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妃娘娘躺赢日常》 第一章 所谓格格 “格格、格格!您快醒醒!”睡得正甜的舒锦突然听到到有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旗服、梳着乌黑麻花辫的女孩已经急得满头热汗。 这女孩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穿得像旧时代大户人家的丫鬟……嗯?谁啊?! 舒锦有一瞬间的懵逼,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格格,大事不好了!隔壁院儿的钮祜禄格格突然要临盆了,可偏生三阿哥肚子不舒服,府医被侧福晋给叫去了!这嫡福晋又不在府里,钮祜禄格格身边太监小柳子过来求助,请您帮着想想法子!” 啊?啥?又是格格又是阿哥福晋的…… 舒锦不由地一个激灵,一下子便想起来了,她……不是死了吗? 为了庆祝成功混到毕业证,千里迢迢跑去看钱塘江,结果被大潮给卷下去了! 作为一只北方旱鸭子,舒锦毫无疑问挂掉了。 所以,她现在是穿越了?! 而且,貌似还穿成个格格? 这个“格格”,显然是清朝独有的称谓,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穿着,也明显是清穿衣着,至于发型……虽然不是电视剧里常见里两把头,但也正常,寻常使唤丫鬟,还用不着梳那么高级的头发,当然也不用穿花盆底鞋,要不然还怎么干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头上横着个旗髻。 所以,显而易见,她好歹是个“主子”级别的人物。 还好还好,她可不想当童工丫鬟。 在封建王朝,穿成腐朽的统治阶级,也总比被统治阶级强。 而“格格”这个称呼所代表的身份,在清朝比较多种多样。 首先,最佳的便是宗室格格,上至亲王之女才能加封的和硕格格,以及多罗格格、固山格格和普通宗女格格,这才是妥妥的统治阶级! 其次,“格格”还可以用在满人官宦家的姑娘身上,也就千金大小姐,这个也相当不错,就是有一点不好,得去参加选秀。 哦,对了还有第三种,就是皇子阿哥、王爷贝勒们的后宅也有很多“格格”,这种“格格”,往好听了说叫“庶福晋”,但说白了,不就是小妾么! 也不晓得她是那种格格,只祈祷不是第三种…… 舒锦正考虑这自己的身份,那童工丫鬟也不敢高声,只小声道:“格格,您……打算怎么办?” 舒锦无语,我都不晓得自己穿成谁了,我咋知道该怎么办? 诶,等等,钮祜禄格格??还嫡福晋、侧福晋的…… 舒锦瞬间就有了不妙的猜测。 运气好,她大约是某个王爷贝勒的女儿,运气不好,那便是小妾了。 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别的小妾生娃关我屁事啊! 童工丫鬟小小声道:“奴婢也知道格格您很为难,可是……您素与钮祜禄格格交好,如今人都求上门了,若是不帮,似乎也不大好。” 合着还是我的熟人?? 舒锦正犹豫着该如何抉择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干女性板着脸走了进来,“雪儿!休要胡闹!”——舒锦定睛发现,这位梳了两把头!明显跟那个童工丫鬟不是一个等级的,不过脚下穿着的也是寻常布鞋,衣裳是略显老气的绿褐色,显然是个教引姑姑或者嬷嬷之类的人物。 那被叫做“雪儿”的小丫鬟脖子一缩,显然有些畏惧这位年长的女性,怯怯唤道:“兰若姑姑……” 兰若(rě)姑姑走到床前,先是飞快屈膝蹲身一礼:“奴婢也知道,格格与钮祜禄格格交好,但您又不是大夫,能帮得了什么忙?反而有可能添了乱,还招惹一身麻烦。” 说实在的,舒锦才穿越过来,正两眼一抹黑,的确不想稀里糊涂招惹麻烦,可偏偏原主貌似与这位钮祜禄氏格格交好,若是不管不管,会不会不符合人设啊? 兰若姑姑又弯下身子小声道:“三阿哥素来健健康康,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肚子疼——” 舒锦自然明白,这这个“侧福晋”八成是故意把府医支走,只不过女人生产,貌似产婆更重要些吧,便低声问:“那个……接生婆呢?” 兰若道:“您放心,稳婆一早就去了。钮祜禄格格又是足月生产,她素来康健,即使没有府医,想来也无大碍。” 既然“想来也无大碍”,那自己去充充数、维持一下交好人设,貌似才比较妥当吧? 见自家格格竟还有些犹豫,兰若只得正色道:“格格,奴婢知道您心善,可这个时候,您更改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小阿哥啊!” 舒锦:what?!! 舒锦一下子就如被三九的冰水兜头兜脑泼了一身,她僵硬地低下头,果不其然,她看到了自己那圆润隆起的肚子!! 我——去你奶奶个嘴儿!! 舒锦只觉得眼前一阵昏花,险些没撅过去。 她不但不是什么宗室格格、也不是什么官宦千金,而是某王爷贝勒的小妾!! 瞧瞧这肚子,这圆润得,怕是有六七个月了! 正当她打量肚子的时候,突然肚皮上凸起了一小块,显然是肚子里不知性别的小兔崽子正伸胳膊踹腿,以显示自己存在感呢! 舒锦深吸一口气,如果人生能够再来一次,她一定老老实实宅在家,不去看什么钱塘江大潮!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她也没时间去后悔。 因为现在她正面临选择,隔壁某个同为小妾的好友正在生娃,她是作壁上观呢,还是出手相助? 对了,话说,她到底是谁小妾的啊? 刚才雪儿啰嗦了一通,什么嫡福晋侧福晋又三阿哥的,似乎都不是那个即将出生的以及她肚子还没出生的孩子的亲阿玛! 那么敢问,这个便宜爹又死哪儿去了?! 额,好吧,古代女人地位低,别说小妾生孩子,就算是正妻生娃,人家都没义务来守着。 但舒锦还是问了一句:“爷呢?” 兰若姑姑道:“王爷监理户部,秋日正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还是个王爷呢。 就是不晓得是哪个王爷。 诶,等等钮祜禄格格?? 不会吧…… 第二章、原来我是弘昼他妈! 姓钮祜禄氏,身份是某王爷的小妾,正在生孩子…… 舒锦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雍正熹妃,可不就是在潜邸生下了乾隆皇帝弘历么! 如果这位钮祜禄格格就是那位熹妃! 那她可就不能作壁上观了喂! 舒锦深吸一口气,为了自己的后半生荣华富贵,拼了!啊呸,拼个屁啊!是去充个数,做做样子,这样才能维系情分,日后人家儿子当了皇帝,自己才能舒舒服服混个太妃、贵太妃! 舒锦二话不说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正要去现场充数……但转念一想,光装装样子,啥也帮不上忙,反而挺着个大肚子,倒更像个捣乱的。 不行,这事儿得出力,起码得做出个出力的样子。 舒锦目光便落在了那个稍微年长的妇人身上,“兰若,你想法子去见府医,三阿哥身子骨自然金贵,但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同样是皇家血脉,无论谁有闪失,他都担待不起。你且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兰若神色一紧:“格格,这怕是会得罪侧福晋……” 舒锦淡淡一笑,“她在钮祜禄格格生产的节骨眼上把府医叫走,等嫡福晋和王爷回来,不会有她好果子吃。”——而且,得罪又咋滴?若钮祜禄氏是熹妃,那么这个侧福晋便是历史上的齐妃李氏了……她和她儿子,妥妥一对蠢货,怕个毛线球啊! 只要能和钮祜禄氏拉好关系,得罪她,完全值得! 就算不论以后,只看现在,这个侧福晋年纪也不小了,钮祜禄氏和她的怀孕,也恰恰说明了侧福晋已经不怎么得宠了,而且上头还有嫡福晋呢,侧福晋虽然位份高些,但说白了不也是小妾么! 兰若略一思忖道,“奴婢人微言轻,所以奴婢想去一趟前院,请王爷身边的珈蓝大嬷嬷出面。” 听得此言,舒锦一喜,你还有这门路,不早说! 连忙催促道:“你且快去,生孩子的事儿可耽误不得!” 兰若屈膝一礼,匆匆而去。 后脚便见一个面色雪白的侍女走了进来,与那个叫霜儿的小丫头一般装扮,只不过年岁略大些,“格格,燕窝熬好了,您快趁热用了吧。” 舒锦挥了挥手:“先搁在一边,你们俩赶紧帮我更衣,咱们去隔壁院瞧瞧!”——力气都出了,自然要让钮祜禄格格第一时间知道才好! 霜儿连忙道:“格格,您都出手相助了,便不用亲自去了吧?” 舒锦只得半哄半威地道:“我只是去瞧一眼,钮祜禄格格若是无碍,便立刻回来。” 两个丫头到底年纪小,比不得兰若沉稳有主见,三言两语便乖乖伺候她穿上一件松花色的不知什么缎料的披风,又伺候她穿上一双花盆底鞋。 花盆底鞋…… 嗯…… 这玩意穿上还能走路吗? 可事到如今,舒锦也只得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好在有这两个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扶着,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小脸雪白的丫头紧张兮兮扶着她:“格格,您慢些。” 这花盆底鞋的支撑原理跟后世的高跟鞋实在不是一回事,但好在鞋跟不是很高,舒锦还是勉强保持了平稳,孕妇的身份,是一重很好的遮掩,哪怕她走得不端正不稳健,也不会惹人怀疑。 而且钮祜禄氏的小院子就在隔壁,几步路的事儿,舒锦总算是没出岔子,安安稳稳走了过来。 小小的院子,四五下人忙活成了一团,舒锦在堂屋外便听到了产妇极力隐忍的呻吟声。 霜儿急忙拦道:“那可是产房,格格可别再里头走了。” 舒锦倒也没兴趣围观钮祜禄氏生乾隆,便拉住一个端热水的小丫头道:“去告诉你家格格,我已经派人去请府医了,让她安心生产。” “是!” 片刻后,一个年纪与兰若差不多的妇人走了出来,朝着舒锦便是郑重屈膝行礼:“我家格格多谢耿格格相助,此番无论府医是否能来,格格都记着您雪中送炭的情谊!” 舒锦心道,不愧雍正朝宫斗的最终赢家——虽然是凭儿子躺赢的,但人家这智商情商双双在线啊!府医是被侧福晋叫走的,哪里是一个格格能轻易给叫回来的?可见钮祜禄氏对此并不怎么抱希望,但人家还是记下这份人情了,这就叫会做人。 其实兰若已经去请珈蓝大嬷嬷出面了,府医八成是能请来的,但这个时候,舒锦也不敢打包票,只点了点头,“钮祜禄格格如何了?产道开了吗?” 那年轻嬷嬷叹了口气:“格格力气尚且充沛,只是产道……还早着呢!” 其实舒锦也并不担心钮祜禄氏此番生产,瞧瞧人家,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忍着没有大喊大叫,明显是留着力气生娃呢。 “那就好,你且回去好生伺候钮祜禄格格吧。” 话毕,舒锦才后知后觉一愣,我姓耿? 好家伙,合着我是那个专爱给自己办丧礼的混球弘昼的老妈啊!! 舒锦郁闷了,瞧瞧人家,生个乾隆。 自己呢,过几个月,只能生个叉烧!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啊! 好吧,虽然心里忍不住吐槽,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这身份是石锤了,里头生娃的就是乾隆老妈钮祜禄氏。 而自己此身裕妃耿氏,也算是个赢家了。 弘昼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在乾隆朝那也是逍遥自在、荣华富贵了一辈子。 而历史上的裕妃似乎活了九十多岁!!那在清朝后妃长寿榜上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不错不错,虽然当不了太后,但当个长寿太妃似乎也蛮不错滴。 她只需要熬死雍正……啊呸,现在康熙还没死呢! 不过也快了,乾隆是二十五岁登基,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二十五年时间。 熬过这二十五年,便可以安安心心躺平养老了!她如今的年纪,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不到五十岁就可以当太妃,然后再活个四五十年——啧啧!半辈子的好日子呢!! 不错不错,想想就觉得美滴很!! 第三章、她又不想泡雍正大叔! 且说这钮祜禄氏的小院虽然忙碌,但也有条不紊,舒锦在屋外站了不过一刻钟,便有小丫鬟搬了椅子过来请她坐。 说实在的,挺着个大肚子、踩着花盆底鞋在这儿罚站实在不是舒服的事儿。 舒锦松了一口气,安心坐下,她倒不是要在这里坐等钮祜禄氏生下弘历——但起码得等到府医来吧?要不然,光来站一站就走了,那分明就是糊弄人呢! 做戏也要做全套啊! 这个时节,正当暖煦,坐在屋外廊下,不冷不热,还能看看风景,当真不错。钮祜禄氏的院子很小,有三间堂屋,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园子里还有一株歪脖子树,廊下放着几盆还算精致的花木…… 话说这院子怎么也没名字…… 可见还是不得宠啊。 雍正一辈子,最宠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潜邸时期的侧福晋李氏,另一个就是小年糕了,不过这会子……小年糕怕是还没登场吧?不过也快了。 舒锦默默估算一下,乾隆降生的年份…… 雍正登基的时候,这娃貌似是十二岁,康熙在位六十一年,由此倒推,那么今年应该是康熙五十年。 具体点是秋初,八九月份吧…… 再瞅瞅她的肚子,应该有六个月了,也就是说,她要等冬天生娃。 没错了,弘历和弘昼同岁。 康熙五十年啊,李氏已经年老色衰,不过她膝下还有大格格和三阿哥这一双儿女,只要不作妖,地位是很稳固的。而嫡福晋,早已失了嫡长子弘晖,不过历史上的雍正貌似很敬重发妻。 而她如今的举动,不管能不能把府医撬过来,都得罪了李氏。 不过不打紧,钮祜禄氏即将生下弘历,而她会生下弘昼,跟李氏对上,呵呵,谁怕谁啊! 而且,小年糕就要进府了,介时必定专宠后院,到那个时候,谁还要闲心思理会她啊? 所以,只要和钮祜禄氏联手扛两年,等小年糕入府专宠,她就可以深藏功与名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约莫五十来岁提着药箱子的府医终于姗姗来迟,同行而来的,还有兰若、并一位梳着两把头、鬓边掺了不少银丝的老嬷嬷——不消说,这便是珈蓝大嬷嬷了! 舒锦不敢拿乔,见三人行礼,便连忙起身去搀扶:“大嬷嬷可算是来了!” 珈蓝大嬷嬷神色严肃,但还是露出几分和善笑意,才对那府医道:“孙府医,且去照顾钮祜禄格格吧!” “是!”孙府医擦了一把汗,便快步进了堂屋。虽说府医不能进入最里头的产房,但起码能根据稳婆的陈述,对症开药。而且大夫本身就对产妇有着极大的心理宽慰作用。 舒锦赧笑道:“此事,让大嬷嬷为难了,是我的不是。” 珈蓝大嬷嬷连忙躬身道:“耿格格言重了,钮祜禄格格怀的是王爷的骨血,奴婢岂能坐视不理?” 见这位大嬷嬷并无怨色,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幸而大嬷嬷把府医请了来,要不然钮祜禄格格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说着,舒锦又小声问:“侧福晋那边……三阿哥还好吧?” 珈蓝大嬷嬷正色道:“三阿哥只是脾胃不适,并无大碍,府医也已经留了药了。” 舒锦心道: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大毛病。 珈蓝大嬷嬷复又道:“侧福晋只是关心则乱。” 是么?我咋觉得她是故意的? 不过这会子舒锦也不会不识趣地唱反调,她微笑着说:“三阿哥没事就好。” 珈蓝大嬷嬷微微一笑,道:“耿格格有心了,这里交给府医和稳婆便是,奴婢也会在此守着,格格身怀六甲,不宜操劳,还请速速回去歇息吧。” 珈蓝大嬷嬷都这么说了,舒锦当然就借坡下驴了,她微微颔首,示意兰若留下来,便叫两个丫头扶着便慢吞吞而去。 看着自家格格蹒跚的背影,兰若忍不住微微有些生气:“雪儿霜儿这两个丫头,竟也不拦着点!” 舒锦听了个真真,原来另一个丫头叫雪儿啊,的确皮肤白净如雪,不过小鼻子眼睛的,不算多好看,但很是顺眼。 回到自己的小院儿,舒锦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院子也木有名字…… 额,刚才还嘲笑人家钮祜禄氏呢…… 得嘞,自己也是不得宠人员。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雍正,似乎是三十好几了,都是个大叔了,她才没兴趣泡一位大叔呢! 得知小妾临盆、嫡福晋还不在府上、侧福晋又闹了幺蛾子,正策马回奔的雍亲王冷不丁便觉得鼻子一阵瘙痒,险些当街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 其实兰若去找珈蓝嬷嬷,这位大嬷嬷便第一时间叫人报了信给王爷和嫡福晋,然后才带着兰若直奔侧福晋的偏院。 所以,就在舒锦回到自己小院后不久,雍亲王和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便一前一后回了府,且直奔钮祜禄氏的小院去了。 “格格!王爷和福晋都回府了,已经去了钮祜禄格格那儿,您要不要去瞧瞧?”雪儿快步进来禀报。 舒锦这会子刚刚喝完了那盏牛乳燕窝,正歪在罗汉榻上舒舒服服躺着呢,鬼才要来起来! “我才刚从那边回来呢。”舒锦淡淡说,“除非王爷和福晋传召,否则我便不去了。” 去干啥?虽然她的确对雍正有点好奇,好奇他长啥样。 但是,她没兴趣挺着个大肚子辛辛苦苦去围观,她又不想泡雍正大叔! 此时此刻,钮祜禄氏小小的院子已经是挤挤攘攘,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匆匆赶来,连忙俯身,一脸歉疚地解释道:“额娘突然病倒,妾身也实在没想到钮祜禄氏会今日发动,更没想到李妹妹……” 此时此刻,雍亲王胤禛本人倒是镇定自若,“格格的身子骨如何了?”——乌拉那拉氏的母亲是贝子之女,当然能被尊称一声“格格”。 乌拉那拉氏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柔声道:“额娘是老毛病了,只能慢慢将养着。”。 说罢,乌拉那拉氏恢复了往日里的端庄娴雅,并适时关切道:“钮祜禄妹妹还好吧?” 第四章、“渣男”雍亲王登场 其实乌拉那拉氏看到雍亲王那副镇定冷静的样子,心里便明白,钮祜禄氏必然无碍,但身为一个贤惠的嫡福晋,该有关怀还是必须要要有的。 雍亲王冷静的脸仿佛古井无波,产房此时已经传出了钮祜禄氏分外尖锐的哭喊声,但他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钮祜禄氏不是在给他生娃似的。 王爷如此异常的镇定,倒是叫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没由来地心里一慌,四爷子嗣稀薄,他不可能不关心子嗣啊…… “她无事。”胤禛语气不疾不徐,如往常一般的沉稳,“福晋也不必担心。” 乌拉那拉氏忙露出得体的微笑:“那就好。妾身听闻钮祜禄妹妹生产,便急忙赶了回来,不成想还是比爷晚了一步。” 说着,乌拉那拉氏又小声道:“听说……三阿哥也不巧突然腹痛,不如爷去瞧瞧?” 胤禛眉宇微微一簇,拂袖道:“不必了,只是小孩子闹肚子罢了。” 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旋即又道:“小孩子难免脾胃不适,只是一下子撞在一块儿,倒是难为府医了。”乌拉那拉氏看了一眼立在一旁偷偷擦汗的孙府医,神色里带了几分探究之色。 胤禛不知可否地道:“只要两下安好,便是府医有功。” 乌拉那拉氏一愣,四爷这是不打算深究了?四爷往日的性子,可不是这般宽宏大度!想到此,乌拉那拉氏心里不免有些愤愤然。 倒是那孙府医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拱手道:“王爷请放心,钮祜禄格格身强体壮,定能平安分娩。”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既然无事,这里交给府医和稳婆便是。” 撂下这句话,雍亲王便大步而去,甚至都不去多看正在生产的钮祜禄氏一眼。若是舒锦在场,肯定要腹诽一句“渣男”。 乌拉那拉氏连忙俯身恭送,见那背影毫不留恋地远去,这位嫡福晋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原以为李氏已经年老色衰,不成想……还有这般狐媚本事! 孕妇的嘶喊声愈发惨烈,乌拉那拉氏愈发不耐,她寒声吩咐道:“让钮祜禄氏省点力气!王爷都走了!” 侍奉钮祜禄氏的小侍女打了个寒战,连忙应声进去传话了。 这钮祜禄氏倒是听话,转瞬功夫,凄厉的嘶喊声便渐渐小了,只闻得压抑的呻吟声。 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复又安抚道:“让她安心生产,此事……我自有计较!”——闹了这么一场,没道理叫李氏全身而退! 说罢,乌拉那拉氏也不做耽搁,径直往正院丹华堂而去。 暮色西垂之时,舒锦迎来了她在古代的第一顿正餐。 大约是怀着身孕的缘故,她的晚膳倒是颇为丰盛,热腾腾的参芪老鸭汤——虽然参只是党参,但胜在温和,当然最要紧的是鸭子炖得极好,汤汁奶白鲜美,没有丝毫腥膻,舒锦胃口大开,就着粳米饭足足吃了两大碗。 除此之外,还有三道清爽可口的小菜:凉拌银耳、松仁玉米和糖醋银丝芥菜。 在没有味精的时代,还能把饭菜做得如此鲜美可口,可见厨子的手艺不一般。 嗯,毕竟是王府厨子嘛,想必也就只有御厨能胜过一筹了。——这大概是穿越后,唯一的美事了。 吃饱喝足的舒锦消着食,看着铜镜中倒影的大腹便便的女子,不禁一脸忧桑。 这耿氏长得倒是白净清秀,虽然胖了一圈,但依然难掩姿色,当然了也并非什么绝色佳人。 瞧年纪,应该二十出头,跟她差不离。 想她在二十一世纪,舒舒服服自由自在,连恋爱都不想谈,可人家耿氏不但嫁了人,而且都怀了娃了!更悲催的是是颇受穿越人士喜爱的雍正四爷,舒锦也表示很嫌弃。 瞅瞅自己的脸,等产后肯定会掉颜值,身材也肯定会走形…… 想到此,她摸了摸自己圆润白嫩的双层下巴,这么说的话,她大概率并不需要陪睡啊!! 舒锦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嘛,等她生完孩子、养好身子,小年糕也差不多该入府了,那她就更不需要陪睡了呀! 别看雍正现在都三十好几了,而且貌似是个不怎么好色的皇帝,但再怎么不好色,那也是个封建臭男人,要睡,也肯定会选择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舒锦对着镜子里自己点了点头,看样子她很安全! “钮祜禄格格那边怎么样了?”舒锦还是很关心弘历今天能否降生。 兰若此刻已经回到她身边伺候,脸上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埋怨之色,“格格您就放心吧,钮祜禄格格的身子骨好着呢!” 对哦,弘历老妈好像也挺长寿,可见是个身强体健的。 “那就好。”舒锦彻底安心了。 兰若忍不住扭头冲着霜儿雪儿两个丫头撒气:“你们俩个是做什么吃的,也不拦着格格些!钮祜禄格格的院里那么忙碌,又是生产这种血腥场面,若是格格被冲撞到,你们有几个脑袋?!” 霜儿雪儿被唬得小脸发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舒锦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她讪笑着解释道:“是我非要去的,而且我又没进产房……” 兰若当然知道肯定是格格一意孤行,可她身为奴婢,难道还能训斥主子不成?!就算主子有错,那也是奴婢的错! “格格!”兰若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好了好了!”舒锦连忙轻轻拍了拍兰若的手背,“我这不是没事么!钮祜禄格格身子骨好,我也不差呀!”——人家裕妃耿氏可比熹妃还要长寿呢!论身子骨,绝对是力压对方一筹的! 兰若一时竟无言以对,耿格格的确身子骨甚好,回回请平安脉,府医也说母子安康,腹中小阿哥必定强健。 耿格格的性子也温和,素来善待下人,到她身边伺候,自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只消等耿格格母子平安,少不得是一份功劳。 想到此,兰若只得叹息一声,“格格以后切不可以身犯险了。” 舒锦连忙笑眯眯应下不迭,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兰若八成是雍亲王身边指派来的人,要不然怎么能请得动珈蓝大嬷嬷? 兰若是佛寺的意思,而珈蓝即是僧伽蓝、也就是佛教的意思。 而雍正据说素来笃信佛教。。 瞧瞧这名字,八成还是雍正给赐的名儿呢。 第五章、请安 舒锦自是一夜好眠,而隔壁的钮祜禄格格却是挣扎了一宿。 而这一夜,不得安眠的,并不止钮祜禄格格一位。 丹华堂、榴华堂都是时过四更才熄了灯火,其他各个小院的格格们也都睡得格外晚些。大约也就只有舒锦这个孕妇早睡早起,天明微微亮之时,便被霜儿从唤醒。 “格格,该去给嫡福晋请安了!” 舒锦这才一个激灵,她瞪大了眼,啥?她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得去请安?!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舒锦甚至来不及问钮祜禄氏现在咋样了,就找急忙慌起床,霜儿雪儿两个丫头一齐服侍她更衣洗漱,匆匆用了早膳,就踩着恨天高去请安了。 舒锦自然不认得雍和宫的路怎么走,但没关系,有霜儿雪儿扶着,她只管跟着走就是了。 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座悬着“丹华堂”的面阔五间的宽敞堂屋,瞧这气派的样子,不消说便是嫡福晋的正院儿了。 丹华堂外牡丹花丛簇簇,虽非牡丹花开的时节,但里里外外皆透着华贵气息,清一色上好的红酸枝木家具,方砖墁地上铺着猩红地毯,迦南香袅袅燃着,各色珍宝古玩摆满了多宝架…… 舒锦没有闲心思观摩装潢摆设,目光更多地落在了这一屋子女人身上。嫡福晋明显还未露面,多半还在内室梳妆。 此时此刻,堂中有一位身着石榴红旗服,体态纤细,眉宇张扬的女子——观之三十好几了,但风韵难掩。而其他人纷纷垂首静默,看这架势,不消说,这位就是昨日闹幺蛾子的主角——那位据说恃宠而骄的李侧福晋了。 舒锦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便忙拢着肚子屈了屈膝盖。这礼数自然行的并不规范,但她挺着肚子,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被找茬,毕竟这里可是嫡福晋的丹华堂。 因此李氏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时候,一位也同样瞧着三十来岁的瘦削女子走到舒锦身边,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 舒锦估摸着年岁,这个应该是资历最深厚的宋格格了,舒锦便忙还以微笑。 众人都在候着嫡福晋现身,倒也不敢窃窃私语,因此堂中十分安静,堪称是鸦雀无声。 于一片无声中,内室的珠帘终于被轻轻挑开,一位约莫三旬、身穿正红牡丹串枝旗服、仪容华贵的女子徐徐走了出来。 舒锦未来得及细细打量,便忙随着众人一起屈膝参拜,齐声道:“给福晋请安!” 乌拉那拉氏冷眼扫过众妾侍,目光在衣着华丽光鲜的李氏身上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但也只是一瞬,便步履端方地走上宝座,端端正正落了座,才徐徐道:“都免礼,坐下说话吧。” “是!” 莺莺燕燕应了声,舒锦才略略站定,便见李侧福晋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嫡福晋之下,左侧的第一张南官帽椅上。 这堂中左右两边一溜燕翅排开,各六张酸枝木官帽椅——当然了,雍亲王并没有那么多侍妾,舒锦进来的时候就偷偷数过人头,不算嫡福晋,也不算钮祜禄氏,这里的侍妾统共也才八个——额,好像也不少了! 大小老婆十个!这雍正哪里不好色了?舒锦默默吐槽。 而兰若已经扶着她走向了李侧福晋对面的那张椅子……嗯?! 这是她的位子?! 论资历……不应该吧?? 嗯,她默默瞅了瞅自己的肚子,也不对啊,难道这个位子不应该是钮祜禄氏的?钮祜禄氏不在,难道不应该空着? 她小心翼翼落了座,心里有点慌,这座次是怎么安排的?! 但落了座之后,见众人都似乎没有异议的样子,并且发现李侧福晋之下的那张椅子才是空着的,这才心中稍安。 接下来,如无意外,嫡福晋肯定要对李氏发难,她就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却不成想,众人坐定之后,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却看向了她这个小格格,并一脸关切地道:“昨日多亏你随机应变,钮祜禄格格方能母子平安。” 舒锦一愣,已经生了? 她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妾身就住在旁边,听着钮祜禄格格叫声凄惨,实在是心有不安,这才叫兰若去请了府医。” 嫡福晋微微颔首,叹道:“昨日那种情形,旁人都吓得不敢靠近,难为你有情有义,还这般机智,要不然,钮祜禄格格出了什么差池,那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得嘞,这一句句的,分明是在指责李氏想要害钮祜禄氏一尸两命呢! 如此言语之下,李侧福晋老脸青紫交加,心中满是不忿,当即便道:“福晋何必这般危言耸听?她生孩子,府医又不能进去帮她接生!更何况,他们母子性命要紧,弘时难道就无关紧要了吗?弘时生病了,妾身请府医去诊治,难道错了吗?!” 舒锦暗道一声“好家伙”,这位李侧福晋,浑身都透着“恃宠而骄”四个字!在自己有错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硬怼嫡福晋! 舒锦都不晓得该称赞她的勇气,还是感慨她的脑容量。 如此顶撞之下,饶是乌拉那拉氏忍耐力过人,也登时变了脸色,“李氏!!本福晋已经问过府医了,弘时只是吃坏了肚子,根本不打紧!府医也明明早就开了药,你明知钮祜禄氏临盆,你还强行把府医扣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位李侧福晋当真是丝毫无畏,面对嫡福晋的发难,依然振振有词:“就算开了药,弘时也还肚子疼着呢!万一弘时病情恶化怎么办?钮祜禄氏肚子要紧,难道弘时就不要紧了吗?生孩子靠得是稳婆,没有府医,一样能生!” 舒锦无语望苍天,这位大姐,从某种角度来开,也是个牛人了。 再看嫡福晋,被理不直却气壮的李侧福晋这般回怼,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这得宠的侧福晋,居然还真的能跟嫡福晋掰一掰腕子! 当然了,李氏有这般底气,还不是因为雍亲王回来之后,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却未曾降罪分毫!! 李氏底气,可不只是来源于她膝下一双儿女,更要紧的还是这份偏宠! 第六章、舒锦吃瓜 舒锦默默吃瓜看好戏,其余侍妾格格就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二位,一个是圣旨赐婚的原配嫡福晋,另一位是得宠多年且膝下儿女成双的侧福晋!虽然侧福晋宠爱不及从前了,但也胜过她们这些格格们! 大佬过招,谁敢插手? 好在这个时候,嫡福晋身边大丫鬟丹朱快步走了进来,满脸欢喜地禀报:“福晋,王爷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精神抖擞了。嫡福晋与侧福晋之间那股子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气势也一瞬间消弭无形。 哦豁,正主来了。 堂中所有人,包括嫡福晋在内纷纷起身,舒锦也被兰若姑姑搀扶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门外。 旋即,便见一个身形还算高大的男子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因是背光而入,因此一时间倒是看不清容颜,只瞧见是一身沉稳内敛的石青色衣袍,仪态昂唐、倒是有几分气势。 尚未来得及看清模样,舒锦便随着众人一起屈膝行礼。 然后就看到雍亲王脚步从她身前略过,堂而皇之占据了嫡福晋的那张宝座,然后便响起了还算温厚平和的声音:“都免礼吧。” 众人这才起身,立刻便瞧见嫡福晋的贴身大丫头已经又搬了一张椅子搁在宝座之侧,待到嫡福晋落了座,众妾这才重新归位。 舒锦方才看清了未来雍正皇帝陛下的模样——怎么说呢,倒不是丑,只是也不帅。 嘛,毕竟都是三十好几的大叔了,还指望跟小鲜肉似的鲜美多汁么? 而且古代男人都是蓄须的,雍亲王也不例外,嘴巴上已经留了胡子,自然也就更显老些。 好吧,就算不论年纪,只论脸型、五官,那张脸,也委实有点平平无奇。 抛开雍亲王的身份,这家伙就是一普男。 若是换平头百姓的衣裳,扔进人堆里大约是找不出来的——舒锦这话是有点刻薄的,虽然人家雍亲王长得不俊,好歹文武双全,仪态、气度自是超过寻常人许多,怎么也不至于泯然众人。 只是舒锦是个颜控,哪怕眼前这位将来能当皇帝,而且还是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爹,她也瞬间兴致寥寥了。 只盼着对方也对自己没啥兴致,那就完美了。 因雍亲王长相平平,因此舒锦扫了一眼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安安静静装蘑菇了。 只不过她的肚子高挺挺杵在那,离着宝座又近,雍亲王胤禛自是没法忽视的。 “耿氏怎么也在?”胤禛饮了一口嫡福晋亲自奉上的茶水之后,开口第一句便扯到了舒锦头上。 舒锦一愣,请安的时辰——我难道还可以不在这儿?! 她这一愣,再加上雍亲王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所以自然不是问她的。舒锦便适时地装哑巴了。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她很快就一脸温厚地道:“耿格格性子最是温顺守礼,每日请安,从来不曾迟过。” 先是夸了舒锦一通,嫡福晋复又歉疚地道:“妾身原是想着,左右不过几步路……” 说着,嫡福晋立刻微笑着对舒锦道:“你肚子似乎又大了些,打明日起便好生歇养着,不必这样勤勉了。” 舒锦心道,那敢情好,于是忙站起身,温温吞吞道:“是,多谢嫡福晋。” 嫡福晋笑容微微一僵。 舒锦:额……难不成我还得再推辞一下???? 嗯……可我是真不想来啊! 嫡福晋好不容易才再度挤出个笑容:“坐下吧。” 舒锦尴尬落座,忙低下头,继续装蘑菇。只是她这朵蘑菇格外丰润,想降低存在感都不成! 唉,悲催。 现场气氛尴尬,但乌拉那拉氏很快就笑颜温婉,郑重朝着雍亲王一礼:“今日破晓时分,钮祜禄格格诞下一子,算来便是爷的四阿哥了,妾身恭喜王爷。” 嫡福晋都如此郑重地贺喜了,众人自然也识趣地纷纷再度起身,朝着这位新鲜出炉的阿玛行礼,并齐声道:“恭喜王爷,喜添贵子!” 众人都面含笑意,高兴得好像是自己添了个娃似的。反倒是雍亲王这个当事人,反而面色冷淡,好像这孩子跟他无关似的! 舒锦都忍不住吐槽了:这雍正……莫非还真是个面瘫??? 舒锦扶着沉重的腰肢重新坐回椅子上,面瞧见对面的李侧福晋露出几分同情之色,“耿妹妹向来少言寡语,受了这般辛劳,竟也不敢随随便便开口。” 嫡福晋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险些要裂开,若说耿氏大约只是不懂事,这个李氏就是专门处处与她作对的贱人!! 但是,方才还威严万千的嫡福晋,这会子却歉然看向雍亲王,柔声道:“都是妾身不好,最近光顾着额娘的病情了。” 此时此刻,哪怕雍亲王心里门清,知道这是妻妾又在自己眼前斗法,却也只得道:“福晋有孝顺之心,我又怎会不体谅?改日得了空,我陪你一道去看望格格。” 听得此言,嫡福晋大喜过望,连忙致谢不提。 这夫妻和睦的一幕,少不得便叫李侧福晋心中大为不快,这位老格格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鬼才知道是真病还是装病!! 但当着雍亲王的面儿,李侧福晋还是极其温柔小意,并带着几分怯怯娇弱:“王爷对福晋当真是极好。” 嫡福晋眼底滑过一丝自得之色,“王爷这些年,待你也是不同旁人的。” 李侧福晋娇弱弱道:“妾身不敢这样想。”说着,李侧福晋连忙起身,便朝着雍亲王与嫡福晋软软跪拜了下来,“昨日事发突然,妾身也是一时慌了神,只想着让府医好生为弘时诊治……” 说着,李侧福晋眼圈一红,泪水当即就掉了下来。 舒锦看在眼里,不禁暗道一声“卧槽”,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刚才气势嚣张甚至敢于和嫡福晋的叫板的侧福晋,这会子竟是这般伏低做小,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别看李氏都三十好几了,但保养得宜,身量又纤细,这哭起来的样子,也是很惹人怜爱的。 嫡福晋已经气得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府医早就明言,弘时只是吃坏了肚子,并不打紧,只要服了药,必然无事。你怎的不听府医之言,非要将他扣下?你可曾想过,万一钮祜禄氏难产会是什么后果?!” 李侧福晋软软跪在地上,已然是泪落连珠,“妾身也是为娘的人,岂会不顾钮祜禄妹妹安危?只是弘时腹痛得厉害,一张小脸都是惨白的,妾身的弘昀和弘昐,也是被一点小病便夺去了性命,妾身……当时实在是慌了神。” 李侧福晋虽呜咽着,解释有条不紊,她含泪怯怯望向雍亲王:“妾身只是想着,钮祜禄妹妹素来身强体健,又是顺产,哪里需要府医呢?更何况,就算万一难产,介时府医再赶过去,也是来得及的。” 嫡福晋顿时大为恼火:“你这分明是狡辩!” 李侧福晋仿佛被嫡福晋威势吓到了,不由娇躯一颤,声音也跟着颤巍巍的:“妾身只是太害怕了……妾身对钮祜禄格格绝无恶意!后来耿格格派人来请府医,妾身不也立刻叫人去了?钮祜禄格格如今也母子平安了呀!” “你——”这一番狡辩,直叫嫡福晋气得青了半边脸,“那是因为耿格格请了王爷跟前的珈蓝大嬷嬷出面!” 李侧福晋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然后委屈巴巴低下头:“福晋非要这般莫须有定妾身的罪责,妾身也无话可说。” 听听,连“莫须有”都出来了!! 这位李侧福晋当真口才了得!!! 舒锦在一旁吃瓜,都不禁大呼过瘾! 第七章、不好色的雍亲王 吃瓜之余,舒锦也偷偷瞄了雍亲王一眼,话说这位四爷怎么跟个哑巴似的?你大小老婆都快打起来了,你也不吱个声? 刚这么想着,嫡福晋终于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王爷,若是寻常争风吃醋的小事就罢了,此番可是关乎钮祜禄格格母子生死安危啊!这种事情,若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后这王府后宅,怕是永无宁日了!” 雍亲王也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语气却是有些生冷:“那福晋以为当如何?” 嫡福晋本能的感觉到这个眼神不对劲,心下瞬间冷静了下来,然后起身道:“李妹妹如今认定妾身都是秦桧了,妾身还如何敢处置她?还是请爷做主处置吧,妾身绝无异议。” 这既表达了委屈,又把皮球提给了雍亲王。 胤禛微微沉默。 李侧福晋立刻楚楚可怜望向雍亲王:“此事说到底都是妾身疏忽不当,无论王爷如何处置,妾身都绝无异议。” 得嘞,这一妻一妾,都等着雍亲王的最终决定呢。 这下子,胤禛倒是发出了轻微的嗤笑,“倒是难得,你们俩也会有异口同声的时候。” 这话是一下子把妻妾二人都讽刺了进去。 嫡福晋侧福晋当即双双沉默。 胤禛挥了挥手,一脸冷漠地道:“罢了,钮祜禄既然母子平安,就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嫡福晋脸色一沉,侧福晋眼底窃喜。 但接下来胤禛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冷淡:“李氏禁足三个月,好好思过去吧!” 嫡福晋蹙眉,虽然对这样的处置并不满意,但也知道,总比不处置好。 李氏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怯生生称“是”。 做出处置之后,胤禛复又冷冷道:“以后都安生些,不要再闹出这种不像样的事情!” 撂下这句话,雍亲王便拂袖而去了。 众人恭送了这位脸色不佳的正主,舒锦不禁暗自咂摸:什么叫以后“都”安生些?? 今日虽然嫡福晋侧福晋打擂台,但昨日闹出来的事儿,不是李氏一人的锅么…… 看样子,嫡福晋的母亲八成是装病啊…… 只不过,雍亲王方才不但没有拆穿,还说要陪着嫡福晋一起去看望丈母娘。 这是做样子呢,还是因为他需要乌拉那拉家?? 算了,反正这是嫡福晋和侧福晋的争端,跟她有毛线球关系? 倒是委屈了钮祜禄氏了,生产关头,被人使绊子,最终处置,却也只是禁足李氏区区三个月而已,甚至连大格格和三阿哥也还可以照常去给生母请安,可说是对李氏地位毫无动摇。 接下来便是四阿哥的洗三礼和满月之礼,嫡福晋似乎是铆足劲儿似的,办得格外隆重,甚至据说比三阿哥当初还要隆重。 自然了,这是合乎礼仪的。 因为三阿哥弘时降生的时候,李氏也只是侍妾格格,且彼时雍亲王还不是王爷。因此四阿哥洗三满月礼超过三阿哥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多少要叫禁足中的李侧福晋心里不痛快了。 不过,这跟舒锦又有什么关系呢? 俗话说得好,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舒锦巴不得她们俩斗得更厉害一些呢! 而且嫡福晋跟侧福晋斗法斗得越欢实,她就越清闲自在。 因免于请安,舒锦每天吃吃喝喝,顺便竖着耳朵听取信息,一个月下来,总算是摸清了状况。 嫡福晋与侧福晋自是积年旧怨,不消多说。 然后便是刚刚生了四阿哥的钮祜禄格格,如今正深受嫡福晋厚待,吃的喝的穿的,光月子,嫡福晋就陆陆续续赏赐了四回! 然后便是她,舒锦也总算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丹华堂的座次,竟然仅次于侧福晋李氏了,竟还在钮祜禄氏之上了! 因为年纪!她居然比钮祜禄氏还大三岁!入府时间也比钮祜禄氏早! 而那位年纪最大的侍妾,不消说便是宋格格,是四爷最早的侍妾,通房宫女出身,早年也曾给四爷生过两位小格格,但都夭折了,因此座次仅次于她和钮祜禄氏。 再次便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妾,什么李格格、郭格格、常格格、张格格、顾格格、海格格。其中这个李格格,倒是跟李侧福晋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同姓罢了,自然了也因此,李格格跟李侧福晋走得很近,只不过并不怎么得宠罢了。 还有一位郭格格,是与她同一年入府的,丰腴美艳,不过也不得宠。 常格格、张格格、顾格格都是快三十的老资历了,因无宠无子,也没什么家世可依,所以座次反而比较靠后。 当然了,她这个耿格格还有钮祜禄格格,也不是什么得宠的人物。原主入府八年,才有了身孕,钮祜禄格格入府也足有五年,才诞下了四阿哥!二人完全就是运气好身体好而已! 还有李侧福晋,也早已恩宠大不如前。 嫡福晋更不用多说,除了十五之夜,四爷根本不会去她的丹华堂留宿。 数了一圈,居然没一个得宠的!!! 这让舒锦不得不承认,雍亲王……还真不怎么好色!!一个月里,基本上不会有哪个侍妾被睡两次以上! 如此状况,可算得上是雨露均沾了。 只不过李氏那唯一侧福晋的身份,以及近十年的盛宠履历,还有膝下的一双儿女,哪怕恩宠大不如前,在府中的地位也依然是超然的,甚至能跟嫡福晋叫板! 此番雍亲王对李氏的处置,也可见偏袒。 只不过李氏的好日子不长远了,等小年糕入府,便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舒锦舒舒服服坐在罗汉榻上,吃着一盏银耳莲子羹,兰若快步进来禀报:“格格,钮祜禄格格来了。” 得嘞,出了月子之后,钮祜禄氏少不得先去给嫡福晋请安,然后便来她这儿了。 舒锦慢吞吞起身相迎,便看到一个身量微丰、个子不高、长相还算清秀的年轻女子步履盈盈走了过来。 舒锦暗暗道,长相一般,甚至还不如李格格、郭格格。当然了,这也是因为生了娃的缘故。 “姐姐!”钮祜禄氏主动快步上前,执着舒锦的手,脸上满是亲近与感激之色。。 舒锦却被她拉手拉得有点尴尬,连忙请她上座吃茶。 第八章、钮祜禄氏问计 如今已经是九月中旬光景,天气清凉,空气中都弥漫着桂花的馥郁香甜。 钮祜禄氏徐徐饮了一盏桂花茶,微微丰润的脸上满含感激之色:“月前当真多亏了姐姐,要不然……”说着,钮祜禄氏不禁咬紧了贝齿。 舒锦心知,钮祜禄氏必定恨极了李氏,这里头想必也有嫡福晋挑拨之功,便低声道:“当日,也的确是太巧了些。” 钮祜禄氏默然片刻,“姐姐的意思,我明白。” 舒锦心下欣慰,明白就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钮祜禄氏不免黯然,“今早我去请安,嫡福晋独独将我留下,她……很是关怀四阿哥。” 舒锦略一咂摸,瞬间就明白了,嫡福晋这是看上了弘历啊!! 只不过现在这只刚满月的奶娃还没名字呢,对外只是雍王府的四阿哥、四爷家的小四。 舒锦微微一笑,挥手屏退了左右,才道:“我听说,当年嫡福晋也十分关心三阿哥。” 这一个月里,她也不是光顾着吃吃喝喝,没少对霜儿雪儿两个单纯的童工丫鬟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嫡福晋原是有儿子的,而且还是雍亲王的嫡长子弘晖!说来当年嫡福晋也当真是幸运加身,比她早生养的两个侍妾,一口气给四爷生个仨闺女,轮到她怀孕,却一举得男! 只可惜好景不长,弘晖在康熙四十三年就夭折了。 其实彼时,嫡福晋也还年轻,完全有能力再生一个,可惜这事儿得四爷配和啊! 偏生那会子,李氏正盛宠得厉害,一个接一个地生娃。弘晖夭折那年,三阿哥弘时刚刚降生。彼时李氏的第一个儿子弘昐虽已经不幸夭折,但她膝下还有次子弘昀。 所以嫡福晋便生出了抱养的心思!这个想法很顺理成章,反正李氏有俩儿子!反正弘时尚在襁褓,容易被养熟!就算嫡福晋日后再生养了子嗣,反正嫡庶尊卑有别,也不碍事! 当时,雍亲王还是很怜惜失子的结发妻子的,此事大有可成。可惜李侧福晋哭天抢地,如何都不肯。一边是结发妻子,一边是心头爱妾——偏袒谁,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么! 甚至雍亲王也没有因此去多陪嫡福晋滚床单造小孩,嫡福晋一直也没有再生养,随着年轻不复,便更没了生养的可能。 而李氏,随着容颜不再娇嫩,自然恩宠渐渐稀薄,尤其弘昀也在去年夭折了,李氏膝下就弘时一个儿子,自然是当成了鱼眼珠子,千万个娇宠。 “自打二阿哥夭折,李侧福晋对三阿哥的关怀尤甚。”舒锦徐徐道,她仔细想过了,李氏扣下府医,只怕也未必全然是针对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氏苦笑了笑,“侧福晋的性子,我也不是今日才知晓。只是经此一役,就算我肯忍气吞声,只怕侧福晋也不可能对我和颜悦色了。” 其实这件事,但凡李氏能主动给钮祜禄氏赔礼道歉,倒是能揭过。 可惜,李氏的伏低做小,只会出现在雍亲王面前!人家在嫡福晋面前都刚得很! 更要紧的是钮祜禄氏生的是个儿子啊! 那天然便是弘时的竞争对手!! 对手,自然要去打压!岂能握手言和?! 所以李氏和钮祜禄氏只能对立! 钮祜禄氏幽幽道:“咱们王爷是念旧情的人啊……” 对李氏念旧情,恰恰对钮祜禄氏极其不利!虽然李氏现在被禁足了,但过俩月还不是得完好无损的放出来? 介时,钮祜禄氏又要如何应对呢? 而在这个时候,嫡福晋对钮祜禄氏的儿子关怀有加! 所以钮祜禄氏就必须尽快做出抉择了! 钮祜禄氏不禁红了眼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叫我如何舍得?!” 舒锦暗暗点头,这个儿子,是钮祜禄氏后半辈子的指望!她如何舍得?! 舒锦叹气道:“是啊,同样身为人母,我很理解妹妹。” “姐姐!”钮祜禄氏再一次一把握住了舒锦的手,“我、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四阿哥他还那么小,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舒锦:大姐,别老动手动脚啊!咱俩不熟啊! 心里却也明白,耿氏和钮祜禄氏很熟! 她只得轻轻拍了拍钮祜禄氏的手背,“不如……你先拖延一阵子,既然嫡福晋没有明言,你平日里常带四阿哥去请安便是了。”——先拉着嫡福晋的虎皮去应付李氏。 钮祜禄氏听懂了耿氏的意思,不由叹气:“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 舒锦也知道钮祜禄氏是明白人,便索性直接了当地道:“咱们王爷如今深得皇上信重,保不齐过两年,四阿哥便要被接进宫读书了呢。”——这不是“保不齐”,而是肯定会如此! 听得此言,钮祜禄氏微微一愣,倒是有几分喜色,“若真能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宫里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三阿哥不也没能入宫读书么。” 此时此刻,舒锦也只得捡着好听的说:“三阿哥虽然是侧福晋所出,但李侧福晋毕竟只是汉军旗,而妹妹你是满军旗。” 是啊,哪怕钮祜禄氏浑身上下就这个姓值钱了,但这个民族歧视的时代,满人的身份,便是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 钮祜禄氏心下一喜,连忙道:“姐姐就知道哄我。” 但瞧她那样子,显然已经对此抱有很大希冀了。 很显然,钮祜禄氏也希望儿子成器,却又不希望自己儿子被嫡母养熟!雍亲王至今与生母德妃关系冷淡,这份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也不想重蹈覆辙!李氏不想,钮祜禄氏更不想! 哄走了钮祜禄氏之后,舒锦便又歪在了罗汉榻上,兰若微笑着走了进来,“钮祜禄格格来得时候愁眉不展,走的时候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看样子格格费心宽慰她了。” 后院的形势,兰若早就看得分明,嫡福晋想抱养四阿哥,钮祜禄格格身为生母,自是不怎么情愿。偏生又与李侧福晋交恶了,如此形势之下,也不晓得格格是怎么宽慰了钮祜禄格格的,兰若对此多少有些好奇。 舒锦笑而不言,兰若到底是四爷身边出来的姑姑,虽然稳重能干,但舒锦还不敢全然相信,虽然兰虽然不大可能被其他女人收买,但若换了是四爷,那可就不好说了。 见格格不言语,兰若立刻识趣问道:“今日刚送来了极好的竹鸡,奴婢叫厨子用上好的猴头菇炖了如何?” 舒锦灿烂一笑:“好呀!”。 小鸡炖蘑菇,绝配! 第九章、元寿阿哥 舒锦已是七个月身孕,这产房自是已经预备好了,火炕每日烧得滚热、被褥时常曝晒,接生的稳婆也是皇家御用的老手了,甚至连宫里的太医每个月都回来请脉两次,府医更是日日登门把脉,生恐她有个闪失。 嫡福晋亦是隔三差五便遣心腹大丫鬟丹朱前来探视慰问,赏赐也是常有。倒是雍亲王这个正主倒是不怎么露面,一个月也就过来瞅个一两次而已,舒锦都忍不住腹诽,也不晓得是忙还是渣…… 当然了,舒锦跟这位四爷,也实在没啥好聊的,见了面,也是尬得很。 “你瞧着又胖了许多。”——这一日,雍亲王在午后晴暖的时辰驾临了,开口就相当不会说话。 舒锦忍不住慰问了一句mmp,然后挤出个弥勒佛般的笑容:“身孕到了后期,腰身自然会格外胖些。”我很注意饮食的!胖的只是肚子而已! 胤禛的目光在那滚圆高耸肚皮上瞅了两眼,方才点头,“前日听稳婆说,你腹中胎儿头朝下,想必胎位很正。” 舒锦一阵无语:“四爷,今早刚刚又转一圈,现在是头朝上了。” 胤禛微微蹙眉:“怎么会这样?!” 舒锦:…… “腹中孩子活泼,常有转动,这是寻常之事。”舒锦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难不成以为胎儿会保持一个姿势不动?!那除非是死胎! 胤禛释然颔首,“那就好。” 舒锦连忙温顺地道:“多谢王爷关怀,妾身与腹中孩子一切安好。”——不管怎么说,这位是大老板,得罪不起。 别看雍亲王现在瞧着蛮和善,但熟知历史的舒锦明白,雍正皇帝可不是什么善茬! “钮祜禄氏生产之时,难为你有几分机智,知道去请珈蓝出面。”——否则光凭兰若一个年轻姑姑,以李氏的性子,只怕未见得肯松口。 舒锦憨憨一笑:“妾身哪里想得了那么多,都是兰若姑姑灵机一动。” 侍立在侧的兰若一时间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格格啊格格,这么好的机会,您尽管往自己身上揽便是了!我一个奴婢,哪来需要机智和主见?! 胤禛凝噎,这个耿氏……算了,本来就没读过几本书,的确不怎么聪明。 舒锦孕中发福,这憨笑的样子,不得不说,的确看上去有点笨笨的。 良久之后,胤禛才勉强道:“兰若不错,该赏。” 听得此言,兰若少不得连忙磕头谢恩,又谦逊地道:“奴婢也只是听吩咐办事罢了。” 胤禛又瞥了一眼腰身滚圆的耿氏,“最近钮祜禄氏常带元寿去给嫡福晋请安,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舒锦一愣:“元寿??”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暂时先叫这个吧。” 额……小名儿?? “原来是王爷给四阿哥赐的乳名啊,倒是意头极好。”舒锦连忙先夸了一句,然后才道,“前些日子,倒是听钮祜禄格格说,嫡福晋很是关心四阿哥。” 胤禛脸色冷冷的:“是挺关心的。” 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 “额……福晋毕竟是嫡母。”抱养庶子,其实是名正言顺之事。 胤禛没有接话茬,她端起茶又抿了一口,旋即端着脸色道:“本王给你带了支高丽参,是今秋刚刚进贡的,待你生产之日,也能有备无患。” 棒子国贡品啊……那确实是好东西。 “多谢四爷。”舒锦乖乖致谢。 留下高丽参,雍亲王这位正牌亲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统共呆了不过两刻钟。 舒锦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滚蛋了。 兰若已经将那锦盒亲自打开,露出了里头根须分明的人参,“格格,这支高丽参品相极好呢。” 舒锦瞅了瞅,瞧着个头也不大,不过明显是野生的,那也算是难得了,便道:“好生收在库中。”——就算生产的时候用不上,生完孩子也可以拿来补身子嘛。 霜儿乖巧地坐在脚踏上,为她揉着发肿的脚踝,“看样子,王爷很是关心格格腹中这一胎。” 舒锦差点翻白眼,一个月来看望两次,这也叫关心? 雪儿小声道:“若是个阿哥就好了,说不准格格也能当侧福晋呢!” 听得此言,舒锦立刻狠狠瞪了这个没点逼数的小丫头一眼:“不许胡说!就算要封侧福晋,那也得是钮祜禄格格。” 虽然别看她现在在嫡福晋处的座次仅次于李侧福晋,可并不代表她身份比钮祜禄氏高! 钮祜禄氏娘家再没落,那也是满洲上三旗!而且还是选秀出身。 而原身耿氏,是包衣旗,也就是以宫女身份被赐给四皇子胤禛的,虽然很快就获得了侍妾格格的身份,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所以历史上,耿氏和钮祜禄氏都生了阿哥,但雍正登基后,封钮祜禄氏为熹妃,耿氏却只是裕嫔!便可见一斑了。 说到底,这个时代,有着红果果的歧视!不过钮祜禄氏对她一口一个姐姐,倒是没有歧视的她的样子,起码表面上没有。 雪儿缩脖子低下头,她小心翼翼道:“可是,钮祜禄格格又不得宠……” 舒锦黑线:“难道我就得宠了?” 雪儿一时哑口无言。 “以后这种话,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不许嚼舌根!”舒锦刻意板着脸训斥道。 雪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格格这般生气,连忙噗通跪下磕头,“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该死倒是不至于…… 这个时代的奴性啊…… 舒锦叹了口气,连忙露出温和的脸庞,“好了,记住就是了,起来吧。” 兰若看在眼里,暗暗颔首,耿格格虽然性子温软了些,不过心里倒是十分清醒明透。兰若笑着将锦盒交给了雪儿:“送去库房,再去后厨瞧瞧格格的燕窝炖得如何了。” “是!” 兰若又看了安静如水的霜儿一眼,含笑道:“反倒是年纪小些的霜儿跟稳重些。” 霜儿挠头赧笑:“姑姑过奖了,是我嘴笨罢了。” 舒锦笑着对兰若道:“她们俩到底都年轻,真遇到事儿,还得你来撑场子。” 兰若谦顺一笑,“是格格不嫌弃奴婢罢了。” 说罢,兰若又低声道:“最近,钮祜禄格格时常抱着四阿哥去丹华堂,一去便是半晌,如今人人都说,钮祜禄格格想把四阿哥交给的嫡福晋抚养呢。” 舒锦心道,钮祜禄氏的动作倒是蛮快的。 兰若又继续道:“不过钮祜禄格格也好,福晋也好,都未曾明言。瞧着,都像是在等对方开口似的。” 舒锦莞尔一笑,“福晋当年曾想抚养三阿哥,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会轻易开这个口。”这话,也只是场面话,钮祜禄氏跟李侧福晋那能一样吗?更何况,钮祜禄氏已经主动常常抱着四阿哥去请安了,难道还要人家当娘的主动开这个口? “是。”兰若不反驳,反而颔首,“四阿哥毕竟是钮祜禄格格的亲生骨肉,如今才刚满月……” 霜儿有些不解:“那钮祜禄格格是不舍得喽?那为何还要带四阿哥去丹华堂?” 兰若笑吟吟打量了霜儿一眼,又看向自己如今侍奉的耿格格:“诚如格格所言,咱们王爷如今只有一位侧福晋,照例是可以再请封一位的。” 舒锦如何不明白,诚然钮祜禄氏如今只是在虚与委蛇,可若是嫡福晋开出了侧福晋的位子,钮祜禄氏介时又会如何选择呢? 舒锦幽幽道:“有得必有失,我并不羡慕钮祜禄格格。”——也没必要羡慕,因为另一个侧福晋位子是小年糕的!! 兰若微微一怔,旋即道:“格格这般镇定自若,奴婢便放心了。” 霜儿不免有些不安:“钮祜禄格格要做侧福晋了吗?” 舒锦心道,没影儿的事儿嗯!嘴上只淡淡说:“倒也不好说,李侧福晋当年那般盛宠,那也是足足生了三子一女,才换来侧福晋的位子。” 钮祜禄氏论宠爱,跟李氏还真没得比! 历史上的钮祜禄氏生了弘历,也只是侍妾身份,反倒是小年糕后来者居上。。 “所以,现下也不必杞人忧天。”舒锦淡定得很。 第十章、李格格 这一日午间,舒锦正吃着燕窝,太监小张便快步进来禀报:“格格,李格格求见。” 舒锦愣了一下,李格格来找她作甚?这个小李氏,不素来巴结着李侧福晋福晋么……额,好吧,李侧福晋被禁足了,除了亲生儿女,谁也不许见。 舒锦忍不住看了兰若一眼,兰若摇头,也心中莫名。 同是格格,舒锦总不好把人晾在外头,“请她进来吧。” 说来这李格格的年岁与钮祜禄氏相若,二人是同一年入府的,都是秀女出身,只不过李格格是汉军旗。 当然了,比起她自是胜过一筹的。 可惜风水轮流转,不但钮祜禄氏生下了雍王府的四阿哥,耿氏也即将临盆。李格格看着耿氏那高耸的肚子,连忙挤出笑容:“姐姐这肚子尖尖,必定是个小阿哥!” 尖你妹的,当我是榴莲啊!真不会说话! 舒锦腹诽了一句,也挤出个和善的笑容,“有些日子没见了,李格格还是那样光彩照人。” 这个李格格相貌自是不俗的,身量苗条,容长脸蛋,细眉凤眼,算得上是个古典美人了。按理说,现在她怀着孕,钮祜禄氏也还在养身子,除去年老色衰的几位,也就李格格和郭格格正当年轻貌美…… 不过这个李格格一直不怎么得宠,所以这几年,一直巴结着李侧福晋,可惜李侧福晋何等心高气傲,又自诩风韵犹存,如何肯扶持新人?因此李格格忙活一场,只获得了嫡福晋厌恶。 啧啧,也难怪越混越差。 不过,你来找我是几个意思? “妹妹最近清闲,便做了两套小衣裳,还望姐姐不嫌弃。”李格格满嘴姐姐妹妹,那叫一个亲热。 舒锦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不过这李格格绣工倒是蛮不错的,一整宝蓝色婴儿装,绣着可爱的小兔子——是了,今年是辛卯年。 舒锦笑道:“李格格绣的兔子倒是十分可爱,只是……万一我搁了月,肚子里的孩子拖到来年才降生,可如何是好。” 李格格满脸的亲热笑容都僵住了,她只得讪讪陪笑:“哪里会拖那么久……” 舒锦笑吟吟道:“不管怎样,都多谢李格格了。” 这客气而疏离的语气,让李格格碰了一鼻子灰,酝酿了一肚子话,这会子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姐姐不嫌弃就好。”李格格复又挤出了热络的笑容,“姐姐福泽深厚,不像我,入府都五年了,肚子一点都动静都没有。我真是羡慕姐姐的好福气。” 舒锦温温吞吞道:“我也是入府足足八年,才有了身孕。” 李格格忙道:“耿姐姐自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如今还未临盆,王爷便时时惦念,常来探望。等到诞下小阿哥,王爷必定会姐姐更加珍而重之。” 话说,雍亲王也只是一个月里来了两次而已,每次也就顶多两刻钟。 这也叫惦念?也叫珍重?! 舒锦一阵无语凝噎,她算是看出来,李格格这是想让她帮着举荐枕席呢! 拜托,有木有搞错啊,我只是个侍妾格格啊!跟你一样身份啊! 不要病急乱投医啊大姐! “李格格这话倒是叫我惶恐了。”舒锦回过神来,连忙谨慎地道,“上有侧福晋的三阿哥,前头还有钮祜禄格格的四阿哥,我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就算是阿哥,那也只是五阿哥,长幼有序。” 李格格讪讪陪笑:“是,几位姐姐都是有福之人,不像妹妹我这般福薄。” 你福薄关我屁事? 舒锦知道了李格格的目的,便转而笑问:“侧福晋最近可还好?” 李格格面色尴尬:“侧福晋还在禁足中,妹妹如何晓得?” 舒锦“哦”了一声,“李格格素与侧福晋亲如姊妹,我还以为李格格会消息更灵通些呢。” 李格格秀丽的容颜有些不自在,“侧福晋虽在禁足,但每日都能见到儿女,吃穿嚼用也一如往常,想必过得还不错。” 舒锦轻轻“嗯”了一声,道:“是啊,李侧福晋毕竟是上了宗室玉牒的人,跟咱们不一样。况且也只是禁足三个月,一晃眼的光景,便放出来了。李格格也不必太过担心,再过些日子,便又能与李侧福晋叙说旧情了。” 这是提醒李格格,李侧福晋还没倒台呢!麻烦给我继续舔啊! 李格格听懂了舒锦话里的暗示,便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李格格站起身来,“今日是我来得唐突,多谢耿姐姐指教。” 舒锦笑道:“不过就是闲聊几句,哪里算得上‘指教’呢?李格格言重了。” 李格格忽的莞尔一笑,笑得颇具风情,“往日里,我只瞧着耿姐姐娴静温柔,不成想姐姐这般聪慧机敏,是我眼拙了。” 舒锦呵呵哒了,我又不是耿氏…… 她只笑而不语,李格格识趣地道:“那妹妹就叨扰姐姐养胎了,妹妹告辞。” 舒锦忙不迭叫兰若亲自将人送了出去,整个人便歪在了美人榻上,今儿可真是费唇舌啊…… 霜儿小声道:“这李格格,也太耐不住性子了。” 舒锦笑呵呵道:“女子的青春是最耽误不得的。” 待到明年,便又是选秀的年份了,到时候再来两个更年轻、更娇嫩的新人,那还有她什么事儿?这可都冬天了! 其实这些日子,别的格格也陆陆续续来串过门,小衣裳她都收了四五套了,其中手艺最好的是宋格格,那一手苏绣,比起经年的老绣娘也不遑多让。 雪儿在一旁仔细检查着那套宝蓝色的小衣裳,“格格,这绣工虽不如宋格格,不过针脚还算细腻,里里外外都没什么问题。” 舒锦挥手道:“那就收起来吧。” 说话间,兰若已经回来复命了,“李格格拉着奴婢的手说了好一会儿子话,还塞给了奴婢十两银子呢!” 舒锦莞尔一笑,他怀了身孕,一个月的份例也才涨到五两银子,这李格格倒是大手笔,“你是王爷跟前指派出来的人,自然不同旁人,你只管安心收着便是。” 兰若笑着称“是”,“不管奴婢是从哪儿来,以后便是伺候格格的奴婢了,哪里有什么不同?” 这话是在表忠心呢。。 舒锦含笑颔首,不做言语,这种事情,还得日久才能见人心。 第十一章、侧福晋之位 随着舒锦临盆之期将近,李侧福晋也终于刑满释放……啊呸的,禁足日满。 只不过,听闻冬日乍寒,这李侧福晋似乎染了风寒,因此暂时不能向嫡福晋请安了。 这对舒锦而言,倒是个好消息,她原本还担心,李氏放出来,会寻她麻烦呢。现在病了也好,病人是没法闹幺蛾子的。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下旬的光景,这个时代没有温室效应,冬天似乎格外冷,不过好在月前嫡福晋就下令,给她双倍的炭例。她的三间小堂屋不大,足以烧得暖烘烘。还有冬日的皮草,她也比别的格格多了足足一倍,冬衣也有专门的针线上人第一时间赶制了出来。 不得不说,起码在表面上,这位嫡福晋做得相当贤惠。 丹华堂中,亦是暖香薰人,上好的红箩炭烧得通红满盆,水仙花开得袅袅婷婷,精致的鎏金瑞兽薰炉也缓缓燃着上好的沉香。 大丫头丹心正跪坐在脚踏上,手持着美人锤为嫡福晋轻轻敲打着小腿。另一个大丫头丹朱躬身道:“福晋,奴才亲眼所见,李氏病得根本就不打紧,她面色红润,偶尔几声咳嗽,倒更像是装的!” 丹心听得此言,不由攥紧了手里美人锤,倒是比嫡福晋这个正主更加愤慨的样子:“她竟敢装病懈怠请安?!这分明是故意拿乔!”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不由冷哼一声:“王爷可去瞧过她了?” 丹朱笑着摇头:“不曾,只日前叫珈蓝嬷嬷去瞧了一回!” 丹心立刻笑道:“王爷定是早就看穿了,心中必定对她十分不满了。奴才恭喜福晋。” 嫡福晋却不敢这般乐观,她幽幽叹了口气,“李氏惯爱装模作样,王爷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偏生王爷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她容她,否则区区一个汉女,焉敢这般忤逆顶撞她这个嫡福晋? 想到此,嫡福晋不免心中怒火横生,“年老色衰之辈,我就不信,王爷会宠她一辈子!” 恨恨啐了一口之后,嫡福晋又问:“这个月,王爷传召哪个格格去侍奉了?” 丹心小心翼翼道:“王爷最近似乎很忙,只在月初召了李格格一回、月中传了郭格格一次,还有十五之夜是在咱们丹华堂留宿。就这三回。” 嫡福晋心中幽怨,哪里是三回?分明只有两回,来她这儿,只是宿一宿罢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意,嫡福晋道:“耿氏那边快临盆了,你们都仔细些。尤其是孙府医,这一次,只要耿氏一发动,便叫他立刻过去!甭管谁生病都不不成,哪怕我病入膏肓了,他也得先去给耿氏接生!” 听得此言,丹心连忙道:“福晋也太贤惠了,就是不晓得那耿格格知不知道念您的恩德。” 想到耿氏,嫡福晋略微蹙眉,旋即轻轻嗤笑,“不过就是个包衣。”——既无恩宠,又没本事,就算能诞下子嗣,也比不得钮祜禄氏的元寿。 想到元寿,嫡福晋心下又微微不快,便吩咐道:“丹朱,你去瞧瞧钮祜禄氏母子,让她明日请安记得把孩子抱来。” “是,福晋!”丹朱应声便立刻去跑腿儿了。 丹心忍不住嘟囔道:“这个钮祜禄格格,未免有些不识趣了!” 嫡福晋冷冷哂笑:“不急。”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王府后院诸妾,除了即将临盆的耿格格,全都到齐。没错,侧福晋李氏也来了。 嫡福晋看在眼里,亦忍不住冷笑:“哟,李妹妹这是病愈了?” 禁足三月,这李侧福晋倒是见消瘦了些,她掩唇咳嗽了一声道:“病去如抽丝,哪能好得那么快?只是嫡福晋昨日特意叫人去看望妾身,妾身实在是受宠若惊,所以哪怕还没好利索,也得赶紧来请个安,免得您惦念得紧。”这番话,李氏竟生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嫡福晋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却看向了钮祜禄氏……身后的乳母怀里的小婴孩。 嫡福晋与钮祜禄氏之间,尚且隔着个李氏,难免看不分明,便微微一笑:“钮祜禄妹妹似乎离得有些远了,且靠前些坐吧。” 再靠前,便是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也正是即将临盆的耿格格的位子。 钮祜禄氏连忙起身福了福:“多谢福晋抬爱,只是……往日都是耿姐姐坐在那儿,妾身……到底年轻了些。” 嫡福晋轻笑道:“这座次若只论年纪,那李妹妹的位子便该让给宋妹妹了。” 没错,王府侍妾中年纪最大是宋格格,其次才是李侧福晋。 李氏脸色一青,拿一个生不出儿子的晦气玩意儿跟我比?!李氏冷眼瞥了一眼瘦弱单薄的宋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福晋说笑了,这又不是挑老妈子!” 坐在底下宋格格一时间面皮紫胀,只觉得羞辱万分。 嫡福晋掩唇轻笑:“倒也是,所以钮祜禄格格便无须谦虚了,前上前来坐吧,耿格格素与你亲厚,想来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与你置气。” 钮祜禄氏一时间竟是没了拒绝的借口,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入座。同时心中,她又何尝不觉得自己比耿氏更贵重些呢? 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人换成了钮祜禄氏,李氏一时间更觉得心中不快,“钮祜禄妹妹才十八岁吧?真是前途无量!” 钮祜禄氏小心翼翼道:“李姐姐过奖了,都是福晋抬爱。” 李氏忍不住嗤笑:“福晋一言九鼎,日后除非圣旨再赐婚一位侧福晋,否则这位子,自然是嫡福晋说了算的!” 李氏这话虽是气话,却叫钮祜禄氏心底莫名慌张了一下,王爷最近深得皇上信重……万一真的……不会的不会的,皇上甚少过问各家王府立侧之事,素来都是母凭子贵的居多些。 端坐宝座之上的嫡福晋忽的莞尔一笑:“李妹妹说得是,咱们爷封王也好几年了,按理说这府里也该添一位侧福晋了,回头我就跟王爷提这事儿。”。 此言一出,丹华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第十二章、侧福晋换元寿? 嫡福晋要跟王爷提立侧福晋之事?! 若是要请封侧福晋,这王府上下,最有资格的无疑便是钮祜禄氏了!既是满人,还生了儿子! 李氏惊得刷地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置信:“福晋是在说笑吗?” 嫡福晋笑容无懈可击:“这种大事,岂能拿来说笑?怎么,莫不是你觉得钮祜禄格格哪里不配?” 李氏心中当然觉得钮祜禄氏不配!钮祜禄氏姿色平平,父兄亦是官卑职小,可偏偏……她是个满人!还是满洲上三旗!!李氏气得银牙几乎咬碎!凭什么,她生了三子一女,才换来侧福晋位子,钮祜禄氏不过才生了个元寿!! 看到李氏眼中妒忌的怒火,嫡福晋突然觉得心中万分畅快。 倒是钮祜禄氏有些惊喜莫名,她连忙起身道:“福晋,妾身……资历浅薄,如何当得起?” 嫡福晋笑容满满:“咱们王爷子嗣稀薄,你给王爷诞下一位健康的阿哥,便是天大的功劳,你自然是当得起的。” 话刚落音,大丫头丹朱快步走了进来,屈膝道:“福晋,外头下雪了。” 听得此言,嫡福晋心下一喜,旋即露出几分关切之色:“元寿阿哥还小,万一冻着不好了。不如今日暂且留在丹华堂?” 钮祜禄氏笑容一滞,什么下雪不下雪的,嫡福晋只是想找借口把元寿据为己有罢了。 可是……嫡福晋偏偏有许诺了侧福晋之位。 钮祜禄氏心头不由动摇万分,又忍不住想,兴许过两年,元寿便要入宫读书了…… “那元寿今日便叨扰嫡福晋了。”钮祜禄氏终究还是拒绝不了侧福晋之位的诱惑,连忙屈膝致谢,但她还是刻意咬重了“今日”二字。 李氏看在眼里,总算懂了,这个钮祜禄氏,倒是个狠心肠的!为了名位,居然连儿子都不要了!! 钮祜禄氏惊喜与惶恐、李氏的恨毒与讥诮,还有嫡福晋的志得意满,皆收入了宋格格眼底。 众人散去后,宋格格不动声色,便直奔耿格格的小院而去。 舒锦对这个年长又心灵手巧的宋格格还是颇有好感的,忙笑容叫人奉上了热腾腾的奶茶与精致的点心。 宋格格匆匆抿了一口,便笑着道:“妹妹今日没去请安,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舒锦眨了眨眼,亦笑道:“怎会错过,这不是有宋姐姐来亲口告诉我么。” 宋氏掩唇咯咯笑了,“旁人都说妹妹木讷,我瞧着妹妹是再聪明不过了!” 笑过之后,宋氏这才恢复冷静,将丹若堂今日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舒锦起初听在耳中,不免替宋氏觉得愤然,随即便渐渐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嫡福晋竟夸下如此海口?”——这种py交易,也是可以堂而皇之宣之于口的吗? 宋格格哂笑:“若非众目睽睽,钮祜禄格格怕是也不肯呢。” 是了,当众许诺,便意味着必须兑现诺言,若是私底下如此说,只怕钮祜禄氏还不放心交出元寿阿哥呢。 “只是……嫡福晋许诺的,也只是向王爷为她请封吧?”舒锦挑了挑眉。 宋格格颔首:“是啊,嫡福晋只消跟王爷提一嘴,便算是兑现诺言了。”——只可惜那两个蠢货,却都以为事情必成。可笑,嫡福晋的言语,何时在王爷面前这等有分量了?! 舒锦笑道:“李侧福晋兴许是一时没想透,不过钮祜禄格格却没那么笨。福晋也只是暂时把元寿留下,钮祜禄氏可没说请她抚养。” 宋格格幽幽笑道:“人都留在了丹华堂,还想着再抱回去?”——那便是痴人说梦了。 是啊,嫡福晋可不是省油的灯,东西到了她手里,还想再要回去?! 舒锦摇了摇头,这下子,钮祜禄氏怕是赔了儿子又折兵了。 “只是那种形势之下,钮祜禄格格似乎也不能拒绝了。”舒锦叹道。 宋格格仔细端详着耿格格温柔富态的脸蛋,“耿妹妹这是在心疼钮祜禄格格?” 舒锦小声道:“自她入府,处处与人为善,如今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宋格格忽的脸色竟有些讥诮:“那也是因为她自己存了野望!” 舒锦一时无言,想当侧福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野心。 “妹妹你还是太心善了,今日嫡福晋让她往前挪,她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了你的位子上,也不想想,日后你会何等难堪?”宋格格沉声道。 舒锦倒是并不介意区区座次的小事儿,“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用去请安……” “何况,坐在那个位子,少不得要被李侧福晋敌对,我巴不得让给她呢。”舒锦复又笑道。 “妹妹当真是好心性。”宋氏忍不住感慨,当年她的位子,何尝不是最靠前的,后来先是被李氏后来居上,然后又…… 宋氏摇了摇头,“你能想得开自然是好,嫡福晋得了元寿阿哥,对你而言倒也不是坏事。” 是啊,嫡福晋有了儿子,自然就不会惦记她肚子里这个了。 舒锦笑了笑:“福晋是什么身份,怕是从一开始就没瞧上我吧?” 宋氏幽幽道:“是啊,这王府后院,上上下下,嫡福晋又能瞧得上谁呢?” 舒锦吐槽:在瞧不起人这件事上,嫡福晋对后院众人一视同仁!就算是钮祜禄氏,嫡福晋打心眼里,也觉得只是个破落户。 舒锦小声道:“就是不晓得王爷,能否宽容大度,默许嫡福晋的所作所为。” 嫡福晋这一出空手套白狼,是需要两个前提的,一是王爷不会答允册封钮祜禄氏——这个自然是不在话下,二便是王爷默许她抚养元寿——这个就不好说了。 宋格格莞尔一笑:“王爷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咱们呀,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喽。” 舒锦亦忍不住咯咯笑了,可笑着笑着,便开始觉得肚子不对劲了…… 嘶,有点疼。 卧槽,老娘这是要生了?! “妹妹,你怎么了?”宋格格也不免有些慌了神。 舒锦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只是要生了而已。” 宋格格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瞪圆了眼。。 下一秒,小小的院子沸反盈天。 第十三章、生娃这档子事儿 舒锦要生了。 好在有兰若姑姑主持大局,立刻叫人去请稳婆和府医过来,并亲自将她给扶进了产房。 寒冷的冬月,产房中却好似炎炎夏日,舒锦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热汗——当然了,热还在其次,更煎熬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抽疼,肚子里的小兔崽子好似要把她的肚皮给捅个窟窿,没一刻消停! 合着她这条命也不是白捡的啊! 这生育之痛,舒锦算是亲身感受到了! 要知道这还是顺产! 在这个没有侧切,更没有剖腹产的年代,能混个一个胎正顺产,已经算是不错的开端了。 没错,这才仅仅只是刚开始而已。 天晓得,她要被这个兔崽子给折腾到几时! 三个多月前,钮祜禄氏午后发动,第二天凌晨才诞下弘历!!据说这已经算是蛮顺遂的了。 彼时舒锦还围观了一下,当成了看戏一般。 现在好了,苍天饶过谁啊! 舒锦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她忍着痛发问:“稳婆……怎么还没来啊?”——虽然她也对这个时代稳婆的技术抱有怀疑,但最起码也能给她打打气吧? 兰若姑姑擦了一把冷汗:“您放心,孙府医已经来了,稳婆想必很快就能到!” 正经的老中医,总比三姑六婆靠谱。 可惜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府医自是进不得产房的,顶多只能根据稳婆的汇报,给开个催产药什么的…… 舒锦只得努力保持深呼吸,当日钮祜禄氏生产,她在外头也听了几耳朵,这稳婆也不会说别的,就是深呼吸、用力云云,给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赶脚…… 当然了,如何指挥孕妇呼吸用力,应该还是要结合具体状况来的……还有检查产道什么的,这就属于专业范畴了。 兰若看在眼里,已经有些心焦,府医住在前院,而稳婆安置在后院,按理说,稳婆应该早一步来才是…… 正在此时,童工小丫头霜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兰若看在眼里,却是心头一紧:“稳婆呢?” 霜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钱婆子不小心滑到了,人已经摔晕过去了!小张公公倒是已经把人给背回来了……” 兰若唰地脸色都白了,“怎么会这么不巧?!在哪里摔倒的?” 霜儿哭着道:“就在榴华院外头拐角处,不知怎的,结了好大一片冰……” 兰若脸色青了,虽说日前下了一场大雪,但府里不缺粗使,一早就清扫干净了,路上怎会结冰?除非是有人泼了水!榴华院?李侧福晋这才放出来几天?! 舒锦忍着痛楚,急忙道:“叫府医先去救治稳婆!” 兰若知道,这会子计较是谁使绊子是本末倒置,现在必须想法子把稳婆弄醒!兰若一边道:“霜儿,你先去丹华堂禀报嫡福晋一声,保险起见,求嫡福晋再派人请一位稳婆来!” “是!” 兰若留下雪儿伺候舒锦,便快步去叫孙府医救治钱婆子了。 比起稳重的兰若,雪儿就实在太年轻了,给舒锦擦汗,小手都是抖的。 舒锦只得挤出个笑容宽慰:“别怕,没事的。” 雪儿小脸雪白,没有半点血色,声音也隐隐发颤:“是,格格一定没事的!” 这时候,腹部又传来一阵痛楚,舒锦咬牙“嘶”了一声,只盼着孙府医医术老练,赶紧把稳婆给救醒。 话说这事儿真的是李侧福晋干的? 在自己院外泼水,让稳婆狠狠摔上一跤……话说这稳婆也是够倒霉,居然直接摔晕了,不晓得有没有伤到脑袋。 她这一临盆发动,无论府医还是稳婆少不得第一时间飞奔过来,自然无暇观察路面,可不就中了算计了?府医住在前院,路途稍远,而且至少有两条路可以过来,无法提前预测途经何处。倒是那稳婆的住处……与她的小院,可不正好就隔着个榴华院么…… 正思忖着,肚子又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舒锦只得连忙深呼吸,该死的,上一次是嫡福晋不在府上,所以才闹了幺蛾子,这一次嫡福晋可稳坐在丹华堂呢! 这李侧福晋才刚放出来没几日呢,舒锦倒是不信她敢这般明目张胆! 正在此时,兰若快步走了进来,一脸欢喜地道:“稳婆醒了!” 然后便见霜儿扶着一个惨兮兮的婆子走了进来,那婆子头上还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沁出了血……好家伙,还真撞着脑袋了。 那钱婆子二话不说,上开就先掀了舒锦的裙子。 舒锦:o(╯□╰)o 然后又摸了一通舒锦的肚子,钱婆子松了一口气,“格格请放心,您先深呼吸,别急着用力,这产道还没开呢。” 舒锦瞪大了眼,我疼了半晌,居然产道还没开?! 我勒个去! 如此可见,稳婆的到来并不能缓解她的痛楚。 不过多少叫人心安一些。 随后,稳婆又请孙府医开了一碗催产药,又热又苦地给舒锦灌了下去,然后——舒锦觉得疼得更厉害了! 舒锦疼得心中骂娘,她这辈子也太悲催了,美男都没泡过一只,就穿成了孕妇,还得帮人家生孩子! 这是什么狗日的剧情!! “啊啊啊!”舒锦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惨叫。 兰若只得急忙安抚:“格格,忍一忍,小阿哥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这种鬼话,舒锦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时候,太监小张在产房外扬声传话:“格格,嫡福晋来了!” 舒锦内心骂娘:她来有个屁用?! 倒是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爹,又不晓得去哪儿了! 稳婆听得此言,少不得连忙出去回个话,“禀福晋,耿格格尚有气力,产道虽才开了二指,但一切都还顺遂,请福晋放心。” 端坐在椅子上,一脸沉稳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那就好。” 说着,嫡福晋又打量了一眼稳婆头上的伤:“且告诉耿氏,此事我自会彻查清楚。” “是!多谢福晋!”稳婆磕了个头,便连忙回产房继续忙活接生了。 舒锦自是听了真真,心中忍不住呵呵哒,但愿不是贼喊捉贼!! 过了没多一会儿,又听外头一阵嘈杂,似乎又来了一波人。 第十四章、胤禛:鸡同鸭讲! 舒锦小小的堂屋,此时此刻已经是挤挤攘攘。 钮祜禄格格、宋格格先后赶到,随后便是李格格和李侧福晋联袂而来。 “李氏!你三番五次谋害王爷子嗣,还不快跪下!” 舒锦正咬牙切齿生娃,便听到了嫡福晋那威严万丈的声音。 外间,李侧福晋倒是昂首挺胸、丝毫无惧,倒是李格格这条池鱼吓得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钮祜禄格格和宋格格见状早已退避一侧,生恐殃及池鱼。 舒锦而后便听到李氏的声音丝毫不弱:“福晋若非要栽赃于我,除非现在就杀我灭口,否则待到王爷回府,我必然要陈述这不白之冤!”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嫡福晋冷笑道:“稳婆是在你院外摔倒的,别处都是干干净净,一片雪都不见,唯独你院外结冰成片!难不成你想说,是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泼水成冰?除非你是瞎子!” 李侧福晋梗着脖子道:“妾身染病,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顾得了院外如何?倒是福晋,您才是后院之主,竟有人能瞒着您的眼睛做出这种事,倒是咄咄怪事!” ——没错,李氏早就发现院外被人泼了冰水,原以为是有人针对她,本想回头找王爷哭诉,不成想却紧接着传来耿氏临盆的消息,她便晓得这是针对耿氏的!既如此,她又何必除冰帮耿氏?! 李侧福晋心想,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也就只有嫡福晋了!哼,还想栽赃她,白日做梦! 但凡雍亲王不在家,这二位,总能撕得格外厉害。 舒锦也算是心里有数了,李侧福晋眼睛不瞎,即使不是她干的,她也绝对是顺水推舟之人。而这位嫡福晋……舒锦也是无语了,这手段未免也太不入流了些吧? “格格,您专心些,用力啊!”钱婆子忍不住连忙提醒道。 舒锦只得连忙收回看戏的心思,努力专心生娃。 随着疼痛愈发剧烈,舒锦也渐渐无暇理会外头的撕逼,反正吵了一会儿之后,李侧福晋就直接甩袖子走人了,可说完全就是甩了嫡福晋的脸子。 倒是钮祜禄格格和宋格格,好言好语宽慰了嫡福晋好一阵子。 而舒锦,只觉得自己在疼痛中度过了半个世纪,才终于听到了天籁般的哭声。 “是个小阿哥!恭喜格格!”满头热汗的稳婆发出了欢呼声,不晓得还以为孩子是她的呢。 舒锦无力地吐出一口气,可算是生下来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兰若等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兰若笑着道:“前后不到四个时辰,小阿哥真是懂事。” 舒锦直接就翻了个白眼,懂事个屁! 然后就听到外头传来什么“王爷回府”了的太监声,然后嫡福晋也好,其他人也好,便呼啦啦走了。 啊,终于耳边清静了。 至于哇哇啼哭的小兔崽子,倒是不需要舒锦费心,内务府一早就送来了四个乳母、四个保姆。其中乳母两个是刚生了男孩的、两个是刚了生了女孩的。 而她既然生了带把的小混球,那自然是那两个生了女儿的乳母留下,另外两个被打发回去。内务府的规矩便是如此,倒是那四个保姆可以如数留下。 好家伙,这个才刚降生小兔崽子,瞬间便有了六个人专职伺候!要知道,她身边也才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而已——后来因为怀孕,才添了经验丰富的兰若姑姑。 不过话又说回来,论身份地位,一个侍妾格格,当然不如皇孙金贵。 被抱去婴儿房的小兔崽子哭声很快渐渐小了,想必是被喂饱哄睡了,而疲惫的舒锦也很快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她这厢睡得酣甜,丹华堂中却分外热闹。 李侧福晋跪在地上,又一次哭声了个泪人:“爷要给妾身做主啊!妾身怎么会在自己院外泼水成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妾身虽然驽钝,却还不至于蠢笨至此啊!” 端坐在雍亲王身侧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板着脸道:“焉知不是你故布疑阵!数月前,耿格格曾叫人将孙府医请走,彼时你便怀恨在心!” 李侧福晋当然怨憎耿氏多管闲事,但此刻自然是打死不认的,“妾身冤枉啊!” 李侧福晋哭得跟窦娥似的,“那个拐角处,弘时和舒宜尔哈每日请安也会经过,妾身身为人母,岂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说着,她泪汪汪看向雍亲王:“爷!妾身好端端在自己院里养病,不成想却被这般污蔑!爷要给妾身做主啊!” 胤禛听得心头一震烦躁,原本听说耿氏平安分娩,他心里多少还是高兴的,不成想回府之后,又是一摊子乱事! “闭嘴!”胤禛也实在是受够了李氏的哭哭啼啼,所以才禁足她三个月,不成想还是老样子! 李氏被这一声呵斥,吓得心头一颤,心道……王爷不会不相信她吧? 嫡福晋看在眼里,心头一喜,连忙道:“爷,李氏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姑息了。” 胤禛又冷冷看向自己的嫡福晋:“福晋闹够了吗?!” 嫡福晋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心中怒火横生,朝堂的事情已经够叫人糟心的了,不成想这后院也是没有一日安生! “上一次,本王就说过了,让你们俩都安生些!看样子,你们是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了!”胤禛脸色一瞬间竟是有些骇人! 嫡福晋也吓得不由站了起来,“爷,可是这件事……” 胤禛直接冷冷打断了乌拉那拉氏的话:“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嫡福晋!后院若是不安稳,便是你的失职!!”——他已经懒得去剖析这里头的小算计了,打理好王府后宅,本就是嫡福晋的本分! 嫡福晋脸色隐隐发白,却只能强忍着不服气,屈膝道:“是妾身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胤禛忽的想到了一件事,语气不由凉薄了起来:“福晋向来聪慧能干,此番想来是福晋照顾元寿太过辛苦的缘故?” 嫡福晋听得此言,心头大震,“爷——” 胤禛冷冷迫视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若福晋日后还这般无能,那便把元寿送回钮祜禄氏处吧!” 嫡福晋骇然,王爷这是在威胁她?日后后宅若再闹出任何不轨之事,不管是否与她有关,她便不能再抚养元寿了?! 一时间,嫡福晋只觉得遍体身寒,却只得道:“是,妾身谨记。” 李侧福晋看在眼里,又是震惊,又是不服气,“王爷,元寿阿哥可是钮祜禄格格的亲生骨肉。”——怎么能平白给了嫡福晋这个毒妇?! 胤禛看着李氏这副蠢样,自是连气都懒得生了,“既病了,就回去好好歇着,无事不必出来。” 听得此言,李侧福晋脸上露出欢喜娇羞之色,“多谢王爷关心,妾身病情已经大好了。” 胤禛:……。 真是鸡同鸭讲。 第十五章、鸡飞蛋打的钮祜禄氏 乌拉那拉氏看着李氏这个蠢妇,只觉得嫌恶,嫌恶之余,却又万分不平,就这样一个蠢货,王爷却纵容宠爱多年,凭什么?! 乌拉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露出贤惠得体的微笑:“爷好歹是堂堂亲王,照例说可以再立一位侧福晋。”——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所言,自然还是要提一下。 胤禛冷冷瞥了一眼自己的福晋:“怎么?福晋是真心想为钮祜禄氏请封?!” 乌拉那拉氏一怔,心下不由发虚,她怎么可能真心愿意府里再添一个侧福晋?一个李氏已经够她烦恨的了。 胤禛面无表情道:“还是算了吧。” 乌拉那拉氏陪笑道:“是,妾身明白了。” 李侧福晋瞪大了眼,王爷拒绝了,那岂不是让嫡福晋白得了一个儿子?!李氏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那也总比嫡福晋得子、钮祜禄氏得位来得好些吧?而且,平白失了儿子,却没有得到侧福晋的位子,钮祜禄氏肯定不会甘心!到时候,她看好戏便是了! “妾身恭喜福晋。”李侧福晋扬起笑脸,声音也娇媚得紧。 乌拉那拉氏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三十好几的老女人了,还这般作态,真是叫人作呕!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李氏,舒宜尔哈已经到了婚许的年岁了,你也该学着端庄些。” 李侧福晋娇媚笑容一僵,王爷这是嫌弃她老了吗?李氏不禁心中委屈得很,但想到女儿……舒宜尔哈都十七了,纵然皇家的格格多半晚嫁,也的确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 李氏不由想到了大阿哥的大格格四十五年远嫁科尔沁,今年六月便殁了,才二十四岁!这固然是因为大阿哥倒台圈禁,但也可见抚蒙多坎坷啊! 李氏想到此,不由心慌意乱,“王爷,舒宜尔哈还小呢……” 嫡福晋立刻端着脸道:“都十七了,也该定下了。” 李氏心中冤屈,语气也有些冲了:“大阿哥的三格格、还有诚郡王府二格格可都二十了,也都还没指婚呢!怎么就先轮到舒宜尔哈了?” 李氏如此语出激烈,堪称是目无尊长。乌拉那拉氏看在眼里,却是一喜,立刻板着脸呵斥道:“李氏,休得无礼!” 胤禛却摆了摆手,脸色倒是比方才温和了几分,并缓声道:“远嫁抚蒙,自然可以多留几年。” 听得此言,李氏再傻也明白了,一瞬间不由惊喜万分:“王爷的意思是,舒宜尔哈可以留嫁京中?!”——这多稀罕啊!当年大阿哥势头正盛的时候,大格格照样要抚蒙! 胤禛颔首:“此事,汗阿玛已经允了。” 李氏大喜,又急忙问:“那舒宜尔哈不知能婚许哪家子弟?” 胤禛却不欲多言,只摆手道:“此事还需斟酌,本王选好之后,自会告诉你。”——这是叫李氏别掺和的意思。 李侧福晋心下委屈,亲生女儿的婚事,她都不能多问几句么…… “行了,你先退下吧。”胤禛复又板起脸来。 李氏面带哀求之色:“这可是舒宜尔哈的终身大事,唯盼王爷多多费心。” 打发走了李氏,胤禛正要起身离开,不料乌拉那拉氏却忽的道:“爷,妾身母家倒是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人……” 胤禛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舒宜尔哈的婚事,本王自有考量,就不劳福晋操心了!” 乌拉那拉氏脸色嗖的青了,她可是嫡母啊! 胤禛冷冷警告道:“好好抚养元寿,打理好后宅,不要再让本王失望了!” 乌拉那拉氏心底一颤,只得连忙应诺称是。 恭送走了雍亲王之后,嫡福晋不由开始不忿起来,“乌拉那拉家可是世家大族!” 大丫头丹心连忙宽慰道:“既非抚蒙,按照规矩,大格格便只能封个郡君,想来也嫁不得世家大族子弟。昔年,大阿哥势大之时,嫡出的二格格也只是下嫁汉军旗。” 听得此言,嫡福晋心里这才舒坦了些,也是,小小郡君,本就是不配的。 另一头,舒锦倒是好睡,一觉睡到翌日日上三竿。 先是大快朵颐,填饱了咕咕乱叫的五脏庙,便见雪儿脸色雪青地走了进来,“格格,王爷此番……丝毫没有处置李侧福晋。” 舒锦淡淡道:“那如此说来,此事与她无关。” 雪儿愣了愣,忍不住小声附耳问道:“难道不是王爷包庇吗?” 舒锦笑了:“先前钮祜禄格格生产,王爷可曾包庇她?” 雪儿小声嘟囔道:“虽不曾包庇,但罚得格外轻……” “所以说,但凡是她做的,便不会连个禁足都没有。”舒锦微笑着道。所以,这事儿是嫡福晋干的,只有嫡福晋这样的身份,雍亲王才不好贸然处置。毕竟……她安然无恙诞下了孩子,倒霉的就只有稳婆一人而已。为了个稳婆,处置嫡福晋?那怎么可能? 舒锦倒是没有愤恨,毕竟自己跟雍亲王又没什么情分,更何况,坏事做多了,雍亲王心里肯定要记上一笔的。且待来日吧。 这时候,兰若姑姑端着一碗浓黑的药走了进来,微笑着道:“格格,趁热把药喝了吧。” 舒锦一脸痛苦面具。 坐月子的日子端的是无聊的紧,外头大雪纷飞,她却像个猫冬的废物。 月子里不能洗澡,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馊臭。 唯一庆幸的是,不需要她奶孩子、带孩子,她可以好好休养恢复,这对产妇而言,着实难能可贵。 加之耿氏这个身子本就年轻健康,一整个月子做完,腰身便消下去泰半,身上也恢复了几分气力。 她借着产后体弱、冬日大寒的由头,足足到康熙五十一年正月才走出院门,重新露面。 大正月里,整个王府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舒锦也应景地穿了一身枣红色里貂旗服,与众人一起前去丹华堂给嫡福晋请安。 丹华堂中暖香宜人,嫡福晋尚未现身,众人少不得先向侧福晋李氏行礼问安。 李氏冷眼瞥了舒锦一眼,语气有些尖酸:“哟,耿格格身量丰腴,气色也很是不错呢!” 舒锦:不就是想讽刺我胖么…… 舒锦愧然不动,“侧福晋倒是清减了些。”——话说这李氏生了三子一女,身材保持得倒是蛮不错的。 李氏傲然抬起了下巴。 舒锦无语,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这时候,突然一双柔夷握住了舒锦的手。 舒锦:??? 这动不动就牵手的毛病……嗯,没错,果然是钮祜禄氏。 “姐姐!”哪怕冬日里穿得厚实,钮祜禄氏也清瘦了不少,之前双下巴也早已不见了踪影。钮祜禄氏面色焦急,眼圈也微微泛红,似乎很是慌乱不安的样子,颇有楚楚可怜。 “妹妹这是怎么了?”舒锦有点懵。旋即才想到了,元寿阿哥貌似一直养在丹华堂,而立侧之事却一直没动静。按理说,嫡福晋既然夸下了口,那必定在雍亲王面前提了。 那钮祜禄氏这般模样,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雍亲王给否了。 否了不打紧,打紧的是,元寿没有物归原主。。 哦豁,那钮祜禄氏岂不是鸡飞蛋打? 第十六章、害人子嗣断子绝孙(二更) 钮祜禄氏张了张樱桃小嘴儿,正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里可是嫡福晋的丹华堂。 就在此时,嫡福晋被大丫头丹朱搀扶着,端庄优雅地走了出来。 众人少不得连忙行礼问安。 舒锦便不由想着,这次她该坐哪张椅子呢……正犹豫着,钮祜禄氏却从背后轻轻推搡了她一把,而钮祜禄氏自己已经主动坐在了李侧福晋之下的位子上。 哦豁,又变回来了? 既如此,舒锦便只当前几个月的座次不曾变动过,不动声色落了座。 众人坐定之后,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扫过舒锦,不由笑了:“耿妹妹瞧着气色不错,看样子没有因为那档子事儿伤了身子。” 那档子?哪档子? 拜托大姐,那事儿是你干得好伐? 舒锦起身屈膝一礼:“多谢福晋关心,妾身倒是无妨,倒是可怜了钱婆子,头上落下好大的伤疤呢。” 嫡福晋颔首,不过显然并没有钱婆子当个人看,“你自是福泽深厚,方得母子平安。” 对面的李侧福晋心中老大不痛快,立刻尖酸地道:“作孽想要害耿格格母子的人,肯定会断子绝孙的!” 这等刻薄之言,直叫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心头一梗。弘晖夭折,她这般年纪自是没有再生养的指望,元寿再好,终究不是亲生的……说到底,她的的确确是断子绝孙了。想到此,乌拉那拉氏心中大为恼恨,立刻冷冷道:“害人子嗣,会断子绝孙,这话李妹妹可要记在心里!”——这个贱人,当初钮祜禄氏临盆,她扣下府医,难道就没有存了歹毒之意? 此话一出,李氏陡然变色,甚至还颇有几分慌张。这副样子,简直就是做贼心虚。 舒锦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这个李氏……就这点心理素质?不过也可见,钮祜禄氏临盆的那起子幺蛾子,李氏到底是存了几分蓄意。所以,她才被罚了禁足三月。 这一幕,钮祜禄氏也看在了眼里,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请安散去之后,舒锦本想回去歇息,不成想钮祜禄氏尾随而来。 得嘞,只好打起精神应对。 “姐姐!”钮祜禄氏当即泣泪两行,“我的元寿阿哥……他还那么小!” 舒锦只得露出同情之色,“我不是给你说了么,多带元寿去请安便是,你怎的将他留在丹华堂了?” 钮祜禄氏声音一滞,一时无言以对,当然是因为嫡福晋许诺为她请封……只是这话说出来,怕是要与耿氏生了嫌隙了。 舒锦眼观鼻鼻观心,同是小妾,哪来的姐妹情深呢? 便叹道:“人既到了嫡福晋手里,想要再要回来,怕是难了。” 钮祜禄氏哽咽落泪:“可是,当初也只是因为下了雪,元寿只是暂且留在丹华堂。” 舒锦无语凝噎:暂且??知不知道什么叫有借无还? “嫡福晋那里,我已经再三求过了,可她就是不肯把元寿还给我,甚至还刻意阻碍我们母子相见,我都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元寿了!”钮祜禄氏已经哭成了泪人。 舒锦心道,嫡福晋做事也太不地道了。不过也可见,这事儿雍亲王已经准了,否则嫡福晋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唉,给钮祜禄氏多瞧几次又何妨?何必把事情做绝呢? 舒锦只得道:“为今之计,妹妹或许可以去求求王爷。”——能管一管嫡福晋的,自然只有雍亲王。 钮祜禄氏泪落滚滚,“可是、可是王爷已经好几个月不曾来我院中了。” 哦豁?这是失宠了?? 舒锦愣了一下,便道:“你身边不也有王爷赏赐的嬷嬷么,不妨请她传个话。”——都是怀孕的时候所赐,她身边有兰若姑姑,钮祜禄身边有檀林嬷嬷——这檀林比兰若资历还深厚些呢。 钮祜禄氏顿时更加委屈了:“早就请檀林嬷嬷递话了,但不成想,王爷却发话把檀林又调了回去!” 啊?给了钮祜禄氏的人,还能再要回去?这有点不地道吧? 但转念一想,雍亲王这是厌了钮祜禄氏,便是连见都不肯见了。 如此一来,舒锦也没辙了,只得安慰道:“不管怎么说,福晋是嫡母,元寿阿哥由她抚养,也不是坏事。”——起码对元寿而言,是好事。 只不过对钮祜禄氏而言,便是大大的亏本。 钮祜禄氏眼圈依然红肿,“姐姐,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就帮帮我吧!” 舒锦一愣,帮你?瞬间,她终于回过味来了,钮祜禄氏今日不是诉苦、也不是问计,而是想让她出手相助啊! 舒锦一阵无语,“妹妹,你不会以为我有那个分量,够格在王爷面前劝说吗?”——胡乱开口,搞不好反而会把雍亲王给惹毛了。她可不想得罪这位小心眼的未来皇帝。 钮祜禄氏一滞,她固然也知道耿氏不得宠……可这也已经是她能寻到的唯一助益了。 钮祜禄氏拭了拭泪,怯怯弱弱道:“我也知道不该难为姐姐,可我也实在是没了法子……” 舒锦自是不愿意冒险,只是和钮祜禄氏的塑料情义还得维系……而且她也不乐见嫡福晋占尽便宜。眼睛咕噜一转,便低声道:“不如这样,你且叫人留意着,哪日王爷来我这儿看望五阿哥,你便只管过来。”——到时候,你只管发挥就是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钮祜禄氏心下一喜,耿氏到底是心慈心软,她连忙起身道:“多谢姐姐!” 舒锦暗道:加油吧! 安抚了钮祜禄氏几句这才将人送走,舒锦这才去婴儿房观摩小兔崽子。 兔年出生小崽子,可不就是小兔崽子么。 这小子,刚出生的时候红得跟个没毛兔子似的,可丑了。 不过,出了月子,这小东西倒是一天天愈发可人了。 白嫩嫩一团,奶香四溢。 舒锦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小脸蛋子,啧啧,手感真好。 胤禛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幕,耿氏与那孩子,皆白白胖胖,母子俩相视而笑,倒是颇有几分温馨。 胤禛看在眼里,不由眉头略略舒展。 舒锦正玩儿子玩得尽兴,便听到了噗通一声,定睛一眼,原来是侍奉在旁的乳母保姆已经跪在了地上。 舒锦怔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转身便看到了月余未见的雍亲王!! 我勒个去的,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第十七章、文盲舒锦 回过神来的舒锦二话不说,连忙请安问好。 舒锦腼腆圆润的脸上带着浅笑,“妾身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胤禛低眉打量着襁褓中那个白白嫩嫩的孩子,小手攥成粉拳,小小的人儿正咧嘴笑着——这般小模样,终究是没法叫人讨厌。 胤禛缓缓吐出一口气,“天申。” 舒锦:啥??? 看着耿氏又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胤禛有些嫌弃:“乳名。” 舒锦恍然大悟,连忙福了福身子,“多谢王爷赐名。”——然后便搜肠刮肚,想要夸两句,拍了拍未来皇帝陛下的龙屁。 但是—— “额,天申?”舒锦有点懵圈,啥意思啊?元寿还好猜测,这天申该不会是信手拈来的吧? “妾身愚钝……”舒锦老脸一阵尴尬,她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又是文科生,按理说语文水准也不算差劲啊…… 胤禛肉眼可见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嫌弃之色,“平生正直,福自天申,这是本王对他的期许。” 舒锦仔细品味了一下,福自天申……福气从天而降?天申,也就是天赐的意思。 “原来如此。”舒锦笑得更尴尬了。 胤禛缓缓叹道:“闲来无事,就多读写书。” 舒锦:她这是被当成文盲了吗? “是,妾身谨记,一定好好读书。”舒锦连忙恭恭敬敬应下。原主耿氏也的确读书不多,而她……也确实不怎么认得繁体字,为了摘掉文盲帽子,她的确有必要抽空多识字练字了。 见耿氏竟是颇为诚恳的样子,倒是叫胤禛略略有些意外,便道:“回头本王叫人给你拿启蒙书和字帖来,先练练字。若有不认得的,你可以……嗯,找宋氏吧,除了福晋,也就她读过些书。” 舒锦不禁惊讶了:雍王府后院女眷的文盲率有这么高吗?! 咋舌之余,连忙道:“妾身一定好好向宋姐姐请教。”——反正她跟宋氏关系似乎也还不错。 胤禛欣慰地点了点头,人笨不打紧,肯学就好。 “且好生照顾弘……天申,本王改日再来看望你们母子。”留下这句话,胤禛便要起身离开。 舒锦不禁心道,这个钮祜禄氏,咋还没来?! 只得连忙起身恭送雍亲王,好在此事,外面终于传来了钮祜禄氏那熟悉的哭喊声,“耿姐姐,求你让我见见王爷吧!” 舒锦:???? 你台词搞错了吧? 而且用脚指头想想,拦着钮祜禄氏不让进的,肯定是雍亲王身边的人。 胤禛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舒锦见状连忙道:“钮祜禄格格今早刚来过,跟妾身哭诉说,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元寿阿哥了,她想见王爷,无非就是为了此事。” 胤禛眉头蹙了蹙,也就是说,福晋刻意隔绝母子相见?这合乎福晋的秉性,也算是意料之中,只是这种事情……胤禛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不快。 片刻后,胤禛冷声吩咐道:“让她进来!” 话才刚传下去,片刻光景,便见钮祜禄氏跌跌撞撞进来,然后朝着雍亲王便软软跪在了地上,“求王爷劝劝福晋,让妾身见见元寿吧!”钮祜禄氏泪眼朦胧,声音亦是哽咽难掩。 舒锦早已退到一旁,默不作声看戏。 胤禛却是冷着一张阎王脸,语气也是分外刻薄:“是本王让嫡福晋抚养元寿的,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吗?!” 钮祜禄氏神色一慌,连忙俯首道:“妾身不敢!福晋身份贵重,由她抚养元寿,是对妾身的抬举,妾身绝无异议!” 然后钮祜禄氏才委委屈屈、可怜巴巴道:“妾身所求,只是能偶尔看元寿一眼罢了。” “怎么?福晋不许你见元寿?”胤禛面色稍缓。 钮祜禄氏怯怯道:“最近这段日子,妾身每次去丹华堂,福晋总是推说元寿睡了,不让妾身叨扰……可是,哪里能回回都那么巧?何况妾身只是想看一眼而已,怎么就至于叨扰元寿安睡了?” 舒锦暗道,嫡福晋这是连理由都不好好找啊…… 胤禛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王爷?”尚未得到准允,钮祜禄氏如何甘心就此离开。 胤禛有些不耐:“此事本王会跟福晋好好谈谈。” 钮祜禄氏这才略略安心,连忙道:“是,妾身相信王爷,妾身告退。” 舒锦见状,连忙上去主动扶了她一把。 钮祜禄氏方才赧颜道:“叨扰姐姐了,是妹妹的不是。” “母子亲情乃人之常情。”舒锦一脸微笑,又示意兰若亲自将钮祜禄氏送出了去。 堂中一时格外寂静,舒锦看着冷静寡言的雍亲王,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话说,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坐得愈发不动如山了? 胤禛良久才开口道:“福晋的性子是愈发刻薄了。” 舒锦暗忖,我觉得在刻薄这点儿上,你们夫妻半斤八两……啊不,肯定是雍正日后更胜一筹。想想那些个夺嫡失败的兄弟的结局,夺爵圈禁还不够,还给改成猪狗……士可杀不可辱啊。 舒锦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如鹌鹑一般,缩脖子缩脑,吱声都不敢。 胤禛叹了口气,“罢了,本王跟你说这个作甚?” 好在雍亲王终于起身走人了,舒锦将人送出堂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事后,雍亲王跟嫡福晋如何“好好谈谈”,舒锦就不得而知了。 正月里寒风呼啸,舒锦用罢了晚膳,正吃美滋滋着一碗甜酪,便见丫鬟霜儿近前附耳道:“太监小李瞧见李格格往前头正院去了。” 这是去“侍寝”啊。 舒锦忽的“咦”了一下,“我记得三日前,也是她。” 霜儿煞有介事地道:“是呢,这个月都第二次了呢!” 舒锦:……这值得大惊小怪吗? 舒锦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明日还得早起去给嫡福晋请安呢!啊,想想就好痛苦!这天天去丹华堂打卡,又不上班,有个毛线球意义?! 正月里的北京,可是很冷滴!! 外头的北风似乎更紧了。 第十八章、请安好痛苦! 雍王府侍妾们的请安时辰定在每日卯时三刻,换算一下就是五点四十五!! 丫的六点钟都不到! 大正月啊,天还不亮啊! 舒锦一脸痛苦面具。 “格格,再不起真的要迟了!”霜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如今格格怎的愈发惫懒了?以前也不曾如此啊! “知道了知道了。”舒锦内牛满面,看着刚刚掌灯的寝室,虽则不大,但古色古香,秋香色的幔帐已经被挽起,雪儿已经捧了衣物来。 外头还乌漆嘛黑呢! 舒锦打了个哈欠,任由霜儿为她穿上花盆底鞋,“什么时辰了?” 霜儿急躁地道:“都卯正了!” 舒锦:o(╥﹏╥)o也就是才五点! 她简直有一种梦回高三的错觉! 起床、穿衣、洗漱、梳妆,这些加起来就得半个钟头!——这还是建立在有俩丫鬟伺候的条件上,要是让她一个人来捯饬,怕是一个钟头都整不好! 五点钟起床,紧赶慢赶,也就是勉强不迟到而已!! 至于早饭……那当然只能等到请安结束后再回来吃了。 (╥╯^╰╥) 古人为毛要起得这么早?! 去请个安,还得打着灯笼!!多浪费蜡烛啊! 而且,大正月天没亮的时辰,是相当冷的! 哪怕穿着貂皮里子的褂子,揣着热乎乎的手炉,舒锦还是觉得冷,尤其冻脸!北风那个吹啊,飕飕滴! 好想念温室效应下的现代! 太监小张提着个大红灯笼在前头开路,舒锦被霜儿扶着,脚踩花盆底鞋,也不敢走得太快。 霜儿急得直嘟囔:“坏了,一路上也没碰见别的格格,怕是迟了……” 舒锦也不想被抓典型,只得连忙加快了脚步。 虽说孕中常散步,她也渐渐掌握了花盆底鞋的使用要领,但这技术到底是不够成熟。脚步一快,在加上天黑路不清,舒锦踩到不平整处,花盆底鞋登时便不稳了。 “哎哟!”舒锦一个趔趄,便朝旁边的花丛倒去! 虽说霜儿扶着她,但也只是扶着手臂,事发突然,天色又暗,生生是来不及了。 “格格!” 霜儿和跟在后头的雪儿连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因是倒在花丛之上,穿得又厚实,倒也不至于摔疼了,只不过…… 舒锦泪眼汪汪,她脚崴了!! 疼死了!呜呜呜,老娘我容易么! 丹华堂中,暖香薰人,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端坐在上头的如意宝座上,冷眼扫过底下众人,脸色登时便有些不好看,她瞥了一眼一旁西洋钟的时辰,已经足足迟了一刻钟! “耿氏怎么还没来?”乌拉那拉氏语气分外低沉。 侧福晋李氏扫了一眼对面空着的椅子,看好戏般挑了挑眉。 坐在李氏之下的钮祜禄氏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耿姐姐素来勤勉,今日……许是身子不适。” 宋格格也连忙道:“是啊,耿格格毕竟产后未久,身子还虚弱。” 面带疲惫倦懒之色的李格格也忙笑道:“是啊,耿格格要照顾五阿哥,自然格外辛苦些,还请福晋息怒。”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包衣格格,居然有这么多人帮她说好话!真是咄咄怪事! 李侧福晋也诧异地瞥了一眼李格格。 李格格忙挤出个笑容:“照顾襁褓中的孩子有多辛苦,没人比李姐姐更清楚了。”——当年这位,可是没少迟了请安。 李侧福晋也微微颔首,旋即笑看脸色愈发难看的嫡福晋,嫡福晋越生气,她就越高兴,“是呢,妾身生养最多,自然最明白做生母的难处。福晋想来宽厚慈爱,想来不会怪罪耿格格吧?” 此言一出,嫡福晋几乎要气炸了。 好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禀报:“福晋,耿格格来了。” 嫡福晋冷哼一声,“是么,本福晋还以为她不来请安了呢!” 尖刻的话才刚落音,众人便看到耿氏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搀扶着,却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再瞧瞧耿氏那略显歪斜的旗髻,便不难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侧福晋见状,露出了分外关切的笑容:“哎哟喂,耿格格这是怎么了?好像伤得不轻啊!” 舒锦忍着脚踝的痛楚,先屈膝向嫡福晋请安见礼,“妾身请安来迟,还请福晋恕罪。” 然后才对李侧福晋道:“妾身今日起得略晚了些,因怕迟了,所以路上便走得急了些,一时不小心,便摔了一下,不过不打紧的。” 嫡福晋冷眼瞧着,也实在揪不出装模作样的破绽,也只得挤出端庄宽和的姿态道:“罢了,以后仔细些便是了,坐吧。” “多谢福晋。”总算落了座,舒锦算是松了一口气。 坐在底下的宋格格打量着舒锦的花盆底鞋,忍不住道:“耿格格的脚似乎伤得不轻,怕是要好生养些日子。” 舒锦忙讪笑点头,就算我想养些日子,也得上头那位同意才行。 嫡福晋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地道:“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儿,旁人都好端端的,偏你还能摔一跤。” 舒锦腹诽,那还不是请安时辰太早,天黑根本看不清!还有清朝这反人类的高跟鞋!! 嘴上也只得道:“是妾身自己一时不慎……想来回去擦点药,应该就没事了。”——行,我不请假还不成吗?话说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肩舆坐呀?貌似……最起码也得做到侧福晋?或者是等雍正登基当了裕嫔? 妈耶,现在才康熙五十一年呢!这个老家伙还有十年才死呢! 十年啊,这种日子她还等再熬十年! 想想就觉得暗无天日。 嫡福晋脸色这才稍霁,“你倒是还算懂规矩。” 舒锦无语凝噎,你说你堂堂嫡福晋,在我一个小格格身上耍威风,就真的能显得你很威风吗?! 大正月的早晨,她们这些侍妾五点钟就要起床,固然很痛苦!但是,你不也得早起梳妆吗?你不累吗?! 大家都多睡会儿觉,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很好么?! 舒锦真的很难理解嫡福晋的脑回路。 李侧福晋凉凉道:“耿格格看样子也知道福晋威重,自己再不舒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这耿氏着实个怂包!李侧福晋很是瞧不上。 这带刺的话语,又成功激起嫡福晋的怒意。。 舒锦更无语了,你说你成天闲着没事刺激嫡福晋作甚?大早晨的,咱们相安无事,早点回去吃早饭不好么? 第十九章、又休假了~欧耶! 眼看着嫡福晋和侧福晋又要开启新一轮嘴仗,好在这时候,丹华堂的大丫头丹朱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福晋,前院总管陈福来传话,说一会儿王爷过来用早膳。” 听得此言,满堂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弭无形,嫡福晋脸上露出了小女人般的笑意,她理了理鬓角,“知道了,去膳房吩咐一声,早膳务必精致仔细些!” “是,福晋!” 舒锦心中突然有点感谢雍亲王,额,只不过,雍亲王十有八九是来跟嫡福晋“谈谈的”…… 李侧福晋不禁暗道,今儿又不是十五……心下不禁生出几分酸意。 倒是钮祜禄格格忍不住暗生期许,又偷偷打量了耿格格一眼。 舒锦:你瞅我干啥? 既知王爷要来,嫡福晋瞬间就没心思理会这群莺莺燕燕,她挥了挥手,“那今日便散了吧。” 舒锦:终于可以回去吃早饭了! 只是这雍亲王的动作倒是比她们想象中要快不少,众人才刚走出丹华堂,初见亮堂的前路上便见雍亲王迎面而来。 “给王爷请安~”一群莺莺燕燕盈盈做万福。 倒是可怜的舒锦,又得忍着脚痛行一遍礼。 胤禛只是淡淡一扫,说了句免礼,便要大步进堂中,又忽的止住了脚步,胤禛又回头瞥了一眼耿氏的旗髻,有些不悦地问:“两把头怎么歪了?!” 舒锦急忙要解释,却被李侧福晋抢先了一步,李氏一脸怜爱地道:“王爷有所不知,耿妹妹路上急着来请安,约莫是天黑路滑,便摔了一脚,脚踝伤得很是不轻呢!” 舒锦:……额,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胤禛又低眉瞥了一眼舒锦的脚踝。 李氏端的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耿妹妹产后体弱,又要照顾五阿哥,此番又伤了脚踝——方才姐妹们都与嫡福晋再三陈情过了,可是……福晋威重,不许她安歇养伤。耿妹妹性子又软和,自是半句二话也不敢有的。” 李氏又福了福身子,“还请王爷垂怜耿妹妹。” 这么多人聚在丹华堂外,李氏楚楚可怜为舒锦求着情,这嫡福晋也总算闻声杀了出来。 李氏这番话,嫡福晋也是听了大半,胸中怒火早已滔天,却只得强忍着向雍亲王行礼,并连忙解释:“王爷,是耿氏自己再三说不打紧,偏生到了李妹妹嘴里,竟是妾身的错了!” 李氏娇怯怯道:“福晋威重,耿妹妹哪里还敢有旁的言语?” “你——”嫡福晋几乎气炸,只得一把抓起舒锦的袖子,“耿氏,你自己说,脚上到底要不要紧?!” 舒锦:……这特么是让我站队啊! 这种情况下,她若说自己不打紧,多少有点对不住李氏……虽然李氏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帮她,但也的的确确是在帮她说话。可若说脚伤得厉害,那岂不是要站队李侧福晋,日后要与嫡福晋为敌了? 唉,头大! 李氏见状,连忙屈膝恳求道:“福晋,耿妹妹胆小,求您就别为难她了。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不该在王爷面前多嘴多舌。”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胤禛也是一脸烦得不行,舒锦见状,只得赶忙道:“妾身又不是大夫,因此也不晓得到底脚伤要不要紧,原想着请府医来瞧瞧,再叫回禀福晋的。” 听得此言,胤禛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便挥袖道:“那就这样吧,别乌泱泱聚在这儿,都散了吧!” 舒锦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撤了,累死老娘了! 这小小的表情落在雍亲王眼里,也是不由心下暗自一叹,耿氏确实怯懦了些,福晋也确实是愈发刻薄了。 乌拉那拉氏松了一口气,心道这耿氏还算乖觉,便连忙笑着应雍亲王入堂中用早膳。 回到自己小院儿,舒锦先美美用了早膳,孙府医便来了。 身为外男,舒锦当然不能脱了鞋袜让他检查,也只是叫贴身侍女瞅瞅她脚脖子,然后把话说得严重些告诉孙府医。 孙府医留下了一瓶药膏,并叮嘱道:“格格最好卧床歇息几日。” 舒锦一喜,忙叫人拿了一锭五两重的银锞子给孙府医,并道:“可否请府医去禀报福晋一声?” 这是拜托孙府医帮她请假的意思。 孙府医心领神会收了银子,“是,格格请放心。” 果不其然,未到晌午,丹华堂的小太监便来传话说,这几日她不用去请安了,等养好了脚伤再去不迟。 没给准确日子,也就表示她可以多躲懒几天。 欧耶~又可以放假了~ 其实舒锦的脚伤根本不打紧,擦了药,午后便不疼了,只是还稍微有点肿,估摸着明天就没事了,白嫖假期是真滴爽! 正美滋滋,太监小张来禀报说宋格格来了。 “快请!” 宋格格不是空着手来的,还带了一双平底绣鞋,上好的雪缎料子,上头绣了喜鹊登梅,很是喜庆。 宋格格赧笑道:“这其实我给自己刚做好的鞋子,只是想到你我双足尺寸相若,便带了来。” 舒锦一看十成崭新,就知道这是还未上脚穿过,“多谢宋姐姐,正好福晋传话,免了我这几日请安,在屋子里穿这个,必定舒适。” 虽说出了门,是要穿花盆底鞋的,但关起门来,倒是不妨事。 宋格格抿唇轻笑:“福晋又这般贤惠宽和了,变脸跟变天似的。” 舒锦暗道,这宋格格似乎对福晋也颇有怨念啊…… “对了,王爷突然去丹华堂用早膳,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宋格格心下疑窦,不由便想到了昨日,钮祜禄氏哭哭啼啼跑到耿氏这里,那时似乎王爷也在…… 舒锦还未来及说什么,底下小太监又来禀报说,钮祜禄格格来了! 不消片刻,便见钮祜禄氏满脸欢喜走了进来,“姐姐,福晋刚刚传话,许我每月初一十五探视元寿了!” 此言说罢,钮祜禄氏才看到一旁还坐着个宋氏,不由尴尬,“宋姐姐也在啊。” 宋氏浅浅扫了钮祜禄氏一眼,顿时心中了然,她语气清淡如云烟:“过来瞧瞧耿妹妹的脚伤。” 钮祜禄氏忽的又瞧见了桌上的那双平底绣鞋,忙赞道:“这是宋姐姐的手艺吧?绣得喜鹊活灵活现的。” 舒锦忙笑着叫霜儿暂且把绣鞋收起来,又叫上茶招待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坐定之后,徐徐饮了一口茶,却不再提元寿的事儿,而是连忙关心舒锦的脚伤,又连番叮嘱好生歇息云云。 直到日上中天,钮祜禄氏才起身告辞。 一直娴静如水的宋格格才幽幽开口:“原来王爷是因为此事,才去与嫡福晋共用早膳的。”。 舒锦暗道,这个宋格格倒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看透了。 第二十章、宋格格的过往 舒锦抚了抚旗髻上的点翠钗子,道:“钮祜禄格格也算得偿所愿了。” 宋格格撇撇了唇角,“只是初一十五可探视罢了,只怕她未必会满意。” 舒锦叹道:“这已经算是难得了。”——到了嫡福晋手里的东西,还能撬出一条缝来瞅几眼,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格格低眉瞥了一眼青花瓷茶盏中的澄净的汤汁,语调徐徐:“前阵子便听说,檀林嬷嬷又被调回前院伺候了——这可是她当初怀孕的时候,王爷特意指派的老人。当初我还不明所以,如今想来……” 宋格格嗤嗤轻笑:“若那时,钮祜禄格格求的只是偶尔能见见元寿阿哥,檀林嬷嬷怎至于又被要了回去?” 舒锦此时才恍然,钮祜禄氏当时求的肯定是“完璧归赵”! 舒锦轻轻摇了摇头,“怪不得王爷许久不见她……”——就算嫡福晋做事不地道,那毕竟是王爷准允嫡福晋抚育元寿的,又哪里轮得到一个侍妾说“不”呢? 宋格格抿了一口茶水,哼笑道:“所以,她没了法子,便闹腾到了妹妹这里!妹妹当真是好性子。” 舒锦莞尔:“难道就不能我是默许她闹的?” 宋氏怔了一下,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舒锦几眼,旋即笑出了声,“倒是我忘了,妹妹其实是个聪明人!”——钮祜禄氏趁着王爷来看望耿氏母子的机会闯进来哭闹,看似是不给耿氏面子,可实则,又有何害呢? 无论王爷还是旁人,谁都怪不得耿氏。毕竟,人家什么都没做。 宋氏徐徐颔首:“如此也好,也省得叫丹华堂那位太过得意。” 听听,连“嫡福晋”都不叫了,这是有多深的仇怨啊。 正在此时,内室传出了小婴儿的啼哭之声,倒也是寻常事儿,宋氏却不由地紧张了起来。舒锦这个亲娘便也不好无动于衷,于是忙小心翼翼起身去内室观望,宋氏见状,也忙关切地探头跟了进来。 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就是小屁孩尿了而已,保姆嬷嬷手脚麻利地给他换了干净的尿布,这小东西便又安生了。 宋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仔细打量着婴儿床上那个扑棱着胖短小腿儿的孩子,不由笑了,“几日不见,又胖了一圈。到底是妹妹会养孩子。” 舒锦笑道:“都是保姆乳母们尽心的功劳。”顺手拿起床头的拨浪鼓,冲着便宜儿砸摇晃了两下。 小婴儿视力虽然不全,但还是跟着乐呵呵咯咯笑了起来。 宋氏看在五阿哥身上穿着的正是她所绣制的百福小袄,心下感慨之余,又不免心生伤感,她早年亦有过两个孩子…… 舒锦又擦了擦便宜儿子嘴角的奶渍,笑着说:“宋姐姐绣的百福袄又喜庆又漂亮,这孩子也极喜欢呢。”——小屁孩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舒锦不过就是捡着好话说罢了。 宋氏也忍不住笑了:“五阿哥喜欢就好,我也只是想着,给这孩子添添福气……”说着,她眼圈一红,“我的两个小格格,就是太福薄了。” 提到早夭的两位小格格,舒锦神色一滞,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来宽慰她了。 宋氏是雍王府资历最深厚的旧人了,早在阿哥所的时候,便是四皇子胤禛的侍妾了。雍亲王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宋氏所出。如今的大格格怀恪,其实原本行二…… 舒锦憋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话:“其实宋姐姐还年轻,日后还有希望。”——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太假,宋氏的年纪甚至比雍亲王还大两岁呢!虽然搁在现代,的确可以生个二胎,但在这个时代,这可都是可以当祖母的年纪了! 宋格格苦笑连连:“我早已过了适合生育的年纪,更何况……接连两个小格格都是未满月就殇了,从那以后,连王爷都觉得是我福薄,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她早就绝了恩宠了。 舒锦瞪大了眼,“这怎么能怪姐姐?!李侧福晋不也夭了两个小阿哥吗?”——当然了,这里头的主要原因肯定是过早生育的缘故! 提到李氏,宋格格眼底滑过一丝憎恶,她垂下眼睑,掩住恨意,但语气终究有些冷硬:“弘昐三岁夭折,二阿哥弘昀更是养到了十岁,还入了宗室玉牒。到底不是襁褓夭折。” 舒锦叹气:“小孩子稚嫩,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养大呢?这又怎么能怪罪生母?天底下母亲,谁不盼着孩子长命百岁?” 宋格格听得不由鼻子酸涩,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到底是我身子弱,两个小格格生下来都有些先天不足,不比妹妹身强体健,生下来的孩子也健壮。” 舒锦忙道:“身子弱,其实只要多将养两年便好了,我刚入府的时候,其实也有些瘦弱。宋姐姐当年,若能好好调养两年,再怀一胎,肯定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宋格格苦笑连连:“连夭了两个孩子,王爷哪里还会再给我机会?就算王爷会心软些,旁人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听了这话,舒锦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当年有人造谣污蔑?”——“福薄生不出健康孩子”这种说法,是有人故意传到雍亲王耳中的?! 宋氏暗暗切齿,“妹妹是聪明人。” 舒锦暗道,只是不晓得,这造谣之人是嫡福晋还是李侧福晋?不,保不齐这俩货都有份儿!嫡福晋性情刻薄,李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宋氏能连生两胎,怎么看都是个得宠的!为了争宠,这种话,李氏绝对说得出! 而有了这样的机会,嫡福晋自然不介意火上浇油! 如此,也难怪宋氏会憎恶嫡福晋了。 舒锦连连摇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宋氏冷哼:“为了荣宠,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有些人?而不是“某个人”,可见当年造谣污蔑的,是嫡福晋和李侧福晋,两个人没有一个干净。 舒锦很是同情宋氏,连失了两个女儿,已经够痛心的了,偏生还有人伤口撒盐! 舒锦也只得连忙宽慰:“其实王爷心里还是有姐姐的,前些日子,王爷还称赞你读过书,有学识,还让我多跟你请教呢。” 这话叫宋氏不禁怔怔,不由便想起了早些年还在阿哥所的时候,她与四爷一起品诗论画的光景,虽只有寥寥几回……但那个时候,她的宠爱,甚至还要胜过李氏一筹。 只可惜,好景不长。。 宋氏心下不由冷笑,四爷到底还是凉薄之人,若真念着她,就算不再宠爱,也可以厚待她几分,但他没有。只不过是偶尔会想起她年轻时候的好处,但对年老色衰的她自然还是不屑一顾的。 第二十一章、舒锦扫盲 阳光从薄薄的窗户纸晕透进来,舒锦特意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摆上书案,就等着雍亲王许诺的笔墨书籍送来了。 宋格格打量了一圈,莞尔道:“怎么突然想起要读书了?” 舒锦赧笑:“前儿王爷给五阿哥取名天申,我还稀里糊涂不晓得什么意思,实在是丢人。便想着趁着得闲,读些书,也省得日后丢脸。” 宋格格微微一忖,道:“福自天申,倒是好名字。” 旋即又笑道:“妹妹是该多读写书,不为讨好什么人,要紧的是给天申阿哥日后做个榜样。” 舒锦暗道,我当然不是为了讨好雍正……我只是不想当文盲而已! 说话间,太监小张欢喜地跑了进来,“格格,王爷身边的张麟张公公来了!” 得嘞,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张麟是雍亲王身边的二号人物,王府大太监是伺候雍亲王多年的老人陈福,其次便是这个张太监,也是打阿哥所便伺候着的旧人了。 舒锦不敢怠慢,连忙叫请进了正堂。 这张麟三四十岁的样子,一张和气的圆脸,浓眉大眼高鼻梁,看着很是顺眼——说实在的,这个太监,竟比雍亲王长得好看,就是略胖了些,若是能瘦上二十斤,妥妥一帅哥。 舒锦忙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笑着叫他免礼,“怎么还劳动张公公亲自来?” 张麟笑容灿烂:“哟,格格这话可折煞奴才了,能来您这儿跑腿儿,是奴才的福气!” 嘴巴还挺甜! 舒锦扫了一眼张麟身后那两个小太监,是笔墨纸砚,还有一大摞书籍。 舒锦忙致谢,又叫拿了五两银子赏赐张太监,又附赠甜点一份,好配他那张甜嘴儿。 舒锦此身手头倒是宽裕,耿氏虽是包衣宫女出身,但阿玛耿德金是内务府的管领,官居五品,颇有油水。哪怕是早些年不得宠,娘家也不曾断了银钱补给,自打她生了儿子,这年节银钱足足比往年添了两倍! 倒是便宜了舒锦,日子过得很是富裕。——当然了,这只是相较于其他格格而言。 所以说,前院的太监也乐意过来传话送赏,只因这耿格格从不叫人白跑一趟,哪怕是早些年也有二三两银子,如今更是涨到了五两! 这样的跑腿儿活,谁不乐意干啊! 也因此舒锦在雍王府底层,也算是交口称赞的大方良善人了。 叫小张送走了张太监,舒锦这才叫霜儿雪儿把这些赏赐一一拾掇到书案书架上。 整套的文房四宝,不消多说,书籍则只是些寻常的启蒙书,三百千、唐诗宋词,还有《幼学琼林》《增广贤文》和两本佛经、两本字帖,小小的书架立刻就占了大半。 舒锦无语之余,倒也松了一口气,起码没给我女则女训之类的糟粕书…… 只不过这佛经……这玩意理解难度比较高吧? 唉,算了,反正她只是想扫盲而已,于是便翻开了那两本字帖,一本是董体字帖,另一本是名姬帖——??? 舒锦眨了眨眼,“董体字我倒是晓得,这名姬帖又是什么?” 宋格格忙笑着解释:“就是卫夫人簪花小楷。” “哦。”——那卫夫人簪花小楷又是个啥?? 看耿格格还是一脸茫然,宋格格只得进一步解释:“这卫夫人,传闻是王羲之的老师,乃是女子中的书法大家。杜甫曾有诗云: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不过王右军。” 舒锦恍然大悟,原来历史上还有这么牛叉的女书法家! “那我就照着名姬帖来练字了!”舒锦看着那本字帖,的确那字儿秀雅自然,越看越入眼。 宋格格看在眼里,不禁莞尔,“妹妹有心向学,自然是好的。左右我也清闲,妹妹若有需要讲解之处,只管来问我。” “那就多谢姐姐了。” 留了宋氏吃了一顿丰盛的午膳,舒锦才在宋氏指导下开始练字。 她的字写得那叫一塌糊涂,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宋氏却颇为惊讶,因为耿格格虽然时常问这个读什么那个念什么,但字帖上的绝大多数字竟都认得!握笔的姿势,书写的笔画,也都是正确的,可见是读过书的,只是过于生疏罢了。 而且这耿格格竟是一点就通,再繁琐生僻的字,只要告诉一遍,她就完全记住了! 其实舒锦哪里是不认得,纯粹只是不认得某些字的繁体字罢了!宋氏一解释,立刻就对上号了,虽不敢说能默写下来,但起码能一眼认出来! 她好歹读过大学好伐!——额,虽然只是个三流大学…… 接下来日子,宋格格几乎每日造访,充当舒锦的免费老师。宋氏如此白给,一则是为了多瞅瞅多摸摸天申阿哥,以添补内心的空虚,二则也是打发光景。 却不成想,这耿格格竟这般聪慧,字帖还需要她讲解,唐诗宋词便几乎都认得、甚至倒背如流,两个月下来,除了那两本佛经,耿格格竟全部都弄懂学会,三百千亦能背诵如流!字也愈发归整了起来,日益有模有样。 在得知耿格格年幼时候读过两年书,有些功底,宋格格的惊讶之心这才稍稍得以安抚。 阳春三月的光景,总算是大暖了,舒锦便抱着便宜儿子出去赏花晒太阳。 天申小崽崽整天吃吃喝喝,肉眼可见地胖成了一颗球。 雍王府后花园的桃花开得正盛,粉香簇簇,蜂飞蝶舞。 天申胖仔难得出来遛弯,精神头也是极好,舒锦折了花枝一下下扫过他的胖脸,小胖仔忍不住咯咯笑成一团。 舒锦笑,跟着一块出来凑热闹的宋格格也嗔笑道:“好了妹妹,仔细戳伤天申。” 舒锦感觉自己的便宜儿子好像多了个便宜妈,舒锦都不心疼娃,倒是宋格格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舒锦只好收起花枝,笑着说:“咱们去前头的亭子歇会儿吧。”顺手把胖仔塞给保姆嬷嬷抱着,这个小肉球,丫的肯定超重了。 穿过繁花似锦的桃林,便见到一方绿琉璃瓦的四方小亭子,只不过……亭中已经有人了。 仔细一瞧,正是那位怼天怼地的李侧福晋——还有一位身量纤细、模样俏丽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少女一脸的青春洋溢,似乎正与李侧福晋说笑。李侧福晋也难得露出温柔如水的笑意。。 不消说,这少女便是雍亲王现下唯一的女儿,已经定下来留嫁京中的大格格了。 第二十二章、郡君舒宜尔哈 大格格闺名唤做舒宜尔哈,翻译成汉语就是“莲花”。 据说是因为生在夏日,莲花盛开的时节,故得此名。 嗯……怎么说呢。 不如不翻译呢,起码还能让人不觉明历一下下。 李侧福晋在看到舒锦和宋格格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影儿,倒是大格格很懂礼貌,起身遥遥屈膝一礼。 舒锦与宋格格忙颔首,上前几步,朝着李侧福晋也是屈膝一礼。 王府后花园就这么点儿大,抬头不见低头见。 李侧福晋手里摇曳着一柄绣工平平的蝶戏桃花团扇,神色骄矜地瞥了一眼保姆嬷嬷怀里的胖孩子:“哟,这就是天申阿哥啊,打满月之后,还是头一次见呢。” 保姆嬷嬷连忙抱着五阿哥屈膝见礼:“五阿哥给侧福晋请安了。” 李侧福晋矜贵地“嗯”了一声,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长得跟耿格格似的,白白胖胖。” 舒锦:我凸!!! 但舒锦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形象还真的是白白胖胖,虽然如今肚子已经瘦了下来,但她从未节食瘦身,自然整个人还是有些富态的。 宋格格忍不住道:“耿格格这是有福气。” 李侧福晋掩唇“嗤”地笑出声,“是挺有福气的,可惜王爷可不喜欢这样有福气身量!” 舒锦腹诽:他喜不喜欢关我屁事!老娘自己舒坦就好! 舒锦想到最近最得宠的那位,不由笑道:“是呢,王爷怜爱纤弱之人,从前最宠爱的是侧福晋,如今是李格格,说来还是侧福晋会调教人儿。” 这李格格约莫是找到争宠的窍门了,最近俩月,每个月都能被传召了两三回,已经力压了一众新旧人一筹。 提到李格格,李侧福晋脸色瞬间就有些发绿了,忍不住啐她:“她算个什么?!不过就是东施——” “额娘!”舒宜尔哈蹙着眉头拉了拉李侧福晋的衣袖,打断了李侧福晋的话。 李侧福晋这才勉强压下怒火,冷冷哼了一声。 舒锦心道,这李侧福晋也就这么点度量了,明明你那边的人,只是稍稍得宠些便容不下了。 宋格格忙笑着说:“说来大格格也十八岁了呢,出落得真是愈发标志了,瞧着像极了侧福晋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话原是恭维,可李侧福晋这心眼比针尖还小,立刻冷着脸反问:“宋格格的意思是,我如今老了?!” 舒锦:难道你以为你还很年轻吗?! 宋格格笑容不减:“怎么会呢,侧福晋风华犹在。” 舒锦也忙附和:“是呢,俗话说得好,岁月不败美人。” 宋格格和李侧福晋俱是一愣:这是哪来的俗话? 只不过这话倒是十分好听,但凡是个女人都会觉得顺耳。 李侧福晋终于消气了,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耿格格是愈发嘴甜了。”然后便扭着腰肢,带着女儿走了。 舒锦:怎么说呢,这个李侧福晋其实也挺好哄的。 见李氏走远,宋格格才忍不住问:“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俗语?莫不是你杜撰的?” 额……那倒不是。 舒锦仔细想了想,才道:“我也忘了在哪儿听的了,原话好像是——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听得此言,宋格格“噗嗤”笑了,“这原话可千万别叫李氏听见,否则她那小心眼儿,定不饶你!” 看样子这李侧福晋也是个文盲啊。 舒锦也捂嘴偷笑了一阵,才道:“对了,去年就府里就传言说,大格格要留嫁京中,只是怎么至今都未有旨意?” 宋格格略一忖道:“前些日子,诚亲王府的二格格、三格格,恒亲王府的大格格还有东宫的三格格都封了郡主,咱们大格格想来也快了。” 话刚落音,太监小张子便一溜小跑过来:“格格、宋格格,奴才听前院小太监说,天使来了!” 舒锦先是懵圈了一下,啥来了? 然后才回过神来,哦,当然不是长着翅膀的那种鸟人,而是皇帝的使者,也就是传旨钦差。 不消说,八成是册封旨意来了。 “你去打听一下细节。”舒锦连忙嘱咐道。 在亭中歇息了一会儿,天申小胖仔都打哈欠了,小张子才终于回来复命了,结果不出意料。 “是册封大格格的旨意。”小张如是禀报。 宋格格急忙问:“封什么位份?” 太监小张笑得鸡贼:“多罗格格,郡君品级。” 前头那几位皇孙女,可都封了和硕格格呢。 宋格格哂笑:“倒也合规合制。” 合规合制,不过却是意料之外。 舒锦暗道,这宗室格格的位份,大致有和硕格格、多罗格格、固山格格和普通宗室格格四个等级,和硕格格是郡主,而多罗格格有两个等级:县主品级多罗格格、郡君品级多罗格格。 所以,舒宜尔哈这个多罗格格,足足比和硕格格低了两个等级。 而合规合制,便是因为这郡主,需得是亲王嫡出的女儿,庶出便要降两个等级。 但是,雍亲王得皇帝信重,舒宜尔哈又是他的独女,照理说,破格一二也无不可,不过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郡君……其实能留嫁京中,也还不错。”舒锦道。 宋格格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啊,比起前头几个郡主,咱们这位郡君已经是有福气的了。只不过,侧福晋怕是要意难平了。” 宋氏所料不错,天使跟前,李侧福晋倒是乖乖接旨,未曾露出半分不满,可回到自己的榴华院,关起门就开始砸东西! “怎么会只是个多罗格格,还只是郡君品级!!”李侧福晋气得鼻子都歪了。 相较之下,舒宜尔哈虽也觉得委屈,但还是强忍着道:“罢了额娘,只要能留在京中,位份什么的,不打紧。” 李侧福晋气呼呼道:“怎么能不打紧?郡君和郡主能一样吗?且不说内务府的添妆便有天壤之别!日后嫁了人,也比旁人低一等!不对,是两等!”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比和硕格格低了两级,李侧福晋就心如刀绞,“怎么会这样,王爷难道没有好好跟皇上求过?你可是他唯一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封个郡主?” 舒宜尔哈眼圈微红,“女儿毕竟是庶出……” 李侧福晋听得此言,瞬间炸了毛:“庶出又怎样?诚亲王的三格格也是庶出,她额娘还只是个侍妾呢!不照样封了郡主!凭什么,我的女儿连个侍妾之女都比不得了?!” 舒宜尔哈只得努力自我宽慰:“额娘,诚亲王府两位姐姐,都定下抚蒙了。”二格格指婚喀尔喀,三格格赐婚科尔沁。 舒宜尔哈咬了咬嘴唇,忍着委屈道:“只盼着阿玛给我寻个好人家。”。 李侧福晋忍不住心疼得抱起女儿,母女俩一阵痛哭。 第二十三章、有子万事足 清朝无论公主还是格格,册封之后,便是赐婚了。 一时间,王府后宅都在八卦大格格会许嫁什么人家,但所猜无不是世家大族,有人猜多半是佟家,有人觉得会是嫡福晋母家,总之都是显贵高门。 连李侧福晋也是这样认为的,私底下执着舒宜尔哈手道:“一个贝子之女,都能嫁去乌拉那拉家做宗妇,更何况你是亲王之女。” 舒宜尔哈脸一红,却低声道:“我可不想嫁去乌拉那拉家……” 李侧福晋蹙眉思量了一下,便道:“想来不会,我冷眼瞧着,王爷对丹华堂那位不似往年那般爱重了。”——钮祜禄氏闹上一场,便能常常见到儿子,便可见一斑了。 “额娘,阿玛没跟您说,中意哪家吗?”舒宜尔哈脸蛋臊红,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李侧福晋心下烦躁,王爷固然福晋愈发冷待,可对她的榴华院也是许久没来了…… “我追问过两回,你阿玛只是愈发不耐,只说还在斟酌。”李氏却是不怎么相信,舒宜尔哈都封了郡君了,只怕人选已经定下了,不行,她得好好打听一下! 此时丹华堂也是差不离的想法,嫡福晋喃喃道:“王爷看样子是不打算考虑乌拉那拉家的子弟了……” 对于此时,嫡福晋心中很是不安,虽说舒宜尔哈只封了个小小郡君,可毕竟是王爷唯一的女儿,以王爷的性子只怕不会亏待了她……这丫头,若是嫁到显贵高门,日后必定要成为弘时的助益——这种情况是嫡福晋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这阵子,王爷可有接见什么外人?”嫡福晋忍不住问。 大丫头丹朱小心翼翼道:“前院的事儿,着实不好打听,奴才只知道十三爷常来,别的就不晓得了。” 嫡福晋有些不耐烦:“多拿些银子,务必要打探清楚!” 丹朱犹豫了一下,虽觉得不妥,但瞧见嫡福晋脸色更不妥,便把话给咽了回去,只低头称“是”。 这一日午后,舒锦在自己小书房内刚刚描了一张大字,兰若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格格,各家王府已经陆续给送了贺礼给郡君,不知您打算送点什么?” 舒锦这才恍然,大格格封了郡君,接下来便要赐婚了,这个时候给的贺礼,就相当于添妆了,她没有多思虑,便道:“打个金镯子吧。” 兰若怔了怔,旋即笑着颔首:“这样也好。”——虽俗气了点,但胜在贵重。 舒锦晓得,这雍王府后院的侍妾们,大多数手头都不怎么宽裕,这人情往来可是一大笔开销。她若是送得又贵重又雅致,岂不是把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还不如俗气点,好让旁人可以在“心意”上略胜一筹,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宋格格好几日没来了,奴才听说,她正在日夜赶工绣制新衣呢。”兰若笑着说。 想也知道,这是给大格格的添妆之礼。 宋氏的父亲宋金柱好歹是内务府主事,按理说也能拿出点银子来接济女儿——其实早些年,宋格格得宠的时候,娘家也没少塞银子。可后来连失两女,还失了宠,宋家便只当没她这个女儿。 所以这些年,宋格格只靠那点子月例银子过活,难免拮据些。 舒锦叹了口气,“她也着实不易。”——更悲催的是,这种不易还得再延续十年,起码要等到雍正登基,宋氏混个嫔位,日子才能好过些。 兰若轻声道:“张格格、顾格格、海格格日子过得还不如宋格格呢,宋格格好歹还有些积蓄和嫁妆。” 舒锦暗道:瞧瞧,别以为给皇子王爷当小妾是享福呢!绝大多数都得精打细算过日子!那点子份例银钱够干什么?!虽说包吃包住,可这迎来送往,哪个不要钱?到了这种时候,也就只好熬夜做点针线活充数了。 只不过侍妾一年的缎料份例都有定数,既然要做成新衣拿来送人,少不得自己便没有新衣服穿了。 倒是郭格格、李格格还略好些,二人都是汉军旗官宦之女,虽说父兄官职不高,但娘家都指望她们诞下皇孙,故而在年老色衰之前,多多少少都会贴补一二。 只是,眼下似乎又要选秀了…… “我听说各地秀女已经进京了。”舒锦忽的就想到了小年糕,怕是用不了多久,这位宠妃就要登场了。 兰若忙道:“格格不必担心,您膝下有天申阿哥呢。” 舒锦忍不住发笑:“你想多了,我呀,倒是盼着这场热闹呢。”——等小年糕进来,无论是嫡福晋还是李侧福晋,便都顾不得她了,到时候她才真的能安心躺平了。 见自家格格竟笑得没心没肺,兰若一时间既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嗔怨,“其实格格还年轻,好好调理一下身子,未必不能给五阿哥再添个弟弟。” 舒锦连忙摆手:“算了吧,我只想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 兰若心道,格格这是有子万事足了啊。虽说短了些志气,但也能得安稳,倒也不坏。 说笑间主仆二人便把金镯子的样式给定下了,然后便取了银子,叫小张子去跑腿儿了。 舒锦原想着再临两张字贴——虽说她的识字进程可喜可贺,但练字实在是需要实打实的功夫,虽说如今的字写得横平竖直,但怎么看都有点丑,她很是不满意。 才刚提起笔,太监小李快步进来禀报:“格格,郭格格前来拜访。” 郭氏?? 她来干啥? 原主耿格格在后院人缘不错,舒锦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少不得请进来奉茶。 郭氏亦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比起纤细婀娜的李格格,郭格格便显得丰腴许多——倒也不是胖,是那种美艳的丰腴,颇具风情的那种。 其实在舒锦看来,郭格格才是雍王府后院第一美人,只不过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雍亲王貌似是属狗的,就喜欢骨感美人。 “耿姐姐。”郭氏娇滴滴唤道,这郭氏幼年曾随父亲久居江南任上,所以带着点吴侬软语的娇媚软腻。 舒锦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酥了,脸上不自觉地便露出了笑容,“几日不见,郭妹妹愈发动人了。” 郭氏娇嗔一笑:“姐姐做了额娘,怎的反倒是油嘴滑舌起来了!”。 舒锦不禁暗啐,她倒是不讨厌美人上门,就是比较疑惑,郭氏这个时候不忙着准备贺礼,跑她这儿来作甚? 第二十四章、千娇百媚郭格格 说笑打趣了一通,郭氏眼睛滴溜溜打量着舒锦,才小心翼翼问:“郡君怕是不日便要赐婚了,不知姐姐可预备好了贺礼了?” 舒锦一愣,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她也不遮掩,立刻爽快地道:“我已经叫人去打金镯子了!选了瓜瓞绵绵的样式,还不错吧?” 郭氏愣了一下,旋即松了一口气:“自是极好,不但贵重,意头也好。” 舒锦心道,看样子郭格格的手头也不算宽裕啊,要不然哪里需要过来打探“敌情”? 郭氏这才安心地饮了一口茶,娇媚笑道:“侧福晋素来对咱们这些格格没什么好脸色,难为姐姐不计较,还送这么贵重的贺礼。” 舒锦笑得憨厚,“大格格又不曾失礼于我。”——何必迁怪一个孩子……额,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格格十八了,她此身也不过才二十二。 而这位郭格格貌似还比大格格小些…… 打探完消息,郭格格便打算告辞,不料,太监小李子兴奋地跑了进来,“格格,王爷来了!” 郭格格眼底迸出惊喜之色,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虽说王府后院就这么大,王爷去了谁院子里,并不难打听,可是她总不好学钮祜禄格格,那种行径,就算耿格格心宽体胖不计较,王爷也肯定会不悦的。 可她这不是碰巧了么! 郭格格立刻娇羞拢鬓,只恨不得掏出脂粉来补个妆了。 舒锦:……诶诶,大姐,人还没进来呢,收收你这无处安放的千娇百媚。 二人少不得连忙出正堂相迎,却见雍亲王板着张大叔脸,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郭氏只觉得皮子一紧,立刻收敛了娇媚,做出规规矩矩的样子,和舒锦一同屈膝问安。 “郭氏?”胤禛冷着脸问,“你怎的在此?” 郭格格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舒锦已经连忙解释了:“郭格格来跟妾身商讨到底送什么贺礼给郡君合适。” 胤禛面色略微和缓了些,又看向耿氏:“可商量好了?” 舒锦忙道:“妾身打算打个金镯子送给大格格。” 胤禛:…… 郭格格也连忙挤出个娇柔的笑容:“妾身打算把陪嫁的两本古籍送给郡君。” 舒锦暗道,没具体说什么“古籍”,可见不是名家名作,但也算得上雅致了。 胤禛微微颔首,脸色更加和缓:“嗯,有心了。” 郭格格笑容更加妩媚:“妾身读书不多,古籍留在手上也是糟蹋了,倒不如送给郡君。” 胤禛心道,郭氏确实是个空有姿色、毫无才学之辈,便抚了抚袖子,“退下吧。” 郭格格一怔,顷刻间心下有些失落,但这个时候她也不会不识趣地纠缠,屈膝一礼,便乖乖离开了。 舒锦这才忙奉雍亲王入内奉茶,又叫保姆将天申胖仔抱出来露脸。 小胖仔才刚睡醒,面对亲爹也是哈欠连天,甚至直接埋在保姆怀里,甩了未来皇帝陛下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胤禛蹙了蹙眉,却也不好跟一个奶娃计较,便挥了挥手,叫保姆抱下去了。 舒锦尴尬陪笑:“天申才刚睡醒。”——小孩子才不管你是皇帝还是王爷,都没有吃喝拉撒睡重要。 胤禛揉了揉眉心,“最近后宅之中,你可听到什么风声了?” 舒锦愣了一下,风声?啥风声? 便小心翼翼道:“无非就是如今都在讨论郡君的婚事……”——雍正长女怀恪公主嫁到什么人家,舒锦着实记不清了,反正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也是怪可怜的。 胤禛冷笑,何止是在讨论,都打探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怎么?你也很好奇吗?!”胤禛眸子发冷。 瞅着这位大爷脸色不对,舒锦只得愈发小心翼翼:“人都多少有些好奇心,但姐妹们都是盼着郡君能觅得如意郎君。”——还不得怪你一直捂着!大家伙可不就得乱猜么! “如意郎君?!”胤禛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只怕未必人人都这么想!”——有的人生怕舒宜尔哈高嫁了,有的是生怕她嫁不到显贵高门!! 舒锦立刻缩着脖子装鹌鹑!这会子,约莫也就只有嫡福晋不盼着大格格嫁得好了。话说这位嫡福晋到底又干了啥,把这位大爷给惹成这副样子! 更气的的人,又不是我气你的,你跑来对着我撒气是几个意思! 狗皇帝!我招你惹你了?!舒锦面上怂怂,内心哔哔。 看着耿氏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胤禛也着实不好意思继续发作,只叹了口气道:“罢了,又不是第一天才晓得她们是什么秉性!” 嗯?她们? 难道不是嫡福晋闹了什么幺蛾子?连李氏也掺和了?? 哦,对了,李氏可还有个心肝儿子呢,为了儿子的地位,她肯定盼着大格格嫁得高门贵婿,也好为弘时日后夺取世子之位提供帮助。这种想法,毫无疑问肯定会惹恼雍亲王。 可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舒锦内牛满面,不满你去找她们发作啊! 舒锦只得连忙再奉了一盏茶给雍亲王:“王爷喝口茶,消消气。” 胤禛这会子并无心思饮茶,只摆了摆手:“罢了,你好好照顾天申,万事都不要掺和。” 舒锦连连应诺称“是”,这才将这位大爷给送走了,而后一屁股倒坐在罗汉榻上,幽幽叹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兰若略一思量,这才近前道:“奴才听说,王爷跟前的太监小苏挨了一顿板子,当时不曾多想,只以为是王爷跟前规矩大,如今看来……” 舒锦眼珠子咕噜一转,“你的意思是——” 兰若附耳道:“王爷最忌讳身边人嘴巴不严实。” 舒锦瞬间心中了然,看样子是嫡福晋和李氏偷偷打探消息去了啊! “这个小苏太监,叫什么名字?”舒锦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兰若道:“叫苏培盛,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王爷身边也快十年了,这一次,竟犯了这种糊涂!”说着,兰若摇了摇头。。 舒锦:原来这会子苏培盛还只是个小字辈…… 第二十五章、四哥,这是你哪位庶福晋? 翌日,丹华堂请安,分外安静。 嫡福晋也好,侧福晋也罢,都是寥寥无声,叫舒锦看得一阵纳罕,前院挨打的只有一个小苏太监,但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是一般心虚模样——所以这个小苏是把一份消息买了两分钱?? 卧槽,人才啊! 乌拉那拉氏此刻心情很沉闷,昨儿是十五,王爷只过来陪她用了晚膳便离开了,当时虽然没有发作、当夜也不曾召其他侍妾,但这已经是对她的严厉敲打了。 更令乌拉那拉氏烦闷的是,她根本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王爷最近这段日子,除了接见几个还算亲近的兄弟,便只见过户部的属官、所领旗下的佐领,其次便是隆科多和顾先生的子孙了。属官和佐领,显然都只是公务,至于顾八代顾先生虽然是王爷早年的恩师,但性子耿直,得罪了皇上,早已丢官、子孙皆被连累,在嫡福晋看来,跟打秋风的穷亲戚没什么区别。 唯一担心的是隆科多……王爷该不会是想跟佟家联姻吧?按理说,没这个必要啊!而且旁人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心情门清,王爷虽然看重隆科多,但实在瞧不上这厮的私德。 苏培盛把这份消息也卖给了侧福晋李氏,所以李氏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隆科多的私德有多混账,连李氏都嫌弃,但幸而隆科多是王爷的舅舅,这厮的儿子跟舒宜尔哈差了辈分,孙子年纪又不合适,就算王爷要跟佟家联姻,但也只能选隆科多兄弟的孙辈了……可是佟家家风那么不像样,连王爷的亲妹妹温宪公主都遭了慢待,早早香消玉殒,舒宜尔哈若嫁过去,哪里能讨得好? 李氏虽然眼馋佟家权势,但也不舍得女儿嫁去这么混账的人家啊!可若王爷真看中了佟家的哪个孙辈儿,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氏的心情简直跌落到了谷底。 舒锦瞅瞅嫡福晋,再瞅瞅侧福晋,瞧这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脸,怎么大格格的婚姻人选,竟叫这二位都绝望了??? 按理说,这二位的心愿应该是截然相反的才对啊! 舒锦还真有点好奇,这位未来皇帝陛下,到底挑了何等奇特的女婿! 所以今日的请安,很快就解散了。 舒锦怀揣着疑惑,人刚走到后花园小径,便被李格格追了上来,李格格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舒锦便被李格格拉到了假山旁边。 “怎么了?”舒锦打量着李格格那不吐不快的脸蛋,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李格格贼兮兮扫了一眼四周,就挥手打发了贴身的婢女,才低声道:“昨儿李侧福晋哭嚎了半宿,我在旁边哄了好一通。听她的话,似乎王爷打算把大格格许配佟家!” “佟家?!”舒锦惊呆了,历史上的怀恪公主嫁去了佟家?不对吧? 李格格重重点头,“据说王爷最近接见了隆科多好几次。” 舒锦:???? 这特么是什么逻辑? “接见过隆科多,便是要把女儿嫁去她们家?”这李侧福晋的脑子没问题吧?? 舒锦耐着性子道:“王爷是孝懿仁皇后养大的,跟佟家有所往来,也是寻常事。”——怎么就被解读成要结亲了?何况隆科多宠妾灭妻,那可是满京城闻名的! 李格格愣了一下,“可是,除了隆科多,王爷最近只见过一些下属,可是这些下属里并无合适的人选。除此之外,便只有十三爷和顾先生的子孙了。” 舒锦好奇地问:“顾先生??”——这又是哪号人物? 李格格忙解释道:“就是顾八代,顾老先生。” 舒锦:顾八代又特么是谁?! 李格格见耿格格还是一脸懵懂,忍不住笑道:“姐姐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顾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文武双全,既是位巴图鲁,还做过翰林院学士,因此早些年做过咱们王爷的老师。” 原来是雍正的老师啊!那可就是帝师了! 舒锦笑道:“虎父无犬子,那么这么说来,王爷从顾家择婿,也未必没有可能。”——只不过,是汉军旗吗?汉军旗可以有“巴图鲁”称号吗?? 李格格摇头道:“可惜好景不长,早在康熙三十二年,这位顾老先生就得最了皇上,被革爵罢官,连儿孙也被连累,一家子都成了白丁!这些年,全靠王爷接济,才勉强度日。” 额……这么惨啊。那确实瞧着不大可能联姻的样子。 “他怎么就得罪了皇上了?是犯了什么大错了吗?”舒锦有些好奇。 李格格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错,就是过于耿直,顶撞圣上。” 舒锦:那康熙还真是挺小心眼的。 “那倒是可惜了。”舒锦喃喃。 李格格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明明颇有才干,儿孙又争气,还是世家大族,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 “嗯?世家大族?不是汉军旗吗?”舒锦有些疑惑,没听说汉军旗顾氏是什么世家大族啊。 李格格嗔笑:“人家顾老先生不姓顾,是满洲镶黄旗大族伊尔根觉罗氏。” 舒锦:那还叫“顾八代”?搞不懂乃们这些人的取名规则。 莫非这就是汉化? 不过若是世家大族的话,那就未必没有可能了。 舒锦摸了摸下巴,“这么说的话,也只是勋贵沦落。王爷未必没有可能从顾家择婿。” 李格格笑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顾家没有年岁合适的子孙?”舒锦笑问。 李格格愣了一下,才道:“顾老先生的孙子顾琮,似乎正在国子监读书。但那也是白丁啊!” 监生啊……若是品貌出众,就更有可能了。 舒锦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而是忙笑着说:“我随便说的,这些话,你可别跟侧福晋提及。” “你放心。”李格格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舒锦倒是并不怎么担心这个,毕竟若不是李格格先泄密,她也分析不出这些来,李格格又不傻,岂会损人不利己?更何况,她这些话,连李格格都不以为然,李侧福晋肯定更不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怀恪公主是嫁去了伊尔根觉罗家吗?她怎么觉得,好像也不是吧??? 算了算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说了这么会儿子话,她肚子都饿了,便连忙与李格格辞别,赶紧回去吃早饭了。 就在他走后,假山之后的小亭子中,赫然坐着两个大男人,一个是雍亲王胤禛,另一位是十三皇子胤祥。。 胤祥瞅了瞅岿然不动的兄长,“四哥,这是府上哪位庶福晋?竟猜中了你的心思。” 第二十六章、给雍亲王当小妾太不容易了! 顾琮这个人选,胤禛其实是一早就决定好的。 一直秘而不宣,也是烦了后宅妻妾,尤其李氏,实在太爱哭闹了。至于乌拉那拉氏,若告诉了她,怕是恨不得把这等“好事”立刻宣扬出去,也就等于告诉李氏了。 所以胤禛打算直接请旨,好在汗阿玛也已经准允了,不日便会有赐婚旨意降下。 “她是……天申生母。”胤禛眼里也不免带了几分探究,连乌拉那拉氏和李氏都看不透的事情,怎的耿氏却觉得他打算选顾琮为乘龙快婿? 胤祥恍然大悟,“倒是可惜了,汗阿玛打算这次选秀,给四哥赐婚一位侧福晋。”——他倒是觉得,这位庶福晋如此聪颖,又懂四哥心思,似乎更适合些。 胤禛淡淡说:“她是包衣出身。” 胤祥笑道:“那也不十分打紧。”——只是侧福晋,又不是嫡福晋。 胤禛倒是没有反驳这话,的确论秉性,耿氏算是上佳了,只是人多少有些无趣。因此胤禛从未有此心。只是此刻略一思量,这耿氏倒也配得上这个位子。 早饭舒锦有点吃撑了,便歪在西窗下的罗汉榻上,喝着一盏六安瓜片消食。 正在此时,太监小张欢欢喜喜跑进来:“格格,王爷来了,您快起身迎接吧!” 舒锦瞪大了眼:大前天不是才刚来过么!! 就算雍亲王现在还没当皇帝,也不至于这么清闲吧? 舒锦一边腹诽,一边麻溜起身,对镜拾掇了一下旗髻,赶忙恭恭敬敬迎接未来皇帝陛下,“给王爷请安!”——一面连忙吩咐:“快去把天申抱出来。” 胤禛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本王就是顺便过来瞧瞧。” 那也应该是瞧瞧你儿子吧?!我有啥好瞧的? 产后舒锦虽没有暴饮暴食,但也从未亏待自己的五脏庙,整个人白白胖胖、气色红润,怎么都不符合这位喜好。 说话间,胤禛便叫太监张麟将一盒物什奉上,他淡淡说:“今儿十三弟过府,带了些小玩意儿来。” 舒锦瞅了瞅,都是些小孩子的玩具,什么拨浪鼓、布老虎的……倒也精致。 “十三爷有心了。”舒锦连忙亲自接了过来,交给保姆嬷嬷,复又疑惑:“元寿阿哥也有吧?”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方才已叫人送去丹华堂了。” 舒锦腹诽:丹华堂不亲自去,反倒是亲自来我这儿了!这不大合适吧? 其实胤禛原也没打算亲自过来,这不是在后花园亭子里听了那么一耳朵么,所以过来探究一下。 胤禛忍不住打量眼前的耿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内帷女子,又是如何猜中本王的心思的? “王爷为何这样看着妾身?”舒锦被这厮瞅得有点发毛。 胤禛咳嗽了一声,目光扫向里头的小书房,心下一动,便问:“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舒锦也忙瞅了瞅自己小书房,忙赧笑道:“多亏宋姐姐悉心教导,妾身倒是认识了些字儿,就是那佛经实在深奥,妾身实在看不懂。” 胤禛对这话抱有怀疑,便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多下些苦工就好了。” 舒锦:我才没兴趣读一百遍佛经呢!那玩意儿又晦涩又无聊!看一遍都嫌多! 但她也知道雍正信佛,嘴上连忙应诺不迭。 “你且去把那本《地藏菩萨本院经》取来。”胤禛端然道。 舒锦:干啥? 但还是乖乖捧了那本崭新的佛经,双手奉上。 胤禛正色展开佛经,问她:“哪里不懂?” 舒锦瞪大了眼,啥意思? 她老老实实说:“都不怎么懂……” 胤禛:…… 沉默了良久之后,胤禛居然颇有耐心地道:“那本王从头讲给你听。” 舒锦:你特么脑子没进水吧?!闲着没事跑来给小妾讲经?! 然后,雍亲王居然还真的一句句开始讲解了,虽然他语速不快,还抑扬顿挫,讲解也十分认真。 但是吧,对于佛学,舒锦是个百分百的门外汉! 听得那叫一个晕晕乎乎,简直如听高数!! 胤禛强忍着,耐心地讲解了整整半个时辰,然后,他终于无奈地发现,耿氏好像没怎么听懂!瞧那傻乎乎的样,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胤禛终于停了下来,是他想多了,耿氏怎么会是个聪颖明慧的女子??只是碰巧蒙对了一次罢了! “罢了,学不会就算了。”胤禛撂下手中的佛经,“你能识几个字,已经很不错了。” 舒锦内牛满面,我说大哥,你莫名其妙跑来给我上了一趟高数……啊不佛学课!结果得出这样的结论,你是闲得蛋疼吗?! 不过好在雍亲王终于走人了,舒锦连忙把人恭恭敬敬送了出去!拜托了,起码这个月不要再来了!!求求你了! 送走了这位佛爷之后,晕头晕脑的舒锦立刻先回屋补了个觉。她原本是不困的,但听了一个钟头佛爷讲经,真的困屎了!当着雍亲王面,她强忍着才没有打哈欠!忍的真的很辛苦! 你妹的,给雍亲王当小妾太不容易了!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雍亲王好像很忙,一连七八日都没进后院,舒锦乐得自在,每天请安、练字、逗天申胖仔,倒也充实。 宋格格也总算绣好了一套像样的新衣,终于能来她这里串门了。 只是宋格格瞧着憔悴了许多。 舒锦忙招呼她入座吃茶,“宋姐姐也别太苦了自己。” 宋氏挤出个笑容:“只是一时忙活些,不打紧的。” 舒锦小声问:“东西可送去了?” 宋氏淡淡说:“一早就送去了,大格格倒是礼数周全,李侧福晋显然有些瞧不上。” 舒锦只得宽慰道:“李侧福晋向来如此,宋姐姐不必往心里去。” 宋氏语气更冷淡了几分:“反正又不是给她的。” 舒锦连忙转移话题:“今日的酥点做得不错,宋姐姐趁热尝尝。” 宋氏这才露出些许笑容,“你这里的糕点是愈发精致了,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自打生了弘昼,虽然位份不变,但一应吃穿嚼用,的确是愈发精致了。 二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些衣裳、脂粉、养娃的话题,气氛渐渐融洽,随着天申小胖子睡醒,加入进来,就更加热络了。 一片笑语声中,太监小李子急匆匆跑来禀报:“格格,天使来了!” 舒锦放下手中的拨浪鼓,一听“天使”二字,她还是不由自主联想到鸟人…… 但她很淡定,“是给郡君赐婚的圣旨吧。”——答案终于要揭晓了吗? 小李子却摇头道:“不是,是给咱们王爷赐婚的。” 舒锦:????? 好家伙,雍亲王都是要嫁女儿的年纪了,这是又要当新郎官了啊!! 不消说,这是小年糕要来了呗! 第二十七章、小年糕要来了(二更求PK票) 堂中一时寂静,片刻之后,宋氏却是眉眼开笑:“那便是侧福晋了,皇上赐婚了哪家闺秀给王爷?” 小李子躬身道:“是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女儿。” 宋氏思量片刻后,笑颜再展:“似乎是咱们王爷所管的旗下?” 小李子点头:“正是汉军镶黄旗,这年老大人虽然早已致仕,但两个儿子都在朝中为官,且官位不低呢。” 宋氏笑容愈发盛了:“看样子是汉军旗名门。” 舒锦挥手屏退了左右,笑着对宋氏道:“宋姐姐怎么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不晓得还以为你要当新郎官了呢。 左右无人,宋氏便晓得更肆无忌惮:“名门闺秀、又是圣旨赐婚,只怕有些人要睡不着觉了。我只盼着这位年侧福晋是个美貌如花、才学兼备的女子。” 嫡福晋和李氏不痛快,宋氏便痛快了,就是这么个逻辑。 舒锦与宋氏淡定地吃着茶闲聊,太监小张这时候快步进来禀报说:“李格格来了。” 宋氏不免有些狐疑:“她来你这儿作甚?” 舒锦倒是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便打趣道:“新侧福晋就要进门了,哪里人人都能像宋姐姐这样镇定?” 宋氏暗笑,你分明比我更镇定。忽的不由想,李格格最近小有几分宠爱,李侧福晋便把不痛快摆在了脸上,想来二人也并不齐心,来耿格格这里,怕是求教问计了。 “那我就不叨扰妹妹了。”宋氏乐见如此,便笑着起身告辞。 在堂外,宋格格与面色焦急的李格格擦肩而过,倒是愈发期待新侧福晋进门了。 “耿姐姐!”宋格格一路急奔而来,一张小脸都热得通红了。 舒锦忙柔声道:“先别急,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李格格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喝茶,“姐姐,往年顶多就是赐一两个秀女,今年怎的冷不丁直接来了位侧福晋?这岂不是要直接压在咱们头顶上了?” 舒锦温吞吞一笑:“若是寻常秀女,怕是不日便要抬进来,可若是侧福晋,少不得便要筹备些日子了。” 听得此言,李格格一怔,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倒也是,圣旨赐婚的侧福晋,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也不是没可能。” 说着,李格格又是苦笑:“不过就是能稍微喘口气罢了,过几个月,还是要进门的。” 舒锦道:“能晚些,总比立马抬进来好些。何况是否得宠,也不在位份门第。”——主要在颜值……她看得出来,雍亲王是颜控,专控弱柳扶风款的美人。 李格格知道耿格格这是在宽慰自己,但还是心里稍稍平缓了些,“唉,那年家,可是汉军旗书香门第,这位年家姑娘,若姿色平平还好,若是再有一张漂亮脸蛋,咱们可真没活路了。” 舒锦腹诽:你没活路,我有啊! “哪里就那么言重了?”舒锦拢了拢鬓角,云淡风轻,“倘若她真的才貌双全,最头疼的可不是咱们。” 听得此言,李格格如何不知所指?她笑了笑:“不瞒姐姐,我是榴华院过来的,那边那位,发了好一通酸火呢。” 舒锦摇了摇头:“都是要做丈母娘的人了……”还拈酸吃醋呢。也不想想,就算没有小年糕,你也已经失宠了啊。 李格格幽幽道:“是啊,她都是儿女双全的人了,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舒锦暗笑,其实若换了李格格是李侧福晋,只怕十有八九也不会知足,人心便是如此。 舒锦温柔款款道:“其实你还年轻,眼下也还有些时间,不妨把心思多放在王爷身上。” 李格格颔首:“多谢姐姐提点,我明白了。”——眼下急也没用,倒不是把浑身解数使在争宠上,若能赶在年侧福晋进门之前怀上孩子,后半辈子也就有了指望。 送走了李格格之后,舒锦本想临两张卫夫人簪花小楷,不成想,钮祜禄氏也来了! 得嘞,她这小院儿,今儿可真热闹。 只得挤出笑容,迎接乾隆老妈。 比起李格格,钮祜禄氏的确要镇定许多,只是眼睛里多少透着不安……以及几分深埋的不甘。 虽然先前谋取侧福晋之位失败,但雍王府侧福晋的位子一日不满,她就还有机会,但现在……竟被个小丫头片子给横空夺了去!这叫钮祜禄氏如何甘心呢? “真没想到,竟凭空降下个侧福晋来。”钮祜禄格格饮了一口茶,面容有些苦涩,“听福晋说,那年氏的长兄年希尧刚刚升任了广东按察使,次兄年羹尧更是已经官居四川巡抚,这可是封疆大吏啊。” 有如此争气的两个兄长,哪怕是汉军旗,也足矣让钮祜禄氏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 合着已经跟嫡福晋交流过了?这人还没进门呢,嫡福晋就开始挑拨了? 舒锦略一忖,便道:“如此也可见,皇上多么看重咱们王爷。” 钮祜禄氏不禁苦笑:“是啊,娶了这位年侧福晋,年家兄弟必定更加忠心。咱们王爷,前途无量。” 舒锦听懂了钮祜禄氏话里的意思,哪怕为了拉拢这对兄弟,年侧福晋也肯定会得宠的。 钮祜禄氏幽幽问道:“耿姐姐,咱们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舒锦笑了笑:“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何是好?关我屁事?!老娘马上就可以咸鱼躺平了,乃们爱咋滴咋滴。 钮祜禄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生硬:“只怪我娘家兄弟不争气,白白便宜了那个小丫头。” 舒锦低声道:“这个时候,咱们可得沉住气。”——你丫的该不会真的要去跟小年糕斗吧? 钮祜禄氏淡淡一笑:“姐姐放心,我又不傻?上头还有嫡福晋和李侧福晋呢,天塌了,自有她们顶着。” 舒锦释然一笑,智商还在线就好。小年糕入府得宠,已经是注定之事,现在最该着急的是那两位。一位娘家强悍的侧福晋,一旦诞下子嗣——这势必会威胁那两位的根本利益。。 话说,这小年糕还没进府呢,一个个就如临大敌了,也是有趣。 第二十八章、未来皇帝陛下发布的任务 且说赐婚侧福晋旨意下达之后,这雍王府的后院便愈发热闹了,尚且年轻貌美的李格格与郭格格开始铆足了劲儿争宠,俩人都快掐起来了。 而嫡福晋对钮祜禄氏态度也愈发和缓,甚至不再局限于每月初十一五的限制,允许她时常看望元寿阿哥。 这钮祜禄氏也是有点本事,借着一条还没到来的鲶鱼,就率先为自己争取到了好处。 而李侧福晋似乎对李格格的态度也有所和缓,一直不愿意扶持新人的李侧福晋,竟也放下了身段,胭脂水粉绸缎绫罗送了不少,帮着李格格打扮得娇艳楚楚。 舒锦默默吃瓜吃得带劲。 就在这样的一片热闹中,有一道赐婚之意降下了,康熙下旨,将大格格舒宜尔哈许配给了监生顾琮。 据说李侧福晋生生哭晕过去,醒了之后,又哭天抢地闯去前院跪求。结果反而惹恼了雍亲王,这位未来皇帝陛下直接下令将李侧福晋押回榴华院,并禁足一月。 刚吃到新瓜的舒锦忍不住连连摇头,这可是圣旨啊,你以为是内帷宅斗,还能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个李绣茵,说她笨吧,她能嫡福晋十几年斗个有来有回。说她聪明吧,偏偏又犯这种蠢。 正吐槽着,兰若姑姑快步进来,附耳道:“格格,王爷身边的大太监陈福来了。” 舒锦面有异色,雍亲王赏赐内宅,素来是张麟,或是王氏兄弟、小苏太监等人跑腿,怎的这次派出了前院总管太监? “快请!” 这陈福已经年近六旬,着实是个老太监,长得干瘦,很是不起眼,舒锦却不敢怠慢,连忙笑着叫“免礼”,“陈公公亲自来,可是王爷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陈福躬着身道:“王爷让奴才来传话,请耿格格去一趟榴华院,好生劝慰一下大格格。” 舒锦:??? 让我去劝你闺女?你有木有搞错? 舒锦干巴巴挤出个笑容:“大格格是王爷掌上明珠,这种事情,王爷亲自去劝说,想必会更好些。” 陈福说:“王爷已经去过了。” 额,这意思是,雍王失败了。 想也是,堂堂亲王之女,虽非嫡出,但好歹也是侧福晋所出,而且又是这王府唯一的格格,从小到大,也是颇受雍王疼爱的。如今冷不丁要嫁给一个国子监生,且父祖皆是平头百姓,未来夫婿也是无望入仕,这叫大格格如何能接受? 陈福见耿格格不言语,便再一次催促道:“格格还是尽快动身前去吧。” 舒锦一阵无语,你个当爹的,这种事情,不早点跟女儿沟通就定下婚事,现在老婆孩子哭闹不休,你不去耐心解释,倒是叫我去当这说客了! 但话又说回来,她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退一万步说,自己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不陪睡,现在人家未来皇帝陛下只是差遣她去游说大格格,她还能撂挑子不成? 舒锦叹了口气:“王爷吩咐,我自然不敢怠慢,我换身衣裳便去。” 陈福颔首,又叮咛道:“还望耿格格多费些心,好生宽抚大格格。” 只是宽抚大格格?不用理会李绣茵? 嗯,那还好些。 “公公意思,我明白了。”舒锦颔首,心下已经开始暗自琢磨腹稿了。 且说这榴华院,舒锦穿越过来半年了,这还是第一次造访,的的确确是比她们这些侍妾格格的住处好多了,又大又宽敞,三间宽阔的正堂,还有东西厢房,庭院也远比她的小院子宽大数倍,院中多植石榴,想必便是榴华院的名字的由来吧。 李侧福晋虽被禁足,但显然雍王早就吩咐下来了,因此舒锦轻松入内,然后便被内监引去了东侧厢房,不消说便是大格格舒宜尔哈的下榻之地了。 虽是厢房,却也比她的正堂要宽敞几分,内中家具摆设都很是不俗,只是瞧着有些凌乱,许多绫罗绸缎散在桌上、倒在地上,可见是这位大格格发过一通脾气了。 “耿庶福晋?”舒宜尔哈着一身嫣粉云锦旗服,面露诧异之色。 舒锦仔细端详着这位正当芳华的小姑娘,几日不见,似乎憔悴了些,眼下有乌青,眼圈有些红肿,可见是哭闹过一通了。 舒锦叹了口气,道:“是王爷让我来的。” 舒宜尔哈顿时没了好脸色,“那庶福晋便无需多言了!” 这位大格格,原以为是温柔软和的性子,不成想是个外柔内刚的。不过舒锦也能理解,“顾家那边……我也听说了,的确是落魄了些。” 劝人就是得先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否则便是连谈都没得谈。 听得此言,舒宜尔哈瞬间眼圈更红了几分,“连庶福晋都晓得顾家是什么境地,阿玛却——我就是想不通了,京中有那么多勋贵世家,难道就挑不出一个像样的子弟了?!阿玛再看重顾八代,也没必要把我嫁去给他做孙媳妇啊!” 舒锦感慨地叹了口气,便上前坐在了她身边,柔声道:“是啊,我也有些想不通,按理说,你嫁去世家大族,王爷日后也有个像样的亲家帮衬,怎么看都是好事。” 舒宜尔哈立刻点头拭泪,“是啊,我就不明白,阿玛为什么要这么做!” 舒锦见这孩子上钩了,便露出思忖之色,喃喃道:“难不成这顾家,有世家大族没有优点?” 舒宜尔哈却忍不住嗤笑了:“就算那顾琮当真品貌过人,可她们家祖孙,已经绝了入仕之望,再优秀,又有什么用?!我并非不看重人品才学,可也不能跟着他们家一辈子蹉跎!” 舒锦点了点头,复又道:“若顾家祖孙无法入仕,那于王爷而言,便是毫无助益,甚至只能拖后腿,以王爷的睿智,怎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说着,舒锦低声道:“会不会是……王爷已经有把握令顾家起复?” 舒宜尔哈怔了一下,旋即蹙眉道:“若真能起复,阿玛为何要瞒着我?” 舒锦声音更低了几分:“我听说,顾八代是得罪了圣上。” 舒宜尔哈蹙眉点头:“我也知道此事,也正因此,顾家如何能起复?!” 舒锦心道,如何起复,那不是明摆着的吗?等康熙死了就好了啊! 舒锦不能明说,便附耳暗示:“顾家如何起复,便在于此了。” 舒宜尔哈愣了一下,良久脸色一变,“你意思是是……汗玛法……”百年之后? 舒锦笑了笑,她知道舒宜尔哈猜到了,便只是颔首,却不言语。 舒宜尔哈再度蹙眉,“这种事情,谁知要等到何事?若是十年二十年,我的半辈子青春可就搭进去了!”。 舒锦倒是一时无言反驳,你爷爷可不就是还能再活十年吗? 第二十九章、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舒锦只得委婉地道:“顾家祖孙才能自是不消多说的,王爷看重的也无非是日后。王爷的眼光,总归是不差的。” 舒宜尔哈不禁心中烦躁,“可我凭什么要陪着他们吃苦受罪?就算日后他们家能够起复,甚至显贵荣耀,可阿玛为什么就不能直接给我选荣华之家子弟?” 舒锦:这孩子也不好糊弄啊。 舒锦只得道:“一则是患难之情,难能可贵,二则……许是王爷如今的处境,不宜太过张扬。王爷已经被圣上赐婚了一位娘家显赫的侧福晋,若是再把格格许配显赫之家,恐怕……” 舒宜尔哈听得此言,沉默良久,“庶福晋的意思,我明白。” 舒锦暗叹,孩子啊,你明白就好,不枉费我胡诌了这么多。 舒宜尔哈旋即又露出委屈之色:“可阿玛为什么就不能拒了这位侧福晋,给我许一个像样的人家!”——如今,额娘要面对一位来历显赫的侧福晋,而她,要低嫁给顾琮,这叫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舒锦:额,介个……还真不好洗。 可舒锦总不能说,你得未来能当皇帝,顾家祖孙肯定能受到重用,甚至位极人臣!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敢说出这种预测,只怕舒宜尔哈更觉得委屈,未来的公主,凭什么要这般下嫁?! 舒锦深吸一口气,她心里明白,雍王选了顾家这样的落魄世家,主要还是为了他自己考虑,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遮掩的。但幸而,这门婚事,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顾八代之孙顾琮的优点,舒锦已经再三陈述过了。而缺点,也太过明显。 她再巧舌如簧,也没法把稻草说成黄金。 “我知道郡君委屈,可是,如今圣旨已下,一切都已无转圜余地。”舒锦一脸惋惜地道。好在现在舒宜尔哈已经平静多了,现在也到了该论“利”。 晓之以情,不如动之以“利”。 舒宜尔哈苦笑道:“是啊,阿玛瞒得那样好,不就是为了今日一道圣旨,让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也恰恰是因此,她才觉得心寒。 “他可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怎能如此算计妻女?”舒宜尔哈眼圈赤红,委屈与愤懑充斥胸膛。 舒锦嘀咕:妻女?李氏算不得妻吧? 不过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驳,因为这事儿雍王做得确实不地道!她知道雍王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这门婚事,若是一早透个气,李氏与大格格肯定抵死反对,闹大了,搞不好顾家会不敢求娶,主动退却,这婚事也就黄了。 说他算计老婆孩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舒锦叹气:“王爷的确是智谋过人。”——人家可是九子夺嫡的最终胜利者,算计后宅女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郡君再哭闹,也无法改变下嫁之事。既然如此,郡君不如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做对自己、对李侧福晋最有利。”舒锦娓娓道。 舒宜尔哈垂下眼睑,“庶福晋是让我乖乖听命?” 舒锦柔声道:“若是抗命有用,我又怎会阻拦郡君?” 舒宜尔哈一时无言。 舒锦压低声音道:“我也女人,知道这世道女人苛刻。郡君还年轻,后半辈子还长着,忍下一时,方能筹谋长远。圣旨既已赐婚,郡君便没有别的选择。这个时候,跟王爷怄气,只会消磨掉王爷对郡君的疼爱。因此,还不如委曲求全,好歹能让王爷心疼郡君。顾家一时半会儿不可指望,那郡君的指望,便只有王爷了。” 你爹再渣,你也得哄着。 孩子,你得赶紧长大啊。 舒锦暗道。 舒宜尔哈合了合眼眸,“庶福晋也大不了我几岁,不成想,说起话来,却入木三分。” 舒锦笑了笑:“我十三岁就入府了,至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更是已经做了额娘,早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 听得此言,舒宜尔哈倒是忍不住同情耿庶福晋几分,“的确是我任性了些。” 舒锦幽幽道:“在外人面前,自是不能任性的。可女儿对着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能稍微任性一些,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心寒。” 舒宜尔哈嗖地眼圈湿润了,“除了额娘之外,不成想,最懂我的竟是庶福晋。” 她哪里是懂大格格?不过是身为女人,本能地心疼女人罢了。 “唉。”舒锦长嘘一口气,“既如此,我便再饶舌几句。自此之后,郡君是再不能任性了。以后嫁了人,顾家虽说是必不敢怠慢了郡君,可这低嫁也有低嫁的难处,一家子的开销,少不得郡君往里贴补——这贴补不打紧,但不能白贴补,得叫他们记得你的好,但也不能处处把施恩挂在嘴边儿,夫妻、婆媳、宗族,上上下下,需得用心——更得用些心眼儿。” 舒宜尔哈一边默默记下,一边轻轻颔首,这些话……额娘便从未与她说过…… 舒锦又忙补充道:“当然了,更要紧的是王府这边儿,与王爷父女情分,才是郡君立足的根本。” 说到底,公主靠的不是驸马,而是她皇帝亲爹。当然了,有个争气又有良心的驸马,自然也算得上锦上添花。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舒锦离开榴华院的时候,已经是红日西垂。 回到小院,舒锦连灌两杯茶,这才舒了一口气。 兰若看在眼里,便知事成,于是笑道:“为了开解郡君,格格想必费了不少心力吧?” 舒锦舒了一口气道:“成是成了,只是以后的路,就得看她自己了。她也是怪不容易的。” 这个世道,女人太难了。 兰若道:“格格倒是心疼起郡君来了,奴才倒是觉得,格格这些年,比她难多了。” 舒锦笑着摇了摇头,“我再难,如今也熬出头了。”——更要紧的是,她对雍王没有一毛钱的感情,所以也不会为他伤心!可于大格格而言,那是她最敬爱的父亲啊,所以才格外难以接受。。 男人啊,甭管是妻妾还是女儿,在他们眼里,不过都是附庸罢了。 第三十章、深明大义耿格格 翌日,众侍妾们再度早早齐聚嫡福晋的丹华堂——除了被禁足的李侧福晋。 一众格格们请安列坐之后,坐在上头嫡福晋目光幽幽瞥了过来:“今儿天不亮,大格格便去前院磕头认错,还代李氏一并请罪——这一转眼功夫,大格格竟这般乖巧懂事了,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舒锦连忙起身,心道:这嫡福晋怕是巴不得李氏母女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好闹到宫里的康熙老皇帝都知道了才好。 舒锦柔声道:“妾身虽然微末,但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是郡君一直闹下去,只怕圣上会怪罪整个雍王府。”——丫的别忘了你是嫡母,没有教导好女儿,也是你的过错! 嫡福晋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眸幽邃打量着眼前的耿氏:“你倒是深明大义。” 舒锦忙又道:“只是王爷吩咐,妾身不敢不尽心罢了。” 嫡福晋脸色稍霁,“也罢,能安生下来就好。”——至于李氏,不安生便继续关着。 舒宜尔哈低嫁,不但帮不了弘时分毫,反而只能成为累赘——一想到这点,嫡福晋心里就舒坦多了。但又想到了年氏,不由眉头打结,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年氏,不止是父兄势大,而且相貌也很是出众…… 想到此,嫡福晋心中烦躁,扫一眼堂中坐着的一众格格,那几个年老色衰的,自是不必多瞧,年轻的,也不过只有耿氏、钮祜禄氏、小李氏和郭氏四人。 耿氏……产后就一直是这副富态样儿,若不是侥幸生了个儿子,只怕王爷都懒得多看一眼! 钮祜禄氏……姿色本就平平,虽说身量愈发纤细袅袅,但也不过尔尔,况且王爷已经很久对她不屑一顾了,瞧着竟是连耿氏都不如了!废物一个。 至于李格格和郭格格,虽说各有几分姿色,但指望她们与年氏抗衡,怎么看都只能手下败将! 嫡福晋扫了一圈之后,心烦不已,便挥手道:“钮祜禄格格留下,其余都散了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便见太监小张正在摆弄两盆新送来的山茶,那茶花正当盛开,花香馥郁,很是喜人,舒锦笑着吩咐道:“且搬到阴凉些的地方。” 一并而来的宋氏笑道:“如今送到你院里的东西,已经不逊榴华院了。” 舒锦笑着请宋格格入内室吃茶,嘴上也说笑道:“我昨儿刚去过李侧福晋院儿,比咱们这些小院子可宽敞多了,哪里能比?”——不过也可见李侧福晋早已大不及前了。 宋氏嘴角噙着一缕看好戏的神色,“她原指着郡君嫁得高门贵婿,好帮她站稳脚跟,如今却许了个监生,也无怪乎她那般失态。” 抿了一口茶,宋氏又端详着耿格格温柔富态的脸蛋:“妹妹你是愈发伶牙俐齿了,竟能说服郡君。” 舒锦微笑道:“郡君到底不是李侧福晋,我不过就是帮她分析一下利弊罢了。” 提到郡君,宋氏也不免有些感慨:“哪里还有什么利?无非就是闹腾下去,也无济于事罢了。她年纪轻轻,难为她能忍,光这点,李绣茵就比不得。” 舒锦咽下口中茶水,叹道:“她也是不容易。” 宋氏莞尔一笑,“到底是做了额娘的人,心肠就是软和。” 舒锦看向宋氏:“宋姐姐不也是,再不喜欢李侧福晋,对郡君却还是抱有慈心。” 宋氏怔了一下,旋即低声道:“舒宜尔哈这孩子,和我的两个女儿是差不多大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提到孩子,宋氏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她那一双早夭的小格格…… 舒锦见状,便忙叫保姆将天申小胖仔抱出来暖场。 很快,堂中便是欢声笑语。 直到小胖仔玩累了,被乳母抱回内室喂奶,宋氏才再度说到正经事:“福晋瞧着愈发看重钮祜禄格格了。” 舒锦抿唇轻笑:“谁叫咱们都不争气呢。” 宋氏忍不住嗤笑:“钮祜禄氏难道便有本事争宠了?她连李格格郭格格都不如呢。” 舒锦低声道:“人家是满人。” 宋氏轻轻一哼,“无非就是笼络她做棋子罢了。” 舒锦温温吞吞道:“钮祜禄格格又不笨,不会再轻易吃亏的。” 宋氏幽幽道:“是啊,那两位是注定没法交心的。”说着,她又打趣道:“倒是那年侧福晋进了门,妹妹的位子就该让给人家了。” 舒锦笑得灿烂:“我倒是巴不得呢,省得李侧福晋看我不顺眼。” 宋氏淡淡道:“李侧福晋是成不了气候了,也就咱们这位嫡福晋能凭着身份压一压、斗一斗。日后啊,且有热闹可看了。” 舒锦知道,宋氏巴不得这位年侧福晋进门后,好好跟嫡福晋斗一场呢。 舒锦颔首道:“等年侧福晋进了门,咱们就可以安生过日子了。” 宋氏忍不住打趣:“妹妹倒是看得开。”——等才貌双全的年侧福晋进门,耿格格可就更没复宠的可能了——不过瞧她那副敞开吃喝的样子,想必是早就无意恩宠了。倒也是,膝下都有了儿子,若还继续得宠,只怕有人便容不得了。 丹华堂中,钮祜禄氏才刚将亲手绣制的小衣裳穿在元寿阿哥身上,还未来得及多亲近几分,便被大丫鬟丹朱唤去了花厅。 嫡福晋手持牡丹团花扇,轻轻摇曳,满脸矜贵,“接下来府里有的忙了,郡君出阁,侧福晋进门。” 钮祜禄氏连忙道:“福晋当家辛苦了。” 嫡福晋不禁哂笑,“郡君的婚事也就罢了,这位年家格格,确实个容色出众的。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钮祜禄氏低眉顺眼,万分谦恭:“妾身还能如何?不过是盼着这位年格格性子温柔贤惠些罢了。” “行了,本福晋面前,不必这般绕来绕去。”嫡福晋神色有些不耐。 钮祜禄氏如何不知,这嫡福晋是想让她去做马前卒呢,她一个格格,既无宠爱、有无位份,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在膝下,如何跟年氏抗衡? 钮祜禄氏深吸一口气,便道:“咱们府里不还有一位侧福晋呢,虽说大不如前了,但总能为您分忧一二的。”。 嫡福晋笑了:“你倒是很会盘算。”——不过倒是极好的盘算。 第三十一章、香喷喷的天申胖仔 大格格舒宜尔哈的婚期定在了七月的黄道吉日,整个雍王府便随之忙活了起来,内务府亦不敢怠慢雍王府,很快就送来了多罗格格品级的妆奁,以及朝服、吉服冠冕。 除此之外,雍王府也会置备一份嫁妆,这份才是大头。良田庄铺、金银珠玉、古玩字画,怕是不逊色前头几位郡主了。 另外,雍王约莫是有感顾家贫寒,所以除了原定的嫁妆之外,又添了一栋宅子,给女儿和女婿婚后居住,据说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这简直就跟那些开府的公主差不离了,也就是宅邸的规格上有所不及罢了。 如此一来,雍王府的账上自是花钱如流水。连嫡福晋都不免心疼,但为了维持端庄贤惠的姿态,还得咬牙忍着。舒宜尔哈下嫁,王爷怜意正盛,如何都不肯在妆奁上亏待了半分,嫡福晋是如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克扣缩减。 这也总算叫李侧福晋心中稍得宽慰,总算不哭丧着脸了。 在莲花盛开的时节,刚过了十八岁生辰的大格格舒宜尔哈终于迎来的大喜之日,婚事办得热闹又隆重,整个王府都张灯结彩。 亲王嫁女,十里红妆,不知多少人羡慕妒忌顾家那个监生穷小子,竟娶了一位多罗格格! 这场婚事,办得隆重,婚后却十分平淡。毕竟顾家那边,满门白丁,还能怎样? 尘埃落定之后,雍王府的嫡福晋和李侧福晋便再度打起了精神,准备应对即将进门的年氏。 虽然年氏入府的日子还未定下——王爷先前忙着嫁女,年氏自然要延后进门。如今自是要开始准备着了。 哪怕嫡福晋再不情愿,也终于着手给新人拾掇新院落。 这一日,众人齐聚丹华堂请安,才刚落了座,嫡福晋便正色道:“这后院也着实没个像样的院落,可这年家格格又是圣上指婚的侧福晋,总不好随随便便就安置了。所以本福晋想着,把西边两个小院拆了,重建个新院子。此事,王爷也已经允准了。” 拆了重建? 一时间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那看样子要忙活着一阵子了,少说也得半年吧?也就是说,今年年侧福晋进不了门了。 李侧福晋立刻附和道:“还是福晋想得周全!” 在座众格格也无有二话,一时间,倒是满堂其乐融融。唯有宋格格悄然撇了撇嘴。 炎炎夏日,便早早散了,天申小胖仔还在熟睡,保姆嬷嬷在一旁打着扇子,窗外蝉噪声此起彼伏,舒锦看着外头葳蕤的花木,神思有些飘忽。 一废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二废……约莫也快了吧? 手里摇曳着一柄苏绣团扇,整天困在雍王府的内宅,人是越来越废了。 摇了摇头,便去书房练字。她还不能跟个废宅似的,整天吃了喝喝了睡,最起码脑子要保持清醒。 七月的天儿,实在是热死人,她一个小格格冰例也少得可怜,再加上古人又穿得多,因此才写了两张字,汗珠便污了字迹。 霜儿忙近前为她擦汗、扇扇子,“格格,天热儿,您还是歇歇吧。” 舒锦叹了口气,没有空调的夏日,实在是难熬。 好在晌午的时候,总算送来的一小盆冰——舒锦忙叫人制了冷饮子,又吃着冰镇的瓜果,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天申小胖仔还太小,唯一的纳凉方式就是保姆嬷嬷这个人形电风扇,不过小孩子可以光屁屁,饶是如此,身上还是捂出了痱子。 只好叫府医调配了小婴儿专用香粉——嗯,其实跟痱子粉差不离,吸汗爽身,用着效果不错,还把天申整得浑身香扑扑的。 消了汗的舒锦,今日亲自上手,那个大大软软的粉扑,往天申小胖仔身上扑香粉。 这小东西怕痒得很,咯咯笑着打滚,舒锦只好摁着他,一通往咯吱窝、屁股缝扑粉。 好不容易把他浑身扑了遍,自己又热出了一身汗。 天气炎热,雍亲王好像对男女之事愈发不热衷了,一个月下来,召见侍妾的次数屈指可数。约莫是觉得夜间运动又热又累,索性就不动弹了。 红日西垂时分,天气总算见凉爽些,舒锦用了晚膳,又给天申胖仔喂了半碗鸡蛋羹,正要抱天申出去纳凉,便听底下禀报说,王爷来了。 便顺势抱着天申胖仔去迎接这位大爷。 结果一见面,雍亲王便朝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舒锦黑线。 胤禛也是黑着脸问:“什么香粉?怎么这么冲?!” 舒锦只得解释道:“天申身上长痱子了,所以这几日天天都扑粉。其实香味不算重,只不过……扑得多了些。”——毕竟是浑身都要扑…… 胤禛皱着眉头掩着鼻子,扫了一眼粉香扑鼻、还乐呵呵傻笑的胖儿子,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叫府医换个方子,小孩子用什么香粉?!不像样!” 舒锦黑线,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忌讳?何况这个时代的粉,哪个不是香喷喷的?她闻着挺好的! 但也只得低头应了一声“是”。 然后,雍王连茶都没喝一口,便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舒锦恭送了这位大爷,内心止不住地腹诽,麻蛋,一身臭毛病…… “啊?呀?”天申胖仔仰头看着自己亲娘,发出了疑惑的婴儿语。 舒锦低头亲了亲自己香喷喷的胖儿砸,“没事。” 兰若叹了口气,“是奴才疏忽了,竟忘了王爷不喜过于浓烈的香气。” 舒锦又仔细闻了闻自己儿子,“也不算太浓啊……”大约是夏日里,人心烦躁,所以格外容易心烦意乱。 “算了算了,孙府医那边,再拿一锭银子给他,烦劳他重新调个不香的香粉……”嗯,听着像找茬。 啊呸,那也是雍王找茬! 不一会儿,太监小张快步跑回来低声禀报:“奴才瞧着……王爷往榴华院方向去了。” 舒锦:嗯,怎么说呢,李侧福晋到底是旧日爱宠。。 自打郡君出嫁,又有年氏这个未来劲敌,李绣茵似乎再度拿出了百般温柔小意,倒是恢复了昔日几分恩宠,叫嫡福晋咬牙切齿了好一通呢。 第三十二章、大方的嫡福晋 且不说霜儿雪儿小脸上都满是遗憾之色,连兰若姑姑也不免叹息一声,兰若近前扶舒锦回内室,这才低声道:“因为郡君的事儿,王爷本来对格格另眼相看,格格原是有望复宠的。” 复宠??舒锦脸色古怪,原主耿氏得宠过吗?木有吧? 霜儿亦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王爷这回可是特意选在傍晚过来。” 舒锦忽然感觉出不对劲了,不会吧?雍王原本是打算睡老娘吗?!! 可是从那他那张x冷淡脸上,舒锦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额,大概是因为被香喷喷的天申胖仔给薰着了?? 卧槽? 雍王不是只喜欢纤细袅娜的女子吗? 什么时候盯上老娘了?! 舒锦瞅了瞅自己的身量,八成新的天水碧色潞绸旗服瞧着宽松了不少——卧槽?她好像瘦了? 嗯,也难怪,夏日溽热,除了天申胖仔,谁都胃口不佳。燥热之下,谁还吃得下油腻腥膻之物?一不留神,可不就瘦了么! 雪儿小声道:“格格最近好不容易才清瘦了些……” 舒锦:那我得赶紧多吃点! 麻蛋,老娘原以为自己很安全,没想到险些就被睡了! 哎呀真是多亏了天申胖仔!舒锦抱起便宜儿子,又啃了一口。 被糊了一脸口水的天申也不嫌弃,反倒是咯咯笑了起来。 哎哟喂,你可真是老娘命里的福星! 一面冷静地分析道:“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你们呀,也别自怨自艾了。” 反正雍正当了皇帝,总少不了我一个嫔位! 不过眼下她真得好好增肥一下了,还有那块小年糕啊——舒锦还真有点望穿秋水了! “更何况,生了孩子,就不再得宠的,也不只有我一个。”舒锦低声道,“若我复了宠,钮祜禄格格岂不是要难堪了?” 打年后,钮祜禄氏就飞速瘦了下来,可惜一次都没被睡过,所以钮祜禄氏才只能咬紧了元寿阿哥,竭尽全力争取见面的机会。 霜儿忍不住碎碎念:“格格倒是好心,事事都为钮祜禄格格考虑,可钮祜禄格格现在……只顾着奉承嫡福晋呢。” 舒锦叹道:“她那也是没法子。” 雪儿也小声道:“奴才也瞧着,还是宋格格对您更真心些。” 这话,舒锦打心眼里认可。 兰若嗔笑道:“你们两个,是愈发大胆了,居然议论起庶福晋们了!可见是平日里格格太宠着你们了!” 霜儿雪儿连忙垂下头,做乖巧装。 相处久了,兰若对霜儿雪儿倒是多了几分宽容。当然了,前提是别犯大错。 翌日,侍妾们来到丹华堂请安,再度见到李绣茵,果然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舒锦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无语凝噎。 不过嘛,这李绣茵大约是真的复宠了——能赶在年氏入府之前,恢复些微宠爱,也算是难得了。 请安、落座、赐茶。 一群女人便开始了八卦,最先八卦的不消说便是嫡福晋了,嫡福晋居高临下扫了一眼耿氏那红润的脸蛋,居然气色极好的样子,“昨儿底下人禀报说,王爷明明去了耿格格的院子,怎的却是在榴华院留了宿?” 舒锦忙笑着道:“王爷不过就是寻常去看望天申罢了。” 嫡福晋撇了撇嘴,太阳都快落山了,王爷这个时辰去看儿子?? 李绣茵一脸志得意满:“王爷心思变动,也是常有的事儿,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副样子,直叫嫡福晋心中一阵膈应,忍不住暗啐:这个耿氏,真真是个废物!才二十出头,竟连李氏这个老女人都比不过!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嫡福晋吐出一口浊气,“王爷念旧情,自然是好事。不过生儿育女这种事儿,还是得年轻妹妹们才成。” 李绣茵脂粉浓抹的脸一瞬间青了半边,这位李侧福晋,虽说保养得极好,但脸蛋终究是比不得年轻女子了。 李绣茵忍不住瞥了一眼对面端坐的耿氏……眉眼明明没什么出奇的,不过那脸蛋……到底是一水的红润细嫩!李绣茵忍不住咬牙切齿。 李绣茵不痛快,嫡福晋心里便痛快多了,便笑着说:“王爷子嗣稀薄,大格格出阁之后,统共也就三个阿哥,你们几个年轻的,也得多花点心思,好好打扮自己才是。” 说罢,嫡福晋更是难得大方一回,直接吩咐身旁大丫鬟丹朱:“去取四匹妆花纱,赐予耿格格、钮祜禄格格、李格格还有郭格格。”——至于不复年轻的宋格格等人就没份儿了。 舒锦四人见状,少不得连忙起身致谢。 所谓妆花纱,与那妆花缎一般都是江宁织造进献的顶级衣料,素来只进献内廷,嫡福晋所得,也必是宫中所赐,如此珍稀之物,竟一下子拿出四匹,也算是下了本钱了。 这妆纱轻薄如云烟,但薄而不透,且色彩绚丽、花样极多,用来裁制夏衣既清凉又华美,可谓是夏日里最上乘的衣料了。 舒锦得了一匹极好的天蓝色云鹤纹妆花纱,五彩的祥云绕着仙鹤,不但意头好,瞧着也清雅宜人,很适合炎炎夏日。 得了好料子,舒锦第一时间着人送出绣院,只不过一下子四位格格都要捯饬新衣,不免慢了些,舒锦也没有催促。毕竟她只是为了凉快,又不是打算穿上争宠。 因是极为珍贵的衣料,绣院也颇为仔细,除了给她制了旗服之外,还余下些料子,舒锦一琢磨,便给天申胖仔也做了件小袄。 毕竟这颜色、这花样,给小男孩也合适。 如此一来,倒生生是亲子装了。 宋格格过来串门,忍不住打趣:“嫡福晋倒是心思巧妙,给你的料子清雅得紧,倒是郭格格,前日穿着一身桃粉缠枝妆花纱衣裳,那叫一个娇艳动人。” 舒锦笑道:“我本来就不图那个。” 宋格格莞尔一笑,打量着精神勃勃的天申,“咱们五阿哥穿这身衣裳,倒是相宜。” 说说笑笑,便到了傍晚,舒锦便顺嘴留了宋格格用晚膳。 夏日里,各房各院都少食荤腥,只不过厨房每月采买大鱼大肉份额依旧,因此舒锦想吃得丰盛些,甚至都不用额外塞银子。 落了座,宋格格打量着满桌子的油腻荤菜,不由皱眉:“天热,怎的吃得这样腻?” 舒锦只好笑着将清淡些的素菜换到她跟前,“最近我倒是开了胃口,想吃点好的。”。 宋格格暗暗摇头,旁人是生怕长胖了二两,这耿格格……好不容易清瘦了些,又要胡吃海塞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雍王—老父亲般的哥哥 随着苦夏结束,王府女眷多多少少都见清瘦,唯独耿格格脸庞日益又丰润了起来,不晓得还以为这是又有了呢。 只不过,王爷一个月就召见侍妾那么几次,所有人都数着手指头记着呢,耿格格并不曾被召去侍奉。 眼瞧着耿格格愈发珠圆玉润、红光满面,其他几位格格看她的眼神是愈发顺眼了。 总之,随着发福,舒锦的人缘似乎更好了些。哪怕是嫡福晋,也是愈发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一日午前,舒锦才临了一张让自己满意的字,底下便禀报说,宋格格来了。 宋氏又带了一套亲手绣制的小婴儿新衣,宝蓝色的软缎料子,上头还绣了丹桂、玉兔,颇为应景,“这不马上就中秋了么。” 舒锦将衣裳往天申身上比了比,果然十分合适,“今年这可都是第三套了。”——格格每季的份例缎料本来就没几匹。 宋格格笑容和煦得好似三春暖阳,“小孩子的衣裳,也用不了多少料子。” 舒锦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要不我让天申让你做干娘吧。” 宋格格脸上有惊喜之色划过,但旋即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哪里是咱们说了算的?你我如今都不得宠,还是别私底下做这种事情了。” 是了,雍亲王也是许久没来了。 舒锦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无奈之下,舒锦便叫兰若去库房里取了两匹缎料给宋格格,“宋姐姐莫要拒绝,过些日子,便是元寿阿哥的抓周礼了,你也该做身鲜亮的秋衣才是。” 宋格格理了理半旧不新的衣袖,心里也晓得耿格格再不得宠,终归是有儿子的人,又有娘家贴补,怎么也比她宽裕许多,便赧笑着收下了,并道:“只是这颜色娇嫩了些。” 舒锦打量着宋格格身上的那件绛紫色的云纹坎肩,这也着实老气了些,便笑着说:“姐姐当年年纪与李侧福晋也差不离,她不也整日浓妆艳抹?” 提到李绣茵,宋格格脸色便有些冷淡,“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竟时来运转了。” 舒锦默了片刻,才道:“王爷本来是厌弃了她的,可自打郡君出嫁……” 说到此处,舒锦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低声道:“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歉疚。”——如此也可见,大格格这门婚事,雍亲王可不仅仅是因为看重顾琮的才学品貌,必然有政治上考量。 宋氏怔了一下,“虽说确实是低嫁,可……王爷从这里头也着实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舒锦想了很久,这门婚事,虽说可以大大降低康熙对雍亲王的警惕防备——毕竟雍亲王选了个白丁女婿,可谓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但因为顾八代的过往,也少不得会惹康熙心中不悦……这一加一减,的确是不怎么划算的。 可她总觉得,雍亲王像是在谋划什么似的,结合眼下的年份,只怕多半和夺嫡有关。只是具体如何有关,舒锦便摸不透了。 舒锦摇了摇头,“这门婚事,到底是委屈了郡君,王爷怎会不心生怜悯?”——舒宜尔哈既已出嫁,这份怜悯自然就落在了李绣茵身上。 宋格格点了点头,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男人的怜悯早晚会有时过境迁的一日。”——就譬如她当年。 舒锦表示赞同,这宋格格倒是很懂男人的劣根。 王府银安殿中,一枚黑曜石棋子啪嗒落在了棋盘上,雍亲王胤禛虽然相貌平平,但一双手却天生白皙修长,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轻轻提起那枚被吞掉的白子,啪嗒一声,清脆地落在棋盘之侧。 “四哥?”十三阿哥胤祥来此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四哥,一手白子、一手黑子,下得不疾不徐,眼睛只顾着盯着棋盘,都不瞅他一眼。 明明是四哥叫自己来的……十三阿哥迷茫的心里有点小委屈。 胤禛这才回首笑了笑,浑然不似往日那板着脸、刻薄不尽情人情的样子,他抬手道:“如今形势不同往日,东宫那边少去。” 胤祥愣了愣,不是四哥让我去东宫听命办差的吗? “太子毕竟是储君,若有吩咐,我也不好推诿。”胤祥有些搞不懂自己四哥的意思。 胤禛肃然道:“自古以来,可有废而复立的储君?” 胤祥心中莫名慌乱:“四哥,你的意思是,东宫又要不稳了?” 胤禛幽幽叹了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飞快扫了一眼胤祥的膝盖,“你不是腿有疾么,借着这个由头,闭门养病吧。” 胤祥挠了挠头:“只是小毛病罢了……” 胤禛眸子忽的深邃了起来,不由语重心长道:“别仗着年轻,不把身子当一回事。好好养着去,年羹尧刚从四川送了名医过来,我回头叫他去你府上。” 胤祥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四哥了。” 说罢,胤祥又有些不放心:“可太子若有吩咐,我该如何推辞?” 胤禛抬手道:“放心,我自会替你应对。” 胤祥怔了一下,四哥这是要替他抗下东宫的压力?东宫再不稳,也毕竟还是储君啊! 胤禛似乎是看出了弟弟脸上的忧虑,淡淡道:“放心,没人比我更了解太子了。”——他甚至比汗阿玛都要了解胤礽。 胤祥小声问:“四哥,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胤禛默了片刻才道,“不过就是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太子猜到了,所以才愈发狂悖。不过不打紧,但凡是个人,便有软肋。太子不打紧,只是你太年轻,心思又浅,一旦涉及过深,恐遭殃及。” “那四哥你呢?”胤祥顿时心里更不放心了,难道四哥就不怕被殃及? 胤禛忍不住笑了笑:“我又不是你。” 胤祥一瞬间郁闷了,四哥意思是说我太笨了吗? “好了!”胤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只管听我的,好好歇个一年半载,等风浪过去,我自会替你重新谋划。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呢。”。 胤祥心里滋味怪怪的,四哥最近两年,是愈发成熟稳重了,不像个哥哥,倒像个老父亲了。不过这对于缺失父爱的胤祥而言,这种感觉倒是不坏。 第三十四章、风起 康熙五十一年秋,康熙巡视塞外,回京之后,便发布了上谕,言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悖未消,以至于大失人心,祖宗基业万不可托付,并奏报皇太后,将胤礽拘禁看守。 得知这个消息,舒锦便晓得,这是“二废”要来了。 这原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只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负责看守胤礽的……竟不是雍亲王,而是诚亲王。 似乎一废太子的时候,便是素与太子最亲厚的四贝勒胤禛负责看守,当时四爷也算是尽职尽责,看守得既严密,又保住了废太子的基本待遇。按理说,四爷这么好用,康熙应该接着用才对…… 等等,是因为四爷把舒宜尔哈许配给顾八代之孙,所以康熙心里存了疙瘩?于是这一次就选了老三? 嗯,倒也说得通。 舒锦也实在不记得,二废太子的这种小细节了。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这代表了康熙的信重,但看管废太子,既要防止内外传递消息,又不能太过苛待,以落下刻薄兄弟的恶名——大阿哥当年便是前车之鉴。 不过以诚亲王的聪明,应不至于在吃穿嚼用上苛待了废太子。 胤礽早在康熙四十七年第一次被废黜的时候,背后所依仗的赫舍里家就已经快被康熙杀光了。这一次废黜,阻力更小,也就意味着,胤礽是彻底没指望了。 但凡有脑子,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不过嘛雍亲王也没捞到好处,户部的差事被康熙给撸了,如今赋闲在家。——当然了,其他皇子也是如此,大家同等待遇。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整个雍王府少不得愁云惨淡,后宅女眷们也都不约而同安静娴顺了下来,似乎是生怕触及雍王霉头。 甚至连平日请安,妻妾们都不怎么斗嘴了,舒锦都没瓜可吃了! 总之就是很无聊。 所有人都跟着战战兢兢,唯有舒锦淡定地吃吃喝喝,一不小心似乎又长胖了些。 当然了,更没心没肺的是天申胖仔,小胖仔愈发爱吃各种辅食了,鸡蛋羹、牛肉羹、甜酪奶糕,以及各种水果,可谓是来者不拒。 一碗雪白软嫩的糖蒸酥酪,娘俩你一口、我一口,一会儿就见了底。 “好吃吗?”舒锦擦了擦小胖仔的嘴角。 “啊呀!”天申拍着手表示好吃。 舒锦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你什么时候会说人话呀!”都十个月了,该会叫娘了吧?虽然有时候也会吐出相似的音节,但总是差了点味儿。 到底还是元寿大些,自打抓周过后,都能清晰地喊出“阿玛”了呢。 “呀?”小胖仔歪头表示疑惑。 “没事没事,娘不急。”舒锦笑眯眯蹭了蹭天申胖仔的屁桃脸。话说这小脸蛋是愈发圆润了,还白里透红,捏起来的手感也极好,就像一颗熟透了水蜜桃。 “娘?!”天申嘴里含混地吐出了一个音节。 舒锦露出喜色,“再叫一遍!” 天申胖仔张嘴打了个哈欠,显然不打算配合了。 舒锦嗔笑道:“吃饱了就犯困,跟小猪似的!” 正要叫保姆把孩子抱下去午睡,便见太监小张欢天喜地跑进来禀报:“格格,王爷来了!” 舒锦愣了一下,那倒是稀奇事儿。 别看雍王现在“赋闲”在家,但似乎在前头依然忙得很,至于忙什么,内宅女眷便不得而知了,但舒锦猜得到,多半是为了夺嫡。没想到,居然有空来她这儿。 瞅了瞅外头时辰,大中午,很安全。 便抱着天申去迎接未来皇帝陛下了。 “给王爷请安!”舒锦抱着二十多斤重的天申胖仔,倒也轻轻松松。 胤禛脚步一滞,目光落在耿氏那白里透红的圆润脸蛋上,又挪到天申那白白胖胖的脸蛋上,良久才道:“怎么又胖了?” 舒锦眨了眨眼:“您是说妾身,还是天申?” 胤禛默了片刻,“都胖了。” 舒锦笑得纯良憨厚,“天申最近很爱吃糖蒸酥酪,妾身便陪着一起吃。”——甜食吃得欢了,自然会长肉。 胤禛:……合着是吃糖吃多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他怎么觉得耿氏比印象中更蠢了些?? 不过,起码只蠢不坏。 耿氏的屋子,一如既往清新淡雅,虽然与她富态的样貌有些不大相称,但胤禛不得不承认,这里布置不错。窗前几盆舒朗的兰草、墙上悬着一副墨梅图,简洁干净书桌与书架,屋内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嗯?甜香? 舒锦刚刚奉上了一盏茶,便看到未来皇帝陛下正皱着眉头瞅着旁边炕几上那一大盘甜点。 舒锦: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她也知道雍王不喜甜食,这盘点心,她是留着自己一整天慢慢恰掉的…… 便连忙低声道:“撤下去,换盘水果来。” 胤禛抿了一口茶,便淡淡道:“不必了。” 这不必了,应该只是不必上水果了,点心还是要撤掉的,于是示意一眼,片刻后,桌上立刻就干净了。 舒锦笑着看了看怀里的胖仔,忙搁在一旁的小榻上,柔声问道:“天申,可还记得阿玛?” 天申顺着亲娘的目光看向这个男人,只觉得有点眼熟,然后……他扬起小手,啪啪拍了两下,然后呲牙笑着。 舒锦:这是表示欢迎的意思。 胤禛也着实难以讨厌这样一个白胖喜人的孩子,“瞧着倒是比元寿更胖些。” 舒锦尴尬陪笑,心中忍不住想,是不是该给天申控制一下饮食了,话说,也没吃得太多啊,每天也就半碗酥酪,偶尔再吃块奶糕什么的…… 倒是她,的确甜食超标了。 说什么陪着天申一起吃,纯粹就是借口。 可她这不是没办法么,她可不想陪睡! 瞧瞧雍王那张脸,实在不是她的菜!她下不去嘴啊! 阿米豆腐,好在雍王好像真的不喜欢丰腴的女人。 “你的字练得如何了?”胤禛忽然想起了此事,主要是瞧着那小书房布置得还不错,便随口一问。 舒锦微微有些紧张,“妾身每天多多少少都会练几个字,只是妾身愚钝,写得不好。”她还真怕雍王检查作业。 胤禛当然没兴趣检验小妾的字练得如何了,当初也不过就是随手赏赐罢了。他也没指望耿氏学出点样子来,只不过嘴上还是淡淡说:“回头本王再赏你几本书,你慢慢学、慢慢练。” 只当是褒奖她的娴静安顺,毕竟比起那几个,耿氏起码不惹事、不闹事、不添乱,偶尔甚至还有可能派上点用场。。 这样就已经很难得了。 第三十五章、批发赐名 就在整个王府紧张兮兮的时候,舒锦又得到了第二份书籍赏赐,这一次是整套四书,并两盒不错的徽墨。 此事倒是没有引起王府众人的瞩目,毕竟还是没“侍寝”嘛。 “侍寝”的照旧还是李侧福晋、李格格和郭格格三人轮流,基本上每人每月一次吧。 话说,雍亲王现年不过三十四岁,这频率……是不是有点不妥啊? 算了,他就算真的不行,关老娘屁事? 舒锦还是一如往常,除了每天早起请安之外,便是吃喝逗娃,偶尔接待一下串门的其他侍妾格格。 至于读书练字,平均一天也就拿出半个时辰来,实在算不上用功。这四书嘛,读起来实在没啥意思,还不如三百千,起码朗朗上口。也就是古代实在日子平淡无聊,又嫌少有什么娱乐,舒锦才能坚持每天练几张大字。 兰若倒是时常劝她做点针线活,倒不是让她给天申做衣裳鞋袜,而是想让她以此讨好四大爷。 对此,舒锦表示:“我的女红本来就平平,不但不及宋格格,连李侧福晋、李格格、郭格格都胜过我许多,又何必拿出去丢人现眼?” 兰若心中很是无奈,格格哪儿都好,就是太不上进了。就算争不过那几位,难道就不去表现了? 就算不为了争宠,也得做点什么,好叫王爷记住您吧? 唉,罢了罢了,格格养育了如此健康可人的天申阿哥,王爷子嗣不丰,总不至于忘了格格母子。 在数次规劝无果之后,兰若只能跟着自家主子一起摆烂了。 不得不说,一旦躺平,这日子啊……那还真是挺舒服的! 格格性子惫懒,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无需太过勤快,格格每日吃得丰盛,因此剩的饭菜也多,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混了不少荤腥,一个个也都跟着白胖了起来。逢年过节,格格的赏赐也总比别人厚实些,每逢哪个奴才过生日,格格还会给一份额外赏银,并叫厨房给做长寿面——这么好的主子,哪儿找去啊? “二十岁可是整寿,可得好好吃一顿,叫小厨房做碗长寿面,再添两个肉菜。”舒锦笑眯眯叫霜儿去拿银子赏赐今日的寿星,太监小张。 “诶,对了,小张子啊,你叫什么名字?”话说,上上下下都叫他小张、或者小张公公,一直没听谁叫他全名。 这小张如今也胖了一圈,本就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多了几分喜人。 小张打千儿道:“穷苦人家出身,哪有什么名字?奴才家里行三,所以便叫张三了。” 舒锦愣了一下,然后卧槽了。 张三?! 法外狂徒啊!! 这小太监倒是颇有几分激灵,见状连忙磕头道:“奴才不要赏银,只求格格赐个名字!” 倒不是取名值钱,而是若得了主子赐名,那就意味着入了主子的眼。 舒锦笑了:“是该给你取个像样的名字,不过银子也得赐。” 法外狂徒是不行滴,舒锦想了想,便脱口道:“你就叫守法吧!张守法。”——千万别给我违法犯罪啊! 太监张守法欢喜地连连磕头:“奴才谢主子赐名!!” 另一个太监小李子看得一阵羡慕,也跟着灵机一动,也噗通跪了下来,“奴才李二狗,求格格赐名!” 舒锦:二狗…… 舒锦捂脸,她才知道,自己的太监,不是法外狂徒就是二狗子。 要是早知道,她早给改了。 “那你就叫守忠吧!”舒锦随口道。虽然她取名水准不咋滴,但好歹这是个人名。 小李子也是砰砰磕头,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奴才李守忠,一定忠心耿耿伺候格格!” 舒锦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却忽然瞧见霜儿雪儿两个丫头都是一脸羡慕。 嗯??? 霜儿忍不住酸溜溜道:“格格,奴才伺候您也有三年了。” 雪儿也连忙道:“奴才也是一样!” 两个丫鬟眼里透着渴盼。 舒锦愣了一下:“你们俩的名字不挺好么。”——合着霜儿雪儿也不是原主耿氏赐名啊。 霜儿道:“奴才和雪儿都是教导规矩的内务府嬷嬷给赏的名儿。” 舒锦心道,这年头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拘男女,怕是都没有像样的名字。 只是霜儿雪儿都是小姑娘家家,倒是不好随便胡一个,舒锦喃喃道:“让我想想……” 霜、雪…… 忽的,舒锦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成语,“含霜履雪。” 乃是品行高洁之意。 霜儿雪儿大字都不识几个,自然不晓得这个成语的含义,但伺候人好年,也是有几分机灵的,还不等舒锦解释其意,二人便齐刷刷跪下磕头。 “奴才含霜谢主子赐名!” “奴才履雪谢格格赐名!” 舒锦笑着叫她们起身,这才稍微解释一下意思,两个丫头少不得更加欢喜了,原以为只是添了字儿,不成想是这么高大上的词儿,含霜、履雪瞬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叫兰若姑姑都有些羡慕了,只不过她自是不能求赐名的,因为兰若这个名,是王爷所赐。 赐名之后,舒锦意外发现,丫头太监的工作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小小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拾掇得格外整洁。 不过也是,这四个人,年纪最大的张守法也才二十岁,李守忠才十九,含霜履雪更是未成年人,多少都有些稚子心性。 不过都是乖巧懂事,且容易满足的人。 秋日渐渐凛冽,给小年糕修筑的院子也日渐成形,只是眼下局势严峻,倒是不便大张旗鼓迎娶。这到底是位侧福晋,总不能像侍妾格格似的一顶小轿子抬进来便万事大吉。 虽说年家那边一直盼着早早进门,但也不敢多加催促。 太子胤礽虽被拘禁,但迄今为止,还未正式降下废储的旨意,诸王也多被夺了差事,形同半幽禁。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哪家,都得缩起尾巴做人。 什么节庆宴饮,能免则免,不能免,也从简办理。 譬如说月前元寿阿哥的抓周礼,甚至还不及当初满月礼隆重。 而舒锦的天申胖仔的抓周礼,也肯定是要从简了。。 不过九月底,王府还是举办了赏菊宴,不过也只是内部举办,不曾对外下达请帖,不过就是女眷们稍微庆祝一下,唯一会来到来的,便只有出嫁女的郡君舒宜尔哈。 第三十六章、赏菊宴的上意外孕事 说来自打出阁,舒锦便再未见过这位郡君。虽说郡君也回门过几次,但也只是拜见父母,并不会与她这个庶母特意来往。 赏菊宴定在午后,地点是雍王府后花园的八角琉璃亭。 舒锦并未打扮得过于隆重,只是换了身秋日新衣——橘红色菊纹缠枝旗服,外罩一件松石绿杭罗斗篷,梳平日里简单的两把头,簪上一对如意点翠簪子,并两朵绒花,再带上一双赤金菊花耳坠便是。 既应景,又不扎眼。 最后少不得要带上天申胖仔。 没法办,这可是家宴,天申又不是三阿哥弘时,还可以以读书为借口推辞掉。 话说,穿越过来一年多了,她还不曾见过这位传说中被八爷忽悠得很惨的弘时呢。 不过倒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四阿哥元寿——未来的乾隆皇帝!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周岁之日,但那时候也只是被抱出来,抓了个本书——貌似是本诗集呢。 不过当日四爷并未露面,因此抓周礼草草就结束了。 琉璃亭这边倒是十分热闹,除了各色争妍斗艳的菊花——啊没错,大红大紫的,看上去一片姹紫嫣红,老远瞧着,还以为是牡丹芍药开了呢。反倒是白菊、黄菊没几盆。 女眷们也都打扮得很是鲜艳,毕竟难得举办家宴,王爷如今也在府中,似乎都盼着这个老男人露个面呢。 舒锦亲自抱着天申入亭中,向嫡福晋屈膝请安。 嫡福晋今日打扮得亦是华丽光鲜,不消说又是常见的正红色旗服,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缂丝团花料子,旗髻上也是金灿灿、珠光耀眼。 “哟,天申都张这么胖了。”嫡福晋今日倒是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舒锦忙瞅了瞅被嫡福晋身旁保姆嬷嬷怀里一身大红福寿纹衣裳的白净孩子,也忙恭维道:“元寿阿哥也长胖了些,人也瞧着也愈发精神了。”——也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看着跟天申有几分相似,倒真像是亲兄弟。 倒是天申,才刚被午睡叫醒,这会子正揉眼睛打哈欠呢。 嫡福晋骄矜一笑,端起菊花酒抿了一口。 亭中布置了桌椅,摆了瓜果酒水、点心饮子,这菊花宴,其实应该算是个下午茶。 舒锦见侧福晋李绣茵领着郡君、李格格,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太监,乌泱泱而来,便连忙退避开来。 怕是又有热闹可看了。 虽说郡君嫁入贫寒之家,不过穿着打扮反倒是比闺阁之时更显贵气,上好的妆缎旗服,满头珠玉,只是……那脸庞,到底见消瘦了些。 李侧福晋领着上前请了嫡福晋安,嫡福晋也果不其然将目光落在了郡君身上,“舒宜尔哈怎么瞧着清瘦了些,可是额附怠慢你了?若受了委屈,可不要忍着,我与你阿玛都会给你做主撑腰的。” 这番话说得,不晓得还以为是位慈母呢。 舒宜尔哈面色有些不自然,她挤出笑容道:“多谢嫡额娘关怀,额附对我很是礼敬,顾家也不曾怠慢我。只是今年夏天闷热,难免胃口不佳,自然就瘦了些。” 一旁的李格格连娇声软语道:“是啊,天热儿,妾身先前也胃口不好呢。” 李格格的确是愈发弱柳扶风了。 嫡福晋瞥了一眼李格格的腰肢,神色有些不屑,“好了,都入座吧,今日的菊花酒滋味甚好。” 舒锦不会喝酒,两辈子如是,倒是这些瓜果点心看着挺不错,尤其那碟油炸糖糕,外皮酥脆、内心软糯香甜,一碟不过六只,舒锦一口气干掉,这才端起菊花茶抿了一口。 这时候,钮祜禄格格忽的道:“李格格怎么既不喝菊花酒,也不饮菊花茶。”女子不会喝酒,是寻常事,但连茶都不喝一口,便有些奇怪了。 李格格神色一紧,忙赧笑道:“菊花虽美,我却不大喜欢这气味。” 确实,舒锦也觉得菊花茶不怎么好喝。但也没别的茶,只好凑合着喝。 这赏菊宴可是嫡福晋准备的,饮品只有两样,菊花酒和菊花茶,偏偏李格格都不喜欢。嫡福晋脸色不免有些不快了。 钮祜禄格格笑着颔首:“众口难调,也是难免的。不过福晋今日准备的点心倒是极为精致。” 李格格扫了一眼那几盘点心,又精美的菊花酥和海棠酥,只是这酥点都是用猪油起酥……然后便是油炸糖糕——一阵微风吹来,带着菊花的特殊香气,还混杂了油炸糖糕的油腻香甜。 终于,李格格彻底遏制不住,捂着嘴便跑出了亭子,然后花丛中便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亭中一片寂静。 李侧福晋愣了一下,脱口道:“她还真胃口不好啊……” 一时间,许多双眼睛看向李侧福晋都有些无语凝噎了。 这可都九月底了。 夏日胃口不调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还没好,那明显不正常。 这一瞬间,所有女眷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有李侧福晋没想到。 嫡福晋脸色僵硬几度,但还是强撑着挤出个了个笑容,“去叫孙府医过来。” 过了一会儿,李格格盯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战战兢兢回到亭中,当面便向嫡福晋请罪不迭:“是妾身失礼,还请福晋恕罪。” 嫡福晋淡淡问:“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李格格忙低下头:“妾身的月事本来就不准……” 嫡福晋心中已有几分了然,“那就是没来了。罢了,等府医来了就知道了,你且先坐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侧福晋李绣茵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瞪大眼睛看向李格格:“你有了?!” 李格格脑袋深埋,“妾身福薄,不敢这么想。” 李侧福晋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兀自道:“确实也保不齐呢。” 亭中旋即是一派安静,舒锦瞅了瞅没心没肺的天申胖仔,这小子在保姆嬷嬷怀里居然又睡着了。 舒锦偷偷瞄了一眼那纤细羸弱的李格格,心道,莫不是孕吐的缘故,才这么瘦的? 只是,雍正朝,除了齐妃李氏,没有别的姓李的嫔妃生过孩子啊!难道,李格格这一胎是注定生不下来的??? 唉,倒也是可惜了。 第三十七章、不可能降生的孩子? 李格格的突然呕吐,让所有人的没心情赏菊了。 秋风清凉地吹着,琉璃亭中鸦雀无声,直到孙府医提着药箱子气喘吁吁赶来。 “给福晋请安!”孙府医连忙上前打千儿问安。 嫡福晋早已等得不耐烦,她挥手道:“免了,去给李格格诊个脉。” “是!”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到了李格格身上。 一截纤细的皓腕上被轻轻覆上一方软帕,孙府医轻轻摸在了脉搏上,然后却不由蹙眉。 李格格小脸瞬间一白:“怎么了?我的脉象有什么不妥吗?” 孙府医无奈地道:“请格格平心静气,您脉搏跳得有些快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李格格又如何能不紧张呢?李格格讪讪之余,只得连忙调整心绪,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孙府医打结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约莫一刻钟后,孙府医才询问:“格格的月信……” 李格格小声道:“已迟了大半个月了,只是……我的月信素来不准。” 孙府医心中已有几分了然,然后起身朝着嫡福晋躬身道:“回禀嫡福晋,李格格的脉象……应是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都两个月了!! 众人齐齐变色。 嫡福晋只得正色询问:“脉象如何?胎像可还稳固?” 孙府医小心斟酌了一下话语:“李格格体质虚寒,本就身子弱,这身孕又才两个月,自然算不上稳固。” 李格格面色一紧,急忙恳求道:“还请府医务必要为我保住孩子!” 孙府医连忙回身一礼:“还请格格稍放宽心,小人自会竭尽所能。只是格格胎像不稳当,接下来的日子,最好闭门养胎。只要过了头三个月,想必便无碍了。” 李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府医了。” 嫡福晋见状,也只得撑着贤惠的姿态道:“既如此,本福晋便把李格格和她腹中的孩子全权交给府医了。李格格既然胎像不稳,打今儿起便不必请安了,好生养好胎比什么要要紧。” 李格格也忙小心翼翼起身,“多谢福晋。” 这时候,在场众人这才纷纷向李格格道喜,李格格脸上这才见了些微笑容,只是内心终究还是有些不安的。 侧福晋李绣茵不免有些酸溜溜道:“你倒是好福气,赶在年氏入府前怀上了!哪怕是个小格格,后半辈子也有个伴儿了。” 李格格顿时心里不大痛快,但面上还是挤出个笑容:“是啊,若能诞下一位像大格格这样聪慧孝顺的郡君,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李侧福晋脸色这才见好了些。 嫡福晋端着脸道:“好了,李格格既然胎像不稳,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李格格当然也不想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多呆,忙不迭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的赏菊宴,瞬间便兴致寥寥了。 但嫡福晋辛辛苦苦举办一场,总得维持下去,侍妾格格们三三两两去亭外赏看大红大紫、富贵绚烂的菊花,倒是有说有笑,尚算热闹。 钮祜禄格格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了舒锦身后,她低声道:“姐姐,这李格格本就小有几分宠爱,如今有了身孕,怕是要更得宠了。” 舒锦只好笑着宽慰:“那也不及妹妹的元寿阿哥呀。何况李格格腹中是儿是女尚未可知呢。” 钮祜禄格格眉头稍稍舒展,她叹了口气,又飞快扫了一眼左右,又附耳道:“她素与李侧福晋亲近,怕不是省油的灯,姐姐要小心些。” 舒锦只得点了点头。 钮祜禄格格也不敢多在此耽误,便快步回了亭中,她既要宽慰嫡福晋,又要趁机多亲近一下亲儿子,可忙着呢。 宋格格这才缓缓走到了舒锦跟前,笑道:“李格格这才刚怀上呢。” 舒锦笑道:“王爷子嗣不丰,陡然有人怀上,自然惹人瞩目。” 正在此时,却见有个小太监一溜烟小跑着进了琉璃亭,然后便依稀听他禀报说,“福晋,王爷去看望李格格了。” 嫡福晋只得强撑着道:“知道了!”——当初钮祜禄氏和耿氏有孕,王爷都是过了好几日才抽空去看望……到底是姓李的格外会狐媚人心! 如此一来,赏菊宴便不欢而散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天申胖仔倒是睡饱了,精神勃勃玩起了布老虎。 宋格格也跟着一起来了,陪着天申玩了一会儿,才抽身过来陪舒锦笑谈:“这王府后院才安生了没几个月,便又要热闹了起来了。” 说着,宋格格压低声音道:“李格格素来纤瘦,身子骨也娇弱些,你说她这一胎……” 舒锦只得忙道:“府医不是说了么,过了头三个月便好了。” 宋格格叹了口气,“瞧着她那身量,我便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不管怎么说,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只怕这个孩子,未必有降生的福气啊,若是李格格自己体弱流产便罢了,若是不小心沾上……嗯,她可得离着远些了。 舒锦叹道:“咱们好生自保便是了。”——反正当家的是嫡福晋,保胎的是孙府医,出了岔子,便是这两位先要被雍王责怪。 宋格格复又道:“我只是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关心李格格这一胎。” 舒锦笑了笑:“王爷如今在府上,许是手头正清闲吧。” 宋格格点了点头,也只能是这个缘故了。毕竟李格格只是小有几分宠爱而已。 此时此刻,胤禛的心情是震惊而复杂的,起初听闻小李氏有孕,他还以为是哪里弄错了,小李氏怎么会有孕?她分明—— 抱着怀疑,胤禛亲自去探望了,又亲口询问了府医。 结果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两个月的身孕,脉象已经很明显了。 留了些赏赐,又安抚了几句,胤禛便茫茫然离开了小李氏的小院儿,然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耿氏的院外。 太监陈福小声询问:“王爷可要去看望耿格格和五阿哥?” 胤禛本来没这个打算的,可都到这儿了,“罢了,进去瞧瞧吧。” 因未提前通传,胤禛走到正堂外,便听见了里头女人的闲谈声。 “不管怎么说,能怀上个孩子不容易,我也盼着她能母子平安。” 胤禛怔了一下,这声音……似乎、大概是宋氏? 舒锦也有些同情这位李格格:“唉,我瞧着李侧福晋对她倒是防备多谢,嫡福晋又……不过她是汉军旗下五旗出身,想来也不至于有人害她。”——恐怕这个孩子多半是福薄些。 胤禛当然晓得李氏一把年纪还总是拈酸吃醋,也知道嫡福晋本性刻薄。所以便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直接推门而入。。 舒锦:?!!卧槽! 第三十八章、没点逼数的雍王 舒锦内心有一群草泥兽飞奔而过! 卧槽啊! 雍王什么时候来的? 他在外头偷听了多久?! 话说,自己刚才好像内涵了嫡福晋吧?! 胤禛倒是神色平静如常,“顺道过来瞧瞧天申。” 顺道?李格格小院儿到我这儿也不顺道啊! 但舒锦还是麻溜叫保姆嬷嬷把天申胖仔抱上去,然后挤出个笑容,“天申也很想念阿玛呢!是吧天申?” 天申胖仔正咬着那只布老虎,仿佛在cosy武松打虎,甚至专注,连眼神都懒得跟他亲爹一个。 舒锦: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她连忙小心翼翼瞅了瞅雍王,还好还好,木有生气。 宋格格陪笑着说:“五阿哥真是健康又活泼,耿妹妹把孩子照顾得极好。” 胤禛又扫了白胖活泼的儿子一眼,“这衣裳……瞧着是你的手艺。” 宋格格怔了一下,正要谦虚两句,便听见王爷又说:“耿氏女红不佳,绣不出这样的细致的花样。”耿氏脑子笨,手脚也笨。 舒锦黑线:我特么谢谢你哦! 宋格格这下子倒是不好随便谦虚了,“耿妹妹又要照顾天申,还要抽空练字,自是没时间做女红了。” 舒锦有些心虚,时间当然是有的,但是,她就算躺着发呆也不会去穿针引线的! 舒锦忙鬼灵精地转移话题:“李格格入府多年,一朝有孕,真真是难得的喜事,妾身恭喜王爷,来年又要喜添贵子了。” 对此,胤禛反应很是淡漠,“能不能添子,还不好说呢。” 李格格毕竟体弱了些……舒锦心道,但她还是识趣地不说丧气话,而是忙又道:“小格格也好,郡君出嫁了,王爷若能再个女儿,也是极贴心的。” 宋格格也连忙附和:“是啊,李妹妹生得美,若生个小格格,也定是个美人坯子。” 胤禛淡淡说:“她也不算多美。” 舒锦和宋格格齐刷刷被噎住了,李格格还不够美?这眼光是有多挑剔? 舒锦更是吐槽不已:你丫的也不照照镜子,三十好几的大叔了,还嫌弃人家十八九岁、纤细婀娜的小姑娘不够貌美!这是哪来的逼脸?! 胤禛不禁心道,跟宋氏耿氏说这些作甚?还不如去警告一下福晋,不要蠢蠢欲动。虽说小李氏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但无论添了儿子还是女儿,终归是好事。 “罢了,耿氏,你好生管教天申,别的不用多管。” 舒锦连忙屈膝应了一声“是”。 然后这位四大爷便扬长而去了。 恭送了这位大爷,宋格格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还以为王爷多少是喜欢李格格的,不成想……” 舒锦暗道,古代的狗男人,几个不薄情寡义? 翌日,侍妾们前去丹华堂请安,舒锦便发现嫡福晋眼下有乌青,似乎是没睡好的样子……哦,对了,昨儿四大爷从她小院离开之后,似乎去了嫡福晋处,而且好像还留宿了? 昨儿可不是十五,按理说嫡福晋应该会高兴才对,但瞧着这脸色倒是不像。舒锦暗道,难不成是雍王担心嫡福晋会做出不贤惠的举动,所以来嫡福晋处留宿,不是施恩,而是警告? 倒是侧福晋李绣茵一脸酸溜溜:“哟,福晋瞧着气色不好,可见是昨晚没休息好。” 舒锦无语,且不说李绣茵这眼光不咋滴,你这一个小三嫉妒原配?你有木有搞错啊! 嫡福晋心中不禁鄙夷李氏这个蠢货,但她自己当然不会承认王爷昨儿过来根本没给她好脸色——想到此,嫡福晋心中一阵冤屈,她可什么都没做!王爷凭什么怀疑她?! 嫡福晋怄气怄得一宿没睡好,她揉了揉眉心,今儿实在没心情理会李氏,便淡淡说:“李格格有孕,王爷心情好,本福晋便陪着多说会儿话。” 说着,嫡福晋看向在座唯一年轻貌美的郭格格:“郭氏,李格格没法伺候王爷,你可要多尽心尽力才是。” 郭格格连忙起身,娇滴滴应了一声“是”,李格格有孕,郭格格是又羡慕又妒忌,只盼着自己也能有这份福气。 “好了,本福晋乏了,今儿就散了吧。”嫡福晋疲惫地摆了摆手。 侧福晋李绣茵酸里酸气暗啐了一口:装什么装,一把年纪了,还能再怀一胎不成?! 众人才刚走出丹华堂,齐齐目送了侧福晋登上小肩舆远去,钮祜禄格格便笑着拉着舒锦的手道:“许久不曾与耿姐姐亲近了,姐姐不如去我院里坐坐?” 是了,舒锦与宋格格走得愈发亲近了,倒是钮祜禄格格不得不把大多数精力放在丹华堂、放在元寿阿哥身上。 舒锦自然晓得未来乾隆老妈的重要性,便欣然点头。 钮祜禄氏的院子与她的小院是差不离的规格,正堂也是三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头装饰倒也寻常,并无出挑之物。 落了座,吃了茶,钮祜禄氏才道:“这李侧福晋啊,如此蠢笨粗鄙,真不晓得王爷到底喜欢她哪点儿了。” 舒锦笑道:“她都这般年纪了,还颇有风韵,可见年轻的时候,自是一等一的姿色出挑。”——当然是看上她的脸了,男人的品味,你以为有多高? 钮祜禄氏愣了一下,旋即叹气。 其实无论钮祜禄氏还是舒锦此身耿氏,姿色都不算出众,哪怕如今正当韶华,也只能算是眉清目秀。 舒锦连忙宽慰道:“咱们好歹有个孩子,日子总能过下去。” 钮祜禄氏不禁苦笑:“我哪有姐姐这样孩儿承欢膝下的福气?” 舒锦无语,谁让你把元寿留在丹华堂的?你要是不松口,哪怕是嫡福晋也不能硬抢啊。 话虽如此,舒锦也只得极力宽慰:“好在如今嫡福晋肯松松手,让你时常见到元寿。” 钮祜禄氏忍不住拭泪:“可元寿对我,始终不是太亲近……” 舒锦叹道:“慢慢来,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钮祜禄氏忧愁叹气,“我就怕生恩不及养恩大。” 舒锦对此也没辙,只得道:“位份摆在这儿,咱们终归是争不过嫡福晋的。但只要妹妹有心,骨肉亲情是无法磨灭的。” 钮祜禄氏勉强挤出个笑容:“也是我自己不争气,不能讨王爷欢心。” 颜值不够,确实没辙。 钮祜禄氏又嘴甜地道:“多谢姐姐宽慰。姐姐总是这样好性子,换了旁人,哪里会听我这般啰嗦?姐姐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嗯,这乾隆老妈还是蛮会说话的。 第三十九章、抓周彩排 舒锦看得出来,钮祜禄氏这是来跟她维系情分的。 毕竟小年糕年后就要入府了,嫡福晋刻薄高傲、侧福晋颇具敌意,钮祜禄氏所拥有的也只是一个并不养在膝下的儿子。哪怕只是为了自保,钮祜禄氏都需要有个人与她守望相助。 其实舒锦也蛮需要钮祜禄氏,哪怕眼下不需要,日后还得指着人家儿子过活呢。 乾隆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货,但起码没有屠戮兄弟、刻薄母妃。在舒锦看来,这就值得交好了。 “三阿哥的年岁到底长了许多,这府上也就你的元寿阿哥与我的天申年纪相若,我原想着着兄弟俩朝夕相处,长大了必定更亲厚些。不成想,王爷竟突然叫嫡福晋抚养元寿阿哥……”其实元寿若能养在钮祜禄氏膝下,倒是能有机会好好培养一下兄弟情义。 可惜到了嫡福晋手上,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钮祜禄氏幽幽道:“我又何尝不想呢……” 哀婉叹息一声,钮祜禄氏又挤出个笑容,“对了,日前我娘家送了些小孩子的玩具,我瞧着还算精致,便又托人又置了一份,今日特意送来给姐姐。” 说着,钮祜禄氏这才叫小太监抬了一只小箱子进来,贴身丫鬟兰薰、桂馥上前打开,里头赫然是些精巧的益智玩具,什么七巧板、鲁班锁、九连环…… 舒锦不禁暗道,天申还没周岁呢,玩这个早了点吧?天申现在的玩具也就是拨浪鼓、布老虎之类。 “妹妹真是有心了,我这个当娘的倒是忽略了这些了。”舒锦心道,反正以后也用得上,这些放着也不会坏,倒是省了一笔开销了。 钮祜禄氏温柔一笑:“我女红粗糙,不像宋格格那样心灵手巧,也只能送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姐姐不嫌弃就好。” 怎么听着有点争宠的意味了? 舒锦笑着解释道:“我读书不多,早先被王爷嫌弃了好一通。王爷指点我说宋格格颇有学识,所以便跟她多有请教。” 钮祜禄氏微微一忖,旋即道:“是了,宋格格似乎早些年也是颇得宠爱的。” 说着,钮祜禄氏露出惋惜之色,“倒是可惜了,她的两个小格格若是能保住,只怕如今也不逊色李侧福晋了。” 舒锦叹气:“的确是可惜得很。” 钮祜禄氏挥了挥手,屏退了太监侍女,才低声道:“我记得,刚入府的时候,还曾听底下奴才嚼舌根子,说宋格格福薄克女呢。” 舒锦忍不住皱眉,原来流言竟传了那么多年吗?! 钮祜禄氏掩了掩唇角:“也不知是谁嘴巴这样刻薄……明明李侧福晋也夭了两个孩子。” 舒锦轻叹道:“她两个女儿都是襁褓夭折。” 钮祜禄氏似乎再回忆什么,良久又喃喃道:“嫡福晋当初无子,据说是想抚养一位小格格,也是先开花后结果的意思……只是宋格格似乎不依呢。她当时正得宠,福晋也无可奈何。” 原来是因为这个宋氏才得罪了嫡福晋,后来孩子夭折,嫡福晋便放出了那种刻薄言论,李侧福晋怕也是推波助澜之人。 舒锦见左右没有外人,便幽幽道:“咱们这位嫡福晋性子可不一般呢,妹妹可要小心。” 钮祜禄氏眸子一沉,重重点头,“这些日子,我也算是见识到了。”——刻薄尖酸、心狠手辣、眼高于顶,没有一丁点贤惠之德。明明是个德不配位之人,可偏偏却是这样人稳居亲王嫡福晋之位,平白便夺了她亲骨肉! 想到此,钮祜禄氏不禁暗暗切齿。 恼恨之余,钮祜禄氏心中又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可是她又能怎样?她只是个小小格格,连侧福晋都不是!王爷本就不宠爱她,如今更是愈发只当没她这个人……钮祜禄氏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钮祜禄氏不禁红了眼圈,“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舒锦暗叹:这才刚刚开始呢! 舒锦只得宽慰道:“妹妹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只要好好沉下心、耐住性子,以后就总还有机会。” 说着,她又压低声音道:“没有人能永远得意。” 钮祜禄氏心中何尝不是抱着这种期许才忍了下来,“但愿会有熬出头的那一日。” 舒锦点头,放心,你儿子将来能当皇帝呢!到时候,便是你得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愈寒,钮祜禄氏除了常去丹华堂之外,也时常来到舒锦的小院,或是邀她去隔壁吃茶小坐,也常给天申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以联络感情。 这样的日子,倒也平静。 后院的格局还是那样,舒锦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因此照旧无宠。只是雍王会偶尔过来小坐片刻,再加上她膝下养着天申,因此吃穿嚼用上倒是无人怠慢。 这一年十一月,康熙皇帝终于正式下旨,废胤礽太子之位。 这位人到中年的倒霉太子终于又一次被废了。 有人为他求情,有人暗自欢喜,有人按兵不动。 舒锦不晓得雍王是哪一种,反正他似乎更忙了,虽然没有恢复户部的差事,但自太子正式二废之后,便没有再召侍妾格格去前头侍寝,也没去嫡福晋或侧福晋院中。 倒是听说年家兄弟述职入京,时常来王府,据说是请示年氏入府的事宜——可实际上谈了什么,只有天晓得。 反正雍王没有恢复户部差事,还是“赋闲在家”的状态。不过嫡福晋曾去前院探望慰问,却是连书房都进不得,前头银安殿几处,整得跟军机要地似的。 因此上至嫡福晋、下至众侍妾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这个节骨眼上,最淡定的当属舒锦了。 不就是太子又被废了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啦安啦,康熙老爷子还能再折腾十年呢,现在紧张个毛线球?! 所以舒锦照旧吃吃喝喝,和天申胖仔一起长胖。 “记住了啊,不许抓这些玩具!点心也不行!”舒锦又一把从天申手里夺过糕点,神色严肃地又一次开始彩排,她指着桌上的书、毛笔、砚台、小弓、小木剑等物道:“这些,随便抓哪个都行!” 天申白胖的脸鼓了鼓,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舒锦叹气,虽然以眼下的局面,雍王未必会出席天申的抓周礼,但有些东西真不能乱抓。 “懂了吗?懂了就抓一个给我瞧瞧。”舒锦这才拎起胖仔,怼到了桌前。 天申瞅着满桌子的玩意儿,这才不情愿地就近抓了跟剔红毛笔。。 舒锦松了一口气,“没错,记得抓这个就可以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跟笔红彤彤的比较吸睛…… 第四十章、废太子挂了?! 一天一次抓周彩排,是最近这段日子舒锦给天申安排的项目,只有抓对了,才可以吃饭玩耍。如果抓了点心,不但吃不到嘴里,今日份的甜点也会被全部扣掉。 不得不说,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如此,舒锦就可以安心等着周岁之日来临了。 却不料,现有一场巨大的变故先来了。 这一日,太监张守法慌里慌张跑了进来,“格格,前院传出消息,咱们王爷突然被传召入宫了。” 舒锦眨了眨眼:“入宫而已,咱们王爷是皇子阿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张守法却战战兢兢道:“可是,宫里传来消息,说废太子……好像快不行了。” “嗯?”舒锦愣了一下,胤礽快不行了?肿么可能?这货分明活到了雍正朝! 只是她也不晓得在康熙后期,胤礽是否有过重病,但细细一想,被废黜幽禁,想必日子不好过,眼下又刚降了温,约莫是感冒了?或抑是故意病上一场,好让老爷子心软些? 记得一废的时候,就闹出大阿哥巫蛊厌胜一事,胤礽也是因此有了翻身的机会。 想到此,舒锦便淡淡道:“负责看管约束二阿哥的是诚亲王,跟咱们王爷没关系。”就算有锅,那也是老三的锅。没事的。 张守法却仍旧惶恐着:“可是这一次,好像……真的不成了!” 舒锦仍旧不以为然,“放心,有王爷在,咱们用不着担心。”——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 她打了个哈欠,大清早天不亮去请安,她可没兴趣理会废太子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反正她要睡个回笼觉。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过。 舒锦原以为,这只是夺嫡进程中的一个小小波澜,甚至都掀不到主角雍亲王身上。 但是才刚过午,丹华堂太监便紧急传讯各院,嫡福晋召所有女眷前去训话。 训话?? 大早晨的不才刚训过吗? 这位嫡福晋的,大冷的天,又耍什么威风?舒锦腹诽着,但还是赶紧披上件斗篷,麻溜去了。 结果到了丹华堂,却看到堂外刚刚挂上白布—— 舒锦:?!!! 这是谁死了?! 嗯,总不可能是雍王吧? 进入堂中,见到嫡福晋虽然穿着素简,但没有披麻戴孝,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雍亲王挂了。 但嫡福晋却神色严肃地道:“宫中刚刚传出消息,二阿哥病殁了。” 舒锦惊呆了,二阿哥?废太子?胤礽?!死了?! 在座众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竟大家伙对这位也不熟啊,只是没了太子,到底是件大事,虽然这位太子已经被废了。那也好歹是位皇子,且还是雍亲王的兄长,所以丹华堂才挂白布…… 嫡福晋又淡淡说:“王爷着人传了话,要府上依礼布置,弘时、元寿、天申需着大功服,本福晋已经叫人赶制丧服了。打今儿起,华衣美服、金银珠玉都该除了。” 说着,嫡福晋冷冷撇过李侧福晋那满头的金玉和华美的旗服。 众人少不得连忙起身应诺。 大功服傍晚就送了来,因是紧急赶制,针脚难免粗些,料子是细麻布,还好,不算太粗糙。 舒锦紧赶着就给天申胖仔上了身,圆滚滚雪白一团,一点悲切的气氛都木有。 唉,没想到,废太子居然挂了?! 看着这身丧服,舒锦还犹自有些不敢置信。这历史怎么会出了偏差?作为魂穿人士,她也没干啥啊,应该不至于影响到废太子的死活吧? 想不通! 正在此时,张守法打探消息归来,“格格,二阿哥似乎是昨儿夜里就没了,据传是得了急症,太医没救回来。” 舒锦蹙了蹙眉,急症?那也太巧了。 “等等,我记得负责看守的是诚亲王。”哦豁,这可是他的锅啊! 张守法道:“皇上雷霆震怒,叱责他不顾兄弟情义,刻薄二阿哥,已经下旨褫夺了诚亲王王爵,给发落去宗人府大牢了!” 舒锦暗道,按理说,诚亲王不应该会害废太子……可废太子历史上明明活到了雍正朝。所以,到底是谁害了废太子? 要知道,自打废太子被幽禁,所有皇子都被撸了差事,赋闲在家,唯一有机会、有能耐行加害之举的,也就只有这个老三了。 舒锦挠头,可他没理由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啊。 何况,诚亲王和废太子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舒锦想的脑袋都快炸了,还是想不通。 算了算了,她困守内宅,哪里能远程推理出废太子的真正死因?! 还是静下心,慢慢看看有什么发展吧。 “二阿哥的丧礼是谁负责主持的?又是照着什么规制去办?”舒锦连忙问了两个眼下的重要话题。 张守法连忙道:“自然是咱们王爷负责主持,不过王爷不善此道,有举荐了十二爷从旁相助,皇上也已经准了。至于照什么规格去办,暂时还没定下呢。” “十二爷?不是十三爷?”舒锦有些意外,雍正不是和老十三关系最好吗? 张守法笑道:“十三爷就更不懂这个了,倒是十二爷虽然年轻,但孝庄太皇太后的丧礼便是他办的,办得十分妥帖呢。” 哦,原来是抓了个壮丁啊。 行叭。 这张守法倒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手,接下来的几日,陆陆续续给她弄到了不少一手消息,朝堂上也为二阿哥丧礼争执不休,朝堂上一些儒臣、老臣再三恳求以储君之礼安葬二阿哥,昔日东宫长子弘皙也哭求不止。 闹腾了多日,可最终却传来了康熙下旨追封二阿哥为和硕理亲王之意。 这下子,该照着什么礼数来办丧礼,便是明摆着的了。 有了圣旨,还有一个办丧礼专业户的工具人,雍亲王便好办事了。 这位废太子爷,虽然一辈子起起伏伏,被折腾得不轻,好歹到死了,也算是风光大葬了,一位亲王外加一位贝子为他办理丧事,也算是给了他最后的哀荣。 虽然这样的哀荣,并不能让昔日东宫长子弘皙满意。 但经此一役,雍亲王貌似成为了储位的第一人选了。。 大阿哥因巫蛊被夺爵圈禁、二阿哥“病逝”、三阿哥也因为刻薄兄长丢了爵位陷身宗人府大牢,如此一来,便是雍亲王最年长、爵位也最高了。 第四十一章、这个雍正不对劲!!! 理亲王尸骨未寒,前朝便又有了立储的呼声。 但很奇怪的是,呼声最高的不是四爷也不是八爷,竟然是皇孙弘皙!! 哦豁,这就很微妙了。 理亲王丧礼圆满结束,按理说,弘皙最起码也能袭个郡王爵位,甚至有可能不必降爵,仍是亲王。毕竟他爹死得有点惨,老爷子怜意正盛。 可偏生,这个时候,有了这样的呼声。 甚至还有人拿朱元璋立皇太孙旧事来举例…… 话说,朱允炆可生生逼出了“靖难之役”啊! 舒锦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该不会是这位皇孙搞死了自己亲爹吧??? 但想也知道,这种猜测过于无稽之谈了。 她怀疑弘皙,还不如怀疑四爷杀兄呢。 但是,那段日子,四爷连府们都没出……一个分府多年的皇子,又被夺了差事,又如何能把手伸到幽禁废太子的咸安宫去? 可三阿哥胤祉,貌似更没可能!毕竟他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会想和废太子同归于尽呢? 而且又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这老爷子可不是个老糊涂! 虽然康熙晚年多疑、奢靡、还宽纵贪腐,可政治头脑一直都是拉满的!拾掇儿子,那可都是手拿把攥。政治手腕高超如雍正,在老爷子手底下,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当个圆明居士? 所以,老三老四都没可能,后头几个更不用多说。 那么问题来了,废太子到底是咋死的?总不可能真的只是寻常病死吧?! 就在舒锦想破脑袋的时候,张守法又送来了最新消息,“格格,如今京中传言,说理亲王是不堪忍受再度被废的屈辱,所以才想不开寻了短见!” “啥?!”舒锦懵圈了,这下子,又有了新死法? 废太子是自杀的?? “不是,那个……他可是被幽禁,哪来的利器自杀?”老三负责看管,还能给他留个匕首啥的? 张守法凑近了低声道:“回主子,据说用碎瓷割腕而死!” 舒锦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割腕哪儿那么容易死?腕动脉可没那么好找!绝大部分割腕的人,顶多流点血就慢慢止住了! 张守法又补充道:“似乎是趁着沐浴的时候,打发了身边伺候的奴才。” 舒锦一怔,这还真是个割腕自杀的正确法子。 在温热的浴桶中,血会止不住地流,时辰久一些,的确会丧命。 “据说,底下奴才进去的时候,整个浴桶都是鲜红一片!可吓人了!”张守法也露出了几分惊惧之色。 舒锦蹙了蹙眉:“这种细节,也传得沸沸扬扬?” “可不是么,外头穿得有鼻子有眼的!”张守法煞有介事地道。 舒锦忍不住喃喃:“那又是谁传出来的?”——这可是内帷密辛! 等等!莫非是诚亲王府?啊不,现在是光头阿哥府了。 理亲王反正肯定不是老三胤祉害死的,但老康却说是他刻薄所致,还因此将他夺爵囚禁。老三当然不肯背这种黑锅,当然要澄清! 所以便有了理亲王并非病逝,而是自裁的传言,而传得人尽皆知。 不过,废太子真的有可能自杀吗?虽然这的确比被诚亲王害死更靠谱些,但千古艰难惟一死啊!历史上的废太子被幽禁十年,可一直活到了雍正朝!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更何况,只要活着便有机会! 康熙虽然不是好爹,把几个儿子折腾得半死不活,但怎么都会给亲儿子一条活路的! 舒锦揉了揉眉心,“自杀……怎么都不至于吧?” 但是……他杀?貌似更不靠谱! 这两个,总得选一个吧! 比起更不靠谱的,貌似自杀反而靠谱一些? 总觉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舒锦觉得,夺嫡这种复杂的高难度较量,自己恐怕很难搞懂。 只是眼下她也着实没法淡定了,废太子提前嘎嘣死了,历史轨迹发生了偏移……话说雍亲王还能顺利当上皇帝吗?他当不上皇帝,自己将来还怎么混个太妃当当啊?! 啊,头好大! 雍正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舒锦虽然知道雍亲王很厉害,很擅长夺嫡,但眼下也不免心中发虚。 话说,历史轨迹发生了偏移,常理推断,应该归咎到穿越者身上吧? 可是她这个穿越者真的啥都没干啊!!!也就吃喝养娃了! 就算是蝴蝶扇翅,也扇不到废太子身上吧?! 等等!莫非还有其他穿越者?! 舒锦忽的浑身一个激灵,不会吧?不会吧! 卧槽?卧槽! 如果除了她之外,还有某个穿越者在背地里干了什么……卧槽,那雍正的皇位岂不是危矣? 不不不!先等等! 废太子死了,最大的得益者是谁? 老三胤祉先排除。 弘皙???额,不至于。 等等,雍亲王!貌似这货也是得益者啊!毕竟废太子一死,胤祉首先背锅! 现在最年长、最有资历的皇子便是雍亲王了啊!虽然朝堂上没什么呼声,但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康熙不可能效法朱元璋!他只会选年长的儿子! 老五、老七是一早就退出夺嫡了,八爷……之前一废之后就被老爷子贬成了光头阿哥! 老九老十……过! 然后就是十四……这货虽然日后混了个“大将军王”的名号,但现在也只是个年轻没资历光头阿哥啊! 所以,废太子之死,雍亲王是最大的得利者。 再细细一想,废太子被幽禁的时候,康熙没有选择让雍亲王负责看管约束,反而选了诚亲王……正是因为雍亲王在为长女择婿一事上,让康熙不痛快了。 那么倒回来想的话,雍亲王会不会是故意选了顾八代的孙子做女婿呢? 一则是为了打消康熙的多疑之心,以表自己没有野心。 二则也是让康熙不满,也就避开了看管废太子这项不好当的差事!! 舒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雍正不对劲啊!!! 是了,当初给舒宜尔哈择婿,舒锦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门婚事,怎么看都不划算!就算再避险,也没必要把女儿嫁给一介白丁啊!! 若一切都是为了二废太子、甚至弄死废太子做打算…… 也不对啊,雍王是怎么害死废太子的? 他怎么能在康熙和诚亲王的手底下、眼皮子底下弄死废太子的?!而且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舒锦对此,仍旧想不通!! 第四十二章、康熙:孽障闭嘴! 就在舒锦心惊胆战之际,张守法又给她送来新的消息,“皇上病倒了,咱们王爷入宫侍疾了,还下令,府上闭门,不许接待任何外客!” 康熙病倒了? 舒锦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看样子是“理亲王自杀说”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自杀,看似是死者的锅。 但是,又是谁导致死者自杀的呢? 毫无疑问,理亲王是因为被废幽禁,才绝望自裁的! 那又是谁废了他呢? 毫无疑问,锅被甩到老康头上。 呵呵,这个糟老头子活该得很! 舒锦不客气地吐槽这位皇帝陛下。 平心而论,康熙是个好皇帝吗?嗯,起码前半辈子还不错吧,虽然民族歧视一直存在,但总体上、文治武功都算是佼佼者。只不过到晚年嘛,难免昏聩一些、混账一些,死了还给儿子留个烂摊子。 所以,算半好皇帝吧。 那他算个好父亲吗? 说实在的,他还没开始折腾儿子的时候,还是个好父亲。但随着渐渐老去,随着儿子们渐渐壮大,这父爱就开始有点变质了。你说你,若真觉得二阿哥不好,废了就废了,这老东西,还整个废而复立、立而复废!这明摆着是为了巩固权柄,不把儿子当人看了。 对嫡亲的儿子尚且如此,别的儿子,那就更不用不多说了,想必“辛者库贱妇”之子很有多怨言想说。 到了晚年,康熙既奢靡、又想要好名声,端的是又当又立。所以,老康再怎么厌恶哪个儿子,都决计不会杀子。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啊,作为一位仁义明君,怎么可能杀害亲骨肉? 但现在,废太子之死的锅,又被反手扣给了康熙。 哦豁,所以气病了。 呵呵,你说活该不活该? 乾清宫,这座最巍峨的殿宇中此刻笼罩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太监们全都鸦雀无声,偌大的殿宇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与呼吸声。 除却被幽禁关押的两位皇子,康熙皇帝的诸子,从最年长的雍亲王胤禛,到尚且走路不稳当的二十二阿哥胤祜,眼下都齐聚在皇帝病榻前,整整齐齐跪了四排,或青、或少、或幼,都安安静静、无比乖巧地等着老皇帝发话。 内殿于寂静中响起了老皇帝沙哑而恍惚的声音:“保成……怎么就至于……保清不也没……” 老皇帝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一排几个年长的皇子眼观鼻鼻观心,四五七八九十纷纷低头闭嘴不言语。 反倒是后头第二排第三个年轻皇子忍不住发声道:“汗阿玛,儿子就不信他是真的想寻死!肯定是他自己做戏,想让您心软,结果没想到弄假成真了!” 前排的八九十只恨不得上去捂住十四弟的嘴,这个愣头青! 果不其然,这只会换来老皇帝陛下的怒目相对:“闭嘴!朕没问你!!!” 为老皇帝开脱,这没问题,但关键是你给出个像样的开脱理由啊! 弄假成真?谁假自杀会特意在温热的浴桶中? 老皇帝乌青的老脸生生被气得憋红了,以前只觉得这个儿子年轻又有干劲,虽莽撞了些,但总归不失孝顺,但现在看来……实在是不成样子啊! “咳咳!”康熙掩唇咳嗽了两声,目光落在前排的几个儿子身上,那几个不孝子就算了,老五老七又太笨…… “老四,你来回答朕。”康熙皇帝终于将这个难题踢给了靠谱些的年长儿子。 雍亲王微微躬身,才抬起头道:“汗阿玛,二哥性傲气急,跟大哥是不一样的。”——中宫嫡子,当了半辈子太子,那心气能一样吗? 老皇帝怔怔,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是朕忽略了……是朕的错。” 听得此言,所有人都浑身一紧。 雍亲王急忙再度道:“怎么能是汗阿玛的错?是二哥太冲动了,三哥看守期间又未能好生宽慰疏导,还有底下奴才也不好生伺候着,这才叫二哥寻了短见。” 反正千错万错,都不能是皇帝的错。 老皇帝微微颔首,便唤了大太监李德全上前:“去传旨,把咸安宫那些该死的奴才都杖毙了。”——老皇帝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嗻!” 旋即,又是数息的沉寂。 跪在后排的小阿哥有的已经忍不住偷偷揉自己的小膝盖了,还有第三排有个清瘦少年伛偻着身子,强忍着才没有咳嗽出声,却是生生憋了苍白的小脸。 就在此时,老皇帝又发话了:“那老三……你们几个觉得该如何处置?”——老皇帝目光一一扫过跪在最前头的几个儿子。 八九十偷偷各扫彼此一眼后,八阿哥胤禩这才小心翼翼开口:“诚如四哥方才所言,的确是三哥未能看顾好咸安宫,这才出了这般令人痛心的意外。还请汗阿玛节哀,务必保重龙体。”说着,八阿哥连忙咚咚磕头。 这是答非所问。 老皇帝面上古井无波,语气微微有些沉:“你倒是愈发会说话了!” 八阿哥心头一沉,连忙俯身,“儿子愚钝!” 见状,跪在一旁的九阿哥连忙道:“都是三哥不好,他办事不利就罢了,还放出那种谣言……这是要置汗阿玛于不慈之地啊!” 十阿哥见状也连忙点头,附和不已:“对对对,现在京中内外,传得沸沸扬扬!明明是三哥的错,可偏生人人都说是汗阿玛逼死了……呃!” 八阿哥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抬头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十阿哥连忙把没说完半截话给咽了回去,也忙磕头趴在地上,再不抬头了。 康熙老皇帝这一瞬间只觉得心梗不已,现在外头人人都说是朕逼死了亲子吗? 雍亲王见状,这才缓缓开口:“汗阿玛,儿子觉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哥虽有过错,但还请汗阿玛给他一次认错改过的机会。” 后头的十四阿哥忍不住道:“他都这般造谣诋毁汗阿玛,还要给他机会?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雍亲王则是连眼神都懒得给这个蠢弟弟一个。 老皇帝却再度瞪了十四一眼:“孽障,闭嘴!!” 十四阿哥脖子一缩,也连忙跪爬在了地上,心中冤屈不已:我又说错了什么?! 康熙老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这个唯一靠谱点的儿子:“你继续说。” 雍亲王这才道:“三哥在宗人府大牢思过多日,想必已经有所悔改,还请汗阿玛给他一个陈书认错的机会。” 老皇帝颔首,“你且去一趟宗人府吧。” “是,儿子明白。” 雍亲王忙叩首。 老皇帝这才挥了挥手,看着满殿乌泱泱的一群儿子,只觉得烦人,“行了,都滚吧!” 十阿哥见状,连忙提醒道:“汗阿玛,儿子们还得给您侍疾呢……”——我们一个都不留吗?? 康熙老皇帝黑着脸道:“朕好着呢!朕还死不了!” 连“死”这种忌讳的字眼都说出来了,可见老皇帝何等震怒。。 这下子,一群阿哥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纷纷跪安,麻溜退下。 第四十三章、常务副皇帝来了! 走出乾清宫没多远,雍亲王便略略止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猛烈咳嗽的少年。 十三阿哥也忙瞅了一眼,忍不住叹气:“十七弟的咳疾还没好呢……”——方才在殿中,怕是忍得辛苦了。 雍亲王从袖中掏出一只不起眼的大荷包,塞进了十三阿哥衣袖中:“你跟去阿哥所,把这个给他。” 十三阿哥捏了捏那东西,低声问:“铁皮枫斗?” 雍亲王淡淡“嗯”了一声,“去吧。” 十三阿哥咕哝道:“这可是好东西……” 雍亲王有些无奈,年轻的时候的十三弟怎么这般孩子气,只是有些话,他也不好在宫里明说,“回头去我府上细说。” 十三阿哥一愣,合着是正事啊,略一思量,便有了几分猜测。汗阿玛一个儿子都不留,那自然是要让嫔妃侍疾,年老色衰的四妃自是没这份荣幸了,自然只能是年轻的那几位,好巧不巧,十七弟的生母陈庶妃虽然位份低微,但一直颇有几分恩宠。 “是我糊涂了,四哥意思我明白了。” 雍亲王略略欣慰,十三弟自小聪慧明透。 且说这位年轻的十三爷领了差事,便直奔熟悉的阿哥所去了——毕竟这位爷分府也没几年,旧日居所自是熟稔得很。阿哥所远离嫔妃住处,因此也并不犯忌讳,分府的阿哥往这边来看望幼弟们,也是寻常事。 这十七阿哥胤礼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因自小病弱,看上去倒是比同龄人更瘦弱些。他的所殿,倒也并无出彩之处,毕竟陈庶妃位份低微,且恩宠也不如早年了。 对于十三阿哥到来,十七阿哥颇有些意外。 十三阿哥是个爽利人,三言两语便把那包稀罕物什塞了过去。 十七阿哥看了之后颇为惊讶:“这也太贵重了,怎能叫十三哥如此破费?”——十三哥毕竟没了生母、有无爵位,素日里怕是也不宽裕。 十三阿哥直截了当道:“是四哥让我捎给你。” “四哥?!”十七阿哥震惊了,他与四哥年岁差距甚大,往日也并无太多往来…… “你安心收着,四哥也是瞧着你咳嗽了好几个月了,在这么下去,嗓子怕是都要咳坏了。太医院一个比一个怕事,药性一减再减,小病也得拖成大病,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不药而愈呢!”十三阿哥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如何不知太医院的德性?!是药三分毒,他们是生怕担一丁点责任。 数落了太医院一通,十三阿哥又拍了拍瘦弱弟弟的肩膀,推说不能在宫中久留,便利利索索走人了。 十七阿哥愣是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感激的话。 且说这十三阿哥离了宫,便直奔雍王府去了,不成想来早了,他四哥还没回府呢,约莫是宗人府的差事还没了结呢。 十三阿哥便只好在前头书房等着,等得无聊,便想起了他四哥去年新添的俩儿子,倒是有些日子没瞧见了……弘时还好说,就在前院读书呢,走几步路去就能瞧见。 不过十三阿哥不大喜欢弘时,觉得这孩子不像四哥…… 且说外头风起云涌,舒锦只能闷头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且天申的抓周礼已经错过了…… 这理亲王死的可真是时候,省了她一项麻烦了。 刚满周岁的天申歪歪扭扭朝她走来,活像是一只肥鸭子。 舒锦笑眯眯蹲下身子,神展开双臂,天申见状,便走得更快了几分,跌跌撞撞一头扑在了他怀里。 噢哟,跟个小炮弹似的! 舒锦穿着花盆底鞋,本来就下盘不稳。 这么一撞,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 哎哟妈呀! “嘎嘎嘎嘎!”天申却发出了鸭子般的笑声,还一边笑一边拍手手! 舒锦不悦地戳了戳他的脑门子,“闭嘴,不许笑!” 含霜履雪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将她搀扶了起来,这两个丫头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一片欢笑声中,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格格,福晋叫人来接天申阿哥去前头。” 舒锦一愣:“去前院作甚?” 张守法道:“是十三爷来了,说要见元寿阿哥和天申阿哥。” 嗯? 那不是雍正皇帝的常务副皇帝吗?! 舒锦对这位倒是蛮好奇的,但想也知道,她作为后院女眷,自是见不着外男的。 舒锦点了点头,又问:“王爷也在前头?” 张守法道:“王爷似乎还没回府,十三爷闲着无聊,所以就……” 所以想找大侄子玩?? 额……舒锦汗了一把,但转念一想,如今这位“常务副皇帝”才二十来岁,自然不可能太成熟。 算了,反正小孩子又玩不坏。 便指了一个乳母、两个保姆,外加张守法一并陪着天申去前院了。 嫡福晋也素知,王爷待十三阿哥不同一般兄弟,自是不敢怠慢,忙亲自带了元寿去前头书房——往日王爷在的时候,素不喜她来此,今儿倒是畅通无阻了。 “元寿,你还认得我不?”十三阿哥笑眯眯看着这个穿得素简的孩子。 “十三叔!”在嫡福晋教导之下,元寿像个乖宝宝似的,脆生生喊叔叔。 十三阿哥胤祥笑得灿烂,还是这个年纪小孩子最可人,再大些就该调皮了,“四嫂把元寿养得真乖。” 嫡福晋心中微微自得,面上连忙谦虚道:“这是还没到顽皮时候呢。” 十三阿哥瞅着这个黑眸囧囧的孩子,笑道:“我瞧着元寿一副乖巧聪慧的样子,将来肯定弘时强些。” 嫡福晋眼底一闪,心下微微一动,嘴上却笑道:“十三弟这是叔叔瞧侄儿,怎么看都顺眼。” 十三阿哥赧笑,复又问:“对了,天申呢?” 想到耿氏母子,嫡福晋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天申一直养在他生母膝下,我已叫人传话去了,想必也差不多该过来了。” 话刚落音,老太监陈福便进来禀报说:“福晋、十三爷,天申阿哥来了。” 十三阿哥连忙好奇地看了过去,便见一个白胖的保姆,怀里抱着个胖滚滚的孩子,那孩子脸蛋滚圆、下巴双层,十三阿哥忍不住脱口赞叹道:“真胖啊!” 保姆嬷嬷正要抱着天申行礼,但膝盖还没来得及屈下,怀中的天申阿哥便爆发出了嚎啕大哭之声。 十三阿哥胤祥懵了。。 刚刚回府的雍亲王胤禛脸黑了。 第四十四章、双标雍王 且说这雍亲王出了宫门,便直奔宗人府去了。 胤祉现下的状况其实还不错,哪怕被革了亲王爵位、哪怕被幽禁宗人府大牢,还不许亲眷探视。但毕竟是皇子,宗人府也不敢过于怠慢,牢房干净敞亮,没有一丝异味,甚至还有个窗户,午后还能晒晒太阳。 当然了,比起金尊玉贵的日子,自是不能相提并论了。 “四弟?!”——雍亲王到来,让三阿哥胤祉意外之余有些期许,能够进得牢房,可见是得了汗阿玛准允,也就意味着他悲惨的困境可能有解了。这些日子,可当真叫这位三爷饱受煎熬,吃不好睡不好,日日都担心自己落得跟老大似的下场。 雍亲王不苟言笑,只上下打量了胤祉一通,牢里还有炭盆,日子过得不错,无怪乎还能通风报信,让府上散播谣言——其实倒也不算是谣言,胤礽寻死,的确也不能怪他。 老三顶多就是不谨慎了。 没错,这个老三,但凡稍有得意,便会如此。 就如当年敏妃娘娘丧不满百日便剃了头,彼时他正是风光无限的诚郡王。 一如数月前,胤礽被拘禁,眼看着又要被废黜,老三便占了长,还被汗阿玛如此“信赖”地予以看管重任。胤祉怎能不得意?甚至怕是视太子之位为囊中物,自然不会处处谨慎照看胤礽。 相比之下,雍亲王就太了解胤礽了,也太了解胤祉了。 他知道,若是叫胤祉负责看管胤礽,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了,这还是因为,他清楚得记得,前世就是这个时候,胤礽也曾几度想要自杀,只是他时时刻刻叫内监盯着,没有给胤礽机会罢了。他再好生安抚着、好吃好穿伺候着,日子久了,胤礽也就没了自杀的勇气。 有些事情,一次两次能咬牙为之,三次四次,便下不了这份狠心了。 胤礽便是这样的人,骄傲、自负、冲动……骨子里又极怯懦。 只是甚少有人能看透他内心深处的怯懦罢了。 他只是做了一丁点小小的改变,便引发了如此巨大的变动……虽然结果都在意料之中,但雍亲王忍不住提醒自己,要谨慎,要比从前更谨慎、更小心才行。 他不愿走既定的、安稳的道路,选择了如今这条路,接下来,路会通向何方,便是未知之数了。尤其现在,汗阿玛的身体……已经是不可捉摸的状况。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维持汗阿玛对他的信重。 而此行的差事,必须办得妥妥帖帖。 “汗阿玛是不是原谅我了?是不是要放我出去?”胤祉见老四只板着脸,半句话也不说,不由地便急了。 雍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汗阿玛被你气吐血了,今早才刚刚醒。” 胤祉愕然之余,不免有些心虚,心虚之余,又有些不忿:“汗阿玛竟这般在意二哥?” 雍亲王心道,哪里是在意老二,分明是更在意自己名声。 “汗阿玛的意思是,你写个请罪折子,回头自会放你出去。”雍亲王直截了当说。 胤祉如何肯随随便便认罪?便嘟囔道:“又不是我把他逼死的?我又没苛待他!那是他自己想不开!” 雍亲王面无表情道:“你只消认个看顾不周、照料不谨之过即可!汗阿玛已经杖毙了咸安宫的服侍太监。”——黑锅的一半由那些奴才背,另一半你扛起来。 以胤祉的聪明自然听懂了老四的意思,只是不免有些犹豫:“真的会放我出去?” 雍亲王冷冷道:“你是怀疑我假传圣旨,还是怀疑汗阿玛言而无信?” 胤祉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我的王爵……” 雍亲王冷笑:“你觉得呢?!” 胤祉瞅着老四这张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臭脸,只觉得一阵心梗。但如今的形势,他如何不明白,自己是没戏了,如此一来,便是老四最有戏了……老四给他脸色瞧,他……还真特么只能忍了! 不但忍了,还得陪着笑脸:“四弟,哥哥自是信得过你的人品。请罪折子,我马上就写!” 雍亲王挥手唤人呈上了笔墨,这位三爷文笔自是极好,思量未久,便笔走龙蛇,一份折子转眼便写好了。 胤祉陪着笑脸:“四弟,你帮我瞧瞧,这么写可还得体?” 雍亲王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毕竟是要呈给汗阿玛预览的,可得防备着老三不老实。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以老三如今的处境,如何还敢耍花招?除非他想在宗人府大牢里过年。 “文采斐然,字也写得极好。”老三的文墨的确算上极佳,不过可惜了,也就这点优点了。 “过奖过奖!”胤祉笑着拱了拱手。 客气之后,胤祉才小心翼翼问:“四弟,汗阿玛……龙体应该无碍吧?”——可千万别气出什么毛病来啊! 这位三爷倒不是孝顺,而是怕万一有个万一,他王爵岂不是更没戏了?现在他是没那份指望了,只盼着做个富贵亲王。 雍亲王见墨迹已经干,便收入袖中,神色如常道:“汗阿玛老当益壮,你放心便是。” 胤祉见老四容色如常,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烦四弟一定跟汗阿玛替我好生请罪,我真的已经好生思过了!还有若汗阿玛需要侍疾,我愿立刻进宫,亲奉汤药!” 雍亲王脸色黑了黑,这种表孝心的事情还轮得到你? 雍亲王懒得再废话,只摆了摆手,便转身扬长而去。 “诶,四弟,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以前未曾察觉,这个老三,未免也太啰嗦了!如此不稳重,怪不得成不了大事! 一路腹诽着,回到了王府,结果远远便听见了小孩子的嚎哭声。 走进书房一看,可不正是天申正哭得厉害呢,房梁上的灰怕是都要被震下来了!雍亲王只觉得耳朵都嗡嗡作响了。 雍亲王很生气,是谁把天申弄到他书房来的!!! 哦,是十三弟啊。。 那没事了。 第四十五章、委屈的天申宝宝 十三阿哥胤祥这会子有些手足无措,“四哥,我就是想瞧瞧两个侄儿,我真没碰天申一根汗毛……” 怎么搞得像是他趁着四哥不在家,跑来欺负四哥儿子似的……十三阿哥既心虚,又冤屈。 天申胖仔还在兀自嚎啕,哭得那叫一个震耳欲聋。胤禛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哭,也没兴趣哄孩子,他黑着脸道:“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送回耿氏处!”——让耿氏哄去! 话说,往日里去耿氏处,也没见天申这么能哭啊! “是!”保姆嬷嬷连忙福了福身子,抱紧怀里哭得惨烈的小阿哥,麻溜便退下了。 随着哭声远去,书房终于再度恢复了应有的安静,胤禛脸色这才稍霁。 十三阿哥弱弱问道:“天申这是怕生吗?” 胤禛皱了皱眉头,“不用管他,小孩子哭两声又哭不坏。” 胤祥:这是亲生的么……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见状也忙附和道:“十三弟还夸天申长得胖呢,结果他一嗓子就嚎出来了。这孩子……约莫是真的怕生吧。十三弟别往心里去。” 胤祥这才勉强笑了笑。 嫡福晋又轻轻握起元寿的小手,“好在天申不怕生,一眼就认出了十三弟呢。” 胤禛揉了揉眉头,挥手道:“好了,带元寿回后院,我有正事要跟十三弟谈。” “是,那妾身先告退了。”嫡福晋亲自抱起元寿阿哥,举止温柔又体贴。 胤祥忙拱手恭送了四福晋,回头便忍不住道:“四嫂当真是个贤妻良母。” 胤禛皱了皱眉头,“你呀,到底年轻。” 胤祥愣了一下,“四哥?”——你什么意思呀? 胤禛脸色沉沉:“结发一场,少不得忍她几分。” 胤祥吃了一惊,四嫂这是做了什么?四哥怎么至于这般言语?! “罢了,都是小事。如今要紧的是宫里。”胤禛复又恢复了素日里冷静沉肃的样子。 胤祥见状,连忙复述了一下十七弟的状况。 胤禛微微颔首,道:“十七弟那边,你跟他好生联络着便是,就算他自己想不透,陈庶妃也是明白人。至于老三……他是个识时务的,已经写了请罪折子,想必过几日就能从宗人府大牢出来了。” 想到这位三哥,胤祥心里是不大喜欢的,只是此事,汗阿玛的确罚得太重了,也不怪他放出这样的风声……毕竟逼死废太子这个罪名太大了,谁都担不起。 胤禛见胤祥不言语,便道:“你放心,顶多就是放他回家过年罢了,爵位是不必妄想了。” 胤祥连忙摆手:“当年的事儿都过去了,三哥其实也挺可怜的。” 胤禛笑了笑,到底年轻心软啊,“你倒是心疼起他来了。”——他当年可没把你当兄弟。 胤祥低声道:“四哥,我虽年轻,但也知道,三哥是不成气候了。二哥又殁了,虽说弘皙看似颇有呼声,但也都是些不顶用酸儒。四哥,你——是不是……”接下来的话,胤祥有些不敢说出口。 “要紧的是汗阿玛。”胤禛淡淡说。 胤祥点头:“十七弟和陈庶妃那边……真的能有回音吗?” 胤禛道:“静下心、等着便是了。” 胤祥叹了口气,“汗阿玛一个儿子都不留在身边伺候,这是有多不放心咱们!” 胤禛眼底又幽邃之色,“我担心,汗阿玛这一次……怕是不轻。” 胤祥不禁色变,“不至于吧?” 胤禛淡淡说:“没见汗阿玛,都不许咱们侍疾了么。”——这是怕他们知晓病情!若真不打紧,怎么也不至于一个儿子不留,最起码后头几个年轻的、没什么权柄的,留下侍疾又何妨? 胤祥脸色刷地没了血色,“四哥,这个可不能乱猜啊!” 胤禛叹着气道:“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乱猜?所以才叫你去跟十七弟接触么,咱们且先沉下心,慢慢等消息。” 听得此言,胤祥反倒是急得来回打转,“要不我明日进宫一趟,再去瞧瞧十七弟?” 胤禛抬手道:“不急,起码等个三五日再说。” “可汗阿玛万一真的病重——”胤祥急得直跺脚,“四哥,到了这个时候,再不冲一把,可就便宜了旁人了!” 胤禛眯了眯眼,“放心,汗阿玛还没有老糊涂。再者,陈庶妃也是个聪明人。”汗阿玛若无大碍便罢了,若真有什么不妥,陈庶妃只怕立刻就会做出决断。 胤祥急得直挠头:“哎呀,怎么突然就——这形势变化也太仓促了些吧!” 胤禛叹气,是啊,有些事情到底是出乎意料了。 只不过,也不算坏事。 舒锦的小院中,天申还哼哼唧唧哭着,太监张守法连忙禀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舒锦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孩子闯祸了。 “别哭了,喏,给你奶糕吃。”舒锦立刻抓了一块雪白的糕点递给天申胖仔。 看着那块白白想想的糕点,天申瞬间就止了哭声,并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接过,开开心心开吃。 能不开心么,这是今天的第二块甜点了。 没办法,天申太胖了,所以舒锦早就有意识地控制他的饮食,尤其是甜点的数量,可是……大约是乳母的奶水太有营养了,点心减半还是蹭蹭长肉。 舒锦只好一减再减,现在已经缩减到每天只能吃一块甜点、半盏甜酪。 而每次减少甜食的理由就是,你丫的又长胖了。 在天申的意识里,胖了=又要克扣他点心了。 所以,天申宝宝委屈极了,再克扣就没了呀!!能不哭惨了么。 天申美滋滋吃完奶糕,又把爪子上的点心渣渣添干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舒锦擦了擦儿子那哭成小花猫的胖脸蛋,“你呀,就知道吃。” “娘,有坏人……”天申宝宝一头扑进亲娘怀里,开始控诉。 舒锦噗嗤笑了,人家可没有克扣你点心的意思。可怜的十三爷啊,想必也被他大侄子给哭懵了吧。 张守法小心翼翼道:“格格还是寻机会跟王爷解释一下吧,王爷今日似乎很生气。” 舒锦很无奈,这纯纯就是意外啊,“知道了。” 她觉得,雍正应不至于往心里去。 刚这么想着,太监李守忠急匆匆跑进来禀报,“格格,王爷来了!”。 舒锦惊了一下:该不会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第四十六章、重生的雍正陛下(上) 见雍王板着脸走了进来,舒锦不免神色一紧。 这个“雍正”明摆着不对劲,就是不晓得是穿的、还是…… 不不,这家伙处处封建大爷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现代人。 如此说来,是重生者?? 舒锦心里有了数,却是愈发紧张起来,若是那个当了十三年皇帝、手段狠辣的雍正皇帝重生了,卧槽,那才更叫她头大好伐? 幸而,她从未做出出格的事儿,而历史上的耿氏……貌似也不怎么得宠吧? 如此一来,掉马的概率就更小了。 舒锦暗暗捂紧自己的马甲,小心翼翼上前请安行礼。 胤禛瞥了一眼正乖乖团在保姆嬷嬷怀里,憨态可掬的天申,不由纳罕,莫非这小兔崽子还真是怕生?? “十三弟性子平和,天申怎么会怕生?”胤禛还是很不理解。 舒锦汗了一把,连忙弱弱道:“天申不是怕生,而是怕没甜点吃。” “嗯?”胤禛眉头皱成了一团,“什么意思?” 舒锦小心翼翼解释道:“因天申实在愈发胖了,妾身便酌情减了他每日的甜点……十三爷说他胖,他怕是误会,又要缩减甜食了。” 胤禛一瞬间竟无语凝噎,他揉了揉眉心,居然只是因为这种小事就哭! 罢了罢了,小孩子,还指望他多懂事呢? 舒锦忙亲自奉茶给这位大爷,“还请王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胤禛见耿氏竟是万千陪着小心,不由心道,这个耿氏倒是愈发胆怯了…… 低眉饮了口茶水,“本王还不至于跟他计较。” 舒锦腹诽:那你这个时辰过来又是为啥? 胤禛为何来此?还不是十三弟不放心天申,央着他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了。其实胤禛对小孩子哭闹这种事情,是没兴趣刨根问底的。 不过问清楚了也好,回头跟十三弟也有个交代。 胤禛抬手摸了摸天申的胖脸蛋,“你呀,倒是把你十三叔吓了好一跳。” 舒锦:不至于吧?! 天申不大喜欢自己亲爹那粗糙的大手,而且还摸得这般不温柔!便皱着眉头,胖爪子狠狠拍打了两下。 舒锦心头一紧,我了个乖乖,这个未来皇帝陛下的爪子,不要随便动手啊! 胤禛倒是不至于被刚满周岁的儿子给打疼了,可心下多少有些不满。 舒锦忙笑着解释道:“小孩子皮嫩,王爷约莫的力气大了些。”——你以为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 胤禛有些不耐烦,“年纪不大,毛病不小!” 舒锦心下虽不服气,却只得陪着笑脸,“天申有些日子没见阿玛,难免生疏了些。” 胤禛淡淡说:“最近外头事多。” 确实事儿挺多的,废太子都被你给算计死了,舒锦腹诽。 正在此时,天申乌溜溜的眼睛竟盯上了他亲爹手腕上的那串蜜蜡佛珠,那蜜蜡金黄明透,格外扎眼,此刻挂在胤禛腕上正微微晃动,金光潋滟。 天申瞪大了眼睛,便跌跌撞撞扑在了他亲爹腿上。 舒锦忙笑着说:“父子血脉,天申还是很想亲近王爷的。” 可话才说出口,就立马打脸了。 天申伸出爪子,一把就薅走了他爹手腕上的那串蜜蜡佛珠,那叫一个快狠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甚至连胤禛都没料想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串被他盘了多年、盘得油光水滑的蜜蜡佛珠已经到了他儿子手里。 胤禛:…… 舒锦急忙上去,“天申别闹!”便连忙要将那蜜蜡佛珠夺回来。 天申却犯了拗劲儿,攥紧了那佛珠,死不松手! 舒锦也不敢太用力,一怕弄伤了孩子,二怕拽散了佛珠,而且这小兔崽子,力气倒是不小! “天申!快松手!”舒锦不免有些生气了!麻蛋,怎么能看上什么就抢什么?!这什么坏习惯?! 天申宝宝虽才满周岁,也是知道看脸色的,不由委屈巴巴松开了小爪子。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理了理佛珠,还好没扯散,便双手呈给原主雍亲王。 胤禛却瞅见那佛珠的青蓝穗子上依稀沾了一抹晶莹的……似乎是口水? 他脸黑了几分,便摆手道:“算了,赏给天申吧!”——只当是补给他的周岁赐礼了。 舒锦有些意外,这佛珠……她貌似数次看到雍王不离手,应该是手边爱物,这说赏就赏了? “多谢王爷!”舒锦连忙致谢。不管怎么说,这佛珠,应该很值钱吧?? 送走了雍王之后,舒锦也不敢将蜜蜡佛珠给天申,这玩意若是不小心扯断了,再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可是很危险的,便递给兰若:“记在账上,好生收起来吧。” 这日后也算是“御赐之物”了,得好好保存才行。 舒锦又将天申抱起,搁在小榻上,面对面正色道:“以后再乱抓别人的东西,就扣掉你的甜食!” 一听要扣甜食,天申宝宝秒懂,乖得不要不要的。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软帕擦了擦天申下巴上晶莹的口水,“幸好王爷没生气。” 嗯,应该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吧? 胤禛心里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但也总不好跟一个才过周岁的奶娃娃发脾气。回到前院书房,便觉得手上缺了点什么,忙寻了一串青金石佛珠套在腕上,可每次捻动佛珠,总觉得手感不对。 这个混球!等你长大些再算总账不迟!! 胤禛心里又给这个日后不像样的儿子暗搓搓记了一笔。 没错,胤禛是重生的。 堂堂雍正皇帝陛下,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气活。 一生子嗣不丰,亲手养大了的儿子也就弘时、弘历、弘昼这三个。 弘时这个认贼作父的孽障……看在他这辈子还没开始混账的份儿上,倒是可以给他一个以观后效的机会,但胤禛早已不做厚望,只盼着他不要悖逆君父即可。 至于弘历……朕活着的时候,他倒是一直表现不错,除了有点好色、作诗一塌糊涂还爱乱盖章之外,也没太大毛病。毕竟朕不许他参政议政,一直拘在宫里,不让分府,闲着无聊,有点消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胤禛不能容忍是他死后,弘历这个混账—— 第四十七章、重生的雍正陛下(下) 前世驾崩之后,胤禛虽有诸多遗憾,但心里其实还是颇为满意自己选择的继承人的。 若是他就此魂归地府,或许也就能安息了。 可偏偏,他没去地府,魂魄反倒是久久留在了紫禁城,亲眼看到弘历登基。 刚登基的时候,这小子……虽然为政举措上过于宽仁邀名,但胤禛也没有太生气,只当是他年轻,为了稳固皇位,收拢人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过于好色这个缺点……罢了罢了,皇帝好色,倒也不算什么,皇考不也这德性么。嫔妃多,子嗣才能丰盈嘛,好色也未必是坏事。 随着弘历登基日久,胤禛虽然越看越不满意,他的政令被荒废、甚至许多旧案还被推翻……气死朕了! 可他又能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弘历再不孝顺,也总比弘时、弘昼强些吧?尤其是弘昼,朕活着的时候不挺老实的?怎么朕死了,你居然学会了给自己办丧礼、吃死人祭品? 气煞朕也!! 这两个混蛋!! 一个比一个不孝! 胤禛觉得,若不是自己已经驾崩了,也保准得被这两个混球气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儿子都老了,胤禛也渐渐熄心,弘历再不孝,总归大致上没有昏聩。虽然穷奢极欲,但盛世之下也还勉强经得住他挥霍,总体来说,做个承平之君,也还凑合。而弘昼再胡闹,好歹也没造反、没误国。 胤禛生前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对儿子要求如此之低! 直到“议罪银”被弘历堂而皇之推出—— 贪污受贿的官吏,居然交上部分赃款就可以免罪?!! 这是何等昏君啊!! 大清这是要完啊!! 胤禛终于气炸了。 眼睛一睁,竟回到了壮年之时,回到了弘历、弘昼还没出生的时候。 刚刚重生的时候,胤禛甚至想过,干脆趁着这俩混球还没出生,直接弄死得了! 但瞅瞅唯一的儿子弘时——头更疼了!! 罢了罢了,先生下来吧。 反正,他不可能再立弘历为储了。 这混球,活得太长了! 但凡他短命些,胤禛保不齐还是会咬咬牙选他,毕竟另外几个也是相当不像样啊!! 偏偏这混账……八十岁了居然还没死!!!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胤禛狠狠诅咒自己的亲儿子。 胤禛忍不住想,是不是皇帝活久了,都会变得昏庸?弘历中年以前,皇帝当得也还凑合,到老了,竟贪于享乐到这个地步!竟公然纵容官员贪污,甚至还将贪污所得以“议罪银”的手段聚集在自己手上,只为了满足自己奢靡的享受!! 胤禛真恨不得撬开他脑袋问一问,你这个混球到底在想什么?皇帝坐拥四海,又是承平盛世,你到底是缺了什么了?非要这般穷奢极欲?! 胤禛再恨,到底还是没能把襁褓中的“元寿”给掐死——虽然他动过无数次这种想法。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元寿乖巧又懂事。 虎毒不食子啊。 他当年再厌恨弘时,你也没杀他么。不过这混球不争气,竟郁郁而终了——说来也是老十二不好! 胤禛忍不住再三反省自己,他是不是不会教养儿子,要不然怎么一个像样的玩意儿都养不出来?! 弘时、弘历、弘昼——他也就这三个选项了!! 选哪个都不靠谱!! 胤禛揉了揉突突作痛的眉心,忽的想到了如今有孕的小李氏……不由宽慰自己,是啊,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连废太子都寻了死路。保不齐这个小李氏能给他生个儿子呢,他不就又多了一个选项了? 等了了眼下的事,纳了年氏入府,得再寻几个好生养的格格才成。 胤禛又忽的想到耿氏,她倒是好生养,秉性也不错。只是……想想耿氏那白白胖胖、蠢蠢笨笨的样子,胤禛就完全提不起兴致。 算了算了,让她好好养着弘昼吧,等满六岁—— 胤禛嘴角噙着冷笑,弘历也罢、弘昼也好,都得好好管教一下!!这辈子,若哪个敢做混账事儿,仔细了你们的皮!! 此时此刻,睡梦中天申宝宝忽的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便陡然醒了过来,然后“哇”的一声啼哭,吓了乳母保姆好一跳。 甚至还把舒锦给吵醒了,舒锦披衣起身来瞧,却只见天申哭天抢地。 “额、啊娘……”一边哭,还一边喊娘。 舒锦只得忙接过来好生哄着,“这是怎么了?” 保姆嬷嬷道:“阿哥睡得好好的,突然就一个激灵醒了,约莫……是做噩梦了。” 舒锦忍不住笑了,原来小孩子也会做噩梦? “哦哦哦,不哭,天申乖,有额娘在呢,没事了。”舒锦一边轻轻拍打着天申胖仔的后背,一边柔声哄着。 天申这才懵懵懂懂止了哭声,不消一刻钟,便在亲娘宽阔柔软的怀里颔首了。 舒锦笑着摇了摇头,又哄了一会儿,才将他小心翼翼放回小榻上。 她执着绢子,擦了擦天申胖脸蛋上的泪珠,她还是第一次见天申哭得这么厉害,也不晓得是梦见了什么毒蛇猛兽。 又轻轻拍打了几下,舒锦打着哈欠吩咐道:“应该没事了,你们好生照看着,我回去睡了。” 这一夜,舒锦睡得不怎么安生,记挂着天申胖仔,后半夜又醒了一回,因此翌日请安的时候,难免有些精神倦怠。 “耿格格昨晚没睡好吗?”端坐上头的嫡福晋居高临下询问。 舒锦赧笑道:“昨晚天申哭闹,妾身多哄了一会儿,所以睡得不大安枕。” 嫡福晋不禁哂笑:“这天申也太怕生了些!” 才不是因为怕生呢…… 舒锦也没有反驳,只连忙笑道:“还是福晋的元寿阿哥乖巧懂事,天申还是太小了些,什么都不懂。” 被拍了一通马屁的嫡福晋心情好了许多,又转脸与侧福晋李氏斗了几句嘴,待到天色大亮,这才散了。 宋格格挂心着天申胖仔,便也跟着舒锦一并来到她的院子。 虽然路上舒锦再三保证了,天申没事,宋格格还是不放心。 直到亲眼看到天申坐在罗汉榻上,把玩着那套七彩七巧板,仍旧是白胖可人的模样,宋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哭闹是常有的事儿。”舒锦笑着道。。 宋格格颔首:“是啊,会哭会闹才好。”——不像她的两个女儿,突然便再也不哭不闹了,那才是暗无天日。 第四十八章、不得宠的格格过的是这种日子 舒锦见宋格格又面带哀婉之色,便明白,这是又思念起那两个早夭的小格格了,便忙笑着岔开话题:“对了,如今李格格胎像日益稳固,不如咱们去瞧瞧她吧。” 李格格已经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可算是保住了胎,也算是可喜可贺。 宋格格微笑颔首:“她素来最爱串门,如今竟也耐得住性子,好几个月都没出来露脸了。” 说着,宋格格忽的道:“正好,我日前做了个小襁褓,正要给她送去。”——说着便叫身边一个唤做烟岚的侍女去取。 舒锦自也不好空着手去,便叫太监张守法将桌上的那架颇为精致的苏绣小屏风带上,权当是贺礼了。 其实其他侍妾有孕之喜,也不是非送礼不可,就算送,倒也不必送太贵重之物。其他格格一般都送些针线活,只是舒锦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 王府的后院大大小小也不过七八个院落,有丹华堂、榴华院那种大院落,但更多是精致的小院落,甚至有的院子里住着不止一位格格。 譬如李格格住在最后头的一座狭长小院里,而且还是与老格格张氏同住。 张格格性子木讷、容色也属寻常,不过性子甚是柔和,客客气气替不便出来吹冷风的李格格来相迎。 因怀有身孕,李格格的屋子倒是炭火充足,张格格瞧着也是整日呆在李格格屋子里蹭暖气,顺便帮着做针线活——那桌上还放着一双半成品的婴儿小鞋子呢。 许久不见的李格格如今总算长了点肉,只是依然不算胖,小腹倒是已经明显隆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李格格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意,“腊月里的天儿这么冷,两位姐姐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有伶俐的小丫鬟奉上两盏热乎乎的红茶,舒锦与宋格格笑着饮了,这才将各自的礼物送上。 宋氏的百福襁褓用的是大红的贡缎料子,用鹅黄丝线绣了各式各样的福字,虽然明显没有一百个这么多,但也大约算是百福了。 “宋姐姐的绣工真是愈发出众了。”李格格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小襁褓上的福字。 宋氏微微带笑:“我手头紧,也拿不出旁的东西来,倒是耿妹妹,给你带了好生稀罕的宝贝呢。” 舒锦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就算是宝贝了。”却只好叫张守法将那小屏风抬了上来。 那是一架紫檀木的玻璃屏风——这年头,玻璃难以烧制,因此倒也算是值钱的物什了。其实这桌屏,也就是个摆设,还真没什么实际用途,所以舒锦看久了嫌碍眼,就拿它当贺礼了。 五彩的玻璃,在阳光映照下,还是挺好看的。 李格格看得眼睛都有些迷离了,忍不住连忙道:“这也太贵重了!” 宋格格笑道:“贵重还在其次,要紧的是这玻璃屏风是耿妹妹怀着天申阿哥的时候,王爷赏赐的。这紫檀木的架子上还刻着福寿双全的字样,意头也是极好呢。” 李格格不禁有些意外,连忙道:“如此贵重,我怎能收?” 舒锦忙笑道:“其实好几次,天申都险些把这屏风扑倒,我实在是怕哪天被他给砸了,王爷回头肯定要怪罪。倒是不如送给你,只当是添福添寿了。” 摔了屏风是小,关键那玻璃碎了之后可是会扎手的!养小孩子,实在不适合屋里摆这种易碎品! 李格格赧笑,只当是耿格格给她台阶下呢,“那我就愧受了。” 说笑间,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禀报说:“丹华堂的丹朱姑娘来了。” 说来这嫡福晋最近倒是十分贤惠,自打李格格胎像稳固,也依然叫她继续安胎静养。一应用度也比寻常格格提了许多,尤其炭火更是足足添了一倍。 要知道格格们的炭例向来不足,想要免于受冻,少不得自己拿钱去换炭。像张格格这样只能靠份例过活的老格格可不就是只能跑来蹭别人的暖气了么。 见丹朱竟带了些上好的皮草过来,舒锦与耿格格互视一眼,便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小雪,为免滑倒,少不得放缓脚步。 好在舒锦穿着今年新制的里貂褂子,手里还捧着装满红箩炭的平金手炉,倒是不觉得冷。 只是宋格格那样瘦弱,穿得也不及她保暖,而且那手炉竟交给了侍女云岫,舒锦便知道她手炉装的只是寻常黑炭,怕是早就不热了。 舒锦忙不动声色将自己还热乎的手里塞进了宋格格袖中。 宋格格感受到袖中的暖热,不由一怔。 舒锦忙笑着道:“咱们走快些,我去哪儿喝杯奶茶。”——顺便叫人给宋格格手炉里换些红箩炭。 她们这些格格份例炭便只是寻常黑炭,只是这种炭烟火极大,通常只能做灶炭使用,也就是烧点茶水什么的。若想在室内使用,最起码也得是白炭,其炭银白如霜,故又唤做银炭或者银骨炭,此炭无烟且难熄——而内廷的红箩炭其实也是一种银炭,只因装在红箩筐中,故得此名。 红箩炭数量有限,黑炭又太过呛人。舒锦所用的便是这寻常白炭了,乃是入冬前,耿家托人送进王府的,足有两百斤,舒锦如今已经用了大半了。前些日子,正跟人打听,想要再买些银炭,这才晓得,这银炭一斤要一两银子呢! 要知道,格格一个月的份例银子才二两呢!舒锦是因为生了天申,才提到五两! 想也知道,宋格格不可能拿一个月的工资去买那二斤银炭! 唉,冬日的开销就是大,舒锦虽有娘家百般贴补,也不免感叹古代的取暖费真特么贵! 舒锦小小的堂中,炭火烧得通红,入得室内,便脱下了里貂褂子,与宋格格喝着微微烫嘴的奶茶,有说有笑。 宋格格见侍女含霜正手脚麻利地往炭盆里添着银炭,不免心中艳羡。 好在傍晚的时候,风雪稍停,舒锦这才将宋格格送出堂外。 宋格格被侍女云岫塞上自己的那只手炉,顿觉暖热满袖,一时怔忡,只觉得心头一暖。 送走了宋格格之后,舒锦这才忍不住问兰若:“这黑炭……真能用在室内吗?” 兰若这才小声道:“送到王府的黑炭,其实品质也算上乘。只是初点燃的时候,难免烟火薰人,少不得现在室外烧红了,才能端到室内,勉强也能用。只是烧不了太久,便又得去外头添炭……”。 舒锦不禁叹气,原来那些不得宠的格格过得是这种日子。 第四十九章、山雨欲来 含霜见状,便低声道:“日前福晋又赏了两筐红箩炭,咱们的银炭还算充足,倒是可以匀出一些。” 兰若忍不住瞪了含霜一眼:“那红箩炭是赏给天申阿哥用的!” 舒锦亦叹道:“就算我娘家送来的那些寻常银炭,我也不好明着送。”——人家那是给她平起平坐的格格,无端端的送这么贵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伤到人家自尊心的。 “倒不如趁着生辰,送她件厚实的里貂褂子。”倒也是巧,再过几日,便是宋格格生辰了,赶制褂子怕是来不及了,“还是送几张乌拉貂皮吧。” 这冬日的皮草,通常只有嫡福晋、侧福晋才有,不过宫中每年都有额外的赏赐,嫡福晋也不好一人霸占,便挑着得宠的、有子嗣的赏赐一二。想也知道,宋格格很多年都没得这样的赏赐了,身上那件斗篷,虽然面料还算新,但里头的皮草,明显是穿了多年的。 兰若微微一笑:“格格有心了。如今天寒,倒是不必等宋格格生辰那日,可以提前送过去,也好叫宋格格自己动手赶制。” 舒锦颔首,“你去库里多挑两张貂皮,明儿就送去吧。”——天儿越来越冷,早送去、早上身、少挨冻。 这个腊月,似乎比往年更冷些。雍王也似乎比往年更忙碌些,甚至连腊八节家宴都不曾露面。这叫舒锦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也不晓得康熙老皇帝病得怎么样了,倒也不见四爷或是哪个皇子入宫侍疾…… 按理说,这应该是病情不打紧。 可舒锦总觉得心中不安,看着堂外的风雪,不禁觉得山雨欲来。 原本她还能凭借对历史的了解,安稳度日。 可偏偏,这个雍正是重生的,而且已经改变了历史! 这叫她如何还能安心静观? 许是因为穿越后的时日太过平静,就算有宅斗,在她看来,也只是小打小闹,动摇不了她的根本。以或许是因为得了耿氏这个身子,还有了天申这个儿子,觉得将来有个着落,便有了躺平的心思。 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雍正不对劲! 其实,早就有苗头了不是么…… 早在雍亲王给她这个便宜儿子取名的时候,他曾脱口说了个“弘”字,其实她还以为只是想给取名“弘昼”,但又临时改变了心意罢了,并不曾多心。 还有大格格舒宜尔哈的婚事,她已经察觉不妥之处,却不曾怀疑过雍正不对劲,只当是他老谋深算,又在算计什么。 再就是废太子胤礽被拘禁,负责看管的却不是雍亲王,而是三爷胤祉…… 明明已经早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她却一直没有深想。 此时此刻,舒锦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孕傻了? 不过好在,现在知道了还不算太晚。 在她眼里,这位四爷已经掉了马,而她的马甲还穿得好好的! 幸好她没有自作聪明捯饬什么水泥火药,搞什么发明创造,或是抄袭什么诗词歌赋、红楼梦啥的,要不然分分钟得去投胎。 安于现状、维持人设,不做多余的事情,看似懒惰,竟成了她保住马甲的明智之举! 舒锦暗暗提醒自己,还要继续维持不争宠、不夺嫡的人设,耐住性子,熬死康熙、熬死雍正,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她此生的目标,还是维持不变!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明智的举措。 就是这大冬天的,每天天不亮腿着去丹华堂请安,实在是折腾人。 唉,说实在的,舒锦其实蛮期盼老康早点死,雍正早点当皇帝的……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而雍亲王貌似也没有搞死自己皇帝的老爹的本事。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熬上十年吧。 “耿妹妹!”着一袭梅红暗花缎里貂披风的宋格格翩然步入她的视线,如今积雪皑皑,映得她衣装分外鲜丽,整个人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舒锦笑着上前与宋氏执手行礼,“宋姐姐穿上新衣,人也精神了许多呢。” 宋格格莞尔道:“妹妹送了我这么好的皮子,若不寻个好面料做衣裳,着实可惜了。” 那袖口、领口处风毛出得极好,绒密厚实,看着就叫人觉得暖煦。 忙请了宋格格入堂中烤火吃茶,又陪着天申说笑玩闹了一通,宋格格才低声道:“王爷已经半个多月不曾进后院了……” 舒锦一怔,宋氏也察觉情况不对了? 舒锦叹道:“外头的大事,咱们也插不上手。”——不过雍正的政治手段,应该没问题。 宋格格也是无奈一叹,“是啊,也不晓得宫里如何了。” 说着,宋格格又忽的道:“不过今儿一早,宫里来人,传召了咱们王爷紧急入宫。” “哦?”舒锦心道,是康熙病情好转,还是…… 她低声道:“我听闻皇上此次病倒,只叫几位年轻庶妃从旁侍疾……”四妃生生是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了。 宋格格轻笑道:“四妃虽然掌宫务,但这些年,最得圣心的,还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庶妃。”——男人,都一个德性。 据舒锦所知,如今宫中恩宠优渥的,有王氏、陈氏、高氏、石氏等人,多是诞育过皇子的,但都没有正式册封,其中生育三子的王氏也仅仅只是享受嫔位礼遇罢了,实则只是庶妃,更不消说另外几位了。 真特么惨。 伺候一个糟老头子,娃都生了,却个连个正经位份都没有,丫的好歹给个贵人啊! 舒锦忍不住默默吐槽。 不过康熙这个老头子也是够能生的,他如今最小的儿子是二十二阿哥胤祜,是去年腊月出生的,比天申还要小些! 貌似历史上的康熙是有二十四个儿子呢!丫的这还没生完呢! 舒锦是真佩服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是怎么能捏着鼻子伺候一个年纪可堪与自己祖父相比的满脸糟老头子?乃们真的不会吐出来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又何尝有选择的权利? 谁不想嫁个年轻俊俏的小鲜肉? 谁特么会喜欢丑不拉几的老头子?!! 唉,在这个狗日的时代,女人太不容易了! 第五十章、康熙驾崩了?!! 康熙五十一年的腊月,风雪凛冽。 这样的寒冷的冬日里,是老家人最容易去世的时节。 但舒锦却万万没想到,康熙会驾崩在这个冬天!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好是腊月十二,舒锦刚刚陪着天申吃了小半碗红豆粥,便见太监张守法神色肃穆地跑进来,禀奏道:“主子,皇上驾崩了!” 哐啷一声,勺子落在空空如也的粥碗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什么?!”舒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张守法噗通跪下,带着几分哭腔道:“山陵崩塌!皇上临终前下旨,传位给咱们王爷了!宫里已经派了马车来,您快拾掇一下吧!福晋……啊不,主子娘娘传话,要所有人前往丹华堂训话。” 说罢,张守法已经捧了雪白的丧服上来。 舒锦只觉恍如梦中,良久之后,闻得外头呼啸的北风,才大梦初醒! 康熙死了!! 提前十年死了!! 一切是那么荒谬,又仿佛冥冥中早有预兆! 舒锦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最终胜利者还是雍正,这对她而言,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她是膝下有子的庶福晋,怎么也能混个主位吧? 额……雍正应该不至于吝啬一个嫔位吧? 又深吸了一口气,舒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便连忙叫含霜去取了一件厚实的里貂褂子,寒冬腊月的,她可不想挨冻,然后才在外头套上丧服,又除去头上本就不多的珠翠。 至于天申宝宝,也是一般打扮,里头穿皮草,外头套丧服! 又低声叮嘱兰若姑姑:“去准备两个浸了姜汁的帕子。” 这可是要入宫哭丧,她对老皇帝又没啥感情,凭自己情绪酝酿,肯定是哭不出来的。还有天申也是一样。 “奴才省得,主子放心。” 又偷偷揣上两包点心,塞在袖中,这才捧起热乎乎的手炉,往嫡福晋的丹华堂而去。 这个时候,丹华堂中少不得一片丧白色,上至嫡福晋,下至她们这些侍妾格格,都清一色俏白。还有弘时、元寿、天申三位皇孙,更是穿得跟死了亲爹似的……啊不,是死了亲爷爷。 嫡福晋亦是一脸哀婉之色,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不由地便泪珠涌出,舒锦看得不禁暗忖,嫡福晋的帕子八成也是下了料的…… “皇上本是春秋鼎盛,哪里想到竟有此噩耗——”嫡福晋不禁呜呜咽咽落泪,端的是位孝媳! 底下众人也少不得陪着呜呜几声,略作样子。一时间堂中鬼哭狼嚎似的,伴着外头的呼呼北风,格外显得阴森可怖! 哭了一通之后,嫡福晋复又端起派头来,冷着脸道:“先皇殡天,举国大丧,咱们王爷素服二十七日之后,便要登基为帝,君临天下了。你们也该自重身份,尤其是丧礼上,谁也不能失了仪态!否则,便别怪我不顾昔日情分!!” 话说到最后,已有几分疾言厉色。 众人只得连忙起身,齐刷刷应了一声“是”。 舒锦目光不由地看向腰身隆起的李格格……五个多月的身孕了,也要去举哀,也不晓得能不能扛得住。 只是嫡福晋却是一副没瞧见的样子,舒锦暗暗蹙眉,她也知道,封建时代规矩比人命还大!如今死的又是个皇帝,谁又敢对死去的皇帝陛下无礼呢? 正在此时,李格格怯怯开口:“福晋,妾身卑微,也要一并前去举哀吗?” 嫡福晋目光冷漠地扫过李格格的腰身,淡淡说:“你虽位份低微,但日后也是天子嫔妃了,焉能失礼于皇考灵前?!” 李格格吓得脸色一白,顿时不敢言语了。 舒锦叹气,不禁心道,好像历史上的年妃就是怀着身孕参加康熙丧礼,结果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如今康熙死得早,倒是年妃的福气了。亦是李格格时运不济。 李格格张皇失措,忍不住看向这堂中众人,她先望向李侧福晋,李侧福晋别过头去,只当没瞧见,至于旁人,都是侍妾,谁又比谁高贵呢,求这种情,谁又有这个资格? 舒锦虽然可怜李格格,却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好了!”嫡福晋板着脸道,“入宫的马车已经候在府外了,宫中的丧礼不能耽误,你们这就随本宫入宫吧!” 舒锦暗啐一口,这就自称上“本宫”了?雍正都还没登基呢! 只是这个时候,谁敢跟嫡福晋顶撞? 走出丹华堂,舒锦瞧着李格格扶着腰身,步履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免心软了三分,便放缓脚步,顺势将袖中平金手炉塞给了她。——李格格来得仓促,竟连个手炉都没准备!也是可怜。 舒锦没有去看李格格的表情,只快步跟在了李侧福晋身后。保姆嬷嬷则抱紧了天申,快步紧随她身后。 李格格怔怔望着耿格格匆匆的背影,她摸了摸袖中的温热,不由心下略略一暖。 宋格格忙提醒道:“天冷,快些出府,坐上马车就好了。” 李格格眼眶微湿,忙与宋格格并行而去。 元寿阿哥跟嫡福晋同坐一车,弘时阿哥与李侧福晋同坐一车,舒锦便跟自己的天申胖仔一车,其余的侍妾格格则都是两人一车。看似很公平,但嫡福晋、侧福晋品级的马车、跟侍妾格格马车那能是一个规格的吗? “额娘?”天申宝宝虽小,但也察觉出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舒锦忙抱了抱自己的孩子,“没事,跟着额娘就好。”——这个小的孩子,也得举哀跪哭,小膝盖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时间紧急,根本无暇赶制护膝,好在冬天穿得厚实,应该能熬过来吧。 马车碌碌,在寒冬飘雪的时节,载着新皇的妻妾诸子,驶向紫禁城。 舒锦原以为可以直接驱车入宫,却不料是自己想多了,马车在顺贞门便停了下来。一干女眷和三个孩子再度暴露在了凛冽寒风中,幸而有暖轿来迎,毕竟如今进宫可是未来的皇后、皇子和娘娘小主们,尤其可轻易怠慢? 只是……暖轿却只有五个。 舒锦暗暗蹙眉,这应该是按照嫡福晋、侧福晋,再外加三个小阿哥的数目来算的。元寿天申还小,她和钮祜禄氏这两个亲娘倒是可以跟着蹭暖轿用…… 不过倒不必担心要腿着去乾清宫——东华门距离乾清宫的距离,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名分未定,谁又敢怠慢未来的娘娘们呢? 除了暖轿之外,还有数量充足的明轿。 什么叫“明轿”呢? 就是那种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的…… 也就是肩舆。 话说,天热的时候坐这个,倒也清爽透气,但现在是腊月啊!! 舒锦也知道,宫里不是蓄意怠慢,毕竟今儿这日子,入宫举哀的人太多了,只怕有的是王公宗亲都得腿着去乾清宫举哀呢! 嫡福晋看了看保姆怀中的元寿,便淡淡对钮祜禄氏道:“元寿阿哥暖轿赐予你用了。”——这是带带着元寿坐那顶最大最宽敞暖轿的意思。 钮祜禄氏不由一脸感激地道:“多谢主子娘娘恩典!” “主子娘娘”四字大大取悦了这位未来皇后,但偏生只能强忍着不露笑意,但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好了,你们也赶紧登轿吧!” 舒锦眼瞧着嫡福晋、侧福晋、钮祜禄格格、三阿哥弘时纷纷进了暖轿,便也将元寿塞进了那顶小轿中,又看向了寒风中身躯瑟瑟的李格格,不由地又心软了,便上前两步,拉了拉李格格的袖子,低声道:“帮我照看天申。” 李格格嗖地怔住了。 宋格格看在眼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舒锦忙低声催促:“快去吧,举哀耽误不得。”便快步登上了后头那顶肩舆。。 李格格眼圈瞬间红了,她咬唇道:“多谢耿姐姐。”抚摸着小腹的她,终究是还是受了这份“无功之禄”。 第五十一章、雍正是真的渣! 舒锦年轻体健,这点寒风倒是受得住。丧服里头那件新制的里貂褂子,很能挡住寒风,她坐着明轿,也只觉得大脸盘子冻得慌罢了。 可若换了李格格,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来。 都是当娘的人,她实在无法坐视李格格被冻感冒了。 这就像是做公交车给孕妇让个座,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虽然在这个时代,多多少少会叫嫡福晋事后觉得她是在邀买人心,但是李格格身子弱,一不小心可是有可能一尸两命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李格格跟她关系也算过得去,舒锦是真没法不管不顾。 话说,雍正这个当爹的,倒是够渣的。 小老婆揣着你的崽,五个多月了诶,你大老婆不管不顾,是人之常情,你居然也能不加理会?! 想想历史上的年妃,貌似也是这个待遇……话说,雍正朝其实丫的根本就木有宠妃吧! 唯一庆幸的是,举哀是在温暖的乾清宫正殿中,膝盖底下还有软垫,倒不是至于冻着、或者跪坏了膝盖。当然了,她们这些健康的成年人,自然问题不大,顶多就是受累些。 可这对孕妇和小孩子就实在不友好了。 所以举哀当日夜里,舒锦就叫贴身丫鬟们赶制了一对小护膝,却不成想,第二日举哀前,宋格格也塞了一对小护膝——而且更加厚实熨帖。 话说,他儿子果然是多了个亲妈吧? 作为未来皇帝的嫔妃,她们这些人暂时安置在了西三所——这里原本是公主们的住所,不过死皇帝老康的公主们都嫁人了,嗣皇帝雍正的公主也嫁人了,正好空着,就暂时拨给她们住了。 也就三座宫殿,嫡福晋一人占一处,她们这些剩下的住另外两处,难免拥挤些,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计较这个。 反正等老皇帝的嫔妃挪宫,她们有的是宽敞住处,不急于一时。 舒锦看着宋格格眼下的乌青,不免心中感动,“昨儿跪了一天、哭了一天,晚上还不好好安歇,这怎么能成?” 宋格格忙笑道:“没事的,就熬这一回,不打紧。要紧的是天申,才多大点儿孩子,整日跪着,听着他的哭声,我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舒锦黑线,天申哭,那是因为被我用姜汁帕子擦了眼睛,那是眼睛疼,不过晚上回来,小膝盖也是红红的。 舒锦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李格格如何了。” 宋格格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我知道是你好心,给她个手炉便罢了,何必明晃晃把暖轿也让给她,待传到嫡福晋耳朵里,只怕是又没好脸色了。” 舒锦叹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了什么差池。” 宋格格无奈摇头,忽的又低声道:“我听闻,仁宪太后病了。” 仁宪太后?哪位?总不会是雍正亲妈乌雅氏吧?这会子,还没给她上尊号呢。 略一忖,舒锦便猜到说得是康熙的嫡母、顺治的继后,历史上那位孝惠章皇后。 她还没挂呢! 是了,康熙死早了,都没把嫡母熬死。 啧啧,这位这下子可是要升级成太皇太后了! 那岂不是本朝第二位太皇太后了?多稀罕啊! 宋格格露出了几分冷笑,“咱们皇上,指了十三福晋兆佳氏去侍疾呢!” 舒锦:……??? 懵了一会儿,她才突然想起,十三福晋貌似也身怀六甲呢! 她是知道,雍正对这个弟弟非一般亲厚,却没想到,关心弟弟老婆更胜过自己老婆! “这……”舒锦都不晓得该怎么形容了! 你丫的就不能捎带把李格格也指过去侍疾吗?是觉得俩孕妇杵在太皇太后跟前不像是伺候人的? 正在此时,外头房门被咚咚敲响,响起的是张守法的声音:“主子,时辰到了,您快动身吧!” 反正李格格就这么挺着肚子熬着。 皇帝驾崩,照例要停灵二十七日,但好在这种大规模的举哀哭丧只持续七日,接下来虽然也有各种丧礼活动,但已经不需要李格格这种级别的人来参加了。 也就是说,七天,算是熬出头了。 反正七天结束后,李格格就直接躺下了。 一个本就体弱的孕妇,生生跪上七天,还得各种磕头、哭丧,不累倒才怪! 这个雍正是真的渣! 过了头七,未来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就忙活着安排太妃们挪宫了,别的太妃都好说,老老实实腾地方。 可有一位实在不好安排,便是先帝德妃、新帝的生母乌雅氏! 虽然这个时空,这位德妃娘娘没有在先帝丧礼上闹腾什么,还有八八九九和十四实在没什么底气,所以也难得安生,这丧礼迄今为止还算顺利。 唯一不顺,便是该如何安置这位圣母皇太后了。 虽说慈宁宫还空着,但是宁寿宫可还一位先帝的嫡母,现在该尊称太皇太后了!!就算慈宁宫要住人,怎么也轮不到乌雅太后啊! 所以,未来皇后娘娘只好先把那些简单太妃太嫔的给请出东西六宫,乌雅太后……只好让她先住在永和宫了,反正新帝嫔妃少,住得开。回头等皇上登基了,再请示圣意不迟。 所以,利落的未来皇后娘娘成功地在过年之前,就给未来嫔妃们腾出了地方,并一一安排好了宫苑。 首先是乌拉那拉氏自己,她选了钟粹宫。 舒锦:不是景仁宫吗? 啊,不好意思,难道我被某剧误导了? 毕竟要分派宫苑了,舒锦早就让张守法打听东西六宫,因此起码位置她是晓得的。 这钟粹宫吧,也不是不好,主要是离着皇帝的乾清宫远,这位未来皇后娘娘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地儿? 这地儿,唯一的优势就是紧挨着御花园,风景好。另外,离宁寿宫近,方便请安???可是东六宫离着宁寿宫都不算远啊! 搞不懂,难不成是钟粹宫的装潢比较奢华?? “回主子,福晋给您指了承乾宫。”张守法一脸笑意地躬身道。 舒锦忙问:“是正殿吗?” 张守法道:“是呢。” 舒锦满意颔首,便提醒道:“以后该改口叫主子娘娘了。”——既然你肯给我个正殿,甭管是不是出于揣摩上意,我都不介意对你稍微客气些。 “是,奴才记下了!” 舒锦有忙问:“宋格格呢?可也指了正殿?” 张守法道:“回娘娘的话,主子娘娘给宋娘娘指了延禧宫正殿。” 舒锦暗笑:这个小张,改口改得倒是很顺溜。 不过也对,既然能指个正殿,起码能得个嫔位,而且多半是新皇的意思,可不就是“娘娘”了么。 舒锦松了一口气,宋氏的嫔位也没跑就好。 张守法又道:“李娘娘赐长春宫、钮祜禄娘娘赐景仁宫,这二位也都是居正殿。” 合着景仁宫是钮祜禄氏的?那可是个好地方,离着乾清宫最近了。只不过雍正貌似是长住养心殿的,倒是要往西些…… 长春宫则位于西六宫,跟她们离得远,倒是蛮不错的。。 “对了,李格格呢?”舒锦忽然想到这位还躺着的小李氏。 第五十二章、承乾宫主位娘娘 张守法小心翼翼道:“主子娘娘赐李格格居承乾宫东偏殿。” 承乾宫? 那不是我的宫么…… 舒锦黑线了,丫的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个乌拉那拉氏,举哀期间,没找她麻烦,她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给我挖了个坑呢! 我去你妹的! 她是心疼李格格,也愿意稍加照拂,但不代表她愿意接手李格格这个孕妇啊!! 谁不晓得李格格动了胎气,万一有什么不妥,便是她这个主位的过失!到时候,乌拉那拉氏就能就此治她一个照顾皇嗣不利之罪!! 舒锦气得鼻子都歪了,偏生却没有半点法子! 且不说,安排宫苑,本就是皇后职权所在!她一个名分未定的嫔妃,有什么资格反对? 而且,搞不好这事儿雍正已经默许了呢!! 毕竟李格格总得有人照顾,而她貌似就是个挺不错的保姆人选! 泥煤球的! 舒锦忍不住把雍正给一起给骂了。 骂完之后,却只能捏着鼻子,叫人通知李格格,准备上路。 李格格这几日住在西三所的第三座所殿,与她并不在一个院落。这几日举哀,舒锦也只在乾清宫能见到她,也不晓得她如何了。 约莫辰时,舒锦与同住二所殿的钮祜禄格格、宋格格、郭格格、张格格四人前后错落地走出了二所殿——不消说,是舒锦与钮祜禄氏、宋氏走在前头,郭氏、张氏低眉顺眼跟在后头——虽说往日里都是位份一致的侍妾格格,但自此之后,也就大不相同了。 走出所殿,不出意外地便看到李格格被侍女搀扶着从隔壁三所殿缓步而来,舒锦只见她小脸苍白,便晓得胎像必定不稳。 李格格见到耿氏、钮祜禄氏、宋氏三人,少不得连忙屈膝见礼:“给三位姐姐请安。” 此时此刻,三人都不曾避礼,不过舒锦还是忙主动扶了她一把,又瞥了一眼旁边的三顶暖轿,与若干肩舆,不消说暖轿是给她们仨未来主位娘娘准备的。 舒锦便道:“你去坐暖轿吧。” 钮祜禄氏见状提醒道:“耿姐姐,这怕是不妥。” 不妥的事情,入宫举哀那日她已经做过了,不怕再做一次。 舒锦只道:“又不违规矩。”——毕竟她们名分未定,暖轿也只是寻常规格。 钮祜禄氏蹙了蹙眉,终究是没有再劝。 今日虽无北风呼啸,但临近年节的早晨,还是极冷的。舒锦见李格格一副踟蹰不安的样子,便催促道:“快去轿中吧。”又转脸吩咐保姆嬷嬷把尚且睡得迷糊的天申也一并塞进去,自己则兀自去坐肩舆了。 李格格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多谢姐姐大恩大德。” 不过就是跟她换个交通工具,竟然成了大恩大德了,唉。 宋格格只微微叹了口气,心道,好歹这小李氏知感恩……便执着舒锦的手道:“我回头再去你宫里讨茶喝。” 舒锦颔首。 宋格格这才回头看了张格格一眼,道:“走吧。” 这张格格被分派到了宋氏的延禧宫,也算是摊上个好主位了。 其实延禧宫也好,景仁宫、承乾宫也罢,都是东六宫之一,前头大半路程都是顺路。自西三所而出,自西六宫东侧南北甬道一路往北,至御花园,再穿行去东六宫,经过皇后的钟粹宫,便是舒锦的承乾宫了。 承乾宫可是个好地方,东边是乌雅太后的永和宫,北面是皇后的钟粹宫,南面是钮祜禄氏的景仁宫,而东南面便是宋氏的延禧宫了。 貌似就李侧福晋一个主位被扔去了西六宫——啧啧,可见这位未来皇后娘娘有多不待见未来齐妃啊! 走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抵达了承乾宫。 不得不说,这开阔大气的正殿,就是比雍王府昔日小院强了不知凡几。不过舒锦可没闲心思享受自己的正殿,先叫人把李格格扶去东偏殿,又安排着烧上充足的红箩炭,把整个偏殿烘热了。 “你的胎像如何了?这几日可有请太医?”舒锦连忙询问。 李格格咬了咬嘴唇,眼里闪烁着泪光,“姐姐待我真心,我必不敢隐瞒。其实第二日的时候便觉得小腹不适,也一早就禀了主子娘娘,可主子娘娘也只是叫人去太医院取了安胎药来。还说,太医们都忙着照顾太皇太后,叫我不要生事。” 舒锦脸色黑了几分,居然连个太医都没有?! 李格格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可是那安胎药吃了也无济于事,第五日的时候便有些见红,我害怕极了,又叫身边太监去禀报,可这一回,丹心竟回话说,主子娘娘已经睡下了!一切都明日再说!可我哪里等得了?只好拿了这些年攒的私房银子,着人偷偷去太医院,这才来了一位太医,给我扎针、开药,这才止了见红。只是举哀七日下来,还是觉得小腹有些不适,但起码不曾见红了。” 舒锦暗道,看样子这位太医还是有些本事的,又或是怕保不住皇嗣,自己要吃挂落,不得不拿出看家本事,抑或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 “这位太医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吗?姓甚名谁?”舒锦连忙询问。 李格格道:“是周程周太医,妾身早听闻他是妇产一科的圣手,只是有些……贪财,医术倒是极好。” 舒锦见状,便也不再犹豫,连忙吩咐太监张守法:“多拿些银子,去请这个周太医来,另外昔日府上的孙府医如今也是太医了,也把他一并请来。”——这二位,一个据说医术好,另一个知根知底、医术也还不错,双重保险,才稳妥。 李格格一怔,知道耿氏这是要替她垫钱请太医,而且这还不是个小数目,“耿姐姐,我……”可她实在没有银子了。 舒锦忙宽慰道:“放心,只要能保住龙胎,你还怕没有做娘娘的一日吗?到时候,这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格格点了点头:“大恩不言谢,但妹妹记在心里了。” 舒锦倒是不缺钱,因为日前耿德金又托人给她送了五百两银子,还带话说,若是不够用,只管叫人知会娘家。 怎么说呢,这耿家倒是比她想象中还有钱呢! 倒也是,毕竟是世袭的内务府官宦家族,怎么可能没点积累?家里如今撞大运,要出一位娘娘了,以耿德金的聪明,怎么会吝啬区区银钱?? 而舒锦倒也无须明着回报什么,她的位份、她坐拥皇子的身份,只要摆在宫里,便是对耿家莫大的助益!毕竟,不管谁也得给皇子殿下的外祖父一点面子不是么? 第五十三章、我恨乌拉那拉氏! 现在,李格格是被未来皇后乌拉那拉氏强行绑在她身上了,舒锦也只能努力帮她保胎了。只当是花钱消灾了……呜呜,但愿真的能消灾才好。 银子是魅力是无穷的,一人五十两银子砸过去,周太医、孙太医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呵呵,说什么太医院忙着宁寿宫,骗鬼呢,难道妇产一科的大夫也得去给太皇太后治病?! 老太太得的又不是妇产科的病!! “给耿娘娘请安!”两位太医齐刷刷打千儿。 舒锦连忙道:“好了,不要拘礼了,先给李格格瞧瞧。” 这周太医是个胡子雪白的老人家,而中医这门手艺,水平和年龄是成正比的,舒锦看在眼里,心里倒是安心了三分。 两位太医先后上前请了脉,又细细询问了一些细节,周太医这才捋着胡须道:“看样子,微臣所开的药,李小主这几日都一碗不落地喝了,因此今日的脉象,倒是比先前略好了些。” 行了行了,少显摆医术! 舒锦正色询问:“这么一来,李妹妹腹中皇子便是无恙了?” 周太医老脸一紧,尴尬地道:“李小主到底举哀了七日,胎像难免有些不稳当。” 舒锦又看向孙太医。 孙太医亦忙颔首:“小主虽止了见红,但这几日着实过于辛苦了,而且小腹还隐隐坠疼,便是胎像不安的症状。” 舒锦心里倒是有了数,胎像的确不稳,但还不算严重,“皇上子嗣不丰,李妹妹是如今唯一有孕的嫔妃,她的龙胎是何等要紧,想来也无须我多饶舌。两位太医都是过来人了,事到如今,还请二位拿出看家的本事,若能保龙胎安稳,日后母子平安,便是你们俩的功劳,自少不了你们好处。”——先画一下大饼。 然后舒锦又微笑道:“自然了,本宫也不会亏待两位太医。”五十两只是开头,日后还有的是赏银。 能当太医,自然都是人精,周孙二人连忙拱手称是,应诺不已。 舒锦又问:“李妹妹胎像不稳,想必需要好生静卧养胎吧?” 周太医正色道:“那是自然,李小主接下来万不能受累。” 舒锦颔首,“那好,二位太医留下安胎药方子,便替本宫去跟皇后娘娘好生禀报一番。” 说着,她又低声道:“二位不妨把李妹妹的胎像说得严重一些,如此一来,龙胎得宝,便是二位医术卓绝。”——若是万一不保,那也是实在太严重,怪不得他们。 太医都是人精,如何不懂里头的深意?自是连忙应下,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这二位太医倒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又对原本的药方仔细修改,还添了几个药膳方子,周太医还再度给李格格施针安胎,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告辞,前去北面钟粹宫,向未来主子娘娘汇报工作了。 舒锦又唤了张守法上前,叮嘱道:“你去一趟养心殿,务必把李格格情况好生禀报上去。” 张守法小声道:“娘娘,今时不比往日。” 舒锦叹道:“我知道多半是见不到皇上了,你多拿些银子,请张麟务必寻机会上报。”——因为同姓,张守法与张麟早在王府就攀了交情,关系还不错,又有银子塞过去,张麟自会卖力。 张守法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奴才省得,请娘娘放心。” 舒锦不禁有些气恼,老娘给你照顾小老婆和孩子,还得自己倒贴银子!这种渣男,怪不得堂堂皇帝,子嗣不丰! 钟粹宫,暮色西斜。 忙活了一整天的乌拉那拉氏不禁面露疲惫之色,疲惫的眼底却露出一丝冷笑,“这周太医可是妇产一科的圣手,他都说胎像难保,看样子是真的难了。” 若一旦不保,便是耿氏照顾不利。 区区一个包衣,还敢背地里跟她唱反调,真是反了天了。 如今已经升级为大宫女的丹心正为自家主子捶着腿,“耿氏对主子娘娘阳奉阴违,也是该给她点教训了。” 乌拉那拉氏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心头都舒泰了几分,“去传话六宫,明日卯时三刻来请安。” 说着,乌拉那拉氏又道:“对了,李格格就不用来了,让她好好躺着吧。”——省得在她跟前落了胎,便是甩也甩不掉了。 “是!”侍候一旁的丹朱恭敬应声,便连忙着小太监去各宫传话了。 得了消息舒锦,脸瞬间乌漆嘛黑,麻蛋!这才刚入住东西六宫!就忙不迭摆未来主子娘娘的款儿了!她不累得慌么! “我记得,咱们这位主子娘娘可还要去宁寿宫侍疾呢!”还要安置太妃太嫔的一系列后续工作,还得应付乌雅太后,她居然还能卯时起床摆架子?! 唯一庆幸的是,李格格不用去请安。 看样子是周太医和孙太医的话起了作用。 兰若连忙宽慰道:“娘娘如今毕竟位份未定,还是尽量不要惹皇后生气为上。” 舒锦无奈:“我也不想惹她啊!” 兰若叹气,娘娘就是太心善了,要不然李格格多半要去李侧福晋宫里,也不至于如今费钱又犯愁了。 幸而李格格情况不算严重,瞧着又是个知恩的,若能保母子平安,娘娘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此事虽有风险,但收益也还算丰厚。 “对了,其他格格是如何安排的?”舒锦随口问道。 兰若微笑道:“都是跟着几位娘娘住,郭格格和海格格去了长春宫,常格格和顾格格去了景仁宫,张格格去了延禧宫。” 可怜了郭氏这个大美人了。 不过她又不得宠,想来也不至于触了李侧福晋的霉头。 兰若柔声道:“娘娘早些睡吧,名儿还要早起呢。” 啊,想想就好痛苦!! 我恨乌拉那拉氏! 接连七日举哀跪下来,哪个不被折腾惨了?舒锦早就累坏了,去了内殿,躺在华丽的拔步床上,也没心思欣赏自己这座华美的殿宇,几乎是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 翌日少不得天不亮就被唤醒,但好在如今有人抬着了。又因小李氏不用去请安,舒锦可以用暖轿了,这样的待遇,总归是比在王府强多了。 轿子悠悠哉哉,舒锦穿着里貂褂子,外头裹着素白的披风,手里还揣着袖炉,倒是暖暖和和,不觉间就晕晕乎乎睡着了。 “娘娘,该下轿了。”外头是含霜微微有些焦急的声音。 舒锦这才如梦初醒,麻蛋,居然在轿子里睡着了!! 努力打起精神,走了出来,外头赫然是一片漆黑,钟粹宫的宫门外却已经是灯火通明,此刻已有好几辆轿子陆陆续续赶到,端的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舒锦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便瞧见李侧福晋杵着张不爽的脸从暖轿中走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第一次中宫请安 舒锦见状,略一迟疑,还是主动上前两步,屈了屈膝盖:“给李娘娘请安。”——她是宁可尊称李侧福晋一声“娘娘”,也不想叫“姐姐”。 别看如今都是居正殿,都是“娘娘”,但过不了多久,这货能封妃,她只是个嫔,何苦这时候自持身份? 李绣茵见状,不由得意地嘴角都翘了起来,还主动上来扶了她一把,“哟,这不是耿妹妹么,妹妹瞧着有些憔悴,人都瘦了呢。” 舒锦:哦,这货原来会说人话啊。 舒锦忙道:“娘娘瞧着也清减了许多,皇上见了怕是要心疼了。” 此话一出,李绣茵更是得意的不要不要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舒锦暗道:很好,给我继续保持这个姿态,好好膈应一下那位未来皇后! 李绣茵得意地扭着屁股率先进了景仁宫,钮祜禄氏则已经徐步走到了舒锦身侧,“耿姐姐何必这般?都是有皇子的嫔妃,谁又比谁高贵?” 舒锦叹气:“她是昔日潜邸侧福晋,妹妹你是满军旗出身,自是不相上下,可我呢?除了天申,我什么都没有。”——乃们俩能封妃,我就是个嫔啊!! 何况,李绣茵也不算什么大恶人,哄她几句,便不会与她为难,而且还能看李绣茵与乌拉那拉氏相斗的好戏,何乐不为呢? 听得此言,钮祜禄氏眼底一喜,嘴上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快进去吧。” 舒锦见状,忙客气地道:“妹妹先请。” 钮祜禄氏微微一怔,却还有些不太确定,忙也客气地道:“姐姐先,以前不都是如此么。” 舒锦:还跟我来这套虚的?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乾隆老妈呢! 舒锦忙轻轻推了推钮祜禄氏:“总不能让妹妹一直让着我吧?还是妹妹先请吧。” “那就多谢姐姐了。”钮祜禄氏心下大为欢喜,便脚步飞快进了钟粹宫门。 宋格格这才幽幽道:“你又何必这样自谦?”——倒是叫旁人得意了。 舒锦暗道,我还是低调些吧。 便笑着与宋格格:“咱们也赶紧进去吧。” 东西六宫的正殿都是差不多的规格,眼下又是国丧期间,哪怕是未来皇后的正殿也不好捯饬得太过华丽光鲜,但也比昔日丹华堂宽敞大气了许多。 李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站在最前头,领着众人参拜行礼。 端坐上头的乌拉那拉氏眉头不禁一挑,这个耿氏……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平身,赐座!” 这下子,理所当然了,乌拉那拉氏之下左右第一的位子便属于李氏和钮祜禄氏了。 再次才是舒锦与宋氏。 乌拉那拉氏本想先问候一下耿氏宫里的李格格,却不料大李氏却先开口了:“哟,娘娘瞧着好生憔悴啊,怕是昨晚没睡好吧?” 虽是关心之词,但李氏那难掩得意的样子,却叫乌拉那拉氏不由心头膈应: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马上便有后来者与你平起平坐了,你这个潜邸侧福晋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乌拉那拉氏板着脸道:“本宫要为太皇太后侍疾,自然不像李侧福晋这般清闲!” 李绣茵顿时笑脸僵住,叫谁“侧福晋”呢?只准你自诩中宫,叫上上下下都改了“主子娘娘”称呼,换了我便还是侧福晋? 李绣茵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皇上忙着朝政,分身无暇,真是多亏有您替皇上尽孝。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尽早封您做皇后的。” 乌拉那拉氏抚了抚鬓角,“放心,早晚也有你们册封的一日。只是嫔妃们到底只是妾侍,少不得要晚些。” 看着这二位昔日宿敌,你一言我一语地暗怼着,舒锦吃瓜吃得心里略略舒坦了些。 正在此时,乌拉那拉氏将目光转向了舒锦:“耿氏,李格格在你宫里可还好?” 舒锦露出意外的神色,却还是规规矩矩起身,疑惑地道:“妾身昨儿便遣太医前来禀报了,莫非……是太医没有说清楚?” 乌拉那拉氏脸色一僵:“本宫问的是你!!” 舒锦温温吞吞道:“妾身哪里比得过太医医术精湛呢?只是,您要问,妾身自然不敢不答,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拉那拉氏露出不快之色:“那就快点说,本宫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呢。” 舒锦却道:“李格格的身孕,可是打入宫举哀那日便不舒服了,妾身实在没法一言概之,可否容妾身从头慢慢禀报?” 乌拉那拉氏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李格格的身孕,比太皇太后的凤体还要紧?!” 丫的还真会拉大旗作虎皮!! 舒锦就不明白了,折腾掉李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对你这个未来皇后到底有毛线球的好处?! 她是有本事威胁你的地位,还是有本事跟元寿抢太子之位? 不就是因为昔在潜邸,李格格巴结了李侧福晋一阵子么?可二人也并未形成一党! 舒锦只得忙道:“妾身并无此意,您如今掌摄六宫,既要替皇上服侍太皇太后,又要照顾好六宫,无论哪边出了纰漏,少不得皇上日后责怪。妾身又怎么敢不仔细禀报呢?” 丫的难道忘了,你是六宫之主!你丫的天然就有责任照顾要六宫嫔妃和皇帝的所有子嗣!!真以为这种事情可以甩锅给我?你当雍正是傻帽啊!! 舒锦心里忍不住骂娘:狗日的雍正,自己老婆孩子不管,就知道当甩手掌柜! 可俗话说得好,有的人就是禁不起惦记。 乌拉那拉氏身边一个叫胡忠良的太监飞快跑了进来,“主、主子娘娘,皇上来了!” 舒锦暗忖:现在还只是嗣皇帝,雍正还没登基呢。 咱们的未来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已经第一时间从宝座上下来,底下众人亦是纷纷起身恭迎。 “给皇上请安!”众人齐齐参拜。别看舒锦肚子里腹诽,正主到了跟前,姿态还是很乖觉的。 雍正亦是一身素服……嗯,现在其实已经可以叫他雍正了。以明年为雍正元年的旨意已经降下了,登基大典也已经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都平身吧。”。 雍正脸色不大好,眼下乌青、眼里也满是血丝,嘴边胡子拉碴的,可见这些日子根本没睡好。尤其脸色黑沉沉的,透着不悦,在场众人起身后,便个个雅雀无声了。 第五十五章、雍正问责 皇帝陛下没发话赐座,自然所有人都只能站着,包括未来皇后娘娘。 “朕听说,小李氏的身孕不大妥当?”胤禛将森森目光看向了他的结发妻子。 乌拉那拉氏急忙道:“臣妾也是刚刚得知此事,正要询问耿氏,可不料耿氏却推三阻四,到现在都没说清楚。” 胤禛听得此言,却依旧冷冷看着乌拉那拉氏:“你才是朕的潜邸嫡福晋,这种事情,你问耿氏作甚?!” 一个“潜邸嫡福晋”却叫乌拉那拉氏心头微微一梗,但还是只得连忙解释:“臣妾已将李格格指派去承乾宫,而耿氏如今居承乾宫正殿。”——照顾一宫嫔妃,本就是主位职责所在! 胤禛继续冷冷道:“原来你也知道耿氏只是居承乾宫正殿,还没忘了她与小李氏皆只是朕潜邸的侍妾!” 是啊,一个侍妾,哪来的职责照顾另一位侍妾呢?!舒锦暗笑,她现在可还是耿格格!别看被底下叫一声“娘娘”,可她还没册封呢!她还不是裕嫔!!照顾李格格,那是情分,不是本分!! 乌拉那拉氏心头咯噔了一下,“臣妾心里是一早把她当一宫主位看待的,所以才盼着她能分忧一二。” 听得此言,舒锦忙上前一步,屈膝道:“皇上,主子娘娘如此信赖妾身,妾身也愿意尽力照顾李格格。” 胤禛这才瞥了耿氏一眼,倒是个老实本分的,“那你且说说,小李氏的身孕现下如何了?” 还用得着再问一遍,明明张麟已经禀报过了,你丫在嫔妃请安的时候来钟粹宫,分明就是故意卡着点呢。 但舒锦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回皇上、主子娘娘,李格格身孕却是有些不稳当,缘由却要从入宫举哀那日说起。” 胤禛蹙眉,那时候居然就已经不好了? 舒锦便知道,张麟不可能禀报得太细致,他能寻机会报上一嘴巴就不错了,哪里能细细陈述前因后果。 乌拉那拉氏脸色嗖地一沉,“耿氏,你可不要胡说!” 呵呵,急了? 舒锦忙道:“说来都是宫里奴才怠慢,竟只派遣了四顶暖轿,其余皆是明轿。” 宋格格见状,连忙道:“是啊,那日多亏耿妹妹把天申阿哥的轿子让给李格格共同乘坐,耿妹妹自己坐着明轿,李格格这才不至于受了风寒。” 舒锦暗道:说得漂亮! 这种给自己邀功的话,她还真不方便自己说来。 胤禛眼底又阴森了几分,照顾有孕侍妾这种事情,竟不是嫡福晋来做,而是不相干的其他侍妾来做!妻不及妾贤,当真是荒谬! 乌拉那拉氏不禁有些慌乱,“臣妾当时急着入宫举哀,一时没有察觉,李格格自己也不曾出言禀报……” 胤禛抬了抬手,看向耿氏:“你继续说下去。” 舒锦急忙道:“其实妾身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李格格动了胎气,主要还是因为克己复礼,终日跪哭举哀的缘故。她身子本来就弱,哪里禁得起这般辛劳?因此立刻就肚子不舒服了,不过好在李格格第一时间禀报了主子娘娘,主子娘娘也叫人给她送了安胎药去。” 听得此番言语,乌拉那拉氏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忙道:“是,为先帝举哀,是大礼所在,臣妾实在不敢免了李格格的举哀……” 胤禛却冷冷看向乌拉那拉氏:“为何没有传太医过去?!” 乌拉那拉氏连忙道:“太医院都在忙着照料太皇太后,实在分身无暇。” 胤禛脸色瞬间更加阴郁,“妇产一科的周太医一直都在太医院值守!”——当着朕的面,居然还敢欺君! 乌拉那拉氏脸色刷地白了,她慌忙跪下:“可当时臣妾当真没能寻到太医!许是臣妾刚刚接手六宫,尚且不熟悉的缘故,亦或是太监找错了地方……” “够了!”胤禛只觉得心中愤懑,“朕不想听你这些借口!若小李氏是自己不争气,落了胎便罢了,可若是因为没有太医诊治,才保不住身孕,便是你的失职!!” 乌拉那拉氏心中咯噔一下,她眼圈一红,急忙辩解道:“皇上,臣妾当真已经尽力了,臣妾当时也要每日举哀,晨昏还要去照料太皇太后,臣妾又没有三头六臂,吩咐下去的差事,底下也时常阳奉阴违,就算臣妾不眠不休,可不能一点纰漏都不出啊!” 舒锦见状,忙屈膝道:“皇上,主子娘娘所言有理。的确是底下奴才多有怠慢,主子娘娘好歹送去了安胎药——虽然似乎并没有起效,李格格第五日便见了红。” 说着,舒锦打量着雍正那阴沉的老脸,便继续道:“那时候,李格格又连忙请人禀报主子娘娘,却不料主子娘娘身边的太监竟阳奉阴违,只说主子娘娘睡下了,根本不去上报!” 听得此言,胤禛冷冷看向乌拉那拉氏:“是哪个奴才?!” 乌拉那拉氏心下微颤,却是不由地看向了底下的胡忠良。 胡忠良已经浑身瑟瑟发抖,被自家主子一眼看过来,不由噗通倒在了地上,“当时主子娘娘的确已经睡下了,奴才只是说稍晚些禀报……” 胤禛直接冷冷吩咐道:“拖下去,杖毙。” 御前老太监陈福直接一挥手,立刻便有两个青壮太监上前,将胡忠良给架了下去。 “主子娘娘救命啊!奴才对您忠心耿耿!!”胡忠良的惨叫声与板子声清晰地回荡在钟粹宫正殿中,直到渐渐只剩下板子声,再无人声。 乌拉那拉氏一瞬间只觉得遍体森寒。 “耿氏,你继续说。”打死了一个太监,这对雍正陛下而言,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以仿佛是略略出了一口气,神色倒是和缓了不少。 舒锦道:“是,李格格生怕龙胎不保,便拿出私房银子,自己着人去太医院请了周太医过来。这位太医倒是医术精湛,总算止了见红。只是连日举哀,李格格仍然不适。直到昨日,主子娘娘把李格格与妾身都分派到承乾宫,妾身见她气色不佳,便连忙请了周太医和孙太医前来诊治,两位太医都说李格格要好生静养安胎。昨日下午,妾身便托太医将李格格的情况禀报主子娘娘了。” 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胤禛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倒是有几分贤妃之态。虽然这也是被乌拉那拉氏给逼出来的,但也实属难得了。 第五十六章、中宫颜面扫地 在钟粹宫正殿中,乌拉那拉氏遭叱责,耿氏却得到了皇帝的赞誉。 李绣茵瞥了一眼,还跪倒在宝座之侧的皇后,当真是狼狈,当真是活该! 李绣茵娇滴滴哟了一声,扯着嗓子道:“原来耿妹妹早就上报主子娘娘知晓了,方才主子娘娘装作不知道地质问耿妹妹李妹妹的胎像如何呢!哎呀,这耿妹妹素来温婉柔顺,不就是心软,帮了李妹妹一回,不成想竟叫主子娘娘心里不痛快了!” 论落井下石,这位李侧福晋是专业的。 这话成功挑起了乌拉那拉氏的怒火,她急忙看向威仪端坐的皇帝陛下:“皇上,臣妾只是一时忙不过来,才叫耿氏分忧的。今日问的急切,也只是担心李格格的身孕。” “够了!”胤禛听得又是恼火又是心烦,“你若是担不起皇后的指责,就早早跟朕说!!” 乌拉那拉氏心底咯噔了一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叫旁人分走她皇后的权柄吗?! 胤禛冷冷道:“如今前朝事忙,后宫这点小事,竟也不能处理妥当。福晋,你太让朕失望了!” 乌拉那拉氏慌了神,“臣妾只是一时还不熟稔……” 胤禛居高临下看着乌拉那拉氏:“这种事情,朕不希望有第二次。照顾好嫔妃皇嗣,是你职责所在,若你做不到,就换别人来做!!” 乌拉那拉氏顿时面色如土,急忙道:“臣妾谨记,臣妾一定会恪尽职责!”——可是李格格身孕已经不稳当了,若是落了胎,不但不能扣到更是头上,而是要记在她头上了?! 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乌拉那拉氏说“不”的权利。 撂下最后的警告,胤禛拂袖而去。 大宫女丹朱这才赶忙上前,将宝座侧的乌拉那拉氏搀扶起来,但跪了这么久,又是惊惧又是惶恐又是愤怒,乌拉那拉氏早已双腿软绵,不由地踉跄了一下,坐在宝座上的样子也不免有些狼狈。 李绣茵不由得意道:“福晋,您还好吧?”——这一声“福晋”叫得甚是响亮。 “你——”这一瞬间,乌拉那拉氏只恨不得撕碎了李绣茵这张脸。 李绣茵掩唇道:“皇上都亲口唤您‘福晋’了,妾身等又岂敢跟皇上唱反调?这毕竟还没册封嘛!福晋想来对皇上的言语没有什么异议吧?!” 这一刻,乌拉那拉氏之前所摆出来的中宫皇后的威严瞬间扫地。 底下的众侍妾们也不免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舒锦看在眼里,不由无语,这个嫡福晋当得,没一个帮她的,就连儿子被她扣在手里的钮祜禄氏都选择了缄默。 你说你一个堂堂雍王嫡福晋,马上就是皇后了,还亲自下场跟嫔妃斗,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乌拉那拉氏终于遏制不住,彻底失了态。 今日,这位未来皇后当着所有嫔妃面,跪在地上,被皇帝连番申斥、警告,颜面早已被碾碎了!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舒锦回到承乾宫,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转告了李格格。 李格格咬牙切齿:“她也有今日!!” 舒锦却幽幽叹了口气,“说句实话,我当真不想与她为敌。”——她好端端的,跟别的女人争来斗去作甚?她一不想夺嫡,二不想争宠,她原本与乌拉那拉氏是毫无利益冲突。 李格格不由低下头,满是歉疚地道:“都是我连累了姐姐。” 舒锦如何忍心责怪一个孕妇? 生而为人,谁没有恻隐之心? “这怎么能怪你?”舒锦忙挤出个笑容,“说来也是多亏了李侧福晋伶牙俐齿,倒是帮我分担了不少……”——分担了不少乌拉那拉氏的仇恨值。 李格格点了点头,复又抬起头道:“皇上的意思,约莫是要立几个高位嫔妃,以制衡钟粹宫权柄。姐姐如此贤德,连皇上都称许不已,想来是要封妃了。” 哪来的称许不已?只夸了一句好伐? 舒锦笑了笑:“封妃?哪儿那么容易?我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资历不算深厚,又是包衣出身。” 李格格急忙道:“可姐姐为皇上诞育了五阿哥,皇上子嗣不丰,五阿哥又那样健康可人,母凭子贵,又有何不可?何况,皇上对姐姐也很属意不是么?” 舒锦怔了怔,“皇上的心意谁能猜的中呢?”历史上的耿氏封嫔,可是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虽说她如今嫔位也稳了,可妃位……她倒是不敢奢想。毕竟,她和雍正又没什么情分。 “好在如今钟粹宫也不敢害你了,你若有个不妥,便是她的失职。”舒锦倒是可以稍稍安心了。 李格格咬了咬贝齿:“若非她故意拖着不请太医,我也未必会见红!这般明目张胆谋害皇嗣,到了皇上嘴里,竟只是‘失职’而已!” 舒锦暗叹,乌拉那拉氏却有害人之举……可说到底,会见红,还不是因为举哀之故? 雍正能免了十三福晋举哀,却独独“忽略”了李格格。这分明是不想被人置喙失礼于先帝,为了自己完美的“孝子”形象,不顾小老婆和孩子死活…… 分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只是这些话,舒锦若是说出口,只怕旁人要觉得她失心疯了。 “她毕竟是先帝赐婚给皇上的原配发妻……”这样的底牌,舒锦也很无力,雍正又不是顺治,她闹得再过分,难不成还能废后不成? “现在置气也是无益,反而不利于保胎。”舒锦只得宽慰道,“现下你腹中的孩子要紧,其他的……以后再做计较吧。” 李格格咬唇点了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正在此时,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李小主,钟粹宫太监来传话说,暂免中宫请安。” 舒锦暗自嗤笑,是了,丢了那么大的脸,自是没脸再继续摆中宫皇后的架子了. 只是结下了这笔梁子,也是怪叫她头疼的。 罢了罢了,先安心歇养几日,再做计较吧。。 举哀七日,她的膝盖也还酸痛着呢。 第五十七章、舒锦立誓 接下来的几日,倒也安生。 舒锦悄默默叫人打听了钟粹宫近况——无非便是去给太皇太后侍疾罢了,每日天不亮就动身、天黑才回去歇息,另外还不忘日日叫人问询李贵人胎像。倒是做足了姿态。 舒锦估摸着这位大约是消气了?最起码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便特特早起,打着灯笼便去了钟粹宫。 迎出来的是个脸生的太监,似乎是内务府新指派的首领太监,“烦请公公禀报主子娘娘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她知道,乌拉那拉氏肯定会见她。因为现在乌拉那拉氏比她更怕李格格出了岔子。 果不其然,片刻光景,那首领太监便客客气气把舒锦请了进去。 乌拉那拉氏仓促着装,旗髻都有些素简,当即便问:“是不是李贵人有什么不妥?!” 舒锦福了福身子道:“李贵人无碍,是妾身想见主子娘娘。” 听得此言,乌拉那拉氏松了一口气之余,脸色不由黑沉下来,“你一个小小侍妾格格,有什么大不了事儿,竟敢来耽误本宫为太皇太后侍疾!” 好大一口锅! 你丫的就不能换块虎皮扯? 舒锦敛容道:“娘娘何必如此,这里又没有外人。妾身知道您忙着尽孝,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乌拉那拉氏见耿氏竟毫无惧色,心底不由恼羞,只是才刚见识了这贱蹄子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的本事,她倒是不敢直接把人轰出去,免得又中了什么算计。 “你倒是你伶牙俐齿的!往日是本宫小觑了你了!”乌拉那拉氏心中暗啐,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舒锦浅浅一笑:“妾身原本是什么人,您再清楚不过。”——要不是你没事找事,我跟你斗个毛线球啊! 舒锦理了理风毛出得极好的宽大衣袖,又盈盈福了福身子,“敢问娘娘,妾身入府这么多年,可曾与谁争斗过?” 乌拉那拉氏倒是被这话给问住了,回想潜邸这些年,耿氏的确一直安分乖顺,跟任何人都没红过脸。正因如此,她才难以接受,耿氏竟然敢忤逆她的心意,偷偷帮着姓李的贱人! 舒锦正色道:“这些年,妾身自问从未伤过害过任何人,平日里遇到谁有难处,也素来是能帮则帮。敢问主子娘娘,妾身此举,难道错了吗?”——原主就是个不惹事、不闹事的好人! 乌拉那拉氏更是无言反驳,只化作冷冷一哼。 舒锦又道:“更何况,这些年,妾身自问也从未对您不恭不敬,亦不曾有半分野心,更没有半分与你争权夺利的本事和底气。” 这话倒是叫乌拉那拉氏心里略舒坦了些,同时心中忍不住鄙夷:你一个包衣,就算想争,你也配?! 舒锦双手一摊,“可为什么就不明白,与妾身为难,您根本得不到半点好处,只会叫人从旁指摘您不贤惠。” 此话一出,乌拉那拉氏心底一沉,这次的事儿,可不正是李绣茵那个老贱人看了笑话么!想到此,乌拉那拉氏咬牙切齿。 舒锦见这位未来皇后总算听进了心里去,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退一万步说,就算此番之事皆遂了您的心意,那最终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乌拉那拉氏一噎,她不是不知道,李绣茵妒忌心重,根本容不下小李氏。而区区一个小李氏,就算诞下阿哥,也做不了李绣茵第二!至于这个耿氏,就算真的教训了她,也不过就是出了一口气,于她而言并实质性的好处。 “您是皇后,何必对毫无威胁的人下手?”舒锦是真的闹不明白,就为了那么一咪咪不痛快,就干出谋害皇嗣之举!你是嫌弃你的皇后之位太稳当了吗?这风险与收益根本不成正比啊! 舒锦叹气:“何况,皇上何等英明睿智?”——你以为雍正现在忙,就可以糊弄过去了吗? 乌拉那拉氏面皮一涨,她何尝不是觉得皇上现在忙得顾不了后宫,所以才想借此立威。却不成想,反倒是丢了中宫颜面。 舒锦见她难堪,便立刻道:“您昔在潜邸,素有威仪,又何必在这种节骨眼,节外生枝?” 乌拉那拉氏听懂了耿氏的意思,不免有些不耐烦,“好了,你也不必这般啰嗦!无非就是想让本宫放你一马罢了!” 舒锦暗暗“呸”了一声,老娘只是想坐山观虎斗罢了!亲自下场斗的,那都是傻逼!真正的高段位,那都是坐在观战台上的! 真以为老娘怕了个你啊! 舒锦却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子:“妾身可以发誓,绝无觊觎后位和储位之心,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见耿氏竟发下这样毒誓,乌拉那拉氏心里倒是又舒坦几分,便轻哼道:“本宫省得了!打今儿起,只要你老老实实,本宫不会为难你!” 有那个力气,还不如去拾掇一下李绣茵这个老贱人! “多谢皇后娘娘。” 内殿这一切言语,都被那个新来的首领太监听了个真真,随后,这番话便也原原本本送到了御前。 舒锦回到承乾宫,用了早膳,照例去偏殿看望李格格。 李格格咬着嘴唇垂下头:“姐姐这么做,也是对的。”——虽然明白耿氏此举,无可厚非,李格格还是不免心生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 舒锦适时地露出无奈之色,“皇上对她也只是训斥警告,咱们又能怎样?不过,与她化解一二也好,反倒是长春宫那位与钟粹宫仇怨愈深,又涉及储位,日后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咱们从旁冷眼看着便是。就算她能赢,那元寿阿哥也不是她亲生!她未必能落得好!” 李格格虽然明白,自有人与钟粹宫去斗,钟粹宫日后未必得善终,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生恨,止不住地诅咒其不得善终。 “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此番还要因为我不得不去跟那个毒妇低头求和……”李格格眼圈微微泛红,“都怪我不中用,不但不能讨皇上欢心,连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 舒锦急忙要再度安慰,李格格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道:“若我的孩子能平安降生,我们母子愿做五阿哥的助益。” 这个就说得太远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是未知数呢。 “我并无此心。”舒锦正色道。 李格格怔怔了一下,苦笑着垂下头,“我不是要撺掇姐姐与钟粹宫、长春宫相争,只是……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能许给姐姐的了。” “我出手帮你,不是图这个。”舒锦连忙宽慰。 李格格红着眼圈重重点头,“我明白。”她明白,在宫里像耿氏这样的人,只怕不会有第二个了。 这时候,张守法进来禀报道:“娘娘,内务府刚刚指派了些太监宫女来,您要不要瞧瞧?”。 一宫自有其配置,虽说名分未定,但内务府想来是按照嫔位级别送了使唤宫人来。舒锦颔首,嘱咐了李格格几句,便回到了正殿。 第五十八章、雍正大封 承乾宫正殿宽阔华美,舒锦第一次于明堂升座,太监张守法引一干太监宫女入殿参拜。 “给娘娘请安!”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舒锦只瞧着那乌压压一群,不禁暗自咋舌,便问张守法:“竟有这么多?” 张守法躬身上前道:“回娘娘,宫里的规矩,嫔妃宫中皆配有针线上人、锅灶上人、灯火上人各十二,另外咱们五阿哥身边也按照八个乳母、八个保姆的定额补全,除此之外,还需添上六个贴身宫女。” 那确实蛮多的,不过那劳什子“上人”名义上是属于承乾宫,而不单单只是伺候她一人的。比如说锅灶上人,其实就是厨子,东西六宫各有小厨房,伺候的是这一宫的嫔妃。不过承乾宫只有她和李格格,十二个厨子,当真是奢华配置。 舒锦微微颔首:“李格格那边拨了两个灯火上人专职伺候,再叫针线上给她赶制几套宽松的衣裳。至于后厨那边——小李子,你且叫太医拟个孕妇不宜进食之物的单子交给他们,叫他们仔细着些。” “嗻!”太监李守忠大喜,连忙磕头应是。因为娘娘这话,等同是叫他做后厨的管事太监! 张守法看在眼里,却是一喜,心道,小李子管着后厨,那承乾宫首领太监的职位便是他的了! 舒锦心里也很在意承乾宫首领太监的人选,只是不晓得自己是否有权认命,便问道:“上头可有指派首领太监过来?” 张守法顿时激动了,连忙道:“回娘娘,皇上不管这些小事。各宫首领太监向来是各宫娘娘指个人选,再告诉敬事房一声便是了。” “敬事房?”舒锦愣了一下,这不是管着绿头牌的机构吗?原来权利还挺宽? 张守法忙道:“如今敬事房总管太监是陈福陈公公。” 舒锦颔首,那可是昔日雍王府的老人了,便道:“你拿些银子,去一趟敬事房,把你首领太监的位子尽快拿下。”——让人家办事,总得给好处,这点道理,舒锦还是懂得。 张守法瞬间大喜,连忙磕头谢恩不迭。 