 所有的人都屏神静气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喂完了小半碗油,快半个多小时了。 师娘直起腰,搓热双手,轻轻的揉着婴儿的肚子,慢慢的画着圈。 突然,婴儿卟的一声,好像放了一个屁! 师娘轻声的说:“好了,你给他把把屎吧。” 婴儿妈妈忙端起婴儿两腿,不一会,婴儿拉出一粒粒羊粪球样的东西,最后拉出一泡黑黑的沥青一样的屎来。 首先是那医生长长吐了口气。 婴儿的外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师娘叩头道:“玉观音菩萨哇,是您救了我孩儿一命啊!” 王金海也跪下,邦邦邦的磕头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 师娘把他们一一搀起。 第二十五章 辟谷体验 那医生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师娘说: “上官师傅,请你到我办公室喝喝茶,我还要请教你呢!” 师娘微笑的点点头:“黄先生,好的,我等会就去。小孩有点疳积,我还要给他扎个针。 “还麻烦您给他开点葡萄糖,补充一下营养。” 那黄医生愉快的点点头走了。 师娘又对婴儿的妈妈说:“小孩的脾胃弱,不能一次喂多,把胃撑住了,要少食多喂几次。 “俗话说,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 “还有,尽量不要喂小孩奶粉,现在的奶粉,怎么说呢?营养还没有米糊高。 “你就用黄小米磨的粉加上鸡蛋,一起蒸成米糊喂他吃,比奶粉好很多,还养人。 “煮粥上面的米油也很有营养的。 “你奶水不足,用猪蹄炖黄豆吃,可以通乳催奶。” (后来发生的震惊全国的毒奶粉案,害了多少婴幼儿,让成千上万的家庭,陷入了悔恨和绝望的深渊。) 师娘说一句,小孩妈妈认真的听,虔诚的点着头。 师娘又说:“小孩还有疳积,我要给他扎扎针。” 师娘找护士要了一个酒精棉球,给小孩的手指擦了擦消毒。 拿出一个小小的三棱针,在小孩子指根第二个关节纹(四缝穴)上,快速的刺了一针。 然后轻轻的挤捏,挤出了一滴粘稠的淡黄色的胶状水液。 八根手指都刺了,都挤出了水液。 然后又用棉球擦了擦,小孩大哭不止。 师娘哄着道:“好了,好了,小宝宝!不扎了不扎了啊。再吊点水,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啊。” 王金海激动的说:“上官师傅,大恩不言谢,必会后报。” 师娘摆摆手,带我出来了。 师娘带我来到一个门诊科室前,里面的黄医生看到我们赶忙迎了出来。 “上官师傅您请坐,看到您的神医妙手,鄙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还想请教一下您治疗的思路。”黄医生真诚的说。 师娘有点腼腆:“黄先生,您言重了! “我见小孩眼白泛青,脾胃肠道虚弱。先用火针刺了一下,足下肠道的反应区,唤醒肠道的动力。 “然后用油润滑他的肠道,这油,大人就用熟山茶油可以了,尽量不用菜籽油,或者用大承气汤也可。 “但山茶油有点苦,小孩子不爱吃,加一半芝麻油,就可以了。 “然后用手按揉他的肚子,轻轻的排挤,就能排出干燥的粪便了。” 黄医生感慨道:“哎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上官师傅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鄙人才疏学浅,以后还要向上官师傅多多请教。” 师娘有些羞涩的摆摆手说:“黄先生,您先忙,我们走了。” 王金海把我们送到宝峰崖山脚下,回到家,师傅已经回来了。 他问我们到哪里去了? 我兴奋的把师娘如何到医院救治的小孩,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 还把黄医生那尴尬和谦虚的表情,惟妙惟肖的学了一遍。 师傅笑眯眯的点点头:“好好,你以后多跟师娘去见识见识。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临床观摩是最能加深记忆的。 “关键是学会思考,要随机应变。向黄医生那样追询治病的原理,那才是至关重要的。明白不? 因为辟谷,我没有吃午饭,喝了清肠洗胃汤。 中午要睡子午觉,告诉我下午不用干活了,但要看书写毛笔字。 辟谷第二天晚上打坐,只会散盘,感觉除了后背发麻,两腿疼的受不了,哪里都是空空荡荡的。 很想呆在水里,因为水可以摸得到,可以感觉到身体周围是充盈的, 师傅说是因为对“气”的感知不够,心不够安静,如果在打坐的时候气足了,会感觉周围的空气是非常充盈的。 因为你没有打坐的基础在,气还没有激发出来,所以在练功的时候就会有这种空洞的感觉。 第三天早上起床之后,天下起了秋雨了,温度一下子降了很多,有点冷,开始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有点提不起精神,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 后面不知怎么的就一直在想吃的……饿意一下子非常汹涌的袭来,感觉有点要控制不住了,真的非常想吃东西(最难熬的关键时刻)。 我就一直在反复的告诉自己,我已经坚持了三天了,我不能前功尽弃。 第四天的时候,经历了昨天晚上揪胃扯肠的饿感,吃了一把生花生,今天起床后倒是没有饿的感觉了,可能因为情绪都发泄出来了吧。 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打坐调气也越来越顺畅了,天晴了,上山采药,也没有什么虚弱的感觉。 每个人本来都可以做到一个自我控制能力非常强的人,等到过了这个临界点,你也就不会感觉再饿了。 其实这种感觉也只是人心的一种欲念,我们每天所练得功法就是为了要摒弃这种欲念。 我觉得师傅的话很有道理,想想人生的许多压力也是如此,压往了自己的太多的欲念,反而海阔天空,天高云淡。 到第五天的时候,晚上只睡了五个小时,就非常清醒了。 身体的负荷小了,就不需要那么多睡眠来调节了,而且睡眠质量也提高了,一整天下来还是很精神。 辟谷期间,除饮汤液外,师娘让我饮用山泉水。 不得不说,山里的山泉非常清凉甘甜,饮之让人平心静气,满口生津。 终于明白为什么高人隐居,都要找这种山清水秀有灵气的地方了。 到今天,辟谷还剩下两天了,辟谷修炼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一种将要挑战成功的骄傲感,有点喜悦。 感觉气色也非常好,皮肤不似以前土黄,白净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心静的缘故吧,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没有了以前那种咄咄逼人,少年气盛的感觉。 师娘还教我如何食气,大口大口吞咽空气,让胃充盈,那么胃壁就不摩擦难受了。 她还教我一些其他的道教功法,其实也不是什么很玄乎的东西,就是要注意呼吸,要绵长悠远,若有似无。 而且不仅仅是外气,内气上涌也是很重要的,可以自己体会。 一定要凝住气,不论是静心,还是减肥,调理身体为目的辟谷的,更加注意要控制情绪。 一切皆由心造。 第二十六章 拜见师太 辟谷并不那么神秘,也不是单纯的不吃饭,那要饿坏肠胃的。 师娘每天早晚给我喝的是洗胃清肠汤,日里喝的是黄精泡的茶汤,饿了就吃一颗药丸,三颗药丸吃完了,可以吃生花生米。 虽然我每天上午山上采药,下午洗药切晒,晚上读书打坐,练习识别铜钱,一点也不感到累和饿。 陪师娘上山挖中药,她教我认识了桔梗,天麻等许多中药材。 不同的药材采挖的季节和时间也不同,师娘说这关乎到药材的药性。 比如防风要十月下旬至十一月中旬采挖,现在正是时候。 采挖时从根部的一边深挖,露出根后用手扒出,防止挖断。 挖出后除净残茎和泥土,晒至半干时去掉毛须,再晒至九成干,按粗细长短分别扎成小捆,再晒至全干即可。 但不能在强光下曝晒,药力会挥发掉。 板蓝根则在霜降前后,为最佳采收期。 要顺坡向一边挖开,选健壮、无病害的,稍微晾干,去掉枯叶黄叶,从芦头处切或剪开,根按大小分开。 晾干或阴处晒干即可,也不能曝晒。 丹参要在十月下旬茎叶枯萎后采挖。 选晴天较干燥时采挖,先把根部周围土锄松,然后把全根挖起,曝晒半干后,洗净泥土通风阴干。 决明子在九~十月采收。 当果荚变成了黑褐色时采收,最后割下整株,运回晒干,用木棒打下种子,除去杂质,晒至全干。 和我们老家收油菜籽,芝麻差不多。 ……… 如遇阴雨天,应立即烘干,以防霉烂, 这些天我们都忙坏了,师傅也上山采药。 白天采药,晚上洗还要晾干烘干。 原来采药也好比种庄稼一样抢收,过了采收季节,要么药性不足,要么落果无收。 站在云雾缭绕的山上,在远方的群山环抱中,有一大片清澈碧绿的湖水。 湛蓝的天空和翠绿的湖水交相辉映,山的绵延起伏,水的恬静无瑕,融合成一幅梦幻般的水墨丹青。 那湖水绿得如翠,亮得如玉,清澈,纯净,恬静,没有半点瑕疵。 仿佛镶嵌在群山中的一块碧玉盘。 家乡的黄梅戏《天仙配》中仙女唱的: 水似碧玉盘,山镶翡翠边。 出水红莲朵朵鲜,人间美景胜天上…… 我指着远方的湖水,对师傅说: “师傅,我还没有到过太阳湖玩过呢,什么时候空了,我们去玩一玩好吗?” 师傅对师娘说:“我们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看青儿了!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 师娘抬头说:“上次还是中秋节的时候,快一个月了。” “那就明天好了,我们应该去看师太。”师傅说。 师娘说:“还是等两天吧,嗯,丕扬给我买的布料,我让镇上的翟裁缝给婉青做了夹袄和裤子。天冷了,正好带过去。” 我感到奇怪,难道师傅的的女儿在太阳湖上班或者上学吗?那里有学校吗? 但我没有问。 我们去太阳湖是三天后了。 从镇上有去太阳湖的公交车。 师傅介绍说:太阳湖始建于1958年,水面有十三万亩之多,是省内最大的人工湖,也是省内湖水最深、跨度最长、景色最美的高山峡谷湖泊。 湖底有两千多年广阳古县城,龙门古街。 下了车,走了一段土路,可看见太阳湖了。 我站太阳湖边,看着温婉柔润的湖水,湖风扑两面, 宛如一位含羞温柔的徽州姑娘,羞羞答答、若隐若现地在你眼前舞动,展现着皖南特有的灵秀。 我读过明代汤显祖的《游黄山白岳不果》: 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江南以南,徽之故里,山河绵邈,黛瓦粉墙, 她有山,云蒸雾绕的阳陵山; 她有水,澄澈潋滟的青弋江; 有食,八大菜系之一的徽菜; 有文,三大地方显学之一的徽学。 民谚中徽州的“徽”字是: “一座大山下,住着两个人, 穿着丝绸褂,说着文言文”。 这里面蕴含着徽州人的斯文优雅和乡绅文化。 己是深秋季节,天高云淡,阳光温和,一点也不觉得秋燥。 湖风里泛着清甜滋润的馨香,让你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能把五脏六腑会被洗得干干净净,令人神清气爽。 山道上落满枯叶,踩在沙沙的声音上,如梦似幻。 太平湖的水,经过夏天的酝酿,已经绿的深沉,绿的丰满,绿的成熟。 在秋阳的照耀下,湖面波光粼粼,远处青砖黛瓦的徽式民居和眼前漫山遍野的五彩斑斓倒映在水中,弥漫浓浓的皖南秋韵。 缕缕秋风才会给太平湖披上绚丽多彩的衣表,把一年中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形容不出,还是古人写的妙: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 师傅叫了一只渔船,看样子他们非常熟悉。 坐在船中,般如簪子划开碧玉盘,水波荡漾,船桨点落,涟漪散开。 湖岸宛延逶逦,清澈的是水,蓊郁的是山,一座座小岛卧在水中,如珍珠散落碧玉盘。 船划了很久,拐进了一个湖湾中,小岛如臂环抱,湖湾如心形,碧绿幽静。 心形的凹处,一座古旧的院子,掩映在树荫中,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 船系石岸,有青石板简陋的码头。 上了岸,也是一黄一黑的两个哼哈二将,摇着尾巴迎了出来。 一个老态龙钟的道装师太倚门拄杖,笑吟吟的道:“秋月,胡晟,今天咋有空来啦?” 原来师娘叫秋月,师傅叫胡晟。 师娘亲热的赶上前,双手握着师太的手:“师傅,您老人家可好?” 师太望向我问:“这个小伢子是谁呀?我眼生呢!” 师傅笑着说:“这是我刚收的徒弟,叫张丕扬。 师傅又对我说:“丕扬,给师太磕头。” 我说:“师太好。”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师太点点头:“好吧,起来吧。” 我们走进院子,院子有一个葡萄架,葡萄枝叶繁茂,盖了小半院子,树荫下有li石桌。 石桌边坐着一位仙女,正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第二十七章 仙女婉青 那少女看我们进来,依旧坐着。 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们,那笑容我非常熟悉。当我第一次看见师娘站在院中的阳光下,回首看我时就是那样的微笑。 她的脸色苍白,似有病容,虽阳光灿然,照在她脸上仍无少女的红润,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 她一袭白衣,长发飘肩。 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 此时一见那少女,每人心头都不自禁的涌出美若天仙四字来。 阳光下,她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贾宝玉初见林黛玉也是呆若木鸡,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此时也是!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见钟情,这似乎有点亵渎,但我真的心生欢喜之情,所谓触电之感觉。 她轻声的叫了一声:“妈,大大(泾溪方言爸)。” 师傅点点头,师娘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也在对面坐下。 师傅让我跟他把新打的大米,晒干的豆角茄子,各种采摘的野菜干。 腌制的熏肉,咸鸡,咸鸭,咸鹅,小鱼干,还有猎户送的风晒好的两只黄羊,一个野猪肚,四只野兔。 大大小小十几包的东西,拎进厨房。 师傅让船家先回去,下午四点的时候再来接我们。 收拾好了,我们都来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下。 一位中年的妇人,端来了炒花生,炒板栗和南瓜子,沏了一壶茶。 茶香而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味。 师娘已经给少女穿好了宝蓝色暗花缎面夹袄,对襟布纽扣,白色碎花滚边,小圆立领。 衬着少女的身材更加曼妙,凹凸有致。 师娘轻声的对她说:“这就是你丕扬师兄,这布料就是他给你买的。” 那少女转眼看向我,美目如星,流光如电, 微笑点头致意:“谢谢师兄。” 我又一次如遭电击,面孔红热起来,目光无处闪躲,也说不出话,只好摆摆手。 师娘是接借花献佛,我是无功受禄。这布料是给师娘扯的,谢我的却是她的女儿,说我特意给她女儿扯的。 喝了一会茶,师傅叫我:“丕扬,我们把山上的树扛回来,下午锯了,劈成码柴。” 师娘嗔道:“丕扬他从没干过粗活,一个大学生他能扛得动树?” 师傅说:“夏天就砍倒了,现在早已干了,没有多重的!” 我站起身对师娘说:“没事,我扛得动。” 我巴不得赶紧逃离这里,因为在少女的目光闪瞥下,我感到手脚无处存放,浑身的不自在。 我跟师傅来到山上,山不高,但树林茂密,十几颗的松树倒在地上,松针已经枯黄。 师傅用斧头砍掉了树枝,又将树锯为两段。师傅扛起粗的一段,我扛起树梢的一段。 虽说是干的,我依然感到吃力。只好一头着地,扛着另一头,连拖带拽的拖下了山。 如此往返了十几次,已累得我精疲力竭,浑身汗透。 师娘心疼的喊我:“丕扬,你歇一会儿。他大,丕扬还在辟谷,哪有那么大劲啊?吃过饭你们再干。” 师傅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还不错!没有偷懒,还有一趟,我们干完就吃饭。” “师傅,我还在辟谷呢。”我说。 “哦,那我吃饭,你喝汤。”师傅说。 一路上,我吞吞吐吐的问:“师傅,师妹她不上学吗?” 师傅黯然道:“唉!你师妹她腿不好,上了半年学,就不肯去了,是我和你师娘教她。 “后来被师太接来,一边学天医医术,一边跟师太学功法,看能不能恢复。” 我有点惋惜的:“是从小腿不好还是后来得的毛病?” 师傅说:“是小时候摔的,就是门前的大樟树,上面有许多白鹭做窝。 “那年夏天,我和你师娘都外出了不在家,她和她双胞胎的妹妹如萱两人看家。 “你师妹叫婉青,还有一个叫如萱。 “不知从山上哪里来了一只大蟒蛇,爬上大树,吞吃小白鹭,惊的一群白鹭满天乱飞惨叫。 “她姐妹俩只有五六岁,但从小跟我们学武功。 “她拿起她的小宝剑,爬上大树,要赶走大蟒蛇,救小白鹭 我很吃惊:才五六岁,就有这么大胆子? “也是小孩不懂事,也是学武了胆大,大蟒蛇不动,她就用小宝剑砍它戮它。 “结果惹怒了大蟒蛇,大蟒蛇缠住了她,双双从大树上掉了下来。 “结果摔断了腿,还被大蟒蛇勒伤了腰,伤了脊柱神经,影响了下肢运动。” “后来那大蟒蛇呢?”我追问道。 “还是如萱用小宝剑刺瞎了大蟒蛇的双眼,以前养的大黄和大黑一起咬死了蟒蛇,要不婉青就很危险了。” 我想象那一幕真的是凶险无比: 两个小五六岁的小姑娘,拿着小宝剑。 一个被蟒蛇缠住了身子,奄奄一息。 一个在旁边拿着宝剑,跳跃腾挪,刺着蟒蛇,还要防止被蛇尾扫中。 两只小狗也奋勇向前,狂咬着蟒蛇的身子。 那大蟒蛇有多大啊?我问。 师傅到。“有大碗那么粗,一丈多长呢” 我听到暗暗吃惊,哎呀,不要说五六岁的小孩,就是大人也不敢惹这么大的蟒蛇啊。 师傅说到:“我们回来都吓傻了,婉青昏迷不醒,如萱抱着姐姐哭。 “你师娘救醒了婉青,我去叫了那师太。 “师太说两个孩子都吓掉了魂,画了朱砂咒,烧了给她们喝,还叫了三天魂。 “就这样,婉青后来好了,但两条腿不能走路。 “上学了半年,被同学嘲笑,变得不爱说话了。 “八岁那年,师太接过来,一边教她医术学习,一边给她诊治。 “这几年好多了,已能站起来了,但站不了几分钟,腿只能挪几步,人搀着可以走。 “说到底还是我们害了她,那么小叫她们武术干嘛?也不能把她们都放在家里,不留一个大人。 “世界没有后悔药啊。”师傅说着,嗓音有点哽咽。 我安慰道:“师傅,既然师妹能够站起来了,那么她以后肯定会走,师太的医术那么高明,肯定会走的。” 师傅摇摇头:“我们也带着她到京沪的大医院做过检查,都说脊柱神经受了伤,没有下肢瘫痪,已是奇迹了。 “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他们都不敢相信。” 我又问:“那如萱妹妹呢?” 师傅说:“她去年到京都上大学,学的是中西医,她说她要找到治好姐姐的方法。” 如萱去年去京都上大学,我从京都被退学回来。 世间的事就这样阴阳差错,但冥冥之中又好像自有安排。 一年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来到桃花潭,会被她们的父母收下为徒。 而且他们教我的还是江湖玄隐密门的绝学,师傅教我青蚨财富,师娘叫我天医绝学。 师恩如山,何以为报? 第二十八章 圣手娘子 最后一趟树拖下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师娘见我浑身湿透,找来一件旧道袍,让我换下湿衣服,晾晾干。 “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生病的,风一吹就着寒。”师娘说。 道袍有点小,我身高有一米八,两只袖子只能到肘弯前。 师娘笑道:“你师傅的衣服你穿太紧了,以后要给你重新做一件道袍。” 我诧异道:“师娘,我要穿道袍吗?” 师娘说:“平时随你,但祖师爷的生日,三元节和冬至节,清明节的祭祀还是要穿的。” 我点点头,我觉得平时穿了,有点出家的感觉。 吃饭了,我说我在辟谷,不吃了。 师太问道:“辟谷?第几天呢?” “第六天了,师太。”我说。 师太笑道:“伢儿,没事的。上午干了上午的活,在师太这里还没有饭吃?这哪有天理呀,太上老君也不答应啊! “先喝汤,少吃点,细嚼慢咽,没事的。” 师傅和师娘都笑了。 干了一上午的活,还真的饿了。 那个叫陈婶的夫人,虽然不说话,但做到饭菜很香。 一锅新米焖的五豆饭,掺了黄豆,红豆,黑豆,白扁豆,绿豆,甚是好看。 米饭的竹折子上,蒸了咸鸡咸鸭,晶莹剔透的咸猪耳朵和猪头皮,三个素菜。 两个火锅:一个蒜瓣红烧黄羊,一个是清炖太平湖里的大鱼头。 师太说:“胡晟,你把今年泡的杨梅酒拿来,伢儿今天第一次来,我也陪他喝一杯。” 我大为感动,受宠若惊的说:“谢谢师太,我也不知道礼数,空手而来。” 师太挥挥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伢儿你看,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你师傅和师娘置办的。 “我也吃不了,穿不了,用不了。 “你来了我就高兴,还帮我干了一上午活,吃饱了,下午还要干活呢。” 师傅抱着杨梅酒买了,还有一个锡酒壶。 我马上接过来,倒了一酒壶,给师太师傅师娘都斟上。 师妹摆摆手,那个陈婶也摇摇头。 我给自己也斟上。 师太看着满满的酒杯,笑道:“伢儿像我们家人,实诚!倒的这么满,来!喝酒吃菜!” 别看师太老态龙钟,八九十岁了,平时说话斯条慢理,微闭着眼睛。 但偶尔睁开眼,却有一道精光射出,真是目如闪电。 师娘给我盛了一碗鱼汤说:“你先喝汤,吃点鱼肉垫垫胃,酒少喝,就一杯,慢慢呡。” 我知道辟谷后不能立即饮酒,只呡了一点。 杨梅酒很好喝,就像红酒,甜甜的,酒味很淡。 酒杯很大,一杯没有半斤也有4两。 我敬了师太,又要敬师娘师傅。 师娘就叫我慢点喝:“丕扬,你多吃点菜,别看这酒味淡,其实高度酒泡的,后劲大的很呢。” 师太笑道:“婉青,你看你妈,有了你师兄就偏心了,这么护着他,也不顾你了。” 师娘接道:“哪能呢?婉青是自己生的,丕扬是后来收的,师傅你挑理了。” 师太大笑:“好好好,都是自己的伢儿,吃菜吃菜。 “来来来,伢子这个鱼头脑归你了,你师娘说你两天就能背下仙本《道德经》了,这很费脑子的,来补补脑。 “你师傅就笨死了,三天还背不了二十章,天天被他师傅打。” 师傅接过道:“我哪能跟丕扬比,我只上过五年学,丕扬却是大学生高材生。” 我十分惊讶:师傅只读过五年书?但他的古文修养和知识水平,我认为他学富五车,远远超过我。 师太怪道:“胡晟你也不能把丕扬,逼得太紧,你看你。 “当天就逼他背书,第二天就逼他辟谷,辨认铜钱。还要跟着秋月学认药材,哪有这样教徒弟的? “当年孙猴子跟菩提老祖学艺,还在山上七年种花除草,劈柴挑水,三年才学成七十二变。 “你倒好,巴不得你徒弟一年就学成下山。” 我们都笑了。 师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这孩子聪明,是个可造之才,还有那么多的典籍,再不整理出来,怕都辨认不出来了。 “再说,我都五十八了,马上六十就到了。” 师太正色道:“泰山不是一天堆的,欲速则不达,不能把孩子脑筋逼坏了。 “秋月,你要多劝劝他,不要急燥,拔苗助长。 “我看孩子身体有伤还没有痊愈,吃过饭我给他看看。 师娘点点头,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们都是好人,天医派人,悲天悯人。 师娘是玉观音,师太就是西天老母了。 吃完的饭,我们又坐到是桌前喝茶。 师太说:“柴火还多得很,前年老前年的柴还没有烧完呢! “下午我们就休息休息,说说话儿,不要再锯树劈柴了,下次再来做也不迟。 “伢儿你把你的手给我,我来给你把把脉。” 师太的双手把我的双手同时握住,闭眼诊断了半天,然后对婉青说:“青儿,你也来把把脉。” 师妹伸出三根葱管一样的手指,按在我的手腕上,手指微凉,时重时轻。 按完我的左手又按右手,蹙眉思考。 师太问:“你说说我听听。” 婉青轻启朱唇,轻声的说:“尺脉细而沉涩,肾经伤有梗阻。” 师太点点头:“还有呢?” 婉青接着说:“脉象为肝肾脉虚,余脉平。根据脉象判断,应伤在胸口和肾,脾有伤。 “好象胸肋骨也有骨折,虽己愈合,但气血尚有迟涩。” 师太懊恼道:“胡晟你就是瞎来!我看伢儿的伤,还未过百日,还没有愈合。 “伤筋动骨一百天,青儿都知道筋骨还没有好呢。 “上午你就让他干这么重的活? “不是高手给他诊治过,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师傅脸上露出后悔和懊恼的神情。 师娘也过意不去:“师傅,我真要和你说呢,给他治病的好像是我叔娘,用的是我们天医门的黑玉续断膏。” 师太闻言大惊,顿着拐杖道:“你叔娘?她在哪里?怎么不回来? 师娘解释道:“七八天前,我和丕扬到江城去特地去找她,也没有找到,不知是不是她。 “听说到南方过冬了,每年都去春天回来。” 师太叹道:“如果是她,一定要找她回来。 “二十多年了,她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头。 “当年的事政府早已了结,也不会再追究了,也是护观心切,出手伤人。 “那小子到处打菩萨,拆寺庙,也是报应。” 师娘又说:“好像现在又聋又哑!” 师太大笑道:“如果是她,会又聋又哑?你相信? “江湖上能让伢儿重伤骨折,半个月就能下床的,除了我天医门的‘圣手小娘子’,还真想不出还有谁?” 圣手小娘子?那个又聋又哑的阿婆?我疑惑的望着师娘。 师娘解释道:“‘小娘子’是宋代的宋仁宗御赐给一个女神医的名号,我师叔当年也是江湖女神医,人送外号‘圣手小娘子。’ 我为这两个月的奇遇,感到无比的惊讶,就好像无意中闯入了江湖,遇到了这些奇遇。 阿婆原来是不出世的江湖神医,古怪高人。 第二十九章 掌击地痞 师娘慽然说:“当年叔娘也是为了护我的周全,才出手伤人的。 “这些年叔娘流浪在外,我心里面一直很难受。每年都去找她,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 师太叹口气道:“唉?你是叔娘最疼你了,虽说是师徒,实则情同母子,她也心狠,二十多年了也不回来!” 说着说着师娘的眼睛红了,抹起泪来:“本以为这次能找到她,可她又去了南方。” 我安慰说:“她每年春天都会回来的,,明年我去找她,一定把她找到。” 我从她们的聊天中,大致听明白了当年事情的始末。 当地有个地痞无赖,叫周文龙,动乱开始后,他就带领一众青年造反。 他打架最狠,斗人最凶,好吃懒做,还贪财好色。 当年师娘年方三十,真是青春美艳,芳名冠于一时,艳绝百里山乡。 每次阿婆带她行医出诊,都有一批浪荡小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 阿婆无奈,只好将他化妆成黄脸婆,穿着宽大的道袍,掩盖曼妙的身体。 但他周文龙不同,他不是围观尾随,而是直接上门骚扰,半夜翻墙企图入室。 五八年开始师傅和师叔,阿婆,都在陈村水库的工地上挑土。他们属于观察改造分子,有民兵看着劳动,失去了人身自由。 每次都是师太赶他走,撵他跑,还特地养了两条狗,才没有让他半点得逞。 他怀恨在心。 到了68年破四旧,周文龙纠结了一班人,到处打菩萨,拆寺庙,打和尚,揪尼姑,周边二十几个寺庙都被他祸害了。 当年的十月中旬,他带着那帮人来到了古樟树下,打碎了三清雕塑,碰碎了香炉铜罄。 当时幽隐观只有师太和师娘,他们20多人,把师太揪住,剃了阴阳头(就是头发剃了一半留一半。) 更多的人都围着师娘调笑,更有浑水摸鱼的,趁乱东揪一下,西摸一下。 周文龙却要带走师娘,扬言道:“如果师娘不跟他走,接受教育改造,他就拆了这五间瓦房,让她们无立锥之地。” 阿婆在工地上听到了风声,今天他们要拆幽隐观,偷偷的从工地上跑了回来。 正赶上周文一念像恶狼戏兔般的调戏师娘的时候,眼见爱徒受辱,她多年积攒在心中的怒气喷薄而出。 她反手一掌,重重的击在周文龙的胸脯上。 周文龙身子飞起五尺远,当场口飙鲜血,昏死在地。 当场的人都呆若木鸡,静若寒蝉。 阿婆大吼一声:“你们再不走,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们这些人平时都是欺软怕硬的惯了,只听说阿婆会武功,从未见过她如此震怒。 一下子做鸟兽散,只有三四个周文龙的铁杆跟班,抬着软绵绵的周文龙,下山去了。 周文龙死不明,阿婆又是管制的对象,她也顾不了师太和师娘,匆匆告别,连夜逃走了。 二十多年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周文龙被打身残,从此落下了吐血的毛病,卧床不起,三年后不治身亡。 师太对师娘说:“我看丕扬的身体还有淤血,淤血不出,病难根治啊。 “你给他开副方子,我来看看。” 师娘拿来了毛笔和纸。提笔写下: 川芎,桃仁,红花,甘草,羌活,没药,当归,炒五灵脂,香附,牛膝。 (按规定,不能写剂量) 一共十味药,写好递给了师太。 师太看了看说:“独用川芎还不够,君药还要加上秦艽。” “单有当归补血也不行,还要加上黄芪补气。 “臣药够了,佐药也够。 ''使药的牛膝虽然逐瘀通经,补肝肾,强筋骨,引血下行。 “但通经活络,促进血液循环,疏通经络不及地龙,要改善丕扬会阴阻滞、肢体麻木、胸肋痹痛还要加上地龙二钱。” 师娘一边听一边记,把添加的三味药也写上。 