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是亲姐啊》 偶遇 岭平市,外环郊区,岭平初中门前。 中午,满大街的自行车。 那时候经济不发达,工厂企业少的很,路上的汽车也不多,就是摩托车都很少。 “滴滴滴……” 2路,黄色的公交车,排气筒里冒着黑烟,在高大的法桐树边停下,树边还有一个等公交车的男孩。 “老师好。” “哎哎。” 男孩是初中的学生,没穿校服,不过不是周一,班主任看到他笑了笑也没管,骑自行车绕过公交车回家了。 “下车请小心……” 公交车上人不多,车门打开,只走下来一个女孩。 女孩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瘦的身子,瘦瘦的脸,黑黑的大眼睛带着些怯怯的眼神。 女孩看了看四周,走向男孩。 黑色的小褂,黑色的裤子,挽着袖子,小辫子一前一后,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布兜。 女孩皮肤紧紧的,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眼睛和嘴唇菱角分明,给人一种,很干净很清爽的感觉。 如同池塘里带着露水的莲花一样,水珠晶莹剔透,花瓣干净而整齐,看一眼心清气爽。即使不化妆,标志的五官加上标准的瓜子脸,很是耐看。 “你好!” 女孩和男孩说话,声音小小的,就怕吓着对方。 男孩转过身礼貌性地答了声“你好”后,就把眼神下移。 男孩好色? 当然不是,是女孩的鞋吸引了他。 女孩穿的鞋很特别,一看就是自己做的,鞋面上绣着花,鞋底也是布做的。 男孩看了这鞋就想笑,不过笑话人可不好,便强行忍住。 “大哥,请问部队在什么地方······啊!哥?” 女是近视眼,感觉男孩面熟,然后快速靠近男孩,想仔细看看,没注意脚下,被地面上翘起来的石砖绊了一下。 男孩就在石砖后的大树前,没躲开,被女孩一把抱住。 “大姐,我不是你哥啊!” 男孩用力挣开女孩的手,后退了一步,呼吸急促。 “那个,对不起,认错了。” 女孩一只手摸着脸,一只手抓着衣角,脸通红,不敢看男孩,说话很没底气。声音很低,低的只有‘认错了’三个字还算清楚。 “大姐,部队就在小树林后面。” “谢谢你……” 一个女孩家,见面就上去抱一个男人,这份尴尬就不用多说了。女孩道谢后那里还敢多待,转身就跑,向北过了马路,又向小树林里的小路跑去。 “滴滴……” 5路公交车屁股上冒着黑烟跑来,男孩上车后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嘘——” 望着女孩走的方向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男孩叫王鑫鹏,岭平初中,初三,家是农村。 妈妈因为收获花生时,掉到村里的排水沟里,伤了腿,在医院治疗。 明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鑫鹏晚上替爸爸陪床,也好让爸爸休息一下。 。 旅馆酒店都有淡季旺季,不过医院的床位从来不会空出太长时间。 鑫鹏照顾妈妈的第二天一大早, 护士换班前,将一个受伤的女孩用担架小车推了进来,放到刚刚空出一天的病床上。 “嗯,嗯······” 女孩痛的直哼哼,不过她很坚强没有哭。 “是她?” 鑫鹏提着饭菜看了女孩一眼,吓得一哆嗦,女孩就是认错人抱着他的那个人。 不过鑫鹏见到女孩为什么要哆嗦?恐怕这个事情鑫鹏自己也解释不清。 “还打着板子呢,怎么伤的这么重?” 醒来的鑫鹏妈,还没起身就歪着头看着那个女孩,很是同情。 “妈,吃饭了……” 鑫鹏虽然认出女孩,并没有过去打招呼,毕竟不熟,继续照顾妈妈吃饭。 。 吃完饭收拾卫生,鑫鹏坐在床边看书。 女孩瞪着眼看着房顶好一会,动了几下想翻身,结果痛的放弃了。 手脚胳膊都抬不起来,伤的厉害。 “你……” 慢慢的转过头,女孩便看见了鑫鹏,她眼里突然出现了愤怒。不过这愤怒很快变成了惊喜,然后她就直直的看,看的鑫鹏直搓眼睛。 。 “嚓嚓嚓嚓······” 皮鞋踏地的声音由远而近,响亮而有节奏。 房门一开,护士长领着一大群天使走了进来,一瞬间,房间温度高了很多,让人倍感温暖。 这护士长很少来病房,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来的这么早,而且她平时都穿平底鞋,今天却穿着高跟鞋,还擦得很亮。 “查房了,家属出去一下,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护士长说完把临床老人的东西向床下塞了塞。 “哎呦,我来,我来!” 临床大爷见护士长在给他收拾东西,急忙过去整理,不过不用他动手,天使们的手比他快多了,只是一小会,房间变了样。 护士长笑着和老人打招呼。 “大爷,您今天精神多了。” “哎哎,好啦,病好啦!” 老人笑了,笑的满脸皱纹…… 。 大爷姓胡,今年八十岁,退休工人,老伴去年去世。 他的病很不好治,每年都要来医院住两次院。 老人和蔼可亲也喜欢和人说话,不过他早就说要出院可是一直没有离开。 鑫鹏妈问他为什么不出院,胡大爷说,这次临到他大闺女家养老,大闺女要收拾一下房子,才能接他过去。 “您真有福气,四个女儿都争着养,都那么孝顺!” 鑫鹏妈羡慕地说了句,老人听后哭笑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支烟卷,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低着头叹了口气。 “哎,孝顺又有什么用,这不是把门牌摘了啊!” 老人皱着眉表情黯淡,传宗接代在他看来比女儿孝顺都重要。 “大爷,什么门牌不门牌的,男女都一样!您四个女儿哪个比儿子差。您看看您的四个女婿,都来陪床伺候您,要知足啊!” 鑫鹏妈说完鑫鹏插言。 “是啊,胡爷爷,隔壁房里的那个老太太,三个儿子呢,没有一个管她的。昨天她的儿子们还在院子里打架了呢!听说为了住院费的事,都不想拿钱,真不是东西。” “小孩子少说话!” 鑫鹏妈打了鑫鹏一下,提醒他不要乱说。 “我……” 鑫鹏刚要反驳,一群医生走了进来。 一直看鑫鹏的女孩,这才把眼光放到了医生身上。 。 医生们简单地看过了鑫鹏妈妈病情,就来到了那个受伤的女孩床边。 “留主任,她是从监护室转过来的病号。” 瘦的医生对胖的医生说话,表情很是恭敬。 留主任没有说话,扳了扳女孩的眼睛,又让她吐了吐舌头。 从瘦医生手里,拿起早准备好的病历又看了看,然后又按了按女孩的侧腹部。 “四号床的家属呢?” “留主任,她是湘晨市古桥县的。现在没有家属陪床,我打电话问了,李警官说,已经联系了她家人。” 瘦医生赶紧回答,留主任听后放下病历问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问了两句,女孩也不回答,她只是瞪着大眼睛直直的看。 留主任不再理她,领着医生们离开病房。 。 胡大爷的大女儿其实早来了,因为医生在查房便在走廊里等着,等医生走了她才进来。 她很热心,给父亲放好饭菜,见来了新病号便拿了个凳子在女孩床边坐下,还给女孩整理了一下床单。 “姑娘,你是怎么伤的?” 女孩眨巴眨巴眼没说话,她又问:“姑娘,你是哪里的?” 女孩还是不说话。 “闺女,你是不是饿了,来,我这有鸡汤,我不想喝了你喝吧。” 胡大爷说着,把他大女儿送来的鸡汤,给女孩端过去。 大爷的大女儿也没说什么,接过鸡汤拿了勺子就给女孩喂。 “来,我爹没喝这鸡汤,你别嫌弃吃了吧。” “谢谢······” 女孩说了谢谢俩字后,眼里便含着泪了。 女孩不愿说话,老人的女儿也没再问,照顾她喝了一些鸡汤,吃了些鸡肉。 女孩是幸运的,碰到了好心人。 。 “我叫周小雁……” 女孩吃完饭,这才说自己二十岁,古桥县人,来这里找人。 “你是怎么伤的?” …… 胡大爷的女儿还想问关于她受伤的事情,女孩就不说了。 。 晚上吃了饭,鑫鹏在走廊里溜达。房间里虽然有风扇,可是没有走廊里凉快。 “我在护士站听她们说的,那个好像是自杀摔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要去跳楼啊,年轻轻的,咋走这路呢······” 临近病房的两个女人,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议论小雁,鑫鹏这才知道小雁是自杀摔成重伤。 “妈,她是自杀的……” “哦,年轻轻的怎么自杀……” 鑫鹏回到病房和妈妈小声说话,小雁是听到的,不过她没出声,背对着她们流泪。 。 第二天,胡大爷出院,房间里安静了很多。要不然她女儿来了,说起她家的事情,几乎不停嘴。 “护士姐,那个周小雁吊瓶打完了……” “护士姐,那个周小雁说,要上厕所……” 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 周小雁没人照顾,鑫鹏妈就让鑫鹏帮着她看看吊瓶,要大小便了,就让他叫护士。 。 “给你饺子吃。” 鑫鹏可怜小雁,以后给妈妈买饭时就顺便多买一份,也花不几个钱。 那个年代虽然都不富裕,但鑫鹏家还是有点钱的,因为鑫鹏爸是做小买卖的,倒买倒卖。 村里人都不喜欢鑫鹏爸,都说他是奸商,后来鑫鹏爸不做生意改行搞建筑,可是名声并没有变好。 “谢谢……” 鑫鹏给自己买饭吃,小雁很是感激,每次感谢后都会盯着鑫鹏看好长时间。 跳楼自杀没有摔倒脑子,还是幸运的很,也许是上天怜悯这苦命的孩子吧,让她在住院时认识了这么多好心人。 。 7天后,小雁好了一些,已经可以随意活动头部了。 人吃早饭,动物也要吃,鑫鹏照顾小雁刚吃了饭,就发现窗外一群麻雀也在窗台上叽喳地叫着争抢食物, 如此情景让人心情愉悦。 “鑫鹏你看,那些麻雀又来找吃的了。” “是啊,它们真是好记性。” “嗯,昨晚你在窗台上撒了一些馒头,它们还没吃够呢!” “等会我再撒一些……” “咯吱吱……” 鑫鹏还没说完,一个年轻的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小车的轴承不好,发出“嘎吱吱”的声音,她便将小车停在门口处,以免病人听了不满。 “小鹏,别去喂鸟了,给小雁收拾一下,要扎针了。” “知道了。” 鑫鹏拿着馒头要去喂麻雀,听了妈妈的话他便放下馒头,将小雁的小桌子收拾了一下。 。 “叫什么名字?” 护士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小桌子上看着小雁问。 “她叫周小雁!” 没等小雁回答,鑫鹏替她说了出来。 其实护士知道她的名字,不过这是医院的制度,为了防止用错药,每次用药时都要问病人名字以便再次确认,防止事故。 “小朋友,给姐姐把胶布拿过来。” 护士在开玩笑,鑫鹏自然是知道,不过他还是申辩了一下。 “小朋友?我都上初三了,再说,你见过这么高的小朋友吗!” 鑫鹏从小车那里拿了胶布递给护士,两人站一起,他比护士都高一些。 “哦,不是小朋友,那你多大啦?” 护士说话温温柔柔的声音很好听,她好像喜欢鑫鹏,每次来病房扎针,都会和鑫鹏说几句话。 “我16岁了呢!” “哦,小同志,给她扎完了,该给你妈妈扎针了。” “小同志?我说,你们当护士的是不是都这么幽默?” “咯咯咯······” 白色的口罩里传出清脆的笑声。眼睛眯成一条线。 。 “阿姨,您的名字?” “周丽英” 鑫鹏妈说着把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护士给她扎针。 “我来挂!” 护士从小车上找出吊瓶,鑫鹏就急忙接过去挂在了架子上,护士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护士另一个名字叫白衣天使,因为她们带给人的永远是微笑,是温暖,不光是男孩们喜欢,即便是鑫鹏妈也喜欢和护士聊一聊。 “大夫姑娘,明天我还要打吊瓶吗?” “咯咯咯,阿姨您真逗!” 护士被鑫鹏妈的话逗乐了,笑的两眼又眯成一条线,虽然带着口罩,可是她还是用手背遮了遮嘴。 “阿姨,这个我们可不知道,要问医生的。” 不知为什么,她说完似乎脸红了,耳朵都红。 “哦,姑娘,那今天挂几个?” “就一个了!” “哦哦,好好······” 姐姐 输液不能活动,很是无聊,鑫鹏妈就和小雁说话。 都熟悉了,小雁便说了自己的事情。 原来小雁的家里有三口人,妈妈早就去世了,只有哥哥和父亲。 