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潜云间,朗无声》 1章不做等待 “终于上来了!” 云间吞出一口浊气,把自己躺平在坚硬如铁的雪地上。 苍梵山是整个大洧最离奇的山,山顶终年积雪白雾萦绕,只有每年五月二十日这天,山顶白雾退散,阳光灿烂,届时,有七道淡淡彩虹从蓝天铺泻而下,一直到山顶。 民间传说丰杂多呈,有说是重瑶宫仙女们在这一日下凡,到苍梵山天池里泡温泉。 苍梵山有没有温泉?在哪儿?无人知晓,至于仙女下凡泡温泉……呵呵无稽之谈了。 有说是仙人们下凡来体察凡情,又有说有凡人得到成仙,由彩虹桥进入仙庭,等等……! 云间就是为了这些丰杂的传说来的,她一年多前就从家出发,以万分虔诚心孤身一人一步步走到苍梵山下,再以万分膜拜身,五体投地势爬到苍梵山顶。 苍梵山之巅,雾霭笼罩,寒风徐徐,如温柔的鬼爪,带着阴森森的寒气轻柔的刮着云间头皮,缓慢的吹进衣襟里的阵阵寒气,把云间有些汗湿的内衣结成冰块。 云间慢慢平复气息,睁开眼睛打量四周,除了雾就是雾,看不清一米以外处。她翻了个身面朝雪地,此时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汩汩奔泄,先是小声减减变成嚎啕大哭,再渐渐变成尖啸。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慢慢静止……! 云雾,寒风,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在山巅巡荡,雪地上云间呼吸绵长,竟然在大哭后睡着了!还是睡的如此香甜,不管不顾的随遇而安! 趴在雪地里的云间全身哆嗦一下,打了个冷颤,嗖的从雪地上弹跳起来,嘴角还挂着快结成冰渣子的唾液,嘴里嘟囔:“怎么能睡着呢,冻死了多不划算,好不容易上来了。” 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些的酒囊,喝了一口酒,暖意从胃里暖到四肢,从雪地里爬起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札,手札里夹着一块削细了的碳笔。 云间翻开手札,目光在第一页上停留了一下,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然后拿起碳笔写下,“癸卯年五月十九”。 “走了一年五个多月。”她喃喃低语。轻叹一口气,稚嫩的小脸上吐露出一股坚韧,水润明亮的眼眸里透着白驹过隙的苍凉。 明天就是她生日,五月二十日,也是苍梵山拨云见日彩虹搭桥的日子,过了明天她就及笄了,也就意味着过了明天到她二十岁,这之间她可任何时候突然暴毙而亡,这是云家的血咒,但只应咒女儿不在儿子,所以历代以来,云家的女儿都活不过十八,只有一位最长的活到二十,还以为躲过了血咒,大摆宴席,结果在生辰宴上暴毙了! 云间非常不明白,自古以来都咒断子绝孙,没有咒断女绝孙的,这王八蛋发血咒时是不是女氏系族时啊,后来氏族一改,改成男氏系族,结果没绝成断子绝孙,云家女子却世世代代应血咒而不绝。 云间又给自己灌了一小口酒,山巅之上实在是太冷,如果不是从小练武有武功底子,只怕早就冻成人形冰棍了。 这酒是她出发前灌的,是她喜欢的五花酿,是她娘亲采摘几种她喜欢的花亲手酿给她的,这一路上哪怕她渴的嘴唇发裂也没舍得喝,哪怕腿脚身子摔碎,她也把这壶酒护的好好的,原因是等到生日这天,用娘亲亲手酿的酒为自己庆生,庆祝自己及笄了。 她慢慢向前摸索着走,不一会儿从能看到一步远的距离到伸手不见五指,她知道天黑了,可她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来被黑暗的恐怖吞噬,就会被冻死,只能不停的走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怕步子一大,直接踩空掉进悬崖深渊里或是脚步踩的轻,直接哧溜滑出苍梵山之巅,掉到处犄角旮旯的野兽嘴里。 云间不停在脑子想着以前的事,以次来打发心里的恐惧和饥饿,想着她从小爹爹就让她练功,扎马壮,对她很是严厉,两个哥哥和弟弟时常能偷的半日闲,她却不能。 后来把她若毛,就向娘亲告状:“娘亲,爹是不是想把他王爵位置传给我呀?哥哥和弟弟学文学武都很是吊儿郎当,爹爹不怎么管,却对我严丝合缝的管教,我是女孩子长大了要嫁人的,武林盟主我没兴趣,学学诗词歌赋,念念酸诗,弹弹琴绣绣花什么的我非常乐意的。” 2章奇彩唤生机 娘亲摸摸眼角,笑着道:“间儿乖,你的身体从出生就不好,多练武强身健体,身体强壮了以后想做什么都好。” 云间伸展一下四肢,“娘亲,我身体好着呢,哥哥们,堂哥堂姐们都不是我对手。” 娘亲摸着她小脑袋温柔的看着她,眼睛亮光隐隐,那是呼之欲出的泪水,她以为是娘亲为她骄傲的呢。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大堂姐和二堂姐相续离世。 之后的每天早上醒来,不是娘亲守在床边就是爹爹守在床边,云间为此感到很幸福,爹娘疼她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 多幸福的娃啊! 一年半后她最后一个小堂姐在及笄后的几个月里,给自己口水呛死了,荒唐至极的死法。 之后爹爹大改脾性,不再逼她练武,整天带着她玩,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上房揭瓦,上树掏鸟蛋还是给老鸟雀孵鸟蛋都不管,只要她开心就好。哥哥和弟弟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只要她想要的,他们会搜肠刮肚的弄到给她。 如此诡异的变化,云间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一天她买了一堆弟弟最喜欢吃的零食,循循善诱,把事情原委套出个大概。 云间听到这荒谬的血咒觉得很好笑,可三个堂姐都是活鲜鲜的说死就死了的,这又让她不得不信。 弟弟云皓把零食全推到云间面前流着眼泪道:“姐,你吃,你吃一日就少一日,我们都不能和你抢,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 云间:“……” 如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人家女儿还没及笄媒人上门不断,大堂姐二堂姐如花似玉般的人儿却无人问津,在爹娘兄弟们眼中,她就是个活一天少一天的人,怎能不难受。 云间也很难受,躲在房间里哭了三天,怕了三天,她还有一年半也及笄了,也就意味着她的寿命只有一年半的时间,运气好的话多活些时日。 到了第五天,她想开了,怕,是怕不掉的,哭也哭不掉的,那不如把一年多时间珍惜起来。她收拾简单的行囊,走出房门。 看着娘亲红肿的眼睛,她鼻子酸酸,努力压下快涌出的泪水凉凉的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个原因,我一出生就把我插死,那时候哪知道苦和痛,现在细数着自己命还有几天,不残忍吗?‘ 爹娘愕然看着她,泪水从他们眼里滚落,爹爹暗哑着嗓子:“我们做过斗争,可下不了手,虎毒不食子啊。孩子啊,我们只能希望侥幸能在你身上实现,或者身体强壮了能破这个咒。” 云间心里凄然,原来不是没想过啊。 云间告诉爹娘,她不想在家等死,她要游历天下,说不定机缘巧合下,破了这血咒,若不能…看尽天下风景总比躲在家里等死要强。 爹娘先开始不同意,外面坏人多,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行走在外太危险了。云间只能淡淡道:“你们只当我提前死了,再说等死的滋味是很难受。” 然后在爹娘哥哥弟弟们泪水中,灌满了一壶她心爱五花酿,从呆滞的爹爹怀中摸走一大打银票,翩然出门而去。 她并没告诉家人她要去苍梵山,因为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不想给他们希望,如果没看到她身死,他们以为她在外游历还没归来。 发现爹爹派人暗中保护,她费了一点时间把跟踪的人给甩掉了,她就一步一步走向苍梵山! 苍梵山之巅,云间不敢再走动,只能原地跺脚,地上的雪坚硬如铁,只能用内力灌注双脚不让脚打滑。 云间掏出怀里最一张饼,掏出时还有些软,已经变得和脚下的雪一样硬。她只能奋力和饼子对抗,一饼进肚,身体有暖和起来。 