师娘写好递给了师太,师太没有看,接过来顺手递给了婉青接着说: “现在这副方子就有了活血行气,祛瘀通络,通痹止痛,祛风除湿的功效。 “可以清除培养周身疼痛、胸肋腰腿疼痛的气滞血瘀。 “《外经》上有云: “气血不通则疼,疼痛则是气血不通畅就是‘痛则不通,通则不通’。 “先给他吃七剂看,有了效果,再做加减。” 师娘点点头。 师太又对师娘说:“你去我屋里,把壁龛中的木盒子拿来。” 不一会,师娘抱着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盒出来,看样子很沉。 师太打开木盒的底部的一个暗格,取出一枚小巧的铜钥匙,用钥匙打开了黄花梨木盒。 师太取出木盒里的三个黄布包,黄布包比较旧,看样子有不少年头了。 她打开黄布包,每个黄布包都包着一个特别大的铜钱。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铜钱,目测最小的直径也有七八公分,中大的有九公分左右,最大的怕有十二公分了,厚度也近一公分。 师太笑着对我说:“丕扬第一次来,嗯,这是我给他的见面礼,既然入了我青蚨门,也要见见真正的青跌吧。” 师傅和师娘都露出惊诧的表情,师娘欲言又止,师傅却说: “师太这怕要不得,丕扬才入门五六天天,不算真正入门,这个青蚨钱怕他受不起了。” 说完师傅对我暗暗的摇了摇头。 我马上说:“师太,这个我不能要,师傅说我要过了三关才能正式收徒。” 师太生气道:“胡晟就是死脑筋,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三年过三关? “我看着伢儿就很正,错不到哪里去。 “今天我就认他做我的徒孙,这个见面礼是我给的,又不是给你胡晟的! “怎么了?你眼红呢?” 师傅笑道:“您是他给的,我怎么会眼红呢?只是只是太贵重了。” “本来是想给留给青儿和萱儿的。”师太说:“但她们是我天医门,这青蚨的东西还是给青蚨门的徒子徒孙吧。” 师娘冲我点点头。 我只好接过这三块硕大的铜钱:“谢谢师太,我一定不会给亲蚨丢脸,也不会背叛师门。” 师太笑道:“你背叛试试?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你师傅也会打断你的狗腿。 “他可不像你师娘护着你。” 嗯,我们都听了哈哈大笑,唯独师傅尬尴的笑着,笑容渐渐的消失了…… 第三十章 天国花钱 我把钱放在桌上。 此钱与我看到的太平天国通宝不同:一是特别的大,特别的厚,也特别的重;二是有纹饰。 正面“太平天国”,宋体; 宽边四周边缘部饰有二龙戏珠纹,下面有寿山福海,寓意吉祥。 背文上、下对读“圣宝”,左右饰有双凤纹;宽边四周边缘部饰有八吉祥徽,即宝盖、宝轮、金鱼、宝伞、莲花、宝瓶、盘肠、法螺。 我问师傅:“这是什么钱?” 师傅说:“这是太平天国的花钱。” “什么是花钱?”我又问, 师傅拿起最大的那枚铜钱,用手掂了掂说:“这个花钱,一枚有一斤二两多重,也就是600多克。 “当年长毛占领南京后,改南京为天京,建立太平天国(1851—1864), “天王洪秀全为奖赏三军的有功将士或大臣,让苏州铸币局原来的匠人,铸了一批花钱。 “花钱就是太平天国特铸的纪念性钱币,用来赠与友邦、奖赏功臣,亦称‘礼钱’。 “未经流通使用过,由天王洪秀全赏赐给有功将士和大臣,尺寸的大小代表赏赐的等级。 “大的赏给各封王,中等的赏给大臣和立功将领,小的赏给有军功的士兵。 “太平天国几乎在各方面都加称个圣字,取意于赞美耶稣为救世主的宗教纲领, “军队称圣兵,国库称圣库,钱币称为圣宝。 “太平天国圣宝因铸于战乱时期,在当时战乱不断、铜材运输被阻的情况下,大多铜质较差, “但花钱因其阔缘花边、装饰华丽、版式繁杂,质地纯精且存世量不多。 “特别是太平天国失败后,其钱币遭受了清政府特意的大量销毁和破坏, “曾国藩曾下令私藏长毛钱币以通匪论,轻则坐牢,重则砍头。 “导致存世数量甚少,而其中的精品更是弥足珍贵。 “且太平天国作为一个特殊的政教合一的农民政权,其遗留下来的实物和文献相当稀少。 “而作为纪念性物品的大花钱,更属于凤毛麟角,传世精品大多作为一级文物为国家博物馆所珍藏。 “这就一枚前两年在香港嘉德拍卖价,在八十万到一百万之间。” 啊!我惊叫一声! 我慌乱地道:“师太,还是您收好,这么贵重贵重的东西,万一我弄丢了,弄坏了,那可不得了啊。 “一枚就上百万,这是三枚啊,我我我…” 师太笑道:“我什么我?你还是我们青蚨门的传人呢?就这点东西都吓坏了?还怕弄丢弄坏了?以后你看到金山银海怎么办呢!。 “这钱关都过不了,我看你这个徒弟还是不学了好!会害了你的! “你看我就这么随便放在身边,放了几十年,也没有丢也没弄坏啊。” 我忙说道:“师太放心,头可断,血可流,这个花钱不能丢,我保证不会丢,也不会弄坏!” 师太又笑道:“你看你看,这钱关你又过不了,你要视钱如粪土,这花钱就是一块烂铜,不要去想它值多少多少钱。 “你整天去想它值多少钱,你的魂就被它勾住了,心被它迷住了,就钻钱眼去了,伢儿,你失了魂,迷了心还能干啥事? “今天把它给你做见面礼,就是要让你过钱关的。 “不但钱关,还有情关,名关都要过,这三关就是三座山。” 哦,原来如此!“明白了师太,它就是一块破铜。”我说。 “哎,这就对了。”师太说。 “当年这花钱还是长毛匡王赖文鸿给我师公的,算算也有120多年了。” “师太,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呗。”我祈求的。 师太拄了拄拐杖说好吧,开始讲述: 应该是咸丰十年吧,当时的长毛大王好像叫赖文鸿的打下了泾县,和其他两王一起破了清妖的江南大营。 这赖文鸿兄弟俩可不赖的,他们是老天王夫人,对!叫赖莲英的堂弟,也就是小舅子吧。 破了江南大营,老天王十分高兴,封哥哥为匡王,封弟弟为遵王。 兄弟俩都是跟老天王在老家一起造反的。 当时啊,天京城里大乱,王杀王,杀的是血流成河,老天王也管不了。 匡王就不敢呆在天京城,没在天京城里建王府,就把匡王府建在了泾溪县城的城东大街上。 这匡王府是建好了,可匡王成年累月的打仗,旧伤加新愁,诸王之间斗来斗去,怎么不愁?终于病倒了。 江南的名医都跑光了,长毛就寻访到我师公。 但我师公是个老顽童,他对我师傅说:“有个王爷住城里,与老子约定在亥时往诊,想赚大钱,快跟我提包包就走。” 当年我师傅只有十几岁,也胆大,他让我师傅女扮男装,装成个小子。 提个空的竹箱子,随他出行。 到了王府门前,交给我师傅一玉环含在口中。 进了大门,对守门的长毛说:“他是我哑巴徒弟。” 府里管家拜伏在地。 师公一翻白眼说:“叩头是假的,钱是真的,钱呢?我只要鹰洋啊!我不要铜钱。” 管家立即用托盘奉出一封封纸包鹰洋来。我师公当面拆开点验,一五、一十点数,共三千,命我师傅装入空竹箱中,老沉老沉的。 当时鹰洋是洋人的钱,比银锭和铜钱好使。 师公数好了钱,又问人在哪儿?说在内室。 入内见床上卧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长毛王爷,说已卧床月余,手足麻木不仁,不能行动。 师公从怀中取出一个皮葫芦,倒出丸子三粒,异香满室。 对长毛喝道:“此一粒千金金丹,要当我面速速吞下,拿温水来!” 管家战战兢兢的端来一碗水,师公接过,泼在地上,喝道:太烫! 管家又哆哆嗦嗦的端来一碗水,师公接过,又泼在地上,喝道:太凉! 用手一指我师傅,喝道:你去,取碗阴阳化丹水。 什么阴阳化丹水? 我师傅兑了一碗热水加凉水,他让病人张口吞下,随手扶他起来令他坐好,又移动其双足,垂在床前。 拍前胸抚后背,抚摩其脖子说道:“起~~!” 即令王爷下床,扶之而行,绕床走了十数圈,还坐床沿,已经无事。 盍府上下大喜过望,一屋子人伏地磕头,皆叹服道:“真神仙,真活神仙。” 师公又命令众人都出去,咬耳秘授王爷导引之术,并嘱咐必须坚持不懈,否则万金不治,也不许来找我,来时我自来。 王爷非常高兴,令管家取出三枚天王赏的大花钱,这是他封匡王时所赏。 说这是护身符,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长毛,掏出它如见天王,都不会伤害他。 出门后,让我师傅吐还玉环,把那花钱给了我师傅。 我师傅问他怎么收人这么多钱。 师公说:“得人钱财,为人消灾,有何不可! “舍得大财表明他求生心切,惜财怎能相信? “若不相信,又怎能得治?你想想,悖而入者,必悖而出,他们的钱也都是抢老百姓的。” 从县城回到家,一路上见着逃亡的百姓,跑反的(逃避长毛)饥民,见一个三块两块的散了。 不到半天,还没到家,钱就散光了,只留下十块大洋,他要留着买黄酒喝。 “这个师公真可爱。”我说。 师太说:“这个师公都叫刘神仙。” 第三十一章 洞窟宝藏 师太讲完了她师公刘神仙的故事。 转身正色的对师傅说:“这水库自从关了水,洞里现在潮气越来越重了。 “那些书和青跌财物都不能再在洞里放了,好多都己毁坏了,赶紧找个干燥稳妥的地方,重新整理,保管好。 “不能让这些东西毁在你手里,你胡晟的罪过就大了!你担待不起。 “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婆子想办法吧?” 师傅急得汗都出来了,急忙说:“是的是的,我正在想办法,争取在年前把东西都搬出来。” 师太说:“都搬出来?搬到哪儿去?你想好了吗? “这么多东西,船运车拉的,你可要考虑清楚,不能露了馅,招了贼。” 师傅说:“就是怕这个,我来想办法,先把一些紧要的搬到我那里去,一些潮晒的书搬出来,让青儿和陈婶晾晒晾晒。” 师太生气道:“你糊涂!你那里能放东西?你蚂蚁搬家一点点往山上背? “屋里整天没有个人不说,再说那些几百年的书,一晒就碎了,只能放在屋里通风阴干,那么多书也不知道,阴干到哪个猴年马月。” 师傅张口结舌,无奈的抓着头,口中喃喃的说:“我赶紧想办法!想办法!” 师太摆摆手:“去,去把那箱《黄帝外经》搬出来,让丕扬先整理这个。” “好好,我这就去。”师傅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见我站在那不动,招手道:九你站着干嘛?跟我一起来啊。” 我马上跟了上去。 走进师太的房屋里,房间不大,一张床几个立柜。床前一个书桌,书桌上方是一个壁龛,里面供的是一个玉雕女神像,也不知道是谁。 师傅让我和他把床抬在一边,揭开床下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方洞口。 屋子里都铺着松木地板,如果没有人告诉你,你根本就发现不了那块木板。 师傅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先钻了下去。 我也跟着来到洞口,师傅在下面用手电筒照了照,我发现是个木梯子。 “你慢点下。”师傅说。 我顺着梯子往下爬,梯子湿漉漉地,有点滑。 师傅点亮了石壁上的几个蜡烛,借着昏暗的烛光,我发现这是一个石洞。 眼前的石洞不大,好像是个入口。 师傅打着手电筒,一直往下走,顺手点着了石壁上的蜡烛。 我顺着去弯弯曲曲的石洞,走了有四五十米,洞壁湿漉漉的,有些地方还滴着水。 石洞里的空气非常潮湿,阴冷阴冷的,还有一股霉味。 又走了十几米的平路,路的尽头,是个石门。 师傅推开了石门,在师傅的手电筒的光下,我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洞穴,有十几间屋的大小。 洞也很潮湿,地上滑滑的,霉味更重。 师傅把手电筒递给我,他点亮了一盏很老的煤油汽灯。 开始灯光昏暗,师傅打足了气,汽灯越来越亮,照亮了眼前很大的一块地方。 我发现石洞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有垒成一堆的,也有直接放在地上的,估计有几百上千只。 每块木箱上面都挂有一块木牌,木牌上有字。 师傅打着手电筒,用手电筒还照着这些木箱,声音低沉的说:“你知道这些木箱里装着什么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 师傅说:“这就是当年长毛匡王的藏宝洞,当年他兵败逃走,把他匡王府的财宝和他的太平军圣库藏在这里。 “这个洞后来被你师太公刘神仙发现了,他建了这座房子,把我们玄隐门的秘籍和青蚨门的两千多年的部分宝贝,都放在这里。” 我张开嘴,瞪大眼睛,眼前就是阿里巴巴的宝藏啊,也就是师太说的金山银海啊! 师傅边找边说:“五八年开始修水库,到七o年开始蓄水,洞里越来越潮湿了,东西开始发霉和生锈蚀。 “我从七二年就开始和你师娘整理,一点一点的往外运。 “你看现在还剩这么多,我们要开始抓紧时间。 “如果毁在我们的手里,那就是罪过大了,对不起列祖列宗,列代掌门。” 我又一次被震撼到了,眼前的洞穴宝藏,不说匡王府的金山银海的财宝, 不说十多年来,太平军在天下最富裕的膏腴之地一一江南,搜罗无数财富的匡王圣库。 就是玄隐门两千多年来,各位列祖列宗,门下弟子收集的金银珠宝,古玩古董,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我的眼前那一堆堆的木箱,仿佛就是一对对闪闪发光的金山。 发财啦,发财啦,我发大财了! 很快,我冷静下来。 师太要我过钱关,钱关不过就是鬼门关。 我忽然想起鬼婆的话:鬼门关不过,如何赚好多好多的钱? 我眼前的金山银山,那是玄隐门的财富,不是我张天阳,不!张丕扬个人的财产。 那是千千万万,散落在全国各地,世界各地的玄隐青蚨天医门弟子们的共有财产。 师太说的对,就这样不要去想它值多少多少钱,它就是冷冰冰的一块废铜烂铁。 让他为我所用,我不能为他所疫。 师傅打着手电在寻找着什么?一块木板一块木板来看。 终于他站在了一堆木箱前,把手电筒递给我,让我照着。 他搬开上面垒着的两个木箱,打开第3个木箱,从里面抱出一个书匣来,上面有一行篆书:黄帝外经。 《黄帝外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传已久的黄帝外经? 我知道有黄帝内经,那是学中医的必读经典。 这就是天医门的天医绝学? 师傅又把木箱关好,把原来的木箱在垒上去。 我说,是否下面的木箱都湿透了?我们先把下面的东西搬出来吧。 师傅说:“这些下面的木箱子都是空的,我和你师娘早已搬出来了,走吧。” 师傅让我抱着书匣子走在前面,他在后面總了汽灯,关上石门。 我们沿着来时的石洞往回走,师傅在后面吹熄了石壁上的蜡烛。 爬出洞口,我终于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里面的空气太潮湿,霉味了太重了! 把木板重新盖上,把床就重新归位。 来到外面,船家已经站在院门口,来接我们了。 师娘己收拾好东西,她把已经晾干的衣服递给我,让我换下道袍,用道袍裹住书匣子,放进一个竹篓里。 我们准备走了,和师太打招呼。 这时婉青轻轻的对我说:“师哥麻烦你能不能找到一部康熙字典,这些书里的字新华字典上好多都没有。” 康熙字典。我也没有见过,大学图书馆里有,我从未借阅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 但我答应了婉青:“好的,我找找看。还要什么,下次我一起来?” 婉青想了想说:“你看我还要什么?” 我一下子蒙了,女孩子要什么?我哪知道啊? 第三十二章 暗地买卖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我依然很兴奋。 先烧水洗澡,换衣服,师娘过来问我想吃什么。 我说:“挂面好了,桃花潭的手工换挂面很好吃。” 吃完晚饭,我迫不及待的把《黄帝内经》翻出来。 书匣子已经很潮了,上面系的绳子都已经毁了。 里面的书每一册都包着一层油纸,但打开来里面仍然是湿漉漉的。 我翻开书页,这是手抄本,上写道光十年秋録 算算有一百五十多年了,中间有一大块发黄发暗的水渍,有的书页还粘在了一起。 师太说的对,这些潮湿粘在一起的书页,如果不抄录下来,就会烂成像纸浆一样的东西。 就再也无法恢复了,除非是专业的考古人士。 师傅走了进来,看我正在对着黄帝外经发懵。 师傅对师娘说:“我和丕扬明天到江城去一下,换点钱回来。” 师娘问:“那你穿新做的道袍还是穿旧的那套?” 师傅说:“穿新的吧,这次要多换几个,不能太寒酸,被人瞧不起。” 师傅从柜子里搬出我平时练习用的箩筐,从箩筐的铜钱中随便挑了挑,挑出十枚铜钱来。 三个咸丰通宝当拾,两个咸丰通宝当五拾,两个太平天国圣宝,两个天国圣宝,一个太平圣宝。 用宣纸一块一块的包了起来,然后把箩筐又放进了柜子。 我想就是十板铜钱?那能换多少钱? 于是我问:“师傅就带十个?不多带一点?” 师傅笑笑:“物以稀为贵,多则贱。,你带二斗个和十个卖的价钱差不多,平时我最多一两个。” 既然师傅这样说,我也就没有说话了,一两个?怕还不够路费钱! 第二天早上赶头班车,起得也早。 我还是把小雅的存折带上,再取个两万块钱,买奶奶房子和盖房子要用。 到了江城正好赶上中午吃饭的,我们吃的还是耿福兴的包子,一碗鸭血粉丝汤。 吃完饭,师傅在隔壁商店的公用电话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说到江城师大后门。 我们到了江城师大的后门,师傅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又打了一个电话。 师傅对我说:“走,我带你到广济寺去逛逛。” 广济寺就在江城师大的后门赭山公园内,山上苍柏青翠,葱郁成林。 师傅说:“登上广济寺塔,可以看到长江。” 广济寺,殿宇依山构筑,自下而上有天王殿(又称“山门”)、药师殿、大雄宝殿(又称“大佛殿”)。 整个建筑金碧辉煌,气势雄伟。 天王殿内是十米多高的弥勒、韦驮像,两侧是哼哈两金刚。 药师殿正中供奉着药师佛,药师佛曾发十二大愿,医治众生病苦,消灾延寿。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三尊大佛,左右各有一尊配像,两边是十八罗汉。 最上一层为主殿——地藏殿,两旁护以铁链。 该殿是寺内最具特色的建筑,它仿照九华山的肉身宝殿式样建造,正中供奉着地藏菩萨像,高达十二米,十分庄严。 殿前一株银杏古树,为宋代所植,至今枝繁叶茂。 地藏殿西侧,有一栋两层阁楼“滴翠轩”,传为宋朝书法家黄庭坚隐居读书处,楼下墙上嵌着许多碑刻。 我们穿过地藏殿,来到广济寺塔,共有88级台阶,四重殿宇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后殿比前殿高出数十米。 我们在广济寺塔下面闲逛。 一个年轻的僧人来到我们面前,合掌问道:“请问是金先生吗?” 师傅点点头。 那僧人说:“请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七拐八拐,走进一个禅院。 果然是:“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那年轻的僧人推开一扇门,伸手请我们进去,等我们进去了,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屋子里做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看不出年龄,穿着唐装,后面抓住一个马尾辫,戴着一副无边的眼镜。 这副打扮像个艺术家,艺术家的造型都是毛须作对,怎么奇葩怎么造:秃头的,长发扎辫的,满脸大胡子的,秃头留胡子的…… 这人是马尾辫加下巴留着一缕稀疏卷曲的胡须,没有师傅那样成气候,而且师傅是长发绾髻,上插发籫。 那人见我和师傅进来,忙笑呵呵道:“金先生一向可好?哪里发财?” 师傅双手握拳拱手道:“山人在穷乡僻壤,走村串巷,卖一点狗皮膏药,换两个铜板,混口饭吃。 “唐博士满面红光,印堂发亮,正是鸿运当头啊。” 唐博士挥着手中的手串:“请请请!请坐请上座!金师傅的铜板可老值钱啰!这位是?” 师傅说:“这是我的徒弟。” 他俩彼此盘腿坐下,我因为还不能双盘,只能接受的散盘,因为年轻脚臭的厉害,我正在踌躇,该不该脱鞋盘腿。 师傅转头对我说:“你在边上听着好了,我和唐博士谈点事。” 正好解了我的围,我便找了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 唐博士点了一炷香,茶早已泡好,给我们倒了茶,问道:“金先生好长时间没来了,现在有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 师傅从道袍里套出了十枚用宣纸包着的铜钱,放在一个托盘上。 唐博士带了带好白手套,拿着一个放大镜,一个一个仔细的看。 好半天终于看完了,赞道:“金先生这几个月,可挖到宝贝喽。都是品相上好的珍品,比前几次都好。 “你第一次带的这么多,我也不砍你,还是原价怎么样?” 师傅拱手谢道:“唐博士果然是山人的贵人,我手里有宝贝,从来不外出,打第一眼都是你唐博士。” 唐博士笑道:“我们是君子之交,金先生守诚如玉,我也以诚相待。 “咸丰当十1800,咸丰当五十2400, 太平天国2800,太平绅宝3000,天国圣宝3200,一共是…… “拿出一张纸,用笔算了起来,然后说:“一共是23,200,没算错吧?” 师傅笑道:“您是博士,还会算错?” 唐博士打开了身边的一个皮包,掏出了三万块钱,从其中一扎抽出了2300,一起交个师傅。 “你点点,工商银行刚取的,你打电话说带了十个,所以耽搁了半天。” 师傅点都没点将钱揣进了内衣口袋:“我们多年的交情,还没有这一点信任吗?” “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成交!”唐博士伸出他那的胖胖的双手。,握着师傅的双手摇了摇,算是握手成交。 唐博士又说:“我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今天你又带了这么多的宝贝,也能让我发了一笔小财。今晚我想做个东,请你吃个便饭如何?” 师傅笑道:“祖宗有云:逢人不令露帛,处自亦宜藏钞。身上第一次带着这么多钱,走到哪儿都不放心,更不敢放开心怀喝酒。 “不能开怀畅饮,就是有美味佳肴,也不能尽兴,终是憾事。 “现在正值秋高气爽,如果唐博士有雅兴,到桃花潭或者太阳湖秋游。 “唐博士有李太白之才,我虽没有汪伦的万贯家财,但有十里桃花,万家酒店倒是真的,我们都可以尽兴,开怀畅饮。。” 唐博士笑道:“好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先生待我情啊!一言为定,今日方知金先生是桃花潭人,他日一定拜访。” 师傅拱手笑道:“那就桃花潭见。” 第三十三章 丫丫生日 我们出了禅院,刚走了几步,先前的小和尚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轻声的对我们说:“请跟我来。” 又是七拐八绕,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来到了山门前。 出了山门,我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师傅。 第一个问题是:那唐博士是谁? 师傅说:“他是江城师大的教授,明清历史专家,尤其是对太平天国这研究很有成就。 “他在日本留过学,在香港也待过几年,路子很野,交的人也不一般。 “第一他认的货,第二出得起价钱,第三做事隐秘,这五六年从来没出过差错。” 第2个问题是:师傅,你怎么又姓金? 师傅哈哈一笑:“你看我们道祖有多少个名字?在老家称“范蠡”或“少伯”,到越国后,人称范大夫。 “到了齐国经商后,改姓名为鸱夷子皮,就是牛皮酒囊。 “到陶地后,自号朱公,因住在陶地,人称陶朱公。 “我作为青蚨门的后人,没有几个化名,怎么能行走江湖呢? “胡晟是我的本名,金铁口是我算卦的江湖名号。”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住在桃花潭?既然已经隐瞒多年。 师傅说:“以前都是一两个宝钞交易,无所谓。现在一下子掏了这么多,你不交个底,他也不放心。一旦有事,他也能说个来龙去脉。 “你不告诉他,他也有办法跟踪你,找到你。 “江湖的水深的很,他要请我吃饭喝酒,就是要摸清我的底。 “既然人家已经提出来,不接招显得不够交情,索性自己,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给足他的面子,以后还有见面的时候。” 原来如此!看来我真的对江湖一无所知,就是两眼漆黑的嫩小子。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我看时间己两点多,回去怕没有班车,到旅社宾馆尚早,我突然想去看丫丫。 我对师傅说:“师傅,我想到福利院去看小雅的一个小孩子,晚上住在那哪里?回头我去找你。” 师傅说:“好吧!我也去看一个朋友,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还是住宾馆安全。 “铁山饭店咱们住不起,那是老人家住过的地方。 “我们就住在江城宾馆吧,不算贵,也很安全,给你二百块钱,备着用。 “不要太晚,七点左右我在宾馆大堂等你。” 我打了一辆车到儿童福利院。 天气凉了,我就没有买水果,买了几大包饼干、大白兔奶糖、桃酥和金枣(一种面点外裹满砂糖,大小如大枣,颜色金黄)。 门卫大爷都已经很熟了,没有让登记就让我进去了。 陈院长看到我笑嘻嘻的说:“又来看陈思妍啦。” 我对于陈院长说:“我想带陈思妍出去玩一会,最多两个多小时,可以吗?” 陈院长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不能玩太晚,孩子一直关在这里,能出去走走也好。” 我说:“不远,就到汀棠公园去划个船。” 丫丫已经从教室里跑了出来了,边跑边喊:“大哥哥!大哥哥!” 我把吃的递给了陈院长,丫丫从里面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装进口袋里。 我抱起丫丫,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你这个小馋猫。” 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汀棠公园,丫丫第一次坐出租车,特别的兴奋。 汀棠公园是个水上公园,水面很大。 主要景点有玩鞭亭,亭高十米,二层,八角八柱,金碧辉煌。 亭内绘有晋明禅帝遗鞭脱身的壁画四幅,栩栩如生。 看亭内的简介说,东晋太宁二年,大臣王敦谋反,晋明帝“密知之”,乃便衣轻骑悄“至于湖”,暗察王敦营垒,被发觉追捕。 为脱身,明帝将七宝马鞭给路旁一“卖食老妪”,日:“后骑来,可以此示”。 片刻追者至,见鞭珍贵,传玩良久,明帝乘机远遁。 李白《南奔书怀》诗云:“顾乏七宝鞭,留连道旁玩” 玩鞭亭和梦日亭始建于北宋年间。 当时这里古木参天,阡陌纵横,流水潺潺,村舍错落,玩鞭亭掩映其中,成为芜湖一大游览胜地。 每逢春天,更是万紫千红,百花齐放,如同一幅锦绣江南山水画卷,终年游人如织,车马喧嚣,热闹非凡。 亭子外有一个照相的摊点,上来招揽生意,两块钱一张照片,还有一种拍立得的要十块钱。 我说拍两张,给丫丫单独拍一张。 我让丫丫站在亭子前,让她看着镜头:"哎呀,笑一个,对,就这样笑。” 我又抱着丫丫拍了一张合影,丫丫的胳膊胳膊搂着我的脖子,小脸紧紧的贴着我的脸,笑得很甜蜜。 不一会两张照片都出来了。 丫丫的两张照片都拍的非常好,笑容天真可爱。 她是非常好奇的盯着照片,看着自己笑容,半天也是舍不得放手,她还是第一次拍照。 我把照片放到她的口袋里:“丫丫,你回去再慢慢看,我带你去划船玩好不好?” 丫丫笑眯眯的点点头。 穿过汀棠公园里的海棠园、茶花园、葡萄园和盆景园,芳香四溢,石子路曲曲折折,两边是松柏遮阴。 湖中央是一个小亭,亭中栽着一棵古藤树,走出小亭,穿过小石桥,有各种盆景花卉。 我们来到租船的售票亭,20块钱一小时。 那是一个脚踏的小游船,因为是下午了,水面上游船不多,只有几个大学生情侣在水面上玩追逐,笑声飞扬。 丫丫从上船开始就咯咯地笑个不停,我们都穿着救生衣,她趴在船边,用小手划着水面,让水从小手丫中飞快地流过。 我说:“丫丫不要玩水,危险!” 丫丫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转过身来,大眼睛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问:“丫丫开心吗?” 她点点头。 我又问:“丫丫你知道你的家在哪里吗?” 她摇摇头。 我又问:“你生日知道哪一天吗?” 她还是摇摇头。 我说:“那今天就当做你的生日,好不好?等会大哥哥给你买个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呀?” 她瞪大的眼睛,非常的惊喜点点头,开心地笑了。 我们玩了很开心,绕着湖面转到好几圈。 还了船,又从栈道上来到了湖心岛。 岛屿位于汀塘中央,四周环水,假山峥嵘、草木扶苏、翠色欲流,碧波荡漾,颇有海市蜃楼般漂渺之感。 岛上建有琉香榭、长廊、喷泉池、望波亭、钟亭。 在岛上玩了一会,我看丫丫走得有点累了,就抱着她,扛在肩上。 来到了公园门口,有一个卖小纪念品的商店,丫丫挑了一个小鸟的瓷哨子,我说:“你多买几个,送给好朋友。“ 丫丫伴着指头,挑了五个。 我看见还有一个柜台是卖玉的,我挑了一个小猪的生肖挂件,我问怎么卖?他说五十。 我还价二十,最后三十成交。 我说能麻烦你帮我刻几个字吗? 他说可以,拿出一个电动的刻刀,问刻什么? 我写到:思妍生日快乐。 师傅的手艺很不错,刻的是隶书,清晰而秀气。 我把玉挂在丫丫的脖子上,调整好了绳子长短。 对丫丫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记住以后每年生日是农历十月初三,这是大哥哥给你的生日礼物。” 丫丫点点头,大眼睛里浸出了晶莹的泪花,她哭了。