哥哥傻,没人肯嫁,快四十了也没个媳妇。 家里穷,小雁不想拖累家,她上到初一就辍学了,想下学帮一帮辛苦的父亲,可是小雁年龄小不能上班。 后来经人介绍,她去了古桥县城里一个干部家当保姆。 也是小雁运气好,遇到了好人。 这家人知道小雁的情况后就联系了学校让她回去上学,还给她免了学费。 为了感谢,小雁在假期,经常会去恩人家帮着做些家务。 后来小雁又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这人每月都通过小雁的恩人资助她一些生活费,也是幸运。 有人资助还不留名,小雁自然要问,可是小雁的恩人就是不说,只是告诉她,资助的人是当官的。 就这样,在两位好心人资助下,小雁上到了高中。 本想以后上大学改变命运,可是到了高一,那家人再也没给小雁寄过钱。小雁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这家人的男主人,因为受贿被抓了起来。 从那以后,资助她的人也断了联系,小雁也就下了学再也没上。 听小雁说完,鑫鹏坐在她床边问:“周小雁,你为什么要跳楼啊·····” “小敏,你就不能不提这事!” 鑫鹏问小雁自杀原因,鑫鹏妈怕提起这件事,小雁伤心便阻止他。 “哦……”鑫鹏也感觉自己问的太直接了,伸了伸舌头,没言语,拿着馒头去喂鸟。 “唉!”看着鑫鹏的背影,小雁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刚进医院那会,小雁真不想说这件事,当时绝望了,都没了活下去的信念,又怎么会告诉别人自己的事情。 这些事情说出来,也安慰不了自己,只能得到别人的一些同情罢了。 “阿姨,没事的,我现在好多了,也想开了。” “哦哦,这就对了!” 见小雁不再在乎自杀的事情,为了安慰她,不让她再有轻声的念头,鑫鹏妈开始和小雁讲大道理。 “小雁,这人呢,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自杀。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别人再对不起你,已经都过去了,既然都过去了你还计较什么?” “阿姨,他说要娶我,发了誓的,又不要了,我要他后悔一辈子。” 小雁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现在还是很有恨意的。 恶意的欺骗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事都不能被原谅, 欺骗是一种侮辱。 “唉!” 看着这个清瘦执拗的姑娘,鑫鹏妈很是同情,她没问小雁和他前男友的事情,不想再刺激她。 。 停了一会才说话。 “小雁,如果说,你想用死的方式来报复他,那么,你已经自杀死了,又怎么知道,你已经报复了他呢?既然你感到生无可恋,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过去的事情呢?为什么不重新生活,活给自己呢?” 小雁听后没言语,鑫鹏妈接着开导。 “你死了,别人会后悔,那是你自己猜的结果,你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死了,就是没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既然这样,你还计较别人的看法干嘛,死的心都有了,你还怕啥,还在乎啥?” “嗯······”小雁被鑫鹏妈的一席话说动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鑫鹏妈见小雁明白了很是高兴,笑呵呵的,感觉拯救了一个人。 “这就对了,好死还不如赖活着,丑陋的蚂蚁还偷着活呢!” “妈——那叫蝼蚁尚且偷生。” 她没解释对,鑫鹏纠正了一下。不过,在别人面前说妈妈不对,妈妈不乐意了,有点生气。 “都一样,都一个意思。” “什么吗?不一样,蝼和蚁是两种昆虫,不是丑陋的蚂蚁······” 鑫鹏在喂鸟,没注意到妈妈已经生气了,还解释呢,妈妈打断他 “就你明白!去,打水去,一会你给小雁洗洗脚。” “阿姨,不用洗了!” 小雁和鑫鹏差了才4岁,大姑娘让小伙子洗脚,哪能好意思,不过鑫鹏妈还是让鑫鹏去打了水。 鑫鹏出去后鑫鹏妈又说:“洗洗吧,看你脚那么脏,护士也不给你洗洗,全是血,看着怪吓人的。” “阿姨,让别人洗脚,我不好意思。” “进了这医院,就不用害羞了,你还不知道,我生孩子时,还有男医生在场呢,还害羞呢,命都没了!” “真的啊?” “可不是的······” 。 鑫鹏会照顾妈妈自然会照顾别人,他打回水来,拿了妈妈的盆子,倒上水。 轻轻地抬起小雁的脚,把盆子放在脚下,用手捧着水把脚湿了,然后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地给小雁洗脚。 小雁是个大姑娘,这那里受得了,脸通红通红的。 一会看看鑫鹏,一会看看鑫鹏妈,手指一会抓抓大腿,一会抓抓床单 鑫鹏每摸一次她的脚,她就激动地颤抖一下,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她红着脸很不好意。 就感觉心里有东西一会上去,一会下去,一会感觉什么都丢了…… “小雁,别动,别崩开伤口······对了小敏,再洗洗侧面。” “妈——我知道怎么洗!” 本来给小雁洗脚就不好意思,妈妈还在一边一指挥,鑫鹏不自在,有些埋怨, 鑫鹏妈听后这才没说话,躺下后看着小雁笑。 。 也许是鑫鹏长得太像小雁的男友了,他每次来医院,小雁就盯着鑫鹏看, 鑫鹏妈看到后也没在意,鑫鹏细心地照顾小雁,小雁感激他很正常。 再说,小雁喜欢看鑫鹏,说明自己儿子长得帅。 。 “咳咳……” 当鑫鹏和小雁目光正对时,鑫鹏能感觉到小雁眼里流露出的感情是特别的,一激动心跳就加速。 “妈,我出去背一会英语。” 每次对视后,鑫鹏就会找借口出去,也好避开小雁热情的目光,让激动的心平静下来。 “哦,回来时买着饭吧,快要吃饭了。” “知道了!” 。 鑫鹏说是出来背书,可是来到医院的绿化带里,看了几个英语单词后就放弃了,坐一会走一会心神不定。 小雁很漂亮,才20岁,鑫鹏也处在青春期,看到小雁激动也很正常。男人嘛,生理动物,看到美女不激动就不正常了,可以理解。 。 “妈吃饭了……” 买了饭,鑫鹏收拾好了先让妈妈自己吃,他照顾小雁吃饭,这样也能给小雁省下一些特别护理费。 “吃吧,不热了。” 鑫鹏把一碗馄炖来回倒了倒,感觉不热了又自己尝了尝,然后才拿着勺子喂给小雁吃。 小雁的胳膊还不能大幅度活动,鑫鹏喂她,她就会直直的看,有时候眼里还含着泪。 鑫鹏被看的不自然了就别过头,这时小雁会调皮地咬着勺子不放,鑫鹏回过头她就咽下饭,看着他笑, 笑的幸福,满足。 。 “周小雁就在这个病房……” 她们刚吃完饭,门一开,一位值班的护士将一位老大爷领进来,然后便离开了。 老人直接走去了小雁病床边,看样子是小雁爹。 他来的好晚,已经是小雁住院的第九天了。 蓝色外衣很旧,还打着补丁,脸黑黑的,皱纹很深,有六十多岁的样子, 很瘦,还有些驼背。 一看就是历经沧桑,是受过罪,受过苦的人。 “雁啊,你这娃啊!咋想的啊!怎么要自杀啊?这,这不是要我的命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地,那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啊!” 粗燥干裂的手一接触绷带,颤抖的眼泪便掉在了床单上。 老人这一哭,哭了个满屋。 小雁更是受不了,叫了声“爹”后扭过头去流泪,鑫鹏妈也是不住地用手擦泪。 …… “你是周小雁的家属吗?” 她们正在伤心,进来一个护士,拿着瓶子站在门口看着老人。 “啊,啊是啊,我是她爹。” 老人擦去眼泪,慢慢地站起来,护士严肃的表情让他有些紧张,不停地摸着大腿。 “你们医药费已经欠好多了,快去交吧,很多药已经停了。” 护士说完并没有走,看那表情,就是等着和老人一起去交钱。 “哎哎,好好……” 老人赶紧跟着护士出去。 。 人往银行窗口存钱那是喜笑颜开,病人家属往医院窗口交费时那叫提心吊胆。 “欠费七百,您再交两千住院费。” 小雁爹来交费是有准备的,可当听到收款员的话还是让他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要交这么多?” “不知道,你要去问大夫。” 收款员见小雁爹不拿钱,便放下笔,双手拿着圆珠笔玩,靠在椅子上有些不耐烦。 小雁爹考虑了一下后问她再交一千可不可以,收款员便打电话问了问然后说可以,还说药费很高,要他尽快凑钱交。 “哎哎,好好,谢谢同志!” 老人答应着解开外衣,然后从贴身内衣口袋里拿出用手绢包着的一卷钱,递给了收款的女人。 钱的温度太高有些烫手,收款员先拿着钱在垃圾桶上方来回扇了扇,这才开始点钱。 。 “雁,还痛吗……” “爹,不痛了……” 小雁爹交了钱回到病房,此时大家的心情都平静下来。 老人询问了小雁的伤势后,坐在凳子上和小雁说话。 “雁,听说你住院了,知道要很多钱,这不,我去亲戚家借钱了,要不早就来了。你哥要来的,是我不让他来,现在地里的活很忙。” “嗯······” 小雁难过地闭上了眼。她这一跳,跳出了好多债,唉!都是冲动惹的祸。 皱着眉,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爹,花了多少钱?” “雁啊,你别担心,不多,不多,安心治疗,啊——” 老人说完,拿毛巾擦眼,后来直接出去抹眼泪了。 等老人再次回来,小雁问他,他还是没说花了多少钱。 小雁是病人,若是她知道花了很多,对她的康复也不利,所以老人只是说花的不多,让小雁别担心好好养病。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 小雁今天挂的药瓶里可能有安眠药,因为下午打完吊瓶后,小雁就一直打哈欠,吃完晚饭不一会就睡着了。 鑫鹏在一边写作业,鑫鹏妈没事了便和小雁爹聊天。 “啊,真是太感谢了……” 小雁爹这才知道,小雁住院这几天都是鑫鹏在照顾她,于是他千恩万谢地说了好多。 “妈,妈……” 两人说话时,睡着的小雁冷不丁地叫了两声,说梦话。 小雁爹过去给小雁盖了盖被子,然后拿出手巾擦了擦眼泪。 “小雁为什么自杀,您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啊,唉,这孩子命苦啊······” 小雁爹也是摇头不知。 因为小雁爹带来的钱不够交住院费,第三天小雁爹回去凑钱了,这里有鑫鹏照顾小雁,他也放心。 女儿 小雁爹走后第三天下午,鑫鹏放学来医院时,特地给小雁带了一只烤鸡,一个小蛋糕,还有一个用红线缠成的幸运结。 “祝你生日快乐!” 鑫鹏把烧鸡和蛋糕放在小雁床上,又把幸运结给小雁挂在脖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小雁激动的瞪着大眼睛,惊喜来的太突然。 “我妈说的,她说今天你生日,让我给你买点好吃的。我回来时,在市场边看到有卖小饰品的,看这个好看就买了,也不贵,嘿嘿······” 鑫鹏说的时候,鑫鹏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这儿子真懂事。 。 鑫鹏把饭盒放在小雁床上,妈妈拿了两个鸡蛋,慢慢的来到小雁床边坐下。 一边剥一边说话。 “小雁,吃鸡肉吧,趁热吃,过生日嘛,怎么能没有好吃的呢。” “阿姨,您真好,您怎么知道我生日啊?” 说话时小雁眼里含着眼泪,由于激动,声音也有些沙哑。 “你爹说的——傻孩子,别问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鑫鹏妈妈慈爱的看着小雁,那表情好似看自己女儿。 看了看烧鸡,看了看饭盒里鑫鹏妈亲手剥好的鸡蛋,看着手里的幸运结,小雁哭了。 “阿姨……我,我可以叫你一声——妈吗!” 小雁说的太突然,鑫鹏妈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欣喜地说:“你叫我妈!哦,好好好!好啊!” “妈——”小雁抬起刚能活动的一只手,抓着妈妈的胳膊,再一声“妈”后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又哭又笑。 