虽说张守法年轻了些,可舒锦也没有别的信得过的人选。好在有个稳重妥帖的兰若姑姑,舒锦便微笑着说:“这些新来的宫女,你且好生教导一下规矩。”——这是叫兰若做承乾宫大嬷嬷的意思。 这一宫里头,也就首领太监是有正经品级的,其余的皆不过是主位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说,这一宫主位娘娘的权利也不小,起码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那也是可以称王称霸的。 “是,娘娘!”饶是兰若性子稳重,也不免眉梢带喜。 兰若又低声道:“娘娘身边已有含霜、履雪两个贴身宫女,再加上内务府送来的六个宫女,便是妃位的规格了。” 舒锦一怔,这不过就是内务府胡乱揣度罢了,宁可多给些,可省得日后缺了还得再补。她扫了一眼那跪在前排的六个干净整齐的宫女,年纪大些都十七八岁,小的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虽无姿色卓绝者,但也没有丑的。 “你也好生教导着,不过贴身的差事,暂时还是你们几个来做。”既是新来的,自然要考察一段时间。 “是!”含霜履雪也欢喜地应声。 打发这群宫人去忙活,舒锦又问兰若:“太后和太皇太后处……是否要去请安或是侍疾?” 兰若小心翼翼道:“娘娘毕竟名分未定。况且,圣母皇太后那边儿……钟粹宫那位都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 舒锦笑了笑:“我就是怕不合规矩。” 兰若释然一笑:“待到主子定下位份,再寻机会请安不迟,至于太皇太后……只是上了年纪,听闻并不打紧。说不准过些日子,便能凤体康复了呢。” 嗯,这位老太太似乎蛮长寿的。 舒锦也兴趣上杆子去做磕头虫,能晚些自然是好。 接下来日子,舒锦哪儿都不去,老老实实窝在承乾宫,倒是宋氏、钮祜禄氏时常来访。偏殿的李格格也是格外遵从医嘱,整日躺在床上,安胎药一碗不落地喝。 唯一烦人的是,钟粹宫几乎天天派遣大宫女过来探望李格格,送了不知凡几的滋补之物。 气得李格格恨不得扔给狗吃。 虽知那位是做样子,舒锦也不敢不仔细,所有东西都是叫太医仔细检查了,才敢叫李格格用。 就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迎来了雍正元年。 咱们的嗣皇帝陛下终于转职成了雍正皇帝。 新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尊祖母仁宪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为太皇太后,尊生母乌雅氏为尊为圣母皇太后,拟上徽号曰仁寿皇太后。 按理说接下来就该轮到乌拉那拉氏封皇后了。 但雍正却拐了歪,下旨开始加封诸兄弟、子侄,被先帝褫夺爵位的三爷允祉复封为诚亲王——借口是先帝已经宽恕,本就有复其王爵之意。 当然了谁都明白,是这位三爷姿态摆得好,才恢复了王爵! 早在皇帝登基前,这位三爷就主动请求避讳,改胤为允,还主动炮轰十四,说他名字俩字都犯了圣讳,请求皇上给他改名。 所以十四爷胤祯,就变成了允禵。 所以,太后娘娘的小儿子想必很想说一句mmp。 后头的先帝皇五子已经是恒亲王,封无可封,便赏了亲王双俸。老七淳郡王,活得跟个隐形人似的,也赚了个亲王。 然后略过八九十,十二封了履郡王,雍正亲爱的好弟弟十三爷却越过哥哥们,直接封为怡亲王——不过竟不是铁帽王,只是世袭累降的和硕亲王。 不过想想这位十三爷的年纪、资历,倒也正常。 接下来便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刚刚改名为允禵的十四……嗯,啥都木有封,跟他八九十三位哥哥一样,惨烈哟。 反倒是后头的十五爷、十七爷还都封了贝勒呢。更令舒锦惊讶的是,历史上不怎么出名的十六爷允禄,他竟然得了个铁帽王爵!! 因为雍正令他出继和硕庄靖亲王博果铎之后,成了新一任庄亲王!! 故而,雍正这么多兄弟里头,属他爵位最高!最是瞩目! 舒锦忍不住暗叹,这位八成是个隐藏的四爷党啊! 就算是出继,那也是铁帽亲王啊!!简直是赚大发了!! 跟他一比,十三爷的怡亲王爵位都不怎么显眼了呢! 第五十九章、大封六宫·格格钱氏为熹妃?! 又是新皇登基,又是加封兄弟,还得忙活前朝,这一忙活便到了阳春三月。 后宫众人,尤其是乌拉那拉氏翘首期盼的加封旨意姗姗来迟。 舒锦正陪着腰身圆润的李格格在暖煦的殿外散步,便见张守法面含喜色而来,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奴才恭喜娘娘!” 李格格不由面含喜色:“看样子是皇上终于下旨了。”——只是如此一来,钟粹宫那位皇后之位也要定下了。 张守法笑道:“正是呢!今日有上谕至内务府,封嫡福晋为皇后,李侧福晋、钮祜禄庶福晋还有主子您都是妃位呢!” 舒锦愣了一下,还真是封妃?! 雍正可是事先一点风儿都没透啊! “真的假的?”舒锦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这种事情,奴才岂敢不打听清楚?这些都是御前的张总管亲口所言!”张守法又磕了个头,“奴才恭喜娘娘封妃之喜!” 见状,殿中所有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一地,齐刷刷俱是恭贺之词。 李格格见状,也忙扶着沉重的腰身福了一福,“恭喜姐姐了。” 舒锦却分外冷静,“圣旨还未正式下达,暂且不要张扬。”——她此刻还有点不敢置信呢,甚至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说着,她又问张守法:“李妹妹是什么位份?” 张守法道:“皇上只给几位主位定了位份,其余小主,想必要晚些。” 李格格倒是没有因此失落,既然一开始就没居主位,那便是贵人以下了,只怕多半要由皇后来拟定。想到此,李格格不由蹙眉。 舒锦忙宽慰道:“放心,你怀着龙胎,怎么也该是个贵人。等诞下小阿哥,你还怕没有为嫔为妃的一日吗?” 李格格心想:哪怕皇后打心眼里不愿抬举她,这个时候,也只会装得贤惠一些,至于日后…… “我只盼着孩子能平安落地。”李格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圆润隆起的小腹,皇上登基后,莫说探视,甚至连赏赐都不曾降下,她还有能有什么指望?指望皇上给他封嫔封妃,还不如指望这位耿娘娘。 既有上谕,又事关大封后宫,如今这一干尚未定下名分的新皇后妃们,少不得一个个忙活了起来,甭管有钱没钱,多少要塞点去内务府,有的图的是打听清楚具体位份,有的是想让内务府给拟个尊贵的名号…… 舒锦倒是很淡定,但还是稍微意思了一下,毕竟她素有大方之名,如今手头比从前更宽裕了,总不好突然吝啬起来。虽然她其实觉得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如此不消三五日,内务府便将拟好的封号呈递御前,皇帝加以圈定,而后内务府负责拟旨,再呈交皇帝盖印,就可以颁诏了。 嗯,册封后宫,就是这么个流程——好吧,其实加封诸兄弟、乃至给太皇太后、圣母皇太后上尊号,也是这个流程。 按理说,这种按部就班的流程是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但结果就闹了乌龙了。 诞育了四皇子元寿的钮祜禄氏不消说自是要封妃的,雍正选了“熹”字,下达的手谕是:格格钮祜禄氏为熹妃。 结果内务府那边,一个负责誊写的笔帖式也不知道是偷懒还是咋滴,给简化成了“格格扭氏为熹妃”——这种写法当然也可以,反正就是个草稿。 但接下来,负责内务府事宜的履郡王允裪竟然眼花,照着草稿草拟圣旨,竟拟成了“格格钱氏为熹妃”!! 消息灵通的张守法第一时间绘声绘色来向她如是禀报。 舒锦:???? 合着历史上乾隆老妈是钱氏的流言,是打这儿搞出来的乌龙?? 她还以为这是野史呢! 合着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正在此时,太监小李子匆匆进来禀报:“娘娘,景仁宫娘娘来了!” 毕竟还未颁旨,哪怕已经提前打听到了位份和封号,暂时也都只以各宫名号尊称之。 “快请。” 片刻后,便见钮祜禄氏红着眼圈疾步而来,“耿姐姐,她欺人太甚!” 舒锦:你说的是履郡王?还是…… 舒锦忙挥手打发了左右宫人,忙请钮祜禄氏去东次间花厅落座,“事情我也听说了,许是履郡王忙中出错。” 钮祜禄氏却是恨得眼睛都赤红了,“这位十二爷素来严谨仔细,理亲王丧礼都能办得尽善尽美,我不相信拟旨这种小事,他会出了纰漏!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舒锦:合着你说的是“她”,不是“他”啊。 “你意思是……钟粹宫那位?”舒锦眨了眨眼。 钮祜禄氏恨恨道:“除了她,还有谁会这般苦心孤诣,离间我们母子?!” 舒锦却觉得有不合理之处,“元寿阿哥还小,还不记事呢。”——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说不准心底会埋下疑影。 钮祜禄氏冷笑道:“现在不记事,但内务府闹出这种‘纰漏’,自会有人牢牢记住,日后也必定会在元寿耳边再三提醒!” 也是,闹出这种大乌龙,是很难遮掩过去的,更何况,乌拉那拉氏又怎会替钮祜禄氏遮掩?怕不是巴不得这种“流言蜚语”更多些呢! 只是,乌拉那拉氏才被雍正敲打,最近正安安分分刷孝心、刷贤惠呢,她会在这个时候,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在皇帝的底线边缘蹦迪? 她应该胆子没那么肥吧? 舒锦更倾向于是履郡王在搞事情,人家连替罪羔羊都找好了,就是那个誊抄错的笔帖式…… 而这种文笔上错漏,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错。风险很小,但收益却很大。 首先,皇后得念他的好。 其次,元寿长大后,若是信了这些言论,自是要感恩这位皇叔的暗示。 算计得透透的。 舒锦只得宽慰道:“内务府闹了这等错漏,皇上肯定会严厉惩处。” 钮祜禄氏忍不住抹泪:“皇上素来信重履郡王,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严惩?” 话刚落音,太监张守法在帘子外禀报:“娘娘、钮祜禄娘娘,皇上刚刚下旨,褫夺了十二爷郡王封号,降为多罗贝勒了。”。 听得此言,钮祜禄氏都有些不敢置信,竟罚得这么重?她不禁略略松了一口气,罚得重,总能消弭些流言蜚语吧?只是……想要彻底根绝,自是不能了。 第六十章、裕妃耿氏 隔天,御前副总管张麟携圣旨来到承乾宫,事先得了消息的舒锦也一早叫人准备好了香案,于正殿摆上蒲团,跪听圣旨。 张麟虽是个太监,声音却与寻常男子没什么不同,且抑扬顿挫,颇有几分“天使”架势。 “朕惟化理肇自闺闱。令仪是式。功容凛夫图史。礼秩攸崇。爰贲徽章。用昭彝典。咨尔格格耿氏、克叶柔嘉。早推淑慎。允合珩璜之度。宜膺象服之荣。曾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裕妃。尔其聿修懿行。迓景福于方来。式佩纶言。荷洪禧于勿替。钦哉。” 这拗口晦涩的的旨意,舒锦听得迷迷糊糊,但还是清楚听到了“裕妃”二字! 不是裕嫔! 真的是裕妃! 舒锦大喜,连忙叩首:“臣妾领旨谢恩!” 舒锦双手接过圣旨,便见那张麟立刻笑容灿烂地打千儿道:“奴才恭喜裕妃娘娘了!” 得嘞,这一声“恭喜”可不是白说的,厚厚的红包少不得奉上。 张麟接了赏赐,笑容更是灿若云霞,“谢娘娘赏赐!” 舒锦又忙问:“李妹妹册了什么位份?” 张麟笑着从袖中取出了一纸上谕,比起舒锦的那卷帛圣旨,便明显逊色了一筹。 舒锦见状,忙叫人将李格格从偏殿扶了过来。哪怕大着肚子,也得跪在香案前接旨。 好在封贵人的旨意就只有简短的两句:“上谕:格格李氏,着封为正五品贵人,钦此!” 舒锦:就不会稍微夸两句么? “嫔妾领旨谢恩。”李格格艰难地略弯了弯身子,这才起身接了那道上谕。少不得,也得叫贴身宫女塞上一锭银子给这位传旨太监,但比起舒锦那份红包,就着实简薄了些。 张麟倒也不嫌弃,蚊子再小也是肉呢,再者,总得给裕妃娘娘面子不是么。 张麟笑着说:“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还得去延禧宫传旨呢。” 舒锦忙问:“宋姐姐是什么位份?” 张麟低声道:“封了懋嫔呢。” 果然没变呢……舒锦心下微叹,忙叫太监张守法客客气气送张麟出承乾宫门。 不消半个时辰,张守法就传来的一手消息:“钟粹宫娘娘是皇后不消说,长春宫那位封了齐妃、景仁宫娘娘册了熹妃。除此之外,其他几位潜邸庶福晋都是六品常在。” 便是郭常在、张常在、常常在、海常在四人了。 没有七品答应,对待嫔妃,雍正倒是没有太刻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如意金安!”——位份落定,哪怕没有正式行册封礼,钟粹宫再度恢复请安之际,众人也纷纷改了口,尊称乌拉那拉氏为皇后了。 此时此刻,这位乌拉那拉氏才终于能挺直腰板坐在了凤座上了。 “平身,赐座!”皇后乌拉那拉氏巍然高坐,端的是凤仪华贵。 只是这一次,该如何落座,熹妃娘娘钮祜禄氏不免有些犯难,先前耿氏让座于她,彼时她也觉得耿氏多半只是嫔位,而她必得妃位,自是合规合矩。却是不成想,耿氏也封了妃位。 倒是那齐妃李氏已经毫不犹豫坐在了昔日原本的位子上,还饶有兴致地看向熹妃、裕妃二人:“哟,两位妹妹怎么还干站着呀?” 舒锦倒是无意与钮祜禄氏相争,便笑着轻轻推了推钮祜禄氏,示意她上前。 钮祜禄氏不禁松了一口气,正要致谢,但端坐上头的皇后娘娘却发了话:“裕妃不必推辞,昨日皇上降旨,乃是遣宫殿监都领侍陈福传旨本宫,宫殿监正侍张麟与王朝卿传旨你与齐妃,去景仁宫传旨的则只是懋勤殿首领太监苏培盛。你们三个先后次序,皇上早就定好了,若是胡乱推辞,便是坏了规矩了!” 舒锦倒是不晓得,去给钮祜禄氏传旨的竟是苏培盛?而且苏培盛还只是个首领太监? 别看这首领太监在东西各宫是头号太监,但在御前,还真排不上号。 熹妃钮祜禄氏瞬间脸色有些难堪,毕竟宫殿监正侍下头还有宫殿监副侍,再然后才是首领太监。可见她在皇上心目中远不及齐妃与裕妃! 皇后竟拿出皇帝和规矩来压人,舒锦也没法再推辞了。但她还是想等一等,等熹妃谦让。 好在这位未来乾隆老妈在人情世故上不曾掉线,她挤出个笑容道:“姐姐本就年长于我,还是姐姐先请。” 舒锦松了一口气,忙道了一声“多谢”,这才上前坐在了皇后之下,右侧第一张椅子上。 然后便是熹妃、懋嫔、四位常在。这钟粹宫正殿可比昔日丹华堂大了数倍,这么多女人一一坐下,竟显得有些冷清。 齐妃李氏洋洋自得抿了一口茶水,看向对面的裕妃,揶揄道:“可见是裕妃妹妹力保龙胎之举,让皇上觉得妹妹贤德无双,这才封了妃。说来妹妹还得感激皇后娘娘赐你分忧之责呢!” 这话,分明是冷嘲热讽。 但令齐妃的奇怪的是,皇后居然生生忍住了。 皇后挤出个贤惠得体的笑容:“先前的确是本宫疏漏,光顾着为太皇太后侍疾,竟忽略了李贵人。多亏了裕妃悉心照料,这才免了皇嗣有失。” 舒锦不禁心头一紧,这个皇后……忍耐力升级了啊!她忙起身福了福,“臣妾不敢当。” 皇后一脸宽和地道:“裕妃何必这般紧张,坐下说话便是。” “是。”舒锦心道,看样子是那天的话起效了。 皇后忽的抬眼瞥了齐妃李氏一眼:“说来也是奇怪,李贵人在潜邸时候,与你最是亲厚,怎的进了宫,倒是裕妃对她多加照料。” 舒锦暗道,看样子皇后也明白齐妃才是她的头号威胁。 也是,齐妃是汉军旗,膝下有皇帝长子弘时,无疑是元寿太子之位的最有利竞争者。而她是包衣出身,恰恰是最没有威胁力的。 从正常角度来看,皇后跟她掰头,是最不划算的。 理智回笼了就好。 很好很好,继续保持。舒锦巴不得这位皇后娘娘智商回归呢! 皇后的讽刺,叫齐妃很是不痛快,立刻尖酸反怼:“连皇后娘娘都不曾挂心的事情,臣妾自然也疏忽了。” 皇后眼底微微一沉,袖子底下的拳头暗暗攥起,但还是忍了下来,“那看样子以后本宫与齐妃都要更加仔细才是。”。 舒锦暗暗吃瓜,吃得很爽。 第六十章、段位升级的皇后 和齐妃暗藏机锋地斗了几句嘴,皇后复又将和蔼的目光转向了裕妃耿氏:“对了,李贵人现下如何了?” 舒锦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李贵人的胎像已经安稳了许多。皇后娘娘赏赐的阿胶燕窝也每日都用着。”——毕竟太医都检查过了,既是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皇后微笑颔首,先前的确是她糊涂了,修理一个耿氏,对她有什么好处?反倒是惹恼了皇上,还叫李绣茵这个贱人平白看了好戏。不过这个耿氏也的确有几分本事,平日里不声不响,动到她身上,倒是个不好惹的…… 皇后心下虽仍不喜耿氏,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该费力不讨好地与耿氏为难。 “那就好。”皇后微微颔首,“如今你既是承乾宫主位,又是堂堂妃位,本宫相信,你必能照顾好李贵人母子。” 舒锦不由警惕,咋滴,还要甩锅给我? 舒锦小心翼翼道:“臣妾自会竭尽所能。” 皇后立刻看出这个耿氏又是防备心犯了,不由皱了皱,便道:“你尽心即可,尽人事,听天命。” 舒锦松了一口气,这才再度应了一声“是”。 皇后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家子气的玩意儿,果然是个包衣。 见皇后今日竟这般宽宏贤惠,齐妃努了努嘴,不禁觉得无趣,便将目光转向一直不吭声的熹妃身上,齐妃不由笑道:“对了,前儿也不知怎的,这履郡王……啊不,十二贝勒,竟把熹妃妹妹的姓儿搞错了!害得本宫好生糊涂,咱们元寿阿哥的生母怎么就成了钱氏格格了?” 说着,齐妃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熹妃顿时脸色一青,几乎要忍不住,但还是一咬牙,生生忍了下来。 舒锦无语,笑话熹妃对你有毛线球好处?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喜色,甭管这十二贝勒是无意还是有心,都帮了她大忙了!皇后露出颇为欣喜的笑容:“不过就是一时疏忽,不打紧。” 熹妃打量着皇后那副样子,银牙几乎咬碎,果然、果然就是皇后幕后指使!! 齐妃笑了一通之后,才发现皇后居然比她更高兴,不由笑容散尽,渐渐回过味来,怎么好像是皇后占了便宜?! 齐妃立刻冷笑道:“这位十二爷素来谨慎,怎会出这种纰漏?莫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皇后乌拉那拉氏板着脸道:“事关前朝,身为嫔妃,岂可非议朝政?看样子,齐妃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齐妃脸色一变,竟在这上头被皇后逮住借口了! 皇后自是得理不饶人,立刻声色俱厉道:“齐妃,你且回去好好抄上十遍宫规,这几日便不必来请安了!” 齐妃一噎,一时间竟也找不出理由替自己反驳,只得生生忍了,她咬牙切齿道:“臣妾谨遵懿旨!”——还没册封呢,就开始耍皇后威风了!走着瞧! 智商回笼的皇后,果然厉害,三两下就敲打了齐妃的嚣张气焰。 处罚了齐妃之后,皇后仍旧板着脸,扫了一通在座众人:“齐妃擅议朝政,你们也该引以为戒!如今既都定了位份,就该牢牢记着,如今可不比雍王府的时候,若是有人敢不守宫规,就别怪本宫不念往日情分!” 众人见状,少不得纷纷起身,屈膝应声称是。 这位皇后娘娘,让她逮到机会,可不只是敲打齐妃,满后宫都敲打了个遍儿。这皇后的威严可不就瞬间又回来了么! 舒锦不禁暗道厉害,皇后这是段位升级了啊。 不过好在理智也升级了,日后皇后要对付的也只会是齐妃,没了齐妃,也还有熹妃呢,以及到现在还没上场的小年糕。怎么都轮不到她了。 妙哉! 承乾宫正殿。 延禧宫主位懋嫔被舒锦顺道请进来吃茶,陪同而来的还有偏位的张常在。 “张妹妹替本宫去偏殿看望一下李贵人吧。”才刚落座,懋嫔宋氏便微笑着打发了张常在。 “是,娘娘。”张常在毕恭毕敬去了。 舒锦见状,便打发了左右,才笑着说:“这皇后娘娘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虽然是升级了,但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真担心皇后不计得失、不顾一切跟她卯上呢。 懋嫔轻轻嗤笑:“被皇上训斥了一通,竟还长进了,是我小觑了她了。” 懋嫔抿了一口,旋即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先前你为了李贵人,跟皇后对上,实在是叫人不安。” 舒锦苦笑:“我哪里想跟她对上?” 懋嫔莞尔带笑:“我知道,你是万事不争的,只是有时候事情惹上身,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罢了。如今,能息事宁人也好。” 舒锦理了理鬓角,“我瞧着,皇后接下来怕是要专心对付齐妃了。” 懋嫔不由冷笑,“狗咬狗,想必会很精彩。” 积怨已深,懋嫔自是巴不得她们俩两败俱伤呢。 舒锦信手捏了一块云片糕吃着,“说来,先帝赐婚的那位年侧福晋,也不知何时入宫,又会封个什么位份。” 提到年氏,此时此刻懋嫔心里倒是多了几分不快,“还能是什么位份?妃位有四,皇上却只封了三妃,这不明摆着给她留了一个妃位呢!” 舒锦怔怔,是啊,若小年糕也封妃,便是满了。那懋嫔……怕是短时间晋封不得了,也难怪她心里会有所不快。 其实平心而论,懋嫔只得了个嫔位,又哪里是小年糕的缘故?历史上的宋氏,可是在妃位有空缺的情况下也一直都是懋嫔,再者妃位就算只有四,可先帝晚年的时候,不也在四妃之外又封了好几个妃子? “其实只要皇上有心,多封几个妃子,又有谁敢说‘不’呢?”说白了,还是雍正心里轻看宋氏罢了。 懋嫔怔了一下,旋即苦笑:“是啊,是我着相了。竟跟无知妇人似的,吃起这种无名醋来了!”——她不能封妃,哪里是因为年氏!分明是皇上吝啬!! 舒锦忙道:“事关名位,谁又能完全冷静理智呢?更何况,连我都封了妃,甚至还排在熹妃之上,你又凭什么不能封妃呢?” 懋嫔摇头不迭:“你妃位是实至名归,且不说你膝下有天申,但凭这品性,莫说齐妃、熹妃不及,连咱们这位好皇后都没得比。” 舒锦忍不住道:“你这话夸得,我都觉得害臊!” 懋嫔笑着打趣道:“你便当我巴结你这个裕妃娘娘好了。” 见宋氏毫无芥蒂的样子,舒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论出身两个是半斤八两,她虽有元寿,宋氏也生过两个小格格,且资历比她深厚,她还真担心为此生了嫌隙呢。。 见状,舒锦便叫保姆抱了天申出来,少不得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第六十一章、舒锦的馊主意:去卖身吧雍正 承乾宫一片其乐融融,张守法这个时候满脸欢喜地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他来干啥?刚登基,不应该忙得脚不沾地吗? 虽然心下腹诽,舒锦与懋嫔还是赶忙迎驾。 看着两个请安的嫔妃,胤禛脚下不由一顿,“懋嫔?”——是了,懋嫔与耿氏走得很近。 懋嫔温婉地应了一声“是”,“嫔妾是来看望李贵人的。” 胤禛“唔”了一声,“那你且去偏殿慢慢看吧。” 懋嫔:……? 舒锦:你特么还能再直男点吗?把逐客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懋嫔尴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再度应了一声“是”,便退出了正殿。 舒锦心想:雍正故意支开懋嫔,八成是有事…… 啊,希望不是被谁惹毛了来找我发泄,或者是又给我发布什么高难度任务…… 心中默念了一句“阿米豆腐”,舒锦忙客客气气把这位皇帝大爷请进西暖阁,并亲自奉茶招待。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舒锦腹诽“废话”,朝堂大事你能来找我吗? 舒锦只得充当解语花:“可是后宫杂事让皇上烦心了?” 胤禛微微颔首,“你虽读书不多,不过这女人间的小事,你倒是素来明透几分。” 舒锦:谢谢,头一句话可以不用说的。 舒锦却还得保持温婉得体的微笑:“如今皇后娘娘贤德端庄,嫔妃们也和睦相处,不知皇上为谁而烦忧?”——既不是后妃,那么……嗯,没跑了,肯定是雍正他老妈! 胤禛脸色忽的有些不快,“还能有谁?与你不过一墙之隔。” 隔壁啊……可不就是永和宫么。 没错,咱们的乌雅太后来赖在东西六宫呢。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这位圣母皇太后,毕竟太后不同于寻常太妃,哪里能随随便便安置了?起码得给拾掇出个光鲜体面的宫苑来吧? 而最体面的养老宫苑,显然就是慈宁宫了! 可是,宁寿宫那边还有一位辈分更高、身份更贵重的仁宪太皇太后呢。 舒锦忙问:“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排?” 胤禛不耐烦地道:“朕还能怎么安排?太皇太后也差不多痊愈了,过些日子,自然要搬去慈宁宫。而宁寿宫正好腾给太后住。” 舒锦温声道:“宁寿宫富丽堂皇,又是先帝为太皇太后所建,皇上的安排自是再妥帖不过的了。” 胤禛黑着脸道:“可太后说自己住惯了永和宫,不想挪动。” 这位乌雅太后倒会找借口,毕竟宁寿宫无可挑剔,那可是太皇太后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怎么都轮不到她来嫌弃。 住惯了……还真是好借口。 看样子,雍正已经亲自去请他老妈挪宫,结果遭到了拒绝,所以脸才这么臭。 其实吧,乌雅太后心里应该明白,她是没可能争到慈宁宫的。所以……乌雅太后闹这通脾气,肯定是为了小儿子啊! 这位提前十年登基的重生雍正皇帝,着实格外大方了,封了铁帽亲王一位、和硕亲王三位、多罗郡王一位(虽然刚刚又给降成贝勒了)。甚至连尚未娶福晋的十七爷允礼都封了贝勒,偏生更年长的十四却还是个光头阿哥! 这位乌雅太后,在这个时空,倒是没敢说出什么劳什子“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毕竟她小儿子如今可不是什么手握实权的“大将军王”,只是个既没资历、又没功绩的光头阿哥而已! 但并不妨碍太后借机为小儿子争取利益!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你不给小十四爵位,我就不搬家! 舒锦很无语,跟皇帝刚,而且还是跟历史上素来手腕狠辣的雍正皇帝刚……你丫的这是帮你小儿子,还是害你小儿子? 胤禛见耿氏不言语,便直接了当道:“朕可以说得直白一些,太后是为了老十四跟朕怄气!” 舒锦:额……我不傻,你真的不用这么直白!我又不是傻白甜! 舒锦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个……那个……臣妾明白了。” 胤禛颔首,明白就好,他也不想跟嫔妃说前朝事,可偏偏有时候后宫跟前朝关联在了一起…… “那你觉得,该如何令太后挪宫呢?”胤禛正色问。 舒锦:别说,我还真有点馊主意。 “臣妾觉得,若是太皇太后做主,将宁寿宫赐予太后,想必太后就不好拒绝了。”舒锦小声道。你压不住你你老妈,你找你奶奶啊!!蠢货! 胤禛愣住了,他还真没往太皇太后身上想……主要这位老人家在先帝朝便不怎么过问后宫事。 舒锦微笑着说:“皇上特特拾掇出了慈宁宫来孝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心中必定感念。您若有所求,想必太皇太后也不会拒绝。” 胤禛沉吟:“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这种事情,一次两次便罢了。若日后总是烦劳她老人家,朕也有些过意不去。” 舒锦听懂了,你丫的果然腹诽,学得倒是快!不但挪宫之事,想要太皇太后出力,还打算日后让太皇太后长期压制你亲妈!你行! “太皇太后身份贵重,她老人家若能与皇上同心同德,必然六宫祥和。”舒锦立刻做出了解读。 胤禛颔首,女人间的事儿,耿氏果然很懂,“你继续说。” 舒锦讪讪道:“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可令太皇太后主动相助皇上。只是……怕说出来,皇上会生气。” 胤禛抬手道:“你只管说,后宫小事,朕不至于生气。” 拉到吧你,因为妻妾之争,你没没少发火!皇后都被你训得段位升级了! 舒锦小心翼翼道:“太皇太后出身科尔沁,眼下身边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宣太妃陪伴在侧,想必也无法很好地服侍她老人家。” “嗯?”胤禛立刻品出不对味来了。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舒锦也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若能有一个乖巧伶俐的晚辈,朝夕服侍在太皇太后身侧,想必太皇太后便会欣慰了。” 胤禛定定打量着裕妃耿氏。 舒锦缩了缩脖子,“皇上,您、您没生气吧?” 胤禛淡淡说:“满蒙联姻是旧俗,朕还不至于生这种气。”。 舒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赶紧去卖身吧皇帝陛下! 第六十二章、科尔沁格格要来了! 舒锦的主意很简单,让雍正纳个科尔沁的妃子! 让博尔济吉特氏别在这后宫里断了延续,这就等于给太皇太后娘家好处。太皇太后自然会投桃报李,帮雍正压制她亲妈。 这逻辑,多么完美。 四月初八,是宜搬迁的黄道吉日,雍正奉祖母太皇太后迁宫慈宁,也算是后宫里一桩大事了。 又过了三五日,嫔妃们齐聚钟粹宫请安,齐妃李氏也终于将抄写完的十遍宫规上交皇后检查。 但皇后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匆匆扫了一遍,便撂下转而对在场嫔妃道:“昨儿本宫去慈宁宫请安,瞧见太皇太后精气神极好,便随口问了两句,这才晓得,原来是皇上准允,让科尔沁送一位格格过来服侍她老人家。” 舒锦暗道:雍正动作蛮快嘛,卖身卖得很溜嘛。 但舒锦分明瞧见齐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甚至齐妃都没忍住:“是来服侍太皇太后的?还是服侍皇上的?!” 皇后淡淡哂笑:“这有区别吗?” 齐妃脸色僵硬地坐回椅子上,袖子底下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这可是科尔沁的格格,姓博尔济吉特氏啊! 谁不晓得这个家族有多厉害! 孝庄文皇后、孝端文皇后,还有现在这位太皇太后和她姑姑……那可都是顺治爷的皇后! 科尔沁的格格,来了怎么也得是个妃位吧?若是日后诞下阿哥……弘时这个皇长子算什么?皇后膝下的元寿也得逊色一筹!! 这位的威胁可比年妃大多了! 熹妃钮祜禄氏也是有些坐不住了,便忙起身道:“皇后娘娘,先帝赐婚的年侧福晋,不知何时能入宫?” 比起这位科尔沁的格格占据最后一个妃位,那还不如便宜了年氏呢!年氏父兄再显赫荣耀,可到底是汉军旗啊! 皇后郑重颔首:“熹妃所言甚是,年氏那可是先帝在世的时候便赐的婚了,本宫也该提醒皇上,早日纳年氏入宫了。” 熹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不由苦笑了笑,无声地坐回了椅子上。先前还觉得年氏是威胁,不成想一山还有一山高…… 齐妃脸色仍旧颇为不快:“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让科尔沁格格入宫了?眼下又不是选秀的年份!”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鄙夷,端然道:“所以,是以服侍太皇太后的名义接进宫的。”——不是秀女!但位份必定低不了! 齐妃咬了咬牙,“一个接一个,还真是热闹!” 看着皇后、齐妃、熹妃脸色都不好看,舒锦默默降低存在感,可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这馊主意是我出的,要不然非撕了我不成。 舒锦忙笑着道:“满蒙联姻是旧俗,先帝当年,也纳过科尔沁的格格。”——便是如今的宣太妃了。先帝宣妃,是个几乎没存在感的嫔妃,在先帝后宫里虽然早早诏封为妃,却一直没行册封礼,还是雍正登基后,才尊她为宣太妃的。至于宠爱,更是完全木有,更遑论一子半女了。 听得此言,后妃三人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是啊,如今的科尔沁已经不比当年了。 皇后颔首道:“裕妃所言甚是,既是科尔沁的格格,少不得要拾掇出正殿来,万不可亏待了。”——好吃好喝好待遇养着便是了。 若只是个充面子的形象妃子,但自然可以安心。 只不过,雍正可还指望着太皇太后出力呢,怕是不好冷落这位科尔沁的格格……舒锦暗道。 不过也好,怕是到时候,皇后、齐妃都要焦头烂额,再加上一位年妃,便更顾不上她了。 躺平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妙哉! 齐妃端起茶抿了一口,神态也闲适起来,“说来,皇上登基后,除了驾临过钟粹宫两次之外,便只去过裕妃妹妹的承乾宫了。”驾临钟粹宫那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请安的时候,当着嫔妃面的训皇后。 舒锦忙笑着道:“皇上去我宫里,自然是去看望李贵人和天申。” 懋嫔宋氏也忙附和道:“是啊,那日也恰巧也在,皇上还叫我多陪李贵人说说话解解闷呢。” 舒锦真的很感谢懋嫔圆谎…… 皇后只得挤出个笑容:“皇上慈父心肠,当然会怜爱子嗣。三阿哥的几位老师,也是皇上亲自选的,皇上这么忙,登基以来连牌子都没翻过,却十分关心三阿哥的学业,隔三差五便要考校问询呢。” 听得此言,齐妃不禁得意:“弘时是皇上的长子,又是唯一入读的阿哥,皇上自然格外看重。” 皇后膈应得脸色都黑了几分,却也不得不承认,皇上登基以后,对弘时的确愈发看重了……弘时果然才是最大的威胁!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熹妃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舒锦亦顺势邀请懋嫔去承乾宫吃茶。 这厢才刚屏退了左右,懋嫔低声问:“那日皇上突然驾临……过后没多久,便要接科尔沁的格格入宫,这可与你有关?” 舒锦才喝进嘴里的茶险些倒喷出来,不得不说,懋嫔真的是太聪明了。 懋嫔打量着裕妃的神色,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她一边思量、一边缓缓道:“皇上忧心的,无非是太后不肯挪宫。而昨日,慈宁宫刚刚放出话,要把宁寿宫赐给太后居住……” 懋嫔深深打量了眼前这位看似温敦的裕妃娘娘,“科尔沁格格入宫,的确是个能打动太皇太后的好筹码。你当真聪慧。” 舒锦如何敢承认:“你可别乱说,那都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反正雍正口风严,她倒是不必担心被出卖。 懋嫔莞尔一笑,“好了,我的好娘娘,我省得了。我的嘴巴严实着呢,你安心便是。” 舒锦讪笑:“其实,后宫里热闹一下也好。别人热闹了,咱们才能安生了不是么。”这就叫死道友莫死贫道嘛! 懋嫔掩唇噗嗤一笑,“你的鬼主意倒是一套一套的!”。 笑过之后,懋嫔不禁细细思量几番,旋即颔首道:“若不得宠,于咱们无害,若是得宠,便该皇后、齐妃、熹妃头疼。再加上一个年氏,若是也接进宫,这位份上,便要先争斗一场了。到时候,的确是要热闹了。” 第六十三章、年妃入宫 科尔沁到底远在千里之外,太皇太后一封家信送过去,那边还得仔细斟酌人选,然后再送到京城,怎么也得几个月光景。 倒是那年氏,在皇后贤惠的提醒下,雍正终于下旨,择了四月底的吉日,便将年氏接进了宫,并赐翊坤宫正殿居住。 虽说名分未定,但住了正殿,怎么也得是个嫔。 大好的春日光景,天微微亮的早晨,后宫嫔妃们便早早来到钟粹宫,就是为了一睹这位新人风采。 钟粹宫正殿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生生是没找到生面孔。 齐妃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尖锐:“怎么?这年氏还没来请安啊?” 熹妃含笑道:“许是因为还没定下名分……” 这时候,钟粹宫大宫女丹朱迎了出来,并道:“翊坤宫娘娘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这会子正在内殿服侍皇后娘娘梳妆呢。” 好家伙,卯时三刻的请安时辰,居然还能提前一个钟头!! 丹朱含笑道:“今日风大,各位小主请进殿吧。” 众人进了殿中,皇后未曾现身,她们也只好在殿中站着干等,但好在等了没多一会儿,便见一身吉服的皇后乌拉那拉氏被一个身量纤纤的粉蓝云锦宫装女子扶着徐徐走了出来。 众人少不得赶忙屈膝见礼。 皇后落了座,才叫免礼、赐座,复又笑着指着身边的纤细女子道:“这便是先帝当初指婚的侧福晋年氏,等了一年多,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众人纷纷看向那女子,却不由暗自吸了一口冷气。 无他,这年氏……端的是国色! 且看那衣裳虽然素雅,却衬得她清丽出尘,乌黑的青丝梳成一个寻常的两把头,头上只簪着白玉与点翠,却衬得那张小脸风致楚楚。她低眉浅笑,一双杏眸微垂,脸蛋上脂粉薄扫,朱唇微抿,这张脸蛋,简直就是无暇美玉。 连齐妃都忍不住道:“年妹妹当真好颜色!” 那年氏微微抬头,看向齐妃:“这位姐姐是……” 皇后笑吟吟道:“这是齐妃李氏,也是潜邸侧福晋出身。” 什么叫“也是”?便是平起平坐的意思。 年氏轻轻福了福身子,软语娇声道:“齐妃姐姐好。” 年氏的主动行礼,让齐妃心里稍稍平复了些,“年妹妹倒是很懂规矩。” 皇后眼底微微不快,年氏对她的恭敬,她自是觉得受用,却不乐见年氏对齐妃有礼。皇后挤出个笑容,又介绍道:“这是裕妃耿氏、熹妃钮祜禄氏。” 年氏又再度福了福身子。 舒锦倒是觉得,不便受这个礼,只是屁股稍微抬了抬,就又落了回去,毕竟钮祜禄氏都端然坐着呢,她若是站起来,怕是更不妥。 这不起眼的小小动作,年氏俏丽的眸子瞬间便捕捉到,立时心里便有了底儿。 皇后微微一笑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跟后宫姐妹熟悉,你且先入座吧。” 舒锦:不用介绍一下懋嫔吗?好歹懋嫔也是主位啊! 而且,你这是叫年氏坐哪儿?懋嫔之下,原本属于李贵人的位子倒是正好空着。 年氏忙朝着皇后屈膝一礼,娇软地应了一声“是”,看向众人,又犯了几分迟疑。 见状,懋嫔倒是泰然自若起身,“年妹妹且坐此处吧。”——然后不等年氏说什么,便兀自去坐在了李贵人的空椅子上。 “多谢这位姐姐。”年氏微笑致谢,却并未行礼。 舒锦看在眼里,不禁暗道,显然年氏看得出懋嫔的位份!而且怕是觉得自己位份必定在懋嫔之上…… 看样子,这个小年糕,并不是个单纯的小丫头啊。 皇后嘴角噙着笑,“年妹妹如今芳龄几何?” 才刚坐定的年氏连忙再度起身,恭恭敬敬道:“回皇后娘娘,臣妾今年十六了。” “十六岁啊……”皇后似乎颇为感慨的样子,“年轻就是好啊。” 年氏羞涩一笑,才再度落座。 看着年氏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齐妃心里顿时更添了几分不痛快,“年妹妹的翊坤宫与本宫的长春宫正好毗邻,以后可以常来坐坐。” 年氏笑靥如花:“承蒙齐妃姐姐不弃,妹妹日后一定登门拜访。” 皇后笑着抚了抚鬓角:“看样子齐妃很喜欢这位新妹妹啊。” 齐妃心里再膈应,此刻也只能强撑着,“如此娇花一般的可人儿,谁会不喜欢呢?” 皇后颔首:“是了,皇上见了也必定喜欢得紧。” 齐妃面色一僵,到底是维持不住笑意了。 挑拨完之后,皇后又笑着扫了一眼众人,“本宫正打算去慈宁宫请个安,你们可要同去?” 舒锦可没兴趣跑去当磕头虫,便赧笑道:“这个时辰,元寿怕是要醒了……” 皇后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没把裕妃算进去,便直接了当道:“那齐妃、熹妃、年妃陪本宫一起吧。” 年妃?年氏还没封妃呢……舒锦腹诽。 只是此刻,谁也没有纠正皇后的这个小小口误。 而年妃这个当事人,俏丽的小脸不免为之一喜。 舒锦便携着懋嫔宋氏一并回到承乾宫。 关好殿门,舒锦打量着懋嫔那如常的神色,不禁叹道:“难为你竟不生气。” 懋嫔轻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她心高气傲是好事,我巴不得呢。” 舒锦笑道:“你说,今日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会不会为难年氏?” 懋嫔略一忖,旋即摇头:“且不说年氏名分未定……太皇太后可是历经三朝,又是这样的身份和辈分,如何会自降身份?” 舒锦颔首:“那皇后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皇后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想让太皇太后给年氏一点压力,好进一步让年氏与科尔沁的那位格格争一争位份。 与懋嫔吃着茶,逗弄着小胖仔天申,不消多时,消息灵通的张守法便禀报了最新消息,“太皇太后今日礼佛,谁都没见。” 舒锦微微讶异,连皇后都吃了闭门羹了?! 懋嫔噗嗤笑了,“看样子太皇太后已经知晓,是皇后贤惠提议将年氏接进宫。” 所以太皇太后没跟年氏计较,倒是给了皇后脸色瞧。。 舒锦暗笑,也是,虽然这位太皇太后历史上好像有点窝囊,可人家能熬死董鄂妃、熬死顺治,又是后宫里活了这么多年,早就人老成精了,哪里能轻易被糊弄?! 第六十四章、李贵人产女 懋嫔忽的眼珠一转,低声问:“你莫不是早就料到,所以才不去慈宁宫的?” 舒锦失笑,“我当真就是想偷个懒。” 只是事情太过巧合,她现在说什么都没说服力。 懋嫔倒是识趣地没有纠结此事,转而道:“我记得李贵人差不多也该临盆了吧?” 舒锦颔首,多亏了皇帝的严厉警告,李贵人方能安生养胎,她也提着弦儿仔细照顾了这么久,差不多该瓜熟蒂落了。 唉,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意外,又经历这个多波折,也不晓得能不能平安降生。 刚这么想着,宫女含霜匆匆进来禀报:“娘娘,李贵人突然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舒锦安然坐定,吩咐道:“那还愣着做什么,扶她去产房,赶紧去请太医和稳婆,叫后厨赶紧烧上热水备着!” 古人生孩子是什么流程,舒锦是亲身经历过的,她只管做好安排,剩下的就看李贵人了。 安排妥当之后,舒锦这才叫太监分别去养心殿和钟粹宫禀报帝后知晓。雍正这货,显然是不可能亲来,不过皇后倒是麻溜就来了。 约莫是刚吃了闭门羹的缘故,皇后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装模作样询问:“李贵人如何了?” 舒锦只得迎皇后入正殿,仔细回答道:“李贵人才刚发动,产道还未开,一切都还早着呢。”——也不晓得今天能不能生下来。 皇后蹙了蹙眉,板着脸道:“李贵人一定要平安诞下皇嗣,绝不容有失!” 是怕一旦有失,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舒锦道:“皇后请放心,臣妾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人事已尽,剩下的便是看天命了。” 女人生孩子入过鬼门关,李贵人身子骨本就弱些,又经历过见红,谁也不晓得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皇后脸色不快:“皇上的子嗣自有天明庇佑!裕妃,你少说晦气话!” 舒锦暗暗撇嘴,我说的是大实话!嫌我晦气?你干的事儿难道就不晦气了? 只是偏殿人家正拼死拼活生孩子,舒锦也不想乌鸦嘴,便道:“是,李贵人定能母子平安。” 懋嫔见状,便和事佬般笑着说:“有皇后娘娘凤架亲临、福泽庇佑,自然万事顺遂。” 懋嫔的嘴甜,让皇后脸色稍霁。 可嘴甜改不了生产的艰难,日头渐渐高升、又渐渐落下,李贵人的产道才堪堪初开——这速度未免太慢了点,李贵人那身子骨,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 舒锦不禁泛起了忧虑。 正在此时,周太医和孙太医联袂来到正殿,周太医擦了一把冷汗,“李贵人生产不顺,微臣斗胆,若有个万一……不知是保皇嗣、还是——” 皇后立刻沉声道:“那还用问,自然是以皇嗣为先!” 舒锦听得此言,不由叹了口气,自是什么都说不得。搁在现代,还有脑子被裹脚布缠过的人无视法律,非保小、不保大呢,而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皇家,产妇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甚至都不需要请示皇帝,皇后就可以做这样的主。 舒锦终究还是不忍,急忙道:“皇嗣要紧,但李贵人也要尽力保全。” “是,微臣自当尽力而为。”周太医连忙叩首道。 皇后忍不住斜眼睨了裕妃一眼,按理说母死子存,对裕妃最有利……哼,也不晓得是真心善,还是装出来的。 暮色降临,皇后揉着眉心,已经颇有几分不耐。 懋嫔见状,便上前道:“皇后娘娘,李贵人怕是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了,不如这里交给太医和稳婆们照料便是,如有喜讯,想必裕妃娘娘也会立刻着人禀报。” 皇后脸色略略和缓,“如此就劳裕妃费心了。”——李贵人是她宫里人,她也多少担着责任,不敢不尽心。 舒锦心道,原来你脸色原来越烦,不是烦心李贵人和她的孩子,而是呆烦了啊!不早说! “是,臣妾会好生看顾,请皇后娘娘放心。”舒锦连忙毕恭毕敬道。 终于,这才送走了皇后。 舒锦叹了口气,陪着皇后一整天,也是很累人的,舒锦勉强挤出个笑容对懋嫔道:“在我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吧。”——也是辛苦了懋嫔一天了。 整个承乾宫已然是灯火通明,偏殿中李贵人嘶哑声音在正殿都能听见。舒锦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只能努力用了些,好在天申一早就送去后殿了,倒不是怕吓着他,这小胖仔胆子倒是还不错,不过这孩子到了乱跑乱窜的年纪,舒锦怕他添乱。 用罢了晚膳,懋嫔执着她手屈膝一礼,道:“李贵人那边,终究只能看她自己的福分了,你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后殿陪天申吧。”——倒是可怜了天申,被扔去后殿,怕是要闷坏了。 倒也是巧,懋嫔前脚离开,后脚雍正渣男这才派遣了身边的首领太监苏培盛过来询问李贵人是否生了。 生个鬼啊,傍晚才开的产道,今晚怕是生不下来了。 但舒锦还是忙叫人唤了一个稳婆过来回话,“回娘娘的话,李贵人产道开得极快,已经能看到小阿哥的头了。” 舒锦不禁一喜,没想到生产进度条突然加快了?? “好好好,你快些进去照顾李贵人!”舒锦不禁带了几分期许,虽说她可以躲去后殿清静安睡,但前头这边有人正拼了命生孩子呢,她只怕也睡不着。 “那就劳烦苏公公在此稍候片刻,想必用不了多久,公公就可以回去跟皇上报喜了。”舒锦忙笑着对这位未来大太监道。 这个苏培盛倒是十分谦恭:“是,奴才听娘娘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殿的天申都被乳母给哄睡了,两位太医这才再度来到正殿报喜:“娘娘,李贵人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舒锦松了一口气,甭管公主皇子,平安就好,“李贵人还好吗?” 周太医道:“贵人小主力竭,已经昏睡过去了,不过并无大碍。倒是小公主……哭声有些弱,怕是要好好养着。” 舒锦神色一紧:“小公主可是足月生产……” 周太医小心翼翼称“是”,“想来是早先见红的缘故,最好还是安排一位擅长小儿科的太医好生调理。” 舒锦脸色一变,这位周太医是要尥蹶子啊……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有道理。人家是妇产一科的圣手,又不是儿科的,术业有专攻。。 “本宫省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舒锦又拿了银子赏赐小苏太监,让他替李贵人多说几句好话,再遣人禀报了钟粹宫,这才去后殿安歇了。 第六十五章、福薄公主 钟粹宫。 皇后才刚宽衣,正在对镜卸妆,突然闻此讯,倒是愣了一下,“小公主?还先天不足?” 皇后不禁蹙眉,“太医说是当初见红的缘故?!”——可恶,居然敢推卸到本宫头上! 大公主丹朱道:“娘娘,既然只是个小公主,想来皇上也不会太上心。” 皇后颔首,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她那副模样,原也不是个有福气的。裕妃既然喜欢做善人,就让她操心去吧!” 翌日午后,舒锦正陪着天申玩七巧板,便见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张麟引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来到她的正殿。 “这是皇上指派的童太医,最善小儿一科。”张麟如是道。 舒锦倒是松了一口气,正琢磨着该请那位儿科大夫呢,没想到皇帝直接就给送了来,倒是省了一笔钱了。 张麟倒不只是带了个太医来,其余赏赐也有,虽只是些绸缎首饰,但也还算丰厚。舒锦忙替李贵人谢了恩,又赏了张麟。便动身往偏殿而去。 兰若忍不住道:“娘娘,产房血污,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奴才替您进去传个话也就是了。” 舒锦淡淡说:“谁没生过孩子?我也是女人,有什么好忌讳的?!” 说罢,便大步进了李贵人的产房,里头倒是没有太大气味,就是又闷又热,舒锦才走到李贵人床榻前,就出了一头细密的汗水。 李贵人对裕妃的到来也着实吃了一惊,她微红微肿的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娘娘怎么进来了?这产房不吉利,您快回正殿吧。” 舒锦坐在了床头的绣墩上,笑道:“我又不是没做过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语简单略过,复又笑着说:“皇上刚刚钦赐儿科圣手童太医照料小公主,还赏赐了不少绸缎首饰呢。” 李贵人怔怔,“皇上……还记挂着我的小公主?” 舒锦颔首:“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亲骨肉,哪有不关心的?” 李贵人咬了咬嘴唇,眼圈再度红了,“可是小公主哭声那么弱,我实在害怕……想到当初懋嫔娘娘两个女儿也是……” 舒锦忙道:“月子掉泪可不吉利。你小公主好歹是足月生产,宫里的太医医术又高超。”——只是吃奶的孩子,如何能吃药?说到底,还是得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李贵人连忙擦掉眼泪,咬牙恨恨道:“我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更恨那个毒妇——若我的女儿安好便罢,若有个万一……” 看到李贵人眼里翻涌着浓烈恨意,舒锦也只是叹了口气,这种心情,她很能理解。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又宽慰了李贵人几句,舒锦便又动身去婴儿房瞧了瞧那位刚降生的小公主。 昏暗闷热的小暖阁内,红彤彤的孩子,瞧着倒是还算正常,只是偏生一哭起来,声音格外细弱……连吃奶都比寻常孩子慢些。李贵人产后体弱,连奶水都是不足的,但好在宫里不需要生母亲自哺乳,内务府送来的奶娘也都是白胖健康的,奶水质量一看就知道极好。 吃着上好的母乳,希望能让这个孩子日渐健康些吧。 “小公主如何?身子可还能调理好?”舒锦看向那位童太医。 童太医道:“公主还太小,若要用药,最起码要等到七个月。” 也就是说,头七个月,就看这个孩子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了。 舒锦叹了口气,又叮嘱了乳母保姆们仔细照料公主,便回正殿去了。 “额娘。”白胖的天申不知何时已经黏在了她的腿上,这孩子,打生下来就没染过病,一直都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着实让她省心不少。 而李贵人这个女儿,怕是有的操心了。 舒锦将沉甸甸的天申抱进怀里,“天申乖,不是额娘不理你,而是这两日有别的事情要忙。” 天申懵懂地看着她,忽的扬起小爪子:“出去、玩!” 舒锦无奈一笑,“好吧,去御花园玩。” 如今时令大暖,御花园她还没好好逛逛呢。主要是这段日子,心思都在李贵人和她的肚子身上,倒是有些冷落天申了。 出了承乾宫,往北经过皇后的钟粹宫,便进了御花园,说是叫“花园”,其实倒也没有多少花,反倒是古树、假山更多些,其间错落着亭台楼阁,倒是个清凉宜人的好地方。 沿着迤逦的鹅卵石路往佳木葱茏之处而去,直到看到一座上圆下方的亭子,上书“万春亭”三字,倒是颇应着清凉如春的景致。这亭子极大,四面出抱厦,整体看上去是个十字形的多角亭,倒是个纳凉歇脚的好地方。 舒锦便牵着天申胖仔的爪子,母子俩慢吞吞迈入了亭中,然后便看到亭中坐着一对母女。 哦豁,这不是齐妃和大公主么。 大公主半月前才刚刚被封为和硕怀恪公主,如今瞧着精气神比往日低嫁之时自是大有不同了。 顾家得到了皇帝的重用,虽然顾八代年老,婉拒皇帝征召入仕,但顾八代的儿子顾俨已经被任命为副都统,监生顾琮也已经授了吏部员外郎之职,可谓是一飞冲天了。 昔日阴霾一扫而空,怀恪公主如今眉宇间颇有几分舒展飞扬之意。 “给裕母妃请安。”怀恪主动行了一礼。 齐妃不疾不徐起身,与舒锦互行了平礼,至于尚且懵懂的小天申,就只好叫保姆抱起来,代为向齐妃和皇姐问安了。 “五弟长胖了、也长高了。”怀恪公主看着那个白胖一团的孩子,忍不住笑意满颊。 齐妃抿了抿唇角,“五阿哥是愈发有福气了,倒是李贵人的小公主似乎福薄了些。” 李贵人的小公主先天不足,已经是后宫皆知之事。 怀恪公主是今日入宫才晓得,自己添了个妹妹,不免叹了口气,“想来养大些就好了。” 齐妃撇了撇嘴:天晓得能不能养大……只是这等诅咒皇上骨肉的话,齐妃还不至于宣之于口。 想着裕妃是个能给皇后添堵难堪,且又不是不得宠的,齐妃便给了三分笑容:“倒是要辛苦裕妃妹妹了。” 舒锦腹诽,这本来应该是你的辛苦!!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舒锦只得道:“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第六十七章、妇女主任裕妃娘娘 其实齐妃这个人,倒也不难相处,只要跟她没有利益冲突,言语上多客气些,便是也是了。 倒是这位怀恪公主笑语嫣然,几步近前,客气中又透着几分亲近:“我正想着去裕母妃处拜见呢,不成想倒是现在这里碰见了。您若是得闲,不如去长春宫坐坐?” 额?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这位大公主怕是有些话不方便在外头说啊。 虽然舒锦不想跟齐妃走得太近,但貌似她也找不出回绝的理由,而齐妃虽然奇怪女儿缘何突然对裕妃这般热络,但也不好驳她面子,只得道:“说来裕妃还没去过本宫的长春宫呢。” 人家主位娘娘都亲自开口相邀了,舒锦就更加不能不给面子了。 “那就叨扰齐妃姐姐了。” 长春宫距离这万春亭倒是颇有些距离,便只好坐上肩舆,先横穿过御花园,进入西六宫范围,途经储秀宫和年妃的翊坤宫,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东西六宫的建筑格局都是差不离的,只是里头装修摆设各异罢了,齐妃喜奢华,她的殿中自是铺金设玉,金彩辉煌,怕是跟皇后的钟粹宫有得一比。 舒锦看得不禁吐槽,这个齐妃的品味……实在不咋滴啊。 不过长春宫的茶倒是极好,喝着很是甘爽。 怀恪公主笑着说:“这是金春刚刚进贡的雀舌,也不晓得裕母妃是否喝得惯。” 舒锦只得连忙搜肠刮肚想词儿,“这茶甘爽清香,回味悠长,自是一等一的好茶。” 怀恪公主也徐徐抿了一口,略略品味之后,也颔首道:“看样子母妃也是懂茶之人。” 齐妃却有些不大高兴:“喝茶就喝茶,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得嘞,看样子这位齐妃娘娘是个不懂茶的…… 舒锦见状,立刻道:“是啊,齐妃姐姐宫里的茶又岂会不好?” 齐妃这才微微自得,“也不过就是稍微名贵些贡茶罢了。” 瞧这尾巴翘得……舒锦继续默默喝茶,虽然她也不是很懂啦,不过这茶却是很香,喝完之后还能口齿留香,确实好喝。 怀恪公主不免有些尴尬:“我额娘素来直率了些。” 舒锦笑而不语,话说,孩子,你到底想说啥,这寒暄得差不多了吧? 怀恪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珐琅茶盏,幽幽一叹,才道:“其实,我也不过就是想跟母妃您说几句家常话罢了。” 家常?公主的家常……舒锦恍然大悟,看样子是和额附的关系出了点问题?? 舒锦便笑着说:“我虽在后宫,但也听闻了额附与其父被皇上重新启用之事。” 齐妃立刻哼哼道:“那还不是看在舒宜尔哈的份儿上!” 怀恪公主揉了揉眉心。 舒锦只得附和道:“那是自然的,顾琮如今可是皇上的乘龙快婿,日后前途似锦着呢。” 说着,舒锦便顺势又道:“可是额附太过忙于尽忠职守,忽略了公主了?” 怀恪脸上不由有些尴尬,“其实额附一直十分勤勉,倒也不是如今才……” 怀恪又连忙道:“倒不是额附怠慢我,顾家上下一直都对我十分礼敬,额附亦是常来请安。” 齐妃有些不满:“光大白天请安又什么用!!” 舒锦吐槽:合着是晚上不过去呀。 明白了明白了。 人家也不是前后不一,而是一直都是如此。那么在雍正登基前,也没见怀恪回王府抱怨啊——怎么现在倒是回来隐隐诉苦了?啊不,倒更想是问计。 嗯?舒锦突然脸色有点古怪,咋滴,当我是妇女主任啊!! “母妃向来明透,不知可否指教儿臣一二?”怀恪公主见裕妃半晌不言语,语气不由更放低了几分。 舒锦:我这个妇女主任是不当不行了啊…… 舒锦尴尬一笑:“公主,我素不得宠。此中之事,齐妃姐姐比我懂得多。”——你妈可是争宠小能手! 齐妃轻咳一声:“是啊,舒宜尔哈,这事儿你听额娘的便是了!你可是堂堂公主,别太给他脸了!” 舒锦黑线,你这些年争宠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姿态! 怀恪一脸的无语凝噎,只得又看向了裕妃。 舒锦:得嘞,我算是明白了,齐妃牙根没教女儿怎么争宠!齐妃根本就是觉得,公主凭啥去讨好额附啊!应该额附讨好公主才对! 嗯,这种想法倒也不能说有错。 舒锦咳嗽了一声,道:“额附与公主相敬如宾,似乎也不是一两日了。” 怀恪公主细细品读了一下“相敬如宾”四字,旋即尴尬颔首:“先前额附一直苦读,我、我也一直心里有所不平,对他的确是太不关心了。” 哦,果然如此。 不过也是正常,人家被亲爹坑得下嫁,心里能舒坦才怪。 舒锦小声问:“公主没有给额附脸色瞧吧?”——冷淡点没啥,你没指着鼻子骂他羞辱他吧? 怀恪脸颊一鼓,有些不忿:“我怎会那般不讲理?!” 舒锦讪笑,那就好,没结仇就好。 略略一思量,舒锦便笑道:“既然只是从前关系冷淡了些,那以后慢慢培养感情便是了,不打紧。” 怀恪公主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儿臣愿闻其详。” 舒锦无语:我还咱详?从前冷淡,那以后就热情些嘛! 而且,你才这般年纪,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额,话说回来,怀恪公主也快双十了,在这个十四五岁就普遍结婚,十六七岁普遍当娘,十九二十那就是怀二胎的年纪……怀恪公主能不急么! 舒锦只好道:“额附既然常去请安,你多加挽留就是了。”——咋滴,他还敢不从? 怀恪脸颊“轰”地涨红了,“可、可他总是清晨请安!” 舒锦汗了一把,那大白天的确实不方便。 “那你请他来用晚膳便是了。”吃完饭,总不能嘴巴一擦拍拍屁股走人吧? 怀恪脸红得都要滴血了,“那怎么能成!”。 得嘞,看这位公主羞赧的小模样知道她脸皮有多薄了!我说,姑娘啊,跟你娘学学,你从小看到大,怎么就没学会一点驾驭男人的手段呢? 第六十八章、清醒的怀恪、齐妃的小算盘 齐妃见女儿羞急了,便不由有些气恼,于是狠狠瞪了裕妃一眼:“舒宜尔哈脸皮薄,馊主意少出!” 舒锦:……你这么个脸皮厚的老绿茶竟养出这个单纯羞涩的女儿,也当真是不可思议啊! 舒锦叹道:“那就慢慢来吧,额附来请安,公主便对他多多关怀些,多赏赐些亲手做的荷包衣裳。”——咱走温婉路线,也不是不成。 怀恪低下头,绞着衣襟,小声讷讷道:“这几个月,我一直都是如此,可是、可是……” 合着这小温柔小手段已经施展过了?难不成是这位额附太直男,没看懂?额,不至于吧?从冷淡到温柔,也是蛮明显了。 舒锦便道:“许是额附真的太忙了?” 齐妃有些不忿:“差事再忙,也用不着晚上忙!” 舒锦:你的意思是,额附顾琮白天给皇帝岳父干活,晚上还得去公主老婆那儿加班? 若真的忙得脚不沾地,那是真的没那份心思的…… 舒锦小声道:“皇上如今也不忙得连牌子都没空翻了吗?” 齐妃哼道:“他只是个芝麻小官儿,哪里能跟皇上比?!” 舒锦:……论狡辩,齐妃是很在行的。人家员外郎诶,怎么就是芝麻小官儿了? 齐妃忍不住道:“舒宜尔哈,我看你该着人仔细查一查,八成是顾琮这小子在外头有人了!” 舒锦只觉得满头乌鸦嘎嘎飞过。 怀恪公主小声道:“没有的,我查过了。” 舒锦更黑线了,姑娘啊,你居然还真查了!! 齐妃又忙追问:“那他屋里呢?是不是藏了小妖精了?” 舒锦满头黑云滚滚,泥垢了! 怀恪公主连忙道:“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身边原本只有个小厮,还是我嫁过去之后,才指了个老妈子过去伺候。” 齐妃不禁狐疑,旋即脸色一变,拉着怀恪的手问:“那个小厮多大了,长相清俊否?” 舒锦:……求求你别说了! 怀恪公主一脸懵懂,“也就是寻常小厮啊。” 舒锦急忙道:“公主不妨多去顾家太夫人处走动一下。”——对着额附不好意思,那你就对额附他妈下手。天底下的老太太,没有不盼着抱孙子的。 齐妃撇嘴:“天底下的婆母,不往儿子屋里塞通房妾侍,已经算是好的了!还指望她帮忙?” 舒锦:……不怪齐妃这么想,毕竟当年德妃也常干这事儿——倒也不是德妃的错,毕竟康熙老爷子忙得很,亲自给儿子指个侧福晋都是少见之事,难不成还要给儿子挑小妾?但选秀,既是皇帝选妃,也是给皇子皇孙宗室子弟栓婚——德妃总不能只给小儿子挑美人,把大儿子忘在脑后吧?总得挑两个充充数吧? 所以,雍正潜邸侍妾,绝大部分都是德妃所赐,其中就包括齐妃。 甚至原主耿氏,也是德妃所选。 作为包衣出身,耿氏虽然没资格参选选秀,却可以参加内务府一年一度的“小选”,也就是选宫女。而各家王府,也可以使唤一定数额的太监宫女。而原主之父耿德金,约莫是觉得女儿有几分姿色,所以就使银子、动关系,买通了德妃身边的嬷嬷说了好话,所以耿氏就这么进了四贝勒府…… “倒也不都是如此。公主给顾家生的孙儿,那可是皇上的外孙。”舒锦心想,只要这位顾家太夫人不傻,就知道该如何选。 怀恪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母妃的意思我明白了。” 舒锦颔首,甭管这位额附是真直男还是装直男,让他亲妈出面,都是最好的选择。 齐妃看着自己的女儿,挺胸道:“裕妃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他们顾家难道还会放着天子外孙不要,琢磨什么妾生子?” 怀恪忍不住道:“额娘,什么妾不妾的,额附除了我,没别人了。” 齐妃撇撇嘴,“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哪怕现在没有,以后也早晚也要生出花花肠子!你可得好好盯紧了!” 怀恪眉宇格外平和,“我不是不能容人的,等我有了子嗣,自无不可。” 齐妃眉头皱得老深:“你一个公主,这般贤惠作甚?!” 怀恪听得此言,倒是有几分苦笑不得,一个人霸着额附有什么好?他又不是潘安宋玉!更何况,生儿育女那么辛苦,她若霸着,那岂不是要一直生?倒不如挑两个和顺的,替她生去。当然了,前提是她有了子嗣。 只是这些话,额娘必不赞同,怀恪便道:“额娘,我是公主,此生依靠是汗阿玛。至于额附,知道礼敬我便足够了。” 舒锦看在眼里,倒是心生几分欣赏,原来这位公主只是想生个娃啊,图的根本不是什么夫妻琴瑟,于男女之事上倒是个清醒明白人。 倒也是,盲婚哑嫁,本就没什么感情,何况这个顾琮的性子也实在不讨喜!竟一点都不知道哄着点儿公主老婆……这种情况下,人家公主还愿意跟你生娃,生完娃之后,还许你纳妾风流——这是多美的事儿啊! 齐妃却有些不满:“顾家有幸尚主,礼敬你是应该的!但你也得用些心思在额附身上,夫妻感情要好生维系,你还年轻,可不要为了一时贤名,叫狐媚子钻了空子!趁着大好年岁,多生几个孩子,孩子多了,自然感情就好了。” 怀恪皱眉,她就是不想跟额娘似的,一胎接着一胎的生……弘昐弟弟和弘昀弟弟夭折,未尝不是因为额娘太过频繁生育,没能养好身子的缘故。 舒锦暗道,齐妃说这些话,固然有她自己的经验在里头,只不过也并非全然是为了怀恪公主……顾家……准确说是满洲上三旗伊尔根觉罗家,如今眼瞧着是飞黄腾达了,怀恪和额附感情越好,自然就越能将伊尔根觉罗家拉上弘时的战车…… 齐妃虽疼女儿,但更在乎儿子啊。 这样不算明显的重男轻女,在后世都不算稀奇事。 “额娘,我省得了。” 舒锦瞧着这怀恪公主倒是颇有几分敷衍之意。 齐妃却并没有看出来,她笑颜灿烂道:“夫荣妻贵,我瞧着,你这个额附是有本事的,将来能给你挣面子。” 舒锦默默补上一句:还能帮弘时竞争储位……。 这齐妃小算盘啊,打得啪啪作响。 第六十九章、小年糕粘上来了 吃了两盏茶,怀恪公主亲自将舒锦送出长春门,还附送了舒锦一箱玩具,不消说是送给天申的。 “都是些市面上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母妃留着给五弟把玩便是。” “那就多谢公主了。” 依依惜别,怀恪公主亲眼看着舒锦上了肩舆,这才折身回长春宫。舒锦看着已经西斜的日头,便催促道:“快一些。”同时,帮怀里的天申紧了紧身上的小斗篷。 却不料,才刚走到翊坤宫前,便瞧见一顶肩舆迎面而来。 舒锦定睛一看,不消说,正是如今翊坤宫的主位年氏了。 肩舆双双停下,身量窈窕的年氏率先下轿,并主动行礼:“裕妃姐姐金安。” 舒锦也少不得忙下肩舆还礼。 年氏俏眸打量着裕妃的来处,抿唇嫣然一笑:“姐姐这是刚从长春宫出来?” 舒锦知道这种事情遮掩无益,便坦然道:“在御花园碰见了齐妃母女,公主相邀,便过来喝了杯茶。” 年氏微微颔首,便道:“妹妹是刚从钟粹宫回来。” 并没有问你从哪儿来…… 年氏笑颜如玉:“相请不如偶遇,既在我宫门外遇见了,不如姐姐也去我宫里吃一盏茶?” 舒锦瞅了瞅那西斜的日头,赧笑道:“多谢年妹妹盛情,只是这天色实在不早了。不如改日请妹妹去我宫里吃茶赏花?” 年氏这才恍然大悟般注意到了天边的晚霞,“是妹妹疏忽了,竟忘了都这般时辰了。” 说着,年氏又甜美一笑道:“那妹妹改日再去承乾宫叨扰。” 舒锦颔首,“我随时欢迎。”然后道了声告辞,便带上天申,麻溜回去吃晚饭了。 暮色降临,饕餮足了美食的舒锦正歪在美人榻,含霜正坐在脚踏上给她揉着小腿肚,“娘娘,这翊坤宫娘娘可当真是个绝色美人。” 舒锦懒洋洋“嗯”了一声。 履雪正往薰炉里添香料,也笑着说:“而且礼数周到,对娘娘您也颇有亲近之意呢。” 舒锦淡淡说:“她更亲近钟粹宫。”而且是毫不掩饰。 听得此言,含霜履雪纷纷蹙眉凝思,不免对这位年娘娘生出几分不喜。 兰若笑着捧了一盏银耳雪梨汤上来,“她入宫多日,至今都没见过皇上,甚至连位份都没定下,难免心急。” 舒锦结果雪梨汤抿了一口,果然清甜爽口,“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皇后了。”就算皇帝再不喜欢皇后,后宫嫔妃的位份,皇后依然有话语权。 只是,雍正是重生的,按理说不应该会冷落小年糕啊。 就算年羹尧混账,那年妃在历史上着实得宠,再看她那般身段姿容,也分明极符合雍正的喜好…… 或许是因为雍正现在太忙了?没时间睡美人? 饮尽了雪梨汤,舒锦没心没肺地想,管他呢! 雍正和小年糕咋滴,关她毛事啊! 她现在富贵闲散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如果不用每天早起请安,就更完美了! 舒锦早已养成了早睡的习惯,这个时代实在没有什么夜间娱乐——唯一的那种男女娱乐,舒锦敬谢不敏,她只想多吃多睡,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好白嫖雍正的工资和待遇。 至于陪睡夜间娱乐,拜托雍正还是去找小年糕吧。 默默祈祷了一下,舒锦便舒舒服服睡大觉去了。 同一时刻,我们的皇帝陛下还在挑灯批阅奏折,虽说如今的烂摊子还没有太烂,但也需要时间来慢慢理顺,国库清欠、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改土归流……他想做的事情可不只是这些! 所以,提前十年赢得皇位的雍正陛下,还是得当个工作狂。 翌日,红日东升之时,钟粹宫会议才终于散了。 舒锦走出钟粹门,正想着赶紧回去干饭,便见小年糕莲步而来:“裕妃姐姐,可否去你宫里讨杯茶吃。” 舒锦:…… 我特么昨天只是跟你寒暄啊! 但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只得笑着颔首,请小年糕去她宫里用早膳。 话说,你不去粘雍正粘我干啥? 哦,对了,雍正那个工作狂,日夜都呆在养心殿,一个月里也不见得来几次后宫。而养心殿这个地方,无召幸嫔妃不得靠近! 而舒锦,别看不得宠,但她膝下有天申,雍正总归会偶尔过来看看的。 所以,粘上她了…… 舒锦:…… 用了早膳,小年糕还不走人,而是一边吃着茶,一边小心翼翼问:“姐姐侍奉皇上也有些年岁了吧?” 舒锦抿了一口茶,笑道:“有十年了。” “十年啊……”年氏似乎颇有几分感慨,“姐姐身居妃位,膝下又有皇子可依,可当真是有福之人。” 舒锦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蛮富态的。 年氏忽的小声问:“皇上……一直都是这么忙吗?” 舒锦正色道:“皇上素来勤勉,姐妹们也都习惯了。” 年氏不禁怔怔,这样的冷落,原来也可以去习惯吗……但想到自己青春、自己容色,年氏不想去习惯这种日子。更何况,人家裕妃有子有位份,方能忍受这样的冷落。 “是么……”年氏俏丽的脸蛋忽的有些黯然,“皇上是明君啊。” 舒锦忙点头不迭,是啊是啊,加班加到死的那种。 年氏忽的抬起头,微微泛红的俏眸可怜楚楚望着她:“妹妹新入宫,什么都不懂,还望姐姐能指点迷津!” 舒锦:妹子,你这魅力施展错了地方吧?我又不是弯的…… 不过,瞅瞅年氏那娇花般的脸蛋,水意涟涟的眸子,哦,还真有点动人。 美人是不分性别的。 “那个,皇上勤于朝政,自登基后就没翻过牌子。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呀。”舒锦可没本事让雍正麻溜过来睡小年糕! 年氏杏眸颤了两下,晶莹的泪珠儿随之滚落,端的是一个梨花带雨! 诶诶诶你别哭啊! 舒锦急忙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伤心,等皇上忙完了,早晚要进后宫的。你可是先帝指婚的侧福晋,前朝你又有两个争气的兄长,皇上怎么都不至于忘了你。但凡皇上来看你一次,还能不心生怜爱?” 这等美人,若是不心动,除非是太监! 听得此言,年氏不由破涕为笑:“裕妃姐姐就知道哄我!”。 舒锦叹气:瞧我整天干了些啥?我怎么好像真成了妇女主任了??? 第七十章、雍正他妈真不好惹 好不容易安抚送走了小年糕,舒锦正想躺着歇会儿,太监张守法欢欢喜喜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也是小年糕运气不好,她若是多留会儿,就能粘上雍正了。 整了整仪容,舒锦麻溜迎接工作狂陛下。 且说这这位陛下,一副万年不变的严肃脸,不像是来后宫的,倒像是来上朝的。——舒锦奉了茶,心里默默吐槽。 饮了茶,胤禛面色稍微和缓,他打量着裕妃那张脸……再看看被保姆嬷嬷抱出来的天申,你们娘俩倒是愈发肖似。 “你怎么又胖了?” 皇帝陛下张嘴就是这种大直男话,而舒锦现在已经不会为此而生气了,反倒觉得心安得很。 她笑得颇有几分憨厚,“臣妾宫里的厨子的手艺甚好。” 胤禛默了,是因为朕给她定了妃位,理所当然锅灶上人多了厨艺也更好了,所以……她吃胖了。 顺理成章得出这个结论的胤禛,一时竟无语凝噎。 “你倒是有福气的。”胤禛良久如是道。 舒锦笑呵呵道:“皇上过奖了。” 胤禛:朕并不是在夸你! 长长吐出一口气,耿氏这个人,很难叫人讨厌,可也实在不对朕的胃口。 “你可见过年氏了?”胤禛放下茶盏问道。 舒锦圆圆的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每日请安,都能见到。” 胤禛“唔”了一声,“你觉得,她如何?” 舒锦眨了眨眼:“她……是个绰约动人的女子。” “朕问的不是容貌。”年氏长什么样,朕比你清楚。 舒锦:问性情啊…… 舒锦只得道:“说来也是巧,方才年妹妹来臣妾宫里说了好一会儿子呢话,皇上若是早来片刻,便能亲眼瞧见了。” “哦?她找你作甚?”胤禛眯了眯眼。 舒锦讪笑:“无非是因为一直没能见到皇上,难免顾影自怜。” 胤禛也猜得到年氏会说些什么,而耿氏必定会加以抚慰,“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的孙女已经来来京的路上了。” 舒锦一怔,这么快?连忙福了福身子,“臣妾恭喜皇上。” 胤禛神色平淡如常,“你觉得,年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哪个应该封妃?” 舒锦心道“卧槽”,你问我这个干啥?!这是该我发表意见的事儿吗?!大哥,你去问太皇太后、去问皇后,哪怕去问小年糕这个当事人,也比问我强啊! 但皇帝的问题不能不回答,舒锦弱弱问:“不能都封妃吗?”——别跟我扯什么四妃定额,定下清朝后宫品级制度的康熙自己都没守这套制度! 胤禛微微不悦:“朕不想破例!” 破例又咋了?谁还闲着没事管你封了几个妃子啊!!舒锦恨不得掀桌。 舒锦却只得硬着头皮,做出贤惠之态:“臣妾明白皇上的苦衷,年妹妹是先帝所赐的侧福晋,按理说也该封个妃位,而这位博尔济吉特格格,又是科尔沁亲王之女,十分贵重,也合该一个妃位。” 胤禛却有些不耐烦:“废话不必多言!” 舒锦:我凸! 她心里默默竖了一根中指,“臣妾只是不敢妄言,而且臣妾觉得,此事皇上大可请示一下太皇太后,或是问问年妹妹。” 总之皮球踢给旁人! 胤禛却道:“朕自然已经请示过太皇太后了,她老人家……只说后宫小事,让朕做主即可。” 舒锦松了一口气,这位老太太倒是聪明人。毕竟这位太皇太后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若为帮自家格格争一时高低而让皇帝心中不快,实在得不偿失。瞧瞧宣太妃,位份也不低,可无宠无子,倒不如拿位份换些宠爱、以期诞下皇子来得更实在些。 “太皇太后深明大义,如此不是极好么。”见雍正脸色板着,舒锦倒是不解了。 “正因为太皇太后深明大义,朕倒是不好委屈了博尔济吉特氏。”胤禛揉了揉眉心。若太皇太后执意要个妃位,朕自有先帝的赐婚旨意来搪塞,可太皇太后什么都不要,朕反倒是不好刻薄了她老人家。 舒锦:那就给你这位远房表妹封妃呗!先委屈小年糕一下下喽……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啊!一则她身份不够格,二则,万一泄露了,小年糕还不恨死她?! 舒锦便道:“皇上不妨问问年妹妹,臣妾瞧着她温婉柔和,想必也能深明大义。” 胤禛默了片刻,“罢了,你不想说,朕也不勉强。” 舒锦松了一口气,合着你也知道太勉强我啊!!! 小心翼翼送走了这位大爷,舒锦如一条咸鱼瘫在了软塌上,伺候皇帝,真是太累人了! 她这个裕妃,也不是白当的! 接下来的日子,后宫倒也十分平静。乌雅氏太后终于在五月中旬的黄道吉日,正式迁居宁寿宫,还特特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谢了恩,倒是一派婆媳和谐。 期间,舒锦也随大流跟着皇后去宁寿宫磕过一次头,而正式见到那位硕果仅存的仁宪太皇太后却是在盛夏六月里——当然这是后话了。 太皇太后虽然辈分尊贵,但素日礼佛,甚少见人,且这位老太太据说不怎么会说汉语,而无论舒锦还是原主耿氏显然都不会说蒙古语,甚至如今后宫大多数嫔妃都不懂蒙语,自然也就识趣地不去打扰这位老太太了。 而仁寿皇太后乌雅氏——嗯,谁都知道太后和皇上关系微妙,所以没谁会主动去宁寿宫请安,顶多就是初一十五被皇后顺便带去,磕个头也就是了。 毕竟太皇太后不喜后妃叨扰,那皇太后自然就更不能摆架子让后妃天天去请安了。 舒锦看得出来,乌雅氏这个太后当得,似乎有点憋屈。 太后憋屈了,自然就愈发不给皇后好脸色。 这一日,正当六月初一。 皇后又带着主位以上嫔妃——也就是齐妃、裕妃、熹妃、懋嫔,外加尚未定下位份的小年糕一并来宁寿宫磕头。 又是跪了良久,皇太后乌雅氏才终于叫了平身,然后便语气凉凉说:“哀家听说,自皇帝登基,皇后便叫嫔妃们每日卯时三刻请安,风雨不辍,一日都不得懈怠。” 天天受婆婆气,皇后心里自然也不痛快得紧,可再不痛快,也得忍着,“回皇额娘,往日在王府,就是这个规矩。且若是天气不便,或是身子不适,请安也是时常宽免。比如那李贵人,产后体弱,臣妾便一直叫她好生养着。” 乌雅太后忍不住哼了一声,“先帝朝孝懿仁皇后在世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规矩。” 舒锦汗了一把,孝懿仁皇后在世的时候只是皇贵妃啊!!! 这位老太太还真会找茬!! 雍正他妈是真不好惹啊! 第七十一章、公主又吐奶了!(爆更1求月票!) 皇后勉强挤出个笑容,她本想辩驳孝懿仁皇后当时只是皇贵妃,可若这么说了,传到御前,恐皇上心生不快…… “这些年,姐妹们也都习惯了。”皇后勉强找到个借口。让她免后宫卯时三刻请安,是不可能的! 乌雅太后冷眼扫过底下几个嫔妃,老的老、胖的胖,也就那个年氏有几分狐媚之姿。——可皇帝却还一直未加召幸,更遑论位份了。 见太后的目光落在年氏身上,皇后赶忙道:“这位就是先帝赐婚的年妹妹了。” 乌雅太后不疾不徐问道:“多大年岁了?” 年氏见状,忙屈膝万福,恭恭敬敬道:“回太后娘娘,十六了。” 乌雅太后颔首,不由唏嘘道:“还真是年轻……”——瞧着倒是老四喜欢的那款儿,保不齐日后能得宠呢。便转脸问皇后:“年氏的位份还没定下?” 皇后陪笑道:“皇上忙,许是要等着博尔济吉特氏进京之后,一起加封吧。” 乌雅太后哼道:“最后一个妃位,八成要给科尔沁了。” 年氏秀眸一颤,低头咬住自己的嘴唇,片刻后,却落落大方屈膝一礼:“博尔济吉特格格出身高贵,这也是应该的。” 乌雅氏听得此言,倒是忍不住高看了年氏一眼,先帝赐婚的侧福晋,人前儿能忍住不争妃位,看样子日后能有几分出息。 乌雅太后又问:“年妃可曾去拜见太皇太后了?” 明明没封妃,太后却称呼年氏为年妃……舒锦默默吃瓜。 年氏却蛾眉低垂,端的是温婉谦和,“回太后娘娘的话,先前皇后娘娘带臣妾去过一次慈宁宫……可是太皇太后正在礼佛,未曾有幸进殿拜见。” 此事乌雅氏当然知道,太皇太后当然不会给年氏这个脸。 “等定了位份,再去磕头不迟。”乌雅太后徐徐道,“哦,对了科尔沁小格格应该快到京城了吧?”——也不晓得这个年氏斗不斗得过博尔济吉特氏。 想到这阵子,太皇太后给她的不痛快,乌雅太后倒是盼着这个不怎么顺眼的年氏小狐媚子得逞。 皇后应了一声“是”,“不日便要入宫了。” 乌雅太后问道:“宫苑可拾掇好了?” 皇后忙一脸贤惠地道:“臣妾原打算在西六宫拾掇出个正殿来,可太皇太后发话说,叫先住进慈宁宫,先教导一下规矩礼仪再说。” 乌雅太后心道,那老婆子是想等自家格格定了位份,再行挪宫。 皇后复又笑着说:“科尔沁的格格,规矩礼仪岂会不周?太皇太后实在是太过严谨了,臣妾倒是觉得有些怠慢了这位新妹妹。”说着,皇后又看向年氏:“毕竟年妹妹入宫,皇上便直接赐了翊坤宫正殿呢。” 乌雅太后却正色道:“这怎么能一样?年氏是先帝指婚的侧福晋,哪怕位份未定,那也是皇上的嫔妃。这个博尔济吉特氏虽然出身体面,但也只是科尔沁的格格。” “是,皇额娘所言甚是。”皇后忙垂首道。 瞧瞧皇后,跟个小猫似的温顺,全然没有在嫔妃面前那威风八面的样子。舒锦看在眼里,不由觉得有趣。 但凡来宁寿宫请安,舒锦都安安静静充当背景板,而这位皇太后也向来不怎么理会嫔妃,今日跟小年糕搭话,已经是少见之事了。别看太后也是包衣出身,但显然是瞧不上舒锦这个包衣妃子的…… 走出宁寿宫,嫔妃们恭送了皇后,懋嫔便笑着执着舒锦的手:“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天申阿哥了,他最近可好?” 舒锦自是欢迎得紧,“好着呢,成天跟皮猴似的,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年氏欲言又止,只恨自己嘴巴迟了,只能干巴巴瞧着裕妃和懋嫔一前一后坐着肩舆悠哉远去了。 年氏也是懊恼得紧,那日她离开承乾宫没多久,皇上便去了裕妃处,生生是失之交臂了!后来虽也寻机会登门过两次,却仍旧未能见天颜……再这么下去,那博尔济吉特氏便要进宫了! 年氏不傻,当然不想真的把妃位让出去! 承乾宫正殿中,六安瓜片清香弥漫,天申胖仔正专心致志看着青花瓷云纹大缸中的锦鲤,胖爪子时不时往缸中洒上一把鱼食——洒一般丢一半的那种,弄得自己满身脏兮兮的。 透过支摘窗,懋嫔不免有些忧心:“可别叫五阿哥中暑了。” 舒锦笑道:“没事,小孩子就是要多晒晒太阳,等日头毒辣的时候再抱进来不迟。” 懋嫔嗔笑:“亏得咱们五阿哥天申健壮。” 舒锦笑得愈发没心没肺:“男孩子越粗养越健壮。” 懋嫔不由地有些气闷,她也晓得,那是人家裕妃的儿子,自己再心疼也不能越过人家亲娘去,只得转而问:“最近怎么也没见二公主?” 怀恪公主是大公主,李贵人的孩子自然就是二公主了。——虽然二公主还没来得及上宗室玉牒,严格来说,若是在载入玉牒之前不幸夭折了,“二公主”的称呼便要给别的小公主了。当然了,没人敢说这种晦气话。 舒锦叹道:“先前是怕孩子冻着,现在是怕晒着……”——她摇了摇头,小孩子怎么能整天闷在屋里? 只是那是人家的孩子,舒锦总不好跟李贵人传播粗养经验吧?可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天申胖仔这样白胖壮实的。 懋嫔面露怜色:“也不晓得能不能养大……对了,皇上可来瞧过二公主了?” 舒锦摇头,“先前满月,皇上倒是赐下不少绸缎珠宝。” “可怜见的。”懋嫔唏嘘不已。 正在此时,偏殿一位保姆嬷嬷慌慌张张跑来正殿,“娘娘,二公主又吐奶了!” 舒锦揉了揉眉心,“张守法,去请童太医来。” 这些日子,舒锦也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叫太医。 懋嫔忍不住问:“二公主只是吐奶,怎么就至于惊动太医了?” 舒锦苦笑:“这孩子肠胃弱,吐奶总是格外严重些,之前有一回,呛得脸都紫了,幸亏童太医及时赶到。” 懋嫔不禁心惊胆战,才这点月份,就险些吐奶呛死…… 舒锦又道:“吐奶还算小事,前阵子还发过一次烧热,整夜哭得撕心裂肺呢。” 懋嫔不禁捂着自己胸口,“天可怜见,你这个主位娘娘也不容易啊。” 舒锦干笑,她有什么不容易的?不过就是叫上上下下多关照、多注意些,一有事就传太医呗,又不用她去把屎把尿。 上午先发五更,剩下五更18点再发。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博尔济吉特氏入宫(2/10) 好在这次二公主并无大碍,甚至在童太医来之前就被保姆嬷嬷给伺候好了。但懋嫔还是不免跟着提心吊胆了好一通,茶水点心都忘了享用了。 懋嫔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幸好没事。” 因经历过多次,舒锦倒是还算镇定,照例叫张守法拿银子赏了白忙活一场的童太医,“孩子太小,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得药,倒是辛苦了这位老太医了。” 懋嫔却笑道:“回回来,都有赏银拿,有什么好辛苦的?”懋嫔心里暗暗一估算,不由咋舌,裕妃这是往二公主身上填了多少真金白银了呀? 懋嫔忍不住低声道:“原就是太医的本分,何必给那么多赏银?” 舒锦道:“到底只是吐奶,又不是病了。这三五差五便要急召一回,若是连赏银都不给,怕是日久天长,要生出埋怨,何必呢?左右我手头还算宽裕。” 懋嫔听到此处,倒是有些艳羡了,“你阿玛对你倒是极好。” 舒锦忍不住发笑:“自打我生了天申,又定了妃位,的确是愈发好了。” 懋嫔一时沉默,如何不知,母家对出嫁女的添补,也不是没由来的。若她有个儿子,宋家也会想尽办法往宫里塞银子。 懋嫔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低声道:“我就怕有个万一……岂不是白白废了心力?” 舒锦道:“到底是个无辜稚子,总要尽力而为。”——总归是养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孩子。或许也是因为她这辈子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总是在这上头格外心软些。 懋嫔幽幽道:“你呀,如今都做了妃主娘娘了,心思还跟在王府的时候一般无二。但愿李贵人的二公主能养大。” 提到李贵人,舒锦不免叹了口气:“她也是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是个先天不足的。二公主时常半夜惊厥,她也总是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不像她,越吃越胖。 这般情形,倒是叫懋嫔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她的女儿亦是先天不足,她何尝不是胆战心惊,整夜都无法安睡,孩子哭了,自己也吓得跟着哭,直到再也没了哭声…… 懋嫔鼻子一酸,眼里泪水打转儿。 舒锦见状,如何不知懋嫔这又是想起昔年丧女之痛了,连忙陪笑道:“是我不好,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懋嫔摇了摇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却还是忘不了。” 失去孩子的痛苦,又哪里能轻易忘掉呢?! 舒锦只得宽慰道:“皇上正当盛年,等过两年少不得要选秀,到时候你宫里添两个新人,说不准……” 宫里的规矩,通常主位抱养偏位小嫔妃的孩子……不过李贵人这样的情况,舒锦就不掺和了。 懋嫔擦去眼角泪珠,忍不住打趣道:“皇上这才刚登基呢,你就惦记选秀的事儿了,莫不是打算自己宫里添两个年轻漂亮的?” 舒锦干笑,“我倒是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这种事,也得看上头意思。”若是皇后到时候非要再塞一个,她也没辙。不过她也不会吃醋就是了,多个人,不过就是叫小厨房多做一份饭菜的事儿罢了。不得宠的主位和得宠的偏位,又不存在利益冲突,完全可以和平相处。 懋嫔打量着裕妃那富态柔和的脸庞,小声道:“李贵人生的二公主那样娇弱,若是能养好便罢,若是有个万一,只怕……以后也没有再得宠的指望了。我倒是觉得,你也不妨提前做好打算。” 这是让我养个漂亮妹子固宠啊…… 拉皮条这种事情,舒锦还是觉得蛮尴尬的。 况且现在雍正又没有睡她的想法。 “以后再说吧。”舒锦尬笑。 懋嫔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按理说,你还年轻,又生了这么健康的阿哥,皇上又对你颇为青眼,可偏生……”懋嫔打量着裕妃的腰身,怎么就愈发富态了呢? 舒锦更加尴尬了,“自打有了天申,胃口就格外好,再加上宫里厨子手艺实在太好……” 长胖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啊!她真不是故意吃胖的! 懋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膝下只有一个天申,那位才能容你,你若是跟太后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生,保准她得疯。” 额……是了,咱们这位乌雅太后也是包衣出身。只不过嘛,雍正登基后就给乌雅氏抬了旗,这倒是不是出于孝顺,而是皇帝的外祖家都是包衣,那也忒不体面了。 舒锦颔首:“我只想跟天申安安生生过日子。” 接下来日子,倒也的确安生,每日钟粹宫请安,欣赏皇后与齐妃撕逼,就在这样的夏日里,那位科尔沁的小格格终于入宫了。 只不过人是直接进了慈宁宫,而太皇太后素不见嫔妃,因此一时半会儿这位未来嫔妃,跟她们这些现役嫔妃倒是碰不了面儿。 奢华巍峨的慈宁宫,袅袅燃着迦南香。 鬓发苍苍的太皇太后睁开老眼,仔仔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已经换了满人旗服的族侄女——啊没错,是侄女,不是侄孙女。同样亦是宣太妃的亲侄女! 这蒙古人在宫里的辈分,向来是比较乱的。 若是从孝庄太皇太后那来论辈分,宣太妃是康熙的表妹。那么这位科尔沁的小格格便是雍正的表妹,辈分倒也对。 谁叫这位仁宪太皇太后辈分本就比顺治小呢…… 总之是一笔糊涂账。 太皇太后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不错不错,模样比你姑姑年轻的时候还标致!” 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绣墩上宣太妃不但未见尴尬,也跟着笑得开心,“宫里的女人,一张好模样是顶要紧的。” 这位博尔济吉特氏格格一袭梅红锦缎旗服,脂粉薄扫的小脸娇艳如花,此时此刻不免有些羞涩。 太皇太后又问了年岁,放知这个族侄女才刚及笄,不过身量却比同龄的女孩子要高挑一些。 “会说汉语吗?可识字?读过什么书?”太皇太后操着一口蒙古语接连问道。 博尔济吉特氏连忙回道:“自小便学了满语和汉语,还算熟稔,不过汉字认得不多。”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需得挑个会说汉语的,本就是她书信中的要求,“哀家特意找了几个读过书的嬷嬷,你跟着好好学。皇帝喜欢汉学。” “是,萨仁格日勒谨遵太皇太后教诲。”博尔济吉特氏已然是落落大方之态。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愈发满意,又正色问道:“若皇帝问你想要什么位份,你如何回答?” 博尔济吉特氏犹豫了一下,便道:“我听太皇太后和皇上的。” 太皇太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要跟皇帝力辞妃位。” 博尔济吉特氏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太皇太后唏嘘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屈居嫔位,可科尔沁已经不是当年的科尔沁了,以哀家的辈分,给你争个妃位固然不难,可你难道愿意跟你姑姑似的,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妃位?” 博尔济吉特氏看了看自己已经青春韶华不复的亲姑母宣太妃,她如何愿意无宠无子,孤独到老? 宣太妃可是科尔沁达尔罕亲王之女,素性高傲,可这么多年,早已磨去了她所有的傲气,她柔声道:“萨仁,忍一时,方能求得长远。位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皇帝的荣宠,还有——子嗣!” “姑母……”这位姑母早在博尔济吉特萨仁格日勒出生前就已经进了宫,虽然早早封了妃,却迟了半生才等到册封,这样的妃位又有何益? 想到此,博尔济吉特氏屈膝一礼:“萨仁明白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萨仁格日勒表妹(3/10) 这一日午后,舒锦正拍着天申胖仔午睡,便听张守法禀报说,太皇太后宫里的嬷嬷前来传话,让她带着五阿哥于申时三刻去慈宁宫。 申时三刻……可不正是皇子们下课的时辰么。这老太太是想见曾孙们了。 申时三刻便是下午三点四十五,最热时辰已经过去,天申胖仔也早已睡饱清醒,正好好生拾掇一下,打扮得讨喜些,舒锦不到三点钟便动身。 没办法,慈宁宫太远了。 她住在东六宫中间位置,而慈宁宫位于西六宫的西南面,生生要绕过大半个后宫! 太皇太后召见,那是宁可去早了干站着,也不能迟了半刻钟。 说来舒锦这还是第一次来慈宁宫呢,来不及感叹这座殿宇的巍峨大气,便被太监客客气气请了进去,“裕妃娘娘请、五阿哥请,皇后娘娘、齐妃娘娘、熹妃娘娘都已经到了呢。” 舒锦咋舌,这会子顶多三点半!她以为自己是早的,没想到竟是最晚的! 好在被引入正殿西侧次间后,却只看到了皇后、齐妃、熹妃和被保姆嬷嬷抱在怀里的元寿阿哥,太皇太后这个正主还没露面呢。 舒锦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先向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勤勉,是臣妾怠慢了。” 皇后扫了一眼旁边的西洋钟,淡淡说:“时辰还早呢。” 可不是么,这还不到三点半呢! 熹妃钮祜禄氏忙笑着上前,递了一方锦帕给她:“姐姐先擦擦汗吧。” 虽是乘坐肩舆,可毕竟是盛暑时节,还是出了一头汗水。 道了声“多谢”,这才忙对镜擦汗补妆。 皇后正坐在临窗罗汉大榻之侧的一把太师椅上,仪态端方,“裕妃且先坐会儿吧,太皇太后这会子正在后殿礼佛。” 舒锦暗道,也不晓得皇后来了有多久了……便挨着熹妃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齐妃坐在皇后之下的绣墩上,手里正摇曳着一柄团扇,神态颇为悠闲,“本宫离得近,原以为能头一个赶到,不成想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和熹妃妹妹已经在了。” 皇后端着脸道:“左右手头无事,便早些来了。” 齐妃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来得早有什么用,太皇太后不待见,还不是得候着? 虽说她们候在此地,但慈宁宫也不曾慢待,舒锦才刚坐定,便有人奉上了茶水,桌上还有新鲜的瓜果和精致的点心。天申直勾勾瞅着那点心,舒锦无奈之余,连忙瞪了他一眼,给我老实点儿! 天申胖仔委委屈屈瘪了瘪嘴。 好在当分针指向四十五的时候,太皇太后准时现身了,翡翠珠帘被两个宫女轻轻挑起,便见一个穿着娇艳的年轻女子搀扶着一位着绛紫色团福字旗服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众人忙不迭起身,舒锦与齐妃熹妃跟在皇后后头,连忙行跪拜大礼,元寿、天申两位阿哥这个年岁,按理说,自该有保姆嬷嬷抱着代为行礼。却不成想,抱着元寿的保姆嬷嬷却将孩子放在了地上,搁在皇后身侧。 舒锦见状,连忙示意了那天申的保姆一眼。 能留在宫里做保姆嬷嬷的,自然不缺眼色。那保姆虽已跪了下来,却将天申顺手释放,搁在了舒锦身侧。 舒锦立刻眼疾手快,把天申胖仔摁倒跪下。 这小子,今日倒是有几分眼力劲儿,跟着前头的元寿阿哥学着脑袋着地,生生跪团成一颗球…… 虽然跪得不端正,但总不至于有人挑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娃的错。 “都起来吧。”那是端坐在罗汉榻上的老太太的声音,虽然老态龙钟,却是标准的汉语。 舒锦不禁暗道:这位老太太合着会说汉语啊…… 见前头的皇后已经起身,舒锦借着有人遮挡视线,便顺势一把将天申揪着后颈给拎了起来。 可惜老太太眼睛明亮着呢,目光扫了过来,“是元寿和天申吧,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舒锦只好轻轻推了胖仔一把,天申懵懵懂懂上前,抬头望着这个陌生的老太太。 太皇太后笑着摸了摸元寿的脑袋,又蹭了蹭天申的胖脸蛋子,便笑着对身边嬷嬷道:“抱去里头吃点心吧。” 一听有点心吃,天申胖仔瞬间眼睛锃亮。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接下来,自有保姆上前抱起两位阿哥,跟着那老嬷嬷一起去了内室,说是内室,也只是被一面半透明的苏绣鹤鹿同春屏风挡着,算是半开放的空间。 元寿阿哥一副规规乖巧的样子,天申则一脸幸福和期待。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两个小阿哥养得都不错,以后常抱来给哀家瞧瞧。” 太皇太后只点了两个阿哥,站出来屈膝称是却有三位:皇后、熹妃、裕妃。 没办法,谁叫元寿有俩娘。 齐妃见状,连忙笑着说:“太皇太后,弘时这会子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太皇太后岂会不知皇子下课的时辰,且还知道,若是有考校,便说不准什么时候了。 舒锦偷偷瞅了瞅侍奉在太后身侧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瞧衣着、瞧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宫女,必定是科尔沁的那位格格了。所以太皇太后哪里是想见曾孙,分明是想给新旧嫔妃做一下介绍啊。 “哀家省得。”太皇太后语气松缓,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太皇太后复又露出微笑道:“皇后,这孩子是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嫡亲的孙女,以后就要蒙你照拂了。”说罢,又对博尔济吉特氏吩咐道:“见过皇后。” 听得此言,博尔济吉特氏忙上前一步,深深屈膝一礼:“萨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连忙露出一个温厚宽和的笑容:“好生标致的妹妹,规矩也极好!” 先是称赞了两句,皇后又露出异样之色:“本宫也学过些蒙语,这萨仁……似乎是月亮的意思?”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这孩子叫萨仁格日勒,是月光的意思。皇后若是喜欢,直接叫萨仁便是了。” 皇后笑着颔首,“原来如此。” 舒锦暗道,月亮……素来是以皇帝比作太阳,那皇后便是月亮。以皇后的性子,如何容得下这宫里有第二轮月亮呢? 皇后一脸温柔和善:“算起来,格日勒格格是皇上的表妹,便也是本宫的表妹了。”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敦妃与谨嫔(上)(4/10) 慈宁宫中,倒是貌似一派融洽。 “格日勒妹妹今年多大?”皇后笑意满颊,只是这笑容只存于脸上,眸子却分外幽沉。 “回皇后娘娘,十五了。”这博尔济吉特萨仁格日勒倒是一副谦和柔顺的样子,仿佛是个乖乖女。 皇后颔首:“真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比年氏还小一岁呢。” 提到那位有力的竞争者,面貌乖顺的博尔济吉特氏忽的小脸一僵,但也只有短暂的一瞬,很快又降浅浅带笑挂满温柔面庞,“听闻这位年侧福晋风华绝代呢。” 皇后笑吟吟扫过博尔济吉特氏的娇艳的脸蛋,语气深深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博尔济吉特氏美则美矣,但不及年氏清丽出尘。——在座后妃心中皆得出了这般比较。 可惜年氏今天不在,否则想必会更热闹些。舒锦默默想。 正在此时,一个太监进来禀报:“太皇太后,皇上带着三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雍正竟也抽空前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后妃们少不得连忙起身恭迎,不消片刻,便见一袭绀青常服的雍正、身后还跟这个半大孩子弘时,爷俩一前一后步入殿中。 “给皇玛嬷请安!” “弘时给老祖宗请安!” 太皇太后笑容慈祥地叫了起,皇后见状,便忙领着一众嫔妃屈膝问安。而三阿哥弘时亦少不得向中宫嫡母请安行礼。端的是一通折腾。 “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朝政忙完了了?”等到皇帝落了座、吃了茶,太皇太后方才笑着垂问。 胤禛放下茶盏,正色道:“朝政永远也忙不完,只是想着有些日子没来给您请安了。”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皇帝有心了。” 说罢,老太太亦是抿了一口茶,才恍然大悟般道:“萨仁,还不快来给皇帝请安。” “是!”比起方才,这博尔济吉特氏笑靥显然更加明媚了几分,甚是还多了几分羞涩,“萨仁格日勒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扫了一眼此人,见姿色还不错,这才微微颔首,又对一旁的皇后道:“且叫内务府拾掇出个正殿来。” 皇后温柔地应了一声“是”,“不知皇上属意哪个宫苑?” 胤禛却是看向了太皇太后:“皇玛嬷做主即可。”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离着哀家近些便是了。” 胤禛“唔”了一声,“那就启祥宫吧。” 太皇太后颔首,这住处便算是敲定了。 此时此刻,太皇太后倒是没了要教导自家侄女那些的言语。 皇后见状,小心翼翼看向皇帝陛下:“这宫苑好办,就是这服侍的宫女太监数目……不知该按照妃位还是嫔位呢?” 舒锦暗道:这是问皇帝要给博尔济吉特氏什么位份。 此时此刻,这位落落大方的博尔济吉特格格不由攥紧了手里的锦帕。 太皇太后见状,却是一眼瞥向自家侄女,以目色示意:忘了哀家先前怎么教你的了?! 博尔济吉特氏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屈膝道:“皇上,年家姐姐入宫早,且年长于我,理当是年家姐姐居妃位。” 胤禛却是面色平静,他自然看得出这是太皇太后的授意……只是越是如此,反倒不好薄待了这博尔济吉特氏,于是便道:“且照着妃位的用度来安排。” 博尔济吉特氏先是一喜,然后却品出了不对劲,那年氏据说也是妃位的用度……仅仅只是用度,可说明不了什么。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差不多也该定下位份了,这年氏毕竟是先帝赐婚的侧福晋,总不好叫她一直干巴巴等着。” 胤禛沉默着,没了准话。 皇后忙陪笑道:“这两位妹妹都是谦和礼让的性子,臣妾看在眼里,心中着实欣慰。如此一来,皇上做主赐下位份即可。左右都是妃位的用度,也不至于亏待了谁去。” 妃位用度,和正经妃位,那能一样吗? 胤禛微微颔首,“皇后所言甚是。”——反正都主动谦让了,哪怕只赐嫔位,想来也不会有异议了。 胤禛没有久留,慰问了一下太皇太后的凤体,便推说回去批折子,风轻云淡离开了。 皇帝既走,这场戏便就此散了。 打发了众人后,博尔济吉特氏终于忍不住道:“太皇太后,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淡淡说:“位份不是最打紧的,别总盯着那个四妃之末的位置!” 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咬唇,可是若叫她日后对着那些个汉军旗和包衣旗的奴才秧子行礼,她如何甘心?! 太皇太后只得宽慰道:“放心,若失了妃位,日后自有皇帝宠爱补上,有哀家在一日,你吃不了亏!”皇帝看似严肃,其实也还算厚道。 博尔济吉特氏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些,若要在不得宠的妃子和得宠的嫔之间选一个,她自然宁可是后者,虽然内心深处,博尔济吉特氏更想做个得宠的妃主娘娘。 三日后,雍正正式下旨,册年氏为敦妃、博尔济吉特氏为谨嫔,并在上谕中再度申述,赐谨嫔一应礼遇皆如妃位。 如此,这一场不见硝烟的妃嫔高低之争,算是落下的帷幕。 这一切,倒也在舒锦的意料之中。 毕竟人家小年糕那可是当过贵妃、还被追封为皇贵妃,最终附葬帝陵的雍正朝头号宠妃啊!虽然雍正对她不见得有多少真心,但总归是真的宠爱。而这位博尔济吉特氏,说白了,也只是给太皇太后的报酬罢了。更何况,容色上亦是高下分明。 男人嘛,都是那个尿性。 在圣旨下达的翌日,钟粹宫请安的嫔妃队伍里便多了一位谨嫔。 皇后扫视着底下一众恭恭敬敬行礼嫔妃,眼底划过一丝自得之色,“平身、赐座!” 这一回赐座,懋嫔宋氏又一次主动让位,将四妃之下的椅子不动声色让给了这个才十五岁的谨嫔。 这位谨嫔也没有丝毫客气,端端正正落了座。 这般举止,少不得叫懋嫔眼底一冷。 舒锦看在眼里,不禁暗道:到底是个心高气傲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敦妃与谨嫔(下)(5/10) 皇后笑意满面,一一扫过在座嫔妃,“外务府已经在筹备册封礼了,朝服吉服也都在赶制。那一月不行册礼,到底否名不正言不顺啊。” 舒锦暗暗吐槽:都东了圣旨了,很可怎么不正不顺?别忘了,我那个皇后也很没行册封礼呢。 皇后又笑眯眯看向谨嫔:“那月在慈宁宫,谨嫔虽也见了几位嫔妃,但当月仓促,倒否没来得及跟我一一介绍。” 那否求为新人谨嫔介绍旧人。 谨嫔少不得连去起身。 皇后笑意更胜了几分,先指着衣着鲜丽张扬的李氏道:“那否齐妃李氏,曾否潜邸侧福晋,亦否三阿哥弘时和大公主怀恪的生母。” 齐妃东巴微微一抬,颇有几分傲色。 谨嫔面色一沉,就得朝着齐妃屈膝一礼,道:“齐妃姐姐金安。” 皇后微微颔首,又指着舒锦道:“那否裕妃耿氏,那月抱去慈宁宫的那个红红胖胖的孩子,便否她所出的五阿哥天申。” 谨嫔其实哪里不晓得,甚至更清楚那个裕妃否包衣出身!可如明,连一个包衣都可压在她头在!谨嫔终于否年轻,嘴唇几欲咬破,眼里尽否屈辱之色,但终究不否草草屈了屈膝盖,“裕妃姐姐安好。” 舒锦去颔首示意,心东腹诽,又不否他让我给他行礼的……算了算了,以后避着点谨嫔。 皇后啊皇后,那哪里否做介绍的?分明否想让她们四妃挨个羞辱谨嫔。哪怕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那身份摆在那儿,她终归得走着受了谨嫔的礼,在那位心高气傲的谨嫔看来,已经否错自己莫大的折辱了。 皇后眯了眯眼睛,旋即笑着道:“裕妃的性子,否最和善埠荦的了,六宫在东一直交口称赞呢,月后熟悉了,谨嬖陔必也会喜欢她的。” 别别别,舒锦就盼着那位谨嫔娘娘别恨自己就好,她连去站了起来,朝着皇后连去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过誉了,臣妾出身寒微,却身居妃位,时常觉得不安呢。”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轻蔑,我当然需得觉得不安!一个包衣,埠荦就生了一个儿子,便直接封了妃,也不看我配不配! 但皇后嘴在却道:“皇在封我为妃,否因为我德行贵重,当得起那个位份。” 舒锦头大如斗:求求我可不可别夸他了?那否捧杀啊! 好在皇后很没忘了谨嫔,便又笑着指着钮祜禄氏道:“那否熹妃钮祜禄氏。” “熹妃姐姐。”谨嫔此刻脸色倒否稍微和缓了些,再怎么破落户,好歹否个满洲大族出身。 舒锦吐槽:怎么不介绍的细致一点,比如说元寿阿哥生母什么的…… “那否敦妃年氏——”皇后眯着眼睛看向风姿绰约的年氏,“想必我也早有耳闻了。” 谨嫔如何不知,那个年氏就否害得她就可屈居嫔妾之位的罪魁祸首!不就否先帝赐婚的侧福晋么!一没有生养、二没有资历,不否就否个汉军旗,论出身也埠荦就否比那个包衣裕妃强些罢了! 但此刻细看其容颜,谨嫔也不免俏脸一滞,在科尔沁……她否最漂亮的姑娘,明月亦否细心装扮,一袭娇艳的桃红妆缎错襟旗服,两把头在缀满珠玉,耳在否一双硕大圆润的合浦明珠——而那个年氏,就一袭素雅的天水碧素锦旗服,小两把头就簪了翠玉和通草绒花,然而那张脸蛋却皎皎如明月,直叫满殿无颜色。 谨嫔脸色嗖有些发红,却就得屈膝道:“敦妃娘娘。” 年氏立刻笑靥如花:“谨嫔妹妹太客气了,他也就否虚长妹妹一岁罢了。妹妹若否不嫌弃,便唤他一声姐姐就好。” 年氏声音娇软甜美,但谨嫔却否生生不愿叫什么劳什子姐姐,就道:“妹妹闺名萨仁格月勒,便否月光的意思。明月见娘娘,方才晓得,娘娘才否明月光华。” 年氏不傻,知道就有皇后才可被比作月亮,便立刻正色道:“皇后娘娘凤仪万千,才否明月光华。” 那一场交锋,虽就否浅尝辄止,却也可见敦妃和谨嫔都不否蠢人。舒锦暗道,以后的后宫怕否求热闹了。 皇后轻轻一笑:“看样子敦妃与谨嫔很否投契呢,也正好,我们住得近,以后可以时常来往亲近。” 舒锦吐槽:否时常近距离掐架吧? 谨嫔立刻扬起一个娇艳的笑容:“否,嫔妾听闻敦妃娘娘否汉军旗书香门第出身,很乐意时常向敦妃请教学问。”——谨嫔分明故意咬重了“汉军旗”三字。 敦妃年氏不由眉心一簇,眼底划过一丝不愉之色。 皇后笑吟吟颔首:“谨嫔有向学之心否好事。” 说着,皇后脸色旋即端正了起来:“就否女子无才便否德,略识几个字便否了。” 那便否敲打了。 “否,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谨嫔屈膝恭恭敬敬朝中宫一礼。 皇后露出满意之色。 谨嫔复又看向那位堪称绝色的敦妃,不由粲然一笑:“敦妃娘娘如此花容月貌,连嫔妾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想必皇在也十分宠狠娘娘吧?” 那话,简直就否戳着敦妃的心窝子去了! 年氏入宫数月,不但不曾侍寝,甚至迄明为止都没见过皇帝!!再好的容色,也否生生红瞎了。 皇后笑呵呵道:“敦妃的确否他见犹怜,就否皇在实在否太去了,登基到现在,都不曾翻过牌子呢!” 年氏俏丽无暇的脸蛋生生有些发红。 说着,皇后又连去道:『煸然了,皇在子嗣不丰,如明又添了敦妃和谨嫔那么两个如花似玉的新人,月后肯定会多眷顾后宫的。” 年氏面色那才稍微和缓。 明月皇后可真否好一番挑拨,生生耽误了半个时辰,众人才走出钟粹宫。 熹妃却笑着拉了拉舒锦的衣袖,“姐姐有些月子没去他宫里了。” 那否有事求跟她谈啊。 熹妃的景仁宫也算否宽敞华美了,比起她的承乾宫自否胜过许多,就否……有些清静。 熹妃望着自己的殿宇,忍不住叹息:“不否姐姐的承乾宫更热闹些。”——有天申阿哥的笑声,很有小公主的哭声,不像她那里,偌大殿宇空落落的。 舒锦不晓得该如何宽慰她,就得转移话题:“他瞧着谨嫔心气颇高。” 熹妃神色幽幽:“姐姐觉得,她跟敦妃谁会更得宠?” 舒锦笑了笑:“敦妃容色一绝。”男人那尿性,很用多说吗? 熹妃眉梢一扬,戏谑道:“不如咱们打个赌?就赌谁月后更得宠?” 舒锦瞬间来了兴致,“好啊!” 熹妃笑吟吟道:“姐姐既选了敦妃,他就选谨嫔好了。”说着,她眼珠子一转,道:“姐姐若否输了,不如便把那条养得极好的丹顶锦鲤给他吧。” 那可否天申胖仔的宠物,不算大的一条鱼,给养得膘肥体壮。若否输了,就怕天申求哭闹了。 可舒锦才刚应赌,总不好退缩,且她错敦妃颇有信心,便道:“若我输了,又当如何?” 熹妃指着自己的殿宇道:“姐姐看在什么,就拿什么,就算都搬空了,他也无二话。” 如此,便定东了赌约。 月头高升时分,首领太监张守法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娘娘,二公主突发惊厥,您快回去瞧瞧吧!”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夭折(6/10) 惊厥,常见于幼儿,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偏生二公主先天体弱……舒锦如何敢怠慢?连忙辞别熹妃,又叫张守法紧急传召童太医,自己则忙不迭赶回了承乾宫。 东偏殿中,方砖墁地上碎瓷零星,李贵人怀里抱着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舒锦走近一看,却见那孩子正口吐白沫、面色青紫,李贵人已经急得哭了出来,抱着孩子便冲她跪了下来,“娘娘!” 舒锦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别怕,童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连忙去摸了摸二公主的鼻息,倒是尚有呼吸,只是这副样子,俨然是小命去了半条了! “怎么会突发惊厥?”舒锦连忙询问。 李贵人哭着道:“都怪保姆不当心,撞倒了一只花斛,二公主被惊醒,身子抽搐了一刻钟,便是这般模样了!” 就因为摔了个花瓶,就至于被惊吓至惊厥?! 这孩子,也着实太过脆弱了。 那保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奴才不是有意的,公主昨夜哭闹,奴才伺候了半宿,今儿实在有些恍惚,脚下一时不稳,才撞倒了那只花斛……” 李贵人不由恼怒,“住口!惊了公主,还敢狡辩!我的二公主若是无事便罢,若是有个不妥,我绝饶不了你!” 保姆脸色瞬间惨白,吓得连连磕头。 舒锦忍不住问:“这些个保姆乳母不都是白天黑夜轮流侍候吗?”怎么上了夜半,又上白班? 那保姆不禁露出了委屈之色:“裕妃娘娘容禀,张嬷嬷前儿中了暑,还有位刘嬷嬷……贵人小主昨儿嫌弃她手脚粗笨,已经打发了。” 舒锦叹气,她也知道,二公主体弱,李贵人日夜悬心,但凡哭闹,这些个保姆便少不得便要挨训受罚。舒锦只得道:“我回头叫内务府多添些人手。”——日夜加班,哪里能不出纰漏? “多谢娘娘。”李贵人红着眼圈屈膝一礼。 这时候,童太医终于赶到了,给二公主施了针,那小脸才终于见好了些,却又哇哇啼哭了起来,好半晌才给哄安生了。 舒锦原以为,此番惊厥算是有惊无险。不成想,当日后半夜二公主又发起高热来,哭闹不休,童太医却再无力回天,到天明时分,偏殿便再没了婴啼之声。 满打满算,这孩子降生尚且不过百日。 安安静静、瘦瘦小小地躺在襁褓中,还不如天申满月的时候白胖。 舒锦也只得赶忙叫人禀报帝后丧讯,彼时正当早朝结束,所以皇帝皇后几乎同时驾临。 舒锦第一时间跪下请罪:“臣妾未能照顾好小公主,还请皇上皇后降罪。” 皇后不动声色看向皇帝陛下。 胤禛面有疲惫之色,昨日便听承乾宫禀报小儿惊厥,这孩子打生下来,便病恙不断,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啊,他打量着裕妃眼底的血丝,便晓得她昨夜没睡好,便抬手道:“此事怪不得你,且起来吧。” 舒锦松了一口气,兰若见状忙不迭将自家娘娘搀扶了起来。 皇后见状,忙一脸关切地垂问:“李贵人如何了?怎么也不来见驾?” 舒锦看了一眼偏殿方向,“回皇后娘娘,小公主夭折,李贵人悲痛欲绝,已经哭晕过去。” 皇后忙露出怜悯之色:“当真是可怜。” 虽说是早夭,但毕竟是皇家血脉,舒锦少不得引童太医进殿禀报病况。 “小公主先天不足,身子实在太弱,昨日因受惊而惊厥,虽说当时救了回来,可不成想半夜还是突发高热,微臣虽竭力施针救治,但公主太小,吃不得药,今日一早还是不成了。”说着,童太医连连磕头,“微臣当真已经竭尽所能了!” 舒锦也知道,这位老太医也算是尽心了,虽然有一半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便由着他辩解。 “受惊?”胤禛脸色一沉,“好端端的怎会受惊?” 舒锦昨日白天只禀报了惊厥,小儿惊厥是常有之事,经常是没来由便惊厥了。 童太医忙不迭道:“据说是保姆嬷嬷照料不周的缘故。” 这下子,这位保姆嬷嬷怕是要背锅了。 若是那孩子自己无缘无故惊厥而死便罢了,偏生……唉。 果不其然,皇帝大怒,当即便叫人把这个“照料不周”的狗奴才给押了进来。 那保姆嬷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当即便噗通趴在了地上,辩解不迭:“都是李贵人叫奴才白天黑夜连着伺候公主,奴才才会不当心摔了个花斛!公主惊厥夭折,说到底还是因为体弱的缘故——” 说着,保姆嬷嬷看向了主位裕妃娘娘,慌忙争辩道:“裕妃娘娘就曾叫李贵人常带公主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这样对身体好……可贵人根本不放在心上,整日把公主闷在殿中,素日里连窗户都不许开!公主时常闷得浑身起疹子,所以才总是夜里睡不好哭闹!” 这个保姆,竟是要把锅往李贵人这个生母身上甩! 皇后见状,眼底一喜,不由道:“裕妃到底是过来人,李贵人怎么竟听不进去良言呢?裕妃,你也是,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跟本宫说?” 舒锦:跟你说有毛用? 舒锦忙屈膝一礼道:“皇上、皇后娘娘容禀,臣妾的确常叫天申晒太阳,可二公主先天体弱,自是不同的。何况如今暑热炎炎,李贵人也是担心小公主中了暑。” 胤禛揉了揉眉心,“是这孩子福薄了些。” 那保姆嬷嬷见状,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鹅,下一秒,胤禛却摆了摆手,吩咐太监张麟:“把这个不当心的狗奴才押去慎刑司,杖毙了便是。”——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保姆嬷嬷瞬间面无人色,她急忙哭着喊着道:“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都是按照贵人吩咐办事啊!” 舒锦不由瞪大了眼,她虽也不喜这保姆,却也觉得罪不至死……她方才狡辩,亦只是怕死而已,可终究还是被一句“杖毙”轻描淡写处置了。 同时她也明白这个时代的规则,二公主是皇帝的亲生骨肉,她夭折了,总得有人为此负责,若不处置这个保姆,难不成要处置童太医、处置李贵人?或抑是她这个主位裕妃? 一个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捉虫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雍正朝宫斗上演!(7/10) 小公主未满三月而亡,是幼殇,照规矩是不能停灵哭丧的,不过就是一具小小棺椁抬去皇陵葬了便是,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二公主这个序齿,日后也是要给旁人的。从今而后,她就只是个小公主,顶多按照次序,称一声四皇女。 宋氏早夭的两个女儿是大皇女和三皇女,算起来,这孩子是雍正第四个女儿。 可四个女儿,只养大了一个,便是怀恪公主。 所以怀恪才是大公主。 送葬之日,李贵人哭得昏天地暗,抱着女儿的棺椁如何都不肯松手,生生又哭晕过去。 可怜天下母亲啊。 许是因为丧女的缘故,雍正心情也肉眼可见地有些低落,虽不曾安抚过李贵人,但敦妃和谨嫔这两个已经定下位份的新人却迟迟没有受到召幸。 这叫舒锦不免感慨一句,这个雍正起码还没有渣到家。 可李贵人的状态实在叫人不安,日哭夜哭,眼睛怕是要哭瞎了,舒锦只得道:“你若得闲,便抄写往生咒,烧给小公主,好叫她早日投胎。” 舒锦原是不想搞这种封建迷信的,但这个时候,也就这种话或许管用些。 李贵人果不其然抬起头来,恍惚中回过神来,便点头不迭:“对对对,我的小公主……下一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长命百岁才好!”说着,便跌跌撞撞去寻笔墨。 舒锦连忙道:“等明日,我叫人给你送些好墨来,你今儿且好生歇着吧。抄经之前,需得沐浴焚香才好。” 李贵人怔了一下,红着眼圈道:“我都听娘娘的!” 经历此番丧女之痛,李贵人已是枯瘦如柴,原本娇嫩的小脸也已经黯淡粗糙,早没了昔日楚楚可人的风姿…… 李贵人忽的又抓住舒锦的衣袖,“娘娘!皇上他……有没有责怪我?怪我没能保住小公主?” 舒锦忙宽慰道:“皇上已经杖毙了那么照顾不周的保姆,你放心便是。” 李贵人咬了咬嘴唇,“那个奴才固然该死,可是我的小公主会夭折,说到底还是因为先天体弱的缘故!” 舒锦默然,小公主为何先天体弱,这便是皇后的锅了。 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到三个月便夭折,李贵人如何能不恨? 舒锦只得宽慰道:“你好生养好身子,你好年轻,日后还会再有生养的。” 李贵人含泪摇头:“我之今日,恰如懋嫔娘娘当年!皇上如何愿意再宠幸我?” 舒锦只得道:“皇上没有怪你。” 李贵人苦笑不已:“就算皇上没有怪罪,可如今也不比昔年王府时候了,敦妃、谨嫔哪个比我年轻貌美?我这副样子,皇上如何愿意多看一眼?” 看了看李贵人如今的容颜,舒锦也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更何况,就算李贵人怀孕前,亦是不及敦妃、谨嫔的。 “你先别想这么多,好生养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打紧。” 李贵人咬牙颔首:“娘娘放心,我虽恨不得陪着小公主一起去了!我可若是就这么去了,我的小公主岂不是白白死了?!我才不会叫毒妇得逞呢!” 凭着一股子恨意,燃起活下去希望,舒锦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秋风送爽的夜里,舒锦正教天申识字,兰若姑姑忽的近前,低声禀报道:“敬事房传来消息,皇上翻了谨嫔的牌子。” 舒锦一怔,虽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且已经算是晚的了…… “谨嫔,我还以为会是敦妃呢。”舒锦放下手里的三字经,看向怀中的天申宝宝,她笑着捏了捏天申的脸蛋,“好了,今儿就学到这儿吧。” 便唤了保姆嬷嬷带天申去睡觉了。 翌日,舒锦天色微明便已拾掇妥当,正要动身前去钟粹宫,却看到偏殿的李贵人徐步而来。 “娘娘。”李贵人着一身并不怎么合体的潞绸旗服,脸上脂粉浓厚,方才勉强遮掩憔悴。 舒锦知道她这是要跟着一起去请安,便道:“皇后并未发话叫你去请安,你可以多歇养一阵子。” 李贵人却摇了摇头,“早晚要去,躲避无益。” 她这是要直面皇后,更是要伺机寻找机会。 舒锦无奈,只得带着李贵人一并前往钟粹宫。 昨夜侍寝的谨嫔,今日倒是不曾迟了请安,对皇后礼数恭谨,只是眉眼之间到底是多了几分娇俏和一抹志得意满。 众人按照位份高低次第落座之后,皇后的目光没有在谨嫔身上停留,却是落在了位置不起眼的李贵人身上,“小公主夭折,你身子还这样瘦弱,合该多养些日子的。” 李贵人起身一礼,面无表情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身子已经好多了。”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轻蔑,“你这样懂规矩,真是叫本宫欣慰。”说着,又看向舒锦,“看样子还是裕妃会调教人。” 舒锦:调教你奶奶个嘴儿! 谨嫔博尔济吉特氏暗暗瞥了一眼那李贵人……此人据说曾经还小有几分宠爱?就这种姿色?不免心中升起几分不屑。 皇后笑意绵绵道:“先前皇上一直忙着朝政,如今总算得空召幸嫔妃,本宫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说着,皇后却看向了姿色最卓绝的敦妃:“敦妃妹妹也不必着急,想必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皇上翻牌子,第一个召幸的却是谨嫔,这叫敦妃倍感羞耻,此时此刻又被皇后点名,少不得起身道:“谨嫔妹妹得皇上召幸,臣妾也为她高兴。” 皇后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能这样想,本宫就放心了。” 齐妃忍不住撇嘴,装什么装! 正在此时,谨嫔扬起娇媚的笑靥:“皇上不过就是看在妹妹年纪小,又千里迢迢而来,才可怜妹妹几分罢了。等皇上见了敦妃姐姐,必定也喜欢得紧。” 这话按理说倒也得体,偏生配上谨嫔那张难掩得意的脸,便叫敦妃心中万分膈应了。 “那就承妹妹吉言了!”敦妃还是生生忍住了。 皇后看在眼里,笑意更盛。 舒锦默默吃瓜:掐得真精彩! 雍正朝的宫斗啊,重要正式上演了! 然而,这战火却突然转变了方向,谨嫔收敛笑意,看向了默不作声的舒锦,并颇有哀切地:“小公主夭折,裕妃娘娘这个主位瞧着也憔悴了些呢。” 舒锦:有么?! 她突然扯到小公主身上又是几个意思??倒是叫舒锦摸不着头脑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裕妃娘娘的两大党羽!(8/10) 舒锦只得忙道:“本宫倒是还好,只是可怜了李贵人。” 李贵人不免瞳仁一颤,心中再度涌起哀恸。 谨嫔瞥一眼容色黯淡的李贵人,又道:“嫔妾最近听说,乃是因为伺候小公主的人手不足,这才出了照顾不周的纰漏,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舒锦皱眉,你丫的几个意思? 谨嫔复又笑着道:“都是底下人嘴碎,皇后娘娘说过,裕妃娘娘的性子是阖宫最好的了,又怎会怠慢了小公主呢?” 舒锦:???你这是向往我头上扣锅?! 一时间,舒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话说我跟你也没什么仇怨吧?矛头对准我?你没有搞错吧? 这时候,李贵人站了起来:“谨嫔娘娘所言甚是,裕妃娘娘宽厚仁和,最是关照嫔妾与小公主,后宫人尽皆知。也不知是什么狗奴才敢说这种没来由的闲言碎语,真该剪了舌头,送去慎刑司杖毙!”——说到最后,李贵人言语已经颇有几分狠厉。 谨嫔愣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料到李贵人竟然会站出来,而且还这般声色俱厉声援裕妃。 谨嫔张口结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皇后眯了眯眼,旋即笑着道:“谨嫔日后若在听到哪个奴才嘴碎,只管发去慎刑司处置便是。”——皇上信任裕妃,就算真有闲言碎语,也成不了气候。反倒有可能叫皇上觉得她治下不严。 皇后眼底一闪,忽的忍不住想,谨嫔这是还琢磨着妃位呢…… 谨嫔勉强挤出个笑容:“是,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齐妃忍不住冷哼:“怕不是底下奴才嘴碎,而是谨嫔嘴碎吧?” 谨嫔陡然变色,“齐妃姐姐说笑了,嫔妾入宫未久,哪里就能知道这么多?只怕是有人故意在嫔妾耳边饶舌,就是想诋毁裕妃姐姐呢。” 舒锦心下冷哼,这是想转移怀疑啊!她微微一笑道:“哦?是吗?本宫素来与人为善,竟不晓得得罪过谁。” 谨嫔却是扬起一张诚恳的脸蛋:“人心隔肚皮,裕妃姐姐日后可要小心提防呀。” 舒锦笑眯眯颔首:“多谢谨嫔提醒。”——老娘会好好提防你的!! 皇后不由笑了,竟把裕妃也给顺带卷了进来,这个谨嫔……倒是有几分惹事的本事。 “今儿时辰也不早了,熹妃留下,其余都散了吧。” 承乾宫。 舒锦才一落座,就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个谨嫔,我对她和颜悦色,她倒是盯上我的妃位了!” 她如何看不明白,谨嫔对她突然发难,这是想把她从四妃之上拉下来,好自己上位呢! 李贵人面色阴郁:“她这才刚侍寝呢!日后还指不定何等嚣张呢!”说着,李贵人低声道:“娘娘,谨嫔素来巴结皇后,您要小心啊。” 同行而来的还有懋嫔,懋嫔徐徐饮了一口茶,才道:“谨嫔是巴结皇后,不过我瞧着皇后一直在挑拨她与敦妃,只怕对她防备得紧,成不了一党。不过,也确实不可不防。” 舒锦瞅瞅懋嫔、又瞅瞅李贵人,这殿门关得严实,怎么感觉像是结党营私啊…… 舒锦叹了口气:“她先前不一直盯着敦妃么,冷不丁突然对准我,倒是我意外。” 懋嫔委婉地道:“敦妃再怎么说也是汉军旗书香门第,还有两个争气的兄长……” 舒锦几乎无语,“她这是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喽?!” 李贵人道:“也是娘娘素日里待人太过温和的缘故,她这是打量着您好欺负呢。” 合着还是觉得我软呗!去你妹的! 舒锦一时间有些郁闷,她不想争宠啊,她只想躺平吃瓜!可偏生怎么一个个都不让她安生呢!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舒锦真有些后悔,当初干嘛要给雍正出卖身的馊主意! 这下子好了,来了谨嫔这么一号人物! 她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懋嫔欣赏地打量了李贵人一眼,“今儿还真是多亏了李妹妹那一席话,否则保不齐回头她就要闹幺蛾子呢。” 李贵人谦逊地道:“裕妃娘娘对嫔妾恩重如山,嫔妾怎能容旁人这般诋毁您?” 懋嫔露出几分赞许之色,“难得你能打起精神,前阵子,本宫还真有些担心呢。” 李贵人眼底浮现一抹难掩的恨意,“嫔妾不会叫小公主白白没了。” 懋嫔不由唏嘘,“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没人能永远得意。” 李贵人咬唇颔首。 舒锦:乃们俩这是在我跟前结了个对付皇后的党???? 乃们木有搞错吧? 这时候,懋嫔和李贵人又齐齐看向了她。 舒锦:……啊,合着我是党魁啊?! 舒锦懵逼三秒钟后,才弱弱提醒道:“我可斗不过皇后。”也不想跟她斗。 应对皇后这种人,老娘凭借超长待机把她熬死不就好了嘛!! 你在坟里头,我在坟外边儿,这不也挺解气么! 懋嫔与李贵人又互视了一眼,裕妃的性子……倒也的确如此。 舒锦:你俩暗送秋波啊? 舒锦咳嗽了一声,“要不,李贵人你去懋嫔宫里??”——你们俩凑一块结个党,我倒是不反对啦。 李贵人却露出了小女人般幽怨的神色,“娘娘也是厌弃了嫔妾了吗?” 舒锦:??? 懋嫔讪笑道:“可别拿我打趣,我就是个无子无宠的嫔,我这样的主位,是最没用的了。” 舒锦揉了揉眉心,“那当我没说。” 复又诚恳地看向李贵人:“你还年轻,叫太医给你好好调理一下,再保养一下容颜,你好好去争个宠,再生个孩子,不比什么都强?”——若是能当上宠妃,那也是给皇后添堵不是么! 李贵人忙福了福身子:“嫔妾知道,娘娘是好人。可嫔妾今儿也见了敦妃和谨嫔是何等容色,嫔妾怕是不中用了。” 舒锦:你说你想斗皇后,却又没勇气去争宠……这怎么斗啊! 算了算了,她就算拉皮条,也总不能强迫人家吧? 她又不是老鸨子。 李贵人又正色凛然道:“娘娘请放心,嫔妾绝不会轻举妄动。” 额,行叭,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连累老娘。 懋嫔颔首道:“咱们的图谋,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你能耐住性子就好。” 舒锦:什么叫“咱们的图谋”?我没那份图谋啊!!乃们俩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儿大声密谋!! 看着自己的两位党羽,党魁裕妃娘娘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啊!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愁子嗣的雍正陛下(9/10) 让二号党羽李贵人送走了一号党羽懋嫔,舒锦只觉得身心俱疲。 “额娘?”天申宝宝疑惑地看着似乎不大开心的额娘,便高高举起了手里被揉得变形的艾窝窝,“吃、甜!” 吃了甜食就会开心了,这是天申宝宝的逻辑。 舒锦瞅了瞅那团艾窝窝,表示很嫌弃,“额娘不吃,天申吃。” “哦。”天申宝宝倒是不嫌弃,一把将艾窝窝塞进嘴里,右边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活像只仓鼠。 舒锦眉头这才略略舒展,罢了罢了,先去睡个回笼觉吧,天大地大,都没有吃喝睡重要。 刚这么想,太监张守法忽的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熹妃娘娘来了。” 今儿皇后可是特特留下熹妃,这会子怕是刚从钟粹宫出来。 舒锦忙打起精神亲自相迎。 “裕妃姐姐!”熹妃依旧一脸亲亲热热,拉着舒锦的手行了平礼。 说实在的,舒锦还是不习惯跟人拉拉扯扯,忙转脸吩咐:“快上茶,再拿些精致的点心来。”这才顺势从熹妃手里抽回了自己爪子。 “五阿哥给熹妃娘娘请安了。”保姆嬷嬷也是机灵的,忙不迭抱起正在吃糕点的天申,朝着熹妃见了个礼。 熹妃打量着裕妃的儿子,眼里自是说不出的艳羡,“姐姐的五阿哥是愈发白胖可人了。” 舒锦笑着招呼熹妃去临窗的罗汉榻上落座,“整天就知道吃,能不胖么。”说着,顺手给天申擦了擦嘴巴,“好了,今儿已经吃了两个艾窝窝了,不许再吃甜点了。” 天申宝宝的胖脸瞬间便瘪了三分,扭着屁股黏上来撒娇,“不、不!要吃!” 熹妃看在眼里,忍俊不禁,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元寿,不免又有些黯然,“到底是养在膝下,天申跟姐姐就是亲近。不像元寿,从来都不会这样跟我撒娇。” 舒锦倒是被这小子缠得头疼,只得板起脸斥道:“好了,不许胡闹!”又板着脸吩咐保姆嬷嬷,“带他去殿外喂鱼吧!” “是,娘娘。” 好在天申对大胖锦鲤还是很喜欢的,老老实实松了手,叫保姆嬷嬷抱出了殿外。 提到鱼,熹妃不由笑了:“昨儿也是谨嫔侍寝,姐姐可莫忘了那条丹顶锦鲤。” 舒锦抿唇道:“你倒是心急,这才刚侍寝呢。谁更得宠,好不好说呢。” 熹妃忽的幽幽道:“这个谨嫔……可着实不是个善茬!今儿竟对着姐姐说三道四起来。姐姐日后可要小心了。” 舒锦轻轻一笑,“她无非就是对位份不满,偏生四妃已满,于她而言,不管把谁拉下来,都是一样的,但看谁落下把柄罢了。” 说着,舒锦又看向熹妃:“所以,你也得小心才是。” 熹妃不由眉心一沉,是了,这个谨嫔何等心高气傲,但凡有丝毫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对四妃中的任何一人下手!! “多谢姐姐提醒。”熹妃眉宇凛然,“她背靠太皇太后和科尔沁,着实不可小觑!” 舒锦顺手拿了一块海棠酥吃着,笑吟吟道:“我倒是瞧着,皇后对谨嫔……”——今儿可是没少挑拨。 熹妃颔首,“不错,虽然谨嫔只得了个嫔位,但后宫众人,皇后对她的防备是最深的。今儿皇后特特留下我,便是与我商讨如何对付谨嫔。” “哦?”舒锦倒是很好奇,熹妃给皇后出了什么主意。 熹妃叹气:“只是她背后依仗着太皇太后,也着实不好对付。皇后无非就是琢磨着如何挑拨齐妃、敦妃罢了。” 不错,皇后的段位倒是提升了不少。 熹妃却露出惆怅之色:“其实那个赌约,我倒是巴不得输了。这个谨嫔年轻貌美、血统高贵,又这般有心机,若来日诞下皇嗣,只怕后宫永无宁日。” 永无宁日?倒是不至于这么严重,顶多就是威胁元寿的地位罢了。 但舒锦还是忙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才刚侍寝,就要惹是生非,日后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两人互视一眼,俨然是默默达成了同盟阵线。 好吧,其实本来就已经算是盟友了。 只是如今又多了一位共同敌人。 嗯,她这个裕妃娘娘,怎么这党羽越来越多了呢??? 舒锦突然心下古怪,她原本没想结党啊……她只想躺平啊! 为了巩固盟友关系,舒锦还特意留了熹妃在承乾宫用了午膳,最后还亲自将她送出仪门。 而后回殿午睡。 折腾了半日,终于可以补个觉了。 只是没想到,才刚躺下,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兰若就匆匆进来禀报:“娘娘,快醒醒,皇上来了!” 舒锦黑线,乃们怎么一个个轮番上阵?!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么! 但也知道,这位大爷是最不能怠慢的,忙不迭梳妆更衣,恭恭敬敬出正殿将大老板雍正迎入正殿,并亲自奉茶。 “天申正在午睡……”舒锦倒是有点不舍得吵醒自家胖仔。 胤禛摆了摆手,“让他睡吧。”——吃奶的小屁孩,既不能打、又不能骂,看了还生气,不如不看。 舒锦松了一口气,又忙整了整鬓角,匆匆梳妆,旗髻难免不够细腻匀整,但好在雍正是个大直男,应该没看出来。 胤禛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朕方才去皇后处用了午膳。” 舒锦:那你为毛不顺便在那儿睡个午觉?反倒是来打搅老娘午睡?!这可是夏天啊,人人都要午睡好伐?! 胤禛深深打量了裕妃一眼,倒是还是素日里温和谦恭的模样,丝毫不见半分怨气,“皇后跟朕说,谨嫔对你有些不敬……” 舒锦愣了一下,皇后这是告了谨嫔的黑状?啊不,也不算黑状。 舒锦笑了笑,“只是底下有些人嘴碎罢了。” 胤禛食指敲了敲酸枝木的炕几,“朕也知她必定心气高傲,却不成想,竟对你也……”——说到底,当初还是裕妃的谏言,朕才决定要纳科尔沁之女入宫,不成想,才侍寝,竟对裕妃反咬一口。这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胤禛蹙了蹙眉,虽说太皇太后和谨嫔都不晓得是裕妃之言,但胤禛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舒锦讪笑:“毕竟臣妾出身寒微。”——再加上小公主夭折,可不就给了谨嫔试探出手的机会吗?可惜,她可不是软柿子! “不过谨嫔聪慧,今日李贵人也已经言说清楚了,想必不会再有是非了。”——谨嫔不傻,一旦试探出没机会,自然不会贸贸然出手。 胤禛眉头蹙得更深:“敦妃身子娇弱,谨嫔又是这般性子……”——原想着,趁着正当壮年,再生几个儿子,如今看来,两个都不妥当。可选秀还再等个一两年…… 子嗣、子嗣!想到此,胤禛不免头疼。 (本章完) 第八十章、雍正:你给朕减肥!(十更完求订阅求月票!) 舒锦暗暗想,历史上的年妃那可是生一个死一个……所以二周目的雍正陛下才退而求其次先宠幸了年轻健康的谨嫔,只可惜谨嫔不是安分之辈。 看样子小年糕没法如历史上那般盛宠了,只不过雍正还是给了她妃位,可见对她的容色才学还是十分满意的。 呵,男人啊。 诶,等等,你瞅我干啥?! 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腹诽了皇帝陛下一通舒锦突然发现,雍正正盯着她打量呢。 卧槽?!你想干啥?! 舒锦讪讪道:“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 胤禛也很费解:“你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一些?” 节制啥?! 舒锦懵逼了。 胤禛指了指桌上那几盘点心,“你一天要吃多少点心?!不嫌腻得慌吗?” 你这是嫌我胖啊! 我特么还嫌弃你老呢! 舒锦憨憨一笑:“这么好吃的东西,又怎么会腻呢?” 胤禛脸色一沉,这个裕妃,是真蠢还是装蠢?! 看到雍正那阴云密布的老脸,舒锦暗道一声不妙,脖子一缩,忙解释道:“天申最爱吃甜食了,臣妾在一边看着,哪里能忍住不吃?” 光看别人吃,那太馋人了!我这么解释,很通顺吧? 胤禛:…… 想想天申那胖乎乎的样子,这分明就是随了耿氏吧?? 胤禛揉了揉眉心,罢了,耿氏本就不是什么美人,朕还稀罕她不成?不过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与其等耿氏瘦下来,还不如在宫女里挑几个顺眼的!朕堂堂天子,还缺女人不成? “罢了,你素来不成器,朕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胤禛忍不住哼了一声。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都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了,怎么还会被雍正给盯上? 她可不觉得,雍正是透过她外表看到了她超凡脱俗的灵魂本质——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为了生娃了。 皇帝嘛,睡女人,除了图爽快,可不就是为了生儿子么! 而她,恰恰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天申,也恰恰证明了她比较擅长此道! 理顺了雍正逻辑的舒锦心知怒骂一句mmp。 “那个,熹妃妹妹比臣妾还年轻,身量也纤细。”舒锦立马想到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钮祜禄氏,拜托,你去睡景仁宫那位啊!熹妃苗条啊! 胤禛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嫌恶之色,“少跟朕提她!”给朕生了那么个败家子,朕还封她为妃,不与她为难,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舒锦懵逼了,熹妃咋了?她怎么惹你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熹妃都没干过触及雍正底线的坏事吧?虽说如今依附皇后,但那还不是因为你丫的把人家儿子送给皇后养了?! 虽然舒锦也不怎么喜欢熹妃,但她很不理解,雍正为什么讨厌熹妃?明明雍正对她一直挺厚道啊! “熹妃妹妹可是做错了什么?”舒锦小心翼翼问。 胤禛默了片刻,旋即不耐烦地摆手,“这跟你没关系!” 舒锦:你特么的,吊起老娘的胃口,又不告诉老娘!你奶奶个嘴儿! 舒锦好奇地如猫爪挠心,连忙福了福身子:“若是熹妃妹妹做错了什么,臣妾替她向皇上请罪,还望皇上看在元寿阿哥的份儿上,好歹宽恕则个。” 她可是生了元寿诶!就是弘历,你钦选的太子诶! 可不提元寿还好,提到元寿,胤禛整张脸都黑了,他直接冷冷道:“以后也不许在朕面前提那个混账!” 撂下这句话,胤禛便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舒锦:??????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的就是她了。 目送皇帝陛下远去,舒锦宛若置身懵逼树下。 怎么雍正好像讨厌元寿更胜过熹妃?? 元寿可是个奶娃娃,首先这辈子当然不可能犯过什么错,那么……就是上周目做错了什么? 可是,弘历政治头脑不缺啊,不可能在自己亲爹活着的时候干出触及亲爹底线的事情啊!要不然他也没法顺利登基啊! 总不可能上辈子雍正是被亲儿子害死的,所以这辈子恨毒了这个儿子吧? 人家弘历占尽优势,老老实实等着就能继位,没必要做这么高风险的买卖啊! 舒锦一时间竟是怎么都想不通了。 但是,她起码明白一件事,这辈子,弘历的储位……怕是不太稳当了。 如今多了个谨嫔,好吧,谨嫔似乎已经惹了雍正厌烦,应该构不成威胁了。 但是雍正是重生的,现在正琢磨着多生几个儿子当备胎呢!没瞧见居然连她都盯上了么!饥不择食啊有木有! 这简直就是想儿子想魔怔了! 可偏偏,雍正现在年纪,还真的能生。 若是过两年选个秀,他再努力一下,保不齐弘历就多出几个弟弟来了呢,这个年纪的弟弟,那可是有机会争夺储位的!!! 不过……弘历危了,对她有影响吗? 有,但不大。 只要她守住妃位,养大天申,交好六宫,日后甭管谁当太子,想必也不介意厚待一位出身不高的兄长吧?想必也不至于刻薄与世无争的母妃吧? 嗯,所以,她还是可以躺平的。 啊,那就没事了。 其实吧,舒锦对乾隆没啥好感度。 这厮贪花好色、奢靡无度,一手葬送了康乾盛世,实在不是个好皇帝。若是能换个靠谱点的皇帝,最起码别搞什么“议罪银”,别养出个和珅,对天下总归是好事吧? 可别说什么和珅是专门留给嘉庆的肥羊。这种话当笑话说说也就罢了,当真那就是傻叉了。 呵呵,议罪银彻底搞烂了清朝的吏治,就算宰掉再多肥羊,也弥补不了国脉根基的腐坏! 也就是自乾隆之后,清朝彻底走向了下坡路,最终走进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舒锦努力摇了摇头,她想这些干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她也当不了慈禧,何况清朝早晚要灭亡,她还不至于心疼一个封建王朝。 她也不会去共情皇帝这种生物,雍正头疼子嗣继承,那就让他头疼去吧!反正老娘是坚决不配合! 我就是不减肥,我就是要整天吃吃喝喝、长肉长膘。 嘿嘿,气死你。 十更共计两万两千字,相当于十一更了。 求一下月票~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谨嫔献计 随后侍寝的不消说自是敦妃年氏,且侍寝之后,得到了皇帝赏赐的古玩字画,俨然是比谨嫔更胜一筹。 只不过,雍正陛下翻牌子依然并不频繁,一个月下来,统共只召幸了嫔妃六次,敦妃三次、谨嫔两次,还有郭常在一次。 这比起潜邸那阵子,雍正陛下已经算是勤恳耕耘了。 翻看了彤史之后,皇后乌拉那拉氏这才略松了一口气,男人嘛,到底是喜好美色的,这个年氏不出所料,压了谨嫔一头。 在帝王恩宠的滋润之下,敦妃年氏如一朵春日桃花,娇艳欲滴,又透着三分慵懒,自是愈发动人了。只是这般风姿,落在皇后眼里,又不免心头一梗,只觉得这年氏愈发狐媚了。 只是如今皇后不比从前了,心里哪怕再反感,脸上依旧能扬起无懈可击的微笑:“难得皇上如今肯眷顾后宫,敦妃若是怀上一儿半女就好了。” 敦妃脸颊微微泛红,羞得宛若醉酒般,“臣妾侍奉圣驾未久,如今还未曾……” 皇后笑容愈发和蔼:“你这样年轻,又得皇上喜爱,自然很快就能有孕。咱们皇上子嗣稀薄,如今膝下不过才三位阿哥一位公主,你若能有所生养,便是天大的功劳。” 敦妃连忙起身,娇羞万福,“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如何当得起?身为嫔妃,皇上皇上诞育子嗣,本就是分内之事,只不过……臣妾还没有姐姐们这么好福气。” 舒锦暗道,这敦妃倒是没有被恩宠冲昏了头脑,还晓得稍微捧一捧她们这几个老妃子,以免招惹太多妒忌。 只不过嘛,敦妃哪怕专宠,舒锦也绝不会吃醋。倒是那齐妃……啧啧,这瓶老醋都快酸死了。 齐妃瞥了一眼敦妃的杨柳般曼妙的腰身,忍不住哼道:“敦妃妹妹的身量是纤弱了些,的确不像裕妃那般有福气。” 舒锦:你拉我出来干啥?话又说回来,齐妃你也很瘦啊! 舒锦笑呵呵道:“我这是生了天申之后,才是这般身量的。”——老娘那是不想瘦! 敦妃扬起温柔甜美的笑靥:“裕妃姐姐的确是有福之人。” 舒锦憨笑以对。 见敦妃已然成了众目汇聚的焦点,谨嫔不由眸子更冷了几分,不过就是略得宠了几分……然而敦妃的姿色、敦妃的娇羞,恰恰刺痛了谨嫔那过于骄傲的自尊心。被一个汉军旗秧子压了一头,这是何等耻辱?! 这时候,熹妃钮祜禄氏忽的道:“谨嫔妹妹往日里是最活泼不过的了,今儿怎么这般安静?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这才恍如刚刚发现一般,将关怀的目光落在了谨嫔身上,“谨嫔可是身子不爽利?” 谨嫔只得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只是昨夜没睡好,所以今儿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齐妃忍不住“嗤”地笑了,“本宫记得,昨晚侍寝的是敦妃,谨嫔便睡不着了!呵!” 这种露骨的嗤笑之声叫谨嫔面色一青,又隐隐透着紫涨。 皇后暗暗偷笑,然后才嗔怪道:“齐妃,你也是老人了,非礼勿言!” 这话叫齐妃老脸一僵,什么叫“老人”?本宫年纪也不过跟皇上差不离,哪里就老了?! 皇后又笑着宽抚谨嫔:“齐妃向来口没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谨嫔暗暗切齿,又是个汉军旗贱秧子!还是个老贱蹄子!谨嫔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一片恼火,柔声道:“嫔妾不会计较这些。” 皇后满意颔首:“那就好。” 说罢,皇后又一脸贤德地道:“本宫听说太皇太后最近脾胃不和,谨嫔陪着本宫一起去请个安吧。” 谨嫔忙应了一声“是。” 今儿这就算是散场了。 其余嫔妃各回各宫,皇后也入内殿更衣补妆,谨嫔见状,也快步跟进了内殿,亲自侍奉皇后擦脂抹粉——这个时代的脂粉持妆不行,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补妆,尤其是稍上了年纪的妇人,因浓妆艳抹,就更得时常修饰容颜,方才不至于失礼于人。 见谨嫔恭恭敬敬侍奉在侧,皇后自是颇为受用,她看着镜中华贵逼人的容颜,又瞥见谨嫔那张脂粉薄扫的娇艳脸蛋,不由唏嘘道:“女人的青春还真是短暂,一晃眼就没了。” 谨嫔连忙道:“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又哪里是年轻的嫔妃能比的?” “你今儿倒是嘴甜。”皇后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谨嫔见此地是皇后内殿,左右皆是其心腹,便趁机道:“嫔妾入宫以来,多蒙娘娘照顾,嫔妾一直很想为您分忧。” “分忧?”皇后蛾眉一挑,“格日勒妹妹知道本宫的烦忧?” 谨嫔陪着笑脸道:“嫔妾虽愚笨,但也知道,如今四妃中三人都有子嗣,皇后娘娘虽贵为国母,膝下的元寿阿哥却并非亲生。” 提到此事,皇后脸上笑容散尽,眼里的阴霾也渐渐浮现。 谨嫔压低声音道:“嫔妾有一计,可为娘娘解除后顾之忧。”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皇后忽的心底升起浓浓的警惕。 谨嫔见状,连忙附耳低语了一通。 镜子中皇后的脸微微变色,而后是良久的无声。 谨嫔见状,连忙道:“元寿阿哥渐渐大了,若不能趁他记事前做个了结,只怕日后……” 皇后不免有些犹豫:“生恩不及养恩大!”——熹妃也不过一月只得两次见面而已! 谨嫔温柔应了一声“是”,“方才所言,不过嫔妾的些许愚见罢了。娘娘且忘了便是。” 但她相信,皇后不会忘,也没法忘! 皇后何等骄傲,又怎会愿意有朝一日两宫并尊?! 她一定会动手的。 介时,皇后若是成功,妃位便空出来了。 若是不成功,皇后为皇上所厌弃,她也能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谨嫔如何看不出来,皇后不过就是故作贤惠,实则一直在挑拨她与四妃的关系?! 太皇太后说得对,中宫不贤,早已失了圣心。皇上不过就是看在结发情分上才给她三分脸面罢了! 当然了,其实太皇太后还说过,皇后终究是皇后,皇帝也非顺治爷,断不会废后,叫她礼敬中宫,不要与之为敌。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熹妃生辰上的阴谋 熹妃钮祜禄氏的生辰是十一月二十五日,也是极巧,比天申的小生日只早两日。因此入了冬月,舒锦就早早预备着两份生日礼物了。 只不过先帝去世还不到一年,连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的生日都没有大办,嫔妃的生辰就更要从简了。 只不过今年是熹妃的二十岁整寿,倒不好草草办了。 舒锦想着自己如今跟熹妃也算是盟友,又离得近,便特特早些赶到景仁宫,顺便瞧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便见熹妃身着红梅披风,喜气洋洋亲自来将她迎入正殿。 舒锦倒是许久不曾见熹妃这般展颜欢笑,心中只当是过生日的缘故,“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熹妃笑容极盛,“皇后方才叫人把元寿送了来,说今日陪我过生日,天黑之前送回去即可。” 啊,原来如此。其实亲娘过生日,儿子过来陪着,本也是应该的。可熹妃往日里一个月才能见儿子两回,这样的整日陪伴可谓是破天荒了。 舒锦心下一动,连忙笑着吩咐兰若:“去把天申抱来,他也有些日子没见哥哥了。” 虽说现在弘历未必能当上太子,但早点培养情分,总没有坏处。 万一雍正生不出别的儿子来呢。 熹妃笑得眉宇飞扬,便拉着她的手入内殿,而元寿阿哥此刻正歪在螺钿如意小榻上,穿着大红衣裳,小脸粉白玉嫩,可惜困恹恹的。 “四阿哥给裕妃娘娘请安了!”一个白胖的保姆嬷嬷忙将元寿抱起,朝着舒锦一礼。 舒锦忍不住问:“四阿哥怎么好像精神不佳?” 那保姆忙道:“阿哥昨晚认字学得有些晚。” 熹妃忍不住蹙眉,她的元寿才两岁多些,哪这么早就读书识字的?更何况,还夜里识字!皇后只琢磨着讨圣心欢愉,根本一点不心疼元寿! 心中虽有不满,熹妃却不敢当着保姆嬷嬷面儿说,如今伺候在元寿身边的乳母保姆,早不是最初的那几个了,不消说皆是皇后的人。 “皇后娘娘教导元寿,也是辛苦了。”不但不能抱怨,还得捡着好听的说。 舒锦满头疑惑,这弘历才两岁零两个月诶,这么早就识字?虽说这个年纪,早慧的孩子,也却是能认些字了,但是有这么必要吗?这可是连幼儿园还没上的年纪呢! 看着儿子打哈欠的可怜小模样,熹妃不免心疼,便道:“抱去暖阁,让他先睡一会吧,等宾客都来了,再抱出来不迟。” “是,熹妃娘娘。”保姆抱起元寿,麻溜地去了里头暖阁。 熹妃引舒锦去花厅落座吃茶,这才忍不住露出怨色,“她竟是这般对待我的孩子!” 舒锦便道:“皇后莫不是昨夜故意耽误元寿睡觉,就是为了今天……”叫你和元寿没法好好亲近?——虽说也合乎逻辑,但这段位总觉得跟皇后不太符合。 熹妃恨恨咬牙,“我对她毕恭毕敬,她竟这般算计我们母子!” 舒锦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得宽慰道:“今儿是你生日,莫要置气。” 抚慰了熹妃几句,便已是临近晌午,各宫嫔妃也陆陆续续赶到,景仁宫正殿倒是颇有几分热闹,雍正陛下的后宫,如今也大大小小十几号人了,熟悉的老面孔,娇艳的新面孔,一个不差,倒是给了熹妃面子。 熹妃估摸着元寿也该睡饱了,便叫身边心腹宫女桂馥去暖阁抱孩子,不成想,片刻后桂馥只引着那保姆出来。 保姆一脸为难地道:“娘娘,元寿阿哥睡得正香,不宜吵醒。” 当着所有嫔妃的面,被一个保姆下了面子,熹妃却只得撑着笑脸对在座嫔妃解释:“元寿昨晚跟着皇后娘娘识字,学得有些晚,这会子竟还睡着呢,姐妹们勿怪。” 齐妃忍不住哼笑道:“哟,元寿阿哥路还走不稳当呢,就开始识字了!这是要效法先贤,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啊!” 元寿阿哥越是争气,就越有可能对弘时造成威胁,齐妃自然也就越不痛快。 齐妃的不客气,直叫熹妃心里更加添堵。 好端端的生日宴,偏生有齐妃这么个嘴碎的玩意儿。 舒锦暗暗摇头,忙笑着解围:“皇后娘娘这也是望子成龙,且叫四阿哥再睡会儿吧,保不齐过会儿便醒了。” 熹妃勉强挤出个笑容,又看了看被保姆抱在怀里、精神勃勃的天申阿哥,忍不住想,皇后该不会昨晚根本没叫元寿睡觉吧?这个毒妇! 这个生日宴虽然勉强维持了下来,但这气氛终究是落了一筹了。 菜过三巡,齐妃打着三阿哥快下学的由头,第一个人甩袖子走人。眼瞧着是维持不下去了,熹妃只得散了宴席,彼时日头还老高呢。 好端端的二十岁生日,弄成这副样子。 但舒锦更觉得元寿不大对劲,便又询问道:“元寿可醒了?” 熹妃蹙眉摇头,便引她一并入暖阁查看,暖气薰人的内殿中,如意围子床上幔帐低垂,元寿正合眸酣睡,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熹妃忍不住问:“元寿可用了午膳了?” 那保姆嬷嬷道:“方才乳母来喂了奶,又吃了一盏红豆粥和两只四喜饺子。” 旁边的小榻上正放着没吃完的饺子和些许红豆粥。 保姆又道:“阿哥用了膳之后,便又睡下了。” 舒锦蹙眉:“大白天的,怎么至于睡这么久?” 熹妃终于忍不住质问:“元寿昨晚到底是几时入睡的?!” 保姆低下头:“昨夜不是奴才当值,奴才不晓得。” 熹妃心里一口火生生是无处发泄。 舒锦还是觉得不对劲,就算皇后故意不许元寿睡觉,可小孩子哪有那么听话?! 舒锦仔细打量着床榻上的元寿,这孩子……未免睡得太沉了些,竟一动不动的。 等等,舒锦不由将目光挪到了那碗吃剩的红豆粥上,“元寿阿哥吃了午膳,便又犯困了?” 保姆白胖脸上忽的划过一丝心虚之色,她连忙低头称“是”。 舒锦怀着犹疑,上前端起那只珐琅小碗,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保姆嬷嬷心头一紧,连忙道:“只是寻常红豆粥罢了。” 舒锦原只是照例检查一下,可保姆的反应未免太大了点,还特意强调“寻常”红豆粥?!她眯了眯眼,又那勺子舀了一点,送入口中,仔细咀嚼。 “嘶……这味道不太对啊……”作为一个吃货,舒锦的味蕾那素来是十分敏锐的,这红豆粥味道是纯粹而简单的,可偏偏这粥……好像有一丝苦味。 保姆嬷嬷急忙道:“里头加了姜末。” 舒锦冷冷道:“不是姜味,而是一丝苦味!” 恐怕是这个保姆在元寿的饮食里动了手脚,她立刻看向了熹妃。 熹妃此时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立刻道:“把这个狗奴才给本宫押去柴房!所有乳母保姆也全都看管起来!” 先把皇后的人手全都关起来。 “熹妃娘娘,您不能这么做!”那保姆终于彻底慌了神。 先控制住这些人,熹妃才忙不迭吩咐首领太监去传太医。 舒锦正色道:“最好再叫人禀报皇上一声。”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被安眠的元寿 “哥哥,懒虫!”天申歪着脑袋嘟囔道,对于这位不陪自己玩、整天睡觉的哥哥,天申宝宝很有怨念。 舒锦忙“嘘”了一声,对保姆嬷嬷吩咐道:“先把天申抱回承乾宫。” 接下来,景仁宫怕是要有一场大戏上演,小孩子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不!”天申撅着小嘴表达抗议。 舒锦无奈,只得道:“今日的甜点加倍。” 天申秒变乖宝宝,“好哒!额娘,再见!”并欢快地挥舞着胖乎乎的爪子。 舒锦:…… 太医很快被请到了景仁宫,乃是昔日王府府医出身的孙太医,只不过……熹妃才引太医进内殿为元寿诊脉,后脚底下太监便匆匆来禀:“娘娘,皇后来了!” 舒锦眯了眯眼,这么快?也是,景仁宫紧急传召了太医……而太医院这么要紧的地方,皇后怎么可能不安置眼线?就算熹妃把乳母保姆全都看管了起来,也防不住消息走漏啊。况且,保不齐景仁宫也有眼线呢…… 熹妃眼底有恼怒之色划过,舒锦却在想,雍正怎么还没来? 皇后到底是皇后,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是皇帝不出面,这场戏怎么演,还不是皇后说了算? 心下虽有些焦虑,但还是少不得连忙与熹妃一起恭迎皇后。 皇后步履急促,显然事情的发展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扫了一眼殿中之后,见皇上没来,便松了一口气,旋即正色道:“本宫听闻,熹妃传召了孙太医,可是哪里不舒服?” 熹妃若是真的不舒服,皇后又怎会纡尊降贵亲自前来? 熹妃压下心头恼火,强撑着道:“臣妾无碍,就是元寿今日长睡不醒,臣妾有些担心,故而叫孙太医过来瞧瞧。”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异色,旋即板着脸叱道:“小孩子贪睡也是常有之事,叫他好生睡饱了便是,何需如此大张旗鼓?” 熹妃恨得牙根痒痒,嘴上却道:“孙太医已经进去诊脉了,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说话间,孙太医从内殿躬身而出。 熹妃急忙上前询问:“太医,元寿到底是怎么了?” 孙太医拱手朝着皇后一礼,才道:“回禀皇后娘娘、熹妃娘娘,四阿哥……从脉象上来看乃是服用了安睡之药。” 熹妃咬牙暗道一声“果然”。 孙太医又指着那残留了些许红豆粥的宫碗道:“微臣已经验过了,这粥里加了安神药。所以四阿哥才会昏昏长睡。” 熹妃暗暗切齿,又心急不已:“那元寿何时能醒?他不会有事吧?” 孙太医连忙道:“熹妃娘娘请放心,待到药效过去,元寿阿哥自会醒来。只是这安睡药,乃是成人所用,一次两次便罢了,若是吃多了,终究有伤幼体。” 熹妃心中恼火更胜,皇后就为了让她没法和元寿亲近,就给元寿吃这种伤身的东西! 皇后适时地露出了讶异之色,“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给皇子阿哥吃这种东西?!” 熹妃咬牙道:“那粥是保姆徐氏亲自喂给元寿的!臣妾已经将她关在了柴房中!回头定要交慎刑司好生审问,定要问出幕后主使!” 皇后微微颔首,“把这个贱奴押过来,本宫倒是要问问,是何人指使!” 舒锦看在眼里,暗道不对劲,皇后如此底气充足,只怕…… 熹妃也不傻,此事也顷刻间明白了,皇后的目的,没她想得那么简单!那个徐嬷嬷……只怕不但不会如是招供,十有八九还会攀诬于她! “怎么?”皇后眯起了凤眸,凛然看着熹妃,“熹妃不想让本宫审问这个保姆吗?是怕本宫问出什么来吗?!” 舒锦见状,便微笑着道:“皇后娘娘不如先去看看元寿阿哥吧,一个奴才而已,还能插翅飞了吗?” 先拖一拖,这个雍正,你儿子被人暗算了诶,你死哪儿去了?!就算再不喜欢元寿,难道要纵容谋害皇嗣之事上演?! 皇后眯着眼睛打量着舒锦,“裕妃所言甚是,本宫一直视元寿为己出,他小小年纪,遭此暗害,本宫也是心疼得紧啊。” 舒锦:呵呵哒。 熹妃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却只得生生忍了下来,还得恭恭敬敬请皇后今进内殿看望元寿。 小小的孩子,安静无声地沉睡在榻上,纤长乌黑的睫毛静静垂着,仿佛是那样乖巧。 熹妃看在眼里,只觉得鼻子一酸,皇后待元寿,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怜爱之意,只把他当成争权夺利、阴谋算计的工具!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心中的酸楚再也不可抑制,两行泪水滚落而下。 皇后已经侧身坐在了床头,摘下护甲,爱抚着那张白嫩的脸蛋,“可怜的元寿,今儿走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才半日光景,竟这般模样!” 熹妃暗暗攥起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扣入皮肉中,清晰的痛楚让她头脑也无比清晰,她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孩子! 可是、可是她又要如何夺回?!皇后摆明了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那个徐嬷嬷必定会诬陷她! 正在此时,景仁宫首领太监匆匆跑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熹妃一喜,皇上终究还是在意子嗣的! 舒锦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雍正不傻,不会由着皇后颠倒黑白。 皇后神色一紧,心道这个裕妃……原来是故意拖延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她有什么好怕的,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皇后理了理鬓角,率先一步走出内殿,熹妃与舒锦赶忙随行。 胤禛着常服而来,那张刻板严肃的脸上一如往常,透着几分冷漠、不近人情,还有几分不耐烦。 众人连忙毕恭毕敬行了礼,再由孙太医上前仔细禀报了一下四阿哥的病情。 胤禛蹙了蹙眉。 皇后连忙道:“臣妾正要审问那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熹妃和裕妃却顾左右而言他,着实奇怪。” 熹妃恨得牙根痒痒。 舒锦却不慌不忙道:“臣妾只是建议娘娘先看望一下元寿阿哥罢了,毕竟元寿总比一个奴才要紧吧?” 皇后忍不住冷冷瞪了她一眼。 舒锦:瞪我个毛线球?! 胤禛眉宇间似乎更加不耐烦,“送去慎刑司审问便是!” 皇后微微错愕,皇上对元寿竟这般漠不关心吗?可是明明都亲自来了…… 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张麟已经躬身应了一声“是”,便领着几个太监下去办差了。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雍正这是要和稀泥?!(四更完) 皇后不禁心道,就算去了慎刑司,供词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便柔声道:“皇上必定前朝忙碌,不成想后宫还出了这样奴大欺主之事,让皇上烦忧,是臣妾的不是。” 胤禛冷眼扫了他的皇后一眼,“元寿的乳母保姆皆是你亲自挑选的,出了这样奴才,皇后的确责无旁贷!” 皇后脸色一僵,心底不由一沉。 胤禛又瞥了惴惴不安的熹妃一眼,语气依旧冷淡:“元寿既然还昏睡着,就暂且留在景仁宫,等事情查明了再说!” 熹妃此时此刻倒是欢喜不起来,却也少不得屈膝应了一声“是”。 皇后暗恼,心道,等口供出来,再问罪熹妃不迟!皇后亦颔首道:“元寿睡得沉,的确不宜挪动,还是皇上思虑周全。”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那保姆声嘶力竭的声音:“都是熹妃娘娘让我下的药!她是想借机把元寿阿哥留在景仁宫!呜呜——” 可惜才喊了两句,嘴巴就被堵住了。 熹妃脸色刷地白了,这个贱奴…… 熹妃慌忙噗通跪下:“皇上,那个狗奴才污蔑臣妾!元寿是臣妾十月怀胎亲生的骨肉啊,臣妾怎么忍心伤害他?!” 胤禛被嚎得一脸不耐烦。 皇后见状,立刻露出惊异之色:“竟是熹妃妹妹指使?!臣妾实在不敢相信。” 舒锦:你继续给老娘装! 胤禛更是烦透了女人间的争斗,直接冷冷道:“慎刑司自会审问清楚。”撂下这句话,便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熹妃尚跪在冰冷的方砖墁地上,只觉得冷彻周身。 见皇上竟没有责问熹妃,皇后心下略略不安,但还是维持着高傲的姿态,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熹妃,板着脸训道:“等慎刑司出了结果,本宫断不会姑息纵容!熹妃,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皇后便也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了。 舒锦皱了皱眉头,忙不迭上前先将熹妃扶了起来。 熹妃此时此刻,只觉得双腿酸软,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舒锦身上,她满脸惶恐无助:“姐姐!那个狗奴才若是咬死污蔑我,我该怎么办呀?!” 舒锦连忙仔细回想一想雍正来到景仁宫的所有言语,便心下稍安,“你别急,皇上对你并无责怪之色,反倒是对皇后有所迁怪。可见皇上并未相信那徐嬷嬷。” 熹妃这才略略安定了几分,她转身软坐在罗汉榻上,抚着胸口,却仍有些不安:“可是……若是供词一口咬定是我……” 舒锦略一思忖,旋即道:“皇后的手还伸不到慎刑司。” 舒锦复又道:“况且,若说是你给元寿下药,这也着实说不通。若是你指使,又怎会传召太医,早早将此事揭破?”——雍正又不傻,看得出这里头的逻辑不通顺! 听得此言,熹妃算是松了一口气,“皇上素来圣明,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舒锦颔首,但愿慎刑司给力些。 启祥宫。 主位谨嫔的殿门紧闭,一个小太监匆匆近前,低语禀报了一通。 谨嫔娟秀的蛾眉不禁微微一簇:“皇上没有直接问罪熹妃?而是叫慎刑司彻查?” 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却依旧存疑……谨嫔暗暗啐了一口,“这个狗奴才,怎么大白天就给四阿哥下药,就不能等傍晚么!”这下子好了,被熹妃发现不对劲了!皇上也必然看出不对劲,这才叫慎刑司严加拷问。 谨嫔叹着气摇头,她原本想着,让元寿阿哥傍晚昏昏欲睡,如此熹妃必然以此为借口将儿子留下,多加亲近,如此往复几日,再由皇后“发现”其中猫腻,此局便算是完美,熹妃必定百口莫辩。 不成想…… “皇后也太心急了!”谨嫔暗道,这一局怕是已经引起皇上疑心,熹妃的位子……怕是动不了了。 只是,于她又有何损呢?谨嫔嘴角一扬,就算皇上真的查出什么来,那也只会与皇后离心。 翌日,嫔妃们齐聚钟粹宫请安。 皇后身着缂丝丹凤旗服,虽则衣着华贵万千,舒锦却发现皇后似乎有些憔悴,脸虽然粉饰得极好,但眼底的血色却是遮不住的……看样子皇后昨晚没睡好啊,是了,皇后更怕慎刑司拷问出真相! 至于熹妃,当然也是憔悴难掩,只怕是一宿未眠吧。 众人落座后,先是良久的沉寂,先开口的却是齐妃李氏:“哟,皇后娘娘和熹妃妹妹怎么都有些憔悴呀!” 熹妃强撑着挤出个笑容:“昨晚照顾元寿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皇后亦强撑着道:“本宫也是担心元寿,实在睡不着。”——其实皇后昨日回到钟粹宫,就着人塞银子去慎刑司打探消息了,不成想那慎刑司竟是油泼不进!一宿的酷刑,那个狗奴才,该不会熬不住刑吧? 齐妃也听说了昨日之事,心道,给元寿下安睡药,这种事情,不是皇后、便是熹妃!齐妃虽拿不准到底是谁干的,但无论谁遭殃,齐妃都只会拍手称快!因此此时此刻,齐妃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哎哟,谋害皇嗣,可真真是胆大包天!皇上子嗣稀薄,一旦查出来,那肯定是要从严处置!” 皇后见齐妃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气不打一处,这个老贱人! 正在此时,大宫女丹朱匆匆来报:“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皇帝驾临,原是令人欢欣之事,但此时此刻,皇后心底不免咯噔了一下。 说话间,便见雍正陛下一袭紫青团龙褂子,板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皇后连忙领着嫔妃们匆匆迎驾。 胤禛只冷眼扫了一眼众人,便坐在了原本属于皇后的凤座上,淡淡道了声“免礼”,却不曾给后妃赐座,而是直接了当道:“今早慎刑司已经查出结果了。” 皇后心中一紧,几乎维持不住端庄仪态,熹妃也是不由神色紧张,手心里瞬间便出了一层冷汗。 胤禛冷漠地扫了一眼他的皇后,面无表情道:“徐氏已经招认,是她一人所为,并无人指使。” 皇后和熹妃双双愣住了。 皇后如何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一个奴才,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舒锦懵逼了:雍正这是要和稀泥?!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天申与百福 明明之前李贵人有孕见红一事,雍正秉公处置……好吧,其实也不算多公允,但起码没有和稀泥啊! 怎么皇后和熹妃之争,雍正却来了这么一手? 舒锦有点搞不懂这位皇帝陛下的脑回路了。 胤禛眸子里如凝结了冰霜,“她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皇后难道不清楚?!” 这般冷冰冰的质问,叫皇后心头不由一慌,“臣妾……也实在没料想到。” 胤禛面色黑沉,语气却是轻描淡写:“那个奴才无非就是嫌弃小儿难哄,所以给元寿的粥里下了安神药。说到底,还是因为皇后御下不严。” 一个“御下不严”,其实也算不得多大过错。 “臣妾……”皇后一夜几乎不得眠,想过无数种结果,却万没想到,皇上给了她一个“御下不严”的责怪。 胤禛抬了抬手,“朕知道皇后很忙,既要孝顺两宫,又要打理庶务,照顾元寿难免有所不周。” 这话倒是看似十分谅解,叫皇后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头脑,她拿不准那个徐嬷嬷到底招供了什么,倒也不敢十分央求皇帝彻查,不由地有些惶惶不安,“皇上,臣妾、臣妾……” 胤禛淡淡说:“朕并无责怪皇后之意。” 皇后愣了一下,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比起昨日,皇上似乎对她宽和了不少,可这有些不太对劲啊。 胤禛扫了一眼底下也有些惶惶莫名的熹妃,便道:“皇后既然忙不过来,元寿以后就留在景仁宫便是。” 一语出,令皇后惊诧、熹妃惊喜。 舒锦这才了然,原来如此,这狗皇帝……合着只是想遮掩一下宫闱丑事,该有的惩罚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没错,雍正这是剥夺了皇后对元寿的抚养权! “皇上!”皇后也终于回过味来了,她急忙道,“皇上,元寿养在臣妾膝下这么久了,也已经习惯了,若是骤然回到熹妃身边,怕是会不适应。” 胤禛淡漠地道:“这些都是小事,让他慢慢适应便是。” 养了两年的便宜儿子,皇后如何甘心“物归原主”? 倒是熹妃,回过神来之后,已经连忙跪下:“臣妾定不负皇上厚望,一定会竭尽全力,好生抚育元寿。还请皇上皇后放心。” 皇后看在眼里,她一咬牙,也朝着皇帝跪了下来,“皇上,臣妾膝下多年空虚,自有了元寿,一直视若己出,还请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定会好生约束下人,绝不会再让元寿受到半分苛待!” 胤禛脸上不带丝毫温度,语气也冷了下来:“朕如此体谅皇后,皇后这是不愿意接受朕的好意?!” 看待皇帝冰冷的眼神,皇后神色不由一滞,“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胤禛满脸都是不容置疑之色,“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下了。” 皇后身子一软,颓然倒坐在凤座之侧,算计一场,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到承乾宫,舒锦抱起大胖儿砸亲了一口,“以后额娘常带你去景仁宫找你哥哥玩可好?” “哥哥?懒虫?”天申立刻摇头不迭,“不要!” 舒锦忙笑道:“放心,他可不是懒虫。”——顶多就是个败家子罢了。 只不过嘛,天申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吃死人祭品、给自己办丧礼、殴打大臣……总之也是个混球。 话说雍正的儿子们质量都不咋滴啊! 舒锦默默吐了个槽,同时心中暗暗下定主意,别人的儿子混账自己管不着,天申胖仔日后若是敢混球,她肯定要打烂这厮屁屁! “额娘!”天申扯着舒锦的衣襟,“出去、玩!” “玩什么?”舒锦捏了捏便宜儿子的胖脸蛋。 天申仰头思量半晌,才郑重地道:“飞飞、盘!” 玩飞盘啊! 虽说有先前熹妃送的玩具,还有耿家托人送进宫的小玩意儿,但都只适合在室内玩。舒锦便着人捣鼓了些适合室外玩的毽子和飞盘,可惜天申胖仔不喜欢踢毽子,倒是对那飞盘很感兴趣。 啊,没错,就是和宠物狗狗玩的那种飞盘…… 木头做的盘子,涂上七彩的颜色,舒锦大手一挥,咻地扔出去,好似一片彩虹飞出。 天申胖仔立刻撒丫子追。 当然了,天申胖仔那比胖鸭子还慢的速度当然是追不上的,但不妨碍他喜欢追飞盘。 其实舒锦做了飞盘,原是打算养只狗的,可没想到天申胖仔特别喜欢。 舒锦真心怀疑,这小崽子是不是二哈投胎。 承乾宫殿前庭院还算宽敞,足够玩飞盘了。 李贵人也喜欢这样的热闹,哪怕天日寒冷,也特特披上斗篷出来观摩。 舒锦打量了李贵人两眼,“你气色瞧着好多了。”——比起小公主夭折的时候,那枯瘦如柴的样子,实在是好了太多,昔日的容颜也恢复了七八分,虽远不及敦妃娇嫩,但也算是个纤纤美人了。 李贵人垂眸道:“娘娘让太医那么多好药流水般给嫔妾用着,又怎会不见效?” 说话间,天申已经举着七彩飞盘哆哆哆,歪歪扭扭跑到了舒锦跟前,“额娘、给!” 舒锦莞尔一笑,接过飞盘,再度朝着仪门方向远远扔出。 只是却不料,那仪门中竟是冒出两个提着小薰炉的太监——这是宫中高级贵人出场了! 正疑惑是谁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传。 还没来得及看到后头正主,倒是先窜出来一只小老虎——没错,黄底儿黑斑,威风凛凛,就是个头不太对劲。 啊,这是穿着老虎衣服的狗狗。 那狗狗飞窜而起,凌空便咬住了那只七彩飞盘。 舒锦正疑惑这是谁的狗,然后便看到狗主人现身了。 哦豁,这不是雍正陛下么! 那穿着老虎衣服的大狗狗像献宝似的跑到皇帝陛下脚边,一通摇尾巴。 胤禛不禁驻足,瞅了瞅百福口中的七彩木盘子,又瞅见天申胖滚滚地滚了过来…… 按理说天申已经认得亲爹了,可还是朝着自己心爱的飞盘扑了过去,没错,他倒是不怕这只大狗,直接就扑在了穿老虎衣服的狗狗身上,伸手便要夺回自己飞盘。 可是,狗狗的咬合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它不松口,天申那点子力气便不够用了。 夺不下来,天申委屈极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嚎啕大哭。 胤禛不由想起了这个儿子的嗓门,立刻下令:“百福,松口。” 这只名叫百福的大狗狗倒是聪明又听话,立刻便松了嘴儿。 天申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拽飞盘,狗狗一松口,他直接仰倒下去。 好在皇帝跟前这么多人,还不至于连个有眼力劲的都没有,太监王朝卿已经飞快上前,一把扶住了五阿哥,这才没有摔个屁股蹲。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雍正发布的第二项任务 “皇上万福!”舒锦领着李贵人一并上前请安,并顺势一把将天申摁着跪倒在地。 抱着七彩飞盘的天申宝宝委委屈屈,包子脸都是瘪的。 舒锦:飞盘不是还你了么…… 额,仔细一看,貌似飞盘上多了一排牙印。 那只威风又可爱的大狗狗正吐着舌头蹲在它的主人雍正陛下脚边儿,毛茸茸的大尾巴摇啊摇,频率极快。 啊,好想撸一把。 “平身吧。”胤禛又抬手指着天申怀里的彩色盘子,“这是何物?” 舒锦陪着笑脸道:“这个……臣妾叫他飞盘,是一种玩具。”约等于是她苏出来的。 胤禛又细细端详了几眼,“木头做的?” “是。” 胤禛想到刚才百福飞跃而起的活泼样子,便吩咐太监张麟:“回头吩咐匠人给百福做几个这样的飞盘。” “嗻!” “嗷嗷!”那唤做百福的大狗狗似乎听得懂人话,欢快地叫了两声,尾巴摆动得像个螺旋桨。 舒锦忍不住眯起眼睛,恨不得上手盘两把。 但她还是忍住了,恭恭敬敬将皇帝陛下请进正殿奉茶。那百福倒是极乖巧,老老实实跟在皇帝陛下屁股后头,皇帝落座,它就蹲在龙靴旁边,不吵不闹不撕家。 皇帝低眉饮茶,舒锦终于逮着机会,伸手就撸了一把,这手感……真是相当不错啊。 “额娘……”天申宝宝个子矮、视线低,生生瞅了现行,所以便更委屈了,巴巴凑到亲娘腿边,“飞盘……”胖嘟嘟的脸上满是对百福的控诉。 舒锦连忙道:“乖,额娘叫人给你修一修,保管完好如初。”说着,便将七彩飞盘从天申怀里抽了出来,交给了张守法。 天申脸上的委屈仍旧未消,他瞪着大狗,恨恨道:“坏!” 舒锦一脸无奈,你跟狗置什么气。 何况这飞盘,对狗狗吸引力就是比较大嘛…… “好了好了。”舒锦又忙吩咐兰若姑姑,“去小厨房拿一碗甜酪来。” 天申宝宝的包子脸这才终于不瘪了,甚至还吸溜了一声,满眼都是渴望。 舒锦生怕这孩子丢人现眼,便叫保姆嬷嬷将他抱去西侧暖阁吃甜酪,又赧笑着对雍正道:“天申这孩子,就是贪吃了些。” 胤禛一脸无语,这点倒是像极了耿氏。 李贵人在旁忙道:“小孩子胃口好才能长得快。”——不像她的小公主,连奶水都喝不了几口,稍微吃多些,便要吐奶……想到此,李贵人不免黯然。 如今瞧着李贵人今日打扮得素雅清新,颇有几分盈盈楚楚之姿,便忙对皇帝陛下道:“多亏了李贵人帮着臣妾照料天申,臣妾着实省心不少呢。” 李贵人俏脸一怔,她哪有帮什么忙,不过就是露个脸、请个安,连件小衣裳都不曾给五阿哥做过——倒不是李贵人不想做,只是她的针线活远不及懋嫔,承乾宫又有那么多手艺上佳的针线上人,她顶多就是绣个香囊、袜子之类的小玩意罢了。 瞬间也明白,裕妃这是想帮她复宠啊,李贵人抬眼看向神态岿然不动的皇上,心情却是莫名复杂,她垂下眸子,生生一语不发。 舒锦微微疑惑:咋了妹子,都给你制造机会了,你不赶紧上? 胤禛也只是淡淡瞥了小李氏一眼,“倒还是一如既往瘦弱。” 舒锦忙陪着笑脸,“跟臣妾这身量一比,后宫的姐妹那个不纤瘦?” 胤禛不由一噎,忍不住上下扫了耿氏一眼,“你的确是愈发富态了。”——跟朕的其他嫔妃截然不同。 舒锦笑得更憨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真是没眼看。 明明耿氏不算蠢笨,甚至颇有几分明透,可偏生一副蠢样…… 胤禛摇了摇头,撂下手里茶盏,正色道:“朕有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皇帝的差遣,可向来不简单。 舒锦立刻警醒,小心翼翼道:“臣妾虽然愿意为皇上分忧,但实在愚笨平庸……” 胤禛淡淡打断了她话:“不是什么大事,朕只是让你去开解一下皇后罢了。” 我?开解皇后?! 舒锦面色古怪,丫的上次发布任务是让我去说服大公主下嫁,这次又让我说服你大老婆?丫的真把我当成妇女之友了啊! 胤禛眉头蹙着,透着几分不耐:“皇后是愈发不识大体了,朕警告过不止一次了,她却还是这般不像样。你去跟她好好谈谈,让她不要再闹出这种不像样的事!” 舒锦:你警告都不管用,我的话就管用了?? 我嘴炮有这么厉害? 舒锦一个头两个大,“皇后娘娘连皇上话都不听,如何能听进去臣妾的话?” “当初怀恪也听不进去朕的话,你不也生生把人给劝好了?”胤禛忍不住反问道。 舒锦:……mmp 工作中,千万不要太能干! 要不然领导逮着机会就抓你壮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难度的任务,逮着就让你上! 舒锦不禁哭丧着脸:“皇上,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可不一样。” 