就在她腿如千金重,每抬一都得使出浑身力气快要坚持不住时,忽然一道淡淡的光柱从上空打下,将她周身包围,一股暖意从头顶游走四肢百骸,云间打了暖寒交替颤,抖出身上部分寒意,光线越来越亮,雾也越来越淡薄,从看到一尺距离逐渐到两尺三尺,最后白雾消失殆尽,云间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 云间抬目游顾,发现苍梵山巅很宽阔,山顶边缘根根白柱,交相橫错,反而中间凹进去。昨晚就算她再怎么蹦跶也溜不出山巅,安全感一来,胆子就大,但是满眼雪白刺的眼睛有些胀痛。 就在这时,五道炫彩灿烂的光柱从天齐齐落下,和苍梵山顶白雪相交辉映,其中一道不偏不倚的打在云间头顶,云间张开双臂惊奇希冀仰望天空,雪白的世界中只有她这颗小污点点缀在奇幻色彩中 3章峭壁断崖,君临崖 她跪下虔诚的对天拜了三拜,拿出她心爱的小酒壶,满足又幸福的押了一口又一口,傻傻的笑着……! 苍梵山位于洧国东边,云间的家乡在洧国最西边一座城——西宁枞海,城大,人口密集,虽在边陲地却很富裕,因为西宁枞海刚好是洧国、西墨国、南越国三国贸易中枢纽,所以云间好比是从天的尽头—西边奔向天的东边。 苍梵山东三百里是洧国心脏——那里那海城。 苍梵山东,有一处悬崖峭壁,崖壁光滑如镜,壁虎都难驻足,崖底流淌着一条清澈小河,由于平坦地区,河流速度不急不缓,河岸杂草丛生,荆棘密布,从上看可清晰的看见水里鱼儿, 如镜的崖壁上,云间正以壁虎的方式,四肢紧贴崖壁一步一步往下挪,临近崖底时,她纵身一跃,跳进河里,溅起丈高浪花,浪花中有几尾鱼被甩在岸上。 哗啦哗啦,云间湿漉漉的爬上岸,抓着几尾鱼,从腿弯外侧抽出一把软剑,把鱼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捡了些干柴爬到一块大石上生火烤鱼,她实在是饿得不行,如果不是考虑嘴巴还有那么点儿叼,由她胃的需求,都想生吃…… 云间吃饱喝足躺在石头上,遗憾咕哝:“要是有壶五花酿就好了。”话一出口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抖着身上已经碎成布条的衣裳,想了一下打开包裹跳进河里洗澡。 从上苍梵山再到下苍梵山,云间快半年没洗澡了,身上已经酸臭的连自己都闻不下去。虽然荒山野岭,云间还是不敢把自己脱光溜,穿了底衣才觉得有安全感。 正搓洗的起劲,一重物从天而降直接将她砸到河底,额头重重撞上河底石头上。撞的她头晕目眩,“唔,我是这么死的,到底是砸死的还是淹死的?” 云间脑子里只冒出这个想法,因为她已经过了及笄,随时迎接死亡。 本来想着上山是从苍梵山西边上的,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凄美,想下山从东边吧,看看日出东方朝气蓬勃的情怀,顺道去那里那海玩玩,看看大洧国的心脏和边陲西宁枞海有啥区别。 成不想,西边丛林茂密,奇花异果横生,野兽成群。如果不是她从小练就一身好功夫,早就喂了野兽了,而东边光秃秃的,除了几株苍劲松柏和几簇野花野草,啥都找不到了,她只能找点草菇和野花来充饥。 到半山腰却无路了,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悬崖,她只得倒爬悬崖下山,这也好着她从小逼着武功练的勤,马步扎的老,要不这万丈崖壁她也下不来。 好不容易吃了饱,想洗个澡,结果……。 云间脑袋晕沉沉地,她抱着撞破她额头的石头努力使清醒,砸她那东西还在背上没滚落。耳朵里还听到咕噜咕噜吞水的声音。 心里一惊,难道不是石头或是树木——是野兽?心里油然而生出一丝敬意,正是人为财死,兽为食亡,那么高的悬崖就这么不要命的跳下来……,就为了吃她! 心里腹诽,身子同时像鱼一样滑溜出,却不想头发却被扯住,她脸上露出倾城的微笑,手掌一挥,劈开河水劈斩向那颗黑头颅……! 河水被劈开,空气进入河底,砸她的物什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嗯?……啥?这是人头?怎么会是人头呢?来不及思索这怎么是人头,云间急忙撤回手掌卸掉凝聚在手指上的真气。 她想也没想抓起这人头跃到她刚才坐的石头上,仔细看真的是人! 云间将他腹部放在凸起的石块上,让他将肚子里水吐出来,这人趴在石头边上扯着喉咙咳速。 趁着这人忙乎着自救,她把用油脂布包着的干净衣服换好,坐在石头上擦头发,一边注意着这边动静,心想是不是这人也和她一样遇到生死悠关的事了,跑到苍梵山来自生自灭,最后熬不住等待的死亡,索性跳下来了结残生。 云间悲悯的看着这个颤抖的背,柔声问道:“可好些,需要我帮助吗?” 她说的帮助就是对这人的腹部来两拳,把肚子里的水挤压出来。 那人边咳速边抬起手,虚弱的摆了摆。 看样子没事,没在注意这人,继续擦头发,绢帕已经湿透,云间就边用梳子梳理边抖动头发好快点干,免得应湿了衣服, 不知道过了,那人翻身坐起,云间抬眼望去,两道目光相碰的那瞬间,两人都同时怔愣了一下,两人心里同时冒出“这人长得真好看。” 云间一双璀亮如晨星般的双眸,眨巴眨巴着看面前少年,估摸对方应该比自己大两三岁,比二哥云熙一样岁数,比大哥云鹏小点吧,少年全身湿透,月白色衣服上沾满灰尘和绿色苔藓,苍白的脸突出他那双秋水多情目如晨光中荡漾的春水,那薄厚适中的唇虽苍白但唇线分明,那高挺不失圆润的鼻梁上挂着一抹绿。 4章默然最销魂 少年在云间目不转睛地盯住下,苍白的脸噌一下变成粉嫩粉嫩的,但他的眼神没有躲闪静静的看着云间。 云间心里轻笑,脸皮真嫩,看一下就脸红,刚想说你好些了吗?,就听到少年肚子咕咕叫得欢快,看来是好了,能感觉到肚子饿,说明好的很什么毛病都没。 云间指指河岸旁边火堆上剩下的两条烤鱼,“那里有两烤条鱼,你要是能动的话自己过去拿。” 云间不想对这少年过多的关照,萍水相逢而已,还差点把她砸死。 本来是在石头上烤鱼,结果石上风略大,吹的火苗左摇右晃,她只得挪到大石下避风的岸边烤。 少年点点头,对她做了个多谢的手势,站起身来,发现少年长身玉立的,比她高大半个头,虽然狼狈不堪,但淹没不了他清雅的气质,华贵的姿态,就是身型太单薄,站起来有点风中摆柳的错觉。 云间不自觉地也跟着站起身,她怕这少年一不小心被风吹进河里了,她能及时捞回来。 这块大石离河岸约莫两丈距离,少年站在石头上停了片刻,最后弯下身子手脚并用往下爬。 云间……! 他不会武功?怎么上的苍梵山?云间惊诧。轻叹一声,走到少年面前轻声道:“起来。” 少年望了云间一眼,低着头双唇抿紧,依言慢慢爬起来。 少年刚直起身,一股清爽的皂角香味扑鼻而来,紧接着腰身一紧,怀里也撞进一个软嫩身体,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和怀里的软香人儿同时腾空飞起,几缕乌发随风飘动,乌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脸颊和耳朵,少年身子一僵,双唇抿的更紧。 “好了,你先吃着,”云间放下少年说道,自己到附近捡了些干草和枯枝回来,从新把火堆燃起,把三条没处理好的鱼拿到河北处理干净。 少年跪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背脊挺拔如劲松,就像入席在盛大的宴会上,端庄优雅,从容淡定,目光专注而轻柔的跟随者云间走动。 云间看了少年一眼问:“你不喜欢吃鱼?可我招待你的只有鱼。” 少年摆摆手微微一笑,做了个“我等你一起”的手势。 云间心里哎叹,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哑巴,世间不如意事太多,不止她一人。 “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我现在烤的也是给你吃的。”云间说。 少年眼里流出感动,对云间微微一笑,拿起一条烤鱼,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动作文雅清贵。云间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跳了跳,这样人怎么进的苍梵山? 云间不由得再次在心里想到这个问题。 少年可能是饿很了,五条鱼全进了他肚子,好像还意犹未尽,没吃饱的样子,云间想到他刚刚那么饿,还云淡风轻的等她一起就餐……,心里又叹了口气, 云间抬头看了一下日头的位置,对少年道:“你去河里洗洗吧,现在是盛夏,我再拣点柴火,日头晒着衣服很快就干的。” 少年双手捏着衣服,垂下眼眸抿紧恢复了点血色的唇,沉默。 云间再次叹息,“看得出来你以前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但是今非昔比了,你落难了!万事要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听到这活,少年猛然抬起头,摇了摇头,眼里有丝委屈和不明的情绪闪过。 