这一声妈,她已经好多年没叫了,甚至都记不得妈妈的样子。 “哎,好好,好孩子,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太好了·······” 妈妈知道这孩子受罪不少,没阻止她哭,只是摸着她的头,陪着掉眼泪。 哭泣不一定完全就是坏事,在情绪激动时,哭也是一种发泄方式,情绪发泄出来了,心情就会好很多。 一个哭,一个陪着擦眼泪,这样下去都不用吃饭了。 “姐,姐姐!快吃饭吧,你弟弟买的饭呢。” “哈哈哈······” 鑫鹏一句姐姐弟弟,把小雁和妈妈都给逗乐了。 小雁笑着擦了眼泪,不再激动,一家三口开心快乐吃了顿饭。 就这样,小雁在医院里过了个很特别的生日,一个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生日。 。 住院的人不能四处走动,最是无聊,老感觉时间过的太慢,而且还要闻消毒水的气味。 在医院住着花钱多不说,家人也跟着遭罪,鑫鹏妈等伤好了一些就不愿在医院待着了。 “妈我也要回家……” 她要出院时,小雁也刚能下地,虽然小雁爹这几天来照顾她了,可是在医院的费用太大,小雁见妈妈出院自己也要走。 她才刚能下地,根本走不了路,鑫鹏妈就劝她。 “小雁,放心在这里住着,好了再回家,钱的事不要担心,你是我女儿,怎么能不管呢。听我话,在这里住,等好些了再出院,一定治好,要不,年轻轻的,留下后遗症,可就坏了啊。” “妈,现在我的炎症都消了,板子也撤了,还是回家养着吧。” “不成,你还打着吊瓶呢,哪能出院,这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了,听话!” 妈妈说完,强制性地让小雁躺在床上。 为了让小雁安心的治病,鑫鹏妈就让鑫鹏爸去银行提了一千块钱,给小雁交了住院费。 这些钱,鑫鹏爸爸是准备买摩托车的,可是他气管炎,鑫鹏妈说要给小雁,他也没说什么。 小雁爹很是感激,他双手握着鑫鹏爸的手,嘴唇哆嗦了好一会才说话。 “大兄弟啊,大妹子,你们是好人啊,是天大的好人啊······” 小雁爹说着,就要给鑫鹏爸妈下跪,鑫鹏爸赶忙扶他起来。 “老大哥别这样,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再说了,这孩子是俺闺女,应该,应该的!” “是啊大哥,这孩子懂事,我喜欢。” 鑫鹏爸爸和鑫鹏妈妈安慰小雁爹。 妈妈很喜欢小雁,摸了一下小雁的头,接着又说:“再说了,我给我干女儿钱,又不是给别人,是不是啊。” 妈妈看着小雁笑,就像看自己亲女儿。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干女儿,好,好啊,好人啊!。” 小雁爹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说完这句后就握着鑫鹏爸的手颤抖,一个劲的掉眼泪。 一千块钱,对鑫鹏家来说不是很多,但对老人的来说就是全家全年收入。 “你们是好人啊,好人啊!” 鑫鹏爸妈回去时,老人感激地握着鑫鹏爸的手,一直送出医院大门。 。 “妈,您腿刚好,别来回跑了……” 小雁住院这些日子,鑫鹏妈又来医院看过她好几次,这让小雁很是感动。 虽然鑫鹏妈是做公交车来的医院,可她伤刚好,这样走路让人担心。 “小雁,来,我炖的鸽子汤……” “小雁,你穿这衣服看看,合身不……” 小雁劝鑫鹏妈别再来了,鑫鹏妈也不听,隔个三四天就给小雁带些吃的穿的,没事了就和小雁在院里聊天。 鑫鹏没有兄弟姐妹,妈妈住院自己多了个姐姐,鑫鹏也很高兴的,他放学回家时,也会拐个弯来看看小雁,还给小雁买报纸,买饭。 “姐,这是今天的报纸……” “嘿嘿,谢谢鑫鹏,嘿嘿……” 小雁喜欢鑫鹏,鑫鹏每次来,她都会抓着他的手不放,不是问他学习的事情,就是问他家里的事情,直到她爹回病房,怕被爹看见,这才放开。 医院不是家,医生医术再高,天使再温柔,也不能长待,住了一个月的院,刚能走路了,小雁马上出了院。 。 回家后一个月,小雁给鑫鹏家去了一封信,说她身体已经康复了,过些日子就去外地打工,不用担心挂念了。 “小敏,给这是你姐的信,看看吧。” 鑫鹏妈看了信很是高兴,晚上吃饭时,她又拿了信给鑫鹏看。 “是吗?我看看……” 鑫鹏饭不吃,放下碗筷拿着信看。 鑫鹏妈一边盛饭一边说:“志才,咱们这个闺女,真实孝顺懂事,来个信就行了,还给咱们寄来那么多红枣,信上还说,要我多吃大枣补血呢。” “是啊,这有个闺女就是好,咱们就是不能再养了,要不,你再生个闺女多好!” 鑫鹏爸心情也不错,他自己还倒了杯酒。 “就你会打算,就算是允许生,你就那么肯定会生个女孩?” “男女都一样,自己生的不是亲吗?” “看你说的,怎么?你还嫌弃小雁是个干闺女?” 鑫鹏妈说着有些不高兴了,一伸手把爸爸的酒拿走了,鑫鹏爸急忙陪笑。 “没有,没有!我可没那个意思,小雁是个好姑娘,我喜欢喜欢!” “我看啊,这小雁挺好,脾气又好,谁要是娶了小雁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鑫鹏妈这么说,在鑫鹏听来就感觉是针对他说的,他不仅脸红还有些坐不住。 为了掩饰,他下意识地把身子靠在椅子上,抬高了信纸挡着自己的脸以免被爸妈看到。 。 小雁摔得很严重,住院住了40多天,那么她回家一个月就能干活了吗?其实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能这么快去打工。 小雁从医院回到家,村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她们虽然没有鄙视和嘲笑小雁,可是她们的眼神让小雁很不舒服。 不想见到异样的眼光,那就不见,小雁在家里给爹和哥哥做饭,收拾家务。 “妹妹你没摔死啊,痛吗?哥哥痛你。” 这是小雁回家时,哥哥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唉!”小雁爹看着儿子的傻样子,叹了口气。 “哥哥,我不痛了,都好了。” 小雁知道哥哥傻,不会说话,也不怪他。 “嘿嘿嘿,好了,好了,都好了······” 小雁哥哥,傻笑着,知道小雁没事了很是高兴,拿起扫帚扫院子,他爹说,让他别扫了,他这才去了屋里。 “雁,我来,你歇着吧······” 小雁爹很痛小雁,即便是小雁要去地里干轻松一些的活,他也不让。在家里搬动重一点的东西,小雁爹也不让小雁动。 打工的小雁 小雁的伤未完全好便回了家,在家休养是省不少钱,可是康复的速度也是慢,休养到第二第二年夏天这才好的差不多。 身体没啥大碍能干活了,小雁就跟着邻居家的女儿去了外地,在一家服装厂干活。 这是一家韩国单位,工资一个月三百五十块钱,就是这样,在当地也是高工资了。 都说工人不用干脏累的农活,穿的干净工作舒适,那么小雁进了工厂不也成了工人,岂不要享福了? 那是对国营单位说的,在外资活并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好,那些韩国人很嚣张,瞧不起人。 工厂管理特严,车间小组长大都是本地人,但特别凶,上个厕所都定时,定次数。 就像大人管着一群小孩子一样,训人骂人,那是最常见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要去厂里干活,都要托关系走后门才行,小雁若不是邻居女儿的关系,她还进不去呢。 干了一个月,这天,小组长抱着一捆半成品衣服过来。 “周小雁,你是没长眼还是瞎!这批衣服的领子上错了,你也接着干?” 她拿起一件就摔在了小雁身上,放下后气呼呼地看着她。 这小组长刚被韩国人训过,气没处撒便找小雁的麻烦,小雁翻着看了看衣服后反驳。 “高姐,这领子是上道工序的问题,你怎么找我?” “不找你?就算上道工序干错了,你作为下道就要仔细检查有没有错,你看都不看就接着干,还狡辩!” “高姐,当时你拿过来的时候都验过了,这批活非常急让我赶紧干,我也没看啊,再说你不是······” “住嘴!还狡辩!自己干错了还埋怨我了?这领子里外两个颜色你没看出来?眼瞎啊你!你娘的,不会干别干······” 这小组长瞪眼叉腰,唾沫星子乱飞,虽然是个姑娘,可她的气势,连骂街的泼妇都要低三分。 她分活不验活,是有很大责任的,不过这位很不讲理,小雁说她的不是,于是骂起人来。 听她骂的难听,小雁脸色也不好看。 “你怎么骂人,你······” 小雁还想说什么,她姐妹在小雁身后用板尺捅了捅她,提醒她不要说了,小雁这才压住怒火不再说话。 这位小组长此时站在小雁身边接着骂。 “真他娘眼瞎,里外不分,不会干走人,别在这里连累别人!狐狸精,连个衣领都分不清里外,就会发骚勾引人······” 小组长这样说小雁,小雁气的满脸通红憋不住了刚要起身理论,就见她旁边那个上错领子的女孩忽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小组长骂小雁其实就是骂那个干错衣领的女孩,因为女孩和车间次长是亲戚,她不想直接和女孩起冲突,而是借着小雁指桑骂槐骂人。 那个女孩开始还在忍着,后来小组长这样侮辱人,她拿起自己的塑料水杯,直接就朝那个小组长头上砸了过去。 “你娘的不要脸,cao你娘的,你那个骚眼看见了!” 女孩骂着过去和小组长打在一起。 “你就是个骚货,不要脸,你放手,放手!” 这位小组长不光是骂人厉害,而且还很会打架。女孩冲过来抓住她的头发,她也抓住对方头发,另一只手还去撕女孩的衣服,后来女孩的胸罩都被小组长给撕了下来。 服装厂都是女孩子多,不过服装厂里也有一些男人工作,主要从事裁断搬运什么的需要力气的活,两个女孩打在一起他们自然会看。 胸罩被撕下来春光外泄,女孩真是恼了,气的她顺手拿起缝纫机上的一把小剪刀照着小组长的肚子就插了进去。 小剪刀不是很大,就是用来剪线头的,即便是这样,那插进肉里也不是好受的。 “哎呀!娘啊!” 小组长感觉自己肚子不好伸手一摸,看到血,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个伤人的女孩急忙拿了一件衣服遮住胸部,怕怕地坐在自己凳子上,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 “妈呀——”看到这情景,小雁和她身后的女孩都吓得抱在了一起。 。 在工厂里打架,无论什么时候,那个工厂都不会允许,即便是工厂里有关系,那也不行。 事情的处理结果是,干错活的女孩被开除,而那个小组长伤好后还是回到了岗位上继续耀武扬威,改不了还是骂人。 小雁虽然身体康复了,可是受过伤的身体大不如以前,她感觉自己工作已经很尽力了,可还是完不成任务每天被骂。 每次受了委屈,在晚上睡觉时,小雁就拿出鑫鹏送给她的幸运结,放在自己的胸上,闭着眼祈祷。 也许,这是她寻求安慰的唯一办法。 “小周,那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韩莉英,好看不?是我弟弟送的!” 小雁把幸运结拿起来给舍友看了看,一脸幸福。 “什么啊,你弟弟这么小气,那个幸运结不值钱的,看你那花痴样,哎!没救了你!” “嘿嘿······” 小雁起身笑着打了她室友一下,然后抱着礼物躺在床上,眼里还是满满的幸福。 也只有这时,才会让她忘记白天受到的辱骂;也只有这时,小雁才会有一些幻想,有一些生活的希望。 她喜欢鑫鹏,很喜欢,从鑫鹏给她洗脚的那瞬间便爱上了他,可是鑫鹏现在是个高中生,又是干弟弟,小雁也不好意思说,想念的时候也只有在梦中和鑫鹏说说话了。 小雁母亲去世早,家里全靠着六十多岁的父亲操持着,哥哥傻不能赚钱,提早下学的小雁一直在外打工赚钱养家。 她住的宿舍在工厂边上的村庄里,屋子里有四个人住,都是上下铺。 一起住虽然不方便不过也有一些好处,就是租金就可以平分,再说,女孩子凑在一起有个照应多少也安全一些。 “哎呀,真舒服,好想再睡会!” 这天早上,一个女孩子睡醒后伸了伸懒腰,因为床是旧床,她坐起来,床便发出了一阵咯吱吱的声音,把三个女孩给吵醒了。 “欣欣,你干什么啊?起那么早,今天工厂停电啊!” 下铺的女孩说话时眼都没睁有些不愿意。 欣欣敲了敲床边说:“我知道啊······还早呢,都九点了快起吧,懒猫!” “啊?九点了,不会吧!” 女孩搓眼看了看窗外,拿了电子表看了看,然后“哦”了一声后又躺下还是不愿起。 “起来吧,美娟,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逛市场吗?” 