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餐 我蹲下来,用手抹去丫丫的眼泪: “丫丫不哭,以后每年大哥哥都给你过生日好吗?” 丫丫点点头,伸出了小拇指。 我笑了,也伸出了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用大拇指按住她的大拇指,然后一起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丫丫咯咯咯笑了。 我把丫丫举高高,两腿扛在了肩上:“走了啰~,我们去吃生日面啰~,去吃最正宗的虾籽面,好不好?” 丫丫开心的叫到:“好~” 打车来到了中二街,司机师傅说这里是耿福兴的老店。 老店果然与火车站的分店不同,更加古香古色,也许是赶到吃饭的时候了,食客众多,店里面坐满了人。 殿堂里有耿福兴的介绍: 耿福兴始建于清末,当时从江都来江城闯荡的耿长宏、耿长富跟随早年来江城立业的父亲,在三街口处开了家早点店,专营油条和稀饭。 后来聘请专打小刀面的韩光远,把早点店正式改为耿福兴饺面馆,专营光面、虾籽面。 此后又与烧饼大师严开银合归一处,增添了酥油烧饼供应。 这样,顾客进店除了吃面条,又能吃到颇具特色的酥烧饼,干稠相宜、天然融合。 1920年代初,耿家正式挂出耿福兴招牌,并聘请刘厚福制作小笼汤包。 至此耿福兴将小吃三大件揽聚于店中,食客无不称赞,生意日益兴隆。 历经沧桑、百年不衰、直至今日,“耿福兴酒楼”誉满江城,名闻遐迩。 这是后来上过央视《舌尖上的中国》的虾籽面,以耿福庆的虾子面最为正宗,地道。 也老江城人的美食中的顶级奢侈品。 奢侈品不是贵,而是特有的地方名产,在别的地方吃不到。 哪怕流落海外异乡,仍然魂牵梦绕。 虾籽面采用长江中青虾的籽,配以多种佐料,制成膏汤,再加手工揉制的小刀面,煮制而成。 面有韧性,味极鲜美,营养价值高。 据介绍,一碗地道的虾籽面,只能选用长江流域的青虾籽作为材料才正宗。 耿福兴每年都要派专人去长江流域的几个固定区域收购虾籽,收购价每斤至少要五百元。 市面上有用海虾的虾籽,即俗称的海籽或鱼籽来冒充青虾籽,味道差远了。 海籽泛红,且腥气很重,鱼籽也有一股土腥味。 只有青虾籽才会有着自然的淡红色,透着河鲜的香味,用牙齿细细一碾,口感软而细腻, 而面汤是纯骨头熬制,面条要用质量上乘的优质面粉压制三次,就连撒在面上的葱花,也必须要用细小的香葱末,绝对不能用大葱、蒜或金葱代替。 而这样一碗虾籽面,售价为每碗五元(按当年两斤半猪肉算,现在值五六十元一碗,也不算便宜)。 高汤与青虾籽完美的结合,汤味极鲜。 面条质地细韧,入口滑润,具有丰富的营养和鲜美的口感。 我将我碗里的虾籽也给了丫丫,将丫丫碗里的面捞了一半给我,对丫丫说:“生日面一定要吃光光哦,丫丫才能长高高哦。” 我又点了十个酥烧饼。 掰开了一半给丫丫说:“嗯,吃这个烧饼,喝虾籽面汤,是最好吃的。” 丫丫吃的很慢,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慢慢的吸溜着。 她一边吃,一边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碗里。 我看着心酸,没有哄她,仍她泪落,记住今日。 一粒粒淡红色的虾籽,挂在面上,也被她吸到了嘴里。 最后连汤都喝了干干净净,碗底的虾籽也一粒一粒的用烧饼刮的干净。 吃完了,丫丫满意的说:“大哥哥,我第一次吃生日面,也是最好吃最好吃的生日面。” 丫丫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这是我和丫丫在大陆吃的最后一次生日虾籽面,我们俩再一次一起吃虾籽面已是二十年后了,真是造化弄人! 当时我似乎是对自己的发誓,也是对丫丫的承诺:“丫丫,既然你喜欢吃,大哥哥每个月都来带你吃,好不好? “这个烧饼你也带回去,交给陈院长,想吃的时候就让她拿给你吃,好吗?” 我想起了师太和婉青还有师娘,我又买了二十个酥烧饼,带回去给她们吃。 送丫丫回到福利院,刚好六点,我对于陈院长说:“不好意思,带思妍过个生日,所以晚了点。” 陈园长笑道:“哦,今天是小思妍的生日啊?生日快乐哦!” 丫丫开心的对我挥着手:“大哥哥再见。” 到了江城饭店,师傅还没有来,我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他,翻着江城晚报,上面有一篇报道: 江城瓷盘铁画熊猫《盼盼》被选为亚运会的礼物。 铁画为江城特产,为中国独具风格的工艺品之一, 铁画吸取了国画的构图法及金银首饰、剪纸、雕塑等工艺技法,以低碳钢作原料,以铁代墨,以锤代笔, 经过出稿、剪、砸、烧打、上漆蜡、上框等工序和“打活”、“钻活”等工艺,精致成画。 既有国画、水墨画之境,又有强烈的艺术立体感,黑白分明,苍劲凝重,被称为“巧夺万代所未有”。 始于康熙年间,由江城铁工汤天池与画家萧尺木相互砥砺而成,至今已有340多年历史。 铁画具有新安画派落笔瘦劲简洁、风格冷峭奇倔的艺术特征,是纯手工锻技艺术 ………… 正看着师傅来了,他也在大堂坐下来,看样子他喝了酒,但不多。 师傅问我:“你吃了吗?” 我说吃过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师傅:“师傅我们开医馆,你想好了名字吗?” 师傅说:“还早呢,我还没有想过,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我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他:“我想做一个不一样的招牌,这个是全国独一无二的铁画。 “我们请名人题匾,用铁画做招牌,那真是铁打的招牌,全国也独一无二。” 师傅笑了:“就你的鬼主意多,想的也跟人不一样。” 我说:“师父,你不是说第三关要创新吗?” 师傅说:“你知道我和谁喝酒的吗?” 我笑了:“这我哪知道?不会是唐博士吧?” 师傅摇摇头:“是江城春恒堂的张老板,我问他开医馆的事,谁知他又打我的主意,要买的秘方。” 我问:“什么秘方?” 师傅神秘地笑笑:“药酒秘方,他开价这个数。” 说着师傅伸出一巴掌晃了晃。 “五千?”我试探地问。 师傅豪气地说:“五万,不卖!” 第三十五章 奇妙幻象 日子过得飞快。 我在山上不知不觉的已经待二十多天了。 铜钱我已经能准确的分辨出真假,师傅让我辨认的铜钱,主要就是咸丰通宝,太平天国圣宝系列。 他说两千多年来,每朝每代铸造的铜钱的种类有成千上万种。 我们不是专家,没有必要研究那么多,能把这几种研究透了,辨认出真假就行了。 我们地下圣库里储藏的主要宝钞也就是这几种。 十天前,我发现一个奇妙的幻象:晚上我:练习关灯辩钞。 闭着眼睛,用手去摸索宝钞,在两眉之间的印堂穴处,会有一个亮光。 亮光开始很小,渐渐的越来越亮,形成一个光圈,手中宝钞的图像在光圈中显现,图像异常清晰,毫厘可辩! 我开灯一看,果然丝毫不爽! 练到现在,已不用用手去摸索了,拿在手里,双手合掌,举在眼前,闭目想象,图像立现。 而且真的宝钞明亮耀眼,清晰可辩,假的宝纱昏晕不清,暗然无光。 他又让我如何辨认精品,官方铸造的和民间铸造的区别,还有现代高仿的如何辨认。 今天他搬出了一箩筐的银元,有鹰洋、光绪元宝,袁大头,袁大头我打小就见过,让我从中挑出真假来。 我用同样的方法一试,果然也一样灵验! 看来这青蚨经是越学越深,越感到里面的浩瀚无穷。 我想起有个一万小时定律。 说如果在一件事上,花费一万个小时学习和研究,就会成为这个领域的专家,至少也是这方面的能人。 一万个小时,每天花十个小时,那也得要三年。 所以古代学徒满三年才出师,看来是有道理的。 如果我又花十个小时学习天医,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但我用这样方法辩别,岂不是不用三年,立马可成专家了? 我不敢告诉师傅,怕他骂我偷懒,不肯下功夫学习。 还有那八百多册的古书古籍要整理,那些拗口磨牙的文言文,也不知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抄录完。 我问师傅为什么要用毛笔抄写?用钢笔不是更快吗?现在有复印机拿去复印也很快呀。 师傅说:“为什么要用宣纸和毛笔抄写?因为宣纸可以千年不毁,毛笔抄写用的是胡开文的徽墨。 “他家的徽墨里面有动物的骨胶,多种中药材,有麝香,旧时就有‘一两徽墨一两金’的说法。 “用徽墨抄写的字虫不蛀,字迹千年不洇不糊不化。 “这就是为什么要用毛笔和宣纸抄写的缘故。 “钢笔抄的不到几年,字迹就糊了,复印的保留时间更短。” 师傅说的有道理,但这样的速度太慢了,估计还没有抄完,那几百册古典籍就毁了。 我有时抄累了,闭目养神,把双手放在书上,奇妙的幻象又出现了,书页清晰地显现在眼前的光圈中,如照片一样。 而且翻过一页也是如此,如同扫描一样。 如果想到某页内容,也会立马显现出来,丝毫不错不乱。 我惊喜而又好奇,为自已有此幻象偷偷的乐! ………… 师娘对我特别好,我吃完了她开的七剂汤药,又吃了十四剂加减的药。 继续打坐练功,渐渐的气感越来越强烈!会阴处麻胀,刺疼,发热。 现在感觉好多了,阴雨天以前打伤的地方也不痛了,浑身有力气不怎么累了。 但是早晨还是不能晨勃,软绵绵的,毫无生气,看来真的被于跛子的绝户腿废了。 师娘很是过意不去,她着急叹道:“如果叔娘她老人家在,肯定有办法,当年太公最喜欢她聪明,肯动脑筋。 “因为叔娘和他脾气相投,常常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子。” 我说:“那不急,明年春天我一定要找到阿婆。” 师娘说:“你这个伤很难治,不能拖,越早越好,拖久了就更难治愈。” 我听了也很无奈,更加失望焦虑。 师傅要叫我武功,以后行走江湖没有武功怎么防身? 师娘坚决反对,说我已过了练武的年龄,骨膜不开,韧带僵硬,行走江湖不一定要会武功。 师傅要教我百日筑基,打通小周天。 师娘反对,要我先练蜇龙睡功,说我现在会阴刚刚恢复,只有先打通经络才能打通周天。 两人平时很和气,但在教我的问题上常常争的面红耳赤。 没办法,两个师傅一个徒弟,都恨不得将自己的绝技教会徒弟。 因为武功不能乱练,那得循序渐进有先后的顺序。 他们争执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特别的幸运和幸福。 已到霜降节气,山上的中药材也挖的差不多了。 天气骤然变冷,早晨的草木上已有厚厚的一层霜了。 我想起了丫丫,快一个月了,我应该去看看她,给她买两套冬装呢。 还有奶奶,不知道老人家恢复的怎么样了。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光暖暖的。 我跟师娘说我要下山去看奶奶,可能还要到江城去一趟,再打听打听阿婆的消息。 我没有说看丫丫,准备顺便去新华书店看有没有康熙字典,是婉青叫我帮她找的。 师娘给我二百块钱,我没有要,我说我有钱。 师娘说你的是你的,我给的是我给的。 我接过了,心想我给婉青买套化妆品吧,她让我猜需要什么,女孩子嘛,总归喜欢的。 夏莲就有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她喜欢用的一种香水,味道很好闻, 好像叫迪奥香水,小小一瓶就要两百多呢,够我三个月的生活费。 我先到桃花潭看奶奶,奶奶已能拄着拐杖,自己慢慢的能走了。 她看到我很高兴,说我这么忙还来看她。 我问胡婶呢? 奶奶摆摆手,叹口气道:“你不应该一次给她三个月的钱,你看吧!她现在三来三不来的,说家里秋收忙。” 我听了有点生气说:“那我去找她,做人不能这样。” 奶奶拉住我,不让我去找她,说:“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我看奶奶有心事样子,坐下来听奶奶说。 奶奶说:“前些天,胡婶来跟我说,她有两个儿子,都还没有成家。 “她想把小儿子过继给我们陈家,说我两个孩子都不在了,以后就让小儿子给我养老送终。 “我说不用,我有政府养着,老陈是抗美援朝的兵,我家陈斌也是自卫反击战的烈士,我是烈属,我死了有国家管。 “她说以后总得有人清明烧纸,冬至送寒衣吧? “我说我又没有绝后,还有外甥女外甥,他们总会给我烧纸的。” 我说:“就是啊。” “她说那是外人,外甥外甥女隔层山,不如自己过继的亲,你说气人不气人?! “她说他家小儿子可以改姓陈,给我当老汉儿子,我没松口,她就丢脸色。” 我问奶奶:“胡婶是你们亲戚吗?” 奶奶生气道:“哪里是什么亲戚?我的老家在山东,娘家也没有什么人呢。 “陈家呢,你陈爷爷还有一个哥哥在京,嗯,在山西做了几十年官,调回了京。 “以前你陈爷爷在时,我们还有书信往来,现在也不联系了。 “你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吗?她是想我的房子。 “把她的小儿子过继给我,其实就是惦记着我的这几间房子,真痴心妄想! “那小二子文不成武不就,根本就不成材,我指望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以后给我的坟头烧纸? “其实人死于如灯灭,烧纸不烧纸,人都死了谁知道啊?。 “本来我是想把房子给小洁,谁说外甥女不是自己的骨肉吗? “天扬,你写信让小洁回来一趟,在我死之前把房子过户给她。她要就留着,不要随便卖给谁,也是她处置。” 我听了十分为难,我该不该告诉奶奶小雅到了香港呢? 第三十六章 寻找三三 我想暂时还不要告诉奶奶。 我先到江城去打听一下,也许小雅回来了呢。 我安慰奶奶说:“我回去看看小雅培训是否回来了,如果回来了就让他来看你,我吃过饭就走。” 我给买了排骨,就去厨房给奶奶炖排骨。 吃饭的时候胡婶来了,她看见我说我长胖了,讪讪的问,怎么小洁没有跟我一起来? 我说:“小洁他忙,走不开,她叫我来看奶奶也是一样的。” 她们都把我当成小洁的男朋友,那好吧,我就以小洁男朋友的身份,来管奶奶的事也更加理直气壮。 我话里有话说:“胡婶,麻烦你多花点时间来照顾奶奶,我给你的钱是一天的照顾费用啊。” 胡婶马上解释说:“前几天不是秋收吗?我见陈奶奶也要好得快,就在家里忙了几天。” 我笑笑就没有再说。 吃完饭,我把小雅的存折也带在身上:告诉奶奶说:“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到了江城已快五点了。 我先买了两套丫丫穿的棉衣,还有几大包吃的和水果,我直奔泗水园的儿童福利院。 这次丫丫看到我没有哭,小脸蛋也红润了,身上穿的依然单薄。 我拿出给她买的新棉袄,还有厚厚的绒裤,一双运动鞋。 丫丫穿着新衣服,高兴的蹦蹦跳跳,我拿出她喜欢吃的中萃方便面,她没有要,在包里面找出了几包鸡蛋糕。 看来丫丫在福利院生活的还好。 陈院长告诉我说:“丫丫很聪明,学习也很用功,每次考试都是100分。” 我也为丫丫高兴,丫丫拿着她的作业本给我看,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她的名字。 我刮着她的鼻子说:“陈思妍,你每次都考100分,大哥哥每个月都来看你,放假带你出去玩好吗?” 丫丫天真的说:“大哥哥,我现在会写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还不知道呢。” 我说:“我叫张丕扬。” 我在丫丫的作业本上一笔一划的写我的名字。 “张丕扬,我知道了,大哥哥。”丫丫欢天喜地的说。 从福利院出来,我直奔火车站,我要找三三。 三三应该早出来了,他也就拘留了十天。 问了三个要饭的小孩,就找到了三三。 三三还在火车站这一带混,他现在是个小头目,重新带了七八个人。 我问他住在哪?他说他住在师傅那了。 我问他:“你师傅那,让你住吗?” 他说:“我师傅不知被谁打残废了,他现在收我做他的干儿子。” 我问:“他对你好吗?” 珊珊不屑一顾的说:“什么好不好的?他现在废了,这一摊的事总归有人管吧?我是他干儿子,我不管,谁管他。?” 我迟疑的问:“你有你小雅姐的消息吗?” 三三摇摇头:“小雅姐肯定到香港去了,师傅说元旦前后那香港佬还会来,到时候也许她会一起回来吧。” 元旦前后,那香港佬还会来?他回来干什么?他还会揪着那照相相片不放吗? 如果真的为相片而回来,我得要防着他了。 我说:“三三,我请你吃饭吧。” 三三说:“还是我请你吧,我在拘留所也只有你去看我,我得记住你这份情了。” 我摆摆手:“当时我在生病的时候,也是你照顾了我。我还要回去,下次再请你吧。” 三三说:“那好吧,下次你来的时候打我的寻呼,就不用到处来找我了。”说着他给了我一个号码。 我想不到三三也有了寻呼机了,当年的寻呼机可是老板的标配啊。 想不到才一个月,三三已经山鸡变凤凰了,看来这个干儿子当的还不错。 我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我来到市里的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婉青说的《康熙字典》。 再到百货公司给她买一套化妆品。 上午的新华书店人不多,我在一排排的书架上寻找,看到书架上有一本新书《唐诗拾遗》。 唐诗三百首我都过,全唐诗我也读过。还有什么《唐诗拾遗》。 我抽出了一本,随手翻了翻。 忽然我被一首诗吸引住了: 唐代贯休的《善哉行·伤古曲无知音》 有美一人兮,婉如青扬。识曲别音兮,令姿煌煌。 绣袂捧琴兮,登君子堂。如彼萱草兮,使我忧忘。 欲赠之以紫玉尺,白银铛。久不见之兮,湘水茫茫。 美人婉青,萱草忘忧?这难道就是婉青和如萱的名字来意吗? 我不知道她俩的名字是谁取的,取这名字的人也应该读过这首诗吧?这也是一位学富五车的硕儒。 我把这本书拿在手里,问营业员有没有康熙字典? 他摇摇头,说有新华字典,辞海。推荐了我一本书文解字。 我买了唐诗拾遗,辞海和说文解字三本。 到百货公司没有迪奥香水,看来江城和京都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花妆品柜也没有洋品牌,除了雅霜,百雀羚的雪花膏,只有芭蕾珍珠膏,夏士莲雪花膏比较贵一点。 香水最好的就是上海秋霞的桂花香水,我闻的味道和师娘用的桂花香味差不多,我就买了两瓶。 师傅最喜欢的就是酒了,我买了两瓶古井贡酒,一共30块钱。 我给自己买了一件羽绒服,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就像后来的米其林轮胎卡通画。 百货公司旁就有家工商银行,我拎着大包小包的进去,在柜台前递上的存折。 这是一张六万的存折,活期的。 营业员拿过存折,输了存折号码,看到我一眼说:“取多少?” 我说:“取一万。” 他又问:“密码?” 我说:“0516” 他输了密码,打印了一张取款单让我签字,我在取款人上面填了:康雅洁。 他也没有多看我,把钱在验钞机上过了两遍,连着存折一起给了我。 我生了一口气,密码果然没有错。 这个精明的小丫头,看来也精明不到哪里。 我取这一万块钱,一是为了验证密码是否正确,二是想有了钱在身上,如果奶奶有什么急事,和自己有什么急事不慌, 家有余粮,心中不慌。 手有余钱,事急不忙。 在回去的路上,我在车上想着奶奶的事。 我该怎样回答她小雅的事呢?不能告诉她到香港去了。但能说她去哪里呢?总不能老不露面吧。 忽然一个念头在我大脑里跳出来。 我就以小雅男朋友的身份,把奶奶的房子过户到自己的名下,将来小雅回来再过户给她,反正钱也是她的。 这样胡婶也就不用惦记着了。 如果小雅不会来,我就给奶奶养老送终。 奶奶的房子后面的院子很大,总共有一亩多地。 如果在院子里再盖三层楼,可以的话还有再盖个地下室。 这样山洞里的书和宝藏不就有地方保存了吗?安全还很方便多了。 我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激动,回去和师傅商量。 第三十七章 买房藏宝 我没有回奶奶家,直接回了宝峰崖,正赶上吃晚饭的时候。 两里多的山路,真的让人够爬。 吃饭的时候,我对师傅说:“桃花潭的陈奶奶的房子,胡婶想把儿子过继给她,其实吴想占她的房子。 “陈奶奶不肯,想把房子过户给她的外孙女,可她的外甥女雅洁被人带到香港去了。 “陈奶奶让我找她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回她,还没告诉她去了香港,只说在南方培训。” 师傅奇怪的问:“咦!我不明白:她外甥女怎么会被人带到香港去?” 我简单的把小雅怎么救我,怎么被她师傅和那个香港佬控制住,可能那个香港佬看上了她,把她带到深市或去了香港。 师傅问我:“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说:“陈奶奶一直把我当做她外甥女的男朋友,我想先把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然后小雅回来了再过户给她”。 师傅问我:“你要那房子干什么?” 我说:“我是这样想的,那房子交通也比较方便,后面的院子也很大。 “可以再盖个两层楼或三层楼,也可以挖个地下室。 “这样我们的书和东西都有地方藏了,而且隐蔽,也很干燥。 “陈奶奶还住在房里,我给她养老送终。” 师傅沉思了一会:“先吃饭,我再想想。” 吃完饭,师傅让师娘把碗泡在锅里,喊她一起到书房商量。 师傅泡好了茶,我和师娘都坐在桌边。 师傅喝了一口茶问师娘:“刚才丕扬的想法你怎么看?” 师娘说:“我看那个房子还不错,交通也方便,搬东西也很方便,比往这里背,要好多了。” 师傅说:“如果我往这里背,我们三个人天天背,一年也背不完。 “这里也放不下,那都招人显眼的,更不安全。 “如果按丕扬的想法,我们在后院盖个三间三层的房子,再挖一个地下室。 “房子可以盖深一点,这样我们东西都能放得下了,有了藏宝之所,我看这主意不错!” 师娘说:“只是把房子过户给丕扬,说到底丕扬是个外人,外甥女的男朋友的名义,怎么说也名不正言不顺?” 师傅说:“你说的没错,桃花潭村盯着那房子的人估计还不少。不光是胡婶,那左邻右舍的就没有想法?陈家的堂兄弟没有想法?村里面就没有想法? “这事我们要办就办个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青蚨经》上说。便宜莫买,浪荡莫收。 “这件事我看这样办,先让丕扬以她外甥女的名义买下来,请村里和公证人立下字据。 “公平买卖,光明正大,眼红的人也说不得。 “胡婶想要,就得拿出真金白银,陈家堂兄弟想要,也是一样,还得陈奶奶愿意。 “房主想卖给谁就卖给谁,这样左邻右舍即使有想法,也说不了话。” 我和师娘都点了点头,师傅说的太对了。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兔走街衢,人人逐之。 就是说大街上有一只兔子,那么人人都会去追她,因为这是便宜,谁都可以占。 如果陈奶奶把房子过户给我一个外人,那么左邻右舍,陈氏族兄,村上的人,都以为我占的便宜。 那么就人人红眼,要么把事搅浑,谁也占不着便宜。 要么就对我暗地报复,明里使坏,欺负外姓是常有的事,让我在桃花潭无法立足,无法生活。 师傅说:“现在买那样的房子,最多三千块钱,我们出到五千,连院子一道买了,还是以丕扬的名义,不是以她外甥女名义。 “明天我去找万书记,看看他怎么说。丕扬你可以去找陈奶奶,就说你想买他的房子。 “如果她外甥女回来,再原价还给她,还给她养老送终,你问问陈奶奶的意思。” 我说:“好的,明天上午我就去。” 师娘说:“我还给她配几副药吧,补一补气血。” 第二天上午,我拎着师娘给配的药。 来到了桃花潭,胡婶正陪着奶奶吃完早饭,嗯,他俩看到我感到奇怪,我前天才走,怎么又来了? 我对胡婶说:“我请了几天假,今天来陪奶奶,你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胡婶欢天喜地的走了,我把师娘配的药递给奶奶,说:“这是我师娘给你配的,让我带给您,让您补补气血。” 奶奶惊喜的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次吃的玉观音的药,我感到好多了,好的也快,还没有给人家的钱呢。 “怎么好意思又吃人家的药,丕扬你问问你师娘一共多少钱?我给钱给她。” 我安慰道:“奶奶,这药都是我师娘在山上采的,说不要钱的。” 奶奶说:“那不行,那也要功夫啊,你跟玉观音学医,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好好的学,人家那是真有本事啊,心肠也好。 “这周围百十里的,哪一个不知道玉观音和她的师傅啊?” 我点头道:“奶奶您放心,我现在也不走了,可以经常的看看你。” 奶奶高兴坏了:“不走好不走好,哪天一定要把你师傅师娘带来,我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我忽然又有了一个念头,沉思了一会对奶奶说:“奶奶,上次你说胡婶想要你的房子,雅洁在深市学习一时也回不来。 “我想这样你看行不行? “我和师娘买下你的房子,还有后面院子里的地,在这里开个医馆。这里交通方便,比山上宝峰崔也要方便的多,上个山都要两里多山路。 “房子你虽然卖给我们,你依然住在这里,我们照顾你,我就是你的孙子,以后雅洁回来了,我们给你养老送终。 “等小雅回来了,我再过户给她,她也有了个家,我们住在一起,生活也方便。 “你看这样行吗?” 奶奶拉着我的手,两行热泪流了下来,轻轻的拍着我的可,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久奶奶才说:“伢儿,有你这句话,奶奶高兴的不得了,什么卖不卖的?我老了要钱干嘛? “你住这就是你的家,你师傅和佩娘那也是我的亲人。 “今天你就去找村里,我让村里立个字据,就过户给你的名下好了。” 我拿着奶奶的手说:“字据要立,奶奶,钱一定要给的。我和师娘商量一下,主要是防止左邻右舍隔壁邻居眼红捣乱,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奶奶生气的说:“我的房子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谁还能说三道四?” 我说:“奶奶我们是要开医馆的,后面还要盖房子,没有房契,这样我们也不敢开呀。” 奶奶说:“那好随你的意思办吧,钱意思意思就够了,你们开医馆是积德行善的事,我把房子给你们开医馆,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啊。” 我高兴地说:“那好,我就和师傅商量一下,他和村里人熟悉。” 第三十八章 投石问路 我正准备回去告诉师傅。 这时来了一个中年大叔,他进门看见我就问:“你叫张丕扬是吧?胡师傅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到万家酒店去。” 我忙点点头:“好的,谢谢你,大叔你坐,我给你泡茶。” 大叔摆摆手说:“不用,顺路给捎个话,我走了。” 我和奶奶说:“奶奶,中午我要和师傅陪人吃饭,回来给你带点吃的,也不用烧了。” 奶奶催我道:“你去吧,不用考虑我,我刚吃了,不饿。” 万家酒店有两处:老的万家酒店,也就是当年,汪伦请李白喝酒的万家酒店,在桃花潭西岸,离渡船码头不远。 也许毁于战火或年久失修,反正己坍塌了,现在叫万家酒店遗址。 新的万家酒店,在马路边上,五间两层楼的徽式楼房,后面还有一个偌大的院子,盖的是两层客房。 离陈奶奶家不远,走过去也就三百多米吧。 我到了万家酒店,对吧台的老板娘说:“我找胡师傅。” 那胖胖的老板娘满面笑容的说:“你跟我来。”把我引进楼上的一个包厢。 我看见师傅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一起。 那中年人国字脸,满脸的络腮胡子,红红的酒糟鼻,浓眉大眼,但眼睛却很亮,给人感觉十分精明能干。 师傅见我进来,点点头对我说: “这是桃花潭村的万书记,书记,这是我的徒弟,叫张丕扬。” 万书记站起来,伸出手,大声的说:“哎呀,你就是胡师傅的高徒啊?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名师高徒,名师高徒。” 我忙双手握住他的手,谦虚的说:“万书记您坐,我也不是什么大学生,去年被开除回来了。 万书记坐了下来,招招手说:“你也坐,哎呀!去年那事闹的?” 我说:“嗯。” 万书记惋惜的说:“你们也是上坏人的当了,被骗了!其实你们学生娃娃知道个啥?这叫什么?不在什么不谋什么?” 师傅接口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万书记点点头说:“对对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哎呀,你们好好的念书,操心哪门子的闲事?那是当政者考虑的。” “好了,不说不说了。 “服务员,上菜!上最好的桃花潭佳酿。”他大喝一声,声音震得窗户都嗡嗡响。 菜上来了,先上三个火锅:红烧狗肉、清炖大鱼头、红烧牛鞭和牛蛋。 万书记开了酒坛,说:“这是我们家最好的酒,胡师傅,我知道你是海量,尝尝这个酒怎么样? “今天不用盅了,用碗喝。” 胡师傅捋一捋胡须:“今天我请客,你万书记是贵客,大忙人,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 万书记哈哈大笑:“我怎么是客了?这是我的家,还是我来请。胡师傅痛快,今天就一醉方休,怎么样?” 师傅也豪爽的说:“就依万书记的,但客必须我请,丕扬倒酒。” 我给他们斟满两碗,说:“万书记和师傅用碗喝,我只能用小杯,我不会喝。” 万书记点点头:“那你多吃菜,今天真巧!有口福,山下组送来了一只狗。 “这个牛身上的宝贝,我和你师傅多吃点。哎呀!你们年轻人火气大,吃不得的!哈哈哈哈。” 说完他端起酒碗和师傅碰了一下:“来,走一个。” 天哪!一口菜没吃,一大碗酒就下了肚,最少也有三两。 我赶紧给他们倒酒,然后吃了一块狗肉。 味道除了辣的流眼泪,说真的,远远赶不上“醉谪仙”的味道。 