云间蹙眉想了想,看着少年的眼睛问:“你是怕我自己走掉丢下你?” 少年眼神暗了一下,但坚定的点了一下头,没有被抓住小心思的羞赧,坦然承认自己的怯懦。 云间愣了一下,一丝柔软爬进心里,同时又好笑,暗忖:“他以前是不是被人哄骗抛弃过?才这么怕被丢下。” “放心吧,你就在河边洗,我就坐在这看着。” 少年踌躇了一下,站起来到河北洗簌,他也不敢脱衣服,只是松开了腰带,拿着云间丢给他的棉布搓洗,还时不时转头看一下云间。 云间知道他心里不安:“你可以说话的,刚刚你在吃鱼时,看到你的舌尖断了一小截,但那不妨碍你说话,可能就是吐字不清晰,会模糊不清。” “……” “这山里就我俩是人,还是有点人声比较好,就我一个人吧啦吧啦怪寂寥,你大胆的说,如果我听不清醇你再打手语给我看。” 只听哗哗哗捣水声,少年低垂着头,只专注于洗簌,云间的眼角余光始终注意着少年,怕他虚弱的身体突然来个头晕栽进河里。 云间不再坚持,怀疑他喉咙是不是有问题,再说就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了。 “我……我肖……懒浅,今,十系系。”声音干哑, 云间猛然抬头,望着河边的少年温和的笑着,鼓励道:“很好很好,你叫朗潜今年十七岁,这名字好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叫云间今年十八,你要叫我姐姐。”才不要做妹妹呢。 云间发自内心笑起,仿佛看到云皓忽然来到身边,又有弟弟欺负了!她要是死在苍梵山也有人给她收尸了,不用暴尸荒野。 笑容很容易感染,朗潜也笑了,如夏花绚烂,他也看到了云间眼里那一掠而过黯然。 云间带着朗潜纵跃在密林繁石间,朗潜任由云间对他或拉或抱或提,只要不丢下他,任君蹂躏还甘之如饴。 云间意外发现朗潜经脉受阻,脉搏沉缓弱,心里诧异,但她没问,觉得没必要问,下了苍梵山?走各的,以她生命周期此生不会见,只是在歇下来时,暗暗用真气在朗潜身体里游走,希望能把封闭的穴位打通,她不在他身边时可以自保。 朗潜知道她发现自己身体状况,低垂着眼,郁郁的道:“我睡着的时候在……家里,睁开眼时就在悬崖顶上,估计想要我死的人想看到我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封了我武功,就是不要给我一点生还的希望,……我这几天都在试着冲破穴位,可我功力不够。” 云间拍拍朗潜肩膀,”没事,不是还有我吗,我们分工合作可好?你从内往外功,我从外往你经脉里注入真气,内外夹攻,你会难受些,但可能会有效果。” 朗潜有点哭笑不得,她的分工合作是这么用的。 事实证明,云间的办法还真管用,朗潜被封的五处大穴已经有些松动,云间索性停下来专心把朗潜穴位解了,下山不急在一时。 5章孤独,属于自己 苍梵山东边山脚下,少年气宇轩昂,潮气蓬勃,少女笑吟吟的看着少年,像在欣赏自己刚刚作完的一副丹青。 “朗潜,姐姐多说一句,你武功恢复了,但是还是不能恢复,还要像以前那样,走几步就喘比较好。” 这世上有些人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比自己优秀,在没有绝对能力征服时,藏优示拙是最好的办法, 正在向东瞭望的少年闻言一怔,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云间,刚下山心情一下没收住。” “叫姐姐。” “好!” 云间斟酌了下措辞道:“每个人的路都不同,把自己的路走好走谨慎就好,就算不小心步入荆棘或是污泥沼泽漩涡,能纠正过来最好,不能纠正过来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朗潜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云间,双唇抿紧,那双秋水多情目里水波泛动,喉咙滚动了一下:“你要在这里和我道别?” 云间淡淡的笑了笑:“你我萍水相逢也是缘,如今你回你该回的地方,我去我该去的地方,你如今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人也比我聪明,你会保护好自己的,这我很放心。多珍重!” 说完,广袖一挥,衣袂飘飘,踏着轻薄的山岚欲离去! 朗潜急忙拽住她衣袖,急促的道:“云间,我和你一起。” 云间回眸看她,在晨曦中,她的眼睛清亮明澈与晨光相辉映,朗潜一眨不眨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丢下他跑了。 这孩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云间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告诉朗潜实情比较好,也好断了他依恋的情怀。“你要是跟着我,除了给我收尸你捞不到一点好处,我的生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结束,你在我身边会给我增加心里负担,我会时常拿你来做比较,同样是命,为何人家蹦跶蹦跶的活的任意,而我……。” 云间默了默,很快一笑,笑容明媚胜朝阳,半点不像谈自己顷刻殒命的人。 朗浅的眼泪却滚满腮。 他刚想说话时,忽然转头看向东方,云间蹙眉看着东方,四五百米之处最少有十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往这奔来。 云间掠一思索,飞身跃上不远处一株大树上,旁边草丛很茂密便于藏身也容易遁走,云间不喜欢,她喜欢把一切看清楚,才能做出正确判断,失误才小,但也容易被发现。 朗潜却站在那没动,她微扬了一下眉头,眼里掠过一丝了然。 云间刚藏好,十个人影已隐隐可见,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是越接近目标越谨慎的那样,朗潜这时却飞身跃到云间藏身的大树下,淡漠而威严的看着向他靠近的人。 一丈之外,十人停下,个个都带着幅浪花纹面具。 风破浪! 云间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认识这面具所属的势力,是那里那海城城主的暗卫!只有城主才能号令! 朗潜是……! 朗浅对他们打了手语,然后便听到“扑通”声,十人齐齐匍匐在地,齐声高呼:“十九少主。” 哦,明白了! 云间心里戚戚,暗笑:“真是好笑的缘分。” 先开始还以为朗潜要找这些人试身手,毕竟少年心性嘛,却原来他猜到是来接他的人在等他们。 这样更放心了。 现在那里那海城去不了,那去哪里呢?云间略一思索,向北边飞掠而去! 她刚离开树,身旁微风异动,朗潜已经跟上,他好像一直在等着她的去向,他再追随。 云间无奈的停下,微嗔:“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要是不回去他们会被你爹爹处罚的。” 朗潜上前抓住她衣袖,“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就是我真正的身份,之前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说了你有可能不信,作为那里那海城王子怎么被人切了舌头,封了武功丢到深山里。”朗潜的声音低沉暗哑。 从刚开始的暗哑结巴,到说着说着不再结巴不再暗哑,虽然还是吐字不清,但现在又暗哑了。 云间心里掠过一丝不忍,可那又怎样呢,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好言不听就来高压手段,云间冷下脸……! “西宁云间!” 一声不清晰的字句撞进云间耳膜。云间一愣……,我有告诉他我名字吗?云间心里掠过这个疑问。 她抬头望着朗潜。朗潜双目温柔的看着云间,“你是西宁枞海西宁云间,之前我不知道,以为只是巧合而已,但刚才听到你说,你命随时随地就会陨落,而且你名叫云间,整个洧国高层都知晓西宁枞海城主有一女名云间待字闺中,无媒问津,历代西宁女早夭于二十前,在之前你使用的能断河山的雷鸣掌,我更确定你就是西宁云间了。” 云间的脸黑了,这是在伤口上撒盐吗? 朗潜把云间的衣袖拽的更紧些,他怕她恼怒下,甩开了就抓不住她了,从衣袖上透出的丝丝凉意,让他心里揣揣不安,但又非常想靠近。 云间深吸口气,抬目看着朗潜,她看到他眼里的温柔和不安,轻轻一笑,笑容不达眼底:“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状况,那就请你离我远点,就算是帮了我。 