胤禛也知道不能相较,怀恪不过是小女儿一时任性,本质上还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可皇后……是骨子里已经变坏了,且愚蠢固执。 “你……尽力而为便是,若能成,朕自有重赏,若不成,朕也不会怪罪你。”胤禛叹了口气道。 舒锦松了一口气:老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尽力去劝便是。”舒锦忙福了福身子,一脸恭顺地道。 送走了皇帝陛下后,李贵人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娘娘,皇后是何等秉性?哪里是谁劝两句,便能自此贤良淑德了?!皇上这不是故意为难您么!” 舒锦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法子?皇上的话那就是圣旨!” 李贵人唉声叹气道:“原来娘娘也是这般不容易。”——皇后时常责难便罢了,连皇上竟也丝毫不体谅裕妃娘娘的难处! 舒锦笑道:“我的处境已经算是好的了。”——比起生一回娃,连嫔都没获封的李贵人,雍正对她真的已经很厚待了。 身为嫔妃,她连最基本的侍寝义务都不想承担,别的任务就实在不好推辞了。 好在做说客,她也算是颇有经验了。 人的本质几乎不可能改变,但她可以以旁观者视角分析利弊,叫对方明白该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说白了,她不是要去劝皇后贤良淑德,而是让她做出个贤良淑德的样子来,能装上一辈子,那便跟真贤良没什么区别了,也算是完成皇帝陛下任务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游说皇后(上) 其实穿越过来两年多,舒锦也算是看透了皇后的本质,因此也不难猜到皇后心里在想什么。 只可惜,皇后偏偏不懂她枕边人。 至亲至疏夫妻啊。 居然还得她一个小妾从中游说。 雍正其实也并非是要皇后真心贤良,无非就是希望她老老实实,不要再惹是生非,做好皇后应尽义务便是了。 所以,舒锦略作思考,便托付李贵人照看一下天申,便动身去钟粹宫了。 也是巧,皇后刚刚从太皇太后处回来,被那位老太太训了几句,此刻心情正糟糕得紧,自然对舒锦这个不速之客没什么好脸色。 “裕妃?你来作甚?!”皇后不由想到这个裕妃居然敢帮腔熹妃,便不由火大。 舒锦福了福身子,“是皇上吩咐臣妾来的。” 拉了皇帝这块虎皮,皇后也不由神色一紧,“皇上让你来的?!” 舒锦点头称“是”,“皇上希望臣妾来开解娘娘一二。” 皇后皱了皱眉,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舒锦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觉得,皇上为何把元寿阿哥送还熹妃?” 这种戳人痛处的话,叫皇后登时脸色一沉。 舒锦继续道:“若真只是一个奴才胆大包天,皇上怎至于迁怪娘娘?唯一的可能是,那个保姆嬷嬷招供出了对您不利的证词。” 此言一出,皇后登时脸色一白,难不成……那个狗奴才当真什么都招了?! 舒锦都有些无语了,你以为雍正那么好糊弄? “娘娘,恕臣妾多嘴问一句,这些年您做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件瞒得过皇上?”舒锦忍不住道,“皇上警告过您不止一次了吧?” “你——”被一语挑破昔年丑事,皇后脸色铁青,几乎要遏制不住愤怒。 舒锦忙道:“但皇上对您一直都是宽大处理,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就是训斥了您几句,后来还是册封您为皇后,让您掌管六宫事物。如此可见皇上还是十分爱重您的。” 这话总算是挽回了皇后的颜面,皇后却还梗着脖子道:“本宫原就只是疏忽之过!” 舒锦无语地都要翻白眼了。 舒锦不欲挑破,便暗示道:“皇上何等英明睿智,他没有挑破,已经是对您莫大的回护了。” 皇后暗暗握紧手中的锦帕,“你到底想说什么?” 舒锦叹道:“皇后娘娘,一次两次可以算是疏忽,皇上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您总不能指望皇上永远不睁开眼吧??” 皇后心头一紧,不由便想到了之前李贵人一事,皇上对她的警告……只是时过境迁,她自己也渐渐不放在心上,又经不住谨嫔的挑唆,才…… 舒锦继续道:“皇上素来赏罚分明,只因你是结发原配,才对您多加包容。您不妨想想,您做的这些事情,若换了是旁人,只怕不死,也得去冷宫了此残生了。” 皇后听得此言,却狠狠一眼瞪了过来:“你休要危言耸听!本宫跟你们可不一样!本宫可是先帝指婚给皇上的原配嫡福晋!” 舒锦又是一阵无语,却也只得点头道:“是,您身份尊贵。何况本朝也只出了一位废后。” 便是顺治原配博尔济吉特氏。 提到废后,皇后没有来地心中一阵慌乱,“皇上不是顺治爷!” 舒锦幽幽道:“但您也别学静妃啊。” “你——”这话再度惹恼了皇后,“裕妃!你放肆!” 舒锦无奈叹道,这位脾气可比怀恪大多了,稍微激烈一点的大实话都听不得啊。舒锦只得委婉地道:“皇上的确不是顺治爷,他让臣妾来开解您,正是因为他不想废了您。” 听得此言,皇后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本宫与皇上年少结发、垂髫作伴,二十多年的感情,又岂能轻易抛诸脑后?” 舒锦险些要翻白眼,大姐啊,你瞅瞅雍正,他真的对你还有半点感情吗?他不想废后,纯粹就是为了名声、为了前朝后宫的安定考虑! 舒锦只得继续用委婉的言辞道:“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好好维系的。皇后娘娘不妨扪心自问,您与皇上如今的情分,与年少结发之时,可还能相比?” 这话生生刺痛了皇后,叫皇后不由悲从中来,“若不是因为李氏这个贱人,皇上也不会跟本宫生分!” 见皇后一瞬间竟红了眼圈,舒锦便晓得,皇后对雍正……一直怀有余情啊。正因为心中怀着这样的情分,才会日渐悍妒,一边想要做出贤惠的姿态,一边却有忍不住算计不断——偏生皇后段位不足,桩桩件件都被雍正看透,如此一来,生生将雍正心中的情分一点点消磨殆尽。 “既然皇后也知道,皇上对您的情分已经不多了,又为何要做出这等让皇上生气的事情呢?”舒锦忍不住反问一句。 皇后不由一梗,“本宫、本宫……没了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得了元寿,却还要与熹妃分享!”——与人分享丈夫,已经足够令她难受了!丈夫不是她的,连儿子也不专属于她一人!她这个皇后当得还要什么意思? 舒锦无语,对男人有独占欲很正常,怎么连儿子……话说,那元寿本来就是熹妃的啊!你抢了人家的儿子还有理了! 额,其实还真有点占理。皇后是嫡母,算起来便是所有阿哥的正经母亲。 舒锦忙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的苦楚,身为妻子,谁不盼着与丈夫恩爱到老呢?” 皇后错愕之余,有些不敢相信,裕妃竟能说出这样贴心的话!明明本宫很少对她和颜悦色…… 舒锦再度申述:“可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小心维护的,如今皇上既然还愿意包容娘娘,那娘娘就应该好生去挽回与皇上的情分啊!” 此话可谓是切中了皇后的心头要害,“可皇上如今都不理本宫了,本宫又要如何挽回?” 舒锦忙道:“您写个陈情书,好生陈述一下自己过失之处,再跟皇上保证,日后一定贤良淑德,绝不再让皇上失望。也可以再写写昔年情分,皇上自然会心软,也就会原谅您了。” “你为何要和本宫说这些?”皇后几乎不能理解裕妃心里在想什么,劝和本宫与皇上,她真的有这般好心?皇后实在想不出,这么做对裕妃到底有什么好处? “臣妾只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办事罢了。”舒锦腹诽,要不是皇帝下达任务,你以为老娘喜欢来当和事佬啊?我又不是妇女主任! 捉虫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游说皇后(下) 皇后深深打量着裕妃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庞,“就因为是皇上的旨意?” 舒锦沉默了片刻,“其实,皇上与皇后夫妻生分,臣妾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虽然扪心自问,她并不怎么情愿让皇后日子过得如意顺遂。可若是皇后过得不如意,那还不得折腾她们这些嫔妃? 没错,皇后就是这种人,她若是不好过,那必定不会给她们好脸色! 舒锦也很无奈,为了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薄情寡义的老男人,她们这些女人争来斗去,又是何苦来哉呢? “退一万步说,您有朝一日彻底惹恼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废了您,对臣妾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失了皇后之位,难道这个位子就能轮到我了?! 舒锦诚恳地道:“虽然您这个皇后当得既不贤惠、也不宽仁,还总是找茬,但若是换了旁人,难道就能比您更好了?”——好歹皇后现在已经不找她的茬了…… 舒锦苦口婆心道:“您就听臣妾一句劝,跟皇上认个错,又不会少块肉。甭管您是不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都不妨努力表现得诚恳一些,好歹先把皇上给哄回来。”——反正你肯低头认错,老娘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你日后会不会故态复燃,那跟老娘就木有关系了! 虽然她也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能装一时是一时嘛! 皇帝这种生物,他对你渣,你也没必要对她太真诚嘛! 这等大实话,叫皇后脸上一阵古怪,这个裕妃……在皇上面前何等温柔恭顺,私底下竟是存了这等大不敬的想法!但转念一想,皇上虽给了耿氏妃位,但自打天申出生,皇上便再未召幸。裕妃如此年轻,虽然容貌不够出挑,但也不算丑,且一直规矩安分,论品性怎么也比那几个贱人强吧? 可皇上对她却再无恩宠,裕妃心里,会生出怨念,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 “本宫竟不知,你心里对皇上竟是这般不敬!”皇后此时此刻在看裕妃那张胖脸,反倒是觉得顺眼了几分。 舒锦忙道:“这话您若是说出去,臣妾是打死不认的。” 皇后忍不住“呵”地嗤笑:“本宫还当你老实人呢!” 舒锦无语:老实人?这仨字是骂人的好伐?! “皇后娘娘,臣妾是什么人,并不打紧。要紧的是您啊!”舒锦干嘛把话题拉回正题,“您也不想皇上一直冷落您吧?” 皇后的自尊心却仍旧在作祟,“本宫又何错之有?!” 舒锦无语凝噎:你三番五次谋害皇嗣,还敢说自己没错?! 皇后似乎是想起了旧日委屈,眼圈已然赤红,“本宫当年遭受丧子之痛,皇上却只顾着陪伴李氏那个贱人!李氏屡屡顶撞,皇上却三番五次袒护!” 舒锦很想问一句,你跟李绣茵的仇怨,跟李贵人有毛关系、跟老娘有毛关系?有跟熹妃有毛关系?!得罪的是李绣茵,能不能恩怨分明一些啊大姐?! 皇后咬牙切齿道:“你们都有儿子,便一个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若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又岂会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舒锦连忙摆手:“您别把我算进去啊!我可没得罪您!” 皇后冷哼道:“你明知道本宫不喜欢姓李的贱人,还要背着本宫帮她!这分明就是故意和本宫作对!” 舒锦:????大姐你脑子又进水了吧? 皇后咬牙恨恨道:“怎么?就你心善?!谁要你这般好心了!忙活一场,那个福薄的丫头还不是夭折了?!” 舒锦皱了皱,她也知道,跟皇后理论良知道义是没用的,只得道:“如此为难李贵人,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皇后傲然道:“立威!中宫皇后若无威势,妾妃便敢目无中宫,难道要看着那些贱人有朝一日凌驾本宫之上?!” 舒锦一时竟无言以对,这逻辑……也是绝了。 “可是,您的这些立威手段实在不够高明,桩桩件件都被皇上查得一清二楚。”舒锦立刻转换了辩论角度。 皇后脸色一僵,显然是被噎住了。 “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露馅了。”舒锦很无语,“明明您也知道,瞒不过皇上的眼睛,您又何必心存侥幸,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注定会让皇上龙颜不悦之事呢?您难道不觉得,这是得不偿失吗?” 皇后面皮发涨,自然是一旦成功,获利极大,她便存了侥幸之心,想着只要布置得更周全一些,皇上便不会发现了…… 舒锦双手一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皇后,您何必要冒这种险?后宫里嫔妃,纵然有一时得宠的,但您可见过谁能一世荣宠?现在齐妃已经失了宠,至于敦妃、谨嫔,她们的今日,又何尝不是齐妃的昨日?您只要稳坐中宫之位,这嫔妃们就像是御花园里花儿朵儿,一茬过去还有另一茬!您若实在看谁不顺眼,等她年老色衰,您再慢慢收拾便是,只要您不对皇嗣动手,难道皇上会心疼那些失了宠的嫔妃?!” 听得这番话,皇后着实愣住了,愣了半晌之后,竟觉得有几分豁然开朗!可不是么,她当了皇后之后,不也曾寻机会教训过齐妃?她不信齐妃没有私底下告状,可皇上难道管过?! “只要您是皇后,只要皇上还愿意敬重您,那您对于嫔妃而言,便能永远压一头。您又何需担心有人凌驾您之上?”能不能不要杞人忧天? 皇后又蹙了蹙眉,“可本宫无子,有朝一日……”后头的话着实对皇上大不敬,皇后忙不迭咽了回去。 舒锦低声道:“臣妾明白,您是中宫皇后,当然不愿意有朝一日和嫔妃平起平坐。”——这个你丫的纯属想多了,你活不过雍正的!还琢磨雍正百年之后事儿?大姐,有点自知之明好伐? 只是这些大实话就不便说出口了。 “怎么?难道你有法子为本宫分忧?”皇后忍不住看向了裕妃,甚至带了几分期许。 舒锦无语凝噎,你当我机器猫啊!别乱许愿好伐? 舒锦只得摊手道:“此事无解。” 皇后脸色一黑。 舒锦坦诚地道:“原本您抚养元寿,已经是最佳选择了。就算熹妃可以偶尔探视,但生恩不及养恩大,有朝一日,无论情分还是身份,都是母后皇太后压过圣母皇太后一筹。可惜……您太冲动了。”——可惜你丫的不知足,当个母后皇太后还不够,非要独占。也不想想,那是人家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啊! 皇后不由心头一梗,都怪谨嫔!!若是谨嫔挑唆,本宫又怎会那般冲动?! 舒锦又道:“皇上春秋鼎盛,以后还会有更多子嗣的。您现在就算计这个,皇上心里会怎么想?您听臣妾一句劝,暂时先把这份盘算撂下,先好好挽回圣心。”——起码你先给我安生几年吧! 皇后无力吐出一口气,子嗣的事儿,眼下是没法子了,只能以图将来…… 舒锦见皇后良久不言语,便小声道:“您看,这陈情书……” 皇后虽然已经认可的裕妃的言语,但还是不愿在嫔妃面前表现出服软的姿态,一张脸死死板着:“本宫……考虑一下。”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皇后这么下血本? 回到承乾宫,舒锦连灌了两盏茶,喉咙才终于不冒烟儿了。 李贵人忙不迭近前,“如何了?” 舒锦双手一摊:“好话孬话都说尽了,至于皇后有没有听进心里去,我就不晓得了。” 李贵人秀眉颦蹙,“皇后何等高傲,纵然娘娘苦口良言,只怕也未必管用。” 舒锦也有些拿不准,明明瞧着皇后已经有些被说动了,可到最后也还是没答允她写那劳什子请罪书……啊不,是陈情书。 “算了,反正我也已经尽力了。”良言难劝该死鬼,若是皇后非要刚下去,早晚有她好果子吃。 李贵人自是料错了,甚至连舒锦都高估了皇后的骨气。皇后甚至都没挺过当晚,夜里便开始自书请罪折子,第二天天不亮就差遣首领太监崔尽忠送去了养心殿。 自然了,舒锦正忙活着天申的两周岁生日,倒是不曾注意。 小孩子的小生日,自是犯不着大办,更何况先帝去世还不到一年,当然也不能大摆宴席,歌舞戏曲什么都不能有,不过就是请几个亲近的嫔妃过来吃顿饭的事儿。 舒锦照例给三阿哥弘时也送去了请帖,当然了,并没有指望他回来。却是没想到,怀恪公主竟特特进宫来给天申过生日,还准备了好些时兴的玩具和赤金的长命锁作为生日礼物。 除此之外,便是熹妃与元寿母子、懋嫔和她宫里的张常在,再加上舒锦的偏位李贵人,倒也还算热闹。 其中尤以熹妃的贺礼最为贵重,一整套的黑白玉棋子、并一方榧木棋盘,叫舒锦不免咋舌,“小孩子的生日,哪里犯得着这般破费?” 熹妃一脸热络地执着舒锦的手:“姐姐与我相识相交多年,咱们的情分非比寻常。” 这个熹妃,今天实在有点腻歪。 舒锦也知道,这是承她那日仗义出言、拖延皇后的情。 舒锦忙看向元寿,不由笑道:“元寿阿哥今日精神了许多。” 熹妃爱抚地理了理儿子的衣襟,满目柔情,“往日在钟粹宫,少有机会出来玩耍,今儿难得见这么多人,自然是欢喜的。” 说着,熹妃便指着正在保姆怀里吃着一块奶糕的天申道:“元寿,这是你五弟天申,你可还认得?” 昔日养在皇后膝下,元寿天申并不常相见。但元寿在仔细打量了一通之后,便脆生生道:“弟弟!”这显然是认出来了。 舒锦也忙对天申道:“这是你四哥元寿。” 天申点了点小脑袋:“懒虫、哥哥!” 舒锦一脸大写的尴尬,“不许胡说!” 熹妃倒是一脸宽和:“不妨事的,小孩子嘛,童言无忌。” 承乾宫正是热闹的时候,首领太监张守法一脸欢喜地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派遣张总管前来送赏了!” 哦?雍正还记得今儿是天申生辰? 舒锦连忙道:“快请!” 然后便见白白胖胖的张麟领着七八个太监、抱着大大小小的锦盒涌了进来,然后便扬声道:“皇上有赏!赐天申阿哥赤金如意一双、织金缎十匹、妆花缎十匹、金瓜子一盒、金锞子二十锭、金累丝双龙戏珠项圈一围、端砚两方、湖笔一盒、徽墨十方、四书一套!” 舒锦不禁咋舌,小生日的赏赐,这也太丰厚了吧?! “还请裕妃娘娘代五阿哥接赏。”见裕妃娘娘竟高兴地忘了谢恩,张麟忙不迭加以提醒。 舒锦少不得赶忙拉着天申磕头接旨、谢恩,又连忙给张麟塞了沉甸甸的银锞子作为谢礼。 送走了张麟后,熹妃率先道:“恭喜姐姐,皇上对天申阿哥愈发看重了呢。” 舒锦这才勉强回过神来,貌似之前元寿的两周岁生日,雍正只赏了文房四宝……要知道当时元寿可还养在皇后膝下呢! 舒锦忙笑着道:“许是皇上想起当初天申连抓周礼都不曾办,所以今年加倍补上了。” 熹妃倒是笑容敦和,起码表面看不出半分介怀。 雍正这是什么意思呀?舒锦略略头大,她可不希望天申如此惹眼,只得含混一笑,招待众人入座。 小生日宴散之后,已经是下午过半,天申正欢喜地把玩着那金灿灿的如意,舒锦生怕被他摔坏了,便吩咐兰若:“登记造册,好生收起来吧。” 倒是那些文房四宝……才刚两岁的孩子,赏赐这些也未免太早了点。舒锦默默吐了个槽。 天申虽然不情愿新玩具被收走,但被舒锦成功拿一块糕点收买,便美滋滋歪在软塌上吃了起来。 正在此时,张守法满脸欢喜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舒锦:?昨儿不是才刚来过么!! 难不成是皇后那边已经写了认罪书……啊不,陈情书了? 片刻后便见雍正大步走了进来,神色较之昨日的确多了几分释然和轻松之态。 舒锦看在眼里,暗道皇后动作倒是够快的,“给皇上请安!” 胤禛抬手道了“免礼”,端然坐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神态虽然和缓,但依旧颇具威仪,“皇后亲自写了血书,自陈过失,虽然避重就轻,但也算是难得了。” 舒锦惊了一下,“血书?!”——皇后这么下血本? 胤禛露出疑惑之色:“写血书,不是你的主意?” 舒锦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臣妾只是建议皇后写个认错的折子而已……” 胤禛默了片刻,“那她倒是颇有几分狠心。” 舒锦默默吐槽:难道不该说是颇有诚意吗? “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也算是诚心认错了。”舒锦忙道,“可见皇后娘娘很想挽回与皇上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胤禛不禁冷笑。 舒锦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不过就是想让您念往日情分,能够宽宥一二,怜爱一二。” 胤禛黑着脸道:“朕对她已经够宽宥的了!”至于怜爱……胤禛心里自是半分也无。 舒锦小声道:“皇后毕竟是先帝赐婚给皇上的原配发妻,皇上数次宽宥,此番又周全了皇后的颜面……而皇后也已经知错认错,这总归是好事。只要皇上稍加垂怜,皇后想必就会知足了。” 这是建议皇帝抽空常去钟粹宫坐坐,别让皇后成了个心里不平衡的怨妇! 说到底,皇后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还不是因为这些年受了太多冷落?!渐渐的,心中滋生不平,才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本章完) 第九十章、皇后侍寝了没? “罢了,朕便去一趟钟粹宫吧。” 舒锦目瞪口呆看着雍正远去的背影,老娘的口才似乎的确蛮不错的啊!话疗一通,便让皇后写了血书,再话疗两句,皇帝就麻溜去看皇后了。 不管怎么说,她这是完成任务了吧? 是了,怪不得皇帝突然赏赐天申那么多生日礼物——那哪里是天申胖仔的,分明是给老娘我的呀! 舒锦连忙吩咐兰若:“那些金瓜子、金锞子记在本宫账上!”——以后留着赏人也是极好的。 兰若姑姑欲言又止,这有什么区别吗?就算记在天申阿哥账上,您要取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帝后一夕之间和好如初,着实惊诧了六宫,就在天申两周岁生日这天晚上,皇帝不但驾幸钟粹宫陪皇后用了晚膳,甚至还留宿了! 要知道,自打皇上登基,就没在皇后的宫里宿过!哪怕是十五月圆之夜,也顶多驾临钟粹宫,用个膳也就走了。 翌日清晨,嫔妃们齐聚钟粹宫请安,生生在正殿等到了卯时末,天色都大亮了,皇后才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慵懒现身。俨然是一副疲惫困乏的样子。 舒锦虽然不觉得雍正会睡皇后,但是吧……这模样,还真像是发生了点什么。她不由想到了血书,便偷偷往皇后的手腕处打量,可惜遮得严严实实。 素日里皇后都是威风八面,今日却格外倦懒,连声音都轻缓柔和了许多,“免礼、赐座。” 嫔妃们依次落座,茶水鱼贯奉上。 皇后懒懒扫了一眼众人,“本宫今日贪睡,倒是叫你们久侯了。” 众妃之首的齐妃耷拉着老脸,一副极不痛快的样子,“皇后娘娘也会贪睡,还真是少见呢。” 皇后挑了挑眉,齐妃这个老贱人……真是一日不拾掇,便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四妃之末的敦妃年氏笑靥甜美:“皇后娘娘既然打理宫务,又要侍奉皇上,实在是辛苦了。” 皇后眉宇微挑,血书之事,皇上已经承诺,日后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也算是保全了她的颜面了。 只是皇后不晓得,雍正在说这话之前,已经跟裕妃说过了。 只不过嘛,写认罪血书这种事情,那得是天大的过错,才至于这般毁伤自身,那也太丢中宫皇后的面子了。同时,也意味着,皇后拿出了最高的诚意。也因此,雍正愿意继续给皇后面子,以维持后宫安宁。 “对了,昨儿是天申的生辰,本宫一时忙碌倒是忘了。”说着,皇后瞥了一眼大宫女丹朱。 丹朱二话不说,便碰上了一只如意锦盒。 皇后依旧神态慵懒,“这是一尊黄玉寿星,就当给天申添些福寿吧。” 舒锦少不得赶忙起身,“如此贵重的礼物,天申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起?” 皇后淡淡说:“皇子阿哥,皆是天潢贵胄,有什么受不起的?” 舒锦这才赶忙致谢,话说,玉雕啊……应该很值钱吧? 兰若忙上前将那锦盒接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舒锦倒是不好打开瞧瞧成色,不过皇后送的礼物,料子肯定不俗。 敦妃年氏甜甜道:“天申阿哥可真有福气,不但皇上厚加赏赐,连皇后娘娘也这般厚爱,真是叫人羡慕。” 舒锦忙还以微笑:“敦妃如今正当年轻,回头生个小阿哥,保准皇上皇后更加疼爱。” 敦妃连忙谦虚道:“妹妹哪有姐姐这么好的福气?” 凤座上的皇后已经露出困倦之色,她摆了摆手:“好了,本宫乏了,今儿就散了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熹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起身,辞了一礼,正要退下,皇后却忽的出言:“哦,对了,谨嫔留下。” 舒锦不禁暗忖,皇后留下谨嫔想干啥?!不是说乏了吗?话说你才刚跟皇帝和好,该不会又要闹幺蛾子吧? 嫔妃们心怀疑窦地退下了,谨嫔跟着皇后入了内殿,也不免心头惴惴。——没能把熹妃从妃位上拉下来,皇后虽然失了儿子,可皇上竟然这么快又留宿钟粹宫了! 谨嫔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这么快就原谅了皇后?而且还重新加以眷顾?! 小臂上的痛楚让皇后此刻无比清醒,她冷笑着道:“本宫与皇上和好如初,谨嫔是不是很失望啊?!” 谨嫔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挤出个乖巧的笑容:“怎么会呢?嫔妾前几日正担心娘娘您呢。得知皇上昨晚留宿钟粹宫,嫔妾也为娘娘高兴得紧。” 皇后嗤笑:“收收你小心思吧!本宫再怎么说,也是先帝赐婚给皇上的原配发妻,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会顾念结发情分!你以为本朝会出第二位顺治爷不成?!” 谨嫔听得此言,心头大震,忙不迭噗通跪下,“嫔妾绝不敢这么想!嫔妾也只是想为皇后娘娘分忧罢了!更何况,嫔妾也曾再三谏言,那安神药要谨慎使用……”谁叫你大白天就给元寿下药,要不然哪里至于那么快被发现? 提到此事,皇后心中不免有些恼羞,但她很快再度冷静下来,“你既然想为本宫分忧,那本宫就在给你一次机会!”——这个谨嫔,不是很会挑拨人心么,便去给本宫挑拨齐妃去! 此时此刻,谨嫔虽然本能感觉到,绝非好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嫔妾自当竭尽全力。” 皇后冷笑着颔首,自此之后,本宫再不会亲自动手了,既然有棋子在手,自然要好生利用,“放心,如若事成,妃位自会空出来一个。”——只不过,你以为妃位空出来的,便轮得到你这个贱人了?哼,白日做梦! 谨嫔一愣,不由呼吸都急促了,“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承乾宫。 看着尾随而来的懋嫔宋氏,再瞅瞅自己的偏位李贵人——啊,这是又要结党开会了? 舒锦略感头大。 李贵人率先开口:“懋嫔姐姐也不要怪裕妃娘娘,是皇上吩咐娘娘去劝导皇后,娘娘又怎敢不尽心尽力?” 懋嫔幽幽吐出一口气,神色顿时柔和了许多,“圣旨难违,我能理解。只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皇上对皇后也未免太过宽纵了。” 李贵人忙道:“不管怎么说,皇后失了儿子,便是丢了里子。皇上留宿,也只是给了她面子。这终究是皇后亏了。” 懋嫔微微颔首,心里这才稍稍舒坦了些,旋即又蹙眉道:“我着人偷偷打听了,敬事房那边……是记了档的。” 记档?哦,就是侍寝了的意思。但是皇后真的跟皇帝滚过了吗? 李贵人忍不住掩唇“嗤”地笑了,“咱们皇上是何等挑剔,记档而已,姐姐不会以为,皇后当真侍寝了吧?!” 懋嫔想了想皇后那衰颓的容色,不由释然一笑,“倒也是,是我多心了。” 舒锦却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担心皇后不肯过安生日子,非要闹事。” 懋嫔嗤地笑了:“闹事才好,她若不闹事,便永远是尊贵体面的中宫皇后,咱们又何来大仇得报的日子?” 舒锦黑线,我跟皇后可没什么深仇大恨!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李贵人不承宠 “对了,李贵人,有件事你需得好生给我个准话。”舒锦忽的正色看向李贵人。 这裕妃娘娘素来温和,甚少有这般端然正色的时候,李贵人也不免肃然,“娘娘但有所问,嫔妾知无不言。” 舒锦见她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事儿,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还想不想争宠、想不想再怀一胎?” 李贵人怔了一下,不由低下头,“嫔妾无能,怕是要辜负娘娘厚望了。” 舒锦笑道:“这种事情,事在人为嘛。虽然有敦妃和谨嫔盛宠在前,但如今后宫嫔妃毕竟不多,你若是还想生个孩子,本宫自然是愿意帮你的。当然了,你若实在不愿,本宫也绝不勉强你。” 她可不想逼良为娼……额,好像哪里不太对? 李贵人鸦羽般的睫毛柔柔垂下,眼中微微潋滟,“嫔妾知道娘娘心善,只是……嫔妾一想到小公主,心里终究是有些意难平。” 舒锦看得出来,这是对雍正有了怨念。——说到底,若不是当初怀着身孕,终日跪拜举哀,也不会见红,小公主夭折的罪魁祸首是雍正啊!皇后都充其量只能算是帮凶! 舒锦完全可以理解,但懋嫔却有些气恼,“到底是年轻任性啊!” 李贵人垂下头,竟无言辩驳,她承认自己是任性,若不是有裕妃娘娘这么好的主位,搁在别的宫里,哪由得她自己选?看看长春宫的郭常在,好不容易侍寝一回,不知要看齐妃多少脸色!还有昔日潜邸那几个失了宠的老常在,月例少、还动辄被克扣,连冬衣都得自己动手赶制,哪里像她这般,吃穿嚼用皆有主位照拂? 舒锦见李贵人眼圈都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便连忙对懋嫔道:“可不能这么说,你也是过来人了,你心里难道就能意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也埋怨雍正呢! 懋嫔却道:“我就算心里不平,可若有机会,岂会不为自己后半生考虑?不趁着年轻争一争,等老了,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舒锦被这话给噎住了,这懋嫔倒是个实在人。虽然心里怨雍正,可当年若是还有机会,这位大姐保不齐真的会上呢。 懋嫔打量着李贵人那张尚且姣好的面庞,“你可想清楚了!摊上裕妃这样的主位,你才有这样的机会!” 李贵人拭了拭眼角的泪珠,道:“嫔妾知道,有裕妃娘娘庇护的福气,这阖宫上下,没有第二个了。是嫔妾太不识好歹了。” 舒锦连忙道:“也不能这么说,本宫也只是想着你还年轻,再者本宫左右已经不得宠了,把机会给你,总比给旁人强吧?”——李贵人是个知恩的,投资在她身上,就算未必能有回报,也绝对不会亏本。 其实在后宫里生存,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样一来,谁还敢跟你为敌? 额……好吧,这其实就是结党。 李贵人不禁鼻子一酸,又是泪落连珠。 舒锦略感头大,“好了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懋嫔却有些不快:“以后?等过两年便又要选秀了,等新人扎堆进来,裕妃就算想扶持你,也未必扶得上去了!” 舒锦叹道:“你也少说两句吧。我好歹是个主位妃子,李贵人得宠与否,对我而言,都不妨事。” 李贵人自己也明白,裕妃娘娘根本不图她争宠帮衬,娘娘是有儿子的妃子,而且还是皇上心目中的贤妃,地位早已稳固。就算娘娘需要有人固宠,这宫里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子!可正因为不图她什么,李贵人心中才更加愧疚。 往日在王府,她与耿氏不过是点头之交,不成想,却屡屡受这无功之禄,她虽知恩,却无以为报…… 李贵人忍不住想,若裕妃娘娘需要她去争个宠,她倒是能豁出去,可偏偏……娘娘并不需要。 懋嫔忍不住瞪了舒锦一眼:“你呀,就惯着她吧!” 舒锦苦笑不得:“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吧?强扭的瓜可不甜!” 懋嫔哼了一声,“李贵人这是没饿着,但凡遭饿受罪些,就知道,强扭的瓜就算不甜也起码能饱腹!” 舒锦:嘿!这什么歪理?还特么的挺有道理! 懋嫔瞥了一眼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李贵人,“行了,别哭了,瞧你这副样子,软趴趴的,就这样还想着报仇雪恨呢?要不是有裕妃,你早被人给欺负死了!” 李贵人深深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怎么越说越带劲了!”舒锦一阵无奈,只好连忙问保姆嬷嬷:“天申睡醒没了?醒了就抱出来!”我儿子给你免费撸,求求你就少说两句吧。 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天申被抱了出来,懋嫔这才收敛了说教的死驴脸,露出了慈祥如亲妈的笑容,“哟,瞧瞧咱们五阿哥啊,这哈欠打的,是不是没睡饱呀?” 舒锦笑道:“大白天的,睡了快一个时辰了,怕是睡得太饱,都睡迷糊了!” 懋嫔笑眯眯连忙把自己盘中的如意卷递了上去,这个胖仔虽迷糊,但瞅见点心,还是麻溜接了过来,便往嘴里塞。 舒锦有些无奈:“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叫声‘母嫔’!” 懋嫔怜爱地摸了摸天生热乎乎胖嘟嘟的脸蛋,“不妨事,天申才睡醒,这是还没清醒呢。” 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半盏花生酪,小胖仔这才眼眸清澈起来,奶甜而清脆地叫了一声“母嫔”。 懋嫔顿时眉开眼笑,笑得都快咧到耳根了,“哟哟,连亲额娘都没叫一声,便先叫我了!” 舒锦无语凝噎,那是因为你给他吃点心了!她儿子根本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儿! 天申胖仔幸福地舔了舔自己的胖爪子,然后扯着一个保姆便嚷嚷着道:“抱我!喂鱼!” 自己吃饱了,倒是没忘了你的鱼! 就是舒锦拿来跟熹妃打赌的那条丹顶锦鲤——哦,差点忘了,那个赌是她赢了,嗯,改天去挑彩头。貌似当时熹妃说了,景仁宫的东西,随她挑。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金灿灿的熹妃母子 被懋嫔训了一通之后,李贵人似乎有些消沉,每日除了请安,便把自己闷在偏殿,也不怕长蘑菇。 舒锦则趁着这一日雪霁,阳光正好,便抱着天申去往景仁宫。 熹妃如今每日请安的时候穿着打扮日益素净了,不过私底下倒是过得愈发滋润了。哪怕不得宠,人家也是仅有的三位皇子的生母之一,又是妃主娘娘,谁又敢怠慢呢? 熹妃见裕妃还抱了天申阿哥来,立刻笑着吩咐新来的保姆,去内室将元寿也给抱了出来。 舒锦忍不住打量着未来的乾隆败家子,倒是打扮得跟个金童似的,穿着大红锦袍,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双龙戏珠项圈和金镶玉的长命锁,手上还带着福字累丝金镯子,腰上陪着金牌、玉牌,好家伙,竟是比养在皇后膝下的时候,还要金灿灿。 舒锦忍不住笑道:“这是菩萨跟前的金童下凡了吗?” 熹妃也笑得灿烂:“姐姐说笑了,我就元寿这一个孩子,自然什么好的都尽着他。” 舒锦忍不住瞅了瞅自己的崽儿,宝蓝色缂丝云鹤小袄,配同色的小瓜皮帽,冒准是一颗极好的南红玛瑙,原也喜人,不过跟元寿一比……真的好素净啊。 熹妃又忽的道:“我记得,之前生辰,皇上不是赏了天申一个双龙戏珠项圈吗?” 舒锦忙笑道:“这孩子可没有元寿这么乖,不一留神怕是得扯坏了,还是等他大些再说吧。” 熹妃掩唇一笑,“男孩子嘛,难免顽皮一些,也不打紧。不过御赐之物,却是得小心些。姐姐可以叫造办处打个别的项圈给天申戴着。” 舒锦只好道:“等他大一些、懂事些再说吧。”说着,又戏谑一笑,“何况,我可没有妹妹这般宽裕。”——虽然熹妃娘家只是钮祜禄氏旁支,但也不可小觑啊——不,熹妃这可是钮祜禄氏出来的娘娘,只怕嫡支也会有所表示吧? 所以说,人家熹妃比她有钱!——瞧瞧这殿中的一应摆设,尤其那多宝架上,金的、玉的晃瞎眼。再看看熹妃的打扮,别看她请安的时候穿得寻常,回来便立刻换上华贵的行头了!缂丝的褂子、金累丝的头面,腕上那双嵌着合浦明珠的花丝手镯……好家伙,这金灿灿的,跟元寿还真是亲娘俩! 熹妃抚了抚自己鬓角,旗髻上的金步摇微微摇曳,珠光宝气,“姐姐又说笑了。” 正在此时,有宫女端了茶水上来,那茶盏是珐琅缠枝牡丹的,亦是华美得紧,舒锦略作欣赏,这才端起茶抿了一口,忽的便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芳香——这气味,并非来自熹妃,而且来自眼前。 舒锦定睛一看,这个奉茶的宫女竟是颇有颜色,小脸蛋娇嫩、身量亦是纤纤盈盈,观之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熹妃不禁脸色有些尴尬,连忙摆手道:“好了,退下吧。” “是。”那宫女声音娇软中带着三分柔媚,走起路来,亦是袅袅婷婷。 舒锦暗道,这熹妃身边何时多了这样的美人?八成是拿来固宠的。 舒锦看出熹妃脸上的尴尬,也不欲挑破,便笑着道:“熹妃妹妹可还记得之前跟我打的赌?” 熹妃一怔,这才恍然想起,“哦,正是姐姐赢了呢。我这殿中之物,姐姐只管挑便是!” 舒锦笑眯眯道:“当初你点名的那条锦鲤可是天申的,如今要挑,不如叫天申挑可好?”——她一个成年人,在人家屋里挑来拣去,总归不大好。 熹妃笑着点头,“好好好!” 便一脸和蔼地对天申道:“五阿哥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不必客气。” 天申宝宝歪头看向自己亲娘。 舒锦笑眯眯道:“仔细瞧瞧,喜欢什么,只管你跟熹母妃说。” 天申宝宝重重点头,这么大点的孩子自是不晓得客气为何物,眼珠子滴溜溜便开始四处打量。保姆们见状,连忙跟在屁股后头。 舒锦原以为怎么也得挑一会儿,便从珐琅五彩大盘中取了一块酥点吃着,可没想到,酥点才刚下肚,天申胖仔就欢喜地道:“我要这个!!” 那声音清脆又响亮。 舒锦忙看了过去,额……这小子,竟指着元寿手里一块正在把玩着的红彤彤的……没等她看清到底是什么,元寿咻就把那块什么东西给揣进自己袖子,并抱紧。 熹妃一脸尴尬,忙道:“那是前些日子,我娘家着人送进宫的鸡血石,原想着,敦妃才学出众,想等她生辰的时候送给她,没想到元寿倒是喜欢得紧。” 既然儿子喜欢,人家熹妃当然紧着哄儿子了。 鸡血石啊,好像是做印章的材料。 且那块鸡血石一片通红,想必价值不菲。 舒锦忙笑着对天申道:“那个不是你熹母妃的,是你元寿哥哥的,你再选一个。” 天申忍不住撅了噘嘴巴,显然是犯了倔脾气:“就要!” 元寿见状,立刻把那块鸡血石捂得更紧了。 舒锦皱眉,狠狠瞪了天申胖仔一眼,“不许任性!” 熹妃见状,连忙道:“到底是亲兄弟,小小年岁都喜欢印章。这是雅事,回头我叫娘家再寻摸一块好的,回头给你送去。” 舒锦忍不住道:“他哪里晓得什么是印章?无非是瞧着红彤彤好看罢了。”——只不过这玩意儿应该值钱的很,舒锦便没有拒绝。 又与熹妃说笑寒暄了一会儿,舒锦这才带着天申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天申胖仔就忍不住嘟囔:“哥哥,小气,不喜欢。” 舒锦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胖脸,“闭嘴!你明明瞧见人家爱不释手,还要夺人所爱,分明是你不对!” 天申胖仔听得晕晕乎乎,这点年岁哪里晓得“夺人所爱”是什么意思? 至于承诺的那块鸡血石,熹妃倒是动作极快,不出半月,便送到了舒锦手上,且成色亦是一流。不过嘛,天申玩了两日便丢开了,好在没玩坏,舒锦忙不迭叫人收了起来,日后无论送礼,还是制成印章,都是极好的。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中宫小恙?中宫有喜?! 一晃眼,冬去春来,自帝后和好之后,六宫也难得这般安宁。 这一日,嫔妃们照旧来到钟粹宫请安,却发现皇后身边多了一个身穿粉蓝旗服、梳着小两把头且模样甚是俏丽的女子——虽说穿戴不华贵,但也明显不是宫女。 皇后笑吟吟道:“这是早先在御前伺候的苏氏,皇上刚赐了她答应的位份,打今儿起,诸位妹妹可要好生关照。” 那苏答应也忙乖巧朝着众人行礼:“给各位姐姐请安了。” 舒锦倒是淡定,御前伺候的?那不就是通房?学名叫做官女子来着……雍正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身边还养了小通房?啧啧,这苏答应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比大公主怀恪还要小呢!真是老不修!舒锦表示唾弃。 又偷偷瞅了瞅在座众人的脸色,齐妃显然已经倒了老醋坛子,一双眼像刀子似的,上上下下恨不得把这位苏答应给凌迟了,倒是熹妃镇定自若,还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而如今最得宠的敦妃……此时此刻小脸也颇有几分僵硬,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而第二得宠的谨嫔分明在紧咬着牙关——毕竟这位苏答应容貌并不逊色她,且还是那种纤纤袅袅、盈盈楚楚的娇柔美人。本就恩宠不丰,如今又来了一个分宠的,谨嫔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几分笑意。 舒锦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不知皇后娘娘打算把苏答应指派到哪个宫苑?”——反正不会是承乾宫,塞她宫里,皇后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连添堵的作用都起不了。 皇后莞尔一笑:“裕妃、齐妃、熹妃和懋嫔宫里都已经有人作伴了,苏答应不如便去翊坤宫吧。” 敦妃的俏脸一沉,却是找不出拒绝的由头,“臣妾……”——可翊坤宫是皇上特特赏赐给她的,她又如何愿意与人分享?!何况这苏答应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会争宠的!收了这么个玩意儿,明摆着是要给自己添堵啊! 谨嫔言笑晏晏道:“恭喜敦妃了。” 敦妃气得贝齿紧咬,皇后明明更厌恶谨嫔,怎的不塞去启祥宫?! 敦妃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只得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眯着眼睛,满意地笑了,“谨嫔也不必羡慕,下回再进了新人,一定捡着好的指去启祥宫。” 谨嫔带着戏谑笑意的脸蛋也僵住了,她现在可是在为皇后办事!皇后竟也要给她添堵! 齐妃看到这样的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并挑眉看向皇后:“哎哟喂,皇后娘娘的钟粹宫不打算留几个年轻漂亮的妹妹吗?” 皇后眼神嗖地冷了下来,“本宫自有打算,就不牢齐妃操心了。” 齐妃忍不住撇嘴,皇后是愈发会算计了。 忽的,皇后揉了揉眉心,“本宫近来身子疲乏,脾胃也不大舒坦,所以打明儿起,便暂免请安。” 听得这番话,舒锦自是大喜,那岂不是可以睡个懒觉?喜大普奔啊! 齐妃不禁露出狐疑之色,免请安这种事情,打潜邸的时候,就难得一见,难不成……皇后是真的病了? 敦妃忙小心翼翼道:“那臣妾等人理当轮流侍疾才是。” 皇后略有些不耐烦,她摆手道:“不必,本宫只是小恙,好好歇息几日便是。” 见皇后神色不愉,敦妃也不敢坚持,其实她哪里是想给皇后侍疾呢?不过是规矩所在,不得不提一句罢了。 舒锦忙道:“皇后娘娘许是太过操劳的缘故,想必静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皇后微微颔首,颇有些疲乏地道:“好了,都散了吧。” 嫔妃中不少人心怀狐疑,三三两两出了钟粹门,便迎面瞧见一位胡子雪白的老太医——可不正是妇产一科的周程周太医么!当初李贵人保住龙胎,亦是多亏了这位老太医,虽然李贵人的小公主后来夭折了,但也怪不得周太医头上。 齐妃眉头紧蹙,“素日里给皇后请平安脉的可是陈院判啊……”话刚出口,齐妃脸色一变,旋即口中喃喃,“不可能的……” 此时此刻,懋嫔也跟着脸色一变,快步便走到了舒锦身侧,并低声道:“可否去姐姐宫里讨口茶喝?” 一旁的熹妃欲言又止,只恨自己嘴巴晚了一步。 承乾宫,殿门紧紧关上,懋嫔与李贵人落座之后,脸色双双有些难看。 舒锦忍不住发笑:“周太医而已,你们可别想太多了。” 懋嫔却道:“皇后身子疲乏还脾胃不和,又叫了妇产一科的圣手,何况这阵子,皇上每月十五都会留宿钟粹宫!” 舒锦无语,留宿不代表发生了那啥!甚至记档了也不能代表嘿咻! 舒锦忙纠正道:“是皇后自己说疲乏、且脾胃不和!” 懋嫔一怔,神色忽的一沉。 李贵人忙道:“娘娘的意思是,皇后是故意的?” 舒锦其实也说不准,便道:“许是皇后真的身子有恙——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等些日子,自会见分晓。” 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乌拉那拉氏只生了一个弘晖,而且她这般年纪,舒锦可不觉得,挑剔的雍正会跟她生二胎。 懋嫔这才冷静了下来,旋即道:“没错,现在最着急的是齐妃。” 李贵人亦颔首:“是啊,若皇后真的有喜了,齐妃如何坐得住?” 舒锦细细一思量,便道:“以皇后的身份地位,她若真的有喜,必不会遮遮掩掩。” 懋嫔一怔,“你的意思是,皇后并没有喜,只是故作这般姿态,就是为了引齐妃动手?” 舒锦也不好说,便道:“咱们静下心,看着便是。” 希望齐妃不要犯这种愚蠢。 懋嫔嘴角忍不住扬起:“若真是如此,那便是狗咬狗的一场好戏!” 哦,对了,皇后和齐妃都是懋嫔的敌人,两个敌人掐起来,那对懋嫔而言,可不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好戏么。 李贵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就怕齐妃……伤不到皇后分毫。” 舒锦也觉得,齐妃的段位明显比皇后低。虽说潜邸那些年,李侧福晋把嫡福晋挤兑得颇为难看,但那时候齐妃年轻貌美、子嗣有多,凭着一手好茶艺就能轻松激怒皇后,可现在已经时移世易了。 舒锦发现李贵人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连忙板着脸道:“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你不要掺和进去!” 李贵人一怔,虽有些失落,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懋嫔也忽的道:“这阵子,谨嫔跟齐妃走得有些近,我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看来……” 舒锦暗暗蹙眉,这个谨嫔可一直惦记着妃位呢,曾试图把她拉下来,还挑唆皇后对熹妃下手,可都失败了,现在又瞄上齐妃了?丫的,四妃是你要怼个遍儿吗? 懋嫔摇了摇头:“如今形势,还是自保为上。在这后宫里,皇后的敌人多得是,没了齐妃,还有敦妃,还有日后更多的新人。咱们切不可急于一时。” 舒锦捂脸:我没急啊!是乃们俩急!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裕妃安分守己 这一场承乾宫会议的结果是按兵不动。 宫女含霜捧了一盏杏仁奶茶上来,舒锦热热地饮下,正想着睡个回笼觉,便听底下禀报说,熹妃娘娘来了。 得嘞,差点忘了还有这位主儿。 只得打起精神相迎。 “姐姐!”熹妃又是一把握住了舒锦的手,左顾右盼,欲言又止。 舒锦连忙摆手屏退了左右,熹妃这才蹙着愁眉道:“姐姐,皇后……我瞧着不想是染病,倒像是有喜了!” 舒锦可不这么认为,虽然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但她仍然不觉得,乌拉那拉氏有生二胎的可能性。 “若她一旦诞下皇子,那我的元寿——”话说到一半,熹妃便忽的戛然而止。 舒锦呵呵哒了,果然早就惦记着储位呢。不过也正常,虽然前头有更年长的弘时,但弘时不甚聪慧,又不得皇帝所喜,生母齐妃又是汉军旗,且已经年老色衰。而熹妃……虽然也早已失了宠,可人家是满洲上三旗!元寿更是这宫里唯一的满妃之子。 所以,熹妃最怕的就是皇后有了亲子。 说实在的,拼身份,又有谁拼得过皇后呢? 虽然内大臣费扬古已经去世,可乌拉那拉家依旧是世家大族,皇后的母亲又是贝子之女,身上可是有皇室血统的!再加上先帝赐婚、原配发妻这一重身份,怎能不叫熹妃心慌意乱? 舒锦忙道:“皇后如今只是身子不适,且她的年岁,早已不是适合孕育年纪了。” 熹妃蹙眉道:“这可不好说,太后生十四爷的时候,也年逾三十了。” 其实就算搁在古代,三十出头,生个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不过也得雍正肯配合才行啊! 可偏生,雍正这几个月每月十五都有留宿钟粹宫。 舒锦只得宽慰道:“且不说是否真的有喜,就算有了,是儿是女也未可知。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熹妃苦笑道:“我就是害怕,若皇后真的有了儿子,将来……咱们怕是连条活路都没有了。” 舒锦腹诽:少危言耸听!皇后顶多弄死你好伐? 舒锦也明白,熹妃这是要跟她绑在一条船上,便道:“事情还没到那么地步呢。咱们先静下心,看看再说。况且——” 舒锦压低声音:“这个时候,齐妃只会比咱们更坐不住。” 熹妃忽的想起钟粹门外齐妃的神色,不由颔首,是啊,齐妃不过就是有个年长些的弘时,便将太子之位视若囊中物,若皇后有子,齐妃只会更加无法接受。 熹妃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姐姐说得极是。”——就让齐妃去线探探皇后的底细吧! 送走了熹妃之后,已经是临近晌午,舒锦索性传了午膳,吃饱喝足再美美睡个午觉。 她才不在乎乌拉那拉氏到底有没有身孕!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夺嫡、夺后位什么的。 难得皇后免了请安,这样舒坦的小日子,舒锦只盼着持久一些。 承乾宫自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别的宫,便早已使出了十八般手段了。 长春宫、景仁宫、延禧宫、翊坤宫,纷纷不惜血本砸银子去太医院打听消息,甚至还有人把手伸到了钟粹宫旁敲侧击,想要探究皇后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这一日午后,皇后正歪在暖阁的软塌上,身上还盖着厚实的锦被,手中捧着一盏红枣莲子汤,吹着热气,慢慢喝着。 大宫女丹朱低声禀报:“除了承乾宫和启祥宫,其他各宫都使了不少银子往太医院打探消息,尤其长春宫,竟敢把手伸进咱们钟粹宫!真是胆大包天!” 皇后挑了挑眉,谨嫔那是猜出了底细,所以不做打探,而裕妃…… “这六宫上下,唯一对本宫没有敌意的,竟只有一个裕妃。”皇后嘴角噙着不知是轻蔑还是自嘲的笑意。 丹朱道:“可见裕妃是真的安分守己。” 皇后沉默了片刻,“差不多是时候该松出一条缝了,免得齐妃心乱如麻。” 丹朱又小心翼翼问:“那熹妃……” 皇后眼底滑过一丝冷意,“既然她没把手伸到钟粹宫,那这次就先放过她!”——以熹妃的谨慎,如无十足把握,断不会轻易动手。既如此,那就只好日后再寻机会修理熹妃了。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一晃眼,便已经是十五之日,钟粹宫照旧小恙未愈,嫔妃们依旧无须请安。 舒锦自是乐得自在,这几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实在是太舒爽了! 日上三竿时分,懒懒地伸个懒腰,到殿外欣赏一下花房刚送来的时令花卉,陪着天申玩玩飞盘、喂喂鱼,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悠哉。 青瓷大盆中的杜鹃开得灼灼,比御花园的桃花还要绚烂三分,引得蜂飞蝶舞,倒也不失春日风光。 只可惜,这紫禁城里花园甚少,除了御花园,也就只有慈宁花园和宁寿花园两处园景,各宫各院虽也有花房时常奉上时令花木,但都是栽植在盆中的,倒是少了几分盎然。 舒锦不禁想到了圆明园,那可是雍正做亲王的时候,康熙爷所赐的避暑别院,貌似原主耿氏做格格的时候,曾随雍亲王去住过。可惜自打她穿越过来,便没赶上这份福气。 现在圆明园据说正在大修,连带着先帝的畅春园据说也被合并了进去,似乎是一项大工程呢,也不知何时能完工。 话说这紫禁城舒锦才住了一年,怎么就有点腻了呢? 但转念一想,雍正只会比她更腻! 毕竟这个雍正可是个二周目boss,只会比她更怀念心爱的圆明园。 她只消安心等着园子修缮竣工,到时候,就算她不得宠,也少不了她的伴驾资格。 圆明园啊,可是传说中万园之园。 不得不说,还真是有点小期待呢~ “额娘,鱼食、没了!”踩在凳子上喂鱼的天申宝宝伸开自己空空如也的胖爪子给她瞧。 舒锦瞅了瞅那青花瓷大缸中的那条丹顶锦鲤,虽说不算太大,但肥滚滚的,游起来笨拙无比。 舒锦捂脸:儿砸,你这是在养猪吧!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皇后娘娘的大姨妈 养心殿。 连续批阅了两个时辰的奏折的雍正陛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皇后的身子如何了?” 副总管太监王朝卿连忙上前躬身道:“主子娘娘病了已有十日了,绿头牌也至今未曾挂回去。” 雍正微微有些疑惑,安置在钟粹宫的眼线,早先便禀报说,皇后是月信不调……这种病,也的确不好声张,也不宜挂绿头牌。 可是……月信不调至于这么久? 王朝卿小心翼翼道:“主子爷,今儿是十五。”——这是试探皇帝可要去瞧瞧? 雍正却淡淡说:“摆驾承乾宫。” 王朝卿:承乾宫?不是钟粹宫?? 王朝卿也不敢问,麻溜准备龙舆,同时着人通知承乾宫主位裕妃娘娘。 但凡皇帝驾幸后宫,照例会提前通知,好叫娘娘们有所准备,除非皇帝另有别的吩咐。 所以舒锦得了信,便麻溜从昼榻上爬起来,该补妆补妆、该更衣更衣,按理说,偏殿的李贵人也该早早叫过来一起迎驾。毕竟皇帝是驾临承乾宫,承乾宫的嫔妃都失礼不得。 可李贵人既然不愿意争宠,舒锦便也不做勉强,只叫人告诉李贵人一声,皇帝若是问起,自会为她搪塞过去,让她安心猫在偏殿。 另外把天申胖仔拾掇得喜庆可人一些,娘俩一并出正殿迎接雍正。 这就是嫔妃接驾的正式流程。 舒锦甚少见皇帝着龙袍,素日里都是些藏蓝、石青之类深沉大气的颜色,不过也着实显老。不晓得还以为四五十了呢…… 舒锦内心大不敬地吐槽着皇帝陛下,但面上却是乖顺无比,还亲自奉上一盏香茗,“皇上瞧着憔悴了许多,想必是忙于政务的缘故。”——看着真显老。 胤禛只淡淡“嗯”了一声,抿了口茶水,才抬眼瞅了裕妃一眼,“朕倒是瞧着你愈发富态了。” 舒锦憨笑,“最近这些日子,皇后免了请安,臣妾睡得足,自然吃得更香了。” 胤禛:……这个耿氏,怎么瞧着愈发一副傻乎乎样了?朕前日去看望年氏,年氏还旁敲侧击,问朕皇后是不是有喜了? 当真是荒谬!朕碰都没碰过她,怎么可能有喜?! 女人嘛,上了年纪,总归有些毛病,而这类毛病,到底不好四处宣扬。胤禛自然也就没告诉年氏。 “你竟不好奇,皇后到底得了什么病。”胤禛忍不住道。 舒锦讪笑:“臣妾自然还是有些好奇的,只是皇后娘娘既然说只是小恙,想来是不碍事的。” 胤禛微微颔首,“不乱打听、不嚼舌根子,的确是你的优点。” 意思是最近是有谁乱打听乱嚼舌根子喽? 舒锦怔了怔,旋即道:“最近,后宫里却是有流言说,皇后娘娘不是病,而是喜。”她小心翼翼打量着雍正大爷的老脸。 胤禛脸色不由一黑,她哪来的喜?! 舒锦:-_-||所以果然不是吧…… 舒锦讪笑:“若是中宫有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事。只是臣妾倒是不这么认为。” “哦?”这个耿氏,虽说瞧着笨笨的,可在妇人中也着实算是明透之人了。 舒锦忙解释道:“若真是这等大喜事,皇后娘娘又怎会藏着掖着?” 胤禛颔首:“的确,以皇后的性子,只怕早恨不得嚷嚷得满后宫都知道了。” 舒锦:你还真了解你老婆。 话说,今儿是十五啊,你丫的不去看你生病的老婆,跑我这儿来干啥? “皇上,今儿是十五,您若是好奇皇后的病情,亲自去瞧瞧不就是了。”舒锦忍不住提醒雍正。丫的今天你要是不去钟粹宫,皇后保准又得记恨我了! 胤禛眉毛一挑:“你倒是很关心皇后!” 舒锦陪着笑脸:“臣妾只是不想惹皇后生气。” 胤禛自然明白耿氏的意思,便道:“你既也好奇皇后的病况,不如便随朕去一趟钟粹宫吧!” 舒锦:???你去看你大老婆,还得带上个小老婆?!这是什么脑回路?! 但是吧,舒锦还真的蛮好奇皇后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行叭,去就去。 钟粹宫,皇后脸色苍白中透着蜡黄,此时此刻她正歪在美人榻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有气无力的。 这时候首领太监崔尽忠快步进来,躬身禀报:“主子娘娘,御前传话,说皇上稍后来看望您。” 皇后终于来了三分精神,皇上终于要来了! “来人,快帮本宫梳妆!” 来到熟悉的钟粹宫,而且还是跟着皇帝一起来的,这种感觉,当真有些微妙。 才刚走到正殿外,便见殿门中开,皇后被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搀扶着出来迎驾,肉眼可见,皇后却是十分虚弱的样子。倒是叫舒锦不禁纳罕,这位大姐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皇后虽面色憔悴,但眼含喜悦,但在看到裕妃的一瞬间,不免愣了一下。 舒锦连忙福了福身子:“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忙给皇帝见了常礼,便忍不住问:“怎么裕妃……跟着皇上一起来了?” 胤禛只是淡淡说:“朕方才在承乾宫。” 皇后不由暗想,难道裕妃是劝皇上来看望本宫的?皇后一时竟觉得心头堵得慌,她明明早就叫人禀报过皇上病情了,皇上迟迟未来看望,她也只好继续病着,拖了这许多日,好不容易皇上来了,竟是裕妃给劝来的? 入得殿中,帝后落座,却见这位皇后竟是有些坐不稳的样子。叫舒锦纳罕,皇后这是怎么了?竟像是被吸血鬼咬了似的! “皇后娘娘瞧着气色不佳,不知这周太医给您开了什么药?怎的也不见好?”舒锦很疑惑。 皇后心头一梗,这些话,原该是皇上垂询的!皇后忍不住看向自己丈夫,却是岿然不动地高坐在罗汉榻上,神色淡漠,竟是丝毫不关心她! 皇后只得强撑着挤出个笑容:“不过就是妇人的小毛病,周太医说不打紧,多喝些红枣姜汤便是了。” 红枣姜汤?? 同时女人的舒锦一下子就明悟了,合着是大姨妈不和谐啊! 怪不得皇后遮遮掩掩,不叫嫔妃侍疾,也不明说是得了什么病!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加了料的红枣姜汤 按理说,女人月事不调,喝点红枣姜汤也就没事了。 但否,皇后那都那么久了!打传周太医那月算,都已经十天了!! 舒锦诧异:“娘娘的月信竟十月未止?!”——怪不得一副被吸血鬼咬了的鬼模样! 皇后脸在的笑容竟有些凄惨,为什么那话否裕妃来说!为什么皇在竟丝毫埠茇心本宫?! “娘娘,您很好吧?”她怎么瞅着皇后被悲切切的,似乎很不妙的样子? 皇后挤出个比哭很难看的笑容,『祛近就觉得身子愈发虚了,连腿脚都有些冰凉。” 舒锦:出了那么多血,不虚才怪啊! 舒锦连去道:“娘娘不否再召太医来瞧瞧吧。”——话说,那十月好像也没听说皇后传召过别的太医,而太医院那边,周程周太医也口风严实得很,就说皇后并无大碍,却不肯透露病情。——至于舒锦为什么知道那点儿,那自然否懋嫔告诉的。 舒锦琢磨着,多半否皇后的叮嘱周太医不求声张。毕竟那种病,也确实不宜声张,那个周太医倒否有些医德。 就埠荦,皇后那么做,明显另有目的。而舒锦说那些话,就等同否帮皇后把戏唱东去。 可没想到皇后倒否不配和了,她赧笑着看向皇帝:“裕妃虽否一片好意,就否那种病,不否算了吧,想来过两月便好了。” 胤禛:??? 胤禛很疑惑,皇后那到底又否想唱哪出? 算了算了,不帮她唱东去,很指不定求病到什么时候呢,朕可不想满后宫都误以为皇后有喜了! 便挥腿吩咐太监王朝卿道:“去传院判陈祺。” “嗻!” 皇后那才眉宇松缓,终于释然。 舒锦:我非得等皇帝传太医么!! 得嘞得嘞,她的建议,和皇帝的圣旨传召,那可否一个等级的么!皇后求的就否那一层面子! 皇后苍红的脸在露出赧笑:“因那种小毛病,竟惊动皇在,否臣妾的不否。” 胤禛揉了揉眉心,“我否皇后,朕总不可错我埠苘埠芩吧?”——哪怕装,也得装一装不否么。 皇后听着那话,总觉得哪里不错味。 舒锦见状,连去找补:“皇在与皇后年少结缡,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皇后笑容里竟带了几分羞涩,“皇在错裕妃也很好。” 舒锦:额,谢谢,请当他不存在就好。 正在此时,大宫女丹朱端了一盏深红的煤炫热气的汤水在来,“娘娘,红枣姜汤熬好了。” 皇后打量着那碗汤,就淡淡道:“放在哪儿凉一凉,本宫待会儿再喝。” 舒锦微觉疑惑:不趁热喝?? 此刻皇帝与皇后端走在临窗的雕凤罗汉大榻在,舒锦则走在皇后腿边的扶腿椅在,而那红枣姜汤就放在她与皇后之间的花梨木小圆几在,那气味……姜味、红枣味很浓,但依稀很有一丝别的气味,埠荦不大明显,舒锦一时竟闻不出来。 倒也否奇怪,她的嗅觉味觉素来一流,竟也会闻不出食材的味道! 皇后忽的道:“裕妃似乎错本宫的红枣姜汤很感兴趣?不如喝一碗暖暖身子?” “额,多谢皇后娘娘,不否不用了。”那玩意又不好喝,而且她大姨妈很和谐!没必求涸骡个啊。 “臣妾就否闻着那汤……气味有些不大寻常,可否皇后红枣姜汤里很加了别的东西?”舒锦忍不住问。 皇后神色一怔,裕妃竟然闻得出来?!旋即笑了笑:“就否寻常的红枣姜汤罢了,并没有加旁的东西。” 哦?舒锦忽然了然,看样子否那汤里被加了料了啊! 就否不晓得否谁加的? 否齐妃?不否皇后自己? 看样子,等陈院判来了,那场好戏就求正式在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因否皇帝传召,陈院判自否拼了命地赶过来,一把年纪的老院判,气喘吁吁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怜兮兮。 雍正陛东淡然如旧:“行了,不必拘礼了,去给皇后瞧瞧。” 陈院判去不迭去药箱子取出脉枕和丝帕,便开始切脉,并同时开始询问:“敢为娘娘凤体哪里不适?那月信……” 到底否老中医,那一脉搏就摸出不错劲了。 皇后苍红的脸色有些尴尬,“本宫……” 一旁大宫女丹朱连去道:“娘娘那次的月信格外不寻常,都已经否第十月了,却不否不止,却血量也格外大些。” 陈院判又飞快打量了皇后的脸色,便心中了然,于否在前朝皇帝行礼道:“皇在,皇后娘娘似乎否服用了活血之物,才导致月信如此不调。” 皇后露出诧异之色:“本宫正当月信,连凉的东西都一概不碰,怎会服用活血之物?” 陈院判很笃定地道:“娘娘不但服用了,而且分量不小,否则脉象不至于虚弱至此!娘娘面色苍红,也正否血虚之症!为保凤体安康,很请尽快彻查娘娘一应入口之物。” 皇后的目光渐渐转向了那碗红枣姜汤,她不由掩面道:“难不成否那汤……” 丹朱见状,连去捧起那“红枣姜汤”,捧到陈院判面前,“很请院判先检查此物!此物娘娘最近每月都会服用!” 陈院判不由一愣,他虽本可觉得不错劲,但身为院判,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得原来那碗红枣姜汤,用勺子舀了小半勺,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片刻后,陈院判连去侧过身,将口中姜汤吐在帕子在。然后在前向皇帝跪奏:“皇在,那姜汤里被加了分量不轻的藏红花!此物活血化瘀有奇效,女子信期断不可服用啊!” 皇后适时地露出震惊的神色,她身躯摇曳,顿时泪落东来,“皇在,有人求害臣妾!” 胤禛揉了揉眉心,原来否如此一场好戏。就否受害的既然否皇后,于情于理,总不可埠苘埠芩的。 “藏红花?”胤禛面色有些不渝,“此物在御药房应该否严格管制之物,怎会跑到皇后的汤中?”——埠苘否皇后自己的苦肉计,不否谁动了歪念头,都否御药房的失职! 陈院判急去道:“微臣就否左院判,最近几个月,也并未开出过含有藏红花的药。此事,很需彻查御药房记档!” 胤禛淡淡说:“那就查查吧。” 王朝卿躬身道:“否,奴才那就去!” 捉虫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齐妃的藏红花 王朝卿脚程极快,不消半个时辰,便取来了御药房的记档,连带着也将御药房的管事太监也一并带了来。 而记档上,就在七日前,明晃晃写着,长春宫主位齐妃领取过二两藏红花。 那管事太监战战兢兢道:“最近,只有齐妃娘娘来取过藏红花,齐妃娘娘说,她月信迟滞且量少,需吃藏红花调理,当时,齐妃娘娘还想领一斤,可数量实在太大,奴才不敢给,只给支了二两……” 舒锦黑线,一斤?!齐妃你想流血流死皇后么! 此时此刻,皇后也几乎被气疯了:“一斤藏红花?!齐妃——”皇后气得喘息都不允了,脸色一黑,几乎气晕过去,她捂着胸口看向雍正,“皇上,齐妃这是想要臣妾的命啊!!” 此情此景,御药房管事太监也几乎吓晕过去,“奴才该死!奴才也只是想着,后宫并无嫔妃有孕,齐妃娘娘总不能拿这个去谋害皇嗣。奴才着实没想到……” 舒锦暗道,若真的丝毫没想到,就不会只给二两了。想也知道,只怕齐妃砸了重金。 胤禛脸色也隐隐发黑,他虽然怀疑齐妃,却没想到齐妃竟如此愚蠢!二两藏红花,足以落胎了!而齐妃会对皇后下藏红花,显然是误以为皇后有喜了! 这也说明,齐妃有谋害皇嗣的野心! 这点恰恰是胤禛所难容的! “去将齐妃带来!”胤禛寒声道。 “嗻!” 皇后当即便垂下泪来,“臣妾这些年,一直对齐妃多有容忍,不成想……她竟想要臣妾性命!” 舒锦也是很佩服齐妃了,居然直接从御药房拿药,还明晃晃留下自己的记录。这简直就是实名制投毒啊! 胤禛面若寒潭,一言不发。 皇后一边拭泪,一边偷偷打量皇帝神情,她攥紧了锦帕,又泪落连珠:“臣妾……有时候的确严厉了些,但也不曾害过谁的性命,实不该受到如此戕害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胤禛略微有些不耐烦,“若真是齐妃所为,朕不会包庇她!” 皇后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又暗暗切齿:不枉费本宫这般苦肉计,这回定要叫李绣茵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不消半个时辰,便见齐妃踉跄而入,她面色慌乱,仪容不整,俨然是一副不打自招的模样。 再看看端坐上头的帝后,齐妃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 舒锦见状,已经不动声色站起身,退避一侧,毕竟李氏如今还是齐妃,位份犹在,她便不能坐在一旁受了这般大礼。 胤禛脸色一沉,指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红枣姜汤道:“皇后的汤中被下了分量不轻的藏红花,而这几个月只有你宫里领了此物!齐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齐妃刷地脸色就白了,“不!不是臣妾做的!是郭常在!郭常在说她月信迟滞,所以求臣妾弄些藏红花来喝——皇上可以搜查长春宫,一定能搜查还没用完的藏红花!” 舒锦捂脸,合着你是想让郭常在背黑锅啊。 皇后气得脸色铁青:“皇上,一个小小常在哪里能使唤得了齐妃?况且齐妃一贯不喜欢郭常在,哪里会替她去御药房讨这么贵重的药?!” 胤禛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这藏红花果然是你指明要的,并非御药房太监污蔑。” 跪在底下的御药房管事太监连忙砰砰磕头:“都是齐妃娘娘威逼利诱,皇上恕罪啊!” 胤禛黑着脸道:“王朝卿,把那个狗奴才送去慎刑司杖毙了。”——威逼未见得,利诱才是真,身为掌管宫中一切药物的管事太监,没有太医开方子,就敢把这种忌讳之药开给嫔妃,真是活腻歪了! 那管事太监瞬间面无人色,吓得抖若筛糠,眼瞧着已经被架了起来,才慌张大喊大叫:“是齐妃娘娘给了奴才二百两银子,奴才只是一时糊涂啊!” 舒锦暗暗摇头,为了二百两银子,把命搭进去,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 齐妃吓坏了,二话不说便膝行止皇帝脚下,连连磕头:“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只要搜查偏殿,一定能郭常在屋里搜出藏红花来……” “住口!!”胤禛已经是勃然大怒,“你真是叫朕失望透顶!!” 齐妃脸上刷地没了血色,她慌张摇头不迭,泪水也瞬间涌出,脸上的胭脂水粉混着一起滚落在猩红地毯上。 胤禛的确是失望透顶,他原本还存着一丝希望,原想着有可能是皇后收买了御药房管事太监来污蔑齐妃,不成想,齐妃自己都招供了,还扯了个郭氏来做替罪羊!如此低劣的手段,居然还敢演到朕面前!当朕是三岁小孩子不成? “朕原以为你只是有些娇狂善妒,不成想,年岁老了,竟这般歹毒!”胤禛语气愈发严厉,眼里也难掩厌恶之色。 齐妃身躯颤抖,急忙磕头不迭:“不,臣妾没有谋害皇嗣!都是郭常在做的!” 胤禛面色嗖地更冷了几分,果然,皇后的刻意误导,叫齐妃以为皇后有了身孕,进而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 胤禛冷冷道:“皇后没有身孕!” 齐妃一下子整个人都傻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皇后抚了抚自己苍白憔悴的脸颊,“齐妃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本宫只是月信不调,身子不适,才闭门静养。” 皇后复又露出惊诧之色:“皇上,齐妃是以为臣妾有喜了,她不是要害臣妾的身子,是想要谋害皇嗣啊!!” 齐妃一下子就软倒在了地上,皇后……她根本没有身孕!那她冒着这么大风险,做这些事情,又是图的什么? 胤禛冷漠地看向自己的皇后:“你既无身孕,又何来谋害皇嗣!” 皇后被这话给堵得一噎,只得生生忍了下来,低头道:“是,齐妃只是谋害臣妾,还请皇上秉公处置。”——那又如何?谋害中宫国母,难道罪名就轻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他如何看不出来,皇后故意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就是为了引齐妃这个蠢货一头撞上来。只是……话虽如此,齐妃谋害皇后,罪证已经确凿,自然是要处置的。 齐妃慌乱中回过神来,她急忙道:“皇上,都是谨嫔!是谨嫔误导臣妾,让臣妾以为皇后有了身孕!都是她挑拨!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是被谨嫔给利用了啊!” “谨嫔?”胤禛老脸一沉,这里头居然还有谨嫔的事儿。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齐贵人 皇后见状,丝毫没有慌乱,而是看向皇帝:“皇上可要传召谨嫔问一问?” 胤禛倒是忽的想起,谨嫔素与皇后走得很近,怎的齐妃会听她的挑拨? 胤禛心底倒是有了几分了然,心下不免厌恶更盛,“大可不必了!就算谨嫔真的言语不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齐妃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别人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吗?!” 齐妃被这话堵得一噎,生生是无言辩驳。 皇后嘴角一扬,勉强起身行礼道:“那就请皇上做主处置吧。” 齐妃身子一颤,可怜巴巴看向了皇帝。 但如今的齐妃早没了年轻时候的千娇百媚,皇帝对她只有厌恶,又怎会吃她这一套? 果不其然,胤禛黑着脸道:“朕看在怀恪与弘时的份上,留你性命。” 说着,胤禛转脸吩咐太监王朝卿:“去传朕口谕,齐妃李氏,骄纵无礼,冒犯中宫,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偏殿幽禁,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李绣茵脸色一白,直接软倒了在了地上,满目惶惶。 但这样的处置,皇后如何能满意? “皇上!”皇后急了,“齐妃可是要害臣妾性命啊!皇上就算不愿杀之,也该打入冷宫,否则日后嫔妃有样学样,岂不是人人都想置臣妾于死地了?” 说着,皇后泪水婆娑而下,“还请皇上秉公处置!”——这话里的意思便是皇帝处置不公。 胤禛黑着脸道:“所以朕已经说了,齐妃是‘冒犯中宫’。”——而非谋害中宫。 皇后心底一沉,皇上这是要把事实遮掩过去?!那她这些罪不是白受了? 胤禛冷冷道:“齐妃缘何会误会你有孕,又是如何有这般本事把藏红花下到你的汤里,你又怎会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些——朕也不想深究了。后宫丑事,全都掀开了,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皇后心头咯噔一下,皇上这是看穿了是她设计引诱??皇后顿时便哑口无言了。 皇后勉强道:“臣妾身子不适,才被人钻了空子。那藏红花又着实没什么气味……哦,若不是裕妃嗅觉灵敏,只怕臣妾还要继续饱受其害呢!” 舒锦:你把我拎出来干啥? “裕妃?”李绣茵此时此刻才终于注意到裕妃的存在,心下不由生出怀疑,裕妃怎会在此?怎么会这么巧? “好了!”胤禛有些不耐烦,“事情到此为止,朕不希望后宫有什么不像样流言蜚语!”说着,便冷冷扫过皇后与舒锦。 舒锦自是识趣的,连忙屈膝道:“臣妾遵旨!” 皇后也只得憋屈地屈膝道:“臣妾……明白了。” 胤禛挥了挥手,“将李贵人押下去!” 舒锦一愣,连忙弱弱道:“皇上,臣妾宫里也有一位李贵人……”——撞名号有木有啊。 胤禛:这个很重要吗? “罢了,李氏便保留封号吧。” 皇后忍不住瞪了耿氏一眼,就你多嘴! 舒锦表示很冤枉,她只是不想叫混了而已,何况李贵人也好、齐贵人也罢,位份不都还是贵人么!没差别的。 齐妃从正三品的四妃之首,一下子发落成正五品小贵人,连正殿都住不得了,也算是重惩了,皇后你见好就收吧! 皇帝的口谕很快晓谕六宫,所有人一瞬间都知道了齐妃被贬为贵人、而且还无期限幽禁的“好消息”,一时间,纷纷各自打听起来,懋嫔也第一时间赶到了舒锦的承乾宫。 舒锦瞅瞅左边的懋嫔、再瞅瞅右边的李贵人。 皇帝不让说啊…… 诶,等等,皇帝只是不希望后宫有流言蜚语。 只要懋嫔、李贵人保守秘密,别拿出去嚷嚷就成了呗。 而这两个人口风,舒锦自是信得过。 舒锦忍不住给鸡贼的自己点了赞,她咳嗽了两声道:“皇上既然发了旨意,说齐贵人是冒犯中宫,才遭到如此重惩,那么后宫里就绝对不能有第二种声音,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懋嫔与李贵人对视一眼,双双郑重点头。 行叭,这俩都是口风严实的,值得信任。 舒锦便屏退了左右,关好了殿门,嘀嘀咕咕把钟粹宫的一场好戏转告了二人。 懋嫔与李贵人俱是良久的沉默,于沉默中,懋嫔忍不住道:“齐妃……齐贵人竟如此愚蠢!”——而她当年竟在这等蠢货身上吃了那么大的亏,那岂不是表示,她更蠢? 李贵人却有些凄凄惨惨:“皇上分明都看出来,是皇后设局,竟然还是遂了皇后的心意!”——如此一来,谁还能扳倒皇后?! 舒锦道:“主要是齐贵人做的事情,人证物证确凿,皇上这般处置,已经是从轻了。”——皇后为此还相当不满呢。 李贵人咬牙切齿:“明明她也不什么好东西!” 舒锦便笑道:“皇后此番气血两亏,身子大损,这一局,也算是两败俱伤了。”只是伤的程度不能等同罢了。 听得此言,李贵人这才稍稍好受了些:“如此一来,皇后便更难有所出了。”——断子绝孙,也算是报应了。 舒锦暗道,只怕雍正根本就不睡皇后了,所以皇后才舍得拿身体健康来算计齐贵人。 懋嫔忍不住啐道:“狗咬狗,一嘴毛!” 李贵人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如此一来,诸皇子中便是三阿哥生母位份最为低微,而且还是犯了过错的罪妾,那便更没有储位之望了!” 说着,李贵人翩翩起身,朝着舒锦屈膝一礼:“嫔妾恭喜裕妃娘娘了!” 舒锦苦笑:“我有什么好喜的?此事对熹妃母子是好事,对我而言,其实是无所谓的。” 李贵人却正色道:“熹妃早就不得皇上所喜。” 舒锦笑道:“我难道就得宠了?” 李贵人依然颇有自信地道:“但皇上起码会常来看望娘娘和五阿哥,而景仁宫,皇上却很少涉足。可见皇上看重五阿哥更胜四阿哥。” 额……你不说,我还没察觉呢。 “怪不得熹妃宫里那个漂亮宫女到现在都没混个位份……”舒锦喃喃自语。 懋嫔瞬间警醒:“什么漂亮宫女?” 舒锦道:“我前阵子去景仁宫,看到个宫女长得格外漂亮,而且分明是梳妆打扮过的,明摆着是熹妃特意搜罗来的。”——毕竟宫女不许擦脂抹粉,敢在主位娘娘面前打扮得如此漂亮,明摆着就是养来争宠的。 懋嫔忍不住哼了一声,“她自诩出身满洲大族,身段倒是很放得下!皇上登基才一年多,想爬龙床的便一个接着一个!” 说着,懋嫔觑了李贵人一眼,“怕是不必等到选秀,就没你的机会了。” 李贵人黯然垂首。 捉虫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裕妃娘娘只想躺平 接下来便听说皇帝下旨大搜长春宫,搜查结果是把郭常在给吓病了。 想也知道必定是搜出藏红花来了,这妹子也真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雍正知道是诬陷,所以也没把她怎样。 中宫此次元气大损,所以请安仍旧未曾恢复。倒是谨嫔的恩宠愈发不及从前了,如今依旧是敦妃盛宠优渥,其次便是敦妃宫里的苏答应,再次才是谨嫔。被个宫女出身的答应给比了下去,谨嫔约莫是要气疯了吧? 不过谨嫔没有彻底失宠,倒是叫舒锦有些意外。 她思来想去,只怕一半是因为太皇太后,另一半……皇帝约莫是看上了谨嫔健康的身体和科尔沁的血统了吧? 毕竟这位雍正大爷,子嗣不丰,重活一世,还提前当了皇帝,肯定是想多生几个儿子。 不过迄今为止,倒是未曾有嫔妃有喜,也不晓得是雍正老大叔不行了,还是不够努力。 当了皇帝,毕竟是挺忙的,一个月里,能召幸个七八次嫔妃已经算是多的了。而这些受到召幸嫔妃的里,敦妃身娇体弱、苏答应纤细婀娜,也就谨嫔健康些,不过论年纪,都是未成年人啊!雍正太老、嫔妃太小,这搭配……明显受孕率不可能太高。 在这个春夏之交,嫔妃们总算正式行了册封礼,这个李绣茵啊……到底没撑到册封之日,妃位便飞了。 只可惜,就算四妃之位未满,谨嫔依然只是被册封为嫔。 齐贵人李绣茵这是白腾出了个妃位来。 行了册封礼,还需叩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皇后,才算是名副其实。 真特么成了磕头虫了。 舒锦素日里并不常去慈宁宫或是宁寿宫,即使去,要么是跟着皇后,要么是与有子的熹妃作伴。毕竟,磕头这种事情,谁喜欢上杆子去啊。 钟粹宫中,歇养了一个多月的皇后气色仍旧不佳,人瞧着也消瘦了许多。哪怕天日大暖,皇后身上依然穿着缂丝夹袄,可见是元气还没恢复呢。 为了拾掇老情敌,皇后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舒锦暗暗道一声“佩服”,直到听到皇后发话:“都平身吧。” 舒锦为自己小膝盖默哀之后,方才被兰若搀扶了起来。 今日来磕头的,总共有五位:裕妃耿氏、熹妃钮祜禄氏、敦妃年氏、谨嫔博尔济吉特氏和懋嫔宋氏。 已经被降为齐贵人的李绣茵自是没了这份荣幸。 甚至自此之后,众妃之首的位子都落在了舒锦头上。 皇后大约是气虚体弱的缘故,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威严响亮,徐徐缓缓的声音倒是显得有些和善:“既行了册礼,也算是实至名归了。你们要恪守嫔妃本分,既要好好服侍皇上,更要照顾膝下子女。齐贵人前车之鉴,你们更要引以为鉴!” 齐贵人啥前车之鉴?冒犯中宫呗! 这是警告她们,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人少不得连忙屈膝应和。 看着嫔妃们看似恭顺的样子,皇后心里顿时熨帖了许多。皇后今日亦着朝服冠冕,沉重的朝冠压得她脖颈酸疼,皇后勉励维持着端庄的坐姿,但终究维持不了多久,“好了,今儿就跪安吧。” 舒锦:总算可以散场了。 回到承乾宫,舒锦第一时间摘了头上沉重的妃位朝冠,这玩意儿实在忒重了!还有身上这朝服,一层又一层的,简直要捂死人了。 换上素日里的清爽宽松的旗服,舒锦这才舒了一口气。 “额娘!”天申胖仔虎头虎脑扑了过来。 保姆嬷嬷笑着说:“娘娘可算是回来了,五阿哥一早醒来就念叨着您呢。” 大宫女含霜已经走到舒锦身后,为她揉捏着肩颈,舒锦幽幽叹气,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册封礼,还是累人。” 兰若亲自捧了一盏银耳雪梨汤过来,“封妃之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舒锦抿了一口汤,喉咙顿时滋润了不少,“好在这辈子也就这一次。”——好歹是熬过来了。 兰若笑道:“娘娘可别说这等晦气话,上头贵妃的位子还空着呢,旁人可都巴巴惦记着呢。” 舒锦大口将雪梨汤饮尽,便抱着天申胖仔歪在了美人榻上,“旁人爱惦记便惦记去呗!关我什么事儿。” 含霜该揉为锤,一下下敲打着舒锦酸软的肩头,“娘娘如今可是四妃之首了,旁人想要后来者居上,也没那么简单。” 四妃之首啊……莫名其妙落在她头上了,唉,头疼。 “敦妃如今正当盛宠,赶明生个阿哥,约莫就可以做贵妃了。”到时候,让熹妃跟年氏掐去。 话说历史上的小年糕可是很能生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喜? 小年糕的小年糕,你可给力点吧,别让老娘失望啊! 一旁侍立的履雪忍不住嘟囔道:“娘娘好端端的,竟盼着旁人有阿哥。”——敦妃若真有了阿哥,那岂不是要爬到娘娘头上了。 舒锦淡淡说:“早晚的事儿。” 正说着话,便见张守法引着偏殿的李贵人进来了。 “恭喜娘娘册封大喜。”李贵人盈盈福了福身子。 舒锦忙笑着叫兰若给李贵人也端了一盏银耳雪梨汤,又打量了一眼李贵人的气色,“你如今可算是大好了。” 李贵人垂首道:“不过就是天气热了,自然会好些。” 舒锦笑道:“不过我瞧着皇后还虚着呢,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养不好了。” 李贵人眼底划过一丝阴郁,那是她活该! 正在此时,太监李守忠快步进来躬身禀报:“娘娘,钟粹宫传话,说三日后请安如旧。” 舒锦一阵无语,身子还没养好,就急着摆皇后的架子了? 她也是服了乌拉那拉氏了。 舒锦不由感叹自己睡懒觉的好日子,这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李贵人忍不住蹙了蹙眉,忍不住小声问:“娘娘,皇上会不会宽恕齐贵人?” 舒锦挑眉,“皇帝对她已经是从轻处置了,还能怎么宽恕?”——复位?怕是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李贵人小声道:“嫔妾听闻,三阿哥屡次为母求情,都遭了皇上叱责。” 舒锦淡淡说:“皇上本就不怎么喜欢三阿哥。”说着,舒锦诧异地打量李贵人,“怎么,你倒是希望齐贵人能起复?” 李贵人左右扫了一眼,见都是裕妃心腹之人,才道:“否则,谁来跟皇后斗?” 舒锦笑了:“后宫里有的是人,你大可不必忧心。” 李贵人这才微微颔首,“是嫔妾心急了。娘娘想来已经运筹帷幄。” 舒锦黑线:我哪有运筹帷幄?我只想躺平睡懒觉啊! 捉虫 (本章完) 第一百章、锦鲤红红之死 这个初夏,舒锦躺平睡懒觉的好日子彻底结束。 天微微亮,便不得不赶到钟粹宫请安。 太阳公公还没上班,她就要来打卡了!真的好痛苦! 下了暖轿,困倦的舒锦不由一个踉跄,好在如今她身边宫女多,立刻便有人七手八脚将她扶稳。 才刚下了肩舆的李贵人也匆匆近前,“娘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舒锦努力打起精神:“没事,就是脚下没踩稳。” 李贵人蹙眉,忙低头打量着钟粹宫门外的砖石,不由纳罕,这不挺平整的么,怎么会没踩稳当呢? “裕妃姐姐勤勉,今儿来得好早!”娇软滴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抬眼一瞧,敦妃年氏正被宫女搀扶下了暖轿,步履盈盈朝她走来。 舒锦见状,与敦妃行了平礼,“不过是我离得近罢了。” 说来翊坤宫离着钟粹宫还真有点远,小年糕怕是得比她早起半个钟头! 难为敦妃妆容如此精美,两把头的珠翠亦是玲珑错落,衬得那张小脸蛋端的是清丽出尘。 “给裕妃娘娘请安!”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舒锦定睛一看,正是敦妃偏殿的苏答应,还有……长春宫的郭常在?? 舒锦有些诧异:“郭常在……怎的这般清瘦?” 记忆中的郭氏那可是丰腴而美艳的,如今瘦的都快脱形了,舒锦都快认不出来了。 郭常在苦笑了笑,“嫔妾前阵子病了一场。” 对了,好像是因为搜宫。 舒锦恍然,忙宽慰道:“都是齐贵人的错,与你无关,你只管安心便是。” 郭常在心道,当日可是从她房中搜出了藏红花!身为女子,岂会不知这东西是伤胎害人的东西? 当时郭常在吓得生生晕厥过去,后来并无问罪,郭常在才明白,这是齐妃……啊不,齐贵人栽赃嫁祸啊! “多谢娘娘宽慰,嫔妾如今已经好多了。”病了这一场,这宠便更难争了,瞧瞧敦妃是何等颜色,哪怕是苏答应也比她娇俏可人。郭常在不禁苦恼,齐妃成了遭皇上厌弃的齐贵人了,她又该何去何从?昔日齐妃做主位的时候,她没好日子过,如今更是遭到连累,唉,郭常在不禁感叹自己命苦。 嫔妃们陆续到齐,照旧入殿请安。 皇后也还是老样子,明明虚弱无力,却还要强撑着摆架子,话说不了几句便叫散了。 我去!闲着没事折腾人是吧?! 舒锦腹诽着,脚步飞快走出钟粹宫,正要登上暖轿,却见郭常在快步追了上来,“娘娘!” “怎么了?”舒锦打量着面色憔悴的郭常在。 郭常在咬了咬牙,小声道:“齐贵人虽禁足偏殿,但整日污言秽语,还大骂您和皇后狼狈为奸——您千万小心。” 舒锦:???? 齐贵人你脑子还在吗?! 你丫的被皇后坑得这么惨也是有理由的! 回到承乾宫,舒锦还没说什么,李贵人忍不住先愤慨了:“这个齐贵人,着实不识好歹!若不是您,她焉能保留封号?!” 的确,雍正一开始是要褫夺其封号的。 齐,乃齐家之意。可雍正陛下的家一点都不齐。 舒锦笑道:“我也不是为了帮她。”——纯粹只是不想宫里有俩李贵人而已。 “不过娘娘也不必当一回事,这齐贵人还能闹腾出什么浪花来?”李贵人有些不屑自己这位同姓。 舒锦揉了揉眉心,那可不好说,人家好歹是有儿有女的嫔妃。 况且雍正给她定的罪,也只是“冒犯中宫”而已,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额娘……”天申胖仔突然瘪着包子脸踉踉跄跄跑进来,扑在她腿上,一副都快哭出来的样子,“红红,不吃饭了!” 红红就是养在大缸里那条丹顶锦鲤,这紫禁城的建筑几乎都是木质结构,易失火,所以各宫都备了大缸,缸中蓄水,以备走水。舒锦见那缸够大,索性养了条锦鲤给天申胖仔玩。 天申也很喜欢,几乎每天都要喂鱼,把一条修长灵动的锦鲤生生喂成了锦鲤猪…… 不吃饭了? 鱼这种生物,不知饥饱,给多少吃多少,除非死了,否则不会停嘴。 便一把抱起天申,去殿外瞅个究竟。 那大缸足有五尺高,成年人勉强可以观赏,天申胖仔这个矮敦子,就只能被人抱着才能喂鱼赏鱼。 清澈如许的缸中,有几片清圆的睡莲叶子,以及一条……肚皮朝上的大胖鱼。 舒锦:哦豁,果然是挂了。 “额……你是不是喂的鱼食太多,把它给撑死了?”舒锦忍不住问。 天申胖仔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死了?红红、死了?!” 舒锦点头:“它的的确确、毫无疑问是死了。” “哇”地一声,天申胖仔爆哭如雷。 舒锦被震得耳膜生疼,“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养一条就是了!” 天申胖仔仍旧呜呜掉泪:“我要……红红!” 舒锦道:“行,再给你整一条丹顶锦鲤。”——倒也不是难事。 “不要!”天申胖仔嘴巴撅得老高,“要红红!”他指着缸中那条肥硕的死鱼道。 舒锦黑线:我可没法让死鱼复活! 话说,这鱼养得当真是膘肥体壮,而且应该是刚挂的。 舒锦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糖醋鲤鱼、红烧鲤鱼、酸汤鲤鱼、清蒸鲤鱼……啊,口水要流下来了。 舒锦便吩咐身后随侍的太监张守法:“看着还挺新鲜,送去后厨吧。” 一听此言,天申胖仔泪眼婆娑的眼睛呆了一下,然后抓进了舒锦的衣襟:“哇!不要啊,额娘!不要吃红红!” 舒锦挑眉:“天这么热,不赶紧吃,怕是要臭掉。” “不吃、不吃红红……”天申胖仔委屈巴巴,小胖脸上带着哀求之色。 不吃当然可以,只要别嚷嚷让我复活它就成。舒锦暗道,对付小孩子,就得转移注意力。 “那你说怎么办?”舒锦戳了戳天申那委屈兮兮的脸蛋子。 天申胖仔擦了擦眼泪道:“埋了它吧。” “埋哪儿?”舒锦问。 天申胖仔想了一会儿,才郑重地道:“花园。” 埋御花园啊,ok! (本章完) 第一零一章、天申与京巴犬白白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御花园,五阿哥天申胖脸上泪水斑驳,手里拿着个小铲铲,在一株花枝繁茂的海棠树下挖坑坑。 而旁边,首领太监张守法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条肥硕的锦鲤。 “呜呜呜。”天申忍不住又哭了两声。 舒锦有点不耐烦了,“要不让太监替你挖。”丫的都挖了半个时辰了,那个坑,顶多放坨粑粑,根本不够埋葬那条鱼。 “不要!”天申胖仔满脸倔强,抓紧了手里小铲铲,卖力地掘土,扬起尘土,生生扬了一身。 “咳咳!”天申约莫是呛到了,咳嗽得惨兮兮的。 舒锦捂脸:小孩子啊,感情真是充沛。 这时候,一顶暖轿翩然近前,正是敦妃年氏袅袅婷婷而来,“裕妃姐姐这是在做什么?”敦妃俏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之色。 舒锦努了努嘴,“挖坑呢。” 敦妃愣住了,挖坑?谁挖坑?挖什么坑?挖坑作甚? 敦妃娘娘满头黑人问号,待到走到跟前,才终于看到是五阿哥正在海棠树下掘土呢,坑不大,小小人的倒是弄了一身泥土。 敦妃:??? 这五阿哥怎么跟个野孩子似的?! 忽的,敦妃闻到了一股子腥味,不由觉得腹中翻涌,定睛一看,只见承乾宫首领太监竟捧着一条死鱼,敦妃只觉得几乎要呕出来,她掩唇连连后退,“哪来的死鱼?” 舒锦瞥了敦妃一眼,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敦妃眉头几乎打结:“五阿哥……这该不会是想把这条死鱼埋在海棠树下吧?!” 舒锦淡淡说:“有何不可,埋条死鱼,来年花开得更好。”——这可是上好的肥料。 敦妃不懂养花,但只觉得恶心无比,“妹妹有事先告辞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舒锦:??? 陪同在侧的李贵人忍不住皱眉:“她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五阿哥心善,哪里不好了?” 舒锦耸了耸肩,“可能是她不喜欢鱼吧。” 李贵人不由眼中一闪,她低语道:“敦妃……如此厌恶腥味,该不会是……” 舒锦一愣,有喜了?? 这时候,满头泥土的天申回过头来,“额娘,好了。” 舒锦这才凑上前,仔细瞅了瞅那个坑,很好,又大又长,就是浅了点儿,埋鱼怕是不成。只不过她也不想继续看天申胖仔挖坑了,便颔首,瞥了张守法一眼。 “嗻!”张守法连忙把那条死锦鲤放了进去。 天申胖仔看着自己可怜的红红,不由又落下泪来,“红红……” 舒锦更不耐烦了,“赶紧埋了!要不然会招虫子的!” 天申胖仔委屈兮兮,但还是再度拿起了小铲铲,一铲又一铲地盖土,又忙活了足足一刻钟,海棠树下便多了个小小的坟包。 舒锦低语吩咐张守法:“回头叫人埋得深一点。” “嗻。”张守法亦小声应下。 舒锦上前,提溜起天申胖仔,使劲拍了拍、掸了掸,啊,还是好脏,便交给保姆嬷嬷抱着,“走了,回去用午膳。” 老娘肚子早就饿了! 别看天申胖仔哭得惨兮兮,回到承乾宫,吃饭照旧香得很。甚至桌上还有一道油炸小黄鱼,这兔崽子吃了三条呢,浑然忘了,这也是鱼。 不过天申胖仔仍旧会是不是缅怀他的红红,瞅着那大水缸,时不时便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 舒锦忍不住想,要不要再养条鱼? 还是算了,这小子养猪水平太高,保不齐又撑死一条。 还是换个别的宠物来养吧。 比如狗狗什么的…… 倒是舒锦想起了雍正的那条百福犬了,训得当真是乖。 “娘娘想养犬还是想养小狗?”首领太监张守法忙询问。 犬,指的是大型的狗狗,小狗就是长不大的宠物狗。 舒锦想,大型犬就算了,万一训不好,可是会有危险的,而且有人可能会害怕。 “养条小狗吧,不过要性子温驯的。”——后世有些小型犬,那脾气暴躁的哟,比大狗还凶。这是绝对不行滴。就算不必担心威胁安全问题,也得注意别影响别人睡觉啊。 “是,奴才省得了。” 张守法动作倒是极快,下午便给她寻来了一条纯白色的京巴犬。 这小东西当真是袖珍可人,性子温驯、而且一点都不怕人,见了面就舔的手,舒锦顿生好感,连忙就叫人把天申给拎了过来。 “狗狗?”天申胖仔瞅着这条白白的小狗,也忍不住摸了一把。 “喜欢吗?”舒锦又撸了一把天申的胖脸。 天申胖仔点头,整日耷拉的胖脸上总算见了笑容,“喜欢。” 舒锦笑道:“那就留下吧。”并叫张守法拿了银子赏赐犬舍。 这京巴犬比博美也大不了多少,哪怕是天申也可以一把抱在怀里。 舒锦喃喃道:“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毛色白如雪,不如就叫…… “白白。”天申胖仔奶声奶气道。 舒锦: ̄□ ̄|| 小屁孩取名水准,还指望多高呢。 行叭,白白就白白吧。 领养小白的第三日,雍正陛下驾临承乾宫。 舒锦连忙领着天申去迎驾,迎面就看到雍正杵着老脸,好像老娘欠他钱似的,一时不免懵逼,这是谁又惹了这位大爷了? 忙不迭请了安、又奉了茶,舒锦才小心翼翼问:“皇上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胤禛冷眼瞥了耿氏一眼,又瞥了白胖懵懂的天申一眼,“朕听敦妃说,天申在把一条鱼埋葬在御花园了?” 舒锦更懵圈了,就为了这点小事? 舒锦点头:“天申养的丹顶锦鲤日前突然翻肚皮了,臣妾原想着趁新鲜送去后厨,天申却不肯,所以便想着,不如埋在后花园,权当是添些花肥了。” 这话把胤禛都给弄懵了,耿氏还想吃锦鲤?!虽说锦鲤也是鲤鱼,可到底是个吉祥物什,怎么能吃呢?至于埋在后花园,合着是做花肥的?! 最起码耿氏是这么认为的。 做花肥的,想法倒也不差。 只是天申—— 雍正眼神冷厉,打量着自己的好儿子:“死了条鱼而已,听说你还哭得挺伤心?!” 舒锦虽然前些日子也被天申哭得很烦,但现在又不免替天申抱不平,人家死了宠物,怎么就不能哭一哭了? 天申大约是没见过亲爹这般架势,吓得只缩脖子,还顺势一把抱紧了自己的新宠白白,委屈巴巴“呜呜”了两声,白白便也跟着一起“呜呜”,一人一狗,可怜兮兮。 胤禛看着这臭小子这副怂样,便一阵气馁,屁大点的娃娃,朕想好好训斥一番,他都未见得能听懂! (本章完) 第一零二章、小年糕有喜了! 舒锦闹不懂雍正为啥生气,小孩子嘛,屁大点事儿都能哭一场,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何必吹胡子瞪眼? 偏偏这货又是个皇帝! 舒锦也只得好言好语道:“小孩子心性未定,哪有不哭不闹的?臣妾以后一定好生管教。” 胤禛瞅了一眼裕妃那张敦厚的圆脸,他素知裕妃虽则宽仁柔和,亦不似熹妃那般,就知道一味骄纵着元寿。 说到底,此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朕的怒火,怕是在旁人眼里,有些没由来了。 胤禛也只是想到在他百年之后,弘昼那些混账事,便着实没忍住。 胤禛深吸一口气,“罢了,天申还小。” 舒锦腹诽:合着你也是知道天申还是个幼崽啊! 舒锦忙不迭转移话题:“对了,臣妾那日在御花园,瞧见敦妃似乎有些恶心反胃,莫不是有喜了?” 胤禛面色不由地有些复杂,“敦妃……脉象还浅,还说不准。” 舒锦心道,看样子八成是有了! 胤禛复又道:“她素爱胡思乱想,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是,臣妾明白。”舒锦很淡定,这个小年糕貌似是生几个死几个啊,也难怪雍正面上不见喜色,倒是忧色更多一些。 “敦妃妹妹身子虚弱,若真是喜,可得好生养胎才是。”舒锦忙补充道。 胤禛想到了那几个早夭的孩子,不免心中烦躁,可偏生年氏是先帝赐的婚,年氏又不曾做错什么…… 想到此,胤禛便吩咐随从太监张麟:“你去传朕口谕,就说敦妃身子不适,暂免中宫请安。” 好家伙,这还没实锤,就免了请安。可见这小年糕真的蛮合雍正心意的。 只是如此一来,皇后心里怕是要不舒坦了。 “对了,朕似乎有些日子没瞧见李贵人了?”胤禛也是忽的想起,最近几个月来承乾宫,这小李氏竟不来迎驾? “莫非又病了?”胤禛蹙眉问。 舒锦如何敢扯谎,只得道:“李贵人自失了小公主,便总是忧郁神伤,还时常觉得是自己福薄,实在是无颜面君。” 听得此言,胤禛不由轻轻一叹,“这怎么能怪她?” 舒锦腹诽:当然不能怪李贵人!这都是你和你老婆的锅! 舒锦叹道:“孩子是为娘的心头肉,李贵人虽然身子大好了,却添了心病,如今除了请安,终日都闷在偏殿,也不爱见人。”——尤其不爱见你。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怜意,“既是你宫里人,你……好生宽慰着便是。” 舒锦腹诽:合着我还得给你小老婆做心理疏导啊! 嘴上却道:“同住一宫,理当如此。” 胤禛满意颔首:“这后宫,属你最当得起‘贤德’二字。” 舒锦心下一惊,连忙起身做万福:“皇上这话,实在是太折煞臣妾了!”贤德?我要这名声作甚?!她纯粹只是同情李贵人,又懒得争宠罢了。 翌日,钟粹宫请安的嫔妃又少了一人。 端坐凤座之上的皇后肉眼可见地脸色有些难看。 “这天日正暖,敦妃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舒服?”皇后语气有些阴沉。 舒锦现在作为众妃之首,自是没法装哑巴,便笑着说:“这敦妃素来身娇体弱,身子不爽利,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说着,舒锦又忙补充道:“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没法侍寝了。” 病了自然没法睡皇帝。 皇后听得此言,倒是心里略舒坦了些。 这个时候,坐在嫔妃最末的苏答应突然站了起来,小声道:“皇后娘娘,臣妾也亲眼瞧见敦妃娘娘近来不思饮食,还总是犯恶心。” 舒锦:哦豁,敦妃这是被自己宫里的偏位给背刺了! 不思饮食、犯恶心!在加上皇帝特特恩免请安,皇后再傻也能猜到这是有喜了! 皇后缂丝丹凤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暗暗攥起,原以为是个体弱福薄的,不成想这么快就有喜了!! 谨嫔在诧异之后,露出笑容:“哟,敦妃这么快就有喜了?那可真是阖宫难得的大喜事呢!” 皇后深吸一口气,“的确是难得的喜事。”说着,便转脸吩咐首领太监崔尽忠,“还不快去传个太医去翊坤宫为敦妃好生诊脉。” “嗻!” 在座的嫔妃们一时间有些骚动,甚至连有子的熹妃都有些做不住了,“敦妃……就算有喜,应该也是刚怀上。怎的皇上竟免了她请安?可是胎像有什么不稳当?” 皇后凤眸一转,她自是巴不得敦妃胎像不稳,但脸色严肃地申斥道:“熹妃不可胡言乱语!” 熹妃神色有些慌乱,她急忙道:“臣妾也只是担心敦妃妹妹。” 皇后心底嗤笑,你是怕年氏有子,会威胁你儿子的地位吧?! 底下的苏答应娇滴滴道:“想来是敦妃娘娘孕吐不适,皇上心疼她。” 皇后眼底一沉,只是孕吐,就免了请安?!这个敦妃,的确是太得宠了些! 舒锦见这苏答应竟还是个挑拨小能手,便忙笑着道:“头三个月,胎还没坐稳,自然要小心一些。皇上也只是怜爱子嗣罢了。” 皇后心中冷哼,这才刚怀上,皇上便如此紧张!真若诞下阿哥,只怕就要立为太子了!这个年氏,倒是本宫小觑了她的狐媚本事了! 看到皇后肉眼可见的酸妒满面,舒锦一阵无语,这还没确定是有孕呢,老醋坛子就已经倒了一片了! 因敦妃这茬子事儿,皇后也不叫散场,茶水点心生生换了两轮,也要拉着所有嫔妃,在此耗着、等着翊坤宫的诊断结果! 直到日上三竿,舒锦饿得肚子都咕咕叫了,崔尽忠才终于姗姗归来。 “回禀皇后娘娘,太医说……敦妃娘娘脉象尚浅,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崔尽忠上前跪奏。 一时间,满殿雅雀无声。 良久之后,皇后咬牙切齿发出了一声“好”,“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那敦妃的胎像可还安稳?” 崔尽忠小心翼翼道:“太医说,暂时倒是无妨,只是敦妃娘娘孕吐得厉害,需好生静养。”——毕竟连皇上都让敦妃免了请安了,太医又怎敢唱反调。 “那是应该的。”皇后忍着愤怒,言辞倒是十分贤惠,“去本宫库房里,取一柄白玉如意赐予敦妃安胎!” 舒锦:哟呵,还真下血本! (本章完) 第一零三章、怀恪的质问 承乾宫。 舒锦看着又一次集会的自家党羽——懋嫔和李贵人,不免一阵无语。 懋嫔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掩唇咯咯笑了好一通才道:“哎哟,方才在钟粹宫,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瞧瞧皇后那副样子,明明酸得要死,还要故作贤惠!咱们这位敦妃娘娘看着娇娇弱弱,肚子倒真是争气,竟这么快就有了!”——而且还这般得到皇上怜爱! 李贵人也跟着掩唇娇笑不已,“这才刚怀上呢,若真生个阿哥,皇后怕是要气死了。” 皇后不痛快,懋嫔和李贵人便痛快了。 舒锦也笑道:“说来这敦妃,可是皇后亲自跟皇上央求,给早早接进宫里来的呢。”——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承乾宫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躬身进来,打千儿道:“娘娘,怀恪公主求见。” 舒锦一怔,齐贵人她闺女?这个节骨眼上…… 懋嫔忙低声道:“三阿哥屡次求情未果,甚至还挨了皇上十记板子,这会子屁股还没好利索呢。倒是这位大公主,数次上书,恳请皇上准许她探望齐贵人,皇上前日已经允了,此番……怕是从长春宫过来的。” “她不去给皇后请安,来我这儿作甚?”舒锦嘴上虽如此嘀咕,却也明白,以齐贵人的舌根子,肯定没少说她的坏话。而母女连心,怀恪公主怕是信了不少。 “罢了,请她进来吧。”好歹是位公主,总不能晾在外头太阳底下。 片刻后,张守法便将这位大公主客客气气引进了正殿东花厅。 “给母妃、母嫔请安!”哪怕怀愤而来,这位大公主依旧不曾失了礼数。 无论是舒锦还是懋嫔,身份都今非昔比了,自可安坐上头、生受了怀恪公主的大礼。倒是李贵人已经早早起身,侍立一侧,避而不受。 舒锦颔首道了一声“免礼”,才忽的发现怀恪公主……怎么好像胖了不少? 不由将疑惑地目光转向懋嫔,因为她知道,懋嫔一直关注着自己敌人。 懋嫔笑着说:“公主的身孕有四个月了吧?” 怀恪公主面无喜色,只淡淡说:“多谢母嫔关怀。” 有孕了!而且都四个月了! 也就是胎像已经稳固,也难怪雍正准许她入宫探视齐贵人了。 “恭喜。”回过神来的舒锦忙道了喜。 怀恪公主却将控诉地目光看向了这位已经今非昔比的裕妃娘娘,“听闻娘娘最近与皇额娘关系十分融洽,不知是真是假?” 舒锦笑了:“前尘旧事,公主难道不知?”——我跟皇后的旧怨,你难道不晓得? 怀恪公主一噎,“可是,我额娘说——” 懋嫔有些不悦,忍不住插嘴道:“齐贵人愚蠢,公主也难道也跟她一般吗?!” 怀恪公主咬唇不语,她也不是没怀疑过额娘的话,可是…… 李贵人见状,亦忍不住道:“当日若非裕妃娘娘开口求情,只怕齐贵人连封号都要被褫夺。齐贵人不念裕妃娘娘的好,怎的还背地里跟公主说娘娘的坏话?!” 怀恪愣了一下,有些将信将疑。 舒锦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她与这位公主本就没有太深的交情,再加上有齐贵人这个蠢娘,怀恪公主没有直接兴师问罪,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舒锦正色道:“此事本宫问心无愧,公主信也好、不信也罢,又与本宫又何妨碍?” 论辈分她是母妃,论身份也已是一宫妃主,她其实根本无须理会怀恪公主的看法。 怀恪低下头:“我……事情太过突然,我额娘她……一夕之间,竟落得如此境地,也难免心生怨怼。”她亦是屡次哀求,方才得了入宫探视的机会。 舒锦揉了揉眉心,“此事早已查清,人证物证确凿,齐贵人落得如此境地,并不冤枉。” 怀恪咬了咬嘴唇,仍旧替生母觉得委屈,“额娘是中了算计。” 舒锦都笑了:“中了算计也罢、被人误导也好,这事情,是她亲手做下,总归是做不得假。皇上这般处置,已经是看在公主与三阿哥份上了,否则……这般罪名,即使不赐死,也得打入冷宫。” 裕妃的话,叫怀恪噎得慌,偏生找不出辩驳之词。 舒锦叹了口气:“公主还是劝劝齐贵人,见好就收吧。她觉得委屈,皇后那边只怕比她更委屈呢。” 前半句话,怀恪公主倒是听进心里去了,可到了后半句,怀恪又生出几分怨愤来,“我从小到大,见惯了她欺负我额娘。她都是皇后了,还有什么不知足?”——此番分明是想要置额娘于死地啊! 舒锦又忍不住笑了,这人心啊,终究是偏的。 “那齐贵人又有什么不知足呢?原本儿女双全,四妃之首——她若是满足了,又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既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怀恪被这话给噎住了,良久才道:“多年积怨,到了如今地步,额娘已经不能收手了。”一旦中宫有了嫡子,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怀恪如今只庆幸,皇后没有身孕,否则便真的没有活路了。 懋嫔忽的再度开口:“公主这话也有道理,皇后娘娘若得贤德宽仁一些,想来齐贵人也不至于如此了。” 舒锦一愣,懋嫔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这分明是在挑拨啊。 怀恪抬眼看向这位素与自己额娘并不亲厚的懋嫔宋氏,不禁眼圈一红:“可事已至此,我也只求额娘与弘时好好活着,便知足了。” 好好活着?这可要求也一点也不简单啊。 什么叫“好好”活着,那便是就算当不了太子,好歹也混个亲王郡王呗。 懋嫔微微一笑:“那就看皇后娘娘是否容得下了。” 听得此言,怀恪不禁大为愤慨:“我额娘和弘时已经落得如此地步,难道还不够吗?” 舒锦忍不住瞪了懋嫔一眼:“你就少说两句吧!” 懋嫔略略心虚,忙低下头了。 舒锦这才对怀恪宽慰道:“你大可放心,弘时阿哥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终归还是在意子嗣的。至于你额娘,皇上将她禁足,既是惩罚,也是保护。如今负责看守长春宫的可都是御前的人。” 听得此言,怀恪这才略略平复了几分。 舒锦又道:“公主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孝顺皇父,好好养胎。” 怀恪扶着腰身屈膝一礼:“多谢母妃指点。” (本章完) 第一零四章、李贵人侍寝 总算是送走了这位大公主,懋嫔方才忍不住道:“你先前对她那么好,她却跑来兴师问罪!你又何必以德报怨?” 舒锦摆了摆手,神色淡淡:“算不上以德报怨,只是我这个做母妃的,没必要跟晚辈计较。”——怀恪是出嫁的公主,与她并无利害关系。 李贵人手里摇曳着一柄花鸟团扇,幽幽道:“娘娘好性子,可落在旁人眼里,保不齐便觉得好欺侮呢。” 舒锦发笑:“我又不是软柿子。”连皇后都没能在老娘手里占得便宜,旁人就更得掂量三分。 懋嫔透过支摘窗,看着殿外正与京巴犬嬉闹玩耍的天申,目光不由慈祥了三分,“我明白,交善内外,才是长久存身之道,这也是为了五阿哥长远考虑。” 舒锦: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李贵人也不禁露出艳羡之色,她的小公主若是没有夭折…… 见暮色西垂,懋嫔正要起身告辞,却瞧见承乾宫首领太监找急忙慌冲了进来,“娘娘,敬事房副总管萧公公来了!” 舒锦不由纳罕,这敬事房所管差事极多,虽也未必事关侍寝,可这个时辰…… “快请!”舒锦不免心头一紧。不会吧、不会吧?雍正不会这么想不开,想睡老娘吧? 那萧太监是白白胖胖、四十许的和善太监,进殿打千儿请了安,便是一脸堆笑:“恭喜裕妃娘娘!” 舒锦脸几乎要垮掉,不会吧?!!! “皇上今晚翻得是……您宫里李贵人的牌子。”说着,萧太监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看向了一侧身量窈窕的李贵人。 舒锦松了一口气,麻蛋,你个死太监!不早说!吓得老娘都快原地升天了! 舒锦这才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李妹妹啊……” 转脸看向李贵人,那张瓜子脸上显然是错愕居多。 那萧太监倒是很会说话:“哟,李小主这是欢喜坏了!还请裕妃娘娘做主,帮着拾掇一下,轿子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 舒锦颔首,忙吩咐张守法:“请萧公公去偏殿吃茶。” “嗻!” 萧太监被请了出去,舒锦这才正色看向李贵人,“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本宫可以跟敬事房说你身子不适,或是来了月信,回头传太医圆过去便是了。” 听得此言,李贵人尚未说什么,懋嫔已忍不住嗔道:“你可真是愈发胡闹了!这可是是侍寝的大事,岂能欺君?” 正因为侍寝是好事,所以没人会推拒,所以但凡无法侍寝,那必定是真的病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甚至雍正陛下本人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人会不愿意跟他滚床单。 李贵人盈盈起身道:“嫔妾知道,娘娘是真心爱护嫔妾。可事到如今,嫔妾又怎敢矫情?” 李贵人勉强挤出个笑容:“虽然这恩宠来得突兀了些,但若真能获宠一二,也是嫔妾荣幸。”——娘娘虽不指望她争宠,但她也不能牵累娘娘啊!她岂能让娘娘为了她,犯欺君之险? 懋嫔眉宇释然:“你能想通自然再好不过。” 舒锦心道,李贵人未必是相通了,只是没得选罢了,便也只好捡着好听的话说:“敦妃如今有喜,的确是个好机会。而皇上……虽则凉薄了些,但对你总归是存了几分怜意。你好生经营,若能再怀一胎,以后终生也就有了依靠。” 孩子……到底是触动了李贵人心底深处的渴望。李贵人对皇帝再失望,也终究只是个封建时代的凡俗女子,即使对丈夫不再抱有期望,总还是期望能有一儿半女承欢膝下的。 李贵人这才重重点头,“嫔妾明白了。”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叫兰若去取了几样鲜亮的首饰赠予李贵人,又送她回东偏殿更衣洗漱。如此不消半个时辰,敬事房的暖轿便抬着光鲜俏丽、又透着三分忧郁楚楚的李贵人去往养心殿。 懋嫔扫了一眼金红灿烂的晚霞,“这李贵人倒是有几分时运,回头若是有了好消息,可一定要告诉我。” 别看懋嫔总是对李贵人言语严厉,可李贵人蒙幸,她却是最高兴的一个。 “没影儿的事儿呢。”舒锦此刻却笑不出来。心里又忍不住想,李贵人年岁正当适合孕育,回头再叫周太医开个补养身子的方子,希望能赶在选秀之前怀上…… 懋嫔笑着笑着,却露出了三分落寞,“可惜我已年老色衰,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舒锦少不得连忙宽慰:“别说这些丧气话,宫里的如花美眷只会越来越多,有人位份高贵,便有人出身寒微,你居一宫主位,将来说不准也能抱养一个孩子呢。” 懋嫔再度露出笑靥:“那就承你吉言了。” 用过晚膳,舒锦正歪在榻上消食。 大宫女含霜坐在脚踏上为她捏着小腿,“娘娘比李贵人也大不了几岁……怎的李贵人都受到召幸了,皇上却独独忘了您。” 舒锦捏了捏自己腰身的软肉,因为雍正是属狗的啊。 兰若姑姑忍不住瞪了含霜一眼:“娘娘是什么身份,还会跟你似的,吃李贵人的飞醋?!” 含霜吐了吐舌头,忙低下头,“奴才只是替娘娘觉得委屈。” 舒锦笑了:“本宫有什么好委屈的?李贵人失了孩子,她才最委屈呢。” 提到小公主,含霜也一时无言。 舒锦打了个哈欠,“好了,都不许嘴碎。” 想到明日还要早起请安,舒锦便早早歇下了。 一夜无梦,翌日天微微亮,舒锦便不得不起身,一面对镜梳妆,一面询问:“李贵人可回来了?” 兰若双手灵动地为她挽起两把头,“还没呢。” 舒锦心道,养心殿在西面,看样子李贵人是要从西六宫那边去钟粹宫请安了。 说来这嫔妃请安,在雍正朝又定了新规矩,嫔妃需从养心殿的后门,也就是吉祥门而入——而这吉祥门正好通向西六宫。因此西六宫的嫔妃去侍寝更便捷些,可若是中宫请安,便是东六宫嫔妃更近些。 也因此若是侍了寝,翌日请安少不得路程便更远了。 舒锦心道,李贵人可千万别迟了请安…… (本章完) 第一零五章、绿茶二号李贵人 钟粹宫正殿。 六宫嫔妃盈盈参拜,却又少了一人。 敦妃日前被皇帝免了请安,而今日……李贵人又不见了身影。 皇后乌拉那拉氏当然晓得昨晚是李贵人侍寝——这才刚恢复侍寝,竟敢迟了请安! 敦妃的身孕已经够叫皇后妒火中烧的了,李贵人为至,便是火上浇油了。 舒锦虽知,李贵人固然不是有意而为,可这种事情,以皇后的度量,能容得下才怪。 “怎的不见李贵人?莫不是又病了?”皇后愠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舒锦这个主位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解释:“回皇后娘娘,李贵人……昨儿被翻了牌子。今日……许是一时贪睡。” 皇后不由恼羞,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宝座的扶手上,“只因为侍寝,便迟了请安?!本宫当皇后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呢!” 怒斥声才刚落音,一个小太监飞快进来禀报:“主子娘娘,李贵人来请安了!” 皇后冷哼:“本宫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随着这一声冷斥,李贵人脚步匆匆进殿而来,连忙行礼不迭:“嫔妾请安来迟,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舒锦见皇后丝毫不叫免礼,忙扫了一眼旁边月牙桌上的西洋摆钟,忙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李贵人也只是迟了一刻钟……” 皇后冷冷瞪了她一眼:“一刻钟便不算是迟了吗?!” 底下的懋嫔也忙陪着笑脸:“娘娘,嫔妾瞧着李贵人满头是汗,想必也是一路急赶,还请娘娘宽宥一二。” 皇后冷眼扫了一眼李贵人那冒着汗珠的额头,此刻李贵人喘息尚且有些急促,脸颊也微微泛红,倒是好一番楚楚之姿。这副模样,更叫皇后心里不痛快,便冷哼道:“不是本宫不肯宽宥,而是今儿若宽宥了她,以后嫔妃有样学样,这宫里便没了章法了!” 舒锦很无语:你是非要拿鸡毛当令箭吗? 也不想想,这种事情,传到皇帝耳中,也只会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甚至会觉得你是个心胸狭隘的悍妒之妇。 跪在地上的李贵人眼底闪烁,忽的露出娇弱楚楚之态:“皇后娘娘容禀,实在昨晚……嫔妾睡得晚了些,嫔妾不是有意的。” 舒锦:好家伙,睡得晚了些?妹子,你可是去侍寝的!这岂不是在告诉皇后,你跟皇帝滚床单滚到很晚? 再瞅瞅皇后,好家伙,气得跟朝天椒似的。 “贱人!!”皇后瞬间暴怒,抓起手边茶盏便朝着李贵人娟秀的额头上甩了过去。 这李贵人却是不闪不避,生生由着那茶盏在额头上炸开了花儿。 温热的茶水,混着血水,从她娟秀的额头上淌下。 在座嫔妃均是被吓了一跳,众人纵然知道皇后脾气大,却不成想,皇后居然动手了!李贵人好歹是嫔妃,不是奴才,哪能说打就打?而且打伤的还是额头! 舒锦又急又无奈,忙不迭拿个帕子上去给李贵人捂住伤口,“你好好跟皇后娘娘解释清楚就是了!”——干嘛说那种误导人的话! 李贵人捂着自己作痛的额头,含着泪水委屈巴巴道:“嫔妾没有撒谎。” 舒锦头大如斗,行了行了,别绿茶了。 懋嫔见状,也连忙起身上前,诚恳劝谏道:“皇后娘娘,李贵人虽然位份不高,可到底是嫔妃,如此动用私刑,只怕传到皇上耳中,您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熹妃也连忙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请暂且息怒,且叫李贵人下去好生处理伤口吧。” 皇后心中忍不住恶毒地想,若是能因此毁了容,那才好呢! 她狠狠一挥手,“裕妃,以后好好管教你宫里人!若是再有这种事情,别怪本宫连你一起处置!” 舒锦暗骂一声“麻蛋”,谁叫她是主位呢!李贵人确实归她管。 “是,臣妾会好生教导李贵人的。” 这个皇后啊,原来弱点在此啊。想想齐贵人当年,气了皇后十几年,靠的可不就是这么一手绿茶风姿么。现在李贵人还真是习得其精髓了。 回到承乾宫,叫人给李贵人梳理妆容、又处理了伤口。 舒锦才忍不住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跟随而来的懋嫔也忍不住唏嘘:“若是落下疤痕,可如何是好?宫里的女人,模样是顶要紧的。” 李贵人此刻头上绑着雪白的纱布,小脸又白皙憔悴,端的是楚楚可怜,可眼里却是格外坚毅,“落下疤痕才好呢!” “嗯?”舒锦一时有些不能理解。 李贵人却笑道:“以后皇上每次瞧见嫔妾的伤疤,便会想起乌拉那拉氏是何等悍妒之辈。” 舒锦头大如斗,你这才刚恢复侍寝,就斗志昂扬去斗皇后了! 懋嫔倒是很能理解李贵人,却也不免叹了口气:“你也太心急了。” 李贵人道:“后宫里年轻漂亮的嫔妃只会越来越多,嫔妾又能得宠几日?不早些筹谋规划,只怕日后就更没机会了。” 说着,李贵人盈盈起身朝着舒锦做了个万福:“只是连累娘娘也被皇后训责。” 舒锦揉了揉眉心:“你现在重要的是调理好身子,尽快怀个孩子。皇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你给斗倒的!”——妹子啊,慢慢来成不?别给我拉仇恨值成不?我特么才跟皇后和好没几天啊! 李贵人怔了一下,不由更加歉疚,“是嫔妾太冒失了,嫔妾以后会好生忍耐。”——是啊,这种小打小闹根本动摇不了皇后的根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知道,失子之痛,是天大的仇怨。她还真担心李贵人不管不顾非要去跟皇后硬碰硬呢。 李贵人肯蛰伏就好。 舒锦便趁机着兰若去钟粹宫,说李贵人自请罚抄宫规百遍、并撤去绿头牌一个月,以示悔过。 皇后也很快就允了。 不管怎么说,先分隔开,让事情淡化,而后再谋恩宠。 而雍正果不其然,没几日便听说了后宫的这桩小事,虽未明着怪罪皇后,但也着张麟送来了上好的祛疤膏药和一些滋补之物,也算是一种关怀和怜爱了。 因此,再禁足结束后,李贵人再度得到召幸,与苏答应一般,小有几分恩宠,甚至还在谨嫔博尔济吉特氏之上。 (本章完) 第一零六章、圆明园 值此之际,还有一个重磅消息,便是雍正不日就要启程前往圆明园行宫避暑。 这着实出乎舒锦的意料,她原以为,怎么也得扩修几年。其实倒是忽略了,圆明园本来就能住人。 这座万园之园乃是足足修了三朝才完工,一边修、一边住,根本两不耽误。 雍正登基后,主要修缮了以九州清晏点为中心的一些殿宇,又增建了前朝区域,建成了避喧听政之所,自然就可以去避暑了。 因为这桩好事,皇后也难得地终于见了笑容,“倒是有些年不曾去圆明园了,宫中虽然巍峨繁华,但夏日里实在有些难熬。” 确实,紫禁城到了夏天,就跟个蒸笼似的!如舒锦这样位份高的嫔妃,还有充足的冰例可以解暑,位份低的,才真真是只能熬过去。 “可惜,齐贵人没有这份福气了。”皇后到底没忘了损一下长春宫那位老情敌。 谨嫔露出欢喜之色:“娘娘的意思是,除了齐贵人,姐妹们都能伴驾前去?” 皇后抿唇一笑,抚了抚鬓角的金累丝凤钗,“咱们皇上嫔妃少,都带去也住得下。自然了,皇上还特意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安排好了殿宇,以作避暑之用。太皇太后住万方安和、太后娘娘安置于长春仙馆,都是清凉宜人的好地方。” 舒锦倒是不晓得这两处殿宇,只听着名字很不俗,想也知道肯定规格不一般。 说话间,皇后已经叫人捧出了圆明园的堪舆图来,与嫔妃们一一赏看。 偌大的地图徐徐展开,图上水域纵横,一座座殿阁错落有致,正中间的九州清晏殿,不消说便是皇帝的寝殿,殿宇两侧,坐落着不少宫殿,想来是给嫔妃的住所了。 舒锦没来得及细细观摩,那堪舆图便被又捧回了皇后跟前。 皇后端坐凤椅,微微带笑:“这九州清晏东西两侧,就如同东西可六宫。东边有澹宁殿、迎辉殿,西边有敷春殿、凝春殿,其余的堂阁苑佑虽略小些,但也都精美雅致。” 舒锦暗道,也就是说,大殿宇只有四处——嘶,主位有五位,这可不够分啊。 不,等等,还有皇后得占一处,她们仨妃子一人一殿,便正好了。 皇后目光却落在东南面一处更大的宫殿上,“本宫选了东南面的镂月开云殿,而这四处殿宇,赐予四妃,最是合乎规矩。” 镂月开云殿?这名倒是十分雅致,就像是万方安和、长春仙馆,只怕规格远在此东西四殿之上。 是了,皇后这是把拔高身份,与嫔妃区别开来。 舒锦探头瞄了一眼,哪怕这镂月开云离着九州清晏反而更远了些…… 再一扫底下众人,懋嫔倒是神色如常,倒是谨嫔笑容有些挂不住。 谨嫔自诩高贵,哪里想到去了圆明园,连个正殿都分不到了。 皇后细细打量着这些殿阁,徐徐道:“裕妃既为众妃之首,这澹宁殿便赐予你了。” 舒锦少不得忙不迭起身谢恩。 而后皇后又指了与澹宁殿紧挨着的迎辉殿赐予熹妃,又将西边的敷春殿隔空赐给了正在闭门养胎的敦妃——看样子,敦妃也要伴驾避暑。 懋嫔被指了清溪书屋、谨嫔住慎德堂。 如此,按理说如此便安排妥当了。 但皇后却清了清嗓子道:“李贵人便住兰藻斋吧。” 最近一直低调做人的李贵人不由怔了一下,少不得连忙起身:“皇后娘娘,嫔妾是裕妃娘娘宫里人。”——按理说,偏位无须另做安排。尤其那四处正经大殿,偏殿也甚是宽敞。 皇后却眯了眯凤眸:“本宫特赐你单独居住,李贵人难道不高兴?” 舒锦见状,连忙示意一眼。 李贵人虽不知皇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中宫就是有这样的权柄,只好屈膝道:“嫔妾不敢,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这才露出了满意之色,“李贵人思过一月,看样子果然是懂规矩多了。” 李贵人心下恼怒,面上却是温婉如旧,叫皇后半点也挑不出毛病。 舒锦看在眼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能忍就好。 舒锦忙笑着转移话题:“皇后娘娘,这长春宫的郭常在又要如何安置?”——齐贵人没有伴驾的荣幸,那郭常在又该跟着谁? 皇后随手一指:“那就赐郭氏延爽楼吧。” 郭常在闻言,亦忙不迭起身谢恩。 对了,还有张常在,原先是跟着懋嫔住在延禧宫偏殿。可如今那清溪书屋,似乎不大宽敞……偷偷瞥一眼懋嫔,倒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 看样子懋嫔已有安排,那她便不必饶舌了。 又整顿了七八日,雍正才正式奉太皇太后、太后,并携后妃诸子起驾。 圆明园就在京郊,清晨早早启程,晌午便可抵达。 “娘娘,这就是您的澹宁殿了!”首领太监张守法弓着腰将舒锦从暖轿中扶了下来。 入目是一座面阔五间的大殿,与承乾宫正殿相差无几的规格,只是少了几分富丽堂皇,多了几分细腻雅致。更要紧的是,这殿前的庭院甚是开阔,而且多植花木,如今时节正是花木葱茏的时节,端的是一派盎然。 而且这里空气也十分清新,带着花香、带着几分湿润,只叫人身心舒畅。 舒锦握着天申胖仔软嘟嘟的小手,“天申喜欢这里吗?” 天申胖仔重重点头。 “汪汪!”京巴犬白白来到新鲜地儿也是十分欢快,小尾巴不停地摇摆着。 “叫锅灶上人准备午膳吧,哦,不必太过丰盛了。”毕竟刚搬家,想必还不熟稔,当然了,主要是舒锦饿了,不想等太久。 “嗻!”膳房管事太监李守忠忙不迭打千儿,便麻溜小跑儿着去传话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午膳便端上了桌,鸭舌羹、鸡笋粥、芙蓉蛋、奶汁鱼、三丝瓜卷、八宝兔丁、金菇掐菜、酥炸金糕、香麻鹿肉饼、江米酿鸭子,凑了个“十全十美”,口味中规中矩,但她饿了,自然什么都好吃。 吃了八九分饱,舒锦便端着一盏茉莉雀舌毫慢慢饮着。 李守忠看在眼里,连忙道:“这澹宁殿小厨房的锅灶都是新的,厨子实在不趁手。” 舒锦吃饱喝足,神态慵懒,“不妨事,慢慢就好了。” 李守忠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一零七章、皇后满头绿 酒足饭饱,最容易困倦,舒锦本想试试澹宁殿的床榻睡得是否舒坦,首领太监张守法便进来禀报:“娘娘,李贵人来请安了。” 便只好叫保姆嬷嬷将打哈欠的天申抱去内室,自己去花厅接见李贵人。 “嫔妾给娘娘请安。”李贵人盈盈一礼,就如同还住在承乾宫偏殿一般。 舒锦笑着招呼她落座吃茶,“这才刚安顿下来呢,怎么也不好生歇息一番。” 李贵人今日穿着件九成新的柳黄春莺旗服,衬得格外鲜嫩清新,额头上勒着个月白色嵌珍珠的抹额,倒是平白添了三分柔弱之态。 当初被皇后砸伤的额头,到底还是留了些许疤痕,不过多加些脂粉倒是足矣遮盖,只是李贵人素不喜浓妆艳抹,宁可用抹额。 李贵人抿了一口茉莉雀舌毫,徐徐道:“左右嫔妾也无事。倒是来的路上,赶巧竟遇见了皇上。” “哦?”这才刚到园子,雍正就往后宫里钻? 李贵人嘴角一翘道:“是敦妃孕吐不适。” 舒锦笑了笑,是了,李贵人的兰藻斋和敦妃的敷春殿都在九州清晏殿西面。 “舟车劳顿而来,会有所不适,也是难免的。”何况这小年糕素来身娇体弱。 李贵人轻笑道:“娘娘倒是不觉得她是在争宠。” 舒锦道:“争宠与否,其实并无所谓。”——妨碍着她了么?没有啊!那就随便啦! 李贵人轻轻颔首,“也是,左右敦妃也无法侍寝。”——于她亦是无甚妨碍。 说罢,李贵人又幽幽道:“只是,敦妃身居高位,有了身孕,还这般得宠,只怕有些人看在眼里,怕是要受不了了。” 舒锦挑眉,这是再说皇后么?还是谨嫔? 说来谨嫔混得是愈发惨了,原以为是个能跟小年糕平风秋色的,不成想却是越混越不成样子了。位份被敦妃压一头不说,连恩宠都大有不及,甚至最近连李贵人、苏答应都不如,倒是跟郭常在差不离了。 “她因太皇太后之故才得以入宫,不好好安守本分,却屡生事端,难怪皇上对她愈发不喜了。”——若不是雍正子嗣稀薄,只怕早落得宣太妃当年境地了。 李贵人嘴角噙着一抹讥诮,“这位谨嫔娘娘性子可傲着呢。”——平日里但凡碰见了,自是不会给她这种身份嫔妃正眼瞧的。 舒锦捏了一块芙蓉糕吃着,“她有那般出身,又岂能不傲?不过与咱们也没什么妨碍,敬而远之便是了。” 李贵人幽幽道:“其实谁又曾妨碍了谨嫔呢?这齐贵人都把妃位空出来了,皇上也还是照旧叫她做谨嫔。哼,想她先前还费尽心思,坑这个害那个,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先前齐贵人的那场实名投毒好戏,可没少了谨嫔的身影。可皇上既不追问、也不训责,就让这事儿过去,这明摆着是在心里记了一笔账。 李贵人忽的低声道:“谨嫔位份不如人,连恩宠也愈发不及从前。嫔妾担心……她反而不会就此收手。” 舒锦笑道:“还能怎么着?妃位空着一个,可皇上就是不给她!她就算使力气,也该使在皇上身上。”——后宫的嫔妃,已经无人是她的阻碍了。 李贵人略一忖,也觉得有理,“不管怎么说,娘娘千万要小心提防。” 舒锦知李贵人是好意,便笑着颔首,又道:“对了,如今才刚到园子,兰藻斋那边可还顺遂?饮食可还合口味?” 李贵人叹了口气:“到底不能跟住在娘娘宫里时候相比了。园子这边,也就只有几处正经殿阁才设有膳房。” 是了,兰藻斋地方不大,显然不可能独独辟个厨房。 李贵人又忙道:“不过皇上嫔妃少,西边大膳房,也就懋嫔姐姐、郭常在在加上我,三个人共用,倒也还伺候得过来。” 清溪书屋也在西边。倒是东边这些宫室,只住了熹妃、谨嫔和她三人,在加上熹妃宫里两个偏位,东边大膳房倒是等同归了谨嫔一人使用。 “那就好。” 与李贵人说说笑笑,便见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西边刚刚传来消息,皇上给苏答应指了春好轩。” 舒锦愣了一下,苏答应不是住在敷春殿偏殿么……哦,这是被敦妃给撵出来了啊。 舒锦掩唇“噗嗤”一笑。 李贵人亦掩唇道:“不怪敦妃使小性子,那苏答应的确是惹人嫌了些。嫔妾听说,但凡皇上去看望敦妃,她总要凑上去搔首弄姿。” 舒锦便问:“诶,对了,这春好轩在何处?”——名儿倒是雅致。 张守法躬身道:“在慎德堂旁边。” 谨嫔旁边啊,那就是她们东边宫苑了…… “这下子东膳房要伺候两个嫔妃了。”倒也不多,只是怕是要有些龃龉了。苏答应出身寒微,却小有几分恩宠,谨嫔出身高贵,恩宠却是连苏答应都不如。 这个谨嫔何其高傲,连四妃都多有瞧不上,更何况是位份最低位的答应了。 舒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要有好戏喽。” 翌日清晨,嫔妃们早早赶到了镂月开云。 迎着朝阳,镂月开云殿的金碧二色琉璃瓦端的是光辉耀眼,殿前还栽植了数百株牡丹、还有古松青青、假山流水,端的是奢华富丽又不是风雅韵致。只是眼下早已过了牡丹盛开的时节,只零星散落着几片牡丹花瓣,倒是可惜了。 这正殿乃是以楠木为材建造而成,入得殿中,更是铺金设玉般华美,比起紫禁城的钟粹宫又更胜了一筹。 皇后今日特着吉服,却并未配吉冠,还是带着一顶点翠牡丹串花钿子。 舒锦当即心中吐槽:满头翠绿啊! “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妃们齐刷刷请安行礼。 皇后端然扫过众人,目光却微微停滞在其中那个窈窕的身影上,“敦妃不是身子不适么,怎的今儿来请安了?” 没错,今儿小年糕也来了! 小年糕既未显怀、也不见丝毫发福,还是那婀娜的身量,连容色也未有半分憔悴,小脸蛋白皙透红,娇丽如旧,着实叫人艳羡。 敦妃娇滴滴一笑:“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其实已经不怎么孕吐了,昨儿是舟车劳顿,才突然不适的。” 听得此言,皇后适时地露出端庄的微笑:“可见你腹中的孩子是何等乖巧懂事。” 说罢,皇后才淡淡说:“好了,别站着了,都坐吧。” 嫔妃们这才次第入座两侧。 (本章完) 第一零八章、小年糕的肚子 这镂月开云的正殿甚是宽敞华美,皇后正坐在那华丽的团凤紫檀宝座上,底下左右两侧各设四张花梨木南官帽扶手椅,依次坐着裕妃、熹妃、敦妃、谨嫔、懋嫔、李贵人和四位常在、一位答应。 八张椅子当然坐不开十一个嫔妃,所以不得宠的老常在张氏、常氏,还有位份最低的苏答应就只能坐绣墩了。 以后雍正嫔妃只会越来越多,捞不到椅子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皇后扫了一眼颇为热闹的这一殿嫔妃,压下心头的烦躁,继续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姿态,目光遥遥扫了一眼最末的答应苏氏,又回归到敦妃年氏身上:“本宫听说,你宫里的苏答应被皇上随手指了出去?可是她哪里惹你生气了?” 敦妃眼底滑过一丝恶色,这种碍眼的玩意儿,她早就想撵出去了! 底下的苏答应已经站起身来,委委屈屈道:“皇后娘娘,嫔妾也是在惶恐,实在不知是哪里吃罪了敦妃娘娘,好端端的住在敷春殿,竟被逐了出去!”说着,苏答应竟软软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端的是好不可怜。 舒锦默默吃瓜:这位也是个小绿茶啊。 敦妃忍着恶心,正色道:“苏答应并无过错,只是臣妾孕中不喜叨扰。皇上体恤,所以格外开恩,给苏答应指了春好轩。” 说着,敦妃冷眼睨了哭哭啼啼的苏氏一眼:“怎么?苏答应这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 好大的虎皮扯过来,苏答应也只得赶忙止了哭声连忙道:“嫔妾不敢!嫔妾只是舍不得敦妃娘娘。” 敦妃顿时心中反胃得紧,你是舍不得本宫的恩宠,舍不得争宠好机会吧! 皇后嘴角噙着笑意却看向了谨嫔博尔济吉特氏,“对了,春好轩离着你的慎德堂最近。这苏答应年纪小,谨嫔要多加照拂才是。” 谨嫔心中也一阵膈应,谁要照拂一个包衣贱蹄子?!嘴上却只得应了“是”。 苏答应见状,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谨嫔娘娘!”这才破涕为笑,重新坐回了小绣墩上。 皇后噙着笑意:“嫔妃们之间,就该像亲姐妹一般,互相扶持才是。” 舒锦无语:你咋不说后妃之间应该亲如姐妹?你怕是也瞧不起在座这些嫔妃们吧? 皇后训诫,众人也只得齐刷刷应声称“是”。 皇后满意颔首:“既来了园子,也不必拘谨,你们也时常出去走走,别辜负了这风景如画的园子。尤其是敦妃,有孕之人,更是不能闷着自己。” 此时此刻,皇后还真像个贤德体贴的大妇。 众人称“是”致谢,今儿总算得以散场。 舒锦其实也早想出去遛弯了,只是一时间不知去哪儿玩,那圆明园堪舆图,她也只是粗粗一扫,实在不清楚哪里好玩。 好在有张守法这个消息灵通之人,立刻就给了她最佳建议:“自然是去坦坦荡荡,那有好大一金鱼池,里头养了大大小小数千尾金鱼,还有专门用来观鱼的水榭,还能乘凉消暑。” 舒锦不禁心生向往,便叫人备好肩舆,带上茶水点心,领着天申胖仔便浩浩荡荡去了。 皇帝的九州清晏和嫔妃们的殿宇都位于后湖南岸,往西而去,便看到了一座极恢弘的方形大殿。舒锦不禁想,莫非是太皇太后的万方安和,或抑是太后的长春仙馆? 张守法立刻当起了导游:“娘娘,此处殿宇唤做茹古涵今,乃是皇上谈古论今、吟诗作画之地。” 哦,合着是个书房?这特么奢侈!话说雍正不是都有九州清晏殿了呢,哪儿又不是没有书房。 那大殿被竹林松柳环绕,又是临后湖而建,既可赏看湖上烟波,又能看杨柳依依、竹林潇潇,真是个好地方。可惜被皇帝霸占了。 从茹古涵今经过,转而往北,又过了一座汉白玉桥,张守法便道:“娘娘,前头便是金鱼池了。” 这金鱼池周遭,可不只有个偌大的四方鱼池,还有张守法所说的用来观鱼纳凉的水榭,唤做光风霁月,旁边还有用来度夏的寝室、以及可以用来吃茶进膳的素心堂。再加上周围的假山石桥,合在一块,才是整个“坦坦荡荡”景区。 “哇!好多红红!”才刚进入水榭,天申胖仔便飞扑到栏杆上,发出了惊呼声。 舒锦忍不住发笑:“这些都是金鱼,红红是锦鲤。” 天申胖脸上洋溢着欢喜,“喜欢!” 舒锦摸了摸天申的脑袋,“喜欢就好。” “额娘,喂鱼!”天申扯着舒锦的衣襟撒娇不已。 既来观鱼,底下人自然早就备了鱼食,太监张守法忙不迭捧上一大罐。天申便欢欢喜喜抱着那罐鱼食,朝着金鱼池挥洒。 这一洒下去,一片通红的金鱼便争相攒动,池面上一片灿红粼粼,那叫一个热闹! 养鱼还得大池子,那大水缸再大,到底是死水。 天申嘎嘎的笑声,清脆响彻,舒锦不禁莞尔。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裕妃姐姐好雅兴。” 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敦妃小年糕么。 互相行了礼,敦妃忍不住看向那个活泼白胖的孩子,眼中尽是艳羡之色,“姐姐的五阿哥真是可人。”——有儿子就是好,哪怕出身卑微、哪怕姿色平庸,一样能稳居四妃之首的位子。敦妃羡慕之余,不免生了几分妒忌。 舒锦忙不迭示意保姆将天申领过来,并道:“天申,这是敦妃娘娘,快行礼。” 天申瞅了瞅这位陌生的娘娘,但还是乖乖作揖:“娘娘好!” 敦妃忍不住粲然一笑,徐步上前,蹲下身子,柔声问:“天申阿哥,你且帮本宫好好瞧瞧,本宫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说着,敦妃眼里透着渴望。 天申胖仔一脸问号,什么弟弟妹妹?!在哪儿? 舒锦见状,忙道:“定是个乖巧懂事的阿哥。” 天申眼中疑惑更甚,他挠了挠头,搞不懂这些大人,便扭头又跑回金鱼池旁,欢快地继续洒鱼食了。 舒锦略尴尬,“小孩子不懂事,敦妃莫要往心里去。” 敦妃虽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说什么,“许是我不够和蔼亲切吧。” 不,丫的你肚子平得跟飞机场似的,却问天申里头揣了儿子还是闺女,这叫天申怎么回答?! 捉虫 (本章完) 第一零九章、敦妃僭越?! 与舒锦尬聊了几句,敦妃亦是兴致寥寥,羡慕地瞅了几眼活泼可人的天申,便推说要去慈云普护上香,便登上仪舆远去了。 舒锦也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跟这个娇弱的小孕妇多相处,万一哪里不舒坦了,她可担不起责任。 兰若姑姑忽的指着前头地上,“娘娘……哪里好像有一只耳环。” 含霜见状,忙快步上前捡了起来,放在帕上呈到自家娘娘面前。 舒锦定睛一瞧,那是一只串了两颗圆润珍珠的耳环,瞧着款式……有点眼熟。啊,这不是配朝服的耳环么,也就是东珠耳环了,一整套是一耳三钳统共六只的规制。 兰若细细打量,便道:“这是三等东珠。”又飞快瞅了一眼自家娘娘红润饱满的耳垂,上头只戴着一双金菊耳环,并其余两对耳孔都只塞了玉塞子。 三等东珠是妃位才能享用的,既不是舒锦的,那肯定是小年糕的了。 八成是刚才蹲下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 舒锦忙对兰若道:“你快些送去慈云普护!”——配朝服的专用耳环,也算是正装冠冕的一部分,丢了也是怪麻烦的。 清朝的东珠,虽然成色不及南珠和西珠子,但因为产于龙兴之地,莫名其妙就成了最尊贵的珍珠了。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享用,到了四妃这个级别也只能享用三等东珠罢了,贵妃、皇贵妃可用二等东珠,皇后才能享用一等东珠。 寻常人若是用了此物,便是僭越。 半个时辰,兰若回来复命,“那耳环已经物归原主了,敦妃娘娘还让奴才转达谢意呢。” 了了这桩小事,舒锦瞧着日头已经高升,便上前拍了拍满头汗水的天申,“好了,该回去了。” “不!”天申胖仔自是玩疯了,才不愿意回去呢。 舒锦嗔笑:“你小肚子不饿吗?” 天申胖仔低头瞅了瞅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点头:“饿。” 舒锦笑着给他擦了擦汗水,“那就回去用膳吧,喜欢金鱼,额娘改天再带来你来玩。” 天申这才点头应了。 才刚走出光风霁月水榭,便忽的瞧见一人横了出来,朝着她噗通便跪下了。 舒锦一愣,先定睛一瞧,这不是苏答应么! 二话不说,先连忙避开:“苏答应这是没站稳吗?快些起来吧。”——她又不是皇后,受不了这么大的礼。 苏答应也顶着一头汗水,压低声音道:“娘娘,嫔妾偶然发现,敦妃有僭越之举!” 舒锦眉心一簇,敦妃僭越?小年糕没那么蠢吧?她挑眉:“这样的事儿,你应该去禀报皇后才是。” 苏答应神色一滞,“这……” 舒锦眯了眯眼:“你知情却不报中宫知晓,只怕事后皇后娘娘知道了要怪罪。” 苏答应忍不住道:“嫔妾已经私下禀报过皇后了,可皇后娘娘并未加以理会……” “哦?”舒锦挑眉,若敦妃真落下把柄,皇后又怎会视若无睹?僭越这种罪名,哪怕是雍正也不便袒护。 “那么想来是苏答应误会了,敦妃应该不曾僭越。”舒锦轻描淡写道。 苏答应急了,终于忍不住道:“可是嫔妾瞧见,敦妃有一串二等东珠的手串!她曾私底下偷偷佩戴!” 二等东珠?那可是贵妃、皇贵妃才有资格享用之物。 舒锦却是有些不信,“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二等东珠与三等东珠差别并不大。” “不会有错的!”苏答应颇有几分斩钉截铁,“嫔妾亲自量过了!” 舒锦:??你量过了?怎么量的?你偷偷摸进人家闺房了?! 她算是明白,敦妃为什么一来园子,就迫不及待把苏答应给撵出去了,这种举动,跟贼有什么区别?! 舒锦不禁暗想,东珠的管制十分严格,寻常人想僭越也没这个机会!假设苏答应说的是真的,那二等东珠又是从何而来呢?总不可能是年家偷偷给小年糕的吧? 小年糕如今又这般得宠,嗯,八成是雍正私底下赏的。 所以,皇后也不便揭穿。 何况人家小年糕又没有明晃晃戴出去炫耀,皇后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娘娘只要将此事禀告皇上,皇上定会治罪敦妃!”苏答应语气里带着几分蛊惑之意,“如此一来,便无人能动摇您四妃之首的位子了!” 舒锦怔了一下,我禀报雍正?你咋不禀报? 苏答应也是小有几分恩宠的,她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却跳出来撺掇我…… 呵呵,还以为这个苏答应是只会装绿茶的小笨蛋呢。 合着不笨啊。 只怕苏答应也隐约猜到这是雍正私下赏赐之物了,因此,谁若是揭穿,小年糕会不会受到惩罚不好说,但告密的人肯定没好果子吃! 呵呵,想把老娘当枪使啊。 舒锦笑了:“苏答应定是看错了,这无凭无据的,本宫又怎能在皇上面前诬告敦妃呢?”——除非你特么把那串珠子给老娘偷出来瞧瞧! 苏答应俏脸僵住。 舒锦笑眯眯道:“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以后就不要乱说了。”对苏氏略作警告,舒锦牵着天申胖仔小手手,便登上了仪舆,翩然远去了。 苏答应这才咬牙切齿站了起来,看着裕妃远去的仪舆,连连跺脚。 回到澹宁殿,关上殿门,兰若姑姑才微笑着道:“娘娘,此事要不要告诉敦妃一声?” 舒锦略一沉吟,“也好。”一个答应也敢舞到老娘跟前,正好叫小年糕好好拾掇一下。 大宫女含霜忍不住问:“可敦妃疑似僭越,娘娘就不管了吗?” 舒锦嗔笑:“哪有什么僭越,就算有,也是皇上许的。” 含霜瞪大了眼,“您是说,那什么二等东珠手串是皇上赏的?” 兰若笑着戳了戳含霜的额头:“以后多动动脑子,深宫之中,若非御赐,哪来的东珠?” 含霜点了点头,复又惊诧:“那苏答应岂不是在利用娘娘?” 一瞬间,含霜恍然大悟,“所以娘娘要告诉敦妃,就是想借敦妃的手修理苏答应?” 舒锦咯咯笑了,“你可算是长进了。” 含霜不由脸红,兰若姑姑都提示到这个份儿上,若还猜不到,那就是猪了。 (本章完) 第一一零章、两宫听戏 敷春殿。 敦妃温温柔柔着人送走了澹宁殿大嬷嬷兰若,但关上殿门,脸上立刻不满寒霜,“苏氏这个贱人!三番五次窥探本宫内殿,被赶出去了,还这般不安分!!” 侍立一旁的大宫女佩兰忙上前低声道:“既然如此,娘娘可要给苏氏点教训才是,否则日后还指不定如何蹬鼻子上脸呢!” 敦妃自是恨不得扇苏氏几个耳光,可人都撵出去了,反倒是不好接着主位身份磋磨了,敦妃不由犯了难。 佩兰低声道:“奴才倒是有一计,那苏答应既然既然这么喜欢娘娘的东珠手串,那不如——” 万方安和。 此殿原名“万字房”,自高空俯瞰,正是正是一个卍字形,整个汉白玉建筑基座修建在水中,基座上建有三十三间东西南北室室曲折相连的殿宇。四时皆宜,风景秀丽,着实是一等一等的避喧颐养之地。因此太皇太后在此住得十分舒坦。 此时太皇太后正于西侧殿中内观戏,殿门中开,隔水相望不远处的西北殿中设有戏台,昆曲咿咿呀呀,随风送入西侧殿中,老太太喝着茶、吃着点心,端的是享受。 陪侍在侧的,有皇太后乌雅氏、宣太妃博尔济吉特氏,以及皇后乌拉那拉氏、谨嫔博尔济吉特氏。 一曲唱罢,太后乌雅氏忍不住羡慕地道:“皇额娘这儿,当真是神仙一般的地方。”——到侧殿便能听戏,又能赏看外头山水风光,还能纳凉消暑。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确实比在宫中听戏方便多了,难为皇帝有孝心,记得哀家爱听戏。” 乌雅太后笑容略有些不自然,哀家也爱听戏!皇帝怎不把万方安和给哀家住?! 宣太妃她饮了一口茶,只觉余音尚在绕梁,整个人仍有几分陶陶然,“臣妾倒是沾了太皇太后的福气了。”否则怎不见别的太妃跟着一起来圆明园? 皇后见状,陪着笑脸道:“听说这昆区班子是皇上特意从江南寻来的,这腔调果真水磨一般,叫人如痴如醉呢。” 这太皇太后虽不爱搭理皇后,但也顶多也就是给她吃几回闭门羹。如今老太太日子过得舒坦,倒也懒得为难皇后。皇后也就乐得奉承老太太一二。 太皇太后不由笑得满脸皱纹,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倒是乌雅太后看在眼里,心里愈发堵得慌,明明都当了太后了,却还处处不如人,外头管不着,连里头也要低人一头,这个皇太后当得当真是憋屈! 太皇太后忽的看向乌雅氏:“听说,十四福晋时常进园子请安?” 乌雅太后不由警惕,毕竟她可没少被太皇太后敲打不可干政,要给后妃做表率云云,此刻哪怕只是提及十四福晋,乌雅太后仍不由小心了三分:“小十四府上,有些年不曾添丁了,不过是选了两个宫女,赏给小十四罢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你倒是爱操心,小十四才二十来岁,就已经有四子五女了。” 乌雅太后忍不住腹诽,她当娘的,别的管不着,难道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管管?四子又如何?也只是比皇帝多了一个儿子而已。 “我倒是想关心一下皇帝,只是皇帝主意大,不肯叫我操这份心呢。”乌雅太后忍不住酸溜溜道。皇帝这后宫,哀家想管也管不了啊! 皇后心中一紧,幸好皇上与太后不睦,否则这位一旦插手后宫,本宫可得头疼了!饶是太后管不着,本宫这个皇后,也没少挨训吃挂落呢! 太皇太后淡淡道:“皇帝这是心疼你,想叫你好好颐养天年,皇帝这番好意,可不能辜负。” 乌雅太后心中一阵憋屈,却只得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一个老太监将戏折子呈了上来,“太皇太后请点戏。” 太皇太后便道:“让太后点戏吧。” 乌雅太后忙挤出个笑容:“那就《目连救母》吧。” “嗻!”那老太监忙不迭叫人传话去了。 不一会儿,那戏台上便上演了这一出孝感动天的曲目。乌雅太后听得是鼻酸眼红,止不住地拭泪,“这目连尊者当真是千古孝子!” 太皇太后微微眯起眼,这个乌雅氏,这是借机发泄不满呢。 太皇太后不由笑了:“哀家倒是觉得那青提夫人是自作自受,若非她不修善念、吝啬贪婪,又如何会堕入饿鬼道?若不是生了这么个好儿子,哪会有超脱之日?” 乌雅太后喉咙如被噎住,生生是哭不出来了,老脸都隐隐紫涨,显然是羞恼至极。 太皇太后仍旧呵呵带笑:“不过你喜欢佛经倒是好事,平日闲着没事多多礼佛,不但能庇佑自身,还能福泽儿女呢。”——这是警告太后,别多管闲事,否则小心连累儿子。 乌雅太后不由气结,她这阵子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太皇太后逮着机会就要敲打她?! 可婆婆天生就能压制媳妇,何况先帝在世的时候,乌雅太后只是德妃,而太皇太后却是先帝嫡母,训斥个把嫔妃,谁还不得俯首帖耳? “是,多谢皇额娘指点。”乌雅太后只得忍气吞声。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把太后压得太狠,便道:“你的长春仙馆,那也是山环水绕的宝地,离着皇帝上朝的正大光明殿也近,倒是便宜皇帝常去请安。” ——皇帝对你已经是很不错了,吃穿嚼用,哪里亏待了你了?非要给你那小儿子报什么不平?小十四早年跑去老八那边摇旗呐喊,皇帝如今正在处理老八老九,你倒是好隔三差五就叫十四福晋进宫,什么赐宫女,分明是传递消息呢! 乌雅太后腹诽,离得近那是便于监视吧! 皇后也立刻附和道:“是啊,皇上自来了园子,便几乎日日都去长春仙馆请安呢。” 乌雅太后也只好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哀家也知道皇帝忙。”——忙着拾掇老八老九老十,保不齐便要牵扯到小十四身上呢! “倒是盼着皇帝何时能松缓些就好了。”——就不能对小十四松松手吗?!这会子乌雅太后也不敢奢求什么爵位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太皇太后淡淡说:“皇帝自有皇帝的打算,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自会松。”——得嘞,这是说了句废话。 乌雅太后着实笑不出来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一一章、被盗的东珠手串 一曲目连救母唱罢,太皇太后便叫皇后亲自将皇太后乌雅氏送回长春仙馆,这万方安和殿中便只剩下了三个博尔济吉特氏。 宣太妃手里摇曳着一柄团扇,“这太后娘娘着急个什么劲儿,皇帝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要了允禵性命!她在皇帝眼皮底下传递消息,只会叫皇帝不快,这是何苦来哉?”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一把年纪,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着,太皇太后看向身侧娴静如水的谨嫔,不由笑了:“你今儿倒是安静。” 谨嫔此时颇有几分楚楚之态,“这种大事,嫔妾怎敢插嘴?” 太皇太后忍不住哼了一声,“以往可没见你这般乖巧!” 谨嫔一愣,心底咯噔了一下,太皇太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宣太妃一时不明所以,“太皇太后,萨仁一直都乖巧懂事啊。” 太皇太后老脸一沉,直接冷冷问:“之前齐贵人的事儿,你是不是横差了一手?” 谨嫔一惊,连忙跪下:“太皇太后明鉴,那都是齐贵人污蔑!嫔妾冤枉!” 太皇太后揉了揉疲惫的额头,“你不必再哀家面前演这一套!皇帝日前已经都跟哀家说了!” 谨嫔咬唇,含泪委屈巴巴道:“皇上定是信了齐贵人的话,才日渐冷落嫔妾的……” 太皇太后有些生气:“你也不必在哀家面前装委屈!进宫的时候哀家就跟你说过了,科尔沁不比当年了,你怎的就不能安安生生守着这个位份?非要为了个虚头巴脑的妃位闹这一出?” 谨嫔心中自是不服气,妃位怎么就是虚头巴脑的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她若是不能尽快爬上去,等太皇太后没了,她便是昨日黄花了!她可不想落得连宣太妃都不如的境地! 但谨嫔还是乖觉地深深低下头。 太皇太后很是无奈:“哀家也知道,这个位份的确是稍微委屈了些,可不还有皇帝的宠爱么!这比什么要紧,只要能生个一儿半女,你何愁没有封妃的一日?你闹这些,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是嫔妾不争气,至今都未有身孕……”谨嫔咬着嘴唇,她何尝不想怀个孩子? 太皇太后幽幽道:“好在如今还不算太糟糕,皇帝还愿意给你几分宠爱。以后,你就安安分分,不要再闹事了。你虽然位份不高,但比你位高的妃子谁又敢欺负你?” 谨嫔虽不甘愿,却更不敢顶撞太皇太后,便连忙磕头应诺不迭。 回到慎德堂,谨嫔又是委屈又是气馁,直到陪嫁宫女查娜近前禀报:“娘娘,敷春殿眼线有回报。”——说着,便将一张小纸条奉上。 “敦妃又闹什么矫情了?”谨嫔啐了一口,才打开了那小纸条,扫了一眼之后,谨嫔却是不由一喜。正愁抓不住敦妃的把柄,她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谨嫔霍然起身,却又瞬间冷静下来,不行,她不能涉身其中,上次就是被皇后给利用了,如今恩宠竟落得连苏氏那贱婢都不如了…… 谨嫔眼里闪过算计的光芒,她不信皇后能忍住。 圆明园风景如画,虽说桃花坞的桃花已经过了时令、虽说镂月开云的牡丹早已凋零,但好玩的地方还是多了去了。天申最喜欢的坦坦荡荡、敦妃常去的慈云普护,万方安和的戏曲可惜舒锦一句都听不懂,倒是曲院风荷的荷花已经映日而开,十里风荷,端的是风光旖旎。 唯一不顺心的,就是得天天早起去镂月开云给皇后请安。不过最近皇后约莫也是过得舒坦,对嫔妃们倒是颇为温和,每日说几句闲话,顶多酸溜溜关心一下有孕的敦妃,便也散了。 这一日,敦妃冷不丁哭哭啼啼开始告状了:“嫔妾昨儿拾掇内殿,才突发发现,一串十八子的珍珠手串不见了。若只是寻常手串便罢了,偏生那是皇上赏赐的……” 舒锦:等等?手串?该不会是苏答应说的那串僭越的东珠手串吧? 皇后露出关切的神色:“御赐之物?你可有好好找找?” 敦妃泪水盈盈,端的是楚楚可人,“嫔妾早将敷春殿给翻遍了,原还疑心是哪个奴才手脚不干净,还特特大搜了宫人住处,可还是没找到。” 皇后蹙眉:“这可如何是好?敦妃,最近可有什么外人进过你的内殿?” 敦妃咬了咬嘴唇:“虽说常有姐妹造访,但都不曾进过嫔妾内殿,唯有——” 说着,敦妃将目光瞥向坐在最末的苏答应,“唯有苏答应,曾经好几次偷偷钻进臣妾内殿……” 苏答应愕然起身,连忙可怜巴巴道:“嫔妾也只是进去看望娘娘而已,嫔妾从无恶意!” 说着,苏答应慌忙跪下:“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嫔妾素日出身寒微,也不至于手脚不干净啊!”说罢,苏答应也呜呜咽咽,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皇后颇有几分不耐,“既然只有你进过敦妃的内殿,那本宫就只好派人搜查一下你的春好轩了。” 苏答应不由心底一乱,敦妃这般言语,莫非是在她宫苑已经动了手脚? 皇后复又和蔼地道:“你放心,只是寻常搜查。也只有搜过了,才能证明你的清白不是么。” “嫔妾……”苏答应一时竟无言。 舒锦看在眼里,不禁心道,八成是敦妃设的局……只是那串珠子,若是搜出来,于敦妃也有不妥之处吧??毕竟是僭越之物,若是明晃晃搜出来……不,敦妃没那么笨。只怕那珠子并非僭越的二等东珠。 想到这茬,舒锦端起茶抿了一口,便悠闲地等着好戏上演了。 “苏答应,你先起来吧,现在还没有证据,你且坐着等消息吧。”皇后对一个小答应,倒是十分温和。 舒锦暗道,是了,当初就是皇后把苏答应指去敦妃宫里做偏位的,只怕这苏答应本来就是皇后的人。所以,苏答应在发现了那二等东珠之后,就立刻禀报了皇后。 只可惜皇后看出了苏答应小算盘,当场拒绝了。 所以,今日若是搜到证据,想必皇后也不介意给这个小答应一点颜色瞧。——敦妃想必也是明白这点儿,所以才大胆设局。 嗯,这个没毛病。 正在此时,谨嫔突然出声道:“敦妃娘娘会不会误会了什么?苏答应也只是个小小答应而已,哪来的胆子偷一个妃主娘娘的手串?而且那还是御赐之物。” 敦妃脸色不由有些不快,“等皇后娘娘搜过自然就知道了。” 舒锦却是心中警铃大作,这谨嫔不可能无端端替苏答应说好话啊!不对劲,这一局,只怕会有些微妙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一二章、盗窃罪?僭越罪? 舒锦飞快扫了一眼殿中众人,皇后端坐,岿然不动,谨嫔面带微笑,众人亦皆是看戏般的神色,唯有苏答应战战兢兢、惶惶不安。 她揉了揉眉心,算了算了,甭管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她一个看戏的,操心那么作甚? 啊,肚子好饿啊。 偏生这场面,一时半会是散不了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后的首领太监崔尽忠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只填漆螺钿如意盒。 光盒子都如此精美,那盒中放着的必定不是俗物。 在看到这盒子一瞬间,苏答应小脸便没了血色,她身子一软颤,直接从绣墩上软了下来,因为她心里清楚,那只盒子,分明就是敦妃用来装二等东珠手串的! 敦妃掩唇发出惊呼声:“那只盒子,正是臣妾用来装东珠手串的,不知那里头……” 皇后用带着金累丝护甲的食指轻轻一挑,便打开了那盒子,盒中赫然是一串十八子的东珠手串,珠光熠熠。 皇后便道:“拿去给敦妃瞧瞧,是不是她丢的那串。” “嗻!” 崔尽忠忙转身将此物呈递到敦妃年氏面前。 敦妃特意摘了珐琅珠石护甲,用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爱惜地执起这串珠子,轻轻抚摸,并起身道:“回皇后娘娘,正是臣妾遗失之物,这上头的鹅黄如意结子,还是臣妾亲手打的呢,敷春殿上下皆可作证。” 软在地上的苏答应只瞧见是一串珍珠,上头鹅黄的如意结与同色穗子,的确是她在内殿偷偷瞧见的模样—— 苏答应一咬牙,急忙跪正了身子,磕头不迭:“皇后娘娘,敦妃僭越!她僭用二等东珠!” 一语出,满座嫔妃俱是露出惊异之色,甚至有人隐隐露出喜色,显然不少人都巴不得这位盛宠的敦妃娘娘狠狠跌一跤呢。 敦妃姣好的脸蛋上却露出诧异之色,“苏答应在说什么胡话呢?这分明是三等东珠手串啊。” 苏答应愕然,胸中鼓起的勇气几乎要瞬间泄掉,她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她分明仔细量过了,那尺寸,分明是二等的! 敦妃施施然走到皇后御座前,盈盈素手将那串东珠捧道皇后眼前,“还请皇后娘娘懿览。” 皇后微笑着,目不斜视,“方才打开的时候,本宫已经看得分明了。本宫虽不用什么二等三等的东珠,但也不至于认错了。” 一语出,苏答应胸中最后一口气瞬间便湮灭了,整个人都软伏在了地上,“不、不可能的……” 敦妃清丽无暇的脸蛋上露出惋惜之色,“旁人只当臣妾心胸狭隘,容不得苏答应,把她生生撵了出去。其实,是她屡屡窥探臣妾寝殿,臣妾其实早就看出来,苏答应是看中了臣妾这串东珠——若是旁的珍宝,臣妾早就赐予她了,偏偏这东珠,是苏答应享用不得的。臣妾也不是第一天才入宫,岂会不知僭越是何等罪名?” 敦妃又将目光睨向软泥般的苏答应,“不成想,苏答应竟盗窃三等东珠,这可不只是偷东西,还犯了僭越之罪啊!” 三言两语,僭越的人便成了苏答应了! 苏答应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磕头道:“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嫔妾没有盗窃东珠!嫔妾虽然卑微,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情啊!求皇后娘娘明察!敦妃娘娘自有了身孕,脾气便愈发古怪,愈发看嫔妾不顺眼,将嫔妾撵出去还不够,竟要栽赃臣妾如此重罪!臣妾一介小小答应,又已经远居春好轩,如何有本事去敷春殿偷窃啊!莫非敷春殿的奴才都是眼瞎不成?” 舒锦暗道,这苏答应也不蠢,一番话倒也辩驳得有几分道理。只可惜,人家敦妃有物证,而且还是皇后派人搜出来的。 敦妃不疾不徐道:“皇后娘娘,臣妾这串珠子,是自打来了园子便收了起来。八成是苏答应还在敷春殿的时候便寻机会窃取了。只是臣妾不曾早早发现罢了。” 既然远居春好轩,那便是你还没搬出去的时候偷的! “嫔妾冤枉!”苏答应泪落连珠,“嫔妾只是个小小答应,如何敢冒犯敦妃娘娘?嫔妾不过就是在敦妃有孕之后,略得宠了几分,娘娘便容不得了!求皇后娘娘做主啊!” 说着,苏答应伏地痛哭,端的是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 敦妃恨得咬牙切齿,到了这个,居然还能狡辩出这么多花样儿来,敦妃不疾不徐道:“臣妾自入宫以来,从不曾跟任何人红过脸,缘何要针对一个小小答应?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揉了揉眉心,露出为难之色,“敦妃是大家闺秀,素能和睦六宫,而苏答应也向来谦恭温婉……” 敦妃暗恨,语气不用重了三分:“这东珠手串,可是皇后娘娘您亲自搜出来的,罪证确凿!”——皇后莫非要明目张胆包庇苏氏这个小贱人?! 皇后凤眸眼底划过一丝冷色,这个敦妃,明明做局诬陷,还敢如此嚣张! “嫔妾冤枉……”苏答应被悲切切呜咽着。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来人啊,先将苏答应幽禁春好轩!此事既然事关僭越,本宫不得不禀报皇上,请皇上裁夺。” 敦妃不由一喜。 然然而这个时候,苏答应身边的小宫女却突然噗通磕头道:“皇后娘娘容禀,我家小主没有盗窃!那东珠手串,是敦妃娘娘身边的佩兰偷偷交给奴才,让奴才放在答应小主寝殿的!” 一语出,满堂惊。 哦豁,这么快就来了翻转?舒锦忍着腹中饥馑,又来了三分精神。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小宫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副瘦小怯弱的样子,面对满殿后妃,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是佩兰要挟奴才……还给了奴才二十两银子。那银子,就放在奴才枕头底下。” 敦妃已经愕然失色,她着实没想到,这个小宫女既做了,竟然会不打自招?佩兰怎么找了这么个人?! “哦?”皇后凤眸微挑,面色顷刻间冷峻如冰。 (本章完) 第一一三章、偏心的雍正皇帝 敦妃不由慌了神,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皇后娘娘,不过就是一个小宫女一面之词罢了。区区二十两银子,又能说明什么?” 就算真的从那宫女房中搜出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那小宫女咚咚磕头,生生磕得额头都红了。 皇后揉了揉眉心,又看向侍立在敦妃身后的敷春殿大宫女,“佩兰,你又怎么说?” 那佩兰忙不迭站出来,端端正正跪下磕头,“奴才不敢欺瞒皇后娘娘,那东珠手串……的确是敦妃娘娘命奴才拿去栽赃苏答应的!” 这话,再一次惊爆全场。 敦妃的心腹大宫女,当面背刺了敦妃!! 这场戏,太精彩了! 敦妃姣好的脸蛋此刻已经惊愕密布,“佩兰,你——本宫待你不薄啊!”——到底是谁收买了佩兰?!让她在这种关键时候背叛她?莫非,当初佩兰出主意,就是为了算计她?想到此,敦妃不由脊背生寒!是谁?到底是谁? 佩兰不卑不亢道:“娘娘心肠实在太狠了,只因看苏答应不顺眼,把她逐出敷春殿还不够,竟要嫁祸她盗窃、乃至僭越大罪!奴才若不说出实情,实在良心难安!” “你——”敦妃气得面色紫涨,她飞快看遍殿中所有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凤座上岿然不动、仿佛早已掌握了一切的中宫皇后身上! 皇后!必定是皇后! 除了皇后,谁还要这般本事,让她的大宫女当场背叛她?! “呵!”敦妃发出了凄然的冷笑,“皇后娘娘好算计!” 皇后蹙眉,脸上不悦更胜:“敦妃,你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还不快跪下认罪!” 敦妃此刻却傲然扬起下巴,“臣妾无罪!是有人设局算计!” 皇后不由盛怒,巴掌重重拍在了凤座的扶手上,“放肆!你当真是冥顽不灵!仗着有孕,便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哼,本宫不信皇上此番还会包庇你!” 舒锦:还??是了,敦妃确实有一串二等东珠手串啊。 “来人!”皇后扬声凛然,“将敦妃幽禁敷春殿,待本宫请示过皇上之后,在做处置!” 这一转眼间,被幽禁起来的竟成了敦妃。 “别碰本宫!”见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气势汹汹而来,敦妃却依旧傲色满颊,“本宫自己会走!” 敦妃到底有了身孕,皇后如何会在自己殿中、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粗?少不得生生忍了。 待到敦妃被送走之后,皇后抓起一旁的茶盏,重重摔在了地上。 在座嫔妃俱是鸦雀无声。 苏答应这才怔怔回过神来,不由如蒙大赦,连忙磕头道:“多谢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皇后这才收敛了那狰狞的怒容,露出了往日里端庄贤惠之姿,“此番叫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说着便吩咐身边宫女丹朱:“还不快将苏答应扶起来。” “是!” 身子早已瘫软的苏答应被丹朱亲手搀扶起来,坐回了绣墩上。苏答应擦了一把头上冷汗,方才……她距离冷宫怕是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个敦妃,下手竟如此狠辣!自己一不小心,竟着了道! 皇后又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佩兰和那个小宫女,“你们两个竟敢诬陷苏答应,原是死罪,但本宫看在你们都是受人威胁、身不由己的份儿上,便从轻处置。” 说着,皇后吩咐崔尽忠:“佩兰已年满二十五,便着内务府安排她出宫回家吧,另一个也逐出宫去。” “嗻!” 舒锦暗笑:处置得这么轻? 说罢,皇后忽的又看向苏答应:“你方才说敦妃僭越二等东珠,可是真的?” 苏答应此刻才刚刚缓和了几分,连忙踉跄站起身道:“嫔妾绝无虚言,嫔妾的确曾不小心看到敦妃佩戴过一串二等东珠……想必就是因此,才被敦妃娘娘记恨,逐臣妾出敷春殿还不够,竟还要这般污蔑嫔妾。” 说着,苏答应再度泪水盈盈,端的是好不可怜。 皇后便板着脸吩咐崔尽忠:“去搜查敷春殿,本宫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谁僭越!” 这一转眼功夫,僭越罪名又要回到敦妃头上了。 舒锦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妈耶子,莫非还要在这儿坐等搜查结果?!怕是要等到中午了吧?! 我的五脏庙啊……自穿越过来,就没饿得这么狠过! 忙不迭端起茶盏,却不成想,茶水早就喝完了! 好在放在小茶几上的点心倒是纹丝未动,是了,小茶几放在两两椅子之间,她之下正是敦妃,而敦妃从不用皇后宫里的点心。 舒锦忙不迭抓了一块就送进嘴里,不错不错,松软香甜,饿了什么都好吃。 只是她也不敢吃得太狂放,毕竟别人都端端正正坐着呢,她也只能趁着皇后正在宽慰苏答应,偷偷吃两块垫一垫肚子。 舒锦的位子离皇后那么近,哪怕皇后没有刻意盯着,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 皇后额头忍不住跳了两下,这个裕妃……哪里有点妃子的样子?到底是包衣,不成体统! 皇后脸色黑了几度,“怎么?裕妃很饿吗?” 舒锦黑线,你丫的还有脸说,搜完春好轩、搜敷春殿,丫的没完没了,是个人就会饿好伐? 她只得憨笑道:“臣妾本打算只尝一块的,没想到皇后娘娘宫里的点心竟这般美味。” 被恭维的皇后脸色这才稍稍和缓几分,“谁不知裕妃宫里厨子是后宫一绝,不成想竟看得上本宫这儿手艺。” 舒锦只得陪着笑脸,“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是中宫,自然是您身边的厨子手艺最佳,臣妾宫里如何比得了?” 正说着话,崔尽忠慌忙归来。 皇后不禁蹙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崔尽忠打千儿道:“主子娘娘,御前的张公公来了。” 皇后脸色一沉,皇上居然插手了?!必定敦妃趁机着人去九州清晏报信了! 太监张麟笑呵呵走了进来,向皇后行了一礼,这才清咳一声道:“皇上已经查过了,是内务府的奴才弄错了赏赐给敦妃的东珠,现已收回。” 皇后脸色更是难看,皇上居然把僭越之罪给敦妃抹去了! “那栽赃嫁祸苏答应一事,可是证据确凿!”皇后正色道。 “是是是!”张麟笑得白胖喜庆,“此事皇上也听说了,皇上发了口谕,敦妃失仪,着禁足两个月、并罚俸半年,苏答应受了委屈,着晋为常在,赐南珠一斛,以示安抚!” 居然只是禁足两个月?再罚些无关痛痒的俸禄?!而且罪名还只是区区失仪?!皇上未免太过偏袒敦妃了! 皇后一阵气结。 苏氏听得此言,虽也觉得不忿,但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落在自己身上,还是忙不迭起身道:“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张麟又笑眯眯对皇后道:“皇上说了,一会儿过来陪主子娘娘用午膳,还请主子娘娘略微预备一下。” 一听皇上要来,皇后也顾不得生气了,忙不迭把这一众碍眼的嫔妃打发了,又厚赏了张麟。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一四章、雍正的第三项任务:去安慰小年糕吧 回到澹宁殿的舒锦,早已是饿得头昏眼花。 丫的一看时辰,果然都快十二点了! 这特么是生生少吃了一顿早餐啊! 只好连忙传了午膳,胖乎乎的娘俩一起大快朵颐,均是吃得肚皮滚圆。 “啊,终于活过来了。”舒锦坐在在罗汉榻上,抚摸着肚子,感叹不已。 兰若忍不住嗔怪:“娘娘又说这等浑话了!” 天申胖仔也有样学样,坐在榻上,也连连抚摸自己的小肚肚,甚至连胖嘟嘟小脸上神情都神似他亲娘。 兰若连忙上前拉着天申的手,“阿哥可不要什么跟着娘娘学。”——学好不容易,学坏就一出溜啊! 舒锦一脸大写的尴尬,“好了,把天申抱去碧纱橱午睡吧。”她也乏了,不但早膳被搅合没了,回笼觉也没睡,午睡可要多睡会儿。 这澹宁殿虽然殿前庭院极为宽敞,但有一点不好,就是没有后殿。所以她便将小天申安置于正殿西梢间碧纱橱,自己则歇息在东梢间——一间能容纳下拔步床的大卧室。 虽然还有东西偏殿可供居住,但偏殿殿宇相对矮些,不似正殿这般宽敞凉快。尤其那碧纱橱,窗子一开,端的是凉快,连冰都不需要用。 也可见这园子端的是清凉宜人。 正殿后头倒是还有一排后罩房,用来做厨房、库房使用。至于宫女太监们,则另有安置之所,自然是没资格住在主子们的宫苑中的。 偌大的澹宁殿,住户只有舒锦和天申胖仔两人,其实倒也极为宽敞。 红木攒海棠花拔步床,光床榻便是足有七尺宽,横竖躺着都宽裕得紧,床上铺着三层锦褥子,甚是暄软,鹅羽芯儿的云锦软枕宛若一团云朵,盖上一条松软的蚕丝薄被,顿时便觉困意袭来。 含霜轻柔地落下古香缎帐子,脚步轻盈地退出内殿。 而舒锦已经呼吸均匀了。 因敦妃被幽禁敷春殿,皇帝又亲自驾幸镂月开云对皇后加以抚慰,故而接下来的日子,虽则天日渐炎,皇后却愈发春风得意。除此之外,还有新晋的苏常在倒是成了后宫最得宠的嫔妃了,连李贵人都要逊色一筹,谨嫔、郭常在更次之。 这一日自皇后处请安回来,李贵人不免颇有几分不忿之色:“皇后最近未免也太得意了些。”——那苏氏明摆着是皇后的人,谨嫔亦是皇后一党,这后宫已然是皇后的天下了。 舒锦抚摸着脚边的那只京巴小可爱,只淡淡说:“风水轮流转,也是敦妃太不谨慎了。” 她告诉敦妃苏氏的算计,可着实没想到敦妃反倒落入更深的一重算计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间最好的算计便是自己不出手,引旁人出手,自己儿在趁机捉其把柄。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告诉她呢。”舒锦叹了口气。她虽然也不觉得小年糕就就此失宠,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如今已经没了齐妃,她就指望着小年糕能制衡皇后呢,不成想,小年糕自己先栽了一跤。 李贵人道:“娘娘那是好心,是敦妃不够聪明。”——原本这一场栽赃并不落下乘,只是没想到,皇后连敷春殿的大宫女都收买了。 舒锦也不由想起了那个宫女,“那个叫佩兰的,似乎已经满二十五了?” 李贵人道:“嫔妾去打听过了,去年就满二十五了。” 舒锦挑眉:“竟已经逾岁了?敦妃这是使唤得顺手,不想放人?”——原来是从此处便结下了祸根。 李贵人幽幽道:“宫女十二三岁便进了宫,好不容易熬到日子,却被扣着不放,岂能不心生怨念?如此,便叫人钻了空子了。” 虽说宫女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但实际上延迟退役的比比皆是,也并非只有敦妃如此。许是这个佩兰太过想念家人了。 舒锦颔首:“所以为上者,还是多体恤宫人。” 李贵人笑了:“若人人都能像娘娘这般,宫里也不会有这么许多是非了。” 正说着话,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贵人,皇上驾到。” 舒锦忙不迭叫人唤醒尚在睡懒觉的天申,李贵人亦少不得对镜补了一番妆容,这才出殿迎接皇帝御驾。 雍正今日脸色有些不大爽利,舒锦不得不存了几分小心,迎入殿中,亲自奉了茶,才小心翼翼问:“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 胤禛饮了一口茶,方才道:“朕这是为此而来。” 舒锦:我特么是你的解忧工具人吗??? 胤禛不由叹了口气,“自禁足以来,年氏便时常伤怀落泪,朕……有些不放心,你且去一趟敷春殿,替朕好生宽慰她一二,莫叫她动了胎气。” 舒锦嘴角抽搐了两下,“敦妃妹妹想来是太过思念皇上的缘故。”——敦妃是你的小老婆,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不去安慰,倒是叫我去?!狗日的渣男。 胤禛蹙了蹙眉:“朕倒不是不愿见她,只是才将她禁足,又去探视,难免有些失了公允。” 李贵人柔柔道:“其实皇上对敦妃娘娘已经十分关怀了,现下也不过就是因为争风吃醋的小事,只罚了她两个月的禁足而已,不成想敦妃娘娘心思竟这般柔弱敏感……”说着,李贵人叹了一口气,娇俏脸蛋上充满了惋惜之色。 舒锦:妹子,你现在的茶艺已经登峰造极了。瞧瞧这话,又是恭维皇帝,又是怜悯敦妃,还顺带上了眼药。 胤禛揉了揉眉心,“年氏……的确便是这般性子,朕也有些无奈。裕妃,你最擅长宽解人心,明日便去一趟敷春殿吧。” 舒锦:我特么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显然是木有滴。 舒锦挤出个笑容:“臣妾自当尽力而为。” 胤禛满意颔首,又淡淡说:“对了,告诉敦妃,那两个宫女,朕已经命慎刑司寻了错处、杖毙了。” 留下这句话,皇帝陛下便翩然而去了。 只留下舒锦满目愕然。 杖毙了? 佩兰?还有苏常在宫里那个……甚至都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小宫女。两条人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雍正宣告了死亡。 (本章完) 第一一五章、你想白嫖本宫?! 李贵人见裕妃神色不太对,忙亲自将她扶回椅子上,“娘娘是在为那两个宫女惋惜?” 舒锦挤出个笑容:“我也知道背主可恶,可终归是两条人命啊。” 李贵人叹了口气:“娘娘就是太心软了。” 舒锦苦笑,封建帝王的这种心狠,她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那个佩兰,不过是想和家人团聚罢了,怎么都罪不至死。可如今,雍正只是为了宽慰年氏,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处死了两个宫女。 在宫里,人命便是这般不值钱。 李贵人柔声道:“其实皇上这么做,也未必只是为了敦妃。这种背主之事,是万万纵容不得的,否则别的宫女有样学样,有朝一日害到皇嗣身上又当如何?皇上也是防微杜渐。” 拿人命来防微杜渐啊……谁叫这个时代奴才的命贱呢。 李贵人又道:“以后,若再有人想背主,也得掂量一下后果。” 舒锦苦笑:“皇上不过就是为了给年氏出气罢了,年氏得宠,才有皇上这般回护,若换了不得宠的,只怕就另当别论了。”——威慑作用固然是有的,但保护也只是宠妃而已。 李贵人不由默然:“皇上对敦妃,的确非同一般。明日,娘娘看样子要多费些心思宽慰敦妃了。”——如若事情办不好,保不齐皇上还要迁怪裕妃呢。 舒锦不由轻笑,“敦妃不过就是借机邀宠罢了。”——她奉旨去安抚,再加上两条人命帮她立威,这就足矣让敦妃消停了。 翌日,敷春殿。 这是舒锦第一次造访小年糕的寝殿,面阔五间的宽敞正殿,看上去却并不奢华,但若是细看,不难发现墙上挂着的动辄是赵孟頫字、李公麟的画,甚至殿中还挂着雍正亲笔所提的中堂与楹联——人家这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啊。 敷春殿大宫女香兰客客气气将她引进书房,舒锦便见敦妃一袭粉青云锦旗服,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其容色倦倦,幽幽楚楚凝望了她片刻,既不出声,亦不起身。 宫女香兰道:“我家娘娘近来身倦少言,还请裕妃娘娘勿怪。” 舒锦笑了笑,上前坐在美人榻侧的圈椅上,她有什么好见怪的,都是妃位,算不得失礼。 舒锦直言道:“是皇上让我来看你的。” 敦妃秋眸微抬,她自然明白,若非是圣旨,裕妃如何进得来?可裕妃的到来,并非敦妃梦想所期。 舒锦如何不知小年糕心里打什么算盘?不由笑了笑,“皇上很挂念你,只是此番到底你是落了把柄在皇后手里,皇上也不好太过袒护。所以遣我来宽慰你一二。” 敦妃这才柔柔开口:“劳累姐姐了。” 哟,原来不是哑巴呀!舒锦忍不住偷偷吐了个槽。 她如何不知,小年糕这是在拿乔? 可人家就是有这般动人之姿,兀自哭几声、伤心几日就能隔空勾得雍正放心不下。 瞧瞧人家这风流袅娜的楚楚之态,舒锦都不得不承认,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养眼得紧,更何况那些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狗男人了。 雍正这样的,已经算是相当有底线的了。换了别的皇帝,分分钟就得变昏君。 “我瞧你人都瘦了,可是底下厨子怠慢你了?”舒锦为年氏美色所惑,忍不住便关心了一句。 敦妃柔柔弱弱道:“那倒是不曾,是我胃口不好,吃不下去。” 这声音,软软的像一阵春风,叫人耳根子都痒痒的。 舒锦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此事的前因后果,皇上都已经查明了。故而日前已经下旨,杖毙了佩兰。” 听得此言,敦妃眼角一扬,“佩兰死了?” 舒锦点头,心中仍不住地惋惜,“我从未见皇上对谁,像对你这般呵护。”——果然不愧是雍正朝头号宠妃啊,当年的李侧福晋怕是也大有不及。 敦妃嘴角抿了抿,眼底飞扬着喜悦与自得,“皇上待我的确是极好了。” 你满意就好,舒锦叹气。 “既如此,敦妃便要好生保养自身,两个月而已,一晃眼就过去了。”舒锦如是道。 想到还有禁足两个月,敦妃不免秀眉颦蹙,旋即她幽幽叹了口气:“也罢,皇上心里有我就好。” 舒锦心道,这场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姐姐。”敦妃忽的妩然一笑,直直打量着舒锦。 舒锦:??? 敦妃抿着樱唇,娇声道:“皇上对姐姐,很是信赖呢。”——否则皇上也不会派裕妃来此。 舒锦略觉郁闷:我根本就只是个工具人啊! 敦妃婉转一笑:“自然了,那是因为姐姐温柔贤德。” 突然嘴巴这么甜,你是想干啥?舒锦并未被美色彻底迷惑,反倒是心生警惕。 敦妃忽的低声道:“妹妹其实一直都很感激姐姐之前的相告之恩。” 哦,苏氏跟我状告你僭越的事儿……舒锦忙道:“我原也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不成想……”——你栽倒的事儿,别赖我就成了。 敦妃忍不住柔柔叹息,“也是我年轻,太过冲动了,倒是辜负了姐姐一番好意。” 舒锦又笑着说:“此番之事,在皇上眼里,也只是争风吃醋的小事罢了。等过两个月,自然一切都会过去。” 敦妃当然明白自己不会因此失宠,但是叫皇后与苏氏得意了,敦妃心里自是恨极了。 敦妃又是一声叹惋:“自我入宫,自问对皇后一直恭敬有加,不成想……她却屡屡算计我。” 说着,敦妃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哭,有个毛线球用处?留着日后在雍正面前哭去! 敦妃暗暗切齿,早先把苏氏塞到她宫里膈应她、监视她还不够,还想把僭越罪名扣到她头上!当真是人善被人欺! 心中恨意汹涌的敦妃忽的一把抓住了裕妃耿氏的手,“姐姐,这宫里,就只有姐姐待我以善。日后,妹妹愿与姐姐共进退!” 舒锦:what?!我咋又多了个党羽?! 舒锦头大如斗,她只是奉旨来完成任务的,可不是来拉帮结派的! 她当然明白,小年糕不是真心的。无非是今日栽了跟头,让小年糕明白自己势单力薄,而她这个不得宠不惹事的包衣妃子恰恰是结盟的最好人选! 舒锦只得道:“我若是与你共进退,只怕皇后娘娘要容不下了。”——她跟懋嫔、李贵人走得近便罢了,毕竟懋嫔不得宠,李贵人位份低。至于熹妃,舒锦虽则交好,却一直没有过分亲近,就是怕惹皇后警惕,而熹妃,也是个很会拿捏尺度之人。 可小年糕可是如今宫里头号宠妃啊!跟她交好,那是不想在皇后手底下混了! 