鱼汤倒还不错,白白的像牛奶。 酒过三巡,火锅热气腾腾的,辣酒加辣椒,万书记和师傅都满脸是汗了。 万书记说:“你说的那个房子,是你徒弟要买?” 我忙说:“也不是我买,是我替她外孙女办个手续,当然也要给钱的,是她外孙女买。” 万书记问:“那你是她外孙女什么人?” 我笑了笑:“我是她男朋友吧。” 万书记说:“哦,男朋友,外孙女婿。那小丫头我认识,精灵古怪的,打小在她噶奶奶家长大。 “和我的三闺女是小学同学呢,你们还没结婚吧?” 我忙说:“都还小勒,结婚还早。” 万书记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这事吧,说难也不难,说不难吧,也很为难。” 师傅问:“难在何处?” 万书记道:“你是知道我们桃花潭村的,主要就两大姓:水东翟家,水西是我们万家。 “汪姓,陈姓和李姓都是后来迁来的。 “水库的陈老主任是老革命,是陈村人,修水库从陈村迁来的,她爱人是外地人。 “他儿子又是烈士,李菊英是烈属,水库工会多次安排她到疗养院去。她就不肯去,要守着老宅子。 “这几年镇上搞开发旅游,游客也多了。我小舅子原打算托我把她的房子买下来,开个宾馆,正准备和李菊英商量,这不还没来得及吗? “但是外孙女买,别人也无话可说。” 师傅这投石问路是对了,如果不打听清楚,一头撞上去,不但门关了,还撞了个头破血流。 万书记用右手食指指了指我,摇着手指头说:“你买,肯定不行!我同意了,村民也不会同意。 “现在不像以前了,分到户以后,要进个人户口,需要每家每户签字盖章的!” 我说:“我们户口不迁过来。” 万书记笑道:“你说你还是一个大学生,这你就不懂了吧。 “宅基地和分到户的土地,都是村集体所有,个人只有使用权,但没有所有权。 “按道理,如果这户人家没有人了,他的房子和土地,重新划归村集体,属于每个村民组的成员所有。” 说实话,这我还真的不知道。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师傅。 师傅点点头:“所以找你万书记帮忙,她外孙女也不是继承,是买。” 万书记说:“说买,还说得过去,外孙女继承噶奶奶的遗产还没有这个先例。你准备花多少钱买?” 我看了看师傅,慢慢的说:“准备花五千,连院子一道买。” 万书记嘬着牙花子,沉吟了半天说:“哎~,那房子最多也就三千块,那地嘛是村集体的。 “这样吧,你和李菊英立个契据,给她三千,给村里一千,算作买地的费用。 “还要请桃花村民一组每家每户吃个饭,要每家签字盖章呢!哎呀!这个工作不好办啊。” 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这个万书记,这个工作还只有你来做。 “这个钱,还麻烦你买买烟散散,挨家挨户的跑腿。 “吃饭的事你安排,就在这里,到时我来付账就行了。” 万书记勉为其难的接过钱:“既然是你胡师傅徒弟的事,那也就是你胡师傅的事,你胡师傅的事,自然也就是我的事。 “喝酒!把这坛酒干了!” 师傅也豪气的说:“好!我舍命陪君子。” 我滴个老天!这一坛最少也有五斤啊。 第三十九章 天医始祖 中午师傅和万书记都喝多了,我扶师傅在客房里睡了一下午,晚上到家师傅的酒意还未消。 我把跟陈奶奶说准备开医馆的事,说给了师傅和师娘听。 我解释说:“只有说开医馆,这样房子就不够用,才有理由在后面盖楼。 “如果仅仅自己住,就没有必要盖那么多楼,反而引起人家的怀疑。” 师傅轻轻的拍了我后脑勺一下,带着酒气地赞许道:“还是大学生脑子好使,我徒弟想的比我周全,这样最好。” 师娘有点担心的说:“我们开医馆,镇里面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会不会跟卫生院的业务有冲突?” 师傅说:“我们也不指望挣那个钱,主要是给乡里乡亲的行个方便。 “大病不收,西药不卖,反正他医院也不卖中药,这样就不会有利益冲突了。” 我拿出了一万块钱递给师傅。 师傅酒气冲天的瞪大眼睛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偷的还是抢的?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是陈奶奶外孙女小雅留下的,我没有说有十五万,只说她把钱让我保管,照顾陈奶奶。 师傅手一挥地说:“买房子钱,不用你管,我来想办法,这一万块钱你先保管好,以后再用。” 我说:“以后用,你再给我,现在先办事,还要盖楼。” 师傅让师娘收好说:“这样也行。” 师傅见我还在看《黄帝外经》,他说: “这些医书都是你师娘和婉青在抄录,我整理的都是其他的典籍,说真的,有些字根本就不认识,只好抄葫芦画瓢。” 我问:“师傅,这《黄帝外经》是真的吗?” 师傅说:“真的假的我说不清,但两千多年来都是一代一代的传抄下来。 “以前的规矩更严,你师太她们还只允许在洞里读,背诵下来,还不准抄录, “传到太公刘神仙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是个老顽童,不守那个规矩,有空就去翻翻书,找他需要的方子,翻的乱七八糟也不整理。 “有时看到有些书狗屁不通,他读不下去就发脾气,被他撕了不少,也烧了不少。 “还是师太和她们的师傅,把翻乱的书本归类好,把损坏的的重新抄录。 “你看这套外经有道光的,有咸丰的,有光绪和民国年间抄录的。” 我把书匣子的书都翻出来,一共十本。 分为两部分:其中天医祝由卷一本,天医长生卷九本。 祝由卷,都是符咒,各种符咒,以为魔术和巫术。 我问:“这天医长生卷是谁写的?也是黄帝吗?” 师傅坐下来喝茶,慢慢地说: “黄帝内经是黄帝和歧伯的问答,讲的是人体内的五脏六腑,十二经络运行和疾病的调理。 “黄帝外经是歧伯的大师兄俞跗后人,整理俞跗的著述和做手术的医案。 “一个是内科,一个是外科。” 我说:“俞跗?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师傅说:“黄帝的几个太医数他的医术最高明,能起死回生,有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次,俞跗在外出过河时,发现一个掉河里淹死了的女人,被打捞上来后准备埋葬。 俞跗拦住他们,询问死者掉进水里多长时间。抬尸体的人说,刚掉进水里,捞上来就没气了。 俞跗让他们把尸体放在地上,先摸了摸死者的脉膊,又看了看死者的眼睛,然后又让人找来一条绳子,把死者双脚捆绑好,倒吊在树上。 大家都不知道俞跗为什么要这样做。死者刚一吊起,就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水。 直到不吐时,俞跗才叫人慢慢将死者解下来,仰面朝天放在地上,双手在死者的胸脯上接压(就是现在的心跳复苏急救术)。 最后他拔掉自己的几根头发,放在死者鼻孔上观察了一阵,发现发丝缓缓地动了动,才放心地对死者家里人说:“她活过来了,抬回家好好调养吧!” 我说:“这就是现在的溺水急救术的古代版。” 师傅说:黄帝让岐伯整理完《素问》和《灵枢》后,编辑成《黄帝内经》。 在俞跗晚年的时候,黄帝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长时间,把俞跗的医术整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纂成卷目,仓颉就去世了。 黄帝就让俞跗的儿子俞执,把这本书带回来交给俞跗修订。 一天晚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又一道闪电击中房屋,燃起大火,记录医书的龟甲,木简和竹简以及俞跗、俞执全家,一起化为灰烬,片甲无存。 我说:“那是遭了天谴了?” 师傅说:“那本书泄露了天机,如果人人可以修仙,可以长生不老,岂不天下没有更替轮回了? “黄帝深感惋惜,让人回忆口述,整理了零星一小部分,但不成系统。 “奇怪的是不能成书,一成书必遭天雷击焚,连著书人都无一逃厄。 “所以祝由和修仙术只能口口相传,不见著书立字。” 我问:“那这本书是如何传下来的?” 师傅说:“序文说是鬼谷子所著,后人传抄下来,还有一个‘俞跗摸脚定天下’的传奇故事。” 我好奇地问:“摸脚定天下?摸谁的脚?” 师傅说: 大约五千年前,当时的黄河流域最大的两个部落,展开了一场争夺天下的大战,一个是以黄帝为统帅的炎帝部落,一个是以蚩尤为首领的蚩尤部落。 两大部落兵马相当,势均力衡,这场上古时期最惨烈的战争,足足持续了十个春秋。 每个阵营都是伤兵满营,但仍然是不分胜负。 黄帝让首席太医岐伯赶快想出一个快速医好伤兵、提高战斗力的好方法,岐伯推荐了大师兄俞跗。 俞跗一不用针,二不用灸,三不用药,四不用酒,只在脚上找到一些神奇的特效穴,按摩点触之间就治好了伤病。 俞跗首先治好了先锋大将军‘风后’寸步难行的腰伤,紧接着又医好了一批又一批伤兵,及时地补充了兵源。 风后很快领兵冲垮了‘蚩尤’阵营的防线,黄帝部落一举歼灭了蚩尤的部落,平定了天下,成为第一位统一天下的帝王。 俞跗的跗字,就是摩脚的意思,俞跗就是摩脚治疗的大夫 我说:“不就是现在的足疗医生吗?” 师傅说:“也算是吧,他还是最早开膛破肚做手术的人。 俞跗有一次在山谷采药,忽见一个年轻的猎人不慎由悬崖跌落,被半山腰的藤条挂住脖子,上不去下不来,也喊不出声。 俞跗正着急时,迎面来了一个跛子老人,俞跗请老人设法把吊在半空的年轻猎人救下来。 跛子老人,二话没说,取下腰间的弓箭,“嗖”的一声射断藤条,猎人掉落在地,眼看没气了。 俞跗蹲下为死者切了脉,从地上采了一把野草塞进猎人鼻孔,又用手紧紧捂住猎人的鼻孔。 时间不长,就把塞进鼻孔的草药喷了出来。俞跗松了一口气说“有救了!” 跛子老人在旁边看到这样的医术,嘴里不停地说:“活神仙,活神仙!” 第四十章 神秘祝由 还有一次,俞跗出外看病回来,刚一进村,就听见哭声。 一打问,原来是邻居的孩子突然死了。 他顾不得进家们,急忙来到死者家里,问明孩子死前的病况,就让人赶快把孩子从“葬罐”里拉出来。 他脱去孩子的衣服,用刀划开肚皮,拿出肠子一看,原来孩子吃了过多的未烤熟的肉,肠子一下被堵住了。 俞跗很快将肉食挤出,使肠子畅通,然后理好肠胃,缝合伤口,最后又给孩子鼻子塞进了一些草药。 不到半天时间,孩子就慢慢复活了。” 我说:“华佗的医术怕是传自俞跗吧?” 师傅说:“华佗也是天医门人,有《青囊经》传世,下世去找出来。” 我惊道:“真的吗?” 我担心地问:“师傅,我看这《黄帝外经》会遭天谴吗?会雷打电劈吗?” 师傅笑着走出了房间。 我翻开眼前的天医祝由术,一页一页的细看,大都如读天书。 除了那曲曲绕绕的如蛇缠绕的咒符,就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咒语。 忽然我看到这样的一条: “小儿夜啼方(画了一个咒符) 天皇地皇,家有夜郎, 诵读三遍,一觉天光。” 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在路边树上和墙上读过的: “天皇皇,地皇皇, 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路君子念三遍, 一觉睡到天大亮”的咒语吗? 看来祝由术在民间一直流传着,甚至流传了数千年,其中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我想起了小时候吃鱼被鱼刺卡了,奶奶就用一碗化骨水,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到现在我也会用。 农村每当有红白喜事,鱼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大菜。 宴席上小孩被鱼刺卡往喉咙的情况十分常见。 一旦有人被鱼刺卡住了,很多人不去医院,都直接跑来找我奶奶。 每次我奶奶都是找来一碗清水,左手掐三山诀端着水碗,右手做剑指,在碗面画符,口中同时念念有词。 画好之后让来人喝下,水到病除,鱼刺就消失了,也不知是咽下去了还是凭空消失了。 我见过一次外婆配制九龙水的过程,很是好奇,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央求奶奶告诉我,怎样配置九龙水。 奶奶说我用笔记下来。 化鱼刺: 吾家有一君,龙王是吾亲。九龙来吸水,起刺无相心。 化大鱼刺鸡骨头: 狗骨丹,鸡骨丹,九龙化你下深潭。 此碗水化如东海,喉咙化如万丈潭。 九龙入洞。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化一切骨头: 吞骨丹,化骨丹,九条黄龙下深潭, 请动茅山李老君,劈下天雷化骨丹。 奉太上老君三茅真君急急如律令,敕。 我抄好放在一个笔记本里,每当有同学被鱼刺卡住喉咙的时候,我也装模作样。口中念念有词。 还别说,每每喝了下去,一次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们家是在一个皖西山区小镇,古镇云关,三县交界,有鸡鸣三县之说。 那是个仅有百余家铺面的小镇,濒河而建,古香古色的山乡。 每隔半年,准有一位微胖,穿长袍布鞋的江湖郎中出现在镇上。 来时,就住在我家隔壁的来福客栈后面的小院里。 清早早起,先在院子里焚香烧纸,礼拜天地,然后再开始街边摆地摊。 摆好地摊,他将一条长板凳竖起来,三脚悬空,一脚着地。口中念念有词,嘴停手松,长板凳并不倒下。 随手在街边捡起一块大石头,轻轻的往板凳顶端一放,而石头与板凳竟四平八稳的,那石头是块不规则的河石,足有二十来斤。 在江湖招术中叫招彩,也叫卖彩头,吸引人围观。 等到有人围拢过来,他就从小箱里拿出一张画了符的黄裱纸,吐口吐沫,往店铺的门板上一贴(通常是已歇业店铺的门板),在黄裱纸中央钉一枚小洋钉。 然后右手端起满满的一杯水,左手拿起一个直径约有一尺的小竹筛子,伸到面前,让观众过目以后,往杯口上一覆,嘴里念念有词,再迅速地将杯子与竹筛同时翻转过来,提起筛子边沿上的三根小绳子,扭在一起,往小洋钉上一挂,杯里的水,竟一滴都不漏出来。 [其实这个相当于江湖魔术,我师傅曾传授给我:竹蓝打水。道理是一样的。 早春时节,采集河边青蛙卵,捣成胶状,涂在筛眼中,不必太多能盖住杯口稍大点即可,晒干就可以玩了。也要注意细节,还时没有透明胶水,所以人们感到神奇] 摆出这两套架式,这位江湖郎中就坐在一张小破书桌后面,悠游自得地摇着折扇,大吹法螺。破书桌上面,摆着几本不知名的药书和几叠黄裱纸。每本书都是破旧不堪,字迹模糊难辨。 如有人身上长瘤、长疱、长疮,不论部位在哪一处,他从不叫患者揭开衣服来详细检视。 只是以手指在患部大约估量一下尺寸,然后用黄裱纸剪一人形,吐把口沫,往门板上一贴。 用毛笔在纸人上之相同部位画一圆圈,取银针一枚,轻轻插进那圆圈里,只听得患者大喊一声“哎哟”,血水与黄脓立刻自患部流了出来。 这时,他趁机拿一副膏药卖给患者,让患者自行贴上,没几天就好了。 镇上有家豆腐店小孩子,约有七、八岁,面黄饥瘦,腹胀如鼓。找了很多医生看,服了不少的药,都不见效。 最后孩子的母亲,以“不防试试”的心情,将他牵到这位祝由郎中跟前。 祝由郎中将孩子眼皮翻翻,在大肚皮上略略一按,然后对他的母亲大声说:“快拿马桶来!” “什么”他母亲有点莫名其妙:“拿马桶来派啥用场?” 这时围观的人,也都是轰然大笑。 祝由郎中不再说话,照样用黄裱纸剪个人形,贴在门上,拿起银针往纸人腹部一戮。 不一会,只见那孩子双眉紧皱,两手棒着肚皮直嚷痛,他母亲见状,赶紧将他挽着回家,刚走到豆豆腐店门口,那孩子“卟”的放个响屁,接着一股黄水,像阵瀑布似的从肛门里泻了出来,流满一地,臭不可闻,从此腹胀也就霍然而愈。 从前的云关街头,也有游医。一块写着“祖传秘方,包治百病”的牌子,但以“挑牙虫,捉眼虫”的江湖骗子居多。 我来揭密江湖牙医的无痛拔牙的密诀。 都知道,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现在的牙医不打麻药,是不可能无痛拔牙的。 古代除了中医针炙麻醉法,还有江湖一套祝由术。 江湖神医“微创拔牙”过程一般是这样的: 江湖牙医会用一根筷子样的小竹杆,检查患者的患牙。三五分钟后,用手掌在患者的头顶上轻轻一击,说声:下来。 奇怪的是,不用麻药,也不用拔牙器械,坏牙就会无痛自然脱落,患者张口卟的吐了出来,也不见出血。 这时唅一口黑乎乎的草药水,漱漱口,好了。 如果现去医院拔牙,消费又高又复杂,还要用到各种器械,打麻药,拔后还大量出血,吃好几天消炎药。 江湖神医的秘密就在那根筷状的竹杆上。前头有小孔,内装些小小粉末,在检查患牙时,就将粉末倒在牙龈处。 三五分钟后,粉末溶进牙根,与牙龈分离,猛一击头顶,患者上下牙一磕,自然就脱离了。 第四十一章 丧神上门 这两天我都在陪奶奶,等万书记消息。下午,我在院子树下看古医书,奶奶在喊我:“丕扬哎~~~,你师傅让你到万家酒店去,说来了客人。” 我噢地答应了一声,就向万家酒店走去。 老板娘告诉我,还是在二楼的包厢里。 我上楼推开包厢门,真的想不到,在这里又看到了唐博士了。 我打了招呼坐下来。 师傅问唐博士:“你喝什么酒?我准备上菜了。” 唐博士笑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此处是何乡?我想桃花潭的酒都是好的,客随主便。” 师傅对我说:“你告诉老板娘上桃花酿,菜也可以上了。” 唐博士忙止住我:“别别别!别急~!菜慢点上,喝酒之前嘛,我想谈点正事,别酒后乱语,得罪了金先生。” 师傅见他说得郑重:“你我之间,君子之交,但说无妨。” 唐博士:“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首先感谢金先生让我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扎一万块钱:“我这个人嘛就是这样,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一万块钱金先生您收了,当作补偿也好,感谢也罢,叫做君子不忘本。” 师傅连忙按住他的手,将一万块钱推了回去:“唐博士您太客气了,您大可不必,我们《青蚨经》有云: “‘齿下不明,久后徒然溷濑;当场既允,转身何必趦趄’。 “老祖宗说的是,交易之时,即要讲明价钱佣金,若含糊图成,齿下不清,到会帐时必然耍赖纷争。 “买卖允与不允,决于当时,既已成交,转身若鬼相嗟怨,此皆非君子交谊也。 “我得我应得的,您不论得利多少,一旦成交都与我无关。” 唐博士赞道:“金先生真乃君子也!” 师傅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唐博士思索了一会,有点难以为情的说:“金先生,其实我这趟匆忙而来,也不瞒您说:是受尊长之托。” 师傅问:“所托何事?” 唐博士说:“我的尊长,也就是我的金主想要见您一面。” 师傅说:“这您就破了规矩!您也知道,暗门买卖,是话不传六耳,物不过六目,我只与你交易,不与他人见面。” 唐博士盯着师傅半天:“这规矩我知道,但这人也不算是外人,就像您不避您的徒弟一样,这人是我的老师,我也是他的徒弟。” 师傅沉思一会,捋着胡须说:“哦!既然是您的老师,也不算外人,不知他要见我何事?” 唐博士说:“一是想见见您的人,二是想问问您的宝贝是从何处何人手里所得。” 师傅说:“见见我也就算了,山野鄙人,难登大雅之堂。 “这些宝贝怎么得到的?我也可以一五一十的说给您听啊。” 唐博士说:“您说给我听,我再说个他听,这中间如果他想问些什么,我又要来回的传话。怎及当面问的明白? “您知道,我是研究太平天国史的,我老师也是这方面的大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更多的太平天国一手历史资料。 “做学问的人嘛!都喜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刨根问底,锲而不舍。” 师傅点点头:“哦,既然是您的老师,自然也是做学问的,那也是顶级的专家教授了。这样说来见见也无妨,我也可以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唐博士大喜道:“我就知道金先生肯定会给这个面子,今天我要好好的和你喝顿酒。哈哈,也感谢你给我老师这个面子,我就通知老师明天来。小兄弟上酒!” 师傅问:“让您等了一下午,我去山里买木料了。您老师没有一起来?” 唐博士说:“他是香港人,昨天上午飞到的金陵,昨天下午又到的江城,住在铁山宾馆。” 师傅说:“哦!还是国际友人,是他来这里还是我们到江城去? “不为别的,我怕这穷乡僻壤的招待不周,这里连个像样的宾馆都没有。” 唐博士说:“明天上午他们来这里,还在这里见个面,吃个饭,一起随便聊聊,再游览下桃花潭,下午他们就回去,不住在这里。” 师傅说:“那就听您的安排。” 唐博士说:“我还有一个女助手兼司机,也是我的研究生在房间里,麻烦小兄弟去喊下,306房。” 我便出去让老板娘上菜上酒,再去306房喊人,女助手一副学生打扮,小巧而不丰满,像未发育的高中生。 菜是万家酒店最拿手的菜:铁板臭鳜鱼,咸猪蹄锅子,太平湖大鱼头锅子,红烧穿山甲锅子,还有四五个配菜,一大坛桃花酿。 没想到唐博士的酒量,丝毫不输于师傅。我用杨梅酒作陪,那女研究生喝茶。 这一场大酒一直喝到九点多,师傅也没有回去,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第二天早晨,我去买了鞭炮和香烛,因为今天房子要破土开工了。 师傅一大早也来了,七点不到,翟经理带着一个包工头和材料员,七八个工人陆陆续续的也到了。 师傅焚香祷告,放了鞭炮,烧了纸钱,祭拜了土地爷。 师傅和我拿起铁锹挖了三锹土,算是破土动工了。 又给翟经理说,先盖三间小房子的大小和位置。 翟经理说今天先放线挖地基,清理一下菜地,把院子里的杂树也砍掉。 明天从县城里调来一台大挖机和两辆运土车,地下室或鱼塘争取一天挖出个大概来。 挖机三百一天,运土车一百,比人工划算。 这么快?有机械就是不一样。 师傅对翟经理说:“中午就在万家酒店安排吃个便饭,算是开工酒。我还有客人要来,就不陪了,让丕扬陪你们。” 翟经理说:“你忙你的,小张也不用陪,把开水烧好就行,工人一天要喝不少水的。” 工人们在翟经理的安排下,砍树的砍树,清理菜园子的清理菜园子,挖小房子地基的挖地基,很快各自忙开了。 九点多钟的时候,一辆江城牌照的皇冠轿车,来到了万家酒店门口,门上有铁山宾馆的字或标志,是铁山宾馆的接待专车。 我在包厢准备水果和茶杯,听到喇叭声,走到窗前,看到从车上下来四个人。 驾驶员先打开后车门,下来了一位文质彬彬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六十多岁的样子,头戴一顶白色的礼帽,西装革履。 紧接着下来的是一位摩登年轻女郎,她穿着裙装,一身清凉的打扮,胸口开得很大。 当她弯腰钻出车子的时候,我从上面看真是春光乍泄,一览无余。 虽然已是深秋,这几天有些小阳春回暖,天气还是有点凉。 突然我看到从副驾驶下来一个人,不禁大吃一惊:这个人烧成灰我都认得! 他就是那个在堵车现场偶遇,却在江城狠打我的香港佬。 这个丧神怎么上门来了?真是阴魂不散,不是冤家不聚首,怎么躲都躲不过? 我忽然想起三三说过,元旦前后他会来。 但他又怎么和唐博士的老师搅在了一起?难道他又江湖悬赏打听到我的行踪,追踪到这里? 师傅和唐博士,还有那女研究生已经迎了上去,引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我拐进了另一个包厢,关上了包厢门。 在这里,我不能和那个丧神照面。 第四十二章 匡王后人 我等他们都进了大包厢,赶紧下楼。 我听见师傅在叫我,我对老板娘说:“你安排个服务员上去,我有点急事,我赶紧要回去一趟。 “麻烦你等会给我师傅说一下,还有你的自行车借我骑一下。” 我骑上老板娘的自行车赶紧走,我准备回宝峰岩。 一路上我还想着那个香港佬,按那香港佬的做派,根本就不像个做学问的,就像香港片里的马仔,纯粹是个黑社会。 要不然他也不会和小雅的师傅刀条脸搅在一起。 既然那香港佬是黑社会,那这个唐博士的老师(姑且就当做是他的老师)肯定也不那么干净。 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赶到宝峰岩,师娘看我气喘吁吁的,问:“你不是去学车了吗?” 我说:“今天请了假,师傅昨天在万家酒店陪客人喝酒很晚没回来,今天又要陪香港来的客人。” 师娘恍然大悟的说:“我说呢!你师傅不出远门,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的,不论多晚都会回来。今天房子开工了吗?” 我点点头,然后又把心中的顾虑分析给师娘听。 师娘认真的听我说完,微蹙眉头说道:“这次你师傅有欠考虑,我们玄隐门的规矩:一不交官,二不结匪,三不盟友。 “他回来我提醒他一下。 “你不与那香港人打照面是对的,避仇如避寇,避祸如避火。远离是非,少些麻烦。 “你回来正好,师太前两天说可以教你百日筑基功法,你喝喝茶歇息一下,我再教你。” 我歇息好了,师娘说: “这套功法是我们玄隐门的道祖陈抟祖师,所传的心法,我说你用心记。 “金丹大道的修持,离不开周天的运转与修持,所谓周天的运转,就是先后打通小周天和大周天。 “以打通小周天讲,分为三步,今天讲第一步:百日筑基。 “简单的说,就是一百天打基础。 “所谓的小周天,它是按照中医针灸中的任脉与督脉的路线来运行的。 “它是怎样来练习的呢? “一般是先采气,采气的方法可能也是多种多样的。 “可以采大自然的气,采花草树木的气,或是山洞里的地气(山洞面壁)等等,然后加个意念收入丹田里去。 “等到肚脐下面这个地方的气,聚得差不多了,就得到真气,又叫‘炁''(同气)。上面一个无,下面四点水的‘炁’。” 师娘让我撸起衣服,指着我肚脐下三寸的地方,说:“这个地方叫做气海,也叫关元,也就是下丹田。这田嘛,指一片,不是一个点。 “这套方法就也叫意念周天,其实是你想象中的气,还没有真正形成炁。” 我问:“那要怎样真正形成炁?” 师娘说:“我说你仔细的听,早晨起来,最好四五点,最迟不能迟于5点。 “首先要全身放松,无论采取何种姿势,盘腿也好,坐着也好,均须全身放松。 “这个放松,不是软作一团,须要保持头脊正直,以利经脉通畅; “但也不要成为硬挺,变得僵直呆板,反而不利于放松,也会阻碍经脉的畅通。 “你这样不对,腰不能塌,对!背不能僵,对? “放松的做法,首先要求双肩下沉。然后双目垂帘,垂帘即微闭的意思。 “为什么需要微闭双目,因为睁开眼睛容易滋生杂念,全部闭上又容易昏沉入睡,这些不利于炼功。 “微闭之时的口诀,就是‘睁三闭七’,即睁三分闭七分。 “这就是眼皮下垂,以看到眼前之物而又不能辨清为度。 “你不能眯着眼,而是自然轻松的下垂,对,就这样。 “接着就是舌顶上腭。 “舌顶上腭的做法,这里也有一个不传的秘诀,就是要把舌尖反卷过来,以舌尖底面顶到上腭部位。一般人不知道反卷。 “因在人之上腭有两个小窝,叫做‘天池穴’,上通泥丸(即大脑髓海),最易神漏,炼功时必须堵住此穴。 “这时鼻息自然,即自然呼吸,切忌粗短,鼻息应当逐渐做到深、长、匀、细、微。 “最后两手抱诀。 “两手抱诀,道家称为‘太极八卦阴阳连环诀’,又称‘太极诀’。 “男子左手抱右手,女子右手抱左手。 “因为男子左手为阳,女子右手为阳,以阳手居外,而阴手的居内。外面的大拇指交叉,就是一个‘太极图’的形状。 “对,就是你这样抱,放在裆前。 “如此相抱,则人身之阴阳二气,自然接通,片刻之后,两手感到发热发胀,奇妙无比,即是二气接通之效。 “做到了这五步,你就想象着:身体有股气,从丹田出发向下走,通过会阴绕过肛门(分两股绕),再沿督脉向上,到达头顶,再下到两边太阳穴,沿面部下到任脉,回到丹田。 “就这样,你早晚都可以练。 “这一百天千万不能手y,一次也不行,这叫走漏,漏元精。” 师娘说的我面红耳赤,我说:“师娘你知道的,我受了伤还没恢复呢,不想那个事。” 师娘有点伤感:“你先练着功法,也许就能好了呢。 “你什么时候感到身体里面有一股气流,自己在窜,就不要练,要马上告诉我。 “那是经络堵了,要打通堵点,加以引导,要不然就会走岔,就是走火入魔,弄不好会废的。” 我点点头:“师娘我记住了。” 吃过午饭,眯了会午觉,我就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在箩筐里辨认银元。 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我估计他们也许回去了,就告别了师娘。 师娘娘问我:“有没有钱?学车花费大,这500块钱你拿着。” 我说:“师傅给我的钱还有。” 师娘说:“穷家富路,在外面没钱不行,你装着。” 师娘对我真的好。 我骑车回来,远远的望见万家酒店前面的汽车已不在了。 把自行车还给了老板娘,就走回去了。 工人们已经走了,师傅果然在家里面等我,他看到我奇怪的问:“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到处都看不到你的人?” 我带师傅走到后院,小房的地基已挖好了,没有制模板,地梁直接浇上了。 我问:“师傅,他们都走了?” 师傅说:“走了有一小会了,你怎么回事?” 我说:“那个年轻人,香港佬,就是我在芜湖遇到的,我不想见到他,所以就躲开了。他们见你主要问什么? 师傅想了半天:“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老问我,太平天国圣宝从哪里收的? “有没有见过太平天国的花钱?说的就是你照片上的那几个。 “这么说来他们是一路的,这个老者也不是什么好人。老唐就在撒谎,根本不是他老师,纯粹就是个商人。” 我点点头。 师傅说:“他说他姓赖,祖籍广西。” 我说:“那他是匡王的后人。” 师傅恍然大悟道:“肯定是,冲匡王的圣库宝藏来的!” 第四十三章 红色手印 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我不知道。 