朗潜:“我要跟你一起……” 6章汪洋遥思,夕阳下杜鹃 “看着我死,帮我收尸,你功德圆满!是吗?”云间淡淡的说道。 朗潜急了,双手抓住云间衣袖…… “不,不是……我想……”朗潜的话还没说完,只感眼前一黑,耳畔是云间悠悠的低语:“我不希望我的父母兄弟亲人看着我死,这是我的宿命,这种孤独只属于我自己,……如果我能活过二十就去那里那海看你。” 朗潜感觉到扶着他的那双柔软的手离开了他的手臂,她身上的淡淡依兰花香也渐渐淡然无存……。 戊申年三月! 洧国! 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正是万物复苏,春回大地欣欣向荣的季节。 那里那海城内城外是杜鹃娇艳、杏花微雨、桃花夭灼、梨花似雪、……姹紫嫣红争芳斗艳!美不胜收! 那里那海城在洧国东边,固守洧国东方,西宁枞海城在洧国西边,固守洧国西方,北青景海城在洧国北边,固守洧国北方,南加瑞海城在洧国南边,固守洧国南方。 四海守一国,一海管三江,一江管四河,一河管五胡,一湖管六郡……如此类推,洧国可谓是地大物博!资源丰盛富的流油。 每个城都有自己的管辖政策,但最高最权威的号令由那里那海城发出,那里那海城是洧国核心心脏,城主就是洧国之尊! 那里那海城历代都有只神秘的军队…… 风破天! 行如疾风,动能破天,人数始终是迷,除了城主外,没人知道这只军队有多少人,还有十六名江湖上顶尖高手坐镇那里那海城八方,那里那海城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三月的风日暖夜寒,总能吹起那不经意的烦愁。 那里那海城——御风楼楼顶,一名黑衣男子静立在楼顶上,一头黑发用根黑色抹额随意拢在脑后,一壶五花酿已剩空壶。一双秋水多情目如一片汪洋,尽是哀愁与思念,就是一壶酒也未能让化开他眼里万般情愫。 “还有两个月就是你二十了,你可别食言!”黑衣男子轻声呢喃,吐字不清。 那里那海西边有座山,名为杜鹃山,山上盛产杜鹃花,便以此为名,此时正是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满山的红杜鹃,将杜鹃山染成了血色。 此时已临近黄昏,杜鹃山上杜鹃花丛中,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如血的杜鹃花丛中,显得分外突出,万红一点白! 女子一头乌发随风飘动,眉如远黛、目如星辰、鼻如琼瑶、肤如凝脂,唇如粉脂,一颦一笑皆是画,一举一动都是平湖秋月,正是玉为骨月为姿,人间无处寻此色。 女子轻缓跨出一步,脚下蝶儿虫儿花儿都自惭形秽的纷纷为她让路,而一阵脚步声让白衣女子停下了脚步。 见山脚下一红衣蒙面女子极快的向山上奔来,白衣女子诧异的眨巴着眼睛,这都快天黑了,一个女子跑山上来干嘛?前提她忘了自己是女子,也是这么晚还在山上。 她想藏起来,游目四顾,发现这漫山的红藏不住她这身白,忙摘了一躲杜鹃花在手,假装是来赏花摘花的游客。她本来就是来看闻名大洧的杜鹃山的杜鹃花,可现在被迫着假装,有点哭笑不得,心虚个啥呀? 左侧拐弯处又有脚步传来,听脚步声此人轻功不错,都没踩碎地上枯叶,白衣女子心里发苦,难不成又撞见了野鸳鸯私会? 两种脚步声都汇聚在白衣女子这里。 三人互望,两人面面相觑,红衣女子和一个蓝衣蒙面男子忘着白衣女子发愣。 白衣女子温和的笑道:“都说杜鹃山的杜鹃花要在夕阳下看起来瑰丽又神秘,果然是真的,让人陶醉在这幅画中,你们继续欣赏,不过天已经黑下来了,这更深露重的小心着凉。”最后好心的提醒他们,不要露天办事,找个枝叶茂盛的树下比较好,毕竟这是三月天。 说完了摘了几朵花往山下走。 可面前红影一闪,红衣女子拦住了她,白衣女子睁圆了那双星辰般的眸子,看着红衣女子真诚的道:“姑娘,你放心吧这种事我见的多,算见怪不怪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再说我也不认识你。也不知怎么说起对吧?” “那你认识我吗?”蓝衣男子问。 “你蒙的这么严实,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我更不认识。” “你是谁?” “小女子今天刚到那里那海,还没进城呢,只因近黄昏,想一睹黄昏下杜鹃花的盛景。” 男子犹豫了。 红衣女子道:“对不起,你不能走,这漫山的杜鹃花你不是喜欢吗?那就留下来吧,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欣赏到黄昏下的杜鹃。” 白衣女子好奇的看着红蓝两人,美目里有点迷茫闪过,笑着问红蓝二人道:“你的意思要我给你们把风?这样不好的,老人说,看别人做那事不好,要倒霉的,你们要是包个大红包给我,我就干。” 红蓝二人愣了一下,蓝衣蒙面男子眼里掠过一丝戏谑,红衣女子轻叱一声贱人,便轻蔑的一笑:“原来是个傻子,长得这么好看有什么用,看来人生都是不完美的,这句话一点不不假。” 男子说道:“让她走吧。” “不行,她迟早知道我是谁。” 话音落,一拳头砸向白衣女子胸口,看这拳头的力度,能把一个胸口打出一个洞,这红衣女子内力修为了得。 7章莫问他乡客,随意有多少 在拳头离白衣女子不足三寸的地方,被一只白皙如玉葱般的手接住了,一青衫衣袍肤白貌美的女子站在白衣女子身旁,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她是怎么来的,红蓝二人一点都没发觉。 两人脸上神色在蒙面巾下看不到,但两双惊悚失措的眼睛展露无遗。 白衣女子轻哼一声:“你再不来我就要在杜鹃山长长久久陪杜鹃花了。” 青衫女子轻笑一声,笑容明媚动人,“怎么会呢?” 青衫女子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把两只糖葫芦塞到白衣女子手上,温和的道:“让你吃过够。” “两串就能吃个够?你也忒小气了吧!” “难不成你让我这么个大美人扛着糖葫芦架子招摇而行?从这里到那里那海城十七八里路诶,不感激涕零还说我小气,找打。”青衫女子一个瓜崩弹在白衣女子额头上。 白衣女子摸着额头轻笑道:“说的也是哦,我小气了,还是你好。”又蹙眉道:“他们倆是来打野战。” 青衫女子轻笑,点了一下她头:“你是姑娘吗,说话这么粗鄙。”白衣女子无视他这句话,只对她糖葫芦感兴趣。 完全忘了还有两个要杀他们的人正杵在身边。 “开玩笑的,他们不像是来这偷情的野鸳鸯,你去好好问问,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如他们愿,留在这里长长久久的看黄昏下杜鹃花。”白衣女子边吃糖葫芦边道。 “好嘞。”青衫女子高兴应道。 蓝红二人拔腿就跑,青衫女子轻蔑的一笑便追了过去……!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将两人拍晕,拍拍手道:“那里那海的人我们就不为他们操心了,只是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一炷香后他们自会醒。” 白衣女子低头:“也是,我们只是来玩的,看我又错把他乡当故乡了,走吧……这附近因该没野兽吧?” “这山不高,花开的季节人来人往的,附近都是居民,哪有狼虎之内的,最多就是几只狐狸山猫之类的,放心,说不定明天在那里那海哪个酒馆茶楼看到他们。” 第二天中午时分,那里那海城大街小巷都在传一道惊天新闻——那里那海最大最奢侈最繁华的销金窟“海市蜃楼”的当家娘子李笑妍死在杜鹃山,死时一身红衣躺在血红杜鹃丛中,额间一滴血,那因应该是杜鹃花为她泣的泪。 那里那海城一时沸腾! 殊不知,年方二十有六的李笑妍人如其名,笑容甜,身材辣,容貌美,人又聪明,“海市蜃楼”,在她的掌管下,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还加,南来北往的客人无不称赞李大当家懂客人心知客人意,进了“海市蜃楼”的客人,哪怕只剩下底裤出来了,也会赞一声“不虚此行”! 想进“海市蜃楼”这扇恢弘而气派的大门,不是随便进的,你得奉上银子,十两银子一张门票才可入内,门票分二联,一联给门内侍从,另一联自己拿着,凭这联可以在大厅内任选酒水。 进了大厅,那是姹紫嫣红开,芳香惹人醉,鲜花朵朵飘,仙乐悠悠,中间高台上,美女扭动着水蛇腰轻歌曼舞。 能进来的,都是舍得撒银子的主,侍从们服务细心周到,让每一位进来的客人都获得——“尊贵”!至于客人是否要进左边的“狂欢”,还是右边的“春雨”,抑或是中间的“骚客”,或是只在大厅玩玩就走,那都是客人自己意愿,侍从只会向陌生的客人介绍这三处的环境和用头,没有过多的推荐。 “狂欢”和“春雨”自是不必说一是赌二是嫖,至于“骚客”……那自然是文人墨客待的地方,客人们可以在里面吟诗作对,泼墨挥毫留丹青,以文会友! 