叫欣欣的女孩穿好内衣下了床,见美娟还不起就掀了被子把她给拽了起来。 “好吧,好吧!好舒服,真想睡一天啊!” 美娟伸了伸懒腰,刚要拿衣服穿,美娟把她的双手捂在她身上。 “干嘛啊,同性恋啊你?” “哈哈,你才同性恋呢,我说,你这哪里买的?真好看。” “我······不告诉你” “说不说!” 欣欣说着就趴在美娟身上开始挠她,弄得美娟不停地啊啊地叫。 两个女孩闹,小雁和她下铺韩莉英早醒了,她俩都看着笑。 见她俩闹个没完,韩莉英笑着说:“欣欣,那是美娟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送的?美娟,啥时送的?” 欣欣放过美娟开始找牙缸和牙刷等洗漱用具,美娟只是笑没回答,还是韩莉英说了出来。 “昨天,你和雁雁都不在,我看到美娟男朋友送给美娟的。” 听韩莉英这么说,要去刷牙的欣欣转过身瞪大眼很是惊讶。 “我勒个去,美娟。你男朋友还送你这个,那你们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去去去,没有······” 欣欣还有美娟和小雁还有韩莉英虽然是在一个宿舍,不过并不在一个工厂工作。 小雁和韩莉英在服装厂,而欣欣和美娟是在一家鞋厂工作。 。 “小雁,韩莉英你们去市场不?” 两个女孩洗刷完毕穿好衣服要出去玩时,欣欣回到宿舍喊她们俩。 “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 小雁和韩莉英待在被窝里懒懒地都不愿起,两个女孩听后便结伴出去玩。 她们走后,韩莉英光着身子去关了门,回到床上和小雁又躺了好一会,这才懒懒地起床穿衣服。 “雁,你还有大口罩吗?我的用完了。” “有,就在我衣橱里你自己拿吧。” “嗯嗯······” 两人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回到宿舍韩莉英说出去吃烧烤,小雁便说肚子不舒服不去。 小雁家里困难,韩莉英家也不富裕,不过她家里没外债,韩莉英只要把一半的工资寄回家,其余的都是她自己支配,这样她的生活就轻松了许多,不用和小雁那样省吃俭用。 因为那两个女孩太能花钱,韩莉英很少和她们一起逛街,不过她很喜欢和小雁在一起,因为小雁很少出去吃饭,也很少逛市场,韩莉英自从认识小雁以来攒了不少钱。 “雁雁,我不是说你,你说你都把工资都寄回家,你就不能多留点啊,看你瘦的,就剩一张脸了。” 韩莉英说的没错,小雁真的很瘦,每顿饭只吃馒头咸菜,不瘦才怪呢。 “家里有好多外债,没办法啊!” 小雁一脸的无奈,韩莉英扯了扯她的衣服想让她去,小雁还是不去。 “走吧,我请你不用你花钱。” “不了,我真的肚子痛,你自己去吧。” 小雁不是不想去,不过吃了人家的总是欠人家的,而且吃了好吃的还会想第二顿,所以小雁坚决不去。 “别痛了,知道你装的!雁雁,这人呢,不能浪费的花钱,不过也不能不舍得花,要对得起自己的肚子才行。看你瘦的,眼皮都薄的营养不良了!雁雁,只有吃饱了吃好了,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干活啊,你没个好身体怎么赚钱?” “算啦,我不去了你去吧,我想躺会。” “好吧!大懒虫!” 韩莉英劝小雁出去吃饭,小雁就是不同意,没办法韩莉英只好自己出去。 小雁等她走后自己出去买了一个馒头和一些咸菜回到宿舍。 小雁不舍得吃是不对的,付出的体力和食物是成正比的,比如那些干建筑的工人,她们吃的饭就要有高热量的肉来支持身体,因为体力活消耗的大,必然要摄取的多。 旧社会有人说,少吃多出汗,身轻又能干,净瞎扯! 如果吃饭少干活多,准会累垮身体。小雁就是这样,她不舍得吃,后来严重的营养不足,让她晕倒在车间里好几次。 “跟不上工序别干了,真是个废物!起来干活啊!” 她晕倒,小组长根本不会可怜她,在当官的看来,将小雁骂走换个能干的好处多多。 “哎哎,我能跟上,能跟上……” 挨了骂,小雁起来后勒紧裤腰带再继续工作。 骂人的还是那个打架的小组长,她并没有收敛,还是一副凶相骂骂咧咧的。 小雁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也麻木了,没办法,谁让自己不当官呢。 学校互动 夏天,鑫鹏上高一了。 岭平高中教室里,鑫鹏正在和同学们上自习课。 虽然上高中了,可是毕竟都是孩子,贪玩的心还是有的,同学们见老师好长时间不过来, 聊天,看小说,甚至还有早恋的小纸条在男女之间来回飞,教室里乱哄哄的。 鑫鹏虽然不是三好学生,但比较听话,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哥们,这个单词怎么读……” 高峰拿着英语作业来找他,鑫鹏便给高峰补习英语。 高峰是鑫鹏的铁哥们,他的学习成绩没有鑫鹏的好。 这位哥们别的课很好就是英语不行,鑫鹏英语也不拔尖,不过辅导英语后几名的高峰,还是可以的。 “陈老板来了!” 一个男同学上厕所跑回来后,还没走到座位,就急急地说。他说的声音很小,不过,同学们对这句话很敏感,不亚于一颗炸弹。 三秒…… 吵闹的教室就瞬间安静下来,写作业背书目不斜视,一个个秒变乖乖兔。 鑫鹏的班主任是个女的,姓陈,别看是个女的,很是厉害。 这位班主任虽然没有像其他班主任那样骂人打人,可不知怎么的,班里的同学们都很怕她。也正是有这样优秀的班主任,鑫鹏所在的班是级部里各项评比最好的。 “学校临时决定,星期六让我们班和三班,一起去柳河高中进行交流互动·····” “耶······” 班主任一进教室就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她还没说完,同学们高兴地鼓起了掌。 之前为了争取到这个名额,大家都鼓着劲呢,可是后来几项评比夺得第一的二班,却没有名额,大家都气坏了。现在听班主任说又可以去,同学们自然是高兴。 “停停停,你们去归去,可是一定要遵守纪律,可别给咱们二班丢脸啊!” 班主任用黑板擦,敲了敲讲桌,很是严肃。 “知-道-啦——” 同学们高兴齐声喊,每个人都很兴奋。 班主任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她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体育都很好,可也是最能惹事的一个班了,好孩子多。 好孩子,在那时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 岭平市和柳河市不是一个省,岭平市是县级市,柳河市是地级市,后来岭平也划给了柳河市,不过在鑫鹏上学时还是分开的。 柳河高中不在柳河市区,而是在柳河市西部。别看这个高中远离城市,她可是柳河市升学率最高的高中。 柳河高中硬件设施不如岭平高中,学校安排这次交流互动主要就是让学生们参观一下,让她们认识到自己学校的优越性,也好让刚升入高中的同学们有学习的劲头。 。 一到学校,同学们都被迷住了,一会看看这里一会望望那里,很是新奇兴奋。 鑫鹏姥姥家就在附近,他虽然来过学校周围几次,但进入高中校园,还是第一次。 学校两面环山,南边和西边都是平地,一条旺夫河经过学校西边向北而去,河两岸全是柳树,不光河边有,就是周围的山下也全是柳树。 嫩嫩的枝条,大片,大片的随风摆动着甚是好看,真是春意浓浓。 鑫鹏和高峰放好车子,高峰便跑去了厕所。鑫鹏闲着无事便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看风景,因为集合的时间还不到也不着急。 大门西面河边的柳树下,有几个女同学正在玩耍,有的编了顶柳枝帽戴着,有的蹲下来闲的拔草玩。 深蓝色的校服在一片片绿色的柳条中跑来跑去。小燕子在她们周围柳树间来回穿梭。 鑫鹏看罢,灵感来了。一手在后,一手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假装诗人,吟诗作对。 “嫩枝拨秀发,弯腰夷轻采,燕过柳……” “咯咯咯······” 鑫鹏正自我陶醉,身后跑来两个女孩,其中有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还看着鑫鹏笑。 “你们好……” 有拽文的嫌疑,鑫鹏有些尴尬,不过人家没理他,两对小辫子摇摆着跑进学校大门。 。 关于互动,也就是,先参观学校,下午又混合着上了一节课,之后又搞了一些拔绳之类的活动。 简简单单的互动,同学们玩的很开心,只可惜,美中不足,下小雨了。 来的时候,鑫鹏和高峰商量好了,等活动结束一起去鑫鹏姥姥家,然后去旺夫河抓鱼。 临走的时候,两人和班主任说了要去姥姥家,征得老师同意后,他俩不急走,就拖到最后才离开。 。 看鑫鹏的两个女孩,从学校出来后直接去了鑫鹏姥姥的村子,有自行车,没骑,聊天推着走,村子离学校不远,不着急。 对鑫鹏笑的女孩叫赵芳梅,和她一起走的是她表妹周晓娟,周晓娟的家就在村里。 她们聊了一会,便说起了上午看到的鑫鹏。 “表姐,他叫王鑫鹏,我认识他……怎么,你喜欢他?” “晓娟,说不上喜欢,就是感觉他有些特别。” “姐,要不我给你们牵个红线?” “算了吧,传出去丢人,我还不急着谈男朋友。” 赵芳梅这话估计是谎话,说完脸红了,周晓娟打趣赵芳梅。 “姐,你是不愁男朋友,那么漂亮,班里还有多男生追,哇,好幸福啊!一天换一个帅哥,都换不完。” “呵呵,看你馋的,都送给你啊,花痴,哈哈哈。” “哈哈,她才不敢要呢,要了,那不成动物了。” “哈哈哈······” 周小娟说完,两人骑上自行车,赵芳梅还陪着她一起笑,不过她上车后反应了过来, 一手扶着车子一手去打她表妹。 “好啊!竟敢说我是动物,看我不打你!” “不要啊,哈哈哈······” …… 都说男孩子调皮不老实,其实女孩子有时候也很调皮的,都还是高中生,好动是自然的。 即便是走路遇到一块奇怪的石头,那么也会过去掀起来,看看石头下面是不是还有更奇怪的东西。 这就是青春,如同出生的牛犊一样,见到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危险,都是那么的美好生动,又如同雨后的竹笋一样,一天一个变化。 梦还是执念 “哎呦,累死了!” 这天干完了一上午的活,刚回到宿舍,小雁便躺在床上。此时另外两个女孩不在。 “雁,欣欣和美娟应该早下班了,估计又下馆子去了。” 韩莉英脱了工作服幽怨的说着,下馆子对她们来说很是奢侈。 另外两个女孩不知道攒钱,只要工厂放假,她们不是去饭店吃大餐就是去摊位上吃烧烤,活的很是潇洒。 “肯定没有,你忘了,她们说五一放假,今天上午就回老家吗!” “哦哦,看我,干活都累的忘了!” 韩莉英换上日常的衣服,洗了洗脸。 在工厂每天都会加班,早上7点,一直到晚上9点,而且还要轮流上夜班,忙的忘记事情很正常。 “雁,下午休息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 听到这话,小雁有些茫然,她是有家,可是不想回去,不是不想看到家人,而是不想看到村里那些多事的脸。再说,自己家很远,回去一次花好多钱。 休息三天,自己能去哪里呢? “我想出个门,去我干娘家。” 鑫鹏家离着最近,也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去你干娘家?我看啊,你是去找你干弟弟吧?” 韩莉英坏坏地打趣小雁,小雁还不承认。 “去去去,去你的,我才不是呢!” 嘴上说不是,可是她的脸红了,怕韩莉英看出来,急忙把双手放在脑后,假装做运动,用胳膊挡着发烧的脸。 “雁,你弟弟多大了?” “比我小四岁。” “那更好啊,女的大更好,这婚姻才好呢,哈哈哈······” “好什么啊,我是他姐姐,那里能结婚啊!” “怎么不能,你们又不是亲姐弟。” 韩莉英说着走过去坐在小雁床边将她拉起来,郑重其事地说话。 “我说雁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弟弟?” 韩莉英是个很靠谱的女孩子,她和小雁差不多一个脾气,不会给别人穿小鞋,也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小雁能在这里受委屈工作,和这位好朋友有很大的关系。 “嗯……” 小雁想了想点头承认,韩莉英知道后一本正经地又道:“雁雁,说真的,你要是真喜欢你弟弟,就要趁着你弟弟还没对象赶紧地说明白。” “说什么?” 