但万书记收了一千块钱,办事倒很快。 第三天让那天带信的人给师傅说,已通知全体村民组每家派人下午开会,商量买李菊英家(就是陈奶奶家)房子的事。 开完会,就在饭店里吃饭,准备了五桌。 一共三十二户,让师傅准备每户两包烟。 当时最好的是红塔山,十块钱一包,那都是干部抽的,一般人老百姓也抽不起,当地人抽一块二的红梅烟比较多。 算了算买了九条阿诗玛,七十五一条。 也上档次,又不显摆。 我把陈奶奶用轮椅推过去,陈奶奶是吃商品粮的,她的粮油关系还在陈村水库。 陈爷爷当年是水库管委会的副主任,那是十分显赫的身份,相当于副厅级,陈村水库是省内唯一归水利部直管水库。 所以陈奶奶在当地人眼中属于高干家属,领着一份退休工资,又是烈属,比较受尊重。 分到户以后,老百姓的日子都好了起来,商品粮户口不那么吃香了。 但要有了一份城镇户口,那就有份工作,找对象也很吃香。 陈奶奶到了万家酒店,村里的人都上来和她打招呼。陈奶奶高兴的答应着,热情的给村民们介绍我。 “这是我的外孙女婿小张。小张,这是你万大爷,这是你万二奶奶。” 陈奶奶介绍一个,我叫一个。 也没经小雅同意,我就成了她的对象了。反正她现在人在香港,生气也没用! 有夸我个子高的,也有夸我长得帅的。 来到大厅,五个餐桌上已坐满了人,有男的,有女的,也有小孩,上面有瓜子花生,茶水自己倒。 师傅师娘陪着万书记和村里的领导坐在里面的包厢里,和大厅只有一墙之隔,敞开着门。 师娘过来推陈奶奶到里面去坐,陈奶奶不肯:“我就和村上人在一起说说话,我又不喝酒,还是你们去陪领导吧。” 师娘让我到里面去,她来陪陈奶奶。 陈奶奶拉着师娘的手,不断的说着感激的话。 看看人都到齐了,上次带信的那个大叔,就是村民组长,清了清嗓子说: “大伙都来了啊,今天主要是和大家伙商量个事情:就是陈奶奶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买陈奶奶房子的事。 “陈奶奶的户口虽然不在村上,但房子和自留地在村上。按要求呢,需要大家每户在证明上盖个章。 “没有章的,按个指印。 “大家有什么意见和想法,都可以当面提出来。” 有个青年问:“房子是陈奶奶的,怎么买我们不管。但地是大家伙的,卖的钱给谁?” 村民组长说:“地准备卖一千块钱,交给村里。” 那青年说:“那不对!地是我们组的,卖地的钱应该我们组分。” 这时只听万书记在里面大吼一声:“今年你们组三上交的钱免了,就你二捣蛋事多!又输钱了吧?当心公安再抓你!” 那青年立马低了头不做声了,村民组长又问:“还有谁要问的吗?” 又一个大爷说:“其实我也不该问,他外孙女,外孙女婿户口迁过来吗?” 村民组长说:“他们都是城里户口,迁过来不亏了?人家是为了照顾陈奶奶。” 那大爷说:“那就不用分地了,我没话说。” 村民组长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吩咐道:“那就麻烦老板娘上菜吧,酒敞开着喝。” 不一会菜上来了,这里的标准我不知道。先每桌上了四个火锅:豆腐皮红烧肉,锤肉片三鲜锅,红烧牛肉和炖蹄膀,分量都很足。 师傅拿出香烟,让村民组长带着我发烟。 村民组长介绍一个,我笑着点点头,发两包阿诗玛。每桌还留了一包,让大家散着抽。 阿斯玛香烟果然让他们都喜笑颜开,这是他们平时都舍不得买的高档烟,喜滋滋地揣进口袋里。 酒上的是当地最畅销的瓶装酒一一焦陂特曲,十块钱一瓶。 村民们都很开心,大厅里立马人声鼎沸,热闹起来。 还有八道热菜,村民们很少上饭店来,遇到红白喜事都请人在家里面烧,菜也没有这么丰富。 万书记拿出早已写好的契约,递给村民组长说:“你让他们一个一个的签字画押,别到时候吃了喝了,嘴一抹,溜了!” 看来万书记对农村工作真的有一套,他把村民的那些小九九都看透了。 趁热打铁,趁现在吃着喝着,谁还好意思拉下脸不签字呀? 我拿着两包烟,跟在村民组长后面,他一户一户的让人签字,盖章。没有章的就按个手印,不会写字的他就代写上按手印。 每到一户我就发一支烟,陪着笑:“麻烦您了,您多吃点,多喝点。” 不到半个小时,三十二户人家都签了,他把契约递给我。 我仔细的读着上面的文字: 关于李菊英房屋买卖的证明 兹有南阳镇桃花潭村村民李菊英,愿意将自有房屋(三间两层)及院子自留菜园地六分,出售给外孙女康雅洁。共计房屋叁仟元,地壹仟元(上缴村委会),户口不迁入本组。经全体村民组村民协商后予以同意。 此致敬礼! (下面是32户村民的姓名,姓名上有印章或手印。) 南阳镇桃花潭村村民委员会 1990年11月12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日)。 这证明言简意赅,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这就有法律效应了。 我当着大家伙的面,将三千块钱交给了陈奶奶,又将一千块钱交给了村会计,他给我打了收据。 为什么要当众交给陈奶奶?这是师傅嘱咐的,这就是一个交易的仪式。 两人为私,三人为公,当着大家的面,大家都是证人。 我不仅叹道:姜还是老的辣! 第四十四章 盖楼犯煞 这几天我们都很忙。 师傅到土管所递交盖楼申请,送了一条烟,请吃了一顿饭,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翟老三,也就是镇上的建筑公司经理,他也来现场看了。 他说:天气渐渐的冷了,最多还能干一个半月,水泥上冻了就不能施工了。 这一个半月,先挖地基浇筑好地梁,把建筑材料准备好。 主要是砖、水泥、瓦、预制楼板和石灰,钢筋。到时他让材料员开清单。 椽子,大梁和桁条,要在山上的人家买,最好买干透了的,要提前准备。 地梁浇筑好了,开春就可以接着施工,天气好的话,四个月就可以完工。 还是建筑队施工快,人多还有机械。 后院很大:宽12米,长有30多米。 师傅的意思是,顶后面盖个15米进深的楼房,中间空出十几米的院子。 我说后面最好留个四米,挖个池塘,沿池塘也圈上院子,既可以养鱼,最主要的是安全。 因为楼房的后面是鱼塘,就不用担心有人爬墙爬窗了,更不会有钻墙打洞的。 师傅笑笑:“还是你想的多。” 师傅手里有二万块钱的现金,我那一万块钱,花的还剩下四千多。 先到山里的人家把椽子和树木定了,部分需要砍树,早砍晒干,等明年三月再拖回来,付了两千定金。 主要的沙子,水泥和砖,还有一部分钢筋,翟老三让人拖回来了,照单付款,堆在院子里。 选好了日子,农历十月初六动工,那天小雪,黄道吉日。 因为材料进来了,我就住进来看材料,也算是正式搬进这个家了。 我搬家那天选在十月初一,也是个吉日,师娘烧了一桌菜,我去请了左邻右舍,隔壁邻居,一共四家人。 右邻两家是万大爷万二爷,我们中间有个两米多的巷子,可以走车的。 左邻两家是紧挨着的陈家的本家,奶奶让我叫三爹和小爹,算是陈爷爷共祠堂的远房兄弟。 万大爷和万二爷都笑嘻嘻的来祝贺,万大爷拎了两斤挂面两瓶酒,拱手说:“长久长久,长长久久。” 万二爷拎了两斤猪肉两条鱼,也拱手说:“年年有鱼,年年有余。” 三爹和小爹是空手来的,脸上讪讪的说:“我们是空手来喝酒的,没准备礼物。” 我忙说:“都是隔壁邻居,不用太客气,只是认个邻居。” 师傅请他们上座,为了座位他们拉扯了好一会。 最后本家的三爹和小爹做了上首,万大爷和万二爷做了左席,奶奶和师娘做了右席,我和师傅坐在下首陪客。 一张八仙桌,满满四方座。 师娘做菜的手艺没得说,推杯换盏,敬烟点烟后,陈三爹问我:“你的楼准备怎么盖?” 我说:“准备盖三间三层。” 陈三爹放下筷子,脸色严峻的说:“你不能这样盖!” 我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他用筷子指了指师傅说:“你不懂,但你师傅是这方面的行家! 左青龙,右白虎。宁肯青龙高万丈,不让白虎抬了头。 你这么一盖,对他们两家是青龙没有影响,但对我就是白虎了。” 师傅笑了笑说:“你们不是并排挨着的,盖在后面,也算不得是白虎。” 陈三爹黑着脸说:“那你让他写个保证书:保证我家十年内,平平安安的不出事,出了事他负责!” 奶奶忍不住了:“老三,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谁吃五谷杂粮的不会生灾害病?走路还打踢绊呢。 “像我们这老年人:今天不知明天事,一觉不醒两脚蹬,谁能保证谁!” 陈三爹说:“大嫂,你这不是骂我吗?农村就有这个讲究,你楼盖那么高,我天天瞅着心里面不痛快,没病也憋出病来! “再说你们几个人啊?要盖那么多房子?打拳唱戏啊?” 师傅忙劝道:“好说,好说,这楼不是还没盖吗?我让丕扬再合计合计,这都好商量的事。 “陈三爹,你别往心里去,左邻右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远亲不如近邻嘛!”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却吃了个不痛快。 他们走后,我和师傅商量:“不管他,我照盖,我在我的地上盖房子,碍他什么事了?” 师傅劝道:“你错了!你忘了我们盖房子是干什么的? “即使他管不着,天天有一个人盯着你,恨着你,暗地里给你使绊。 “你好过吗?我们玄隐门,就是要藏得深,隐的妙,不招人,不显眼。” 我问:“那怎么办?” 师傅说:“正好,我问问翟老三,挖个地下室要多少钱?” 我眼睛一亮,是啊!正好就坡下驴。 ………… 第二天师傅找翟老三商量挖地下室的预算。 我和师娘抽空去看师太和婉青,我带上那三本书,还有给婉青买的化妆品:芭蕾珍珠膏,夏仕莲雪花膏还有桂花香水。 路上我翻开那本《唐诗补遗》,翻到贯休的那一首诗,把那页折了起来。 还是坐上次那只船,约好一点左右来接,虽然仅隔了十来天,师太看到我们仍然很高兴。 师娘向师太说了我们买了房子准备盖楼,然后把东西都搬到那里去的打算。 还准备开一家医馆,作为掩护:这样师傅师娘都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医馆里,就可以整理和保护这些古书和青蚨物了。 师太沉思了良久:“虽说这样做,是有违祖训。祖训是典藏深山,隐于尘世,不抛头露面。 “但时代在变,情况也在变,你们这样打算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这个事你们做决定,房子盖好了,婉青也搬过去,我和你陈婶就不过去了。 “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也不想再入尘世了。” 婉青拉着师太的胳膊,头歪在师太的胳膊上:“师太不走我也不走,我一生一世就陪着师太。” 我说:“师太,现在省里面在搞太平湖旅游开发,听说岛上所有的居民都要搬走,恐怕到时候您老不走也不行哦!” 师太哼的一声:“到时候我不走,他还能把我扔进湖里喂鱼?” 又摸着婉青的头说:“青儿要走,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怎么能守着我这个老婆子?还要嫁人结婚生子。 “我们玄隐门不是全真教,不需要出家住观的。” 婉青撒娇道:“我才不会嫁人呢!” 师太慈爱的说:“傻丫头,这还不把你娘愁死了?她准备给你物色一个好姑爷呢。” 师太看看我,又看看师娘,突然我明白了师太好像是说我。 一下子触动了我心里那暗暗的骚动: 婉青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真的是我可追求的吗? 师娘她真的有这个意思吗? 但一想到我的身体,可能成为废人,再也不能娶妻生子,心气就象刚吹起的气球,一下子被针刺瘪了! 那一点点骚动也偃旗息鼓了。 第四十五章 师太三考 我很窘,手在包里攥着的化妆品,怎么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只好把书递给婉青。 我说:“师妹,《康熙字典》我还没找到,这个《说文解字》和《辞海》你先用着。”我红着脸说。 师娘又说了一句:“你师兄还给你买了一套化妆品,丕扬,你的化妆品呢?” 师娘也真是的,偏偏这时候提什么化妆品? 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不值钱,正好看到了,天冷了,给师娘和你都买了一套。” 我把化妆品从包里掏了出来,放在石桌上推了过去。 婉青看了我一眼,那眼里有娇羞,有谢意,还有一点点朦胧的笑意。 她打开了芭蕾珍珠膏,沾了一点涂在手背上揉开,手背更白嫩细腻了。 又打开夏士莲雪花膏,挖了一点抹在脸上揉开,脸上更水润水灵了。 又打开了桂花香水,闻了一闻,献宝似的将瓶子伸到师太的鼻前。 师太点点头说:“嗯,好闻,和你妈调的桂花油差不多。” 师太忽然虎着脸对我说:“臭小子!这次你又空手而来吗?上次我不怪你,这次你师娘和你师妹都有礼物,我的勒?” 我万万没有想到师太会这样问我,买的时候,我也根本没想到给师太买东西。 我的脸一下子通红,窘迫的搓着双手:“这个…那个…” 师太故意又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上次我把压箱宝贝都给你了,你就把我这个老太婆,忘得干干净净了?” 婉青见我窘迫的说不出话来,忙把芭蕾珍珠膏塞到师太的手:“师太,这个给你。” 师太板着脸说:“这是臭小子买给你的,我才不要呢!” 师娘忙笑着道:“这不怪丕扬,他给师太买的东西,走时我忘带了。” 师太故意的问师娘:“哦,臭小子给我买了什么啦?” 师娘说:“是师太最喜欢吃的铁拐山药。” 师太问我:“是吗?”我心虚-::的点点头。 师太又说:“那你给我说说,这铁拐山药与铁棍山药有什么区别?” 我茫然的望着师娘,师娘噗嗤的笑了:“他哪知道什么铁拐铁棍的。” 师太也笑了:“小青啊,你妈现在为了你师哥,都变成扯谎精了。” 婉青撒娇的说:“好了,师太,让师兄给您买好了。您给我说说铁拐山药和铁棍山药的区别呗,我也不知道。” 师太说:“好吧,这铁拐山药又叫苏岭山药,就在宝峰岩不远的苏岭特产。 那里的山药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山药中的神品。 话说是李太白走后,八仙中的铁拐李读了李太白的诗,也云游到桃花潭,后又拐到苏岭村。 见这里山川秀丽、空气清新,迟迟不愿离去。 这里的曹老太爷,为人好客,见来了个外地的瘸子,就请到家中作客, 老太爷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就是用雪花水酿造雪花老烧款待他, 那铁拐李很好酒,见如此佳酿,连夸好酒,开怀畅饮。酒喝完了,犹未尽兴。 老太爷解释说,因此地无泉水,只能用冬天雪花所酿,所以稀少。 铁拐李听说当地没有泉水,地干土燥,种不了庄稼。一遇天旱,连吃水都困难。 他知道这地下有暗河,但河上有厚厚的岩石。 铁拐李说这又何难,便用手中铁拐杖在岩石上重重一击,砸出一个丈余的深坑来,泉水直涌。 村民们欣喜万分,修了九十九级石阶,直到泉潭取水,这就是“神仙井“,现在还在。 铁拐李见这里山上沙多土少,就把怀中山药送给他们种,说这山药是他常备之物,饥时充粮,经久不坏,食之不饥。 苏岭便开始种植山药,因是铁拐李所赐,将山药取名铁拐李山药,时间久了成了铁拐山药。 后人念白了,就叫成铁棍山药。” 我问:“那怎么又把铁棍山药又叫淮山药?” 师太说:“古之怀庆府也种山药,山药细长质硬,形似铁根,就叫铁棍山药。 叫淮河的淮叫错了,应该是怀庆的怀,它晒干可入药,药性持久。 这苏岭山药也就是铁拐山药,食用最佳,入药不及怀山。 铁拐山药肉质细嫩,质地雪白,不易糊化,煲汤后,汤色清亮,口感鲜美。 和排骨、乌鸡、香菇、木耳、麻鸭等一起炖,是很好的药膳。 长期食用,有强壮养颜、补虚抗衰、补气养血、滋阴补阳、扶正祛邪等功能, 还可以益心安神,宁咳定喘,延缓衰老久食长寿。 这铁拐山药虽然这么好,就跟我们婉青一样‘养在深闺无人识’,这铁拐山药是‘养在深山无人识’。” 婉青叫道:“师太,你怎么又说到我了?” 师太说:“好,不说你,说你师哥。 “臭小子,我来考考你三道题。答对一题吃一碗饭,三道答不上就没有饭吃!” 我顿生豪气:“师太您考我,但必须是我读过的,没有读过的不算。” 师太说:“我当然考你读过的,你把《道德经》的第56章背给我听。” 师太不按套路出牌,我在心里先默诵了一会,然后背道: “智者不言,言者不智;若不言智,是谓玄同。 塞关闭门,挫锐解纷;和光同尘,为天下贵。 圣人不言,君子不语;以身而为,道者启也。” 师太点点头:“你把《黄帝外经》的《经脉终始篇》背给我听。” 我又想了半天,慢慢的背道: “雷公问于岐伯曰:十二经之脉,既有终始,《灵》《素》详言之。 而走头、走腹、走足、走手之义,尚未明也,愿毕其辞。 岐伯曰:手三阳从手走头,足三阳从头走足,乃高之接下也。 足三阴从足走腹,手三阴从腹走手,乃卑之趋上也。 阴阳无间,故上下相迎,高卑相迓,与昼夜循环,同流而不定耳。 夫阴阳者,人身之夫妇也。 气血者,人身之阴阳也。 夫倡则妇随,气行则血赴, ………… “好了好了,”师太打断我:“最后一道题:何为昆仑神仙酒?” “昆仑神仙酒?”我一下子卡愣住了,这是哪部典籍里的? 我蒙道:“昆仑神仙酒,就是昆仑山神仙酿的酒?” 师太和婉青,师娘都大笑。 师太道:“臭小子!还‘谪仙桃花酿’呢!你看,又是一个撒谎精!” 师太又问师娘:“你现在教了他哪些东西?” 师娘说:“先是《神农本草》,然后是《黄帝内经》,《黄帝外经》他刚背熟,还没有给他讲解。” 师太说:“这些东西让他先背,不要急着讲解,他古文底子比小青她们好。 “背熟了记在脑子里,就好比盖房子先准备砖头石块,椽子瓦片,到用时自然就派上了用场。 “你告诉胡晟可以给他讲《易经》了,孙思邈说:‘不知《易》不足以为太医’,医易相通,理无二致。 “不懂《易》就好像盖房子没有图纸,不懂原理,光准备那些砖头石块也没有用。 “高楼万丈从地起,打好基础最重要。” 师娘点点头。 师太又问:“你教他了哪些功法?” 第四十六章 小雅来信 师娘解释说:“早先他会阴穴受伤,我没有教他练小周天,现在准备教了。 “只教了他简单的蛰龙睡功和站桩。” 师太说:“垫龙睡功调晚间气息,站桩调白天气息,嗯!现在可以教他百日筑基了。 “从现在小雪开始,到年底立春,刚好。玄隐引导术也可以同时练习。” 师娘点点头。 我问师太:“师太,到底什么是昆仑神仙酒?” 师太说:“你张开嘴,翘起舌头。” 我张开嘴,翘起了舌头。 师太说:“你舌头下面就是白玉池,这白玉池有两个泉水眼。 “这两个泉水眼,叫左金津,右玉液。 “《素问·经脉别论》中说:这金津玉液‘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 “意思是说,金津玉液经过胃、脾、肺,膀胱散布到全身,滋养人的五脏六腑。 “所以自古金津玉液是养生的神药,我们天医门称之为‘昆仑神仙酒’。 “长饮神仙酒,活到九十九。 “唐代孙思邈说,‘晨兴漱玉津’可祛病益寿。 “他每天早上寅时醒来,叩齿三百下,用舌搅齿,搅出唾液,我们叫赤龙搅海,分三口徐徐咽下,活了120岁。 “白玉池边有玉泉,涓涓养我百岁年。 “金津玉液也是经外的奇穴,别名廉泉穴。 “舌根为肾,肾为先天之本,藏精而纳气,主骨生髓,主生殖,为水脏;所以肾被称之为先天之本。 “本者,根也;根,乃为始也。 “人的肾脏为人的先天之本,为人的先天之根,也是为人的先天之始。 “肾主水,水是生命之源,也是生命之本,生命之始。 “而肾经又经过舌本,舌之本即舌之根也。 “而金津玉液两穴又居其下,又为人体水之源,也是生命之水。” 师太的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 天医门真的玄奥深邃,古人对生命的观察和体悟,不知超过现代人多少倍啊! 我又按照师太的吩咐,跟师娘到地下山洞里,搬出五套秘藏古籍: 《先天八卦正解》十二卷,《河图运星南斗经》三卷,《河图运星北斗经》三卷,《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龄真经》四卷和《千金翼方》三十六卷。 师太一下子让我搬出这么多天书,都要在年前(百日筑基中)背诵整理出来,我真的感到泰山压顶般,压力山大啊! 我回到了桃花潭,师娘直接回了宝峰崖。 奶奶见我搬回这么多书说:“这么多医书啊,玉观音怪不得本领大,读了这么多书。” 我对奶奶说:“这才一点点呢,都搬回来,一间屋子都放不下呢!” 奶奶说:“阿弥陀佛,那要读到什么时候啊?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师傅跟翟经理一道回来的,翟经理到后院看了看说:“这里离潭边不远,一到桃花汛,这地下会渗水呀。 “要挖地下室又要干燥,最好挖四米,做一个悬空底,还要挖一个排水井,安装水泵排水。” 师傅问:“什么叫悬空底?” 翟经理说:“就是浇筑好底层,再在上面悬空铺上预制板,砌两个通风井,一进一出,湿气就排出去了,安个换气扇更好。 “这样地下室就不会潮湿了,你放药材,放什么东西都不会发霉。” 师傅说:“那就按你说的办。” 翟经理说:“那就等于多了一层楼板,四周都用水泥混凝土浇,水泥钢筋要多用一倍,砂石不值钱,河里就有。” 师傅问:“你大概算一下,要多花多少钱?” 他伸出一个指头:“最少这个数。” 师傅说:“现在盖三间两层,加个地下室,后面挖一个池塘,我按五万准备。 “不够嘛,你翟老板财大气粗,帮我先垫着,年底前一准还你。” 翟经理说:“差不多,应该不欠多少,但装修就没有底了,有钱花个十万八万都行,没钱先简单粉个白,以后再装嘛。” 师傅说:“你先去对陈三爹说下,就依他说的盖两层,免得老人家瘪着口气。” 我到隔壁对三爹说了,只盖两层,但挖个地下室。 陈三爹一挥手道:“伢子,别说你挖地下室,你就是挖个龙宫,也碍不着我。” 回来奶奶告诉我,饭菜还是锅里热的,我匆匆的吃了两碗饭。 等我吃饱了,奶奶才拿出了一封信,递给我说:“这是小雅来的信,你再读给我听听”。 奶奶又说:“好多字我也不认得,还是解放后扫盲班学的,后来在水库食堂里工作,把那几个字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看这信封上只有地址和李菊英收,没有落款,这信封与平时看到的都不一样。。 这是白色的印刷很精致的挂号信,一看就是港台的,不是国内那种铅印的比较粗糙,邮票上的邮戳却是芜湖的。 信封已拆开,我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的抬头印刷着繁体的几行字: 香港啟德國際文化集團 下面是英文,地址,电话,电报挂号及传真号码。 我很奇怪,展开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姥姥:您好吗? 现在身体恢复的好吗?我现在广州挺好的,请您不要太牵挂。 虽然我很少写信,其实我很想您想家! (我怀疑后来李春波的《一份家书》是否看到了这封信写的) 我天扬哥回来看过您吗?如果他回来了,问他东西拿到了吗?如果拿到了就帮我收好。 姥姥您的退休金,您自己花不要太节省,现在我能自己挣到钱,我和小伟都不要您的钱。 有空我会回来看您的。 您的孙女小雅 我读完了,奶奶问:“还有吗?” 我说:“读完了。” 奶奶又问:“她也没有说在广州干什么?” 我解释说,她在广州学习上班啊。 奶奶有点生气的:“这孩子打小就胆大,心野!一个人跑那么远,你俩也不能老不在一起啊?” 我安慰奶奶说:“没事的,奶奶,我学医陪着您也是一样,她在外面挣钱挣大钱,广州深圳那边钱好挣。” 奶奶叹口气的:“一个女伢子,在外面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要她挣什么大钱?” 我说:“没事的,他们是单位,你看这是单位的信纸。” 奶奶说:“单位好,有单位就不怕。” 我把信折好装好,递给了奶奶。 我想小雅这封信,是那香港佬带到芜湖才寄的,所以是铁山宾馆附近邮局的邮戳。 小雅还控制在他的手里,所以信写的特别简单,小雅在那个什么启德国际文化集团。 第四十七章 初试天医 翟经理说水泥不够了,师傅叫我去买,明天上午他没空,要去江城。. 早上我去县城买水泥,喊了一辆农用车,拉了五吨回来。 中午路过一个村庄时,路边有个年轻妇女抱着小孩,还有个老太太焦急的向我们招手。 我让司机停下车,问她们有什么事。 那老太太连比带划地说,她孙子手被烫了,想坐我们的车到医院去。 司机不耐烦,催我走,不要多管闲事,车子也坐不下。 孩子在撕心裂肺的哭,那年轻妈妈急的眼泪直流,老太太不断的对我们合掌作揖。 我想我也是天医的学徒啊,救死扶伤也是我们的天职。 我让司机把车熄火等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看小孩的右手一直到胳膊,烫的通红都是水泡,我想起师娘传给我的《天医急救方》,上面有治烫伤的。 我问“你们家就在这里吗?” 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房子:“就那。” 我说:“那你赶快带我回家处理,烫伤处理越早越快越好,晚了会留下伤疤。” 老太太望着年轻稚气的我十分犹豫:“你会治烫伤?” 我说:“我跟我师傅学过。” 老太太又问:“你师傅是哪个噻?” 我说:“是上官师傅,玉观音。” 老太太欢喜的道:“哦,原来是玉观音师傅的徒弟啊,那赶快回家。” 司机也下来了,看我胆子太肥的,这个事都敢揽,十分好奇的跟在后面看热闹。 我问她怎么烫的?老太太说家里面做豆腐,豆浆放在豆腐桶里面,正准备点石膏。 一不小心没有注意到,她孙子用筷子捞豆腐皮吃,右手插进了滚烫的豆浆里面,烫伤了。 到了家,我先剪掉衣袖,用凉水把胳膊上的豆浆冲洗干净,叫老太太拿来了两个鸡蛋,一杯烧酒。(农村都有高度的粮食酒,准备待客用的) 我把鸡蛋打进碗里,用调羹舀出了蛋黄,然后把一杯烧酒(约一两)倒了进去,用筷子搅匀。 又叫老太太拔一根鸡翅膀上的硬羽毛来。 把羽毛用烧酒洗了洗甩干(相当于消毒),然后把鸡蛋液一点点倒在小孩的手和胳膊上,用羽毛轻轻地涂匀。 涂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鸡蛋液都涂完。 刚开始小孩还在哭,涂上去还一动一动的感觉到痛。 第一遍涂完他就不哭了,就这样涂了五六遍。 老太太非常高兴:“哎呀,还是玉观音菩萨的本领大,她的方子就是好啊,涂上去就不痛了。 “乖孙子哎!我的小心肝宝贝哎!你可把我这条老命急坏啰!” 我又把鸡蛋壳里面的那层皮(天医叫凤凰胞衣,透气且隔绝细菌,防感染),抠了下来,贴在手背上那最大的几个水泡上。 让老太太拿一个干净点的毛巾或者白布也行。 她找来了几条毛巾,又脏又旧都不能用,白布是老太太准备过世时用的那种土布,也叫老布。 虽然硬,没有纱布的柔软,但总比没有的好,勉强可以用吧。 我叫老太太油煎三个鸡蛋水煮后,给孙子吃下发发(发出热邪),以后这段时间要忌口:不能吃发物和酱油。(防化脓和色素沉着) 等了快半个小时,我见小孩的鸡蛋液已经发热干了,铺上一层棉絮,用土布条轻轻的裹了两层捆好。 这主要防止碰伤或擦破水泡皮肤,也是隔绝空气里的灰尘和细菌感染。 又撕了一条布,打了一个吊带,挎在小孩子脖子上。 我不知道这样处理是否有效,但我对天医门的绝学,绝对有信心。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从车上包里拿来纸和笔,撕了一寸宽三寸长的纸条。 用钢笔在上面鬼画符似的画了一道符,这绝对是我瞎画的,因为那咒符我根本就不记得。 画好后,我手掐剑指,嘟嘟囔囔的念起来祝由咒语:(这个记得)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攸列,八卦成形。 人有病患,皆由五行。 …… 地皇神农,顷刻显灵。 急急如律令! 中间的我不记得了,但这是天医祝由卷里的《轩辕皇帝治病神咒》。 没有黄裱纸,朱砂和毛笔,我用钢笔白纸代替,不知道是否灵验。 但还是那句话,心诚则灵,求的是安慰。 我把符烧了,黑黑的一点点纸灰,兑了白开水哄小孩子喝下去了。 我对老太太说:“明天这时候我再来看看。” 老太太拉着我们,无论如何要吃完中饭再走。 我们不肯就上车了。 刚上车,司机气坏了,说我这不是草菅人命,简直是谋财害命。 我笑了:“我饭都不吃她的,怎么谋财?害命还不至于吧?” 司机说他当过兵,按部队的急救处理方法(但没有烫伤的处理),我只有那个吊带才能勉强合格。 他更好奇的问我:“你的师傅是什么观音?你画的那个符有屁用吗?” 我神秘的笑了:“有没有用,明天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明天就是元旦了,真是日月如梭,新历新年,九一年了。 我骑车回宝峰崖请教师娘,我对自己对烫伤的处理心里没底。 忽然我惊喜的发现婉青也在家,正坐在书房里,翻看我抄写的古籍。 她看见我进来,从书桌边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跟前,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我。 我也十分惊喜的看着她:“婉青妹妹,你的腿好啦?能走路啦?什么时候可以走的?这也太神奇了。” 婉青看着我身后的师娘,格格格的笑了起来:“妈,我猜的不错吧?我说师哥一定会把我当做姐姐的,我打赌赢了。” 师娘笑着对我说:“丕扬,这不是婉青,这是你如萱妹妹。” 我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如萱妹妹回来了,学校放假了?” 如萱点点头:“元旦放了三天假,我太想家了就回来了。” 我问:“什么时候到家的?” 如萱说:“比你早到一个小时,昨天晚上坐了一夜的火车。” 师傅问我:“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工人不在干活吗?” 我抓着头说:“我回来有件事要问师娘。” 师娘:“什么事啊?” 