进入“骚客”的客人,侍从会跪在地上把你鞋上灰擦干,把你衣服上的邹隙抚平,用鲜花浸泡的水轻试你的脸和手……至尊享受。 除了纸张要钱买之外,你可以任意点你爱喝的茶,任意点你爱听的曲,不要钱!你,随意给! 但在中间曲栏上挂着个花牌,也就无论进出上楼下楼都能一眼看到的地方,由两个侍从时刻更新客人随意给的银两金额,某某打赏白银多少多少,某某打赏黄金多少多少……! 有身份地位的,不想掉自己身价,自是多些个随意,有钱的商贾不想丢自己文人的气节,自是多撒些随意,没钱的更不想让人瞧不起,也得打肿脸充胖子,把随意捧出越多越好……! 这个不想那个不想自然就是水涨船高,所以“骚客”是“海市蜃楼”最暴利的,赚的虽然没有“狂欢”和“春雨”多,盈利是最高的,除了侍从开销,基本上是无本,客人知道这个理,无奈抵不住“诗兴大发”和“友人。 8章无声公子 听说之前“海市蜃楼”没有“骚客”,是三年前李笑妍做了大当家,把整个“海市蜃楼”改造成现在这样的,这样的一个人,突然横尸荒野,叫人唏嘘不唏嘘。 话锋一转,转到了近两年声名鹊起的——‘无声公子’身上,这位公子行侠仗义、除恶惩奸,多少恶棍恶霸恶势力都受过他的搓磨,作恶多端者便是手起刀落,半点不姑息。 那里拿海的人希望这位侠义的无声公子帮李笑妍讨回公道,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来个手起刀落为李笑妍报仇! 杜鹃山山后是一处小村落,在一间不起眼的三进院落里,正厅的门虚掩着,门内两侧各一名村夫模样的年轻男子,厅中间跪着一名蓝衣蒙面男子达拉着脑袋,像是脑袋太重脖子撑不起来,正厅木椅上坐着一名j白衣黑发的年轻男子,黑黝黝的乌发用一条黑色的抹额拢住,坐在那半眯着眼似睡非睡,他身边站着一名村姑打扮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眉目清秀,她上前挑下蓝衣男子脸上的面巾,一张非常普通的脸,记性不好的人看十篇都未必记得住,村姑在他身上轻拍了两下,穴位解开,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眼看到上头坐着的白衣男子,眼里一抹惊艳闪过,马上低下头淹没了眼里的神色。 村姑不屑的笑了笑,她知道蓝衣男子那遮掩的表情,那是大部分男子看到她家主子锁表现出的神情……先是惊艳后是自惭形秽,再是嫉妒鄙视,男子长的这么好看干什么! “说吧,你和李笑妍约在杜鹃山干什么?别告诉我们你们是在那私会,这说辞对于你们来说很老套,你们主子应该让你们换换说辞。”村姑嘲讽道。 男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你是谁?为谁卖命?我们都知道,狼犬。”村姑玩味的看着蓝衣男子瞬间苍白的脸。 白衣男子不发一眼,眉头略蹙了一下,对村姑打了几个手势,村姑躬身领命,便不再多言,纤纤素手上一银针捏在食指和中指间,秀美的脸罩上寒霜,蹲下身子,一手提起狼犬头发,让他面对着自己,冷声道:“我家主子只要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和你主子联系的?你的同伴们又在哪些位置上?如果你配合,我家主子不要你性命还保你性命。” 泛着森森寒光的银针在狼犬眼眶边游走。 狼犬苍白的脸变成死灰,不是被银针吓的,是被白衣男子吓到了,他虽低着头,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白衣男子,因为觉得这行头很眼熟,和现在江湖上脍炙人口的某人很像,见他口不言用手语,脑袋里轰隆一声,脑门像是塌了大半,他知道白衣男子是谁了,如果蒙上白色面巾不就是那人嘛!心里那一丝侥幸像烧红了锅里滴的那滴水,瞬间蒸发殆尽。 无声公子! 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客很多,但让人敬畏的侠士就那么几个,无声公子就是名列其首的那一位! 狼犬心里悲戚,主子的对头有无声公子协助,那还赢个屁! 他对白衣男子凄然一笑:“对不起,我想活但没办法活……”说完,运气丹田震碎了自己心脉……! 村姑“……” 白衣男子睁开眼看着已经死透了的狼犬,脸色如常,似是早知是这样的结果。 那里那海北城城门口,疾步行来两名年轻女子,一名白衣,一名青衫文士袍装扮,两人边走边聊着什么,隐约听到白衣女子:“你手劲本就大,那红衣女子那么娇滴滴的,没准儿就被你碰一下给碰死了。” 青衣女子两眼望天,“西宁云间,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只用一根手指点了她肩膀一下,那红衣女子不娇滴滴的比你我还壮实,忘了之前她要杀你灭口吗?”她气的用那根手指对着虚空连点了好几下。 云间看着青衫女子气急败坏的样子,眼里溢满笑意觉得她这样超可爱! 可惜青衫女子没注意到她促狭的样子,对着空气生气。 她倆本来想把那里那海周边逛个遍,却不想在茶摊喝茶时听到茶客议论杜鹃山的事,她们赶到杜鹃山,把整个杜鹃山都翻个遍,也没找出第五个人痕迹。 青衫女子看着云间:“听他们的描述,那李笑妍额头上有一滴红色的血泪,说是杜鹃花为李笑妍的死泣的泪,杜鹃泣血!这李笑妍是人物,感动了天地!” 她睨了睨云间接着:“但这种杀人手法整个江湖目前只有一人,难道还有人也和这人有同样的癖好?喜欢用大头针杀人?而且杀人手法都是一样。” 云间脸沉下来,“我怀疑她是被你失手弄死的。” 青衫女子看着云间表情轻笑一声,伸出右手食指:“我只用这根手指点了一下她,难道她是纸糊的,点一下就漏气了。” 云间没理她,向山下而去,一边道:“去海市蜃楼看看。” 进入城,青衫女子注意到路边行人都在看她们,略一沉吟,拿出一块丝帕把云间的脸给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9章道不同也相谋,莫泣寰宇 云间不乐意,嗔道:“你怎么不带,每次都这样,不是有你在身边吗,还怕别人把我抢了不成。”却没取下面巾, 青衫女子无奈的叹气:“姑奶奶我本相貌平平,因为和你在一起拉来了你几分色,害得我也成了别人焦点。” 云间笑:“都传加南王爵要把爵位传给他唯一女儿平舟郡主,看来传言不假。” “……,无头无脑出此言何意?”青衫女不解。 “你不知道?” “请赐教!” “哎!” “少装深沉,问你好好干嘛要扯到南加那边去了,现在是怎么把你艳光四射的脸遮牢。” “看看你这张太会说话的嘴就知晓啊,明明你也是艳光四射的,却偏偏把我捧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把自己说成仰望者,南加王爵可能就是这么被你哄晕了脑袋才要把爵位传给你,忘了他还有十个儿子,你是不是也为这事逃出家,浪迹天涯的?你心里自是明了的。” 原来青衫女子是南加瑞海城城主唯一的女儿南加平舟君主,云间是在北青景海城北边的晶景雪山上认识的,当时平舟正被一群秃狼围攻,云间的加入让平舟绝处逢生。 两人互道名字后,便猜到了对方身份,因为两人都是城主唯一的女儿,自然记得牢,不是那里那海城城主儿女众多,记忆里差些的根本记不过来。云间忽感世界太小,虽然她这一路走来,救人的很多,但能两次救到同爵的人真不是一般的缘分。 平舟自然知道西宁家有女不过二十的血咒,看到云间如此动人的眉眼里总带着一抹黯然,她觉得老天无眼又无心。 云间对她礼貌挥手道别时,她硬拽着要和云间一起,说云间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这让云间想起了苍梵山脚下,有个少年也说了同样的话,最后她点了那个少年睡穴,自己遁入草丛,直到那十个“风破浪”暗卫真的小心翼翼把他解穴小心保护,她才放心离开,一路北上。 今天有个少女和她说了同样的话,这让她恍惚了一下,抬眼看到少女期盼又热切的眼神,轻笑一声,指着一地的狼尸问:“你又为何跑到这极北的雪山里与狼共舞? 平舟见云间没急着走,心里一喜,道:“我是来找一味药材,这药材喜寒,越寒冷的地方越多药性越强。” 云间狐疑的看着她。平舟忙摆手:“我很好,你别乱想。” 云间讪笑:“我没乱想,是想你一个姑娘家懂药理还这么不畏生死天南地北的寻药,让在下甚是佩服。” 平舟略一迟疑,为了云间信任她,并把南加王室不为人知的秘密,用咬耳朵的方式告诉了云间。 “我爹爹并不是十个儿子,而是十一个儿子,他第五个儿子脑子出了问题,有点痴傻。” 云间愣怔,这秘密告诉我好吗?这对王室来说,比她这有女不过二十的血咒要丢人的多,转念一想也是,告诉一个将死的人也不算告诉,轻叹口气,心里挺佩服平舟的随机应变,这下不带她也不行了。 秘密得有人守啊! 世间上的误会往往就是两个人想左了,一个想取得信任希望带她一起同行,一个想既然知道你家秘密,不是灭口就是守。 