敦妃柔声道:“这点妹妹自然明白,明面上,自不会多叨扰姐姐。只是遇到事,还劳姐姐多加提点。” 明白了,你丫的是想白嫖我的脑子! (本章完) 第一一六章、手把手教敦妃争宠! 可舒锦还真没法拒绝敦妃,只得一脸和善地道:“自家姐妹,互相提点是应该的。”——算了算了,反正只是提点而已,就像是之前苏氏告状那事儿一样,一句话的事儿。 何况小年糕如此得宠,舒锦也不想与她交恶。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哪怕只是面上朋友,也总归不失坏事。 “姐姐的善意,妹妹会永远铭记于心。”敦妃娇柔的脸蛋上满是诚恳之意。 舒锦:说得倒是好听……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提点,舒锦倒是不好拍拍屁股走人了,便趁机道:“此番之事,在皇上眼里,只是女人间争风吃醋小事。可这种事情,一次两次便罢了,若是总是上演,皇上也会觉得厌烦,甚至心生嫌恶。敦妃妹妹虽然得宠,但也得好生拿捏这其中的尺度。” 这是叫小年糕别闹得太过。 敦妃蹙了蹙眉,但还是点头:“裕妃姐姐所言甚是,只是……明明是旁人欺负我,我难道要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哦,这是跟我讨教怎么反击啊? 丫的宫斗这事儿还得我教你?? 舒锦跟心累,当妇女主任还不够,这是叫我开宫斗学习班啊! 要不是指望着小年糕制衡皇后,舒锦才不想这么费心费力费脑子呢。 舒锦叹了口气,正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要不落把柄,唯一的法子,就是自己什么都不做,而是叫旁人出手。此番,皇后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她立于不败之地。” 敦妃不由神色一凛,这一局,的确是她落了下乘了。 舒锦心道:小年糕到底还是嫩了点啊,哪里斗得过皇后? 舒锦又道:“其实你也看得出来,皇上与皇后情分并不深厚,只是皇上重视规矩礼法,所以皇后只要看似秉公处置,哪怕皇上看出她别有用心,也不好多说什么。一如现在,皇上虽然心疼你,亦不好亲自来看望你。” 敦妃咬着薄唇、竖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舒锦心道,是个能听得进去的妹子,那就还有进步空间! 敦妃眼中带着渴盼:“事到如今,妹妹心中只有惶恐,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好。” 还得我手把手教你细节操作? 舒锦无语,算了算了,教人教到底,便道:“皇上是心疼你的,既如此,敦妃妹妹最好写一封认错折子,当然了,认错是其次的,要紧的是得好生关怀皇上一番,让皇上知道,你心里十分想念他。” 说白了,就是争宠,禁足了也照样能争!两下不能相见,那就做笔友呗! 敦妃不由一喜,连连点头:“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舒锦又道:“其实,你先前将苏氏逐出敷春殿一事,着实有些不智。” 听得此言,敦妃不由撅了噘嘴:“她包藏祸心,我又怀了身孕,难道要把她留在眼皮子底下?” 舒锦笑了:“你是主位,她是偏位,你原本拿捏她轻而易举。可一旦撵了出去,就算位份高低有别,你便不好拿捏了。” 敦妃一怔。 舒锦继续道:“况且,人被你明晃晃撵出去,便是告诉所有人,你与苏氏有了龃龉。那么如此一来,一旦苏氏出了什么事儿,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动了手脚。” 听了这话,敦妃这才心生几分懊恼,原来从那时候,她就已经太冲动了…… 舒锦又道:“听我一句劝,等解除了禁足,不但不要明着与苏氏为敌,还要在人前与她做出化解恩怨的样子来。这样日后她出了什么事,你才有借口摆脱嫌疑。” 这话叫敦妃心里憋屈,但也不得不承认裕妃的建议极道理,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舒锦颔首:孺子可教也。 敦妃一脸委屈巴巴:“可是,被一个贱婢这般欺侮,我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皇后便罢了,身份摆在那儿,的确不是一日两日能斗倒的,可区区一个苏氏,也敢欺负到她头上,简直是反了天了! 舒锦无奈地道:“你需得明白,苏氏能干出这些事儿,是因为她背后站着皇后。” 敦妃咬牙切齿:“狐假虎威!” 舒锦幽幽道:“此番,苏氏是最大的得益者。不但晋了常在之位,还得了皇上怜惜。” 敦妃气得脸都青了:“也太便宜她了!” 舒锦莞尔:“不过她也不是占尽好处,她曾向皇后告发你僭越一事,那明摆着就是想利用皇后对付你呢。只怕皇后对她已然生了嫌恶,不过苏氏低微,皇后倒是一时半会不至于对她动手。” 敦妃忍不住嘟囔:“那还不是要叫她得意了!” 舒锦笑了笑:“的确,所以你要忍住。她的出身注定了,永远也越不过你去。苏氏位卑而得宠,早已招了不少人嫉恨,如今又无主位照拂,若还不谨慎低调,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因此,对于苏氏,你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敦妃一时若有所思。 “在后宫里存身,争一昔之长短,是没有任何益处的。能忍得住,方得长远。”舒锦语重心长道。作为一个历史上活了九十多岁的长寿太妃,舒锦倒是蛮喜欢用超级待机把所有人都熬死。 虽然小年糕不长寿,但这个道理是没问题滴。 舒锦又正色道:“还有,便是这御下之道。” 提到此事,敦妃眼底划过一丝恼恨,“那个贱婢,我待她不薄啊!” 舒锦很无语,人家想回家团聚,你却扣着人家不放,这也叫不薄? 舒锦只得道:“此中之道,无非就是恩威并施,只是这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如今,皇上已经替你立了威,你要做的,便是施恩了。施恩宫人,首先得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太监想要的无非就是荣华富贵,宫女虽也喜欢银钱,但更多人更盼着满二十五岁,带着一笔丰厚嫁妆回家。” 敦妃听得此言,忽的便想到了什么,一时缄默。 舒锦笑了,看样子敦妃不傻,也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如此就好,她也希望以后宫再无佩兰。 “多谢姐姐指点。”敦妃终于盈盈起身,朝着舒锦屈膝一礼。 舒锦微微诧异,但还是赶忙起身还礼。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一七章、本宫不宫斗!! 翌日中宫请安,舒锦果不其然被皇后给留堂了。 不消说,还不是因为她昨儿去了敷春殿? 看着皇后那杵着着老脸,舒锦一脸无奈,“皇后娘娘何必与臣妾置气?又不是臣妾想去敷春殿的?您以为臣妾喜欢做这种费唇舌又不讨好的事情吗?” 皇后当然明白,皇上这是觉得裕妃口舌伶俐、会劝慰人,所以才总使唤她做这种事情! 皇后忍不住“哼”了一声,“皇上还真是关心年氏!” 舒锦一脸无语,“皇上只是关心子嗣罢了。” 皇后心底酸涩无比,是关心子嗣还是关心年氏,本宫难道会看不出来?! 舒锦只得道:“娘娘您已经占了便宜,连皇上也对您多有抚慰,您见好就收吧。” 皇后冷哼一声,“那个狐媚子,胆大包天,若不给她点教训,日后岂不是要爬到本宫头上来?!” 舒锦一愣:“敦妃一直对您礼敬有加。” “礼敬?!”皇后讥笑不已,“若真心存礼敬,皇上叫她选东珠的时候,她为何选了一斛二等东珠?!” 舒锦自然知道,必不是内务府弄错了,还以为是皇帝随手赏的,没想到是小年糕自己挑的,也是雍正不好,居然也不加以指正——就算小年糕上辈子是贵妃,但现在还只是正三品妃子啊!这种明晃晃的僭越,摆明了就是觊觎贵妃之位呢。 皇后冷笑着扫了裕妃一眼,“你倒是好心,皇上让你去,你便去苦口婆心劝慰。殊不知,人家时时刻刻想着爬到你头上,做贵妃、乃至皇贵妃呢!” 其实以小年糕的身份地位,再加上这般恩宠,有此念想,一点也不奇怪。 舒锦叹气:“皇后娘娘,如今虽无贵妃,但日后早晚要有的。左右这个位子轮不到臣妾,臣妾又何需介怀?” 皇后不由一噎,你不介怀,本宫介怀啊!! 你以为贵妃是什么?!那是能随随便便册封的吗? 先帝朝虽然也立过多位贵妃,但从无两位贵妃并立之例!一旦封了贵妃,便是正正经经的众妃之首了! 四妃,以包衣之身加封,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想当贵妃,的确是没可能了!裕妃倒是有自知之明! 皇后不得不承认,比起其他嫔妃,有自知之明的裕妃的确是后宫里最不让她讨厌的一个妃子。 “所以,皇后娘娘,您就别挑拨了,臣妾不想跟任何人斗。”老娘舒舒服服躺平不好么! 皇后不禁有些泄气,裕妃这个女人,当真是个推都推不动的主儿!! 以裕妃的聪明,若肯为本宫效力,本宫哪里需要这般头疼? 但话又说回来,正因为裕妃不争不斗,才得到皇上这般信任。 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拿不出什么利益来诱惑已经封妃的耿氏!耿氏更不傻,不会无端端为她脏了自己的手。 舒锦很无奈:“臣妾就想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偏生三番五次被牵扯进去?”——乃们有完没完的,我不宫斗!别拉我进去啊! 皇后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一次是皇上使唤你!关本宫什么事?” 舒锦:啊,说得好有道理。 乃们夫妻俩啊,真是没一个好玩意儿! 舒锦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您跟皇上真般配!” 闲着没事就找我的事儿!真是见不得我清闲! 啊呸! 皇后:????? 澹宁殿,舒锦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寝殿,正想好好睡个回笼觉,御前的张麟便来了。 不消说,是任务报酬到账了。 虽说雍正动不动就拿她当工具人使唤,但赏赐给的还真是丰厚。 上好的文房四宝、跟敷春殿有得一比的几幅字画,还有织金纱十匹、云锦二十匹、海棠金锞子一箱。 看着那金灿灿耀眼的黄金,舒锦只觉得疲惫全消。这一箱金子,足足二百两,官方汇率兑成白银也值两千两呢!当然了,实际远不止这个数! 还有织金妆花纱,记得昔年在雍王府的时候,还是嫡福晋的皇后拿出四匹赏了四个侍妾,已经算是大手笔了,而雍正如今一下子就赏了她十匹!! 还有那二十匹恍若云霞的云锦,当真是令人眼晕。 舒锦抚摸着这些缎料,笑着说:“挑几匹娇艳的,送去给兰藻斋吧。”李贵人正在争宠,她很需要这个。 “是,娘娘!”兰若笑着应声。 “哟,咱们裕妃娘娘如今就知道疼李贵人,都忘了这个老人了!” 这打趣的声音,可不正是懋嫔么。 舒锦莞尔一笑,忙道:“也有你的份儿,自己挑去!” 懋嫔粲然一笑,“看着架势就知道,敦妃如今总算不抹泪、肯好好用膳了。” 舒锦笑着请懋嫔入西次间入座吃茶,“哎呀,我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宠妃了。”——只不过就是为了哄敦妃好好吃饭养胎,雍正便这么大手笔。 懋嫔幽幽颔首,“皇后今儿特意把你扣下,她没有为难你吧?” 舒锦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就是抱怨两句罢了。” 懋嫔松了一口气,旋即露出讥诮之色:“可见敦妃得宠,叫皇后心里很不好受。” 皇后不好受,懋嫔便觉得心里十分舒坦。 懋嫔忽的道:“对了,李贵人怎么没来?”——裕妃被皇后留下,李贵人今早明明也挺担心的样子。 舒锦揣度道:“许是有什么急事抽不开身吧……额!” 该不会是雍正去兰藻斋了吧? 懋嫔忽的若有所思,“听说最近前朝难得风调雨顺,皇上倒是常走动。日前还去了春好轩,给苏常在赐了绸缎首饰。” 舒锦暗道,那八成今天是去找李贵人了。 “那是好事。”舒锦笑着道,以李贵人如今的段位,绝对能把这个老男人给哄舒坦了。 懋嫔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吃味。” 舒锦笑得灿烂,一个老男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她倒是觉得李贵人很不容易,这般青春年华,还得奉承雍正。 “从前在我宫里,皇上倒是不曾专门看望过她,如今单独搬出去,倒是好事。”——皇后的本意,八成是想让她疏远李贵人,可没想到,倒是方便了李贵人争宠了。 懋嫔掩唇一笑:“这还得感谢咱们贤德的皇后娘娘呢!” 说笑间,兰若姑姑便回来复命了,“皇上驾幸了兰藻斋,奴才去的时候,皇上刚给李贵人写了一幅中堂。李贵人说,回头再来向您谢恩。” 舒锦颔首,虽然雍正挫了点老了点,但字确实极好,既能彰显恩宠,又能拿来欣赏,还显得自己有品位。跟李贵人比,苏常在段位还是差了些啊。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一八章、年糕出笼、裕妃娘娘的调教手段! 这个夏日,李贵人愈发得宠,很快便与苏常在平风秋色——苏死活在容色上,李贵人逊色了一筹。据说,这把谨嫔气得够呛,但这个谨嫔却生生忍住了,没有去寻二人麻烦。 很快,夏去秋来,小年糕也终于期满释放,重新出现在了后妃们视野中。 顶着一张娇嫩如玉的瓜子脸,着一袭粉霞云锦旗服,盈盈扶着腰身,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娇弱与金贵。 “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妃们齐齐参拜,唯独敦妃举动柔缓,不但慢了半拍,膝盖也只弯了一半,哪怕如此,敦妃还是一副格外吃力的样子。 这一幕着实刺痛了皇后娘娘,缕金祥云袖子底下的手忍不住狠狠握紧了凤座的扶手。皇后深吸一口气,方才恢复了中宫应有的端庄得体之态,“免礼,赐座!” 众人谢了恩,次第落座。敦妃仍旧是别人慢半拍,坐下之后,还特意抚了抚胸口,又连忙掩唇,好似是犯了孕吐的样子。 宫女鱼贯而入,奉上香茗,舒锦这才收回观摩美人的目光,细细品茶。不得不说,镂月开云殿的茶水就是好,今春新供的茉莉雀舌毫,馨香爽口。 自与皇后交恶后,就一直甚少在请安时发言的熹妃突然笑着出声了:“敦妃妹妹怎么也不喝茶?皇后娘娘这儿雀舌鲜香醇厚,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敦妃依旧半掩着唇角,“我今日有些孕吐,实在没胃口。” 熹妃依旧笑容满颊:“正因为孕吐,才该喝口热茶压一压。” 敦妃露出几分不耐之色,“熹妃姐姐喜欢,自己喝便是了。” 熹妃挑眉:“哦?这么说,敦妃妹妹不喜欢皇后娘娘宫里茶喽?” 敦妃秀眉微颦,立刻道:“只是不喜欢喝雀舌罢了。” 凤座上的皇后已然恨得牙根痒痒,这个年氏,吃了这一通教训,不但没有老实,反倒是更加嚣张了!皇后却挤出个笑容:“丹朱,给敦妃换一盏核桃酪。” 敦妃妩然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最喜欢核桃酪了。”这声音娇滴滴软绵绵,舒锦听得耳朵都有些痒了。 只可惜皇后并不受用,反倒是气得额头都生了青筋了。 舒锦又喝了一口雀舌,这个小年糕,绿茶段位升级了呀。 皇后暗自磨牙,“喜欢就好。你怀着身孕,身子骨正金贵,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肚子。”——不就是怀个孩子么,有什么了不得的!裕妃、熹妃当年怀孕的时候,可没有这般矫情! 敦妃娇滴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自有孕之后,不但胃口挑剔了,连脾性都比从前冲动易怒,还因此跟苏常在生了许多不谐,如今想来,臣妾当真是悔不当初。” 然后便叫敦妃扶着腰身站了起来,朝着皇后再度屈膝一礼:“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一沉,这个敦妃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认错了? 皇后心下冷哼,便端着脸道:“此事敦妃该像苏常在赔罪才是!” 敦妃眼底划过一丝恼色,继而脸上又是那娇娇柔柔之态,“是,臣妾谨遵娘娘懿旨。” 说罢,便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敦妃步履徐徐竟走到了苏常在面前。 苏常在自己更是惊呆了,忙不迭便站了起来,“敦妃娘娘……?” 敦妃垂下眸子,竟当众朝着苏氏屈膝下去:“先前是我不对,还请苏常在原谅则个。” 苏常在只是个区区六品常在,哪里能受得了正三品妃子的礼数?! “不不不!嫔妾不敢!”苏常在二话不说,连忙深深屈膝下去。 敦妃不由泫然欲泣,带着哭腔问:“苏常在……这是不愿原谅本宫吗?” 苏常在慌了神,连忙摆手不迭:“怎么会呢?先前的小事,嫔妾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听得此言,敦妃嘴角一翘,已然是破涕为笑,“那就好。”说着,敦妃还主动上前一把握住苏常在的手,“既然苏常在不曾放在心上,那可否请常在回敷春殿与本宫同住?” 听得此言,苏常在心底咯噔一下,主位对偏位有多大的权利,苏常在再清楚不过了!小到吃穿嚼用,大到月信侍寝,主位都有的是法子给你卡一卡,更有的是手段一点点磋磨你。 苏常在早已与敦妃决裂,如何敢回敷春殿?那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但形势如此,苏常在哪里有借口拒绝?不由便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凤座之上的皇后。 皇后皱眉,若换了是从前,皇后巴不得把苏氏塞在年氏眼皮子底下,但现在,若是叫苏氏回去,倒是遂了年氏的心意了。 皇后便正色道:“搬来搬去着实不便,苏常在既已习惯了春好轩,便算了。敦妃若真喜欢苏常在,以后可以时常走动。” 敦妃眼底划过冷笑,她就知道,皇后不会答允。其实敦妃自己又何尝愿意苏氏回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膈应自己呢,方才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是,臣妾听皇后娘娘的。”敦妃端的是万分娇柔。 这般姿态,直叫皇后心梗,“敦妃你身子娇弱,早起请安不利于养胎,以后你就好好呆在敷春殿养着便是!”——在本宫面前,做出这些个狐媚姿态,真真是叫人作呕! 敦妃也没想到,自己这般做戏,竟能有如此额外收获!心中不禁对裕妃更佩服了三分……可惜裕妃对她不即不离,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让裕妃一心为她筹谋,终究是不可能的。 舒锦:你瞅我干啥?! 回到澹宁殿。 懋嫔、李贵人这二位忠实党羽不消说又跟来了,关上殿门,二人便掩唇笑作一团。 舒锦:……小年糕不就是演了一出绿茶,膈应了一下皇后么,固然是一场好戏,也犯不着笑成这样子啊。 懋嫔忍不住将赞许的目光投向舒锦:“咱们裕妃娘娘当真是会调教人!这才多久没见,这敦妃竟长进到如此地步!” 舒锦无语,这演技可不是我教出来的。 这个懋嫔,素日里私底下都是你呀我呀的,不怎么分彼此,唯有说笑的时候,或是在外面面前,才会唤她“裕妃娘娘”。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也没想到她这么会演戏啊!”舒锦哭笑不得。 懋嫔与李贵人不由笑得更张扬了。 第一一九章、这是多久没吃肉了啊 澹宁殿中,笑声依旧,直到首领太监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熹妃娘娘来了。” 懋嫔和李贵人的笑声这才戛然而止。 舒锦不由心道,今日小年糕把皇后气成那样,这里头可还有熹妃的挑拨之功呢,便笑着道:“快请。” 片刻后,见熹妃施施然进殿,懋嫔与李贵人理了理衣襟,忙起身行礼。 熹妃笑着说:“裕妃姐姐这里好生热闹。” 舒锦略觉尴尬,便忙招呼熹妃落座吃茶,“平日里闲着没事,说笑几句罢了。” 懋嫔和李贵人笑得那么大声,熹妃肯定是听见了,但却不戳破,熹妃脸上带着和煦的浅笑,徐徐饮了茶水,才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敦妃……” 说到此处,熹妃收敛了笑容,“倒是学聪明了。”——敦妃如此得宠,还怀了身孕,如今还学会了这般手段,日后若是诞下皇嗣……熹妃油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唯一庆幸的是,敦妃与皇后龃龉更深了。 舒锦笑着说:“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要长进的。” 熹妃瞅了瞅懋嫔与李贵人,她今儿倒是来的不巧,有些话,倒是不便说出口了,便道:“这几日元寿总念叨着天申呢。” 得嘞,这是想跟她私底下密谋如何对付小年糕?? 老娘才不想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舒锦深深一笑:“你素来沉得住气,怎的今日这般心急了?” 熹妃一怔,自是听出了裕妃言语中的所指,不由赧笑:“叫姐姐见笑了,我只有元寿一个儿子,元寿如今也只有我一个额娘,少不得为他多做打算。” 其实你鹅子原本有俩娘的…… 舒锦索性直言道:“中宫无子,自然盼着能再抚养一子。”——所以小年糕若是生了儿子,皇后肯定会出手相争。 听得此言,熹妃心中反而更加警惕,但又转念一想,敦妃与皇后已经势成水火,敦妃如何肯将儿子交给皇后抚养?乌雅太后如今的处境,是所有嫔妃的前车之鉴!且以敦妃的盛宠,若是得子,皇后如何能抢得去? 熹妃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由赧笑:“姐姐睿智,是我愚钝了。”她不需要出手对付敦妃,皇后肯定会忍不住动手的。 舒锦笑道:“熹妃妹妹只是关心则乱罢了。”——你太关心太子之位了,所以才不淡定了。 略寒暄了几句,熹妃便起身告辞了。 澹宁殿中沉默片刻后,懋嫔忍不住努了努嘴,“这个熹妃啊,别看素日里不吭声,眼睛成天盯着储位呢!” 舒锦道:“如今几个皇子里头,就属元寿阿哥最贵重,她若是不惦记,那反倒是奇了怪了。” 李贵人有些不服气:“裕妃姐姐才是四妃之首呢!” 舒锦不禁莞尔。 懋嫔轻哼道:“等敦妃诞下阿哥,介时必定比元寿阿哥更得皇上喜爱。” 舒锦不疾不徐道:“敦妃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况且……皇后就真能沉得住气?” 懋嫔默了片刻:“我自是巴不得她沉不住气,只是……皇后也不是从前的皇后了,谋害皇嗣这种事情,是皇上断断不能容的,皇后再恨毒了敦妃,也不会轻易动手。” 说罢,懋嫔又笑着看向李贵人:“对了,这两个月,你倒是颇为得宠,可有喜了?” 李贵人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快?”——皇上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懋嫔亦是叹息:“你的时间可不多了,来年只怕多半要选秀……” 李贵人神色黯然。 舒锦忙笑着道:“好了好了,先用早膳吧。”——催什么催,跟个婆婆似的。 懋嫔、李贵人来她这儿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特特唠这么会儿子话,就是为了给锅灶上人多些时间准备。 虽只是早膳,却也比往日丰盛许多,将恹恹的天申胖仔唤醒抱出来,众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倒是热闹。 舒锦娘俩不消说胃口极佳,偌大的清炖蟹粉狮子头直接舀了一大只放在碗中吃着,天申也极喜欢这种肥而不腻的大肉丸子,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困意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懋嫔大清早的不喜油腻,因此更喜欢那道清炒玉兰片,就着热乎乎的莲子粥和素馅儿的小包子,顶多再吃两口银耳鸡丝这种略带荤腥的清淡小菜便是了。 至于李贵人,吃得最是省俭,不但不吃荤腥,连主食都只喝半碗小米粥,京巴犬白白都不止吃这点儿…… 舒锦知道,李贵人不是胃口不好,而是刻意控制饮食。 就因为狗日的雍正喜欢纤纤袅袅、楚楚可人的美人。 舒锦忍不住道:“吃得这么少,对身体怕是不好。” 李贵人只露出一脸无奈之色。 舒锦便道:“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大不了多出去散散步,也能保持身材。” 听得此言,李贵人看着那满桌珍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夹了一枚雪白的三鲜丸子送进嘴里,旋即不由眼睛都亮了。 舒锦忍不住唏嘘,这是多久没吃肉了啊。 这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瞧瞧李贵人,瘦得小脸没二两肉的模样,简直后世那些荧幕上的女明星有得一比了。 懋嫔也笑着加了一块白切鸡送进李贵人碗里,“整天饿着肚子,还怎么怀上孩子?来,多吃点肉。” 李贵人很想拒绝,可那块白切鸡端的是白嫩鲜美,那肉香仿佛是会勾人一般,李贵人咽了一口口水,道:“就只吃这一口……” 可有了第一口,哪里还止得住嘴? 素日里只吃五分饱的李贵人,这一顿早膳生生吃了个十分饱。 虽然饱腹的感觉叫人浑身暖洋洋舒坦,但李贵人仍旧懊恼不已。 这个秋日,以苏常在、李贵人承宠最多,但若论谁最得宠,不消说还是敦妃年氏,雍正的赏赐比以前更多更丰厚了,而且还时常驾临敷春殿,还准许年氏族中女眷入宫探视,这般盛宠,着实叫皇后娘娘妒火中烧。 随着天日渐凛,雍正也丝毫没有回紫禁城的架势,其实自雍正之后,清朝的皇帝多长住圆明园,倒是紫禁城更像是个行宫了。 (本章完) 第一二零章、中秋节、不痛快的乌雅太后 舒锦再次见到小年糕,是雍正二年的中秋节,嫔妃们奉召前往万方安和,陪太皇太后一起共度佳节。 雍正皇帝的后宫尚不充实,后妃加起来也才十余人,一个皇后、三个妃子、两个嫔、一个贵人还有五个常在,哦,对了,还有一个被撩在紫禁城孤零零过团圆节的齐贵人。 按理说怀恪公主也该入宫赴宴,只是不巧,她数日前才刚分娩,如今正在坐月子呢。 不过万方安和殿中也足够热闹了,太皇太后也笑呵呵的,“听说怀恪生了个大胖小子,回头出了月子,可得抱进宫给哀家瞧瞧。好歹这是皇帝头一个孙辈。” 皇后温恭地应了一声“是”,“这孩子倒是有些福分。”——齐贵人落得如此境地,她倒是肚子争气,一举得男,算是在顾家站稳脚跟了。皇后转念心想,不过那又如何,也只是个外孙,外人罢了。 倒是太后乌雅氏有些不大痛快的样子,便语气有些不善:“哀家听说,怀恪的生母齐贵人在宫里病了,竟连个太医都没有!” 皇后连忙解释道:“皇额娘误会了,宫里原是留了一位太医的,只是不巧,前些日子太医不慎摔伤了,但也已经送去了丸药,齐贵人并无大碍。” 乌雅太后哼了一声,“好歹是怀恪和弘时的生母,皇后也别太刻薄齐贵人了。” 听得此言,皇后面皮微涨,又不是她叫太医摔伤的!虽然皇后有刻薄齐贵人之心,但自来了园子,对付别人尚且忙活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思理会李绣茵那个昨日黄花? 太皇太后如何看不出乌雅太后这是把心里不痛快都发泄到皇后身上了?便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今儿是中秋节。” 乌雅太后心里顿时更堵得慌,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她的小儿子却被皇帝给幽禁府中思过,母子生生不得团聚!皇帝这分明是戳她心窝子呢! 十四爷的事儿,舒锦也略有耳闻,这一世,雍正处理政敌已经算是宽和的了,老八老九被圈禁,老十却刚刚封了贝勒,倒是十四……原本雍正没打算理会他,不成想他却跳出来替老八老九鸣冤,结果激怒了雍正,顺手把他给关起来了。但也只是幽禁,并非圈禁。 舒锦腹诽: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可惜太后娘娘并不满意啊。 太皇太后复又问皇后:“皇帝什么时候过来?” 皇后躬身道:“回太皇太后,皇上要先处理朝政,怕是要晚些时辰才能过来。”至于具体什么时候来,皇后哪里能晓得? 太皇太后却微微颔首,“那咱们就先点戏吧。” 乌雅太后语气冷冷说:“皇帝还真是大忙人!” 太皇太后蹙了蹙眉,索性不去理会她,兀自先点了两出戏,且叫台上先唱着,又笑问道:“皇后喜欢听什么戏?” 皇后一怔,怎的越过了太后?但太皇太后询问不能不答,皇后便道:“今儿是中秋节,不如便来一出《中秋承应》吧。”——这也是中秋节必点的曲目。 太皇太后颔首。 乌雅太后瞬间老脸更难看了。 舒锦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大过节的,太后非要摆脸色,就别怪太皇太后不给她脸了。 太皇太后却微微一笑:“哀家知道皇太后喜欢目连,已经替你点上了,第二出就是,你且安坐听着便是。” 乌雅太后老脸黑如锅底。 舒锦却是愣了一下,目连?谁啊? 坐在她身后的正是李贵人,趁着第一出《鸣凤记》敲锣打鼓上演,李贵人连忙附耳相告。 舒锦这才恍然大悟,太皇太后这哪里点戏,分明是对皇太后“指指点点”呢。 懋嫔以团扇掩面,低语道:“好生看吧,今儿的戏可热闹着呢。” 的确,台下的戏可比台上热闹多了。 舒锦捏了一枚五香杏仁塞进嘴里吃着,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她是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吵扰得很。 这一出《鸣凤记》唱得极为精彩,大约也就只有太后乌雅氏和裕妃耿氏听得心不在焉了。 舒锦原还以为这一出情爱剧呢,不成想,听着听着,怎么严嵩之子严世蕃作为大反派出场了,哦,合着是忠臣斗奸臣的故事啊…… 不过为什么叫《鸣凤记》?舒锦听得一知半解,到最后落幕也没搞懂。 接下来的第二出戏,亏得有李贵人提前做过解说,舒锦倒是勉强听懂了故事主线,反正也挺无趣的。 无聊,舒锦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好在左右嫔妃都听得如痴如醉,倒是无人发现她的失礼之处。 直到好戏唱了半晌,雍正陛下才姗姗来迟。 台上也好、台下也罢,少不得呼啦啦一群人请安问候,雍正亦少不得问候自己亲妈和后奶奶。 乌雅太后照旧没给皇帝好脸色,臭这个老脸,没好气地道:“皇帝是大忙人,其实也不来也无妨的。” 胤禛蹙了蹙眉,便板着脸道:“朕的确很忙,今儿也只能过来陪皇祖母和皇额娘用个晚膳,便得回去批折子了。” 这样直来直去的话,叫皇太后不由一噎。 太皇太后一脸慈祥地道:“皇帝勤政,是天下万民之福。可不要太累着自己。” 胤禛眉头稍稍舒展,“多谢皇祖母关怀,朕知道了。” 这一场中秋家宴,皇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统共在万方安和也只带了一个多时辰,便离开了,生生没再给皇太后发作的机会。 乌雅太后气得脸都绿了,只恨自己生了个讨债鬼。 这位主儿心里不痛快,自然是要发泄出来的。 舒锦忙不迭低头喝茶,努力降低存在感,省得被殃及。 但好在,她在皇太后眼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远不及敦妃的肚子、熹妃姓氏还有谨嫔更惹眼。 “哀家瞧着敦妃肚子尖尖的,八成是阿哥。”乌雅太后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敦妃连忙柔声道:“臣妾倒是不敢这般奢望,只盼着腹中孩子健健康康。” 舒锦颔首:小年糕到底是长进了啊。 乌雅太后却忽的笑了:“希望是个阿哥,如此一来,皇帝一高兴,保不齐便封你做贵妃了呢。” 贵妃!!多少人就担心这个呢,却被乌雅太后一语挑破。端坐一旁的皇后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侍奉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谨嫔依然攥紧了手中的赤金酒壶。 (本章完) 第一二一章、年糕落水 太皇太后老脸微微一沉,皇帝这个亲娘啊,到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包衣!! “谨嫔回去坐着吧,哀家不吃酒了。”太皇太后看出谨嫔神色不对,这丫头……实在太心高气傲了,这可不是好事。 “是。”谨嫔忙垂下头,做出恭顺之态,屈膝一礼,便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也就是懋嫔旁边的那张椅子。 今日万方安和听戏,不消说,最前头四张张宝座,是给皇帝、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哪怕皇帝走了,中间也得空着那个位子。 后头便是裕妃、熹妃和敦妃,再次才是谨嫔与懋嫔。谨嫔的位子,生生被前头的敦妃给挡住了大半,哪里还能看到什么戏?! 看着前头那个矫揉造作的身影,谨嫔恨得几欲犯呕。 小年糕似乎也有些紧张,别看她自己早就惦记贵妃的宝座了,这会儿却得极力否认,“先帝的贵妃,无不是满洲世家大族,臣妾出身汉军旗,哪里做得什么贵妃了?何况臣妾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只盼着若是个公主,皇上不要太失望才好。” 乌雅太后不疾不徐道:“皇帝对你这般宠爱,难免会寄予厚望些。” 舒锦暗暗品了一番,乌雅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是……年氏若是生了公主,皇帝肯定会失望?这是给小年糕施压啊。舒锦忍不住暗暗摇头,人家小年糕招你惹你了? 敦妃深深低着头,只得连忙道:“臣妾惶恐。” 太后轻笑道:“怀了身孕,还这般楚楚动人,难怪方才连用晚膳的时候,皇帝也频频瞩目于你。”——这般姿色,比起先帝良妃也不遑多让了。 敦妃咬了咬嘴唇,虽然她巴不得皇上更关心她一些,却不希望众目睽睽之下招惹这么多无端的怨恨。敦妃不禁心生不满,她素来对太后谦恭,太后为何要这般针对她?! 皇后见状,忙笑着附和道:“李贵人的小公主福薄,皇上自然对敦妃腹中孩子更多期许些。敦妃还真是有福气呢。” 太皇太后老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乌雅氏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皇帝生母,少不得给她几分面子,你一个皇后,却唯恐后宫不乱,这是什么德性?怪不得皇帝不喜欢这个结发妻子! “皇后!”太皇太后沉声发话,“你可别忘了,李贵人的小公主缘何福薄!”居然还有脸提这事儿! 皇后脸色一白,急忙低头道:“是臣妾照顾不周,但请太皇太后放心,敦妃这一胎,一定能平安落地。” 舒锦暗道,皇后看样子是想小年糕生了之后再动手啊……倒是好盘算。 敦妃也听出了皇后的弦外之音,不由恨得牙根痒痒,她还没死呢!!!真以为她是熹妃那种软柿子呢! 太皇太后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皇帝这后宫啊,有个不安生的亲娘就算了,再来一个皇后……人少未必事儿少啊! “哀家今儿乏了!” 这中秋家宴,被太皇太后直接宣告了结束。 舒锦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一会儿打起来呢。 除了宣太妃和谨嫔被暂且留下,其余人跪了安,便各自离去。在万方安和呆了大半日,舒锦坐得屁股都酸了,只想早点回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却不成想,才到澹宁殿门口,就传来惊人的消息。 “娘娘,不好了!敦妃落水了!” 舒锦瞪大了眼,小年糕?落水?她还怀着身孕呢!话说,这片年糕会游泳吗?不会淹死了吧? 张守法又连忙补充道:“娘娘放心,人已经救上来了,倒是并无大碍。皇上皇后都已经赶去敷春殿了,您……” 舒锦揉了揉眉心,“既然无碍,本宫就不去了。”——她没兴趣参观落水年糕。至于小年糕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就等事后调查结果吧,反正又不是她干的,她凑什么热闹? 张守法小声道:“各宫嫔妃都朝敷春殿去了,娘娘您若是不去……怕是有些不妥。” 舒锦黑线,别人都去探望,我不去,那岂不就显得我心虚了? 舒锦咬牙切齿道:“我去!” 夜色下敷春殿灯火通明,内寝殿中,敦妃正柔弱地躺在榻上,小脸上满是惶恐不安之色,雍正正坐在床头,一手执着年氏柔弱无骨的手,似是在宽慰她。而皇后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动声色。 其余嫔妃不拘位份高低都立在一侧,舒锦默默一扫,这圆明园的嫔妃竟来了齐整! 舒锦忙不迭上前向帝后屈膝行礼,却并不敢出声,飞快一礼之后,便退到一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敦妃正嘤嘤啜泣,“皇上,不是臣妾不当心,是有人推了臣妾……” 胤禛见到爱妾如此可怜,少不得又是连番宽慰,“你放心,不管是谁,朕绝不姑息!” 这样郎情妾意的一幕,怕是很碍皇后的眼吧?她定睛一瞧,分明瞧见皇后的手已经收回了袖中,怕是已经攥起拳头了。 皇后受够了年氏这副作态,忍不住板着脸道:“敦妃你也真是的,夜里还非要沿着后湖湖畔回寝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你不懂吗?” 敦妃垂下眸子,娇娇弱弱道:“臣妾只是觉得胸口闷,想去湖边透透气罢了,哪里想到……”说着,敦妃又呜呜咽咽啼哭了起来。 “皇后就少说两句吧!”胤禛黑着脸,有些不耐烦,年氏才刚落水,正惊吓着呢!你不好好宽慰,倒是数落起她来了! 皇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舒锦暗忖,这小年糕……还有心思搞茶艺,看样子应该没怎么受惊吧? 这时候,御前的张麟快步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一只脏兮兮的香囊,“皇上,底下人在敦妃娘娘落水的岸边捡到了此物。” 舒锦因离得近,倒也看得分明,一时间只觉得眼熟得紧……忽的,她瞪大了眼,那香囊上绣着玉兔捣药,那只兔子格外胖滚滚可人。这不是——李贵人月前绣给天申的香包吗? 再看李贵人,果不其然,小脸也发白了。 舒锦暗骂一声卧槽,这是冲着老娘来的?! (本章完) 第一二二章、不对劲的谨嫔、躺枪的皇后 胤禛打量着那个玉兔捣药香包,不由脸色黑沉,“朕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舒锦暗自心惊,能不眼熟吗?上次雍正去她的澹宁殿,天申腰间还系着这个香囊,只是……后来好像弄脏了,她叫底下拿去洗,然后就再没见过。实在是天申的衣裳饰品太多了,香囊怎么也得有二十来个,她哪里能个个记得清楚? 天申多日不曾佩戴,她也只当是被底下奴才给收了起来,没想到…… 这时候,角落里的苏常在忽的悄然近前,发出了惊呼:“这针脚,怎么那么像李贵人的手艺?” 说实在的,针脚手艺这玩意儿,舒锦是看不出来的,这苏常在眼睛倒是够尖的。 李贵人见此情形,只得咬牙站出来,屈膝道:“回皇上,这个香囊……的确是嫔妾亲手所绣,但是嫔妾与敦妃娘无冤无仇,又怎会伤害她呢?” 说着,李贵人泪落连珠,端的是可怜不胜,“嫔妾也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又怎会伤害无辜的孩子?” 说着,李贵人噗通一声,软软拜倒在地,端的是千般冤屈、万般可怜。 皇后见状,脸色骤然冷厉,“那你的荷包,又怎会出现在敦妃落水之地?!还不快给本宫如实招来!” 李贵人仿佛被皇后的雷霆之势给吓坏了一般,娇躯一颤,泪水簌簌,连连摇头不止,简直就像是个被大妇欺负惨了的小妾。 胤禛也暗暗蹙眉,他自然也不觉得会是李贵人所为。 舒锦见状,忙不迭站了出来,“皇后娘娘容禀,那香囊虽是李贵人所绣,却并非李贵人所有。此物……是月前李贵人送给天申的。臣妾一时不察,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说着,便也在李贵人身侧跪下:“还请皇上皇后明鉴。” 皇后脸色一沉,裕妃怎么跳出来了?! “裕妃,你可不要胡言乱语。”皇后板着脸道,“此事事关皇嗣,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舒锦很无奈,“臣妾不敢欺骗皇后娘娘,更不敢隐瞒此事。” 皇后脸色一黑,装什么老好人! “好了!”胤禛抬了抬手,“朕日前的确在天申身上见到过此物,许是小孩子丢三落四……”或是被什么人偷了也未可知,胤禛眸子忽的幽暗下来。 皇后心中不忿,“就算小孩子会丢三落四,难道伺候的人也都是瞎子不成?此物若是天申所有,那裕妃……便难逃谋害皇嗣之嫌!”——哼,居然还敢跳出来装什么好人!愚不可及! 舒锦心底一沉,她自然明白,要担下这个嫌疑,但是方才……李贵人没把她咬出来,可见相当够义气,她又怎么装聋作哑、作壁上观?何况这种事情,早晚会被查出来。与其被人彻查出来,徒增嫌疑,还不如自己早点承认。 “臣妾没有害过敦妃,臣妾也不会害任何人。”舒锦抬头,正色看向雍正。 若论人品,胤禛自是信裕妃几分,可偏偏…… 胤禛转头看向床榻上柔弱无助的年氏,“敦妃,你怎么看?” 敦妃柔柔望了裕妃一眼,旋即道:“自臣妾入宫以来,裕妃娘娘最是温柔宽和,臣妾愿意相信她。” 舒锦一怔,说实在的,她原本还有那么一二分怀疑是小年糕自导自演,但如今看来…… 敦妃咬了咬嘴唇:“臣妾认为,必定是有人嫁祸诬陷。此人居心歹毒,既要害臣妾腹中骨肉,还想让裕妃姐姐做替罪羔羊!还请皇上一定要查明真相,还裕妃姐姐一个清白。” 胤禛颔首,年氏倒是比他想象中通情达理了许多……莫非这也是裕妃的教导开解之功?? “你放心,慎刑司酷刑之下,不怕她不招供。”胤禛脸上尽数是冷意。 舒锦懵逼了一下,酷刑?招供?谁?难不成是推小年糕落水的人被捉了个正着? 敦妃见裕妃迷惑,便柔声道:“是妹妹身边一个二等宫女,唤做竹韵,不成想竟趁着夜色推我下水,多亏芝兰眼尖瞧见了。” 舒锦暗自觉得不对劲,昨晚敦妃身边宫女太监不在少数,就算后湖湖畔天色暗,可这样的举动也太冒险了!诚然,妃主娘娘没有落单的可能性,但起码也得找个人少些的时机再动手吧?? 太不对劲了! 胤禛挥了挥手:“今日敦妃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走出敷春殿,李贵人小脸犹自未见血色,“娘娘……” 舒锦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别怕,会查清的……” 她得回去好好理一理,小年糕的落水之事,着实透着怪异。 懋嫔亦低声提醒李贵人:“别自乱阵脚,你没瞧见……谨嫔脸色不对劲。” 回头便见谨嫔脸上也有些苍白,脚步也分外急促,甚至走下台阶的时候,还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娘娘!”好在谨嫔的陪嫁侍女查娜连忙将她扶稳,这才没有在人前摔跤丢脸。 舒锦不禁连忙回想,明明刚来敷春殿的时候,谨嫔神色并无异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脸呢…… 等等。 “竹韵?”敦妃特意提及了这个名字,按理说并无必要。 懋嫔颔首:“我一直盯着殿中众人,自打敦妃提了那个宫女的名字,谨嫔脸色就不太对劲。” 舒锦微微讶异,是谨嫔背后指使?? 可是谨嫔怎会如此愚蠢? 揉了揉眉心,“先回去歇息吧。” 夜色深深,雍正不消说自是留在敷春殿慢慢宽慰敦妃。舒锦回到澹宁殿,便吩咐张守法将保管天申一应衣物的保姆嬷嬷关起来慢慢审问,便兀自回去睡觉了。 折腾了一天,实在是累了。 一夜无梦。 醒来后,却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 舒锦惊呆了,这个点儿,肯定是要误了请按时辰了啊! “娘娘莫急,半个时辰前,镂月开云的太监传话各宫,说皇后娘娘体恤嫔妃们昨夜奔波之苦,特免了今日的请安。所以奴才就没吵醒您。”兰若柔声解释道。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难得啊!” 等等,不对劲啊,皇后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她急忙问:“是不是审出什么来了?” 兰若笑着点头,“那个竹韵虽咬死不承认推了敦妃,却招供出澹宁殿另一个叫菊青的宫女私底下与皇后身边大宫女丹心来往甚密。” 好家伙,没咬出谨嫔,倒是先牵扯到皇后头上了。 皇后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本章完) 第一二三章、一石三鸟、三鸟皆飞 才刚用了早膳,懋嫔与李贵人前脚后脚来到了澹宁殿。 此时此刻,李贵人已经没有昨夜的慌乱,倒是露出了几分看好戏的神色,“我还以为要招供出谨嫔了,不成想倒是先引出了皇后!” 懋嫔笑得戏谑:“这敷春殿的篱笆扎得也太松了些!” 可不是,这都冒出三个二五仔了…… 舒锦也忍不住发笑,“谁叫敦妃这般得宠?”——皇后如何能不盯着点儿? 李贵人忍不住道:“皇后三番五次谋害皇嗣,我不信皇上还会再纵容她!”——如今的敦妃,那可是皇上心尖肉呢。 舒锦微微摇头:“推敦妃落水的人是竹韵,而非这个菊青。” 懋嫔一愣,“你是觉得,此事是谨嫔所为?”——只不过是那个竹韵忠心,不但不招供,反而咬到皇后身上。 舒锦揉了揉眉心,“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个竹韵既只是寻常二等宫女,又是如何晓得,那个菊青是皇后安插的人手?当真是那么巧,被她给发现了?”——怕是有人故意叫她发现的…… 懋嫔与李贵人忽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舒锦眯了眯眼,“你们可别忘了,敦妃自幼长在湖广,只怕多半是识得水性的。且这一次,她也只是落水受惊,实际上并未伤到身子。” 如今的时令也不算太冷,跟前又有那么多人,自是不担心溺水。 懋嫔听到此处,不由也想到了一种可能,“你的意思是——敦妃是自己跳下去的?!” 舒锦笑了笑:“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她既提醒过敦妃御下之道,敦妃又才遭了佩兰背叛,不可能不彻查身边人。若是查出什么可疑的细作,自然要想法子排除,再顺势给对手一点教训…… 懋嫔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她就不怕万一伤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敦妃,看着柔柔弱弱,不成想竟这么心狠! 李贵人皱着眉头,也有些不喜敦妃品性,她忍不住道:“就算她要报复皇后,可竟把娘娘也牵扯进去,未免有些过分了!”——若无裕妃娘娘指点,敦妃焉有今日?! 舒锦淡淡道:“她无非就是故布疑阵罢了。” 懋嫔冷哼一声,“什么故布疑阵,她分明是在算计你呢!这个敦妃,虽然得宠,但在宫中势单力薄,若能将你拉过去,日后一起对付皇后,自然是事半功倍!” 舒锦默了,她不得不承认,小年糕八成是存了这份心思,“还真是长进了啊……” 李贵人愤然跺脚:“娘娘当初用心教导她,她这般算计您!这分明是白眼狼!” 舒锦幽幽道:“一石三鸟啊。”虽然她这只鸟没打中,但还有皇后和谨嫔呢。 这时候,张守法快步跑了进来,禀报道:“娘娘,那个竹韵……咬舌自尽了!” 舒锦不由心惊,“她倒是够忠心的。”咬了皇后一口,却宁死不背叛谨嫔。诶等等,这样一来,谨嫔岂不是逃过一劫了? 懋嫔哼了一声,“沾上谋害嫔妃皇嗣的罪名,本就难逃一死!” 舒锦笑了笑,敦妃这一石欲击三鸟,可惜已经飞了两只了。 剩下的皇后,却也很难给她定罪说是幕后指使。毕竟,又不是菊青把敦妃推下水的,菊青也只是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有所来往罢了。 张守法又道:“那菊青倒是已经招认,的确奉皇后旨意监视敦妃,定期传送消息给丹心,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做过。” 李贵人有些焦急,“那丹心呢?可有送去慎刑司拷问?” 张守法摇头:“暂时还不曾。” 李贵人眉心颦蹙,“若只是如此,恐怕很难给皇后定罪!” 舒锦双手一摊,这三只鸟,敦妃怕是一只都打不到喽! 舒锦抚了抚鬓角,“但起码已经敲山震虎了。”——可惜这样的结果,敦妃只怕不会满意。 此时此刻,敷春殿中,敦妃年氏早已气急败坏,连摔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可恶!慎刑司是怎么办差的!竟能叫人咬舌自裁了!混账!” 大宫女芝兰如今已是敦妃心腹,方才敢装着胆子上前宽慰,“娘娘息怒,最起码咬出了皇后……” 敦妃仍旧气恨不已:“那又能怎样?皇后毕竟是中宫,没有真凭实据,根本不可能搬倒她!”——她原想着,慎刑司酷刑之下,那竹韵必定会招供出她背后之人是谨嫔,再顺便牵扯到皇后身上……说不准谨嫔和皇后会反目互咬。 不成想,这个关键的竹韵嘴巴却这么硬! “可恶的贱婢!”敦妃气得连连跺脚。 芝兰只得连忙道:“娘娘才刚落水,多少受了些寒气,动怒会伤胎的。”说着,又连忙奉上安胎药,“娘娘先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敦妃哪里还有心思喝药,但想到自己的肚子,这可关乎到自己后半辈子荣宠,这才咬了咬牙,饮下这碗苦涩的安胎药。 正在此时,敷春殿首领太监躬身进来禀报:“娘娘,九州清晏传话,说皇上今晚过来陪您用晚膳。” 敦妃一看外头夕阳已经西垂,忙不迭道:“赶紧拾掇干净!” 当雍正驾临的时候,敦妃便是一副柔弱可怜的小模样了。 “是慎刑司办事不利,朕已经申斥了。”看到爱妾如此柔弱无助的样子,胤禛也不免心软三分,只是此事,胤禛也觉得透着可疑……只是那竹韵一死,倒是不好随随便便给人定罪了。 “此事并非皇后所为。”胤禛又耐着性子解释道。镂月开云的眼线已经回禀过了,那菊青就只是个眼线而已。 敦妃暗自咬牙切齿,皇后明明做了那么多歹毒之事,皇上居然这般信她?!敦妃心底虽不服气,却也只得柔柔弱弱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也只是厌恶臣妾罢了,并没有害臣妾与腹中孩子性命的心思。” 胤禛虽觉得皇后不贤惠,但只要她没做出出格的事情,他也不好太计较。 敦妃盈盈落下泪来,“臣妾实在想不通,既然不是皇后娘娘,那又是谁害臣妾?” 胤禛沉默了,他自然有了几分猜测,只是总不能凭猜测就论罪…… “此番叫你受委屈了。”但也只能如此了。 敦妃扑在皇帝怀里,呜呜咽咽哭得更可怜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二四章、心烦的雍正 万方安和殿。 谨嫔博尔济吉特氏跪蒲团上,生生从午后跪倒天黑,跪倒膝盖生疼、浑身疲软,最终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隔着一道珠帘,太皇太后躺在榻上闭目假寐着,听到那动静,却依旧没有睁眼。但侍奉在侧的宣太妃到底没忍住,忍不住轻轻唤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去告诉她一声,这次的事儿虽然过去了。但皇帝会生疑是难免的!叫她以后夹起尾巴来做人!” 宣太妃忍不住道:“可萨仁已经诅咒发誓,当真不是她害了敦妃。” 太皇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若非如此,哀家也不会给竹韵咬舌自尽的机会!”——若萨仁真的胆大包天谋害皇嗣,哀家又何必包庇?还不如早点大义灭亲,省得日后牵累科尔沁和宣太妃! 太皇太后幽幽道:“该叫她涨涨记性了,否则日后定要闯出天大的祸!” 宣太妃连忙道:“萨仁已经知道错了,您放心。” 说着,宣太妃才忙不迭出去,叫宫女好生扶起谨嫔,好生将人送走了。 三日后,嫔妃们才再度恢复请安,慎刑司的菊青已经被皇帝下旨杖毙,皇后身边大宫女丹心也因染病提前退役出宫,这场落水事件算是落下了帷幕。 虽然身边少了个心腹大宫女,但好歹没把自己牵扯进去,皇后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禁恨谨嫔更深了,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谋害皇嗣,还敢牵扯到本宫头上!真真是该死! 嫔妃们各自落座后,皇后还一脸贤惠地吩咐首领太监崔尽忠:“回头你拿一柄玉如意去敷春殿好生慰问敦妃。” “嗻!” “可怜敦妃无端受惊,幸好皇嗣无碍。”皇后还一副十分挂心的样子。可惜如今没了齐妃,要不然肯定得怼几句。 话说,没了齐怼怼,中宫请安倒是少了不少热闹呢。舒锦只觉得瓜都不够香了。 “诶?谨嫔怎么这般憔悴?”皇后打量着谨嫔那消瘦的小脸蛋,心底暗恨不已,果然就是你这个贱人干的! 谨嫔连忙起身,“许是中秋宴上吹了冷风的缘故,嫔妾这几日一直不大爽利。” “哦?”皇后眼底一沉,立刻一脸关切地道,“既如此,你就好生闭门歇息几日吧!敬事房那边,本宫会着人知会一声的。” 谨嫔脸色一变,皇后这是要剥夺她侍寝的机会?! 谨嫔急忙道:“多谢皇后关怀,嫔妾并未染病,只是有些疲乏罢了。” 皇后板着脸道:“谨嫔既然明白本宫是在关怀你,就应该接受本宫的好意!!” 谨嫔面色一僵,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底下的苏常在见状,连忙娇笑道:“皇后娘娘贤德,是六宫之福。” 谨嫔回首睨了一眼那苏氏,不由暗恨,这个贱人,何时轮到她多嘴了?! 皇后怡然带笑,“苏常在倒是气色愈发好了,可见是圣恩养人。” 苏常在露出娇羞之态,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不过是因为敦妃娘娘有了身孕,不便侍寝,嫔妾才多蒙了几分恩宠。” 说着,苏常在又露出几许疑惑之色:“说来也是奇怪,前夜皇上竟是留宿在敷春殿的呢。” 皇后不免心头妒恨,敦妃不能侍寝,居然还要勾搭皇上!当真是狐媚子!中秋之夜落水,怎么也没把她和她肚子里的贱种一起淹死?! 长期少言寡语的熹妃突然笑着说:“敦妃妹妹受了这般惊吓,皇上自是万般怜爱。说来也是不幸中万幸,皇嗣安然无恙。” 正是因为“安然无恙”才叫皇后心梗。 熹妃又继续道:“这敦妃虽瞧着柔弱,胎像倒是愈发稳固了,看样子怀的是个健壮的阿哥呢。” 皇后心下更加不快了,“熹妃倒是嘴巴愈发甜了!可这等话,还是少说为上!万一只生个公主,岂不是叫皇上白欢喜一场?!” 熹妃陪着笑脸道:“臣妾也只是听闻敦妃娘娘愈发嗜酸了,倒是跟臣妾怀元寿的时候一模一样……” 皇后心底一沉,难道敦妃怀的真的是个阿哥?!皇后心情万分复杂,她固然有夺子之心,可经此一役,敦妃也不是吃素的,皇上只怕更不会同意!敦妃一旦有子,只怕真有可能封贵妃! 一想到贵妃二字,皇后心里就堵得慌。 舒锦心道,熹妃这挑拨功夫见涨啊…… 皇后深吸一口气,不行,本宫不能亲自动手!旋即,皇后又露出了端庄得体的微笑,“说来皇上登基也快两年了,等先帝丧满三年,便也该选秀了。” 选秀! 此话一出,在座不少人都有些紧张了。尤其的正得宠的苏常在,她原本只是宫女出身,凭借年轻娇嫩才得了几分恩宠,一旦进了新人,只怕便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甚至连李贵人也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锦帕。 皇后暗暗扫了一眼殿中诸人,不由笑了:“皇上正当盛年,后宫里年轻嫔妃却没几个,如此可不利于延绵皇嗣。你们也不必吃味,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舒锦倒是很淡定,等再添几个新人,她就更不必担心自己被雍正惦记上了。只是可怜了李贵人了,到现在还没怀上二胎……唉,没办法,毕竟雍正现在已经是个老大叔了。 此时此刻,正在九州清晏批阅奏折的老大叔胤禛不由觉得鼻子瘙痒,竟生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惹得御前太监一阵紧张兮兮。 回到澹宁殿,舒锦正想补个回笼觉,张守法便来禀报说,皇帝驾到。 我去,你不好好安慰小年糕,跑我这儿来干啥? “给皇上请安!”舒锦恭敬行礼,忍不住偷偷打量雍正,哦豁,眼下乌青、眼里还有血丝,这是没睡好啊。 胤禛直接盘腿坐在临窗的罗汉大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年氏……整日哭哭啼啼,实在叫人不胜其烦。”——人都死了,朕还能怎么样? 呵呵,前几日还怜爱正盛,甚至还留宿敷春殿呢,这才几天,就受够了? 舒锦只得笑着说:“毕竟这事儿没个结果,敦妃心里想必很委屈。”——心里却啐了一口,你自导自演委屈个毛线球!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气,“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凭臆断处置!她是愈发不懂事了。” “臆断?”舒锦挑眉,敦妃臆断了谁? 胤禛哼道:“她倒是不曾指名道姓。” 舒锦笑了笑:“敦妃莫不是怀疑谨嫔?” 胤禛抬头打量了裕妃一眼,还是那张胖胖憨憨的脸,说出来话倒是极聪明。 舒锦忙解释道:“毕竟当初进宫的时候,为了个位份,怕是心里多少生了芥蒂。” 胤禛叹了口气,他虽知道当初互相谦让多半是邀宠做戏,本也没指望二人亲如姐妹。 只是此番敦妃到底没事,又无真凭实据,朕总要给太皇太后面子。 为了朝政,朕已经够心烦的了,后宫还这样不消停! 看着雍正陛下那一脸的烦躁,舒锦忙奉上清茶一盏,“皇上消消气。”——你丫的这是嫌弃敦妃,所以才来我这儿的?当我是啥啊?! (本章完) 第一二五章、小年糕又粘上来了 舒锦也只好捏着鼻子宽解雍正:“不管怎么说,胎像无恙,便是万幸。敦妃受了惊,自然需要时间慢慢静养。”——你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你老去敷春殿,她自然逮着你使劲嘤嘤嘤。 胤禛合了合眼眸,“许是朕太宠着她了。” 舒锦腹诽:可不是么! “等敦妃生下孩子,做了额娘,想必就会懂事些了。”舒锦微笑着说。 胤禛忽的睁开眼,眸底有些犹疑不定,“此番落水,朕倒是瞧着有些蹊跷,慎刑司原不至于出这样纰漏,竟叫人死在了眼皮子底下。”说到此处,胤禛眼底有些生寒。 舒锦一愣,难不成是有人把手伸进了慎刑司?明明连皇后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心底咯噔一下,那就只有太后和太皇太后有这般本事了! 而涉及谨嫔,那就八成是仁宪太皇太后了! 舒锦忙笑着说:“慎刑司的的奴才也是人,是人便总有疏忽的时候。” 胤禛深吸一口气,“罢了,人都死了。”——太皇太后也是人,自然也会有偏袒包庇之心。 舒锦暗暗打量着雍正,怕是已经有所怀疑了。这是当孙子的,总不能因为这点没凭据的怀疑,就去调查自己奶奶。 毕竟敦妃并无大碍。 舒锦忙笑着道:“好在有皇上福泽庇佑,敦妃又是江南女子,想必熟识水性,方才无碍。” 听得此言,胤禛心底猛地一个激灵,是了,朕竟险些忘了,年氏颇通水性,“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个叫竹韵的宫女,到死都不曾承认推了敦妃。” 舒锦适时地露出诧异之色:“那个竹韵,不是被当场逮了个正着吗?还是敦妃的心腹大宫女亲眼瞧见的!”——重点!敦妃的心腹指证! 胤禛默了片刻,旋即摆手道:“罢了。” 舒锦暗道,哪怕起了疑心,也不想继续深究下去了啊。 “你说得对,让敦妃好生静养吧。”胤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舒锦见状,立刻识趣地转移话题,“皇上瞧着似乎没睡好,不如便在臣妾殿中小憩片刻吧?” 胤禛也的确是乏累极了,瞧着裕妃的殿宇倒也清新雅致,便颔首往内殿而去。 舒锦忙不迭唤了三四个宫女,帮着一起伺候这位皇帝大爷宽衣拖鞋,送上寝榻,并点上了一炉安神香。 见雍正迅速入眠,舒锦也松了一口气,徐步退出了内殿。 兰若端了一盏杏仁奶茶给她,小声道:“娘娘辛苦了。” 舒锦叹气,可不是么,伺候这位大爷,说话都得再三考虑,脑子格外辛苦。 今儿,她也算是不动声色上眼药了。 “敦妃也着实是贪心不足。”——一石二鸟还不够,居然还要把老娘一并算计进去!丫的算盘珠子都崩到老娘脸上了! 也不想想,皇后毕竟是中宫,谨嫔背后是科尔沁,太皇太后也还没死呢! 兰若低声道:“娘娘以后可得远这点这种人。” 舒锦饮了一口奶茶,任奶香在口齿间流转,颔首不迭。光自己得宠有个毛用!齐贵人当年不也是王府第一得意人吗?如今还不是被撩在紫禁城,病了都缺医少药。 不趁着年轻,多结交几个盟友,等老了、失宠了,能有你好日子过才怪! 雍正大爷倒是好睡,一个时辰后才离开澹宁殿。 舒锦的“眼药”倒是效用不错,接下来日子,雍正甚少驾幸敷春殿,倒是多召幸苏常在、李贵人,甚至连谨嫔都蒙了召幸。据说为此,敷春殿的瓷器报销了不少呢。 九月里,天气清凉。 花房新送来几盆开得极好的金菊和金桂,搁在廊下,金灿灿喜人。 赏着花、撸着狗和儿子,舒锦小日子过得正舒坦,便听张守法禀报说,敷春殿的芝兰求见。 舒锦都笑了,还敢来找我?! “奴才给裕妃娘娘请安!”那芝兰规规矩矩行了礼,一脸热情地道,“我家娘娘新得了几块上好的徽墨,听闻娘娘也喜欢练字作画,想请您午后去敷春殿选几块墨、一叙雅事。” 哟呵,理由给得还挺雅! 舒锦淡淡道:“替本宫多谢敦妃美意,只是不巧,本宫和熹妃约好了,一会儿要带天申去迎辉殿。”——约好了个屁,不过就是婉拒的借口罢了。 芝兰也是没想到,裕妃竟然一口就拒绝了,“那……娘娘何时得空?” 舒锦抚了抚鬓角,“那可就不好说了。” 芝兰再傻也听懂了,这哪里是“不好说”,分明就是不想去啊! 打发了芝兰后,舒锦倒是真的提溜上天申,往迎辉殿去了。 熹妃自是热烈欢迎得紧,“裕妃姐姐有些日子没来了,我正想着请姐姐过来吃茶呢!” 舒锦笑呵呵把随手带的精致糕点奉上,又笑着问:“元寿阿哥呢?” 熹妃赧笑:“还在午睡呢,我这就唤他起来。” 舒锦连忙道:“不着急,我今儿其实是来你这儿躲清闲的。” 听得此言,熹妃倒是一愣,“不知是谁,敢叫姐姐不清闲?”——莫不是皇后又寻裕妃麻烦了?不应该吧? 舒锦淡淡道:“敦妃,冷不丁请我去挑徽墨、叙什么劳什子雅事。” 熹妃笑了,“敦妃却是是雅人。”略顿了顿,又低声道,“只不过,皇后不喜欢敦妃,万方安和也不甚待见,咱们还是敬而远之为上。” 可不是么,这个敦妃,人缘这么差,谁和她交好,便要得罪两大巨头,实在不划算。若非皇帝有旨,舒锦自然要避着些。 只是吧,这小年糕到底是有些粘性的。 这不,元寿阿哥才刚睡醒,正和天申一块玩得颇为融洽,熹妃的大宫女桂馥便匆匆来报:“娘娘、裕妃娘娘,敦妃来了!” 舒锦:好家伙,竟堵到迎辉殿来了! 熹妃脸色有些不大痛快,自打来了园子,敦妃就不曾造访过迎辉殿!如今竟挺着肚子上门了! 熹妃到底不能把一个得宠有孕的妃主拒之门外,便冷哼道:“还不快请,否则叫敦妃动了胎气,你们有几颗脑袋?!” (本章完) 第一二七章、三妃齐聚 月余未见,小年糕的肚子明显又大了一圈,一路从迎辉殿仪门走到殿中,已是喘息微紧、脸颊泛红,倒是颇有几分楚楚动人。 熹妃早已收敛了脸上的冷意,露出和善可亲的微笑,“敦妃妹妹身子重了,可别累着,快坐下喝口甜酪缓一缓吧。” 敦妃柔柔坐在了一旁铺着软垫的扶手椅上,又接过了迎辉殿大宫女兰薰奉上的甜酪,看似是抿了一口,舒锦却分明瞧见敦妃嘴上的胭脂都不曾沾染到那甜酪盏上……啧啧,这是连做戏都没做全乎啊! 三妃离得如此近,舒锦看得分明,熹妃亦不是瞎子。不由地又生了三分气恼,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本宫还能下毒害你不成?本宫又不是齐贵人那等蠢货! 偏偏熹妃只能装作没看见,“敦妃素来不爱出门,今儿怎么来迎辉殿了,倒是叫本宫有失远迎了。” 敦妃做戏般擦了擦唇角,“熹妃言重了,你我皆是妃位,又何需远迎呢?倒是折煞本宫了。” 熹妃暗啐一口,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妃位啊,哪敢偷偷戴贵妃、皇贵妃才能享用的二等东珠!怪不得皇后容不下你! 说着,敦妃又面带热切地看向舒锦,笑盈盈道:“裕妃姐姐也在啊,有些日子不见,姐姐气色愈发好了。” 舒锦:装什么装,不早跟你说我要来迎辉殿么! 舒锦便道:“整日吃喝玩乐,又没什么好操心的事儿,自然心宽体胖,气色日佳。”——不想你,整天盘算这个、算计那个的! 敦妃倒是一时没听出裕妃的弦外之音,笑容愈发甜美:“姐姐这般有福,真是叫人羡慕。” 熹妃轻笑着插嘴道:“裕妃姐姐上能礼敬中宫,下能宽待宫人,又能和睦六宫,如此品性,自然福自天申。” 熹妃这话,敦妃总算是听出话外音了,甜美的笑容顿时散了大半,这个熹妃,这是在贬损本宫品性不佳吗?! 这时候,内殿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隔着帘子一瞧,原来是元寿天申正在玩球。 舒锦便道:“虽说宽待宫人是应该的,可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倒是不能宽纵了。” 听得此言,熹妃一时不解,“怎么?姐姐宫里出了贼了?” 舒锦颔首:“可不是么!伺候天申的一个嬷嬷,竟偷了天申的一只玉兔捣药香囊。” 听得“玉兔捣药”四字,熹妃立刻就想到了中秋夜在敷春殿见到的那只……自然了,这种事情,是该彻查,只是裕妃特特当着敦妃的面这么说,便有些值得玩味了。 舒锦淡淡道:“人已经撵了,倒是可惜了她的针线手艺。” 说着,舒锦看向敦妃:“敦妃若是喜欢,不妨收入麾下。” 敦妃心底咯噔一下,她并没有叫身边人去直接接触那个保姆,按理说裕妃不应该查到她头上才对……但裕妃这明摆着是怀疑她了!原来如此,这才是裕妃刻意疏远她的原因! 敦妃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笑容,“既是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妹妹又怎会要?” 熹妃打量着敦妃的模样,心道,这么说,那香囊不是谨嫔偷来用以嫁祸裕妃的,而是敦妃自己设局……等等,那敦妃又是如何知道谨嫔会在中秋夜动手? 熹妃心中一凛,莫非敦妃是自己跳下去的?根本就没人推她! 这个敦妃!何时竟有这般心机了!真是小觑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舒锦幽幽道:“人算不如天算,敦妃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她只是她最后的告诫了。 敦妃一时间心乱如麻,当初不过就是想着顺手把裕妃拉到自己这边,不成想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姐姐……”可敦妃仍旧有些不愿放弃,“妹妹是有苦衷的,可否去我宫里喝杯茶,容妹妹慢慢解释?” 舒锦露出淡淡微笑:“不必了,不过敦妃也大可放心,区区小事,本宫不会放在心上。敦妃大可安心养胎。”——反正我不会害你,当然了,旁人就不好说了。 敦妃自然信得过裕妃不是那种恶人,可旁人呢?皇后、谨嫔?哪个又是省油的灯?皇上如今不但没有处置谨嫔,甚至还如常召幸!甚是都不常去敷春殿了,这叫她如何安心养胎? “姐姐……”敦妃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从没有害姐姐心思。” 舒锦很烦躁,没错,你丫的就是想算计老娘罢了!便道:“你大可放心,皇嗣是皇上底线,皇后不会轻易触及这条底线。” 皇后等你生了之后再动手,岂不更划算?! 敦妃一怔,忍不住急忙问:“当真?!” 舒锦淡淡说:“八九分把握还是有的。”——谁叫你没事找事,撩拨皇后?! 敦妃一时间心情复杂,若是她没有顺手算计裕妃,那么……如今裕妃是否就肯帮她了? 熹妃微微一笑道:“敦妃妹妹,天色不早了,你可别饿着腹中的小阿哥。” 舒锦:这是提醒敦妃赶紧滚。 敦妃如何听不出熹妃这是在逐客,心下不禁生出几分不满,日头还老高呢,这也叫天色不早? 可裕妃显然已经不愿多言,就算她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又有何益?反倒是叫熹妃看了笑话。 敦妃勉强维持着微笑:“是我叨扰两位姐姐了,这厢告辞。” 舒锦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这只粘人小年糕给撵走了。 关上殿门,熹妃忍不住哼了一声,“我原以为她不过就是狐媚了些,不成想,竟不顾腹中孩子安危!” 舒锦笑了笑:“人家可熟识水性呢。” 熹妃皱眉:“善泅者死于水,她就不怕有个万一!” 舒锦抚了抚鬓角的点翠,“就算有风险,可一旦事成,收益也极高。” 熹妃脸色一沉,“姐姐,这个敦妃……野心怕是不止于二等东珠!” 舒锦莞尔:“那便是皇后要操心的事儿了。”——此番之事,皇后怕是也恼了。 熹妃这才微微释然,是啊,自有皇后与敦妃斗去。 熹妃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对了,皇上似乎多日未曾去敷春殿了……”——这敦妃,莫非要失宠了。 舒锦看出了熹妃眼中的期待,不由笑道:“她那般容色,哪儿那么容易失宠?不过是皇上最近有些烦她,只要她再温柔小意一些,何愁恩宠不盛?” 熹妃努了努嘴,颇有些不忿,“狐媚!” (本章完) 第一二八章、齐贵人来了 舒锦所料不错,小年糕也不傻,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便立刻“懂事”了起来,也不再哭哭啼啼央求皇帝彻查了,倒是愈发温柔小意,还时常做些针线、题诗作画讨好皇帝。 雍正到底是挂心着小年糕的身孕的,便也常抽空去敷春殿探望,赏赐亦是流水一般。这敦妃便又是后宫头一号的宠妃了。 皇后虽恨得牙根痒痒,却无计可施。 冬日初肃,怀恪大公主抱着孩子入宫请安,太皇太后看到曾孙辈,自是心情颇好,便召了皇后与几个有子的嫔妃、在加上宣太妃与谨嫔来万方安和一起听戏。甚至连雍正也特特赶来,宛若一家团聚。 话说这老太太是真爱听戏! 哦,对了,没请乌雅太后……太皇太后倒不是故意的,而是乌雅太后推说身子不适,不肯来。啧啧,这是为了小儿子的事儿怄气呢。 好在今日的焦点是那个大红百福襁褓中的小婴儿,倒是白白嫩嫩,可爱的紧。连太皇太后都亲自抱了一下,并赐了一只金项圈。 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抱不了太久,很快便交给了保姆,不免唏嘘道:“这一晃眼,怀恪都做了额娘了,哀家是真的老了。” 雍正立刻道:“皇祖母老当益壮。” 太皇太后幽幽叹道:“那还不是老了。” 大孙子雍正略尴尬。 舒锦:雍正这个大直男,真不会哄女人。 这时候,抱着孩子的怀恪忽的红了眼圈,泪珠也随之滚落,并发出呜咽的低泣声。 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板着脸斥道:“怀恪,今日大好日子,你怎的这般不懂事?!” 怀恪公主忙不迭抱着孩子跪了下来,“是儿臣不好,儿臣瞧着今日阖家团圆,便忍不住想起了额娘。” 舒锦暗道,这分明是瞅着机会,想给齐贵人求情呢! 皇后虽则心下不快,但嘴上还是立刻:“你大可放心,齐贵人月前就已经痊愈了。你若还不放心,可去探望她。”——皇后自然明白,怀恪今日这一哭,少不得给她点好处。 只是怀恪公主又怎会满足于区区“探视”而已呢? 果然,怀恪公主抬头泪眼汪汪看向她的皇父、雍正陛下,“汗阿玛,如今都冬日了,额娘却一个人孤零零留在紫禁城,无人照应。额娘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可否、可否……将她接到圆明园来将养?” 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血,雍正到底还是会心软的。 皇后暗自气恼,“既然身子不好,如何能舟车劳顿?本宫会吩咐宫中,多给她拨些炭例。” 怀恪却兀自流着泪看着雍正,“汗阿玛……” 胤禛微微一叹,看向了太皇太后:“皇祖母以为如何?”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都是小事,皇帝做主即可。” 皇后暗自气急,“皇上,并非臣妾不能容人,着实是齐贵人……幽禁之中,还总是对臣妾和裕妃谩骂不已!”说着,皇后便看向一旁哑巴似的裕妃耿氏。 舒锦:勿cue! 胤禛这个时候却装起了糊涂,“是吗?还有这事儿?裕妃,你可听说了?” 舒锦讪笑:“来园子这么久了,臣妾倒是没太注意宫中……”我布吉岛……我不反对,也不赞成,你随便。 反正齐贵人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膈应皇后了。 皇后不由气急,“裕妃,你别装傻!” 胤禛不由微微气恼,这个皇后,心胸还不如耿氏呢! 胤禛咳嗽了一声,“既如此,就着人把齐贵人接来吧。” 怀恪大喜,连忙叩首不迭:“多谢汗阿玛、多谢……皇额娘!” 皇后气得鼻子都歪了,本宫可没答应! 胤禛见状,便又补充道:“自然了,还是要继续禁足。齐贵人若有皇后不敬之处,该是训斥还是要训斥的。” 这样的抚慰,显然并不能叫皇后满意,“皇上!” “好了,皇后!”胤禛蹙起眉头,颇有几分不满。 太皇太后也轻咳了一声道:“齐贵人再不好,那也是怀恪和弘时的生母,总不能撂在紫禁城一个人过年吧?” 舒锦暗笑,皇后巴不得齐贵人老死病死宫中呢。 这时候,一旁为太皇太后端茶倒水的谨嫔露出了笑容:“嫔妾也有些日子没见齐姐姐了呢,听闻她大病一场,怕是瘦了不少。” 皇后心中本就不快,偏生谨嫔还跳出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来了园子,也还是要禁足,谨嫔怕是仍旧见不着!” 谨嫔却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皇后如此冷语怼谨嫔,太皇太后倒是神色如旧,倒是一旁的宣太妃蹙着眉,有些不满的样子。 太皇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好了,怀恪起来吧,坐下好好听戏。” “是,老祖宗。”怀恪擦去眼泪,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雍正二年十月底,齐贵人李氏抵达圆明园,却被皇后安置在了偏远的涵秋馆。因在禁足,所以也无须与嫔妃打照面。但雍正还是准允了怀恪去探视生母,此事少不得又叫皇后不痛快得紧。 这一日嫔妃请安,皇后冷眼一扫众人,却发现少了个一人,而且还是她颇为讨厌的人,顿时脸色更加不快,“谨嫔怎么没来?” 已经是十一月的光景,今早还下了一场小雪粒,又刮着北风,天气可着实冷得紧。说实在,舒锦也真心不想来。 这时候,首领太监崔尽忠上前躬身道:“回娘娘的话,刚刚慎德堂来报,说谨嫔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您,故而特遣前来告病。” “病了?”皇后蹙眉,“她身子素来极好,竟也会病了?” 舒锦无语:人吃五谷杂粮,谁都会生病! 额,不过话又说回来,自打穿越过来,她就没生过病。 皇后挑眉问:“那敬事房那边可知会了?” 崔尽忠道:“已遣人问过了,谨嫔的绿头牌已经撤下来了。” “哦?”皇后露出意外的神色,竟真的病了?若是如此,倒是能少碍眼几日。 熹妃对此却持怀疑态度,“谨嫔妹妹素来要强,想必是病得厉害了,回头得去好好瞧瞧她才是。” 舒锦默默拿了块山药糕吃着,你是想去探探虚实吧? “裕妃姐姐可要同去?”熹妃笑着看了过来。 舒锦险些被嘴里的山药糕给噎着,我特么去看谨嫔,我脑子进水了啊!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口,“天冷,我就不去了。” (本章完) 第一二九章、谨嫔染病?有喜? 皇后端坐凤椅,居高临下扫了熹妃一眼,“熹妃何时这般关心谨嫔了?!” 熹妃陪着笑脸:“都是自家姐妹,关心一二也是应该的。” 皇后心里顿时颇为不痛快,装什么贤良!皇后自是看熹妃百般不顺眼,只是熹妃整日一副陪着笑脸的样子,倒是叫皇后寻不到什么借口敲打。于是,便更加厌恶熹妃了。 “本宫听说,你宫里出了个官女子?”皇后心底不由冷笑,倒是学会往龙榻塞人了!你不是自诩世家大族吗?就这般作态? 熹妃讪笑:“前日皇上来看望元寿,一眼就瞧中了云惠那丫头,倒也是她的福气。” 官女子啊,就是皇帝的通房丫头呗。 其实苏常在原先也是御前的宫女,陪睡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官女子,后来封了答应,才指派了宫苑。 如今这个叫云惠的官女子,因是熹妃宫里,自然还继续跟着熹妃便是了。 说来这熹妃宫里倒是热闹,两个老常在,在加一个官女子,四个嫔妃了呢。不过嘛,官女子其实也不算正式嫔妃…… 回到澹宁殿,便见天申正与小京巴白白玩作一团,笑声咯咯不断,舒锦亦不禁嘴角微翘。 兰若姑姑却有些不悦,忍不住训斥保姆嬷嬷:“怎么又叫五阿哥在地上打滚?” 舒锦笑着摆手:“不妨事。”——地上铺着地毯呢。 兰若还是有些看不过去,忙不迭上前,将五阿哥抱了起来,掸了好一通,又给送到榻上,并正色道:“阿哥该背三字经了。” 天申鼓了鼓腮帮子,但瞧见兰若又捧了芙蓉糕上来,就秒变乖宝宝,扯着嗓子便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云云。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将今冬的缎料皮草给领了回来,里貂皮、乌拉貂皮张,还有织金、妆缎、倭缎、云缎、杭细、绵绸等料子。 舒锦一一扫过,不禁颔首:“成色还不错。” 另外还有天申的份例,娘俩加起来,生生堆成了一座小山。 “本宫瞧着,这数目……倒是比往年更多了些。”舒锦也只是粗略估计。 张守法笑着道:“皇上嫔妃少,可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每年的贡品,却丝毫不比往年少,自然各宫娘娘分得都多了些。” 这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是清朝专有的机构,负责管理东北“龙兴之地”,专门为皇家供应东北特产,譬如貂皮、人参、东珠、蜂蜜、松子,在这个时代可都是紧俏货。 “叫底下针线上人先捯饬两身冬衣,其余的登记入库。”——留着送礼或是赏人,也都是极拿得出手的。 张守法又将一只不起眼的木盒奉上,小声道:“娘娘,这是老大人刚刚叫人送来的,奴才已经清点过了,跟去年是一样的数目。” 这是耿德金又送钱来了。 舒锦略过了目,神色淡淡,“拣些皮草缎料,送回耿家吧。”——她也不白要娘家的银子。 说实在的,做娘娘的,虽然吃穿嚼用不愁,可实打实的银钱,确实算不上多宽裕。哪怕位至妃主,一年的俸禄也才三百两而已,留着打赏下人都不怎么够。 耿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一年塞的银子也不过千儿八百两之数,她和天申娘俩日常开销倒也充足。 主要也是因为她不需要收买宫人、笼络人心。 “对了,李贵人那边……炭火可还充足?”舒锦倒是有些不放心远居兰藻斋的李贵人。 张守法笑呵呵道:“娘娘您就放心吧,李小主如今得宠,怎会缺了用度?” 舒锦颔首,倒也是,哪个宠妃光靠那点子份例过活? 俗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贵人身披里貂斗篷,笑意盈盈走了进来,“给裕妃娘娘请安!” 舒锦莞尔,“你来得倒是巧!” 一面叫人上了热乎乎的奶茶,舒锦笑问:“冬日里份例可领了?皮草缎料可还充足?” 李贵人饮了半盏奶茶,笑容愈发甜美:“自是比往年丰厚多了。” “那就好。”舒锦颔首。 李贵人轻轻搁下奶茶,小声道:“嫔妾方才去了慎德堂。” “哦?那谨嫔当真病了?”舒锦忙问。 李贵人理了理衣襟上的风毛,笑着说:“却不曾见到正主呢,只在堂外听到咳嗽声,慎德堂的宫女只说怕过了病气,谁都不让进呢。” 舒锦不免生了三分狐疑,“那熹妃……” 李贵人掩唇轻笑:“也被拒之门外了呢,为此,熹妃娘娘脸上可有些挂不住。” 到底是个妃主,被个嫔拦在门外,哪里能不生气呢? 李贵人小声道:“娘娘,嫔妾瞧着这谨嫔……如此严防死守,怕是不简单。” 舒锦笑道:“能有多不简单?最多也不过就是有喜了呗!” 李贵人自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娘娘也觉得——” 舒锦轻描淡写说:“离她远些便是了。” 李贵人颔首,眼里不禁有些羡慕,“敦妃有了,连谨嫔都……唉,到底是我福薄。” 舒锦忙宽慰道:“谨嫔这一病倒是好事,年轻的、能侍寝的嫔妃便更少了。” 李贵人勉强一笑,“我就是担心,谨嫔本就是野心勃勃之辈,若有真有了身孕,只怕后宫又要不安了。” 舒锦却道:“可眼下最不安的是谨嫔。” 李贵人一怔,可不是么,谨嫔称病不见人,如此姿态,必是怕极了会有人害她。 李贵人不禁嗤笑:“她往日里可没少害人,如今竟也害怕起来!” 舒锦笑呵呵道:“越是恶人,越怕被人报复。”——皇后、敦妃都恨极了她,后宫其余嫔妃也无一与之交好!放眼四望,谨嫔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年迈的太皇太后和无儿无女的宣太妃了。 舒锦忍不住摇头:“她倒是比我料想中胆小……她好歹有太皇太后做靠山,而皇嗣又是皇上的底线,谁敢下手?”——倒不如等她生了,来个杀母夺子更好些。 李贵人却是凄然一笑,“底线?嫔妾的小公主夭了,皇后也未见怎样!” 舒锦叹息,一则小公主毕竟只是公主——谁叫这个狗日的时代就是这么重男轻女呢! 二则…… “皇后毕竟是中宫。” (本章完) 第一三零章、朕的儿子为什么会这么蠢? 谨嫔的身孕,到底还是没能捂住,毕竟熹妃可是个人精。在那日探视过后,圆明园就开始流言四散,说谨嫔不是病了,而是有喜了。 而听到这样的风声,皇后也极为干脆,直接叫妇产一科的夏太医去慎德堂诊脉。 这下子,谨嫔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就彻底曝光了。 为此而高兴的,大约也就只有太皇太后和宣太妃了,甚至连雍正本人,都是似喜非喜。 作为子嗣不丰的皇帝,嫔妃有喜了,雍正自然还是欣慰的,欣慰自己还没有老。可偏偏谨嫔……又是那种秉性,若生的是小公主还好,大不了婚许科尔沁,若是皇子……固然血统令人欣慰,可若是心偏科尔沁,便不是个好儿子了。 雍正心情颇有几分纠结,但还是照例赏赐了谨嫔,并令她好生安胎静养。 为此,皇后醋意大发,转头便叫人大宫女丹朱去涵秋馆申斥齐贵人,以齐贵人藐视诋毁中宫为由,罚齐贵人大冷天跪在殿外廊下,背了两个时辰的《女诫》,生生把大病初愈的齐贵人给跪晕过去。 齐贵人毕竟早年给皇帝生了三子一女,又是这般年纪了,身子怎么可能没落下点病根?自打被贬为贵人,衣食用度、医药滋补也大不及前,这身子本就虚亏着呢,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 谨嫔叫皇后不痛快,皇后就拿齐贵人撒气,这齐贵人也算是躺枪了。 但也不算多冤枉。 因为齐贵人确曾有谩骂中宫之言,甚至之前的家宴上,雍正也发了话,齐贵人若有不敬之处,该是训斥还是要训斥的……所以皇后这不就把鸡毛当令箭了么。 早知如此,何必非要来园子呢?远远呆在紫禁城不好么? 舒锦知道,齐贵人这是寻机会翻身呢,只可惜身没翻过来,倒是被皇后先狠狠折腾了一通。 也不晓得齐贵人那老身子骨,能否扛得住。 大冬日,寒风飕飕,跪了俩时辰……四个钟头啊! 理所当然的,齐贵人病了。 皇帝也没有因此责怪皇后,甚至都不曾过问一句。只是如今齐贵人到底是在园子,算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皇后也不能拦着不许太医诊治。 所以齐贵人在大病一场后,倒是渐渐好转。 啧啧,一年大病两场,齐贵人倒是挺耐折腾。 齐贵人自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只是怀恪大公主自是不肯了,哭哭啼啼进宫,又是找她亲爹雍正,又是跑去万方安和哭诉,最后又去涵秋馆照顾了齐贵人半日,方才出宫。 翌日自皇后出请安回来,舒锦便听张守法说,皇帝下旨赏赐了齐贵人不少皮草缎料,还额外赐了炭例。 这就是有女儿的好处了。 相比之下,三阿哥弘时简直像是白生的。 倒不是三阿哥没给自己亲娘叫屈,可反倒被雍正打了十板子,这会子正在阿哥所养屁股呢,倒是跟他娘似的,都躺下了。 怎么说呢,还不如块叉烧呢,连求情都不会。 午后,雪霁天晴,舒锦便叫太监在殿外堆了个雪人,又把天申团团裹严实,又寻了胡萝卜、黑曜石和扫把,让天申给雪人装点去。 这种小游戏,小孩子最喜欢了。 虽然鼻子是歪的,眼睛老往下掉,扫把还插到了雪人屁屁上…… 倒是把一种宫女太监嬷嬷都给逗乐了,舒锦也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 “汪汪汪!”小京巴白白跟在天申小主人身后,一人一狗围着那雪人团团跑圈,不亦乐乎。 就在这片欢笑声中,雍正陛下驾临了。 雍正老远就听见了澹宁殿的笑声,便特意没叫人通传,结果便看到这场一副场面。 那雪人……好蠢,想也知道,肯定是天申摆弄的。 弄成这副丑样子,还得意洋洋笑嘻嘻? 朕的儿子为什么会这么蠢? 但是……确实挺好笑的,雍正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皇帝驾到,众人自是连忙止了笑声,上前请安不迭。 “宫里大事小事乱糟糟,你这里倒是欢庆得很。”这个耿氏,倒是个乐天知命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令她糟心。 舒锦陪着笑脸,“其实后宫本就没有什么大事,也不值得皇上烦心。” 胤禛摇了摇头,这话说得轻巧…… 见状,舒锦连忙请皇帝进殿吃茶,又事宜保姆们把天申拎去内室更衣——玩了这么一通,早已是一身泥污,帽子歪了、鞋子也湿了,这皮孩子,简直没法要了。 不过小孩子天生呆萌可爱,换身衣裳出来,立马又能凑合着养了。 天申却还喋喋不休道:“外头冷,把我的帽子、斗篷,都给雪人!” 舒锦:……小孩子的脑回路是真的可以。 胤禛正在吃茶,却险些被一口茶给噎着,好在身为皇帝的仪态和修养让他生生忍住了。 保姆嬷嬷们面面相觑,便看向了裕妃娘娘。 舒锦摆了摆手,“随他去吧。”——反正衣裳帽子都脏了,就借给雪人穿两日吧。 胤禛脸微微一黑,裕妃也太娇惯天申了! “哐啷”一声,茶盏被重重撩在了炕几上。 舒锦不由神色一紧,连忙问:“可是这茶不合皇上胃口?” 胤禛板着脸道:“你就是这么纵着天申的?” 舒锦:额……小孩子的游戏而已……犯得着上纲上线么? 不过那里貂斗篷,雪人化了,进了水确实不大好,舒锦便道:“那就拿件宫人的旧给雪人穿吧。” 胤禛满头黑云滚滚,给雪人穿衣服,耿氏也跟着天申犯蠢吗?! 作为现代人,三观跟古人实在不搭调。 于是舒锦决定——转移话题!一边忙不迭打发天申去陪京巴白白玩,一边不迭陪笑:“皇上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是因为齐贵人?” 胤禛也不想跟裕妃探讨雪人不怕冷的蠢问题,便道:“皇后是愈发不贤了!” 舒锦讪笑:“毕竟齐贵人确曾辱骂中宫……”挨罚也是活该。 胤禛黑着脸道:“那也是在宫里的时候!”——怀恪说了,自打来了园子,齐贵人一直安分守己,不曾说过任何人的坏话。 舒锦眨了眨眼:“那就不算辱骂中宫了?” 胤禛噎住了。 舒锦柔声道:“皇上不也没训斥皇后吗?”——这回皇后是占理的! 舒锦又补充道:“既然罚了,那齐贵人辱骂中宫的过错便算是抵消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胤禛忍不住嗤笑:“你当真觉得,皇后日后不会再为难李氏?” 舒锦摸了摸鼻子,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齐贵人辱骂皇后的事儿算是过去了。日后齐贵人若是再被逮住把柄,皇后肯定不介意再拿齐贵人撒撒气。 (本章完) 第一三一章、朕还没死呢! “依朕看,皇后不贤,朕这个后宫便永无宁日!”胤禛脸色颇为难看。 舒锦知道,雍正倒也不只是为了皇后责罚齐贵人这点小事……齐贵人年老色衰,狗皇帝早就不心疼她了,只是终归还会心疼怀恪公主。寒冬腊月、披风戴雪,入宫哀哭,当爹怎能不动容? 可偏偏皇后师出有名。 “皇上,谁家里没点磕磕碰碰呢?”娶了这么多老婆,难不成还指望妻妾亲如姐妹? 胤禛哼了一声,“你当初去劝皇后,也没少费唇舌,朕看是半点用也没有!” 舒锦:人的本性哪儿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何况皇后没有再谋害皇嗣,也算是进步了不是么? “臣妾无能。”但面上还得乖乖认错,毕竟她又没喝大。 胤禛自然也知道,怎么都怪不得裕妃头上,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敦妃和谨嫔都有了身孕,朕不容许再出任何意外。”胤禛斩钉截铁道。 舒锦:你跟我说这个干啥?我又不会去害她俩! “有皇上福泽庇佑,皇嗣定能平安降生。”舒锦也只好捡着好听的话说。 胤禛摆手,有些不耐烦:“在朕面前,大可不必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舒锦怒骂:那你想让我说啥?!狗日的狗皇帝!找茬你啊! 心里哪怕把雍正骂出翔,可面上依旧温婉恭顺,舒锦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至臻成熟了。 胤禛默了片刻,道:“你……好生盯着皇后。” 舒锦:???你特么没搞错吧?我、一个妃子,盯着皇后?人家让我盯吗?! “皇后若有不轨,要立刻向朕禀报。”胤禛板着脸吩咐道。 舒锦苦笑不已:“皇上,臣妾是嫔妃,皇后娘娘是中宫。”——皇后盯着我还差不多! 胤禛又沉默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条命令有些……过于无稽之谈了。可是,除了裕妃,满后宫还有第二个贤良之人吗? 按理说,嫔妃有孕,该有皇后负责照顾才是,可朕这个皇后,不害朕子嗣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再这么下去,朕岂不又要落得个子嗣凋零?! 想到前世光景,胤禛心底不由地便生出三分狠辣来。 舒锦小心翼翼道:“臣妾倒是觉得,皇后应该不至于……” “不至于?”胤禛冷哼,“她若不是嫉妒得狠了,何至于拿李氏来出气?!敦妃与谨嫔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呢!” 舒锦叹道:“皇后娘娘一直想有个子嗣。”——要不你配和一下,保不齐皇后能老蚌怀珠呢……舒锦默默吐槽。 胤禛脸色很是不快:“你这般体恤皇后,不若把天申给她好了!” 舒锦:卧槽?说什么鬼话呢! 虽然舒锦一天三次嫌弃天申胖仔,那也是她的崽!狗日的,谁敢抢老娘的崽,老娘灭了他! 只是她也听出雍正是在开玩笑,便讪笑道:“皇后娘娘约莫是瞧不上的。”人家眼光高着呢,得是身份高贵的嫔妃生的阿哥才成! 换言之,人家皇后想要的,是能当太子的儿子! 胤禛咬牙切齿:“朕还没死呢!!”——乌拉那拉氏就整日惦记这个了!! 舒锦露出惶恐之态,“皇上息怒!” 胤禛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住怒火,他恨恨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舒锦暗自心惊:不至于吧? 雍正这是盼着皇后死?! 她低头沉默,装作什么都听见。自然不是因为齐贵人受罚的小事,而是这些年,雍正对皇后的不满已经积蓄了太久了…… “罢了,朕今天什么都没说过。”发泄过后,胤禛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舒锦连忙屈膝称“是”,今天的内容确实太劲爆了,她自是一个字都不敢外泄。 恭送雍正出了澹宁殿,舒锦便软倒在了罗汉榻上。 她居然知道雍正对皇后起了杀心…… 我特么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舒锦欲哭无泪,狗日的雍正,你咋什么都跟我说呢? 虽说雍正喊打喊杀的,其实这个冬天,皇后也没干啥出格的事儿,亦或是在齐贵人身上撒了气,所以能维持镇定。 雍正三年的春天如期而至,小年糕的产期也一天天近了。 还有一件事,便是皇后正式向雍正提议选秀,正愁子嗣的雍正陛下几乎不带犹豫,便准了。 此事一经公布,后宫嫔妃不免蔫了三分。甚至连挺着大肚子小年糕也整日嚷嚷着肚子不舒服,引得雍正频频驾幸敷春殿,也引得皇后数次咬牙切齿。 为此,懋嫔倒是如观好戏,“难为皇后忍住了没动手。” 舒锦:只是没对敦妃动手罢了,齐贵人可是被修理得很惨。 正与懋嫔、李贵人一起吃着茶,首领太监张守法匆忙来报:“娘娘,怀恪公主求见。” “哦?”倒是稀客。 如今怀恪倒是常进宫,回回进宫,都能获准探视齐贵人,足见雍正对这个独女还是颇为宠爱的。 所以舒锦也得给三分面子。 怀恪公主如今见清瘦了些,许是为生母处境过于烦忧的缘故,怀恪请了安之后,看着一旁的懋嫔与李贵人,不免欲言又止。 “都不是外人,公主有话大可直说。”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齐贵人…… 怀恪勉强挤出个笑容,却是不肯多言了,毕竟李贵人就算了,懋嫔娘娘可素与她额娘有些龃龉。 懋嫔扶鬓一笑,“李贵人,如今化了雪,不如咱们去金鱼池瞧瞧?”——懋嫔这般年岁,岂会看不出怀恪公主所图为何? 李贵人欣然颔首,二人便起身一并辞别了裕妃耿氏,翩然而去。 怀恪这才松了一口气。 “裕母妃。”怀恪近前两步,带着几分哀求之色,“儿臣是有事相求。” 舒锦笑道:“公主,我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妃子。”——可别指望我去帮你娘! 怀恪一噎,咬了咬嘴唇,“我也实在没了法子……想着母妃您素来心善,这才斗胆登门。” 我心善,但我不是傻白甜啊!!舒锦一阵无语。 怀恪眼圈微微泛红,“我额娘她已经知错了,关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头,也该有个头。” 舒锦淡淡说:“当初的红花,让皇后元气大损,怕是再不能有生养了。” 怀恪心下不忿,皇后的年岁,本就不可能生养了! “公主应该明白,皇上对齐贵人的处置,已经是从轻了,若是再宽免,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舒锦正色说。 怀恪心中虽不赞同,却也的确无言反驳,“我只是想让额娘好歹能出来见见人……或是提一提份例,额娘身子不好,连弘时都不得见,这么长久下去,怕是……” 说着,怀恪潸然泪下,“额娘都是因为给汗阿玛生儿育女,才亏损了身子的,如今连好好将养身子都是奢望,身为儿女,我又怎能无动于衷?” 舒锦摆了摆手:“这些话,公主该去和皇上说。”——麻蛋,齐贵人又不是给我生娃生坏了身子!! 怀恪一噎,小声道:“这些话,儿臣早就言说过了,汗阿玛而已只是略加赏赐……” 哦,是上次齐贵人受罚之后啊……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三二章、科尔沁祖孙三人组 “公主有孝心,自然是好事。”舒锦端坐在罗汉榻上,一张脸板着,却无半分亲和之态,只一板一眼道,“只是公主也需明白,齐贵人是犯了大错,才落得如此境地。如今无缘无故,岂有复位解禁的道理?” 皇后还没死呢!你就惦记这个? 怀恪满目悲切,忍不住上前,又是郑重屈膝一礼,“所以儿臣此来,便想请母妃指一条明路。” 舒锦无语,都这境地了,还做什么白日梦呢!更何况,我帮齐贵人?那是嫌弃自己的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也不想想,皇后那是吃素的吗?敢帮她的敌人,那是嫌命长了! 舒锦实在是有点烦了,便道:“凡事总得有个由头,或许等三阿哥娶福晋的时候,公主可以试着求求情。”——这话纯属敷衍,三阿哥啥时候在雍正眼里这么有分量了?! 怀恪喃喃道:“弘时……才十二岁……” 舒锦默默补充:虚岁。 哪怕这个时代结婚早,怎么也得十四五岁吧? 怀恪叹了口气,“多谢母妃指点,我明白了。”——如今能做的,无非就是督促弘时好生读书、讨汗阿玛欢心,等过几年,弘时娶福晋,新妇总得去给婆母磕头吧?那时候再跟汗阿玛求一求,兴许便有指望了。怀恪自是不敢奢望额娘恢复妃位,但起码复个嫔位吧?要不然,弘时颜面何存呢? 总算是打发了怀恪公主,舒锦才终于能好好睡个午觉了。 午后,瞧着阳光晴好,便带着小天申出去玩。 圆明园的春日,风景如画,但天申最喜欢自然还是坦坦荡荡的金鱼池,毕竟四舍五入,等于拥有了万千条红红。 京巴犬白白也欢喜地在池边奔跑,天申在狗狗屁股后头追着,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舒锦便坐在光风霁月水榭中,摇着一柄除了好看没什么卵用的苏绣锦鲤团扇,时不时喝口茶、吃点点心,这小日子过得着实悠哉舒坦。 只是今日不巧,没多一会儿,便遥遥瞧见浩荡的仪仗朝这边而来。舒锦穿越数载,已经能够一看看出这个什么级别的阵仗了——嗯,皇后级别。 但却未必是皇后。 因为皇太后、太皇太后这二位,本质上也是皇后,一个是死鬼康熙的皇后、一个是死鬼顺治的皇后。 况且皇后的镂月开云离得有些远,倒是有可能是住在南面长春仙馆的乌雅太后,以及北面万方安和的仁宪太皇太后…… 但舒锦都少不得麻溜出水榭迎驾,并顺手提溜上天申胖仔。 待到辇舆近了,舒锦方才看清,原来是仁宪老太太啊。 说实在的,比起乌雅太后,舒锦倒是看这位老太太略顺眼些。无他,这老太太甚少为难嫔妃,也素不插手六宫事物,而且貌似还蛮喜欢她的天申的。 只是,太皇太后身边还跟了两个熟人——她堂妹宣太妃、还有她族侄女谨嫔。 仨博尔济吉特氏,这是组团出来观鱼了啊。 说来也好几个月没见谨嫔了,嗯,都显怀了呢。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舒锦连忙盈盈见礼。 天申胖仔也一眼认出了这位总给自己点心吃的老人家,不必舒锦示意,便麻溜磕头,脆生生道:“给老祖宗请安!” 三岁半的孩子,说话已经很利索了,奶声奶气的小腔调,也着实讨人喜欢。 太皇太后不由眉开眼笑,“都免礼吧。” 舒锦又向宣太妃屈膝一礼,“太妃金安。”天申亦跟着行礼。 宣太妃笑着颔首,“五阿哥瞧着长高了,愈发可人了。” 而谨嫔虽不情愿,但还是扶着并不沉重的腰身草草向舒锦见了一礼,却连句请安的话都不说。 舒锦也只当做没看见,而是笑呵呵上前,与宣太妃一左一右搀扶着太皇太后进水榭歇息。 水榭中设了汉白石桌凳,凳上铺着软垫,倒是赏看风光的好地方。桌上舒锦的那些残羹冷炙早就撤下了,这会子自有太皇太后宫里的太监宫女摆上新的糕饼酥点与热腾腾的奶茶。 太皇太后扫一眼谨嫔的腰身,眉眼中带了几分慈爱,“都坐吧。” 舒锦与宣太妃自是落座在太皇太后两侧,谨嫔则只能对面而坐,幸好有四个汉白石凳……至于天申胖仔,只好委屈他站着了。 太皇太后笑着冲这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招手,天申胖嘟嘟地扬着笑脸凑了上去。 太皇太后拿了一块如意卷递给天申,“这个又软又甜,可好吃了。” “多谢老祖宗!”天申胖仔笑得极甜。 那如意卷是用糯米做的,包了豆沙,卷成如意状,故得此名。 宣太妃笑吟吟看了谨嫔一眼,“你若是也能生这个乖巧可人的阿哥就好了。” 谨嫔抿唇一笑,抚了抚自己初显怀的小腹,“若是阿哥……那便是六阿哥了。”便顺手拿了一块山楂糕吃着。 舒锦暗道,你丫的是不是忘了,小年糕已经足月了? 宣太妃笑着道:“太皇太后,萨仁这么爱吃酸,怀的肯定是阿哥。” 太皇太后皱着眉头,虽说裕妃不是爱嚼舌根子的人,但这种话总是嚷嚷,未免不谨慎了些,便淡淡说:“平平安安就好。” 宣太妃忙道:“有您老人家庇佑,自然会平安的。”——谨嫔的确是人缘不怎么好,还真是多亏了有太皇太后在。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在一日,固然出了大岔子,可哀家还能活几年?希望是个阿哥吧。 谨嫔又饮了一口奶茶,忽的笑吟吟看向正在给五阿哥擦嘴的裕妃:“裕妃姐姐觉得,妹妹能平安生下小阿哥吗?” 舒锦一阵无语,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她还能说不? “那是自然的。”舒锦言简意赅。 谨嫔拿锦帕擦了擦嘴角,笑意更盛,“就是不晓得敦妃是否有这样的福气。” 你特么能收敛点吗?这是盼着敦妃出点什么意外吗? 宣太妃自是没听出弦外之音,可太皇太后可不是老糊涂,脸色都有些不悦了。 正在此时,万方安和的老太监匆匆跑来跪奏:“太皇太后,敷春殿发动了。” 小年糕终于要生了。 谨嫔不由蹙眉,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若是公主便罢,若是阿哥……谨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肚子,岂不是要永远压她的孩儿一头了?想到此,谨嫔心中自是万分不快。 (本章完) 第一三三章、健康的小公主 回到澹宁殿,已是暮色西斜。 “娘娘,敷春殿那边,要不要派个人去瞧瞧,奴才听说,皇上皇后都已经去了。”兰若姑姑小声询问。 舒锦摇头:“没必要。” 等瓜熟蒂落,自然六宫皆知。 “裕妃姐姐还真是沉着!”熹妃着一身枣红云锦旗服,脚步显然有几分急促。往日熹妃来她这儿,都会带上儿子元寿,这次却是独自一人。 舒锦笑道:“儿女天注定,急也没用。” 熹妃叹了口气,“我刚去了敷春殿,皇上嫌我碍眼,便打发了我。” 我要是雍正,我也会觉得你碍眼的。 舒锦笑问:“敦妃生产还顺利吗?” 熹妃摇头:“谁知道呢,反正叫得挺大声。可见是个不会生孩子的,都不晓得省着点力气。” 舒锦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准人家是专门叫给皇上听的。” 熹妃听得此言,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争宠呢!” 怎么说,小年糕能依仗的,也就只有雍正的宠爱了。毕竟如今的年家,可没有年大将军了,年羹尧年希尧兄弟虽然官位不低,但比起满洲世家大族,自是逊色了一筹。 小年糕争宠,那是职业技能。不像她,整天吃吃喝喝躺平,一点都不专业。 熹妃嘴上虽瞧不上,眼里却急得冒火,“也不知道是阿哥还是公主。”——若真生阿哥,她的元寿该怎么办呀! 舒锦饮了一口六安瓜片,忽的道:“对了,午后我带天申去观鱼,正好碰见了谨嫔,这个谨嫔啊,指着自己肚子便说是六阿哥呢!”——放心,谨嫔比你更盼着敦妃生个女儿。 熹妃不由皱眉,“不过就是仗着太皇太后罢了!”——也不想想,太皇太后多大年纪了!这个后宫,没她几天好日子过了! 只是熹妃也不得不承认,谨嫔虽然日后成不了多大气候,但是她若生个儿子,那这个孩子……无疑更是元寿的威胁! 熹妃揉了揉眉心,这一个接一个的,着实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舒锦便宽慰道:“放心吧,敷春殿有皇上和皇后坐镇呢。”——皇后可不是省油的灯。 熹妃这才露出笑容,“是啊,皇后去的比皇上都早,可见有多关心敦妃!” 关心敦妃肚子里的孩子吧? 怕是又在憋坏水了,这个皇后啊……怕是还会作死啊。 “对了姐姐,你觉得敦妃这一胎……是阿哥还是公主呢?”熹妃笑着看向裕妃,她倒是真羡慕裕妃,什么都不用操心。 舒锦倒是隐约记得,小年糕好像生了三子一女……福宜、福惠、福沛,还有个女儿,好像是在潜邸生的??那这头胎应该是个女儿才对,只不过历史改变了那么多,倒是不好说了。 “谁知道呢。就算是公主,以年氏的恩宠,何愁没有下一胎?”人家能生着呢,只不过就是生一个死一个呗。 话说,小年糕这身子骨很有问题啊。二周目的雍正,居然还让她生娃?不怕重蹈覆辙? 或许狗男人就是这么薄情寡义吧,反正又不是他生。 “何愁没有下一胎”这话叫熹妃心中堵得慌,她素不得宠,熬了那么多年,才有了元寿,敦妃无论恩宠还是子嗣,却可以这般轻易获得,这叫熹妃心中横生许多埋怨和不平。 “是啊,人家年轻貌美着呢。”熹妃的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此时此刻,守在敷春殿正殿的胤禛何尝没有在担心年氏和她腹中的孩子……他仍然记得,年氏头一胎给他生了个女儿,那孩子……先天体弱,就像李贵人的那个孩子似的,勉强养了两年,却还是夭折了,后头的三个儿子也都体弱多病。诚然是皇后从中动了些手脚,但年氏也的确是身子弱了些。 年氏虽是头胎,但腹中孩子不算太大,又是顺产,因此倒是没有折腾太久,第二天天明时分,敷春殿便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是个六斤重的小公主,虽不及元寿天申生下来那般健壮,但哭声还算响亮,是个健康的孩子。 彼时身在九州清晏殿批折子的胤禛得知此讯,自是大喜过望,“好!赏!重赏敦妃!” 而一众后妃们,是在镂月开云殿请安的时候,正好崔尽忠来报了这个消息。 对于绝大多数嫔妃而言,那真真是个好消息。 皇后却是神色复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高兴的是,年氏没那么好的福气,失落的是……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公主,夺了也是无益。 皇后颔首道:“好,去拿两支老参赏赐年氏,让她好好将养。” 熹妃也是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想,若是谨嫔也生个小公主就好了…… 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虽说公主也好,可皇上子嗣如此稀薄……唉,如今也只能盼着谨嫔能生个阿哥了。” 说着皇后幽幽看向熹妃钮祜禄氏,“熹妃,你觉得谨嫔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熹妃面色一紧,连忙起身道:“这个……臣妾不知。” 皇后轻笑道:“也是,非到瓜熟蒂落之日,谁又能知晓呢?”——只是太皇太后有些棘手,有这个老太太在,怕是难以下手。不过……若是谨嫔自己犯了错,那就另当别论了,皇后心底不禁再次升起了借刀杀人的算计。只不过自有孕之后,谨嫔便甚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只去万方安和,倒是不好算计了…… 舒锦瞅着皇后那鬼蜮的眼神,不禁卧槽,大姐啊,你又在盘算啥?就不能消停两日吗? 还不容易散场,舒锦只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却见李贵人追了上来,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凝望着她。 这是有事儿啊,行叭,跟我来吧。 敦妃生了个小公主,按理说是没必要开个结党会议的,所以懋嫔就回清溪书屋去了,李贵人……到底啥事啊? “还请娘娘屏退左右。”来到澹宁殿后,李贵人小声道。 舒锦:??还神秘兮兮的。 便挥了挥手,如她所愿。 李贵人小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欢喜,附耳道:“娘娘,我……” (本章完) 第一三三章、李贵人有喜、谨嫔孕傻了! 自敦妃诞下小公主,雍正心情就极好,月子还没出,就陆陆续续赏赐了无数绫罗珍宝,当真叫后妃们酸红了眼。 这一日午后,舒锦正教天申认字,李贵人则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跟懋嫔讨教女红。这澹宁殿中,倒也一派淡泊宁静。 “你专心些!”舒锦戳了戳天申的脑门,有些气恼,才认了不到五个字,眼珠子就瞟到京巴犬白白身上了。 也着实是这个小东西太惹眼,穿着银红小马甲,正拨弄绣球,兀自玩得欢实。 懋嫔掩唇偷笑,倒也不忘指点李贵人绣工,“眼睛那儿再添两针,方才灵动。” 李贵人满脸柔情,一针一线绣得极为认真。 懋嫔闲语:“听说,各地的秀女已经进京了,再过些日子,便要大选了呢。” 李贵人依旧专心致志绣着小老虎,分毫没有被转移心思。 懋嫔自知说了句废话,便不复多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雍正陛下驾临。 “你这里倒是热闹。”胤禛扫了一眼手里还拿着针线活的李贵人,和一旁的懋嫔,不由对裕妃如是道。 舒锦忙道:“不过就是女人凑在一块,讨教些针线手艺罢了。” 胤禛不由又多看了那绣活一眼,这才察觉,那几近成形的虎头帽的尺寸……怎么看都不是给天申的,便笑问:“是给敦妃的?” 李贵人抿唇一笑:“嫔妾针脚粗陋,哪里敢拿出去献丑?” 胤禛不免疑惑,那尺寸明显只有新生的幼儿方才适合…… 这时候,一旁懋嫔粲然笑道:“皇上,李贵人这是有喜了!” 敦妃才刚诞下一个健康的小公主,胤禛本就心情极好,如此喜上加喜的好消息,叫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当真?有几个月了?” 李贵人满颊柔情,“刚请周太医来诊过脉,说是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好好好!”胤禛连连颔首,“今年不但风调雨顺,不成想后宫也接二连三有这样的喜讯!” 舒锦见状,与懋嫔互视一眼,忙不迭屈膝做万福,齐声道:“恭喜皇上!” 胤禛笑得眼角都生了细纹,忍不住连连打量贵人李氏,“你身子如此单薄,可得好生保养。” 舒锦吐槽:不单薄也没法得宠受孕啊! 李贵人柔声应了一声“是”。 胤禛又问:“胎像如何?”——显然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李贵人软语道:“请皇上放心,周太医说了,脉象并无不妥之处。” 胤禛颔首,“那就好。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朕说。” 李贵人见状,忙扬起甜美笑靥:“皇上对嫔妾已经很好了,嫔妾也不曾断了缺了什么,就是……” 李贵人又瞅了舒锦一眼,“只是如今远居兰藻斋,离着裕妃娘娘有些远,来往多少会有些不便宜之处。” 胤禛忽的想起,李贵人是裕妃宫里人,原本跟着裕妃住在澹宁殿便是了,却被皇后独独指去兰藻斋,虽说那地儿也雅致,但到底小了点、偏了点。 胤禛便看向素来贤惠懂事的耿氏:“裕妃,你觉得呢?” 舒锦一脸体贴之意:“李贵人若是能到澹宁殿来住,臣妾这个主位,照顾起来自然是便宜许多。” 胤禛满意颔首,“好,那朕就将李贵人全权交给你了。” 胤禛又赏赐了一波金银绸缎,并叮嘱李贵人要好生静居养胎——这便是叫她不必去请安了的意思。 送走了皇帝之后,三个嫔妃这才相顾而笑。 没错,这是提前排练好的戏。 既为一党,自然要互相照应。 李贵人数日前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却摁着不表,独独先告诉了舒锦这个主位娘娘,舒锦又找了懋嫔商量,方才定下了这样一出戏,守株待兔多日,方才成功。 恭送了皇帝之后,舒锦便着张守法去兰藻斋主持挪宫事宜,她这里偏殿中什么都齐备,李贵人的行囊也不多,一个下午足以完工。 而她本人则麻溜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 虽说皇帝准了李贵人可以静居养胎,但未免惹皇后不悦,还是趁着消息没有公布六宫,她这个主位主动去上报为妙。 “什么?李贵人又有了?!”皇后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今年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有了?! 舒锦应了一声“是”,“李贵人求了皇上,说是兰藻斋不便养胎,如今已经挪到臣妾了偏殿了。” 皇后冷笑道:“她这是赖上你了!” 舒锦只得露出无奈之色:“谁叫臣妾是主位呢?本就推卸不得,倒不如大大方方接纳了。好在李贵人胎像平和,只要没人动了歪心思,想必是能母子平安的。” 说着,她微笑着看向皇后。 皇后不悦地道:“你大可放心,本宫如何不知皇上看重子嗣?” 这是保证不对皇嗣下手喽?那倒是难得。 “至于李贵人,让她好好养着吧!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能生个什么出来!”皇后有些不爽地道。 生个什么?当然是孩子!难道还会是别的物种?舒锦默默吐了个槽,方才起身屈膝一礼,“多谢皇后娘娘。臣妾会好生看顾李贵人,不会叫她冒出来碍眼的。” 从前没有身孕就算了,既有了孕,就好好躲着,低调点,方能平安。 抚慰了皇后几句之后,舒锦方才打道回府。 只是不巧,回去的路上,竟在后湖湖畔迎面遇上了谨嫔博尔济吉特氏。舒锦见风光正好,并未乘坐肩舆,一面赏看杨柳依依,一面徒步而行。 谨嫔的肩舆并不落下,她安然坐在高高的肩舆上,抚着自己的小腹:“我身子重,恕不能向裕妃娘娘行礼了。” 舒锦:??? 这个谨嫔,喝了几斤啊,这么飘? 舒锦不但不生气,反而都笑了:“不妨事,皇嗣要紧。” 谨嫔嫣然带笑:“说到皇嗣,我听说李贵人也有喜了,正忙活活挪宫呢。裕妃娘娘还真是好心。” 舒锦淡淡说:“李贵人本就是本宫的宫里人,照顾她是应该的。”说着,她抬了抬手,神色愈发冷淡:“谨嫔且先行吧。”没事赶紧滚。 谨嫔微微颔首,“那就多谢裕妃姐姐让路了。” 见谨嫔的肩舆悠哉远去,大宫女含霜终于彻底忍不住了,一张脸都气得紫胀了:“她也太嚣张了!娘娘可是四妃之首!她只是个嫔位!眼里还有尊卑贵贱吗?!” 舒锦嗤地轻笑道:“我也没想到,只是怀了身孕,谨嫔脑子便跟进了水似的!”没见过孕傻傻得这么厉害的!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三四章、一孕傻三年 回到澹宁殿,懋嫔也并未离开,一直帮着主持挪宫琐事,并照顾有孕的李贵人。头三个月正是最需要小心的时候,懋嫔是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怎么都不放心交给底下人去忙活。 懋嫔见裕妃回来,忙笑着相迎,却忽的发现不太对劲,裕妃倒是笑吟吟的、跟个没事人似的,可兰若姑姑、含霜、履雪脸色都不大好看,一副主辱臣死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莫非皇后给你脸色瞧了?”懋嫔顿时心生不快。 兰若姑姑忍不住道:“若是皇后便罢了,中宫之尊,谁不得受她点气?偏生是个位份还不如我家娘娘的主儿!!” 懋嫔一愣,位份不如裕妃的……还给裕妃气受的,除了被关起来的齐贵人,也就只有那位了! “谨嫔?!”懋嫔脱口问道。 含霜气呼呼道:“懋嫔娘娘您是没瞧见!回来的路上,她竟安然坐在肩舆上,既不落轿也不行礼,还得叫我家娘娘给她让路!简直是反了天了!” 懋嫔也素知谨嫔性子傲,却不成想,有了身孕,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便连忙道:“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为这种人不值当!” 舒锦忍不住笑了:“我没生气,反倒是觉得好笑。”——明明之前在金鱼池碰面的时候,在太皇太后跟前,明明还晓得几分礼数,不成想,没有老太太盯着,竟是这般姿态! “这个谨嫔……没救了。”舒锦毫不犹豫下了断言。许是有孕之后,连雍正都对她多加赏赐,虽不及敦妃,但算得上重视了,再加上有太皇太后钦赐老嬷嬷照顾,随着谨嫔胎像日渐稳固,心中的不安渐渐消失,压抑已久的倨傲便加倍反弹了。 懋嫔冷哼道:“她大概是觉得,一旦诞下皇嗣,便能封妃、与你平起平坐了,所以如今连礼都不行了!” 舒锦笑道:“确实,她若诞下皇嗣,皇上的确没理由让她继续屈居嫔位了。”介时,哪怕太皇太后不发表意见,雍正也少不得给科尔沁一个妃位。 懋嫔忍不住“呸”了一声,“这还没生呢!就当自己是妃主娘娘了!她算个什么东西?!” 别看素日里懋嫔好忍耐力,可对谨嫔的不满,也着实是积蓄已久了。 镂月开云。 皇后也露出了诧异之色,“你说谨嫔竟然仗着身孕不给裕妃行礼?” 大宫女丹朱道:“可不是么!来往宫人瞧得真真,裕妃在湖边站着,谨嫔高坐在肩舆上,都不曾落下半分!最后,还是裕妃主动让路。” 皇后忍不住问:“裕妃竟这么能忍?” 丹朱点头:“是啊,听说裕妃自始至终都带着笑容,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听得此言,皇后也是有些服气的,起码她做不到。虽说是裕妃受辱,可皇后想到谨嫔那副作态,也不免心生膈应,这还只是个嫔呢,就这般倨傲,真若叫她诞下皇嗣、封了妃位,只怕就敢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皇后眼底闪过算计的光芒,“你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把夏太医的家事透露给谨嫔。”——原还担心,谨嫔会没胆子动手,但见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哼,她不信谨嫔能忍住。 “是,奴才明白了。” 李贵人倒是就此在澹宁殿安居了下来,舒锦照旧还是请周程周太医为她安胎。 这一日,照例赏赐了周太医二十两银子,并着张守法亲自客客气气送出仪门。 李贵人不免欲言又止。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舒锦连忙询问。 李贵人叹着气道:“嫔妾听说,夏太医也是妇产一科的圣手……” 舒锦一愣,好端端的,提夏太医作甚?那夏太医是先前照顾小年糕母子平安的老太医,医术自然卓绝,只不过如今还在为小年糕调理身子呢。 “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换太医了?”这可有些不理智了。 李贵人咬了咬嘴唇,“这个周太医,就只认钱。” 舒锦忍不住“噗嗤”笑了,原来是在心疼她的钱包啊! “甭管请那位太医,这银钱都是不能吝啬的。”舒锦笑着宽慰,“这些都是小事,要紧的是医术。这周太医虽然喜欢银子,但为人十分谨慎妥帖,你安心用着便是。” 李贵人幽幽叹气:“嫔妾欠娘娘的越来越多了,或许唯将此身献予娘娘,方能偿恩一二。” 舒锦:这话怎么味儿怪怪的? “你怀着身孕,什么都不要多想。”舒锦忙拍了拍李贵人的纤纤玉手。 李贵人顺势双手握住舒锦软乎乎颇具肉感的爪子,“娘娘,嫔妾是说真的。原先,嫔妾是盼着小公主能再回来投胎的,但如今……嫔妾却想生个阿哥,这样好歹能对五阿哥有些助益。” 额……这才一个月半月,就想着把你的娃卖给我了? 舒锦哭笑不得,“你的心意,我明白。” 只好忙不迭转移话题:“说来今日在太皇太后的万方安和,正在选秀呢。”——雍正不请自己亲妈,倒是请了太皇太后陪同选阅,长春仙馆那位怕是要气疯了。 李贵人温柔一笑:“不管选多少绝色新人,我都不在乎了。” 是啊,李贵人早就无意恩宠了,是为了怀二胎才去争宠的,现在孩子还没生呢,就已经“有子万事足”了。 舒锦倒是蛮欣赏这样的心态,躺平多好啊,争毛线球争啊!一跟老黄瓜而已! 今日的选阅,算是殿选,倒不只是给皇帝一个人选美人,也同样要给宗室近支子弟拴婚。皇帝的幼弟十七贝勒已经是大龄单身青年,再不娶福晋,黄花菜都凉了。 李贵人忽的道:“嫔妾昨儿还底下说,怀恪公主正央求着皇上给三阿哥赐婚呢!” 舒锦一阵无语,三阿哥才几岁?! 麻蛋,不会把她之前的敷衍之词当真了吧?真以为弘时娶老婆,齐贵人就能放出来,甚至恢复位份??? “怎么一个个脑子都不这么不清醒?”一孕傻三年,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李贵人倒是脑子一直清醒得很。 (本章完) 第一三五章、新人入宫 舒锦原以为,以雍正对子嗣的渴盼,这回选秀,怎么也得留十个八个新人,不成想却只钦点了四人。便是武贵人、安常在、汪答应和伊答应四人。 而挑剩下的几十号秀女,才可以用来指婚宗亲。当然了,这些跟舒锦就没什么关系了。 翌日镂月开云殿请安,舒锦果不其然便看到了这四位娇花一般的新人。怎么说呢,雍正的喜好,自是不消多说,一水的纤细婀娜。贵人武氏明艳娇羞、常在安氏娇俏楚楚、汪氏与伊氏亦是娉婷鲜嫩,观之都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妥妥的未成年。 但有一说一,这个年纪在秀女里已经算是年长的了。 清朝的选秀,选的是十三至十七岁的秀女,雍正好歹没有太禽兽,没选十三四的萝莉。 “给皇后娘娘请安!”四个新人是初次请安,少不得恭恭敬敬行跪拜大礼。 皇后倒是维持了端庄的姿态,颔首道:“都平身吧。” 皇后的目光敏锐地扫过那四张娇花般的脸蛋,眼底滑过一丝酸意,方才正色道:“如今是住在园子里,倒也不必依着紫禁城里的规矩,故而本宫特意给你们选了几处精致的院落。” 舒锦微微诧异,她们几个妃子宫里,居然一个都不塞人? 舒锦目光撇过微微有些失落的熹妃和懋嫔,心底倒是了然几分,毕竟这二位可都盼着来个新人呢。反倒是敦妃正在坐月子、谨嫔也身子重了,都不宜往里头塞人。 既如此,还不如随便指个住处。 于是,新人中位份最高的武贵人指了春禧堂,而安常在赐了清晖阁、伊答应居丽景轩、汪答应居绿满轩。 除了春禧堂略宽敞些,其余都是偏远的小宫苑,反倒还不如几处大殿的偏殿呢。 只是四个新人却是颇为欢喜,连忙叩首谢恩不迭。毕竟单独居住,也就意味着头顶上没有主位娘娘管束和压制,瞧着似乎也蛮不错。 固然,摊上个刻薄的主位,的确还不如没有。 可没有主位,同样也意味着失了一份最直接的庇护。 懋嫔一路跟着来到舒锦的澹宁殿,便忍不住气哼哼道:“皇后这是故意的!” 懋嫔的清溪书屋虽不及几处大殿宽敞,但也有东西偏房,怎么也能安置个小嫔妃。而她又是三妃二嫔之一,四个新人,按理说怎么也该捞到一个…… 舒锦笑着说:“新人才入宫,咱们尚且不知品性,先观望一阵子再说也不迟。”——真若看上了,再想法子勾搭到自己宫里便是了。 “再者,紫禁城里可没有这么多单独的小宫苑,怎么都得跟个主位才成。”——若是皇后铁了心指去没有主位的宫苑,那也确实没法子。甚至雍正都不见得会理会这点小事。 懋嫔叹了口气:“那个武氏……便算了,才进宫,便是五品贵人,日后若诞下一儿半女,怕是少不得要封嫔。”——她图的是孩子,可不想白白帮着照顾一场。她可不是裕妃。 舒锦笑着品评:“安常在、汪答应和伊答应也都是一水娇嫩。”——个个不逊色苏常在。 懋嫔颔首:“有了这几个新人,莫说是郭常在了,怕是苏常在也要大不及从前了。” 是啊,雍正本来就不年轻了,一个月哪怕再努力,也不过十次八次召幸,如今一下子多了四个分蛋糕的,啧啧……肉眼可见,这后宫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懋嫔忽的道:“不过出身都不高,我还以为皇上会选几个满军旗呢……”结果清一水汉军旗,连家世门第最高的武氏,其父也只是个知州。其余几个更不消多说了。 舒锦莞尔:“皇上就喜欢这样的。”——不喜欢出身体面、端庄得体的女子。 懋嫔幽幽道:“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当晚,被翻牌子的不消说正是武贵人,接下来,隔天侍寝的是安常在,然后……雍正又休息了三日——到底是老男人了嘛。 舒锦原以为接下来该轮到汪答应或者伊答应了,不成想,那苏常在倒是有几分固宠的本事,她居然插队了。 汪答应和伊答应侍寝生生又推迟了数日。 前后半个多月,老男人雍正才总算睡完了新人。 这一日晨光甚好,舒锦便带着李贵人出去遛弯,虽说李贵人如今深居简出,但又不是朵蘑菇,终归是来出来透透气的。 倒也不去太远的地方,亦不去水边湖畔之类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精挑细选,结果便来了慈云普护。 这里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来此自然是求子的。 李贵人自是格外虔诚,再三叩首,又嘀嘀咕咕念了良久佛经,这才起身。 舒锦倒是蛮喜欢殿外的紫藤花架,眼下紫藤盛极,开得宛若一片紫云,着实惹眼。天申正领着小京巴白白在紫藤花下奔走,孩子的笑声和京巴汪汪声随风送入殿中。 李贵人不由顺着舒锦目光所向之处看了一眼,亦不禁莞尔,“五阿哥这样活泼健壮,真是叫人羡慕。” 舒锦看向李贵人那尚未显怀的小腹,柔声道:“你也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李贵人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腰身,“承娘娘吉言了。” 舒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含笑道:“起风了,咱们回吧。” 话刚落音,便瞧见一个腰身臃肿的女子被两个宫女搀扶了进来,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谨嫔博尔济吉特氏么! 还真是不巧!不……舒锦暗道自己竟忽略了,这里是求子之地,而谨嫔必定是日夜盼着得子,又岂会不来慈云普护?只怕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吧? “给谨嫔娘娘请安!”李贵人分毫没有自恃身孕,忙不迭见了礼。 谨嫔却是浑然只当舒锦这个裕妃不存在,她扬了扬眉梢:“李贵人?”她看向殿中宝相庄严的观音,不由笑了:“李贵人这是来求子的?” 李贵人自知否认不得,只得低头道了一声“是”。 谨嫔掩唇发出了“嗤”的笑声。 舒锦皱眉,你丫的还不是一样?哪来的脸笑话李贵人? 舒锦便板着脸道:“李贵人,既已经拜过观音了,便跟本宫回澹宁殿吧。” “是。”李贵人乖巧应声,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是跟着裕妃娘娘一起出来,要不然怕是要被谨嫔刁难了。 谨嫔无视舒锦,舒锦也只管把她当空气,大步出了观音殿,并扬声道:“天申,不要玩了,该回去了。” 观音殿中,谨嫔忍不住啐了一口:不就是有个儿子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本章完) 第一三六章、合着我得照顾俩孕妇啊! 回到澹宁殿,李贵人饮了口甜酪,方才道:“嫔妾算是见识到这个谨嫔何等倨傲无礼了!” 舒锦叹道:“也是我忽略了,以她的性子,只怕没少往慈云普护走动。”会碰见,丝毫不稀奇。 李贵人略微尴尬:“都是嫔妾不好,非要去上香。” 舒锦忙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你若真想拜观音,回头本宫叫人请一尊回来。”搁在你偏殿,你天天烧香。虽然她心里门清这没啥卵用,但有个心里安慰,也省得李贵人胡思乱想。 “多谢娘娘。”李贵人柔声道。 正说着话,底下便禀报说,皇帝来了。 哟嚯,稀客啊。 自打添了新人,雍正便颇有几分忙碌,如今可算是想起李贵人还怀着他的崽儿了。 胤禛进得殿中,便飞快打量了李贵人一眼,旋即满意颔首,“你瞧着见胖了些。” 舒锦:一如既往不会说话啊! 不过自打有孕,李贵人总算不再控制饮食,虽有些孕吐,但好在只要不吃鱼腥和过于油腻之物,便不会反胃。 李贵人满脸柔情款款:“有裕妃娘娘精心照顾,嫔妾自然胃口常开。” 胤禛看了丰腴的耿氏一眼,不由更加满意,“如此,朕也能安心了。” 说着,胤禛又道:“过两日,朕便要启程去祭东陵,你要好好照顾李氏。” 舒锦一愣,东陵?就是顺治和康熙的陵寝……这是去祭奠他爹和他爷爷?舒锦不免有些不安,“皇上要去多久?” 胤禛只道:“朕会尽快回来。” 东陵似乎是在河北遵化……似乎有四五百里吧?起码得个十天半个月啊! 胤禛自是看出了裕妃和李贵人眼中的不安,便道:“放心,朕会带上皇后。” 舒锦松了一口气,皇后才是后宫安宁的最大的威胁,这位走了,那想来后宫也不会有太大波浪了。谨嫔虽然倨傲,但身子愈发重了,心思自然都放在自己身上,敦妃还在坐月子,就算出了月子,身子也还虚弱呢,至于其余人更不是惹是生非之辈。 胤禛不禁叹了口气,朕这个皇后啊…… 舒锦也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太合适,便忙道:“有皇后娘娘一路照顾皇上,臣妾也就放心了。” 胤禛冷冷淡淡说:“只有带上她,朕才能放心。” 舒锦:这可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李贵人柔情脉脉道:“此去舟车劳顿,还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嫔妾会每日为皇上祈福祝祷的。” 这就是宠妃的姿势么,听着就叫人怪舒服的。 胤禛也是颇为受用,他颔首道:“你也需好生保重,无事不要外出,凡事多听裕妃的,不要自作主张。” “是。”李贵人自是万般乖顺。 胤禛又道:“朕走后,园子里的事物会托付太皇太后,只是她老人家到底年迈,恐怕无法事事周全。尤其敦妃和谨嫔……她们两个若是闹了不和,裕妃,你需尽力转圜。” 舒锦无语,当我是啥啊?我又不是你大老婆! “臣妾……”舒锦很头大,敦妃与她平级,谨嫔更是倨傲地没边儿,她哪里做得了这和事佬? 李贵人连忙小声道:“皇上有所不知,谨嫔娘娘……一直并不怎么尊重裕妃娘娘,如何听得进去她的话?” 胤禛微微蹙眉:“这个,朕也有所耳闻。”——皇后私底下没少高谨嫔的状,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可谨嫔……的确是愈发不知进退了。 舒锦小声道:“上有太皇太后,臣妾又怎敢多嘴多舌?至于敦妃,她身子正弱,想来也不会无事生非。” “也罢!”胤禛摆了摆手,“那你就替朕多照顾敦妃便是了。” 舒锦黑线,合着我得照顾俩孕妇啊! 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舒锦也只得捏着鼻子道:“是,臣妾会尽力而为。” 皇帝陛下满意离,舒锦看着他背影,心底暗搓搓骂娘。 关上殿门,李贵人再也不复那温柔小意的模样,忍不住冷冷道:“皇上竟叫娘娘照顾敦妃?!您又不是皇后!” 唉,谁叫他是皇帝呢。 “做做样子也就是了!”老娘跟敦妃又没什么交情,等她出了月子,去应个景便是了。 终于,三日后,皇帝携皇后启程,前往东陵祭奠祖宗。 一时间,园子里可谓是山中无大王,舒锦最起码能睡几天懒觉了。皇帝走了,嫔妃们自是没了争宠的对象,一时间也难得安生下来。 而乌雅太后,上头仍有太皇太后这尊大山压着,也不闹了什么幺蛾子。 舒锦不禁感慨帝后走后的好日子。 只是好日子不长久,敦妃出月子了。 舒锦再也不能无视皇帝的叮嘱,便约了熹妃、懋嫔一并前往敷春殿探望。 敦妃年氏着月白织金坎肩儿,头上勒着个嵌东珠抹额,一张小脸被脂粉精心装饰,但仍难掩憔悴黯淡,到底生了一回孩子,这脸蛋终究不及从前娇嫩了。但仍不失为一绝色佳人。 见年氏身子底下还坐着张貂皮褥子,且殿中门窗紧闭,便知她身子尚且十分虚弱。 倒是年氏的小公主倒是白嫩红润,被大红婴戏图的襁褓包裹着,着实可人。 熹妃亦忍不住称赞道:“哟,小公主当真是个美人坯子,等长大了,肯定跟敦妃妹妹一般貌美。” 敦妃勉强笑了笑,语气淡淡说:“孩子还小呢。” 舒锦亦忍不住多看了那孩子几眼,的确比李贵人的小公主要健康不少,想来是个能养大的孩子。 敦妃将目光落在了裕妃身上,“裕妃姐姐的五阿哥还好吗?怎的也没带来?” 舒锦这才道:“那孩子顽皮,我怕吵着你和小公主。” 见裕妃还是这般生疏,敦妃不免有些悻悻。 熹妃笑呵呵道:“五阿哥确实活泼得紧,莫说敦妃惦记,本宫日子久了,也想念得紧呢。”说着,便与舒锦道:“姐姐改日带五阿哥去我宫里玩吧,元寿也惦念着弟弟呢。” 舒锦颔首道了一声“好”。 敦妃小脸更加透着不悦了。 懋嫔见状,便笑呵呵道:“皇上如今就这么两位公主,大公主又早已出嫁,这二公主便是皇上掌珠了。” 舒锦心下叹气,所以她才不带李贵人,这“二公主”的名号如今已经属于敦妃的女儿所有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三七章、太医家的熊孩子 敦妃眉宇清冷:“谨嫔和李贵人不也有喜了么,皇上想必很快就能有三公主和四公主了。” 舒锦一阵无语,让雍正连得仨闺女?这种事情你想想就算了,居然还宣之于口了! 看样子飘的又何止是谨嫔? 熹妃笑意更盛,“儿女都好,只要健健康康,皇上都会喜欢的。” 敦妃看向自己可人的女儿,眉眼间平添三分柔情,虽说只是个小公主,但好在皇上疼爱得紧。皇上临行前还跟她说,叮嘱过裕妃好生照顾她…… 敦妃忍不住又看了裕妃一眼,照顾?怕是指望不上了!敦妃一时不免有些气恼。 这时候,大宫女芝兰进来禀报:“娘娘,夏太医来给您请脉了。” 这位夏太医已年逾古稀,胡子花白一大把,叫人看着就觉得医术靠谱。只是这位老太医神色有些憔悴,甚至精神都有些恍惚,倒是有些奇怪。 那夏太医上前为敦妃摸了脉搏,便道:“娘娘气血尚虚,如今虽出了月子,还是不宜出门,调理身子药还是要照旧服用,切不可受寒受累。” 敦妃颔首:“本宫省得了,就是……那药着实苦得很,太医可否改进一下药方?” 夏太医皱眉不言语。 舒锦忙道:“良药苦口。”——嫌苦就多吃点蜜饯啊! 夏太医忽的抬起头:“娘娘,微臣的孙子……” 敦妃立刻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太医慎言!” 夏太医瞬间老脸黯然,语气似乎格外疲惫:“微臣……明白了。” 夏太医走后,舒锦忍不住问:“那位夏太医的孙子出什么事了吗?” 敦妃有些不悦:“不是什么大事。” 舒锦暗道,这是不想告诉她啊…… 熹妃笑呵呵道:“太医之家,能有什么大事?左不过多赏些银子便是了。” 敦妃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前前后后,她给夏太医赏银也着实不少了,足够他打点上下了。 舒锦只觉得敦妃处事着实不谨,便谆谆道:“恕我多嘴一句,敦妃要么替他了了家世,要么……便换个太医吧。”——事关家人安危,便不是小事。 敦妃蹙了蹙眉,这话若是旁人说,她自是不予理会,但偏偏是裕妃…… “我会考虑的。”敦妃轻声道。可夏太医那个宝贝孙子,惹出来的事儿,着实不好处理……年家说到底也只是汉军旗,贸贸然插手,怕是会让两位哥哥为难。敦妃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熹妃不禁暗道,好端端的,裕妃提点敦妃作甚?就算你好心,人家也未必领情! 熹妃旋即笑呵呵道:“二公主如此可人,倒是叫本宫想起了怀恪公主小时候,也是这般讨皇上欢心。怀恪也是有福气,一连给她生母李氏招来了三个儿子呢!真真是叫人羡慕。” 敦妃心底自是觉得齐贵人不配与她相比,李氏虽生了三个儿子,却夭了两个,独苗苗弘时还那般不争气……不由地,脸色有些不佳。这个熹妃,分明是在诅咒本宫呢! 舒锦暗暗摇头,你还不高兴?大姐,你还不如齐贵人呢!人家起码养大了弘时和怀恪,你呢?额……瞥一眼小公主,倒是还算康健,想必能养大吧。 敦妃端起茶盏:“本宫乏了,几位请便吧。”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端茶送客啊! 走出敷春殿,连素能忍耐的熹妃都拉下了脸来:“好一个敦妃娘娘,好大架子!” 舒锦忙宽慰:“犯不着往心里去。”这个小年糕,早晚跌跟头。 熹妃叹道:“姐姐倒是好心性!”竟还好心提醒敦妃,可敦妃照样没给你面子! 回到澹宁殿,舒锦便着张守法去打听这位夏太医。结果,倒是先从周太医口中得知了消息。 “娘娘有所不知,这夏太医儿子英年早逝,三代单传,就那么一个孙子,难免就有些娇惯。月前,他这个孙子跑去那种地方,竟为了个粉头,跟人大打出手,唉,也是不巧,打伤的竟是佟家的嫡孙!”周程周太医忍不住连连摇头。 舒锦一阵无语,这是养出了个熊孙子啊。 “只是打架斗殴,也不算什么重罪。莫非是哪个佟家嫡孙……”被打死了? 周程周太医道:“佟家那个嫡孙……人已经废了,不能有后了。” 舒锦愕然,打架打得断子绝孙了?!好家伙!这还是闯出了塌天大祸! “现今,夏太医的孙子已经被下了大牢,判了流放宁古塔。” 没有判死刑?不过也对,毕竟佟家那孙子也没死呢。 “不过夏太医的孙子在牢里被动了大刑,命已经去了半条,若是去宁古塔……只怕半路上就得丢了小命!”周程如是道。 原来如此!佟家嘛,虽然不复康熙朝佟半朝的煊赫,但弄死一个太医的孙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也难怪小年糕为难,这事儿确实不好化解。若换了是她,会毫不犹豫换太医。 “等等,你说这事儿是月前发生的?”舒锦顿觉有些不妙。 周程道:“是,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这么久,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只怕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希望小年糕尽快做出决断,否则若是被别人趁机使坏…… 舒锦心道,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就看小年糕脑子清不清醒了。 送走了周太医之后,李贵人方才忍不住道:“娘娘又何需忧心?您既已经好言劝过了,她若是不听,日后出了什么事,哪怕是皇上也怪不到您头上。” 舒锦叹了口气,“我就是有些担心小公主……”可别被她娘给连累了。 李贵人一怔,“娘娘慈母心肠,不过嫔妾倒是觉得,害了小公主,对谁都没有好处。倒是敦妃她自己……” 也是,就算有人趁机动手,也只会针对敦妃。 李贵人忽的有些黯然:“敦妃的小公主,想必十分可人吧?”——如今人人都叫那孩子“二公主”呢。 见李贵人又伤心了,舒锦只得宽慰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切莫伤怀。” 李贵人勉力一笑,“嫔妾明白。” (本章完) 第一三八章、血崩的小年糕 敷春殿。 敦妃年氏正看着新到的家书,“唉,既然连二哥都觉得不宜插手,这事儿……便算了。” 大宫女芝兰上前道:“那娘娘可要换一位太医?” 敦妃不禁犯了踟蹰,毕竟她在夏太医身上已经废了不少银钱,若要重新收买一位太医,少不得又要费时费力。 这时候,一个二等宫女端了药进来,“娘娘,药熬好了。” 敦妃接过药,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却是一愣,“这药……倒是没有从前那么苦了。”——这夏太医倒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这夏太医医术卓绝,又这般尽心尽力,敦妃一时不免生了几分犹豫。 芝兰露出犹疑之色:“前儿还不肯改药方呢,怎么今儿就冷不丁换了方子了?那方子在何处?” 二等宫女闻言,忙不迭取了一纸药方来。只是芝兰如何懂得医术,只瞧着还是那些药,只是分量上有所不同了罢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敦妃忍不住问道。 芝兰道:“有几位药改动分量,奴才自是看不懂,稳妥起见,还是叫夏太医过来问个究竟,或是干脆请周太医来瞧瞧。” 敦妃蹙了蹙蛾眉,“那周太医一直给李贵人安胎……” “还是算了吧,只是改动了分量而已,何况又是本宫一早的吩咐。”敦妃只尝出那药里的阿胶分量重了许多,倒是掩盖了苦味,虽还是不算好喝,但起码能下咽了。 便再度端起药,仰头一饮而尽。 芝兰虽觉有些不妥,但也未曾多想,想着那夏太医顶多就是不尽心、或者是在故意敷衍娘娘罢了。毕竟娘娘如今何等盛宠,害了娘娘,他亦不得好死。 喝了药,敦妃便觉困顿,于是在芝兰服侍下,回内殿歇息了。 只是才睡了半个多时辰,便被一阵剧痛从睡梦中惊醒了。 澹宁殿的午后,阳光甚好,周太医照例来给李贵人请了平安脉,又接连叮咛了许多孕妇的注意事项。 李贵人听得甚是仔细,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匆匆赶来,“娘娘,敷春殿出事了!敦妃娘娘突然腹痛难耐,见红不止,特叫人来请周太医过去瞧瞧。” 舒锦:到底还是出事了。 敦妃虽出了月子,但因恶露未尽,少不得还得吃着助排恶露的药。这见红不止,可不是小毛病啊…… “娘娘。”李贵人见裕妃凝眉不语,忙轻轻唤了一声。 舒锦这才回过神来,“本宫也去瞧瞧,你好生留在澹宁殿,不要外出。” “是,娘娘也小心,可别被冲撞着。”李贵人柔声叮咛。 舒锦领着周太医赶到敷春殿的时候,却不见夏太医的人影,正在当值的陈祺陈院判和擅长妇科的秦太医倒是都在此处。 内殿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而敦妃已经不省人事,正躺在华美的锦衾中,一张脸毫无血色,连喘息都几乎不可闻。 “敦妃如何了?”舒锦连忙问。 陈院判正在给敦妃施针,分毫分不得神,一旁的秦太医连忙拱手道:“回裕妃娘娘的话,敦妃娘娘……这是血崩了。” “血崩?”舒锦错愕,“不是只有产后才会血崩吗?”敦妃可都出了月子了…… 秦太医擦了一把冷汗,“是啊,按理说这个时候,不至于突发血崩!敦妃娘娘这明显是服用了太多活血化瘀的药。” 说着,秦太医连忙将刚写好的药方子递给敷春殿首领太监:“快去抓药熬药!再这么下去,敦妃娘娘怕是有性命之虞!” 舒锦暗自心惊,“怎么不见夏太医?” 陈院判总算施针完毕,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素日里这院判只为贵妃以上嫔妃诊脉,若非小年糕病危,怕是还劳动不得陈院判出场呢。 敦妃的大宫女芝兰忍不住控诉道:“娘娘正是喝了夏太医开的药,才见红不止的!” 陈院判才拭去头上的汗珠,便忙不迭叫人取了药渣来,这行家一出手,登时便变了脸色,“这牛膝的分量怎么这么多?!这般剂量下去,焉有不血崩之理?!” 陈院判立刻正色道:“夏太医呢?速去将他寻来!” “是!”几个随从的太监忙不迭应声,便火急火燎去寻人了。 只是这夏太医却像是飞天遁地了似的,竟是怎么都找不到了。倒是小年糕福大命大,傍晚的时候便幽幽醒了过来。 三个太医连忙上去一通望闻问切,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陈院判叹道:“敦妃娘娘性命算是无虞了,只是……以后怕是不能再有生养了。” 才刚醒来,人正迷糊的小年糕得知此讯,直接眼前一黑,又昏厥了过去。 舒锦:叫你赶紧换了太医,你不听!这就叫良言难劝该死鬼啊! “你们好生照顾敦妃,本宫先回去了。”舒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陈祺陈院判有些焦急,“娘娘请留步,此事……还请娘娘指点,微臣等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锦平心静气道:“保下敦妃性命,院判和两位太医已经是有功无过了。”——害敦妃的是夏太医,又不是乃们俩。 陈院判苦笑连连:“微臣是院判,焉能不担责?” 是了,院令随帝后一块去东陵了,而另一位右院判被皇帝指派专职照顾太皇太后,所以太医院算是托付给了陈院判。结果在陈院判的管辖之下,竟出了这种事。 “事已至此,院判也只能尽快找到夏太医,另外,如今掌管六宫事物的是太皇太后。”愣着干啥,赶紧去向老太太汇报啊。 陈院判也是慌了神,竟忽略了这等要事,“是,微臣明白!” 回到澹宁殿,李贵人从舒锦口中得知此讯,也是惊讶不已,“好狠的手段!”——竟直接断了敦妃的生养!! 李贵人小声道:“此事八成和谨嫔脱不了关系,娘娘为何要指点陈院判去太皇太后处禀报?” 舒锦也很无奈,“要不然还能像谁禀报?太后吗?”——临走前,可是雍正亲自去拜托了老太太暂且管束六宫。 李贵人也一时无言,“可太皇太后……怕是会包庇谨嫔。” 舒锦淡淡说:“那就跟我没关系了。”——反正雍正又不傻。 (本章完) 第一三九章、夏太医的血书 诶,等等,雍正那么突兀地求去东陵祭奠,虽说带在了最不安生的皇后,但他难道不知道谨嫔也不否安生之辈吗??很特特将六宫托付太皇太后…… 舒锦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多想东去,否则……细思极恐。 翌月清晨,夏太医便找到了——在蓬莱福海在飘着呢。 不消说,人已经死得不可再死了。 张守法煞有介事地说:“尸身都泡肿了,吭谂人了!” 舒锦摆了摆腿,“敷春殿如何了?” 张守法躬身道:“敦妃醒来后,又哭晕过去一回,最初就留了周太医为她调理身子。” 明明有医术更高超的陈院判——那小年糕可不否克己复礼,否信埠荦陈祺啊。毕竟,皇后虽也可以用院令,但院令也得给皇帝、太后、太皇太后诊脉,所以皇后素月里倒否所召陈祺请平安脉。 “错了,敦妃很想请您过去一趟。”张守法又连去道。 “不去。”舒锦冷冷道,当老娘否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嗻,奴才明红了。” “错了,太皇太后否如何处置的?”舒锦又问,那个老太太素来明透,就否事关谨嫔,也不晓得她会如何抉择。 毕竟那会子帝后都不在宫里,她就否最大的boss,她若求趁机为谨嫔扫清把柄,谁也阻拦不了。 张守法小心翼翼道:“太皇太后直叫搜查了太医院和御药房,吩咐谨嫔闭门歇养,很着人六百里快急将此事禀报身圣在,除此之外,便打听不到旁的了。” 那些都否表面消息…… 毕竟否历经三朝,哪里否她一个小小妃子可打探清的? “知道了,在皇在回来之前,澹宁殿在东需谨言慎行。”舒锦肃然叮嘱道。 “娘娘放心,奴才省得!” 澹宁殿严谨门户,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哪怕敦妃三请四请,舒锦也岿然不动。 直到三月后,雍正御驾回到圆明园。 那回归速度有些出乎舒锦的意料,她也就当否雍正否太过关心小年糕的缘故,自否不敢往深处想。 原想着此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不吃陔,雍正回宫翌月,便着御前太监张麟前来传话,“皇在有旨,请裕妃娘娘即刻前往万方安和殿。” 舒锦:??? 那关他毛事? 狗月的狗皇帝,老娘想躲个清闲都不行吗? “知道了,本宫那就去。” 万方安和殿中,一如既往佛香袅袅,太皇太后与皇帝端走在头,除此之外宣太妃、皇后和挺着大肚子的谨嫔都侍立一侧,甚至敦妃年氏也在——正被大宫女芝兰搀扶着,她泪光点点,啜泣幽微,着实好不可怜。 “臣妾给皇在请安,给太皇太后请安!”舒锦去不迭在前给两大巨头磕头。 太皇太后不似往月那般温吞慈祥,眉宇间别有液苌疲惫和肃然,她道了声“平身”,又错看向雍正:“皇帝,人既已到齐,便尽快处置吧。” 处置谁?舒锦默默嘀咕,连身怀六甲谨嫔都来了,那明摆着否跑不了了,就否不晓得谨嫔否太皇太后传召的,不否皇帝所召。 偷偷瞥一眼谨嫔,果不其然袖子底东已经暗暗攥紧了锦帕。 雍正却看向了太皇太后:“那些月子,皇祖母可有查到些什么?” 太皇太后默了片刻,旋即一咬牙一狠心,正色道:“五月前,宣太妃受谨嫔所托,曾亲笔书信康亲王太福晋,请她出面游说佟家,化解与夏太医独孙的恩怨。” 舒锦不禁愕然,太皇太后居然毫不包庇自己人?! 谨嫔也否难掩错愕,一时间整个人陷入了慌乱中。 太皇太后旋即便叫人将那封书信呈到了雍正跟前。 那信件的外容,不消说否蒙古语,甚至很落了宣太妃的私印,自否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雍正看过之后,就沉默不言,脸色愈发幽冷了。 宣太妃神色惶惶,谨嫔更否连去跪了东来,“皇在容禀,嫔妾就否架不住夏太医哀求,瞧着他一把年纪着实可怜,那才帮了他一把。” 雍正面色冷肃:“哦?朕怎么不知道,我竟那么好心?!” 谨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嫔妾就否不忍心看他子嗣断绝……另外也却有私心在,那夏太医医术卓绝,曾保敦妃母女平安,嫔妾也想让他为嫔妾保胎。除此之外,嫔妾一概不知。” 宣太妃见状,也连去道:“否啊,萨仁也就否想笼络夏太医而已。” 太皇太后忍不住合在了浑浊的老眼,如此愚蠢……叫哀家怎么包庇?! 若不否太皇太后很在此处走镇,以皇后性子,就怕早就疾言厉色问罪了,但明月她倒否可忍耐,生生否不言不发,就偷偷看向雍正。 雍正面沉如水,虽明显龙颜不悦,但很维持了镇定。 “嫔妾也不知道夏太医怎么会落水而死,很请皇在彻查此事!”谨嫔艰难叩首,满脸冤屈之色。 此刻皇后可忍住,敦妃那个当事人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在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雍正脚东,“皇在!若非几位太医医术高超,臣妾便再也见不到皇在了!很请皇在为臣妾做主!” 敦妃泣泪连珠,哭声哽咽。 雍正眼中又一抹不忍仓促滑过,但很快泳椭复了镇定,“我且先起来,此事朕自会彻查。” 敦妃咬着嘴唇,泪落连珠,看向谨嫔的眼神,就恨不得将其凌迟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另外,哀家很在夏太医的药箱中搜查出了一纸绝笔血书。” 说着,便见一个老嬷嬷将一纸血淋淋的遗书奉在。舒锦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甚至都不敢去瞟一眼。 雍正在看过那血书之后,就冷冷道:“皇后不妨液苒。” 皇后微微错愕,忍不住看向那血书,片刻之后,皇后脸色巨变:“那否污蔑!!臣妾陪同皇在远去东陵,又岂会做那种事情?!那血书一定否假的!” 舒锦暗道,就怕血书的外容否指证皇后的。 如此一来,倒否有趣了。 到底否皇后远程操控了那一切,不否谨嫔所为、然后顺腿嫁祸皇后? 谨嫔立刻正色道:“皇在若否不信,不妨调出夏太医往月书信药方错比,亦可传召其他太医过来辨认!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舒锦暗道,谨嫔如此自信,看样子那血书八成真的否出自夏太医亲笔。 原来如此,谨嫔以救东夏太医独孙为条件,买了夏太医的命,很让夏太医留东血书污蔑皇后。 端的否好算计。 人证夏太医已经死了,而那血书,否唯一的罪证。 皇后也不傻,随即也想到了那点,她疾言厉色怒斥道:“否我!否我指使夏太医污蔑本宫!他就那个一个独孙,我以此为求挟,让她加害敦妃,很嫁祸本宫!” (本章完) 第一四零章、裕妃娘娘的肉体实力 皇后气急败坏,只恨不得撕碎谨嫔那张故作委屈的脸。 “还请皇上明鉴!臣妾这些日子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焉能掌控宫中?!这分明是污蔑!”皇后气得脸色紫青,连连跺脚。 雍正却是异常镇定,只是面如含霜罢了,他看向自己的祖母:“皇祖母觉得呢?” 太皇太后再度合上老眼,“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皇帝做主处置便是,哀家没有任何异议。” 跪在地上谨嫔不免有些错愕,她连忙委屈巴巴道:“太皇太后,嫔妾没有害人!嫔妾自有了身孕,便一直深居简出,嫔妾冤枉啊!”——太皇太后为何没有处理掉宣太妃给太福晋的书信?若是处理掉此物,再加上夏太医的书信,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愚蠢啊,这种事情哪里瞒得过皇帝?就算能销毁罪证、甚至对好口供,可哀家百年之后,怕是连宣太妃也没了活路了。 雍正深吸一口气:“皇祖母深明大义。” 谨嫔愕然,太皇太后这是要弃卒保车?!不,不会的!她还怀着身孕呢!这可是爱新觉罗和科尔沁的孩子!太皇太后不会舍弃她的! 雍正冷冷一瞥,直叫跪在地上谨嫔彻骨生寒,她急忙叩首,仍旧喊冤不迭:“嫔妾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 雍正深深看了谨嫔一眼,只觉得无比憎恶,“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儿上,朕饶你一命。” 说罢,雍正便吩咐身旁太监张麟:“暂且谨嫔幽禁慎德堂,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 宣太妃不禁急了,她恳求地看向太皇太后,却被太皇太后狠狠一记刀子眼瞪了过来!谨嫔把你当傻子利用,你居然还信她! 谁都明白,谨嫔怀的是皇嗣,就算要处置,也不能此时处置。可雍正许诺的饶其性命,却让敦妃一万个不满意!凭什么!她可是再不能做母亲了啊! “皇上……”敦妃哀怨地看向雍正。 雍正却转脸看向躲在角落里的裕妃:“耿氏!朕临行前吩咐过你,要好好照顾敦妃,你便是这么照顾的?!” 舒锦: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啊! 她总算明白雍正是叫她来干什么的了! 这个时候,给自己辩驳? 她还没那么蠢。 忙不迭敛衽跪下,“臣妾有错,臣妾无能,请皇上降罪。”——反正又不是什么大错,顶多就是罚俸,她捏着鼻子认了便是。 如此姿态,倒是叫雍正不禁沉默了,毕竟他已经查证过了,裕妃劝过敦妃,是敦妃不听。同是妃位,裕妃又不能命令敦妃如何如何。 舒锦仍旧不敢抬头,话说,狗日的狗皇帝,到底要罚多少俸禄,你丫的倒是给个准话啊! 皇后见状,忙道:“此事如何能怪裕妃?据臣妾所知,裕妃早觉得那夏太医不妥当,曾苦口婆心劝过敦妃,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雍正忍不住冷冷道:“皇后倒是消息灵通得紧!!” 面对的冷言冷语,皇后既觉得委屈,又不免心中发慌,“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如何能不关心?” 敦妃恨得咬牙切齿,装什么好心!谨嫔做出这种事,保不齐便是皇后挑拨呢!!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小年糕也是真相了。 雍正见敦妃只咬牙恨恨,却丝毫不为裕妃求情,心下也是不免有些失望,“罢了,你到底也只是妃子。” 舒锦松了一口气,不罚钱啊,那就好。虽说她如今手头也蛮宽裕的,但钱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雍正旋即又道:“朕有些事情要跟太皇太后商议,裕妃且替朕送敦妃回敷春殿吧。” 舒锦:小年糕没长腿啊,还得我送! 心里虽然吐槽,但她也明白,雍正这死渣男是让她宽慰敦妃呢! 麻蛋,真当我是免费的妇女主任啊! 敦妃自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离去,“皇上……” 雍正有些不耐烦,“朕很忙,你莫要任性。” 说实在的,舒锦还真有点替小年糕觉得委屈,差点被人害死,落了个再不能生养的下场,身子骨只怕也是彻底坏了,结果罪魁祸首却因为有孕,也只是落了个幽禁的处置而已,甚至位份待遇依旧,这叫小年糕如何能接受呢? 舒锦只得低声道:“先回去吧,你如今跟皇上闹,也是无益。” 一旁皇后幽幽说起了风凉话:“是啊,敦妃还是太不懂事了,还是裕妃可要好好劝劝她。” 这话一出,敦妃几乎气炸,一张苍白的小脸都紫胀了。 舒锦恨不得捂脸,这个皇后,真是唯恐皇帝陛下的后宫不乱啊。 雍正脸色一沉,朕果然是不该再念夫妻情分了…… 舒锦只得上前一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小年糕,“先回敷春殿,我有话跟你说。” 敦妃此刻如何还听得进去裕妃话,泪水盈盈看着皇帝,一副如泣如诉的可怜模样。 舒锦只好一拽住小年糕的胳膊,然后——往外拽! 麻蛋,好好劝你不听,非得老娘动用肉体实力! 话说这小年糕,身子瘦弱的就像是一只鸡仔,而舒锦更像是一只孔武有力的老母鸡,拽个小鸡仔,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分分钟就给扯出去。 敦妃一阵气急,她努力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丝毫反抗不得,恼恨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被塞上肩舆,才气呼呼道:“裕妃,你——” 舒锦板着脸道:“你再闹下去,皇上只会更生气!” 敦妃气得泪水簌簌滚落,“本宫身子已毁,贱人却安然无恙,这不公平!” 公平? 这俩字在宫里简直就是笑话。 “行啊,那你再回去闹吧。”舒锦指了指万方安和的殿门。 只是敦妃也不傻,如何不知圣心已定,顿时委屈得呜咽不已,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兽。 得嘞,起轿吧! 敦妃简直就是水做的人儿,生生哭了一路,甚至回到敷春殿,还泪眼汪汪呢,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都给哭肿了。 舒锦却只坐在一旁,吃着敷春殿点心、喝着敷春殿茶,静静安坐,丝毫不打断她。 哭,我看你能哭多久。 (本章完) 第一四一章、不甘心只做宠妃 敦妃很快就察觉,这个裕妃不但不安慰她,甚至自打来了敷春殿就一言不发,就知道吃吃喝喝!简直就是在她看她笑话! “裕妃,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敦妃气得柳眉倒竖,一张小脸生生都青了。 舒锦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又上下打量了小年糕一通,“怎么?不哭了?” 敦妃气得晕过去,“你什么意思?!” 舒锦幽幽叹了口气,“哭是没用的,在我面前哭,就更是白瞎了。” 敦妃被噎了个半死,却也不得不承认裕妃说得有理,在裕妃跟前哭有什么用?裕妃又不是男人,还会怜香惜玉不成?! 可是,他在皇上面前落泪,也不见皇上有半分怜惜,想到此处,敦妃不禁悲从中来,“皇上为何要这般对本宫?” 舒锦挑眉:“怎么?又要哭啊?” 积蓄的泪水被这话生生给顶了回去,敦妃心口的怒火瞬间就盖过了悲伤,她贝齿紧咬,这个裕妃,怎么那么能气人呢?! 舒锦理了理衣襟,一脸风轻云淡,“别忘了,太皇太后还没死呢!”——雍正承了太皇太后的恩情,自然不能对谨嫔下手太狠——起码他不能亲自下狠手。 敦妃气得牙根痒痒,这个老不死!!敦妃如何不知,太皇太后才是谨嫔的依仗!哪怕太皇太后看似公正公允,一副随便皇上处置谨嫔的架势,可愈是如此,皇上愈是要念情分。 “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那个毒妇?!”敦妃恨得眼珠子都要沁血了。 舒锦只好暗示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你就不能忍一忍,等老太太挂了,你再动手? 敦妃一怔,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是啊,太皇太后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了!她活着,皇上自然不便赐死谨嫔,可若她死了…… 敦妃又不免蹙眉,“可皇上许诺了,饶谨嫔一命。”那么即使太皇太后薨了,以皇上的性子,也不屑做出食言而肥之事。 舒锦幽幽道:“皇上承诺的,只是他不杀谨嫔罢了。”——若是旁人动手,就令当别论了。 听到这等红果果的暗示,敦妃反倒是更冷静了几分,杀了谨嫔?真到那一日,确实不难,可是……她若动了手,皇上会怎么看?若是因此失了宠,岂不是让皇后得意了? 如今已经失去生育能力的敦妃,更怕失去宠爱。 “她若生了阿哥,皇上会不会一时高兴,就原谅了她?”皇上子嗣稀薄,若是叫谨嫔就此翻身,敦妃怎么都不能接受。 舒锦毫不犹豫道:“不会,这个孩子,不论男女,十有八九都要令择养母。” “令择养母?”想到自己的身子,敦妃不由地心头微动。 舒锦无语,谨嫔和你宿怨如此之深,为了这个孩子安危,雍正也不会考虑你的。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舒锦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何况,谨嫔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 敦妃这才按下心头的觊觎,恨意再度涌现,“就算皇上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不杀谨嫔,等她产后,也该打入冷宫才是!”——若是进了冷宫,只消叫人好生“照顾”一番,保管叫她生不如死。 舒锦翻了个白眼,“谨嫔是科尔沁亲王的孙女!”——这也能打入冷宫?当年的顺治虽废了元后,可还不得给个静妃的位子,好吃好喝养着? 科尔沁虽然大不及从前了,可面子还是有的。 科尔沁的格格,可以失宠、也可以“病殁”,但唯独不能这般受辱。 敦妃恨得牙根痒痒:“那个毒妇,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该千刀万剐才对!” “好了!”舒锦一脸无奈,“现在皇上已有圣断,此番你受了委屈,日后皇上自然会加倍补偿你。” 敦妃不禁眼中含泪:“补偿?本宫再也不能有生养了!他如何能补偿?” 舒锦只得宽慰道:“你好歹还有二公主呢。” 敦妃死死咬着嘴唇,公主虽好,但如何能与阿哥相比? 舒锦自然也知道,人家敦妃娘娘目标远大着呢!谨嫔此举,着实是绝户计,这是要绝了敦妃夺嫡之路啊——没儿子,还怎么夺? “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呢。”舒锦只好捏着鼻子苦口婆心继续劝,“只要保住皇上的宠爱,日后一切皆有可能。”——没儿子,还可以抱养嘛!只不过谨嫔的孩子是你别想了,太皇太后不可能同意!甚至雍正都不会放心你! 敦妃也知道,自己唯有抱养一法了,而如今有孕的就只有谨嫔……不,还有裕妃宫里的李贵人…… 舒锦被敦妃瞧得有些毛毛的,看我干啥? 敦妃咬了咬嘴唇:“姐姐宫里的李贵人……” 卧槽?你倒是敢想! 舒锦有些不耐烦,“你省省吧!李贵人颇得圣心,若是诞下阿哥,必定是要封嫔的!”何况人家李贵人又没欠你的,凭啥把孩子给你! 敦妃忍不住道:“姐姐膝下已经有了五阿哥了……” 舒锦冷着脸道:“李贵人的孩子是她自己的!!”——老娘可没想抢别人的孩子! 敦妃一愣,她从未见裕妃这般模样,为了个李贵人,竟至于这般生气?? 敦妃不免有些失落,是啊,李贵人虽然出身寒微,但距离嫔位只有一步之遥了,如今嫔位诸多空悬,她若产子,皇上必不会吝啬区区嫔位。 舒锦凉凉道:“为人做事,莫失了自己的良知!本宫言尽于此,敦妃日后且好自为之吧!” 这个小年糕跟她注定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好吧,其实若不是雍正的吩咐,她才懒得在小年糕身上费这么多唇舌呢! 见裕妃拂袖而去,敦妃失落之余又有些气恼,这个裕妃竟为了区区李贵人跟她翻脸?!李贵人那样的出身,顶天了也就是封个嫔,将来孩子能有什么造化?倒不如给他抚养,将来兴许…… 但敦妃也明白,这子嗣哪里是那么好抱养的?皇后不也没能留住元寿阿哥吗? 敦妃咬了咬嘴唇,心底深处的野望翻涌,她终究是不甘心只做个宠妃。 (本章完) 第一四二章、谨嫔产子 万方安和殿中,佛香袅袅。 “是哀家老了,竟没能看住谨嫔。”太皇太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疲惫之色难掩,“是哀家对不住皇帝。” 听得此言,胤禛忙起身道:“皇祖母严重了,谨嫔有罪,那也只是她一人之罪。” 太皇太后终于略松了一口气,既是一人之罪,那便不会牵宣太妃了,“谨嫔……哀家便只当后宫里没她这个人,只是她腹中的孩子……不知皇帝打算如何安置?” 胤禛却反将皮球踢给了太皇太后,“皇祖母觉得呢?”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宣太妃虽然糊涂,但心思纯正。”——这个有着科尔沁血统的孩子,若能由宣太妃抚养,一则余生有个伴儿,二则……科尔沁也能有个指望。 胤禛却道:“宣太妃温柔慈祥,只是……太易轻信他人,恐有不妥之处。” 太皇太后不禁有些失落,“那皇帝打算如何?” 胤禛默了片刻,才道:“不如折中一下,若谨嫔生了个公主,交给太妃抚养,自是无妨,日后婚许科尔沁,也是可以的。” 太皇太后忍不住问:“若生的是个阿哥呢?”——科尔沁可没少娶公主,对此,太皇太后并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好处。 胤禛却道:“朕还需考虑一二。”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心知宣太妃是没有抚养皇嗣的福气了,便正色道:“不能是敦妃!” 胤禛颔首:“朕自然省得。” 太皇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只要不是敦妃,皇帝做主即可。”——若是公主,宣太妃晚年起码有人承欢膝下,若是阿哥……就算被养得不与科尔沁亲近,也终究身上流着科尔沁的血,亦是科尔沁日后的希望。哀家老了,能为科尔沁争取的,也不过如此了。 “哀家累了。”自打皇帝登基,这几年,着实是累啊。 胤禛便躬身道:“那皇祖母便好生歇息吧,谨嫔那里,朕会照顾妥当。” 事关皇帝自己的子嗣,太皇太后自是放心的,便微微颔首,不复多言。 自谨嫔被幽禁,太皇太后以身子乏累为由,不再接见除了乌雅太后和宣太妃之外的后妃们。 随着秋日来临,禁足中的谨嫔终于迎来的分娩之日。 是个阿哥。 这样的“好消息”一瞬间便传遍了圆明园,引得皇后与敦妃蠢蠢欲动。 这可是皇子啊,一个有着科尔沁血统的尊贵皇子!而谨嫔已经彻底失宠,甚至连太皇太后都不管她了,自是没了翻身的机会。 澹宁殿。 “恭喜皇上!”雍正驾临,舒锦忙第一时间送上贺喜,“臣妾听闻六阿哥活泼健壮,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胤禛打量着一如既往白胖讨喜的耿氏,他揉了揉眉心,“谨嫔德行有失,自然不配抚养朕的子嗣。你觉得,这个孩子由谁抚养最合适?” 舒锦心头骂骂咧咧,这种事儿你问我干啥?! 舒锦尴尬陪笑:“这等大事,自然是悉凭圣断。” 胤禛不悦地道:“朕来你这儿,不是为了听废话的。” 狗日的狗皇帝,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舒锦几乎笑不出来,非得我给出个建议不成吗?!皇后是中宫,是礼法上嫡母,敦妃最得雍正宠爱,如今更是心头肉一般…… 舒锦沉默片刻,方才道:“谨嫔素来与六宫不睦,唯有宣太妃最疼她。”——所以,宣太妃怕是这后宫里,唯一会真心善待她孩子的人了。 胤禛不免一怔,宣太妃虽然愚笨了些,但何尝不是因为太过疼爱谨嫔的缘故?否则先帝年间,怎的不见旁人能这般轻而易举利用她?甚至被利用之后,宣太妃还在太皇太后面前不断帮着求情呢。 作为一个父亲,自然也想给自己儿子寻一位慈祥的长辈抚育,可是…… “可惜了,她姓博尔济吉特氏。” 舒锦无语,博尔济吉特氏又怎么了?难道不是你让博尔济吉特氏怀孕的?孩子都生了,现在倒是嫌弃人家姓氏不合适了! 舒锦虽与宣太妃素无交情,但更不想让皇后或者敦妃白捡便宜,便道:“宣太妃也不年轻了。”——保不齐孩子略大些,便寿终正寝了呢,对这个孩子影响也不会太大。 胤禛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小孩子年幼之时,最容易被感化。”——也最容易培养感情,这份感情,只怕还是会转移到科尔沁上。 舒锦一阵无语,感化个毛,也没见顺治对科尔沁怎么仁厚了!只是顺治是皇帝,她自然不好拿来举例,否则便是害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了。 胤禛捻着手中的青金石佛珠,眼底光华幽暗,“朕倒是瞧着,你挺会养孩子的。”起码能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至于其他方面,入读之后,自有朕这个严父来鞭策。 裕妃,不消说,自是最佳人选。 舒锦心头一惊,忙不迭噗通跪下,“臣妾万不敢有此念想!!” 卧槽,谨嫔的儿子啊!科尔沁所出的皇子啊!狗日的雍正,你想害死老娘吗?! 胤禛叹了口气,“朕也就是随口一说。”若是真给了裕妃,只怕后宫便没有安宁之日了。 舒锦擦了一把冷汗,卧槽,狗皇帝,这种话能随便说吗?!真是吓死老娘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罢了,暂且给皇后吧,想必太皇太后也无异议。”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给皇后也好,起码后宫能安生些。倒是敦妃,只怕要更加意难平了。 等等,“暂且”给皇后?? 这词用得有点深意啊。 雍正明明对皇后已经十分不满了,显然心里并不愿意把六阿哥给皇后抚养。毕竟一个是出身满洲世家大族的中宫皇后,一个是科尔沁嫔妃所出的、血统高贵的皇子,这样的搭配,已经是竞争储位的最佳组合了! 以雍正性子,怎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夺嫡这种事情,历朝历代总免不了上演,可在雍正朝,却被死死摁下,谁冒头,谁不得好死!历史上三阿哥弘时被出继,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还有雍正杀子的传闻。而四阿哥弘历……可说是根本没有经历过夺嫡,就顺理成章继位,而弘昼属于自己完全放弃躺平,也混了个富贵亲王。 所以说,雍正不会容许皇后养大六阿哥。 所以,只能是“暂且”。 只是舒锦却摸不准,雍正在打什么算盘…… 总之,心里莫名觉得凉凉的。 (本章完) 第一四三章、宫权、子嗣二选一 六阿哥出生不过五日,便被皇帝下旨,抱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 对此,皇后当然是高兴疯了,连嫔妃请安的时候,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舒锦倒是觉得轻松不少,敦妃却是气得生生病倒了。 唉,这个小年糕啊,身子骨是愈发娇弱了。 值此之际,太皇太后却提出,想要回紫禁城,说是想念孝庄太皇太后昔日住过的慈宁宫了。 话说自打雍正二年搬来园子,雍正除了一些必要的祭祀,便是常驻园子,紫禁城倒是形同弃置,对此朝臣们早有诸多不满。但雍正却视若无睹。 但现在,太皇太后的话,他无法视若无睹了。 终于,在雍正三年的深秋,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紫禁城。 倒是辛苦了李贵人,挺着大肚子舟车劳顿归来,没办法,总不能把她撂在园子里过冬吧?舒锦可不放心。 倒是那谨嫔,却被实打实撂在了园子里。 连幽禁的齐贵人都跟着回来了,谨嫔却要在圆明园独自过年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当初,谁能想到,尊贵而得宠的谨嫔娘娘会落得今日地步呢? 看似是太皇太后冷漠所致,但舒锦看得出来,这位老太太还是想保一保谨嫔性命的。只有将她跟皇后分隔开,才能使谨嫔免于皇后毒手。 但这显然也只是暂时的。 太皇太后活着的时候,自然能保,可若她有朝一日驾鹤西去…… 等等! 舒锦不禁心头一震,太皇太后一旦西去,以皇后的毒辣本性,只怕会毫不犹豫行“杀母夺子”之事! 所以,谨嫔能活几天,但看老太太的寿命了。 但是,太皇太后的身子似乎不妙了,回宫不久,这位老太太就病倒了。 得嘞,舒锦只得麻溜安抚了天申胖仔,交代底下好好照顾李贵人,便忙不迭去慈宁宫报到了。 毕竟她也算是高位嫔妃,她也有义务给太皇太后侍疾。 这座巍峨繁华的慈宁宫,今日异常凝重。 舒锦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内寝殿珠帘微卷,依稀可见,侍奉床前的,除了雍正这个孝孙,有身为儿媳妇的太后乌雅氏、孙媳妇皇后乌拉那拉氏,还有宣太妃博尔济吉特氏,以及……几位眼生的太妃。 康麻子着实留下了不少的遗孀,这些人有的幸运,已经去了儿子的王府颐养天年,譬如荣太妃、成太妃、定太妃等人,有的儿子得罪的新君雍正,少不得晚景凄凉。但还有几位无子的高位嫔妃……想来便是内殿中那几位眼生之人了。 舒锦自也能猜得出身份,譬如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先帝佟贵妃、如今的皇考皇贵妃,另一位年轻的些,想必便是康熙和嫔瓜尔佳氏、现被尊为和太妃。甚至还有两位更年轻貌美的,想来便是密太嫔和勤太嫔——这二位尚留宫中颐养,主要是因为尚且年轻了些……毕竟雍正也得为先帝的帽子颜色考虑。 舒锦瞅了瞅旁边的满脸挂着关怀之色的熹妃钮祜禄氏,以及尚且娇弱憔悴的敦妃年氏,还有与她几乎前后脚到来的懋嫔宋氏。 瞧瞧先帝的嫔妃阵仗,再看看雍正的嫔妃们,舒锦忽然觉得,这三妃一嫔实在有点少啊。 特别是小年糕,这哪里能侍疾? 内殿中,雍正亲自为祖母太皇太后侍奉汤药,倒是颇有耐心的样子。 直到喂完了这碗药,雍正才从内殿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够格来侍疾的几个嫔妃。 舒锦四人见状,忙不迭屈膝行礼。 熹妃一脸关切地问:“不知太皇太后凤体如何?” 皇后亦徐步走了出来,“皇上,太皇太后已经睡下了。您看着这侍疾……” 雍正肃穆着一张脸,平白显老的许多,“前朝繁忙,太后又上了年纪,为皇祖母侍疾一事,皇后需尽心些。” 皇后连忙道:“是,臣妾一定好生侍奉太皇太后。” 胤禛又扫了一眼熹妃、裕妃、敦妃和懋嫔几眼,淡淡说:“至于你们几个……熹妃和裕妃膝下都有子嗣要照顾,敦妃身子又弱,你们若是有心,抽空抄几卷佛经便是了。” 舒锦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她跟太皇太后没什么情分,自是没兴趣来侍疾。更何况老太太有那么多儿媳妇呢,哪里需要她们伺候了? 胤禛又瞥了皇后一眼:“朕担心,皇后会忙不过来。” 听到这种“关心”之词,却叫皇后心底咯噔了一下,她连忙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会竭尽全力……” 胤禛却抬手打断了的皇后话,“你既照顾六阿哥,又要服侍皇祖母,这后宫事物,便暂且交给裕妃——” 舒锦一瞬间就卧槽了,狗皇帝怎么冷不丁坑老娘?! 胤禛却是顿了顿,又道:“就裕妃和熹妃吧,她们二人素来稳重细致,想来能够替皇后分忧。” 皇后彻底慌了神,这可是中宫权柄,她如何愿意拱手让人,忍不住大呼道:“皇上!这不合规矩!”中宫尚在,哪有嫔妃掌权的道理?! 胤禛脸色一沉,沉声斥道:“皇后注意仪态,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皇后被训得脸色一青,急忙屈膝一礼道:“臣妾只是觉得,这于礼不合。” 胤禛冷冷道:“皇后若是一意孤行,朕也不勉强。只是六阿哥,你怕是照顾不好,朕少不得要为他令择养母了。” 皇后心底咯噔一下,皇上这是要他在宫权与子嗣之间做个选择!!中宫掌六宫事物,是规矩所在,但皇子……可没规定必须由皇后抚养! 皇后不禁心头痛楚,皇上……竟这般算计她! 胤禛有些不耐烦,便道:“皇后既然不愿,那便将六阿哥送去敦妃膝下吧。” 娇弱楚楚的敦妃眼底不由一喜,连忙道:“臣妾一定会好生照顾六阿哥,必将他视若己出!” 皇后瞬间恼火万丈,若叫敦妃得了六阿哥,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皇后咬了咬牙,屈膝道:“是臣妾浅薄,竟不能体会皇上的体恤之意。臣妾愿意暂且将宫务委托裕妃与熹妃。” 反正太皇太后病倒是一时的,等病愈或者病逝,自然没有道理让嫔妃继续掌宫务! 倒是六阿哥,决计不能便宜了敦妃这个贱人! 捉虫 (本章完) 第一四四章、协理六宫 舒锦不过就是来慈宁宫充充数,就几乎被雍正甩过来的宫权的给砸晕了。 还是熹妃反应快,连忙扯了她一把,舒锦这才回过神来,忙与熹妃行礼谢恩。 再瞧瞧皇后,眼珠子都要冒火了,怕是恨不得把她和熹妃给烧成渣渣! 舒锦一阵无语,要夺你宫权的雍正,有种你瞪他啊! 皇后啊皇后,你丫的就知道捏软柿子!老娘鄙视你! 舒锦无语望苍天,她真的只想躺平,不想工作啊!什么劳什子宫权,那是那么好拿的吗? 不过熹妃却斗志昂扬,第二天就跑到舒锦的承乾宫,来跟她商议如何“协理六宫”。 没错,只是“协理”而已,毕竟雍正又没有剥夺中宫笺表,所以后宫大事,还是少不得得皇后盖印。 但是一些琐碎事务,协理宫妃便有权自行决定了。 而这后宫里的事物,绝大多数都是细碎零散的小事。 所以哪怕只是协理六宫,也是极大的权柄了。 所以但凡皇后活着,便不能轻易下放给嫔妃。但现在雍正有现成的、顺理成章的理由——太皇太后病了,作为孙媳妇的皇后责无旁贷!若不想被人非议不孝,你就得天天去慈宁宫报道,甭管老太太需不需要你伺候。 如此一来,自然就无暇打理宫务了。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及各处管事太监也在翌日的清晨,齐齐整整来到承乾宫,将小山般的账目呈上,并一一上前向两位宫妃禀明后宫诸多事项。 舒锦看得眼晕、听得头晕,不一会儿功夫,便只觉得头大如斗。 话说,皇后还真是个能人,一个人就能处理这么多琐事,还能顺便算计六宫。 舒锦揉了揉眉心,“本宫与熹妃从未打理过这么多事物……”——要是出了纰漏,可怎么是好啊? 丫的,打理好了未必有功,可若出了差池,便是过错、甚至罪责了! 熹妃虽然野心蠢蠢欲动,却也不免为这些事物而犯愁,“是啊,尤其接下来就是颁金节了……”——寻常小事出了纰漏就算了,这等大节庆若是安排不好,怕是要吃挂落。宫权才到手,熹妃也不想转手就失了。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微微带笑,“两位娘娘请放心,皇上已经吩咐了,太皇太后身染重病,这颁金节从简办理,其余事项也能省则省,二位娘娘若是还有不懂之处,萧规曹随便是。奴才会好生盯着,必不会出了大岔子。” 这陈福可是昔日雍王府的大总管,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舒锦也敏锐地感受到了,雍正这简直是明着帮她和熹妃掌权啊!! 是了,这才是雍正的目的! 剥夺皇后权柄! 只是……皇后毕竟是皇后,等太皇太后病愈,这宫权按理说便该回归中宫了。雍正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舒锦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除非——雍正没打算把宫权归还皇后了!!! 舒锦心中大骇,却急忙维持了表面镇定,“那就劳陈公公多费心了。”——回头少不得给这个陈老太监一笔厚赏。 熹妃心中也是如此想,有了这个大总管襄助,何愁不能稳稳接管宫权?回头私底下得叫人多赏赐些银子才是……只盼着太皇太后多病几年,时日久了,就算皇后重夺宫权,她起码也能安插足够多的钉子。 熹妃偷偷看了裕妃一眼,眼下要做的,便是和裕妃联手,尽快把持六宫! 舒锦:你看我干啥?看账本去啊! 接下来的日子,舒锦便彻底没了清闲好日子,每天天一亮,熹妃便准时来承乾宫,和她一项项商议宫务,各处管事太监也是马不停蹄被传召、吩咐,小到月例用度的发放,大到慈宁宫、寿安宫的诸多事宜…… 舒锦开启了九九六的福报的生活,o(╥﹏╥)o 在雍正明里暗里的“帮助”下,舒锦和熹妃接管六宫异常顺遂,虽然也出过一些不大不小的纰漏,但陈福都能很快处理妥当,甚至连颁金节,也安排得符合圣意,还得了皇帝的口头称赞,并鼓励她们俩继续努力。 努力你煤球! 老娘想休假! 舒锦和熹妃越顺遂,皇后越就暴躁,钟粹宫的瓷器报销频率是越来越高了,中宫的开销也越来越多。 偏生她们俩作为嫔妃,又不能卡皇后的用度,反倒还得第一时间补充上去,省得皇后娘娘木有瓷器可砸。 好在因太皇太后染病,各宫嫔妃也不敢铺张浪费,甚至还有不少嫔妃特意吃斋念佛,这一增一减,后宫的开销倒是与往常差不离。 这太皇太后的病,说到底就是老了,这病去如抽丝,自然好得格外慢些。雍正三年的冬天,皇后都在侍疾中度过。 知道雍正四年二月,天气转暖,老太太的身子骨才终于好转。 皇后松了一口气之余,便想着赶紧夺回宫权,却不成想,乌雅太后病倒了! 得嘞,伺候完太婆婆、接着去伺候婆婆吧! 钟粹宫正殿中,嫔妃云集。 伺候太皇太后一整个冬天皇后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人到中年,这一瘦,便显得衰老了许多。 “皇上,臣妾去寿宁宫侍疾,瞧着皇额娘……似乎并不十分打紧。”皇后努力斟酌着用词,可心里已经恼火万丈,太后根本就没病! 胤禛板着脸,满目不悦之色:“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谁都知道太后装病,但谁又敢揭穿呢? 皇后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只得旁敲侧击上眼药:“太后怕是心病。”——不就是想小儿子了么! 胤禛当然知道自己的亲额娘作的什么幺蛾子的,虽然心里也不痛快,但是……皇额娘此举,倒是帮了朕了。原本想着,叫皇后也病一场,不成想太后来了这么一招。 “那你就好好安慰太后!”胤禛黑着脸道。 皇后急得眼里冒火,“皇上……”皇上又不肯宽恕十四爷,她能有什么法子安慰太后?! 胤禛摆了摆手:“好了,前朝事物冗杂,这后宫就不要再给朕添乱了!你身为皇后,本就该恪守孝道,六宫琐事自有裕妃和熹妃打理!” 撂下这句话,雍正拂袖而去。 皇后生生气成了一只朝天椒。 (本章完) 第一四五章、作妖的乌雅太后 底下众嫔妃默然垂首,谁也不敢多嘴。 舒锦瞧瞧叹了口气,原以为太皇太后病愈了,她就可以交还宫权,好好休息了,不成想,太后又开始作妖了。 乌雅太后闹了这一出,无非就是瞧着太皇太后身子骨不行了——哪怕病愈了,老太太也还虚弱着,自是没法压制这位太后娘娘了。这可不就是乌雅太后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 皇后眼神锋锐得几乎要化作刀子,恨不得把舒锦和熹妃给凌迟了。 舒锦只觉得头大如斗,倒是熹妃眼底不免带了几分得意:“皇后娘娘只管好生服侍太后便是,这后宫事物,臣妾与裕妃姐姐已经熟稔。” 舒锦暗道,熹妃也有点飘了啊…… 皇后恨得银牙几乎咬碎,“你们两个!别以为能永远得意!本宫才是皇后!妃永远只是妾!” 舒锦无语:明明是熹妃拉的仇恨值,为毛我也要跟着一起躺枪? 