我就把如何给小孩处理烫伤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隐瞒了画符念咒,问:“师娘,我这样处理对不对啊?怕处理错了,害了人家,所以不放心回来问问你。” 师娘笑道:“也没有什么不对,如果把里面的那层纱布,用芝麻油或者是獾子油浸透了,包裹起来效果更好。” 我问:“为什么这样处理效果更好呢?” 如萱接着道:“芝麻油里边含有丰富的维生素e,还含有丰富的卵磷脂, “这些都对皮肤的细胞新陈代谢,促进血液循环,很有益处, “最主要的它还能隔绝空气里的绿脓杆菌,防止伤口化脓感染。” 我说:“还是如萱妹妹读了医科大学,就是不一样,能作出科学的分析。” 如萱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他的一定道理,但我们不能迷信,可以做出分析和选择。” 我说:“我还准备回来找师娘要一些老鼠油,不知道那个能不能用?” 如萱说:“那个东西还是不用的好,简单的说就是小老鼠的尸油,主要还是芝麻油发挥作用,那里面还不知道有哪些细菌。 “臭死了不说,如果一旦重复感染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妈,你把那东西还是扔了吧,治烫伤的药物老多了。” 我问:“还有哪些方法?你说给我听听,这上面你是我的老师。” 如萱笑道:“我不过比你多看了几年医书,你也很厉害,回来的路上,我大大就夸了你一路。 “刚回到家,我妈又不住口的夸你。 “我就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牛人?让我大大我妈都赞不绝口。” 说得我脸红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第四十八章 师妹如萱 师娘说:“明天你带一包观音土去,如果水泡破了,流黄水,你把观音土撒上去就会立马收水了。” 我好奇的问:“观音土是什么土?这么灵验?” 如萱说:“观音土也叫伏龙肝,伏龙的肝,没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这世上真的还有龙肝凤髓?” 如萱忍不住笑了:“瞧你这傻样,世上哪有龙肝凤髓?就是灶心土,农村里烧锅的土灶,锅脐下的那块泥巴。” 我说:“那玩意能用?又是灰又是土的,那不是更脏?不更容易感染?” 师娘说:“灶心土越久越好,十年以上是神品。你想:天天火烧火烤,那块土火性十足,至干至燥,哪里还能有细菌? “以它克水,土到水止,这就是中医的五行相克原理。” 师傅说:“丕扬,今天晚上就住在家吧,你妹妹上大学还是第一次回来。你在京都上过大学,你们可以聊聊。” 如萱睁着大眼睛望着我,充满着期望和祈求。 师娘烧了一桌好菜,我们早早就吃了晚饭。 如萱说:“师哥,你陪我到瀑布边走走吧,我正好要问问你的事。” 晚风习习,秋叶凋零,大樟树的树叶落了一层,屋顶也是一片金黄,已是深秋了。 我和如萱来到了瀑布下,好久没有下雨了,瀑布瘦了很多,没有往日磅礴的气势。 如萱不像她姐婉青,婉青喜欢静,悄悄的笑,轻声的说,坐在那,宛如后来陈丹青油画里的江南大家闺秀。 如萱活泼的多,如萱喜欢笑,喜欢两手绞在后面欢快地跳着走,马尾快乐地摆着,就像夕阳里蹦蹦跳跳的可爱的小鹿。 我们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如萱说:“师哥,这几个月来,我们大学里都在谈你们的事,为你们感到惋惜。 “你给我们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过去一年多了,我不想去说,也不想去想。” 我就把去年发生的事,碎片般的说给她听(此处省略一万字),讲夏莲和她的死,讲我的无助和害怕。 “常常在梦里梦见她,浑身是血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我飘走了。 “每每午夜梦醒,我都一个人哭泣。” 说着说着,我的泪又流了下来。 我发现如萱也在哭,泪珠从大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淌下来。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静静的流着眼泪。 过了好久好久,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下弦月已经升了起来。 如萱安慰我说:“哥!其实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处伤痛,时间长了就不痛了。 “其实也不是忘记了痛,而是伤口结了疤。 “我也常常做噩梦,从小到大经常做同样的梦。 “梦见大蟒蛇捆住姐姐,张开巨大的血口,吐着长长的舌头,要把姐姐吞下去。 “我在旁边急得大喊大哭,无助而绝望。” 我点点头。“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说:梦完全受儿时最初印象所左右,我们的潜意识往往把在童年时光, “发生过的细节,和那些在醒来时绝对记不起来的儿时小事,如放记录片地搬出来,在梦里循环播放。 “又有人说:梦是我们在三维以外的空间,所发生的事,在我们意识中的投影。 “就像太阳光下,把立体树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的一样。” 如萱说:“在我心里,一直愧对姐姐,因为是我要上树去赶走大蟒蛇。 “姐姐虽然很害怕,但她为了不让我受到伤害,她拦住我自己上去了。 “如果不是我要上去,姐姐也绝不会上去的。 “所以是我害了姐姐。 “所以我一定立志学医,一定要把姐姐的腿治好。 “这也是我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如果治不好姐的腿,我也不会嫁人,我会照顾姐姐的一辈子。” 我很感动,看着如萱那么小的身躯里,蕴藏着一个巨大的信念。 我说:“佛说:动心起念而生万物,宇宙无量世,过去即未来。 “一念生则百缘起,一念灭则千劫尽。 “信念的力量是巨大的,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这时,天空正划过一颗流星,如萱拉着我说:“哥,快许愿。” 对着流星,我们各自许下了心愿。 夜已渐深,露水已经下来了。 我们回到家,师傅和师娘都还在书房里等我们。 师傅说。“丕扬,今天晚上我给你讲讲易经,易经是我们学天医的基础,不知易则不知医。” 师娘问我:“明天我要带你妹妹去看师太,你去不去?” 我说:“明天我还想去看看那个小孩,把观音土也带去,不去我不放心。” 如萱的眼睛里有点失望。 我说:“如萱妹妹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师傅说:“后天中午送她到江城去坐火车。” 师娘说:“你们也不要讲的太晚了,我和如萱先去说会话。 “丕扬,每天早晚的百日筑基功法,你不能忘了练啊”。 我点点头。 师傅问我:“易经你知道多少?” 我说:“八卦,算命还有看风水。” 师傅说:“《易经》中说:谓之天根者,以其混沌世界,黑暗无光,忽焉一画开天。 “而阴阳动静迭为升降,天地定位,日月运行,万物之生生不息。 “这就是说:天地万物皆始于伏羲的一画开天。 “一画成天,为阳;二画成地,为阴,自此阴阳始生。 “《易传·系辞》云: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你要记住这句话,这是易经的灵魂所在。” 我问:“不是说盘古开天劈地吗?” 师傅说:“盘古是上古神话中的创世神,那是神话故事,最早盘古为了把天地从混沌中分开, “用手撑起青天,双脚踏着大地,经过十万八千年,终于把天地开辟出来。 “和夸父追日,后羿射日一样都是神话。 “而我们华夏文明是有历史真实记载的。 “我们的夏历是从黄帝元年开始,以干支纪年,一个甲子为一个周期,一个甲子60年又叫一个大运。干支你总知道吧?” 我说:“十天干十二地支,这个我知道。” 师傅说。“自黄帝元年到现在,我们已经经历了七十九个大运,你算算有多少年呢” 我说。“有4740多年。” 师傅说。“所以说华夏5000年的文明是有确切证据的,不是虚的。” 我问:“那易经也有五千多年啊,了不起。” 师傅说:“古人根据太阳系星体运行规律,推演出了三元九运。 “在干支纪年法中,从黄帝元年(公元前2697年)开始纪元,从那以后,每六十年为一甲子,为一元,也叫一大运。 “三元叫一代,分别命名为上、中、下三元,共一百八十年。” 我说:“我以为一代是一百年。” 师傅说:“而每一元之中又分为三个小运,一代共九运,每运是二十年。” 我问:“我们现在属哪一元哪一运?” 第四十九章 初窥天机 师傅拿起一张纸写到: “我们这一元,是从清朝的同治三年(1864年),也就是太平天国失败的那一年开始。 (1)上元 一运:1864年~1883年 二运:1884年,1903年 三运:1904年~1923年 (2)中元 四运:1924年~1943年 五运:1944年~1963年 六运:1964年~1983年 (3)下元 七运:1984年~2003年 八运:2004年~2023年 九运:2024年~2043年 “这每一运又对应着不同的方位五行。” 我很好奇:“这么复杂?” 师傅说“你搞懂了就不复杂。” 他又在纸上九运后面接着写,边写边说: “上元 一运坎(北方)白星水 二运坤(西南)黑星土 三运震(东方)碧星木 中元 四运巽(东南)绿星木 五运太极(中宫)黄星土 六运乾(西北)白星金 下元 七运兑(西方)赤星金 八运艮(东北)白星土 九运离(南方)紫星火 我问:“是不是每个转运之年,都有大事大生。” 师傅笑道:“孺子可教也!你看,1864年太平天国失败,动乱结束;1884年中法马尾海战,清廷海军覆灭; “1904年日俄战争,东北沦陷;1924年大清帝国最后一位皇帝迁出故宫,封建帝王制度彻底覆灭。 “1944年抗战反攻,45年日本投降;64年农业学大寨,动乱运动开始,84年第一次南巡后特区开放,真正改革开放开始……” 我说:“师傅,那么现在是七运白星金?你一下子说的这么多,我记不住了。” 师傅笑笑说:“你把这表格多看看,记八卦很简单,有一个口诀我教你: 乾三连,坤六段,震仰盂,艮覆碗, 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夜已深了,师傅回房去了。 师傅今晚给我说了这么多,才仅仅在我眼前打开了这个神秘世界的一个小小的窗口。 我也仅仅是朝着窗口看了一眼,初窥天机,发现易经的世界就如同这广袤的星空一样神秘。 我兴步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 月凉如水,星辉洒地,月朗星稀,星光交辉。星空是宁静而神秘的,仰望着满天繁星,是多么深隧啊! 星空浩瀚,亘古不变,从我们来到这个星球上,她就伴随着我们,人们仰望她,敬仰她,尊重她,她伴随着我们的成长,给我们带来无尽的启示。 ………… 第二天早晨,我们都起得也很早。 师娘和如萱妹妹要去看师太,师傅说今天地下室浇混凝土,他要早点去。 早晨,师娘做的是手擀面,面头天晚上就发好了,用的是小葱花,韭菜,腊猪油,每人两个荷包蛋。 吃的那叫一个香,汗珠从额头沁出。 我对如萱说:“妹妹你对师太说,下次我去看她。” 如萱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姐。” 我一时愣住了,说没有显得冷漠,说有,就好像我对婉青有那么一点暧昧的牵挂。 我想了一下说:“你告诉你姐,华佗《青囊经》的《孔穴针灸记要》,我很快就整理出来了,下次也带给她。” 如今不屑的说:“切!巴巴的就带这句话?” 我点点头:“这也很重要啊,你姐等着看呢。” 如萱生气的说:“好了好了,我们走了。” 师娘说:“观音土我已经放在你的包里了,夹在书里。” 我和师傅回到桃花潭的家。 半个月过去了,三间小房子瓦也盖好了,正在做地坪和墙上的粉刷。 铝合金玻璃窗是在县城定的,框子已装好了。 地下室四面的墙体和底层的地面都已浇筑好了,师傅说的浇地下室,是悬空楼板上面再浇筑地面。 昨天路过的村庄不远,十来里路,我借了自行车骑去的,我车刚停好。 老太太见我来了,早已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哎呀,可把你盼来了,快进来坐吃饭。” 我说:“真的不要客气,我就是来看看伤现在怎么样?” 老太太说:“吃完饭再看,我一早就准备了,等你来。 这时,小孩子的爸爸,拆除一包红塔山,给我递烟,一边说:“昨天真谢谢你了。 我说:“我不抽烟,还是让我先看看伤吧。” 小孩子妈妈抱着小孩,我问:“小朋友还疼吗?” 小孩摇摇头。 我把吊带解开,又解开裹的土布,只有两个大水泡破了,有点粘在棉絮上,其他的水泡都已经瘪了,还有一点红肿。 我对老太太说:“不碍事了,你端盆温水,加一点盐巴,拿点棉花来,我给他擦洗下,鸡蛋和酒还按昨天一样准备。” 很快老太太端来了温水,我试试水温刚好,就用棉絮沾水给小孩清洗。 然后又用干的棉絮轻轻的蘸干了水珠,再晾了一会,等水全部没有了。 我撕了两条土布,一条让老太太放在碗里淋透芝麻油,等会用。 像昨天一样把鸡蛋液深在烫伤处,那两个破的地方没有涂,酒会刺激的很痛。 等鸡蛋液干的时候,我又打开书里面包着的观音土,用三只手指撮了一点点,洒在水泡上。 观音土很快洇湿了,我又说了一点点再撒上,就这样扫了三遍,鸡蛋液也干了。 我把碗里的布拧出了油抖开,轻轻的裹好,在用干的布又裹了一层扎好,系上吊带。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说:“好了。” 老太太小声的问我:“不用念咒了?” 我笑着摇摇头。 我把观音土递给老太太:“明天我就不用来了,你就像我今天这样弄,每天弄一次。 “应该一个星期后,就会脱去死皮长出新皮来,那就不要在弄了。” 老太太有点提心吊胆的说:“我怕弄不好,还是麻烦你来吧。” 我说:“没关系的,就是洗的时候要轻点,不要擦,要用棉絮轻轻的蘸,一擦就容易把烫伤的皮擦动了。 “等水全部干了才涂就行了,水泡破的地方有黄水就洒这个药粉,没有黄水就不用洒,还涂鸡蛋液。” 老太太不住的点头:“好好好。” 又对媳妇说:“你也记好,我年纪大了,怕记不住。” 孩子的爸爸早已倒满了酒,满满一桌子的菜,虽然是土鸡土鸭,猪肉豆腐,小河鱼,都是满满的真诚。 山里人就是实在。 第五十章 读师承班 在老太太家吃完了中饭,喝了两杯酒就骑车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师傅和翟主任陪着两三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家。 看样子中午他们都喝了酒,满面红光的样子。 翟主任对那三个人介绍说:“以前村里有一个赤脚医生,后来因为给小孩扎针扎出了气胸,赔了不少钱就没让干了,出去打工了。 “胡师傅他家属是祖传几代的中医,虽不是我们村的,但现在房子买在这里。 “在这里开个医疗室,主要是方便老百姓。” 那三个人点点头,四处看了看。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领导,说:“地方倒是够了,就是房子有点旧,还要粉刷改造一下。” “后面正在盖房也是开诊所。”师傅带他们到后院,指着那三间小房说:“这是厨房和餐厅,还有一间是煎药房。” “后面楼盖好后,我们都住在后面。前面楼上以后也准备做按摩或推拿室什么的” 那领导点点头: “你让你爱人赶紧到江南医学院报名,参加‘民间中医江南名医师承班’学习,这是改革开放省里首批的培训班,一个月后参加考试,结业后就可以发从医执业证了。” 师傅高兴的说:“那谢谢领导,怎么报名?” 那领导说:“明天你到局里,我给你开一个推荐介绍信,县里就五个名额,就剩最后一个了。” 师傅说:“先到前面喝喝茶,坐一会。” 转身师傅就把我拉到边上,悄声的对我说:“你到河对面翟主任家的商店去,尽最好的土特产买四样三份,记下账。” 我赶紧做渡船到了东阳古街,问了一下“翟主任家的店怎么走?” 那人说:“很好找,桃花潭土特产经营部,就在东阳门楼边上,紧挨着照相馆。” 提起照相馆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到了土特产经营部,三大间很气派的门面,前面一排玻璃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满满的都是土特产。 我对那漂亮的小姐姐说:“请问这是翟主任家的店吗?” 那小姐姐说:“是的,他是我爸。” 我说:“我是胡师傅的徒弟,我先拿三样四份最好的土特产,你帮我推荐一下,记下账,我师傅来结账。” 小姐姐指着货架说:“土特产那就很多了,我这里有泾县宣纸,宣笔,汀溪兰香茶叶,苏岭山药,云岭小米锅巴, “云岭切片糕,琴溪小鱼干,章渡的酱菜,茂林的糊糊,茂林猪蹄,花菇田鸡等。 “就看你送给谁了,不一定要最贵的,送个亲戚和朋友与送给领导的不一样。” 我说:“送给领导吧。” 小姐姐说:“送领导那就不一样了,宣纸和宣笔必须有,他可以自己用,也可以送人。 “汀溪兰香茶也是送人的上档次的,这是主要的三大件。 “配上一箱山药,一箱清洗小鱼干,最好再来一份茂林猪蹄,正好六件六六大顺。 “这样又好看又上档次,胡师傅和我家有生意往来账,我记下,价钱他们去说。” 我发现小姐姐真的会做生意,我说四样她推荐了六样,每一样都恰到好处。 我说:“好的,你就按这六样东西给我准备三份,我一人拿不下,麻烦你帮我送一下。” 小姐姐说“好的。”麻利的拿来三个纸箱,正好把三份土特产,满满当当的装满了。 小姐姐喊她妈来看店,她抱起一只纸箱,我两手各拎了一只,我们一起坐船回来了。 还没到家,翟主任看见我们,忙叫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打开停在门口车子的后备箱。 那人司空见惯连一点谢谢的表示都没有,我们把三只纸箱放进去。 小姐姐回去了,她笑嘻嘻的对我摆摆手。 过了一会,那两个人也出来了。 坐上车前还回头对师傅说:“明天早上直接去我办公室好了,然后去医学院报名,记得带上身份证还有一千光学费。”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师娘带着如萱也来了,她俩楼上楼下前前后后的转了一遍。如萱更是好奇:“那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 师娘笑着说:“这是你哥的家,他让不让你住你得问他。” 如萱笑道:“切!我还不稀罕住他在家了。” 奶奶看见师娘亲切的问:“哎哟,这是你的二姑娘?都这么大了,大姑娘了呢,我还是她在镇上上初中的时候看过见她。” 师娘说:“她现在都上大学了。” 奶奶笑呵呵的说:“哎哟,大学生呢,长得真俊,比你妈年轻的时候不差呢!” 如萱问:“奶奶,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漂亮啊?” 奶奶说:“现在也漂亮啊,你妈年轻的时候这百里上下的,哪一个不知道玉观音呢?” 这时候师傅和翟经理一道回来了,把要到医学院一个月名医师承班学习的事告诉了师娘。 如萱调皮的说:“哟,妈也是大学生呢,江南医学院,还中医名师呢。” 师娘笑笑:“明天你去拿推荐信,我和丕扬送妹妹到火车站,明天去报名怕来不及,但我可以先去学校看看。” 我说:“明一早,我们一起赶公交车到泾溪。师傅去县卫生局,开好了推荐信,我们送如萱到火车站,然后到江南医学院去结合,应该能赶得上报名办手续。” 师傅和师娘听我这么一说:“嗯,丕扬这么安排那倒挺好的,就是我要去学习一个月,家里不能脱人。” 我说:“师傅早出晚归的,要走十几里路,不如买一辆自行车,那就方便多了。” 师傅说:“我笨,买了车也不会骑。” 我说:“我教你,很简单的。” 如萱拍着手笑道:“挺好的,师傅叫徒弟,徒弟叫师傅。” 我问:“师傅,那礼品一共花了多少钱?贵不贵啊?” 师傅笑道“一共才450块钱,翟主任给打了8.5折,不贵!就你师娘的那个执业证,也值个千儿八百的。” 如萱叫道:“你也太小瞧了这个执业证吧?我还要念六年大学才能拿到的,我妈还是名医师承执业, “那是货真价实的中医名家,最起码也值个万儿八千的,一个县才五个,十几万里挑一了。” 师娘揪揪她的小鼻子:“就你会说,你爸说一句,你说十几句。” 奶奶笑的:“和我家小洁差不多,唉,我那个外甥女,小嘴也是巴拉巴拉的。” 如萱凑到我的耳朵悄悄的说:“奶奶的外甥女,就是你那个小媳妇?” 我的脸通的一下红了,说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我知道是如萱调皮,故意拿我开玩笑。 我轻声的说:“不是我媳妇。” 她转身到:“那我问奶奶。” 她大声的叫“奶奶~。” 我慌忙拉住她,如果真的问奶奶,说小雅不是我女朋友,那要怎么解释的清?这买房子还要盖房子一系列的事。 我说:“不说好了好了,别闹。” 她故意的说:“你到底说是还是不是?” 我无可奈何的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是我师娘告诉你的?” 如萱神秘的一笑:“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是不是你心里面已经把她当做媳妇了?这么快就忘记了你的夏莲? “哼,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的是山盟海誓,海枯石烂,转眼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转身她生气的走了。 我被如萱这一顿劈头盖脸莫名其妙的骂,骂的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的,我招她惹她了。 唉,女人心海底针。 这个如萱我真的有点怕他了。 师娘看见我俩好像在拌嘴,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第五十一章 车站弃婴 我们赶到江城火车站刚好两点,我和师娘陪如萱买了晚上七点半的硬卧,第二天中午到。 我一泡尿憋的好久,肚子也有点痛好像不舒服。 便去火车站的洗手间,蹲坑隔间都有人,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出去,我进去了。 痛快淋漓的释放出来,浑身轻松多了。 这时我发现,隔间里有个人造革的大提包,应该是刚才那个人丢下的。 我想,等一会他如果不回来,我就把它提到车站服务台去,让他回来认领。 忽然包里似乎有东西在动,发出像猫一样的叫声,又像是婴儿的哭声,声音很弱。 我忍不住打开的包,果然包里面包着一个婴儿,正有气无力的哭着。 我想,还有人这样粗心大意?把自己的小孩都忘了? 我赶紧净手站起来系好了裤子。 我把婴儿抱了出来,这似乎还是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一手提包,从洗手间出来。 师娘或如萱看我怀里报了一个婴儿,都十分的吃惊,都问:“哪来的小孩啊?” 我说:“厕所里捡的,也不知道哪一个把小孩子都丢了?” 师娘接过来婴儿,用手试了试小孩子脸:“这孩子正发烧,生病了,哭的也没有力气。” 这时如萱在装婴儿的提包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拿出来一看,上面歪歪斜斜的写有几行字: 好心人,我们流(浪)到这里,孩子旧(就)生了,病了,他娘没有奶(水),我们没钱给他桥(瞧),麻反(烦)你发发扇(善)心,给他一条活路。 来是(世),我们做牛做马在报达(答)你。 孩子生日农力(历)十月二十夜里。 我傻了,这是超生游击队故意丢下了弃儿,而且是个病儿。 我看看大提包,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看着师娘:“我把他送到服务台去吧?” 师娘说:“这不是遗失物品,他们不会收的。” 我又说:“那怎么办?送到儿童福利院去吧?那里我认识。” 孩子婴儿还在哭,师娘说应该是饿了,我们先买点奶粉,给他吃饱了再说。 如萱看着病猫一样的婴儿,眼睛红红的:“世上还有这样狠心的爹妈,只管生,不管养。” 师娘叹口气的:“你不知道穷人的难哪,过去遭了灾害的那些年,不知有多少爹妈,将孩子扔在大路边,逃荒去了。 “不是爹妈心肠狠,放他也许还有条活路,就像这个孩子。” 如萱将自己两个包寄存了,我们赶紧找商店买奶粉奶瓶。 很快找到一家大的商店,我买了最好的松花江牌奶粉,一个奶瓶。 师娘找营业员要了点开水,冲了一瓶奶粉,一边晃一边吹,等凉了再喂他。 如萱挑了两套婴儿的衣服,纸尿片,还有一个婴儿的包被,那个襁褓太脏了,有股臭味。 师娘刚把奶瓶的奶嘴,触到婴儿的嘴边, 那婴儿是饿极了,立马吮吸了起来。 如萱的眼睛又红了:“妈,这孩子病了,你带回去把他治不好吧,不送到福利院去了,他太可怜了!” 师娘点点头:“既然是我们捡到了,这孩子就是来找我们的。” 婴儿很快就吃饱了,吃了大半瓶奶粉。 师娘把婴儿的襁褓打开了,里面光秃秃的一件衣服都没有,浑身患者鸡蛋黄的颜色,脐眼突起,看来病得不轻! 是个男婴。 婴儿吃饱了,也不哭了,安静的下来。 师娘用纸尿片给他垫好,穿上新买的衣服,用包被把他重新裹好,旧包裹装在大提包里,扔在路边的垃圾桶旁。 我拦了辆出租车说:“麻烦你,我们到江南学院去。” 江南医学院在江城师大一起,老远就看到师傅在大门口等我们。 他看到师娘怀中的婴儿,也是大吃一惊,师娘给他解释了一会儿。 师傅说:“名我已经给你报了,学费也交了,明天你就可以报到。有的人已经来了,老头老太的都有,你看怎么办?” 师娘望着怀中的婴儿,想了一会说:我就不回去了,这孩子病了,我就在这里给他住院。 “明天就可以去报到,一边学习一边照顾他。 “你们回去吧,家里不能没有人,给我留点生活费就行了,过两天让丕扬把我的换洗衣服带来。” 师傅掏了一千块钱,孩子看病也要钱。 在医学院附院的儿科,做了检查,很快我们就给孩子办了住院手续:孩子早产,营养不良,还有新生儿黄疸。 已经三点半了,师娘让师傅和我们先回去,还要赶回去,迟了没有车了。 师傅说:“只能先到泾溪再说。” 晚清说:“我七点半的车,我在这里陪妈,六点半走也来得及。大,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呗!” 师傅捋着胡须说:“你哥叫丕扬,这孩子出生就遭难了,但愿他以后的路走得顺畅些吧,不再压抑,就叫做不抑。” 如萱说:“胡不抑,不抑,压抑的抑太绕口了,也那个了,既然他生下就不容易就叫胡不易吧!” 师娘接着道:“胡不易也绕口,你和你姐都跟你大姓,这个孩子就随我姓吧,叫上官不易,小名叫胡毛毛吧,贱名好养!” 上官不易,这个名字取得文雅又好,我们都同意。 我们赶到泾溪已经六点多了,没有车了。吃了晚饭,便在车站附近开了房间,没有热水洗澡,马马虎虎用热水瓶水洗涮下休息。 没有电视机,师傅在床上盘腿打坐。 我说:“是不是到镇上问一下?开医馆要哪些手续?” 师傅说:“这个我知道,我上次去看望的春恒堂的张老板,就是开中医诊所和药房的。 “先到县卫生局备案,然后到工商所申请营业执照。 “有了《药品经营许可证》和营业执照还不行; “诊所的中草药品种不少于三百种,要有药柜和单独的药房,这个卫生局需要上门来看的,明白不? “诊室必须独立隔开,有桌子、诊床就可以了,比西医诊所简单。” 我想了一下说:“师傅这么说来还比较简单,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出准备。” 师傅问:“怎么准备?” 我说:“我们先办手续,同时改造房医馆,奶奶住的那间暂时不动,也可以到楼上去住,现在奶奶可以上楼了。 “以后新房子盖好了,奶奶可以搬到后面去住。堂屋就做诊室,可以放一个整床,如果奶奶搬到楼上,那间房就可以给病人做诊疗室。 “楼上现在有三间房,你和师娘还有奶奶住都够了,我住厨房边的小房间。” 师傅说:“你这样一说,倒真的可以。” 我说:“那我们回去就开始做手准备。" 第五十二章 报驾驶班 早上在泾溪汽车站准备买票的时候,有一个比唐博士还胖的胖子,进了售票大厅喊:“有到桃花潭的吗?顺路上就走。” 我问:“多少钱一个人?” 那胖子说:“你坐中巴5块,我们是轿车10块钱一个人,又快又舒服。” 我看着师傅,师傅说:“走吧,早点到家。” 这是一辆旧桑塔纳,门上喷着油教练车的字样。 刚上车还没坐稳,胖子一脚油门,车子就猛的窜了出去。 我大叫:“师傅你慢点,你这样都吓人。” 胖子哈哈大笑:“你放心,我是司机的师傅,十来年的教练,开车闭着眼睛都被他们开得稳。” 我忙说:“师傅你还是睁着眼睛吧,你敢开,我们还不敢坐了。” 胖子就是个话唠,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拿着硕大的水壶,不停的喝水。 教练车就是教练车,估计就是给学员们造的,成了一台破车,车漆斑驳。 驾驶室的座套脏得看不清本色,车内异味扑鼻!既有烟味,也有汗酸味。 我问:“你是驾校的教练,怎么到桃花潭啊?” 胖子说:“熟人介绍,胡村水库管委会有三个人想学车,我去看看。” 我问:“学车?怎么学?” 胖子说:“怎么学?你交钱我教你,就这么简单。” 我说:“交多少钱?” 胖子说:“在驾校是1200,我这里是1800,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上门服务,每天上门来接,不用住在驾校,还省了住宿费和生活费。” 我说:“这1800也不便宜啊,一般人的一年的工资。” 胖子嘿嘿笑:“学会了开车,那是油门一响还黄金万两。学c照的就是开小车的,当然是有单位的人才能学,要不你学来干嘛?私人还买得起车?” 我问:“要学多久?” 胖子神秘的一笑:“在驾校最起码要休三个月,在我这两个月包过。” 我好奇的问:“为什么呢?你的本事大?” 