云间悠悠一笑:“你在我身上花的每一秒都是浪费时间!”可不是吗?随时死的人活好自己的每一点时间,哪有时间吧啦你家破事。 却不想这句话引得平舟珠泪滚滚。 云间愕然:“我还没死你就哭上了?” 平舟哭:“说什么天妒红颜、天妒英才,你和五哥哥都是谪仙之姿,玲珑心肠,却要遭受这样的罪,老天无眼又无道,又凭什么高悬受万物敬仰。” 云间:“……” 平舟哭的很伤心,云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颤抖了一下,似有松开的征兆,稳了稳心神,叹口气道:“这跟老天没关系,是人为的问题。” “那还是天道不公啊!” “……” “这和天道也没关系,天道只酬勤,不辜负勤劳的人,像我和你五哥哥的情况,天道会顺应天命。” “我懂医术,如果我能治好五哥哥的病,肯定也能治好你。”平舟信心满满。 云间看着平舟珠泪横流的样子,心里软趴了趴,轻笑道:“我这毛病已经传承千年,根深蒂固有永垂不朽之志……,我想我的族人肯定代代努力过,都解不了这咒,就是我爹爹和我大伯二伯从我们几个堂姐妹出生都在寻找办法,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我们一个一个……驾鹤西行。” 平舟:“呜呜……” 云间鼻子酸酸,眼睛发涩,她忙低下头掩盖住这份怯懦,她为何要一个人,就是怕见到这种情景,这样让她更难受恐惧,所以,有一种同情或是安慰,就是一道催命符。 半响,云间扯了扯平舟衣袖:“你要找的药草找到了吗?” 平舟抽泣着摇头。 “别哭了,我们一起去找,那药草有名字吗?” 平舟抬头:“真的和我一起?呜呜,叫红狐。” 云间愣:“你确定是药草不是动物?” 平舟破涕为笑,“我确定是药草,祂的花是红色透明状,含苞待放时像狐狸的头,叶紫色,所以叫红狐。” “你这孩子哭笑一瞬间啊,走吧。” “谁是孩子,我倆同年。” “比你大月份,叫你孩子没错。” “我是三月的,肯定比你大。” “……我,是正月的。” “……” 10章五花酿,自难忘 两个同等价位,不同命运的姑娘就这样结伴同行。 海市蜃楼,夜幕低垂、喧嚣上市,李笑妍的死只给海市蜃楼投下一根针的涟漪,那根针的涟漪只是和她打擦边球的恩客。 云间和平舟捧上二十两银子拿了两张票进了大厅,两位郡主也被这辉煌而不奢华的大厅略惊讶了一下。 她倆游历天下,无论是最高档的国宴王城,还是最犄角旮旯的地下窑窟,她们都触动不惊,像海市蜃楼这样用最简约的装饰,装出最辉煌的效果着实让她两眼界换新。 云间要了壶酒,平舟抓了把干果啃,两个俊美的小官人如影随形跟在后面,手上都托着精美的托盘,托盘里放着洁白的热棉巾和一小盒高档胭脂和面脂。 云间瞄了一眼男客人托盘放的是什么,少盒胭脂多了包槟榔。 这服务!啧啧啧,多贴心、多暖心、啧啧啧! 云间蒙着面巾,厅里的客人看不到她的脸,都把眼光集中在平舟身上,云间甚是高兴,这样就不要说我惹祸了,因为心里高兴,她那路在外地眼睛流光溢彩,还是惹了不少人注目。 云间用胳膊肘子碰了碰平舟:“你想去狂欢还是春雨?不过先说明白,你要是去狂欢自己掏钱,要是去春雨我请客,请这里最好的小官人陪你,为你!我倾家荡产都要让你尽兴。” 两只眼睛笑的贼兮兮的。 平舟差点被一口干果给噎住, 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正事。” 云间了收了促狭,带头进了“骚客”。 进了骚客,里面又是一番情景,静悄悄的,男男女女三三两,或坐或站,在台子上挥毫弄墨,只有研墨和弄纸的声音,和偶尔轻语低吟衣袍裙摆摩擦的风动声。 云间和平舟从喧嚣的大厅忽到这么安静的地方,视觉和听觉都来了个极致。 云间给自己灌了口酒,心里暗暗佩服海市蜃楼幕后的东家是个人才,忽然一怔,砸了砸嘴,看了眼手中的酒壶,口齿留香,有淡淡的栀子花、桃花、伊兰花的香味,好像娘亲的五花酿。 云间眨巴眨巴眼睛,仰起头猛灌酒,可眼泪还是没止住……! 快五年了!娘亲爹爹哥哥弟弟你们可好? 平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云间异常,广袖一扫,轻巧的抹掉了云间眼角的泪,顺势夺下酒壶,促到鼻尖仔细嗅了嗅,“就这么好喝吗?去再拿两壶来。”她把酒壶递给正在为她们擦鞋的侍从。”同时提起来的心也落回胸腔。 从认识云间那天起,平舟无不时刻注意着云间的变化,只要是她早起都要探探云间鼻息还在不在。 平舟发现云间无论说话还是笑,眼底那抹黯然和寂寥总是随机跟上,直到她给五哥哥配制的药让五哥哥病有了起色,云间好像也渐渐明朗了起来,她眼底的黯然和寂寥几乎消失殆尽。 她们两找了张桌子,这时侍从的酒也送过来,刚一坐定,就有两名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走过,对她们行了个文士礼,轻声道:“两位可愿意与我们加为团友?” 平舟微笑道:“好啊,请坐。” 云间眼皮都没抬继续喝她的酒,越喝心里越苦,越苦越想喝。 平舟和两位男子泼毫弄墨了,他们一个自称杰玄,一个自称明宇,平舟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叫舟平,他们看云间,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哪怕是假的最少有个称呼,又看云间蒙着面,更让他们好奇心大盛。 平舟本想把她名字也倒过来叫,可想想太不好,只用她喝醉了来搪塞。 云间拍开第四壶酒时,眼前的一暗,心里嘀咕:“作的什么诗词丹青这么黑。”耳畔听到那个叫杰玄的人道:“这酒除了花香味好闻喝起来淡的很,适合女子喝,男子喝嘛最好是竹叶青。” “嘻,不就是想要我们买酒嘛。”云间心里讥笑,丢了一块金条到桌上:“想喝竹叶青自己去买。 “啪!”的一声,金条被推回,衣袖被人拽了拽。她冷然抬起眼眸……惊诧的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坐了位黑衣男子,他那秋水般的双目正专注的看着她。 她心跳漏了半拍,这张脸很熟悉但又不熟悉,以前有点稚气,现在轮廓分明更好看好看到妖异。 平舟本想阻止,但看到云间神色便停下了,继续招呼杰玄和明宇玩接花令。 云间轻轻一笑,拿着酒壶和他手里的酒壶碰了一下,黑衣男子略一犹豫喝了一口酒,眼睛还是专注的看着云间,手还拉着她衣袖不放。 云间看着他固执地一如当年,心里既好笑又温暖,她看着手里的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曾今告诉过他,她最爱喝娘亲的五花酿,他问她是哪五种花,她便告诉了他栀子花、桃花、依兰花、茉莉花,牡丹花,都是当季开的花。 他便在这座城最繁华最独特的楼,酿了这五花酿等她。 她想逗弄一下他,可他浑身散发着松寒之气能穿心透肺,觉得不妥,但又不想这么放过。 于是她缓缓悠悠地站起身,借着几分酒意,广袖轻轻一挥,半载袖子像片薄云落在黑衣男子肩上,绕过桌子如弱柳摆风般,似依非依的依在黑衣男子肩头,轻声细语:“小官人生的好相貌,叫小奴家行也不好坐也不好这怎生是好?小官人可否解救奴家?” 她的声音很小,旁人听不到但同一桌的那三人听的清清楚楚,杰玄和明宇眼里情绪晦暗不明,平舟噙着微笑看好戏。 黑衣男子坐在那一动不动,神色波澜不惊,云间吃不准他了,这孩子变得这么深沉,他这几年……? 11章故人重逢 感觉一个人玩没劲,便打了个饱嗝,回身坐回自己位置,对黑衣男子道:“抱歉啊,喝,喝多了,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酒这个东西,确实是乱人心智的。呵。” 黑衣男子垂下眼眸,最后站起身对云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云间有点懵,真是……世情薄,经不起摔打。 云间看着黑衣男子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酒也不想喝了,思乡之情也被讹段了。 两人玩了一会儿早早离开,出了海市蜃楼,云间批评平舟:“你是个待嫁的新娘,还敢跟男子饮酒作诗,以诗会友,就不怕我那妹夫提刀来砍我。” 平舟好笑,“第一,我是你姐,那位你应该叫姐夫,第二,他要砍的应该是我,为何要看你呀?” “在他脑子里是我云间把你带坏了。” “他只知道间婉,不知道云间是谁,你今晚呢?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想调戏?” 云间笑:“要说调戏,五年前就调戏完了,现在只想逗弄,这孩子又长高了又长好看,这将来不知道哪个女孩子嫁了他,不得天天愁死啊,” 平舟惊喜:“他就是你来那里那海赴五年之约的人啊,这缘分人间那里寻。”