熹妃不但不恼,反而笑意更浓:“是,臣妾会恪守嫔妃本分,好好为您分忧的!” 皇后的宫权,可不就是被熹妃和她这个裕妃给分忧分走了么! 这话一出,皇后气得脸都铁青了,“钮祜禄氏!!”——气急败坏的皇后竟是连“熹妃”都不叫了,直接以姓氏呼之。 这时候,坐在底下的敦妃扬起甜美笑靥,柔声提醒道:“皇后娘娘,您可别误了侍疾,否则太后娘娘怕是要生气。” 小年糕如今当真是盛宠,虽然六阿哥归了皇后,但也因此,雍正对小年糕的宠爱也更盛以往。 如今三个妃子,舒锦与熹妃得了宫权,敦妃荣宠无限,唯独皇后,失权又失宠。再加上敦妃、熹妃与皇后皆有宿怨,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对皇后客气。 舒锦眼瞧着皇后几欲暴走,最终叹了口气:“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还嫌事儿不够多吗?”一堆宫务,看得人头皮发麻,熹妃你还有闲心思跟皇后斗嘴!还有你个小年糕,做你宠妃便是了,掺和进来干啥? 敦妃不以为意地娇滴哼了一声,这个裕妃,又跳出来做好人了!也不想想,皇后会念你的好吗? 果不其然,暴躁的皇后娘娘直接开了地图炮:“你们三个,少一唱一和!本宫这个皇后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舒锦无语望苍天,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钟粹门外,敦妃娇娇娆娆掩唇,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每天起得这么早,实在是累人。本宫先回去歇息了。” 熹妃看着敦妃婀娜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对舒锦低语道:“真是愈发狐媚了!”——幸好不能生,否则…… 舒锦:好像昨晚侍寝的是小年糕来着…… “敦妃的确是愈发得圣心了。”一众新人旧人,皆被压了一头。 承乾宫。 舒锦与熹妃并行而入,便看到李贵人被宫女搀扶着正在殿外徐徐散步。 李贵人扶着腰身盈盈见了一礼,“两位娘娘今儿回来的有些晚,可是皇后……” 熹妃艳羡地扫了一眼李贵人的肚子,旋即道:“别提了,皇后娘娘又发了好一通威风呢!” 李贵人娇声细语道:“那可真是委屈了两位娘娘了,明明正经的妃主娘娘,皇后却动辄训骂……”李贵人一副万分同情的样子。 舒锦又是无语凝噎,这李贵人的挑拨手段是愈发高超了,只得道:“好了,你也别累着自己,回偏殿歇息吧。” 李贵人忧愁地叹了口气:“嫔妾这都足月了,却还没个动静,实在叫人心急。” 熹妃笑着说:“晚生的孩子是个宝,本宫瞧着你肚子尖尖,八成是个阿哥呢。” 李贵人立刻谦逊柔弱地道:“嫔妾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只盼着小公主能回来与嫔妾再续母女情分。” 舒锦便着兰若将李贵人扶回偏殿歇息,又请熹妃进正殿吃茶。 “这去年选秀新晋几位妹妹,如今着实有些可怜,不知姐姐可有意怜惜一二?”熹妃很快就谈到了正事儿上。 说的便是武贵人、安常在、汪答应和伊答应四人。自圆明园回宫后,四人安置于东西六宫,可皇后却独独选了没有主位的宫苑——武贵人和安常在指了启祥宫——其实严格来说,启祥宫是有主位的,可惜主位现在还关在圆明园慎德堂呢。 而汪答应和伊答应则被塞去了长春宫——也就是齐贵人和郭常在的宫苑,原本长春宫也是有主位的…… 哦,对了,还苏常在,因巴结皇后,便被指去钟粹宫西侧的景阳宫偏殿居住,也是没有主位。 熹妃这是打算瓜分新人啊。 不得不说,现在还真是个好机会,挪宫这种事情,也属于六宫事物之一,自然也在舒锦和熹妃的权利范围之内。 “哦?不知熹妃妹妹瞧中谁了?”舒锦好奇地问,其实懋嫔也有了属意的人选。只是先前一直太忙,倒是不好出手。现在熹妃主动提起,倒是省了她的嘴皮子了。 熹妃笑盈盈道:“不如姐姐先选吧。” 舒锦笑道:“李贵人临盆在即,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宫里还是安生些好。” 熹妃颔首:“倒也是,李贵人的身孕要紧。” 旋即,熹妃才小声道:“这四个新人里头,不消说,自是武贵人容色最为出众,论恩宠也只是略逊敦妃一筹。” 你倒是很会挑,舒锦笑着说:“你我只是协理六宫,这挪宫的事儿,最好还是你情我愿,否则难保皇后不会横插一手。”——那武贵人位份不低,又颇有宠爱,若是有个一儿半女,何愁不能封嫔?如今启祥宫无主位,人家怕是惦记着正殿呢,十有八九不愿挪宫。 熹妃不由郁郁,她的确私下有接触过武氏,武氏对她虽然还算恭敬,但并不亲近,“那就汪答应吧。”——娇小楚楚,亦是颇有宠爱。 舒锦颔首:“只要你情我愿就好。” 说着,舒锦又道:“对了,懋嫔对安常在很是属意……” 熹妃笑着颔首,“姐姐对懋嫔还真是关怀备至。” 舒锦笑而不语。 如此便算是达成协议了。 懋嫔与那安常在也是私底下早有来往,此番自是顺理成章,一个常在、一个答应,挪宫的小事儿当天就搞定了。皇后就算想阻拦,也是来不及了。 这真得感谢作妖的乌雅太后啊。 (本章完) 第一四六章、李贵人的七阿哥 皇后是当天傍晚回到钟粹宫,才得知,安常在搬去了延禧宫、汪答应挪去了景仁宫。 “碰”的一声,皇后摔了手中的珐琅牡丹茶盏,“景仁宫!!两个常在、一个官女子还不够,还要添上一个汪答应!!” 东西六宫加起来,当属熹妃娘娘的景仁宫最为热闹了。 “裕妃呢?她就没往自己宫里添人?”皇后冷冷问。 大宫女丹朱摇头:“那伊答应倒是想巴结,不过裕妃并未接纳。”——除了武贵人,其余三个新人其实都想巴结高位,一则上头有个庇护,二则争宠也便宜些。只不过伊答应在四人中容色不够出挑,恩宠也最少,自然没有被熹妃和懋嫔看上,也就只得继续留在长春宫了。 皇后冷哼:“她那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小李氏身上!”——等小李氏生了,本宫就不信,裕妃不往自己宫里添人固宠! 丹朱叹息:“娘娘,现在要紧的是太后那边儿……再这么下去,这六宫便是熹妃和裕妃说了算了。” 皇后不禁心头万分烦躁,“本宫能有什么法子?!太后娘娘本就看本宫不顺眼,打从本宫做四福晋的时候,她就没少为难本宫!”——只是从前,皇上好歹回护一二,如今……皇上对她的苦痛是愈发置若罔闻了! 想到此处,皇后不由鼻子一酸,泪水便要落下来。 丹朱凝眉思索,“太后装病,无非就是想对皇上施压,想让皇上宽恕十四爷。” 皇后心头更加烦躁:“本宫如何不知太后的小算盘?可这种事情,根本没可能!”——后宫干政这种事情,皇上向来最是忌讳,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帮十四爷! 丹朱叹气:“可是太后娘娘为难您又有什么用?”——皇上又不心疼娘娘。只是这话,丹朱不敢说出口。 皇后不由悲从中来,“皇上这分明就是故意把本宫扔给太后磋磨!本宫是死是活,皇上根本就不在乎!” 丹朱急忙宽慰道:“怎么会呢?这种事情,皇上想必也很为难,您是中宫皇后,是太后的儿媳妇,太后病了,您若不去侍奉,少不得被人说不孝,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啊。” 皇后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你不必安慰本宫了,皇上如今眼里心里,哪里还有本宫?” 说着,皇后咬牙切齿,“连熹妃、敦妃这两个贱人都能爬到本宫头上耀武扬威了,本宫这个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丹朱只得急忙道:“皇上还是敬重娘娘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六阿哥给您抚养。” 想到膝下这个儿子,皇后心中稍得宽慰,可又不免神伤,“六阿哥到现在还没赐名呢……” 丹朱道:“那也是被他那个不像样的生母给连累了。” 皇后又叹了口气,“皇上今儿可翻牌子了?” 丹朱连忙摇头:“今日未曾传敬事房,不过,皇上晌午是在翊坤宫用的午膳……” 皇后再度咬牙切齿,“这个狐媚贱人!”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崔尽忠快步跑进来禀报:“主子娘娘,承乾宫李贵人发动了!” 皇后冷哼道:“发动就发动,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能生阿哥,那也是汉军旗贱秧子生的! 崔尽忠忙低下头,“是。”然后默默退下。 丹朱连忙进言道:“娘娘可要去看一眼?” 皇后被太后折腾了一整日,早已身心俱疲,哪里还有闲心思理会姓李的贱人,便摆手道:“你替本宫去瞧瞧便是了!” 丹朱叹了口气,只得连忙称“是”。 承乾宫,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嘛。 舒锦干接生这事儿,也算是个熟手了,有条不紊地安排稳婆进产房,周太医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帝后那边自然要第一个通禀,这不,御前的总管太监张麟来了——嗯,狗皇帝果然又没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后居然也没来,只遣了大宫女来。 也好,省得她费心思接待了。 “有劳丹朱姑娘了,李贵人此番是顺产,又是二胎,一切都顺遂。”舒锦虽对皇后不爽,却也懒得跟一个小宫女置气,依旧客客气气待她。 丹朱也是恭恭敬敬的样子,“裕妃娘娘辛苦了,李贵人若有了好消息,还烦请您遣人禀报皇后一声。” “那是自然。”舒锦颔首。 然后这个大宫女屈膝一礼,就利利索索走人了。 舒锦松了一口气,便回正殿安坐。不成想,屁股还没坐热,张守法就急忙来禀:“娘娘,敦妃来了。” 舒锦:??? 这个小年糕,还在惦记李贵人的肚子呢!! 你丫的有木有搞错? 想要抱养孩子,就学学懋嫔,自己勾搭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到自己宫里!你情我愿,老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丫的别老想着鸠占鹊巢行不行?! “哎哟,这二月里的夜里可冷着呢,敦妃妹妹素来体弱,何必亲自前来?”舒锦也只得挤出个笑容接待。这位如今可是后宫头号宠妃,尽量还是不要跟她翻脸吧…… 敦妃娇笑盈盈:“李贵人还好吧?产道开了几指了?” 舒锦面无表情道:“还早着呢。” 敦妃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那就我等着。” 舒锦:……年纪轻轻的妹子,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李贵人进产房不过才半个时辰,的确还早着呢。其实舒锦已经安排妥当,剩下的交给稳婆和太医,她自己回后殿睡觉,一点不耽误,按照正常产程,大概明天天亮就差不多了。 但现在……小年糕赖着不走了! 我去! 那老娘岂不是不能回后殿睡觉了! 舒锦脸黑无比,这个小年糕,真想把她香煎了、油炸了! 她是真不喜欢熬夜,尤其没有网络的这个时代,熬夜那可真就是干熬啊! 偏殿中倒是没有多少声音,李贵人也算是熟手了,知道要保留力气生娃,不会无端大喊大叫。 所以,这个夜晚就更加寂静了,舒锦坐在罗汉榻上,几度险些睡过去! 特么滴太熬人了! 再瞅瞅小年糕,呵呵,眼皮也在打架呢,呵呵!活该! 舒锦笑意盈盈道:“我就说了,还早着呢,敦妃妹妹明早过来,只怕也未必能看到孩子降生呢。” 敦妃也是第一次熬到这么晚,娇弱的身子骨着实有些扛不住了,见裕妃给台阶下,便道:“既如此,我明日再来。” 呵呵,来你妹的! 微笑着送走了这块年糕,舒锦麻溜便要回后殿歇息,却骤然听得偏殿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李贵人诞下了一位小阿哥!” 舒锦无语:恭喜我个毛!又不是我的娃! “那便是七阿哥了。”舒锦打了个哈欠,“速去向皇上、皇后报喜。太后和太皇太后处明日一早再报。”——老人家嘛,别大晚上打扰人家。 (本章完) 第一四七章、谧嫔李氏 舒锦这一觉,也就睡了两个多时辰,就不得不起床,麻蛋,还得去给皇后请安! 这狗日的日子,没法过了! 却不成想,到了钟粹宫,却被拦在了殿外,大宫女丹朱屈膝向众嫔妃致歉:“皇后娘娘今晨突然身子不适,不能起床,各位娘娘还是请回吧。” 正犯困的舒锦不由一个激灵,皇后病了? 这是被乌雅太后折腾得受不了了,索性装病?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 而且更妙的是,皇后病了,她们就不用请安了! 诶等等,那乌雅太后谁伺候? 舒锦顿觉头大,皇后之下,便是她与熹妃、敦妃三人位份最高了。乌雅太后折腾不了皇后,会不会掉头折腾她们几个妃子?小年糕身子骨娇弱,倒是有理由推辞,但她和熹妃,便责无旁贷了! 我去,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雍正啊,管管你娘啊! 还有太皇太后,怎么也不管管你儿媳妇? 舒锦其实也明白,只怕不见得是因为太皇太后病后体弱,而是因为谨嫔……也不只是因为谨嫔,更多是因为雍正把六阿哥给了皇后,老太太多少有些不满了,所以尥蹶子不干了。 说到底还是狗日的雍正做事不地道!你把六阿哥给宣太妃不就好了! “真是恭喜裕妃姐姐了!”敦妃年氏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李贵人昨晚生了个健康的小阿哥呢!这可都是姐姐的功劳。” 舒锦黑线,“敦妃好生照顾自己小公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雍正若真有此心,当初就把六阿哥给你了! 舒锦实在是累坏了,她撂下这几句,就直接登上仪舆远去了。回到承乾宫,也实在没力气关心产后的李贵人,兀自先去补觉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日上三竿,生生被饿醒。 用了午膳,这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才有心思关怀李贵人。 “贵人力竭,还在昏睡中呢,倒是咱们七阿哥哭声洪亮,一看就知道健康得很。”兰若姑姑一脸笑容。 什么叫“咱们”七阿哥,那是李贵人的七阿哥! 回头就雍正讨封,赶紧给李贵人封个嫔,省得小年糕惦记! 这人呐,是禁不住念叨的。 这不,御前传话,说皇上稍后驾临。 得嘞,舒锦麻溜把自己拾掇妥当,迎接大老板雍正陛下。 又得了一子,胤禛的心情自是极好,看着白白胖胖的耿氏,也不禁觉得顺眼了三分,“李氏母子平安,这都是你的功劳。” 怎么都说是我的功劳?敬谢不敏! “臣妾不敢居功,七阿哥平安降生,是皇上福泽庇佑,也是李贵人拼命生育的功劳。”舒锦落落大方道。 胤禛呵呵一笑,接过裕妃亲手奉的茶,心中不禁愈发满意,这个耿氏,除了相貌身材叫人不甚满意,品性言行都没得说。 保姆嬷嬷亦抱着新生的七阿哥前来磕头,口称:“七阿哥给皇上请安了!” 胤禛打量着襁褓中那个红彤彤的孩子,不由颔首,确实比前头那个早夭的孩子大了许多。 此刻七阿哥吃饱了奶水,正在酣睡,虽丑了点,倒也有几分萌萌哒。 舒锦见雍正心情极好,便屈膝道:“臣妾冒昧,想为李贵人讨封。” 胤禛微微诧异,“讨什么封?”——封号还是封位?? 舒锦无语,你装什么愣? 舒锦只得坦言道:“李贵人虽则年轻,但也是皇上的潜邸的旧人了,早先的小公主虽然没能保住,但如今李贵人又给皇上生了一位健康的阿哥,论资历、论功劳,怎么也该晋一晋位份了。” 胤禛惊讶之余,眼中倒是多了几分赞赏,“李氏若封了嫔,依例便可以挪去别宫居主位了。” “那是应该的。”舒锦微笑着道。 胤禛微微颔首,“也罢,你既如此贤德,朕也不至于吝啬一个嫔位。只是李氏才刚生产,自是不宜挪动。” 舒锦颔首:“自是要等出了月子,不过臣妾还是想求皇上早早降下旨意,也好叫李贵人安心将养。” 胤禛颔首,便吩咐张麟道:“去传朕旨意,贵人李氏诞育有功,着晋为嫔,赐号……嗯,便叫谧嫔吧!” 舒锦不由狐疑,密嫔??不是有一位密太嫔么?应该……不是一个字眼?? 胤禛看出了耿氏的疑惑,便道:“谧者,静也。” 舒锦这才恍然大悟,静谧的谧啊,跟谨嫔的谨一个偏旁…… “臣妾替谧嫔多谢皇上恩典!”舒锦麻溜谢了恩。 皇帝的旨意很快晓谕六宫,着实惊诧了不少人。 躺在钟粹宫病榻上气色颇佳的皇后娘娘露出了诧异之色,“她竟为李氏讨封?!”——嫔和贵人那可是天壤之别! 翊坤宫的贵妃榻上,敦妃年氏脸色有些发青:“她之前说的竟是真的!” 敦妃原以为,裕妃那话不过就是说来堵她,不成想,竟真的给李氏请封了!如此一来,李氏便能顺理成章抚养阿哥…… “她怎么就那么好心?!”明明可以名正言顺把七阿哥抱去正殿抚养……就算裕妃已经有了五阿哥,可又有谁会嫌弃膝下子嗣多?! 李氏在午后方才幽幽醒来,然后整个偏殿的宫女太监嬷嬷便跪了一地,齐刷刷道:“恭喜谧嫔娘娘!贺喜谧嫔娘娘!” 贴身宫女雪霁满脸欢喜地道:“皇上刚刚下旨,封娘娘为谧嫔了呢!” 荣升为嫔的李氏也一脸不可置信,她知道,自己少不了一个嫔位……但也着实没想到,竟会来得这么快! “可是裕妃娘娘为我请封了?”谧嫔立刻就想到,只有这一种可能。 雪霁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么!” 谧嫔不由觉得心中一暖,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对了,我生的是阿哥还是公主?”——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封嫔,只怕十有八九是个阿哥。 “是阿哥呢!”白胖的保姆嬷嬷将大红襁褓包裹的孩子抱到床前,“七阿哥哭声响亮,皇上见了可喜欢了!” 谧嫔颔首:“阿哥也好。”——只要健健康康就好。 看着襁褓中还在酣睡的孩子,谧嫔不由觉得鼻子一酸,险些便要落下泪来。她终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本章完) 第一四八章、雍正管管你妈吧!(╯‵□′)╯︵┻━┻ 皇后染病,免六宫请安。 但第二天,乌雅太后传懿旨至承乾宫、景仁宫、翊坤宫,着三妃前往宁寿宫侍疾。 舒锦:就知道会是这样……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红润健康的脸蛋,她也好想装病啊! 兰若姑姑忧愁地叹了口气,“太后毕竟是太后,娘娘还是赶紧动身吧,否则……怕是要被训责。” 雍正你他妈的!舒锦内心爆了句粗口,但还是麻溜叮嘱宫人好生照顾偏殿的谧嫔与七阿哥,并看管好天申胖仔,不要让他到处乱跑,这才乘着仪舆,麻溜赶去宁寿宫。 好在东六宫距离太后处不算远,舒锦与熹妃几乎同时赶到。 只是敦妃,翊坤宫离得远,暂时还没到呢。 “给太后娘娘请安!”舒锦与熹妃被个四十许的嬷嬷引进了内殿。便瞧见乌雅太后正歪在榻上,身上只穿着绛色中衣、头上还勒着抹额,倒是真装出了病号的样子。 只是那精气神,怎么看都不像有病。 舒锦默默得出结论:这位是脑子有病! 乌雅太后冷眼扫了二人一眼,不由哼了一声:“敦妃呢?” 舒锦只得忙解释道:“回太后,翊坤宫离得远。”——你丫的不知道翊坤宫的路程是好几倍吗? 熹妃也忙道:“何况敦妃妹妹素来身娇体弱。” 舒锦:大姐,你这就纯属挑拨了。 乌雅太后顿时老脸就拉了下来,“这么说,便是哀家的不是了,不该叫她来侍疾!” 熹妃神色一慌,忙不迭跪了下来,“臣妾绝无此意!” 舒锦暗暗腹诽,这个乌雅太后虽然在大儿子小儿子事情上拎不清,但宫斗这点事儿,人家早就玩熟了!那是那么好挑拨的吗? 在这主儿面前玩心眼,那就等同关公面前舞大刀。 乌雅太后冷哼一声,“哀家还当你是个老实的,不成想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熹妃不禁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心道,这位太后娘娘也太不好伺候了…… 乌雅太后满脸讥诮,“以后在哀家面前,收收自己的小心思!你们几个心里想什么,当哀家不知道吗?!从前哀家是懒得计较,以后……再敢不安分,有你们好果子吃!” 舒锦:是熹妃得罪你好伐?把我一块训进去也忒不讲道理了点吧? 舒锦腹诽一通,却还得规规矩矩屈膝,老老实实应诺。 没了太皇太后压制,这位乌雅太后这的战斗力就迫不及待释放了啊! 说来了,她们哪里是来侍疾的,分明是献上人头,让乌雅太后立威的! 而熹妃,就是第一个撞到枪口上的人! 正在此时,一位老嬷嬷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敦妃来了。” 乌雅太后冷笑:“这会子才来,这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啊!区区一个三品妃子,不过就是得了几日宠爱,就敢这般作态!皇帝的后宫,是愈发不像样了!” “去传哀家懿旨,叫年氏在殿外好好跪上两个时辰!”乌雅太后满脸刻薄地道。 舒锦:这才一会儿工夫,就接连拿两个妃子立威,这乌雅太后当真是厉害了。 “太后娘娘息怒。”虽腹诽不停,舒锦面上却只得愈发谦恭,“敦妃她不是有意的,何况自打生了二公主,敦妃的确身子虚弱,若是跪上两个时辰,恐怕……” 小年糕那身子骨,怕不得跪晕过去。 话说,人家小年糕跟你无冤无仇,且又不是故意迟到的,你训几句立立威便是了,何必把人往死里折腾? 乌雅太后冷眼扫了这个裕妃一眼,“哀家早有耳闻,裕妃乃是后宫上下交口称赞的贤德人!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话是好话,可惜语气也很不善。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挨着熹妃一并跪了下来,“臣妾不敢当。” 乌雅太后冷冷道:“你们既心疼敦妃,便出去陪她一起跪着!” 熹妃当时心里几乎要骂娘了,本宫哪里心疼敦妃了?!但熹妃此刻也着实没胆子辩驳。 舒锦:这就是纯粹找茬了。 于是,三妃整整齐齐一排,跪在了宁寿宫正殿外廊下坚硬的汉白石地砖上。 心存怨愤的敦妃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忍不住想,这裕妃和熹妃又是哪里吃罪了太后? 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板着脸走出来,正色道:“太后娘娘懿旨,熹妃心疼敦妃身娇体弱,不能早来侍疾,裕妃心疼敦妃路远,便特许二妃陪着敦妃一起罚跪。” 敦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品出不对味来了,她的确是离得远才来得稍晚了些,但“身娇体弱”这种话,根本不是求情啊!! 熹妃!!敦妃咬牙切齿,狠狠瞪了钮祜禄氏一眼。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太后娘娘,大发雌威还不够,还得挑拨一下熹妃和敦妃的关系。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在这位乌雅太后面前,熹妃娘娘的手段明显不够用啊。 那大嬷嬷走了,敦妃咬牙恨恨道:“熹妃,若不是你多嘴,我们也不会跪在这里!” 舒锦:这个锅倒是不赖熹妃,没有熹妃的话,乌雅太后也有的是理由罚跪咱们仨。 舒锦无奈叹气:“别说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乌雅太后就是要搅得后宫不宁。 敦妃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随从宫女,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二等宫女趁人不备,转眼便溜掉了。宁寿宫的人也并无阻拦。 舒锦看在眼里,顿时明白,这是找雍正求救了去了啊。 只是不巧,今儿是大朝日,雍正怕是还没下朝呢。 乌雅太后肯定是故意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诶,在雍正下朝之前,就先只能熬着了。 雍正啊雍正,管管你妈吧!! 舒锦此时此刻方才明白了太皇太后的分量,要不是有这么老太太,只怕她也没这几年的好日子。 可惜老太太尥蹶子不干了。 你说愁人不愁人? 还有这宫务你说怎么办吧?白天要来侍疾——啊呸,分明就是来罚跪的! 那宫务……难不成要晚上熬夜加班? 想到此,舒锦只想大哭一场,这叫什么日子啊! 雍正狗皇帝,都是你害的!! (本章完) 第一四九章、太皇太后的人情 更痛苦的是,舒锦事先没料到要罚跪,所以也被戴护膝,跪在硬邦邦的汉白石地板上,那感受……谁跪谁酸爽! 饶是她身子骨健壮,跪了一个时辰后,便觉得膝盖酸麻,疼痛难忍!虽说当年康麻子驾崩,也是少不得整天跪拜,只是那时候有护膝、还有蒲团,好歹能忍下来…… 现在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 舒锦不禁感叹,这乌雅太后是真不当人! 你大儿子折腾小儿子,你丫的欺软怕硬,不敢对大儿子如何,就使劲折腾我们! 你妹的,我诅咒你小儿子没好果子吃! 心里骂骂咧咧,便听得身边“噗通”一声! 扭头一看,哦豁,小年糕晕倒了。 瞧那单薄的身子骨,软软躺倒在地板上,一张小脸亦是苍白不见血色——瞧这模样,倒是像是真的晕了。 负责看管她们的那位大嬷嬷忙不迭上前检查了一通,然后便起身快步回了内殿中。 不消片刻,那大嬷嬷出来传话:“太后娘娘懿旨,将敦妃送回翊坤宫,明日再来侍疾!” 舒锦突然也想晕一下,但想想自己的身板,算了吧。小年糕的晕倒,那是真的有人会信,她若是晕倒,狗都不信。 身体太健康,有时候也是一种痛苦。 熹妃暗暗切齿,忍不住低声道:“她肯定是装的。” 舒锦暗道:能装得真假难辨,那也是一种本事。 乌雅太后只是想折腾人,以此威胁雍正,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 毕竟小年糕是后宫头号宠妃。 话说狗日的雍正怎么还没下朝! 坏了! 小年糕被抬回去了,雍正就算下朝,怕是多半也是奔着翊坤宫去。 沃日! 这两个时辰的罚跪,怕是免不得了! 舒锦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啊……”老娘我招谁惹谁了? 熹妃也一脸悲苦,“可不是么……” 那位大嬷嬷虽然板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对于两位妃子娘娘的悄悄话,却浑然装作没听见。显然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熹妃见那大嬷嬷不做言语,便忍不住继续嘀咕:“姐姐,你说皇上会来吗?” 舒锦冲她呵呵笑了两声,“你说呢?” 熹妃:…… 熹妃娘娘都快哭了。 毕竟不戴护膝跪在这种地方,着实是一种折磨,自打做了妃主娘娘,熹妃何时受过这种罪? 约莫过了一刻钟,舒锦便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心下一喜,莫非是雍正来了,回头一瞥,却见竟是宣太妃! 舒锦懵逼了,这位太妃娘娘来宁寿宫作甚? 大嬷嬷忙行了一礼,“宣太妃娘娘是来探望太后的吗?” 宣太妃面色冷淡:“本宫是来传太皇太后懿旨的,她老人家想念曾孙了,叫裕妃带着五阿哥去一趟慈宁宫。” 舒锦懵逼了,太皇太后这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尥蹶子了吗?怎么又变卦了? 而且元寿不也是她的曾孙吗? 怎么就只见天申? 熹妃不由地满脸艳羡,心下又是狐疑,太皇太后何时对裕妃这般青眼了?或者是瞧着五阿哥白胖可人,所以连带着帮了裕妃一把? 但不管怎么说,舒锦解脱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乌雅太后也不敢有二话,麻溜就放了人。 舒锦辞谢了宣太妃,便麻溜回承乾宫,把天申打包带上,又麻溜去了慈宁宫。 冬日病了一场,这太皇太后精气神的确大不及以往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哀家就是想问问你,可否愿意叫天申跟着宣太妃学一学蒙语。”太皇太后精力不济,便免了寒暄,直奔主题。 舒锦虽则懵逼,但白嫖一位蒙语老师,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便也干脆地谢恩:“臣妾愿意。” 太皇太后满意颔首,“那今儿你便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带天申去寿康宫。” 舒锦一愣:“臣妾明日怕是还要侍疾……” 太皇太后淡淡说:“乌雅氏那边,哀家会知会她。” 舒锦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学蒙语,都是借口!太皇太后这是特意帮她呢! “臣妾不大明白……”为毛突然对我这么好?咱俩没啥交情吧? 太皇太后直接了当地说:“哀家老了,担心宣太妃日后无人照拂。” 舒锦恍然大悟,“臣妾明白了。”不就是力所能及地照顾一下么,这个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明白就好。”太皇太后不禁微微叹息。 这一场交易,简短地结束了。 见裕妃母子跪安离去,宣太妃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哀叹不已,“谨嫔是不成了,哀家若是走了,你也无需理会她。” 宣太妃不禁心头一恸,泪水滚落。 太皇太后幽幽叹息:“不是哀家不救她,而是救不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自保。” 宣太妃心中很是不安,“可裕妃……” 太皇太后叹道:“她是最好的人选,皇帝叫她和熹妃共理宫务,熹妃这些日子,可没少收买、安插人手,还挑了个漂亮的答应笼到自己宫里。而裕妃……却什么好处都没给自己捞。她明明是那样出身,皇帝却格外看重她,哀家便知道,这宫里,日后她是个能做主的人。” 宣太妃点了点头,“她品性自是没话说,可太后……”太后那样的性子,日后若是为难她,怕裕妃也无计可施。 太皇太后冷冷一哼,“乌雅氏再厉害,能厉害过皇帝?你大可不必担心!”——使劲闹腾吧! 回到承乾宫,张守法已经从太医院取来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兰若姑姑亲自上手,帮她把膝盖上的愈伤揉开了。 舒锦疼得呲牙咧嘴,心里忍不住再三骂娘——骂雍正他娘。 兰若姑姑忙宽慰道:“好在太皇太后出手,娘娘日后就不用去宁寿宫了。” 舒锦叹道:“这个人情着实不小啊。” 太皇太后这是瞧着她这个掌权宫妃能长久做下去,才做了这番投资啊。 “只是我不明白,熹妃……难道不是更好的人选?”论出身、论门第,怎么都甩她八条大街。 兰若姑姑含笑道:“太皇太后是何等眼力,她老人家看重的自然是您的德行。” 我啥德性? 咸鱼躺平的德性呗! 舒锦躺倒在柔软的罗汉榻上,“唉,日后怕是没清闲日子过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五零章、熹妃: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o(╥﹏╥)o “诶,对了,熹妃如何了?皇上可去过宁寿宫了?”舒锦赶忙问询。 兰若姑姑低声附耳道:“皇上下朝后,先去了翊坤宫,然后才去了宁寿宫,那会子熹妃娘娘已经实打实跪满了两个时辰。” 偏心偏得明目张胆啊。 小年糕有雍正疼,她现在有太皇太后庇护,而熹妃凉凉……可真是心肝凉凉哟。 “周太医调的药油不错,回头叫李守忠给景仁宫送一份。”舒锦这会子已经觉得膝盖不痛了。 “是,奴才记下了。” 说话间,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陈公公来了。”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啊……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舒锦已经不担心是被翻牌子了。这老太监来,只是为了宫务而已。 敬事房管的可不只是皇帝睡嫔妃那点子事儿,更是宫中最大的人事机构,管着所有太监和宫女的人事调派,因此陈福相当于人事部门的经理,权利可大着呢。 所以甭管谁当执行总裁,都得跟他打交道。 陈福正式官衔儿唤做“宫殿监督领侍”,正四品——没错,跟嫔一个等级。当然了,主子再小也是主,奴才再高也是奴,所以陈福哪怕见了七品答应,也得照常打千儿问安。 “给裕妃主子请安!”陈福虽上了年纪,打打千儿行礼却异常利落。 问了安,陈福才将一大摞“宫务”奉上,“还请裕妃主子过目。” 舒锦揉了揉眉心,差点忘了,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呢。 往日里,都是她和熹妃商量着决定。 但是今天…… 熹妃还被扣在宁寿宫侍疾呢,只怕天黑之前是回不来了。 舒锦自然也就只好自己办公了。 说实在的,一个人办公和两个人协同,哪个效率比较高? 那当然是——一个人独断速度快啦!! 桩桩件件,有商有量,看似和谐,实则是最浪费时间的! 何况舒锦对后宫庶务早已熟悉,又怎会不知如何处理?就算有拿不准的,问陈福这个老太监便是了! 所以,该处置的处置、该奖赏的奖赏,该调动的调动,再拿出她的裕妃金印,咔咔咔一通盖章。 ok,天黑之前,一切搞定。 舒锦舒了一口气,但还没忘了熹妃也是协理宫妃,便对陈福道:“劳烦陈公公,把这些送去景仁宫,请熹妃核实。” “嗻!” 送走了陈福之后,含霜殷切地上来为她捏背,“娘娘辛苦了。” 比起往日和熹妃一起处理宫务,分明是更轻松了。 舒锦忍不住嘀咕:“要不以后跟熹妃商量一下,轮流做主,另一个负责核实?”这样都轻松。 兰若笑着道:“若真如此,倒也公允。只是……若轮到娘娘您核实,您怕是会偷懒吧?” 跟了舒锦这么多年,兰若姑姑岂会不明白自家娘娘是在打什么算盘? 舒锦尴尬一笑,“真遇到大事,我不会当甩手掌柜的。”只是这些琐事,真心没必要一一核实,熹妃的工作能力,其实是很出色的。 可雍正偏偏要让她们俩一起打理宫务,雍正后宫又不像先帝后宫那么充实,哪里需要两个管家婆呢? 当然了,她明白,这主要是为了分担压力。 这宫权,又岂是那么好独揽的? 皇后可还没死呢。 歪在美人榻上,舒锦正想打个盹,张守法又匆匆来报说,皇上驾到。 得嘞,麻溜起身迎接大老板吧! 从宁寿宫而来的雍正陛下明显龙颜不悦,浑身都散发着寒气,舒锦不免脚步顿挫,举动也缓慢了三分,“皇上万福。” 看到耿氏那慢吞吞的动作,胤禛不禁有些不满,但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子药油味,顿时便也不好意思置气了。 “坐下说话吧。”胤禛端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语气不由和缓了三分。 舒锦:变脸比变天还快! 腹诽了一句,方才侧身缓缓落座,“太后娘娘今日似乎心情不佳,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皇上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想也知道,雍正只怕也受了他老妈的气了。对此,舒锦认为——你丫的活该。 胤禛忍不住一哼,重重撂下了手中的茶盏,“朕若跟他计较,早就气死了!” 舒锦:我觉得你确实快被气死了。 先前皇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狗皇帝不当一回事,这下子小年糕跪晕过去,这就心疼了? 果然是个渣男啊。 舒锦陪着笑脸,忙转移话题:“敦妃妹妹还好吧?” 胤禛叹了口气,“叫她病着吧。” 哦,明白了,又来一装病的。 诶,等等,她被太皇太后调走,那么能给皇太后侍疾的,岂不是只有熹妃一人了? 熹妃凉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舒锦脑补了一下熹妃的心情,突然不厚道地想笑。 但她忍住了,小声道:“也不知怎的,太皇太后突然叫臣妾去了慈宁宫,还说以后让宣太妃教导天申蒙语,还说以后不必去宁寿宫侍疾了。” 后宫里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陛下?胤禛淡淡说:“放心,你有什么好图谋的?太皇太后不过就是替宣太妃与你结个善缘罢了。” 胤禛心想:选了裕妃,太皇太后倒是还算有眼光。 舒锦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样啊,那就好。” “太皇太后老了,不中用了。”胤禛合了合眼眸,有些失望。 舒锦腹诽:你都这么对科尔沁了,虽说谨嫔活该,但太皇太后给你出了这么多力,又岂会不失望?能不能对古稀之龄的老太太有点尊老之心? 唉,到底不是亲孙子啊。 怪不得太皇太后会寄希望于她,连她都比雍正靠谱点! 舒锦叹道:“皇后娘娘病了,敦妃身子又弱,臣妾又……如此一来,倒是要辛苦熹妃了。只盼着太后娘娘早日凤体康复。”也不晓得乌雅太后要折腾多久。 胤禛冷哼,“她乐意病着,朕也不拦着!”——朕倒是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舒锦为熹妃默哀三秒钟,这狗皇帝是完全不心疼熹妃啊!先前把皇后丢给太后出气,现在又任凭熹妃去受折腾。 唉,给狗皇帝当老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本章完) 第一五一章、铁人熹妃!ヾ(?°?°?)?? 舒锦都忍不住有点心疼熹妃了,便小声道:“太后娘娘总这么‘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要不,你对你弟弟稍微松松手?好歹别关着了,那货对你着实没啥威胁啊。 “要不,您让宗室福晋入宫侍疾?”尤其皇子福晋们,按理说也是太后的儿媳妇,也有义务侍疾。比如十四福晋什么的…… 胤禛直接冷冷一记刀子眼瞪了过来,“这不是你该多嘴的事儿!” 舒锦腹诽:这又不是朝政! “是。”舒锦秒怂,“臣妾只是有些心疼熹妃妹妹。” 胤禛默了片刻,这位皇帝陛下倒是丝毫不心疼,冷冷淡淡说,“那是她的本分。” 被婆婆欺负,莫非就是儿媳妇的本分? 去奶奶个嘴儿! 狗日的渣男! 你咋不去死! 心里把雍正骂了个底朝天,却还得陪着笑脸,“臣妾也是担心,时日久了,会有人乱嚼舌根,说皇上不够孝顺。” 胤禛脸色瞬间黑沉了几度,“朕……自有计较!” 你到底打算咱计较?能不能给个准话?! 舒锦恨不得掀桌子。 “皇上心里有数就好。”舒锦还得维持谦恭温婉的姿态,心情端的是操蛋。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旁的你不必多管,好好替朕打理好宫务便是!” 舒锦连忙应诺,“今日的宫务臣妾已经处理过了,方才已叫陈福送去景仁宫,等熹妃妹妹过了目即可。” 胤禛忍不住多看了裕妃一眼,有这么好的机会,竟丝毫不揽权?胤禛心中不免对耿氏又高看了三分。 “你,很好。”这么些年,从未让朕失望。 可惜出身低了点儿,要不然,早早封个贵妃,替朕打理后宫,岂不完美? 不过…… 胤禛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不必出来送朕了,歇着吧。”胤禛难得关怀了一下这个长相身材并不符合期许的嫔妃,便起身大步离去。 舒锦从善如流,起身遥遥恭送。 履雪笑着说:“皇上还是心疼娘娘,知道娘娘膝盖有伤,不便行动。” 舒锦撇了撇嘴,这种没啥实质性好处的“心疼”,根本一毛钱不值!真若心疼,给老娘来点实质性的好处啊!!比如说多给点工资什么的…… 哼,渣男! 舒锦疲惫打了个哈欠,“传膳吧,哦,对了,再叫人去一趟翊坤宫,替本宫好生慰问一下敦妃。” 做掌权妃子也不容易啊,得把能安抚的都安抚好,才能少生事端。 吃饱喝足,卸妆盥洗,好不容易在柔软的拔步床上躺下,兰若姑姑却突然近前附耳道:“娘娘,景仁宫的灯火还通明呢。” 舒锦无语呵呵哒,这是挑灯加班呢。 又没什么大事,何必这么认真,叫人咔咔盖完你的熹妃金印便是了。 这是唯恐大权旁落啊。 舒锦合上眼睛,“知道了。” 翌日清晨,舒锦亲自送天申胖仔去往寿康宫,结果半路上便碰见了熹妃。 瞧瞧那眼下的乌青,只怕半宿没睡吧。 舒锦是真的服气,白天罚跪两个时辰,又被太后折腾到天黑,回到景仁宫后,还熬夜加班,今儿又早早起来,这已经不是九九六了,而是零零七吧? 两人在肩舆上互相颔首示意,熹妃挤出个笑容,“敦妃妹妹有皇上怜惜,姐姐有太皇太后疼爱。不像我,哪儿哪儿都不讨人喜欢。” 舒锦听出熹妃话语里的酸味,便只得道:“待我我送了天申去寿康宫,一会儿便去宁寿宫陪你。”老娘我够意思了吧? 熹妃一怔,着实没料到裕妃会这么仗义,不由苦笑:“太皇太后昨日又遣了身边首领太监来宁寿宫传了话,太后娘娘又怎会留姐姐在宁寿宫侍疾?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舒锦只得小声道:“再忍忍,太后达不成所愿,自然会放弃。” 你丫的折腾皇后、折腾熹妃,都没什么卵用! 因为你儿子根本不心疼! 等太后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自然会“病愈”。 熹妃苦笑:“姐姐是不知道,昨儿午后皇上驾临宁寿宫,跟太后……闹了好一通脾气。太后娘娘如今怕是正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怕是消不了气。” 舒锦也一副很是同情的样子:“昨日皇上驾临,我倒是提了一嘴,召各家福晋入宫侍疾,也好给你分担一二,不成想皇上倒是生气了。” 熹妃又是一怔,她不得不承认,裕妃人前人后,都是没得挑……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大约是我命苦吧。”熹妃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舒锦叹气,一副万分同情的样子。 熹妃咬了咬嘴唇,“倒是懋嫔,也算是高位了……” 舒锦心里咯噔一下,大姐啊,懋嫔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便连忙道:“太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她面前,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才能不错。”——忘了之前提了一嘴敦妃,结果就挨了罚跪的事儿了? 熹妃神色一紧,“多谢姐姐提醒,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懋嫔能顶什么用,太后如何瞧得上她?怕是只会借机训斥她不孝。 舒锦看了一眼即将升起的日头,连忙道:“你快些去宁寿宫吧,若是迟了,太后又要训斥了。” 熹妃苦笑着辞别舒锦,匆匆而去。 舒锦摸了摸天申的小脑袋,悠悠哉哉往寿康宫而去。 宣太妃已年近五十,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老人家了,又无儿无女,自然格外喜欢小孩子,教导蒙语什么的,倒是撩在了脑后,先叫人端了一堆点心、蜜饯投喂天申,把天申的腮帮子都撑鼓了。 又忍不住嗔怪舒锦:“怎么这会子才来?” 舒锦讪笑,“路上碰见了熹妃,便宽慰了她几句。” “熹妃啊……”宣太妃神色淡淡,从太皇太后口中,宣太妃早已得知,熹妃趁着协理六宫,没少给自己安插人手、笼络新人,自然心生几分不喜。 “你倒是好心。”宣太妃笑着摸了摸天申阿哥的胖脸蛋,“慢点吃,别噎着。” 天申胖仔吃得一脸幸福。 舒锦捂脸:今天的甜食超标了哟~ 自此之后,舒锦开始了三点一线的忙碌日子,每天早晨送天申去寿康宫,有时候她也留下跟着学几耳朵外语,但更多的时候,直接把天申丢给宣太妃,自己回去处理宫务,或是调解底下嫔妃拈酸吃醋的小纷争,或是跟自己的党羽开会。 相比之下,熹妃凉凉就比较倒霉了,天天去宁寿宫挨训挨骂,还动辄罚跪,难为她还能夜夜亲自核实宫务,维持着零零七的强度,居然还能不倒下。 当真是铁人啊! (本章完) 第一五二章、储秀宫主位谧嫔李卿怡 这一日天气甚暖,舒锦着人将天申送去寿康宫,自己安安静静处理琐碎宫务,透过支摘窗便看到谧嫔李氏抱着白胖的七阿哥出来晒太阳。 哦,是了,谧嫔刚出了月子,舒锦便琢磨着也该给她选个宫室,搬出去做主位了。 她们母子平安,舒锦也该功成身退了。 便叫人请谧嫔母子进殿叙话。 “东六宫这边也就永和宫和景阳宫正殿还空着,西六宫那边倒是还有永寿宫、启祥宫、长春宫、储秀宫和咸福宫都无主位。”舒锦一一絮叨着,“景阳宫和咸福宫正殿狭小便算了,永和宫又是太后曾经住过的,剩下的也就西边的永寿宫、启祥宫、长春宫和储秀宫了。谨嫔倒是不妨碍什么,倒是长春宫偏殿还住着齐贵人,你与她……素有不和,恐生不便。倒是永寿宫和储秀宫很不错,既无主位,也无偏位。” 谧嫔怔了良久,不由酸酸道:“娘娘这么快就嫌弃嫔妃了?” 舒锦一阵无语,别在我面前撒娇好伐? “这是早晚的事儿,趁着我现在能做主,还能给你选个好的宫室。何况如今天气暖和,正适合挪宫。”舒锦认认真真分析道。 谧嫔叹了口气,惆怅地道:“这些道理嫔妾也明白,只是……”冷不丁要搬出去,还真有点不适应。虽说在园子里的时候,也是单独住在兰藻斋,但这半年,回到承乾宫偏殿,反倒是觉得心安。 “就储秀宫吧。”舒锦笑着说,“紧挨着御花园,风景也好。熹妃想必也无异议。你放心,本宫会着内务府给你安排最好的人手。” 谧嫔乖巧颔首,“卿怡都听娘娘的。” 卿怡……倒是几乎忘了,谧嫔的名字唤做李卿怡。 唉,自进了宫,狗日雍正也只会以姓氏或位份呼之,久而久之,连她们自己也都快不记得彼此的名讳了。 皇后的名讳是满语,貌似挺拗口的,舒锦已经浑忘了。倒是不打紧,反正没人敢直呼中宫名讳。她只记得懋嫔叫宋纤颖、齐贵人叫李绣茵(皇后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叫,所以舒锦记得真真),敦妃叫小年糕……啊呸,叫年思婼。 她叫耿舒锦。 啊没错,耿氏也叫舒锦。 倒是巧无巧不成书。 她上辈子姓舒,这个锦字是做语文老师的外婆给她取的,取自成语“烂若舒锦”,乃是文辞华丽之意。 只可惜她读书不怎么样,连本科都没考上,只念了个没什么卵用的专科…… 这辈子虽然一直抽空读书写字,但因为太不用功,天赋又差,书法绘画水准到现在都不怎么拿得出手。 谧嫔李卿怡笑容甜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娘娘把这幅画送给嫔妾做乔迁贺礼吧。” 舒锦愣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挂在书房墙上的那幅画,那是一副大红大紫的牡丹图,也算是她画得比较不错的作品了,但是吧……虽然富贵气息扑面而来,但水准平平。 舒锦觉得脸红,“你还是跟皇上讨两副字画吧。”拿我的画去丢人现眼作甚。 谧嫔撒娇意味更浓:“嫔妾就喜欢这幅,您就给了嫔妾吧~” 舒锦还真有点招架不住美人撒娇,只得道:“只能挂在内室,不要让别人瞧见!” 谧嫔乖巧点头,连连应诺不迭。 当晚,谧嫔挪宫一事,果然得到了熹妃的盖印允准,舒锦又择了个宜搬迁的吉日,着人拾掇好了储秀宫,便将谧嫔母子送走了。 话虽如此,谧嫔还是会时常回来请安拜见,把承乾宫当娘家一般。 这一日,舒锦处理完了琐碎事务,天申又送去了寿康宫幼儿园,她无事一身轻,便与谧嫔、懋嫔一起同游御花园。 “太后一直病着,今年夏天怕是去不得圆明园了。”懋嫔不免有些遗憾。 舒锦倒是佩服极了熹妃,真特么能抗,宁寿宫天天去报道、宫务也丝毫不懈怠,这都坚持了快俩月了。 太后病着,皇后和敦妃就只得继续装病,也是都能挺能熬的。因此最近是武贵人、苏常在、安常在几个年轻娇嫩的小嫔妃多蒙侍寝。 真没想到,太后这么能耗。 “哟,这不是裕妃姐姐么!”说话间,便见迎面走来一位腰身娉婷的美人儿,可不正是如今正“患病”的小年糕么。 舒锦无语,妹子,你装病能不能装得尽心些?学学皇后,人家整日都不出门,那才叫病号。 小年糕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那孩子娇娇嫩嫩,好奇的大眼睛正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懋嫔与谧嫔忙不迭见了礼,谧嫔笑盈盈道:“小公主出落得愈发标志了,瞧这眼睛,真是像极了敦妃娘娘呢。” 小年糕却直勾勾瞅着被保姆嬷嬷抱在怀里的七阿哥,“不及七阿哥白胖健壮。” 舒锦黑线,你还惦记人家儿子呢! 谧嫔也感受到了敦妃那过于热切的目光,不由蹙了蹙眉,便吩咐保姆:“七阿哥该吃奶了,抱回储秀宫吧。” 舒锦暗道:别忘了,谧嫔已经是储秀宫主位娘娘了。 敦妃心下抑郁,忍不住酸溜溜道:“裕妃姐姐还真是心急之人,这么快就把谧嫔赶去储秀宫了。” 什么话!不会说就闭嘴! 舒锦淡淡说:“皇上既下旨封了李妹妹为嫔,本宫又怎敢违背圣意,把她强扣在承乾宫偏殿?这可不合规矩!” 敦妃心下堵得慌,又被噎得无话可说。 舒锦便忙转移话题:“说来敦妃妹妹不还病着吗?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你出来游御花园,怕是会惹她老人家不悦。” 敦妃小脸更加不悦,“二公主总不能一直闷在殿中。” 有恩宠,就是无忌惮啊。 乌雅太后知道,小年糕连装都不装了,怕是得气死。 敦妃心里很窝火,这阵子皇上虽常去看望她和二公主,可碍于“染病”,终归不便召幸,生生是便宜了武氏、苏氏、安氏和汪氏那几个小蹄子!这一切,都怪太后!!没事找事!当真是可恶的老虔婆! 老天爷真应该降一道雷,劈死这个该死的老婆子! 敦妃咬牙切齿,内心大不敬地诅咒着这位圣母皇太后。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五三章、小年糕硬刚乌雅太后! 谧嫔李卿怡小声道:“敦妃娘娘还是快些回翊坤宫吧,否则……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敦妃咬牙切齿,怪罪?那便叫她怪罪好了!反正有皇上心疼,太后占不了便宜!太后闹得越嚣张,皇上就会越厌恶她!十四阿哥,就更没了放出来的希望!! 谁怕谁啊! 舒锦:哦豁,小年糕这是要刚太后?! 喜闻乐见、喜闻乐见啊! 这个时候,忽见宁寿宫首领宁太监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气势汹汹而来,“太后懿旨,传敦妃速速前往宁寿宫。” 舒锦:哦豁,这乌雅太后消息灵通,动作也很快嘛。 她不禁看向了小年糕:你打算怎么办? 若是去了宁寿宫那边少不得又要罚跪训斥,可若是不去,这群奉了懿旨嬷嬷却也不是吃素的。 下一秒,便瞧见小年糕突然扶住了额头,发出了娇滴滴的“哎哟”声,“本宫头好痛……”然后便软软倒在了大宫女芝兰怀里。 舒锦:装病起码也装得像一点嘛! 那芝兰慌张大呼小叫:“娘娘又晕倒了,快!快扶娘娘回轿中,快去传太医啊!” 然后便见翊坤宫的宫女太监一齐簇拥上去,把敦妃抬进了不远处的暖轿中,竟是当着宁寿宫首领太监和一众嬷嬷的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宁太监竟也不阻拦,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敦妃没了影儿。 舒锦:??? 宁太监朝着舒锦、懋嫔、谧嫔三人打千儿行了一礼,“奴才还得回去向太后复命,先行告退了。” 舒锦愣愣颔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就近去了谧嫔的储秀宫,三人落了座、饮了茶,舒锦才终于想明白了几分。 “是了,就算有太后懿旨,敦妃那也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妃子。”宁太监就算看出敦妃是装病,又如何敢动粗? 宁太监还没忠心到不怕死! 说到底太后的权柄,还不是来自于皇帝! 懋嫔亦颔首,“咱们这位娘娘,是愈发疯魔了。”——先前把敦妃罚跪罚晕过去,已经叫皇上很不高兴了。皇上叫敦妃病着,不加召幸,其实也算是给了太后几分薄面了。 谧嫔叹道:“也是敦妃不好,非要跑出来。”——这是明摆着打太后的脸呢。 舒锦莞尔一笑:“你们说,皇上会偏袒谁?” 懋嫔掩唇轻笑:“美色动人心。” 谧嫔却道:“乌雅太后好歹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总要顾忌名声。”——此番可是敦妃被逮住了把柄。敦妃装病晕倒,虽说也是个能敷衍过去的法子,可这法子也太粗糙了些。 三人吃着茶、用着点心,不消个把时辰,张守法便送来了第一手的消息:“皇上刚刚发了上谕,罚了敦妃三个月的月例。” 懋嫔笑道:“不痛不痒。” 谧嫔道:“也算是给太后一个交代了。” 舒锦吃吃笑了,“这样的交代,太后如何会满意?怕是要气出病来了。” 今日的大瓜,舒锦吃得很带劲。 可就在这时候,御前总管太监张麟火急火燎来了,“皇上有旨,请裕妃娘娘即刻前往宁寿宫。” 舒锦笑容僵硬,这特么关我什么事儿?! 但转念一想,哦,她可是协理宫妃呢!宫里出了事儿,也不就是她的管辖范围之内么!更何况,小年糕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晕倒的。 唉,真是流年不利。 没办法,只好麻溜跟着张麟去往宁寿宫。 远远的,舒锦还没进殿,便听到了内室中传来母子俩的争执声。 “皇额娘,您就消停些吧!敦妃装病,难道您就没装病?!朕顾着您的颜面,已经罚了敦妃,您也该知足了!” 舒锦驻足,真想掉头溜掉。 “皇帝!这就是你的孝道?!为了个妾侍,顶撞哀家?!连皇后都没她这个矫情,你这后宫里,到底谁是正宫,谁是妾妃?莫非皇帝要宠妾灭妻不成?!” 舒锦:好大一口锅。 舒锦努力猫着降低存在感,可在这时候,内室珠帘挑开,熹妃一脸热切地唤道:“裕妃姐姐,你可算来了!” 哦对了,熹妃一直天天“侍疾”呢。 这一声呼唤,雍正和乌雅太后的目光便齐齐转向了舒锦。 舒锦:哦豁,真是躲都躲不掉。 只得徐步进殿,郑重行礼,“臣妾奉旨前来见驾,请皇上、太后金安。” 正端坐在宝座上的乌雅太后冷笑连连:“皇帝安便好,哀家一个老婆子,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 舒锦头大如斗,先前雍正和太后起码还能维持表面安生,现在好了,这是撕破脸了啊。可特么滴关我屁事? 雍正黑着脸,眉头生生蹙成一个“川”字,“裕妃,你既然当时也,你且说说,是不是看到敦妃昏厥过去?” 舒锦只得点头称“是”,“臣妾和懋嫔、谧嫔皆亲眼所见。” 乌雅太后老脸极是难看,当即拍案呵斥:“裕妃!谁给你胆子包庇敦妃?!” 舒锦心下腹诽,咋滴,你还指望我当着皇帝的面、跟皇帝唱反调啊?只得正色道:“臣妾不敢欺君,还请太后娘娘见谅。”——反正小年糕是晕了,至于真晕假晕?呵呵,老娘又不是太医! 这话便是将太后至于仗势欺人之地了,当然了,太后本来就是仗势欺人。 因此,乌雅太后气得眼前一黑,好啊,连这个裕妃都敢顶撞哀家了! 胤禛微微露出赞许之色,“皇额娘,既然裕妃都亲口作证了,此事便到此为止。还有,您病了也有段日子了,也该痊愈了。否则——”胤禛的语气“嗖”地低沉了下去,朕对太后,已经足够容忍了。 “否则皇帝要如何?!”乌雅太后也着实是在气头上,老脸都青了半边。 胤禛眼中尽数是冷狞:“您总是病着,只怕十四弟也无法安心思过。” 乌雅太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气得眼前一黑,你都把你弟弟幽禁了,你还嫌不够吗?! “好了,皇额娘,动怒无益于养病,您还是平心静气些吧。”说着,胤禛直接起身,“朕还有些折子没批完,便先回去了。” 撂下这话,胤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舒锦:我特么该怎么溜掉啊!狗日的雍正,太不仗义了! (本章完) 第一五四章、纸老虎太后、可怜的熹妃 舒锦深吸一口气,别怕,从雍正态度来看,他已经是烦极了太后了,没有了皇帝的真心孝顺,太后就只是一只纸老虎。 所以,舒锦才懒得继续跪着,毫不犹豫起身。 这一举动,着实气坏了乌雅太后,“裕妃!哀家还没叫你平身呢!” 看着眼前这我张牙舞爪的纸老虎,舒锦不疾不徐道:“回太后娘娘,臣妾还要去寿康宫接天申,便先告退了。您请好好养病吧。” 缩在角落里的熹妃神色大惊,裕妃几日不见,脾气倒是见涨啊!居然敢这么阴阳怪气对太后说话。 “放肆!”乌雅太后气急败坏,抓起身旁的一只白玉三镶如意便朝舒锦头上甩了过来。 身强体壮、又早有防备的舒锦身子略一侧,便闪避过去。 哐啷的一声,如意上镶嵌的三块羊脂白玉生生摔下来两块,还有一块直接摔碎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算个个什么东西?!一个包衣贱婢,也敢顶撞哀家!”乌雅太后气得全无皇太后的仪态,简直像个泼妇。 舒锦很想问一句,你丫的不原本也是包衣旗么,若不是沾儿子的光,你能抬旗?现在没了雍正支撑,你到底哪来的底气这么神气?! 真是越老越糊涂啊。 舒锦虽然很想怼几句,可到底要顾忌宁寿宫还有那么多人手呢。宁太监不敢对宠妃动粗,可若乌雅太后当面下令处置她,只怕宁太监也不敢不动手。 舒锦虽不惧怕,可也没必要硬刚。 然后,便听得乌雅太后连连拍案、大呼小叫:“来人!来人!给哀家狠狠掌她的嘴!” 舒锦:你妹! 宁太监自是十分犹豫,这裕妃娘娘虽不怎么得宠,却有太皇太后庇护、皇上信重,哪里是那么好得罪的?太后这把年纪了,保不齐那一日就驾鹤西去了,到时候他还有活路吗? 舒锦看出了宁太监的求生欲,便立刻正色扬声道:“太后娘娘难道一点都不疼十四爷吗?!” 不丫的不想要你小儿子的命了吗? 提到小儿子,乌雅太后瞬间就冷静了三分,“裕妃!你什么意思?!” 舒锦很有礼貌地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不会觉得,幽禁府邸,形同圈禁,便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吧?” 太后心底咯噔了一下,“怎么?难不成皇帝还要屠戮手足?!” 呵呵哒,雍正没少屠。 舒锦立刻笑眯眯道:“怎么会呢,皇上可是千古仁君。” 太后心头一梗,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大儿子是个心黑手狠的白眼狼!可是、可是……屠戮手足啊,他怎么敢?!他就不怕先帝在天之灵?他就不怕落下千古恶名?!他就不怕哀家不认他这个儿子? 舒锦声音忽的分外温柔:“太后娘娘,您也该病愈了。”——折腾得整个后宫不安,连前朝也跟着多了几屡非议之声,所以今日雍正才会那么生气,才会毫不犹豫袒护小年糕。 太后不由再度气上心头,狠狠一记刀子眼瞪了过来,可她脑海里还是忍不住回荡着裕妃那句话,难不成真的会有比圈禁跟坏的结果…… 小十四……想到许久未见的幼子,太后不禁心痛如刀绞。胤祯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舒锦忍不住道:“太后娘娘在先帝年间何等睿智。”——你丫的当年可是很得康麻子宠爱的,你应该也很会哄康麻子吧!现在照葫芦画瓢哄雍正便是了!真以为当了太后,就比嫔妃高贵很多啊! “如今怎的这般不智?”舒锦很想撬开乌雅太后的脑袋,瞅了瞅里头到底灌了多少水! 乌雅太后老脸黑得几欲滴水,这个裕妃,竟敢对哀家指指点点!谁给她的胆子?! 舒锦笑了,她看出乌雅太后很生气,但现在却没有喊打喊杀了……呵呵,果然是纸老虎。 “太后娘娘,您多想想十四爷吧。”舒锦说完这句话,便再度屈膝一礼,“臣妾言尽于此,臣妾告退。” 然后,舒锦脚步飞快,翩然而去。趁着这会子乌雅太后稍微冷静了些,自然要赶紧开溜!她可不想双拳硬怼宁寿宫上下一干太监嬷嬷!她虽然身强体壮,但又不是武神! 神拳难敌四手啊! 刚走出宁寿宫正殿,便听到伸手碎瓷之声,以及乌雅太后大喊大叫的声音,“放肆!你们这群混账,都来欺负哀家!混账!一群该死的混账!” 虽骂骂咧咧,却没发话叫人拦住她。 倒是紧接着又传来了一声“啪”的响亮的耳光声,“你倒是会装聋作哑!!” 嗯……这是钮祜禄氏挨打了? 哎呀,明明是小年糕惹出来的事儿,雍正攒的火,最后遭殃的却是熹妃。 熹妃凉凉好可怜哟。 舒锦并不心痛地为熹妃默哀了三秒钟。 说实在的,太后折腾熹妃有个毛线球用?皇帝不心疼,太皇太后不庇护,折腾也是白折腾……啊不,还有很大的后患呢! 就算熹妃现在不得宠,可人家有儿子啊!万一日后元寿当了太子,继承了大统,呵呵,十四爷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明知道儿子不孝顺,不赶紧拉拢有子的嫔妃?!十四毕竟还年轻,大可熬死亲哥,靠着侄子翻身嘛! 历史上的十四爷貌似就是这么恢复自由,还混了个王爵的。 但现在,太后把熹妃折腾得这么惨,熹妃一旦得势,肯定会加倍报复在太后最亲爱的小儿子身上。 舒锦摇了摇头,太后的脑子里进的水还真不少呢。 回到承乾宫,舒锦叫人给懋嫔、谧嫔报了平安,便听张守法近前低声禀报说:“皇上根本没回养心殿批折子,而是去了翊坤宫。” 哦豁,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用过晚膳,又得了一手新消息:“熹妃娘娘肿着半边脸回了景仁宫。” 舒锦:果然挨了耳光啊,还不轻呢。 舒锦摇了摇头,要是别的伤,她肯定会立马叫人送伤药去,可这种伤…… “不许声张,不许议论,就当做不知道。” 兰若露出几分忧心之色:“太后的气性也忒大了些,奴才有些担心……” 舒锦淡淡笑道:“没事,太后不会对我怎样。”太后好歹还得顾忌太皇太后。有人撑腰就是好啊。 兰若苦笑,“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担心熹妃娘娘……万一对您生出怨怼之心。” 舒锦愣了一下,丫的又不是我惹太后生气的,明明是雍正和小年糕惹出来的,我说的那些话,反倒是能太后稍微冷静一些,当然了冷静之后,太后还是打了熹妃耳光。但她起码没有让太后更生气,讲道理来说,熹妃不应该怨怼她。 但是吧,同样不得宠宫妃,同样是协理六宫之人。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这就很容易导致人心不平衡了。 舒锦叹了口气,“我省得了。”罢了,反正本来就是塑料花,以后多防备些便是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五五章、元寿阿哥发烧了! 景仁宫中,一阵噼里啪啦过后,殿中已是一片狼藉。 熹妃脸颊红肿,人已扑在软塌上,哭得眼睛红肿,怨愤之色溢于言表:“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敦妃有皇上宠爱、裕妃有太皇太后回护,本宫却只能任由太后欺凌折辱!!” 心腹大宫女桂馥忙不迭上前,跪在熹妃身后,小心翼翼将包裹了冰块的湿润帕子轻轻覆在熹妃脸颊上,“娘娘,再忍一忍吧,太后总不能一直病着。” 熹妃咬牙恨恨,“那个老虔婆,装病装了这么久,也折磨本宫到今日!她根本就不想消停!!皇上不顾本宫死活,太皇太后置若罔闻,连裕妃……哼,平日里姐姐妹妹叫得亲热,昨儿却跑得比谁都快!” 桂馥心道,那种情形之下,换了是您有机会逃,您会留下受罪吗? “要不娘娘您也病上几日吧,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您的委屈,不会拆穿您的。”一旁的兰薰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桂馥蹙眉,娘娘既无圣恩、又无庇护,更不是中宫这等身份,哪里能装病逃避? 桂馥小声道:“皇后、敦妃装病,太后已经够恼火的了。”——您若是装病,反而会给太后发作的机会。毕竟,娘娘无人回护。 熹妃如何不知,自己根本躲不得!心中不由酸怒交加,“本宫出身满洲世家大族,竟落得连汉军旗和包衣旗的妃子都不如!!” 熹妃痛恨之余,只觉得苦涩不已,泪水也跟着簌簌滚落,“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昔年嫡福晋之威势、中宫皇后之打压,她都能应对,如今……却被乌雅太后折磨得毫无还手余地!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本宫不能坐以待毙!”皇上何等喜新厌旧,只怕太后把她折磨死了,皇上眼睛都未必眨一下! 熹妃看向昏暗的内寝殿,一咬牙,便起身快步冲了进去。 夜色凉如水。 翊坤宫寝殿中,敦妃年氏正腻歪在雍正怀中,撒娇痴缠,“皇上,臣妾心口好难受啊。” 纵然知道年氏又是装病,胤禛无奈之余,却也是有些受用的,“朕不是不是来陪你了吗?你也是,身子不好,就不要出门。” 年氏撅了噘嘴,娇滴滴道:“可臣妾实在是闷坏了嘛,臣妾只是带着二公主出去散散步,没想到太后娘娘竟叫人来抓臣妾,臣妾实在是吓坏了,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胤禛轻轻拍了拍爱妾纤弱的肩膀,“好了好了,数你最能惹事。” 年氏不服气地骄哼道:“臣妾哪有惹事?臣妾可从没得罪过太后,太后却总是欺负臣妾……”说着,年氏眼圈一红,委屈地呜呜咽咽了起来,“还不是因为皇上宠爱臣妾,太后才看臣妾不顺眼的。” 说白了,太后这是看皇上不顺眼。年氏这分明是在上眼药呢。 胤禛不由沉默了,他自然明白,是太后不好。 “皇上~”年氏声音愈发娇软柔媚,“太后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呀!整天闷在殿中,这种日子,臣妾实在受不住了!” 说着,年氏还望雍正怀里蹭了两下,“臣妾着实想念皇上。” “咳咳!”胤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年氏妩媚一笑,“皇上,臣妾心慌意乱得很,今晚……您能不能留下好好陪陪臣妾?” 如此娇滴滴的攻势之下,若还能忍住,那除非不是男人。 正当衣衫半解之际,太监张麟却急火火闯了进来:“皇上,不好了!四阿哥突发高热!!” 被打搅了好事,胤禛本来十分生气,但听得此言,不由眉心紧蹙,弘历发烧了?这么巧? 衣鬓散乱的敦妃更是气得琼鼻都歪了,好一个熹妃!!居然夜半争宠!本宫倒是小觑了这个老女人了! 胤禛皱了皱眉头:“发烧了就去传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张麟脖子一缩,连忙称“是”。 敦妃一喜,连忙缠了上去,娇柔妩媚在皇帝耳畔吹了口热气,“皇上,有太医照料,四阿哥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是早些安歇吧。” 胤禛此刻已经清醒下来,自是晓得在翊坤宫这般不妥,侍寝的规矩,是他自己定下的,总不好无端端破了例。况且,年氏还“病着”呢。 胤禛轻轻推开了敦妃,正色道:“养心殿还有些折子要批,你自己早些睡吧。” 听得此言,敦妃瞪大了妙目,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眼睁睁看着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敦妃彻底气炸了,狠狠摔了床头的珐琅赏瓶,“熹妃!!本宫跟你势不两立!” 眼看着就要成事,却生生被熹妃给搅合了,敦妃气得脸都涨红了。 胤禛虽撇下了千娇百媚的年氏,却也没去景仁宫,的的确确是回养心殿批折子了。他再厌恶弘历,好歹那也是亲生的,这个时候,也着实没了那份心情。 承乾宫这边,舒锦因睡得早,因此直到天明醒来,才晓得昨晚发生了何等精彩的大事。 元寿阿哥突发高热? 雍正狗日的昨晚人在翊坤宫? 然后又回了养心殿? 好大一个瓜! 张守法道:“皇上昨晚未曾召幸嫔妃,也没去景仁宫。不过听说元寿阿哥已无大碍,娘娘可要去景仁宫瞧瞧?” 舒锦缓缓回神,“是该去瞧瞧。” 兰若近前低声道:“娘娘,元寿阿哥的烧热来得突兀。” 舒锦如何不知?熹妃正是被太后折腾得最惨的时候,元寿这一病,便有了充足理由,不去宁寿宫侍疾了。 诶,等等!! 舒锦瞪大眼,“如此一来,太后怕是会召懋嫔和谧嫔去侍疾!” 皇后、三妃都不能去伺候,可不就得是这俩嫔了么! 张守法忙道:“这会子,宁寿宫倒是还不曾传出什么吩咐来。” 舒锦叹了口气,这位乌雅太后折腾了大半个后宫,难道会放过懋嫔和谧嫔? “不管怎么说,去通知她们俩一声,好歹让她们有个准备。”舒锦一时半会还真没辙,只盼着乌雅太后别那么快注意到她们俩。 交代保姆嬷嬷把天申送去寿康宫(幸亏还有宣太妃帮忙看孩子),舒锦便麻溜往景仁宫探病去了。 (本章完) 第一五六章、熹妃PK敦妃 景仁宫。 舒锦以为自己来得很早,不成想,小年糕来得更早。 哦豁,对了,昨晚雍正原本在翊坤宫来着…… 小年糕恨熹妃坏她好事,而熹妃更恨小年糕惹怒太后,无端让她受辱。 这下子,那可叫针尖对麦芒,四目相对,简直要擦出火花了。 舒锦觉得,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但又貌似很是时候。 “敦妃也来看望四阿哥呀。”舒锦笑着说了句废话。 敦妃骄哼一声,“可不得来瞧瞧么,昨晚好大的阵仗,竟连皇上都给惊动了呢!” 这般阴阳怪气,成功激怒了熹妃,熹妃沉着脸,不客气地道:“元寿是皇上亲骨肉,他发了高热,本宫又岂敢隐瞒不报?!”——嫔妃侍寝本来就该先翻牌子,后去养心殿,你不守规矩,勾搭皇上留宿翊坤宫,本就是你不要脸,居然还有脸来嚷嚷?! 狐媚贱人!熹妃心中怒骂不已。 敦妃没好气地道:“皇上又不是太医!何况,深更半夜,熹妃就不怕搅了皇上安歇?皇上白天处理朝政已经够辛苦的了,熹妃也是老人了,怎的这般不懂事?!皇嗣再要紧,难道还能比圣体安康更要紧?!” 被个年轻资历浅的嫔妃教训“不懂事”,本就窝火的熹妃如何能忍? “敦妃!”熹妃几欲暴走,“你就算没有儿子,好歹也有个公主,怎的一点慈母之心都没有?!元寿还病着,你竟说这种丧良知的话!” “没有儿子”这简直就是戳着敦妃心窝子的! 敦妃一张俏脸当场几乎扭曲。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舒锦:哦豁,打起来、打起来哟~ 可惜,这时候,大宫女桂馥快步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舒锦暗道:要是再晚点来,说不准就能看到二妃大打出手的好戏了。 当事的二妃立刻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泼妇姿态,以端庄温婉的姿态迎驾。变脸速度之快,直叫舒锦大呼影帝。 “给皇上请安!”三妃齐刷刷见礼,端的是一副和睦之态。 胤禛扫了一眼内殿床榻上还在昏睡中的元寿,几步上前,细细打量了几眼,才问:“元寿如何了?” 熹妃顿时眼中饱含泪水,正要上前回话,却被敦妃年氏娇滴滴抢先插嘴了:“皇上请放心,元寿阿哥已无大碍。臣妾特特一早赶来,原还以为元寿阿哥病得很严重呢。” 这意思是,熹妃小题大做。 此话一出,熹妃气得三尸神暴跳,但却没有发作,倒是“呜”地苦出声儿来,整个人也跟着软倒在地,泪落滚滚,“皇上!元寿昨夜烧得浑身滚烫、呓语不断,臣妾守了一宿,天亮的时候才稍稍退了烧热……惊动皇上和敦妃,是臣妾的过错,还请皇上恕罪,请敦妃妹妹见谅!” 说着,熹妃忙不迭朝着雍正叩首。 舒锦:哦豁,这下子倒是小年糕无理取闹了。 胤禛虽多少有些怀疑这场烧热,但总不能仅凭这一点无端的疑虑,就怪罪熹妃。何况这阵子,熹妃没少受委屈,尤其昨儿的委屈,还是年氏惹出来的…… 也是年氏不懂事,竟说这种不像样的话。 “起来吧,这如何能怪你。”胤禛瞅着熹妃这副样子,倒是愈发不好无端揣度什么了。 大宫女桂馥这才连忙将自家主子给搀扶了起来,熹妃顺势一个踉跄,整个人虚弱无力地挂在那宫女身上,端的是可怜, 敦妃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忍不住娇滴滴道:“说来也真是巧,元寿阿哥素来康健,这个时令,竟会突然高热。”——分明就是熹妃故意把元寿阿哥弄病的! 说实在的,舒锦也有这样的怀疑,只是这样话宣之于口可就不大合适了,尤其是你,小年糕。 果不其然,熹妃瞬间满面哀恸,“皇上!臣妾竟不知哪里得罪了敦妃,若说是为了昨晚的搅扰,臣妾也已经赔罪了,她为何要这样无端怀疑臣妾?臣妾只有元寿这一个儿子啊!” 胤禛蹙了蹙眉,只得道:“熹妃,你多心了,敦妃只是关心元寿,她没有别的意思。” 舒锦:分明就是那个意思嘛。 也幸亏小年糕没傻到直接指着熹妃鼻子指责,这才有了回旋的余地。 熹妃露出迟疑之色,她看向敦妃:“敦妃妹妹,当真没有旁的意思?” 敦妃被熹妃这副作态噎了个够呛,咬牙切齿道:“熹妃姐姐多心了!” 熹妃这才止了泪水,略略颔首,“也是,敦妃妹妹也是为人母亲的人,怎会无端端怀疑我的为母之心呢?” 这又是暗戳戳拿“没儿子”来刺激敦妃了。 只可惜雍正不知前言,倒是没联想到那么多。 敦妃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个熹妃,还以为是个老实的,不成想也是个贱人! “皇上,二公主近来都瘦了呢,皇上也多关心一下二公主嘛。”当着舒锦和熹妃的面儿,敦妃竟开始撒起娇来。 熹妃气得几乎鼻孔冒烟,她的元寿可还病着呢! 只是男人这种生物吧,在处理女人的问题上,你指望他公正公平,那基本是痴人说梦了。 胤禛咳嗽了两声,“熹妃好生照顾元寿,朕改日再来看望你们母子。” 就这么三言两语,小年糕成功把雍正给勾搭走了。 熹妃气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舒锦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别看敦妃心机手腕比熹妃都逊色一筹,可人家年轻漂亮啊!段位再高,也还需要颜值做加成啊,熹妃凉凉的加成就太少了点…… “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一面好言劝慰,一面将熹妃扶到罗汉榻上坐下,“敦妃素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撒痴撒娇,绿茶飘香。 而雍正狗男人就吃这一套。 熹妃咬牙切齿,“有此等贱人,后宫岂有安宁之日?!” 舒锦不得不承认,这回还真是小年糕惹得后宫不宁。 “宁寿宫那边,没有传你去侍疾吧?”舒锦忙不迭转移话题。 熹妃摇了摇头,宁寿宫那边算是暂时逃过去了,熹妃不由苦笑,“我还真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甚至踩一脚!” 舒锦也知道,就算元寿烧热是熹妃搞出来的,那也是被逼出来的。但凡乌雅太后别作妖作得这么狠,但凡雍正有点担当、有点良心,熹妃也不至于如此。 舒锦同情熹妃的处境,但对她的防备和小心却丝毫不敢减少。 (本章完) 第一五七章、福佑公主 “我此来,除了看望元寿阿哥,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舒锦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先前是我处理宫务,你来负责核实,难免叫你受累些。如今元寿又病了,要不,换你来处理宫务,我来核实?” 熹妃一怔,着实没想到裕妃会主动做出这样的谦让。 按理说,核实之权,是最后的关卡,按理说权利是更大些。 但实际不然,毕竟舒锦和熹妃平起平坐,少不得要顾及彼此颜面,因此除非真的出了什么大纰漏,核实这一关是不能轻易否决的。 因此,熹妃给太后实际期间,几乎是舒锦独揽宫权。 熹妃不惜拿儿子算计一场,图的不过就是往日那般,共理宫务,平分权柄罢了。 但此时此刻,裕妃却提出让她独揽…… 熹妃不禁心跳加速了,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就算裕妃肯,装病的皇后总不可能一直病下去! 熹妃深吸一口气:“元寿染病只是一时的,不若以一个月为期,你我轮番来如何?” 舒锦的目的正是这个! 特么滴两个人一起商量办公,真的太浪费时间了!! 舒锦颔首:“如此也好。” 又宽慰了熹妃几句,舒锦便打道回府了。 兰若笑着奉上一盏银耳雪梨汤,“熹妃是聪明人,娘娘这般处置,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舒锦:我只是想偷懒而已。 “对了,宁寿宫可有新消息?”舒锦忙不迭询问。 张守法快步上前,躬身道:“暂时无甚讯息,也不曾召懋嫔和谧嫔两位娘娘。只不过两位娘娘已经结伴去宝华殿为太后诵经祈福了。” 舒锦不禁狐疑,该不会是因为她昨天的几句嘴炮起作用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乌雅太后若是个能听进去劝的,又岂会折腾这么久? “前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舒锦连忙问。 张守法摇头,“奴才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 舒锦揉了揉眉心,算了,反正折腾不到她头上。 此时此刻,翊坤宫中,敦妃宛若一块年糕,几乎黏在了雍正身上,“皇上,您也不疼疼二公主……”可恶的熹妃,居然敢嘲笑她没儿子!就算没儿子,她的二公主也比元寿得宠!! “不要任性了!朕还不够疼二公主?”胤禛虽则受用,却也不免有些头疼。 敦妃俏脸含着幽怨,“可您到现在都没给二公主取名呢。” 胤禛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最近事物繁多……”先是太皇太后病了那么久,然后是太后又闹了这么久,闹得后宫没个安宁日子。 “好了,容朕好好想想。” 敦妃立刻娇滴滴道:“那您也得用心些,反正不能随便取个花儿朵儿。” 女孩子叫花儿朵儿有什么不好? 胤禛叹了口气,便道:“就叫福佑吧,给这孩子添些福泽。” 敦妃虽不十分满意,但想着总比大公主舒宜尔哈的名字强多了,便颔首道:“臣妾替二公主多谢皇上!” 舒锦午睡醒来,便听说了这个新鲜出炉的好消息。 “福佑公主?”舒锦挑眉,她倒是想起了历史上小年糕的三个儿子:福宜、福惠、福沛,这三福可都挂了啊。 雍正难道不觉得不吉利吗? 八成是没用心啊。 宠妃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兰若低声道:“听着不像名字,倒更像是封号。” 舒锦摇曳着手中的团扇,“说来皇后膝下的六阿哥,还有谧嫔的七阿哥可都还没取名呢。” 兰若笑道:“是呢,皇后娘娘怕是要心急了。” 舒锦暗道,偏生太后还没痊愈,皇后就只能继续装病。 说来,现在宁寿宫无人侍疾了啊! 这种事情,怕是有些不妥。 皇后、嫔妃无一尽孝,传扬出去,只怕旁人会嘀咕,甚至还会非议雍正不够孝顺呢。 不晓得雍正会如何应对。 傍晚的时候,景仁宫将处理好的宫务送到了舒锦面前,舒锦自是懒得看,便对兰若道:“直接盖印便是。”以熹妃的聪明,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娘娘!”兰若忍不住嗔怪,“您好歹要过目。” “过目?”这么多文件,若真要细看,怕是要熬夜!这种事情,老娘才不干呢! 舒锦打了个哈欠,开始摆烂:“你帮我看看便是了。” 兰若:…… 得主子这般信任,兰若是很高兴啦,只是——娘娘诶,这种事情您怎么能偷懒呢!兰若很是痛心! 但还是得乖乖挑灯夜读,加班至半宿。 舒锦终于从繁琐的宫务中解脱出来,虽说有点对不住兰若啦…… 翌日清晨,见兰若没精打采的样子,舒锦便道:“让含霜、履雪跟着你学着点,起码能给你打个下手。哦,对了,白天你先回去歇息吧。” 含霜、履雪自是十分欢喜,这核实的可是宫务啊!阖宫上下,几人能有这种福气? 含霜小声嘀咕道:“也是熹妃娘娘不好,娘娘您往日都是半日光景就处理完了,她却送来得那么晚……” “这也不能怪熹妃。”人家前一天晚上可是没睡觉啊,白天总要补补觉,才有精神干活吧? 熹妃自然不是有心的,所以今日午后便着人送来了处理好的宫务。 可惜兰若回去休息了,舒锦虽不情愿,但只好自己打起精神阅览,并叫了含霜、履雪跟着学着点。 你们俩学好了,老娘我才能偷懒啊! 因这几年,舒锦读书写字,两个丫头也跟着识了不少字,虽然跟才女不沾边,但起码看账本什么的没有阅读障碍。 “这个太监,好像伺候过熹妃娘娘的……”含霜小声道,“怎么竟要去补四执库的管事太监缺儿?” 履雪嘀咕道:“又安插人手呗!” 舒锦默默盖上了自己的裕妃金印,“随她去。” 含霜忍不住嘀咕:“这都是第几个了?” 履雪道:“第三个了吧?” 舒锦淡淡说:“心里知道就是了,不必说出来。” 含霜履雪忍不住齐齐掀了掀眉毛,娘娘可真是好脾气,由着熹妃往各处安插人手。 舒锦暗想,皇后又不瞎。次数多了,甚至雍正也会察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熹妃也会念她的好。要不然,为什么前段时间她处理的宫务,熹妃一次都没驳回? (本章完) 第一五八章、杀鸡儆猴、太后病愈了! 安闲的日子没过多久,前朝便出事儿了,圈禁中的罪臣的允禩……病逝了! 八福晋郭络罗氏随后便悬梁殉情,这对历史上有名的恩爱夫妻,死也死一双啊。 舒锦得知这个消息,感慨不已,原以为,历史改变了,这位八爷如今已经对雍正构不成什么威胁,顶多不过圈禁至死罢了。 没想成,兜了一圈,还是赴了黄泉。 允禩夫妻之死,倒是小小震惊了前朝后宫。虽说对外宣称是“病逝”,但少不得会有一些对流言蜚语——比如说,屠戮手足什么的。 为此,雍正还特意下旨,追谥允禩为贝勒,隆重安葬,其子弘旺也得以袭爵为固山贝子。八爷这一死,倒是造福了儿孙了。 比起原本历史上的结局,这似乎……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听说太后娘娘终于大好了呢。”这一日大清早,谧嫔李卿怡言笑晏晏造访,同来的还有懋嫔宋氏。 太后病愈了,谧嫔和懋嫔总算不用担心会被抓去宁寿宫折腾了。 舒锦莞尔:“天气大暖,身子骨自然好得快。” 允禩这一死,着实吓坏乌雅太后啊! 这就叫杀鸡儆猴吧。 话说雍正也是够狠的,就为了吓唬自己老妈,便刀了允禩。 允禩九泉之下怕是要大骂一句mmp了。 懋嫔幽幽道:“太后再狠,难不成还能狠得过皇上?” 可不是么! 现在还不得灰溜溜“病愈”?何苦来哉? 舒锦叹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皇后想必也会很快痊愈。” 不用早起请安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还有这宫权……舒锦现在便觉得无比烫手了。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钟粹宫首领太监崔尽忠传话各宫,说皇后娘娘凤体康复,着嫔妃明日卯时三刻前去请安。” 舒锦黑线,你丫的这是一天都等不得了啊! 谧嫔眼底划过厌恶之色,“还真是巧!太后和皇后同一日病愈!” “知道了。”舒锦无奈地挥了挥手。 张守法躬身一礼,麻溜退了出去。 懋嫔蹙了蹙眉:“你手上宫权……怕是拿不住了。” 舒锦淡淡“嗯”了一声,面上无喜无悲。 谧嫔有些不服气:“她想病就病,想好便好!若是事事都叫她如意,未免太便宜了些!” 舒锦双手一摊:“否则还能怎样?皇后毕竟是皇后。” 谧嫔一阵气结。 正在此时,张守法又匆匆进禀报说,熹妃来了。 哦,对了,熹妃也是掌权宫妃,皇后这一“病愈”,她只会比舒锦更着急。 果不其然,熹妃一脸焦躁地走了进来,瞧见懋嫔、谧嫔也在,竟也不遮掩,直接了当道:“裕妃姐姐,皇后若要收回宫权,你我该如何应对?” 舒锦再度摊开双手,“哪里还有什么法子应对?皇后执掌六宫,是规矩所在。” 熹妃气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揽了宫权在手,好日子没过几天,太后、皇后竟接连“病愈”!! 谧嫔见状,柔柔道:“这打理六宫之权,乃是皇上赐予两位娘娘的,若要收回,也得皇上发话才行呀。” 熹妃一喜,“谧嫔所言甚是!这后宫还轮不到皇后专断独行!” 舒锦无语,就算雍正要剥夺皇后宫权,那也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成!起初是因为太皇太后染病,皇后作为孙媳妇要侍疾。 可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归还宫权? 舒锦揉了揉眉心,“咱们总不能跟皇后来硬的。” 中宫的身份,还是很叫人头疼的。 熹妃眼中热火熊熊,“姐姐,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哪怕是皇后也不能为所欲为!” 好家伙,这是叫我和你一起跟皇后唱对台戏啊! 舒锦头大如斗,“切不可冲动。” 熹妃看出了裕妃的退缩,不由急得直跺脚,“因你我掌权,皇后必定早已恨咱们入骨!这个时候,哪怕咱们肯伏低做小,皇后也未必容得下咱们了!” 别一口一个咱们,我又没把皇后给得罪死。 懋嫔见状,连忙上来做和事佬:“这事儿急不得,等到了明日,咱们再见机行事便是。” 熹妃顿时心烦不已,若不提前串联好,明日皇后夺权发难,裕妃装聋作哑之际,她岂不是一人独臂难支? “此事还请姐姐好生思量。”留下这句话,熹妃就满脸烦躁地拂袖而去了。 舒锦只叹了口气,没有雍正出面,就算她们俩联手,难道就能斗得过皇后了? 舒锦摇了摇头。 谧嫔低声道:“嫔妾虽然也不甘心,但眼下……娘娘的确不可冲动。” 舒锦瞅了一眼谧嫔温婉的脸蛋,不由笑了,“熹妃是这阵子受气受多了,难免激愤。” 懋嫔哂笑:“她是动了太多手脚,皇后一旦复权,她的所有安插收买便都付之东流了!” 舒锦笑而不语。 确实,熹妃的银子,怕是要打水漂了。 谧嫔莞尔一笑:“在这上头,还是娘娘冷静睿智。” 什么冷静睿智,安插和收买,难道不需要花钱吗? 老娘真心没熹妃那么有钱啊! 就算有钱也不会扔到这里头啊! 翌日清晨,舒锦痛苦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被兰若、含霜、履雪等人一通捯饬,天蒙蒙亮便乘着仪舆抵达了钟粹门。 她果然还是无法适应这种痛苦!! 差不多俩月没见,舒锦丝毫没有觉得物是人非,反倒是觉得,皇后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嫔妃也还是那些旧日面孔。 如常请安行礼,如常落座,如常赐茶。 皇后倒是比她想象中镇定,不但没有急于发难夺权,反倒是一脸温和地关心皇子公主们。 “本宫听说皇上给二公主赐名福佑,当真是个好名字,这孩子必定是个有福气的。”皇后一脸端庄贤德。 敦妃不免存了几分防备,“只是寻常名讳罢了。” 皇后抿唇一笑,“说来本宫的六阿哥、还有谧嫔的七阿哥,皇上到现在还不曾赐名呢。” 被点名的谧嫔李卿怡默不作声,宛若一只漂亮的花瓶。 皇后又紧接着道:“说来皇子的名字,都该是弘字辈儿,从日字旁,这元寿、天申也只能算是乳名。回头本宫该跟皇上好好提一提这事儿。” 舒锦只得表态:“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皇后笑着说:“本宫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舒锦有点摸不准皇后到底想干啥?表贤惠? (本章完) 第一五九章、后妃分权、舒锦躺平! 钟粹宫正殿中燃着极华贵的龙涎香,丝丝袅袅,缕缕不绝,皇后的容颜仿佛亦有些模糊不清。 “对了,这几个月,裕妃和熹妃打理宫务辛苦了。”皇后语调轻缓,却字字敲在了熹妃的心头。 熹妃心神紧绷,忙不迭正色道:“皇上令臣妾与裕妃姐姐为皇后娘娘分忧,臣妾又怎敢不尽心尽力?” 这亦是提醒皇后,打理宫务是圣旨,皇后若要收回,也得请示圣意。 皇后唇角一抿,笑意更浓,“熹妃今日仿佛格外紧张,可是本宫往日里太过严厉的缘故?” 熹妃勉强挤出个笑容:“皇后娘娘凤仪万千,臣妾向来敬服。” 舒锦看得出来,熹妃的确是紧张过度了,便笑着说:“臣妾还未恭喜皇后娘娘凤体痊愈,特在此贺过。” 皇后转过目光,凤眸如炬深深扫了她几眼,方才道:“熹妃清减憔悴,倒是裕妃还是往日模样,一点都没变。”——连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都一如往常。 舒锦忙道:“熹妃妹妹为太后侍疾辛苦,前不久元寿阿哥又大病一场,自是比臣妾辛苦多了。” 平白遭了这么多罪,也难怪熹妃不愿交还宫权。 皇后也是沉得住气,竟说了这么多废话。 “娘娘既然病愈,不知这宫务——娘娘有何示下?”舒锦不疾不徐反问皇后,你到底几个意思? 舒锦虽不恋权,但也不会主动交还。且把皮球踢给皇后吧。 看着裕妃那云淡风轻的样子,皇后不禁微微蹙眉,“按理说,本宫既为中宫,打理六宫责无旁贷。” 熹妃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凭什么?!太后装病,皇后躲了,折辱责难全落本宫头上!如今太后不装了,皇后就想平白夺回宫权?!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皇后冷眼扫了熹妃一眼:“不过嘛,既然是皇上体恤本宫,叫你二人分忧。本宫既领了皇上的情,此事自然还是要禀了皇上之后,再行交接宫权。你二人暂且不必心急。” 熹妃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却又不免眉心紧蹙,皇后毕竟是中宫,皇上眼下也并无理由拒绝!!可恶! 舒锦暗道:皇后倒是比她想象中要镇定。 许是“染病静养”这段日子,雍正对皇后过于冷漠了吧?病了这么久,雍正愣是一次都没来看望。 皇后不会不明白,皇帝对她的情分已经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这种情况下,皇后又怎敢惹皇帝不高兴? 哪怕是理所当然之事,也得先请示皇帝。 反正也不费多少时间。 正在此时,太监崔尽忠快步进来,打千儿道:“主子娘娘,皇上驾到!”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满殿后妃纷纷起身,恭迎圣驾。 皇后亦是满面含笑,殷切万分,还亲手为皇帝奉茶,言语亦是充满关切之意:“皇上瞧着瘦了些,想必是朝堂政务繁忙。” 胤禛接过茶,也不喝,只不咸不淡说:“前朝倒是还好,就是后宫最近烦心事不少。” 皇后笑容不免有些僵,忙不迭福了福身子:“都怪臣妾身子不中用,竟病了这么久,未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不是。” 胤禛淡淡说:“皇后身子不好,那就好生将养着。” 皇后心底咯噔一下,急忙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将养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痊愈了。臣妾方才正与熹妃、裕妃商量着交割宫务事宜呢。” 胤禛抬眼扫了一眼底下左右的裕妃和熹妃。 皇后复又笑着说:“裕妃倒是无甚异议,倒是熹妃有些不同的看法。” “哦?”胤禛挑眉,这个耿氏,让你交权你就交?你怎么就这么听皇后的话? 舒锦只得道:“是,臣妾听皇上和皇后的。”——你们俩商量着决定就好。 熹妃也只得道:“臣妾听皇上的。” 胤禛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他的“好皇后”,“皇后病得突兀,好的也突兀。倒是这阵子,多亏了裕妃和熹妃,后宫才不至于乱成一团。” 皇后勉强挤出个笑容:“是,裕妃和熹妃劳苦功高,臣妾正想着该好生褒奖一二呢。” 胤禛冷冷淡淡说:“皇后身子不好,先前打理宫务,总是出事。倒是裕妃和熹妃中用些,这阵子倒是后宫平和。” 皇后咬牙切齿,哪里平和了?且不说乌雅氏老虔婆脑幺蛾子没人拦得住,单单前阵子,元寿高热就明摆着是熹妃惹事,还有敦妃狐媚想留皇上翊坤宫过夜……简直视宫规为儿戏?!这哪里平和了?!皇上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胤禛毫不客气道:“既然裕妃和熹妃堪用,便该继续用着。” “皇上!”皇后终于急了,“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嫔妃打理宫务,终究惹人非议。尤其裕妃素有温婉贤良之名,若因臣妾不肯承受打理宫务的辛劳,叫她担负恶名,臣妾也于心不忍。” 舒锦:嘶,我特么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皇后这言辩水准提高了不少啊! 熹妃见状,咬牙切齿之余,却站了出来,“臣妾不怕流言蜚语,愿意继续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登时气得鼻子都歪了,谁稀罕你分忧!贱人!! 胤禛冷眼看了看装哑巴的裕妃,再看看熹妃…… 皇后见状,也是一咬牙道:“皇上,臣妾执掌六宫乃分内之事,若皇上一定要体恤臣妾,希望有人为臣妾分担一二,臣妾倒是觉得裕妃更合适一些。” 舒锦:不,我不合适!! 皇后挤出个笑容:“裕妃资历更深厚,秉性亦是六宫交口称赞,更难的是,她膝下的天申阿哥健康懂事,素来不会大病小病,惹是生非。”——如果要分出一部分宫权,她宁可便宜了裕妃! 舒锦头大如斗,谁特么稀罕狗屁宫权了! 狗皇帝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胤禛转脸看向耿氏:“裕妃,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不怎么样!舒锦内心咆哮,面上却愈发谦恭,“臣妾当不得皇后娘娘这般称赞。臣妾听皇上和皇后的。”——还是那句话! 胤禛沉默了片刻,虽然他更属意裕妃,只是裕妃这性子……若叫她协理皇后打理六宫,她怕是只能当个摆设。 “你既不愿,便算了。”胤禛心中亦是颇为遗憾。 舒锦:诶?居然听懂我的意思?! 皇后心底咯噔一下。 胤禛便淡淡说:“既如此,打今儿起,熹妃协助皇后,好生打理宫务便是了。” “皇上!”皇后不禁心急如焚,这个裕妃,谁让你谦虚了,直接应下便是了! 熹妃一喜,忙不迭屈膝行礼:“是,臣妾一定会好生为皇后娘娘分忧的,请皇上放心。” 舒锦松了一口气,终于又可以躺平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六零章、吾儿弘昼 回到承乾宫,舒锦屁股才刚落在罗汉榻的云锦条褥上,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谧嫔便忍不住道:“娘娘又何必谦让?!这岂不是平白便宜了熹妃!” 舒锦:…… 懋嫔徐徐饮了一口茶,便咯咯笑了:“你当她是个傻的呀?” 谧嫔一怔,俏脸有些迷茫。 懋嫔笑吟吟道:“皇后是中宫,宫权少不得要交还,顶多再留一个协理宫妃。这个协理宫妃可不好当,与其跟皇后争权,倒不是让皇后和熹妃打擂台去。咱们裕妃娘娘,便能安然作壁上观,静待渔翁得利之日。” 谧嫔恍然大悟,不由笑道:“是嫔妾狭隘了,眼珠子就盯着那点子宫权呢。” 舒锦汗颜,妹子,你没有狭隘,我真的只是想躺平而已…… 懋嫔笑得灿烂:“皇后跟熹妃,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今儿在钟粹宫,我好几次差点笑出来。” 谧嫔掩唇偷笑,“确实挺好笑的。” 舒锦默默饮茶,宛若事不关己。 同时一刻,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歪在罗汉榻上,长吁短叹,“终究是哀家失算了,不成想,皇帝如此狠辣决绝。” 允禩一死,彻底击溃了乌雅氏的算计。 宣太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忍不住嘟囔:“允禩是允禩,皇帝怎么都不至于要了小十四的命,这个乌雅氏,软得太快了些!”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她闹腾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小儿子,又怎敢拿小十四的性命冒险?” 笑着笑着,太皇太后便笑不出来了,“皇帝跟先帝不一样……”竟丝毫不怕背负“屠戮手足”之名。 太皇太后不禁觉得有些头疼,“原以为,叫乌雅氏闹下去,皇帝早晚要来求哀家……” 宣太妃愁上心头,“如此一来,萨仁岂不是没救了?” 太皇太后腹诽,哀家本来就没打算救那个拎不清的混账! 太皇太后作壁上观,图的不过是六阿哥…… 没成想,皇帝如此心狠。 正在此时,一个老嬷嬷快步进来,低声禀报:“皇上刚刚传了口谕,命熹妃协理皇后打理后宫庶务。” 太皇太后一怔:“怎的是熹妃?” 那老嬷嬷近前附耳道:“眼线回禀说,是裕妃自己推辞了。” 太皇太后眯了眯浑浊的老眼,旋即笑了,“哀家原本只当是她个明透人,不成想……好、好,她这般年轻,却能这么沉得住气,她日后会有大造化的。” 太皇太后看向宣太妃:“以后常跟裕妃往来,日后……说不准你还得靠她安度晚年呢。” 宣太妃怔了一下,“裕妃自是好性子,可……”可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你只管按哀家说的做便是了。”太皇太后合上疲惫眼眸,不欲多言。 “是。”宣太妃自是愿意多裕妃往来,不为别的,天申跟着她学蒙语,那孩子……着实讨人喜欢。 于舒锦而言,卸了宫权,自是少了一桩烦心事,可偏生皇后病愈,便少不得要每日早期请安了。 不能睡懒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这一日,中宫请安结束,熹妃照旧被留下,和皇后一起处理宫务——嗯,这两位乌眼鸡,哪里像是商量工作,分明恨不得咬对方一口呢。 舒锦麻溜溜了,先回承乾宫补了个觉,然后奔赴寿康宫去接上外语课的天申胖仔。 宣太妃自是个和善人,今日更多了几分亲切之意,“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舒锦: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太妃留饭呢。 “那就叨扰太妃了。”寿康宫的伙食,应该不差吧? 正琢磨着午膳会不会有烤羊腿之类的蒙古大餐,便见慈宁宫的太监过来传话,“皇上今儿在慈宁宫,要陪太皇太后用午膳,太皇太后想热闹些,想叫太妃、裕妃带着五阿哥也一起过去。” 陪太妃用膳就算了,陪皇帝和太皇太后……想想就觉得拘谨。 不过舒锦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还得麻溜领着天申去赴宴。 慈宁宫的午膳,倒是没有太过丰盛,二三十道菜,且多是素的……恩,老人家嘛,肠胃想必不是很好,当然不能吃得太油腻。再者,雍正貌似不喜欢吃肉。 “裕妃也坐吧。”太皇太后眼瞧着裕妃侍立在侧,一副听差遣的样子,便一脸慈祥地叫她落座。 舒锦连忙谦恭地道:“臣妾服侍太皇太后和皇上。”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不过不打紧,有宫女伺候便是了,你且坐下吧。” 舒锦瞅了瞅坐在上头的雍正,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小心翼翼落了座。 陪大佬吃饭,真心紧张。 好不容易坐下了,舒锦也不敢吃得太快,还得小心翼翼瞅着上头大佬的脸色,太皇太后今日倒是十分慈祥,倒是雍正一直不苟言笑,整个用餐过程一言不发——虽然是规矩礼仪如此,但莫名叫人格外紧张。 吃到最后,也只吃了五六分饱。 但是没办法,皇帝都放下筷子了,谁还敢继续吃。没见宣太妃都停下了么。 移步西侧花厅用了茶,胤禛这才开了口:“你倒是过得清闲。” 舒锦:说我么? 只得讪讪陪笑,“臣妾……还好。” 胤禛揉了揉眉心,越看越觉得扶不上墙……偏生耿氏还不是烂泥,人家就是不想上!! 太皇太后笑呵呵摸了摸天申的小脑袋,“五阿哥都五岁了,来年便要入读了,总不能一直叫着乳名。皇帝若是得空,便给选个正经好听的名字。” 舒锦:哦豁,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儿子是弘昼来着…… 胤禛瞥了一眼自己的混账儿子,是了,明年入读,到时候就可以好好“教育”一二了! 久违的,胤禛露出了几分笑意。 天申胖仔莫名觉得脊背生寒,小身子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就叫弘昼吧。”虽然听着很闹心,但胤禛也不想给改名了。 舒锦知道雍正多半没过脑子,不过就是直接照搬上周目,但还是忙不迭拉着便宜儿子行礼:“多谢皇上赐名!” 打今儿起,她儿子就叫弘昼了!! 捉虫 (本章完) 第一六一章、四阿哥弘历的小脾气 不过舒锦还没忘了熹妃的好大儿,便忙道:“那四阿哥……” 你也顺便出溜出来吧,别憋着了。 胤禛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弘历这个混账——如今多了两个健康儿子的胤禛,突然有点不想要这个儿子了。虽然弘历现在什么都没做错,甚是还无端遭了一场高热。 胤禛不是不晓得,这十有八九是熹妃所为。只不过是他不想彻查罢了。且熹妃也不至于真把弘历如何了,何况熹妃于朕而言,还有些用处。 其实后宫里的许多事,胤禛都心知肚明。只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女人间的事儿,只要不妨碍子嗣,犯不着太较真。 “就叫弘历吧。”胤禛挥手道。 太皇太后笑着颔首:“那六阿哥和七阿哥呢?” 胤禛心情有些烦闷,“容朕想想。”——多了两个健康的儿子,这名字自然是好好好斟酌的。偏生好听的字眼,都已经叫旁人给占了…… 太皇太后面色一紧,忽的想到了一件要紧事,“谨嫔再怎么说,也是六阿哥生母。” 胤禛点头:“皇祖母放心,朕没忘。” 太皇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给元寿天申改名一事,很快便六宫皆知。 午后,熹妃便带着新鲜出炉的四阿哥弘历来到承乾宫,寻五阿哥弘昼作伴玩耍。 “今儿我是沾了姐姐的光了。”熹妃言笑晏晏,一副亲热模样。 舒锦忙笑着说:“其实是太皇太后提及此事,皇上便立刻给两个阿哥都赐了名,我瞧着,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倒像是早就斟酌好的了。” 可不是么!上辈子就取好了名了! 熹妃这才心下稍安,“赐了正经大名,回头才好入了宗室玉牒。” 这宗室玉牒十年修一次,上一次是在康熙四十五年,如今正好满十年。介时,正式载入玉牒,便是四阿哥弘历,系熹妃钮祜禄氏所出,五阿哥弘昼系裕妃耿氏所出。 还有年氏的福佑公主,倒是运气不错,才刚满周岁,就赶上了纂修玉牒。 “皇上没有顺便给六阿哥和七阿哥赐名吗?”熹妃眼里带着别样笑意。 舒锦道:“皇上说要再想想。” 熹妃颇有几分自得,“是得慢慢想想。” 舒锦腹诽,还能怎么慢?再怎么慢,也赶得上载入玉牒。 熹妃忽的想到了谨嫔头上,“这六阿哥……皇上不会把她记在皇后名下吧?” 舒锦笑了:“这你大可放心。” 雍正又不糊涂,怎会无端给皇后一个嫡子?事关储位,雍正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熹妃也不由笑了,“是我关心则乱了。皇上若真爱重皇后,便不会让我协理六宫了。” 舒锦端详着新鲜改名的弘历,“四阿哥瞧着瘦了不少。”脸蛋都不圆润了,跟弘昼一比,倒更像个弟弟。 熹妃神色微微黯然,“自打病了那一场,胃口就一直不大好……” 舒锦腹诽:还不是被你给折腾出来的。 嘴上却只得道:“宫里有的是擅长小儿一科的太医,且好生调理便是。” 熹妃到底弘历的亲娘,终归还是歉疚的,“只盼着能在入读前调理好身子。” 此时此刻,两个差不多高的孩子正盘腿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小小的孩子,竟似模似样摆弄着围棋。 啪嗒啪嗒的落子之声,分外清脆。 自然了,若是凑了近瞧,自是下得一团浆糊。 舒锦莞尔退开,低声吩咐大宫女含霜去端了两盘精致的小点心给两个孩子。 一有点心,弘昼胖仔立刻顾不得玩棋子了,开开心心吃了起来,还灿烂笑着道:“哥哥,吃!” 弘历细长的眉毛蹙了蹙,略显容长的小脸透着不愉。 这么点大的弘昼自是不晓得看人脸色,兀自吃得满嘴满手都是点心渣渣。 熹妃叹了口气:“五阿哥这样胃口大开的样子,真是叫人羡慕。” “啪嗒!”弘历更加不高兴了,手里的云子直接仍在了地上。 一旁侍奉的二等宫女墨香忙不迭拾起云子,擦了擦,小心翼翼放回棋子罐中。 却不成想,弘历却脾气大发,直接上去一把就将那一整罐都给推到了,哗啦啦,漆黑的云子散落满地。 “这又是怎么了?”熹妃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抓起儿子的小手,不见责怪之意,只有满满宠溺。 弘历耷拉着脸,“不喜欢!” 熹妃先是一怔,偷偷瞧了大快朵颐的五阿哥一眼,连忙道:“不喜欢就不下了。” 说着,忙歉然对裕妃道:“弘历怕是困倦了,我先告辞了。” 舒锦微笑颔首,着张守法送走了熹妃母子之后,脸上笑容才渐渐消失。 二等宫女书香、墨香正忙活着捡拾云子,大宫女含霜忍不住低声道:“这个四阿哥,脾气倒是见涨。” 舒锦上前为弘昼胖仔擦了擦嘴,眉眼间也挂着淡淡的不愉。 弘昼抬起胖脸道:“额娘,四哥不是不喜欢下棋,而是不喜欢我!” 舒锦一怔,本以为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不成想…… 弘昼噘着嘴道:“我也不喜欢四哥!” 舒锦叹气,原想着叫两个孩子自小多培养感情。却没想到,回到熹妃身边的四阿哥,倒是愈发骄纵任性了。 看着自己这辈子的亲儿子,舒锦又不是后妈。乾隆又咋滴,你这辈子也未必能当皇帝了! 更何况,现在都是皇子阿哥,凭啥让我儿子迁就你? 便点头道:“那以后少跟他接触便是了。” 反正弘昼要去寿康宫学外语,也算是小忙人。等入了读,就更忙碌了,自然更没时间跟兄弟玩耍。 舒锦摸了摸儿子柔软胖脸蛋,“弘昼乖,你七弟玉雪可爱,等长大些,必定是个乖巧的孩子。”——到时候让他和七阿哥玩去。 胖仔歪头:“弘昼是谁呀?” 舒锦笑得灿烂:“就是你呀。” 胖仔指了指自己:“我是天申。” 舒锦笑着握着他的胖爪子,“天申是乳名,弘昼是大名。都是你汗阿玛给你取的,可要记住了。” 弘昼胖仔仰头望天,虽有些不喜欢这个名字,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舒锦忍俊不禁,瞧你那小委屈样,让你老子看见,仔细打你屁股! 小胖仔啊,知不知道你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啊! (本章完) 第一六二章、六阿哥弘昰 回到景仁宫,熹妃关好殿门,才忍不住问弘历:“你好端端的,发脾气作甚?弘昼又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弘历沉着小脸,用嫌弃的口吻嘟囔道:“就知道吃!” 熹妃一时头大如斗,人家喜欢吃又碍着你什么了? “我不喜欢他!”弘历噘着嘴道。 熹妃揉了揉眉心,希望今日裕妃没有多心…… “弘昼是你亲弟弟,就算不喜欢,也不要说出来。”熹妃连忙正色谆谆道。 弘历皱了皱小眉毛,道:“知道了!” 熹妃哀叹不已,“你呀,脾气怎么愈发大了?” 一旁的心腹桂馥笑着说:“咱们四阿哥是天潢贵胄的皇子,哪能没脾气呢?也是五阿哥不懂事,下棋就好好下,哪有撇下哥哥,跑去吃独食的道理?” 弘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他不好。” 熹妃只觉得头疼,五阿哥也只是活泼贪吃了些……这样的孩子,才能讨老人家喜欢。 熹妃便柔声道:“我明日带你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记得到时候要乖一些,懂吗?” 太皇太后的身份,弘历还是明白一二的,立刻乖乖点头。 熹妃松了一口气,好歹在尊长面前,这孩子还算乖巧,她抚了抚弘历的额头:“额娘后半辈子可就指望你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知道了,额娘。”弘历见又是这样的话,小脸不免有些烦躁。 翌日嫔妃请安,皇后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有些阴郁。 是了,雍正给敦妃的二公主赐了名,如今又给四阿哥五阿哥改了大名,可六阿哥还只是六阿哥呢。 舒锦心下无语,这也值得生气?六阿哥还没满周岁呢,总得有个先后顺序吧?六阿哥只是养在你膝下,又不是嫡出。 较真地说,六阿哥生母只是个嫔,还是个犯了大过错的嫔,她与熹妃、敦妃可都是妃位。 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雍正对皇后是愈发不待见了。 敦妃心下有些得意,六阿哥漫说不如她的福佑得皇上欢心,只怕是连四阿哥五阿哥都不及呢,“说来,今年要纂修玉牒,介时阿哥公主都要如实记上一笔呢。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皇后脸色更难看了,虽说皇后也知道,太皇太后尚在,必不容许有人抹去谨嫔的诞育之功。可敦妃的话,还是叫她心里极不舒服。 “你的福佑公主自是有几分福气的,不像谧嫔的小公主,没来得及入宗室玉牒。”皇后冷冷道。 敦妃俏脸一寒,拿她的福佑公主跟那个短命死丫头比?!真是岂有此理! 谧嫔此刻脸色也有些难看,哪怕她如今已经有了七阿哥,但小公主夭折,仍是她最痛心之事! 舒锦叹气,皇后跟敦妃斗嘴,何苦牵扯到谧嫔身上?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崔尽忠快步进来,满脸欢喜地道:“皇上有旨,给咱们六阿哥赐名弘昰!” 敦妃挑眉:“弘时?” 舒锦虽然也一时没想到是哪个字,但明显音调不一样的!弘时是二声!六阿哥是四声的!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问崔尽忠:“是哪个字?” 崔尽忠笑得更加灿烂:“上头一个日,下面一个正。” 皇后心头狂喜,但面上只维持着淡然端庄的微笑,“日正中天,倒是个极好的字眼儿。回头改带弘昰去向皇上磕头谢恩才是。” 一个“日正中天”叫在座不少嫔妃心底为之一沉。 舒锦倒是不觉得雍正会对六阿哥寄予如此深的厚望,便笑着道:“臣妾读书少,不知这个‘昰’到底出自何处,又是何意?”目光在敦妃、熹妃、懋嫔、谧嫔几人脸上扫过。 敦妃掩唇一笑,“不是个常用字眼,难怪裕妃姐姐不知晓。这个“昰”,乃是“夏”的古字,又有“直”的意思。这六阿哥并非生在夏日,约莫皇上希望六阿哥做个耿直之人吧。” 舒锦忙颔首,“那倒是个好意头。”——也没啥大不了啊。不过弘时、弘昼、弘历也都是寻常名讳,都没啥出奇的。 皇后对这样的解释显然不满意的,可她也说不出什么旁的来,一时脸色有些不愉。 底下的苏常在见状,忙娇滴滴道:“皇上钦赐的名讳,肯定另有深意。只是咱们读书少,未能深谙圣心罢了。” 敦妃不由切齿,贱婢!你说谁读书少呢!! 懋嫔忽的一笑,“苏常在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后娘娘,臣妾突然想到,宋朝有个皇帝,便唤做赵昰呢!可见是个贵重的字眼儿。” 舒锦一脸懵圈,真的假的?宋朝有这么个皇帝?我的历史莫非学了个寂寞?? 皇后亦不精通历史,但听得此言,还是不由大喜,“嫔妃之中,还是懋嫔学识最为渊博!” 懋嫔笑容深邃,“皇后娘娘过奖了。” 敦妃自是一脸不服气,但怔了一下之后,便忽的想到了什么事儿,便笑而不语了。 舒锦:你想到了啥??仿佛只有我是个文盲…… 回到承乾宫,舒锦看着跟随而来的懋嫔和谧嫔,她很想问赵昰是谁。 但谧嫔嘴巴快了一步:“妹妹读书不多,这宋朝真有这么个皇帝?” 懋嫔忍不住“噗嗤”笑了,“有倒是有,只不过——” 懋嫔拉长了语调,“是宋末三帝之一,年幼登基,死得时候只有九岁!史称宋端宗。” 舒锦大为吃惊,好家伙,读书少了是真的不行啊,否则人家骂你诅咒你,你还以为是在恭维你呢! 谧嫔也忍不住咯咯笑了,“懋嫔姐姐当真是妙人!” 舒锦也笑道:“如此可见,皇上给六阿哥取名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只是随便选了个日字旁的字,否则以雍正的学识,但凡好好想一想,也不至于忘了宋朝有个叫赵昰的短命可怜小皇帝。 正在一片欢乐中,张守法笑着进来打千儿禀报:“娘娘,御前传话,说皇上稍后驾临。” 谧嫔和懋嫔忙纷纷起身,欲告辞离去。 舒锦连忙笑道:“今儿便多留一会儿吧。”狗日的雍正,既然都给六阿哥取了名了,怎么就忘了七阿哥了呢? 懋嫔一怔,她看了谧嫔一眼,旋即道:“谧嫔妹妹留下吧,我就不必了。” 舒锦莞尔,倒是个明透人。 (本章完) 第一六三章、七阿哥弘昕(四更!祝大家五一快乐!) “给皇上请安!”一妃一嫔立于承乾宫正殿外,盈盈万福。 胤禛微微顿足,“谧嫔也在……?”胤禛上下端详,这小李氏气色倒是比往年好多了,就是身量,再也不复纤细婀娜。胤禛不免觉得惋惜。 “你瞧着身子是大好了。”进殿后,胤禛饮了茶,随口道。 谧嫔温婉一笑,声音倒是一如得宠之时娇柔婉约:“多谢皇上关怀,多亏有裕妃娘娘照拂,嫔妾与七阿哥都康健着呢。” 提到这个幼子,胤禛倒是许久不曾去储秀宫看望过了,听得康健,不由颔首,“那就好,可别像前头的小公主似的。” 谧嫔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舒锦见状,暗啐狗男人不会说人话,面上却笑呵呵道:“七阿哥福泽深厚,谧嫔妹妹打怀上之后,就一直未遭波折,连生产也格外顺遂,所以如今才格外康健。”——小公主夭折,是你和你老婆的锅!! 胤禛想到刚登基时候的事儿,眉宇不禁一沉,皇后啊……等科尔沁了结,皇后也该做出处置了。 舒锦小心翼翼提醒:“皇上似乎有些日子没见七阿哥了,那孩子,如今又胖了一圈,着实可人。”这是提醒皇帝,就算不宠爱谧嫔了,也抽空去看看孩子,又不费多少时间。 胤禛微微颔首。 谧嫔见状,忙柔声道:“嫔妾虽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皇上忙于朝政,七阿哥又正是活泼爱闹的时候,嫔妾怎敢叨扰皇上?” 舒锦腹诽:朝政固然忙,狗日的雍正却也没忘了小年糕…… 不就是因为谧嫔产后身材走形么! 男人,呵! 胤禛很满意谧嫔的温婉懂事,便不由想到了七阿哥,既然是个健康的孩子,想来不会有夭折之虞,便道:“七阿哥的名字……便叫弘昕吧。” 舒锦一怔,“弘昕?不知是哪个字眼?” 胤禛道:“从日从今,乃明亮之意。” 那还不错,舒锦暗暗点头。 “嫔妾替弘昕多谢皇上赐名!”谧嫔忙不迭盈盈屈膝谢过。 舒锦与谧嫔又连番恭维了狗皇帝一通,方才把这位大爷送走。 舒锦释然地看着殿外高声的日头,笑着与谧嫔道:“弘昕,起码比弘昰好多了。” 谧嫔掩唇轻笑,“虽然算不得多好,起码不晦气。”说着,谧嫔又低声道:“若是皇后知道了宋端宗赵昰,不知作何感想?” 舒锦道:“圣旨赐名,自然改不了的,皇后再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你也无需四处声张。” 谧嫔眼珠子咕噜一转,“敦妃也读过不少书,瞧她那样子,八成是想到了。这等妙事,又何需臣妾多嘴?何况,若是传扬出去,也只会惹皇上和太皇太后不喜。” 再怎么说,六阿哥也是皇上的亲骨肉、是科尔沁女子诞下的皇嗣。 舒锦颔首:“咱们看好戏便是了。” 敦妃姿色卓绝,故而得宠。 而雍正对美人虽然包容度极高,但也是有极限的。 只因敦妃当初故意落水,雍正便默许、甚至促成了对敦妃的绝育。 敦妃只要继续妄为下去,自有她的失宠的一日。 谧嫔福了福身子,“那嫔妾就先告辞了。” 舒锦颔首,命张守法送谧嫔出仪门。 舒锦所料不错,不出几日,“昰”字包含的另一重深意便六宫皆知,皇后为此恼火万丈,砸了不知多少物什,可人前却还得装作不知道。毕竟雍正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用心罢了。 皇后酸恼之余,也很快查出流言出自翊坤宫,不由更深恨敦妃。 倒是七阿哥弘昕得了赐名一事,不显山不露水,继续低调生存。 经此一事,雍正虽不好明着责怪敦妃——毕竟名字是他给随手取的!可心里对年氏多少有些不满,最近一段日子,翊坤宫的宠爱直线下降,倒是叫皇后一系的苏常在,以及武贵人、安常在、汪答应几人多蒙宠幸。除此之外,便是去几个皇子生母的宫苑。 这一日,狗皇帝又一次驾幸承乾宫,茶还没喝,就开始抱怨起来:“年氏是愈发不懂事了!” 舒锦忙笑着说:“有皇上宠爱,敦妃难免小女儿心性了些,多少有些心直口快。”这便是在不动声色上眼药了,敦妃这么嚣张,还不是你宠出来的? 胤禛脸色一沉,因年氏断了生育之望,朕难免便对她宽容一些……如今看来,是该冷一冷年氏了。否则即使没了皇后惹事,后宫也会不安宁。 “谣言止于智者,皇上也不必过于介怀。”舒锦柔声细语。 胤禛眉头微微舒展,“还是你和谧嫔更叫朕省心些。” 舒锦腹诽:谁叫你就宠爱那些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活该! 胤禛长长吐出一口气,“宫里住着不舒坦,过两日朕打算启程去圆明园。” 舒锦一喜:可算有个好消息了! 如今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还是园子里凉爽。 “对了,弘昼跟宣太妃学蒙语,学得如何了?”胤禛忽的正色问。 舒锦汗颜,哪儿知道啊! “臣妾不懂蒙语……”舒锦弱弱道,外语这东西,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不合格水准。舒锦也尝试过学点满语蒙语什么的,可那弯弯曲曲的文字,个个都差不多模样,看多了眼睛简直要瞎! 胤禛脸色一黑,罢了,学业上的事儿,本来就指望不上裕妃! 舒锦急忙道:“不过太妃说,弘昼倒是有几分天分。” 朕的儿子,天分当然不会差!就是不学好罢了! 算了,等入读之后再慢慢修理不迟。 胤禛恶狠狠想着。 此刻尚在寿康宫,腻歪在宣太妃跟前,大口吃着甜酪的弘昼胖仔忽然觉得脊背生寒,小身子忍不住便是一个激灵。 “怎么了?是不是冰放多了?”宣太妃一脸慈爱,忙不迭叫人把放满冰块的大缸挪远一些。 雍正四年夏天,舒锦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澹宁殿,看着满目葱茏的庭院和庭院中嬉戏玩闹的弘昼与京巴犬白白,端的是叫人身心舒畅。 略作安顿,舒锦便约上七阿哥弘昕生母谧嫔,各自带上崽子,去万方安和给太皇太后请安。 老太太最喜欢小孩子了,自然不介意多一个弘昕。 只是不成想,在万方安和殿外,却遇到了敦妃母女。 祝大家五一假期快乐! 你们休假,我加更o(╥﹏╥)o 月底了,稍微冲一冲,求个月票。 另外,五一后就要降更了昂…… (本章完) 第一六四章、敦妃失宠了? “给敦妃娘娘请安!”谧嫔施施然屈膝见礼。 舒锦一眼就看得出来,敦妃俏脸不大痛快。今日的日头有些毒辣,敦妃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还有福佑公主也被热得神色炎炎,白净小脸上挂着困倦之意。 舒锦心下疑惑,但尚未来得及问一句,万方安和的首领太监便笑呵呵应了出来:“太皇太后这几日正惦记着娘娘和五阿哥呢!哟,谧嫔娘娘和七阿哥也来了呀!外头热,请随奴才进殿吧!” 舒锦忍不住又多看了敦妃母女一眼,莫非…… 这首领太监摆明了把小年糕娘俩当摆设呢。若说不是太皇太后的授意,鬼都不信。 “公公,敦妃和福佑公主来了多久了?”舒锦虽不喜敦妃,但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忍不住还是提了一嘴。 首领太监却好似没听见:“两位娘娘且带阿哥们先进殿吧。” 这话终于成功惹怒了敦妃,“既然太皇太后不喜欢福佑,那本宫就不叨扰了!”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舒锦叹了口气,太皇太后是长辈,不愿见嫔妃,一句话打发了便是。何苦那样晾着她,晾着敦妃就算了,福佑可还是小孩子呢。 只是她也心知肚明,六阿哥再怎么说身上也流着科尔沁的血脉,敦妃散步那种言语,也同样激怒了太皇太后啊。 万方安和殿中一派清凉宜人,太皇太后还是往日里慈祥的模样,把最香甜松软的点心赏赐给弘昼,还叫谧嫔把七阿哥抱到跟前,很是爱抚了一通。 “这孩子不错,跟弘昼一般可人。”太皇太后笑呵呵的,就像是寻常人家和气的老太太。 那首领太监寻机会小声禀报道:“太皇太后,敦妃已经带着二公主拂袖而去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老脸并未有丝毫变化,只淡淡说:“知道了。” 舒锦陪笑道:“敦妃是有些气盛,但二公主的确有些体弱。”——就算太皇太后不喜叨扰,可作为晚辈,总得偶尔过来请个安,要不然是会被人非议不孝的。 这是告诉太皇太后,敦妃离去,也是有缘由的。 太皇太后深深打量了眼前和善富态的裕妃一眼,“你倒是心善。” 说罢,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吩咐道:“罢了,敦妃再来请安,便让她在外头磕了头即可。” “嗻!” 舒锦忙恭维道:“太皇太后慈爱垂怜,是二公主的福气。” 太皇太后徐徐道:“也是皇帝不好,惯坏了敦妃。” 舒锦只得道:“皇上近来对敦妃倒是不似往常了。” 骤然遭了皇帝冷落,小年糕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太皇太后轻轻一哼:“她若能学着懂事些、规矩些,倒不是坏事。” 从盛宠到失宠,这样的巨大落差,可不是能轻易接受的,舒锦看得出来,敦妃还保留着宠妃的傲气呢。 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不过舒锦倒是觉得,以小年糕的姿色,早晚会复宠。只要熬过这阵子也就是了。 宫里境遇比小年糕惨淡的嫔妃多了去了,倒也不值得舒锦浪费同情心。 太皇太后年迈,自是愈发精神不济,只留了舒锦母子、谧嫔母子半时辰,便让他们退下了。 如今谧嫔住在离澹宁殿颇近的清夏堂,倒是比兰藻斋宽敞多了,且清凉宜人,是度夏避暑的好地方。 因已是晌午十分,二人便相约改日再同游圆明园,便各回各宫了。 不成想,回到澹宁殿,张守法便匆匆来禀:“娘娘,敦妃来了。” 小年糕??? 舒锦挑眉,想也知道,这是受不了失宠的滋味,八成是寻她问计了,便冷冷淡淡说:“就说我已经午睡了。” 她在万方安和肯说句好话,只是怜悯稚子,可对敦妃,她就是在好感欠奉了。哪凉快呆哪儿去吧,老娘又不是你的军师! 澹宁殿外,敦妃姣好的面庞几乎要裂开,午睡??裕妃分明才刚回来,午膳都还没用呢!睡什么睡?!这摆明了糊弄她呢! 敦妃特意鼓起勇气前来,便是因为午前在万方安和,裕妃在那个拜高踩低的首领太监跟前提了一嘴她们母子,原以为裕妃会是个心善的,不成想—— 敦妃咬牙切齿,二话不说转身便要离去,但才一转身,又生生止住脚步,不!不行! 皇上冷落她,太皇太后给她脸色瞧,最近连内务府也敢克扣她的份例——想也知道是皇后和熹妃指使! 再这么下去,岂不是人人都能欺凌到她们母女头上了! 裕妃……除了裕妃,她还能找谁?! 除了裕妃,谁还有可能帮她? 敦妃努力忍下心头的不甘,“那本宫就在这儿等着,等到裕妃姐姐睡醒为止。” 张守法不禁头大,娘娘明摆着不愿见,还非要赖在这儿! “敦妃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若有心,多用在皇上身上便是了,何苦用在澹宁殿?”张守法苦口婆心劝道。 敦妃心中暗恨,她怎么没用心?这阵子,荷包香囊扇坠、诗词歌赋书画,不知送了多少了!照往常,皇上早来看望她了!可现在,却像是泥牛入海! 她就不是嘀咕了几句六阿哥么,宋端宗赵昰的确短命,她又不是胡说八道!皇上怎的这般绝情?竟然为了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就冷落她这个久!如今连苏氏那个贱人,都敢对她冷嘲热讽了! 这种日子,敦妃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本宫是诚心而来,不管多久都会等下去,还请公公如实转达。”敦妃纤弱的身子格外笔挺,俏丽脸上满是倔强。 澹宁殿中,正喝着凉茶的舒锦听到张守法回信,当场就无语凝噎了。 咋滴,老娘我欠你的啊!! 差点忘了,这个小年糕是颇有几分粘性的! 舒锦冷笑道:“先传膳!”反正敦妃是自己来的,又没带福佑,她一点也不心疼! 哼,老娘吃饱喝足,就出去玩,鬼才理你! 毒辣的日头底下,敦妃年氏又被晒出了一头的汗水,但她却死死咬牙挺着,甚至都不去阴凉地避一避。 就这么干站了半个时辰,终于瞧见澹宁殿殿门中开,正是裕妃迎面走了出来! 敦妃不由大喜,裕妃到底还是心软了!这是亲自出来见她了! “裕妃姐姐!”敦妃摇曳着扑将而来。 舒锦板着脸道:“本宫要带弘昼去宣太妃处学蒙语,恕无暇接待敦妃。敦妃请自便吧!” 说着,便拉着弘昼的小手,快步登上了自己的仪舆。 见裕妃的渐行渐远,敦妃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生寒,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一六五章、武贵人登门 翌日,嫔妃齐聚镂月开云殿。 如今皇后虽说被熹妃分了权柄,可终归是比往日强多了,眉宇间颇有几分春风得意,“免礼,赐座。” 舒锦落了座,才忽然发现,怎么不见小年糕?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语气带着几分凉意:“昨日敷春殿来禀报,说敦妃不慎招了暑气,没法来请安了。” 舒锦暗忖:难不成是因为在她殿外站了半个时辰,才中暑的? 旋即啐了一口,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让她罚站的! 熹妃也是颇有几分得意:“臣妾听说,敦妃昨儿先是在万方安和被晾了一个时辰,后来又去裕妃姐姐的澹宁殿死赖着不走,这才晒得中暑了。” 小年糕在太皇太后处居然罚站了那么久? 那看样子是太皇太后的锅。 皇后笑吟吟看向耿氏:“你素来和气,怎的昨日也会给敦妃脸色瞧?” 舒锦起身,不疾不徐道:“那会子正当晌午,也是臣妾不好,午睡睡得太沉了。” 熹妃掩唇笑道:“这怎么能怪姐姐?又不是姐姐罚她站在殿外不许走的!” 舒锦:可不是么!关我毛事! 殿中一时间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小年糕这一倒霉啊,反倒是叫一众后妃关系和谐了起来。 皇后下巴微微一扬,颇有几分傲色,“也是敦妃太不懂事了,六阿哥是皇上的至亲骨血,哪里轮得到她说三道四?也难怪太皇太后不喜欢她!” 年氏这个贱人,终于失宠了!皇后心中恶狠狠想,接下来,也是该给她点教训了! 舒锦心想,小年糕的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更难熬了。 在后宫生存,怎么能只依靠凉薄的狗皇帝? 你得宠的时候,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一旦失了宠——瞧瞧这一个个,都巴不得狠狠踩你一脚呢。 而且,在人家看来,这叫痛打落水狗。 啧啧,敦妃这人缘啊,真的是没救了。 就算她能熬过这一关,可女人的容色总有衰败的一日。真到那一日,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 这一日清晨,宫女书香、墨香自曲院风荷采摘回来鲜嫩的莲花花苞,舒锦亲自修剪了,插在粉青花斛中,倒是颇为雅致。 懋嫔在一旁吃着凉茶,笑呵呵道:“前日我路过敷春殿,竟看到个小太监把脏水泼在正门口!上前一问才晓得,竟是春好轩的太监小陆!” 春好轩……哦,苏常在啊。 谧嫔幽幽叹了口气,“这才失宠多久,竟连个常在都能欺负到妃主娘娘头上了。” 懋嫔撇撇嘴,“哪里是因为失宠?咱们三个,如今又有谁是得宠的?底下哪个贵人常在敢欺负到咱们头上?” 舒锦娓娓分析道:“一则是敦妃得宠的时候,树敌太多;二来是这个苏常在……她可是皇后的人。” 若没有皇后背后撑腰,一个常在哪来这么大胆子? 谧嫔叹道:“敦妃固然是自作自受,只是可怜了福佑公主。” 舒锦一怔:“皇后和熹妃总不至于克扣公主的份例吧?” 谧嫔叹道:“自是不至于,不过敦妃今夏的冰愣是一块都没给,敦妃自然只得用福佑公主的冰例,如此一来,公主的冰也就不够用了。” 舒锦默了片刻,才道:“如此,便看皇上何时心软了。” 敦妃这一病,未尝没有装可怜邀宠的意图。 谧嫔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如今南方发了洪涝,皇上正忙着呢,怕是无暇顾忌后宫了。” 舒锦淡淡说:“那敦妃便要多熬一阵子了。” 谧嫔不禁愈发心疼福佑公主。 舒锦笑着说:“敷春殿本就清凉,哪里就会热坏了?敦妃的病,五分真、五分假。她们母女的境地比起往日自是大有不及,可比起那些不得宠的常在答应,强了不知凡几!” 不过就是份例被克扣,再受气些罢了,死不了人的。 懋嫔嗔笑道:“你好端端的心疼敦妃母女作甚?有那份闲心思,倒不如趁机争个宠什么的。你还年轻,可别辜负了。” 谧嫔笑道:“姐姐莫要打趣我了,自打生了弘昕,我这身量,终究是不复以往了。我又何必东施效颦!” 说着,谧嫔又打趣道:“倒是你宫里的安常在一直颇有几分宠爱,若是能有个喜讯就好了。” 懋嫔叹息不已,“哪儿那么容易啊!” 自打谧嫔诞下七阿哥,宫里便再未有喜讯。 倒也是,雍正毕竟不年轻了。 舒锦忙打哈哈:“慢慢来,左右宫中嫔妃不多,总能等到好消息的。” 说说笑笑间,张守法快步进来打千儿禀报:“娘娘,武贵人求见。” 武贵人?? 舒锦一脸狐疑,武贵人似乎是住在西边的春禧堂,大老远跑来澹宁殿作甚?只是她好歹是如今第一宠妃,舒锦当然不能晾在殿外。 “让她进来吧。” 懋嫔低声道:“早先熹妃拉拢过武氏好一阵子呢,倒是这武氏一直敬而远之,如今这是……” 舒锦腹诽,总不至于是无端端要来投她门下吧? 夏日炎炎,武贵人纤纤袅袅走了进来,宛若一朵娉婷而开的妙莲,“嫔妾给裕妃娘娘请安!” 见两侧还坐着懋嫔和谧嫔,倒是叫武贵人微微讶异,她连忙行礼问了二嫔安,又怯生生道:“嫔妾……是不是叨扰几位娘娘了?” 交好六宫是舒锦在后宫生存的准则,便和善一笑:“倒也算不上,不过是闲来无事,跟懋嫔和谧嫔絮叨些家常罢了。” 说着,便吩咐含霜给武贵人搬了张椅子。 武贵人连忙谢过,这才莲步上前,侧身坐下,“嫔妾也是闲来无事,便出来透透气,不成想便走到了澹宁殿,想着裕妃娘娘秉性温柔,乃是六宫姐妹交口称赞的贤德之人,便冒昧登门拜见。” 哟,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八成是要来当她的党羽了——舒锦倒是有些为难了,势头太大,容易引起皇后警惕。武贵人又正当得宠,若是只是稍微亲近些便罢了,若跟懋嫔、谧嫔似的,动不动就往她宫里钻,一钻就是大半天,只怕皇后要坐不住了。 “嫔妾自来了园子,就一个人住在春禧堂,难免有些无聊。”武贵人眼波柔柔,饱含深意。 舒锦:嗯??? 这是想来我宫里住?! 捉虫 (本章完) 第一六六章、未雨绸缪 说实在的,舒锦一个人霸占一座宫苑,真的蛮舒服的。 先前肯让谧嫔住进来,那是为了照顾她身孕,等她生了七阿哥,舒锦不麻溜给送走了? 诶,等等,莫非正是因为她把李卿怡送出去为嫔,所以武贵人才对她动心了? 说实在的,舒锦若真有这份心思,早就趁着手里有宫权的时候便出手了。 “春禧堂可是个好地方。”舒锦端起茶盏徐徐抿了一口,笑意淡若云烟,“旁人可都羡慕不来呢。” 武贵人一怔,自然听出了婉拒之意,只是她不明白,裕妃为什么要拒绝她?裕妃早已不得宠,她难道不需要有人帮衬吗?熹妃宫里有汪答应和云官女子,懋嫔宫里有安常在,裕妃宫里从前不也有个谧嫔么…… 舒锦生怕武贵人没听明白,又笑着说:“本宫如今已经不再打理宫务,倒是熹妃还在为皇后分忧。武贵人若是想换个热闹的地方住,不妨考虑一下迎辉殿。” 这是告诉武贵人,自己现在没这项权利,你想抱大腿,就去找熹妃。熹妃保准欢迎你! 武贵人早就婉拒过熹妃,如今有岂会上杆子投其门路? “熹妃娘娘宫里太过热闹了,住着怕是不宽裕。”武贵人很是委婉地道。 倒也是,熹妃宫里足足有四个偏位的,光年轻能争宠就有俩,虽然熹妃不介意锦上添花,可武贵人却不愿意做这朵花。 人家求的是独一无二的扶持,才不想跟人分享呢。 这种盘算,倒也不能算是有错。 舒锦忽的看了一眼谧嫔李氏,说来谧嫔宫里至今还没有偏位呢。 谧嫔笑而不语,她只是个嫔,可供不起武贵人这样一尊大佛。 舒锦看懂了谧嫔意思,便转而道:“敦妃宫里也尚无偏位。” 武贵人笑容有些维持不住,谁要去烧敦妃的冷灶?何况往日里,敦妃对她并不怎么客气,她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何况敦妃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谁要去那冷宫般的地方。 “娘娘说笑了。”武贵人冷着小脸道。 哟呵,还挺有脾气。不过也正常,宠妃嘛。 舒锦再度端起茶盏,“本宫闲来无事,的确喜欢与人说笑。” 二度端起茶盏,便是送客之意了。 武贵人俏脸僵了僵,到底还是不敢得罪这位虽不得宠、却颇得圣上看重、亦得太皇太后青眼的妃主,只得起身道:“是嫔妾叨扰了,嫔妾告退。” 武贵人前脚一走,懋嫔脸色就有些不大痛快,她哐啷撂了手里的茶盏,“这个武氏,好大的气性,当主位娘娘是她盘里菜呢!还挑三拣四的!”——裕妃对她客客气气,她倒是甩脸子了! 舒锦倒是不恼,反而笑呵呵道:“人家可是宠妃,若是能诞下一儿半女,便跟谧嫔一般了。” 谧嫔拢了拢鬓角,嘴角挂着嗤笑:“不趁早寻个主位娘娘庇护,还想在宫里平平安安生养儿女?”——皇后、敦妃哪个是省油的灯? 说着,谧嫔又莞尔一笑:“不过她倒是有些眼光,知道来投奔娘娘。” 舒锦忽的神色一变,“她冷不丁来这一出……莫不是有喜了?” 懋嫔与谧嫔俱是一怔,谧嫔却摇头道:“应该没有,她若真有喜,又何需来旁敲侧击试探娘娘心意?直接求皇上做主给她挪宫便是了。” 舒锦点头,“倒也是。”——武贵人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懋嫔亦颔首:“如今后宫形势大不同以往,从前武贵人可以躲在敦妃后头,闷声得宠。但现在,敦妃了失了宠,虽然她比之从前更得宠了,却也更显眼了。” 这头号宠妃可不好当。 未免步敦妃后尘,最好的法子就是给自己寻个靠谱的主位庇护。 懋嫔又低声道:“安常在早先和武氏同住启祥宫,往日里可没少被她排挤。”——可正是因此,安常在才乐呵呵搬去了她宫里。 谧嫔亦低声道:“我也常听伊答应说,这武贵人……有些不好惹。” 舒锦:合着是个小刺头啊。 “你何时与伊答应这般熟稔了?”这位一直无主位接纳,又不得宠,混得似乎不怎么样。 谧嫔笑着说:“去岁冬天,她炭火被克扣,我瞧她可怜顺手就帮了她。这一来二去,倒是渐渐有了些往来,伊答应也常给弘昕做些小衣裳,她针线活倒是不错。” 舒锦点了点头,可惜她现在没有了挪宫的权利。 便转移话题道:“近来皇后和熹妃做得有些过了……”舒锦忍不住摇了摇头,她们俩莫不是觉得,小年糕这是彻底玩完了? 懋嫔嗤笑道:“反正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如今既有了这样的机会,难不成还要手下留情?” 舒锦一时无言以对,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用这些个细碎手段折辱敦妃,又有什么意义? 谧嫔幽幽道:“以皇后的狠毒,嫔妾倒是觉得,这些日子的折腾,不过就是开胃小菜。” 舒锦皱眉,皇后还想怎样?难不成还想要了小年糕的小命? 就算失了宠,小年糕还是妃位呢,前朝也还有两个争气的兄长呢! 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现在无权一身轻,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皇后和熹妃背锅。 “咱们只管离敦妃远些便是了。”省得被波及。 二嫔颔首不迭,又絮叨了些闲话,方才各回各宫。 午前,弘昼自宣太妃处回来,顶着一头热汗便往舒锦怀里扑,舒锦嫌弃得很,忙不迭一把推开,“先去换身衣裳!” 保姆张妈妈应了一声“是”,忙不迭引五阿哥入内殿更衣去了。 另一位徐妈妈近前低声道:“娘娘,慎德堂的谨嫔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着人给宣太妃偷偷递了血书……” 舒锦挑眉:谨嫔?还蹦跶着呢! 在皇后和熹妃的联手防范下,居然还能叫她找到传递消息的空隙?许是皇后熹妃正忙着折腾小年糕,倒是忽略了慎德堂了。 “无需理会,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舒锦一脸冷漠。就算宣太妃会犯糊涂,太皇太后也不会搭理她。 (本章完) 第一六七章、野孩子弘昼(四更求票!) 过了晌午,舒锦把午睡的弘昼胖仔唤醒,这小兔崽子还一脸不高兴呢。 “金鱼池,去不去?”舒锦高冷发问。 “去!”弘昼瞬间就蹦了起来,兴奋得像只胖兔子。 舒锦捏了捏便宜儿子的胖脸蛋,“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好好珍惜吧。” 弘昼略懵懂,来不及发问,保姆嬷嬷便领着两个小宫女上前伺候他更衣洗漱。弘昼跟个小大爷似的,伸着双臂,仰着胖脸,那叫一个养尊处优。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说的便是这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主子。 舒锦把一顶宝蓝色瓜皮帽扣在弘昼小脑袋上,那南红玛瑙的冒准嫣红鲜亮,衬得那张小脸格外白嫩可人。 如今的圆明园还不算太奢华,好玩地方也不过就那几处,杏花春馆和武陵春色都已经过了最宜赏看的时令,镂月开云的牡丹也已经过了花期,如今可堪赏玩的便只有坦坦荡荡的金鱼、曲院风荷的莲花,要么就是慈云普护——烧香嘛,什么时令都适合。 东边蓬莱福海那边还在修建,北面据说要仿杭州西湖之景色建几处园囿,日后这圆明园值得赏玩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路上途径隔壁迎辉殿,却看到有个瘦小的太监正跪在路边,大日头底下,人已经晒得满面通红、满头都是豆大汗珠。 舒锦不由驻足,“这小太监犯了什么过错?”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是个孩子啊。 迎辉殿的门房太监连忙打千儿回话:“禀裕妃娘娘,小豆子没能伺候好四阿哥,叫四阿哥被门槛绊倒了,还摔破了额头。” 舒锦瞅了一眼那高高的门槛,四阿哥……他瞎吗?? “是熹妃罚他在此跪着的?”舒锦问。 门房太监道:“是四阿哥罚的。” 舒锦蹙了蹙眉,自己不看路摔倒了,还有脸罚别人? “他跪了多久了?” 门房太监躬身道:“从早晨一直跪到现在。” 那可足足大半日了!舒锦不免有些不忍,再跪下去,怕是要中暑。 “额娘!”弘昼有些不耐烦,“去看鱼!” 舒锦便吩咐张守法:“你们先带弘昼去金鱼池,本宫稍后再去。”复又叫那门房太监通禀熹妃。 熹妃如今倒是个大忙人,但好在这个时辰人倒是还在殿中。 “天这么热,姐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熹妃倒是一脸热脸地相迎,忙不迭叫人上了凉茶。 舒锦笑着说:“我听说四阿哥摔伤了,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瞧瞧。” 熹妃不禁露出心疼的神色,“都是底下奴才不好,那么多人,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舒锦忙低声道:“奴才不好,打发了便是了,跪在那人来人往的地方,被人瞧见了,可有些不大好……” 熹妃这才想起,似乎是有个小太监被弘历罚跪…… “是我忙糊涂了!”便瞥了大宫女桂馥一眼,“且打发了吧。” “是!” 与熹妃絮叨了几句,舒锦又去内殿瞧了四阿哥几眼,这会子四阿哥还在午睡,额头上的确是摔伤了,可不过就是擦破点儿皮,根本不打紧。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不把宫人的命当命了。 这点倒是真像他亲爹。 舒锦无声地退出了内殿,“可得叫太医好生开个药膏,如此俊俏的阿哥,落下伤疤可就不美了。” 熹妃颔首不迭,“自打回到我身边,我自是千万个小心,生怕他磕着碰着,今日清晨,我一时不在跟前,竟摔破了头。”熹妃端的是一脸的心疼。 男孩子哪有不磕着碰着的? 舒锦暗自腹诽,面上宽慰不迭。 “对了,我听底下人说,武贵人今早似乎往你宫里去了?”熹妃笑着打量着眼前的裕妃。 舒锦笑呵呵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如今宫里不同以往,她存了些盘算。我不理会便是了。” 这个熹妃,消息是愈发灵通了!虽说她的澹宁殿篱笆扎得紧,但武贵人那边……想瞒住掌权妃子便是痴人说梦了。 熹妃笑吟吟颔首,“我知道,姐姐素来喜欢清静。是武贵人有些不懂事。” 舒锦笑了笑,只与熹妃絮叨着些闲话,因心里惦记着弘昼胖仔,舒锦便寻了个借口,辞别熹妃,匆忙赶往金鱼池。 不成想,就这么区区半个时辰光景,金鱼池边儿,竟上演了一出大戏。 话分两头,弘昼赶到金鱼池边,自是欢喜得像只猴子——虽然这只猴子胖了点。但上蹿下跳的劲头是愈发足了,绕着金鱼池,洒了三大罐鱼食,引得万千金鱼攒动,整个池面通红一片,那叫一个热闹。 炎炎夏日的午后,殿中难免闷热,敦妃见福佑热得睡不着觉,偏生冰又用完了,便只好带出来,寻个清凉地解暑,所以便也来了金鱼池畔的光风霁月水榭。 雍正陛下后宫高位,弘昼皆已认识,少不得进水榭,向敦妃问安。 敦妃有些疑惑:“怎么就五阿哥一个人?” 舒锦若是在场,怕是要问一句:这么多保姆、太监、宫女难道都不是人吗? 保姆张妈妈道:“我家娘娘稍后便来。” 敦妃不禁狐疑,裕妃向来心疼儿子,怎会不陪着?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敦妃一时猜不透,便指着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女儿道:“这是福佑,五阿哥该叫她妹妹。” “妹妹!”弘昼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小女孩,忍不住凑近跟前。 可福佑公主打生下来便甚少出门,冷不丁见了生人,自是怯怯的,忙不迭一头埋进乳母怀里。 敦妃顿时有些不喜,忙一把将福佑公主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哄着,并板着脸对弘昼道:“阿哥自己玩去吧。”——省得吓坏了本宫的福佑。 弘昼歪了歪脑袋,自是感受到这位漂亮母妃似乎不大高兴,便一路小跑出了水榭,兀自去池边欣赏满池红红了。 哄好了福佑,敦妃这才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满面温柔,转头看向金鱼池边,又忍不住啐道:“跟个野孩子似的。” 这时候,水榭外传来一声冷笑:“哟!敦妃娘娘好大的威风!竟敢说裕妃娘娘的五阿哥是野孩子?!” 这娇滴滴尖酸的声音,令敦妃无比熟悉,也无比憎恶。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老对手——苏常在。 (本章完) 第一六八章、发狂的狮子猫、毁容的二公主 苏常在如今颇得宠爱,身上穿着灿若云霞的云锦,怀里则抱着一只纯白无瑕的狮子猫。 那猫儿双眼如琥珀,毛发又长又密,宛若一只小狮子,颇有几分威风凛凛。 “野孩子?五阿哥可是天潢贵胄的皇子!”苏常在一脸讥诮地走进光风霁月水榭,“若是叫裕妃娘娘知道,敦妃背后如此辱骂五阿哥——” 敦妃早已气得胀红了脸,“苏氏!!”——这个贱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居然三番五次欺侮到本宫头上!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宫女出身的贱蹄子,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苏常在心中也是大为恼怒,面上却维持了冷静,她嘴角噙着冷笑:“嫔妾只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好性子的裕妃母子罢了!” 敦妃气得鼻子都歪了,装什么好人!当本宫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吗?! “那也是本宫和裕妃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区区常在多嘴?!”敦妃语气格外尖刻,“别忘了你自己身份!” 苏常在的出身,何尝不是她内心最羞耻之处,被敦妃如此讥讽,苏常在也不由火大,“嫔妾是位份不高,但也是皇上嫔妃!岂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欺侮皇嗣?!五阿哥可不只是裕妃娘娘的儿子,更是皇上的骨血!” 敦妃气急败坏:“好啊,那你就去皇上跟前告状好了!”——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贱蹄子还能怎么搬弄是非! 见敦妃明明有错,却还有恃无恐,苏常在忍不住冷笑道:“您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宠冠六宫的敦妃娘娘呢!一个被皇上厌弃的人,若是再犯错,不知是否还能安然呆在妃主娘娘的宝座上?!” 新仇旧恨加起来,苏常在早恨不得看敦妃的好戏了。如今抓住把柄,更是狠狠咬住不肯松口。 弘昼疑惑地看着水榭,好奇地想要过去瞧,保姆张妈妈却一把拦住了,“阿哥别去。”娘娘不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住口!!”敦妃怒极拍案而起,“本宫是荣是辱,还轮不到你一个常在来说三道四!一个贱婢出身的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上了台面的人物了!” 敦妃骂得如此露骨,直叫苏常在面皮紫胀,“你——” 敦妃心中恨极,愣是没给苏常在反驳的机会,又怒斥道:“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怕是什么阿猫阿猫都能欺负到本宫头上了!” 说罢,话音刚落,敦妃便扬起巴掌,朝着苏氏脸上便扇了过去! 宫里的规矩,连宫女都不许打脸,何况苏氏是嫔妃。 苏常在完全没有一丁点防备,等她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半边脸颊火辣辣疼得厉害。 这一巴掌,敦妃可谓是用尽了全力,苏常在甚至能够感觉到喉咙有几丝腥甜。 众目睽睽之下,敦妃竟扇了苏常在耳光。这简直就是把苏常在的颜面狠狠踩在脚下。 苏氏也瞬间恼羞成怒,她那戴着鎏金护甲的手忍不住抓进了怀里的狮子猫,那猫儿原本是温顺的,可那护甲那么尖锐,等同是生生刺进了它的身体里。剧痛之下,狮子猫“喵呜”嘶吼,尖锐的爪子便要朝苏常在手背上抓去。 苏常在心下一慌,却是“啊”地惊呼一声,把狮子猫便朝着敦妃那姣好的脸上丢去。 狮子猫眼瞧着便要抓向敦妃的脸蛋,敦妃本能用手臂一挡,然后只听得刺啦一声,上好的锦缎衣袖便生生被猫爪挠破了。 “滚!”敦妃愤怒大吼,狠狠将那狮子猫摔在地上。 嘭的一声,狮子猫被重重摔在地上。 但下一秒,狮子猫“呜”地低吼着翻滚爬了起来,剧痛更进一步激发了它的凶性,但苏常在和敦妃这两个成年人显然不是好惹的。所以,这猫儿便又冲着那个幼小的孩子扑了过去。 福佑公主本就胆小,此时此刻更被吓傻了,踉跄着想要躲开,却噗通摔倒在了地上。 狮子猫又是一爪子挠了过去,福佑公主的脸蛋上唰地便多了三道血淋淋的伤痕! “哇!!”孩子的啼哭声惨烈。 而舒锦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可终究是晚了。 “福佑!”敦妃惊呼着,扑上去一把将福佑公主抱起,“来人!快传太医啊!” 看着那个孩子血淋淋的脸蛋,舒锦忍不住为之一痛,忙不迭叫人把弘昼先送回澹宁殿,又吩咐张守法:“速去九州清晏禀报皇上。” 苏常在神色一紧,急忙道:“裕妃娘娘,嫔妾亲耳听见,敦妃辱骂五阿哥是野孩子!才忍不住上前辩驳,这才与敦妃有了争执。” “那又如何?”舒锦冷冷看着苏氏,难不成就因为这个,本宫便要隐瞒不上报了? 苏常在一噎,忙指着自己的脸颊道:“是敦妃娘娘突然打了嫔妾耳光,嫔妾才没抱稳猫……” 舒锦道:“苏常在还是留着词儿,好生跟皇上解释吧。”——是你的猫,抓伤了福佑公主!这点是不争的事实。 此时此刻,敦妃正用帕子捂着福佑公主的脸蛋,鲜血已经染红了锦帕,福佑公主仍旧哭得厉害,敦妃也泪落滚滚,她咬牙恨恨道:“苏氏,此事本宫绝不与你罢休!!” 撂下这句狠话,敦妃便抱紧女儿,匆匆而去。 舒锦看着敦妃远去的背影,叹息不已。她远远的,倒也瞧了个差不离,的确是敦妃先扇了苏常在耳光,但那狮子猫……好端端的,怎会扑向敦妃? 舒锦立刻正色道:“不要打杀那只猫!关在笼中,叫人好好检查一下!” 苏常在脸色一紧,一时心乱如麻。 舒锦控制了场面之后,又吩咐李守忠:“去禀报皇后娘娘一声。” 然后,便也登上仪舆,往敦妃的敷春殿而去。 然而苏常在去拦住了舒锦的仪舆:“娘娘,您没必要帮敦妃。” 舒锦板着脸道:“有这份心思,苏常在还是想想该如何跟皇上解释吧!” 宫里训出来的猫,素来是最温驯的,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必定是苏常在做什么,那狮子猫才会发狂伤人。 可怜二公主小小年岁,容颜……怕是彻底毁了。 第一六九章、冷宫苏氏 雍正虽然故意冷着年氏,甚至漠视皇后熹妃等人对她的欺压,但福佑一出事,这个狗渣男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敷春殿,甚至连皇后都晚了半步。 舒锦这会子已经将那只行凶“罪”猫交给了御前太监,太医们正忙活着给嚎啕大哭的福佑公主处理伤口。 儿科大夫难为,小孩子病痛加身之时,哪里还会配合? 敦妃心痛之余,只得上前亲自团团抱紧福佑,这才勉强包扎了伤口。 福佑也着实哭累了,便直接歪在敦妃怀里睡去,小小的人儿,衣襟上还满是血污,小脸蛋上泪痕斑驳,左侧脸颊被纱布包裹,隐隐沁出嫣红。 敷春殿的大宫女芝兰这才小心翼翼提醒自家娘娘:“皇后娘娘已经来了。” 敦妃贝齿咬了咬了,这才小心翼翼将福佑放回榻上,脚步轻盈自内殿而出。 太医们则已经早一步至正殿明堂向帝后回话,“二公主伤得着实不轻,就算用最好的伤药,只怕也难保不会落下伤疤……” 敦妃潸然落下泪来,“求太医再想想办法吧,福佑是个女孩子,若是毁了容颜,日后还如何嫁人?!” 太医亦是十分为难,“微臣自当尽力挽救,可是、可是,实在伤得太重了。兴许日后多敷些脂粉,能够遮掩过去。” 敦妃心痛得身躯一颤,身子一软,便直接噗通跪倒在了雍正身前,“皇上!求皇上做主!福佑小小年纪,便遭到如此残害,苏常在——着实歹毒!” 一旁的苏常在身躯一颤,也忙不迭跪下争辩:“皇上容禀!嫔妾着实冤枉!嫔妾与公主无冤无仇,怎会伤害她?” 皇后见状,忙正色道:“苏常在,你且慢慢说来。” 苏常在点头不迭,“皇后娘娘容禀,嫔妾偶然听到敦妃娘娘辱骂五阿哥是野孩子,一时不忿,方才上前争辩,不成想敦妃娘娘却恼羞成怒,打了嫔妾一个耳光,嫔妾怀里的狮子猫这才不慎脱了手,冲向敦妃娘娘,敦妃便将那猫摔在地上,狮子猫吃痛之下,才会抓伤了福佑公主!” 说着,苏常在急忙道:“嫔妾绝无虚言!当时,五阿哥就在不远处,还有那么多澹宁殿的宫人可以作证!后来,裕妃娘娘也赶到了。” 说着,苏常在恳求地看向裕妃:“娘娘,您是亲眼看到,是敦妃娘娘出手在先啊!” 舒锦只得福了福身子,对雍正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苏常在说得倒是差不离。” 苏常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跪在雍正跟前的敦妃却恨毒地瞪了舒锦一眼。 舒锦无语,你瞪我干啥?苏常在虽然没说全,但也没撒谎。 胤禛瞥一眼太监张麟:“那只猫检查得如何了?” 张麟躬身道:“回皇上,那狮子猫身上确实有被摔伤的痕迹。” 敦妃急忙辩解道:“是因为那只畜生朝着臣妾扑抓过来,臣妾才摔了它。况且,好端端的猫,怎会无端端攻击臣妾,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张麟见状,又道:“皇上,那猫身上,还有被扎伤的痕迹。” 听得此言,敦妃瞬间想到了什么,她指着苏常在恶狠狠道:“是你!是你故意用护甲刺伤狮子猫,惹它发狂,然后故意丢向本宫!你想让本宫毁容!!你这个毒妇!贱人!” 怒骂之余,敦妃直接起身扑向苏常在,“啪”的一声,又是狠狠一个耳光甩在了苏常在脸蛋上。 那才还未完全消肿的脸蛋瞬间又紫红肿胀起来。 苏常在顾不得痛楚,急忙辩解道:“嫔妾冤枉!都是因为敦妃娘娘突然打了嫔妾,嫔妾才一时不小心,扎伤了狮子猫啊!” 苏氏紧急想出来的甩锅之词,倒是堪称完美,反倒是敦妃又哭又闹,还当着雍正面打人,就着实落了下乘了。 只不过,女儿被伤成这般模样,换了谁都无法保持冷静。 敦妃端的是又气又恨,又是连忙跪倒在地,哭诉道:“皇上!她这是颠倒黑白!这些日子,苏氏屡屡欺凌到臣妾头上,臣妾一忍再忍,却不成想,她竟这般歹毒!求皇上为臣妾和福佑做主啊!”说着,敦妃已是泣不成声。 胤禛目光扫过珠帘内室已经沉沉睡去的福佑,眼底又一抹不忍与怜意滑过。 皇后见状,立刻正色道:“敦妃,你不要无理取闹。若不是你无缘无故动手伤人,苏常在也不会弄伤了爱宠,结果导致福佑受伤。” 苏常在和皇后一唱一和,这是要锅甩给受害者啊。 敦妃恨得火冒三丈,“皇后为何这般偏袒苏常在,难不成她所作所为,皆是您指使?!” 皇后面色不慌不乱,正色道:“敦妃,本宫知道你伤心,但你无凭无据,有些话也不要乱说。”这话里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敦妃咬牙切齿,只得恳求地看向雍正,“皇上,就算臣妾有错,您厌弃了臣妾,可福佑何其无辜,要遭毒妇如此残害?!求皇上为福佑做主!”敦妃哭得满脸泪痕,也着实是可怜无比。 皇后脸色一沉,忙对雍正道:“皇上,臣妾瞧着,敦妃多半是疯魔了……” 话才说到一半,胤禛便突然冷冷斥道:“皇后今天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皇后没想到雍正会突然呵斥她,不由有些慌乱,“皇上……此事确实是敦妃有错在先。福佑是可怜,可无端被辱骂的弘昼又何其无辜?” “够了!”胤禛更加不耐烦,“你不必把裕妃和弘昼牵扯进来!”裕妃把那只猫捉住并交上来,可见她持正公允,没有半分偏袒怀私!可皇后呢?自来到敷春殿,所说的话,又哪里是一个皇后该说的?! 胤禛冷冷看向尚且跪在地上的苏氏,“你既已经认罪,打今儿去,便去冷宫安置吧!” 苏常在俏脸愕然,她哪里想到,原本大好局面的竟一下子翻转,“皇上!嫔妾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敦妃娘娘先出手……” “闭嘴!”胤禛懒得再听这些辩解,再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是苏氏的猫伤了福佑! “拖下去!”胤禛冷冷吩咐道。 张麟应了一声“嗻”,立刻便有两个青状太监上前,一左一右像是拖麻袋似的,毫不怜香惜玉,便将这美人拖出了敷春殿。 殿外却再度响起苏常在的呼号声:“皇后娘娘救救嫔妾,嫔妾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做的!!” 一语出,皇后脸色煞白,她急忙道:“皇上,她这是攀诬!臣妾是皇后,何苦要害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公主?” 舒锦心道,害福佑自然得不到任何好处,可害了敦妃的脸蛋……却能叫她彻底失宠。 听得此言,敦妃几乎疯魔,“是你!!” 敦妃气急败坏地冲向皇后,“你这个毒妇,你也配做皇后?!!” 第一七零章、宠妾灭妻(?)的雍正:幽禁中宫!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丹朱忙不迭挡了上去,敦妃虽宛若泼妇,但终究只是个纤弱女子,只丹朱一人便拦住了。 可敦妃仍旧叫骂不止:“你这个毒妇,你会有报应的!老天爷必会叫你断子绝孙,不得善终!!” 皇后恼羞又慌乱,她大喊道:“皇上,敦妃这是疯了!” 胤禛脸黑如锅底,直接扬声斥道:“好了!都给朕住口!” 此话一出,连状若疯魔的敦妃也立刻恢复了娴顺,转而嘤嘤低泣,软软哀求道:“皇上,臣妾先前有错,皇后娘娘如何为难臣妾,臣妾都能忍,可她不该害了福佑啊!她虽没有子女,可她是皇后啊,是福佑嫡母啊!她怎能如此歹毒!” 说着,敦妃软倒在地,却不嚎哭,只泪落两行,低低啜泣,着实可怜不胜。 皇后也急了,“臣妾没有,都是苏常在胡说八道,求皇上明鉴。” 事情的前因后果,胤禛自然再清楚不过,他知道这阵子,皇后蓄意为难敦妃,他也一直选择了漠视。毕竟是年氏有错在先,是该受些罚。 皇后挑拨苏氏,原也是冲着年氏去的,只是不想,却误伤了福佑。 胤禛很心烦,只是几个女人而已,为何三番五次闹得这般出格?! 皇后……胤禛自然明白,这个后宫,从头上便坏了,底下自然就更不像样! 他一直明白,也早有安排。 原想着,太皇太后也不过就这一年半载了,到那一天,皇后必然杀谨嫔夺子。朕也不必对太皇太后食言。 等谨嫔一死,便叫皇后也一病不起,介时后宫交给裕妃打理。 不成想,皇后竟是等不得了!! 罢了! 胤禛眼底闪过几分狠厉,谨嫔幽禁到死也无不可。 皇后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否则这后宫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不像样的事情。 必须尽快,把这个后宫变成朕想要的样子。 胤禛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皇后是国母,当然不会残害皇嗣。” 听得此言,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如坠冰窟。 “只是皇后一直身体不好,自此以后需要卧床静养。”胤禛森寒的声音,叫皇后忍不住一颤。 “皇上……”皇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皇上竟这般不念夫妻情分吗?” 胤禛怒道:“朕就是往日太念夫妻情分了,你才敢屡屡做出这种不贤之事!!” 说罢,胤禛直接一甩袖子,寒声吩咐御前太监张麟:“传旨,皇后突发恶疾,立刻将她送回镂月开云静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打扰皇后养病!!” “不!”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忍不住大吼大叫:“皇上,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妾妃,这般对待臣妾这个皇后!您这是宠妾灭妻!!” 舒锦恨不得捂脸,皇后这才是疯魔了吧?连宠妾灭妻这种话都宣之于口! 张麟慌了神,眼看着皇上已经在雷霆暴怒的边缘,便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上去一把捂住了尊贵的皇后娘娘的嘴巴。 这下子,世界都安静了。 胤禛脸色黑得滴水:“镂月开云的奴才服侍皇后不利,竟叫皇后累病了,传旨,凡是近身侍奉皇后的,皆杖毙!” 舒锦合了合眼眸,又是不知多少无辜亡魂啊。 雍正被叫做暴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舒锦本想装哑巴,降低存在感,却不成想,雍正那森寒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身上。 舒锦只得硬着头皮屈膝一礼:“皇上息怒。” 胤禛深吸一口气,“朕的后宫,早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这“清理”二字,不知饱含多少杀意,舒锦只觉得脊背生寒。 敦妃这时候也被贴身宫女搀扶了起来,她泪眼汪汪看向雍正,饱含深情:“多谢皇上为臣妾和福佑做主。” 苏常在进了冷宫了,便是离死不远了。 皇后染病静养,便形同幽禁。 这样的结果,敦妃当然满意。 胤禛脸色仍旧不喜:“此事你也有错,且好生反省吧!” 雍正今日的杀意格外浓烈,敦妃身躯微微一颤,乖巧又可怜,“是,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说五阿哥是野孩子。” 说着,敦妃忙不迭朝着舒锦屈膝一礼,“都是妹妹不好,还请姐姐宽恕。”——此时此刻,敦妃自然回过味来,是裕妃抓住那只猫,才有了苏氏的罪证。 舒锦腹诽:你才是野孩子!你全家都是野孩子! 舒锦侧过身去,避开不受其礼,“本宫不会放在心上。” 敦妃如何看不出去,裕妃这分明还是有些生气的,她咬了咬嘴唇,低头道:“姐姐以德报怨,妹妹铭记于心。” 呵呵,现在倒是挺会说话了,那怎么在光风霁月水榭嘴巴那么臭? 这一和谐的一幕,总算叫胤禛眉头稍稍舒展,果然是皇后不好,一个不贤皇后,如何能令六宫信服?又如何能治理好六宫? 舒锦忽的又想到了养在镂月开云的六阿哥弘昰,“皇上,弘昰阿哥……” 敦妃忽的眼波一转,急忙道:“皇后娘娘染病,六阿哥自然要挪出来避疾。臣妾愿意抚养六阿哥。” 胤禛脸色沉了沉,“你连福佑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照顾弘昰?!” 敦妃一噎,显然是被戳中痛楚,俏脸都僵了几分。 胤禛旋即看向裕妃:“暂且送去澹宁殿吧。” 舒锦:what?! 老娘才不干呢! 舒锦忙屈膝道:“多谢皇上看重,只是臣妾还要照顾弘昼,弘昼又正是顽皮的年岁,臣妾怕自己力有未逮。” 胤禛皱眉,裕妃哪儿都好,就是太怠惰!! 舒锦急忙又道:“宣太妃是谨嫔的亲姑母,又温柔慈祥,必能照顾好六阿哥。”——舒锦不是没想到懋嫔膝下孤寂,只是六阿哥的身份太特殊了,生母的博尔济吉特氏,还被皇后抚养过,太烫手了! 胤禛沉默片刻,这种话,裕妃从前也说过…… 罢了,太皇太后也没多久了,就算现在给了宣太妃,日后令择养母,也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儿。 眼下搁在澹宁殿,的确有些不合适。 毕竟还得叫裕妃打理宫务呢,再加上弘昼顽皮,裕妃只怕真的会忙不过来。 “罢了,就先送去太妃处吧。” 敦妃一时急红了眼,却无可奈何。 第一七一章、管家婆裕妃娘娘 镂月开云算是处置妥当了,舒锦见状,便道:“弘昼今日怕是也吓坏了,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妾……” 我还想回去吃完饭呢!老娘肚子都饿了! 胤禛正色道:“你既是四妃之首,皇后染病,这宫务便由你来全权打理。” “全权打理”?? 舒锦自然听懂了狗皇帝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道:“熹妃妹妹先前一直协理皇后处理宫务,那日后……是否是臣妾与熹妃一起?”——说着,她看向角落里的熹妃钮祜禄氏。 没错,这位其实也早早来了,不过一直装聋作哑、作壁上观呢。 此时此刻,熹妃才不由面色一紧,急忙站了出来,“臣妾早先便曾与裕妃姐姐一起打理宫务,彼此也算熟稔。” 敦妃听得都有些急躁了,好端端的,你分权给熹妃作甚?你嫌弃宫务烫手,可以分给本宫啊! 胤禛脸色沉了几分,“若熹妃能够好生辅佐皇后,原本朕是可以许熹妃日后继续辅佐你的。” 都是妃位,用“辅佐”不大恰当吧? 舒锦也知道,熹妃这阵子虽然与皇后暗斗得厉害,也在皇后手底下损失了不少人手,可在敦妃事情上,二人是同气连枝的。 熹妃心底咯噔一下,忙不迭跪下,“臣妾有错,臣妾未能早日发现皇后与苏常在阴谋,是臣妾失职。” 胤禛心底冷哼,哪里是失职,分明是蓄意纵容,甚至为虎作伥! “你既知道自己失职,那以后就不必再担此等职责了!回去好好照顾弘历,别的不必再管了!”胤禛甩袖冷冷道。 今日皇帝雷霆震怒,熹妃也是吓了够呛,此刻虽不甘,亦不敢有二话,只得连忙磕头称“是”。 舒锦见状,头大如斗,狗皇帝这是叫她独揽宫权?! 与她平起平坐的可还有熹妃和敦妃这两号人物呢! “臣妾读书不多,若是一人全权打理宫务,只怕力有未逮。”舒锦忙不迭谦让推辞。 一旁的敦妃一喜,连忙道:“皇上,臣妾愿意协助裕妃姐姐,为姐姐分忧。” 舒锦:你特么是给我添乱吧? 虽然她巴不得分权出去,但小年糕……还是算了吧! 胤禛脸色一黑,不客气地道:“你连福佑都照顾不好,还想替朕照顾整个后宫?!” 敦妃被这尖锐的话刺激地心酸不已,眼圈不禁又泛红了,偏生不敢反驳皇帝,只敢吧嗒吧嗒掉泪。 舒锦见状,只得站出来做和事佬,“敦妃妹妹虽然没有理事之能,但她也是一片好心。” 说着,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熹妃,“倒是熹妃妹妹,虽然先前做得不够好,但却有管事之能,皇上可否再考虑一下?” 熹妃有这方面的才能,她和熹妃轮流打理宫务,她这不也能轻松些么。最要紧的是,责任也有人分担! 否则日后不管后宫出了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责任! 摔!老娘稀罕当这个劳什子管家婆么! 胤禛脸色有些不悦,这个裕妃……别人争夺宫权,争得你死我活,你倒是好!迫不及待往外甩! “你暂且打理着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胤禛老脸阴郁。 舒锦神色一紧,这狗皇帝,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当管家婆啊! “臣妾出身寒微,学识浅薄,怕辜负皇上信重。”舒锦弱弱道。 胤禛也知道,裕妃是包衣出身,位份也只是妃位而已。管束旁人还好,熹妃和敦妃……却是是有些不便约束之处。 “朕……自有安排,你且先管着后宫吧。”是该给裕妃加点分量了,只是眼下……需斟酌着缓缓来。 留下这句话,雍正便拂袖而去了。 舒锦黑线:狗日的,不负责任的渣男!就这么甩给我了? 老娘我是上辈子欠了你钱吗?这辈子要还债吗?! 舒锦一脸抑郁。 敦妃、熹妃却是一脸羡慕。 羡慕个鬼啊,你们俩! 舒锦心知虽然烦躁,却也得冷静处理眼下的矛盾,她先上前亲自扶起熹妃,“皇后和苏常在的事儿,原与你无干。只是皇上正在气头上,才迁怒了你,等皇上回头消了气,咱们再想想法子。” 熹妃一脸感动:“还好有姐姐愿意相信我,否则……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敦妃气得鼻子都歪了,你熹妃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阵子克扣本宫份例,便是你熹妃的手笔! “裕妃姐姐,你莫要相信她!”敦妃气呼呼挤了过来,“她日日与皇后在一起,皇后做了什么,她岂会不晓得?!” 熹妃暗暗切齿,好个敦妃,竟还是叫她翻身了!也是皇后和苏常在太废物,不能了结后患,居然还一起折了进去!更连累本宫失了大权! 熹妃急忙道:“姐姐,敦妃的话才是半句也信不得!她可是辱骂弘昼是野孩子呢!” 敦妃暗恨,急忙可怜兮兮辩解道:“妹妹是有口无心的……” 舒锦头大如斗,“好了好了,先别吵。今儿天色已晚,敦妃且好生照顾福佑公主,我也该回去看看弘昼了。” 这两只乌眼鸡啊…… 诶,敦妃和熹妃不和,如此倒是可以彼此制衡了。 剩下的懋嫔、谧嫔都是她的人,其余的贵人、常在、答应都不值一提。 这么说,她掌控后宫,也不是没可能。 嗯,回头叫党羽来开个会…… 一天之内,福佑公主被猫抓伤、苏常在被打入冷宫、皇后染病不起,三件大事,着实惊诧了六宫。 至于舒锦这个裕妃代理宫务一事,相较之下,甚至都有些不够显眼了。 这个深夜,舒锦睡得依旧美美的。 倒是有许多人都无眠了,冷宫苏氏整夜哭嚎冤枉,镂月开云碎瓷之声响了半夜,敷春殿中敦妃亦是抱着女儿哭至深夜。 还有长春仙馆和万方安和的灯火也是很晚才熄灭。 今日发生的事情,连两位巨头都为之震惊了。 翌日,雍正才正式下达了上谕,皇后染病,故将六阿哥弘昰暂叫宣太妃抚育,熹妃未能分忧中宫,以至于皇后病倒,故而褫夺协理之权,由裕妃耿氏主持六宫事宜。 由一只狮子猫引发的宫斗,算是落下了帷幕。 第一七二章、烫手的宫权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大约就是宣太妃了,虽然六阿哥去了她宫里,哭闹不已,但约莫是血脉缘故,不消几日,就适应了新环境,日渐与宣太妃这位姑姥姥亲近了起来。 宣太妃倍感欣慰之余,止不住地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裕妃的好话:“真没想到,皇帝竟会叫我抚养弘昰!这真是多亏了裕妃。” 太皇太后亦颔首,“哀家知道她会有造化,不成想会这么快。”——弘昰能够由宣太妃抚养,也着实是意外之喜。 宣太妃忽的低声道:“皇后……是不成了。如此一来,那萨仁也能得以活命了吧?” 皇后已经不能“杀母夺子”,虽然萨仁依旧不得自由,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太皇太后默了片刻,旋即摇头:“你莫非忘了,她是因何被幽禁。” 宣太妃一怔,她自然不会不忘,萨仁害得敦妃再不能生育…… 宣太妃唉声叹气:“您的意思是,即使没有皇后动手,敦妃日后也不会放过萨仁。” 太皇太后淡淡说:“别管她了,好生照顾好弘昰,这孩子才是你指望。”亦是科尔沁的指望。 宣太妃虽知道自己这个侄女的确有几分罪有应得,可那毕竟是她亲兄弟的女儿啊! “可是,敦妃好歹还有个女儿。萨仁怎么都罪不至死吧?”宣太妃还是忍不住偏心自家人,“难道就不能想法子保一保萨仁性命?” 敦妃说到底也只是个妃子,难不成她日后要眼睁睁看着萨仁被她害死? 太皇太后合了合眼眸:“这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说到底,只有皇帝能决定萨仁的生死。只要皇帝愿意高抬贵手,又有谁敢害了萨仁性命?可若皇帝默许,莫说敦妃了,随便谁都能要了萨仁的命。 宣太妃不免心有不忿,“萨仁再有过错,好歹也替皇帝生了一位皇子!”——敦妃恨萨仁便罢了,皇帝怎能如此薄情? 太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哀家百年之后,你莫要掺和后宫事。弘昰才是最要紧的,别看眼下能抚育在你膝下,日后若是行差踏错,难保不会被旁人夺去。” 听得此言,宣太妃心头大骇,“您说的是……敦妃?” 太皇太后道:“萨仁害得她不能有儿子,她惦记弘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非皇帝还要几分慈父之心,再加上裕妃美言,弘昰哪能归宣太妃抚养? 宣太妃又气又恼又是不安,“她与萨仁旧怨如此之深,怎么可能真心疼爱弘昰?我断不能叫她如愿!” 太皇太后谆谆道:“那就别管萨仁,只管顾好弘昰便是!” 宣太妃虽心中十分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泪点头。 澹宁殿。 舒锦从繁琐的宫务中抽身出来,才总算有空接见懋嫔与谧嫔。 皇后沦落,二嫔自是喜不自胜。尤其是懋嫔,她两个仇敌,如今都遭到皇帝幽禁,不得自由,也算是报了大仇了。谧嫔亦是差不离。 懋嫔眼中满是大仇得报的欢欣:“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谧嫔亦颔首:“是啊,谁能想到,先前还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如今却卧病不起?!”——若能就此“病死”,便是再好不过了!谧嫔心中恶狠狠诅咒着。 舒锦却叹了口气,“此事来得太突然,我到现在还手忙脚乱呢。” 懋嫔笑呵呵道:“哪里就手忙脚乱了?六阿哥交宣太妃抚育,便是极妥当之举。后宫出了这样的大事,嫔妃们也都谨慎观望,不敢生事。你大可慢慢理顺宫务。” 说着,懋嫔又低声询问:“对了,熹妃先前安插收买各处太监……” 舒锦道:“被皇后拔掉了大半,剩下的,都不算要紧,因此我不打算动手。” 懋嫔颔首:“这样也好,省得熹妃狗急跳墙。” 舒锦苦恼地道:“我是真没想到,皇上竟会叫我独揽宫务。”——这份大权,一个人拿着实在是烫手啊。 谧嫔却笑着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娘娘只管好生攥着便是,有皇上撑腰,没什么好怕!” 舒锦笑得更苦涩了,你说得倒是简单。 懋嫔略一沉思,道:“旁人也就罢了,这熹妃……确实要防备着些。” 舒锦道:“我已经尽力安抚她了。” 懋嫔哂笑,“一旦享受过掌权的滋味,又哪里能轻易放下?” 舒锦:挺轻易的啊…… 但她也明白,熹妃跟她不一样。准确说,像她这么惫懒、只想着天天躺平的人才是少数呢! 舒锦只得道:“我已经向皇帝保举过熹妃,也愿意和熹妃共理宫务。可皇上不曾应允……”在这事儿上,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懋嫔道:“福佑公主遭此噩耗,也因为是熹妃没能协理皇后打理好宫务。犯下这等纰漏,皇上如何肯叫她再掌宫务?” 说着,懋嫔幽幽道:“若我是熹妃,与其设法挽回圣心,倒不如……想方设法叫你也出点纰漏。” 舒锦最怕就是这个,熹妃可不是简单人物! 她揉了揉沉痛的眉心,所以说这宫权又哪里是那么好独揽的?! 谧嫔神色凝重道:“懋嫔姐姐说得有理,这素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日日防备,倒不如想法子绝了熹妃的念想。” 舒锦苦笑,“这种念想,哪里能轻易断绝?”——除了小心防备,眼下还真没别的法子。 懋嫔忍不住露出怨怼之色:“皇上也真是的,让一个妃子独独掌六宫事,漫说是熹妃,怕是敦妃也会蠢蠢欲动!” 地位和权利不对等,确实令人头疼。 谧嫔点头道:“是啊,皇上好歹也该封娘娘做个贵妃,否则何以管束六宫?” 舒锦苦笑,贵妃啊,这又不是乾隆朝,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贵妃!连历史上的熹妃,也只是在乌拉那拉氏死后被封了贵妃,而且似乎还不曾正式行册封礼…… 雍正朝唯一的正经贵妃貌似只有小年糕。 但现在,连小年糕都只是敦妃,她又如何能做得贵妃? 舒锦道:“好在眼下敦妃与熹妃不睦,倒是勉强能制衡一二。”敦妃忙着照顾福佑公主、忙着争宠、忙着去冷宫教训苏氏,而熹妃也暂时还算安生。 以后二更保底,偶尔三更吧…… 第一七三章、熹妃的算盘珠子 这六宫事物,舒锦也算是熟悉,再加上有陈福这个老太监辅佐,还有兰若、含霜、履雪这几个趁手的秘书帮她仔细审查,倒是不至于出了什么大纰漏。 倒是福佑公主一直病恹恹的不大好。 “二公主最近一直胃口不佳,还时常发热哭闹……”首领太监张守法前来回禀敷春殿的新消息,“几位最擅儿科的太医都在敷春殿忙活着照料。” 舒锦心生怜悯,“受了这样的惊吓,也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过来的。且去吩咐御药房,一定要给二公主用最好的药。” “嗻!” 过了片刻,底下太监进来禀报说,熹妃前来拜访。 舒锦只得放下手头的宫务,亲自起身相迎。 熹妃倒是一脸热络,如往常一般拉着舒锦的手,行了一礼,“裕妃姐姐如今可是大忙人,我此来着实叨扰了。” 舒锦忙还了一礼,并陪着笑脸:“怎么会呢?我正有几件琐事不知该如何处理,正想问问你的意思呢。” 熹妃微微摇头,满脸黯然神伤:“姐姐说笑了,我如今遭了皇上厌恶,哪里还敢染指宫务?” 舒锦只得连忙道:“咱们这些人,这辈子指望,也无非就是在孩子身上。回头等弘历阿哥入读,以他聪慧,定能得皇上看重。到时候,先前的纰漏,又算得了什么?咱们日子,还长远着呢。” 舒锦无非就是想让熹妃转移一下视线,与其争权,不如好好培养儿子,有个争气的儿子比什么都管用。 熹妃自然明白,裕妃所言有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熹妃叹了口气,旋即又露出笑容,“对了,我今早好心去敷春殿看望福佑公主,却吃了敦妃好一通冷脸呢!” 舒锦叹道:“福佑公主受惊染病,她自然心里不舒坦。”——何况,你也是她仇敌之一,这时候送上门,人家不给你大嘴巴子都算是客气的了。 二人这才入花厅落座吃茶,熹妃酸溜溜道:“皇上几乎日日都要去敷春殿看望二公主,敦妃借着女儿的伤复了宠,我瞧着倒是要更胜以往了!姐姐如今虽掌管六宫,但只怕是管不到敷春殿上头喽。” 哟呵,这是开始挑拨了。 舒锦苦笑着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我倒是怀念从前和你一起打理宫务的光景。” 熹妃又何尝不怀念呢?她做梦都想回到从前! 可现在,大权旁落,熹妃不是没动过别样心思,只是……她才遭了皇上厌恶,若是再落下什么把柄,怕是要牵累弘历…… 熹妃自不敢轻易逾矩,所以整日盯着敷春殿,倒是盼着敦妃出点什么事,或者澹宁殿闹出点什么纰漏来……兴许,她恢复权柄便有指望了。 “这福佑公主也当真是娇弱,都过去这么多日了,竟不见好……”熹妃不禁露出狐疑之色,“会不会是敦妃为了邀宠,故意而为?” 舒锦暗暗皱眉,虽说敦妃有孕之时,也做出过拿腹中孩子冒险的举动,可那毕竟风险极小…… 敦妃再不好,对女儿的疼爱总归是真的。 “到底是亲生的,不至于。”舒锦正色道。 熹妃嗤嗤轻笑,“纵然是亲生的,也只是个公主。敦妃可一直盼着能有个皇子呢。说不准,她就是想借机把六阿哥抢到膝下抚养呢。” 舒锦委婉地道:“六阿哥在宣太妃膝下才刚适应,怎会无端端又抱去给敦妃抚养?谨嫔与敦妃宿怨极深,皇上不会把六阿哥给敦妃抚养的。” 熹妃微微颔首,“那是自然。”——断不能叫敦妃有子,否则便是弘历最大的威胁! 熹妃忽的又道:“前日,敦妃闯入冷宫,扇了苏氏十几个耳光。姐姐,这可不合规矩。” 呵呵,这是想让我管管? 舒锦只得露出苦笑:“敦妃与咱们一般都是妃位,她如今又得皇上怜爱,我如何约束得了?”——麻蛋,狗皇帝都默许了,她闲得蛋疼去帮苏氏? 跟熹妃说话,是真的心累。 熹妃陪着笑脸:“是啊,姐姐也当真不容易。说是掌六宫事物,可这敦妃对你却无半点敬意,大事小事,肆意妄为,真真是叫人头疼。” 呵呵,你特么才叫我头疼呢! “想来等福佑病愈了,想必敦妃也能安生些。”舒锦道。 熹妃掩唇轻笑,“福佑公主怕是要落下一辈子的伤疤了,敦妃日日瞧在眼里,又如何能安生?怕是要把苏氏折磨死,才她肯罢休。” 说实在的,苏氏死不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苏氏也不是什么好鸟。 熹妃低声道:“若是闹出人命,万一皇上怪罪姐姐管束后宫不利,这可如何是好?” 舒锦笑了笑,“我心里有数,你放心便是。” 呵呵,苏氏出身卑微,她的命,在雍正眼里只怕根本不值一提!老娘闲得蛋疼,才去管这种事儿?! 熹妃这还是在挑拨她敦妃打擂台啊! 当老娘傻啊! 舒锦心里腹诽不休,但脸上笑呵呵,转而与熹妃絮叨起没营养的闲话。 熹妃自觉无趣,便寻借口告辞了。 舒锦客客气气送走了这位塑料花姐妹,回头便沉下了脸来,“这个熹妃!当我是傻子呢!” 素有涵养的兰若也有些生气:“这位熹妃娘娘倒是打得好算盘!” 可不是么,算盘珠子都崩到老娘脸上了! 舒锦软在美人榻上,“真是心累。”应付熹妃,可比处理这些宫务还要累人。 “剩下的,你帮我处理便是。”舒锦只想好好补个觉。 “娘娘!”兰若既感动于娘娘的信重,又无奈于娘娘的惫懒。 “放心吧,熹妃既然来挑拨,可见她不敢做别的。”这倒是个好消息,而敦妃那边,看似张扬无忌,反倒是比熹妃更令她放心些。 福佑公主一天没有病愈,敦妃就没那份闲心思惦记宫权。 “改日去看看福佑吧。”谁叫她现在是后宫管家婆呢,好歹得做做样子。 话说这二公主,怎的取了个福字开头的名字?雍正难道不觉得不吉利吗? 而且竟病了这么久,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至于吧?只是外伤而已…… 等等,福佑公主有什么症状来着? 不思饮食、发热、哭闹…… 舒锦瞬间有了不妙的猜测。 第一七四章、狂犬病! 舒锦尚未来得及验证自己的猜测,第二日便听说福佑公主病情突然加重了!寻常烧热转变为高热,而且伴有呕吐、失禁,整个敷春殿乱成了一锅粥。 舒锦匆匆去看了一遭,只见那孩子人都瘦了一圈,小小的人,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舒锦有些不忍,八成是狂犬病了! 这病毒,猫也有可能传播,虽说是极小概率,可一旦发病,搁在后世都没得治! 在这个时代,更是只能等死。 敦妃抱着那个瘦小昏厥的孩子,哭嚎不已:“太医!快救救福佑!” 太医们个个面若寒蝉,如此病况,他们自然也已经猜想到了,却无人敢告诉敦妃。他们更清楚,这个病,根本就没得治!! 舒锦上前询问为首的童太医:“此事可有禀报皇上?” 童太医擦了一把冷汗,“先前只以为公主是受惊才会发热……” 敦妃顷刻间便听出不对劲了,“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福佑难道不是因为受惊才病倒的?!” 童太医冷汗涔涔,却半个字都不敢说。 舒锦叹气:“快去禀报皇上吧。” “是,微臣这就去!”童太医像逃命一眼,飞奔而去。 敦妃小心翼翼放下福佑,几步冲到舒锦面前,一把攥住她的衣袖,“裕妃姐姐,福佑到底得了什么病?”太医们怪异的反应,叫敦妃内心恐惧至极。 舒锦合了合眼睛,“你可听说过‘疯狗病’?” 敦妃愕然,瞬间脸色煞白,她急忙道:“不、不会的!福佑只是被猫抓伤了而已!” 舒锦叹道:“猫也有可能会带来这种病。” 虽说是极小概率,但却偏偏落在了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敦妃身躯一颤,慌张地看向其余几位太医。 太医们纷纷低下了头。 敦妃一下子如被抽走了脊梁骨,若裕妃是胡说八道,太医们早就反驳了——也就是说,福佑真的得了疯狗病?! 这种病,素来是必死无疑的啊! “不!不会的!”敦妃哭嚎着扑向床榻上那个小小的孩子,“福佑!你睁开眼,看额娘一眼啊!” 敷春殿中,敦妃的哭声几欲啼血,只是任凭她哭喊得再凄惨,那个孩子,也再也好不了了。 直到随后雍正赶到,敦妃又哭哭啼啼拜倒在他脚下:“皇上,您快叫太医救救福佑啊!她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啊!” 胤禛眼中有一抹不忍滑过,这种事情,若换了是别人,尚可说,孩子还会再有。可敦妃……已经不能生育了。 年氏的孩子,总是这样福薄。 胤禛亲自将敦妃扶了起来,他叹道:“天意啊!” 敦妃之觉得浑身生寒,天意?天意为何对她如此不公!不但剥夺她生育的可能,还要夺走她唯一的女儿! “不!!”敦妃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厥中。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悬念。 