胖子更加神秘的笑了,竖起一根肉嘟嘟的指头指了天:“不是我的本事大,技术好,是上面有人,有人好办事,这你总该知道吧?” 我又问:“怎么个有人?不上驾校练也能够考试?” 胖子双手拍了拍方向盘,拍的车子都受不了扭了几扭:“直接告诉你吧,我姐夫,车管所,这个。”说着翘起了大拇指摇了两下。 “就是你不识字,理论考试我也能找个人代考。” 一路上,胖子又给我们介绍考驾证的内幕,那里面水很深,名堂多的很。 比如说吧,上驾校,学员多,练车机会少,教练很牛掰,拿人红包,看人下菜。 “不会来事”的学员注定会“活不出来”,有练了一年多科目二都通不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怕明规定,就怕潜规则,有苦说不出! 他夫妻俩都是教练,挂名在驾校里。 学员可以自己找,关系挂在驾校就行了,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规模最小的,小到只有一个半人,为什么是一个半人,是个夫妻店。 因为胖子亲任主教练,他老婆就是老板娘兼任单项教练,并未另聘别的教练,她还要兼顾家庭。 施行的是典型的“扁平化管理”模式,去除中间环节赚差价,老板直接面对学员,保证不会有吃拿卡要,中饱私囊,节外生枝这种烂事发生。 还有,老板和学员双方都希望教学顺利,又快又好,“合作共赢,没有输家”。 我认为知道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上门服务,不用住驾校,时间上自由。 更方便的是每天来桃花潭接人,这个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太诱人了! 二是小班教学,练车的机会多。 三是老板的关系硬,包过能快速拿照。 我被胖子的一番天花乱坠,吹的是大脑发热,浑身骚动,觉得眼前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会便宜,如果不抓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 我问胖子:“你还有名额吗?” 胖子说:“怎么你想学?正好还有一个,巧得很,他们三个加你一个正好一班。” 我跟师傅低声的商量:“师傅,我想学,你想,明年我们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搬,喊人家嘛不安全,三天两天的拉容易出事。 “自己开车拉,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半夜都没问题。” 师傅也许再次被我的创新或者是异想天开,震惊了,这是一个既现实又必须面对的问题。 师傅摸着胡须:“那就学呗,你问老板肯不肯收你。” 胖子在前面大笑:“哈哈哈,这趟车你们坐的值吧?车费不要了,你把学费交了就行。 “明天带身份证,就可以报名,拍个照片,身体检查什么的,就是走个形式。”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证丢了,我说:“我的身份证还要补办,能不能报名?” 胖子大手一挥:“没事,身份证号码还记得吧?不记得随便写个,然后补办寄过来,我给你重新登记。” 那时一切没有电脑,无法联网,全手写登记。 真好,我对胖子的服务,简直要下跪了:还有比这样牛的人吗?还有你这样牛的教练吗? 比胖子更牛的是他的车技。 40多公里的车程,平时坐大中巴要一个多小时,他硬是不到40分钟就转到了桃花潭。 师傅还好,他坐在副驾驶就是脸色有点白。 我坐在后排被晃鸡蛋一样的晃了七荤八素,车门一开,蹲在地上就干呕。 胖子早已一脚油门窜走了,他的话还飘在空中:“你住在这里啊?下午回来找你。” 师傅望着那扬起的一串灰尘。满脸忧郁的问我。你真的确定跟他学车? 我咬咬牙站了起来。还是点了点头。 不到1:00的时候。胖子的车就停在家门口。说明天早晨在他来接我们去报名。那三个是公费学车。 我嘛就捎带了,油钱就免了,他们300块钱一个人,反正也不要个人掏。 第二天早晨他来的很早。八点就到了。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大小的胖子坐车来副驾驶。 后排一个长得像《庐山恋》里的郭凯敏的中年人,和一个小巧玲珑的化着淡妆的精致女孩。 我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 他们对我似乎有些不屑。我知道那是一份骨子里的优越感。有单位和农村青年的天壤之差。 小女孩让我坐中间,她说他晕车要靠窗户。 第五十三章 遇裘千尺 一路无话,只有胖教练一个人有说有笑,我们都适当的应景陪笑几声。 到了驾校,我交了1800块钱给老板(他们仨单位统一交了),拿表格填写资料,拍照片,安排体检。 体检前后不到五分钟,都通过了。 在大厅里坐了有一个多小时,见到了传说中的老板娘。 老板娘正好与胖子相反,身材苗条,丹凤眼,吊梢眉,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走起路来,胸涌澎湃。 穿着一件敞领的毛绒绒的开司米衫,露出两个雪白的半球,直晃人眼晕! 老板娘给我们每人发了两本书:一本安全驾驶和交通安全法规,一本汽车维修和机械原理。 说拿回家自学科目一,(那时没有科目四),里面夹有试题,自己模拟考试达到90分以上就可以给她说,她帮我们约考。 原来驾校不讲课啊!自学,而且回家! 老板娘让我们跟她走,说是熟悉一下驾校。 我们以为熟悉一下驾校,就是在驾校里面转一圈。 谁知她领我们上了另一辆小车。 那胖子,主教练,他丈夫消失不见了。 一上车女孩就有点小嘀咕,这是一台更破的车,车漆斑驳不说,驾驶室更脏更乱,多了一层瓜子壳,车内异味扑鼻! 看女孩那副表情,那帅大叔偷偷安慰,过几天习惯就闻不到了。 老板娘却驾车驶出了驾校,一路狂奔。 不一会来到了丁家桥镇,这是我们到泾县必须经过的一个乡镇。 开进了一个大院子,原来是粮站。 这时我们看到了驾校的老板,也就是主教练胖子。 原来他接人去了,还有另外的三个学员,两男一女,比我们早一周。 也就是我们这个班有7个人,并不是我们想象的四人小班。 胖子拍拍手,简单的做了一个开场白: 啊,我姓唐,你们叫我老板、教练、师傅、唐胖子都可以,科目一自学,一个星期后考试,他们都过俩了。 今天开始熟悉汽车的基本知识,由胡老师给你们上课,大家欢迎! 说完他开车走了。 我们以为胡老师是另外请的教练,谁知就是老板娘。 见没人鼓掌,老板娘一挥手:上车。 老板娘带我们上车,熟悉驾驶室操作部件。她在里面讲,我们四个人就站在车外看。 帅大叔和女孩都能说出名称和功用,我却一问三不知。 老板娘像看待另类似的,直接问我:“你是不是很少坐车?” 之前从没想过自己要学开车,坐出租车两眼平视远方,一不记路,二不看车内配置,有关车和道路的知识,纯属一张白纸。 我点点头。 轮到胖子的时候,也是一问三不答,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老板娘的胸。 老板娘被看毛了:“你看我几巴毛啊?看车,我胸口有档位?”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老板娘讲完了离合,油门和刹车,怎样油门,离合配合挂档发动车。 这就是开始实操了?小班教学就是快。 就像打仗,讲一千遍理论,不如枪声一响! 老板娘坐在副驾驶,让我们一个一个的上车操练,剩下的仨坐在后排,伸着脖子看。 奇了怪了,看老板娘一脚油门一脚离合,一挂档车子就启动了。 轮到我们就是不行,问题是档位和离合都不很灵,能启动全凭运气! 踏放离合更要细心体会,用老学员的话是:大气不敢出,p眼都是揪的!! 脚掌一抬不动,二抬还是不动,三抬可能还不动,有可能动,看菩萨保佑!再抬车身就是一阵攒动,玻璃都哗哗响。 新学员吓尿过好几个(主要是男学员,女学员数量不详)! 现在明白车里尿骚味怎么来的了。 有学员自嘲:“破车练手,练出高高手”。有点道理哈,也就算了。 从认识各操作部件、上车准备、启动制动、直线进退,到正反倒手玩转方向盘。 老板娘反复讲了三遍,让老代新,自己揣摩,就下车走了。 我的个娘!这娘们不一般,心眼不是一般的大,让我们一群菜鸟自生自灭了! 老板娘三十几岁,带着一儿一女两个正在上小学的孩子,中午还要买菜做饭,做学员餐,五块钱一个人。 五菜一汤,两荤三素,刚够吃,饭管饱。 你敢不吃?不吃试试! 孩子不用接送,忙忙碌碌的,倒是个贤良媳妇,但基本无暇顾及学员练车。 忙里偷闲的瞄一眼,发现问题吼一声,基本能解决问题。 上午我们四个练习发动车,直线行驶,老学员看。 一个小时后,换老学员练倒车入库,我们在旁边看。 院子里画着不太醒目的倒库标线,老板娘在库口库尾几个参照点各放一块砖头。 告诉学员如何从反光镜,看到这块砖头转一圈,看到那块砖头回半圈,然后看着你走一两回。 吩咐一声:“互相照应看着啊。”就去忙自己的事。 看着无聊就闲聊,帅大叔姓汤,工会领导,转业干部。 胖子姓杨,杨伟,水库副主任公子,刚上班,这个名字和我有异曲同工之妙!! 女孩叫黎婧,主任办公室干事。 我还是叫张天扬,因为身份证不一定能改! 因管委会人事改革,要砍掉司机班,鼓励单位人人学车!以后办事不配司机了,自己开车。 他们是第一批报名的。 我问:“原先你们管委会的陈老主任认识不?” 他们都摇头,他们都进来不久。 真是铁的营盘流水的兵,单位就是这样。 正聊着,只听老板娘一声尖叫:“不好了!不好了!压死了!” 果然压死了一只鸡。 他们那三个人中,一人正在倒车入库的时候,突然场地里跑来了一只鸡。 另外两人就拼命的撵,撵的人也慌了,两头堵,鸡就乱窜。 开车的人更慌,本来技术就不好,还要让鸡,一脚油门把鸡送上西天。 这时又听到一声吼,一个满头白发飞扬,曲身驼背的老太婆,长得像电视剧《神雕侠侣》里的“裘千尺”。 鸡爪一样的手,闪电般一把抓住从车里出来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开始还满不在乎,突然被眼前的老太婆吓尿了。 老太婆怒目圆睁1/1-07,好狰狞的面孔,似乎要吃了他。 那小伙子求饶道:“我赔,我赔不行吗?” 老太婆吼道:“你怎么赔?我的鸡被压的就剩这一个了,我指望着给我生蛋呢! “一天一个蛋,蛋又能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又能生蛋。你怎么赔?” 小伙子彻底的懵了,这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我感到好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棋盘放米的故事。 老板娘远远的站着,也不敢上前,似乎对那个“裘千尺”感到十分畏惧。 小伙子带着哭腔问:“你说怎么赔?你说好了。” 老太婆伸出了两根指头。 小伙子又破涕为笑:“二十块钱你早说好了,吓死老…(下面“子”没敢说出来)宝宝了!” 二十块钱买只鸡,也不便宜了,平时二十可以买两只,鸡蛋才一毛呢! 小伙子赶忙掏出二十块钱,老太太一手拿钱,一手拎着鸡走了。 小伙子在后面喊:“那鸡是我买的,你给我呗。” 那“裘千尺”一步一拐的走了,耳朵仿佛聋了一般。 老板娘端了一盆水,哗啦一声,把车前的那滩血冲了个干干净净,骂了一声:老不死的! 仿佛杀鸡灭迹般的,毁了证据,去了晦气。 第五十四章 神奇记忆 他们仨经历了一场惊吓,都有点垂头丧气,歇着了。 轮到我们四上场了。 他们仨练习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就翻书,一目十行的翻了一遍。 我想试试我的奇妙幻象,闭上双目,手按在书页上,幻象出现了,但在阳光下,光圈里的幻象不甚清晰。 我找了一个阴影处,没有打搅,再重新试一下。这次成功了,书页如同照相机一样一页页照进大脑里,一本书很快就翻完,也全部“照”下来了。 也许是师娘教我的百日筑基功法,无意中激发了我人体的潜能,也许是身体被丧神们打伤,因祸得福触发了某个穴位而获得异能。 我为自己拥有这个奇妙幻象而欣喜,又怕它只是暂时的,会消失。 《交通法规和安全驾驶知识》《汽车修理和机械原理》两本书不到一个小时,全装进了脑袋里,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直接看后面的考题,简直都是弱智的问题 比如说: 106题:行车遇到前方有人,需要紧急止动,你要做的是: a:踩油门b:踩刹车c:挂倒档d:踩离合 我的优点是记忆力好,理解能力强,缺点就是动手能力严重不足。 属于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型的。 遇到不能够理解的,我又最喜欢刨根问底提出问题。 比如:倒车入库,为什么要盯着那几个砖头参照物?考试的时候有砖头吗? 老板娘有点烦,直接吓唬我:“你死记那几个点就是了,不要自己瞎琢磨。考试考不过的,都是不听话的。” 这是什么话?老师应该喜欢提问题的学生啊,老板娘怎么正好相反?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老板没回来。 我问老板娘:“科目一是不是自我模拟考试九十分以上,就可以报考啦?” 老板娘说:“是的。” 我说:“这两本书我上午都翻过了,自我模拟都在九十分以上,是不是可以报考呢?” 老板娘白了我一眼,认为我是神经病,或者是个外星球怪物,是那捣蛋的坏学生! 其他的六个人也都奇怪的看着我。 我有点不知所措:“真的,不信你考考我。” 老板娘气呼呼的拿起了书,翻了中间的一道题提问,我正确的回答了。 她以为这个太简单了,一连挑了15道认为最难的题,我错了一道,那道题我大脑中没有找到答案,也许是她自编的。 老板娘不知是吓着了还是赞赏的说:“你要么是真牛逼!要么是以前看过!” 水库的其他三个人也吓坏了,他们的书还没翻开呢,赶紧翻书,也是一脸的懵逼。 吃完饭在休息的时候,胖子回来了,老板娘把我的事告诉了他。 胖子的手摸摸下巴,又摸摸脑袋,整整摸了三圈,眯着眼对我说:“我总觉得你小子哪里与众不同,说不上来。 “这样吧,你们四个人的科目一,和科目二同时都帮你们报,一周后七人同时考。” 我很心虚的问:“还没练车呢,就先约考?” 老板说,驾校都这样,“先约考,后练车,排队呢,每周就安排两天”。 我问:“一周能练好吗?” 老板比我还牛地说:“用不着一周,我亲自教两天就够!” 帅大叔咕噜了一句:“这不是拔苗助长吗?” 女孩眼睛冒着小金星一样,双手合十,崇拜的看着我:这也太可怕啦! 杨伟那个胖子抗议说:“这不是培训司机,这是培训职业杀手。” 老板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绿了,特批地说:“你可以慢慢地学,一年也行!” 我说:“老板你这是要因材施教?两天?五个项目?七个人轮流一台车?” 老板说:“这里人数少,驾校标配是十个人一台车,还有的只练一天就上考场了呢。” 就好像夸只摸过一天枪就上战场的士兵一样! 我又弱弱的问:“那能过吗?那要练不好,考不过怎么办?” 老板娘插了一句:“别说那么泄气的话,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要告诉自己是最牛逼的。” 这就是花费一千二学费买到的速训课时? 我有一种坐在火箭上,屁股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我自感笨手笨脚,心里忐忑!但看看同一战壕的六个战友,一个个沉默不语,似乎有点垂头丧气。 他们都感觉被我害了,我就像渔民放在鱼仓里的鲶鱼,把半死不活的一仓鱼,都搅醒了。 那么,咱也不要太瞧不起自己! 那就好好的练吧。 有牛逼的老板娘,就有牛逼的老板! 有牛逼的老板娘和老板,就有牛逼的学员! 怕什么?他上面还有人! 就像后来《亮剑》里的李云龙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也许我们就是山本的特种兵部队呢? ………… 元旦前,我又寄了五百块钱回家,告诉爸妈我现在跟着师傅在学中医,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民间中医。 但我们在江南到处行医,以后有了固定的地址再告诉他们,顺便寄了一张一寸的照片,让父亲帮我重新补办一张身份证。 如果办好了就寄到我师父的家,地址是桃花潭村李菊英转。 我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因为村里人还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怕收不到。 在考场吃过中饭,回到桃花潭才两点多钟。 回家告诉了师傅和奶奶,我的考试通过了,他们也都为我高兴。 我说:“师傅,我快一个月没有去看师太了,我想去看看她,顺便再拿几本书回来。” 师傅说:“那我们就明天去。” 我对师傅说:“上次答应过师太,给她买铁拐山药,我现在就去买。” 师傅说:“你记个账,回头我去结。” 我说:“你上次给的两千五,师娘又给了我五百,学费一共花了两千八百多,我还有一百多块钱。” 师傅说:“你的钱你留着零用,不够跟我说。” 我到翟主任家的土特产经营部,还是他女儿在看店,她问:“这次要什么?送什么人?” 我说:“这次多买一点苏岭铁拐山药。” 她说:“这山药送老年人挺好的,刚进的上:灵芝粉还有土蜂蜜,也是送人的补品。” 灵芝粉我不知道师太吃不吃,但土蜂蜜是个好东西,《神农本草经》上说“味甘平,主风头,除蛊毒,补虚羸伤中,久服令人光泽,好颜色,不老。” 《神农本草》还将蜂蜜列为上品,谓其:“安五脏、益气补中、止痛、解毒、除百病和百药,久服轻身延年”。 我在《玄隐天医秘方》中还读到,蜂蜜味甘、性平,入肺、脾、大肠经,具有滋养、补中、润燥、解毒、止痛之功效, 常用于肺燥咳嗽、肠燥便秘、胃脘疼痛、水火烫伤、口疮、鼻炎、皮肤疮疡等症。 我再一次见识了小姐姐做生意的精明,我说:“灵芝粉就不要了,山药来六盒,蜂蜜来三瓶。” 小姐姐又问:“蜂蜜有一斤装的,两斤装的,还有三斤装的,拿哪种?” 我说:“两斤装的吧,多了也吃不完,坏了。” 她笑道:“蜂蜜不会坏的,百年不腐,千年不变,你师娘常来拿,用来做蜜丸。” 我说:“吃完了再来拿,你记我师傅账上。” 她笑笑说:“没事的,你师娘每次也拿很多蜂蜜的。” 我抱着满满一纸箱的山药和蜂蜜回到家,我找师傅要钱,想先买一辆自行车。 师傅也许见我回来了,他早走了。 第五十五章 师傅罚跪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七点,师傅就来喊我上岛上去。 从桃花潭到水库大坝上面水湾处的船家,十多里路,太早班车还没有,只好叫一辆景区的出租车,十块钱。 坐船到了岛上,师太看我抱了一箱子的东西笑道:“臭小子,这回你倒没有忘记,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我啊?” 我说:“上次我让妹妹,不是给您带信了吗,我在学车呢。” 已是十一月上旬的天气,岛上更凉,于是我们坐在屋子里。 我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详细的说给师太听:师娘到医学院学习去了,花了一千块钱可以拿到中医执业证,开医馆必须要有; 我在火车站厕所里,捡到了上官不易,现在医院里住院,师娘照顾着; 房子地下室已封顶的,三间小房子己粉刷好,等干了就可以用了; 我在学百日筑基刚好一个月;《青囊经》已经整理好了,婉青再看; 医馆的申请已批了,等营业执照下来,正在改造房子,定做药柜; 我在学驾照,学费一千二百块钱;这样就可以买一辆二手皮卡车开了,搬东西就方便了…… 刚开始,师太还笑眯眯的听着,越听师太脸色越凝重,好像越来越不高兴。 我说完了,师太问师傅:“买房子花了多少钱?” 师傅说:“连吃饭大概五千。” 师太又问:“盖房子要花多少钱?” 师傅说:“准备了五万。” 师太又问:“买车要多少钱?” 师傅说:“我打听了一下,二手丰田要四万多点,二手国产的也两万多,不买新的。” 师太严厉的说:“加上丕扬和秋月的学费,开医馆还要一万多吧? “这些加起来要多少钱?你算过吗?你想过吗? “把《青蚨经》第十六章背给我听!” 师傅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冷汗从脸上淌了下来,他朗声背道: “第十六章藏锋 计子曰:‘逢人不令露帛,处自亦宜藏钞。’ “范蠡按曰:乘船登岸,宿店野行,所佩财帛,切宜谨密收藏。应用盘缠,少留在外。 “若不仔细,露帛被人瞧见,致起歹心,丧命倾财,殆由于此。 “居家有财本,积亲友见之,或来求借,不借无以推辞,若拒之必开其怨隙也。 “银钱多在目前,遇物必买,当俭亦丰,当省亦费。 “至于一旦穷窘,求友固难,求妻不易,何莫平素积藏,少荡已心,少炫人目,诚哉财宜藏也。” 师太一声怒喝:“你到香堂去,在祖师爷面前跪一个时辰,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从没见到过师太这么严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师傅做错了什么? 我感到自己手足无措,吓坏了。 师傅站起身走了出去。 师太转过脸来对我说:“你也跪着去!你跪半个时辰,然后把《钱本草》给我抄一遍,要一笔一画的抄!” 我吓坏了,师太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好好的哪里得罪她了? 我见师傅在中间的屋子里跪着,我也小心翼翼的在旁边跪下来。 我什么也不敢问,更不敢说,就那么呆呆的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跪得我腰酸背痛,两个膝盖钻心的痛。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师太在门外说:“臭小子,你到书房来,给我抄《钱本草》。” 我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两腿都跪麻了,跟着师太来到了书房,这是婉青睡觉的地方,书桌上摊开了一本书,我一看是本古书: 钱本草(唐·张说) 钱,味甘,大热,有毒。 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 能利邦国,污贤达,畏清廉。 贪者服之,以均平为良;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 其药采无时,采之非礼则伤神。 此既流行,能召神灵,通鬼气。 如积而不散,则有水火盗贼之灾生;如散而不积,则有饥寒困厄之患至。 一积一散谓之道,不以为珍谓之德,取与合宜谓之义,无求非分谓之礼,博施济众谓之仁,出不失期谓之信,入不妨己谓之智。 以此七术精炼,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长寿。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 我坐下,拿起毛笔,开始一笔一划地抄。 我工工整整的抄了一遍,感觉抄的还不够工整,又抄了一遍。 越读越觉得这《钱本草》,写的真是妙趣横生,将钱的特性,钱的危害,和钱的用途分析的淋漓尽致。 正在想着,走廊传来师太的声音:“你俩都过来吧。” 我和师傅都走出来,来到了师太的房间,毕恭毕敬的坐下。 师太先问我:“抄了几遍?” 我说:“抄了两遍。” 师太说:“那你给我讲讲,钱的药性和功用吧。” 我说:“钱能治贫疗饥,钱有‘道德仁义礼智信’七性,少则受其困,多则受其害。 “钱性热有毒,如同人参,能通鬼神,惑人心。” 师太点点头:“你能理解这么多,也不枉你师傅师娘对你的教诲!” 又问师傅:“你想好了吗?没想好,继续跪着去!” 师傅说:“我错了!大错特错。” 师太说:“错在哪里了?” 师傅说:“明财没有来路,花出大于收入。” 师太叹口气说:“乡里乡亲的,都知根知底,谁都知道门前的池塘有多深! “你一不当官,二不行商,三祖上没产,平日摆摊算卦,能有几个卦金? “秋月一年卖草药也不过三五千,给人治病,又常常分文不取,药酒也是薄利多销。 “现在一下子要拿出十万多来,哪里来的? “寻常人家有个三五千也算富裕,有一万称为万元户,有十万块那是巨富! “你夫妇再省吃俭用,还要供如萱上大学,能拿出两万,已是顶天了。 “这些钱你能说出来路? “说不出就是非偷即盗!世人逐财,如苍蝇逐臭,你这是在自找死路啊! “官府可以抓你,逼你交代来路;黑道可以抓你,逼你交出钱财;盗贼暗中盯你,日偷夜窃不得安宁。 “你现在已经放出了口风,别人已经起了疑心,你该如何是好啊?”师太生气地顿着拐杖。 师傅说:“四处举债,人避人嫌,吝财如命,节衣缩食。” 师太点点头:“举债要在明,人人皆知为好,有证人,有保人;吝财也不必如命,当花则花,当省则省,一如既往。 “以后医馆开张,一年收入以三万元计,按照这个计划给人立据。 “还钱以诚信为本,可提前,自会有人给你扬名。” 师傅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太,回去就办。” 师太脸色又变得和蔼可亲了:“秋月什么时候回来?我想青儿了,早点把她送回来。” 师傅说:“应该还有三天,我去接她,一回来,我就把青儿送过来。” 师太说:“那你们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 到现在我才明白了,师太真正是明白人:看透了人情世故,而就是这简单的人情世故,多少人却不明白。 恨人有,笑人无!人心就是如此。 第五十六章 丫丫出国 师傅听了我的话,买了一辆永久自行车,就是二八大杠,特别能驮,后面坐个人稳稳当当的。 师傅到底是学道的,我教了半天他就会骑车了。 我对师傅说:“婉青一个人在家,白天我骑回去陪陪她,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师傅说:“明天你把你师娘的衣服和用的送过去,现在你去陪陪她吧。” 自行车就放在宝峰崖下面的农户家。 我到家的时候,婉青正在书房里看我整理的华佗《孔穴针炙记要》,看到我回来了也十分的惊喜。 问我怎么来了?我说特地骑自行车回来陪她,怕她一个人寂寞。 我发现她正拿着师娘的银针包,在自己的手背胳膊上练习扎针。 我好奇的问:“你在自己身上扎?痛不痛啊?” 她笑道:“扎针的穴位有酸胀感,不痛的。” 我说:“那你在我身上扎呗!” 她感到好笑:“我是在练习手法,无事无孬的在你身上扎什么?你又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身上还真有病,但是又不好对她讲明,想了一会,我连比带划的对她说: “你看看这本书上有没有说,男人那里…就是,就是那个地方,不举,有没有扎哪个穴位可以治好的?” 婉青终于明白我说的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她的脸通的一下红了,但医不忌疾嘛!不好意思轻声问:“你,阳痿?” 我也不好意思地说:“也不能说是阳痿,以前好好的。就是两个月前被人打坏的,师娘一直给我开药吃,我也在练功法,就是一直不见好转。” 婉青十分同情的点点头:“我给你查查书,应该是经络淤堵,或者是肌肉损伤,也有可能是神经损伤。” 我点点头:“我问过医生,说肌肉损伤好治,神经损伤就难恢复了。也许扎针可以刺激神经,比吃药效果来得快点。” 婉青点点头。 我也拿起一本书,《先天易经正解》第十二卷,讲解复卦、无妄、大畜和颐卦四卦的,一边搬出那箩筐银元,随手练习识别真假。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我早早的烧好了晚饭,婉青让我先吃,师娘的衣服也捡好一大包,让我骑自行车早点回去,她等他大回来一起吃。 我给师娘送衣服,师傅又给了我五百带给师娘生活费和毛毛的医疗费。 中午的时候,在上次的病房看到了上官不易,抱在师娘的怀里,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我接过来抱在怀里:“毛毛,我是你大哥,你是我从厕所里捡的,你个臭毛毛!” 师娘笑道:“谁说我们毛毛臭啊?现在毛毛香着呢。” 我们办完了出院手续,二十天一共花了六百四十块钱。 我忽然想起有快一个月没有去看丫丫了,我曾经答应过她,每个月都去看她,带她去吃虾子面。 答应过了就不能失信,尤其是对一个孩子。 我对师傅和师娘说:“我去福利院看看那个孩子,去带她吃个中饭就回来。” 师娘说:“不急,我们下午还有一个结业典礼,要三点多才能走,你多陪她会。” 我在学院门口商店买了几袋吃的,打车直奔福利院。 我冲门口的门卫大爷点点头,就直接进去了。 陈院长也看到了我,笑着对我点点头:“你又来看陈思妍呢?哎呀不巧了,她不在耶。” 我奇怪的问:“她不在?去哪儿了?” 陈院长说:“你跟我来。” 我跟着陈院长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她打开抽屉,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我说:“陈思妍留给你的。” 我疑惑的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三张照片,最上面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和丫丫的合影。 那两个外国人抱着丫丫笑得很开心,丫丫却是满脸的哭相,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一张是丫丫在福利院门口的照片。 