后一句话说的深沉低吟。 云间点了她脑门一下轻笑。 夜还不是很深,路上行人比较多,三月夜晚的风带着很浓的寒意,平舟打了冷战,云间推了推她:“你先回客栈休息吧,明天你还要进城主府拜见那里王爵,可不能没精神,我再去转转顺便给带宵夜。” 平舟缩缩脖子,点点头转身回客栈,她的体质没法和云间比,云间能在雪山冰窟里睡一宿都没事,她可不行,十个加南平舟都冻没了,这么好的体质说死就死真是没天理。平舟又想骂天! 云间站在原地目送平舟走远,也确定平舟的暗卫跟了上去,带着微醺的醉意,快速拐进另一条街,因为走得快,白衣和乌发齐齐飘飞,引得路人一路侧目看她。 来到一处荒宅外,云间细听,确定里面没人便飞身掠进。 她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天空,轻声吟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唔,今晚没月亮好在有满天繁星。阁下,想与我约吗?” 明明是花前月下的低吟,却无端有股寒风扫雪的凛冽。 耳畔微风拂动,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出现的很突兀,云间心里一凝,好快的身法! 云间看着黑衣黑发一言不发的男子,只是很专注的看着她,眼里那滚动不安的情绪让人心疼,心里轻叹,伸手摘下面巾,轻柔的笑看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眉目轻颤,眼里雾气氤氲,有求不得而得的惊喜,有诉说不尽的思念,有诉不完的委屈,种种情绪在云间拿下蒙面巾那一刻,全都涌上那张俊美极致的脸上,和刚在海市蜃楼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判若两人。 云间看着心里酸楚,这孩子这几年过的有多不好。她不在多想,张开双臂向黑衣男子跑去,黑衣男子略睁大眼睛,心里砰砰跳,笨笨的张开双臂准备接住云间。 云间奔来,黑衣男子准备接时,腰上忽的一紧,云间已揽住他的腰跃上屋脊,像初遇时那样带着他跳上跳下。然后再慢慢落下,仰头看着黑衣男子笑问:“开心吗?朗潜。” “嗯!” 朗潜垂目看她,眼里都是云间笑颜如花的脸,朗潜伸手揽住云间纤细的腰枝,哑着声音道:“我带你。” “好。”云间撤回真气,只轻轻环住他的腰。 两人在海市蜃楼上空玩着跳跳游戏,云间忘了死亡的突袭,朗潜忘了一切苦和恨,这个世界只有他们倆。 若有若无的笑声飘荡在夜空……! 海市蜃楼尖顶上坐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云间抬手摸摸朗潜顺滑如缎般般的黑发,朗潜只是看着她,用眼神细细描绘着她眉眼鼻子嘴唇脸型的轮廓。 云间叹气,轻声问:“这五年你,可好?” 朗潜眼眸垂下,双手握紧拳头,一股肃杀如万道利刃从他周身喷发而出!云间轻握住朗潜绷成钢板似的胳膊:“莫气莫气,有我呢?”心里却自嘲:“有我有个屁用,朝不保夕的。” 但是这句话瞬间让朗潜冷静下来,低低地道:“娘亲被他们杀了。” 云间心里一硬,问:“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我被他们掳去苍梵山,娘亲不见了我想求父王派人找我,在求见父王的路上被他们打晕带出府邸,困住手脚……,丢进,丢进湖里。”朗潜暗哑的声音如夜隼哀鸣,最后一句话似拼劲全力说出。 云间心里震惊,但也可以猜到朗潜娘亲是个位份比较低的妾室,住的离正殿远,侍从少保护她的暗卫……就算有也是武功不高的,所以轻易被歹人得手,但是,那是王府守卫森严的诶?云间不信外人能随意进出王府,如果真是的话,那里王爵和其他的王子郡主焉能安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能随意进出王府的人,再就是王府内的人,要不然消息哪来那么灵通,知道朗潜娘亲要去求王爵就朗潜? 朗潜无声哭泣,云间心里也难受,可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句适宜的话来安慰他,心里一急张开双臂将朗潜抱在怀里,学着娘亲哄她时的样子,一手轻轻顺他背,一手顺他头发。 朗潜全身一僵,随即颤抖。 云间能感觉到肩膀上衣服湿透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他这撑了多久才把她这个外人当亲人来倾诉。 她抬头望着夜空,眼神冷冽,那里王爵你扮演的是怎样的父亲和丈夫,老子不信你不知道朗潜的处境? 12章伊人声眸未改 想到自己大伯父二伯父和爹爹,为了让她们姊妹几个能活下去,殚精竭虑的做了多少努力,试了多少办法,只要能想到的都尝试过。这比起来她太幸福了! 朗潜情绪稳定下来,却没想从云间怀里起来,云间理解他,这是情绪发泄后的羞赧,她也不催,不再顺他的背只轻摸他的头发。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知道。”朗潜顺势抬起头,不好意思的擦擦脸。 “我帮你杀了他们,不管他们是谁,是何种地位。”云间淡淡然的说着,就像再说,哪只蚊子咬了你,我帮你拍死,说得那么自然而然又淡然。 朗潜湿润的眸子温柔的注视她,心里一股浓浓的暖流流到他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遇到了她,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伸手将云间被风吹乱的几缕头发理到耳后,他这动作自然而温柔,好像与生俱来就应该为她这么做。 做完后自己愣了一下,云间没在意,就算朗潜不帮她,她自己也准备捋一捋,挡着眼睛好不舒服的。 “该杀的我都杀了,就是还没查出主谋一共有谁?”朗潜说道,遂又问:““你这几年都去了哪些地方?” 这一问云间傲然的扬了扬下巴:“那可就多了,全国各地及北之地上山下海都跑了一圈,就是在北青景海待得久一些,主要在极北的雪山,帮平舟找药材,一找就找了半年。” 朗潜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云间忽想到一件事,亮晶晶的双眸看着朗潜:“李笑妍是你杀的?” 朗潜:“是,就是她给他们报的信,要不他们怎么知道娘亲要去父王那,她本是娘亲房里的侍女。” 果然,身边的鬼干的。 “那种杀人手法是你看我杀熊的手法?”云间眼睛更亮。 “是,对不起,偷,偷学了你的……”朗潜心虚:“你怎么知道?你看到过李笑妍尸体。” 云间感叹世间万物巧合真的很奇妙。 “在西宁时就听过那里那海城有座杜鹃山,满山红杜鹃斗艳东升的骄阳西下的夕阳。所以一到那里那海就跑到杜鹃山看杜鹃花是如何斗艳晨西二阳,恰时是黄昏,我正被花阳斗艳的美景陶醉于忘我,李笑妍和一名蓝衣男子惊了我。 便把当时的情景细说了一遍给朗潜听。 朗潜身上肃杀又奔腾而出,冷声道:“她既然想杀你。” 云间拍拍他肩,“你觉得她们能杀得了我吗,就平舟一人就能将他们就地解决。” 朗潜沉默,但他自始至终都没问平舟是谁,云间猜朗潜可能知道平舟是谁,就像四海高层都知道她一样。但没经过平舟同意,她也不能说。 可云间想错了,朗潜不知道平舟是谁,他认为这是云间私事,只要这个人不伤害云间就行,四海都知道云间的名字,那是西宁枞海历代有女不能活过二十的原因,而且活到二十的只有一位,还是五百多年前,剩下的都是十六岁左右玉陨。西宁枞海城三位西宁小姐已经相续离去,现在只剩下城主这个最小的女儿云间郡主,都在算着她在什么时候殒命。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云间打了哈欠,朗潜:“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你今天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你那四个小伙伴估计也希望你早点回去休息。”云间轻笑,笑容如朗朗明月,朗潜心弦被狠狠地拨弄了一下。 朗潜向空中打了个响指,“嗖嗖嗖嗖”,窜出四个人,个个身手矫健敏捷,四人齐齐向朗潜行主仆礼,向云间行文士礼。 云间咂舌:“我只是说说。” 朗潜温和的看着她:“他们四人从小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长大,明是主仆,实为兄弟姐妹,我想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 云间笑,那四人像是下巴掉下来,嘴巴打开半天合不拢。