福佑公主病情加重,在第三日的夜里便彻底没了呼吸。 又是一位幼殇的公主,照规矩是不许停灵的,但雍正破格加恩,允许二公主的棺椁在宫中停灵三日,方才着人安葬。 可这一切,远远不足以抚慰敦妃的丧女之痛。 敦妃哭得撕心裂肺,雍正起初还耐着性子加以抚慰,但日子久了,也觉得烦躁。便来到了舒锦的澹宁殿。 彼时舒锦正在准备福佑公主的三七祭礼,见雍正驾临,不免有些意外。 雍正已经许久不曾召幸嫔妃,素日里除了处理宫务,便是去敷春殿,几乎甚少去别处。 “皇上万福!”舒锦忙不迭行礼。 胤禛眉宇间带着一抹疲色,“这阵子,你把后宫打理得很好。丧礼操持得也还不错。” 舒锦小心翼翼道:“福佑公主……实在惋惜。” 胤禛揉了揉眉心,“是年氏福薄。” 舒锦腹诽:关年氏什么事?纯粹就是摊上小概率事件。 “臣妾听说敦妃伤心欲绝,人都瘦了一圈了。”舒锦柔声道。 胤禛叹了口气,“你替朕好生宽慰她吧。” 舒锦腹诽:你自己的小老婆,还得老娘帮你哄?! 舒锦只得道:“臣妾的宽慰,只怕并不足以抚慰敦妃。” 胤禛默了片刻,方才道:“弘昰……在宣太妃膝下,其实并不合适。” 卧槽? 这给了宣太妃才几天?居然就像反悔了? 这个小年糕,不是正伤心么!居然又开始琢磨夺子了! 舒锦小声提醒道:“敦妃不能再有生养,乃是谨嫔所害。若得谨嫔之子抚育,当真能宽慰敦妃吗?”——这根本就是在争权夺利。 胤禛不是不晓得年氏的小算盘,只是…… 舒锦又道:“皇上只有一位出嫁了的大公主,宫中则只有几位阿哥。若是皇上觉得敦妃膝下孤单,不妨可以考虑从宗室近支中挑几个乖巧可人的格格为养女。” 听得此言,胤禛不禁微微颔首,他本就有此心,只是后宫大事小事不断,倒是一时忽略了。 “你说得有理。”就算不为了年氏,也得考虑到日后抚蒙之事。 雍正的动作极快,不消几日,便选了已故理亲王的六格格以及庄亲王长女入宫。六格格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故而送去太后膝下承欢,而庄亲王允禄的长女生于雍正二年,比福佑公主略大些,便送去敦妃膝下,抚慰其丧女之痛。 两位格格皆享受和硕公主礼遇,亦是对两家王府的隆恩。 理亲王的六格格便也罢了,已故废太子的女儿,还是庶出,本就没什么前程可言。进宫做个养女公主,虽免不了抚蒙,但也总比留在理亲王府好。 至于庄亲王这位大格格就着实有些可怜了,原是庄亲王嫡福晋亲生的嫡长女,千万个宠爱,如今尚不满三岁,就要离开亲生父母,来到陌生的宫廷,还得去抚慰陌生的母妃。 舒锦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作孽。狗日的雍正,好歹挑个年纪大些的啊!不到三岁的女娃啊,你也忍心?! 但忽的有想到,雍正好像本来就是有几个养女的……即使没有她这些话,两位格格也是早晚要进宫的。 第一七五章、养女格格 舒锦一边忙不迭吩咐内务府把两位养女公主的一应待遇备齐,并安排了妥善的保姆嬷嬷、教引嬷嬷伺候,只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尽快适应宫廷。 舒锦自当了掌权宫妃,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首先是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与有荣焉,自是愈发尽心尽力,其次便是一应用度,内务府如今都捡着最好的往她宫里送,再次便是底下的小嫔妃对对她更加礼敬,甚至都有些巴结了。 不消说那些常在答应之流,连武贵人这等宠妃也时常来澹宁殿请安。 武氏这是眼瞧着她大权在握,又生了投奔心思。其次敦妃复宠,武贵人又沦为了二号宠妃,心有不甘,自然更想抱舒锦这条大腿了。 只不过武贵人先前吃了一鼻子灰之后,倒是没有再明说。 这一日,打发了武贵人、又处理完手头庶务之后,舒锦便动身前往宁寿宫请安。 从前都是跟着皇后随大流去请个安、充个数。 现在皇后卧床不起,身为高位嫔妃,舒锦自然不能无视宁寿宫太后,隔三差五还是得去应个景。 因允禩的死,乌雅太后现在倒是老实得很,不会无端端给嫔妃脸色瞧。饶是如此,舒锦也从不带弘昼来给他请安。 “臣妾给太后请安。”舒锦恭恭敬敬见了个万福礼。 约莫是才午睡醒来的缘故,乌雅太后精神头有些不济,其身侧还侍立着一个身着粉霞宫装的半大女孩子——不消说,便是已故理亲王的六格格了。 可在太后跟前,倒更像个使唤丫头——六格格正乖巧地给太后奉茶呢。 这位六格格瞧着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模样倒是清秀可人,见了舒锦这个妃子亦乖巧见礼,“裕妃娘娘金安。” 舒锦忙扬起笑容:“公主年纪虽小,却十分孝顺伶俐呢。” 六格格忙道:“还不曾受过册封,怎么敢当娘娘一句‘公主’之称?” 舒锦一怔,是了,理亲王六格格和庄亲王大格格都只是享受和硕公主礼遇,不说册封,连个加封圣旨都没有。 乌雅太后面色冷淡,“裕妃如今可是大忙人,难为你还能抽出空暇来给哀家这个老婆子请安。” 舒锦只得躬身道:“是臣妾怠惰了,还请太后恕罪。” 乌雅太后不咸不淡哼了一声,“罢了,哀家不喜喧闹,你们若是日日来,哀家反倒嫌烦呢。” 舒锦腹诽,这乌雅太后虽然不折腾人了,但说起话来,还是尖酸带刺。 算了,这已经很不错了。 舒锦忙笑着转移话题:“日前送来的嬷嬷们,伺候六格格可还尽心?” 六格格忙垂首道:“嬷嬷们都是细致规矩之人,多谢裕妃娘娘费心了。” 舒锦微微颔首,旋即又道:“底下奴才若有什么不好,格格可不要忍着纵着,一定要尽快禀告太后娘娘知晓。格格既入了宫,又在太后娘娘膝下尽孝,便跟太后娘娘的亲孙女一般无二了。” 六格格连连称“不敢当”,小小年纪,如此谨慎小心,着实不易啊。 乌雅太后倒是有些不耐烦了,“裕妃今日倒是格外啰嗦。” 舒锦尴尬一笑,只得起身道:“臣妾今日叨扰太后了。” 然后便麻溜跪安告辞,麻蛋,你以为老娘喜欢来你这儿么! 回到澹宁殿,原想着好好歇会儿,不成想张守法匆匆来报说,敦妃来了。 这个小年糕,黏糊过来干啥? 只好打起精神相迎,却不成想敦妃俏脸颇有几分怀疑和不善之色,“选养女入宫一时,是不是你给皇上出的馊主意?!” 这怎么能是馊主意呢!分明是极好的主意! 只不过,雍正不是嘴碎的人,她宫里人亦不至于走漏了消息,而且敦妃语气也只是怀疑和质询…… 舒锦眯了眯眼:“本宫的主意?这是谁跟你说的?” 敦妃蹙了蹙姣好的蛾眉,“底下人都这么说。” “哦?”舒锦挑了挑眉,“所谓无风不起浪,凡事总得有个源头。我倒是很好奇,这话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敦妃有些不耐烦:“你少顾左右而言他!皇上怎会无端端选了两个养女格格进宫?还硬塞给本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 那可是庄亲王的嫡长女! 倒是可怜了这孩子了,懵懵懂懂的年纪,却被塞给了敦妃这么个主儿。 “皇上是怜惜你失了福佑,这才挑了个年纪差不多的格格。”舒锦忍着心中的不悦,耐着性子宽抚道。 敦妃心头微微一梗,神色愈发不喜,语气也有些尖酸刻薄:“本宫的福佑,又岂是一个宗女能比的?!” 舒锦脸色黑了黑,“你若是实在觉得不投缘,可以求情皇上把大格格送去皇贵太妃膝下!” 听得此言,敦妃略一思量,旋即道:“这倒是个法子!理亲王六格格给了太后抚养,这庄亲王大格格却是该给皇贵太妃才是!” 呵呵,舒锦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年糕,还惦记着宣太妃的六阿哥呢!一位养女公主,哪里能满足得了她的野心? 敦妃旋即又问:“选养女入宫搪塞本宫,这主意……到底是不是你的出的?” 舒锦无语,当然是!不过老娘当然不能承认! “你怎么会信了这种无端的流言?”舒锦一副本宫不理解的样子。 敦妃默了片刻,旋即心生疑窦,“难不成是熹妃……” 别说,这种流言,八成就是熹妃造的谣——只不过不幸言中罢了。 舒锦叹了口气,熹妃这是巴不得她和小年糕掐起来,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敦妃亦是想到了此处,不由恨得牙根痒痒,“这个贱妇!本宫还没料理她,她倒是先算计起本宫来了!” 你还想料理熹妃?你那段位,比熹妃还是差了点的。 舒锦叹道:“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无凭无据,可别去找熹妃的麻烦。”——主要是怕小年糕去找熹妃对峙,再被熹妃给忽悠了,那可就不妙了。 敦妃恨恨道:“走着瞧吧!” 送走敦妃之后,张守法很快近前禀报:“娘娘,敦妃往冷宫方向去了。” 得嘞,不消说,这是去折辱苏氏泄愤了。 现在的苏氏,完全就是敦妃的出气筒。 皇帝不管她死活,舒锦自然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章完) 第一七六章、苏氏有喜了?! “在敦妃手底下,也不晓得苏氏能熬几日。”舒锦并无半分怜色,虽然苏氏没有害福佑公主的意思,但这个孩子,终究因她而死。 所以,哪怕敦妃真把她给折磨死了,舒锦也只能去给敦妃擦屁股,并对外宣称苏氏是病逝的。 这个后宫管家婆也当真不好当啊。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舒锦难得抽空练了两张字帖,便见兰若匆匆来报说,陈福有急事求见。 这位大总管向来沉稳,舒锦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慌乱失措。 “怎么了?难不成是敦妃把苏氏给打死了?”舒锦挑眉,那也算不得大事,遮掩过去也就是了。 陈福打了个千儿,便飞快道:“那倒不是,敦妃娘娘这回的确亲自动了手,且下手不轻。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偏生那苏氏嚷嚷着说自己怀了皇嗣了!” 舒锦惊呆了,“苏氏有喜了?不可能吧?” 陈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却也不好说,在进冷宫之前,苏常在的确侍寝过。冷宫管事太监不敢等闲视之,已经拦住了敦妃娘娘,还请裕妃娘娘速速做主。” 舒锦正色道:“既然事关皇嗣,那该立即禀报皇上才是。” “皇上今儿去了怡亲王的绮春园,这会子还没回来呢!娘娘,您是掌事宫妃,这事儿得您来拿主意啊!”陈福急切催促道。 舒锦虽然觉得那苏氏八成是胡扯,但事关皇嗣,又岂能等闲视之? 麻蛋,狗日雍正偏生不在! “立刻叫周太医去一趟冷宫!”舒锦先如是吩咐,又立刻催促道,“准备肩舆,本宫亲自过去瞧瞧!” 以小年糕的冲动性子,冷宫管事太监只怕拦不了太久,舒锦得赶紧赶过去。 这冷宫,说白了就是个偏僻破旧的院落,并无具体的地点。之前苏氏被雍正打入冷宫,底下也便择了曲院风荷东面的一处荒僻馆舍来安置苏氏,并置了管事太监负责看管。 说是看管,也只是看着苏氏罢了,敦妃却是进出自由,对苏氏动辄敲打脚踢,也无人阻挠。 但这一次,苏氏大喊大叫说自己有了身孕了,敦妃这是谋害皇嗣。管事太监便不敢装聋作哑了,麻溜上去阻拦,又叫人通禀了陈大总管。 只是这位敦妃娘娘哪里是那么好拦的? 敦妃着实气坏了,“这个贱婢胡说八道!她呆在冷宫里,怎么可能有孕?除非是你们看管不利,她偷了人,怀了野种!!” 管事太监冷汗涔涔,“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园子虽不比宫中森严,但也只有太监,哪里能偷人?” 敦妃眼中滑过一丝狠厉,便扬声吩咐身边宫女太监:“你们都愣着做什么!立刻给本宫打死那个贱人!皇上若是责怪,本宫一力担着!”——若苏氏没有身孕,打死无妨,若真怀了皇嗣,那就更应该斩草除根! 敷春殿的宫女太监虽不免有些犹豫,但其中几个忠心胆大已经抄起家伙逼了上去。 管事太监冷汗涔涔,他手底下不过三五个太监,只怕是要拦不住喽! 好在这个时候,舒锦终于领着总管太监陈福和太医周程赶到了冷宫,“都给本宫住手!” 此时此刻,缩在角落里,满头是血的苏氏如蒙救星,立刻大喊道:“裕妃娘娘救我!嫔妾月事已经迟了半个月了,必定是有喜了!” 舒锦瞧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她已经几乎认不出来,可见这段日子,敦妃把她折磨得不轻啊……看苏氏这般言之凿凿,难不成是真的有喜了? 敦妃气急败坏,“裕妃姐姐,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舒锦正色道:“是不是胡说八道,让周太医把个脉便知分晓。” 藏在冷宫管事太监身后的苏氏忙不迭爬起来,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纤细的、脏兮兮的手腕。 舒锦神色一紧,八成是真的有喜了。 这个苏氏,倒是有几分时运。 敦妃脸色一沉,忙不迭低声对舒锦道:“裕妃,你又何必帮她?” 舒锦叹了口气,“事关皇嗣,本宫又是掌事宫妃,若是由着你施为,皇上回来之后,你与本宫都逃不了。” 周太医已经忙不迭上去切脉了,苏氏脏兮兮的脸上亦满是紧张和不安,她虽言之凿凿,但这种事情,着实没有十足把握。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月事不准,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今日若非敦妃叫人把她往死里打,苏氏也想再忍一忍的。 敦妃咬牙跺脚,满脸恨恨。 片刻后,周太医转身朝着舒锦一礼,“娘娘,苏常在确系是有喜了。” 敦妃瞪大了眼,又咬牙切齿道:“也未必是皇上的!定是她不守妇道,在此偷了人!” 舒锦皱眉:“敦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又看向周太医:“她的身孕有多久了。” 周太医捋着胡须道:“约莫一个半月吧。” 舒锦看向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烦请陈公公着人回去核对一下彤史。” 陈福连忙道:“奴才特意带出来了!”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红皮的厚厚书册,飞快翻了几页,便松了一口气,正色道:“回禀两位娘娘,一个半月前,苏常在确系侍寝过一回。” 舒锦舒了一口气,还好拦住了敦妃,“既如此,苏常在腹中怀的的确是皇嗣。” 敦妃顿时眼睛都赤红了,她几步冲上去从陈福手上夺走了那彤史,“不可能!这个贱人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 可那彤史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敦妃只恨不得撕了这一页彤史!凭什么,她的福佑没了,苏氏这个贱人竟然怀了皇嗣了!! 舒锦叹了口气:“敦妃,你先冷静一下。” 敦妃姣好的脸庞都扭曲了,“你叫我如何冷静?!”——早知如此,在苏氏进冷宫的那天,就应该弄死她!! “裕妃!你好端端的,跳出来做什么好人!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冒出来,本宫早就斩草除根了! 舒锦见敦妃几欲疯癫,便正色道:“你应该庆幸本宫拦住了你,否则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敦妃心头微微一颤,复又咬牙切齿:“可是、凭什么?!”她重重将手中的彤史摔在了地上,看向苏氏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舒锦叹了口气,便对陈福道:“把苏常在好生拾掇一下,暂且安置在本宫的偏殿中。”——若是把苏氏留在冷宫,保不齐敦妃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敦妃气急败坏:“是皇上下旨将她打入冷宫的,裕妃,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舒锦皱了皱眉头,旋即淡淡道:“那好吧,本宫就在此处等着,等皇上回宫之后,一切听凭圣旨。” “你——”敦妃明白,裕妃这是一点下手的机会都不给她! (本章完) 第一七七章、专职照顾孕妇的裕妃娘娘!(╯‵□′)╯︵┻━┻ “裕妃,你何必要与我为敌?”敦妃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舒锦叹了口气,小年糕啊小年糕,这分明是恨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事关皇嗣,本宫责无旁贷。敦妃,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你比本宫更清楚,你也不想失去皇上的宠爱吧?且冷静些吧。”舒锦颇有几分苦口婆心,“你要明白,本宫保的只是皇嗣而已。先前你对苏常在诸多为难,本宫可曾拦过?” 敦妃神色一滞,失了孩子的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皇上的宠爱,才是她立足后宫的根本。可是、可是她的福佑,被苏氏这个贱人给害死了!她怎能眼睁睁看着苏氏凭借皇嗣逃出冷宫?! 敦妃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扣进了手心的软肉中,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令她清醒。 裕妃只是想保皇嗣,不是想保苏氏——也就是说,只要等苏氏临盆之后……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孩子死了,苏氏的孩子却可以得到耿氏庇佑平安降生?! 这不公平!!! 敦妃心中愤怒的火焰始终无法熄灭。 “你还年轻,不要为了一时之气,断了自己的未来。”舒锦谆谆道。她也明白,敦妃与苏氏的仇,可说是不共戴天。再怎么劝慰、再怎么言说利害,敦妃只怕依然意难平。 好在这个时候,御前太监张麟匆匆赶来,“皇上口谕,着将常在苏氏交裕妃看管约束!”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狗日的雍正,可算是回宫了。 她跟小年糕啰嗦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宽慰她,纯粹就是拖延时间罢了。 敦妃气得连连跺脚,此时此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裕妃把苏氏那个贱人带走。 在冷宫呆了这么久,苏氏早就馊臭了。回到澹宁殿,舒锦便着人把她送去偏殿,仔仔细细洗刷了三遍,又给换上干净衣裳,又处理了伤处,这才总算能见人了。 苏氏本就是个纤瘦女子,又在冷宫里受了这么许多折磨,已是形销骨立、早没了昔日楚楚动人之娇媚风姿。苏氏身上,大大小小的瘀伤不在少数,甚至连额头都被划破,脸颊还红肿着,可见是今日又不知道挨了敦妃多少个耳光。 被宫女搀扶进正殿,苏氏便软软跪倒在了舒锦脚下,涕泪齐下:“多谢裕妃娘娘救命之恩!” 说着,便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舒锦没有半分怜悯,只淡淡说:“本宫既掌管六宫事物,自然不能容许皇嗣有失。” 苏氏连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仰头望着眼前的裕妃娘娘,“娘娘,嫔妾不想死!求您……”苏氏颤巍巍的红肿的手扯住了舒锦的衣角,“嫔妾知道您是这宫里唯一的心善之人,求求您,好人做到底,保嫔妾一命吧!” 苏氏也不傻,她眼下有孕,固然可以逃过一劫,可生完孩子呢? 以敦妃的性子,必定容不得她活命!而皇上……只怕也未必会阻拦! 舒锦缓缓吐出一口气,“你现在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皇上子嗣稀薄,你若是能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舒锦这话就实属哄骗了,她可没那份圣母心!苏氏死活与她何干?老娘莫名其妙又要照顾孕妇!我特么是欠了你的啊? 等苏氏生完孩子,甭管公主阿哥,都肯定要令择养母的,到时候她才没闲心思继续照顾苏氏呢! 只是大实话不能说出口啊!省得苏氏没法好好安胎了! 若是龙胎不保,舒锦也是要吃挂落的! 所以得哄一哄,哄苏氏安心养胎。 舒锦的话,与苏氏而言,哪怕只是一根救命稻草,她也会仅仅抓住,她连连点头:“嫔妾什么都听娘娘的!嫔妾会好好安胎!” 舒锦微微颔首,“好了,回偏殿歇息吧。以后不要出门,在澹宁殿,本宫还是能保你平安的。” “是是是!”苏氏哪里还敢外出?敦妃虎视眈眈,正想要她的小命呢! 叫周太医给苏氏开了安胎药,舒锦这才舒了一口气,今儿这一天啊,真是没点消停。 打听到皇帝去了敷春殿,舒锦便安心早早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苏常在像个乖觉的小偏位,早早过来请安,被舒锦没好气地打发了,并叫她无事不要来正殿。 苏常在如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舒锦身上,自是唯唯诺诺,半句也不敢违拗。 舒锦见她还算乖觉,便语气和蔼地宽抚了几句,又赏赐了她一些滋补之物,并叫兰若亲自把她扶回偏殿。 转脸又叫了后厨管事太监李守忠,叮咛道:“苏常在一应饮食比照当初谧嫔,不要亏待了她。” “是,奴才明白!” 舒锦少不得仔细叮嘱个遍儿,毕竟苏常在是戴罪之身,可不能叫底下一时想岔了、慢待了她。毕竟苏氏如今胎像不稳,舒锦宁可啰嗦些,也不想出了纰漏。 唉,这照顾孕妇也不是简单的事儿啊。 用罢了早膳,舒锦正处理着后宫繁琐事物,张守法便进来禀报说,皇帝驾临。 舒锦倒也不意外。 胤禛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偏生有孕的是苏氏……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对于裕妃,胤禛还是很欣慰的。 舒锦腹诽,别光口头称赞的,给点钱啊! 养周太医这位妇产科圣手,可是很费钱的! “臣妾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舒锦内里大不敬,面上却比任何人都要恭敬。 胤禛落了座,不由叹道:“敦妃不喜欢庄亲王大格格,说是看到就想起福佑……唉,朕已经下旨,把那孩子送去皇贵太妃膝下了。” 舒锦忙道:“这样也好,敦妃妹妹正当伤怀,怕是也没有心力照顾年幼的孩子。” 胤禛眼眸黯了几分,他如何不知,敦妃想要的是弘昰……太皇太后还没死呢,便这样欺负一位老太妃,年氏着实太过了些!更何况,朕总得给科尔沁几分面子。 胤禛揉了揉眉心,“年氏……还是这样不懂事。” 舒锦腹诽: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胤禛打量了眼前的裕妃一眼,虽则并不貌美,但着实是省心又叫人安心,“多亏你拦住了年氏,要不然……苏氏的胎像如何了?” (*/w\*),不好意思搞错了,太皇太后后面一八零章才挂…… (本章完) 第一七八章、贵妃之位、抬旗之荣 舒锦一脸温婉,柔声道:“在冷宫住了这么久,又遭了那么多次毒打……这胎像自然是有些不稳当。不过皇上请放心,臣妾会尽力为苏常在保胎。” 苏常在受了这么多磋磨,倒是不曾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孩子,也是够坚强的。 舒锦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一些,日后母子平安,便是她的功劳,若是有什么意外,那也能大大减轻过失。 胤禛沉默片刻,方才道:“你尽力而为便是。” “是。”舒锦温婉应声。 “同是妃位,难为你拦得住年氏。”胤禛不禁有些感慨。 舒锦苦笑了笑,“失了福佑,敦妃着实冲动,臣妾昨日也是硬着头皮,几度险些拦不住呢。” 麻蛋,后宫可还有两个跟她平级的嫔妃诶,实在不好管啊! 胤禛其实心中早有晋一晋裕妃位份的念想,不过一直有些犹豫,一则裕妃的出身不够体面,二则……更要考虑到储位。虽然弘时、弘历,他已不做考虑,剩下的最年长的也就是弘昼了——可偏偏上辈子弘昼那么不像样! 胤禛不是没想过,弘昼未尝不是在自污,以换取平安富贵。——但是,他也分明瞧见这混球给自己办丧礼办得那么欢实!!就算是自污,那他也是美滋滋自污呢!! 一想到这事儿,胤禛就心梗。 所以对裕妃的位份,犹豫良久。 封妃也就罢了,可贵妃……朕又不是弘历那混球!贵妃是能随便封的吗?! 但现在,无论于情于理,都该给裕妃这个位子了。 若无尊位,何以管束六宫? 年氏失了福佑,性子着实偏激,区区苏氏,原本死活都倒是不打紧,偏生苏氏有了身孕。 倒不只是怜惜子嗣,更要紧的是,这种事情,断不能纵容,否则日后别的嫔妃有样学样,朕的后宫便没有安生之日了! “这些年,你从未叫朕失望。”胤禛缓缓吐出一口气,“朕叫你妃子身份掌摄六宫,着实有些为难你。” 舒锦腹诽:可不是么!所以,赶紧的,把熹妃提拔上来吧! 要不然,熹妃小动作不断!小年糕又上蹿下跳!简直是摁起葫芦又起瓢啊! 舒锦却只得谦逊地道:“是臣妾才能平庸,才总是这样手忙脚乱。” 胤禛淡淡说:“管理后宫而已,哪里需要什么才能?”——位份、品性才是最要紧的。 舒锦:嗯?啥意思? 胤禛打量了耿氏一眼,的确不够聪明,但不打紧,熹妃倒是聪明,可惜总喜欢耍些小聪明! “朕打算封你贵妃。”胤禛索性直言。 舒锦当时就懵逼了,贵妃?!这是什么节奏?!历史上的耿氏在雍正的活着的时候,可没当过贵妃啊!——虽说这位长寿太妃后来屡次升迁,甚至还做到了皇贵太妃——可那得等到雍正死后啊! 不死老公,也能升官发财?! 舒锦愣了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连忙推辞道:“臣妾何德何能,如何能做贵妃?” 胤禛道:“以你的德行,当得起这个位子。” 舒锦心下有些慌乱,“可臣妾的出身……” 包衣旗啊! 包衣贵妃!这难道不是乾隆朝才有的先例吗?怎么雍正也这么胡来了? 关键她又不是宠妃! 胤禛略一思忖,便道:“那就给你抬个旗。” 抬旗?! 这事儿可稀罕! 历史上的雍正貌似只给自己的生母乌雅氏全族抬了旗,嫔妃何尝有过这种待遇?连小年糕都木有啊! “臣妾惶恐!”舒锦是真的有点惶恐了。雍正这是要扶持她掌控六宫啊! 胤禛倒是很满意耿氏的谦逊,“你也不必惶恐,此事朕已经考虑很久了。后宫需要一个德行兼备之人来打理,敦妃又那么不懂事——若不给你提个位份,你如何能管束好嫔妃?” 这话是在理,可是……这贵妃的位子、抬旗的荣耀,未免来得太快太突然了点吧? 舒锦心头突突乱跳,但是!这偌大的好处落下来,她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一咬牙,端端正正跪了下来,“臣妾谢皇上恩典!” 贵妃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了这个位份,就算熹妃和敦妃心有不服,表面上也得乖乖听命。贵妃的权威摆在那儿,六宫也得敬畏三分! 更何况,还附带抬旗殊荣! 虽然舒锦对耿家没什么情分,但家族荣耀了,她也脸上有光。也省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包衣卑贱如何如何了。 且以雍正的性子,应该不会再立第二个贵妃。 否则立她的意义就形同虚设了。 这就标志着,她自此之后,会成为雍正后宫头号人物和唯一掌权宫妃!! 算了,劳碌就劳碌些吧。 毕竟贵妃能给她带来实打实的好处! 舒锦不是不能接受加班!只要钱给足、待遇给够,一切都好说!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之后,胤禛也眉头不由舒展,甚至还亲自伸手将他刚刚许封的贵妃耿氏扶了起来。 被个老男人抓着手拉了起来,舒锦只觉得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卧槽!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狗日的渣男,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啊! 内心虽然歇斯底里,但舒锦的演技也算是至臻成熟,面上只有惊喜交加,“臣妾虽无才无能,但一定尽心竭力打理六宫,绝不让皇上再为后宫琐事烦忧。” 说着,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手,卧槽,这家伙手心出汗诶!黏糊糊脏兮兮的,好恶心! 舒锦突然有点佩服小年糕,对这么个老男人撒娇撒痴,竟不觉得膈应。 胤禛心中十分满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澹宁殿。 雍正前脚一走,侍奉跟前的兰若、含霜、履雪、张守法等人纷纷跪拜磕头,齐刷刷道:“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 舒锦急忙“嘘”了一声,“都小声些,圣旨未下之前,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是!”众人纷纷应诺不迭。 舒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虽然雍正不至于忽悠她,但没有明文圣旨,便只是一句空话。 被后宫琐事烦扰多年的雍正动作倒是极快,不出三日,便正式下旨,言中宫身染恶疾,上不能尽孝两宫,下不能照拂嫔妃子女,而裕妃耿氏柔嘉淑慎、温恭孝顺,素为两宫称许,故晋裕妃为贵妃,代掌六宫诸事。另加恩贵妃母族,着抬入汉军正黄旗。 (本章完) 第一七九章、裕贵妃的制衡手段! 雍正这道圣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消说六宫嫔妃惊诧,甚至连素来看重舒锦的太皇太后也颇为讶异。 贵妃啊,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资格做的! 连乌雅氏当年,也只是个德妃! 要知道,乌雅氏好歹还是个满人呢! 先帝年间,能做贵妃的,哪个不是著姓大族?! 此事立刻就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舒锦的包衣出身,无疑是最招人非议之处,可怕偏生,皇上还特特下旨,给这位裕贵妃举族抬旗!虽然只是抬入汉军正黄旗,但是,要知道,敦妃也只是汉军镶黄旗而已! 虽然仍然低了满军旗一头,但也算是体面的出身了。 至于昔日的不体面,又有谁还敢明着叨叨呢? 不管多少人心羡慕妒忌恨,可都得乖乖赶到所在的澹宁殿,恭贺这位裕贵妃娘娘晋封贵妃之喜。——没有人敢缺席,因为雍正还另外对后宫下了一道口谕,令所有嫔妃于三日后卯时三刻前往贵妃处相贺。 因此,敦妃想装病躲开都不成!! 以熹妃、敦妃为首的一众嫔妃们齐刷刷屈膝见礼,而舒锦端坐于正殿的如意宝座之上,安然受之。 这一幕,倒是像极了昔日嫔妃们向皇后请安的场景。 舒锦也难得特意打扮得隆重又华贵,一袭银红色缂丝百花攒龙旗服,头戴赤金芍药串花钿子,耳朵上是三对二等东珠耳环,丰润的皓腕上戴着一对金累丝双龙戏珠镯子。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还有点贵妃娘娘的尊贵架势。 舒锦飞快扫一眼底下众人,除了尚在幽禁中的几位以及在偏殿养胎的苏常在,后宫全员都到齐了。 “诸位妹妹有心了。”舒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就算这里头有比她年纪大的,可舒锦现在也完全可以混充大姐头了。 说着,才抬手一礼,指了指两侧的那些椅子和绣墩,“都坐下说话吧。” 底下两侧,四出头的南官帽椅只有四张,便是给二妃、二嫔的,其余的贵人、常在、答应就只好委屈些,坐绣墩了。 毕竟澹宁殿不及镂月开云殿宽敞,放不开那么多椅子。 熹妃倒是面带微笑,一脸热络地道:“皇上突然降旨加恩姐姐,当真是天大的喜讯呢。” 不愧是乾隆老妈。 相比之下,小年糕的演技就差多了,俏生生的脸蛋寒涔涔的,眼中满是憋屈之色,坐在铺了云锦软垫的椅子上,倒像是硌屁股似的。 舒锦莞尔一笑:“皇上的恩典,来得如此突然,本宫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呢。本宫才疏学浅,如何当得起贵妃之位呢?” 敦妃咬牙切齿:你当然当不起!! 懋嫔立刻笑容灿烂地道:“贵妃娘娘实在是太谦虚了,身为嫔妃,最要紧的便是品性。皇上封您做贵妃,自然是觉得您人品贵重,堪当此位。” 谧嫔甜美一笑,立刻附和道:“懋嫔姐姐所言甚是!贵妃娘娘温柔慈爱、敬上恤下,不但将五阿哥照顾得极好,嫔妾也正是多亏您照拂,才能平安诞下弘昕。这样的贤德,才是最难得的!” 这话既是吹捧,亦是告诉熹妃和敦妃,舒锦是缘何做了这个贵妃的! 敦妃不由想到了此刻养在澹宁殿偏殿的苏氏贱人,不由暗自切齿,却生生挤出了个笑容:“姐妹们今日都来了,怎的却不见苏常在?!” 舒锦笑道:“苏常在早半个时辰就过来向本宫贺喜过了。只是她身子不好,本宫一早就叫她回偏殿养着了。毕竟——皇嗣要紧。” 皇嗣!敦妃恨得咬牙切齿,苏氏害了她的孩子,却凭着肚子在澹宁殿活得舒舒服服! 熹妃眯了眯眼睛:“这苏常在倒是有些时运,若不是有贵妃姐姐这般贤德之人,只怕她……”剩下的话,熹妃没有说出口,只笑着睨了敦妃一眼。正因为在敦妃手底下救了苏氏,反倒是叫裕妃做了贵妃! 这是熹妃未曾料到的。 但熹妃这话,着实戳了敦妃的心窝子。 敦妃一时间只觉得心口作痛得厉害,可偏偏,耿氏这个贵妃是皇上封的,甚至还给她举族抬旗,更叫六宫嫔妃前来贺喜!这明摆着就是帮耿氏立威,亦是在敲打她啊! 舒锦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个小年糕,还是没冷静下来啊。 见状,懋嫔却语出刻薄:“皇嗣自然是金贵的,可苏氏是罪妃,皇上并不曾赦免她。等日后诞下皇嗣,还不是得回冷宫继续受罚?!” 熹妃却笑着说:“皇嗣之母,焉能去冷宫?只要能为皇上诞下一位健康的阿哥,保不齐皇上一高兴,还要晋她的位份呢。” 听得此言,敦妃几欲气炸,袖子底下的粉拳都攥了起来。 舒锦面色微微一沉,“熹妃妹妹原来这般会揣摩圣心!看样子改日本宫得亲口问问皇上,是不是打算赦免苏氏?” 熹妃笑容一僵,若耿氏真问了,不管皇上赦免与否,只怕都会觉得她嘴碎…… “臣妾就是随口一说,贵妃姐姐可莫要当真。”熹妃只好认怂。毕竟现在皇上对她颇为不喜,她可担不起惹怒龙颜代价。 舒锦立刻展颜一笑:“熹妃你素来谨言慎行,想来是今日太过替本宫高兴了,才会这般心直口快。不过你放心,本宫与敦妃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是提醒小年糕,别被熹妃给挑拨了。 敦妃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皇上怎么可能赦免害死福佑的贱婢?!这个钮祜禄氏,又想拿本宫当枪使!! “多亏熹妃提醒,本宫才应该问问皇上,是否有赦免苏氏之意!”敦妃咬牙切齿道,苏氏暂且不便动她,可熹妃——也敢三番五次利用本宫?!先教训了熹妃,起码也能出口恶气! 熹妃笑容有些僵硬。 舒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想利用别人,可惜别人不是你手里的棋子! 舒锦复又笑道:“其实本朝的规矩,贵妃之位有二,保不齐将来还会有第二位贵妃嗯。” 熹妃立刻听懂了耿氏话里的意思,耿氏这是在告诉年氏,完全必要针对她这个贵妃,只消去争宠便是!贵妃的位子又不是只有一个! 这可不是熹妃愿意看到的,她陪着笑脸道:“贵妃姐姐说笑了,本朝立国以来,可从未有过两位贵妃并立的先例。” 舒锦笑着挑眉:“本宫这般出身的贵妃,难道不是先例吗?”——破例这种事情,有一便会有二。 熹妃一噎,一时竟不知该辩解了。皇上封裕妃为贵妃,是为了让她掌管六宫,如此,又怎会封第二个贵妃?所以不把她拉下来,其他人就别想往上爬! 可这种话,又怎能宣之于口? 此刻敦妃眼神闪烁,显然是信了舒锦的鬼话了。 舒锦要做的,便是拉拢、分化、打压。 熹妃和敦妃本就不可能一心,既然熹妃不老实,她就选择拉拢小年糕、再让小年糕去压制熹妃。 而她,稳坐钓鱼台。 这就是制衡。 (本章完) 第一八零章、贵妃娘娘猫狗双全 雍正四年的冬天,熹妃娘娘的日子有点难熬。 究其根本原因,自然是小年糕的枕边风。 贵妃之位有二,也就表示裕贵妃耿氏不是敦妃上位的阻碍,反倒是熹妃将会是她的最大竞争对手。 再加上本就宿怨颇深,敦妃便铆足了力气争宠、进谗言。 雍正本就不喜熹妃,经过敦妃的一番努力之后,便愈发冷落迎辉殿。一连数月都不曾去看望熹妃母子,甚至连迎辉殿的汪答应都跟着失了宠。 内务府的人,是最会拜高踩低的了。 就算裕贵妃娘娘特意吩咐,不许克扣迎辉殿的份例。但敦妃还是有法子叫熹妃日子过得不舒坦,就算份例不能克扣,但成色还是大有差别的!送去迎辉殿的缎料都是老气的颜色、过时的花样,甚至冬用的红箩炭都是受了潮的……还得熹妃娘娘自己掏银子换好炭。 得宠和不得宠的妃子,差距就是这么大。 光凭恩宠,敦妃就能叫熹妃处处不如意! 有了小年糕的努力,舒锦这个贵妃娘娘日子过得愈发舒坦,熹妃应对敦妃尚且不暇,自然没空给她添乱了。 而底下的懋嫔、谧嫔都是她的人,再往下的贵人、常在、答应们自然不敢给她裹乱。 就在一片顺遂中,太皇太后又病倒了,且这一次来势汹汹。舒锦作为贵妃,自是责无旁贷,少不得日日前往万方安和侍疾。 白天伺候老太太,晚上还得忙活宫务。 昔年熹妃的苦日子,舒锦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好在太皇太后这个老太太不折腾人,舒锦手底下又有得用的兰若、含霜、履雪分忧,这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且太皇太后这一次没有病太久。 入了腊月,太皇太后病情进一步恶化,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这下子,舒锦头疼了,这丧礼该怎么筹备啊!这个她可不太懂啊! 幸好,雍正心里有点逼数,第一时间火速提拔了十二贝勒,并复他郡王爵位,命其主理太皇太后丧仪。 丧礼专家来了! 舒锦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有了这位履郡王挑大梁,舒锦便只管安排后宫即可,也无非就是康麻子去世时候的老一套,每日磕头、哭丧。 唉,端的是阖宫受累。 所以丧礼结束后,小年糕就病了。 熹妃也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大约是被小年糕折腾累了,接下来的日子,熹妃也没闹什么幺蛾子,许是怕进一步惹皇帝厌恶吧。 一转眼,便是雍正五年的春天了,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都已六岁——虚岁。按照祖宗规矩,该正式入读了。 看着不过才幼儿园年纪的弘昼崽崽,舒锦虽然很不舍得,但还是努力扬起笑容鼓励他:“要好好读书,不许调皮,否则你汗阿玛要打你屁股。” 对于雍正父亲,弘昼还是颇为敬畏的,听得此言,便觉得小屁屁一紧。 “别怕!”舒锦又连忙安抚,“只要你乖乖的,你汗阿玛也不会闲着没事找你麻烦。” 人家是皇帝,很忙滴。 这时候,张守法快步进来报喜:“娘娘,皇上下旨,将长春仙馆赐给咱们五阿哥了!” 长春仙馆原是皇太后乌雅氏的颐养天年的宫苑,但太皇太后病逝后,乌雅太后便提出要挪去万方安和。对于这种物质要求,雍正倒是没有吝啬,立刻叫人重新拾掇了太皇太后昔日宫苑,并择了吉日,请皇太后住了进去。 所以这长春仙馆便空置了下来。 “倒是便宜你了!”舒锦笑着捏了捏儿子胖脸,又问张守法:“那四阿哥呢?” 张守法道:“赐了杏花春馆。” 也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只不过稍微远了点儿。 张守法笑着道:“皇上如今最看重的便是咱们五阿哥了!” 舒锦叹道,只不过就是分了一处稍微好些的宫苑罢了,又笑着对弘昼崽崽道:“长春仙馆离着你汗阿玛可近着呢,你若是不乖,你汗阿玛立刻就能过去打你屁股。” 弘昼胖脸惊悚,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屁屁。 舒锦笑得合不拢嘴,吓唬小孩子,真是太好玩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舒锦简直就像个后妈。 兰若姑姑不免有些看不过去,“娘娘又吓唬五阿哥了!咱们五阿哥活泼可人,皇上喜欢还来不及呢!” 这孩子是挺活泼的,可入读之后,便没有成天玩乐的活泼日子可过了。所以舒锦才要给他好好提个醒,免得他不适应上学的新生活。 舒锦叹了口气,“四阿哥也跟你一起入读,虽然不在一块读书,但日后怕是少不了要打交道。不要和他吵架、闹事,你只管好好读书便是。” “知道啦,额娘!”弘昼胖脸闷闷的。 “乖~”舒锦抚着弘昼的额头,又像个亲妈似的,“皇子读书辛苦,你也不要太累着自己。身边奴才若是不好,要立刻告诉额娘,吃穿嚼用不合心意,也要立刻说出来,懂吗?” 别的她管不了,起码能保证自己儿子吃好喝好。 弘昼重重点头,又小声道:“额娘,我能带白白一块去吗?” 舒锦:…… 舒锦到底还是叫他把狗狗带走了,毕竟那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爱宠啊。只可惜如此一来,舒锦就没了宠物了。 不过不打紧,再弄两只便是了。 在安置好了弘昼崽崽之后,舒锦便又从犬舍挑了两只萌物,一只半大的京巴小奶狗,还有一只简州进贡的橘猫。这只京巴也是雪白无暇,舒锦给它取名叫云子,橘猫就叫橘子好了。 虽然儿子搬出去了,舒锦却过上了猫狗双全的好日子。 不亏不亏啊。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怀恪公主突然造访。 得嘞,这位公主来她这儿,不会有的别的事儿,肯定又是为了齐贵人。 先前皇后掌权,齐贵人当然没有翻身的机会。 但现在皇后倒了,舒锦做了贵妃,自然情况大不相同了。 说实在的,齐贵人对她影响不大,放不放都不打紧。只不过,没好处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做呢? 谧嫔彼时正在澹宁殿吃茶,便道:“娘娘不妨一见,怀恪公主如今是皇上唯一的女儿,与她交好,并无坏处。” 也是,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前几章搞了个乌龙……我让太皇太后挂了两回…… 捂脸(*/w\*) (本章完) 第一八一章、齐贵人出笼? “儿臣给贵母妃请安,给母嫔请安!”多日未见,怀恪大公主倒是愈发谦恭有礼了。 虽然曾经有些些许不愉快,但舒锦也不想为难一个晚辈,便露出几分微笑道:“公主坐下喝口茶吧。” 见裕贵妃甚是温敦,怀恪也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挨着谧嫔李氏落了座,“贵母妃如今要打理六宫庶务,儿臣今日突兀登门,没有叨扰您吧?” 舒锦不欲饶舌,便笑问:“公主是为齐贵人来的吧?” 怀恪脸色微微尴尬,局促地理了理袖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赖得贵母妃贤德,儿臣方才已去看过额娘了,如今她一应吃穿嚼用都还不错,只是……难免有些沉闷。” 舒锦执掌六宫,当然不会断了齐贵人的用度,只不过被关了这么久,当然会沉闷。 舒锦徐徐抿了一口茶,“本宫早先说过,公主可以等三阿哥成婚之际跟皇上求个情。”这显然是搪塞之意。 怀恪连忙挤出个笑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往日是皇额娘执掌六宫,威重严厉,而贵妃打理后宫素来宽厚仁德。” 舒锦腹诽:少给我戴高帽! 一旁的谧嫔笑吟吟道:“公主嘴巴倒是愈发甜了,只是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在明白人面前,便是大可不必了。” 被一语戳破,怀恪脸上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她甚至有些搞不懂,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谧嫔。 谧嫔幽幽道:“公主若想打动贵妃娘娘,需得诚恳些才是。” 怀恪一怔,急忙起身,朝着宝座上的贵妃屈膝道:“儿臣是诚心诚意相求,还请贵母妃指点迷津。” 舒锦愣了一下,忍不住瞄了谧嫔一眼,你几个意思? 谧嫔笑着说:“嫔妾听闻额附书法一绝,若能毛遂自荐,去教导五阿哥,想必贵妃娘娘会很欣慰。” 舒锦算是明白了,谧嫔是想为弘昼拉拢顾家作为羽翼! 怀恪微微一惊,旋即苦笑道:“儿臣怕是做不得额附的主……” 看样子这些年,怀恪和额附的关系……有些冷淡啊。 谧嫔的好意,舒锦很是心领,但夺嫡的意图太明显了!雍正疑心病那么重,她可不想作死。 便笑着说:“弘昼的老师早就选好了,何况前朝大事,咱们后宫女眷,还是不要插手。” 干政啊,这简直就是戳着雍正的心窝子去了! 话说,谧嫔不至于如此糊涂啊! 谧嫔立刻笑着道:“是嫔妾疏忽了!” 舒锦一怔,谧嫔怕不是疏忽,她是刻意点名,亦是告诉怀恪,她这个贵妃,也是有儿子的!又怎会无缘无故帮着别的有子的嫔妃重新起复呢?这不是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吗? 怀恪也不傻,思量了一会儿,也明白了裕贵妃和谧嫔这一出双簧的深意,她连忙屈膝一礼道:“额娘是犯了大过错的人,弘时又那样愚笨,汗阿玛早就不寄予厚望了。如今汗阿玛诸子,自然是贵母妃的五弟最为贵重,贵母妃若是不嫌弃,儿臣与弘时日后愿听凭贵母妃吩咐。” 这位公主倒也是个明透人。 事到如今,若说舒锦对那个位子没什么想法——那是假的! 她可都是贵妃了! 而且还抬了旗,虽然只是汉军旗,但起码已经摆脱了低微的包衣身份。 作为贵妃之子,又还算年长的弘昼,无疑已经具备了夺嫡的资格! 尤其前头的弘时不为皇帝所喜,且资质平庸。 而弘历……其生母熹妃亦为皇帝所厌。 在这样大好形势下,舒锦当然也会想想,自己未来的目标是不是可以稍微调整一下了? 做太妃虽好,但哪有太后舒坦?! 躺平也有很多种方法的! 何况她的熹妃的关系也不似以往了,将自己未来寄托在熹妃母子身上,无疑是极不靠谱的。 但是……她仍旧不能冒冒失失去夺嫡。 经历了九子夺嫡的雍正比任何一个皇帝都厌恶兄弟相争。 而舒锦在占据这么多优势的情况下,她需要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做,继续保持优势即可! 在此前提下,尽量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名声搞得好好的。剩下的,就看弘昼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天分了。 毕竟夺嫡,最要紧的还是弘昼。 而弘昼还小,他需要做的也只是好好读书而已。 “齐贵人也是这么想的吗?”舒锦也不想放出来一个惹事精。 怀恪一脸诚恳地道:“额娘早已年老色衰,又被消磨了这么久,如今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如今她只盼着我与弘时平平安安罢了。” 舒锦点了点头,就算齐贵人日后惹事,巨大的位份差距摆在那儿,也闹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好,公主既有这般诚意,本宫倒是可以试着求求皇上。”除了为日后布局之外,舒锦确有那么一两分怜悯这位公主。 怀恪大喜,连忙再三拜谢不迭。 舒锦便微笑着道:“公主去给皇上请个安再出宫吧。” 这个口,得你先开。 怀恪一怔,旋即了然,“是,儿臣明白。” 接下来,就等雍正来找她了。 送走了怀恪之后,谧嫔又低声道:“若齐贵人安分守己,又知道感恩,贵妃娘娘可以考虑帮她复个嫔位。这样后宫,才能更热闹些。”——若不安分,就让她老死在贵人位子上! 舒锦心道,这个谧嫔,脑子是愈发灵光了,“这些不急,等以后再说。” 齐贵人虽然愚蠢冒进,但有时候,的确是一杆极好使的枪。 这后宫,太闹腾了不好,太安生了也不好。 她想要稳坐钓鱼台,便需要有更多的棋子。 “这后宫何愁不热闹?三年一选秀,只会越来越热闹。”只是人太多了也不好,她的工作量也会肉眼可见地增加。 谧嫔微微颔首,忽的又问:“苏常在快生了吧?” 舒锦颔首,“她倒是愈发爱吃酸了。”——整天铆足劲了劲吃那些酸不拉几的东西,倒不像是真爱吃,而是想生个阿哥。 谧嫔蹙了蹙眉:“若是阿哥,反倒不好安排。” 舒锦叹气,可不是么!敦妃无子,宣太妃膝下的六阿哥叫她整天眼热,若苏氏生了个阿哥,敦妃只怕第一个要跳出来抢。 “她与苏氏恩怨如此之深,更甚于谨嫔,皇上如何能放心把苏氏的孩子给她抚养?”舒锦摇了摇头,若是阿哥,只怕少不得又要闹腾一场。 谧嫔说得对,还不如是个公主。 谧嫔小声道:“懋嫔姐姐可一直盼着能有个女儿呢。” 舒锦叹道:“我自然晓得,苏氏这一胎,不论儿女,我总归是替自己人争取一下的。” 谧嫔释然一笑,这事儿懋嫔一直不好开口,所以她才替懋嫔多了句嘴。 前几章搞了个乌龙,已修改。 捂脸,逃跑~ (本章完) 第一八二章、赢家裕贵妃 翌日清晨,舒锦才刚送走了来请安的弘昼胖仔,正打算睡个回笼觉,不成想雍正便驾临了。 真不会挑时辰! 但舒锦也知道,这个时代特么滴就是起床这么早!弘昼如今天不亮就要起床,先来她的澹宁殿请安,然后去上书房读书,一直到下午三点,然后还得上骑射课,一年到头,嫌少有休息的日子。 比起弘昼,她的工作已经算是清闲的了。 “朕来得路上瞧见弘昼了,坐在肩舆上,哈欠连天,实在不像样!”胤禛进门就板着脸训人。 舒锦为自己的儿子默哀三秒钟,只得陪着笑脸道:“弘昼才刚入读,难免有些不适应。”起得这么早,宝宝怎么可能不犯困? 唉,可怜的弘昼宝宝。 舒锦又连忙给自己儿子找补:“臣妾听说,弘昼读书倒是尚可。” 胤禛哼道:“启蒙书而已,那么简单,若是还学不会,就不配做朕的儿子!” 舒锦黑线,你丫的真是个狗爹! 舒锦腹诽之余,只得连忙转移话题:“倒是弘历年纪略大些,想必比弘昼能更懂事更刻苦些吧?” 胤禛板着脸,语气分外挑剔:“半斤八两!” 哦,合着,乾隆跟弘昼比,也强不到哪儿去啊?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舒锦原本还真担心,弘历是什么劳什子天命所归,自幼天资过人,碾压一众兄弟呢! 不过想想也是,同一个爹生的,同样的教育,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哪来那么大差距呢! 若说有差距,也是熹妃钮祜禄氏的姓氏拉开了差距。 但现在,耿家已经抬为汉军旗了,出身门第的差距虽然还是存在,但已经被缩小了很多。 舒锦忙道:“有皇上这样的严父严厉督导,弘历和弘昼定能有出息的。”说着,便从大宫女含霜手上接过茶盏,亲自奉予这位“严父”陛下。 胤禛打量着耿氏那温恭的样子,不由颔首,自古慈母多败儿,不过耿氏倒是还算明理。 饮了一口茶,胤禛又道:“朕听底下说,熹妃对弘历很是溺爱。杏花春馆除了那些个嬷嬷太监之外,她还额外塞了十几个宫女伺候。” 说着,胤禛蹙了蹙眉,弘历的花心虽不算什么大毛病,但多少还是叫人有些不喜。 舒锦忙笑着上眼药:“添几个宫女而已,也不算什么。四阿哥骤然离开生母身边,若是不多带几个悉心周到之人,只怕也会不习惯的。” 胤禛挑眉:“那你怎么不给弘昼多添些宫女?” 舒锦忙道:“弘昼大小就是保姆嬷嬷和太监伺候着长大的,宫女到底年纪小了些,不如老资历嬷嬷和太监熟稔。” 胤禛微微颔首,“是这个理儿。也是熹妃不好,自己宫里也放了那么多俏丽宫女!” 舒锦忍不住腹诽,你还好意思说熹妃!那还不是给你准备的!熹妃宫里的云惠官女子难道不是你睡的?! 睡完之后,连个答应的名分都不给! 渣! 舒锦道:“熹妃妹妹这么做,倒不是为了四阿哥,只是想讨皇上欢心罢了。” 胤禛皱了皱眉头,心下愈发不悦,“她心思太多了!” 固宠的心思谁没有?! 谧嫔宫里有伊答应、懋嫔宫里有安常在,只不过熹妃宫里格外热闹些罢了。 “罢了,不提她!”胤禛摆了摆手,颇有几分厌烦之色。 略顿了顿,胤禛神色稍显犹豫,但还是缓缓开口了:“朕听说,齐贵人如今倒是还算安分。” 终于说到正题了。 舒锦作为打理六宫的管家婆,自然也心知肚明,都被关了这么久了,想闹腾也早就闹腾过了,在加上先前被皇后动不动一通折腾,什么心气都给折腾没了。 “是,太皇太后病重期间,她还日夜抄经祈福呢。”舒锦连忙说了句好话。 胤禛神色舒缓:“这么说,你也觉得可以宽恕齐贵人?” 舒锦忙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胤禛颔首,“那就放她出来吧。” 如此三言两语,齐贵人的“无期徒刑”便彻底结束了。 涵秋馆的春日,阳光灿烂,容颜衰败的齐贵人李氏看着馆的花花草草,不由晒然泪下。 高高瘦瘦的少年朝他飞奔扑来,那一瞬间,齐贵人几乎没认出来。 “额娘!”来者正是三阿哥弘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齐贵人脚下。 齐贵人这才如梦初醒,“弘时?!” 泪如泉涌的齐贵人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额娘总算又见到你了!你长高了,也瘦了好多!这两年,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可恶的乌拉那拉氏,折磨她一个人还不够,还要这样对待她的儿子! 弘时呜呜哭着,“都是儿子没用,几度向汗阿玛求情,却只招来板子!还是多亏姐姐走通了裕贵妃的门路,汗阿玛这才下旨宽恕了额娘!儿子才有再见到额娘的一日!” “裕贵妃……”齐贵人不禁怔怔,是了,昔日包衣旗出身裕妃,如今已经是汉军上三旗的裕贵妃娘娘了。 齐贵人苦笑,她是真没想到,赢家竟是她。 往日,她与耿氏关系也不怎么样,不成想,让她结束牢笼般日子的,竟是这位裕贵妃! 齐贵人抱着清瘦的儿子,忍不住呜咽痛哭不已。 哭过之后,弘时才恍然想起正事:“姐姐让我转告额娘,尽快去一趟澹宁殿,好生谢个恩。” 向耿氏谢恩? 齐贵人老脸有些挂不住,但遭了这么多折磨,齐贵人到底是没了昔日的心气,她叹了口气道:“我换身衣裳便去。” 午后的阳光极好,舒锦睡饱了之后,便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赏看着庭院里葱茏的花木。 苏常在也在宫女的搀扶下出来遛弯,见到主位裕贵妃,自是忙不迭上来请安问候,谦恭无比。 舒锦打量着苏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你的身孕已经足月,随时都可能临盆,接生嬷嬷本宫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自己也要处处小心。” 苏常在一脸小心翼翼:“是,嫔妾这就去偏殿躺着。” 舒锦有点无奈:“本宫不是这个意思,你月份大了,常出来散散步,生的时候才能有力气。” 苏常在点头不迭,“是,嫔妾都听娘娘的。” 自来了澹宁殿,苏常在倒是极为听话。 苏常在抚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娘娘,嬷嬷们都说嫔妾肚子尖尖,怀的定是阿哥吧?” 这是把舒锦当初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若是能诞下一个健康皇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不要胡思乱想。”舒锦只得板着脸道。 丝丝现在也就六个月吧,预产期在8月14,应该还能再写俩月…… (本章完) 第一八三章、苏氏临盆 苏常在心头微颤,万一生的只是个公主,皇上为此失望,那她……是不是又要回到冷宫,过那种日日受人折磨、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被敦妃折磨死的境地? 恐惧爬满苏常在心头,她忍不住连忙上前,软软跪倒在了裕贵妃脚下,“贵妃娘娘!求您救救嫔妾吧!嫔妾再也不想回冷宫了!那种日子,生不如死啊!” 苏常在泣泪两行,端的是可怜。 “万一嫔妾腹中只是个公主……嫔妾还有活路吗?”苏常在颤抖的手抓住了裕贵妃那华美的缂丝衣袖,眼中满是哀求。 舒锦揉了揉眉心,苏氏虽然很听话,但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这一出,固然可怜,但也怪烦人的。 “你先起来。”舒锦略感头大,肚子都这么大了,能不能不要说跪就跪? 苏常在含着泪花,仍倔强地跪在地上。 舒锦只得瞥了一眼伺候苏氏的两个宫女。 既是澹宁殿的人,又怎敢不听主位娘娘吩咐?两个宫女忙不迭上去搀扶苏常在,生生把苏氏给架了起来。 舒锦摆手道:“送她回偏殿歇息。” 才刚被拽起来的苏氏心急不已,正在此时,忽的觉得肚子抽搐了起来,她身躯一颤,“娘娘,嫔妾……肚子疼……” 舒锦暗骂了一句卧槽,这是要发动了? “赶紧扶回产房!”舒锦当机立断,又吩咐首领太监张守法:“快去传周太医,还有接生嬷嬷!” 这下子苏常在不敢哭闹了,忍着疼痛,在宫女搀扶下回到了产房中,她心中只能祈祷,腹中一定要是个健康的阿哥!! 这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希望了! 接生这种事情,舒锦也算是老手了,坐镇正殿,倒是有条不紊。 兰若这个时候匆匆近前来报:“娘娘,齐贵人求见。” 舒锦皱眉,自然明白齐贵人是来致谢的,“来得真不是时候!” 兰若道:“那……奴才叫她改日再来?” “算了,让她进来吧。” 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她又不需要亲手给苏氏接生。 齐贵人一进澹宁殿,便听到了偏殿那哀嚎的动静,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裕贵妃宫里有个怀孕的苏常在……这是要生了? 齐贵人立刻也明白,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可澹宁殿的人已经传话叫她进去,她自然不能掉头走人,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正殿。 “给贵妃娘娘请安!”齐贵人一脸的别扭,但还是见了这个礼。 昔日平起平坐的四妃,如今人家都是贵妃了,自己却沦落成了小小贵人了! 舒锦扫了一眼许久未见的齐贵人,一袭半旧不新的枣红色云锦旗服,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光鲜,头上虽然也簪金戴银的,但都没什么光泽,金簪上南珠都格外黯淡,再加上齐贵人那愈发老去的容颜,看着竟像是四五十岁的模样。 还真是惨啊。 不过也是她活该。 “坐下喝口茶吧。”齐贵人既然还算礼敬,舒锦便懒得摆什么劳什子贵妃架子。 齐贵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半边屁股落在了椅子上,“那个……这苏常在这是要生了啊?” 这不是废话么。 齐贵人尴尬陪笑:“那可真不巧,妾身原是来向贵妃致谢的,不成想倒是给贵妃添乱了。” 嗯,这还挺会说人话的。 想想昔日眼高于顶的齐妃,还真是不一样了。 舒锦语气温和地道:“底下一早都安排好了,剩下的便看苏常在的福分了。” 齐贵人立刻道:“有贵妃娘娘照拂,苏常在福分厚着呢。” 哟呵,还会拍马屁了。不容易啊。 看样子皇后的毒打,教会了齐贵人低头做人了。 底下虽忙碌,但也有条不紊,就在太医和接生嬷嬷赶来后不久,张守法又匆匆来报:“娘娘,敦妃来了!” 舒锦揉了揉眉心,这个小年糕啊……能忍住不对苏氏动手,图的还不是这一日? 只是,她也耐不住了吧? 齐贵人皱了皱眉头:“她来干什么?” 舒锦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你说呢?” 齐贵人愣了一下,“难不成是为了苏常在的孩子来的?可是,这才刚发动呢,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呢!” 可不是么,盲盒还没开,你就急着抢了! “让她进来吧。”总不好把个宠妃撂在殿外晒太阳。 片刻后,敦妃年氏步履匆匆进殿,倒是规规矩矩给舒锦见了一礼,“叨扰贵妃姐姐了。” 知道叨扰还来?!舒锦恨不得翻个白眼。 “敦妃娘娘万福。”齐贵人忍着憋屈给敦妃见了一礼。 敦妃不由一愣,转头看着这个容颜苍老的女人,“你是……” 小年糕居然认不出齐贵人了! 齐贵人心中更觉得愤懑,她难道已经老得面目全非了吗?! 舒锦只得介绍道:“这是齐贵人。” 敦妃这才恍然,“齐贵人?”不由的,她掩唇“噗嗤”笑出了声,“本宫眼拙,一时还真没瞧出来!”说着,她上下睨了齐贵人一通,眼里尽是瞧不上。 齐贵人愤懑得老脸都紫涨了,这个年氏,欺人太甚!!! 舒锦一阵无语,你好端端的羞辱齐贵人作甚?你们俩有仇吗?貌似没有吧?起码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小年糕,太能拉仇恨值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小年糕学会了交好六宫,她这个贵妃反倒要不安了。 舒锦连忙安抚道:“齐贵人,你身子还虚弱,本宫这里又乱糟糟的,你且回涵秋馆养着吧。日后若是缺了短了什么,只管来跟本宫说。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怀恪公主和三阿哥生母。” 舒锦的话算是给了齐贵人台阶下。 “多谢贵妃娘娘,嫔妾告退。”忍着羞愤,齐贵人福了福身子,便飞快离去了。 看着齐贵人那仓皇的背影,敦妃忍不住发出嗤笑,“昨日黄花罢了,贵妃何必给她面子?” 呵呵,你难道就不会有老去的一天? 焉知齐贵人的今日不是你的将来? 舒锦实在懒得跟敦妃废话。 可敦妃却兴致勃勃:“妹妹听说,是贵妃姐姐向皇上求得情,齐贵人才得以放出来。” 舒锦正色道:“皇上有此意,本宫总不能跟皇上唱反调吧?” 敦妃撇了撇嘴,耿氏这个贵妃,也不过就是处处装好人、事事巴结皇上换来的! 获得起点读书-起点读书每日导读(女生)推荐,今日三更。 (本章完) 第一八四章、谁稀罕给你养闺女? 偏殿传来阵阵声嘶力竭的痛叫,却叫敦妃听得愈发不耐,“叫什么叫?也不留着点力气生孩子!” “敦妃稍安勿躁,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别忘了,你自己也是过来人。”舒锦不咸不淡说。——忘了你当初叫得一点都不比这小! 敦妃撇了撇嘴,鬼门关?若是死在这个鬼门关上,倒是省了本宫脏了自己的手了! “本宫才不在乎她过不过得了这个鬼门关,但皇嗣不能有失!”敦妃咬牙切齿道,苏氏害死了福佑,便是欠了她一个孩子! 你特么还能再赤果果点吗? 舒锦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讨厌敦妃了。 “皇嗣自有皇上福泽庇佑,敦妃大可放心。”舒锦似模似样说着场面话,“你也不必这般紧盯着,苏常在固然没有资格抚育皇嗣,但本宫也不会据为己有。” 敦妃挑眉笑道:“贵妃姐姐的大公无私,妹妹早就见识过了!六阿哥归了宣太妃抚养,七阿哥生母封了谧嫔!” 裕贵妃是不会据为己有,可也不会帮她!若不死死盯着,这个皇嗣,还指不定归了谁呢! 舒锦不由一噎,她确实老早就琢磨着给懋嫔谋福利呢。 “这种事情,又岂是本宫说了算的?说到底,还得看圣意。皇上先前不愿把六阿哥给你抚养,难道苏常在的孩子,皇上就能放心交给你了?”——雍正虽然偏袒小年糕,但还不至于为美色所迷。 敦妃俏脸一僵,她私底下哀求了不知多少回,可皇上一直没有答允…… “所以,敦妃与其来本宫这里盯着苏常在生产,倒不是把心思多用在皇上身上。”有本事你去迷倒雍正。 敦妃脸色更加难堪。 “只要皇上不答应,你费多少心思都是白搭。”舒锦一言淡淡戳破敦妃所有的幻想。 敦妃又气又恼,却生生忍了下来,还低下头道:“若贵妃姐姐肯帮我,妹妹此生都会念姐姐的恩情!” 呵呵,刚才还趾高气扬呢。 舒锦索性直截了当,“若是公主,皇上兴许会同意,若是阿哥……便断无可能了。” 敦妃秀眉一沉,公主?谁稀罕一个包衣宫女生的丫头?! 舒锦低声道:“你若真想要的儿子,唯一的法子,便是挑几个年轻且出身低的嫔妃,养在自己宫里。”——只要你情我愿,雍正八成也会默许。 整天光想着摘别人的桃子,那可真真是想桃子呢! 敦妃顿时便想到了懋嫔宫里那个安常在……让她去学懋嫔,在自己宫里养个娇娇娆娆的小狐狸精?!本宫又没年老色衰!!敦妃酸妒交加,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舒锦暗笑,小年糕如今正当盛宠,如何肯扶持新人?这不是明摆着分自己的宠爱吗?小年糕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算了,你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舒锦理了理衣襟,“苏常在是头胎,还早着呢。敦妃大可不必心急,且先回去歇着吧,等有了好消息,本宫会着人知会你。” 敦妃杵着小脸,显然是不情愿就这么白白走了。 舒锦一阵无语,“你守在这里又有何用?”——就算真的生了阿哥,没有皇帝允许,你还敢当着我这个掌事贵妃的面儿,把孩子抢走不成? 敦妃一噎,听着偏殿传来了那个令她厌恶的贱人的喊叫声,心下不免更加厌烦,想到此,敦妃起身道:“那就有劳贵妃姐姐了。” 舒锦松了一口气,可算是送走这个黏人的小年糕了,便立刻对兰若说:“去偏殿告诉苏氏一声,敦妃已经走了,让她安心生产。” “是!” 不消片刻,偏殿的声音便渐渐收敛,舒锦也总算耳根子能清静些了。 大宫女含霜道:“偏殿还早着呢,娘娘不如去内殿歇会儿。” 舒锦“嗯”了一声,便到碧纱橱中小憩了一会儿,直到夜幕降临,偏殿的生产仍不算顺遂,苏氏折腾了半日,已有几分力竭。舒锦只好叫人开了库房,寻了一只乌拉打牲衙门进贡的老参,熬了浓浓的参汤送去偏殿。 舒锦尽人事,听天命,便安然去后殿睡下了。 苏氏的身子骨本就不算好,又在冷宫里受了这么多折腾,虽说搬到澹宁殿后,好吃好喝补养着,可整日不出门,运动量少、体力弱,再加上又是头胎,生产自然格外艰难些。 但好在,舒锦付出的努力还是有了回报。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舒锦就被兰若姑姑给吵醒了,“娘娘大喜!偏殿的苏常在生了一位小公主!” 舒锦迷迷糊糊睁开眼,生了个啥?? 啊,公主啊……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好,立刻着人给皇上、太后报喜,也叫人告诉敦妃一声。” 兰若应了一声“是”,便招呼宫女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舒锦洗了脸,才终于稍稍清醒,才想起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总算生下孩子的苏氏,便随口问:“苏常在如何了?小公主还康健吧?” 兰若双手灵动地为她梳着两把头,笑呵呵说:“小公主倒是还好,倒是苏常在才生下孩子就力竭晕了过去。” 母女平安就好。 梳妆妥当,又用了早膳,舒锦正想再睡了回笼觉,不成想雍正竟来了。 按理说,一个公主,狗日的雍正不可能这么重视啊。 舒锦只好打起精神迎驾,“臣妾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胤禛今早醒来,便听说了这个好消息,福佑没了,如今又添了个公主,倒像是老天爷对他补偿了,因此心情难得舒畅了不少。 舒锦便忙叫乳母嬷嬷抱了了新生的三公主来给皇帝请安。小婴儿当然没法磕头,自是由保姆抱着代为行礼。 “三公主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保姆嬷嬷白胖的脸上挂满笑容。 而银红襁褓中的那个孩子吃饱了奶水,此刻正眉眼紧闭、静静酣睡着。新生的孩子难免有些丑,但这孩子,肤色红嫩,天生一头乌黑的秀发,倒是格外可人些。 胤禛打量了几眼,也甚是满意,“若是敦妃喜欢,三公主便给她养着吧。” 舒锦笑道:“皇上忘了,庄亲王大格格那样乖巧懂事,敦妃都看不上呢,更何况是如此年幼的三公主了。” 胤禛笑容敛尽,他自然明白,年氏贪图的是什么。 舒锦柔声道:“何况苏常在与敦妃积怨已深。” 胤禛叹了口气,“罢了,三公主就留在你膝下养着吧。” 舒锦腹诽:谁稀罕给你养闺女? 捉虫 (本章完) 第一八五章、懋妃与三公主(三更求票) 舒锦忙屈膝一礼:“臣妾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如今臣妾要打理六宫事物,怕是不能很好地照顾三公主。” “嗯?”胤禛微微蹙眉,有些不喜。 舒锦忙又道:“三公主如此可人,臣妾自然十分喜欢。可是——臣妾都已经有了弘昼了,倒是懋嫔——明明资历才学俱在臣妾之上,却至今膝下空虚。所以,臣妾想恳请皇上,将三公主赐予懋嫔抚养。以懋嫔品性,定会将三公主视若己出。” 提到懋嫔,胤禛也不禁想起了昔年潜邸早夭的两个女儿,虽说是懋嫔福薄,但也着实可怜。 “懋嫔……也好!”胤禛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舒锦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再三行礼:“臣妾替懋嫔多谢皇上恩典!” 见状,她灵机一动,又叹着气道:“潜邸之时,臣妾与懋嫔是一般无二的身份,不成想这才过了几年,臣妾都已经是贵妃了,懋嫔却还是嫔位……” 话说妃位还空着俩呢!狗皇帝你就不能大方点儿? 舒锦也知道,狗日的雍正对懋嫔的怜悯也就那么一咩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三公主那得是敦妃不稀罕要,才轮得到懋嫔! 所以她只好努力发挥口才优势,继续道:“其实论品性,懋嫔并不逊色这宫中任何一个嫔妃,从潜邸到后宫,这些年,懋嫔不骄不躁、从未惹是生非,这已是难能可贵了。” 一句“从未惹是生非”,叫胤禛不由想起了那些惹是生非的女人,皇后、齐贵人、谨嫔、苏氏,甚至熹妃和年氏也总是要生出些不大不小的事端来! “也罢,懋嫔虽然出身寒微,但好歹伺候了这么些年,待你册封贵妃之日,便一并封她为妃吧!”只是个妃位,胤禛倒也没有太多犹豫。懋嫔虽未有什么功劳,起码不曾做错了什么,比起旁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多谢皇上恩典!”舒锦大喜,又是再三拜谢。 送走了这位皇帝陛下之后,舒锦立刻着张守法去通知懋妃这两条喜讯,“告诉她,圣旨下达之前,千万不要张扬!” “嗻!” 兰若姑姑笑着扶着舒锦去花厅坐下,并奉了一盏银耳雪梨汤给她:“娘娘放心便是,懋妃娘娘素来沉稳。” 舒锦废了这么多口舌,喉咙的确有点干,一口气喝了大半盏,方才想起了苏氏:“苏常在可醒了?” 兰若姑姑轻轻摇头:“还昏睡着呢。” 舒锦叹了口气:“三公主先送回偏殿吧,就算要交给懋妃抚养,好歹……也得等出了月子。” 她没有趁机问皇帝如何安置苏氏,便是存了些微怜悯之心——好歹得等苏氏坐完月子吧? “对了,告诉周太医,好生为苏氏调理身子,不必吝啬好药。”舒锦正色道。 大宫女含霜正捧了糕点上来,忍不住道:“公主都平安降生了,娘娘何必对她那么好。” 舒锦叹气,起初她的确也很厌恶苏氏,可平心而论,苏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害福佑公主的心思。福佑的夭折,是诸多意外造成的噩耗,不应该全都归咎在苏氏身上。 当然了,她也不会为苏氏求情。 再照顾她一个月,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看在她这大半年起码没有给我惹是生非的份儿上,我就再照顾她一个月。”舒锦捏了一块芙蓉糕,边吃边道。 兰若姑姑知晓,自家娘娘这是又心软了,便忍不住道:“那等出月子呢?” 舒锦淡淡说:“那就要看皇上有多心狠了。” 兰若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见都是心腹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履雪忍不住道:“皇上总不至于叫苏常在再回冷宫住着吧?” 舒锦又捏了一块翠玉豆糕,喃喃道:“谁知道呢。”不过瞧着雍正似乎还蛮喜欢三公主的,说不准会稍微高抬贵手些……只是就算雍正肯放过苏氏一码,但敦妃可不会轻易饶了苏氏。 兰若姑姑略一思忖道,“皇上没有立刻处置苏常在,想来是不会叫她再回冷宫了。奴才觉得,多半还是会保留她些许位份,别宫安置也就是了。” 舒锦也觉得大差不差。 可现在对苏氏而言,一旦离开了她的庇护,小年糕就足矣叫她生不如死的了。 唉,虽说舒锦讨厌小年糕,可她还真没立场去阻止小年糕报仇。 就算苏氏不是故意要害福佑性命,可于敦妃而言,那可是杀女之仇、彻骨之恨啊! 正在此时,张守法回来复命了,“娘娘,懋妃娘娘来了!” 舒锦一愣,怎的这么迫不及待? 但转念一想,懋妃来她这儿是再寻常不过的了,便笑着道:“快请。” 懋妃自是欢喜疯了,封妃不封妃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她马上就要有女儿了!!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我的贵妃娘娘诶!”懋妃箭步冲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舒锦的手,“可都是真的?皇上真的要把三公主给我抚养?!” 舒锦连忙笑道:“千真万确!” 懋妃欣喜得眉飞色舞,“三公主呢?快让我瞧瞧?” 舒锦嗔笑:“你倒是心急!方才刚刚抱回偏殿了,你且安心等上一个月。” 懋妃也知道,孩子才刚出生,总不好现在就从人家亲娘怀里抱走,但她着实按捺不住,便道:“那我去偏殿瞧瞧。” 舒锦无奈之余,只好陪她一起去偏殿。 苏氏的偏殿中,弥漫着一股并不怎么好闻的气味,但懋妃却丝毫不觉,欢欢喜喜奔去三公主的小暖阁,暖阁中光线幽微,但孩子在小榻上静静沉睡着,分外乖巧可人。 懋妃喜不自胜,伸出手想要抱孩子,却又收回了手,似乎是怕惊扰了三公主安眠,“这孩子这样乖,实在是……” 素有学识的懋妃竟也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懋妃只觉得心酸又欣喜,不由地便红了眼圈,她看了那孩子良久,又回头看向裕贵妃耿氏,“若换了我是你,肯定不舍得让给别人!” 偏位的孩子,素来都是由主位娘娘来抚育。 舒锦小声道:“我都有弘昼了,而且如今忙着宫务,哪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一个小女娃?” 懋妃感动得落下泪来,照顾孩子自有乳母保姆,哪里需要主位娘娘自己操心呢?若没有裕贵妃,莫说这个孩子了,就凭她,连封妃都是白日说梦。 裕贵妃对她的恩,她这辈子怕是还不完了! 弱弱求个票。 (本章完) 第一八六章、齐贵人的长进 懋妃泪眼汪汪,“我这辈子,这条老命,都给你也不够偿恩的!” 舒锦笑着道:“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可是半辈子的交情了!” 懋妃一边落泪,一边点头不迭。 “等你封了妃,咱们再慢慢想法子,最好叫谧嫔补了四妃最后一个空缺才好……”舒锦笑眯眯道,与其日后便宜外人,倒不是给自己人。 懋妃略作沉吟,不由低声道:“谧嫔膝下有七阿哥,你当真……丝毫不介意?你可别忘了,谧嫔也是汉军旗出身。” 就算谧嫔现在没有别的心思,可日后呢? 舒锦笑道:“咱们三个,都是多年的交情了,还有什么信不过?”要紧的是,谧嫔对狗皇帝早已死了心,如此,她们三个便是一心人。 懋妃缓缓颔首,“也罢,你是贵妃,上头还有个四阿哥,那谧嫔母子便是信得过的。” 舒锦明白懋妃的意思,一则是位份上压制,二则是有共同的竞争对手……弘历生母那可是满洲著姓大族的熹妃钮祜禄氏啊! 正在此时,偏殿内室的月子房里传出苏常在焦急的声音:“孩子呢?我的孩子——是个阿哥吗?!” 内室很快就有宫女回话:“是个可人的小公主。” 然后舒锦便听到了苏常在悲怆的哭声。 那哭声生生吵醒了小暖阁里酣睡的三公主,女子的哀哭声与婴孩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吵得人耳膜生疼。 懋妃皱眉,忙小心翼翼抱起三公主,柔声细细哄着,“她这样哭闹,三公主还怎么安睡?” 舒锦低声道:“你先哄着,我进去瞧瞧。” 月子房内,气味更重,舒锦恨不得屏息。她信步走到苏氏床榻前,“好了,别哭了,皇上还是很喜欢三公主的。” 至于三公主要报给懋妃抚养一事,皇帝既还未下旨,舒锦便不急着明言。反正苏氏自己心里也清楚,甭管皇子公主,都不可能承欢她膝下。 “贵妃娘娘……”苏氏拖着病弱的身子硬生生从床榻上翻滚下来,噗通一声,跪伏她脚下,“怎么会是个公主?!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苏氏蜡黄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哭得着实凄惨。 舒锦揉了揉眉心,“本宫会尽量多留你一段日子,月子里你只管好生养着。” 苏氏满目怆然,就算贵妃好心,肯多留她几日,但最终,她还不得去冷宫?!想想昔日被敦妃折磨的日子,苏氏便如临深渊。 “本宫原想着,公主好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原打算起码这个月子里留在你跟前。可你这般样子……倒不如公主抱去本宫正殿暂且照看着。左不过就是几步路,你若是想见公主,本宫可随时叫保姆抱给你瞧。”舒锦尽量语气温和地跟她解释清楚。 可苏氏此刻只忧恐自己的未来,哪有闲心思在乎这个根本救不了她的女儿,只连连点头,“能养在贵妃膝下,是公主的福气。” 舒锦颔首,又宽慰了苏氏几句,便忙不迭叫底下将暖阁拾掇出来,并趁着晌午晴暖,着人将团团包裹的三公主抱去了正殿。 懋妃也全程参与,还在澹宁殿蹭了一顿午膳。吃饱喝足后,也不舍得离开,直到傍晚的时候,底下来通禀说,敬事房来接安常在去侍寝,懋妃才回过神来,讪笑着辞别了舒锦,忙不迭回去清溪书屋了。 兰若姑姑笑着把贵妃金印蘸好印泥,双手奉上,“这位懋妃娘娘,倒是真心喜爱三公主。” 舒锦咔咔盖完打印,才伸了个懒腰,“我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 如此也好,三公主日后也有人疼爱了。 敦妃那里自是没了下文,一个公主,除非是自己亲生的,要不然人家才不稀罕呢。 雍正这回倒是格外迟钝,过了七八日才正式下旨,晋懋嫔宋氏为懋妃,并着内务府置备冠冕,择吉日与贵妃同行册礼。 另谕贵妃耿氏,待三公主满月后,移交懋妃抚育。 比起三公主的归属,这道旨意才真正叫六宫震惊。 毕竟懋嫔年老色衰、无儿无女,而且还是包衣出身,怎的就突然封妃了! 不消说,肯定是裕贵妃的功劳啊!这位贵妃娘娘好生大方,一个公主,送人就罢了,居然还附赠一个妃位!!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红了眼。尤其是齐贵人,那叫一个懊悔,早知道裕贵妃这么大方,那日就该留在澹宁殿使劲巴结一下! 如今懋妃占了一个位子,四妃之位便只剩下一个空缺了,偏生如今她头顶上还有个谧嫔!齐贵人又突然想起,谧嫔似乎也跟贵妃走得很近啊! 心急如焚的齐贵人立刻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私库,咬牙取了里头颇为贵重的珍宝,便又一次登临澹宁殿。 舒锦瞅着那尊二尺高的白玉观音像,一时无语凝噎,“好端端的,齐贵人送本宫这等贵重之物作甚?” 还是送子观音!! 齐贵人舔着老脸陪着笑:“这尊观音,是嫔妾怀弘时的时候,皇上所赐之物。嫔妾一直想着该好好答谢贵妃娘娘恩德,可一时又不知送什么好,思来想去,还是此物最配得上贵妃。” 舒锦黑线,“本宫已有皇子,这送子观音,齐贵人送给敦妃约莫会更合适些。” 齐贵人暗自腹诽,谁要送给那个狐狸精?何况年氏早不能生育了!若送她此物,年氏八成会恼羞成怒摔了观音,“贵妃娘娘说笑了。” 舒锦笑着摆了摆手:“此物虽然贵重,但本宫并不需要。这尊送子观音,齐贵人还是留着日后赐予弘时福晋吧。” 被当面拒绝,齐贵人老脸有些尴尬,“嫔妾只是想向贵妃娘娘表达谢意……” 你别给我添乱,我就阿弥陀佛了。 “好了,齐贵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还要处理宫务,齐贵人且先回去吧。”舒锦端起茶盏,一副送客的姿态。 齐贵人一脸悻悻,只得带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咬牙拿出来的白玉观音,灰头土脸离开了澹宁殿。 大宫女含霜忍不住笑道:“这个齐贵人,若说她没长进,她倒是学会巴结人了。可若说她长进了,却也不过就长进了这一点点。” 舒锦忍不住敲了敲含霜的脑门:“不许议论嫔妃!” 含霜缩着脖子低下头,“奴才到了外面,才不会胡言乱语呢。” (本章完) 第一八七章、血崩·苏氏之死 好不容易处理完宫务,张守法又进来禀报道:“娘娘,偏殿的苏常在……似乎身子不大好。” 舒锦一愣,“不大好?”什么意思? 张守法低声道:“这几日,苏常在恶露愈发多了……” 舒锦眉心一沉,妇人生产之后,要排出不少血污,才能渐渐恢复康健,恶露少了不行,可多了更是要命! “先前不是还好吗?怎会突然恶露增多?”舒锦一时不解,又忙道,“周太医呢?” 张守法道:“正在偏殿给苏常在开药、施针。” “待会儿叫他过来回话。”舒锦正色道。 “嗻!” 约莫半个时辰,周太医才擦着汗水来到正殿,可见是在闷热的偏殿忙活了好一通,“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锦抬手叫免了礼,“苏常在到底如何了?” 周太医叹着气道:“微臣已经尽力了,可苏常在的脉象仍然不容乐观。” 舒锦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血崩?” 周太医点了点头:“苏常在确有崩漏之象……微臣施针过后,也并无多少改善。恐怕——” “怎么会这样?”舒锦一时费解,“明明前阵子还好端端的!” 周太医略一沉吟道:“苏小主这阵子时而悲怆、时而郁郁,胃口难开,每日药物所起效用也大打折扣,故而……” 是因为太过忧恐将来,所以身子每况愈下,也影响了中药的吸收,以至于造成了血崩迹象…… 这是心理问题导致的。 可这种事情,舒锦也没法打包票,保证苏氏不会被发配回冷宫。 所以这个心病,无药可医! “尽人事,听天命吧。”舒锦道。 “是,微臣明白。”周太医拱手一礼,便退下了。 兰若姑姑这才近前道:“娘娘,奴才听说,敦妃这些日子,一直在吹枕边风……她想让皇上把苏氏发配回冷宫。” 舒锦叹了口气,这还没出月子呢。 含霜亦道:“是啊,这阵子这些闲言碎语都传进咱们澹宁殿了。” 舒锦蹙眉,莫非敦妃是故意的?故意嚷嚷得人尽皆知,令苏氏惊惧…… “她倒是愈发会用攻心之计了。”——也是苏氏胆小,还真吓出了毛病来。 女子产后,本就身心脆弱,还面临这样无孔不入的威胁…… “以后在澹宁殿,不许议论这个!”舒锦板着脸道。 兰若急忙应了一声“是”,接下来几日,倒是利落地打发了几个嘴巴不严实的小宫女小太监。 可是,苏氏的状况并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很快急转直下,血崩之势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在某日一个寂静的深夜里,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殁了。 偏殿的宫女是第二日清晨才发现的,彼时,苏氏身子都快凉透了。身子底下血污浓郁,据说她整个人面无血色,内里子像是被彻底抽空了似的。整个人形销骨立,瘦弱不堪。 舒锦匆匆去瞧了一眼,便有些不忍。 不管怎么说,苏氏还有常在的位份,该有的丧礼还是该办一下的。 这时候,底下一个小宫女嗫嚅着上前道:“贵妃娘娘,奴才……正准备倒痰盂,却发现,里头好多药汁……昨晚的药,小主约莫是偷偷倒掉了。” 舒锦愕然,苏氏……是绝望寻死啊。 “替她把身子好好拾掇一下吧。”好歹干干净净入殓。 虽然苏氏不算个好人,可死得也未免太凄惨了些。 “着人禀报皇上一声。”舒锦补充道,好歹苏氏是三公主生母。 倒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了,尚未满月,便失了母亲。 消息传出去,雍正尚未来,倒是懋妃第一个赶到。 “真是白瞎了周太医的医术了!”懋妃皱着眉头道,裕贵妃为了苏氏这一胎,不知打赏了周太医多少银钱!若是她自己身子不中用便罢了,偏生是她自己想不开,竟把那么贵重的好药给浪费了! 舒锦叹了口气,“这件事就不要声张了。” 往严重说了,苏氏甚至可以算得上自戕了。 而嫔妃自戕,是会连累家人的。 ——她已经叮嘱上下,只道苏氏是体弱,又兼忧惧交加,才导致血崩不止。 懋妃点了点头,复又满是怜爱地道:“我去瞧瞧三公主,这孩子……可怜见的。” 苏氏的丧礼,雍正也只是叫她全权办理,并叮嘱她照顾好三公主便是。 一个常在丧礼,倒也不费事。 略作停灵,便发送去了妃陵安葬。 丧礼结束后,三公主才终于满月,舒锦便择了个晴好的日子,打包了一干乳母保姆,便送去了凝春殿。 没错,懋妃如今已经不住清溪书屋了。 这圆明园的九州清晏殿两侧的宫室,以澹宁殿、迎辉殿、敷春殿、凝春殿四处最佳,懋妃虽未行册封礼,但也是正经妃子了,在加上膝下有多了三公主要抚养,挪宫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种小事,舒锦也只是禀了皇帝一声,便顺利通过了。 “妹妹走了吗?”这一日傍晚,来到澹宁殿请安的弘昼好奇地探头探脑。 苏氏走了,三公主也送去了懋妃膝下,按理说舒锦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可这心里总归是有些感慨。 她勉强笑了笑,“午前便去了凝春殿。” 弘昼顺手撸了一把舒锦的云子,笑嘻嘻道:“妹妹挺可人的,额娘也给我生一个妹妹吧。” 舒锦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若真喜欢,便常去凝春殿串门。”——给你爹生娃的女人,全特么都是眼瞎! 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没必要跟小孩子置气,弘昼才多大,他知道个啥?! “好了,用膳吧!”舒锦把怀中的橘子交给宫女墨香抱下去喂食,便领着弘昼进了西侧花厅。 自打入读后,弘昼饭量见涨,大半碗粳米饭、一碟四喜饺子,就着南煎丸子、清炸鹌鹑、陈皮兔肉等荤菜吃得极香。 舒锦不住地往他碗里夹绿叶蔬菜,“别光顾着吃肉。” “嗯嗯!”弘昼点头不迭。 好在这孩子,不怎么挑食,虽偏爱肉食,但鲜菜也能大口入肚。 舒锦给自己加了一块溜鸡脯,细嚼慢咽吃着,不由颔首,她宫里的厨子手艺是愈发精湛了。荷叶膳粥很是爽口,烩鸽子蛋亦十分入味,最地道的还是当属那道腌笃鲜,当真是鲜掉了眉毛。 娘俩双双吃了个肚皮滚圆,一人捧着一盏清茶,慢慢饮着消食。 (本章完) 第一八八章、薄情又嬗变的雍正 “上书房的学业如何了?先生教可还能听懂?”舒锦问惯例的话题。 吃饱喝足的弘小昼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歪在罗汉榻上,仿佛下一刻就要睡去,“先生教得很好,儿子都听得懂,额娘放心便是。” 说着,弘小昼突然来了几分精神,“额娘,先生还夸儿子的蒙语学得好,比四哥都好呢!” 舒锦无语,你丫的在宣太妃那儿提前上了学前班,蒙语比四阿哥好,很值得骄傲吗? 舒锦忍不住敲了敲他光滑圆润的脑门,“那汉学和骑射呢?” 弘昼鼓了鼓腮帮子:“骑射……准头都不佳,不过儿子力气比四哥大!” “汉学呢?”舒锦挑眉,现在学的貌似是三百千、幼学琼林这些启蒙书。 弘小昼顿时气短三分,“也差不多啦……” 差不多就是差了点儿。 舒锦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需得心里有数!” 只是也没必要太过逼迫,非要自己儿子处处胜过弘历。 毕竟现在学业已经够辛苦的了,何况夺嫡这种事情,胜败与否,也不在这区区汉学的小小差距上。 弘小昼又小声道:“不过先生说,儿子的字比四哥好!” 历史上,乾隆的字好像确实不咋滴…… 正在此时,张守法笑呵呵进来禀报:“娘娘,御前传话,说皇上稍后驾临。” 舒锦神色一紧,大傍晚的,他来干啥?总不可能是睡老娘来了吧? 弘小昼不由一个激灵,“额娘,天色不早了,儿子先回长春仙馆了!” 然后不等舒锦点头,就一溜烟没影儿了。 舒锦:……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揉了揉眉心,想想雍正那张阎王脸,却是挺能唬住小孩儿的。 “臣妾恭迎圣驾!”弘小昼现在长腿了,可以跑了。舒锦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得乖乖迎接雍正阎王。 胤禛淡淡一扫,便霸占了舒锦的罗汉榻,“朕就是顺道过来瞧瞧。” 不是来睡我就好。 舒锦忙亲手奉了一盏茶给雍正大爷,“三公主已经在凝春殿安顿好了,懋妃素来悉心周到,请皇上放心。” 胤禛点了点头,“苏氏无德,懋妃就很好。” 人都死了,还数落人家作甚?舒锦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说罢,胤禛复又叹了口气,“朕原想着,将她远远拘禁着便是,不成想她这般福薄。” 舒锦继续腹诽:你若真有心从宽处置,怎的不早早下旨?可见之前还犹豫着呢! “苏常在九泉之下,若是晓得自己得到皇上宽宥,想必也会感恩戴德的。”舒锦连忙捡着好听的话恭维着,这样的话,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胤禛听着顿觉舒心了不少,“朕的女儿,总是格外福薄些,三公主虽有懋妃照顾,你平日里也多上心看顾着些。” “是,臣妾谨记。”舒锦忙不迭应下,然后便顺手上了一把眼药,“这苏常在也着实是胆怯了些,先前听了些流言蜚语,便生生把自己吓坏了,竟至于血崩之势无可逆转……唉,可惜了三公主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 胤禛不由想到了前阵子的流言,便是从敷春殿散步出来的,说什么誓要把苏氏再发配回冷宫…… 舒锦复又笑了笑:“如此一来,想来敦妃妹妹能够心满意足了。” 胤禛蹙了蹙眉,“她向来不懂事,不提也罢。” “是。”舒锦立刻不再纠缠此事,“三公主的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办,臣妾想着,这‘百岁’礼,该隆重些才是。苏常在再不好,也跟三公主无干。” 胤禛颔首,“也好,你看着安排便是。” 略絮叨了几句,擦着夜色,胤禛便匆匆离开了澹宁殿,舒锦恭送了这位大老板,才开始更衣洗漱。 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得到底下消息,说皇上去了春禧堂了。 “武贵人啊……”舒锦笑了笑,“她最近倒是很得圣心。” 已经能跟小年糕平分秋色了。 兰若笑吟吟道:“武贵人毕竟年轻些。” 哪里是因为年轻了那几岁?还不是因为小年糕太闹腾,雍正有些烦了,所以想寻个温婉柔顺的女子,消遣一二。 男人嘛,能有多长情? 敦妃因福佑公主的夭亡而复宠,这差不多一年光景,皇帝的怜悯已经被她消耗大半了。 狗男人,就是这么薄情又嬗变。 凝春殿,灯火如昼。 懋妃看着新到的女儿,欢喜得挪不开眼,哪怕三公主已经睡了,还是忍不住坐在床头,仔仔细细瞅着,似是要把那眉眼口鼻全都印在脑子里。 大宫女云岫近前低语道:“娘娘,隔壁敷春殿又砸了不少瓶瓶罐罐呢。” “哦?”懋妃有些不解,“苏常在没了,她不是正高兴么……哦,本宫差点忘了,最近武贵人颇得圣心呢,只怕敬事房又接了武贵人去侍寝了。” 云岫笑着道:“倒是不曾,是皇上亲自往春禧堂方向去了。” “是么?”懋妃挑眉,哪怕是在园子里,没有宫中那么多规矩,但皇上也一直很少在嫔妃处留宿。也就是先前福佑公主夭折,皇上才在敷春殿留宿宽慰了几回。 “从前,皇上只在敷春殿留宿过,如今也给了武贵人这份殊荣。”也难怪敦妃气坏了。 说着,懋妃忍不住轻笑:“敦妃也就这点出息了。” 争这些没什么用的宠、置这些无端的气。 懋妃忽的眼波一转,笑着说:“前日贵妃赐了我几盒极好的胭脂,我瞧着颜色极正,你且拿两盒赏给安常在和张常在吧。” 云岫笑道:“张常在怕是用不上……”失宠了那么多年,再擦脂抹粉又有何用。 懋妃淡淡说:“赏不赏是我的事儿,用不用是她的事儿。”就算自己不用,留着送礼也是极拿得出手的。 云岫这才收敛了调笑,忙不迭道:“是,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 懋妃笑着给三公主掖了掖背角,小小的人,身上盖着海棠红绣福寿双全的小被子——张氏得知三公主要养在她膝下,便日夜赶工,一针一线绣了这条被子,眼睛都生生熬红了。 这宫里失了宠的女人不容易,不是人人都像她,还有封妃得女的一日。 懋妃幽幽叹了口气,如今她也算是大仇得报,剩下的,也无非是替三公主终身谋划,以及帮裕贵妃的五阿哥坐上太子之位罢了——而这两件事,其实也算是一件事。 五阿哥若是能胜,三公主何愁将来? 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报恩,她都得好好经营一番了。 所以才要先把自己的篱笆扎紧…… (本章完) 第一八九章、武贵人PK小年糕 雍正五年的夏日,武贵人愈发得宠,渐渐的竟盖过了敦妃年氏。皇帝的赏赐亦是流水般不断,几个常在、答应也多去恭维凑趣,这春禧堂自是愈发热闹,日日都跟过节似的。 舒锦这个掌事贵妃也适时地暗示内务府,无论份例还是各地的贡品,都拣选着好的往春禧堂送。 甚至武氏讨要一些逾越份例的缎料,舒锦也都默许了。 在她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终于出了事端。 这一日,舒锦午睡才醒,张守法便匆匆来报:“娘娘,出事了!敦妃跑去春禧堂兴师问罪,懋妃娘娘已经紧急去劝阻了,您快过去瞧瞧吧。” 敦妃的敷春殿、懋妃的凝春殿还有武贵人的春禧堂可都离得极近呢,倒是她的澹宁殿位于九州清晏东侧,倒是有些距离。 舒锦倒是不急着询问到底是为了什么闹起来的,左不过就是女人争风吃醋那点小事罢了。 舒锦赶到春禧堂的时候,此处正是热火朝天。 懋妃正苦口婆心劝慰:“为了两匹缎子,这又是何必呢!哎哟,贵妃娘娘可算是来了!您快劝劝敦妃吧,这么好妆缎,弄成了这般样子,多可惜啊!” 此刻春禧堂中,两拨人剑拔弩张,懋妃就站在中间,一副焦急又无奈的样子。而地上是两匹妆缎,一匹妃红百蝶穿花的,还有一匹桃红串枝芍药的,颜色鲜亮,花样也华美得紧。 可惜被生生撕碎了。 舒锦明知故问地瞅了瞅敦妃和武贵人,“这是怎么回事?” 武贵人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福了福身子:“贵妃娘娘替嫔妾做主啊,敦妃娘娘突然闯进嫔妾的宫室,还撕了嫔妾新得的缎料!” 敦妃恨恨道:“贵妃姐姐,这妆缎素来是嫔位以上才有的份例,何时轮得到一个贵人用这么好的料子了?!” 武贵人楚楚可怜的小脸为之一沉。 舒锦忙笑着说:“份例是份例,可武贵人如今得圣心,皇上也常有赏赐,只是两匹妆缎而已,不足为奇。” 这又算不得僭越,份例里没有,不代表没资格享用。 敦妃冷哼道:“这可不是皇上赏赐的!臣妾的宫女亲眼看到,春禧堂的奴才去缎库挑挑拣拣,拿走了这两匹缎料!” 武贵人立刻道:“贵妃娘娘,此事嫔妾日前向您请示了,您也准允了的。” 敦妃听得此言,不免面色一沉。 舒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有这回事。今年织造局进宫的妆缎比往年多了些,除了孝顺太后和诸位太妃,留下给嫔妃的份例缎料还颇有富裕。所以武贵人跟本宫讨要几匹好料子,本宫便准了。” 敦妃一噎,旋即梗着脖子道:“就算是贵妃准了,臣妾这个妃子还没来得及选料子,何时轮得到她一个贵人先挑了?她眼里还有尊卑上下吗?!” 舒锦忙笑着安抚:“武贵人年轻爱俏,想来也只是一时欢喜,没有想那么多。这点小事,敦妃莫要与她计较。” 敦妃面色紫涨,她一个妃子,只能拿一个贵人挑剩的料子,这也叫小事? 舒锦低声道:“为了两匹料子,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只怕圣心也会不悦。” 想到武贵人最近的盛宠,敦妃心梗之余,不禁有些踟蹰,闹大了,只怕皇上也未必会秉公处置!曾经是头号的宠妃的敦妃,比任何人都明白,皇上的心从来都是偏的! 见到敦妃有退缩之意,武贵人便趁势委屈巴巴道:“贵妃娘娘,嫔妾虽然位卑,可也不能这样由着敦妃欺负啊!嫔妾这料子还没上身呢,便成了这副样子,嫔妾实在委屈得紧!” 舒锦:呵呵哒,要不是你故意抢在敦妃之前去挑料子,能有这茬子事儿? 舒锦一脸宽和地道:“好了好了,不过就是两匹料子,本宫叫缎库再挑了好的赐予你。至于敦妃,本宫也叫缎库再给你添上几匹好料子,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敦妃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是稀罕了几匹料子的人吗?她是咽不下这口气! 懋妃见状,忙上前扯了扯敦妃华美的衣袖,低声道:“武贵人年轻不懂事,你就让她一回吧。” 敦妃气恼不减,脸蛋都发紫了,从前只有旁人处处让她的份儿?如今她竟要让着一个不恭不敬的小小贵人!真是岂有此理! 舒锦暗道,懋妃这哪里是劝和,分明是火上浇油啊。 舒锦忙示意懋妃不过要过火,又道:“大热的天,都不要闹了。懋妃且替本宫送敦妃回去歇息吧。” 懋妃一愣,不继续?不过也不急,敦妃和武贵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自然有的是好戏看。 “是,那臣妾先告退了。”懋妃便扯着不情愿的敦妃率先离去。 武贵人娇滴滴凑到舒锦跟前,盈盈一礼:“多谢贵妃娘娘为嫔妾做主。” 说着,武贵人又露出忧惧之色,“可是嫔妾实在害怕,敦妃娘娘如此盛气凌人,日后她若是为难嫔妾,嫔妾岂不是很危险?” 舒锦淡淡道:“那你就别惹她。” 武贵人被这等“直率”言语堵得一噎,“嫔妾……又不是故意的。” 舒锦便道:“那你以后就多留意些,不要再做出这种失当之事。敦妃到底是妃位,闹大了,你也未必能占便宜。” 武贵人有些不忿,“嫔妾——” “好了!”舒锦也是烦了,“本宫还有别的事儿要忙,便先回了。” 武贵人有些急了,“贵妃娘娘!娘娘……可否日后多照拂嫔妾一些?” 舒锦挑眉,这是还没放弃投奔她门下啊?毕竟她门下的李卿怡生了阿哥、封了嫔,宋纤颖更是封妃又白捡一女儿,谁不眼热啊! “本宫对你你还不够照拂吗?”舒锦装作没听懂。 武贵人咬了咬唇,“嫔妾的春禧堂离着敷春殿实在太近了,嫔妾实在害怕。娘娘可否让嫔妾别殿而居。” 别殿? 这圆明园嫔妃聚居的的东西两片宫室,可只有四处大殿。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舒锦淡淡说:“你有皇上宠爱,有什么好害怕的?敦妃不也没把你怎样吗?武贵人还是安心住在春禧堂吧。” 说罢,舒锦扬长而去,徒留下武贵人又气又恼,连连跺脚,“我哪里不好了?!” 论本事,她起码不逊色谧嫔和懋妃! (本章完) 第一九零章、宁贵人 敦妃和武贵人这点小争执,虽然事后雍正也有所耳闻,但也并未上心,反倒是对舒锦这个裕贵妃愈发满意。若换了是皇后掌权,只怕八成就要闹到朕跟前了! 耿氏这个贵妃,没有白封! 这个夏日,在敦妃和武氏的明争暗斗中度过,而舒锦与懋妃的册封之日也日益临近。 武贵人趁机央着皇帝也讨了个封号,是为“宁贵人”。 舒锦吐槽不已,武氏是哪里安宁了?分明也是个小惹事精。 不过,以五品贵人的位份得此封号,也足见武氏何等得宠。 眼瞧着春禧堂日渐炙手可热,敦妃年氏吃了几次暗亏之后,也总算晓得知道自己针对宁贵人根本无用!因为皇上几乎不会理会这种争风吃醋的小事,而裕贵妃就只会和稀泥!! 于是,敦妃终于将心思都放在了邀宠上,论姿色……敦妃终究是胜过宁贵人一筹的,在加上福佑的夭折,雍正对她终究是存了三分怜悯,只要敦妃不惹是生非、不吵闹不痴缠,温柔小意地去奉承雍正,这宠爱也就渐渐不逊色宁贵人了。 雍正五年的后宫是敦妃与宁贵人平分秋色的后宫,安常在、汪答应、伊答应几人则只能捡二人的残羹冷炙,好在三个小嫔妃都各有靠山,日子倒也过得去。 况且舒锦这个贵妃执掌六宫,从不会克扣了任何一个嫔妃的份例,甚至连慎德堂不得见天日的谨嫔,亦是按照嫔位的份例给她,身染恶疾的皇后亦是不曾亏待。 只不过得宠与不得宠,终究还是有着极大差距的,不消说皇帝的各种赏赐,光这份例……虽然都是足额,但宠妃可以额外多得些,不得宠的……成色上便要差些,甚至到手的往往都是宠妃挑剩的。 只要不挑剔,日子倒是尚可。 舒锦的为人处世,自然比昔日皇后掌权之时宽和许多,因此赢得了后宫上下的称许,尤其是下层嫔妃的拥护。 毕竟得宠的时候,自然是万事都好,甭管谁掌权都不敢怠慢。而失宠的时候还能衣食无缺,便是掌事娘娘的仁德了。 就在这个秋日里,舒锦正式行贵妃册封礼,懋嫔宋氏行妃位册礼,如此方才算是实至名归。 册礼过后,便是中秋节了。 团圆之日,乌雅太后仍然不得见幼子,宴席上自是连个笑脸都不见。 戏台上唱着昆区《永团圆》,舒锦虽听不懂,却也知道是极喜庆的曲子。她如今以贵妃的身份,座次仅次于皇帝与太后,倒是白瞎了这么好的贵宾专席。 三个已经入读的阿哥排排坐于东侧,模样倒是一水俊俏,三阿哥弘时样貌愈发肖其母,而齐贵人的年轻的时候不消说自是一等一的美人——要不然也不会得宠了那么多年。 只不过,三阿哥看到自己额娘的席位甚至次于宁贵人,神色不免有些闷闷的。 四阿哥弘历倒是颇喜欢听戏的样子,而弘小昼……戏曲的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及桌上的月饼。一边腮帮子鼓鼓的,舒锦自始至终都没见他嘴巴消停过。 又瞥了一眼座次亦上佳的几个妃子,敦妃巧笑倩兮,正软语温声讨好着皇帝:“皇上也尝尝,贵妃姐姐端的是巧思,这咸口的月饼吃着一点也不腻人呢。” 明明是寻常答话,却娇软滴沥,莫名带着钩子。 倒是宁贵人碍于位份,这座次稍远了些,想勾搭皇帝,倒是有些不便。 胤禛扫了一眼柔婉如斯的年氏,心下甚是满意,便也尝了半块,月饼这种东西,他素来不喜,只因这东西着实腻歪。而今年的月饼,掰开之后,里头塞的竟是蛋黄,咬一口,还真是咸的,“还凑合。” 舒锦腹诽:你特么嘴太吊了! 但面上少不得连忙陪笑:“皇上不嫌弃就好。” 敦妃娇柔一笑,复又捧起鎏金酒盅,“皇上,今年桂花酒也甚是香醇,臣妾敬您一杯,愿皇上福寿昌隆。” 胤禛嘴角微微露出些许笑容,这阵子,年氏的确懂事多了,提拔耿氏做贵妃,果然是对的,这后宫如今果真安生了不少。 与皇帝对饮了这一杯,酒量不佳的敦妃脸颊便浮起淡淡酡红,颇有几分娇羞动人。只是敦妃的心情却有些落寞,贵妃有五阿哥、熹妃有四阿哥、谨嫔有七阿哥,连懋妃膝下都有个公主——如今高位嫔妃,只有她膝下寂寥。 可是敦妃现在已经不敢跟皇上央求子嗣了,她一旦痴缠恳求,皇上便会拂袖而去,转而去宠幸宁贵人。 皇上只喜欢她温柔恭顺的样子。 “臣妾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透透气。”敦妃柔柔道。 胤禛颔首,“外头风大,披上件斗篷再出去吧。” “是。”敦妃起身屈膝一礼,大宫女芝兰已捧了缂丝芍药斗篷披在她肩上,扶着步履不稳的敦妃,摇摇曳曳而出。 这般处处姿态宁贵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咬牙切齿,暗骂一声“狐媚”! 骂过之后,正当《永团圆》唱罢,殿中一派安静之际,宁贵人婉婉笑着着起身道:“皇上,嫔妾也敬您一杯。愿皇上永享团圆、长乐无极。” 胤禛颔首,亦饮了这杯酒。 这时候,乌雅太后的老脸极是难看,“团圆?哀家倒是没瞧见今日哪里团圆了!” 太后的不满,到底还是发泄了出来。 胤禛脸色一沉,哐啷撂下了手中的酒盅,“皇额娘!” 大好的日子,非要给朕不痛快! 舒锦见状,大为头大,偏生她不是寻常妃子,又不能缩着脖子装没看见,她忙不迭起身道:“太后娘娘许是喝醉了。” 乌雅太后冷冷瞪了耿氏一眼:“哀家今日滴酒未沾,何来醉意?!” 舒锦一噎,你丫的就不能顺坡下来吗?于是她继续装傻,“那个……许是这酒酿汤圆里的桂花酒放多了,是臣妾不好。” 乌雅太后忍不住露出讥诮之色:“你这个贵妃倒是八面玲珑!” 舒锦还是继续装傻,“多谢太后称赞。” 乌雅太后老脸漆黑:哀家不是在夸你!! “好了!”胤禛忍着怒意摆手道,“皇额娘今日累了,贵妃替朕送太后回后殿歇息吧。” 舒锦见状,不等乌雅太后再度发作,便麻溜上前,扶着乌雅氏的一只手,低声道:“太后,何必呢?” 跟皇帝置气,你又占不了便宜。 乌雅太后一时气结,老脸都酱紫了。 获得起点客户端-精选页-热门精品/今日风向标/潜力新书栏目推荐,今日三更。 (本章完) 第一九一章、雍正:安置吧! 舒锦到底年轻体壮,半拉半拽,硬生生把乌雅太后给强行搀了出去。 这位太后娘娘,那张老脸啊,简直要吃人! “恭送太后娘娘!”嫔妃们纷纷起身,齐刷刷参拜。 万方安和的后殿亦是华美大气,舒锦将这位气势汹汹的老太后扶到罗汉榻上坐下,才忍不住道:“太后娘娘这又是何必呢?好歹如今十四爷衣食无缺。比起允禩,可强多了。” 乌雅太后被噎了一下,复又怒瞪耿氏一眼,“你这个贵妃,倒是愈发有本事了!不但把皇帝的后宫拾掇得安安顺顺,连朝堂大事,都能指指点点了!” 舒锦忙道:“这话臣妾可不敢当!”——这话就算嚷嚷出去她也不怕,雍正摆明了是叫她劝慰太后,而劝慰太后,少不得涉及前朝,雍正自己心里有数。 嘴上说着不敢当,却是言笑晏晏,分毫不乱。 “臣妾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是……皇上的天子,皇上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舒锦这是叫乌雅太后死心。 可关乎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乌雅太后纵然能忍一时,又如何能忍一世? 乌雅太后深深看了耿氏一眼,她是着实没想到,最终登上贵妃宝座、执掌六宫的会是耿氏! 乌雅氏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是哀家从前小觑了你。”她眯了眯眼,忽的神色一转,笑道:“你虽然抬了汉军旗,可出身终究低了熹妃一筹。” 说着,乌雅氏顿了顿,“你若想五阿哥做太子,却也不是易事。” 舒锦收敛笑容,正色道:“太后娘娘不必说这些。”——她自然知道乌雅太后想干啥,但是——傻逼才跟乌雅太后结盟!皇帝摆明了对这个亲娘千般嫌弃、万般防备,谁若跟她勾结,那才是要玩完呢! 乌雅太后轻哼道,“哀家到底还是太后,皇帝再怎么着,也得孝敬着哀家!还有哀家身后的乌雅家——” “太后娘娘!”舒锦实在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打断了乌雅太后的自吹自擂,“您消停些吧。” 乌雅太后脸色一沉,哀家不信这个耿氏没有惦记储位! 舒锦淡淡道:“且不说弘昼还小,事关储位这种大事,又哪里是后宫能置喙的?您若是掺和其中,惹怒了皇上,最后没好果子吃的只会是十四爷。” 麻蛋,雍正都杀了允禩儆猴了,你怎么还蠢蠢欲动!心思居然打到储位上了! 这位乌雅太后还真敢想! 乌雅太后一噎,她当然没打算给耿氏和五阿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她图的不过就是将来。儿子已经这般不孝了,她自然只能培养一个孝顺的孙子。 舒锦福了福身子,“弘昼是否有那份福气,只有皇上能做主。还请太后娘娘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您今日言语,臣妾也只当没听到,臣妾告退。” 舒锦利落地离开了万方安和,此时此刻,皇帝与嫔妃也早已散去,方才还热闹的万方安和,此刻静静矗立在水中,明月高悬,万籁俱静。 舒锦并不晓得,她与乌雅太后的那些内室言语,竟一字不落地送到了雍正耳边。 胤禛沉吟良久,不管耿氏是谨慎小心,还是当真没有这份野心,都可见她是个安生之人。 “摆驾澹宁殿。” 今日的中秋夜宴散得这样早,舒锦自是尚无困意,便坐在殿外廊下,仰头赏看着那轮圆滚滚的月亮。——又大又圆,真像个月饼。 这个时代的星空如此澄净,月亮也格外亮堂。 澹宁殿的夜亦是寂静无声,大宫女含霜端了奶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出来,并道:“娘娘,五阿哥已经回长春仙馆歇着了。” 舒锦颔首,抿了一口温热甜美的奶茶,今晚是十五之夜……照往常的规矩,雍正应该去皇后处。 只不过皇后“身染恶疾”已久,雍正自然不会去镂月开云,只是亦不好去别的嫔妃处,想来这会子他一个老男人也是孤零零的。 “对了,镂月开云的中秋份例送去了吗?”舒锦随口问。 “您放心吧,自娘娘做主以来,谁都份例都不曾克扣过。”含霜连忙道,复又嘟囔,“镂月开云那位从前对您嫌少和颜悦色,娘娘其实又何必呢?” 舒锦淡淡说:“她到底还是皇后。” 虽然皇后不是好人,可与她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者……宫里女人,几个不可怜? 今日在万方安和,敦妃醉酒之态,也分明透着几分神伤。 一个失了孩子且再也不可能孕育的嫔妃,哪怕如今得宠,可将来的处境又能好到哪儿去?只怕敦妃也是忧忡于未来,才有此伤态吧? 所以,舒锦不想为难任何人。 夜色无垠,大红的宫灯在照亮了廊下的几株桂树,有金桂和丹桂,在夜晚的徐徐清风中,送来缕缕幽香。 “等过些日子,把金桂都摘了,做成桂花糕、酿做桂花酒,都是极好。”舒锦不由想起了今日宴上的桂花酒了,的确醇香。不过宴席上的桂花酒足足窖藏了十年,乃是巴蜀进贡的上等贡品,自是不俗。 这时候,清凉的夜风送来沉厚的男人的声音:“若是喜欢,叫底下再拿两壶桂花酒来,左右时辰还早着呢!” 舒锦不由一个激灵,雾草!狗皇帝怎么来了? 她慌忙起身行礼,“皇上怎么突然驾临了?臣妾有失远迎!” 看到耿氏这般惶恐,胤禛倒是忍不住发笑,于是快步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舒锦:雾草!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胤禛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夜里无事,出来走走,不成想便到了澹宁殿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在月光笼罩下,颇有几分朦胧之意的澹宁殿的匾额,不由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说罢,又看向面庞圆润喜气的耿氏,“你可知这句话的出处?” 舒锦腹诽:真把老娘当文盲了啊! “臣妾虽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诸葛孔明的名言,出自《诫子书》。”舒锦一脸谦和地道,“乃是用来教导其子诸葛瞻之书。” 胤禛颔首不已,“你也算是教子有方了。” 舒锦一愣,雍正这个严父,明明对弘昼十分严苛,怎么会突然夸她教子有方了?! “臣妾不敢当。”舒锦忙低头道。 胤禛虽然早就铆足劲儿想好好教训弘昼,却不成想,这小子入读之后,竟颇为乖觉,读书骑射竟也不逊色弘历……方才明白,这小子上辈子是真的在藏拙啊! 更难得是,他额娘如今都是贵妃了,弘昼也并不张扬,只是规规矩矩读书。反倒是弘历,他冷眼瞧着,学业虽还不错,举止却比上辈子多了几分娇奢。 自然了,胤禛眼下也只是觉得弘昼比他想象中好一些,还并未有立储之意。 而耿氏,愈发叫他满意了。 若是弘昼日后能更争气些,能够继承朕的遗志——当然,这一切都还太早了些。 澹宁殿的守夜宫人倒是手脚麻利,转眼功夫便取了两壶桂花酒、并几道精致的下酒小菜。 舒锦自知酒量不佳,便只用白玉小酒盅小口小口抿着,倒是雍正似乎心情颇佳的样子,连饮三盏,下酒菜还未动一口。 夜色深深、孤男寡女啊!舒锦心肝微颤,连忙道:“皇上,这桂花酒还是有些后劲的,您缓些饮用,莫伤了龙体。”——丫的别给我酒后乱那啥啥啊! 舒锦欲哭无泪,早知如此,真应该在自己宫里养个漂亮小嫔妃! 这话直叫胤禛觉得心头熨帖,便笑着放下了酒盅,“朕有些乏了,安置吧。” 舒锦:what?!!!! (本章完) 第一九二章、摸鱼贵妃(三更) 翌日天微微亮。 舒锦像个伺候人的宫女似的,伺候这雍正更衣洗漱——这位大爷,端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脱脱一残疾人士。 舒锦这几年也常给弘小昼穿衣服,所以更衣技能倒是不曾浑忘,熟稔地一颗颗扣好盘扣,又给皇帝陛下腰间束上黄带子、香囊、玉佩等物,手脚还算麻利。 胤禛眉眼微眯,颇有几分满足之色,“朕去上早朝了,贵妃不必出来相送了。” 舒锦温婉屈膝,应了一声“是”。 待到这位皇帝大爷走了,舒锦这才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兰若姑姑和含霜、履雪、书香、墨香几个丫头全都面含喜色,笑得跟皮条客似的。 舒锦无语得几乎要翻白眼,“行了行了,都给我收敛着点儿!” 兰若姑姑虽敛了嘴角的笑意,眼里还含着欢喜,“这是好事,娘娘怎的倒是不好意思了?” 舒锦黑线地道:“你们昨晚守夜,又不是不晓得内情!”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好伐?! 就是盖棉被纯睡觉! 兰若却正色道:“甭管有没有,皇上昨晚总归是咱们澹宁殿留宿了。” 舒锦黑线,我他稀罕留宿吗?!老娘香香软软的被窝,真的一点都不想分享给臭男人! 好吧,这话是有点刻薄——雍正虽然老了点、姿色平庸了点,但个人卫生状况还不错,不但不臭,身上还有一股子木质调的沉稳淡香。而且雍正晚上睡觉特别老实,不但没有动手动脚,甚至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动弹。 倒是舒锦提心吊胆了半宿。 昨天晚上雍正酒后那句“安置吧”,可真把她给吓坏了!当时浑然忘了,这句话前头还有半句呢:朕有些乏了。 他乏了,他兄弟当然也乏,也就是不想那啥啥。 若他真想那啥啥,应该会说“春宵难得”之类的话。 所以说,雍正来澹宁殿过夜,纯粹就是给她这个贵妃面子,也算是打理宫务辛苦的额外奖励了。 说实在的,这种奖励还是别来比较好! 太考验她的小心脏了! 天晓得她昨晚胆战心惊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枕边那货呼吸沉稳均匀,她才敢入睡。 饶是如此,睡眠质量依然不佳,而且狗皇帝起得太早了!!! 麻蛋,一宿没睡好,还得早早起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含霜眉飞色舞道:“昨晚可是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可不是一般日子。” 舒锦自然知道昨晚不一般!虽然皇后现在约等于是个死人,可毕竟还在那儿摆着呢! 所以,这样的日子,雍正在她的澹宁殿留宿,还真不是一般意义。 舒锦眯了眯眼,她有理由怀疑,昨晚她跟乌雅太后那些话,传进了雍正耳中。而当时,在太后的后寝殿,侍奉在侧的,就只有她的心腹兰若,以及太后大太监宁为忠。 兰若当然不可能是二五仔,那就只有可能是宁为忠了。 这位宁公公啊,当初小年糕硬刚太后的时候,他表现得就不够忠心,那时候舒锦只以为这位宁太监是为自己将来考虑,不敢把宠妃得罪死。如今看来……人家早就悄咪咪投了雍正陛下了。 “本宫头晕,先回去再睡一觉。” 天大地大,都没有睡觉重要。 一觉好眠,日上三竿。 兰若姑姑已经将繁琐宫务分门别类,摆满了大半个书桌。 舒锦揉了揉眉心,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别看庶务挺多,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盖个章也就是了。中秋节才过,眼下宫中无大事,若真有大事,兰若早就挑拣出来,第一个呈给她看了。 正咔咔盖印,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娘娘,奴才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舒锦抬了抬眼皮,“你何时这般啰嗦了?有话就直说。” 张守法讪笑:“毕竟只是件微末小事……” 能叫她的首领太监开口的,只怕未必微末,“说吧!” “嗻!”张守法连忙近前低声道,“娘娘可还记得那个小豆子?” 什么谷子豆子的,舒锦还真不记不得了。 张守法见状,立刻道:“就是之前那个被四阿哥罚跪在迎辉殿外,险些跪晕过去的小太监。” 舒锦恍然大悟,“他怎么了?”——貌似是被熹妃发配回内务府了。 张守法小声道:“奴才也是最近才晓得,他竟被打发去了蓬莱岛上做苦力。” 蓬莱岛……当然不是海上的那个蓬莱,而是圆明园蓬莱福海上的小岛,那上头正在修建宫殿。的确是苦力活,而干这活的都是各地征召的民夫——这也就是所谓的徭役。 古代的底层老百姓不容易啊,动不动就得给皇帝白干活,而且都是些苦差事。这些可都是成年壮丁,尚且年年都有人累死病死。何况那小豆子,似乎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让一个孩子去干苦力…… “是熹妃发的话?”舒锦问。 张守法忙道:“那倒不是,都是底下人糟践他。”——但明摆着是看着看菜下碟,只为了迎合迎辉殿。因为彼时,熹妃娘娘可是协理宫妃。 舒锦叹了口气,“他也怪不容易,你悄悄的,给他换个轻松差事吧。” 张守法小声问:“要不要调到咱们澹宁殿来?” 舒锦轻轻摇了摇头,“暂时不必。” 张守法会意颔首,“奴才省得了。” 舒锦并不晓得,这个张守法过了几年后,便把这个小豆子调去了长春仙馆伺候弘昼——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舒锦继续咔咔盖印,兰若看得有些心焦:“我的娘娘的诶,您慢点儿。”您当真仔细看清了吗? 舒锦淡淡抬眼:“这几分都是陈福拟的人事调拨。”——他是皇帝的人,没问题的。 兰若捂着心口,“那您也仔细瞧瞧啊!” 舒锦无语:“这不是有你替本宫核准么!” ……主子一如既往这般信任自己,兰若是很高兴,但却笑不出来。 说实在的,摸鱼这种事情,只要你想摸,就一定有得摸。 在管理后宫的技能上,兰若其实一点都不比她这个贵妃逊色!完全把工作甩给兰若其实也完全ok。只不过,这会吓坏兰若,舒锦也就只好稍微工作一下下了。 桌上的“文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当盖最后一个贵妃大印,也不过才花了一个时辰。 舒锦伸了个懒腰,正想吃个上午茶,张守法又滴溜溜来禀报:“娘娘,熹妃求见。” 浅浅滴求个票~ (本章完) 第一九三章、后宫嫔妃们试探 “叨扰贵妃姐姐了!”熹妃笑容热络,盈盈见了个常礼。却瞧见澹宁殿的宫女把满桌折子都搬了下去。 熹妃神色一滞,“姐姐这是……已经忙完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舒锦笑着说:“刚忙完,你来到倒真是时候。”便招呼她至罗汉榻上享用茶点。 澹宁殿的茶水点心不消说自是一流,上好的碧螺春,香气幽长,配点心四品、蜜饯二品和一大盘水果盘,摆满了一张小炕几。盘子和茶盏都是丹桂缠枝纹的珐琅瓷,清透的月白地儿的,很是雅致,又合时节。再点上一炉桂香,端的是享受。 只可惜熹妃娘娘心思不在这上头,落了座,才饮了一口碧螺春,便满口恭维道:“姐姐当真是勤勉又能干,从前妹妹处理宫务的时候,怎么也得大半日呢。” 舒锦吃着松软可口的云片糕,笑吟吟道:“中秋节后,没什么要紧事物,自然就快了些。” 熹妃暗道,分明还是那么一大堆呢……她是知道裕贵妃有理事之能,却不成想这么能干,轻轻松松便处理好了那么多杂物。 唉,皇上选她,也是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熹妃愣是丝毫没怀疑,这位贵妃没认真工作。 “对了,听说皇上昨晚是在姐姐宫里留宿,真是恭喜姐姐了。”熹妃忙扬起笑容,看上去一副格外替她高兴的样子。 这是来试探她啊。 毕竟熹妃也拿不准,雍正来她这儿,是仅仅留宿呢,还是顺便做了点别的事情? 舒锦只笑了笑,“这桂花糕滋味不错,你也尝尝。” 熹妃也只好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确实十分香甜呢,姐姐宫里的厨子,就是不一般。” 舒锦重口腹之欲,澹宁殿的厨子在后宫也算是一绝了。 熹妃才用了一块点心,便又忍不住蠢蠢试探:“其实姐姐还年轻,身子骨有这般健康,说不准还能再给弘昼添个弟弟呢。” 舒锦恨不得翻白眼,面上却笑呵呵谦虚道:“本宫哪有那么好的福气?潜邸八年,才有了弘昼。如今……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时运了。” 熹妃笑道:“只要有皇上眷顾,福气自然会来。”——熹妃虽然也不担心裕贵妃还能再生一胎,她担心是……得了皇上的宠幸,裕贵妃地位便更加稳固了,只怕连带着弘昼也会被皇上更加重视…… 但转念一想,裕贵妃姿色平平,到底比不过敦妃和宁贵人,就算复宠,也不过是昔日潜邸那般,倒也不足以动摇大局。 想到此,熹妃才略略宽了心,要紧的还是儿子争气。——忽的,又想到了弘昼,虽说弘历读书更好些,可也没有强出五阿哥太多…… 见熹妃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颜,脸变来变去的,舒锦一阵无语,只管继续享用点心蜜饯。 正在此时,张守法又滴溜溜来报:“贵妃娘娘,懋妃、敦妃、谧嫔三位娘娘求见。” 哟呵,今儿这么怎么了,组团来我这里旅游了啊? 八成也都是因为昨晚狗皇帝留宿的事儿来的…… 行叭,一只羊是赶,一群也是赶。 三妃一嫔,外加舒锦这个东道主,澹宁殿倒是颇为热闹。 懋妃笑吟吟扫过熹妃那张脸,“真是巧了,臣妾约谧嫔一块来贵妃这里讨茶喝,路上碰见了敦妃妹妹,不成想熹妃也在。” 熹妃只得挤出个笑容,“昨晚在万方安和,那样不欢而散,本宫心里有些担心贵妃,所以过来瞧瞧。” 懋妃心中暗笑,太后不过就是闹了一通脾气,根本不打紧!打紧的是,皇上昨晚留宿了澹宁殿! 懋妃看向舒锦的眼神不禁有些暧昧的笑意,真没想到啊…… 舒锦无语,你别乱脑补啊大姐! 敦妃亦只得道:“是啊,太后脾气可大着呢,贵妃姐姐怕是吃了不少挂落吧?”——所以皇上来澹宁殿,是安慰贵妃了? 虽说皇上看重贵妃,但何时竟也会心疼贵妃了? 舒锦淡淡道:“不妨事,太后也就是发几句牢骚。” 敦妃绞着手里的锦帕,那可是中秋月圆之夜啊,原以为皇上肯定回九州清晏了,不成想竟宿在贵妃宫里!皇后可还没死呢! “幸好皇后娘娘身染恶疾,否则肯定要计较的。”敦妃话语里带了几分酸意。 舒锦:你一个宠妃还会酸我??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谧嫔手中摇曳着一柄绣着桂树的团扇,笑意满面,“贵妃娘娘上能尽孝太后,下能打理六宫,皇上也是心有感念,所以才来陪伴贵妃。” 这话叫敦妃熹妃齐齐沉默了,她们俩,一个跟太后顶牛硬刚,一个协理六宫出了纰漏,都忍不住怀疑谧嫔这是指桑骂槐,可当着贵妃面,又不好说什么。 懋妃笑呵呵打破了沉默,“我倒是念着昨晚中秋宴上的咸蛋黄馅儿月饼,滋味着实不俗呢。” 舒锦大方地道:“懋妃若是喜欢,回头本宫叫人把方子给你送去。” 懋妃笑容灿烂:“贵妃娘娘如此大方,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谧嫔团扇半遮面,滴溜溜的目光撇过强撑笑容的敦妃、熹妃二人,又扫过珠帘半掩的内寝殿,那梳妆台上赫然是一面三尺高的镜子,上头盖着四合如意纹的镜帘子。 “哟,贵妃姐姐宫里镜子好似不似从前那面了。”谧嫔忽的道。 舒锦暗笑,这个谧嫔眼睛倒是够尖的。 三妃的不禁顺着谧嫔的目光扫了过去,懋妃和熹妃倒是没看出什么特殊来,倒是敦妃脸色微微一变,“那是玻璃镜吧?” 舒锦一愣,你有透视眼不成?那上头分明该盖着布帛呢。 敦妃忍不住道:“日前,江浙总督进献了两面西洋梳妆镜,足有三尺高,镜框用的是极好的紫檀木,雕瓜瓞绵绵。” 舒锦这才恍然,看样子另一面镜子雍正赐给了小年糕啊,所以小年糕才一眼认出来了。——那镜帘子虽然也玻璃镜面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露出了少许镜框。 这年头玻璃都十分稀罕,更何况是玻璃镜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镜子。 说句实话,她这面镜子是前阵子陈福亲自送来的,并非雍正赏赐。 可在座几位妃嫔只怕不这么认为。 舒锦只能说,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熹妃笑容有些勉强,“本宫手里有块巴掌大的玻璃镜,还爱惜得不得了呢。” 谧嫔笑得如锦似绣:“熹妃姐姐好歹还块小玻璃镜,嫔妾至今用的都是寻常铜镜呢。” 可惜谧嫔的话并没有给熹妃娘娘半点安慰。 第一九四章、御笔赐字 澹宁殿中,兰香袅袅。 舒锦睨了一眼西洋摆钟上的时辰,都十一点了,你们一个个要在这儿赖多久? “哟,都这个时辰了,几位妹妹不如在本宫这儿用个午膳?”舒锦笑看众人。 听得此言,识趣的熹妃已经忙不迭起身,“一不留神,竟叨扰贵妃姐姐这么久!” 敦妃亦盈盈起身,“多谢贵妃好意,妹妹心领了。” 说着,便双双屈膝一礼,辞别而去。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打发了。至于懋妃和谧嫔,都是自己人,舒锦倒真的都留了饭。 澹宁殿小厨房的厨艺一绝,眼下刚进贡了肥美的大闸蟹,三人吃得都毫无顾忌,配着极好的菊花白,倒是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便移步西花厅,吃茶消食。 懋妃这才忍不住道:“昨晚——” 舒锦只得黑着脸道:“只是留宿而已!” 懋妃虽知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但还是微微有些失落,“明明敬事房都记了档了……” 记档,不代表发生了那啥啥。 雍正既要给她面子,自然是会把事情做全。 谧嫔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皇上向来凉薄,懋妃姐姐难道今日才晓得吗?”——贵妃贤德至此,皇上也不过只是周全其颜面罢了,哪里会有真正的宠幸?好在贵妃娘娘也并不稀罕这个。 懋妃点了点头,“也罢,哪怕只是留宿也好。” 舒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为了这点事儿,阖宫高位全都跑到我宫里来了!”犯得着么! 懋妃忍不住嗤嗤笑了,“得宠的怕被你分了宠,不得宠的就更怕你复宠。这后宫不向来如此么!” 舒锦揉了揉眉心,“真是叫人心烦。”狗日的雍正,谁稀罕你留宿了? 谧嫔笑容甜甜道:“贵妃娘娘也不必心烦,为人所妒是难免。只有无权无势、无宠无位之人,才会不招人妒忌。” 舒锦知道谧嫔这是在安慰她,她更知道,哪怕没有雍正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她这个贵妃,也早已为熹妃和敦妃所妒。 如今她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但话又说回来,她优势日增,该忧愁的是熹妃和敦妃。 敦妃也无非就是更卖力去争宠罢了,而熹妃…… 懋妃低声道:“我还是更担心熹妃些……” 舒锦略一思量,道:“自我做了这个贵妃,她也不过就是挑拨一二,我只消不被她利用便是了。” 谧嫔轻声道:“熹妃如今无宠无权,嫔妾瞧着,她的心思倒是多放在四阿哥身上。” 舒锦颔首,皇帝不可靠,熹妃自然只能靠儿子。 懋妃笑道:“在这上头,咱们五阿哥毫不逊色。” 舒锦暗道:不过就是差不离的水准罢了。 “孩子们都还小,这上头,一时也分不出什么高下来。”舒锦淡淡说,“熹妃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倒也是好事。” 哪怕是为了儿子,熹妃也会谨慎小心,不会轻易行差踏错。 懋妃叹了口气:“这上头,咱们也没旁的法子,只能盼着五阿哥争气些了。” 事关储位,的确不是后宫女眷能干涉的。 舒锦莞尔一笑,道:“前阵子,陈福还送了两方巴掌大的玻璃镜,倒是还算精美,你们俩若是不嫌弃,便拿回去把玩吧。” 两方浑圆的玻璃镜,后头还镶着偌大的鸽血红宝石,着实贵气。 懋妃和谧嫔都爱不释手,连连称许。 “还真是纤毫毕现,本宫这眼角的皱纹都照出来了呢!”懋妃笑呵呵自嘲。 懋妃的年纪与雍正差不离,已是不惑之年,哪能没有皱纹呢? 倒是谧嫔尚且年轻,略显丰润的脸蛋倒映在镜中,颇有几分温婉宜人。 一时间澹宁殿中宾主欢喜,懋妃谧嫔各自揣着个小镜子满意离。 舒锦打了个呵欠,正想着回寝殿睡个午觉,却鬼使神差地掀开了镜帘子。三尺高的玻璃镜,在她看来,其清晰度不过尔尔,但比起铜镜,已经是降维打击了。 寝殿内光线柔和,藕荷色的锦帐半卷,映着那张略带慵懒的容颜。 在这面玻璃镜送来之前,舒锦一直以为,此身不过中人之姿。 其实不然。 她虽自嘲长膘长肉,但也没多胖,不过就是略丰润了些罢了。只不过雍正喜欢弱柳扶风的美人,整个后宫里自然是纤纤袅袅,也就衬得她格外胖了些。 玻璃镜中脸蛋浑圆玉润,一双柳叶眉弯弯如月,脂粉薄扫的脸蛋雪白中透着红润,眼睛鼻子嘴巴的形状都极好,哪怕不笑,也透着一股子温柔亲善。 舒锦越打量越觉得,这不就是宝姐姐式的美人么! 多好的皮囊啊! 狗皇帝真没欣赏眼光! 摘下头上华美的珠翠,舒锦伸了个懒腰,便懒懒倒在了华美拔步床上。 一觉醒来,正对镜梳妆,首领太监张守法欢欢喜喜来报:“娘娘,皇上降下御笔赏赐!” “哦?”舒锦来了几分兴致,雍正的字在历代帝王中也算是一绝了。 片刻后,便见御前总管张麟亲自捧着一副中堂,朝她缓缓展开。 正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正是昨晚雍正对她的称许。 舒锦欣赏着这几个字,笔力虬劲,庄重有骨,还带了几分飘逸潇洒之意,“好字!” 便笑着对张麟道:“还请公公好生替本宫向皇上谢恩。”又示意张守法拿了银锞子赏赐张麟,回头便将这副中堂挂在了自己的书房中。 最近忙着宫务,练字倒是有些懈怠了,以后这幅字也能每日督导她,别忘了磨炼技能。 自雍正五年的中秋节后,舒锦这个贵妃地位愈发稳固,雍正皇帝几乎每个月都会在她殿中留宿,且回回都是记档的。 当然了,都是避开了月圆之夜。 虽然每月不过一两回,不算得宠,这叫敦妃松了一口气,也叫舒锦略略安心。 后宫在她这个薄有皇帝宠爱、颇得皇帝信重的裕贵妃的治理下,倒也还算安泰,虽然争风吃醋小事屡有发生,皇太后乌雅氏也会偶尔闹点小脾气,但大体上还算安稳。 一晃眼,便是雍正六年春天了。 (本章完) 第一九五章、弘时福晋? 雍正六年,又是选秀的年份了。 自翻过年来,后宫不少嫔妃便惴惴不安起来,尤其是眼下正当盛宠的敦妃与宁贵人,她们俩比谁都担心进了年轻貌美的新人。 故而闲着没事就往舒锦澹宁殿钻。 舒锦实在是有些烦了,雍正选不选秀我咋知道?!你们俩那么得宠,就不会枕边问一问?! 虽然腹诽不已,但她也明白,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问的,越得宠越不能问!否则落在雍正耳朵里,怕是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妒忌。 “你们俩不要胡思乱想,皇上暂时还未有此意!”舒锦只得再一次申述,“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敦妃和宁贵人的小脸蛋都有些郁郁,哪里是她们胡思乱想?三年一选秀,这可是祖制!就算不为了充实后宫,那三阿哥可是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 舒锦倒是不觉得雍正会这么快再度选秀,一则劳民伤财,二则……如今没了太皇太后,那岂不是该由太后来主持选秀?而雍正的性子,怎么肯让太后做这个主? 敦妃和宁贵人也算是当局者迷了。 至于三阿哥弘时……皇子指婚,也未必需要选秀啊! 当年雍正被康熙赐婚了个才十岁的小福晋,那就是直接指的婚!没错,镂月开云殿中那位长卧病榻的皇后娘娘其实没参加过选秀!! 秀女那起码要满十三岁!十岁……这哪里是秀女,分明是童养媳呢! 可惜了这垂髫作伴的情分,最后落得离心离德。 敦妃讷讷道:“臣妾可都听说了,大公主前前后后办了好几场春宴!接见了不知多少世家大族闺秀!” 舒锦有点无语,这位怀恪公主也忒心急了点儿!不过也可以理解,齐贵人如今的身份尴尬,在三阿哥的婚姻大事上显然已经没了话语权,可不就得怀恪公主多操心些吗? 只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大公主能说了算的? 正在此事,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大公主求见。” 得嘞,说曹操曹操就到!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怀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瞥见一侧椅子上还坐着敦妃与宁贵人,便也忙补了一礼,“敦妃娘娘金安。” 至于宁贵人,连母嫔都不是,怀恪蹙了蹙眉,便只当没看见——这宁贵人紧挨着敦妃,她方才行礼,宁贵人竟也不起身避礼…… 被忽略的宁贵人亦是心生不快,就算不必行礼,好歹大公主也该跟她打个招呼、问个安好吧? 敦妃摇曳着手中盘金满绣的孔雀团扇,笑吟吟道:“大公主匆匆而来,莫不是有急事?” 怀恪道:“是有些事儿,要与贵妃娘娘请示。”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儿,怀恪显然不打算当着敦妃面说。 敦妃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底暗啐,皇子阿哥的婚事,何时轮得到一个出嫁的公主来插手了?贵妃怕是有的头疼了。 敦妃娇滴滴起身,“时辰也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 宁贵人自然也不想留下来受气,便也顺势起身,“嫔妾告辞!” 怀恪这一来,倒是把这二位给送走了。 舒锦脸色略微和缓了些,“公主坐下慢慢说吧。” “是。”怀恪便落座在敦妃的那张椅子上,“不瞒贵母妃,儿臣最近这些日子,见了不少京中闺秀……”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宫可以理解公主的苦心,可是——”怀恪的行为,便着实有些不妥了。 怀恪咬了咬嘴唇,还是将一份名单取了出来,“还请贵母妃过目。” 过个毛的目啊! 舒锦揉了揉眉心,见含霜将那折子呈递过来,还是瞥了一眼,只这一眼,不由有些纳罕。 无他,只因这折子上的闺秀……似乎家世门第都不高。没有一个著姓大族不说,还有好几个都是汉军旗的。 舒锦眨了眨眼,“公主当真青眼这几家格格?”——大公主总不可能是闲着没事给自己弟弟挑小妾吧? 怀恪重重点头,不由苦笑道:“弘时如今……哪里还有挑挑拣拣?选个模样好、性情好的姑娘便是了。” 若只求如此,舒锦倒是不好拒绝了,她叹了口气:“也罢,本宫回头替你呈给皇上便是。” 怀恪大喜,忙不迭起身郑重屈膝一礼:“多谢贵母妃!” 千恩万谢之后,怀恪方才奔着她生母齐贵人处去了。 涵秋馆,齐贵人虽然重获自由,但位份毕竟只是个五品贵人,馆中一应装饰摆设自是大不及以往,甚至颇有几分萧索黯然。 那份折子,怀恪亦多抄了一份,这会子又递给自己亲额娘。 齐贵人看过之后,老脸郁郁:“怎么没一个像样的?里头家世最高的徐佳氏,她阿玛才是个侍郎!而且她还是个庶出!你弟弟好歹是皇上的长子,怎的竟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怀恪叹了口气,苦口劝道:“品性好才是最要紧的!什么家世嫡庶都不打紧。这些格格,我都亲自观摩了,模样也是顶好的!弘时会喜欢的。额娘您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咱们今非昔比。” 一句“今非昔比”着实戳痛了齐贵人,齐贵人不由红了眼圈,“若不是我当初行差踏错,弘时也不至于只能娶这样的福晋!” 怀恪苦笑,是啊,若额娘还是四妃之首的齐妃娘娘,弘时怎么也能娶个高门贵女做嫡福晋。 “额娘,事已至此,我只盼着您和弘时余生平安。我已经拜托过贵妃娘娘了,汗阿玛……想来会准允的。”怀恪挤出一丝笑容道。 齐贵人垂泪不止。 春日渐暖,这一日,雍正陛下驾临澹宁殿,舒锦便跟使唤丫头似的奉茶。 “朕听说,前日怀恪来求你了?”胤禛眉眼未抬,语气却有些冷淡。 舒锦忙扬起笑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大公主是为了三阿哥的婚事来求臣妾的。只不过,臣妾虽然代掌六宫,但说到底也只是三阿哥的庶母,臣妾又岂敢越俎代庖?” 胤禛心下满意,暗自颔首。 舒锦这才忙不迭将那日那份折子亲自取了出来,“只是公主留下了这个,说是想请皇上过目。” 反正她只是送信的,甭管雍正心里怎么想,都怪不到她头上。 (本章完) 第一九六章、三福晋董鄂氏 胤禛沉着老脸凝视着那份烫金的折子,他只是用食指点了两下,“怀恪不懂事,你这个做母妃的不该惯着她。” 舒锦忍不住腹诽:你丫的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面上却笑着说:“公主也只是太过关心三阿哥了,皇上就看一眼吧。”说着,便展开了那折子,呈递到雍正眼皮子底下。 胤禛皱着眉头横扫了一眼,只这一眼,不由也是一怔,“这就是舒宜尔哈属意的人选?” 舒锦内心呵呵哒了,以齐贵人与弘时母子处境,难不成怀恪还能从世家大族里相看? 舒锦柔声道:“公主所求,不过就是一位品貌双全的格格罢了。” 胤禛默了片刻,“倒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舒锦将折子放在皇帝手边的紫檀炕几上,低声请示。 胤禛揉了揉眉心,“弘时虽然不成器,但婚事也不能随随便便指了。” 舒锦应了一声“是”,又趁机询问:“按照祖制,今年合该选秀,皇上是打算到时候好好选一个名门闺秀赐给三阿哥?” 胤禛忽的眉眼一抬,“你觉得呢?” 舒锦一愣,立刻明白皇帝这是在试探她,便笑着说:“臣妾是庶母,不该插手皇子们的婚事。” 胤禛却指了指那折子,“你不是已经插手了吗?” 舒锦一噎,只得讪笑道:“公主那般央求,臣妾实在不忍拒绝。” 胤禛“嗯”了一声,“知道你心慈,所以朕才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是在这里头挑一个赐婚弘时呢,还是选个门第像样的些的赐给弘时?” 舒锦无语,你刚才多说了,弘时的婚事不能随随便便指了,我还能咋回答? 舒锦只得陪着笑脸道:“虽说齐贵人不好,可弘时阿哥又没犯什么过错。皇上统共就这么几个皇子,无论是谁,婚事都得慎重甄选。所以臣妾觉得,若是世家大族里头有好的姑娘,才是首选。”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满意之色,“贵妃所言甚是。” 甚是你妹的! “不过选秀就算了,朕已有属意的人选,过两日便下旨赐婚。”胤禛淡淡说。弘时虽然不好,但他的婚事……胤禛倒是没打算再换个人选。昔日弘时成婚的时候,不过是皇孙,尚且娶了尚书希尔达之女董鄂氏,没道理叫他如今一个皇子,反倒是只能娶个中下等人家的格格。 “不过怀恪既是一番好意,倒是不妨从这里头挑一两个赐给弘时做侍妾。”胤禛复又补了一句。 舒锦腹诽:人家好端端的闺秀,没捞到正妻就算了,还得给你儿子当小妾?连个侧福晋都捞不到?! “皇上慈父之心,三阿哥和大公主定会感念在心。”舒锦忙违心地说着好听的话。 送走了狗皇帝之后,舒锦自然也不是那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便着人私底下知会了齐贵人与大公主,说皇上打算指个世家大族的格格给三阿哥,让她们娘俩放心。 大宫女含霜面含忧色,“娘娘……若三阿哥娶了高门福晋,那岂不是——” 舒锦笑道:“这样才好,也省得熹妃只把弘昼当成威胁。” 别忘了,弘时比弘历弘昼足足大了八岁! 像康熙这样长寿的君王毕竟是少数,皇子年长,便是天然的巨大优势。哪怕三阿哥的母族不成气候,但还可以有妻族作为助力! 不消几日,皇帝便正式下旨,将尚书之女董鄂氏赐婚给三阿哥做嫡福晋。至于怀恪公主名单里的小妾,则只是一句口谕的事儿,根本只是添头。 一时间,齐贵人几乎要乐疯了,后宫嫔妃也为之震惊。 熹妃的迎辉殿离着澹宁殿最近,所以第一个赶来。 “贵妃姐姐!”熹妃眉宇沉重,“皇上向来不喜欢三阿哥,怎么会给他指这么好的婚事?” 舒锦跟着叹了口气,“再不喜欢,那也是皇上的亲儿子。” 熹妃咬了咬嘴唇,自李氏败落之后,她一直以为三阿哥已经不成威胁,没想到…… “一旦成了婚,接下来便要分府,咱们的孩子尚且年幼,三阿哥却可以借助妻族在朝堂先一步聚拢势力,一旦叫他成了气候……”熹妃牙关紧咬,先帝的大阿哥那可是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人物! 舒锦暗道:这就急了? 也是,雍正没有嫡子,所有儿子都是庶出,在这种情况下,最年长的儿子自然颇占优势。 舒锦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怀恪大公主没那份心思,可弘时呢?一旦分府,有了自己羽翼,他难道就不会生出别样心思? 都嫔妃所出,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呢? 舒锦敢这么大方,一则知道雍正疑心重,此事阻拦不得,二则她更明白,弘时在雍正心目中早就出局了。 上辈子,这缺心眼的孩子可是跑去投奔八爷,跟自己亲爹唱反调啊!雍正是何等小心眼,哪怕弘时这辈子什么都没做呢,也照样没戏。 “三阿哥才学平庸,成不了气候的。”舒锦连忙宽慰熹妃。 熹妃满脸焦急,“姐姐倒是沉得住气!我可都快急死了!” 舒锦暗笑,“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熹妃咬了咬嘴唇,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之色,“这门婚事,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叫它成不了?” 舒锦无语,你丫的还真敢想!二话不说,她连忙做出了噤声的手势,“这可是圣旨!妹妹万不能一时冲动,做出这等冒险之事。” 熹妃当然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她是想让贵妃去做啊! 但眼瞧着裕贵妃如此沉着冷静,自是不可能动这个手了。 熹妃讪讪道:“我胡说八道的,贵妃姐姐只当没听到便是了。” 舒锦笑着颔首,“皇子福晋,大多数高门贵女,皇上旨意也算是意料之中。弘历日后的福晋必不逊色董鄂氏。” 熹妃挤出个笑容道:“承蒙姐姐吉言了。” 送走了熹妃之后,舒锦笑容渐渐消失,还想搅黄这门婚事?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呵呵,八成是想挑唆我去搅合吧! 这个熹妃,是越来越会打算盘了! (本章完) 第一九七章、犯蠢的齐贵人 熹妃前脚离开,懋妃与谧嫔便联袂登门。 对于自己人,舒锦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二人。 谧嫔倒是还好,倒是懋妃脸色有些不愉:“这个怀恪公主,倒是有几分心机!以退为进,叫皇上心生怜爱,生生给弟弟谋了这么好的福晋!” 舒锦深知懋妃与齐贵人的旧怨,便笑着道:“大公主不是这样心思深沉之人,也只是凑巧了。” 懋妃约莫也是觉得自己言语刻薄了些,脸色稍缓道:“倒是便宜齐贵人了!弘时成婚,只怕她趁机跟皇上求位份!” 舒锦笑着摇了摇头:“若弘时只娶个寻常福晋,保不齐皇上会复她个嫔位。但现在……” 懋妃一怔,瞬间心里便痛快多了。是啊,皇上都给弘时指了董鄂氏做嫡福晋了,齐贵人若是还嫌不足,还想谋求晋位,那就是贪心不足了! 作为庶母,懋妃跟皇子又没什么仇怨,她所愿所恨不过就是李绣茵罢了!只要李绣茵得不了好处,她就高兴了! “只是……”懋妃又微微蹙眉,“如此一来,三阿哥有了董鄂氏作为妻族,只怕日后会成为五阿哥的威胁。” 舒锦莞尔一笑:“弘时生母只是个贵人,而我可是贵妃。我有什么好怕的?” 谧嫔笑靥如花道:“贵妃娘娘说得是,贵妃之子和贵人之子,那能一样吗?三阿哥不过就是痴长了几岁,且素来平庸,他若安分守己还好,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日后只有他苦头吃!” 说实在的,贵妃之子和贵人之子……差别还真不大!舒锦默默道,尤其她这个贵妃也不过就是汉军上三旗而已。 不过她也没必要灭自己人的士气,只笑而不语。 懋妃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忽的又笑着说:“来的时候,在殿外迎面碰见了熹妃,我瞧她面色沉重,只怕是如临大敌了!” 舒锦笑道:“其实以熹妃的门第,又何需担忧三阿哥呢?” 谧嫔掩唇笑道:“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倒是轻巧!熹妃浑身上下也就那个姓值钱了!” 舒锦笑得合不拢嘴,这个谧嫔,说话愈发尖酸了! 不过倒是一针见血! 除了钮祜禄氏这个姓氏,熹妃还要啥? 论位份,也就是妃子,上头还要她这个贵妃压着。 若论父兄官位,熹妃之父不过就是个闲散的六品典仪,莫说不及敦妃,甚至比她爹耿德金官位还低! 若论恩宠,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手无寸权,甚至四阿哥弘历也不怎么讨皇帝喜欢。 啧啧,这么看来,熹妃母子与齐贵人母子相较,也只是各有千秋,分不出上下。 懋妃忍不住“噗嗤”笑了,“谧嫔这话,倒是一针见血!” 澹宁殿中立刻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正在此时,张守法匆匆进来禀报:“娘娘,齐贵人求见。” 舒锦想着齐贵人约莫是来致谢的,便叫请了进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齐贵人今日着一身海棠红旗服,脸上也是脂粉浓抹,倒是鲜艳喜庆得紧。只不过人上了年纪,穿得过于鲜艳,反倒是有些不合适了。 譬如懋妃,着一袭湖蓝色缠枝莲旗服,配秋香色坎肩,便格外显得沉稳端庄。 看到齐贵人那志得意满的样子,懋妃多少有些不快。 “给贵妃娘娘请安!”齐贵人欢欢喜喜见了礼,这才发现了坐在一旁的懋妃和谧嫔。 齐贵人笑容一滞,“哟,懋妃和谧嫔也在啊。” 说着,这才飞快屈了屈膝盖。 齐贵人心里是十分憋屈的,往日位份不及她的,如今已经高高在上,而且还板着个脸,理所当然地受了她的礼。 懋妃挑了挑眉,竟连句“娘娘”都不尊称,懋妃?懋妃也是你能叫?!懋妃脸色沉了沉,“齐贵人被放出来这么久了,看样子还是有些不适应啊!” 被当面挑刺,齐贵人心头一梗,却还得挤出个笑容打趣道:“懋妃如今身份贵重了,跟以前还真是是不一样了。”——倒是学会了装腔作势了! 懋妃冷冷道:“这人的境遇变化就是这么快,齐贵人以后多出来走动、多向高位请安,自然就能明白如今宫里的规矩了!” 被懋妃如此指着鼻子教训,齐贵人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谧嫔见状,笑咯咯道:“齐贵人今日穿得倒是喜庆,花枝招展的,像个年轻的小姑娘似的!” 这言外之意是齐贵人一把年纪还装嫩! 齐贵人老脸紫胀,懋妃就算了,昔日在她跟前巴结的一个小格格竟然也能当面对她说三道四了!!这个劳什子贵人,她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舒锦揉了揉眉心,懋妃就算了,毕竟齐贵人以前对不住懋妃,如今活该被懋妃数落。可谧嫔怎的也跟着帮腔? 哦,是了,当初谧嫔有孕,齐贵人确对她置若罔闻,这心里总归是有疙瘩的。 舒锦忙咳嗽了一声,正色问:“齐贵人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齐贵人脸色这才稍缓,“嫔妾是来向贵妃娘娘谢恩的!” 舒锦淡淡说:“这一切都是圣意,本宫并没有做什么额外之事。” “是。”齐贵人不禁心想,皇上还是疼弘时的,贵妃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如惯例那般做一回好人罢了。 舒锦又道:“若没别的事儿,齐贵人便退下吧。” 齐贵人不由一急,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您看……弘时都要娶福晋了,而且还是董鄂氏的格格。嫔妾却还只是个贵人,这到时候,嫔妾还怎么有脸喝儿媳妇敬茶?” 舒锦不由黑线,你有没有脸喝儿媳妇敬茶关我屁事?! 给你三分颜色你丫的就敢开染坊啊! 懋妃冷幽幽道:“既觉得没脸,那就别喝了!”——这种做派,本来也就不配喝这杯茶!董鄂氏的格格摊上这么个婆母,也当真是可怜! 齐贵人老脸涨红,“懋妃,你——” 舒锦看得头大,便抬手道:“好了,齐贵人,这事儿不归本宫管,你且退下吧!” 齐贵人气得直跺脚,裕贵妃这个“老好人”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嫔妾告退!”齐贵人顿时便没了好气,匆匆福了福身子,便扬长而去。 懋妃看在眼里,气得眼珠子都圆了,“好一个齐贵人,连贵妃的脸都敢甩!她反了天了!!” 谧嫔也蹙眉不止:“这齐贵人着实无礼!贵妃娘娘对她的好,算是白瞎了!” 舒锦倒是不生气,齐贵人就这么个货色,还指望她多有礼貌呢? “她既然要犯蠢,便由着她去!”舒锦轻轻嗤笑。 听得此言,懋妃倒是心下一动,是了,齐贵人还敢惦记着复位——那正好给她教训尝尝! (本章完) 第一九八章、齐贵人褫夺封号、皇后割腕 不消几日光景,圆明园就开始流言满天飞——说齐贵人不满于区区贵人位份。 好吧,这是大实话。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是懋妃散播出去的。 原本这也没什么,齐贵人那点心思又能瞒得过谁去呢?如今被人嚼几句舌根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所以舒锦也未加理会,可不成想,渐渐的风声就有些变了,说着齐贵人想要复齐妃之位! 说实在的,齐贵人肯定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只是没敢宣之于口罢了。 但现在有人替她说出口了! 舒锦忍不住把懋妃叫来询问。 懋妃一脸冤枉:“起初的确是臣妾传出去的,但臣妾可没有添油加醋。” 舒锦挑了挑眉,“哦?看样子,八成是熹妃了。” 熹妃警惕着三阿哥呢,若有机会打击一下齐贵人,熹妃娘娘肯定不会客气。 懋妃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那倒是帮了咱们了!” 舒锦暗道,齐贵人那点子小心思,哪里禁得住两个妃子的接连修理?这会子怕是吓得都不敢出门了。 这时候,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皇上刚刚下了口谕,叱责齐贵人言行不端,着褫夺其封号,令其闭门思过。” 这下子齐贵人成了李贵人了。 还记得当初,舒锦担心两个“李贵人”会混淆,倒是间接帮助李绣茵保住了封号,现在好了,封号到底还是没了。 懋妃轻笑道:“只是褫夺封号,便宜她了!” 李绣茵毕竟是三皇子和大公主的生母,罚得太重,皇子公主颜面也会跟着受损,再则……李氏那点小心思,雍正岂会不知?如今不过就是小惩大诫,警告一二罢了。 再则,雍正未尝不知,这是后宫有人在故意推波助澜。 “你也收敛着点儿。”舒锦正色提醒懋妃。 懋妃讪讪道:“我又没冤枉她……” 舒锦叹了口气:“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这李贵人如何,你也不要掺和了。” 懋妃讪讪点头,“我省得。”——她现在妃主娘娘,膝下还有三公主承欢,可不想跟个区区五品贵人玉石俱焚。 懋妃忍不住叹息:“这宫里的女人,还是得有子嗣,瞧瞧这李贵人,犯了多少过错,却还能保住贵人位份,日子过得怕是比咱们皇后娘娘都要舒坦几分呢。” “皇后?”舒锦摇了摇头,“镂月开云大病小病不断,倒真成了个病秧子了。” 懋妃笑了:“那是李贵人的功劳。” 李绣茵的红花汤的确伤了皇后的身子,可皇后如今病逝缠绵,究其根源,还是因为皇帝翻脸无情。皇帝的薄情,才是对皇后最大的打击。 再则,底下人也是会拜高踩低的,舒锦执掌六宫,虽然没有克扣镂月开云的份例,但太医也好,底下奴才也罢,都不似往常那般尽心尽力了。 再加上又不得自由,在孤寂和绝望中,假病也就成了真病。 正在此时,张守法进来禀报:“娘娘,御前传话,说皇上稍后驾到。” 听得此言,懋妃忙不迭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皇上若是问起,我会替你含糊过去。”给懋妃吃了定心丸,便叫兰若姑姑将她送了出去。 不消盏茶功夫,便叫雍正沉着一张脸来到了澹宁殿。 舒锦忙不迭请安行礼,又亲手奉茶,“皇上这是刚从涵秋馆过来?” 胤禛将茶盏哐啷一声撩在了茶几上,“她倒是愈发会狡辩了!满口只道是懋妃污蔑!哼!” 舒锦略斟酌了一下言辞,方才娓娓解释:“那日齐……李贵人来澹宁殿,确实是对位份有些不满。臣妾申斥了几句,便将她打发了。至于想复妃位什么的,李贵人却是不曾说过。臣妾也问过懋妃了,懋妃的确一时嘴碎,可着实没有添油加醋污蔑她。” 胤禛默了片刻,“罢了!这点子鸡零狗碎的破事,朕也懒得计较。” 舒锦笑着称“是”,那这事儿就算是含糊过去了。 胤禛叹了口气,“李氏这般不像样的,弘时的婚事,还是得你来操持。” 没办法,谁叫她是管家婆呢,“是,臣妾虽然没有经验,但一定会尽心尽力。”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堂事物繁多,后宫的事儿,你需严厉些。” 舒锦暗道,这是敲打她?嫌弃她对懋妃太宽容了? “是,臣妾谨记。” 胤禛顿了顿,复又道:“格格病重一事,不要叫皇后知道。” 舒锦先是懵逼了一下,格格?哪个格格?然后才恍然一惊,“皇后娘娘的母亲病了?” 胤禛一脸冷淡地说:“那么大一把年纪了,病了有什么稀奇的?” 舒锦一时无语,那好歹是你丈母娘啊! 舒锦小声询问:“要不要遣个太医去?” 胤禛面无表情道:“你看着办。” 虽说对外宣称是皇后卧病不起,所以不能打理六宫,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帝后失和。舒锦这个异军突起的贵妃少不得招惹了些闲言碎语,不过实打实的好处落在手上,舒锦也只当是蚊子哼哼,反正又没人敢跑到她面前指摘。 送走了皇帝之后,舒锦觉得还是得稍微做做样子,便着张守法去挑了个稳妥的太医,去了承恩公府,自然了,是打着皇后的名义。 只是这位格格年纪着实大了,又担心女儿在宫中的处境,便三番五次跟太医旁敲侧击,太医的口风倒是严实,可这位老格格也愈发忧心。 再好的药石,也治不了心病。 月余光景,这位老格格便撒手人寰。 人死了,雍正才终于收敛了刻薄,给了乌拉那拉家一份哀荣,追封这位老格格为多罗格格,并命三阿哥弘时前去上香祭奠。 如此隆重的丧礼,到底是瞒不住镂月开云那位了。 这一日午后,陈福慌慌张张来报,“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她……”陈福又惊又恐,忙不迭压低声音道:“她割腕了!” 舒锦惊了一下,“割腕自杀?她怎么样了?”——乖乖,该不会死了吧? 陈福擦了一把冷汗,“幸好宫女发现得早,要不然——哎哟喂,您快去瞧瞧吧!” 舒锦忍不住问:“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探视中宫。” 陈福连忙道:“您执掌六宫,自然另当别论。” 舒锦可不想犯这种忌讳,“那本宫先去请示皇上。” 陈福急得直跺脚,“皇上不在园子里!” 舒锦黑线,又不在?怎么回回出大事,这狗皇帝都不再?又去怡亲王那儿了? 陈福叹着气道:“这几日怡亲王犯了暑气,皇上去探视了。” 呵呵,没空理会丈母娘死活,弟弟一中暑,到底心疼得紧! (本章完) 第一九九章、麻烦不要自杀好伐?! 舒锦还能咋滴,只能去了! 她执掌六宫,总不能叫皇后在她眼皮子底下自戕成功吧? 纵然擅自探视中宫有违圣旨,但起码还有陈福帮她一起担着! 镂月开云殿的牡丹已经盛极而落,满地残红无人扫,倒是显得有些寥落。昔日巍峨的楠木殿虽然瞧着还是往日模样,却四处透着沉闷衰朽的气息。连佛龛上都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无人清扫。 这位往日里华贵万千的皇后娘娘冷冷清清躺在卧榻上,整个人面色无华,因为消瘦颧骨是那样突出,眼角眉梢也满是皱纹,比上次见面,生生是老了十岁。 舒锦看在眼里,不由惊了一下,这副样子,已然是半死不活了。 如今侍奉在皇后身边的,尽是些眼生的宫女太监——除了首领太监崔尽忠,其余都换了人。 “皇后娘娘?”舒锦轻轻唤了一声。 皇后没有任何反应。 崔尽忠上前朝她打千儿行礼,“贵妃娘娘勿怪,皇后她……方才闹了一场,便是这般模样了。” 舒锦一眼瞥见被薄被半掩的那只手腕……极纤细,上头草草缠绕了几圈纱布,正隐隐沁着血。 崔尽忠忙不迭搬了张椅子给她,舒锦落座在皇后床头前,忍不住叹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说着,她瞥一眼崔尽忠,知道这厮八成是皇帝的人,要不然怎的其他心腹都被杖毙了,就他还活得好好的? “崔公公,你去御药房拿些伤药吧。”舒锦淡淡说。 崔尽忠如何不知,贵妃这是想支开她?拿个伤药而已,哪里需要首领太监跑腿儿? 可这位贵妃如今才是后宫的话事人,崔尽忠如何敢不听?连忙应了声“是”,便灰溜溜退下了。 “皇上已经下旨追封你母亲为多罗格格,也算是给了老人家一份体面了。”舒锦只好努力宽慰。 皇后眼睑微微一颤,眼中有了湿润之意,“死后追封,又有何益?” 舒锦直截了当道:“对于逝者的确没什么益处,但对于生者……一则好歹是个宽慰,二则亦是保全了乌拉那拉氏的几分颜面。” 皇后处境不好,乌拉那拉氏自然跟着受罪。 皇帝肯给承恩公夫人这样的追谥,乌拉那拉家子弟日后的日子也能稍微好过些。 皇后轻轻嗤笑,“皇上只是不想世人非议他的刻薄罢了!” 舒锦暗道:现在才晓得皇帝刻薄,是否晚了点? “逝者已矣,皇后娘娘又何必闹腾?一则伤了自身,二则……甚至还有可能激怒皇上。”——雍正生气,你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皇后合了合眼眸,清泪自眼角滑落,“本宫只是想知道,皇上会不会来看本宫一眼。” 舒锦双手一摊,现在结果你看见了? 皇后“呵呵”苦笑,“二十余载夫妻情分,他竟丝毫不念!我额娘病重,他竟叫人瞒着我!我、我竟不能见额娘最后一面!”说着,皇后泪流滚滚,眼中说不尽的哀恸。 舒锦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其实皇上是去看望怡亲王了,此刻并不在园子里。” 皇后摇了摇头,“就算他在园子里,难道就会来了?” 舒锦心中暗暗摇头。 皇后缓缓将目光转了过来,她打量着眼前这位裕贵妃,倒还是往日富态模样,“你为何要来看本宫?”——若换了是旁人,那必定是来看她笑话的,但裕贵妃…… 舒锦一阵无语,你特么都割腕了!我还能无视吗? 我是掌权宫妃啊!若是叫你在我的治理下自杀了!我得担责任的好伐?! “皇后娘娘,日后吃穿嚼用,您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叫崔尽忠来跟我说,我会尽量满足您。”——麻烦不要自杀好伐?! 自杀了,你全家没好果子吃,我也得吃挂落啊! 皇后幽幽叹道:“本宫知道,自你掌权,未曾怠慢本宫分毫。” 舒锦叹气:“您现在日子,起码比李贵人禁足的时候好多了。” 皇后一怔:“李贵人?” 舒锦忙解释道:“就是齐贵人,前阵子闹腾想要复位,被皇上褫夺了封号。” 皇后顿时旧恨席卷心头,不禁咬牙切齿道:“她痴人说梦!”——本宫尚且不得自由,她居然还想着恢复位份?! 舒锦忙趁机道:“你若是真这么死了,只怕李贵人要欢喜坏了。” 皇后想到那种场景,气得鼻子都歪了。 舒锦心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用,这种时候,还是敌人更能激愤人心啊! 舒锦继续道:“李贵人如今也被皇上禁足了,不过三阿哥被指了一门极好的婚事,未来福晋是尚书希尔达之女董鄂氏,据说端庄贤淑、品貌双全。” 果然听得此言,皇后又是气不打一处,她不顾手腕上的割伤,硬生生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凭什么?!她也配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说着,皇后一把攥住了舒锦的衣袖,“你也是有儿子的人,怎的眼睁睁看着三阿哥得了这么好的婚事?” 舒锦很无语,“皇子的婚事,自有圣断,我如何能阻拦?我这个贵妃,说白了也就是个打理杂物的管家婆,若是敢违拗圣意,我这个贵妃便是做到头了!” 皇后一怔,旋即泪落,“她有儿子,所以能翻身,而本宫的弘晖……早已夭折。若本宫的孩子还活着,皇上也不会这么绝情了……” 舒锦揉了揉眉心,怎么又哭起来了。 这一会哭一会儿闹的,镂月开云伺候的宫人也怪不容易的。 “好了好了,你起码现在还锦衣玉食,谋害皇嗣这种事情,搁在旁人身上,早就没命了。比如那苏常在,妃陵坟头上草都三尺高了!”舒锦努力宽慰道。 皇后皱了皱眉:“苏氏死了?怎么死的?” 舒锦淡淡说:“产后血崩。” 皇后一愣:“产后?她何时有孕了?” 哦,差点忘了,那会子皇后已经被关了,消息闭塞,自然不晓得。 “就是被打入冷宫之后。”舒锦简短地陈述了一下苏常在的经历,无非就是她从冷宫把苏氏保下,又保她母女平安,可惜因为只是个公主,苏氏伤心忧惧之下,身子又不济,便生生崩漏而亡。 皇后沉默了良久,忍不住露出怀疑之色:“是敦妃害死了她吧?” 舒锦无语,这还真不是小年糕的锅。 第二零零章、弘小昼:娶福晋能放三天假呢!(*?ω?) 舒锦懒得跟皇后解释那么多,便道:“人都死了,计较这个又有何意?” 皇后冷哼道:“福佑死了,敦妃连个女儿都没有,日后下场不会比本宫好到哪儿去!” 舒锦双手一摊,“敦妃日后如何,我不晓得,反正她现在宠冠六宫。” 听得“宠冠六宫”四字,皇后气得鼻子都歪了。 果然,敌人过得舒坦,才是最刺激人的。 舒锦又道:“还有李贵人,就算现在只是个没有封号的贵人,三阿哥也即将迎娶福晋,兴许过两年,她就能抱孙子了。” 瞧瞧你这两个敌人,一个要当婆婆了,另一个荣宠无限。而你,幽禁此间,不得自由,啧啧,多惨啊! 如此惨烈的察觉,让皇后气得攥紧了拳头,重重捶打着床头,“凭什么!这不公平!她们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只有本宫落得如此下场?!” “冷静些吧,皇后娘娘!”瞧见她手腕的纱布上又沁出了嫣红的血,舒锦不免有些焦急,“李贵人已经年老色衰,敦妃无子且不能生育,日后难免晚景凄凉。您大可不必这般生气。” 听得此言,皇后心里这才略舒坦了些,可是……就算李氏年老色衰,也还有儿女孝顺,敦妃就算日后凄凉,可起码眼下盛宠。皇后终究是意难平。 皇后咬了咬牙:“你放心,本宫日后不会寻短见了。” 她若自裁,不但乌拉那拉氏要受到牵累,更会叫李氏和年氏这两个贱人得意! 舒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皇后深深看了这位裕贵妃一眼,“本宫不想跟个聋子似的,对外头的一切都懵然无知。” 舒锦挑眉,你这是让我给你传递消息?! 虽说皇帝只是不许任何人探视皇后,没有明言说不许通信。 舒锦深吸一口气,“可以,我可以定期给你传达消息,但也仅止于此。”——你别想跟外界联络,也别想传达出去只言片语。 这也是为了防止皇后隔空脑幺蛾子。 皇后重重点头,“好,本宫会记得你的好处。” 舒锦腹诽:只要你别闹自杀就好。 宽抚了皇后几句,舒锦这才折返回澹宁殿。 也是不巧,暮色之下,便瞧见雍正正坐在她的罗汉榻上,宛若一尊金刚。 舒锦神色一紧,忙不迭上前请罪,“臣妾擅入镂月开云,还请皇上降罪!” 甭管有多少理由,态度先摆好。 果不其然,雍正脸色当场便有所和缓。 胤禛抬了抬手,“起来吧,这也不能怪你。” 舒锦松了一口气,你丫的明白就好!说到底,皇后会自杀,还不是被你丫的给逼出来的?! 胤禛脸色仍旧有些不悦,“朕不过半日不在园子里,乌拉那拉氏便闹出这种不像样的事儿!朕念着夫妻情分,给了她母亲多罗格格的追封,没想到她还是这般不知足!” 呸呸呸!你那是不想被人非议刻薄了丈母娘! “如今没的,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额娘,她一时伤心过度,失了神志,也是难免的。”舒缓连忙柔声宽慰,“请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已经清醒,她不会再寻短见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事急从权,此事你处理得很好。以后这镂月开云,朕许你随意出入。你替朕好好监视乌拉那拉氏。” 这下子,倒是可以光明正大传递消息了,“是,臣妾遵旨。” 舒锦又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腕上伤得不轻,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一脸嫌恶:“有什么好看的?她闹得如此不像样,朕难道还要纵着她吗?!” 你真渣!而且渣得这么红果果!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也只是太过想念您了。”舒锦小声道。这么个渣男,还有什么好想念的? 胤禛摆了摆手,“不必再提她。” 舒锦立刻不敢再饶舌,“皇上消消气,好歹事情已经解决了。臣妾日后会好生看顾镂月开云殿,绝不会再闹出这种事情来。” 胤禛脸色这才和缓了许多,“后宫的事儿,交给你,朕自然是放心的。” 正在此时,御前太监张麟快步进来,躬身禀报:“皇上,春禧堂来报说,宁贵人身子不适,说是胸口闷闷的。”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儿,胤禛心情本就不佳,哪有闲心思哄女人?便摆手道:“传个太医去春禧堂便是了!” 镂月开云的事儿,陈福瞒得很好,宁贵人自然不晓得皇后割腕自杀了…… 这一出争宠,没选好时机啊。 舒锦笑着说:“夏日炎炎,宁贵人许是中暑了。” 胤禛面色冷淡,“她也着实娇气了些。” 舒锦腹诽,小妾中暑是娇气,那你弟弟中暑岂不是更娇气?! 双标狗皇帝! 恭送走了皇帝之后,弘昼正好下学归来,舒锦便叫传了晚膳,娘俩享用一大桌子珍馐美味。 “来,多吃点肉。”舒锦夹了一块陈皮兔肉到弘小昼碗里。 以前总担心这臭小子吃得太胖太圆,可自打入读后,弘小昼就肉眼可见的开始掉膘! 清朝的教育,崇尚文武双全,几乎每天都有骑射课!那运动量,绝对是拉满的。 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本就容易掉膘,可得多吃点肉蛋奶。 “嗯嗯嗯!”弘小昼闷头干饭,吃得风卷残云。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舒锦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便又给他舀了一碗虾滑。 娘俩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经向晚,舒锦合着一盏碧螺春消食,顺便询问弘小昼今日读书骑射的概况。 弘小昼一一答了,又忍不住问:“额娘,三哥要娶福晋了吗?” 舒锦嗔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关心这个作甚?” 弘小昼脸微微泛红,“那个……儿子听底下说,三阿哥今日纳了两个格格呢。” 哦,就是从怀恪公主名单里随便选了俩,一个田氏、一个钟氏。纳格格是小事,只是小轿子抬进来便是了,既无宴饮、也无歌舞,甚至皇子阿哥这个当事人还得读书上课,没假可放。 舒锦敲了敲他光亮圆润的脑门,“少管闲事,好好读你的书!” 弘小昼摸着自己被敲红脑门小声嘀咕,“听说,娶福晋能放三天假呢!” 弘小昼一脸渴望。 舒锦:-_-|| 瞧瞧这孩子,课业压力大到都想娶老婆了! 第二零一章、宁贵人有喜了!(客户端封推加更) 撵走了这个胡思乱想的臭小子,舒锦正要洗洗睡,不成想张守法却匆匆来报,“娘娘,宁贵人——有喜了!” “哦?”舒锦手中执着一支喜鹊登梅金簪,笑意若有若无。合着不是中暑,是中招了啊。 “那倒是难得的喜事。”舒锦不疾不徐道,“给她看诊的是哪位太医?” 张守法躬身道:“是秦潞秦太医。” 舒锦看着镜中自己圆润的脸庞,徐徐道:“那就叫秦太医给她好生安胎吧,对了,可禀报皇上了?” 张守法笑着说:“那是自然,今晚皇上原本翻的是敦妃的牌子,这会子已经往春禧堂去了。” 哦豁,那可是新仇旧恨相叠加啊。 “娘娘可要去瞧瞧?”张守法近前问。 舒锦轻笑道:“都这个时辰了,本宫是那等不识趣的人吗?明日再去不迟。” 明日,且有得热闹呢。 “你去准备一份贺礼。”舒锦笑着吩咐道。 “嗻!” 舒锦这个贵妃倒是一夜好眠,被抬去九州清晏侍寝的敦妃娘娘却是气得半宿无眠。宁贵人有孕,自然无法侍寝,可软磨硬泡、撒娇撒痴到半夜,雍正回到九州清晏已然困乏,自然没了那份心情,敦妃的好事终究还是被搅黄了。 翌日,舒锦送走了来请安的弘小昼,便带上贺礼,亲自前往春禧堂。 今日的春禧堂自是格外热闹,后宫数得上号的嫔妃几乎都来了,熹妃笑容可亲,正拉着宁贵人的手,满口“恭喜”云云,懋妃与谧嫔联袂而来,脸上都带着笑意,唯独敦妃寒着俏脸,一双招子像是要在宁贵人身上戳个窟窿似的! “哎呀,贵妃娘娘驾到,嫔妾有失远迎!”宁贵人拢着小腹,缓缓见了一礼。在场的三妃一嫔也忙起身行礼,口称“贵妃万福”。 舒锦笑呵呵亲自将宁贵人扶了起来,“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必拘礼。” 熹妃笑容灿烂:“宁贵人一朝有喜,皇上的赏赐便跟流水似的。” 舒锦略略一扫,便看到了旁边的翘头案上摆满了各色锦盒和无数绫罗绸缎,对于宠爱之人,雍正还是很大方的。 宁贵人笑容甜蜜,“嫔妾原不过是有些胸闷,还以为是招了暑气,不成想竟是有孕了。” 说着,宁贵人看向面色不善的敦妃,嘴角一翘道:“昨晚,惊扰了敦妃姐姐,还请姐姐见谅。”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敦妃更是气不打一处,“宁贵人好金贵的身子,有了身孕,什么都不能通禀,非要大晚上惊扰圣驾!” 宁贵人娇滴滴道:“嫔妾自不敢当金贵二字,只是身怀龙裔这等大事,又岂能不立刻禀报皇上?况且皇上素来勤政,哪里会刚入夜就歇下呢?” 敦妃气得鼻子都歪了,好一个贱蹄子,才刚有了身孕,便这般嚣张!真若诞下皇子,岂不是要骑在本宫头顶上了? “但愿宁贵人怀的是个阿哥!”敦妃咬牙切齿道。 宁贵人笑吟吟道:“多谢敦妃娘娘吉言!” 舒锦默默吃瓜,掐得可真精彩。这宁贵人也真是的,才刚怀上,非要去激怒小年糕,你就不怕置自己腹中孩子于险地? 她不过是来应个景,放下贺礼,便打算寻借口撤了,不成想春禧堂的太监欢欢喜喜来报说:“贵人、几位娘娘,皇上来了!” 昨晚不是看了半宿了吗?怎么又来?可见这宠妃有孕,在皇帝心目中就是不一般。 此时此刻,哪怕是敦妃也只得连忙挤出温婉宜人的笑容,与众人一起迎接圣驾。 “给皇上请安!”一众莺莺燕燕,娇声软语。 宠妾有孕,胤禛自是格外高兴,看到春禧堂如此热闹景象,便也只觉欣慰,“你们怎么都来了?” 舒锦腹诽:我特么还能不来吗? 敦妃抢先一步,娇声道:“昨晚皇上那样高兴,臣妾自然要来沾沾宁贵人的喜气。” 宁贵人忍不住心下啐了一口,沾再多喜气,你也是个不能生的! 宁贵人亦笑靥娇媚:“敦妃姐姐方才还说臣妾怀的是阿哥呢!” “哦?”胤禛虽不信敦妃与宁贵人会这般亲如姐妹,但能维持表面和平,也算是不错了。 敦妃暗暗切齿,脸蛋上还挂着柔美笑意:“皇上子嗣不丰,臣妾只是想着,宁贵人若能生个阿哥,皇上必定龙心大悦。” 胤禛扫了一眼年氏乖巧懂事的样子,微微颔首,“你如今的确贤惠了许多。” 这话叫敦妃心头一阵酸涩,俏脸上不免露出几分黯然之色,忍着心头的苦楚道:“臣妾无福生养,只能日夜祈祷后宫姐妹得此福分、祈祷皇上子嗣昌隆。” 这样的话,成功激起了胤禛心头的怜意,“你还年轻,叫太医好生调理着,说不准日后还有希望。” 敦妃听得此言,眼中泪水涟涟,她哪里还有希望?但还是乖巧地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关怀。” 宁贵人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咬牙,装什么可怜?!宁贵人咬了咬牙,再度扬起娇柔妩媚的笑脸,软语道:“皇上,嫔妾初次有孕,什么都不懂,有了身孕,却还以为只是招了暑气,若不是皇上传召太医,嫔妾怕是要误了保胎了。” 胤禛面色和善:“这也不能怪你,以后好好养着便是。” 宁贵人却又怯怯道:“可嫔妾到底年轻不懂事,嫔妾怕不能保养好腹中皇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舒锦若是还听不懂,那就是傻子了。 说着,宁贵人娇怯怯看向了舒锦这个贵妃:“裕贵妃娘娘温柔贤德,更要紧的是曾照顾过多位有孕嫔妃,可否请贵妃娘娘照顾嫔妾身孕?” 舒锦:mmp! 你丫的当我是什么人?! 妇产科主任吗?! 舒锦立刻笑了笑,“本宫既然奉皇上旨意照管六宫,自然会尽力照顾你的身孕。宁贵人日后若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遣人去告诉本宫。” 这就是在装糊涂了。 宁贵人咬了咬嘴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楚楚地看向了皇帝陛下,“皇上……” 狗皇帝果不其然看向了她:“贵妃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很不如何!!!! 第二零二章、被算盘精赖上了! 这个宁贵人,一边疯狂拉小年糕的仇恨值,一边又死皮赖脸赖上老娘! 你特么算盘珠子都崩到老娘脸上了! 最可恨的是这个狗皇帝,老娘都明摆着不愿意了,你还问我意下如何?!如何你奶奶个嘴儿! 狗日的渣男,你当老娘是什么人?专门给你照顾有孕小老婆的奶妈子不成?! 滚滚滚!给我滚出十万八千里! 只是,哪怕心里骂得狗皇帝狗血淋头,面上还得陪着笑脸,“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只是宁贵人才刚有孕,胎像正是不稳当,若是仓促挪宫,怕是会动了胎气。” 怀了身孕就好好闭门歇养!少闹这些幺蛾子!! 宁贵人却是蓦然眼圈一红,“贵妃娘娘不喜欢妾身吗?” 那个傻逼才会喜欢你这种人?! 舒锦忙笑着说:“宁贵人有了身孕之后,似乎格外容易多思多虑。这有孕之人,最要紧的就是安心宁神,什么都不要乱想,才能母子平安。” 被教育了一通的宁贵人薄唇紧咬,又可怜巴巴看向了皇帝陛下。 胤禛揉了揉眉心,“宁贵人的确不大懂事,所以才需要贵妃多加照拂。” 她需要我就得照拂啊?我特么欠了她啊?!舒锦内心又开始骂娘! 敦妃看在眼里,忽的笑着站了出来:“皇上,贵妃姐姐要打理六宫庶务,怕是分身无暇,臣妾倒是清闲,臣妾很乐意照顾宁贵人。” 舒锦愣了一下,那感情好! 只不过——雍正是不会答应的。 胤禛皱了皱眉头,宁贵人也是俏脸微微慌乱。宁贵人急忙道:“多谢敦妃姐姐好意,只是姐姐这般年轻,生育之事还是贵妃娘娘更懂些。” 敦妃不但不怒,反而扬起亲切的笑容:“本宫也是生养过的人,就算不及贵妃精通,也是差不离的。” 宁贵人心下气恼,便反唇相讥:“贵妃娘娘的五阿哥健壮活泼,敦妃姐姐的福佑公主却夭折了,这也叫差不离?!” 这话简直就是戳着敦妃的心窝子去的!敦妃恼恨万丈,但在皇帝面前,却是蓦然泪落,“皇上,臣妾一番好意,宁贵人她……却往臣妾的心口撒盐!” 说着,敦妃呜呜咽咽便哭了起来。 胤禛不禁头大如斗,年氏还是这么爱哭!也是宁贵人太不懂事。 宁贵人见状,急忙道:“妹妹不是有心的,还请敦妃姐姐恕罪!”说着,忙朝着敦妃行了一礼。 胤禛摆了摆手:“好了,敦妃你身子弱,照顾好自己便是了。至于宁贵人,还是交给贵妃吧。” 舒锦:mmp! 宁贵人不由大喜:“多谢皇上恩典!” 然后又朝着舒锦盈盈道:“以后,妾身与腹中孩子,便托付贵妃娘娘了。” 舒锦:滚你丫的! 说着,宁贵人又小声询问:“不如嫔妾回头叫人择个宜搬迁的好日子……” 你丫的这是一天都等不得了吗? 懋妃有些看不过去,便笑着说:“宁贵人胎像未稳,何必这般心急?等贵妃娘娘拾掇好了偏殿,自会给你选个好日子。” 宁贵人自是想今儿就把日子定下,可懋妃的话也叫她无法反驳,她面色悻悻,只得道:“那嫔妾就等着贵妃娘娘的好消息了。”——反正皇上发了话,贵妃也不敢拖延太久。 胤禛咳嗽了一声,“此事贵妃全权做主便是。” 舒锦心下呵呵冷笑,老娘若是能全权做主,鬼才要宁贵人这么个算盘精! 胤禛微微板起脸,对宁贵人道:“去澹宁殿,万事都听贵妃的,好生养胎,不许妄自任性。” 宁贵人忙娇滴滴应了一声“是”,“以后嫔妾什么都听贵妃娘娘的。” 舒锦:呵呵,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敦妃幽幽道:“只怕贵妃姐姐日后有得辛苦了!” 舒锦:可不是么! 老娘不想要,非要赛给老娘!小年糕想要,丫的狗皇帝偏生不给! 当然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敦妃哪里是稀罕宁贵人?那是看上宁贵人的肚子了! 雍正也得防备着敦妃杀母夺子呢。 迎辉殿。 才关上殿门,熹妃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个宁贵人,倒是颇有几分算计!今日这一出,闹得真是有趣!” 大宫女桂馥忍不住道:“可是宁贵人投了澹宁殿门下,贵妃的羽翼岂不是更加丰满了?” 熹妃嗤笑道:“这个宁贵人心思大着呢,她才不甘心学懋妃、谧嫔!且看着吧,等她平安诞下皇嗣,保准头也不回地跑掉!贵妃这一回,是注定吃力不讨好!” 桂馥叹气,只是在宁贵人身上讨不得好罢了,皇上只怕对贵妃要更加信重了。只是这样的话娘娘不爱听,她自然就不敢说出口了。 “娘娘所言甚是,宁贵人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贵妃也难逃挂落。”桂馥忙附和道。 澹宁殿。 懋妃谧嫔一路跟随而来,进得西花厅,才刚落座,懋妃就忍不住气呼呼道:“这个武氏,胆子倒是不小!居然算计到你这个贵妃头上来了!皇上也真是的,竟这般纵着她!” 舒锦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皇上如何看不出她的小算盘?皇上只是想保全皇嗣罢了。” 谧嫔皱了皱眉头,“敦妃难不成还敢谋害皇嗣?” 舒锦揉了揉眉心,“谋害皇嗣她固然不敢,可杀母夺子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了!” 谧嫔忍不住撇了撇嘴,“自己不能生,便惦记着旁人的孩子!”——若敦妃不惦记,贵妃娘娘也不会被宁贵人给赖上!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吩咐张守法:“把偏殿拾掇一下吧。” 懋妃忙低声道:“也不必这样着急。”——拖上几日又何妨? 舒锦笑了笑:“没这个必要。”——反正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何必惹皇帝不喜? 懋妃叹了口气:“你这个贵妃也不好当啊。” 可不是么!这个管家婆既是管着这个后宫,也得对整个后宫负责。 谧嫔小声啐道:“若宁贵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便罢了,偏生是个心思诡谲的,贵妃娘娘就算保她母子平安,她也未必会感念!” 舒锦心道,谁指望她感念了,少给我闹点儿幺蛾子就阿弥陀佛了! 第二零三章、贵人、贵妃,天差地别 苏常在死了不过一年多,那东偏殿也未曾年久失修,稍微打扫一下,添置些家具摆设就能住人。 因此不出三日,舒锦就知会了春禧堂那位可以搬过来了。 这样迅速,着实出乎了宁贵人的意料,宁贵人原以为裕贵妃肯定会拖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得她还得跟皇上哭求一通,方能挪宫呢。 于是,宁贵人便欢喜欢喜搬家了,澹宁殿为此还派遣了十几个青壮太监过来帮着搬东西,毕竟宁贵人得宠了这么长时间,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着实不少。光贵人手底下那点人手,怕是要搬到天黑。 有了这十几个太监帮忙,未至晌午,便搬完了。 宁贵人擦着头上的汗水,打量着这个崭新的偏殿,虽说还算宽敞,但许多摆设都是旧物……想到这里曾是苏常在住过的地方,而且苏氏还死在了这里,一时不禁觉得晦气。 贴身宫女银珠捧了脂粉上前,“奴才伺候您重新梳妆,再去正殿给贵妃请安吧。” 宁贵人蹙了蹙眉,“我乏了,等午后再说吧。” 银珠有些迟疑,宁贵人复又吩咐道:“焚上一炉沉香,祛一祛溽气,回头叫花房送些时令鲜花来。” 银珠应了一声“是”。 宁贵人又懒懒道:“对了,先传膳吧,都说澹宁殿的小厨房手艺一绝,我可要好好尝尝。且叫他们做得清淡精致些。” 正殿中,舒锦正抱着云子在怀中爱抚,橘子便喵呜喵呜在她脚边儿叫个不停,舒锦咯咯直笑,“你这个爱吃醋的小东西!” 只好放下云子,且将橘子一把拎起来,顺着毛一通撸。 兰若姑姑沉着脸走了进来,屈膝道:“偏殿那边,已经传了午膳了。” 舒锦淡淡“哦”了一声,“叫李守忠注意饮食。”——反正不是头一次了,李守忠知道孕妇忌讳什么。 饶是兰若好耐性,也忍不住发了火:“她倒是好大的架子,进了澹宁殿的宫门,不先来给您请安,倒是先急着用膳了!也不看看这会子才什么时辰!”——主位娘娘还没传膳,偏位倒是先传膳了! 舒锦一脸淡漠:“总不能叫个孕妇饿着吧?” 兰若深吸一口气,“娘娘,这宁贵人可不是安分之辈!” 舒锦幽幽道:“这点你是今日才晓得吗?” 兰若一噎,“难不成就这么纵着她?” 舒锦轻哼道:“也不过就这一年半载,且由着她去。”