小雁坐起来直直地看着韩莉英,她想知道韩莉英会有什么好办法让她说出她的爱。 “就和你弟弟说,你喜欢他啊!人不交不深,话不说不明。你只有说明白了,你弟弟才能知道,以后才能有可能和你结婚。我说是有可能,如果你不说,那就连可能都没有了!”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怕我干爹和干娘不同意!人家家庭太好了,我家穷的就剩扫帚了,而且我哥哥还,还那样,傻······” 自卑让小雁蜷起腿双手抱着小腿愁得直皱眉。其实小雁明白,她和鑫鹏之间差不仅仅是年龄。 “你结婚管你傻哥哥啥事!” 韩莉英说完又神神秘秘地说:“我有办法让你干爹干娘同意!” “啥办法?” “把你弟弟给咔嚓了,那不就行了!” “去去,也就你能做的出来!” “哈哈哈······”韩莉英笑了:“好啦,不说这个了,快换衣服吧,我出去买饭回来,吃了饭,我们就回家喽······” 以前的工厂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工厂一年到头也没个星期天,也就是五一节和春节才能休息。 这样的工作身累,被管理者骂着,心更累,现在能休息三天,暂时避开恶魔般的工厂自然是高兴。 “要不要和妈妈说呢……” 韩莉英去买饭,小雁躺在床上很是纠结。 不想起,从怀里拿出鑫鹏送给她的那个幸运结,看了看后便放在胸前幸福地闭上眼。 。 平静的湖面上,一座开满鲜花的小屋子漂浮在水面。 屋子里还有很多可爱的小兔子,小雁正躺在铺满鲜花的床上睡觉。 突然,窗帘一开,阳关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在小雁脸上。 “啊——” 小雁睁开眼看了看,就见好多小兔子朝她跑过来。当她伸手去碰那些兔子时,小兔子忽然不见了,眨眼间在小雁眼前出现了一个男孩。 “鑫——鹏” 小雁欣喜地下床跑过去,很是激动。 “鹏鹏,你怎么来了?” “雁,我来救你啊!” 鑫鹏紧紧地抓着小雁的胳膊。 “快,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来救我,为什么?” 小雁问,鑫鹏没回答,拉着她就跑。 忽然,周围又变了,变成了一个森林。 森林里全是高大的树木,连太阳都看不到,无论小雁和鑫鹏怎么跑,还是在原地打转。 “鹏鹏,怎么办啊,我们迷路了!” “雁,不要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啥好怕的。” “嗯嗯······” 小雁抱着鑫鹏把脸贴在鑫鹏的胸前很是幸福。 忽然,一个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 “不行——” 小雁和鑫鹏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就见一片片树木被一个巨大的斧头砍倒,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非常宽的公路,伸向远处,没有尽头。 眨眼间,鑫鹏妈妈出现在公路上,拿着大斧头。 “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说完,那个巨大的斧头便朝着小雁和鑫鹏劈了下去。 “啊!快跑啊!” 小雁和鑫鹏转身往回跑。 跑啊跑啊,小雁忽然脚痛,跌倒在地。 坐在地上,小雁咬着牙把脚上的鞋脱下来,一看鞋里全是鲜血,吓得她给扔了。 “我看看,雁,你的脚指还在流血,要止住血才行啊!” 忽然,鑫鹏又变成了医生,穿着白大褂。 “雁,不要怕,我给你吸一吸就止住血了。” 他说完就把小雁的脚放到嘴里开始吸血。 突然,鑫鹏消失,出现一个强壮的男人,男人强行抱起了小雁。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小雁捶打男人,可是男人并不理会,将她放进了一个很大盆子里。 “啊——不要啊,啊啊啊······” 瞬间,盆里出现了鲜红的液体浸湿了她全身,吓得她哇哇大叫······ 这是梦,可是小雁在梦里不知道是梦,她闭着眼双手紧握不停地摇头。 “小雁?雁雁——” 韩莉英回来看到后放下饭菜,过去叫醒她。 “哦······莉英,你回来了?” 睁开眼,小雁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梦,对韩莉英笑了笑。 “我刚才做了个梦。” “雁雁,这么短时间你又睡着了,来快去洗洗吃饭吧。” “知道了!” 小雁刚起身,感觉不对劲就慢慢地下了床,从衣橱里找出姨妈巾,去了厕所。 小雁爹的心病 小雁不仅节俭还很孝顺,她在工厂受的苦从没和爹说过,连寄回家里的信,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爹,别舍不得花钱,快到夏天了去做身衣服吧,给我哥也做一身。 爹,我在厂里工作挺好的,吃的也好,厂里食堂可好了,有猪肉,有鱼,有很多好吃的,我吃得好,您放心吧 ······ “哎!好闺女!” 小雁爹在炕上看完信,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松。 家里穷,小雁赚的钱都不够还债的,小雁爹哪里还舍得花,即便是小雁回家买十几块钱的东西,他都说浪费,很是心疼。 这倒不是他小气守财奴,而是穷苦的家根本吃不起,也穿不起。 。 春天到了,菜园里要种土豆,小雁爹今天去城里买来土豆种。 拿到炕上,找了簸萁和提篮开始切芽块准备种土豆。 土豆种很贵的,小雁爹每拿起一个土豆都要看好一会,然后再用刀比划比划角度,尽量切出最多的芽块。 “三哥,在家吗?” 刚切了两个就听院门外有人喊。 小雁爹亲姊妹四个,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妹妹15岁时嫁到很远的地方,很少回家,父母死后更是没了来往。弟弟12岁时和父亲吵架,离家出走再没消息。 小雁爹在自己家是老大,在堂兄弟中排老三,外家人都叫他周大哥,只有堂兄弟才会叫他三哥。 “哎哎,我在呢,是六弟吧,来,进屋吧。” 自家兄弟也是熟悉,小雁爹也没出去,只是收拾了散落在炕上的土豆,人来了也好坐一坐。 “呦,三哥,切土豆种呢!” “嗯嗯,今天刚买的,我寻思着后天就种,兄弟,你坐吧。” “不用了三哥,我一会就走······三哥,大鹏呢?” “他在菜园里刨地,你坐吧。” “哦哦······” 小雁爹的这位堂兄弟叫周庆兵,在一家国营单位上班,在村里还兼着一些事务,说起来也算半个村干部。 穿的很是干净,一身的西服,锃亮的皮鞋。他看了看小雁爹的炕沿并没有坐,而是用屁股靠着炕沿,算是坐了。 小雁家自从小雁妈死后日子就跟不上别人。 自家亲戚都不常登门,更何况是堂兄弟呢?今天这位兄弟来了自然不会无事闲聊,这一点,小雁爹自是知道。 看了看周庆兵,小雁爹放下土豆说:“庆兵,你可是老怀,无事不来啊,今天咋有空来了呢?” “三哥,瞧你说的,我这几年不是经常出差嘛,事情多,也实在是抽不出身串门。再说,我,您还不了解?咱们小时候可是一起闹得。” “哦,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好了,说吧找我啥事?” 这个周庆兵,小时候长得矮,尽受欺负,小雁爹长得高,那时候经常护着他。不过,这些事情,周庆兵长大后似乎忘了,从来没提起。 “三哥,是这么回事,你认识留胜村的留不缺吧?” “他?知道啊!怎么啦?” “三哥,他家有个儿子你知道不?” “知道啊,留不缺一儿一女,儿子傻。” 邻村,留不缺家的情况,小雁爹是知道的。留不缺的父亲是个地主,她们家成分不好,不过刘不缺身强力壮能干重活,日子过得还可以。 “对对,三哥,那个,咱们小雁今年二十了吧?” 说到这里,周庆兵停下仔细地看了看小雁爹的脸。 他说是啥意思,小雁爹已经明白了,意思不就是说媒吗,就是他留家儿子想娶小雁就是了。 小雁爹听后原本有些舒展的眉头又紧了又紧,也没看周庆兵,将手里的土豆来回搓,土豆芽都被搓掉了还没停。 “庆兵,你这是来给小雁说媒吧?” 好久,小雁爹才慢慢地说了句,语气带着不悦。 “哎哎,三哥您看这事?” 周庆兵呲牙笑着,希望小雁爹同意。也不知道他收多少礼,这种媒也敢说。 “不行!他家儿子大葱比大鹏还傻!傻的,活都不会干,要娶小雁,没门!” 小雁爹说完也不管周庆兵了,自顾自地切土豆芽。 周庆兵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有些难看,他往门口走了走,本想离开却又转身呲牙说话。 “三哥,那个我差点忘了,周书记今早找到我说,他本来要来找你,可是市里有急事找他,没空,就让我来。还说,今晚他回来后,让您过去一趟。” “过去干啥?商量小雁和留家傻子的事?” 小雁爹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过周庆兵并没有生气。 “三哥,不是您一人过去,咱们周家的人都去。周书记说了,今年快到清明节了,想给咱爷爷立个碑,今晚咱们堂兄弟们都过去,研究研究。那个,我先回去了,您别忘了去啊。” 周庆兵说完便走了,小雁爹拿着刀,就怕惹恼了被砍。 。 “唉!” 周庆兵说媒的事情,让小雁爹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 小雁长得漂亮不愁婆家,可是自己的儿子傻就知道出力干活,没人愿意嫁。 看过几个姑娘,结果都是后会无期,这心病折磨他好些年。 放下土豆,小雁爹望着桌子上小雁妈的照片,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 二十多年前一天,小雁爹吃完饭收拾好了碗筷,来到屋里对正在缝衣服的小雁妈说:“鹏她娘,大鹏傻了,我看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不急,眼下欠了那么多债,住几年吧。” 儿子傻了,小雁爹想再要一个孩子,小雁妈不同意马上就要。 家里有外债,压力很大,如果这时要孩子会累上加累。 其实大鹏原先也不傻,因为地里收麦子时用大车拉麦子,大鹏坐在最上面不小心摔下来,结果摔坏了脑子。 小雁妈不仅有主见会过日子,她还是位很能干的女人,为了家人有个好身体,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小雁妈养了好几只羊,以便有羊奶喝。 在吃不起肉的年代,羊奶便是最好的营养品了。 不光如此,小雁妈还养了好多只鸡,家里的额外收入都是卖鸡蛋赚的钱。 就这样,小雁父母精打细算。 小雁哥哥摔伤住院时花了不少钱,欠下好多外债。 为了还债,小雁父母就把羊给卖了,然后靠着几十只鸡下蛋卖钱,加上地里的收成,十年才还清了外债。 没了压力,小雁父母这才想起来要个孩子,小雁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生的,所以她和哥哥差了十七岁。 小雁妈每天一早都会进城卖鸡蛋,家离着市里远,天不亮小雁爹就要送小雁妈去城里,然后他再赶回来,自从结婚后一直如此。 直到小雁哥哥变傻了,小雁爹要看着小雁哥哥防止他在家出事,小雁妈这才不用小雁爹送,她自己一个人用小推车推着鸡蛋到城里卖。 也就是因为一个人外出,小雁妈有一天出了交通事故,被一辆吉普车给撞了。 当小雁爹知道的时候,小雁妈在一个村里的赤脚医生家里。 “你他娘的,你叫什么?怎么撞的我老婆?” 小雁爹一问,肇事者立马赔不是。 “大哥,真是对不起!我叫陈为新,事情是这样的······” “妈个bi的!你不送她去医院来这里干什么!” 小雁爹听了事情原委后更是很生气,这撞晕了人还没送去医院,小雁爹越寻思越气,他说着要打肇事者陈为新。 陈为新穿的不错,看样子不是个领导也是给领导开车的,不过穿的再好再有身份,撞了人,心虚得很,他呲着牙一个劲的赔不是,甚至给小雁爹跪下。 “大哥,大哥,是意外意外,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不过,您看她不是没啥事吗!” “算了,不用难为他了,估计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啥问题。” 