他们这是朗潜断舌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能不惊掉下巴吗。 原来主子能说话,虽然咬字不怎么清晰,但声音很好听。 朗潜对他们打了一番手语,四人立即严正,对云间行了个主仆礼,都自我介绍道:“竹叶、竹青,竹根、竹笋问姑娘好。” 云间眨巴眨巴眼睛,睨了朗潜一眼,这名字取的好随心啊。”轻轻一笑道:“我叫间婉,你们就叫我间婉就行。抬头问朗潜:“你怎么认出我的?” 朗潜微不可查的扯了一下唇角,“你的眼睛和声音都没变。” ”哦,这样啊,你变了哟,变高了,变壮实了,变得更好看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你,我说呢,怎么这么轻易让人靠近你,还……” “没有,没人能靠近我,不让人靠近我。”朗潜急急打断云间。 云间兴味的看着朗潜,轻拍一下他胳膊:“你这孩子急什么,是怕你色令智昏受到伤害,世界漂亮女子都很坏的,除我之外啊。” 她这话一出,对面的四竹同抽嘴角提眉毛。 朗潜更是哭笑不得,心里纠正,我比你大正正两岁,谁是谁的孩子?之前听他和平舟的对话,猜想她可能喜欢做姐姐,便没出声纠正她。 不对,什么至于色令智昏?随即垂眸看着云间—眼……确实是! 13章累富贵,战几何 不是云间想做姐姐,在她知道自己生命随时戛然而止时,她不是一夜长大而是从豆蔻少女一步到朽木!这个冲击不身临其境难以体会! 夜色催更,云间两眼皮打架,拉了拉朗潜衣袖:“我回去了,明天见。”说完站起身准备纵身跃下楼顶。 朗潜拉住她:“我送你。” 云间摇头:“不了,你今天也很累,早点回去休息。”看他眼底的乌青就知道他可能一宿或是更久都没好好休息过。 朗潜眼里暖流流过,“送你到客栈,就回去休息。” 云间亮闪了闪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路不熟悉,有人送自然是好,不必问路,“我住在南加瑞海驿馆。” 朗潜意外的:“平舟是……?” 你不知道?,云间有点意外!“她是南加瑞海郡主,在狼嘴里把她救下的,巧吧,我此生救人比较少杀人比较多,却救了两个大贵人,看来我还是挺有福气的。” 云间笑的明媚。 第二天一早,云间起床时,平舟已经装扮妥当,一身鹅黄色朝服,上面缀满大珠小珠,大宝石小宝石,晃的云间睁眼都睁半天才睁开。 平舟端坐桌前仪态端庄,气质雍华!云间心疼的问:“孩子,这套行头最少也十来斤重吧,就中间这颗海珍珠都有半斤,这全身上下都是宝石珍珠金线银线的……,你们家确实很有钱。” 未了,啧啧啧赞叹不已。 平舟横了云间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愿意啊,父王说就我一个女儿,不装扮我装扮谁。” 云间搔搔头,想到平舟的十个兄弟平时穿戴寒酸过平民,朝服都是很平常的丝绸。 即刻改了个同情的眼光看着平舟,道了声可怜的孩子,转身去吃早餐。 那里那海城城主府坐落在那里那海城东,下了马车进王府再乘坐车辇行,走了好久才到达正明殿——那里王爵和朝臣们议政的大殿! 云间和平舟同肩而行,她本不想来,平舟说什么非要以她义妹的身份陪她一起近那里王府,云间推脱不了只得应了。平舟让她带面纱,这样就不用吸眼球! 云间扶额,说真不用蒙面,就你这身装扮再多的眼球都会被你这身珠光宝气吸走,平舟想想也是,没再坚持要云间带面纱。 在侍卫通报声中,平舟和云间进入正明殿,文武百官已齐聚,那里王爵那里林洋端坐在高台上一张大鹏展翅的高鹏大椅中,大棚雕刻栩栩如生,似顷刻间欲载着那里林洋振翅高飞。 云间落后平舟两步低眉顺目的,一副胆小柔弱样,但是眼睛偷偷找朗潜有没有在这大殿里,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不参政,因为他口不能言,就算能说口齿不清也不行的。 果然,是正常情况,大殿里没看到他。 云间跟着平舟向那里王爵行长辈礼,并居中站立,因为平舟是客她是平舟的义妹自然也是同礼相待,两侧是文武大臣和已通过文武考核的王子们。 云间抬眼间看清那里林洋的模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原因,她就想看看朗潜的爹是个什么模样把朗潜生的那么好看。 那里林洋五十岁左右,相貌英俊,身段板正,须于高大威猛型,可惜眼睑浮肿,皮肤干燥松弛,像是夜晚“运动”过度所知,只有脸型和朗潜有些相似……哦,不是这样说的,是朗潜的脸型和那里林洋有几分相似。 平舟呈上一张喜帖,云间知道那是平舟自己的喜帖,她觉得小题大做的离谱,但她心思不在这,她在暗暗观察那些王子,王子的朝服和大臣的朝服区别明显,那里那海是以紫色为尊,王爵一身深紫、紫王冠,王子和王姬是淡紫、白纱冠,文臣为红武臣为蓝,以官帽上珍珠数量为官位的大小,最少一、最大七。 那里王爵恭喜平舟时,平舟拿出了第二张帖子,神色变得冽冽,高声道:“那里王爵这是战书,您接否?” “……” 满殿静默! 正明殿内只有一人云淡风轻,,那便是云间,这种事在洧国每三年必须要进行一次,一海向另一海挑战,被挑战者可以拒绝,拒绝了表示认输,那就要向对方缴纳三年的税,三年后再接受应战,如果输了继续向对方纳税,如果赢了对方纳税给你,被挑战者拒绝挑战者时,挑战者可以向另一海下战书也可不下,坐享一海的三年贡税,另两海不可向此海挑战,但另外两海必须要战,这就是下战书者的优待。 半响后那里王爵那里林洋温和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起来:“那里那海已五百年没接到过战书了,贤侄女你代表你父王向孤挑战,魄力可嘉,孤谢谢南加王爵把孤看成他首先的对手,告诉你父王孤定不负他所望!” 接受下战书接受挑战!这是云间和平舟预料中的。 大臣和王子们不同的声音出来了,有兴奋的摩拳擦掌,有说轻蔑的,说二十年前南加瑞海就败给了那里那海,真是自不量力。 有说南加王爵聪明,明知是个败,先求个脸面。那里那海五百年来无败绩,老大的位置也稳坐了五百年。 如果二十年内能连赢三海,那近百年可做四海之首,享三海年产百分之十的税收。 平舟噙着微笑听朝堂上七嘴八舌,云间事不关己的竖着耳朵听闲话,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自己看,也很快察觉到这道目光赤裸,心里冷笑:“果然……!” 平舟抬眼直视着那里林洋说道:“那里王爵,既已接下战书,三个月后战场上见真章,侄女就和舍妹回驿馆,那里那海隽美的山水城貌我们还没玩够呢!想早玩结束早回去做备战的准备,和那里那海作战我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啊。” 这话说得那里那海的文武大臣、王子和那里林洋听着都舒心,一种被对手尊重的感觉,胜过各种吹捧的语言。 那里林洋温和的道:“贤侄女莫急,你们远来是客,孤已经让人备好了尚食,中午你们就在府内用餐,莫让南加王爵怨孤怠慢了他闺女。贤侄女的义妹叫什么名字?” 平舟刚想说,云间低着头小声道:“回王爵话,小女子名叫间刓。” 平舟听到这软弱无力的声音,打了寒颤,她太明白云间用这种姿态时,接下来酝酿的是什么……! 那里林洋赞道:“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不知姑娘可喜欢那里那海的人文风貌? “呵呵,一半的一半。”云间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这是……不怎么喜欢?”那里林洋温和的笑了笑。 平舟知道这位王爵好色之名远播,所以出门时让云间带面纱,但她是来下战书的,一个人确实没多少底气,如果云间站在身边她就能底气十足。但没想到那里林洋尽然好色大胆到非人的地步。 平舟怕再说下去,云间口里不会吐出好言语来的,到时……不敢想象了,她想找话题把这两人的谈话打断……。 “王爵,我的名字好吗?”云间话锋转会她名字上。 平舟嘴角哆嗦了一下,正想接下云间的话,那里林洋出口快于她,他微笑道:“温婉婉约,清扬婉约,自是好名字……” “那里王爵,此刓非彼婉。”云间嘴角溢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打断那里林洋的话道。 “大胆,不知礼数,竟敢打断王爵的话,来人将此女拖下去“鞭笞”!一言官呵斥。 平舟蹙了蹙眉,冷冷看那言官一眼,她和云间可不是只待在深宫内院的女人,她们是朝堂江湖中都笑傲的人, 你你个言官呵斥想吓唬谁呢,那个言官也是个衷心护主的人,面对平舟冷眼,他亦冷冷怼视回去。 那里林洋抬手制止了这言官的怒火,正要问是哪个字时,大殿外通报官一声尖锐且高亢的慢拖音响起…… “十九……王……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