最后一张是丫丫在汀塘公园的留影,后面是用铅笔画的,两颗连在一起的“心”,一大一小, 大的心里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我的名字,张丕扬(我在她作业本写过),小的心里面是丫丫两个字。 我十分不解的望着陈院长,陈院长用手指了指那两个外国人说:“陈思妍被这两个美国人收养了,上个星期,去了美国。” 我感到自己浑身一颤,怎么可能?丫丫去了美国?我正要告诉她,大哥哥买房子了,有了新家了,正要接她到新家去上学了,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 我十分生气:“丫丫为什么会被美国人收养?她愿意吗?我还不同意呢!” 陈院长耐心的给我解释说:“陈思妍是政府收养的,我们福利院属于民政部门的,我们民政部门与国际儿童福利机构有合作。 “这两个美国人是通过美国的‘欢迎回家’机构联系的,他们的领养条件都是两国政府严格把关的,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感到很无助问:“那他们有地址和联系方式吗?” 陈院长说:“民政部门会有的,每年都有跟踪和回访,我们没有。” 我又问:“那这个‘欢迎回家’有地址或电话吗?” 陈院长说:“手续都是省民政厅办的,我也没有。但这个‘欢迎回家’我知道, “是美国著名作家赛珍珠创办的,她也是积极号召跨国领养的爱心人士。 “好像还获得过什么文学奖,对美国二战后的亚裔儿童被领养后,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提出不满和呼吁, “她于1949年创立了美国本土第一家收养被遗弃儿童的机构一一‘欢迎回家’(weehouse)。 “是正规的收养机构,收养人家严格筛选登记,已经收养四千多亚裔儿童,陈思妍是我们院的第二个。” 陈院长说完,我感到这个事毫无办法,我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来。 即使我没有能力阻止这个事的发生,但我可以陪丫丫吃她最喜欢的虾子面, 也可以在她离开的时候,和她道个别,陪她说说话。 最起码在这个世界上,她把我当成她最亲的人了,我陪她吃了第一碗生日面,第一次过生日。 我知道她画的那两个“心”的意义,虽然那么小,还不善于表达,但我完全明白那两个心就是她和我。 虽然她走了,但是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 丫丫,我的丫丫,你远去了大洋彼岸,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你能真的过得好吗? 她把自己的照片留给了我,是怕会我忘记她,把我们的合影带走了,同时带走了我买的那个玉挂件,那个小玉猪。 我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今生今世也许我们再也无缘相见。 人世间,就是有那么许多美妙的缘分,聚散两依依。 有的人相遇后又分开,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无缘相见。 有的人分开后,命运之神却用一根扯不断的线,将他们牵在一起,不论走到天涯海角,最终那根线还会叫他们相遇。 当时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丫丫,十五年后,我们还能够在大洋彼岸相遇呢? 第五十七章 四处举债 我们回到了家,师傅就让我去请翟主任到“醉谪仙”,他去找信贷员。 翟主任不在家,我给他女儿说我师傅请他,到醉谪仙喝酒,她说回来就告诉他。 中午,醉谪仙没有什么客人,师傅让万老板一起喝一杯,三个锅仔,三个蒸菜,酒还是桃花醉谪仙。 翟主任是和陈信贷员一起来的,我们已斟好酒在等他们。 师傅见他们坐下,开口说道:“今天请你们来,不是喝酒,是开口借钱的,丑话说在前头,各位也不要见怪。 “有,我谢谢你,没有,我也不怪你。 “不能先吃酒后开口,让你们感到‘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为难。” 翟主任微微一笑:“我还正奇怪呢,老胡最近挖到宝了? “又是盖房子,又是开医馆,徒弟学驾驶员,家里头(老婆)去学习班,孩子还在上大学,哪来的这么多钱?” 师傅苦笑了:“让翟主任见笑了,不是家里头(方言老婆)的师傅,给她留的一点嫁妆,平时卖点草药。 “我摆摊算卦的那三瓜两枣,不够我喝酒了。你那里的药酒一年才卖多少?你比我还清楚!” 万老板点点头:“你家里头她家是几代行医,不是解放后抄了家,那在这方圆也算一个大户。” 师傅摇摇头:“我是个孤儿,她那点嫁妆,三年灾害大都换粮食了,一块袁大头只有三块钱,要留到现在,倒能值百儿八十的。” 陈信贷员说:“那不止!现在袁大头都二百了,你有多少?我这里有路子。” 师傅笑笑:“我有还要找你们借钱?我的家底你们也知道,砸锅卖铁最多万把块,不超过两万。” 陈信贷员问:“你准备贷多少?” 师傅问:“您能给我贷多少?” 陈信贷员说:“上次我回去问了主任,开医馆不符合政策,我的权利是三千,你用房子抵押贷个两千,这样最多五千。” 师傅端起酒杯:“能贷五千,我买砖的钱也就够了。” 万老板说:“我俩三十多年的交情,你一年帮我销千把斤的酒,我老婆手里还有两万,回头让她给你拿一万。” 我感到奇怪:师傅一年能销千把斤酒?怎么也喝不了啊! 师傅赶紧站起来:“我敬你一杯,我给你打借条,等医馆开了,应该有收入。 “我家里头的水平你也知道的,每个月还一部分,最多两年还清。” 翟主任说:“我的钱都压在货里面,平时欠的多,年底可以收一部分,到时我给你借五千。” 师傅赶忙说:“我知道,做生意本钱在货里,你的我争取一年还清,那我敬你一杯。” 师傅都敬过了,捋着胡须说:“现在有了两万,凑凑有四万了,盖房子差不多够了,翟经理答应我欠一部分。 “但开医馆的钱还没有着落,我这个徒弟学了个驾驶员,想买辆二手车给人拉拉货,暂时也就别想了呗!” 陈信贷员悄声的对师傅说:“有个人手里倒有一大笔钱,也不急着用,就不知道肯不肯借,以你们的交情也难说。” 师傅问:“我认识的人中,还有人有一大笔闲钱的?” 陈信贷员指指我说:“他的噶奶奶陈老太太,李菊英老两口十多年的工资,存在我社有三万多, “每个月还有退休工资,军烈属补贴,也没有后代,房子都卖给他了,那笔钱是防老用的,一时也用不着。 “他去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他?” 师傅说:“不要说外孙女婿,就是自己嫡亲的孙子,钱还是在自己手里放心。 “不过拿存折抵押,以我们医馆收入作保,应该放心一些。” 陈信贷员说:“抵押贷款,钱还在那,风险是除非你们倒闭了。” 师傅对我说:“你回去,好好跟你奶奶说清楚,不能让人觉得你是想骗她这笔钱,” 我点点头:“我会的,上次买房子的时候,她坚决不要钱,还把那三万块钱存折给我盖房子用,我没有要。” 师傅说:“你立字据,麻烦翟主任和万老板做个证人,我和你师娘做保人,陈信贷员给我们办贷款。存折要交给你们吗?” 陈信贷员说:“不用,我们在上面盖个抵押贷款的章,存折还是本人保管。” 师傅说:“那就好,这样我就有了五万。再问朋友借点,三百五百不少,一千两千的不多,记个账慢慢还。” 万老板说:“谁家都不是开银行的,开店盖房子,做生意做买卖,借钱又不是丑事!只要有诚信,都会肯借的。” 师傅说:“喝酒!” …… 我耽误了一天,老板说已经约考了,头天考科目一,通过了第二天考科目二。 只有一周的训练时间,时间紧,任务重! 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现实而严峻的问题: 科目二的五项考试内容,除了侧方位停车,倒车入库,和直角转弯可以在粮站大院里练习。 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曲线驾驶在这个大院里都不能训练,没有坡道和足够大的地方。 按帅大叔说的:这就好比打仗,说的是山地作战和跨海登陆,你没有大海训练(大湖也行),光趴在陆地上比划,那是不行的,一到海里就晕菜。 (帅大叔是海军陆战队转业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驾照) 我提出了这个现实的问题,老板轻松的说:“直接到考场去练。”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结果第一天去考场,老板的教练车就坏在了山路上,老板娘带着那仨先走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四个人顶着山风和秋阳,站在悬崖边欣赏风景,指点江山。 老板汗流浃背的和车子的妈妈,奶奶甚至姥姥在较劲。 从他在骂声中听出,反正在和她们发生不可言状的肉体关系,听的黎婧面红耳赤的。 等老板把车修好,已经是中午。 这第一天的宝贵时间就只剩下半天了,可谓是出师不利!按照我师傅的话就是缘起不好,通俗的说就是兆头不对。 到了后才知道,这个考场远在宣州市郊的一个偏远村落,车程差不多要走一个小时,是个自带考场的驾校。 门口挂着本市交管部门颁发的“驾驶员培训定点考场”牌匾。 那仨人已经练了一上午了,一行人也顾不了别的,杨伟已叫了十几遍:饿死了! 这家伙有一个二师兄的典型特点:能吃能睡。而且是秒睡,这边还说着话,那边就可以打呼噜了。 匆匆吃了口饭,就开始练车,已经耽误了一上午。 老板先带着我们走了一圈(五个项目练一遍算一圈),像导演“说戏”: 前机盖压住哪条线左转,机盖缝对着哪个水泥缝停车,方向盘正对路边哪颗树刹车……。 跑道上很多看似不经意的印痕,甚至一块瓦片,原来都是故意做的标记! 这都是无数前辈们或者教练们留下的暗号,比起后来《潜伏》里的地下党来,也毫不逊色。 第五十八章 考场内幕 “你们只要把这些标记,牢牢地刻记在脑子里,就肯定能通过考试。” “不听话,造成考试不通过,后果自负,责任不在我。”胖子露出他那恶狠狠的无赖面孔。 原来是这样练车啊!这就是教练们的葵花宝典?这就是胖子的独门秘诀? 我真怀疑上了鬼胖子当了。 当下帅大叔虔诚地拿小本子画出跑道,树木,记下要点,不明白地方反复地问,像画作战地图。 黎婧没带纸和笔,急的直跺脚,帅大叔安慰她:“我帮你记,记好你看。” 杨伟四处游荡,口里反复道:这他妈谁记得住? 黎婧见我风淡云轻的在边上闲逛,问我:“你怎么不记?” 我说:“教练说的时候我都记住了。” 她的眼里又冒出了无数小星星,也不去看帅大叔的笔记了,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再给她说一遍。 之后四个人轮流上车练习,“你方唱罢我登场”,紧锣密鼓,不敢停歇。 直练到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屈指一算,每个人轮了七八回。 回去的路上都表示没找到感觉,记不住,丢三拉四,问题多多。 我就更别提了,脑子“木木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路途太远了,本来仅有两天时间免费,每天路上来回三个小时,一天有效练车时间所剩无几。 老板倒也坦率:第一,这里练车成本低,可以免费两天,以后每天两百场地费要平摊;第二,这个考场后台硬,通过率比其他考场高,是他姐夫的关系。 考场老板后台是本市交管部门某领导,监考官都是关系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过率自然高。 原来功夫在诗外! 我说:“老板这不行,这要改革。” 胖子问:“怎么改?怎么革?” 我说:“你看我们四个人,每人上去不到20分钟,刚刚有点感觉就下来了。” 杨伟说:“我还没感觉。” 老板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这样:“明天一人一小时,这样高强度的集中训练,比蜻蜓点水式的效果要好的多。” 我的提议得到了另外三人的一致赞同。 老板说:“我这是小班,七人两辆车,驾校里十人一辆车,一人十分钟,你就得了吧!” 帅大叔一本正经的说:“在部队里,强化训练比日常训练效果好得多,现在考试压倒一切。” 杨伟说:“老板,我在老板娘车上不打瞌睡,我想到她车上去练!” 老板很生气,这是对他这个金牌教练的侮辱!“我可提前告诉你,我的通过率可是百分百,她的只有八十。” 老板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惜自报家丑! 杨伟表示无所畏惧,在老板车上就是瞌睡,头昏脑胀的。 老板也表示妥协:充分尊重学员对教练的选择权! 老板又说到了考场的内幕,他姐夫也有股份在里,正准备安排他当监考官,那里面的油水更足,一场考试下来,红包就上千! (行情是一人一百,过了收,不过当场退,以防被举报) 胖子杨伟问:“当考官不都是交警吗?” 老板说:“我衣服一穿,帽子一戴,你还敢问我是不是正式的?合同警辅警也是交察。” 老板有些生气,这死胖子拿村长不当干部! 原来这考官都可以桃代李僵? 帅大叔气呼呼质疑,考场怎么可以这样操作?原来不都是直属机构吗?这会不会影响公正性?这要是在部队…… “都是内部人的股份,没关系开不了考场的!部队咋的?部队就不走后门?不拉关系?” 胖老板显然认为我们太孤陋寡闻,开始给我们普及一些基本的社会常识。 “世上最赚钱的事,除了赌场,就是驾照考场!稳赚不赔!” 驾照考场收入来源有以下几个途径: 体检费。收费每人五十,实际上有谁见过真体检?不是瞎子瘸子都合格! 交管部门视而不见,这五十基本上是纯利润,几乎没有任何成本。 考试费和补考费。这个法规规定可以有,对考场来说,降低通过率就会有更多机会赚取补考费。 与扩大生源一样,同样是提高效益的途径,也就是说,降低通过率对考场效益有利,百分七十的通过率是暗性规定。 跑道和教练车租用费。考场为吸引生源,对选择本考场考试的驾校和考生,免费开放两天跑道,但超过两天就会收费,教练车出租则按小时收费。 模拟考试费,简称“模拟费”。这是最重要的一块收入。 “模拟考试”就是租用考场的考试车,完全模仿考试场景,发现问题,纠正不当操作。 帅大叔说:“我知道,就是实操训练。” 老板说:“但这模拟费要学员出。” 我发现老板一提到钱,头脑就特别清晰,分的一清二楚。 什么是该学员出的?什么是他出的? 他还说,他不像驾校里的教练,过生日要收礼物,(每期学员都要过一次生日,每年过五六次生日), 每天要一包香烟,轮流上供(女教练也抽烟,不抽没人上供), 上路训练,中午路边饭店吃饭的钱也是学员们出,好菜还要有酒(那时不查酒驾),有时喝多了就不练车,带着学员们赌钱,包赢不输,每天都能赢个一两百(诈鸡,又名诈金花)。 遇到漂亮的女学员,那就抱在怀里面教(那时还不叫性骚扰),有本事的就哄上床,没本事的摸摸捏捏那是正常的,尤其是夏天。 我们听了如同天方夜谭,那黎静更是怕怕的要命,庆幸自己上的小班,还遇到了一个不喝、不抽、不色、不赌、不过生日的“五好教练”。 帅大叔说:“如果遇到我,老子就毙了他。” 如此说来,我们多花了一千块钱,似乎物有所值。 但反过来想:他虽然没有暗取,但是明拿,一次性收清,还让你感激他。 钝刀子割肉很疼,不如一刀子来的爽快,所以古时候的英雄好汉,面对仇人都大吼一声:我给你来个痛快的吧! 一刀枭首!快意恩仇。 真正的仇深似海,大奸巨寇,那就3600刀凌迟处死。 但该我们出的,他也不一次性说清楚,像挤牙膏的慢慢挤。 看起来零打碎敲的不多,接车的费用不算,比如说,租场地费一天人均30,每科目的考试费又要另交(补考费另计),模拟费或考官的红包那肯定得自己掏。 这样算下来没有两千,驾照肯定是出不来的。如果考试通不过,那就是个无底洞了。 我们科目一的考试是12月28号,老板说这是本年度的最后一次考试(当然指的是阳历)。 要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通过了就可以29号参加科目二的考试,争取实现关门红! 老板透露说,这次交警队的领导要亲自来监考,大家也确实紧张了几天,拿着老板发的考试资料拼命的背,更多的人是在想办法做小抄。 我却没有看考试资料和书,空闲的时候在看《先天易经正解》,他们几个翻了翻如同天书,以为我在装逼,对我是否能看懂这么深奥的书,表示严重的怀疑。 我笑笑,不做理睬。 杨伟说他的书第一遍还没看完,直接找老板商量如何找人代考的事了。 具体多少钱他没说,我们也没问,反正是成交了,他如临大赦。 第五十九章 打了鸡血 科目一的考试是12月28号,老板说这是本年度的最后一次考试(当然指的是阳历)。 要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通过了就可以参加第二天的科目二考试,争取实现关门红! 老板透露说,这次交警队的领导要亲自来监考,大家也确实紧张了几天,拿着老板发的考试资料拼命的背,更多的人是在做小抄准备作弊。 我空闲的时候在看《先天易经正解》,他们几个翻了翻如同天书,以为我在装逼,对我是否能看懂这么深奥的书表示严重的怀疑。 我笑笑,不做理睬。 杨伟说他的书第一遍还没看完,直接找老板商量如何找人代考的事了。 具体多少钱他没说,我们也没问,反正是成交了,他如临大赦。 开考以后,交警队领导在校方领导的陪同下,在考场转了一圈后,就去喝茶聊天了,领导哪有闲工夫真的监考? 剩下我们这批学员,拿出书本开始疯狂的抄写,等于是开卷考试。 当天下午两点,考试的结果就出来后,我们这七个人居然有一人不及格,需要补考。 是那早来仨人中的叫小李女孩,她委屈的争辩着说,自己肯定超过90分,她一个高中生抄还会错?要求查卷。 老板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是高考?能查卷?实话告诉你吧,真实情况是: “这就是硬性要求,至少要有百分之二十的淘汰率,全部通过更不可能。” 当然这些不及格的人并不是真的没考好,事实上,阅卷老师根本不看内容的,只是随机抽取一些卷面太难看,字都写不好的人来充数。 那女孩子说肯定是有几道题目不确定,反复涂改了几次,不想就这样中枪了。 老板安慰她,那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下次注意了。 帅大叔气呼呼的说:“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杨伟更是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以他那自己都认不得的潦草字,肯定难过阅卷老师的法眼。 三天前,老板就和我们商议,他想让我们两天免费练习后,直接上三天的科目二模拟考(反正模拟费是我们出)。 这也是帅大叔的部队集中强化训练模式。 通常要模拟三圈,第一圈发现问题,第二圈纠正问题,第三圈确认纠正效果。 一圈收费三十元,每人至少会模拟三圈,六七八圈的也不是没有。 “不上模拟,他肯定不会让你通过。”老板又一次威胁说,考场有的是办法让不肯掏模拟费的人“挂科”。 听得人脊背发凉。 水库的三个人无所谓,羊毛出在牛身上,除了科目一没过的女孩,其他的人没人反对。 正式考试只有两次机会,心中无底,盲目上场导致挂科补考,更不划算。 这正是考场所要的效果,别无选择。 “关键是监考的交警都有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伙穿一条裤子!”老板笑嘻嘻地拿着厚厚的一叠钱(这里面肯定有他的回扣,地球人都知道),去办理租考试车了。 总之,这是个权力垄断的市场,你想拿驾照就必须要趟过这条河,“这条河,水很深”。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考迫近,每个人都有一种逼上梁山、背水一战的感觉。 次日开着考试车一上场,就发现问题远比想象的严重:一圈跑完,六个人没有一个合格!都有点懵,全军覆没! 于是老板给我们分析问题所在,于是又争分夺秒开始第二轮的模拟,互相帮助观察点位,讨论切磋,不放过任何细节。 由于练得太过投入,竟把老板撇在一边,他倒也乐得轻松,躲在教练车里睡觉。 杨伟和那未过的女孩,找老板娘单独开小灶,在一边练。 下午照常模拟,一天下来感觉好累。 回来的路上,人人身心疲惫,闭目无语,杨伟在补耽误的瞌睡,鼾扯的山响! 钱是花了,对于四天后的考试还是心中无数。 老板照例在车上开始他的科普:按照交管部门暗性规定,各考场驾考合格率必须要控制在70%以下。 考场为了达到这个要求,会做很多手脚,至少会把非嫡系学员和不交“模拟费”的考生卡下来。 如果还是卡不住,就不一定遇上哪个倒霉蛋! 前几天还不是说这个考场后台硬,考试通过率会高一点吗? 帅大叔也没有了脾气,在车上有气无力的咕噜了一句:“考场和主管部门简直都视考试如同儿戏。” 说得大家更没信心。 老板给我们打气:别怕,我们还有两天的强化训练,驾校的学员他们最多三圈的模拟考试。 他们都有信心,难道我们都没有信心吗? 老板这么说,我们好像又有了一些自信。 但是他又没有说出另外真实的情况: 驾校科目二学习一个月,虽然人家人多车少,但架不住时间长啊(科目三整整两个月)。 我们才多少天?在粮站大院训练了三天, 然后就来到考场,免费了两天,再三天强化训练。 满打满算才八天,照老板这样的架式,搞不好一个月就能让我们出师。 (事实证明,一个月足够,十年后基本驾校都是一个月模式,还增加了科目四) 经过两天集中强化训练,每一个人都感觉良好,信心满满。 凭着这样打了鸡血的战斗豪情,杀进考场,就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 第二天科目二考试,候考大厅里坐得满满当当。 学员们屏息静气,紧张的看着黑板上自己名字及上场顺序(当时还没有先进到有电子屏),排在最前的和排在最后的,都认为自己运气不好。 一共98名,我们六个都排在中间。 杨伟得意的说他是66号,六六大顺。 我们八点就到了,考试要九点才进行。 等待是最煎熬人的,每一张脸上都是无法掩饰的紧张忐忑,心情有点像当年参加高考,等待开考前的那种焦虑,心里七上八下。 九点到了,大厅里响起了考场一样的铃声:开考! 每批叫三人,每当有人考完回来,场内就是一阵骚动,有人笑,有人哭。 我发现门口桌上还特地放置了一个急救箱,里面放着心脏病等突发病的急救药品。 由于上场时情绪紧张,考生出现过各种意外。 我们班最先上场的19号学员过分紧张,一路两腿抖个不停,离合总也控制不好,s路直接压线,挂掉,再考还是挂掉。 我也十分紧张,呼吸急促,但师娘教过百日筑基的方法,做了几遍很快就静了下来。 等到广播叫57号,点我名字,反倒出奇镇定。上车后一路超常发挥,“木木”地跑完全程,连口袋里的红包都忘记掏了。 仅因半坡停车边距超过30公分扣掉十分,其他项目均无扣分,听到“成绩合格”四个字,心里不由一阵狂喜! 杨伟从听到名字开始,就吓得满脸涨红,两眼发直,倒车入库时居然忘记反向倒库,直接开车入库,只考了半场挂了。 再考,更加手忙脚乱,曲线驾驶成了扭秧歌,又挂了! 最后统计,当天我班(也是我校)六名考生,仅通过四个,合格率还不到70%。 老板很高兴,说他的金牌教练水平还是顶呱呱的,似乎把杨伟的失败归到他上了老板娘的车,不知道老板娘是否同意? 科目二考试通过后,正常三十天后约考,但老板约了二十天后考科目三。 第六十章 青蚨真经 师娘学习结束了,结业典礼结束已经四点半了。 我和师傅一起去接,因为还有毛毛。 江城到泾溪还有最后一班车,但泾溪回桃花潭就没有车了,那就要在泾溪住一晚。 毛毛刚出院,师娘还给他买了一堆吃的用的,我说:“还是叫辆车直接回桃花潭吧。” 师傅和师娘都同意,车医院门口就有,司机说打表要算两趟钱,因为回来时没人。 我好说歹说,磨了半天:一百块钱。 毛毛很乖,上车前喝饱了,上车就睡,师娘把他放在座位中间。 路上师傅告诉师娘:“诊所的手续都已办好了,营业执照的名字是:泾溪县桃花潭中医诊所。 “我问过了,招牌可以另做,只要工商所不查,我们对外还叫:桃花潭天医馆。 ”丕扬说要做个铁打的招牌,找江城做铁画的店做,那样是不是显得太招摇了? “师太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师傅现在也怕师太了。 我说:“师太说,当花则花,当省则省,我们不做金字招牌,做个铁打的招牌也不能算招摇吧?” 师傅说:“我打个电话给唐博士,他们学校有艺术系,也许能做,还能给学生挣点外快。 “字让他找人去写,润笔不能少,老唐要面子的。” 师娘问:“那年前就能开起来了?是不是有点急?毛毛现在还离不掉人,己经是腊月初四了。” 师傅说:“回去医馆还要改造,药柜我已经找人做了,还要半个月。 “明天大寒,年前是来不及了,中药家里面有一些,那还远远不够。 “开中医馆药要齐,必须要备三百多种药材,常规的药我们可以在县药材公司进, “像人参,麝香,牛黄,犀角这些贵重的药,年后必须自己去药都药材市场买,要买正宗道地的。 “只能把药材都采购好,等年后天气暖和了,先开起来试营业,再找个好日子正式开张。” 师娘点点头:“那这样就不慌不忙了。” 师傅说:“今年天气好,到现在都没有霜冻。翟经理说,估计还能干个十天,争取把二楼的楼板上好, “这样开春后,最多两个月就可以封顶盖瓦,粉刷可以多上几个人。” 我说:“楼上楼下最好都要有卫生间,现在盖楼到预先埋好上下管子,还有楼顶要装一个水箱,自己装个自来水, “现在还用压水井不方便,天一冷冻住了,就打不上来。” 师傅说:“那都要和翟经理提前商议好。” 我们到家快八点了,先送我到家,然后送师傅他们到宝峰岩下。 我到家奶奶还没有睡,我喊了一声奶奶,她却没有答应,我很奇怪,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看奶奶坐在躺椅上,似乎很生气。 我马上走到跟前弯下腰,问道:“奶奶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奶奶气呼呼的问道:“你师傅是不是到处借钱?” 我点点头:“问翟主任和万老板借了点,信用社也借了些。” 奶奶很生气:“现在都借到隔壁老三家了!上次我就说了,盖楼缺钱我这里有,你们就是不把我当一家人,你这样见外,还不是把我当外人呢?” 说着奶奶抹起了眼泪。 我看奶奶是真的生气了,忙哄道:“奶奶,这不是忙,还没有给您开口吗?师傅准备用你的存折做抵押,在信用社贷款,他和师娘做保人,翟主任他们做证人。” 奶奶说:“要什么保人证人?还不是把我当外人了?” 我说:“奶奶这不一样,抵押,钱还是你的,你也是我们的保人,不过我们是向信用社贷款,还可以免息,师傅说不借白不借。” 奶奶说:“我不管你们怎么去办?这钱你先拿去用,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说完奶奶把存折和四千块钱(其中那三千是我买房子的钱,还有十二月份,水库工会报销住院的钱也送来了),一起交到我的手上。 存折上有三万六千六百多。 我说:“奶奶,明天我就让师傅来办手续。” 奶奶问:“你吃饭了没?我包了饺子,你可以下着吃。” 我说:“五点就从江城出发,一路没停留,正饿着呢,奶奶包的韭菜饺子最好吃。” 奶奶说她去给我下,我说不用我自己煮好了。 第二天师傅来了,我把存折和钱交给了师傅,师傅说:“你骑车叫陈信贷员和翟主任,就在家里把手续办了。” 到村委会他俩都在,万书记问我:“你师傅在忙什么?借钱的事也不问我,我小舅子暂时宾馆不开了, “存的三万块钱让我给借出去,利息一分,比信用社高一点,问他要不要?” 我说:“那谢谢,回去我问一下。” 翟主任和信贷员都骑车来了,师傅已用我的名义写好了契约: 借款契约 兹有立据人张丕扬向李菊英借款四万元整,其中现金四千元整,存折担保抵押向信用社贷款三万六千元整。以三年为期,由胡晟夫妇的医馆收入作为还款担保。 特此立据 借款人立据人 证明人担保人 一九九一年一月二十四日 师傅将契约读了一遍给奶奶听,奶奶说:“干嘛要这么麻烦,你拿去用好了。” 我说:“奶奶这是我借的,翟主人作证人,师傅和师娘做保人,这样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奶奶说:“好吧,反正以后也是留给你们用。” 翟主任和师傅我都在上面签了字,我签字按了手印,奶奶也按了手印,翟主任替奶奶写了名字。 然后师傅和陈信贷员去办抵押贷款手续去了(我是外地户口办不了)。 这样我们总共借了六万,师傅上次卖铜钱两万三,我手里还有小雅的十四万。 先给了翟经理两万,我和师娘的学费,加上不易的毛毛的住院费,买木材的定金,差不多花了三万。 开医馆最少要一万五,盖楼还要三万,简单的装修家俱也要万把,这样我买车的钱还是没有出处。 小雅的钱我没有给师傅说,暂时最好别动,看万书记的三万块钱是否可以去借。 突然我对自己这样几万几万的安排和打算,感到非常的吃惊!四个月前,我还为五百块钱被骗而痛哭流涕。 当我流落街头,小雅请我吃了八块钱的耿福兴包子,我感激万分。 她借给我一百块钱,我激动的涕零。 而现在,我对这几万几万的支出,却觉得那就是一个凉冰冰的数字,心无波澜。 小雅那十四万,我也可以随时支取,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么富有,毕竟这是小雅的。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三天前,师傅将青蚨的财富宝典《青蚨经》郑重的交给我,他说:“这个你先不要着急去理解,要一字一句的刻在脑子里, 把祖师爷范蠡的话,要反复的读,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青蚨经》的第一篇、明路 计子曰:“人生於世,非财无以资身。产治有恒,不商何以弘利?” 范蠡按曰:“财为养命之源,人岂可无有?而不会营运,则蚕食易尽,必须生放经商,庶可获利,为资身策也。” 祖师爷的话说的多好啊:财是养身立命的源泉,人活在世,怎么可以没有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