小雁妈劝小雁爹不用计较了,小雁爹不放心。 “还没问题,你不是被撞晕了吗,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可能被吓晕的,身上也不疼没啥事了,算了,咱们回去吧,他赔了一百块钱就算了。” 小雁妈怕他打人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小雁爹听了还是不依不饶,最后肇事者又赔了一百这才了事。 二百块现在来说不多,可是那个时候很多了,那时工人一个月赚二十几块,已经不少了。 …… 想起了小雁妈以前的点点滴滴,小雁爹很是怀念,一声“鹏她娘”后,眼泪便止不住了。 家没有壮劳力,小雁又是个女孩挣得不多,儿子傻,连义务工都不会干。 小雁哥哥不会干活吗?其实不是,他会干活,让他怎么干就怎么干,如果他在豆子地里除草,你说豆苗是草,他准把豆苗除了,就是这样傻。 而且他干活很听话,不说停,他能一直干到天黑,小雁爹心痛儿子,担心他出去被欺负就留在身边。 没有分队前,小雁家公分不多,日子过得苦,后来大包干家里分了地,虽然够吃了,可是日子过的还是不如人。 小雁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会瓦工和打铁。 年轻时很多人找他帮工,这样一来,家里的活就干的少,又不上班一年到头也挣不几个钱。 小雁娘死后他虽然不出去帮工了,可是地里收成不好,日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现在更累,不光是小雁住院欠下的债,还有集资、农业税、义务工等,这些负担,让这个残缺的家庭苦不堪言。 鑫鹏爸妈 改革初期,农民的赚钱意识还不是很强,除了种地还是种地。 偶尔会有眼光超前的人,种植经济作物,赚了一大笔后,第二年都会学着种,结果卖不出去,只能当柴烧。 也有养羊养猪养鸡的,不过人口多的农户等到年底就卖了,它们多数活不到第二年。 不用算日常开销,就是集资,农业税,义务工,加上孩子上学费用,都负担不起,地里收成稍微不好,就得借钱上交。 种地的收成没有盈余,希望过上好日子的农民,开始想办法赚别的钱。 于是一些精明的农民开始学理发学缝纫或者做布匹小吃等生意,钱多的买汽车搞黑车出租。 那时候做生意的人少,是生意就很赚钱,不过大部分都满天要价,货不真,价不实,能蒙就蒙。黑出租更是嚣张,强行拉客的现象屡见不鲜。 那个时候服装行业还不发达,成品衣服卖的少,主要买布然后找裁缝量了身体尺寸做着穿。 理发店,裁缝店很兴旺。 鑫鹏爸卖布,赚钱相对容易。不过做生意不像国企职工那样旱涝保收,做生意有赚有赔是有风险的,所以胆小的人根本不敢干。 “丽英,后天我要去上布,你明天去银行提三千块钱。” 鑫鹏爸今天赚的不少,回到家还哼着小曲,吃饭时还乐的笑。 “看把你乐的,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丽英,当初我做生意你还拦着不让,你猜猜今天赚了多少!” 鑫鹏爸神秘地望着鑫鹏妈,鑫鹏妈便猜二百,五百,八百,结果都没猜着,最后鑫鹏爸伸出两根手指。 “说了你都不信,两千!” “啊——我的娘,怎么这么多?就是过年的时候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鑫鹏妈惊了,惊的都忘了吃饭。那时候万元户还是富裕农户标志,2000块已经不少了。 “哈哈哈,今天碰到一大款,不知道为什么,去市场买布,也是巧了,满市场就我上了那种布,好家伙,这人一下子把存货全要了。” “哦哦,那也不会啊,你两匹布不是卖不了那么多钱吗?” 惊喜了好一会,鑫鹏妈才开始吃饭,丈夫赚钱有功劳,夹菜夹肉。 鑫鹏爸,从热水盆里,拿出烫好啤边喝边说。 “是个大款有钱不在乎,我要多少他连价都没回直接拉走了!我猜是公家单位的,我给开票都不用。哈哈哈,一中午二千到手了。” “哦哦,好了,快吃吧,瞧你乐的。” 鑫鹏妈笑着给鑫鹏爸又夹了一块牛肉。这牛肉还是鑫鹏爸从市里回家时买的。 那时候一般家庭,猪肉都是奢侈食品,别说牛肉了。 …… 人有了钱就喜欢旅游,鑫鹏爸也是。 “丽英,我们去去旅游……” 吃完饭,鑫鹏爸说要带鑫鹏妈去他进货的城市买布匹,顺便旅游一下,不过鑫鹏妈却不同意。 “我们都出去,谁给小敏做饭?” “这个好办……”鑫鹏爸笑着说:“带他一起去吧,让他请个假不就行了。” 鑫鹏妈白了他一眼。 “瞧你说的,不行,带他去也要等到暑假,现在请假出去玩,亏你想的出。” 还别说,钻钱眼里的鑫鹏爸,还真敢这么做。他曾和老婆说过好多次,鑫鹏上学没用,不如跟他做生意。如果不是鑫鹏学习还可以,他真能让鑫鹏退学。 “那就让他去你娘家,三天也不长。” 喝完茶水,看完报纸,鑫鹏丢下一句去床上躺着。 “我娘,我娘,你不叫娘啊?” 鑫鹏妈收拾桌子时,用围裙打了鑫鹏爸一下,怪他不会说话,不过鑫鹏爸做生意做的能说会道,理由很多。 “丽英你又来了,一个说法而已,也就是我没了爹娘,要是我娘活着,我说去娘那里,你说我说的是那个娘?这样说可以分开不是吗,这点小事你用得着计较吗。” “好好好,你说的有理,明天小敏回来,我和他说说,然后给咱娘些钱。你说给多少?小敏过去三天,要吃要喝的,还要······” “行了行了,你看着办······” 鑫鹏爸在村里名声不好,不过在家里不管钱,这一点让鑫鹏妈很是放心。 男人手里有钱就变坏,这至理名言,鑫鹏妈非常相信,她感觉只要抓住家里存折,丈夫就安全多了。 。 小雁工作的城市叫柳河市,离鑫鹏的家不远,坐长途汽车不用一个小时便到岭平市,然后再坐公交车去鑫鹏家方便得很。 要想富先修路,改革开放后桥越建越高,路越修越多,岭平市新修的环城水泥路又宽又平。 上午,公交车冒着黑烟在环城路上走走停停。 环城路里面正在建厂房和楼房,工地上汽车来回穿行,塔吊林立。 即便是到了鑫鹏住的村庄,周围也有工厂在建设。 人的吆喝声,口哨声以及马达的轰鸣声彼此起伏。 伟人的思想是伟大和深远的,伟人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前景和未来,当伟人在各地走一走,说一说,大地上便如同变魔术一样,冒出一家家企业工厂。 小雁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她能清楚的看到环城路两边的差别。 路南边工地多都在开发建厂,而北边则是另一种景象。北边还是一片片的麦地,地边上长满了高大的树木,粗壮而繁茂。 “滴滴滴……” “汪汪汪······” 路边一只大狗被公交车司机的恶作剧惹恼了,追着公交车狂吠。 “嘻嘻嘻,小傻狗。” 小雁趴在窗边朝大狗吐了吐舌头,结果被大狗发现,于是叫的更欢。 。 “好像没在家……” 爸妈出去上货,小雁自然不知道,来到鑫鹏家时,门锁着。 敲了敲没人回应,感觉爸妈临时出门了,于是站在门口等。 鑫鹏家的后屋,男主人姓候,老婆也姓候。 “姑娘,你是王志才的干闺女吧?” 这位候大婶是个热心肠,她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小雁,笑着来到她身边,一边说一边打量。 “嗯嗯,大婶,您知道我爸妈去哪里了吗?” “他们啊,出去旅游了。” “旅游?” “是啊,你妈昨天还和我说,说是你爸妈出去旅游,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哦哦······” 自己满心欢喜的来爸妈家,想和妈妈聊聊天,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可是父母又不在家,小雁很是失落。 “那您知道,我弟弟也去了吗?” 小雁还不死心,忽然想到还在上学的鑫鹏。 “那我不知道,不过明天后天是星期六和星期天,小敏不上学,估计也去了旅游了吧。” “哦······” 侯大婶这么说,如同一瓢凉水浇在小雁头上,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没了。 。 干爹干娘不在家,不能等,就是等也没地方住,小雁按原路返回了工厂那边的住处。 若要回自己家,时间太紧张,小雁就在宿舍里过了个五一劳动节。 因为买了好多好吃的没送出去,留着又会坏掉,于是也不心痛了,放开肚子奢侈了一番。 不过不经常吃油水的肠道突然吃了肉,很不高兴,晚上让她去了好几次厕所。 小雁爹的心病(二) 初夏,兴奋骚动,天上的,地上的,飞翔奔跑,活力无限。 即便是在夜里,明亮的月亮加上蛐蛐的叫声,让人遐想连篇。 晚上8点,古桥县周桥村村书记的家里很是热闹。 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周围坐满了周家的男人,其中就有小雁的父亲周庆生。 他们聚集喝酒的原因不是过五一节,而是商量给他们爷爷立碑的事情。 喝了一会酒后,村书记周庆宝啤酒肚一挺,大手一挥开始说话。 “那个,诸位,今天咱们兄弟们聚在一起,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因为啥事了,那个,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他很能说,而且说的有根有据,逻辑清楚。 “那个,这个事啊,是我提出来的。那个,为什么要给爷爷立碑呢?是这么回事,那个我前几天啊,做了一个梦。很清楚,到现在还记得呢。” “什么梦呢,是这样……就是我梦见咱们爷爷,新盖了一个楼房,不过呢,他老人家坐在门口哭。” “我就问:爷爷你为什么哭啊,爷爷呢也不说话,还是指着门口哭。我啊,这才发现,门口只有门框没有门,你们说怪不怪?” 这时有人附和说:“怪” 一边喝酒的周庆兵接话:“不怪啊,爷爷这不是想让咱们给他老人家做个门吗,那碑不就是门!” 他说完周书记对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接着忽悠。 “对对对,六弟说的没错,我呢,开始是想不明白。前天我不是出差了吗!去的那地方刚好有个庙,于是我就进去问了问大师,这位大师在当地可出名了。大师也说,是爷爷托梦要给他立碑,所以我回来后这才找大家商议一下,看这事情怎么办?” “还能咋办,凑钱立碑呗。” “哎,好好……” 周庆兵说完,其余的六人都纷纷点头同意。 她们周家,堂兄弟八个就小雁家最穷。虽然家里没钱,不过小雁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就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人,别人都不反对他也没推脱。 “那大家都同意了吧?” 周书记又问了一句。 一人说:“同意,五弟,你就说吧,每家要凑多少钱?” “好好……” 周书记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眼珠转了转接着说。 “本来呢花钱不是很多,我本想一人把钱都出了,可又一想给咱爷爷立碑,这是好事啊,自然不能让我一人独占。” “这样吧,我去打听过了,一个碑要钱六十块,运费四十块,一百块也不多,我寻思着我自己出钱就行了,可是咱们碑都立了,我看还是把那个坟头重新修一修吧。” “这个,材料费加上人工啥的,算起来估计要四千块钱,这样,咱们八家一家五百,你们说行不?” 他说完其他人都赞成,小雁爹此时也表了态。 “行!那个坟头都快平了,确实要修一修了。” “那就说定了,来来来,大家喝酒……” 见大家都同意,周书记坐下招呼大家吃喝。 。 “三哥,您来我这里一下。” “哦哦,好。” 吃喝完毕也到了十点,太晚了,大家纷纷离去,小雁爹刚要走却被周书记拦下。 小雁爹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有点晕,他跟着周书记来到里屋,在沙发上坐下。 周书记把几个苹果给小雁爹端到面前的茶几上。 “吃吧,三哥。那个,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啥事,立碑的事吗?没事!我出的起钱。” 小雁爹没醉时要面子,喝大了更要面子,说话豪气了很多,也不在乎钱了。 “不是,钱的事,那个三哥,我知道你家不宽裕,这个钱呢,也不用你出了,到时您过去看着工人怎么干活就行。” 周书记别看喝的满脸通红,可是他酒量大,并没有醉,他说话还时不时的看小雁爹的表情。 “不用,那怎么可以,五百块,我还出的起。” 小雁爹在酒精的刺激下,说话声音大,动作也大,他把胳膊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翘起二郎腿,很有大哥的姿态,好似换了一个人。 “我知道,三哥,真不用你出钱了,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周书记用命令的口吻这么一说,小雁爹这才没言语,五百块对小雁家来说毕竟不是小数目,这可是小雁二个月的工资。 见到小雁爹不言语了,周书记又去橱柜里拿出两瓶盒装的葡萄酒放在小雁爹面前。 “三哥,我知道你喜欢喝酒,这两瓶酒送给你吧,你知道我喜欢喝白酒,不太喜欢喝葡萄酒。” 这周书记说谎都不脸红,他在家顿顿喝酒,什么酒都喝。 “这这,这怎么行,使不得使不得。” 又吃又喝又拿,这让小雁爹很不好意思,急忙起身。 周书记笑了笑让他坐下。 “拿着吧,本来今天想给你送去,可是我回来的晚,既然您来了,就拿回去吧。不用客气了,三哥,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也喝不了,您就拿着吧。” 周书记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他对小雁爹的脾气,一清二楚,小雁爹就是见了市里的领导也不是揭发他收礼的事情。 “哦,那好。” 小雁爹不再推辞。他喜欢喝酒,喝不起成瓶的,便用塑料桶去供销社打几斤最便宜的,即便是这样他也是不舍得喝,也只有干活累了,才会喝几口。 见他收了酒,周书记又拿出香烟给小雁爹点上。 “那个三哥,我侄子大鹏今年三十五了吧?” “哦哦” 提起小雁哥哥,小雁爹只是简单地应了两声。儿子这么大了没个媳妇,这在农村是件不光彩的事,只是小雁的心病。 这件事他一直愁的慌,除了这件事,其他都不叫事,就是五百块钱,小雁爹都没怎么心痛。 “三哥,我寻思着给大鹏说个媳妇你看如何?” “啊?好啊,快说,是谁家的孩子?” 小雁爹一听瞪大了眼,认真地看着周书记。 周书记又问:“那,咱们侄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嗨——还啥姑娘呢,没孩子的二婚也行啊。” “那不成,虽说咱们大鹏傻一些,可是也不真傻,还能干活,还听话不是,这自然要找个好的!” 周书记这话说的,真受听,小雁爹信以为真了。 “那你,说的是那家的姑娘?” “这个姑娘估计您认识,就是咱们邻村留不缺的小女儿留盛美。” “啊——哦!” 周书记这么说,加上那天周庆兵去他家说的话,小雁爹已经明白周书记今天找他来的意思了。 不过周书记这么说,小雁爹没生气,周书记都替他拿了五百,还送酒递烟,若是拒绝,岂不是不给面子? 可是小雁那么好,他又不甘心她嫁给傻子。 说到这里,小雁爹此时好像酒醒了,坐在沙发边上,双手放在两腿间搓,犹豫不定。 好一会小雁爹才说:“那个,庆海,你不是说笑吧,人家姑娘长得那么好,还能嫁给咱们大鹏?” “能啊……”周书记见小雁爹松口了,于是坐在小雁爹身边,握着小雁爹的手和他说了他留不缺的事情。 “三哥,是这么回事,留不缺呢和我早认识,熟悉的很。我呢,看到咱们大鹏没个媳妇心里也是急,于是呢,我就去找了他留不缺。” “三哥,她们留家有个傻儿子,有个妹妹,你家也有个傻儿子有个妹妹,您看这事情能不能这样,就是你们两家来个换亲,你看怎么样?留不缺那里我说了他也准同意。” “哦哦······” 小雁爹拿起桌子上的烟卷,点上后慢慢地吸着,仔细琢磨着这件事的价值。 周书记见他没反对,便有了几分把握,也不用握着小雁的手了,做到小雁爹对面,笑了笑后点上烟,深深地吸了几口。 “三哥,这事你要是同意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老婆行了,她经常说媒,你也知道,三哥你看这事?” “哦哦,让我想想!” “三哥,你是不是担心小雁不同意?” 周书记试探着问了一句,小雁爹皱了皱眉。 “是啊,那孩子自小懂事,帮了家里不少忙,这事······让我回去想想,想想。” 小雁爹说完起身往外走,周书记把两瓶酒放到他手里。 “三哥,若是这事成了,您借的那些钱,我就不要了!” “啊?那怎么成!” “没事的,不就是两千块钱吗!就当作这钱修坟花了呗!” 两千块钱对小雁爹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何况修坟还有五百,这样便省去了两千五百块钱,这让小雁爹有些心动了,站住后也不知道说啥了。 “我,这,这个······” “回去吧三哥,等你好消息······” 。 小雁爹喝的不少,出门遇到风,走不一会就迷糊了,后来他竟然拎着两瓶葡萄酒酒,直接朝村东的一片墓地走去。 这里到处是坟墓,看着都慎得慌。 “鹏她娘,我来看你了!” 小雁爹大半夜的跑到小雁娘的坟前,也就是喝了酒不害怕,他说完后便在坟前的枯草上坐下。 这还不算,小雁打开酒盒,拿出里面的木塞起子,打开一瓶葡萄酒,喝了起来。 “鹏她娘,大鹏现在三十九了啊,我真是没用,没给他娶上个媳妇,唉!” 喝了两口,用袖子擦了擦嘴接着说。 “我告诉你啊,现在啊,小雁长大了,她脾气啥的,也都像你。有时候啊,我就以为她就是你······” “鹏她娘,小雁很懂事,很顾家。你知道,咱们儿子傻,他就知道干活,平时都是小雁和我商议些事情——” “鹏她娘,小雁很像你啊,家里地里的活,她都会干,说真的,我真是舍不得她嫁出去。我知道你最痛小雁了,可是咱们大鹏不结婚,那咱们周家就要断根啦······” …… 初夏的夜,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冷,可还是很凉的,不过小雁爹喝多了酒也就不知道冷了。 他说一会,喝几口酒,然后停一停再说再喝几口,就这样,两瓶酒便喝完了。 一阵风吹来,坟地里的柳树“哗啦哗啦”地响,黑黝黝的树林中,时不时地传出猫头鹰的叫声,那声音孤独而无助,就像是小雁妈在替小雁鸣不平。 可是这些,小雁爹听不到了,他也不愿听到,手指深深地插到土里,双臂遮住耳朵,就那么躺着,躺了一宿······ 鑫鹏爸妈(二) 鑫鹏爸妈一起去上货的城市叫,滨岩市,是个多山的城市。城市靠近港口,贸易发达一些,不过人口不很多。 “王老板,您放心吧,都是老客户,货到付款都行……” 上货很顺利,去了后很快就定下了,都是老客户,付了钱批发老板给去岭平市的长途车司机打了电话,安排给鑫鹏家发货。 “走丽英,我带你去看看水坝。” “好啊······” 把该定的布都买了,发了货,也没啥事了,鑫鹏爸就领着鑫鹏妈,去看了看当地一个小型水坝。 水坝建在城南的山谷中,河流在这个地方落差很大,于是政府就在这里建了一座水力发电站。 是条小河,水坝不是很大,不过从不出过远门的鑫鹏妈看来,这水坝很是新奇。 见到大水从排泄口喷涌而出,鑫鹏妈兴奋的不得了。 “哇,这地方真好看,原来水坝长这个样子啊,好大好强壮啊!” “哈哈哈,老婆,你还是那么逗,这水坝还能用长和强壮来比喻啊,那叫建。再说,这大坝不算大,还有比这个大好几十倍的呢。” 鑫鹏爸被鑫鹏妈的话逗得说话都笑。 鑫鹏妈就是这样,不光是比鑫鹏爸小9岁,还是贤内助,而且说话很有趣,这也是鑫鹏爸为什么一直深爱她的原因,后来即便是他发达了两人冷战五年,最后他还是没有抛弃鑫鹏妈。 。 “王——志才!” “管明心,是你啊,这么巧。” 鑫鹏爸妈正在欣赏美景时,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喊了他一声,他应答后,那个男人领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鑫鹏爸认识管明心,不过不认识女孩。 “王志才,这是嫂子吧?” “是,是啊,丽英,这是我小学同学管明心。” …… 一番介绍过后,鑫鹏爸看着女孩夸奖一番。 “吆,瞧这孩子,真漂亮,像个仙女,多大了? “我十八了,叔叔。” 女孩大大方方地回答。 “哦,都十八了,长得真好看!” 鑫鹏妈又夸奖了一句,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她往管明心身上靠了靠。 管明心问:“志才,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做生意的人对自己批发上货的地方保密的很,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这样,不过鑫鹏爸没防着这个同学。 “我这不是来上货吗,带老婆来这里看看,见见世面。” 说完他看了看远处的一辆汽车,汽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少妇,不过鑫鹏爸不认识。 管明心的老婆,他见过,都是半老徐娘了,这个女人能最多有25岁。 “志才,你不咋地啊!嫂子来了,也不带她去我哪里坐坐。” 管明心和鑫鹏爸开玩笑,王志才挠了挠脑后笑了笑。 “明心,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我们晚上要接着回家,就不去你那里了。” “嘀嘀,嘀嘀嘀……” 王志才刚说完就听远处的汽车喇叭响,管明心回头看了看便急急地说:“哦哦······那个志才,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你们玩!” 他说完便领着女孩急急地走了,鑫鹏爸妈在远处看着,就见女孩上车后,那女的还打了管明心后背两下,然后才一起上车离开。 车走开,鑫鹏妈摇了摇头疑惑地问鑫鹏爸:“志才,刚才那个女孩真是你朋友的闺女吗?” “应该是吧,我和他虽然很熟,可都在他单位见面,他女儿10岁时我见过。不过那个女的没见过,猜的不错,应该是他秘书。” “哦哦,我看不像,你朋友长得老,还那么丑,他女儿怎么会那么漂亮?” “怎么不会?孩子是随她娘,他娘长得可俊了,我······” “你说什么!” 鑫鹏爸说到这里就见鑫鹏妈狐疑地看着他,于是赶紧地闭嘴,鑫鹏妈好似逮到他的小尾巴一般。 “好——啊!刚才还说,和他家不熟悉,现在又说人家媳妇漂亮,说!如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那个女孩我看像你!说,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我的天!丽英!你可真能想象,即便是我想那样,那人家老婆也要愿意啊,我去,你真能冤枉人。” 王志才一脸无辜,鑫鹏猜他也不敢,不再计较。 “哼,想你也不敢!不过说真的,那女孩真的很漂亮。” 鑫鹏妈说着回头看了看汽车离开的方向。 “漂亮吧,要不过几年给鑫鹏当媳妇吧,人家可有钱了!” “算了吧,我才不愿意呢!不熟悉,我看她女儿只是漂亮而已!要给小敏说对象······我看还是小雁好。” “小雁?” 鑫鹏妈说出口,鑫鹏爸愣了一下,很是意外。鑫鹏妈到不感觉自己说的不对。 “是啊,志才,你看怎么样?我感觉小雁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型。” 听到这些,王志才的笑容消失,很是认真地说:“以后再说吧,小敏还在上学,等上完大学再说,你现在可不要给他说这些事,免得分心影响学习。” “我知——道,这事还用你说······” 。 鑫鹏爸和管明心说今天要回家,只是借口而已,她们看了水坝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滨岩市其他地方看了看,在滨岩市玩了三天,这才回家。 “丽英大妹子……” 鑫鹏爸妈坐黑出租刚到家,后屋的候大婶在大街上看到,跑过来。 “哎呦,你们两口子可回来了,你们干闺女,等了你们一天……” 她将小雁来的事情说了说,有些夸张,小雁等了2两小时,她说成一天,不过鑫鹏妈信了。 “啊,这孩子,怎么等这么长时间,哎,家里拉部电话就好了……”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鑫鹏妈说这话就是让鑫鹏爸拉个固定电话,结果鑫鹏爸没回应,和邻居打过招呼后开门进了屋。 鑫鹏妈并没有和鑫鹏爸明说拉电话,她也心痛钱,因为那时候拉一部固定电话要3000块,这可是很大一笔钱。。 “她二婶,小雁什么时候来的……” “五天前,五一那天,哎呦,那你闺女可俊了……” 鑫鹏妈,让侯大婶去家里,她也不去,在大街上和鑫鹏妈聊了好一会,直到鑫鹏爸喊鑫鹏妈,两人这才不说了。 爹求你了 换亲这个词在,现在也须在某些地方还在流行着。 没有相互的了解,就被红线拴在了一起,会幸福吗?不知道,不过,不是换亲的夫妻就能长久吗?也不见得。天下的姻缘本来就奇奇怪怪,坎坎坷坷,谁又能说清楚好坏。 小雁在服装厂工作了三个月,就收到家里的信要她回去,说是要给哥哥换亲。 信上说,小雁的对象是邻村的一个姓留的人家,对方家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刚好和小雁家换亲。 小雁知道哪家人,妹妹长得还行,也很正常,就是她哥哥不怎么样,是个傻子,什么都不会干就知道吃。 这家人的情况,小雁小时候就知道,小时候她还和村里的小朋友一起逗过那傻子呢。 现在爹竟然让她嫁给傻子,才不呢,死了也不! 看完来信,小雁立马回信拒绝了,后来家里的信一封封的催,她就一拖再拖不回家。 小雁知道,回家后就会和傻子定亲,以后还要结婚,到那时怎么去面对那个傻子。 每天晚上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抱着亲着,满身的酒气满身的烟味,还有没洗的脏脚,口臭的黄牙,老天呀!这怎么能受得了。 最让小雁发疯的是,对方是个傻子,真真正正的傻子······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小雁除了拖着不回家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和鑫鹏私奔?不现实。找男朋友?小雁好像对帅哥不感冒。 人都是感情动物,活着要考虑很多,只要不是孤儿就有牵挂,所以在做事情之时要考虑很多,要顾及很多。 虽然脚是自己的,手是自己的,可是自己做什么,有时候连自己都说了不算。 这天正在车间里工作的小雁,突然被车间次长叫了出去。 “小雁,你爹找你……” 出了车间,次长才告诉小雁,她爹正在大门外等着。 “真是老顽固!” 小雁知道她爹来找她做什么,虽然不愿意换亲,不过也没办法,爹都来了不能藏着不见啊,小雁就向次长请了假,领着爹回了宿舍。 。 洗完手,小雁坐在室友床上,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擦着手,似乎手上的水,老擦不净。 擦了好一会这才把毛巾放在一边,然后半躺在室友的被上双手放在眼前,用右手慢慢的抚摸自己的左手,心事重重。 见爹进了房里,小雁也没抬头。 “您坐我床上吧!” “哦,好……” 小雁爹来到床边,怕给床弄脏了,小心地坐在床的边缘上。 他没说话,只是拿出烟袋,装了烟,点着了就一个劲的吸烟。 老人来的时候肯定是想好了,可是真正要和小雁说着换亲的事情,老人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没说出口。 毕竟小雁也是他的亲闺女,让小雁换亲就是把小雁往火坑里推啊,怎么开的了口呢······ 父女俩都没有说话,一个抽烟,一个低头不语,抠指甲。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好长一会,后来还是小雁爹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小雁······跟爹回去吧。” 小雁爹说完有些激动,快步走出去,把还没抽完的烟磕掉,回来后他慢慢地装了一袋烟,点上后慢慢地吸着,也没看小雁。 要小雁回去干什么?小雁还能不知道?她半靠着室友的被,直直地瞪了她父亲一会,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我不是回信说了吗,等年底就回去。这么远,您来干嘛啊?车票不花钱啊!” 她埋怨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手帕来回扯着,好似要撕烂。 “我这不是替你哥着急吗,人家说了,要再不把亲事定下来,留家闺女就要另找对象了。” 小雁爹也是不会说话,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小雁要主动换亲一样。 “找就找呗,我才不稀罕呢!换亲?想想都好笑!” “小雁啊,现在社会虽然都不搞换亲了,但在咱们村很多啊。张瘸子的三儿,你二叔,还有你堂哥不都是换亲吗!你看你二叔,现在不也挺好吗,儿子女儿都健健康康的多好。” 小雁爹说的很没有底气,也没抬头,说完了还是抽烟。 “我二叔?他那是什么年代!现在您还包办婚姻!这换亲,我不同意!” 小雁态度很坚决,小雁爹听后呆了一会,然后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房间里静静的,只有那烟叶被烧着时发出的滋滋声在烟雾中回荡。 抽完了烟,小雁爹出去磕掉烟灰,回来后又开始装烟。 刚抽完烟,烟袋锅是热的,不过小雁爹没有感觉到热,就是不停地按压烟袋锅里的烟叶,烟叶很松,颤抖的大拇指按了好一会这才用火柴点着。 “雁啊,咱家里穷,这你也知道,你哥,他缺个心眼,没人想嫁给他,这次留家能主动来提换亲的事······” “爹——你要我嫁给他,你问过我吗,问过吗!不行,我不同意!” 小雁直起身愤愤地看着她爹,她不理解,那个痛爱她的父亲,竟然让她嫁给一个傻子,一个真真正正的傻子。 “雁啊,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他家找的是咱们村的周书记给说的这事,也都定下来了。咱们不同意,不就得罪了书记……雁,咱们回去,好不?” 说了这么多,小雁爹这会总算是抬头,不过他的双眼还是尽量回避着小雁那直直的眼光。 “我不回去!” 小雁坚定地回了一句。她说完,小雁爹拿着烟袋看了看小雁,然后低下头,用力地摸了摸脸。 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他才说:“雁啊,我也是没办法,你哥都三十九了啊!你生的晚,你娘死的早······” “他不正常,是傻——子啊!” 小雁坐直身子激动地又说:“爹——你就忍心让我嫁过去吗?为了哥哥娶到媳妇,你就忍心吗······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也是你亲生的小雁啊!” 看着爹,小雁的眼泪再也压不住了,流到嘴里,苦苦的,咸咸的······ “唉!” 她说的,小雁爹岂能不明白?心里不好受,起身出了宿舍,泪水流过满是褶皱的脸,掉到地上。 …… 偷着擦了擦眼泪,把烟灰磕净了,小雁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调节了一下心情,将烟袋装到口袋里,这才进了屋。 站在屋里,他看着不停擦泪的小雁,叹了口气。 “雁啊,你哥三十九了,不结婚,那咱周家就,就把门牌给摘了啊!你就嫁过去吧,就算爹求你了,好不好?” “我不想啊,爹——小雁不想嫁给个傻子啊!” 小雁说着跪在她爹的面前:“爹,你回去退了好吗?我一定帮哥哥找个媳妇,一定找,我一定给哥哥找个,求您了爹!” 小雁爹没有说话,眼里含着泪扭头望着门口,都不敢去看小雁的脸。 “爹——小雁会去找的,求爹退了吧,爹,您把亲事退了吧,爹——” 小雁苦苦哀求着,可是她爹却狠心地拉开了她。 走到门边,用手擦了擦眼,双手紧紧地握了握门框,长出了一口气望着门外。 “雁啊,爹知道,知道小雁心里的苦,可是,你看看咱们家,除了四间土胚房,咱们有什么,没有房子,没有牛,能有和咱们换亲的就不错了。再说,你哥也傻,这次不同意,那以后,谁会跟他啊!” “爹,没关系的,小雁可以打工啊。” 小雁跪着一下下来到爹的身后。 “我使劲打工赚钱,我给哥哥盖四间大瓦房,再买个拖拉机,准会有人嫁他的,爹——” “雁啊,哪得多少钱?你要打多少年工啊!你哥都三十九了啊!” “可我真的不想嫁给个傻——子啊,爹,爹——” 小雁说了这么多,她爹还是不听,她无助地趴在爹的腿上抽泣。 面对倔强狠心的父亲,她也只能哭求了,就希望爹能放弃这门亲事,因为小雁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还有自己爱着的人。 如果小雁和傻子结了婚,还有什么幸福可言?白天劳累的干完农活,晚上还要被傻子脏臭的身子欺负。 嫁给傻子后,她除了这些,还能得到什么呢?几间砖瓦房?还是几亩地?还是那些耻笑人的话和别人可怜她的眼泪? “雁,那算爹求你不行!” 见小雁还不同意,小雁爹咬了咬牙,两个膝盖便跪了下去。 “雁啊,咱们家······不能绝后啊!都是爹不好,爹没本事啊······” 老人说着不断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泪水掉落。 “爹?起来啦!” 见爹给自己跪下吓得她赶紧地站起来想扶她爹起来,可是她爹就是不起,着急的她,嘴唇都颤抖了。 “起——来啊,我求您了,爹——” “你娘死得早啊!我又当爹,又当娘,把你们拉扯大,可是我,没给你哥哥娶上个媳妇啊!真是废物啊,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姊妹俩啊,我对不起你娘啊······” 老人伤心地哭了,拳头打在胸膛上,砰砰作响。 让女儿嫁给傻子,他何尝不心疼,可是老实巴交的他,除了这换亲,他又有什么办法给儿子娶上媳妇? 如果不换亲,周家还有后吗?如果按照小雁说的,她去打工赚钱,等有了钱盖了大瓦房,买上拖拉机,她哥哥也许能娶上个女人,可是小雁要干多少年?要攒多少年的钱? 小雁用力地拉她爹起来,可是柔弱的胳膊怎么也拉不动。 “扑通”一下也她也跪在了地上。 “爹——你起来啊……” 小雁妈去世的时候,小雁才6岁,小雁记事时,哥哥就傻,家里全靠着爹种着五亩地养活全家。 爹不容易,小雁是知道的,所以,小雁从小就很懂事,很孝顺。 在小雁眼里,她爹一直很坚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面子,不向任何人低头。 就算是那几年没收成的时候,他爹宁肯天天吃野菜,也没和邻居出门要饭,也没给别人跪过。 可是现在,爹竟然为了哥哥娶上媳妇向小雁低头给小雁跪下。 颤抖着擦去眼泪,搂着爹颤抖的身子,看着爹脑后的白发,小雁再也坚持不住了。 “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我答——应······” 说完她趴在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唉!这就是贫穷,贫穷让人志向远大,也能埋没理想,葬送幸福。 “我的雁啊——” 听小雁答应了,小雁爹并没有立马高兴,而是抱住小雁老泪纵横,哭的更是伤心。 家里没有老伴,儿子又傻,平日里也只有小雁能和他说说话,商量商量事情,现在要把小雁嫁给一个傻子,小雁爹心里又会是多苦呢? 他这么做,别人不说他封建?不背地里骂他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可是为了周家能传宗接代豁出去了,只要大鹏能娶上媳妇,其他的不算事。 同意了换亲,小雁爹就让小雁下午到厂里辞了职,然后跟他回家。 “小雁,你没有履行合同,这个月没钱……” 因为没提前辞职小雁被扣掉了一月的工资,虽然心痛,可也是没办法。 那个年代,这种自己不提前辞职而被克扣工资的事情太常见了,常见的在打工者眼里,就像民风民俗一样,就应该克扣,如同法律一样不可更改。 小雁回到家后,一直很伤心,每天除了干完地里的活,谁也不说话,也不出门。 只有到了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躺在床上拿出鑫鹏送的幸运结,放在胸前痴痴的傻笑。 爹让她嫁给傻子,她和爹也没什么话了。 现在,也只有鑫鹏给她的这个幸运结,还能让小雁得到一些安慰,还可以,想着一些,她认为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和鑫鹏在一起,鑫鹏还会给她洗脚…… 也许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