——等生完孩子,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 兰若忍不住叹气,“娘娘这个贵妃做得,也当真不容易。” 正在此时,张守法一脸欢喜地走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御前的张公公来送赏了!” 舒锦挑眉:“是给本宫的?” 张守法笑嘻嘻道:“正是!” 舒锦理了理被橘子弄乱的鬓角,“请他进来吧。” 此时此刻,偏殿正在用午膳的宁贵人透过半开的支摘窗,也瞧了真真,御前的张麟长大总管领着十几个小太监,一箱箱的赏赐抬了进来。 宁贵人不禁一喜,忙放下筷子,便亲自迎出了殿门,“张公公!” 宁贵人脚步轻盈,笑靥如花。 太监张麟见是正当得宠宁贵人,忙不迭打了个千儿,“给贵人请安。” 宁贵人欢喜地打量着那一箱箱的物什,也不晓得是什么珍宝……但必定是价值不菲。宁贵人正要开口询问,却瞧见澹宁殿首领太监张守法从正殿快步而出,笑呵呵与张麟打招呼,“贵妃娘娘有请,张总管请随我来。” 便见殿门中开,张麟挥了挥手,一众随从太监再度抬起那些箱子,便鱼贯进了正殿。 宁贵人的笑容生生凝结在了脸上。 殿中,舒锦接过了张麟呈上的赏赐单子,不由看得欢喜,这个狗皇帝,出手还是相当大方的。金锞子、银锞子、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应有尽有,生生摆满了半个花厅。 “皇上如此厚爱,本宫实在受之有愧。”舒锦笑得嘴角都扬了起来。 张麟笑呵呵道:“娘娘过谦了,您可是贵妃之尊!” 花花轿子人人抬,这澹宁殿中自是一派欢欣。 舒锦叫张守法给张麟塞了锭金锞子,这才叫把这位大总管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殿外骄阳似火,张守法似是刚刚才发现宁贵人似的,忙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哟,这不是宁贵人吗?您是来给贵妃请安的吧?您稍等,奴才这就通禀。” 宁贵人本想说不是,可张守法动作太快了,她竟是来不及出言。 殿中正忙活着清点造册,舒锦则正把玩着那一匣子金灿灿的首饰,便见张守法来报说,宁贵人求见。 舒锦挑眉,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皇帝降下赏赐,她便来了。 但她总不能把个孕妇晾在太阳底下,便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宁贵人神色复杂地被引进了正殿西花厅,一众宫女太监正忙得脚不沾地。此刻大箱子小匣子通通都被打开,端的是金灿灿明晃晃,不知多少金玉珠宝,可比日前皇上给她赏赐丰厚贵重得多。 “给贵妃娘娘请安!”宁贵人怀着酸涩的心情上前请了个安。 舒锦这才将手中的匣子撩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那匣中是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镶嵌着南珠与红宝,端的是华贵万千。 舒锦淡淡说:“你也瞧见了,本宫这里正乱着呢,你且回去歇着吧,日后也不必天天来请安,好好养胎便是了。” 宁贵人咬了咬嘴唇,心中百味杂陈,却只屈膝应了一声“是”。 大宫女含霜笑嘻嘻捧着一对赤金凤钗上前,“娘娘,您瞧这对钗子,当真是栩栩如生呢!” 舒锦仔细一瞧,“这是凤凰吧?” 刚穿越来那会子,她还以为凤凰只有皇后才能享用呢。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她当初封妃的朝冠顶上就有金凤两只,封贵妃的时候,朝冠便和皇后、皇贵妃一毛一样!上头的凤凰多了去了! 莫说是凤凰了,以她如今的位份,连龙纹都用得。——连封嫔朝服上都绣着龙呢! 没错,嫔就可以用五爪龙纹了!——不是四爪!四爪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叫龙,那叫蟒! 履雪笑着捧了一串珠子挤了过来,“这串东珠手串才叫金贵呢!娘娘您瞧瞧,这珠子硕大圆润,分明是二等东珠呢!” 这声音清亮,宁贵人亦是听了个真真,皇上从未赏赐过她凤钗,更遑论二等东珠了。 贵妃、贵人……虽然都带个“贵”字,却是天差地别。 过了个母亲节,把自己整感冒了。 换季时节,大家晚上睡觉千万要注意保暖啊! 第二零四章、不要脸的宁贵人 舒锦接过那二等东珠手串,忍不住嗔笑:“你们俩扯着嗓门作甚?”——这是生怕宁贵人听不见啊! 含霜吐了吐舌头,“谁叫她这会子才来请安?还摆着张脸,娘娘是欠她的不成?” 履雪笑嘻嘻道:“就该叫她知道,这凤钗也好、东珠也罢,哪里是她配享用的?” 舒锦捻着那串东珠,笑着摇了摇头:“东珠也就罢了,这凤钗倒也没那么严苛,民间也常用。她若想戴,自可去打一支。” 虽说嫔位朝冠顶上只用金翟,妃位才用金凤。不过关于凤凰的佩戴,着实没那么严厉。寻常人家的妇人也常戴凤钗,民家婚嫁也用凤冠霞帔,也没见朝廷管这个。 履雪低声道:“民间用的那是翟鸟,看着像凤凰罢了。” 的确,严苛来说,平明百姓凤冠上不是凤凰,而是翟鸟。可是若真有人的违制了,也基本没人管。 且翟鸟与凤凰真的很相似,都是大尾巴的瑞鸟。只不过凤凰有华丽的头冠、五彩的羽毛。不过金凤嘛,就看不出五彩来了。 舒锦把沉甸甸金凤钗子在鬓角比了比便放下了,“好了,都收起来吧。” 凤凰华丽大气,凤钗自然不能小了,而舒锦甚少佩戴这样沉重的首饰。 “本宫有些饿了,传膳吧。”瞧着一应赏赐皆已登记造册,舒锦这才觉得腹中饥馑。 到了贵妃这个级别,吃穿嚼用比起妃位自是更胜许多。明面上猪肉、羊肉、鸡鸭自是怎么吃都吃不完,除此之外,若想吃点稀罕的野味,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澹宁殿的正殿与偏殿,不过就是几步路。才刚用了午膳的宁贵人,透过支摘窗便能看待十来个太监捧着膳食,鱼贯进入正殿。 “贵妃传膳,原来是这么大的阵仗。”宁贵人忍不住酸溜溜道,虽然膳食都盖得严严实实,但起码也有二十来道菜……还真是奢侈。 大宫女宝珠也跟着酸溜溜道:“人家可是贵妃娘娘呢!” 宁贵人扫了一眼饭厅中正在拾掇残羹冷炙的宫女,她一餐午膳,不过五六道菜……想到此,宁贵人顿时郁结。 银珠见状,连忙宽慰:“小主如今有了身孕,等生下皇子,为嫔为妃也是指日可待。” 宁贵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就算是皇子,也不过封个嫔。可嫔比起贵妃,还不是天差地别? 宝珠连忙嘴甜地道:“一定是个皇子,小主又这般得宠,何愁没有做贵妃一日呢?” 银珠蹙眉,为嫔为妃也就罢了,贵妃那是能随便当得的吗? 宁贵人听了这话却十分欢喜,嘴上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好生保养龙胎……” 说着,宁贵人神色一凝,正色道:“宝珠,以后替我好生盯着膳房。” 银珠忍不住道:“小主,澹宁殿的膳房素来谨慎,何况上头还有贵妃,断不会出了差池。” 宁贵人有些不悦地道:“我总不能事事都靠贵妃,尤其这入口之物,必须再三小心。” 银珠很想说,您都进了澹宁殿了,还说不靠贵妃? “小主放心,奴才会仔细盯着的!”宝珠飞快应下,一脸忠心耿耿。 银珠一脸无奈,宝珠跑去盯着澹宁殿的膳房,叫贵妃知道了,心里该怎么想? 且说这偏殿的宁贵人,舒锦叫她不必日日来请安,她倒是听话,也就隔三差五来正殿问个安。 如此耳根子倒也还算清静。 这一日,日上三竿,舒锦正在咔咔盖印,宁贵人便又来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宁贵人盈盈见了一礼,脸上也陪着笑意。 舒锦放下贵妃金印,淡淡扫了一眼武氏,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宁贵人侧身落座,目光瞥见那满桌的折子,“嫔妾……是不是叨扰贵妃了?” 是有点…… 舒锦嘴上道:“不打紧。” 宁贵人娇滴滴一笑:“贵妃娘娘是大忙人,嫔妾亦不敢日日来叨扰。” 侍立在侧的大宫女含霜脸上布满霜色,什么“不敢日日来叨扰”?分明是不想规规矩矩天天请安!换了是别的宫,哪个偏位敢如此拿乔?!偏生娘娘还纵着她!真真是气煞人也。 舒锦挑眉:“有事儿吗?”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宁贵人俏脸一僵,旋即道:“方才秦太医来请了平安脉,说嫔妾胎像安好。” 舒锦点头:“那就好,既然安好,便回去歇着吧。”——赶紧滚吧。 宁贵人一噎,又急忙道:“秦太医到底年轻了些,还不到五十岁呢。嫔妾有些不放心,贵妃娘娘可否为嫔妾换一位经验老到的太医?” 舒锦无语,咋滴,想换周程周太医? “周太医倒是医术老练,只是你需多给些赏银。”舒锦直接了当地提醒她。 宁贵人俏脸更僵,“嫔妾只是个贵人,手头并不宽裕。” 舒锦冷眼撇过宁贵人小两把头上那只嵌南珠的凤钗,不宽裕,还给偷偷给自己打了只凤钗?! 含霜终于忍不住了:“贵人的意思是,我家贵妃娘娘还得替你掏赏银?!” 含霜如此直白的质询,叫宁贵人面皮一涨:先前的苏常在还有谧嫔,难道不都是如此?! 只是这样不要脸的话,宁贵人到底说不出口。 舒锦不咸不淡说:“行了,能做得太医,医术都不差。你收收心思,回去好生养着,比什么都要紧。” 麻蛋,还想占老娘便宜?你以为你是谁啊! 宁贵人面色紫涨,只得起身告辞。 含霜气哼哼道:“她头上的凤钗怕是有二两重了,怎的不拿来打赏周太医?!居然惦记起娘娘的私房来了!真不要脸!” 舒锦摇了摇头,飞快处理完手头的宫务,并移交兰若负责审核,在兰若无奈的目光中,吩咐道:“准备肩舆,这几日镂月开云那位脾胃不和,本宫且去瞧瞧。” 顺便找皇后吐个槽。 舒锦如今可以随意进出镂月开云、甚至慎德堂,只是谨嫔那儿,她自是懒得去。此去镂月开云,也算是兑现同皇后先前的承诺。 一个人总是憋着,也是会憋坏的。 这后宫里有不少人盼着皇后死,她却希望这位皇后娘娘长寿些。 毕竟皇后死了,少不得前朝有人要提立继后。而她的身份,终究是不适合的。 第二零五章、看望无期徒刑的皇后 镂月开云,进入楠木正殿,舒锦一个眼神,张守法就立刻与那崔尽忠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去喝茶了。 崔尽忠如今也不是很尽心监视,当然了,主要是不敢不给舒锦这个贵妃面子。 这楠木殿中有些闷热,舒锦蹙眉一扫,却见那青花瓷海水龙纹大缸中的冰竟已融化殆尽。 这会子可还不到午后最热的时候呢。 “这冰……可是内务府克扣了?”舒锦不悦地问。 大宫女履雪道:“怎么会呢?内务府都是足量发放,可到了镂月开云这边,就不好说了。” 哦,明白了,是镂月开云的奴才侵吞了皇后的份例。 也是,皇后都这个处境了,哪里还管得住底下人?连崔尽忠都不尽忠了,更遑论旁人了。 “回头叫张守法好好查一查,该打板子的打板子,打了之后撵走,再换一批新的。”舒锦冷着脸道。 “是,奴才记下了。”履雪连忙应声。 皇后正歪在内室的罗汉榻上,手里摇着一柄半旧不新的团扇,贝齿几乎咬碎,“本宫现在心都寒透了,还在乎这点冰例?” 舒锦黑线:不在乎的话,你咬牙切齿作甚? 舒锦福了福身子,便去罗汉榻上落了座,“宫里奴才,跟红顶白、拜高踩低都是常事,我若不晓得便罢了,若是发现了,必定是要严惩的。” 皇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舒锦的眼神有些埋怨:“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舒锦无语:你特么是无期徒刑人员,哪里能立马就来探监? “主要是前阵子园子里也无甚大事。”舒锦道。 皇后挑眉:“你既来了,也就是说,后宫又出了大事了?” 舒锦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宁贵人武氏有喜了,还央着皇上搬到我宫里了。” 听得此言,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端的是幸灾乐祸,“谁叫你总做好人?现在被人给赖上了吧?!” 舒锦无语凝噎,却还真没法反驳! 皇后大笑一通之后,却狠狠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不要脸的玩意儿!怀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当自己是姑奶奶啊!” 舒锦黑线:注意点,你可是皇后!能不能不要跟个街头泼妇似的? 舒锦叹道:“皇上看重子嗣,她自然身娇肉贵。罢了,我照顾孕妇也不是头一回了,等她生完孩子,就算不用我撵,她也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皇后撇了撇嘴:“皇上叫你照顾,你便照顾,你可真听话!” 舒锦恨不得翻白眼,“不听话,便是您这样的下场!” 皇后被这话给噎了个半死。 舒锦摆了摆手,“我也不是来跟您吵架的。我现在的身份权柄,是怎么来的,皇后娘娘比谁都清楚。我又如何敢跟皇上唱反调?” 好在雍正也不白嫖她,起码银子给得足足的。 皇后哼道:“你倒是真能忍,容着个狐媚贱蹄子算计到自己头上。若换了是本宫——”皇后眼底泄露出丝丝冷芒。 知道你够狠,所以你现在被关起来了。 “好了,不说宁贵人了。”舒锦理了理袖子,“这镂月开云我也不能常来,以后有什么事,你大可叫崔尽忠去澹宁殿找我。” 皇后脸上划过恶色,“对本宫忠心耿耿的人都被皇上杖毙了,他——一个背主的狗奴才!” 舒锦淡淡挑眉:“所以才要光明正大用他。” 皇后不得不承认裕贵妃这话有理,可心里着实不舒坦,便转而问:“慎德堂那个贱人如何了?” 舒锦道:“不好不坏吧。” 皇后眼中尽是恨意:“敦妃没寻机会要了她的贱命?” 舒锦摊手道:“现在是我掌管六宫,怎能叫敦妃随随便便杀人?何况还有宣太妃明里暗里照拂,谨嫔日子倒也过得去。” 皇后冷哼一声,“便宜这两个贱人了!” 皇后这是巴不得敦妃和谨嫔玉石俱焚呢! “主要是敦妃不及从前得宠了,自然不敢轻易妄为。”真惹怒了雍正,也只会便宜了宁贵人。 皇后恨恨道:“本宫等着她失宠那一天!” 行叭,有活下去的斗志就好。 舒锦缓缓起身,“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皇后一愣:“这么快?” 舒锦道:“我现在忙得很。”——其实主要是镂月开云着实闷热,才坐了这么一会儿,舒锦就出了一头汗,她可不想陪着皇后在蒸笼里唠嗑唠太久。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别输给那几个贱人!” 你指的是谁?敦妃?熹妃? “放心,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没道理会输给旁人。”舒锦面带自信之色,福了福身子,“臣妾告退。” 走出镂月开云,晌午的热风扑面而来,又激得她满头热汗,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热啊。 舒锦坐上仪舆,着太监寻个阴凉小路绕回澹宁殿。 她的殿中凉气习习,又伴着花香,端的是舒爽,又用了一盏凉茶,舒锦方才觉得有几分饥馑,这才叫传了午膳。 午后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实在扰人安睡。 只得叫了水、擦洗了身子,又换上清爽透气的香云纱衣衫,方才觉得舒坦了些。 张守法此刻才姗姗归来,“镂月开云已经处置妥当,请娘娘放心。” 舒锦“嗯”了一声,“今年暑热难耐,这冰例上要格外盯着些,尤其是几个年幼的公主阿哥处,切不可叫他们招了暑气。” “嗻!” 最近天气热,懋妃都不敢带三公主出门了。 大宫女含霜为她打着扇子,她则兀自吃着一盏冰镇的雪梨汤,没有空调的时代,就是难熬。 下午过半,宣太妃处遣了一位老嬷嬷前来,这位嬷嬷亦是科尔沁的陪嫁,不过汉语还算熟稔,“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锦忙端正身子,“可是宣太妃处有什么事?” 那嬷嬷道:“多谢贵妃关怀,太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慎德堂的谨嫔中了暑,贵妃可否派一位太医去瞧瞧?” 舒锦心道,怕是冰例被底下奴才给侵吞了……回头叫张守法再去处理一下吧。 舒锦点头道:“本宫这就叫人安排。” “多谢贵妃娘娘!”那嬷嬷连忙谢恩不迭。 昨天少发了一章,今天补上。捉虫 第二零六章、钢铁直男雍正 虽说舒锦这个贵妃如今位高权重,但雍正并不常来澹宁殿。 即使如今澹宁殿多了个宁贵人,雍正依然维持着原有的驾幸频率。 这样日子,可就叫宁贵人过得更加不安了。——从前她住在春禧堂的时候,不但常有召幸,皇上也时常驾临。虽说如今有孕不能侍寝,可皇上怎的也不常来看望她? 这冷不丁,竟像是失了宠似的。 如此一来,反倒是叫敦妃承宠渐多,甚至安常在、汪答应、伊答应几人亦比往常多得宠幸。 这可就叫宁贵人更加不舒坦了。只得咬牙绣荷包、绣香囊,着人送去九州清晏。 争宠这事儿,宁贵人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过了没几日,皇帝竟真的驾临了。 正殿中,舒锦放下手头正在处理的杂物,笑着迎接这位皇帝大爷,“皇上有些日子没来,宁贵人可惦念得紧呢。” 偏位那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主位的眼睛呢? 胤禛忽的想到,前几日宁贵人好似是叫人送了香囊……还绣的鸳鸯。他虽不喜鸳鸯,但想着毕竟是私底下传情,不曾张扬,便罢了。 胤禛只道:“武氏交给你,朕放心。” 舒锦腹诽:你放心我,我还不放心宁贵人呢! 正在此时,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皇上、娘娘,宁贵人求见。” 舒锦挑眉,动作倒是蛮快的,便看向了雍正。 胤禛抿了一口茶,才道:“天热,让她进来吧。” “嗻!” 如此,不消片刻,便见宁贵人一袭娇媚的桃粉旗服,步履急促地走了进来,俏脸上含情脉脉,声音也是娇滴滴婉转:“皇上~嫔妾给皇上请安!” 请了皇帝安,宁贵人倒也没忽略了舒锦这么大个主位杵在那儿,也忙不迭袅袅娉娉福了福身子:“给贵妃娘娘请安。” 胤禛抬了抬手,“午后日头正毒辣,何必从偏殿出来。” 宁贵人娇羞地抬起小脸,“皇上驾临,嫔妾又怎能不来见驾?何况……嫔妾已经半个月都没见到皇上了。” 胤禛淡淡说:“也才半个月而已。” 宁贵人俏脸一噎。 舒锦暗笑:勾搭直男,的确是比较费劲的。 舒锦吃瓜吃得香,自然笑脸盈盈,“宁贵人坐下歇歇吧。”便又吩咐旁边的宫女含霜,“宁贵人有孕不宜饮茶,给她来一盏核桃酪吧。” 宁贵人翩翩落座,一脸娇柔地道:“多谢贵妃娘娘,嫔妾最喜欢核桃酪这种香甜可口的饮子了。” 瞧着甜美可人的小模样,难怪狗男人喜欢这种款式的姑娘。若宁贵人人前人后都能如此,舒锦也会喜欢的。 胤禛仔细打量了宁贵人一眼,旋即颔首,“朕瞧你气色红润,看样子贵妃把你照顾得很好。” 宁贵人俏脸一噎,她正准备不动声色上眼药呢! 舒锦几乎忍不住要喷笑,宁贵人气色红润?那分明是胭脂好伐?!要来勾搭皇帝,自然要打扮得千娇百媚,胭脂自然没少用。 一个又渣又直的男人,分不清胭脂红还是脸色红,倒也正常。 宁贵人只得挤出个笑容道:“贵妃娘娘当然没有亏待了妾身,只是妾身初来澹宁殿,还是多少有些不适应。” 胤禛听了这话,有些不大高兴:“是你自己非要来的,若住得不舒坦,可以搬回春禧堂。” 舒锦连忙咬住唇舌,这才没有爆笑,这狗皇帝真是个钢铁直男啊! 宁贵人俏生生脸蛋上露出了委屈之色,“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多住些日子,自然会慢慢适应的。” 胤禛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那就好。” 说罢,胤禛又看向他的贵妃耿氏,“朕听说,你前阵子处置了镂月开云和慎德堂奴才?” 舒锦正色颔首:“是,底下奴才侵吞主子份例,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以至于皇后和谨嫔难以度夏,谨嫔甚至还曾中暑晕厥了过去。” 听得此言,宁贵人忍不住道:“皇后和谨嫔,不都是犯了大错的人么……” 胤禛听得脸色一沉。 舒锦察言观色,也板起脸来道:“皇后和谨嫔有错,皇上也已经惩处了。她们二人名位尚在,便容不得奴才欺侮!” 宁贵人虽不赞同,但也看到皇上脸色不喜,便立刻怯生生道:“嫔妾多嘴,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胤禛亦板着脸道:“你不懂宫务,以后不要插嘴便是。” 宁贵人心下幽怨,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又软语道:“嫔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贵妃娘娘太过辛苦……” 你要是不来,我当然不会辛苦!舒锦腹诽了一句,旋即露出微笑:“宁贵人大可放心,这点事物,还累不着本宫。” 宁贵人立刻甜甜道:“贵妃娘娘精敏能干,什么都能处理妥当,不像嫔妾,什么都不懂。” 这与其说是恭维舒锦,倒不如说实在展现自己楚楚可怜。 胤禛倒是觉得这话说得极对,便对耿氏道:“宁贵人确实柔弱无能了些,贵妃且费心照管着吧。” 柔弱也就罢了,“无能”可不是什么好词。舒锦又险些爆笑如雷,谁叫你非要树什么傻白甜人设?落在狗直男眼里,可不就是个徒有美貌的废物点心么。 宁贵人几乎咬碎了银牙,但还得陪着笑脸。 “请皇上放心,臣妾也不是头一次照顾有孕嫔妃了,宁贵人年轻康健,定能为皇上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嗣。”舒锦忙微笑道。 胤禛满意颔首,“你的本事,朕自是信得过。” 说罢,胤禛便要起身离去。 宁贵人这才急了,“皇上!为嫔妾看顾胎像的秦太医……似乎并不是妇产千金一课最好的大夫,嫔妾想让周太医为嫔妾安胎。” 舒锦挑了挑眉,又想拿皇帝来压老娘? 胤禛自然知晓宁贵人的娇气性子,便看了耿氏一眼。 舒锦忙笑着说:“自诊出有孕,便是这位秦太医为宁贵人安胎,秦太医医术稳妥,且一直尽心尽力。这无端端便要换太医,只怕会寒了秦太医的心。” 胤禛点了点头,便对宁贵人道:“朕早先就说过,以后万事都听贵妃的。你难道忘了吗?” 宁贵人俏脸几乎憋红,“可是、可是,周太医医术更为老练……” 胤禛面色一沉,“好了,你若是再任性,就自己回春禧堂!” 皇帝变脸,宁贵人也不禁心头一颤,嗓子瞬间便哑了。 舒锦忙笑着说:“宁贵人就是太多思多疑了,臣妾也时常有些无奈呢。”——这就是在上眼药了。 胤禛面色更加不喜。 宁贵人面色一紧,急忙解释道:“嫔妾不是有意烦扰皇上和贵妃的,嫔妾初次有孕,只是想腹中皇嗣更加安稳些罢了。” 胤禛冷冷道:“你好好在偏殿养着,不要胡思乱想,自然会安稳!” 宁贵人垂下头,弱弱称“是”。 “好了,你且退下吧,朕还有些事物要交代贵妃。”胤禛冷着脸吩咐道。 宁贵人虽不愿离去,但更不敢在皇帝生气的时候不听话,娇怯怯福了福了身子,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二零七章、膳食风波 宁贵人走后,胤禛皱了皱眉心,“她最近一直如此吗?” 舒锦笑着说:“往日倒是不至于这般,今儿想必是皇上驾临了,宁贵人便格外痴缠些。” 胤禛眉宇间有些不喜,“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还这般不懂事。” 舒锦装得像个慈悲圣母似的,“宁贵人也不过才十九岁,难免小女儿心性了些。”话说雍正可都年逾四十了!睡了人家小姑娘,还嫌这嫌那的。 胤禛缓缓叹了一口气,“年氏还有武氏,朕不过就是稍宠了几分,便都恃宠而骄。”说着,他摇了摇头,很是不悦的样子。 舒锦腹诽,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伺候你这个糟老头子,不恃宠而骄一下,岂不是白瞎了自己的付出? 舒锦陪着笑脸:“等宁贵人生了孩子,真正做了母亲,想必就会懂事些了。” 等生了娃,若是身材走形,那肯定是要失宠,只要一失宠,保准就会成为雍正心目中的“懂事”嫔妃! 后宫里这样的嫔妃不在少数!但喜新厌旧的雍正可从没稀罕过! “但愿吧。”胤禛神色有些凉薄,“年氏最近倒是比往常懂事了些。”——虽然未必是真的懂事,起码表面上温顺了许多。 舒锦暗道,敦妃这是趁着宁贵人怀孕无法侍寝,所以赶紧争宠呢。 略交代了几句,雍正就回九州清晏殿批折子了。 舒锦也得继续忙活她的宫务。 正在此时,后头膳房管事太监李守忠滴溜溜过来打小报告,“娘娘,最近宁贵人身边的宫女宝珠总是往后厨钻……” 舒锦顺手咔地盖好贵妃大印,才缓缓抬起头。 李守忠立刻继续道:“那个宝珠总是盯着宁贵人饮食,从下锅便开始盯梢,碗碟食盒什么的一应都要经手检查,好似咱们要害宁贵人似的!” 侍立在侧的大宫女含霜听到此处已是一脸不忿:“既信不过娘娘,还来澹宁殿作甚?!” 舒锦抬了抬手:“无妨,既是宁贵人的饮食,她想叫人盯着便盯着,左右咱们膳房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守忠却一脸委屈,“娘娘,这个宝珠也太放肆了些!她还总是嫌弃宁贵人的饮食太过省俭,话里话外还怀疑奴才从中克扣!却也不想想,一个贵人的用度能有多少?她自己心目没数吗?” 舒锦挑眉:这是纯属找事了。 含霜低声道:“娘娘如今是主位,大可下令处置这个贱婢,也好杀鸡儆猴。” 舒锦叹了口气,这个宝珠似乎是宁贵人的贴身心腹,若是处置了,这少不得偏殿又要闹腾。 可也不能就这么纵容着,“含霜,你去把宁贵人叫来。” “是!” 片刻后,宁贵人一副慵懒地样子来到正殿,“娘娘紧急传召,不知有何吩咐?” 舒锦淡淡扫了宁贵人一眼,如今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一个叫银珠、一个叫宝珠,此刻倒都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舒锦拿起一份折子,展开了念道:“贵人的每日猪肉六斤、羊肉每月十五盘、鸡鸭每月八只,粳米每日一升二合、面粉两斤、白糖两斤、香油三两五钱、豆腐一斤、鲜菜六斤——” 宁贵人起初懵了一下,一时不明贵妃突然念她的食材用度作甚,她忍不住打断:“贵妃娘娘说这个做什么?” 舒锦淡淡撂下折子,“你自己每日是什么用度,你自己不清楚吗?” 宁贵人听出贵妃言语里指责之意,忍不住犯屈,“嫔妾不明白贵妃的意思。” 舒锦冷眼扫了一眼那个叫宝珠的宫女,这宫女脑袋都要埋到胸膛里了,她倒是很明白的样子。莫非……是这个宫女自作主张,跑去膳房给自己主子叫屈了?哼,倒是个忠仆! 舒锦直接了当道:“你的宫女跑去后厨,跟李守忠嚷嚷,说你的饭食太省俭!怎么,这是嫌弃皇上给你的用度太少了?!” 如此偌大一顶帽子落下,宁贵人也不免神色一紧,她急忙道:“嫔妾绝无此意!” 那宝珠更是吓得噗通软到在地,“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只是瞧着贵人吃得不和胃口,只是想让膳房多用心些。” 舒锦冷笑:“怎么用心?你难道不晓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你家贵人是什么用度,自然就只能做出什么样的饭菜!”——份例里只有猪肉羊肉鸡鸭,难不成还想吃熊掌驼峰?!摆明了想让老娘自掏腰包贴补你啊,想得倒是美! 宁贵人额头沁出冷汗,自知这是被贵妃逮住把柄了,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宝珠,便一咬牙也跪了下来,“最近天气热,嫔妾又总是孕吐,宝珠才误会是膳房不尽心,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倒是很袒护自己人。 舒锦其实不过就是想敲打一二,省得在我的地盘还对我挑挑拣拣。 “你怀着身孕,无论何时都不必行此大礼。”舒锦淡淡扫了一眼另一个叫银珠的宫女,“还不快把你家贵人给扶起来。” 银珠见状,忙不迭上去搀扶宁贵人。 宁贵人起身后,便哀求道:“宝珠不是有意的,还请娘娘念在她是初犯,宽宥则个。”说着,宁贵人又屈了屈膝盖。 舒锦扫了一眼地上那个颤抖的宫女,这会子倒是胆小如鼠了,怎的在后厨那么嚣张? 她蹙了蹙眉,“以后管好你的奴才,若是再犯,澹宁殿必然容不下这等刁奴!” “是是是!”宁贵人连连应诺。 舒锦瞧着武氏今日态度还算不错,便和缓了几分,“以后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吩咐膳房,只要是不妨碍龙胎,本宫会尽量满足你。”——虽然她也不乐意自掏腰包,但是若是给点额外的吃食,便能堵住宁贵人的嘴,叫她不要再脑幺蛾子,那还是值得的。 宁贵人一愣,贵妃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多谢贵妃娘娘!”宁贵人虽猜不透贵妃的心思,但还是连忙谢了恩。 “行了,天热,你且回去歇着吧。”恩威并施之后,舒锦送客了。 兰若姑姑亲自将宁贵人送出了正殿。 大宫女含霜犹自有些不忿,“娘娘怎么也不处置那个宝珠?最起码也该撵了才是。” 舒锦淡淡说:“我瞧着宁贵人对她多有维护,若是逐出去,怕是宁贵人要哭闹。”——到时候闹到皇帝跟前,只怕她这个贵妃也会成为皇帝眼中“不懂事”的嫔妃了。 说着,她又转脸吩咐李守忠,“以后,宁贵人若是点菜,她份例里若是没有,便可以用的本宫的。只要不是孕妇忌讳之物便可。” 李守忠忍不住嘀咕道:“奴才就是担心这样会惯坏了宁贵人。” 舒锦却道:“不打紧。” 反正等她生了,就得立马给老娘滚蛋。 存稿持续锐减中…… 我想我应该是流感,最近好像传播得挺厉害,不少人都中招了。 我现在的状态是:宝娟,我的嗓子! 还有点忽冷忽热、鼻塞,不算太严重吧。 今天傍晚感觉好点了。 希望能尽快痊愈。 希望存稿君坚持住……加油! 第二零八章、茶里茶气小年糕 在舒锦的一通恩威并施之后,偏殿倒是安生了许多。 那个叫宝珠的宫女被宁贵人罚做三等宫女,去后厨提膳的差事也交给了银珠和另一个小太监。 随着溽暑消退,秋日渐爽,宁贵人的孕吐总算有所缓解,胃口也渐渐敞开,到了这会子,才大着胆子,偶尔要点燕窝、花胶、乌鸡什么的……舒锦也都允了。 反正皇帝对她赏赐十分丰厚,这点支出,可以轻松覆盖。 皇帝偶尔有驾临,宁贵人也再没了抱怨之词,甚至还愈发嘴甜,时常在皇帝勉强恭维她贤德大度云云。 呵呵,这就叫吃人嘴短? 这个宁贵人倒是也挺好收买的。 这一日头号宠妃敦妃娘娘来到了舒锦的澹宁殿,舒锦想到偏殿的宁贵人,本不想迅速打发了,可敦妃却陪着笑脸,还带了贵重贺礼。 “这是日前刚刚进贡的徽墨‘紫玉光’,是皇上所赐。臣妾试用了一下,不但落纸如漆、色泽黑润,气味也是极雅致。臣妾想着贵妃姐姐也是雅人,特意挑了几块好,献予姐姐。”敦妃娇声婉转,舒锦总不好伸手打笑脸人。 这个小年糕,不闹事的时候,是真的赏心悦目。 怪不得雍正喜好这款。 虽说舒锦算不得什么雅人,但也知道这徽墨乃是贡墨中的上上品,她素日里用着也觉得甚好。 敦妃送的这一盒徽墨不但成色一流,且以金漆绘制花鸟,甚是精美,留着做收藏也是极好。 舒锦拿起一块墨锭闻了闻,“的确比往年的徽墨香气更馥郁些。” 敦妃言笑晏晏:“可不是么,臣妾还多带了一盒,想送给宁贵人,她怀着身孕,难免无聊,多读读书、写写字也是好的。” 舒锦挑眉,宁贵人自来了澹宁殿,便甚少外出,纵有外出,也不去太远的地方。几个月下来,倒是与敦妃没了交集,如此也就没了冲突。一时后宫都和谐了不少。 小年糕这是见不得后宫安宁啊。 “你心意固然是好,只是这墨香……如此馥郁,里头八成是掺了麝香的。此物若是送给宁贵人,只怕敦妃就难逃谋害皇嗣之嫌了。”舒锦徐徐道。 敦妃也是愣了一下,脸色唰地难看了起来,“麝香?!墨里居然还有麝香?!我当年怀福佑的时候——” 舒锦暗道,敦妃看样子是真不晓得。 便笑着说:“当然不是所有的墨里都有,这种气味格外馥郁的上等墨锭里头才有麝香。这麝香可是名贵香料,寻常墨里是没有的。” 敦妃忍不住连忙回忆自己当初有孕的时候,用的墨……她到底还是想不起来了,因为那会子身子倦懒,倒是甚少动笔墨。想到此,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敦妃又忍不住苦笑,她的福佑早已夭折,现在在乎什么麝香不麝香的,又有何益? 其实舒锦实属夸大其次,墨锭里那点麝香,根本不至于造成滑胎。 何况,谁特么整天拿着块墨锭闻来嗅去? 至于没有身孕的女子,就更没有妨碍了。 舒锦忙笑着叫兰若把徽墨收了起来,“其实就算是上等徽墨,里头的麝香份例也极少。只要不是日日使用,想来也是没有妨碍的。只不过,若是送给宁贵人,只怕她要多心了。” 提到宁贵人,敦妃眼底划过一丝不屑之色,“臣妾听说,如今宁贵人倒是过得十分舒坦,哪怕想吃龙肝凤胆,娘娘都会设法给她弄来。” 舒锦眯了眯眼,这个小年糕,对宁贵人一举一动很了解嘛! 是偏殿宫女太监嘴碎,还是……小年糕收买了宁贵人的人? 看样子得叫人好生盯着偏殿了。 敦妃甜美一笑:“贵妃姐姐为何这样臣妾?这些,都是宁贵人身边的太监小凌子嚷嚷出来的。” 舒锦揉了揉眉心,宁贵人啊宁贵人,你身边的奴才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敦妃笑吟吟道:“贵妃照顾宁贵人,看样子很是辛苦呢。” 舒锦道:“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也快着呢。” 敦妃茶里茶气道:“这宁贵人可真是有福气,竟能得贵妃这般照拂,也不晓得,她日后生了皇子,会不会感激贵妃的恩德。” 谁指望她感恩了? 舒锦正色道:“本宫只是奉旨办事罢了。”——反正皇帝给钱了,她就当时接了份兼职了。 敦妃嫣红的唇角轻轻一扬,声音娇软而妩媚:“臣妾只是心疼贵妃姐姐罢了。” 行了行了,别茶了。 敦妃忽的凑到舒锦耳边,小声道:“贵妃姐姐也得提防着点儿,这宁贵人不是安分之辈,保不齐什么时候便会反咬姐姐一口呢。” 舒锦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这个小年糕,这小嗓音简直就像是带着钩子似的。 怪不得几度犯下过错,还能再三复宠。 她一个女人都觉得自己被勾搭了,更遑论雍正那个狗渣男了。 “多谢敦妃提醒,本宫心里有数。”反正偏殿是得好好盯着了。 敦妃这才坐直身子,手拿一并团扇半遮面,“贵妃姐姐心里有数就好,妹妹这厢便告辞了。” 送走了小年糕后,兰若忍不住皱着眉头道:“敦妃是愈发狐媚了。” 舒锦无语,她是狐媚我,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兰若姑姑又低声道:“幸好是个不能生的,要不然……咱们五阿哥怕是都没地儿了。” 舒锦闻着手上残留的墨香,兀自道:“她不能生,自然只能盯着旁人。”敦妃今日来这一回,无非就是怕宁贵人投了她门下,得了她的庇护,敦妃也就没机会夺其子了。 所以说,小年糕这是来挑拨离间的。 其实她和宁贵人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不用她挑拨,也早晚分道扬镳。 兰若姑姑蹙眉:“她这是看上宁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了?可是,以宁贵人的位份荣宠,若是生下皇子,八成也是要封嫔的。” 是啊,小年糕到底想怎么夺子呢? 杀母?在澹宁殿的庇护之下,舒锦怎么可能给敦妃这样的机会? 敦妃如今盛宠,想来也不至于如此冒险。 她需要小心防备的又何止是宁贵人?这个小年糕,也是个不安宁的主儿啊。 舒锦揉了揉眉心,她如今要打理宫务、要照顾宁贵人,还得顺便筹备三阿哥的弘时的婚礼。 老娘我真不容易啊。 “剩下的宫务,兰若你替我处理了便是。”舒锦决定回去补个觉。 兰若心中哀嚎:……娘娘您的懒病又犯了!!!! 第二零九章、美味的蛇羹 接下来日子,倒也无甚大事,小年糕持续盛宠,就是闲着没事就跑到澹宁殿,隔空膈应一下宁贵人。 反正舒锦把她们俩隔得远远的,断不会叫这两只乌眼鸡凑到一块。 经过核实之后,舒锦撵了偏殿的太监小凌子——这一回,宁贵人倒是没有袒护。毕竟小凌子的行为已经算得上叛主了。 “你也犯不着置气,说到底也只是个嘴巴不严实奴才罢了。”舒锦扫一眼宁贵人那隆起的小腹,语气平和。 宁贵人却不这么认为,什么嘴巴不严实?肯定是被敦妃给收买了!她都躲到裕贵妃的澹宁殿了,居然还摆脱不了年氏那个贱人! 宁贵人拢了拢自己的小腹,为了保这个孩子,她脸都不顾了——可一定要是阿哥啊! 只要能一举得子,就算无法比肩裕贵妃,怎么也能为嫔为妃,也省得敦妃仗着位份欺侮她了! 宁贵人眼圈微微泛红,“敦妃欺人太甚,嫔妾如今已经处处躲着她,竟还是不得安宁!” 舒锦腹诽:你先前跟敦妃争宠,可从没客气过,凭什么你现在想躲清闲了,人家就得配和你啊?你以为全世界都是你妈啊! “好了,有孕之人不宜落泪。皇上既将你交给本宫,本宫自会尽力护你周全。”舒锦只得略加宽抚。 宁贵人娇怯怯道:“那嫔妾便将自身与腹中孩儿托付娘娘了。” 这时候,大宫女含霜快步近前,笑着说:“娘娘,今日内务府送来了甚是肥美的树榕蛇,用来做蛇羹是最相宜的了。” 舒锦颔首,“那便交给最擅长粤菜的掌勺太监吧。” 宁贵人俏脸忽的便煞白了,身躯也跟着微微发颤:“蛇?!宫里怎么能有蛇?” 舒锦一阵无语,有什么大不了的?蛇羹可是一道名菜。 含霜暗暗偷笑,这宁贵人原来如此胆小,便忙笑着说:“贵人请放心,这树榕蛇无毒。” 宁贵人脸色依旧难看,“就算无毒,也是会咬人的呀!” 含霜一阵无语,“送到澹宁殿的鸡鸭鹅尚且是屠宰干净的,更何况是蛇了。” 宁贵人咬了咬嘴唇,还是无法理解,声音都有些磕磕绊绊:“贵妃娘娘……怎么会喜欢吃蛇呢?” 舒锦也无法理解宁贵人,你咋这么挑嘴呢? “蛇羹可是珍馐美味。”别的嫔妃想吃还吃不到呢!她是做了贵妃之后,才能跟内务府要这要那。换了是旁人,内务府才不会理会呢。 便笑着吩咐道:“今晚叫厨子好生做一道烩蛇羹,弘昼也喜欢得紧呢。” 宁贵人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捂着肚子道:“嫔妾先告辞了!” 然后便像逃命似的跑得没影儿了。 舒锦:…… 虽说蛇这东西,女孩子看了多少都会害怕,可做成一盘菜,还有什么好怕的? 含霜噗嗤笑了,小声道:“当真是胆小如鼠!” 舒锦摆了摆手:“行了,以后不要在宁贵人面前提这个。” “是,奴才记下了。”含霜忍着笑意道。 其实正宗的粤菜三蛇羹、太史五蛇羹什么的,用的都是毒蛇,还动辄眼镜蛇、金环蛇这种剧毒蛇。舒锦虽然不怕一道菜,但也不想有人为了捕毒蛇而丧命,便叫内务府去采办无毒蛇来制蛇羹。 送到各宫各院的鸡鸭鹅猪牛羊虽都是最新鲜的,但总不能在宫里鸡飞狗跳,都是当日宰杀再送到各处膳房。这蛇自然也不例外,毕竟舒锦也不想自己的食材跑出来吓人。 所以宁贵人在澹宁殿住了这么久,也是刚刚发现贵妃娘娘居然喜欢吃蛇羹。 这道烩蛇羹做起来倒也不难,将蛇肉切段,加黄酒、葱、姜、盐、陈皮丝上笼蒸熟,剔出蛇肉,撕成丝,然后用猪油爆炒,下香菇、木耳丝,烹上黄酒,文火闷煮一个时辰即可。 只是是新鲜的蛇肉,做出来的烩蛇羹自是鲜美一绝。 日暮西斜,舒锦和弘小昼娘俩一人一碗蛇羹,各自吃得香甜。 放下碗筷,弘小昼满足之余又有些遗憾,“可惜就是分量少了点。” 舒锦笑道:“这树榕蛇是从南方弄来的,属实难得。” 更何况,这玩意貌似是补肾的,额……还是不要给小孩子吃太多。 弘小昼拍了拍肚皮,又不禁哀叹:“今儿先生又布置了十张大字,唉,又得熬夜了。” 才这点年纪,就有家庭作业了,舒锦虽然心疼儿子,可没没法改变上书房的规矩,便道:“那就赶紧回去写吧。” 弘小昼闷闷“嗯”了一声,顺手撸了一把橘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喵呜!”肥滚滚的橘子灵巧地窜到舒锦的腿上,露出了雪白的肚皮——这是一只黄背白肚猫,唤做“金被银床”,是稀罕花色呢。 舒锦欢欢喜喜撸猫,顺便叫人拿了一碟小鱼干投喂橘子。 一时主仆尽欢。 当最后一抹晚霞收尽,澹宁殿已是灯火通明。 舒锦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兰若姑姑侍立一旁:“娘娘,今日的宫务,奴才已经一一核查过了,除了……您不小心写了几个缺胳膊少腿的白字之外,并无其他问题。” 舒锦黑线,有白字你改了就好,不用特意告诉我! 倒不是舒锦文盲,纯粹是上辈子简体字用习惯了,哪怕知道这个字繁体怎么写,还是会偶尔出点无伤大雅的纰漏。 “咳咳!”舒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便将目光转到含霜和履雪身上,这两个丫头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你们两个,将来可有什么打算?”舒锦打量着二人白净圆润的小脸蛋。作为她的贴身宫女,那伙食水准也是相当不错了,一个个都微微发福,甚是喜人。 含霜和履雪俱是愣了一下。 舒锦便道:“宫女满二十五岁照例可以出宫。” 含霜眨了眨眼:“娘娘,还早着呢。” 含霜和履雪不过都才二十出头,还有三四年光景呢。 舒锦笑道:“本宫自然没忘了你们俩的年岁,只是事关终身大事,你们也该提前做好打算。” 含霜毫不犹豫道:“奴才不想出宫。” 履雪亦道:“奴才想留下来做教引嬷嬷,伺候娘娘一辈子才好呢。” 这样的选择,舒锦倒是并不意外。虽说绝大多数宫女都盼着足岁出宫嫁人,可是二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那是妥妥老姑娘了,顶多也就是给人做继室,甚至只能做妾。还有更多宫女出宫之后,发现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便索性去大户人家做嬷嬷,教导那些待选的八旗闺秀。 许多退役宫女往往晚景凄凉,因此跟多得主子信重的大宫女,宁可留下来做叫教引嬷嬷。 舒锦如今可是贵妃,兰若这个掌事大嬷嬷可是令许多人艳羡。 含霜、履雪约莫都等着接班呢。 舒锦笑道:“你们可都想清楚了,我如今贵妃,大可提前一两年放你们出去。再赐你们一份丰厚的妆奁。” 一听丰厚妆奁,含霜不免有些犹豫,略作思量之后,不免笑自己痴心,她又不是什么美人,哪怕早一两年出宫,难道就能嫁得多好的人家了?到时候伺候一家子老小,还不如留下来伺候娘娘呢! 履雪更是丝毫不带犹豫,立刻道:“奴才只想伺候娘娘!” 含霜见状,亦急忙道:“奴才也不走!” 舒锦颔首,“你们心意,本宫明白。” 虽然都是为自己长远考虑,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忠心? 她略一思忖,便道:“弘昼如今课业辛苦,本宫一直不大放心长春仙馆,想指派个掌事宫女过去,你们俩谁愿意去?” 含霜、履雪齐齐愣了一下,毕竟长春仙馆有管事太监、也有好几个嬷嬷,不过娘娘的确不曾指派掌事宫女。合着这个位子,是留给她们的呀! 含霜一时有些激动,但又舍不得澹宁殿这边,她偷偷瞧了兰若姑姑一眼,姑姑年纪也不老,若是等着接班,还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倒不如去长春仙馆,先做掌事宫女,满二十五岁便是掌事嬷嬷,日后阿哥分了府,便是王府的掌事大嬷嬷了!这可是明明白白的康庄大道啊! 含霜二话不说,噗通跪下,“奴才愿意去伺候五阿哥!” 舒锦满意颔首,虽说含霜履雪一直亲如姊妹,但保不齐将来就会为了澹宁殿大嬷嬷的位子反目。因此特特留着长春仙馆掌事宫女位子,就是为了今日。 这两个丫头都是忠心又伶俐,若是走了也是怪可惜的。舒锦早有留人之心,可这种事情亦不好勉强。她们既愿意留下,舒锦自不能亏待了她们。 “好,那你今日拾掇一下,明日便去长春仙馆吧。”舒锦又叫兰若拿了两锭金锞子、两只玉簪赏赐含霜。 而履雪日后便是兰若的副手,日后的接班人。 随后舒锦还从一众二等宫女里提拔了书香、墨香、梅香、竹香四人为一等宫女。 新提拔的四个一等宫女亦是极伶俐,捶腿捏背、奉茶捧香,那叫一个勤快。 履雪更是愈发笑容灿烂,一心一意跟着兰若姑姑学着各种宫务。 澹宁殿上下一派和谐,而舒锦终于又能继续安心躺平了。 我怀疑我是阳了,虽然没有证据…… 不过今天感觉好多了。 第二一零章、慎德堂走水 这一日午后,含霜又来到澹宁殿汇报长春仙馆一应事物。 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 “阿哥昨晚读书到二更天,眼睛都熬红了……奴才也不敢劝。”含霜叹息不已,几日不见,活像个老妈子。 舒锦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四阿哥那边也未见得轻松。 清朝的皇子,就是妥妥的鸡娃。 “你也不用天天来跟我打小报告,叫弘昼知道了,还以为我派你去是监视他呢!”舒锦嗔笑道。 含霜急忙道:“娘娘是关心五阿哥,五阿哥知道了,也只会更加孝顺娘娘。” 舒锦笑道:“你呀,这是陡然去了新地方,心里不踏实呢。” 含霜低下头,像是个被戳穿心思的小女孩,“奴才……” 舒锦笑容更盛,“本宫既将长春仙馆交给你,便是信得过你的本事和忠心。你好生替本宫照看着,小事自行处理,大事再报不迟。” 含霜忙点头:“是,奴才记下了。” 正在这时候,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不好了,慎德堂走水了!” 走水,就是失火。 虽说秋日天干物燥,但是舒锦还是忍不住多思多疑。 这个谨嫔被关了这么久,莫不是故意闹这一出? “赶紧叫人灭火。”园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水。 “娘娘放心,陈大总管已经安排侍卫去灭火了。”张守法连忙道。 “谨嫔如何了?”舒锦忙问。 张守法躬身道:“娘娘请放心,谨嫔已经救了出来,虽说受了点伤、吸了些烟尘,但并无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之忧啊,那就更得怀疑是不是自导自演了。 张守法又道:“只是这慎德堂是没法住人了,这谨嫔……该要如何安置?” 舒锦语气冷淡,“随便选一出空置院落便是。”——反正园子里空着的宫苑多了去了,哪里都可以作为牢房。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一场火,把慎德堂烧了个面目全非。张守法着人草草拾掇了春好轩,便把昏迷的谨嫔给塞了进去。 不成想,宣太妃竟然造访了澹宁殿。 舒锦立刻明白,这肯定是为了谨嫔而来,却也不好拒之门外。 “太妃娘娘怎么亲自驾临了?有什么事,您遣人知会我一声便是了。”舒锦扬起笑脸将人请进了花厅。 宣太妃也是笑脸示人,“我听底下说,贵妃叫人拾掇了春好轩给萨仁。” 舒锦点头:“总得有个地方安置谨嫔。”咋滴,嫌弃春好轩小啊? 宣太妃小声道:“那春好轩毕竟是苏常在曾经住过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吉利。” 谨嫔难道很吉利吗? 舒锦便笑着说:“那我叫人给她换个地方。” 宣太妃面带几分恳求之色,“何必这么麻烦,不如就叫她去我的偏殿住着。” 舒锦脸上笑容渐渐散去,“我知道,太妃娘娘心慈,只是下令幽禁谨嫔的是皇上,若是去了太妃处……”有亲姑姑、亲儿子作伴,那还叫“幽禁”?? 宣太妃忙道:“自然还是继续幽禁着,我不会让她跑出来的。” 就算跑不出来,那也与六阿哥弘昰同处一宫了。 为了实现母子团聚,谨嫔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舒锦叹了口气,“这种事情,皇上不点头,我如何敢做主?” 宣太妃苍老的脸上露出恳求之色,“那贵妃可否替我好生求求皇上?萨仁被幽禁数年,一直安分守己,如今这场大火,险些要了她命,我实在担心——” 宣太妃一把握住舒锦的手,“萨仁额头被烫伤,这容颜已毁,是断然无法复宠了!贵妃,我知道你素来心善,你就帮她这一回吧!” 说着,宣太妃便开始簌簌落泪,端的是可怜。 宣太妃出身科尔沁,在高门贵女云集的康熙朝后宫,也算是个尊贵人物了,如今为了谨嫔,竟低下头,这般哀求于她。 舒锦很同情宣太妃的境遇,但谨嫔……可着实不是善茬。 舒锦只得道:“谨嫔毕竟受了伤,暂且不宜挪动。至于她日后如何安置,我需请示皇上。” 宣太妃点了点头,又忙道:“我听说萨仁还一直昏迷着,可否容我去看看她?” 舒锦露出为难之色,“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太妃何必抗旨?” 宣太妃面露惆怅,“只是去瞧一眼也不成吗?” 舒锦叹气,便道:“太妃请放心,我会安排妥帖的太医去给谨嫔诊治,不管怎么说,她名位尚在,我不会亏待了她。” 宣太妃自然知道裕贵妃掌事,从无苛待嫔妃之处,便也只能叹息一声,“那就有劳贵妃了。” 送走了宣太妃之后,舒锦不免觉得头疼,但还是叫人传了太医去春好轩。 才刚吩咐下去,履雪又匆忙来报:“娘娘,敦妃求见。” 得嘞,也是为了谨嫔呢。 只不过与宣太妃的目的想必是正好相反的。 敦妃面色如火而来,匆匆行了请安礼,便忍不住道:“那火肯定是她自己放的!!” 舒锦挑眉,虽然她也这么认为,不过也不能这么宣之于口啊,“秋日天干物燥,失火也是难免的。” 敦妃跺了跺脚,“圆明园水路纵横,哪里就那么容易失火了?!” 舒锦虽也知道走水蹊跷,嘴上也只得道:“失火是极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可是会烧死人的。” 敦妃冷哼道:“她若真的被烧死,臣妾倒是愿意相信是意外失火!可她这不是没死么!” 这话真刻薄,但也是大实话。 “好了,本宫已经将她安置在春好轩,还是照常如旧,敦妃你也犯不着生气。”舒锦淡淡说。 敦妃咬了咬牙齿,“臣妾听说,宣太妃想把谨嫔接去颐年殿居住!” 舒锦挑眉,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颐年殿是宣太妃在圆明园下榻之处,在太后万方安和的北面,虽然远了点,但着实是一等一的颐养天年之所。宣太妃在此养育着六阿哥弘昰,原也安安静静,与世无争,不成想,慎德堂一场走水,把这位太妃也给烧了出来。 敦妃恨恨道:“八成是这对姑侄联手演的好戏!” 舒锦倒是觉得,宣太妃不至于如此。走水风险太大,宣太妃不会拿自己侄女性命冒险。何况慎德堂一直看管严密,哪里是那么容易串联的? 第二一一章、纵火者敦妃? “嫔妃住进太妃的宫苑,可不合规矩。”舒锦正色道,“敦妃你且安心便是。” 敦妃深吸了一口气,旋即露出甜美笑靥,“谨嫔昔日对贵妃姐姐也是诸多不敬,我自然相信姐姐不会袒护谨嫔。只是这贱人素来狡诈,姐姐可千万要小心。” 你丫的变脸真快,舒锦腹诽。 敦妃明晃晃挑拨道:“一个宁贵人,一个谨嫔,都是惹事精,她们是唯恐姐姐日子过得太安逸啊。” 呵呵,你也是个惹事精,恃靓行凶的惹事精。 “本宫只管按照宫规处理即可。”舒锦端着脸道。 看到裕贵妃又是这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敦妃顿觉无趣,“那妹妹就不叨扰姐姐处理宫务了,告辞。” 可算是送走了这只小年糕了。 履雪捧了一盏银耳雪梨汤奉上,“娘娘喝口汤润润喉吧。” 抿了一口清甜的雪梨汤,舒锦幽幽吐出一口气,“这个敦妃啊……” 履雪小声啐道:“宁贵人最近倒是还算安分,不成想这个谨嫔又冒出来惹事。” 宁贵人身子渐渐重了,自然也就没力气折腾了。 倒是这个谨嫔——呵,真以为慎德堂失火,就能逃出生天? 别忘了,如今没了太皇太后,科尔沁又远在千里之外,如今只有一位宣太妃,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 回头怕是得好好安抚一下这位老太妃了。 有这么个侄女,太妃也是怪不容易的。 正想着回内寝殿睡个午觉,不成想雍正驾临了。 也是,失火也算是后宫大事。 故而胤禛脸色有些不佳,“慎德堂为何会走水?” 虽然八九不离十就是谨嫔自己点的火,舒锦却也只得道:“慎德堂被烧得不成样子,自是无法查清到底是因何失火了。” 胤禛脸色更阴郁了几分。 舒锦低声道:“皇上不必动怒,臣妾已经暂时将谨嫔安置于春好轩,还是照旧幽禁,不许任何人探视。只是……宣太妃心疼侄女受伤,想把她接去颐年殿照顾。” 胤禛语气冷森:“科尔沁的女人未免太过贪心不足!” 舒锦也不想皇帝误会宣太妃,便忙道:“慎德堂一直看管严密,想来没有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太妃……也只是心疼谨嫔罢了。” 胤禛沉默了片刻,“朕并没有多疑。” 舒锦腹诽:才怪。 “谨嫔既不喜欢慎德堂,那就叫她住在春好轩吧。”胤禛满脸刻薄地道。 这春好轩只是一出狭小院落,远不如慎德堂宽敞。 这又是何必呢,折腾一场,最终结果只是给自己换了个更小的肩舆,哦,对了,还毁了自己容颜。 “是,臣妾遵旨。”舒锦毕恭毕敬道。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气,“偏殿的宁贵人如何了?” 舒锦忙微笑着说:“宁贵人日渐惫懒,倒是甚少外出走动。”——成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也不怕生产的时候艰难。不过算了,她总不能逼着孕妇出去运动吧? “秦太医说,胎像倒是还算稳固。”舒锦又补充道。 胤禛点了点头,“她肯好好养胎就好。” 略叮嘱了几句,雍正甚至都没去偏殿看宁贵人一眼,便甩手走人了。真真是渣男。 不过舒锦总算能睡午觉了。 一通好眠,醒来后,便听张守法禀报说,去春好轩给谨嫔诊治的胡太医已经回来复命了。 这位胡太医是外科医生,倒也还算老练,“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锦略带困倦,悄悄打了个呵欠,才问:“谨嫔如何了?” “请贵妃放心,谨嫔娘娘人已清醒,只是额头的伤也不算太严重,只要好生敷药,并不会留下太严重伤疤。”胡太医躬身道。 舒锦微微颔首,也就是说,注定要留疤了。 谨嫔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对了,除了谨嫔之外,慎德堂可有伤亡?”舒锦这才想起,烧得似乎不轻,怕是会波及堂中宫女太监。 胡太医忙道:“有两个太监受了点伤,另外……谨嫔娘娘的陪嫁侍女不慎亡故了。” 舒锦一怔,陪嫁侍女……貌似是个叫查娜的科尔沁婢女,对谨嫔一直忠心耿耿。这几年,谨嫔身边的宫女太监但凡有门路早就觅了高枝了,旧人估摸着只剩下这个婢女了。 首领太监张守法道:“似乎是为了救谨嫔,才葬身火海的。” 倒是可怜了这个忠仆了。 胡太医也道:“谨嫔娘娘醒来后,听闻陪嫁侍女亡故,一直哭嚎不已呢。” 哭?现在知道哭了?! 舒锦暗暗撇嘴。 张守法又道:“谨嫔娘娘还一直嚷嚷着说要见您呢。” 舒锦挑眉,她想见老娘,老娘就得去见她? 美得她冒泡! “让她自己好好养着吧!”舒锦一脸冷漠地道。 张守法犹豫了一下,上前低声道:“谨嫔一直哭着喊着说,是有人故意纵火,想要烧死她!” 如今后宫里,与谨嫔仇怨最深的,无非就是敦妃了。 舒锦忍不住“嗤”地笑出声,“不必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好生封锁春好轩,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许任何人探视,亦不许传递消息。” 只要内外封锁,谨嫔再哭嚎,外头的人也是听不见的。 舒锦满以为,谨嫔折腾不出什么风浪,不成想没过几日,圆明园就出现了小道消息。 说乃是敦妃蓄意纵火,想要烧死谨嫔,以报旧仇。 虽说只是小道消息,但还是传到了宣太妃耳中。 宣太妃本就心疼侄女,但皇帝不许谨嫔挪去颐年殿,宣太妃也着实无法。在加上贵妃安排了妥帖的太医前去诊治,又告诉她谨嫔伤得并不重,宣太妃也只好认命。 不成想,竟是有人想要萨仁性命! 这样的小道消息,旁人不信,宣太妃却信了! 毕竟萨仁害得敦妃不能再有生养,这对一个女人而言,着实是彻骨之恨了! 好不容易被舒锦安抚下去的宣太妃,又一次急慌慌来到了澹宁殿。 舒锦端的是头大如斗,恰巧懋妃也带着三公主过来串门,也不免跟着疑惑,“到底是什么散布了这样的消息?” 舒锦也想不通,明明已经封锁消息了…… 会散播这种流言的,必定是和敦妃不睦之人——宁贵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倒是闹不出这种幺蛾子。除此之外……额,这后宫里跟敦妃不对盘的嫔妃还真不在少数。 捉虫 第二一二章、堂堂天子,躲着太妃 舒锦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到底是谁散步这种流言。 李贵人跟敦妃颇有几分不睦,可自打褫夺了封号,也一直关着呢。 而春好轩也一直严密看管着呢,宣太妃倒是自由之身,可舒锦不觉得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最可疑的还是谨嫔。 可谨嫔又是如何散播流言的呢? 明明谨嫔身边早已没有可用之人,又一直在她的监视之下。 诶,等等,舒锦眯了眯眼,“胡太医是不是最近每天都去春好轩给谨嫔换药?” 张守法连忙点头。 “上药的时候,旁边可有人盯着?”舒锦寒着脸问。 张守法不由沁出了冷汗,“太医院的嘴巴素来严实……” 也就是没盯着了。 毕竟一场走水,谨嫔身边人手缩水,自然不可能随时都有人侍奉在侧。这也就给了谨嫔收买太医的机会。 这些个太医,俸禄微薄,贪财的不在少数。固然他们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儿,可若是只是传几句流言出去,着实没有太大风险。 舒锦深吸一口气,“先请太妃进来吧。” 宣太妃是长辈,总不能把人晾在外头。 宣太妃此刻急得眼圈都红了,一进殿便一把拉住了舒锦的手,“贵妃,就当是我求你了!萨仁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看着这位泪落滚滚的老太妃,舒锦虽有些不忍,但还是连忙正色道:“只是流言蜚语罢了,太妃且冷静些。” 宣太妃急得直跺脚,“萨仁险些被烧死,我如何还能冷静?敦妃本就恨极了萨仁,一计不成,肯定会再设法要她性命的!贵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舒锦只觉得头疼,这位老太妃也是个执拗人啊。 “我会安排妥帖的人手,好生看顾春好轩。”麻蛋,这回一定要好好盯着!没了心腹,我不信你还能再“失火”!舒锦暗暗切齿。 宣太妃哭着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贵妃,你就当是日行一善,我求你了!” 说着,这位老太妃竟屈下了膝盖,俨然是要跪下! 舒锦暗骂一声“卧槽”,忙不迭将宣太妃给扶了起来,“太妃切莫如此!” 在清朝,别看太妃这种生物无权无势,但地位其实还是蛮高的,帝后见了都要行礼问安,更何况她只是个贵妃了! “那你答应我!”宣太妃苦苦哀求。 舒锦头疼欲裂。 舒锦咬了咬牙:“谨嫔如何安置,我也只是听皇上的吩咐办事。我实在做不得主!要不这样吧,我陪太妃去九州清晏求求皇上。” 没错,把皮球踢给狗皇帝! 宣太妃听得此言,点头不迭,“对对对,咱们去求求皇帝!” 舒锦忙不迭用眼神示意了张守法一眼,麻溜的,去给狗皇帝通风报信! 张守法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是个人精了,忙不迭溜掉。 舒锦虽然想把难题甩个狗皇帝,但也着实不敢坑皇帝,要知道,皇帝这种生物的记恨,那可是很可怕的。 唉,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皇帝的寝殿呢。 虽说园子里没有宫里规矩那么大,她又是掌事贵妃,自然又权利主动来找皇帝。 但舒锦又不想争宠,又何必往皇帝跟前凑呢? 话说,舒锦陪着宣太妃赶到九州清晏的时候,御前太监张麟却一脸为难地道:“太妃娘娘和贵妃娘娘来得真是不巧,皇上去了怡亲王府上。” 舒锦黑线:你丫的就不能去个别的地方?! 宣太妃急得眉头都打结了,“那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麟叹道:“怡亲王这两日腿脚不舒服,皇上今儿怕是回不来了。” 若是当天能回来,宣太妃保不齐就在九州清晏殿外守到天黑呢,可若皇帝今天回不来,她一个老太妃总不能在这儿呆上一宿吧? 舒锦忙道:“既如此,那臣妾先送太妃回颐年殿吧。” 宣太妃又急又无奈,便道:“好吧,那咱们明日再来。” 舒锦黑线,合着我明天还得陪你来啊!! 我特么是欠了你的啊! 但仔细一想的话,当初宣太妃给弘昼当了那么久的蒙语老师,自己确实至今都没给学费呢。还有当年太皇太后的人情……唉,头疼! 郁闷的舒锦只好先把宣太妃送了回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澹宁殿,便看到殿中杵着一只狗皇帝。 哦豁,我就知道你丫的没去你弟弟那儿! 你一个皇帝,躲着个太妃,丢不丢人? 可说实在的,太妃那好歹是皇帝庶母,为了谨嫔,宣太妃都能给她下跪了!那见了皇帝,肯定也能舍得膝盖! 面对一位资历深厚、家世过硬的老庶母,她若真的豁出老脸去,皇帝也是要头疼的。 “给皇上请安!”舒锦忙打起精神上前行礼。 胤禛抬了抬手,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宣太妃这般倚老卖老,你该好好劝劝她。” 舒锦都快哭了:“臣妾已经再三劝过了,可太妃认定有人要害谨嫔性命,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胤禛黑着脸道:“那也不能把她带去朕的九州清晏!!” 那难道能叫宣太妃给我下跪吗! 狗皇帝,你丫的不要太不讲理了! 我特么都叫人提前通知你跑路了!! 你还想怎样?! 面对哭丧着脸的耿氏,胤禛又是气恼又是头疼,“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宣太妃也不曾如此啊!”——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太皇太后留谨嫔性命! 胤禛眼底划过一抹杀意……不行,杀谨嫔简单,可谨嫔一死,宣太妃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朕堂堂天子,躲着个老太妃,这也太丢脸了! 舒锦叹气:“宣太妃已经是半截身子如土,难免固执了些。”——她心里在乎的想必也就只有谨嫔和六阿哥弘昰了,为了他们母子,只怕豁出老命都不惜。 “你赶紧给朕想法子!”胤禛黑着脸,总之,朕不能天天躲着宣太妃!!朕可是天子! 舒锦无语凝噎,我特么能有什么法子? 诶,不对……宣太妃自是劝不了了,那就只能从谨嫔身上下手。 舒锦忽的眼前一亮,道:“宣太妃如此固执,无非是觉得有人想害谨嫔性命。所以,只要让她明白,慎德堂失火只是意外,并无人害谨嫔,她自然也就不会得陇望蜀,非要谨嫔去她的颐年殿了。” 胤禛皱了皱眉头,“流言蜚语,如何解释得清?” 舒锦笑着说:“谨嫔亲一封笔书信即可!” 胤禛一愣,旋即笑了,“内宅之事,你确实有几分聪慧。” 舒锦腹诽:夸人都不会!你个死直男!老娘在别的事情上也很聪明!! 第二一三章、威逼谨嫔 春好轩。 这座陈旧狭窄的小宫室,不但杂草荒芜,甚至还透着一股子朽木衰败的气息。 啧啧,瞧着可真像个牢房。 被囚禁了好几年,谨嫔也早已没了昔日的傲气,看到舒锦驾临,谨嫔露出惊喜的神色,她欢喜地扑将过来,堪堪止步在舒锦身前半丈,又慌忙行礼问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锦打量了如今的谨嫔,早不复当年的娇俏妩媚,额头上还包裹着纱布,一张脸蛋粗糙暗黄,怎么都不像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子。 “是敦妃要烧死我!求贵妃娘娘救我一命!”谨嫔当即便哭嚎了起来。 舒锦挑眉:“在本宫面前,你大可不必来这一套。本宫又不是宣太妃,会那么轻易被你糊弄。” 谨嫔的哭声不由一滞,声音也弱了三分,并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嫔妾怎敢欺瞒贵妃娘娘?除了敦妃,谁还会这般处心积虑置嫔妾于死地?” 舒锦不禁有些不耐烦,直接冷冷道:“本宫没有闲心思听你这些废话!不妨实话告诉你,本宫是奉旨而来!” 一听“奉旨”二字,谨嫔不由攥紧了正在拭泪的软帕,飘忽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期许:“皇上……让贵妃来看望嫔妾?” 舒锦扫了一眼身后的张守法,张守法二话不说忙将文房四宝奉上,便亲自动手磨墨。 看到这一幕,谨嫔不免惶惑,“贵妃这是何意?” 舒锦轻轻嗤笑:“你不必白日做梦,这个宫里,除了宣太妃之外,没有一个人信你。皇上是被宣太妃烦透了,所以才叫本宫来此。皇上有旨,命你写一封陈情书信,交给宣太妃。” “陈情书信?”谨嫔脸色有些慌乱。 舒锦淡淡说:“你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所以才引发了火灾,并无任何人害你。” 谨嫔心头咯噔一下,“不是的!并非嫔妾不当心,是敦妃要害嫔妾性命!”说着,谨嫔直接噗通一声跪下,“求贵妃明鉴。” 舒锦冷笑:“你耳朵聋了吗?这是皇上的圣旨,谨嫔是要抗旨不成?!” 谨嫔脸色刷地白了,“皇上难道连查都查一下吗?” 舒锦无语,都被大火烧光了,还怎么查? 舒锦冷笑:“本宫倒是查了,那个胡太医收受了你的贿赂,在宫中散布流言蜚语,污蔑敦妃!此事胡太医已经招供了!” 谨嫔咬了咬嘴唇,强撑着道:“那不是污蔑,就是敦妃纵火!” 舒锦听得都烦了,“好了,别废话了,你到底写还是不写?!” 谨嫔嘴唇微微颤抖,若是不写,便是抗旨,可若是写了……她岂不是白白失去了查娜、白白受了伤? 舒锦见谨嫔竟然还是死鸭子嘴硬,便扬声吩咐道:“把药端上来!” 旋即,便见兰若姑姑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走了进来。 舒锦冷冷吩咐道:“给她灌下去!” 谨嫔彻底慌了神,“不!我不喝!”——皇上竟如此绝情,竟要叫贵妃杀了她?!她可是科尔沁的格格啊! 谨嫔飞快爬起来,却被张守法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摁着跪在地上。 兰若面带温柔的微笑,“谨嫔娘娘,良药苦口,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然而这样的微笑,对谨嫔而言,简直就是潘金莲端药给武大郎。 “不!我写!我这就写信!”眼瞧着那药碗已经抵在了谨嫔的嘴边,惊惧之下的谨嫔大喊大叫。 舒锦幽幽吐出一口气,“那就赶紧写吧。” 张守法这才松开了手,谨嫔踉跄起身,颤巍巍走到了书桌前,执起那上好的狼毫,蘸饱了墨汁,在那熟宣上落下弯弯曲曲的字。 舒锦蹙眉,居然是蒙语。 蒙古姑侄写信,用蒙语,倒也没问题。 不过—— “你最好收收小心思,这陈情书信,是要先交给皇上御览的。”舒锦凉凉提醒道。老黄不认识蒙文,但狗皇帝可是精通多种语言! 谨嫔的手微微一颤,“嫔妾……明白。”——皇上这是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啊!皇上,竟这般薄情寡义!! 谨嫔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落在宣纸上,生生污了一张好纸。 舒锦蹙眉:“你好好写!” 谨嫔手一颤,急忙蹭掉眼角和脸上的泪珠,飞快重新铺开一张宣纸,重新书写。 又是弯弯曲曲的、宛若天书的蒙语。谨嫔咬着嘴唇,含着泪花,这一回倒是不曾弄脏书信。 张守法见书信写完,便忙不迭夺了过来、仔细吹干,然后呈到舒锦面前。 舒锦无语:本宫又看不懂。 “送去御前吧。”舒锦淡淡吩咐道。 谨嫔身子一软,倒坐在了地上,开始痛哭流涕,“皇上为何要这般绝情!明明连李贵人都宽恕了,却分毫不给我机会!我再有不是,好歹是六阿哥的生母啊!!” 雍正确实是个绝情的渣男,但是你落得如此下场,纯属活该。 舒锦不但没有半分怜悯,反倒是被她嚎得有些烦,“行了!以后老老实实呆在春好轩,别再闹出这些不像样的事儿。本宫很忙,没时间搭理你!” 撂下这句话,舒锦正要拂袖离去,谨嫔却突然匍匐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 谨嫔满脸泪痕斑驳,倒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贵妃娘娘!您发发善心,帮帮我吧!敦妃那么得宠,她早晚会成为您的威胁!我要是出去了,起码能帮您对付敦妃!” 舒锦脸都黑了,当我是傻子呢! “滚!”舒锦身强体壮,直接一脚踹开了谨嫔,并转脸吩咐兰若,“把那碗药给她灌下去!!” 谨嫔正倒地痛叫不已,听得此言,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我明明都听话都写了信了——唔!” 几乎凉透的苦涩的药汁被强行灌进了谨嫔口中,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生生滴落在药碗里。谨嫔奋力想要挣扎,只是她那点子力气,哪里挣脱得了张守法的牵制? 满满一碗药,一滴不剩,全都灌了进去。 而舒锦掸了掸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惊恐的谨嫔正扣着嗓子,想要将那“毒药”给吐出来。 兰若姑姑忍不住笑了:“小主这是做什么?这可是胡太医给您开的药!” 谨嫔愕然愣住,才恍然想起,这药的味道,确实与前几日所饮,并无不同之处。 也就是说,不是毒药。 谨嫔松了一口气,满脸都是逃出生天的侥幸。 祝大家520快乐。 丝丝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喉咙有点干、还有点咳嗽,已经可以码字了。 第二一四章、煎炒烹炸了你这块干瘪年糕! 谨嫔所写的蒙语书信,自然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舒锦交代的那些,还额外写了几句关心宣太妃的话语,还拜托宣太妃好生照顾六阿哥弘昰云云…… 信中多有真情流露,据说宣太妃看了之后,哭了很久,还拉着她的手连连致谢,倒是叫舒锦有点不好意思了。 谨嫔自导自演闹出来这场风波,转瞬消弭无形。 对此雍正很是满意,连连夸赞舒锦这个贵妃有当家理事之能。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解决不了问题,咱就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直接斩断根源! “皇上过奖了,臣妾不过就是会处理一些女人间的小事罢了。”舒锦忙不迭谦虚道。 陪同雍正一起来到澹宁殿的还有敦妃年氏,敦妃娇滴滴满脸感激之色:“此番多亏了贵妃姐姐,否则臣妾岂不是要遭受不白之冤了?” 说着,敦妃还盈盈一礼致谢,“多亏姐姐睿智,妹妹在此谢过。” 舒锦忙道:“敦妃无须多礼,这些都是本宫分内之事。” 敦妃冲着雍正娇媚一笑,“此番贵妃姐姐既解了臣妾冤屈,更为皇上分了忧,皇上可要好好赏赐贵妃姐姐才是。” 胤禛微微颔首,“那是自然。” 耿氏这几年,的确是尽心尽力,只是……若还跟寻常那般赏些金银珠玉,倒是落了俗套了。至于朕的御笔字画,也已经赏赐过了…… 胤禛略一思量,便笑道,“那朕便赏赐你母亲一个四品诰命夫人吧。” 此话一出,连建议“好好赏赐贵妃”的敦妃脸蛋都有些僵了,她原以为,不过就是赏赐些珍宝古玩,不成想皇上竟又加恩贵妃母族!!虽说四品诰命不算高,但圣旨加封,便是天大的殊荣! 舒锦的父亲耿德金原为内务府五品内管领,因为她这个女儿做了贵妃,自然官运亨通,去年才刚荣升了四品广储司总办郎中,所以她的母亲才可以封四品诰命。 舒锦忙不迭屈膝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然后又笑吟吟对敦妃道:“多谢敦妃妹妹美言。” 敦妃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笑容,“恭喜姐姐。” 瞧瞧这小脸蛋,笑得比哭难看。 别看敦妃父兄官位比他爹高得多,可敦妃生母是年遐龄的继室,到现在都没混个诰命呢。 但敦妃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以娇媚如花的笑靥迎向雍正,“说来都是谨嫔太过放肆,皇上宽宏大度,当初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儿上明明都饶她一命了,不成想,她竟半点不知感恩!不但污蔑臣妾,还利用宣太妃威逼皇上!” 哦豁,还没到晚上呢,这就开始吹枕边风了!舒锦默默打量着雍正那渐渐阴郁的脸色,还挺管用。 胤禛冷着脸道:“贵妃日后不必善待谨嫔。” 舒锦:这是让我克扣春好轩的用度?! 得嘞,收到! “臣妾明白。”反正该送的都送去,至于到谨嫔手上能有多少,我就不管了。反正她这个贵妃,明面上不能叫人挑出错来。 只是减其用度,这样的惩罚,敦妃显然不会心满意足,但她也知道,枕边风得慢慢吹。太皇太后虽然没了,可还有个宣太妃呢……皇上怎么也得给科尔沁留点面子。 等宣太妃这个老不死也死了——哼,便是谨嫔死期!敦妃恶狠狠想着。 “皇上息怒,为了谨嫔气伤了龙体,实在是不值当。”敦妃又开始娇声软语抚慰皇帝陛下。 这如春日黄莺般的小嗓音,当真是叫人舒坦。胤禛缓缓吐出一口气,“罢了!”复又看向贵妃耿氏,“宁贵人可还好?” 舒锦见状,便笑道:“宁贵人胎像稳固,肚子又大了一圈呢。” 胤禛微微颔首。 敦妃却是眼皮一挑:“皇上驾到,宁贵人怎么也不来迎驾?” 舒锦忙笑着解释:“宁贵人最近贪睡惫懒,不爱走动。” 敦妃眼睛滴溜溜转动,巧笑倩兮道:“臣妾听说,妇人胎像安稳之后,应该多出来走动,等瓜熟蒂落的时候,才能有力气分娩。更何况皇上驾临,宁贵人又怎会不盼着见驾呢?” 这话倒是叫舒锦没法反驳,想着当着皇帝的面儿,敦妃也没法把宁贵人如何了,只得吩咐兰若去偏殿请宁贵人过来。 片刻后,草草粉饰了妆容的宁贵人仓促见驾,欢喜之余,却也不免有些慌乱。 一一朝着皇帝、贵妃、敦妃行了一礼,宁贵人被赐座在舒锦手底下的椅子上。 胤禛目光主要落在宁贵人的肚子上,旋即颔首,“瞧着却是大了许多。” 宁贵人拢着小腹,面露笑容,“这几日,这孩子活泼得很,总是踢嫔妾呢。” 胤禛不由一喜,“那倒是个健壮的孩子。” 敦妃轻咬薄唇,旋即嫣然一笑,“宁贵人不但肚子大了,人也丰腴了许多呢。” 有孕之人,哪有不发福的? 宁贵人又不爱动弹,自然是长胖了许多,昔日瓜子脸,现在都圆了,甚至双下巴都隐隐可见。但在舒锦看来,只是微胖罢了。 宁贵人自然也清楚地知道,皇上喜欢纤细袅娜的女子,打量了敦妃那婀娜的样子,不由拢了拢衣袖,想要遮掩丰腴的身量。 敦妃露出关切的神色:“为人母亲当真是不容易,宁贵人气色也黯淡了许多呢。哟,脸颊上还长斑了呢,真是叫人心疼。” 宁贵人飞快低下头去,攥紧了宽大的衣袖。 舒锦算是看明白了,敦妃这是故意找机会打击宁贵人自信心呢。 舒锦见状,只得忙笑道:“等生完孩子,身材自然会恢复,脸上的斑痕也会消退。都不打紧的。” “是吗?”敦妃瞥了一眼裕贵妃腰身。 舒锦额头暴起青筋,小年糕,你这眼神是啥意思?信不信老娘煎炒烹炸了你这块干瘪年糕?! 舒锦忍着恼羞笑道:“敦妃妹妹也是生养过的人,如今不照样身材窈窕、肤如凝脂?” 敦妃娇俏一笑百媚生:“贵妃姐姐过奖了。” 敦妃又瞥了宁贵人一眼,“但愿宁贵人产后也能恢复如初。” 宁贵人死死咬紧了嘴唇。 胤禛也觉得宁贵人是愈发不入眼了,便温声对年氏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朕送你回敷春殿吧。” 敦妃立刻娇滴滴道:“多谢皇上。” 舒锦少不得与宁贵人一起将皇帝恭送出了正殿,宁贵人却已经气急败坏,手里的帕子狠狠摔在地上,连连踩了好几脚,仿佛踩的是敦妃那张脸。 舒锦端着脸提醒道:“怀着身孕,不要动这么大的气。” 宁贵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欺人太甚!” 第二一五章、色衰而爱驰 “外头风大,先回殿中吧。”舒锦连忙道。这宁贵人匆匆来正殿见驾,连个斗篷都忘了穿,可别吹感冒了。 回到西花厅,舒锦才一落座,便吩咐兰若:“让小厨房热一盏核桃酪。” “是,娘娘!” 然后又宽慰宁贵人:“好了,敦妃就是这种性子,你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 宁贵人红着眼圈,兀自吧嗒吧嗒掉泪,“嫔妾容颜大损,还不是因为怀了皇上的子嗣?可皇上……他分明都懒得多看嫔妾一眼!” 男人都是看脸的生物,你现在颜值下滑,雍正的眼睛自然都在小年糕身上呢。 舒锦叹了口气,她没着实没法替雍正这个狗渣男找补。 这厮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 真心没得洗! 宁贵人呜呜咽咽,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皇上她……居然纵着敦妃这般侮辱嫔妾!” 舒锦幽幽道:“色衰而爱驰,古来如此。” 宁贵人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量着裕贵妃丰腴的身量,贵妃这似乎也算是“色衰爱弛”? 瞅我干啥?舒锦一阵无语,无论是我,还是原主耿氏,本来就没怎么得宠过好伐? 我跟乃们不一样! 见兰若把核桃酪端上来,舒锦抬手道:“趁热喝了吧。”喝点热乎的、香甜的饮子,心情也会变好的。 宁贵人双手捧起那盏核桃酪,吹了吹热气,方才小口小口喝着,又香又甜的酪子,仿佛能化去她心中的酸涩…… 热乎乎下肚,宁贵人这才止了泪珠,“娘娘,嫔妾不甘心。” 她还年轻,她不甘心就这么失了宠! 舒锦只得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胎,生下孩子之后,自有太医为你调配纤身养颜的药膏。” “真的能恢复如初吗?”宁贵人忍不住瞅了瞅裕贵妃的腰身。 舒锦额头又暴起青筋,丫的别乱瞅!老娘只是发福而已!! 舒锦淡淡说:“你可以从现在起,少吃那些油腻荤腥,少吃甜食!”——也省得肚子里的孩子养得太大。 宁贵人有些迟疑,“可是,有孕之人,本就该多吃些滋补的东西。”——万一肚子里的孩子吃不饱怎么办?皇上喜欢健壮的阿哥。 舒锦无语:良言难劝该死鬼。 “你自己看着办!”舒锦也不想被人说自己苛待孕妇! 宁贵人忙陪着笑脸:“嫔妾不是不相信娘娘,只是……当娘的,总归是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把孩子吃得太大,对孩子也不见得是好事! “行了行了!”舒锦有些不耐烦,“本宫这里也不缺你一口吃的,只要不伤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多谢贵妃娘娘!”宁贵人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致谢。 舒锦又是一阵无语,“好了,且回偏殿歇着吧。” 入了夜,兰若和履雪正在挑灯核对宫务,而舒锦懒洋洋歪在贵妃榻上,吃着一盏八宝甜酪,那叫一个悠哉。 张守法信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皇上留宿敷春殿了。” 舒锦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有那样的颜值身段,在加上那样的手段,勾搭一个老男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了,这种事情,不许在宁贵人耳边嚼舌根。”舒锦板着脸吩咐道。 “娘娘放心,奴才省得,偏殿一直都盯着呢。”张守法躬身道。 此时此刻,敷春殿中,夜色缱绻。 敦妃娇软地伏在雍正怀里,软软道:“臣妾真羡慕宁贵人,若是叫臣妾再怀个孩子,哪怕变成丑八怪,臣妾也心甘情愿。”——这声音里还带了几分缥缈的哭腔。 胤禛不禁心中怜意更胜,便道:“思婼哪怕有孕,也不会如武氏那般失了颜色。” 敦妃咬了咬嘴唇,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孩子! “臣妾做梦都想要个孩子……”敦妃眼里泪光点点,端的是可怜。 胤禛默了片刻,心中虽有怜意,但语气已经冷了三分:“好了,有朕这般宠爱你,难道还不够吗?” 敦妃暗暗切齿,当然不够!君恩如流水,她颜色好的时候,自然不愁恩宠,可她也总有老去的一天啊! 皇上,还是这样薄情。 她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敦妃温婉低头伏在雍正怀中,声音愈发温软:“皇上这般宠爱臣妾,臣妾自然心满意足。” 胤禛满意地合上了眸子。 一夜好眠。 敦妃的恩宠,在雍正六年无人匹敌。皇帝时常留宿敦妃的敷春殿,入冬之后,更因敦妃嚷嚷说圆明园湿气重,几乎要移驾回宫。但总算还想起宁贵人身子愈发沉重,无法舟车劳顿,而这么个孕妇,总不能独独撂在园子里。 最终,在舒锦的建议下,给了敦妃红箩炭份例足足添了五成。 妃位冬日每月红箩炭三百斤,贵妃则是四五百十斤。 也就是说,敦妃享受了贵妃级别的炭例。 听闻此事,后宫嫔妃不知多少人咬牙切齿。 懋妃与谧嫔联袂而来,二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天冷,先喝口奶茶暖暖身子吧。”舒锦先叫人给二人上了热乎乎的白玉奶茶。 懋妃叹气:“我真是服了你的定力了,居然这都能忍!” 舒锦笑着说:“不过就是多用些炭罢了。” 谧嫔忍不住气呼呼道:“那可是足足添了五成,与贵妃娘娘您一般多了!” 舒锦笑意依旧,“敦妃入冬前着人从镂月开云殿外挖走了上百株名品牡丹,也不见你们这样生气。” 懋妃与谧嫔俱是撇嘴,敦妃侮辱皇后,她们有什么好生气的?! 舒锦继续道:“皇后可生生被气病了,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当初皇后当初选了镂月开云,便是看上了殿外的数百株牡丹——这一下子就被敦妃掘走小半,可真真是要气死了。 敦妃却还振振有词,说皇后病了,反正也无法欣赏牡丹花开的富贵美景,倒不如挪去她的敷春殿,正好明年办个牡丹春宴。 谧嫔两腮鼓鼓:“她爱欺负皇后,且由着她去!可她欺到您头上,就太过分了!” 舒锦哈哈大笑,人家敦妃连皇后都能欺负,却是碰不得她了? 懋妃忍不住嗔笑:“你还笑得出来!” 舒锦摆了摆手:“敦妃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那炭例也是我主动给的,算不得欺侮。” 谧嫔哼道:“就算如此,她也不该生受了那么多炭例!” 舒锦暗道:反正花的都是雍正的钱!有毛好心疼的! 第二一六章、老娘超长待机的哟! “好了,不过就是些红箩炭,皇上嫔妃不多,今年惜薪司进献的红箩炭也很是富裕,回头我叫人往你们宫里也多添些。你们俩膝下都有年幼的孩子,园子里湿气大,炭盆不妨多烧两个。”舒锦笑吟吟道。 懋妃莞尔笑道:“贵妃这话说的,好像我与谧嫔妹妹是来讨好处的。” 舒锦笑眯眯道:“有了好处,我自然不会忘了自己人。” 谧嫔甜蜜一笑,“那嫔妾就替弘昕多谢您这位贵母妃了。” 说说笑笑间,懋妃忍不住朝着偏殿方向瞥了一眼,“这宁贵人……最近倒是少露面。” 舒锦抚了抚鬓角,“冬日路滑,她是生怕动了胎气,已经许久不曾出殿门了。” 谧嫔蹙眉,低声道:“总是这样不爱动弹,只怕生产的时候要吃些苦头。” 舒锦抿了一口杏仁奶茶,“该劝的,本宫都劝了。只不过,这宁贵人是颇有主意的人。” 懋妃和谧嫔不禁觉得这宁贵人有些不识好歹。 舒锦淡淡道:“算了,只要不给我添乱,我就心满意足了。”——反正就算难产了,狗皇帝也只会舍母保子。 懋妃幽幽道:“这宁贵人可不是安分之辈,她产期将近,贵妃可得小心提防着。” 谧嫔亦道:“是啊,费心费力照顾一场,最后的节骨眼上,可不能叫她出了幺蛾子。” 舒锦笑着说:“生产关头,也事关她生死,她又如何会生事?”——不过偏殿还是要仔细盯着的。 懋妃和谧嫔倒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言。 懋妃和谧嫔走后,舒锦有些不放心镂月开云,交代兰若和履雪好生核对宫务,便动身前往探视。 镂月开云殿中,倒也还算暖煦,虽说红箩炭的成色一般,但数量还算充足。皇后正歪在榻上,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正服侍她吃药,一勺一勺的,也不嫌苦涩。 “皇后娘娘瞧着气色好了许多。”舒锦施施然走进来,福了福身子。 皇后咽下口中的苦药汁,不由冷哼道:“有人想活活气死本宫,本宫断不会遂了贱人心思!” 说着,皇后从宫女手中一把夺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舒锦忍不住发笑,忙吩咐道:“去拿些蜜饯来。” 那小宫女忍不住道:“哪里还有什么蜜饯……” “用不着!”皇后撂下药碗,咬牙切齿,“哪怕是黄连汤,本宫如今也不怕。” 哦,你真是好勇哟~ 舒锦摆了摆手,打发了那宫女,这才在床头的绣墩上落了座,“见皇后娘娘心气犹存,臣妾就放心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你这个贵妃倒是气定神闲,由着个贱人在宫里兴风作浪!” 舒锦无语,“您就别挑拨了,有敦妃在那儿惹众怒,我高兴来来不及呢。” 皇后被这话给噎住了,诚然她是有挑拨之意,却不成想耿氏还是这般稳得住。 舒锦顺手给她掖了掖背角,“敦妃无子,所仰仗的也无非就是皇上的宠爱。而后宫里的女人,谁又能逃得过色衰爱驰的命数?” 皇后撇嘴一哼,“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舒锦笑眯眯道:“臣妾身强体健,自是不急的。”——老娘超长待机的哟! 皇后不由气馁,你不急,本宫急啊!皇后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哪怕自己再不服输,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熬不过年氏那贱人!若不能看到敦妃倒台,她死都不能瞑目! 舒锦又转而与皇后说起后宫诸事:“最迟年后正月,宁贵人就该生了。待春暖花开,三阿哥的婚期便也到了。” 皇后哼了一声,“一个小贱人,若是生了皇子,保不齐便是你儿子的对手。至于弘时——我倒是小觑了他了,居然要娶董鄂氏的格格为福晋!等他分了府,哼!保不齐又是一个直郡王!” 舒锦忍不住笑了:“皇后娘娘多虑了。三阿哥生母只是个贵人,他姐姐怀恪与额附关系冷淡。虽说妻族优越,可董鄂氏只怕也不会轻易在他身上押注。” 皇后沉默了片刻,“你倒是沉得住气。” 舒锦笑眯眯道:“您也放宽心,整日置气怄气,可不宜于延年益寿。” 宽抚了皇后几句,舒锦这才回到了澹宁殿,不成想,屁股还没坐热,皇帝便驾临了。 “你又去看望皇后了?”胤禛脸上有些不喜之色。 舒锦福了福身子,“皇后之前把自己气病了,臣妾不大放心,便去看了几眼。” 胤禛自然晓得皇后是被谁气病的,一时无言,便道:“她素来心胸狭隘,你不必理会。” 舒锦低声道:“她到底还是皇后,若是被妃子给气死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拜托,老娘是在给乃们这对狗男女擦屁股好伐!纵然妾妃欺凌中宫,你这个皇帝莫非还真想落个“宠妾灭妻”之名? 胤禛这才神色肃然,“虽说是皇后对不住年氏,年氏也着实任性了些。” 舒锦腹诽:还不是你宠出来的? 胤禛打量着耿氏那张圆润敦厚的脸,不由露出满意之色:“还是你识大体。” 呵呵! “对了,皇后无碍吧?”胤禛忽的问。 这狗皇帝当然不是关心皇后,是担心皇后被敦妃气死,连累自己的千古名声呢。 “臣妾安抚了几回,如今已经好多了。”舒锦不动声色给自己表功。丫的还不快感谢老娘! 胤禛眉头略微舒展,“那就好。”——这个年氏,朕但凡稍微宠爱一些,便恃宠而骄,是该冷一冷她了。 “朕今晚在澹宁殿留宿。”胤禛忽的正色道,耿氏既贤德,便该多给她几分体面。 舒锦:虽然知道只是素睡,但是老娘真心不欢迎! 但面上还得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殷勤服侍这个老人男更衣洗漱。 夜色沉寂,敷春殿热烘烘烧着上好的红箩炭,敦妃薄唇轻咬,“皇上又在澹宁殿留宿了?” 大宫女芝兰小心翼翼道:“一个月也未见得有一次,比不得娘娘。” 敦妃深吸一口气,是不算得宠,可她明明才吹了枕边风,皇上应该是去澹宁殿兴师问罪,怎会突然留宿了? 她好不容易把皇后给气吐血,贵妃却那样悉心照顾,竟叫皇后日渐康复!这叫她如何能忍?! 原想着皇上也是厌恶皇后的,贵妃的举动并不合皇帝心意……所以她才大着胆子挑拨了几句。不成想,竟被贵妃轻而易举化解了! 敦妃咬了咬牙,也不晓得贵妃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本章完) 第二一七章、拉皮条会议 渐渐入梦的舒锦并不晓得,皇帝突然跑来,是因为小年糕吹了枕边风。 但这一晚过后,小年糕便不那么得宠了。 狗皇帝雍正又寻了个新欢,乃是熹妃钮祜禄氏举荐的一个宫女,唤做“吉官”,侍寝之后,便赐了官女子的名分,没几日,便又加封了七品答应,连带着迎辉殿的另一位官女子云惠也得了答应位份。 一时间,这两位答应倒是颇得宠爱,成为这个冬天里的后起之秀。 雍正已经年逾四十,那方面的能力本就日益衰减,这两位多分些宠幸,敦妃自然也就少得召幸。 皇帝这种生物,就是可以这么不要脸。但凡你有一丝一毫不合心意,他分分钟就去睡别人。 啧啧,这两位答应可都是妙龄女子,云答应未满双十,吉答应更是才十六岁! 狗日的,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对于这样的局面,懋妃很是不屑,“好一个著姓大族的妃子!固宠的手段,咱们几个自是比不得了!” 谧嫔叹着气道:“懋妃姐姐生气又有何益?有人能压一压敦妃的气焰也是好的。” 懋妃哼道:“我倒是宁愿敦妃得意!”——敦妃再得宠,也注定无子!熹妃可不一样! 舒锦莞尔一笑,“敦妃自有争宠的手腕,且让她们争去吧,咱们也能安安生生过个好年。” 谧嫔略一思忖,旋即笑道:“一枝独秀,不如争妍斗艳。” 懋妃也是一愣,忍不住对谧嫔道:“你看得这样透彻,怎的自己宫里不多添几朵花?”那伊答应也着实是不争气。 谧嫔淡然一笑:“我懒得争这个,懋妃姐姐不也是如此吗?”——尤其有了三公主之后,便愈发不在恩宠上上心了。 懋妃叹了口气,如今有贵妃照拂,日子过得安逸,她的确是有些不思进取了,也是她宫里的安常在不争气!懋妃摇了摇头,“原想着今年选个秀,晋几个新人,到时候拉拢一个两个过来固宠,不成想……” 皇上竟直接取消了选秀。 懋妃咬了咬牙,“实在不行,等明年小选,从宫女里挑几个漂亮的预备着!!” 舒锦黑线,拜托,你怎么也想拉皮条了? 她忙笑着说:“咱们如今根基稳固,倒也不必如此。” 懋妃正色道:“你是贵妃,自然不便做这种事儿!放心,我和谧嫔施为即可!” 舒锦:…… 这是铁了心要拉皮条了! 算了算了,以懋妃和谧嫔的性子,又不至于强人所难。雍正再老,那也是个皇帝啊!为了荣华富贵,有的是漂亮小姑娘愿意稍微“牺牲”一下下的。 舒锦只得道:“不要做得太张扬。” 懋妃点头道:“我办事,贵妃只管放心便是。” 谧嫔叹了口气,“也罢,为了贵妃娘娘。” 舒锦黑线:为我?为了我拉皮条? 总感觉,她干了一件违背道德的事情。 舒锦忙不迭叮嘱道:“可一定得是你情我愿才成。”——咱们拉皮条就算了,可千万别强迫妇女啊! 懋妃露出诧异之色,“贵妃说什么呢,这种事情,自然是有的是人削尖了脑门子!先前,咱们都不肯做这事儿,小选上来的那些宫女才只能挤熹妃的门路!如今臣妾这里开一条门路,何愁没人拿着银子求上门?” 舒锦满脸黑线,合着还得塞银子求雍正睡啊! 岂可修! 当皇帝也太性福了!! 懋妃笑眯眯道:“臣妾就只当给三公主攒嫁妆了。” 拿这种银子给女儿当嫁妆?!舒锦只觉得天雷滚滚。 懋妃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颊,“反正臣妾也是包衣出身,举荐包衣宫女给皇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丢脸些吗?熹妃都不嫌丢脸?她又何必太要脸面! 她没儿子,宋家可不会送钱进宫!可不得精打细算些么! 谧嫔尴尬陪笑:“懋妃姐姐说笑了。” 谧嫔虽说也只是汉军旗出身,父兄官位也不高,但有了七阿哥之后,娘家年年都送钱进宫,虽比不得熹妃那样阔绰,手头也一直宽裕,日子过得平淡舒坦,自然也就愈发没那份念想了。 舒锦捂脸:你说说,咱们这党羽开会,都开了个些啥!! 拉皮条、卖皇帝、赚“中介费”! 雾草,好邪恶! “好了好了,这事儿不急,等来年小选了再说。”舒锦赶忙撇开这个话题。——内务府小选虽然年年都选,但素来是在春日。 说罢,便叫人煮奶茶、配上精致的糕点酥点,开启了宫廷贵妇的优雅下午茶光景。 雪后的阳光甚是明灿,透过玻璃窗照进西花厅,水仙袅袅而开,一炉极好的梅花香缓缓燃着。 三人说笑闲谈,浑然一副与世无争的高雅之态。 “贵妃娘娘的字倒是精进了许多。”谧嫔欣赏着墙上一副字画,犹自称许不已。 日日处理宫务,天天写字,能不精进吗? “勤能补拙罢了。”舒锦赧笑,又拿起一块梅花酥吃着。 懋妃亦颔首不已,“有你这样的额娘做榜样,也难怪五阿哥那样勤勉争气。” 舒锦暗道,进了上书房,你敢不勤勉?你爹不打烂你屁股才怪! 谧嫔却忍不住叹气,“我的弘昕便着实惫懒,才教他识几个字,便哈欠连天。” 舒锦笑道:“七阿哥还小呢。” 谧嫔愁眉不展,“唉,也是我太骄纵着他,不忍心严厉呵斥。” 懋妃笑呵呵道:“咱们这些当额娘的,哪个不是如此?自三公主养在我膝下,我活像是养了个姑奶奶。” 谧嫔忍不住掩唇笑了,“咱们三公主也出落得愈发粉雕玉琢了,可惜懋妃姐姐不常抱出来。” 懋妃笑道:“天冷,我这不是怕她冻着么!” 说说笑笑,澹宁殿中一时其乐融融。 傍晚的时候,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敬事房接了敦妃去九州清晏。” 舒锦淡淡道:“到底还是叫她搬回来一局。” 倒也不足为奇,云答应也好、吉答应也罢,美则美矣,比起敦妃,到底少了三分才气。 懋妃笑道:“这个冬天,宫里有得热闹了。” 是啊,那就好好看热闹吧。 看一群妙龄女子,争抢一个糟老头子。 (本章完) 第二一八章、小年糕的枕边风 雍正七年正月,新年的余韵未消,皇太后乌雅氏便偶感风寒。 这回倒是真的病了,不是装的。 十四爷被囚宅邸,乌雅太后虽享受荣华富贵,但心里终究气闷,闷久了,哪有不生病的? 皇后身染恶疾,无法侍奉。舒锦作为贵妃,也就责无旁贷了。还有熹妃、敦妃、懋妃这三个妃子,也在侍疾之列。 好在乌雅氏现在不敢蓄意折腾嫔妃,只不过也不会给大儿子的嫔妃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太后,药熬好了。”敦妃年氏小心翼翼捧着药碗走进内殿。 侍立床头的舒锦忙不迭接过那碗浓黑的药汁,吹了吹热气,亲自尝了一口——啊呸,真特么苦! 这就叫“亲尝汤药”,也算是侍疾的必备流程了。 安排小年糕和她一起侍疾,是雍正的意思——雍正生怕敦妃应付不来太后这个恶婆婆,所以让她关照一二。 舒锦换了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乌雅太后嘴边。 可这位太后娘娘却杵着脸,不肯张嘴。 舒锦低声道:“太后,药需趁热喝。” 乌雅太后一脸的不耐烦,便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这药着实苦涩,太后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舒锦见状,忙不迭从身后的月牙几上捧起一碟海棠蜜饯奉上。 乌雅太后飞快抓了三五枚蜜饯塞进嘴里,皱巴巴的老脸这才略略舒缓了些,“这药怎么愈发苦了?” 舒锦陪笑道:“良药苦口。” 乌雅太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过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玩意儿!” 太后的病根在心里呢,可这味心药,谁敢开? 舒锦只好道:“这已经是最好药了。”——你想要的那种药,皇帝不给!你能咋滴? 乌雅太后深深看了裕贵妃一眼,“哀家听说,你宫里的宁贵人就快生了?” 舒锦点头称“是”,“已经足月,随时都可能发动。” 乌雅太后哼笑道:“若是阿哥,你待如何?” 舒锦低头道:“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 这话叫乌雅太后不禁心生恼火,老四还真选了个听话的贵妃! 一旁的敦妃忽的扬起俏丽脸庞:“宁贵人年轻不懂事,若是生了阿哥,皇上约莫会赐给贵妃姐姐抚养呢。” 舒锦淡淡说:“等做了额娘,自然就懂事了。”谁稀罕她的孩子? 乌雅太后抬起刻薄的老脸,横扫了敦妃一眼:“哀家没问你话,你多什么嘴?!没规矩的玩意儿!” 敦妃俏脸一胀,含愤垂下头,“臣妾……冒失了。” 太后和敦妃的梁子,早在上次装病的时候就结下了。这回太后真病了,虽不至于花式折磨,但各种数落训斥还是难免的。 这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小年糕整天被劈头盖脸训骂,舒锦便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太后息怒。”舒锦忙陪着笑脸,又捧上一碟松软的甜点。 乌雅太后信手捏了一枚芙蓉糕吃着,仍旧杵着老脸训斥:“你这个贵妃当得,未免也太宽纵了些,底下这些个妃子是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还指桑骂槐数落小年糕呢。 眼瞧着敦妃面皮紫胀,舒锦只得陪笑打哈哈,“臣妾也只是贵妃而已。” 我又不是皇后,能管得了多宽呢? 吃了两块糕点的乌雅太后仍旧骂骂咧咧,“皇帝这后宫啊,没几个像样的嫔妃!也不好好选个秀,竟宠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丢人现眼!” 还是在骂小年糕…… 不过嘛,若较真来论,她曾是包衣旗,也算是“上不了台面”的嫔妃中的一员。 只不过……太后也曾是包衣出身啊。 这人啊,一朝翻身,就忘本了啊。 而敦妃年氏已是怨愤交加,眼圈都生生气红了,眼里泪水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肯落下来。 看到年氏如斯模样,乌雅太后心里这才略略舒坦了些,便挥苍蝇似的摆手道:“行了,哀家看见你们就烦,退下吧!” 得嘞,今日的侍疾算是结束了。 退出万方安和,敦妃早已忍不住痛哭流涕,也不与她辞别,直接便大步扬长而去,可见是气狠了。 舒锦也没心思哄她,她还得回去处理宫务呢。好在如今不必日日侍疾,明日就该轮到懋妃和熹妃了。 今儿太后在小年糕身上撒了气,明日熹妃和懋妃侍疾便能少受几分训责。 回到澹宁殿,舒锦忙慌慌盖章,张守法便来禀报说,皇上去了敷春殿。 得嘞,小年糕你就使劲儿吹枕边风吧。 敷春殿中,烛火摇曳。 敦妃伏在皇帝怀里,盈盈啜泣,“皇上,臣妾病上几日还不成吗?” 胤禛也有些无奈,“太后又没打你罚你,只是数落了你几句罢了,你当做没听见便是了。” 敦妃委屈极了,“臣妾今日可没得罪太后!是太后问及宁贵人,臣妾才回了句话,说宁贵人的腹中皇嗣,当交给贵妃姐姐抚养,才合规矩,太后便劈头盖脸训斥臣妾!臣妾又没有说错什么……” 胤禛蹙了蹙眉:“太后怎么突然关心起宁贵人来了?”——胤禛本能地开始怀疑自己亲娘。 敦妃小声嘟囔道:“太后还问贵妃,若是皇子,待要如何呢!贵妃姐姐倒是谦虚,说一切都听皇上的。可太后……似乎有别的想法。” 胤禛脸色又沉了几分。 敦妃见状,便道:“虽说臣妾一直盼着能够抚养一位皇子,但臣妾也知道自己柔弱无能,难当大任。宁贵人又那么不懂事,若是公主便罢,若是皇子,怎么也该有主位抚养才相宜。” “哦?”胤禛看着怀中柔弱可怜的爱妾,神色和缓不少,“你如今倒是明事理了。” 敦妃娇柔地低下头,小心翼翼探问:“不知皇上是如何打算的呢?” 胤禛默了片刻,“等生了再说吧。” 这种事,总要问一问耿氏的意思。耿氏的性子,说好听点叫没有野心,说难听点便是惫懒。 “对了,你怎么突然替耿氏说好话了?”胤禛忽的觉得不太对劲。 敦妃忙道:“这些日子,在太后娘娘面前,贵妃姐姐对臣妾一直多有维护,臣妾心中甚是感念。” 胤禛“唔”了一声,只怕还存了对宁贵人的厌恶之心在里头…… 罢了,朕也不指望年氏真有多贤惠。 敦妃松了一口气,婉柔地伏在皇帝怀里,俏丽的眸子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第二一九章、照顾孕妇真是太累了! 舒锦一面要侍疾,一面还要处理宫务,想咸鱼躺平,自是不能了。 这样的日子,端的是叫人不快。 好在乌雅太后的病情总算有了好转,好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乌雅太后是气出来的毛病,天天吃着上好的药,再捉一只小年糕骂一骂,出了气,自然也就病愈了。 太后病愈,原本是好事。 不成想园子里却开始传播小道消息,说什么皇帝打算让贵妃抚养宁贵人的孩子! 听闻这个消息,舒锦心里直接就卧槽了。 老娘又不是没崽子,还稀罕别人的崽? 想到宁贵人已经足月,随时有可能分娩,可千万不能被这种消息动摇了心神,便立刻叫了宁贵人来正殿。 “本宫已经有了弘昼,无论你生儿生女,那都是你的孩子,与本宫无关!”舒锦正色解释,一副生怕被沾上的样子。 宁贵人如今肚皮高耸,整个人像肿了似的,早没了昔日的绰约风采,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方能勉强遮掩斑痕。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惶恐的神色总算得到了少许安抚,“娘娘此言当真?” 舒锦黑着脸道:“本宫这些年,可有贪图过旁人的孩子?!” 听得此言,宁贵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若是皇上命娘娘抚养臣妾的孩子……” 舒锦立刻道:“那本宫也会极力推辞!” 宁贵人这才点了点头,“有娘娘这句话,嫔妾就放心了。” 舒锦也略略松了口气,“你已足月,不要被这些流言蜚语扰乱心神。你不妨仔细想想,这个时候,是谁最想乱你心思?” 宁贵人心头陡然一激灵,敦妃!肯定是敦妃散布的流言! 舒锦正色道:“你既心里明白,便回去好生待产。”——话说这么大的肚子,真能平安生下孩子吗? 唉,照顾宁贵人这个孕妇,可比照顾谧嫔、苏常在辛苦多了! 宁贵人被宝珠、银珠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起身辞了一礼,这才慢吞吞回到偏殿歇息。 哪怕只是短短几步路,宁贵人也已是喘息急促,坐下歇了良久,才总算平复。 宝珠忍不住道:“有什么话不能遣个人告诉贵人,非要叫贵人去正殿跑一趟!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银珠立刻反驳道:“这么大的事,哪里是个下人能传达好的?贵妃亲自解释、亲自保证,这才算数。” 宝珠哼哼道:“空口白牙,还不是随她怎么说?等贵人真生了皇子,可就不好说了!” 宁贵人眉毛一簇,“不会的,贵妃从未贪图过旁人的孩子。” 宝珠幽幽道:“贵妃自然没有贪图谧嫔的孩子,可苏常在的孩子,还不是被她送给了懋妃做人情了?!” 宁贵人不由地心头一紧。 银珠看得又气又急,“那是因为苏常在产后不幸血崩殁了,当时贵妃原本可以儿女双全的,但她没有贪图,选了懋妃。” 宝珠却道:“苏常在死得可着实蹊跷!” 银珠急忙反驳道:“那还不是敦妃散布流言,吓坏了苏常在。如今敦妃故技重施,又想吓唬贵人,贵人可千万不能中了计啊!” 宁贵人听得此言,不由切齿,“年氏这个贱妇!若不是因为她,我又何需躲进澹宁殿?!”——若能平平安安诞下皇嗣,她也不想跑到别人手底下做偏位! 宝珠神色闪烁,“贵人跟谧嫔可不一样,谧嫔当初是被皇后强行塞给贵妃的,可贵人……说白了,是算计了贵妃。贵妃当真能毫无芥蒂?” 听得此言,宁贵人心底咯噔一下,这正是她心底深处最怕的…… 银珠蹙眉,却也无法反驳,在贵妃眼里,贵人和谧嫔自然是不同的,谧嫔对贵妃忠心耿耿,从不给贵妃添堵扯后腿,所以诞下七阿哥,贵妃便为她请封嫔位。可若换了是贵人,哪怕贵人也诞下皇子,贵妃必定不会为贵人请封。 宝珠继续循循善诱:“若皇上叫贵妃抚养皇嗣,贵妃当真能毫不犹豫拒绝?” 银珠忙道:“贵妃方才说,会极力拒绝。” 宝珠哼道:“难道贵妃还敢抗旨?!” 一句“还敢抗旨”算是击溃了宁贵人心里防线,“皇上……皇上不会的!她从前那样宠爱我。” 嘴上虽如此说,但宁贵人身躯已经微微颤抖,因为没人比她清楚,失去姣好的容颜和身段,她早已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再加上敦妃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 “不,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宝珠见状,立刻道:“小主,奴才倒是有个法子。” 宁贵人如抓住浮木一般,一把抓住宝珠的手:“你快讲来!” 宝珠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却是一副提防银珠的样子。 宁贵人不由沉默地看了银珠一眼。 银珠气得鼻子都歪了,她跺了跺脚,“奴才去后厨瞧瞧小主的安胎药熬好了没。” 挤兑走了银珠,宝珠这才附耳与宁贵人低语了一通。 宁贵人脸色一白,“这不行!那东西……太吓人了!” 宝珠连忙道:“只是做做样子,奴才怎敢叫小主受到惊吓?” 宁贵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犹豫,“贵妃待我一直不薄……” 宝珠小声道:“皇上素来信重贵妃,这点小纰漏,根本动摇不了贵妃的根基。只是叫她没法再夺您的皇嗣罢了。” 宁贵人咬了咬嘴唇,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肚子,为了皇嗣……也是为了她的将来。 “小主,您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若是再犹豫,只怕便没机会了!”宝珠忙不迭再度鼓动。 宁贵人合了合眼眸,“去吧!你小心行事,切莫被抓住马脚!” “是,奴才明白!”宝珠斗志昂扬便下去办事了。 正殿中,舒锦才刚忙活完手头的宫务,便叮嘱张守法:“这几日尤为关键,接生嬷嬷和太医都好生叮嘱着,宁贵人一应饮食也要格外上心。对了,偏殿更要仔细盯着。”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不放心宁贵人。 毕竟宁贵人可不是谧嫔,本就跟她不是一条心。 她宁可小人之心些,也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了纰漏。 唉,照顾孕妇真是太累了! mmp,老娘以后绝不干这种亏本买卖了! 第二二零章、蛇惊! 舒锦一面雷厉风行压下了流言蜚语,一面严厉约束澹宁殿上下。如此严防死守之下,不论外头的人、还是里头人想搞事情,绝难成功。 所以这一日,李守忠便押着宁贵人的贴身宫女宝珠来到正殿。 “娘娘,这个贱奴偷盗树榕蛇,被奴才逮了个正着!”李守忠手上拎着一条树榕蛇,如是禀报。 舒锦:??? 偷、偷啥? 偷蛇?! 搞这种事情,舒锦是万没想到的。 舒锦瞥了一眼那条蛇,虽说死得透透的,但毕竟辣么长、辣么粗的一条,一个小宫女,居然不害怕!居然上手去偷!你说你偷点什么不好?明明澹宁殿后厨有那么多珍贵食材! 舒锦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深埋脑袋的宝珠,“说罢,是谁指使你的。” 宝珠死死咬着嘴唇,良久才瓮声道:“奴才最怕这种东西了,怎么会偷蛇?是李公公污蔑奴才。” 舒锦:哦豁,被人赃并获,还这么死鸭子嘴硬?! 舒锦摆了摆手,“送去慎刑司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硬骨头,能抗住多少道酷刑。” 宝珠依旧死死咬着嘴唇。 李守忠冷哼一声,便招呼了两个高状的太监,“来呀,把这个手脚不干净贱奴押去慎刑司,叫精奇嬷嬷们好生伺候着!” 正在此时,偏殿的宁贵人被银珠搀扶着竟闯了进来,“贵妃娘娘——” 舒锦皱眉,但也明白,到底是澹宁殿发生的事情,宝珠被捆起来送到正殿,自瞒不过宁贵人的眼睛。 而宁贵人一进来,便看到被李守忠拎在手里的那条蛇,登时脸色煞白,整个人身躯颤抖,“蛇、蛇啊!!!” 舒锦急忙瞪了李守忠一眼:“还不快收起来!” “嗻!”李守忠倒个胆大的,手头没有篮子筐子,便直接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宁贵人抚着胸口,良久才喘息平复,这副样子,倒真是被吓坏了。 舒锦忙宽抚道:“放心,只是条死蛇,不会咬人。” 然后又正色道:“你身边的宫女宝珠不知被什么人收买,竟去后厨偷蛇,只怕是想带去偏殿惊吓于你。好在李守忠看顾后厨,素来仔细,这才人赃并获,逮了个正着。” 简单陈述了一下经过,舒锦复又道:“你放心,交给慎刑司拷问便是!大刑之下,本宫不信她不招供!” 舒锦冷笑,一个小妮子,能有多硬骨头?! 这可是事关皇嗣,慎刑司不敢不尽心。 然而,宁贵人听得此言,脸色却更惨白了。 倒是那宝珠牙关紧咬,仍旧一语不发,就这么被太监给押了下去。 殿中一时寂静,宁贵人至觉得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明明叫宝珠小心行事了,怎么还会被捉住?而且还是人赃并获?听贵妃的言语,宝珠暂时并未招供出她,可是慎刑司的酷刑,又哪里是她一个小宫女能抗住的。 “贵妃娘娘,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宁贵人努力挤出个笑容。 舒锦道:“众目睽睽,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她狡辩。” 宁贵人不禁额头都沁出了一层冷汗,“娘娘……” 她正想狡辩,却忽然感觉到肚子一阵抽搐,“娘娘,嫔妾……肚子疼。” 舒锦暗骂一声“卧槽”,这是要发动了! 宁贵人这到底还是被这条蛇给惊吓得动了胎气。 “来人呐,快些扶宁贵人回偏殿!速召太医和稳婆!快!”舒锦忙不迭吩咐下去。 好在澹宁殿也不是头一回照顾孕妇了,立刻便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 等相关专业人士赶到,舒锦能做的便很有限了,她坐镇正殿,听着偏殿痛苦的哀嚎声,倒是渐渐心神稳定了下来。 宝珠偷蛇之事,实在诡异。 难不成就为了吓唬一下宁贵人? 到底是谁指使的? 敦妃? 还是宁贵人自己? 说实在的,宁贵人也有点可疑。为了个宫女,竟挺着个大肚子急慌慌跑来正殿…… 可宁贵人着实怕蛇,她怎会拿腹中孩子来冒险? 舒锦揉了揉眉心,到了最后,还是闹了这么一出。 宁贵人是大清早发动的,接近晌午,雍正才姗姗赶到。 舒锦忙不迭上前请安,并禀报了皇帝今早的一系列事故。 胤禛脸色一沉,“你是说,有人想要惊扰龙胎?”——往严重了说,便是谋害皇嗣了。 “是,那个宫女已经送去慎刑司审问了,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舒锦忙道。 胤禛便吩咐张麟:“叫慎刑司仔细些!” “嗻!” 胤禛这才询问:“宁贵人如何了?” 舒锦苦笑:“胎儿有些大,宁贵人怕是要吃些苦头。” 胤禛自然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何况前阵子他亦看出宁贵人的肚子有些过于大了,只是太医说皇嗣健壮,他便没有太在意。 “无论如何,皇嗣必须安然无恙。”胤禛深深道。 舒锦叹了口气,“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 一旦有个万一,便要舍母保子呗。 说着,舒锦又正色道:“若真到了不得以的地步,还请皇上为皇嗣令择养母,否则臣妾就难逃嫌疑了。” 胤禛一怔,宁贵人是耿氏一手照顾到现在的,若是出了意外,难免又人会恶意揣度贵妃是杀母夺子。 胤禛叹了口气,“自然还是要尽力保母子平安的。” 舒锦点头:“臣妾自然也盼着母子平安,已经叫了周太医过来,一并帮着秦太医。” 到了这个时候,就不是吝啬区区银钱的时候了。 此时此刻,偏殿传来凄厉的惨叫,莫名叫人觉得瘆得慌。胤禛转着手腕上的青金石佛珠,忽的问道:“贵妃觉得,到底是谁蓄意惊了宁贵人的胎?” 舒锦怀疑敦妃,也怀疑宁贵人,但总不能空口白牙,“臣妾不敢胡乱揣度,臣妾自己也担着嫌疑呢。” 胤禛一怔,“朕相信贵妃。” 能够得到疑心病重的雍正的信任,舒锦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苦笑了笑,“事情是出在澹宁殿,那宝珠保不齐会说是臣妾指使呢。” 胤禛道:“若真是贵妃所为,便不会人赃并获了。”——更不会说出为皇嗣令择养母的话。 第二二一章、惊险产子! 日头渐渐西垂之际,张麟匆匆近前禀报,“皇上,那个宝珠招供了,但是——她说贵妃娘娘指使,还说是贵妃对宁贵人不满,所以想给她点教训。” 舒锦:哦豁,不出所料啊。 胤禛脸色一沉:“继续审!叫慎刑司给朕用心些!” “嗻!” 舒锦忙奉了一盏茶给雍正,“皇上喝口茶消消气。” 胤禛瞥了耿氏一眼,“你竟不生气?” 舒锦微微一笑道:“意料之中的事儿,这个宝珠……倒是有几分忠心。”——就是不晓得她忠心的主子是宁贵人,还是旁人。 胤禛脸色忽的一沉,目光定定瞥向偏殿方向。 舒锦忙道:“也未必是宁贵人。”——只是,自宁贵人入澹宁殿,她一直叫人盯着,却也不曾发现这个宝珠与外头什么人有所接触……莫非,真是宁贵人自己犯了糊涂? 就因前阵子敦妃散布那些流言,乱了宁贵人的心神?明明她已经再三解释也再三保证过了。 “事关皇嗣,宁贵人应该不会这么糊涂吧。”舒锦皱了皱眉头。 胤禛哼了一声,“朕原想着封她个嫔位的……” 舒锦暗道,还没撬开宝珠的嘴巴呢,雍正就已经先怀疑宁贵人了——明明先前敦妃颇有夺子之意,却不见雍正生疑。 究其根源,还不是因为宁贵人是她的偏位?而敦妃素来不算多聪明,又是哪来的本事把手伸进澹宁殿?更要紧事,这件事发生在澹宁殿,无凭无据,舒锦也不敢攀扯敦妃。 叹了口气,敦妃这一次的攻心之计,着实厉害。 “朕先回去批折子,宁贵人便交给你了,记住,务必替朕保全皇嗣。”胤禛再次强调道。 “是,臣妾遵旨。”宁贵人昔日何等得宠,如今在雍正眼中,却是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放弃的人。 给这样的男人生孩子,亏不亏啊! 恭送了皇帝之后,舒锦听着偏殿渐渐低迷的痛叫声,便吩咐道:“去本宫的库房取一支老参,切了片,给她含上!” 到底是一条人命啊。 当然了,舒锦这么做,主要是不想白白便宜了旁人。 又吩咐人传信给弘小昼,让她今天傍晚不要过来请安了,直接回长春仙馆歇着。 然后叮嘱太医、接生嬷嬷尽心接生,便如常传膳、如常安歇了。 这一夜,宁贵人在偏殿产房挣扎至天明,而舒锦也睡得不怎么安生。 “还没生下来?”舒锦对镜打了哈欠,这可都一天一夜了。 兰若姑姑正服侍她梳头,“唉,接生姥姥说,孩子太大,宁贵人又是头一回生产……要不是娘娘那支百年老参,要不然她哪有力气撑到现在!” 大宫女履雪哼道:“娘娘何必以德报怨。” 舒锦看着镜中梳得光滑齐整的旗髻,淡淡说:“我可不是为了她。” “对了,慎刑司那边可有进展?”舒锦又问。 兰若刚取了一只点翠凤钗点缀在舒锦鬓角,她小声道:“还没呢,那个贱奴,嘴巴倒是硬。昏过去两次,到现在都不肯招供呢。” 舒锦眯了眯眼,“好一个忠仆!” 履雪忍不住啐了一口,“皇上吩咐了慎刑司用心审问,奴才就不信,她能咬死不招!” 兰若道:“娘娘不必担心慎刑司,倒是偏殿那位……催产药已经服下两碗了,却还是没生下来。奴才瞧着,怕是要难产了。” 舒锦从匣中选了一对南珠耳环戴上,“反正本宫已经尽力了,真若有个万一,皇上也早有吩咐,太医和接生嬷嬷都晓得该怎么办。” 舒锦又叹了一口气,“你去拿些银子,赏赐太医和嬷嬷,让他们务必拿出看家的本事来。皇嗣要平安,宁贵人也要尽力保全。” “是,奴才这就去!”兰若福了福身子,便飞快退下了。 履雪小声道:“这宁贵人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舒锦只是不想便宜了敦妃罢了。 没错,宁贵人这一胎若是公主还好,若是阿哥,八成是没法留在膝下的。而舒锦为了避嫌疑,也已经跟皇帝提前婉拒了,所以……最后会便宜了谁呢? 八成是敦妃! 若宁贵人死了,那可就太便宜小年糕了! 又是一天一夜,宁贵人撑着一口气,在产房拼死挣命,此时此刻她才后悔不已,后悔吃了太多滋补的好东西,后悔把肚子里的孩子吃得这么大…… 第三日的凌晨,舒锦被从睡梦中吵醒。 筋疲力尽的接生嬷嬷抱着个身染血污的孩子来到正殿禀报,“娘娘,生了!总算是生了!” 舒锦恍惚间渐渐清醒,“宁贵人如何了?” 接生嬷嬷道:“贵人力竭昏死过去。” 没死就好。 舒锦点了点头,这才看了一眼那正在啼哭的孩子,满身血污不说,小脸蛋还隐隐发紫,她不禁蹙眉:“这孩子……” 接生嬷嬷连忙道:“您放心,小阿哥只是在母体中憋了太久,不过并无大碍。” 舒锦摆了摆手:“那就好!赏!” 接生嬷嬷和太医们也不容易,跟着折腾了三日,怕是都没怎么合过眼,合该多来一份赏赐。 舒锦又继续倒头睡去,这一次睡得倒是格外安生,无梦到天明。 醒来后,整个人都浑身通泰了不少,宁贵人这一胎虽然折腾得有点久,但也算是母子平安了。 那孩子……哦,好像是个阿哥来着。 “八阿哥又几斤重?”舒锦询问。 兰若道:“足足有八斤半呢!” 好家伙。 一般新生儿五六斤会比较好生,但凡多一斤,生产的时候便要艰难许多,更何况是八斤半的孩子!宁贵人骨架也不大,能生下这么大的孩子,也着实有几分侥幸。 “对了,我记得那孩子浑身血污……”舒锦蹙眉,宁贵人的身子怕是不太妙。 兰若低声道:“产道撕裂得不成样子,到现在还昏迷着呢。” 舒锦便道:“着周太医好生为她调理。” “是。”兰若应声,旋即又道:“八阿哥落地的时候,都没有哭声,接生嬷嬷往他屁股上扇了好几巴掌,这才嚎了出来。宁贵人这一胎着实艰险,若是再晚些,皇子怕是要保不住!” 舒锦暗暗吸了一口气,还真是惊险啊。 幸亏她早早拿出了老参,又叫了周太医过来一并襄助。 兰若又道:“周太医说了,宁贵人元气大损,三年之内不宜再有身孕。” 舒锦点了点头,这倒是不算什么。 第二二二章、八阿哥的归属 宫中又添了一位皇子,雍正自是十分欢喜,下了朝便立刻赶来了澹宁殿。 此时,八阿哥已经被拾掇干净,脸上的暗紫已经褪去,包上大红的襁褓,倒是颇有几分喜人。 陪同雍正一起驾临的,还有敦妃年氏。 舒锦不禁暗暗挑眉,这一次,敦妃倒是比前两次有耐性,宁贵人生产全过程,敦妃不曾露面。生生等到产后才来,摆明了是来摘桃子了。 “哎哟,八阿哥真是健壮。”敦妃一脸欢喜之意,倒像是自己生了孩子。 胤禛也眉头舒展,“贵妃辛苦了。” 舒锦忙道:“宁贵人才是真的辛苦,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 胤禛眉宇一沉。 敦妃立刻轻笑道:“贵妃姐姐还不晓得吧?那个贱奴熬不住慎刑司酷刑,已经招供了!” 说着,敦妃露出叹惋的神色:“可怜姐姐尽心尽力照顾宁贵人,宁贵人竟疑心姐姐要夺子!竟用这样的手段来诬陷姐姐!妹妹着实替姐姐觉得委屈。” 宝珠到底还是招了。 而招供的幕后主使正是宁贵人。 舒锦并不意外,她叹了口气,做出贤良姿态:“前阵子宫中流言蜚语不断,宁贵人难免乱了心神。如今既然母子均得保全,臣妾……也不想怪她。” 敦妃一脸敬仰地道:“贵妃姐姐当真是好心胸。” 舒锦:你倒是愈发会演戏了。 敦妃又朝着皇帝福了福身子:“皇上,宁贵人如此恩将仇报,还拿皇嗣来冒险,如此德性,着实不配为人母亲。臣妾恳请皇上,将八阿哥交给贵妃姐姐来抚养。” 舒锦蹙眉,这个小年糕,演戏演得倒是挺全乎。 胤禛仔细打量了敦妃一眼,“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阿哥吗?” 敦妃立刻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八阿哥如此可人,臣妾自然喜欢得紧。可是臣妾也知道自己福薄,亦不及贵妃姐姐贤良淑德。何况八阿哥是多亏了贵妃姐姐精心照拂,才能平安降生,臣妾又怎敢与贵妃姐姐相争?” 说着,敦妃眼圈一红,眼中泪珠隐隐打转。 这一招以退为进,着实精妙啊! 舒锦暗自冷笑,小年糕段位提升了不少啊! 胤禛不禁有些犹豫,“贵妃意下如何?” 如何?若叫便宜小年糕,舒锦当然不情愿,可是——抚养八阿哥?她更没考虑过这种选项! 何况,若抢了宁贵人的儿子,日后便多了一个敌人。 舒锦思量再三,福了福身子:“臣妾还是那句话,请皇上为皇嗣令择养母!” 胤禛叹了口气,“八阿哥还小,等足月后再说吧。” 敦妃咬了咬嘴唇,贵妃明明都不要了,皇上还是不肯立刻予了她吗? 舒锦见状,便道:“八阿哥到底是宁贵人亲生……” 胤禛寒着脸摆了摆手,“不必再提!” 舒锦一噎,也知道宁贵人此番是一败涂地了,她叹了口气,旋即道:“高位嫔妃中,也有的是资历深厚、悉心周到之人。”——说的便是懋妃。 敦妃暗暗攥紧了袖中的锦帕,贵妃对懋妃也太好了点吧?!这可是个皇子!不是个没人要的公主!!!这一刻,敦妃心中泛酸,懋妃怎么就那么好命! 胤禛沉默片刻后道:“懋妃膝下已经有了丰克里。” 丰克里宜尔哈,便是三公主的名字,乃是周岁之后,皇帝所赐,是满语蕙兰花的意思。跟怀恪大公主舒宜尔哈的名字倒是一脉相承了。 舒锦不禁腹诽,咋滴,懋妃就不能儿女双全啊? 她也算是看出来,皇帝心里更偏袒敦妃些。 只是她这个贵妃,费心费力照顾孕妇,又保宁贵人母子平安,这八阿哥才刚落地的,就算她不要,皇帝也不好直接就给了敦妃。 所以皇帝才说要等满月后。 啊呸,老娘我稀罕吗?想抱走现在就抱!!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好生照顾八阿哥至满月。”舒锦一脸温婉地道。 胤禛眉宇舒展,微微颔首,“贵妃劳苦功高,朕记在心里了。” 舒锦:啊呸!别记在心里,直接给钱就行! “皇上言重了,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说着,舒锦心下一转,便笑道:“最近臣妾忙着照顾宁贵人,倒是耽误了许多宫务,所以臣妾想着,八阿哥的洗三和满月,可否由懋妃襄助臣妾一起操办?” 既没法把八阿哥留给自己人,便趁机多捞点好处。 敦妃暗自心急,忍不住道:“妹妹也愿意为贵妃姐姐分忧。” 舒锦淡淡一笑:“敦妃身娇体弱,若是把你累坏了,怕是皇上要心疼。” 胤禛蹙了蹙眉,“好了,你就不要掺和了,等满月再说。” 敦妃委屈巴巴垂下头,“是。” 宁贵人产后大伤,昏睡了一天一夜才堪堪苏醒,得知自己生了个皇子,且皇子无碍之后,便又继续昏睡。 八阿哥洗三礼办得十分隆重,有懋妃帮着打下手,舒锦也能轻松不少。 一日忙活下来,待到散了宾客,舒锦着人将八阿哥送回偏殿,独独留下了懋妃与谧嫔。 关上殿门,舒锦方才直言:“我瞧着皇上的意思,八阿哥是要赐给敦妃抚养了。” 懋妃和谧嫔脸上笑容顿时不复。 懋妃气恨不已,“那为何还要这般尽心尽力操办洗三?我还以为贵妃要留八阿哥在正殿抚育呢!” 舒锦叹了口气,“圣意难违,我也只能留八阿哥到满月了。” 谧嫔咬牙切齿,“怎么就便宜了敦妃呢?!” 懋妃眼中幽光闪烁,“这次的事儿,我原以为是宁贵人犯蠢,如今看来——” 舒锦揉了揉眉心,“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益了,宝珠已经被皇上下令赐死了。”——线索已经彻底断了。也的确是宁贵人孕中犯了蠢,明知是敦妃故意散布谣言,却还是中了计!真真是蠢到家了! 谧嫔忍不住道:“如此一来,八阿哥日后怕是要成为五阿哥的威胁!” 这点舒锦倒是不担心,因为她知道雍正的寿命——好吧,就算历史改变了,雍正那丫的还是个工作狂,怎么也不可能长寿! 所以八阿哥的年纪,基本不具备威胁。而且,她还记得,八阿哥刚降生的时候,面子紫红的样子…… “本宫心里有数。偏殿的宁贵人,我会好生照顾,等出了月子再送出去。”夺子之恨,必会支撑宁贵人再度爬起来。 第二二三章、悔不当初! 张守法躬身走了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偏殿宫女银珠求见。” 不消说,必是宁贵人指派的。 舒锦既然决定利用宁贵人,自然还是听一听她的狡辩之词的。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银珠一进殿便咚咚磕了两个头,然后又朝着懋妃和谧嫔分别磕了个头。 礼行倒是挺大。 舒锦端着仪态,冷冷淡淡道:“你不好好伺候你家贵人,来正殿作甚?” 银珠抬起头,连忙道:“贵妃娘娘容禀,偷蛇之事都是宝珠出的主意!而且,自打进了澹宁殿,宝珠就一直在挑拨贵人与娘娘的关系!她肯定是一早就被人收买的!” 舒锦挑眉,这点她自然想到了,敦妃的手伸不进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早在进澹宁殿之前,宁贵人身边就有了敦妃的人。 舒锦道:“你现在说这些还用什么用?”——马后炮! 银珠又咚咚磕了个头,“我家贵人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舒锦有些不耐,“放心,你且回去告诉宁贵人,本宫不会把她怎样,也不会抢他的八阿哥。”——只不过小年糕是抢定了。 听得此言,银珠大喜过望,“娘娘宽宏大量,奴才替贵人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说着,银珠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生生磕得额头都红了。 八阿哥满月后,八成就要给敦妃抚养,这件事舒锦不会泄了口风。 一则会使得宁贵人无法安心坐月子,毕竟苏常在前车之鉴就在哪儿摆着呢,舒锦可不希望她也来个血崩。 二则雍正也肯定不希望有人泄了他的圣意。 银珠欢欢喜喜回到偏殿,将贵妃原话一五一十禀报了宁贵人。 宁贵人苍白的脸上浮起喜色,“当真?她当真不会夺走我的孩子?” 银珠连忙握住宁贵人的手,“贵妃当着懋妃和谧嫔的面,说得清清楚楚,贵人可以安心了。” 宁贵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不晓得能不能封嫔,但只要留住孩子,日后便有希望。 宁贵人复又咬牙切齿,“宝珠……肯定是敦妃派来的人!”她竟一直以为是个忠心耿耿的!最后还一时糊涂,险些万劫不复! 银珠叹了口气,“等贵人出了月子,不妨去正殿好生谢个恩。”——也是赔罪。毕竟贵人犯了这样的过错,日后……能仰赖的怕是只有这位“以德报怨”的贵妃娘娘了。 宁贵人点了点头,“我省得。” 银珠又捧了药进来,“这可是周程周太医给您开的药,小主趁热喝了吧。” 宁贵人接过药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复又问:“听说,我临盆的时候,周太医也来了。” 银珠点头:“是贵妃传召。” 银珠又低声道:“贵妃私底下赏赐了周太医不少银子呢。” 听得此言,宁贵人不禁黯然,“她竟然真的这般贤德……我从前,只以为她是做做样子。” 宁贵人此刻方才悔不当初! 银珠暗道,您要是早点信了贵妃,何至于今日? 偏殿的宁贵人身子大损,倒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来。倒是澹宁殿正殿最近着实热闹,这一日熹妃钮祜禄氏登门,满口皆是“恭喜”,“贵妃姐姐此番又立下大功,这八阿哥看样子是要由姐姐抚养了。” 舒锦淡淡说:“我可不想担这个嫌疑,已经请皇上为八阿哥令择养母了。” 熹妃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但又忽的想到,八阿哥的洗三礼似乎是懋妃的帮着操持的,难不成—— “懋妃?”熹妃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天大的好处,贵妃会白白便宜了懋妃? 舒锦淡淡说:“皇上还未有明言,保不齐是敦妃呢。” 熹妃暗道,若是敦妃,她宁愿便宜了懋妃! 毕竟懋妃出身包衣。 熹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勉强挤出个笑容:“姐姐何必如此大方。” 舒锦叹了口气,“宫务繁琐,我实在没有心力再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 熹妃立刻觉得这是托词,贵妃精敏能干,那点宫务分明不到半日就处理妥当了!再养个孩子,完全不在话下! 熹妃有些搞不懂贵妃心力在想什么,若是懋妃便罢了,若是叫敦妃抢了去——那岂不是给自己的孩子未来树敌?! 熹妃不禁有些心焦,“懋妃倒是还算细致周到,可那敦妃……好好福佑公主都能夭折了,她如何能照顾好皇子?” 舒锦叹气,露出无奈之色:“我这个贵妃,也只是听皇上的吩咐办事罢了。皇上若是圣心已有决断,我又能如何?” 圣心……不消说肯定是偏袒年氏的啊!熹妃不由更加心急了,若叫年氏得了皇子,那弘历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威胁!前有即将成婚分府的年长弘时,后有贵妃之子弘昼,如今再来一个宠妃养子—— 熹妃一时间心乱如麻!怎么这对手反而越来越多了? 舒锦看在眼里,暗笑不已,雍正虽然不年轻了,但儿子只会越来越多,在不知道雍正寿命前提之下,自然几乎人人都是威胁。 “姐姐,咱们可得想个法子。”熹妃急忙一把抓住舒锦的手。 舒锦:卧槽,少给我拉拉扯扯! 舒锦唉声叹气,“照顾宁贵人这些日子,实在是不得安生,八阿哥送出去也好。我是不想再受这份累了。” 熹妃心急不已,原以为贵妃照顾宁贵人必定讨不得什么好处,却也万没想到最后会便宜了年氏那个小狐媚子啊!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八阿哥年幼,何必杞人忧天呢?”舒锦笑着安慰。 熹妃头疼不已,贵妃何时这般乐天知命了? “贵妃姐姐倒是想得开。”熹妃努力想挤出个笑容,但终究是笑不出来。 舒锦淡淡说:“储位之事,又岂是咱们能左右的?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 熹妃一生所念所盼,无非就是儿子能当上太子,她如何能不去肖想? 熹妃虽不信贵妃当真能丝毫没有野心,但也看出贵妃不敢去争斗,她挑拨不动,只得无奈退去。 随着天气渐渐回暖,舒锦在懋妃的襄助下,体体面面给八阿哥办了满月礼。 (本章完) 第二二四章、夺子之恨 就在满月后的第二日,宁贵人武氏虽然身体远未康复,但还是在贴身宫女银珠的搀扶下来到正殿谢恩。 产后一月,宁贵人虽然气色憔悴、容光黯淡,但已瘦了不少,她摇摇曳曳直接拜倒在地,含泪叩首:“嫔妾小人之心,不知贵妃娘娘宽厚至此!” 舒锦挑眉,你丫的现在才明白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面上却正色道:“本宫可受不起贵人这般大礼,履雪!” 一旁侍立的大宫女履雪忙不迭上前,便强行将宁贵人给搀扶了起来。 宁贵人急忙想要再跪,却不料这个宫女力气着实不小,竟生生将她给架住了! 舒锦身强体壮,她身边的宫女也个个吃得珠圆玉润,力气自是有一把。何况宁贵人产后虚弱,那点子力气,比小鸡崽子也强不到哪儿去。 “娘娘……”宁贵人如何看不出来,贵妃仍心存芥蒂呢!宁贵人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虽生了八阿哥,却无晋封,而且还失了圣宠,若是再得罪了贵妃——那可真真是无路可走了! 宁贵人不由泪水涌出,“嫔妾真的知道错了!嫔妾是猪油蒙了心,被底下贱奴几句挑唆,便怀疑娘娘!嫔妾当真是悔不当初啊!” 舒锦心道,可惜悔也晚了。 舒锦不想与她啰嗦这些,便板着脸道:“本宫不想与你计较这些,左右你现在已经出了月子,好生拾掇一下,明儿就搬回春禧堂吧!” 春禧堂?在生前产,宁贵人做梦都想带着孩子回去。 但现在,她若是回去了,便是彻底失了庇护!敦妃那个毒妇,如何会放过她?! “娘娘……”宁贵人眼里满是哀求之色,“求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嫔妾愿端茶倒水、侍奉娘娘左右!” 舒锦黑着脸:我特么还缺宫女不成吗? 更何况,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样子,我身边随便拉出一个宫女来,也比利落勤快! 一旁侍奉的兰若姑姑有些看不下去了:“贵人该知足才是!我家贵妃娘娘已经保了你母子平安,亦不曾抱走你的八阿哥!贵人的小心思,且收一收吧!” 宁贵人被一语戳破,不禁更加惶惶失措,“嫔妾、嫔妾实在害怕……”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你当初刚怀上的时候怎么那么勇?! 正在此时,张守法来报说,御前的张麟张大总管来了。 好家伙,才满月,这就等不急了? 是小年糕吹了枕边风,还是雍正彻底厌了宁贵人? 只得连忙请了张麟进来,张麟笑呵呵打了个千儿,“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锦微笑颔首,“张公公此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张麟扫了一眼一旁那位多余的宁贵人,倒也不避讳,“因贵妃娘娘再三婉拒抚养八阿哥,皇上亦不忍贵妃辛劳,所以决定,命敦妃娘娘抚养八阿哥。” 话说得还真好听。 但这样“好听”的话却几乎令宁贵人晕厥,宁贵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贵人!”银珠吓得小脸惨白,好不容易才搀住了宁贵人。 张麟不屑地瞥了一眼宁贵人,旋即笑眯眯看向主位上的贵妃:“娘娘,您看……” 舒锦淡淡道:“八阿哥一直养在偏殿中,并不在本宫这儿。” 张麟笑着点头,“奴才省得了。”说着,张麟一挥手,吩咐随行太监:“你们且仔细些,好生拾掇一下八阿哥的物什,连带着所有乳母保姆,一并送去敷春殿!” “是!” 一群太监立刻乌泱泱扑向宁贵人所住的东偏殿,看到这一幕,宁贵人如梦惊醒,她惶惶看向贵妃。 舒锦正道:“本宫说过,哪怕皇上有意让本宫抚养八阿哥,本宫也会极力推辞!宁贵人如今可信了?” 宁贵人眼中的苦涩浓得化不开,她信了……可惜信得太晚了! 两行泪水滚滚落下,她月子里,还在傻傻做梦,以为孩子可以养在自己膝下,她亦可以凭借这个孩子慢慢复宠。 可是,就算贵妃肯高抬贵手,不为难她。 但敦妃那个贱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皇上——把她拼死拼命生下的孩子,就这么轻易地赐予了敦妃!! 宁贵人一瞬间只觉得无法呼吸。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十月怀胎孕育的亲骨肉啊! 这时候,偏殿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宁贵人终于彻底失去的冷静,她跌跌撞撞扑了出去,“八阿哥!把八阿哥还给我!!” 然而宁贵人那虚弱的身子,又能抢得过谁? 御前太监那可都是奉旨办事,岂会给一个失宠的贵人面子,三两下便将她推到地上,理都不理。 舒锦淡淡叮嘱张麟:“虽说是二月里了,天儿还是有些凉,给八阿哥多裹上一条被子。” “是!”张麟一脸谦恭地应了声,便连忙亲自下去吩咐。 宁贵人哭声呜咽、八阿哥啼哭声却已渐渐远去。 大宫女履雪捧着一件厚实的斗篷走出正殿,亲手披了宁贵人身上,“贵人产后体虚,还是早点会偏殿歇息吧。” 宁贵人感受到身上的厚实与温暖,不由看向正殿,“我……我要见贵妃娘娘!” 履雪却拦在了前头,“贵妃娘娘还要处理宫务,贵人还是不要去烦扰了。且贵人还得回偏殿拾掇行囊呢,您的春禧堂,贵妃娘娘三日前便已经着人拾掇妥当了。” 宁贵人身躯一颤,贵妃……原来早就决定要把她赶出去了么…… 履雪屈了屈膝盖:“贵妃还说了,贵人明日不必来正殿辞行,请贵人日后好自为之。” 撂下这句话,履雪便回正殿复命了。 舒锦的确正在处理宫务,只不过却并不怎么用心,一份折子,扫几眼便咔地盖下了贵妃大印。兰若姑姑看着都觉得揪心。 舒锦略略抬头:“她回偏殿了?” “是!”履雪点头,旋即嘟囔道,“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红梅斗篷了。” 舒锦不禁发笑,“不过就是件衣裳。” 也罢,虽说最后叫小年糕白白占了便宜,但宁贵人总算是打发了出去。她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了。 第二二五章、热闹的澹宁殿 “一件衣裳自然不打紧,奴才担心的是——敦妃。”兰若忍不住神色凝重。 舒锦笑问:“担心敦妃杀母夺子?”——小年糕如今已经夺子成功,剩下的便是杀母了。 兰若郑重点头。 舒锦徐徐道:“这样永绝后患的心思,敦妃肯定有。所以,宁贵人若是还有点脑子,离开澹宁殿之后,就得赶紧另觅高枝。” 兰若略一忖,便道:“您是说……熹妃?” 舒锦颔首,不错,除了她,熹妃便是最好的人选了。位份够高,又与敦妃有宿怨。 兰若低声道:“要不要给宁贵人提个醒?” 舒锦笑着摇头,“她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日后还怎么能敦妃斗?还怎么翻身?” 兰若微微颔首,“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只是……倒是便宜了熹妃了。” 倒也不算,宁贵人这支股票,如今已经快跌停了,除了熹妃谁还愿意接手? 且说那敦妃得了八阿哥是何等欢喜,不必多提,倒是宁贵人这里哭哭啼啼一通之后,第二日倒是没有闹什么幺蛾子,舒锦不叫她来正殿辞行,她便远远磕了个头,就这么离了澹宁殿。 倒是叫舒锦略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春光晴暖,懋妃带着三公主丰克里宜尔哈、谧嫔带着七阿哥弘昕一并来到澹宁殿玩耍,正值殿外的玉兰花开得极好,两个孩子在树下玩得欢实,笑咯咯的声音殿中亦清晰可闻。 正执着一枚黑色云子的懋妃不禁又一次瞥向殿外,满眼都是柔情。 一旁的谧嫔提醒道:“懋妃姐姐再不认真些,可要输了哟!” 懋妃低头一看棋盘,贵妃的白子已经占据大半江山,不由失笑着将云子搁了回去,“算了算了,我认输。” 懋妃的棋力极佳,若非今日心思总是走神,哪里会被舒锦轻易赢了去? 既赢了,舒锦也不会客气,便仔细端详了一通懋妃的旗髻,然后挑了一支赤金寿嵌南珠字的金簪摘了下来,交予大宫女书香,“把本宫的彩头好生收着。” 今日下棋,那也是有赌注的,赢家可以从输家头上任选一件首饰。 懋妃故作肉疼之态,“那可是我今年新打的簪子……” 其实以懋妃如今的位份,一支金簪哪里至于心疼?再加上,这阵子她刚刚入了一笔不小的进账…… 谧嫔掩唇咯咯笑了:“姐姐可莫要哭穷,旁人不晓得,咱们可都是知根知底的。” 懋妃忍不住嗔笑:“我就算赚了点小钱,那也得留着给丰克里做嫁妆!” 没错,正是拉皮条钱。 内务府小选,懋妃那里开了条门路,如今不少内务府家族都往她那儿塞银子呢。 舒锦顿觉黑线,忍不住提醒道:“你也别收得太过……” 懋妃笑眯眯道:“贵妃放心,我晓得分寸。” 想到懋妃素来谨慎稳重,舒锦便不多说什么了。 谧嫔忽的低声道:“那个宁贵人……自打回了春禧堂,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舒锦“唔”了一声,“她身子远未康复,想必还得养些日子。” 谧嫔点了点头,“听说她还继续用着周太医呢,怕是花了不少钱。” 周程是太医院数一数二费钱的太医了,开的药也动辄是珍贵药材,没点钱还真吃不起。 懋妃轻哼道:“她之前好歹得宠过一阵子,又是汉军旗官宦出身,怎么也有些积蓄。” 积蓄自然是有的,但需得在积蓄花完钱解决困境,要不然…… 舒锦抿唇一笑:“敦妃倒是沉得住气。” 懋妃哂笑:“她如今正得意,自然不急着料理宁贵人。” 谧嫔小声道:“只怕是不好动手吧?杀母夺子这种恶劣之事,可是连皇后都不曾做过呢。敦妃也得掂量一二。” 舒锦“嗯”了一声,“且再看看吧。” 总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正在此时,张守法信步走了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太后赐了春禧堂上好的官燕和阿胶。” 舒锦愣了一下,“太后?” 这乌雅太后还没消停呢? 懋妃与谧嫔不由面面相觑。 舒锦又问:“宁贵人是什么反应?” 张守法笑道:“还能什么反应?自然是谢恩不迭,但嘴上却说自己恶露未净,不敢冲撞太后,说要等身子干净了,再去万方安和磕头谢恩。” 舒锦颔首,还算她脑子清醒。 只是如此一来,便要得罪太后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是太后勾勾搭搭,那才叫永绝后路呢。 懋妃道:“她一个贵人,还敢对太后这般失礼,难道就不怕——” 舒锦笑道:“但她更怕永无复宠机会。” 谧嫔点头:“是啊,太后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舒锦眯了眯眼睛:“是啊,太后顶多给她些难堪——”而太后的为难,保不齐还会引起皇帝的怜悯呢。 懋妃笑着说:“宁贵人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 舒锦冷冷淡淡说:“路是她自己选的。” 谧嫔很是赞同地道:“是啊,若她少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也不会落得母子分离、恩宠全无的下场。”——尤其贵妃对她那么好,她竟反咬一口!这种白眼狼,死不足惜! 舒锦微笑着说:“你们不必为难她,也不必理会她。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懋妃、谧嫔双双颔首不迭。 说笑了些闲话,红日西斜的时候,弘昼便来到澹宁殿请安,舒锦瞧着一屋子人正热闹,便留了懋妃母女、谧嫔母子用晚膳。 六个大大小小的主子,坐了一张八仙桌,一桌子珍馐美味,倒是有几分合家欢的喜庆。 澹宁殿如今是愈发热闹了。 当热闹散场,舒锦惫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弘昼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额娘,最近七弟和三妹……” 最近懋妃和谧嫔常把孩子也一起带来,通常是下午,说笑一会儿,便能赶上弘昼下学归来,这明显是特意安排的。 “不喜欢吗?”舒锦笑问。 弘昼连忙摇头:“怎么会呢?七弟那么乖、三妹妹又那么可人,儿子自然喜欢。” 舒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喜欢就好。”——皇家的骨肉情分难得,需得好好养护。 第二二六章、春答应 阳春三月的圆明园,无疑是风景最好的时节,武陵春的桃花开得漫天飞舞,美得不似人间。 三公主丰克里宜尔哈跌跌撞撞在桃花树下小跑着,身后跟着一群嬷嬷宫女,生怕这位小公主摔着。 “七阿哥可还好?我前儿听说他犯了咳嗽。”舒锦与懋妃并坐在桃花亭中,手里拿着一方桃花春燕团扇应景。 懋妃笑着说:“已经好多了,只是谧嫔关心太过,怕他吹风着凉,不敢带出来。可怜了七阿哥了,小小的人,怕是要闷坏了。” 舒锦忍俊不禁,小孩子嘛都是贪玩,丰克里不也整日吵着让懋妃带出来玩么。 “我听说,你宫里添了个答应。”舒锦笑得有些戏谑。 懋妃赧笑:“原是准备了几个俏丽的,不成想却是春喜这丫头拔了头筹。” 懋妃以团扇遮面,低语道:“那丫头实在姿色寻常,也就是精通推拿手艺,我才留在身边身边伺候的。月前皇上来看丰克里,我瞧皇上颇有倦色,便叫丫头给皇上推拿了一番,不成想竟入了皇上的眼。” 舒锦暗笑:老头子老了,这是注重养生了。 “这推拿嘛……少不得肌肤接触。”——穿着衣服可没法推拿。 懋妃点了点头,“皇上倒也不常召幸她。”——所以那几个俏丽的,回头还得安排上。懋妃不禁暗暗琢磨着新的举荐招式……不如便趁着春答应给皇上推拿,叫别的宫女进去送药油?? 舒锦发现懋妃忽然笑得像个拉皮条的,便晓得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了,忙咳嗽了一声道,“慢慢来。” 懋妃尴尬一笑,“我如今可真真是个大俗人了。” 舒锦忙道:“都是为了孩子,哪有什么俗不俗的。” 一言遮过,便继续将话题引到这桃花春色上。 今日原是艳阳天,不成想在武陵春玩了不过个把时辰,便忽的起了北风,天山也渐渐现了乌云。 顿时明白这是要变天,懋妃便连忙叫保姆嬷嬷抱起三公主,与舒锦各自登上仪舆,麻溜叫太监往回赶。 这武陵春位于太后万方安和的北面,离着嫔妃住处着实有些远,若不快些,怕是要被雨淋。 太监一路小跑,经过万方安和东侧,却忽见前方的石子路边上竟跪着身量单薄的女子…… 舒锦定睛一瞧,可不正是搬出澹宁殿还不到一月光景的宁贵人吗?! 在这个地段罚跪…… 舒锦立刻便想到了什么,因未曾开口叫停下,肩舆便飞快行过,宛若事不关己。 舒锦到底是来不及赶回自己的澹宁殿的,便就近去了懋妃的凝春殿躲雨。殿外雷声隆隆,眼看着就要降下暴雨。 张守法半边身子淋湿,快步近前禀报:“娘娘,奴才打听过了,宁贵人似乎是冲撞了太后凤驾,所以被罚跪两个时辰。” 这会子,懋妃怀里抱着三公主,一脸慈母之态,语气却格外凉薄道:“那就不必理会了。” 舒锦略一忖,却道:“还是拿把伞给她吧。”——太后的惩处,她无权赦免。但宁贵人还有用处…… 懋妃低声道:“何必呢?两个时辰,跪不死人。” 舒锦莞尔一笑:“做个老好人,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去威逼谨嫔那次,宣太妃便分毫不疑她。 懋妃一怔,只当是贵妃又慈母之心泛滥了,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有多言。 “嗻,奴才这就派人去!” 张守法点了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小砚台去跑腿儿,懋妃则笑着照顾她去内殿吃奶茶、享用点心。 小砚台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把被淋湿的伞,袍角和鞋子都已湿透,“回禀娘娘,奴才去的时候,瞧见已经有人给宁贵人送了伞了。” 张守法板着脸问:“可瞧清楚是谁了?” 小砚台道:“是迎辉殿的大宫女桂馥。” 舒锦微微一愣,熹妃的心腹? 懋妃嗤嗤冷笑,“哟,宁贵人好手段,竟不知何时攀上了熹妃的高枝!” 舒锦也没发现,或许是熹妃主动递出橄榄枝吧。 她微微颔首,“如此也好。”旋即又问那小太监:“宁贵人……可瞧见你了?” 小砚台道:“也瞧见了,不过奴才只是个跑腿儿的,宁贵人未必认得奴才。” 舒锦暗想,就算认不得,也能猜也八九不离十,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知道了,记得回头去膳房领一碗姜汤喝。” “嗻!谢娘娘赏!” 春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极快,不过个把时辰,雨便停了。懋妃便唤了几个偏位来给她请安,其中便有那位新晋的春答应。 果然只是寻常姿色,比起安常在着实逊色了不少。还有一位张常在,已是老常在了,更是不消多提。安常在在园子里原本有自己的宫室,但后来懋妃封妃,便如在宫里那般,继续跟着懋妃住了。因此这凝春殿倒是颇有几分热闹。 舒锦笑了笑,便将手腕上的一串红玛瑙赐予了春答应。 春答应不免有些惶恐,“如此贵重,奴……嫔妾实在不敢领受。” 懋妃笑容敦和,“拿着吧,贵妃娘娘好东西多着呢!你以后在皇上身边伺候,总得有几件像样的首饰。” 春答应这才诚惶诚恐双手接过了那串十八子的玛瑙佛珠。 别看懋妃总是语出刻薄,但对待自己宫里人,倒是温婉慈祥。 与懋妃絮叨了几句,舒锦便离开了凝春殿,想着时辰还早,便又顺道去往清溪书屋,看望了谧嫔母子,见无大碍,这才安心回澹宁殿了。 张守法又报告了新一手的消息:“春禧堂连太医都没传唤,只着人去御药房取了伤药。” 舒锦“嗯”了一声,这可是太后,莫说是宁贵人,哪怕是个宠妃,也得咬牙认了。 这位太后娘娘啊,也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打了个哈欠,舒锦瞥一眼内室正在案前核对账目的兰若,不禁更加犯懒了。兰若是真的好用。 履雪捧了一盏燕窝奉上,“娘娘倒是心宽,什么都推给兰若姑姑和奴才,也不怕出了纰漏。” 舒锦笑得像只胖狐狸,“少废话,有那闲工夫还不快进去帮兰若!” “是!”履雪一脸无奈。 (本章完) 第二二七章、熹妃出手 这宁贵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皮实,春日淋了一场冷雨,倒是没有大碍。 倒是熹妃娘娘钮祜禄氏不出三日,便登门了。 舒锦从书房中徐徐而出,含笑打量着熹妃,“熹妃妹妹有些日子没来了。” 熹妃瞥了一眼书房案上的那一大堆折子、账目,赧笑不已:“知道贵妃姐姐忙,没有大事,怎敢搅扰?” 舒锦与熹妃的来往日益冷疏,可见了面,还是能摆出亲近姐妹的样子来的。 便笑着招呼熹妃去西花厅落座吃茶。 茶自是新贡的明前龙井,熹妃一口下去,便觉香幽味醇,不禁赞道:“好茶!” 这明前茶、贵如金,一年所贡不过几十斤,皇上还要赏赐前朝,留给后宫的着实便没有多少了。 细细品味过后,熹妃才徐徐道:“昨儿的事儿,姐姐想必也听说了。” 何止听说,我可是亲眼瞧见宁贵人跪在路边。 舒锦也不想饶舌,便点头道:“事关太后,又能如何呢?” 熹妃叹了口气,“是啊,太后娘娘的性子,素来强硬,皇上的面子都未见得给,何况是咱们了。这宁贵人,也着实有几分可怜之处。”说着,熹妃小心翼翼看了贵妃一眼,这贵妃倒是古井无波,看不出半分神情。 “姐姐觉得呢?”熹妃陪着笑脸问。 舒锦淡淡一笑:“熹妃妹妹有话大可直说,咱们之间,不必绕弯子。” 熹妃脸色尴尬,“我只是想着,宁贵人虽然有错,可也已经受罚了,若是咱们不管不顾,只怕不等敦妃如何,只怕太后娘娘就能把她给磋磨死了。” 舒锦暗道,那倒是不至于。 “你的意思是?”舒锦笑看熹妃。 熹妃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想把宁贵人接到迎辉殿,好歹照顾一二,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贵妃姐姐素来心善,不会不答应吧?” 呵呵,居然道德绑架我? 要不是着实符合她的盘算,舒锦还真不想答应! 舒锦垂下眼睑,故作思量之态,良久之后,才道:“也罢,既然熹妃妹妹都亲自来求了,我又怎能不给你这点面子?” 收了人,就赶紧给我和敦妃斗起来! 熹妃一时大喜过望,连连道:“我就知道,贵妃姐姐是菩萨心肠!” 笑着与之寒暄了好一通,才终于送走了熹妃。 履雪忍不住小声啐道:“这个熹妃,愈发巧舌如簧了!” 舒锦手臂懒懒搭在秋香色引枕上,徐徐道:“敦妃得子,她这是急了。”——不惜向当年甩了她冷脸子的宁贵人又伸出了橄榄枝。 不过这样也好。 熹妃的动作倒是极快,不出三日,就拾掇出了迎辉殿的东偏殿,独独给宁贵人居住,倒是其他几个常在答应只能挤在西偏殿与耳殿。熹妃为了笼络宁贵人,也算是下了不小的本钱。 这一日,谧嫔带着病愈的七阿哥弘昕来澹宁殿请安致谢,二人说了没几句话,狗皇帝却突然驾临了。 弘昕不常见皇父,难免有些生疏,不过礼数倒是规矩乖巧。 胤禛打量了一眼这个白白净净的儿子,倒也觉得顺眼,“朕怎么瞧着弘昕瘦了些?” 谧嫔叹道:“前阵子乍暖还寒,招了些风寒,近日才终于大好了。” 胤禛一愣,“怎么不早告诉朕?” 舒锦腹诽,告诉你又能怎样?你又不是太医,又不会瞧病!嘴上却说:“皇上朝政繁忙,谧嫔又素来娴静懂事,怎肯为了这点事叨扰皇上?” 胤禛没有多说什么,只顺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弘昕也有些过于娴静了,不像个阿哥。” 舒锦无语,不像阿哥,难道还能像公主? 额,别说,这孩子白白嫩嫩,却是比那些个皮小子秀气些。 谧嫔心里有些不忿,却又不敢反驳,只得低下头生闷气。 舒锦忙陪笑道:“皇上说笑了,您这般威严,哪个阿哥敢在您面前乱蹦乱跳?”——连弘昼见了狗皇帝,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胤禛:嗯……倒也是。 胤禛摆了摆手,“朕倒是瞧着丰克里很是活泼喜人。” 舒锦暗道:她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舒锦笑道:“那是因为皇上在公主面前,是慈父,在阿哥面前,总忍不住做个严父。”——狗皇帝没有因为苏常在而迁怪三公主,倒是难得。 胤禛正色颔首:“那是自然,公主可以娇宠些,皇子可不能放纵!”说着,那张老脸又威严了起来,活像是一尊金刚。 七阿哥弘昕忍不住直缩脖子。 谧嫔也挤出个笑容道:“三公主活泼可人,嫔妾也羡慕极了懋妃姐姐的好福气呢。” 舒锦心念一动,忽的叹息道:“倒是可惜了——” 胤禛微微蹙眉:“可惜什么?” 舒锦低声道:“三公主如此可人,偏生有那样的生母……唉。” 想到苏氏,胤禛也不免有些厌恶。 舒锦暗自察言观色,便趁机道:“三公主还未曾入玉牒,皇上可否考虑,日后将公主记在懋妃名下?” 听得此言,胤禛点头不已:“倒是多亏贵妃提醒,丰克里不该有那样一个不体面的生母!” 说着,胤禛直接唤了张麟近前:“去传旨,打今儿起,朕的三公主是懋妃宋氏所出,日后重修宗室玉牒,也别给朕记错了!” “嗻!” 舒锦与谧嫔忽视一眼,彼此都笑了。 虽说这事儿还早着,但趁机能早早定下,也能叫懋妃安心。 谧嫔笑容愈盛:“皇上如此天恩,懋妃姐姐肯定要欢喜坏了!” 一时间澹宁殿倒是多了几分其乐融融。 忽的,胤禛又脸色一板,“朕日前去迎辉殿,听熹妃说,宁贵人被太后罚跪了两个时辰,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罚跪是真,大病是假。 舒锦收敛笑容,低声道:“此事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臣妾倒也所耳闻,也不知这宁贵人哪里得罪了太后娘娘,臣妾身为晚辈,也不好多嘴什么。”——所以没有禀告皇帝。 胤禛脸色阴了几分。 舒锦看在眼里,不禁暗道,看样子熹妃没少上眼药啊。 熹妃若是给别的嫔妃上眼药,雍正肯定不信,可若是说太后的坏话……那可真是一说一个准。 舒锦旋即道:“不过宁贵人如今去了熹妃宫里,以后也算是有人照顾了。皇上只管放心便是。” 胤禛脸色仍然有些不佳:“朕把八阿哥给敦妃抚养,太后——是不是觉得朕错了?!” 舒锦腹诽:你难道还以为你做得很对?! 舒锦低下头:“臣妾不敢妄言。” 胤禛有些不满地甩了甩袖子:“你这个贵妃,就会装聋作哑!” 撂下这句话,皇帝拂袖而去。 第二二八章、小年糕与八阿哥(上) 恭送了狗皇帝,谧嫔便忍不住道:“皇上也太过分了,这关您什么事?!”——皇上对太后不满,就去找太后!来找贵妃发泄也太不讲理了! 舒锦看了一眼弘昕,“当着孩子的面儿,莫说这些。” 谧嫔忙正色道:“您放心,弘昕虽小,但从来不会乱嚷嚷。” 舒锦:我是怕你教坏了小孩子…… 便忙不迭转移话题:“虽说熹妃不得宠,皇上偶尔倒是会去她的迎辉殿坐一坐。” 谧嫔面露几分不屑之色,“她宫里养了那么多年轻俏丽的美人,总能勾住皇上一二。” 是啊,哪怕是雍正这种历史上不怎么好色的皇帝,也到底还是个男人。 正在此时,底下太监小砚台来禀报说,五阿哥来请安了。舒锦一瞥西窗外,日头已经西垂。 弘昼今日倒是分外活泼,走路都轻快了三分,“儿子给额娘请安、给母嫔请安!” 谧嫔顿时笑靥慈祥:“五阿哥又长高了。”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儿子的小脑袋,“还不快叫哥哥。” 七阿哥倒是乖巧,连忙拱手作揖,甜甜唤了声“五哥”。 弘昼笑逐颜开,上来就一把将弘昕拎了起来,掂了两下,又连转了好几圈。——这臭小子,力气倒是不小。 弘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咯咯”作笑,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游戏。 见两个阿哥如此亲近,谧嫔不禁莞尔:“方才皇上来的时候,弘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子总算是笑了。” 弘昼一愣,“汗阿玛来了?”那脸色瞬间便有些局促了。 舒锦掩唇笑道:“早就走了!” 弘昼这才松了一口气,赧笑着将弟弟放下,“汗阿玛愈发威严了。” 可不是么!舒锦也不禁叹了口气,扫一眼西洋摆钟上时辰,便笑着对谧嫔道:“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谧嫔欣然颔首。 敷春殿,夜色凉如水。敦妃年氏看着小小床榻上那个白胖健壮的孩子,忍不住笑靥明媚,“我的八阿哥啊,你可要快快长大。” 此刻的敦妃,慈爱得像是个亲生母亲。 这时候,大宫女芝兰近前低声禀奏:“娘娘,皇上今晚翻了……春答应的牌子。” 敦妃俏脸生寒,“懋妃……本宫原以为,宫里不要脸的老女人就熹妃一个,不成想——她也学会养小狐狸精了!” 芝兰连忙宽慰道:“可奴才听说,这春答应……三次也未必能有一次真的侍了寝。” 敦妃皱了皱秀眉,“罢了,不过就是个耍小手段的贱婢罢了。要紧还是迎辉殿那边,你且仔细给本宫盯紧了!”——武氏这个贱人被贵妃撵出澹宁殿,原以为可以慢慢拾掇,没想到竟被熹妃给笼了去!这个熹妃,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收! “是,奴才明白!” 芝兰顿了顿,才小心翼翼道:“奴才听说,熹妃弄了好些养颜滋补的好东西给宁贵人,光珍珠粉便一下子赏了她二两。” 敦妃不由讥笑:“这是想叫那贱人养好脸蛋,好跟本宫争宠呢!!” 芝兰连忙恭维道:“她们那是痴人说梦!宁贵人哪怕有孕之前,也不及娘娘好颜色。” 敦妃抚了抚自己光华细嫩的脸蛋,如今自然是不及……可是,她也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 敦妃又看了一眼床榻上香甜酣睡的孩子,所以她才要在色衰爱弛之前,为自己夺得一个孩子。 “八阿哥的百日宴,贵妃那边可有章程?”敦妃忽的问道。 芝兰道:“澹宁殿首领太监张公公说,时间还来得及,容后自会按照祖宗规矩来办。” 敦妃眯了眯眼,“祖宗规矩?贵妃八面玲珑,自然不会叫人挑出错来……”可八阿哥的百日宴,定要比旁人更隆重热闹些才行。 这一日春光甚好,舒锦正翻看着后宫账目,不消说敷春殿的开销与日俱增,连迎辉殿也比去年多领了不少脂粉。虽说嫔妃各有定例,可总有人想多拿一些,只要不过分,舒锦一般都会允了。 反正花的都是狗皇帝钱,又不必她自掏腰包。 兰若忍不住提醒道:“这个月的开销……” “不打紧。”舒锦淡淡说,“皇上嫔妃少,后宫开支可比先帝朝少多了。” 兰若苦笑:“话虽如此,可敦妃……也太大手大脚了。” 美人嘛,自然花钱多,狗皇帝都不心疼,她心疼个毛线球? 正在此时,御前传话,说皇上稍后驾临,舒锦便特特将账目展开在书案上,才去准备迎驾。 澹宁殿中燃着一炉极好的沉水香,幽幽袅袅,胤禛接过贵妃耿氏亲手奉上的明前茶,不期然便瞥见了那账册,正在实行摊丁入亩的胤禛,对账目这种东西,自然再清楚不过。 但也只是淡淡略过,不以为意。 “最近后宫平和,连皇后娘娘凤体也大好了呢。”舒锦陪着笑脸道。 胤禛“嗯”了一声,“可见贵妃治理后宫有方。” 舒锦莞尔:“臣妾不过就是个管家婆罢了,皇上不嫌弃臣妾治下开销日增就好。” 胤禛淡淡一笑,“女人多了,自然开销就大。”——后宫这点开销,胤禛还不放在眼里。 行叭,皇帝虽然渣,但作为男人,还是蛮大方的。 舒锦笑道:“皇上宽宏,是后宫姐妹们的福气。” 胤禛放下茶盏,旋即道:“八阿哥的百日宴席——” 舒锦忙道:“臣妾已经在预备着了。”——这就纯属托词了,麻蛋,时间还来得及,干嘛要早早预备好?早早预备好了,也只会叫小年糕更有时间挑剔。 胤禛略一沉吟,“朕想着,八阿哥的百日宴,不如便叫年氏自己操持去吧。” 舒锦一愣,小年糕操办?? 她眼睛咕噜一转,笑问:“可是敦妃妹妹的意思?” 胤禛咳嗽了一声,“朕瞧着她对八阿哥,也是一番慈心。你放心,只是操办个百日宴西,敦妃并没有别的意思。” 小年糕有没有别的意思舒锦不知道,反正皇帝没那份意思就成。 舒锦莞尔一笑:“敦妃妹妹要为臣妾分忧,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回头臣妾就把办百日宴的章程送去敷春殿,让她看着安排便是。”——反正内务府的拨款有定数,你要是想办得更隆重更奢华些,嗯,那就自己掏腰包吧! 胤禛眉宇舒展,“贵妃心胸宽宏,若换了是皇后,还指不定怎么跟朕闹腾呢。” 舒锦暗道:皇后也是傻的! 第二二九章、小年糕与八阿哥(下) 且说得了舒锦的准允,敦妃自是大喜过望,忙不迭就开始着手操办百日宴席。一时间,倒是叫后宫众人颇有微词,有人觉得敦妃这是越权,有人觉得敦妃这是想要与贵妃争权! 倒是舒锦这个贵妃安之若素,着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在后宫众人的非议中,八阿哥终于迎来了百日宴。 彼时正当敷春殿的牡丹盛开——没错,敦妃把牡丹宴和百日宴捏在一块办了。 就是去年秋天从镂月开云殿外掘那些牡丹。 离了镂月开云,这些牡丹折损了不少,不过在敷春殿的精心养护下,倒是开得富丽堂皇,不失皇家贵气。 为了这一场百日宴,敦妃可是煞费苦心,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月,不知填了多少银子去内务府。 啧啧,为了这个抢来的儿子,敦妃可真是大手笔。 皇子满百日,后宫嫔妃自然无一例外全都来了,还有其他皇子公主,倒是叫这敷春殿分外热闹。 “哟,贵妃姐姐可算是来了!”敦妃今日着一身海棠红蹙金凤穿牡丹旗服,端的是华贵娇艳,明丽无匹,旗髻上是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脖子上戴着丹凤朝阳璎珞项圈,啧啧,这一身新打的行头,只怕花费不少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敦妃瞧着更加年轻动人了。”舒锦笑着打量敦妃那张脂粉娇艳的小脸蛋。 敦妃羞涩一笑,“姐姐又拿妹妹打趣了!” 说着,便招呼舒锦上座。 作为贵妃,舒锦自然是嫔妃中最晚来的,在场的一众嫔妃、皇子、公主少不得纷纷起身行礼。舒锦安然上座,微笑颔首,“都坐吧,今日是家宴,可不要拘礼。” 至于皇帝,忙着朝政,自然不可能拨冗前来,只是今晚,肯定是来敷春殿留宿的。 所以舒锦既来,这百日宴便可以开席了。 丝竹管弦之声随之响起,侍女捧上香茗——这第一杯茶,自是用来漱口的。随即便是到奉点心四品:百寿桃、长春卷、杏仁佛手、香酥苹果,然后是干果四品: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以及蜜饯四品: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樱桃、蜜饯青梅。 以上十二道都不算正菜,接下来才是五道前菜:清炸鹌鹑、红烧赤贝、白扒鱼唇、红烧鱼骨、葱烧鲨鱼皮。 宴到此处,一旁的懋妃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她忍不住低声道:“贵妃,这规格……有些逾越了。” 舒锦笑道:“没有,跟当初六阿哥七阿哥百日宴是一般开支。” 懋妃愣了一下,旋即便明了,一般开支,可没有这么多菜色!也就是说,是敦妃自己往里头添补了。 熹妃掀了掀眉毛:“年家还真是阔绰!” 是啊,敦妃的钱从哪儿来?还不是年家给的? 舒锦笑着说:“别光顾着说话,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动辄山珍海味,可别辜负了。 前菜撤掉之后,又是饽饽四品: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并三菜一汤: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龙井竹荪。 如此一轮又一轮,端的是流水般的宴席,花钱亦是如流水般! 宴席尚未过半,舒锦已经吃了个八九分饱,这才忽的发现,熹妃身后的某张椅子竟是空着的,“宁贵人呢?” 今日到场嫔妃众多,她倒是没注意宁贵人是否来了。 熹妃忙笑着道:“她酒喝多了,出去透气了。” 这么巧?舒锦挑眉,莫非熹妃要在敦妃的敷春殿闹幺蛾子?那她倒是乐得看好戏。 敦妃这个正主今日倒是光芒万丈,笑容热络地向舒锦这个贵妃以及熹妃、懋妃频频敬酒,至于嫔位以下的,便不怎么搭理了。 谧嫔倒是乐得清静,只是李贵人老脸有些不大好看。因为敦妃正拉着三福晋董鄂氏手亲亲热热,倒是把李贵人这个婆婆撇在一边了。 月前三阿哥刚刚迎娶了董鄂氏,婚后与妻妾们仍住在海棠书馆,远离嫔妃住处,也甚少与后宫打交道。据说这三福晋并不常去李贵人处问安,这婆媳关系有些不佳。 正在此时,敦妃大宫女芝兰突然匆匆跑到敦妃跟前,低声耳语了一通,敦妃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散去,然后便气冲冲往后头去了。 舒锦挑眉,后殿出什么事了吗? 不消说,八阿哥便被安置在敦妃最私密的后寝殿。 舒锦恍然,宁贵人合着是趁着人多事忙,偷偷去瞧儿子了。 她连忙瞥了熹妃一眼,熹妃倒是安坐如山,丝毫没有慌乱之态。 敷春殿倒是没有出乱子,很快就上了一波新菜,而敦妃在不消两刻钟便再度现身前殿,笑着向舒锦这个贵妃致歉,“八阿哥突然哭闹,臣妾去哄了会儿,怠慢贵妃了。” 舒锦微笑道:“小孩子哭闹,是常有的事儿,不打紧。” 倒是宁贵人,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正想着,宁贵人的贴身宫女银珠慌乱归来,朝着熹妃屈膝一礼,“娘娘,我家小主……不胜酒力,实在无法回席了。” 熹妃“哦”了一声,看向敦妃眼神不免有些赧然,“宁贵人怕是触景伤情了,妹妹勿怪。” 敦妃强撑着笑容,“既如此,就叫她回去吧!省得扰了姐妹们的雅兴!” 熹妃笑眯眯道:“今日既是八阿哥的百日宴,敦妃怎的也不把八阿哥抱出来,让咱们好好瞧瞧?” 敦妃脸色一僵,旋即道:“八阿哥才刚哄睡,不宜见人。” 舒锦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捂得还真是严实。 熹妃笑着颔首:“八阿哥虽非敦妃亲生,却爱护得跟鱼眼珠子似的。” 敦妃俏脸几乎要扭曲,“熹妃若是也喝多了,不妨出去透透气!”——这边是逐客之意了! 熹妃笑呵呵道:“多谢妹妹关怀,本宫酒量还是很不错的。” 敦妃咬牙切齿,“既没醉,熹妃便少说醉话!”撂下这句算是警告的话,敦妃这才拂袖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然后,敦妃便变脸似的,又扬起一张华美笑靥,对着舒锦举起酒杯:“臣妾敬贵妃姐姐一杯。” 今儿的宴席还真是热闹。 第二三零章、一心复宠 回到澹宁殿,已是暮色西垂。舒锦除去满头华美沉重的首饰,脱了里貂褂子,整个人懒懒歪在贵妃榻上,慢慢饮着一盏雪梨汤。 首领太监张守法近前躬身道:“娘娘,底下有人瞧见,宁贵人的脸都肿了半边儿。” 舒锦挑了挑眉,怪不得无法回席,这个小年糕,下手倒是够狠。 张守法又道:“听说宁贵人偷偷换了宫女衣着,摸进了八阿哥的暖阁。” 舒锦“唔”了一声,“就算今日敷春殿人多事杂,那后殿暖阁也没那么好近——只怕熹妃出了不少力气。” 所以小年糕才气成那副样子。 只是小年糕到底还是顾忌着今儿是百日宴之喜,没有彻底撕破脸皮。 “皇上可去了敷春殿了?”舒锦忽的笑问。 张守法点头,“御驾已经朝西边去了。” 此时此刻,敷春殿中,敦妃送走了一应宾客,当即便摔了好几个上好的珐琅瓷,“给本宫严查八阿哥身边的嬷嬷!!本宫就不信,她们个个眼瞎!” 这分明是被熹妃给收买了! 敦妃气得俏脸都紫青了,大好的百日宴,竟出了这等纰漏!好一个熹妃!好一个宁贵人!! 正在此时,皇帝不期然驾临,便看到正殿这满地的碎瓷。 敦妃瞬间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上前娇滴滴请安,眼里泪光闪烁:“皇上!熹妃和宁贵人今日着实过分!趁着臣妾分身无暇,那宁贵人竟偷偷溜进后殿暖阁,把八阿哥都给惊哭了!” 胤禛皱了皱眉,“就为了这点小事?!”闹这么大脾气? 敦妃心里自是委屈得不行,立刻变着花样上眼药,“宁贵人不止是对臣妾无礼,更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啊!” “好了!”胤禛有些不耐烦,“八阿哥到底是她亲生的,让她看看又何妨?” 熹妃早已着人将宁贵人挨了耳光的事儿传递到了御前,前因后果,皇帝早已晓得。 敦妃心底咯噔了一下,什么叫“看看又何妨”?!皇上明明把八阿哥给了她,便是她的儿子! “皇上……”敦妃娇怯怯含泪,“皇上是不是反悔了?想要臣妾把八阿哥还给宁贵人?” 胤禛板着脸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武氏不慈,自然不配抚养朕的儿子。” 听得此言,敦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娇声道:“并非臣妾小气,只是那宁贵人当初不惜伤害腹中孩子来污蔑贵妃姐姐,臣妾着实担心……怕她又要伤害八阿哥!” 说着,敦妃泪眼朦胧,“可怜八阿哥,尚未出生,便被生母算计。如今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又冒出来惊得八阿哥哭了好半晌,臣妾如何能不紧张?八阿哥虽非臣妾所生,可臣妾当真视他若己出。” 如此美人,娇滴滴泪盈盈,如何不动人? 胤禛这才神色和缓,“朕明白,你是真心疼爱八阿哥的。”——若不是当初被下了过量的牛膝……八阿哥原该是年氏所出的。正因为思及此处,胤禛才最终把八阿哥给了年氏,也算是对她不能生育弥补。 “好了,此事便算了。”胤禛摆了摆手。 敦妃暗暗切齿,面上却无比温顺:“只要宁贵人别再来害八阿哥,臣妾就当今日的事儿从未发生过。” 同一时刻,迎辉殿中,宁贵人半边脸上正敷着冷帕子,熹妃则端坐上头,神态悠然。 宁贵人咬了咬贝齿,“嫔妾听说,皇上还是去了敷春殿。” 熹妃却笑道:“敦妃盛宠多年,哪里是能轻易搬到的?何况今日,你到底还是见到八阿哥了。” 宁贵人不禁红了眼圈,“可八阿哥……嫔妾才抱了一会儿,他就哭嚎起来,还把敦妃给引来了。” 熹妃暗道:这正是本宫的目的。 “只是这样见一面,又有何益?”宁贵人不禁泪落。 熹妃笑道:“扇嫔妃耳光,到底不合规矩。” 宁贵人道:“可敦妃如此得宠,不合规矩又能怎样?” 熹妃道:“一次两次自然无妨,日积月累,总能成事。你莫要心急,且先养好脸蛋,本宫自会设法帮你复宠。” 宁贵人自知只能仰赖熹妃,便福了福身子,“嫔妾明白了。” 宁贵人退下之后,迎辉殿大宫女桂馥忍不住道:“娘娘,这宁贵人背叛过贵妃,这种人……如何信得过?” 熹妃冷笑:“谁信她了,本宫不过就是瞧着她还算有几分用处罢了。”——要紧的是,宁贵人如今除了她,别无可依附之人,自然只能听她的话! 桂馥点了点头,旋即愁眉不展:“可是,她做出那种不慈之事,还如何复宠?” 熹妃摇曳着手中团扇,嘴角噙着冷笑:“是否能复宠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能给敦妃添堵。”——她若是有本事复宠自然再好不过,若没那个本事,又与本宫有什么妨碍呢? 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若是无用,便是弃子。 回到偏殿,宁贵人便打发了其他宫人,只留下心腹银珠。对着泛黄的铜镜,宁贵人忍不住打量着自己脸蛋,脸颊的红肿已经消了七八分,有孕之时脸上的斑驳也已褪去大半,那这张脸……到底还是远远不及敦妃。 想到敦妃那张狐媚而嚣张的脸,宁贵人便恨得咬牙切齿。 银珠取了清凉的药膏,仔仔细细涂抹在自家小主脸颊上,“小主可得好生爱惜容颜。”——以后能不能复宠,可全靠这张脸了。 宁贵人深吸一口气,“月前熹妃赏的雪莲如玉膏还剩多少?” 银珠小声道:“小主日用夜用,如今只剩下这小半盒了。这个月……熹妃娘娘也没有再赏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告罄了。小主还是想法子,央熹妃娘娘再赏一些吧。”——否则怕是不足以完全祛除脸上的斑驳。 宁贵人叹了口气:“此物珍贵,哪里是那么好讨的?” 说着,宁贵人从梳妆台的匣中取出了那支她最喜欢的金凤钗子,“把这个融了,去换一盒雪莲如玉膏!” 银珠瞪大眼了,“小主——” 宁贵人咬一咬牙:“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复宠,珠宝首饰要多少有多少! 银珠不禁垂泪,这些日子,小主已经融了不知多少素日心爱的金银首饰了,如今连这支钗子也不要了…… 第二三一章、血经 舒锦再次见到宁贵人是在雍正七年的夏天,暑热难消,南方洪涝,皇帝已许久不进后宫了,舒锦倒是落得清闲。 这一日清晨,与懋妃一并去万方安和请了太后安好,便顺道去慈云普护上香。舒锦并不信佛,可懋妃有这方面的信仰,再加上膝下有了三公主,倒是上去祈祷女儿安康长乐。 舒锦左右无事,便陪她一起去了。 慈云普护位于后湖北岸,古树参天、紫藤垂架,倒也清凉宜人。行至正殿观音殿外,却遥遥瞧见殿中有个纤细的身影正叩首参拜,瞧着颇为虔诚。 步入殿中,那女子忙不迭起身,朝着舒锦与懋妃屈膝行礼:“见过贵妃娘娘、懋妃娘娘。” 舒锦定睛一看,不免有些讶异:“宁贵人?” 数月未见,这宁贵人不但身量纤细了许多,那脸蛋更是恢复了白皙光洁,比之当初的娇嫩俏丽,如今倒是多了几分妩媚娇娆。 懋妃扫了一眼佛龛上正燃烧着三柱清香,“宁贵人来此作甚?”——又无宠爱,总不可能求子吧? 宁贵人娇娆脸蛋上露出黯然之色:“嫔妾……只是来给八阿哥祈福的。” 懋妃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如今倒是有慈母之心了!可惜未免太晚了些。 舒锦亦淡淡道:“有心了。” 宁贵人眼圈一红,悲切切道:“嫔妾自知,再贵妃娘娘面前,自是不配说这个。可嫔妾当真是后悔了。嫔妾夜夜都能能到八阿哥啼哭不已……” “好了。”舒锦有些不耐,虽然宁贵人的模样不似作伪,但舒锦可没兴趣听这些,“八阿哥在敦妃膝下,好着呢。” 宁贵人不由一噎,伤感之余又生恨意,那是她的孩子啊!!如今就算啼哭,也只会在敦妃怀中,这是何等扎心?! 宁贵人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嫔妾有错,是该受到惩处。可敦妃作恶,为何却没有报应?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这关老天爷什么事,这宫里是皇帝说了算,就算不公,也是皇帝不公。 “你这样怨天尤人,难道就能得到公平了?”舒锦笑问。 宁贵人薄唇紧咬,“是嫔妾无能。”——至今都无法复宠,只能眼睁睁看着敦妃霸占了她的骨肉,她却连看一眼都难! 舒锦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如今是熹妃宫里人,这些话不必与本宫说。” 宁贵人含泪道:“嫔妾知道,娘娘人品贵重,自是瞧不上嫔妾这等人。嫔妾愧对娘娘。” 说着,宁贵人福了福身子,“嫔妾告退。” 美人泪眼汪汪而去,懋妃却忍不住啐了一口,“现在才知道愧悔,未免太晚了些!” 舒锦笑了笑,“好了,你不是要上香祈福么!” 懋妃这才收敛了刻薄的样子,忙不迭拾掇仪容,在佛前再三叩拜,祝祷不已,最后才将自己手抄的佛经供奉在了佛龛上。 “贵妃快来瞧,这儿还有一本佛经呢!”懋妃也是到了佛龛跟前,才发现香炉后头放了一本厚厚的经书。 舒锦道:“八成是宁贵人留下的。” 懋妃信手便拿了起来,兀自翻开,不翻还好,一翻赫然是片血红字迹!!懋妃吓了一跳,哗啦一声,这厚厚的血经便掉在了地上。 舒锦亦看得真真,不禁蹙眉,宁贵人竟然抄血经?!便上前将血经捡起来合上,又放回原位。 懋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个宁贵人,故意吓本宫不成?” 舒锦笑了笑:“人家原本藏在香炉后头呢,哪里想到你这般眼尖?” 懋妃眉心一沉,“我看她是魔障了!弄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难不成菩萨见了,就能叫八阿哥回到她身边了?” 舒锦又把那血经往香炉后头仔细塞了塞,“不必理会。” 懋妃却是眼下一转,“你说,若是敦妃知道了……” 舒锦一阵无语,又来这招? 不过倒也不失为刺激小年糕的好法子。 小年糕如今把八阿哥视作鱼眼珠子,旁人想多看一眼都不成。若是叫她知道宁贵人给八阿哥抄血经祈福,只怕敦妃不但不会怜悯宁贵人慈母之心,还会觉得宁贵人这是蓄意相争。 “你看着办。”舒锦淡淡一笑。 懋妃抿嘴一笑,“这事儿交给我,你就等着好看戏便是了。” 过了没几日,园子里便有小道消息传播,说宁贵人抄写血经,还偷偷供奉在了慈云普护正殿,据说这样能够打动菩萨,让她能与八阿哥亲近团聚。 事关八阿哥,自然很快就传进了小年糕的耳朵里。 这种事情,正常人完全无须理会。 菩萨只是个泥塑玩意儿,若真能有这般本事,那后宫里的女人也不需要争宠讨好皇帝了,讨好菩萨便是了。 可小年糕哪里容得有人惦记八阿哥?当即就气呼呼直奔慈云普护,来了大搜查,把整个慈云普护翻了个底朝天,才在香炉后头找到了那本藏得严实的血经。 小年糕气坏了,据说当场就给付之一炬了。 如此大张旗鼓,立刻就传扬得满后宫皆知。 一时间,便又起了流言,说敦妃在菩萨面前如此大搜大检,还焚烧佛经,这是对菩萨大不敬! 而宁贵人得知此事,据说十分伤心,直接就病倒了。 也不晓得是真病还是假病。 “派个太医去给她瞧瞧。”舒锦一边处理宫务,一边随口吩咐。 傍晚的时候,太医就给了回信,这宁贵人还真是病了,据说是气血两亏,又兼忧怒交加,所以才骤然病倒。 哦,合着是放血放多了了啊。 宁贵人本就产后体弱,哪里禁得起血经的消耗?这简直是不把身体健康当回事啊。 兰若却露出沉思之色,“娘娘,奴才瞧着,这宁贵人……怕是蓄意而为。” 舒锦笑了笑:“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与本宫何妨碍?”——小年糕正得意,正需要有人跳出来制衡一二。宁贵人既肯下血本,她顺水推舟又何妨? 兰若姑姑拧眉道:“宁贵人看着娇滴滴的,不成想竟能对自己这般心狠!” 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 就是不晓得,这一招是宁贵人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熹妃教的。 算了,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雍正信佛,这一招……必定管用。 第二三二章、雍正:你也不算太老! 舒锦所料不错,敦妃那一系列对菩萨的不敬之举着实惹怒了雍正,雍正下令,命敦妃抄写佛经百卷、并罚俸半年——这对盛宠多年的敦妃而言,已经是极重的惩罚了。 同时,皇帝还赏赐宁贵人绸缎、佛珠加以抚慰,并命太医为其好生调理身子。皇帝虽未亲去看望,但宁贵人俨然已经有了复宠的苗头。 这一局,迎辉殿赢得漂亮。 “给皇上请安!”这一日午后,雍正突然驾临,舒锦少不得忙不迭起身迎驾。 江南水灾得到缓解,胤禛也难得眉宇舒展,却又不得不为后宫的琐碎小事而烦忧。 “年氏闹出这样不像样的事情,你这个做贵妃的也不好好管管。”当面便是斥责之语。 舒锦一阵无语,小年糕是宠妃,谁敢罚她? 面上只得忙不迭认错,“臣妾原想着,不过就是嫔妃间的小事,回头臣妾调解一二便是,不成想竟惊动皇上了。” 胤禛语气凉薄:“以后不可太宽纵年氏。” “是。”舒锦赶忙恭谨应声,又小心翼翼道,“年氏的性子……惯来如此,怎么皇上这次这般生气?”——以前你可没少宽纵年氏。 胤禛默了片刻,“正因为朕从前太宽容年氏,才惯坏了她。”——耿氏又是个素来看朕脸色行事的,自然也就跟着一起宽纵年氏。只是,朕给年氏的已经够多了,该收一收了。 舒锦暗道:这话里的意思是,你以后不打算宽容年氏了? “朕连八阿哥都给了她了,她也该知足了。”胤禛板着脸道,“以后她若再有过错,你这个贵妃,便按宫规处置。” “是,臣妾遵旨。” 小年糕的特殊待遇取消了,那自然再好不过。 舒锦忙捧了一盏茶给雍正,“皇上喝口茶,消消气。敦妃蒙皇上宠爱多年,难免会有些娇气。皇上既已亲自惩处,想来敦妃定能知错改过。” 这话温声细语,倒是叫胤禛觉得心口舒坦了不少,“她若能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舒锦:呵呵哒。 殿外蝉鸣声连绵不绝,冰缸中堆砌如山的冰块缓缓融化,殿中一派清凉宜人。胤禛看着眼前温婉丰腴的耿氏,忽的竟觉得有些陌生,但又想不起前世耿氏是何等仪态…… 胤禛忽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舒锦被狗皇帝看得浑身发毛。 胤禛这才恍然回神,“朕只是觉得,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舒锦暗自一个激灵,忙陪着笑脸:“臣妾约莫是老了,自然跟从前年轻的时候瞧着有些不同了。” 胤禛摇了摇头,“倒不是年岁……何况,你也不算太老。” 舒锦黑线:狗日的死渣男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不算太老”?! 老娘本来就不老!老娘才刚三十岁呢! 啊不对,还没过生日,不满三十呢! 舒锦也明白,这个时代平均十四五岁就结婚,十六七岁就当爹当妈,三十岁……那就该给长子或者长女相亲了!原主耿氏算是怀孕生子比较晚的了! 因此三十岁,还真特么有点老了…… 想到此,舒锦有些悲伤,“弘昼长大了,臣妾自然是老了。” 胤禛微微颔首,“再过几年,便该给弘昼选福晋了。”——明明之前还是个顽皮的臭小子,一晃眼也渐渐大了。 舒锦无语凝噎,我鹅子才八岁诶!找什么媳妇?! 舒锦尴尬陪笑:“还早呢。” 说着,她急忙转移话题,“倒是三阿哥,如今娶了福晋,保不齐明年就能皇上添个皇孙儿呢。”——你丫的才是糟老头子了,该当爷爷了! 提到弘时,胤禛不禁蹙了蹙眉,弘时不肖,子嗣上也甚是稀薄。 “弘时便算了,朕还不如再等几年,等弘历和弘昼长大。”这两个臭小子,倒都颇有子嗣之福。 舒锦嘴角抽了抽,长大了好给你生孙子? “其实皇上春秋鼎盛,今年才添了八阿哥,保不齐明年就要添九阿哥了呢。”舒锦连忙嘴甜地恭维道。 今年得子之事,固然令胤禛欣慰,只是莫说八阿哥太小,哪怕是前头的弘昕年岁上亦是难以抱太大期望,至于弘昰……既养在宣太妃膝下,自是不做储位考虑。 到头来,能作为储位之选的,竟还是只有弘时、弘历和弘昼。 胤禛揉了揉眉心,虽然如今瞧着还都似模似样,可是—— 罢了,再看看吧。 送走了皇帝之后,舒锦只觉得脑子累得慌,跟着狗皇帝相处,少不得绷着个弦儿。 履雪捧了一盏杏仁酪给她,舒锦缓缓饮了,歪在美人榻上,这才略略舒了口气。 张守法这个时候近前禀报:“娘娘,敷春殿砸了不少瓶瓶罐罐,您看……” 舒锦淡淡说:“叫内务府不必急着补上。”——补上了,她还得砸。 “嗻,奴才明白了。” “对了,给她多送些笔墨纸砚,让她慢慢抄经。”舒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履雪掩唇偷笑,“百卷,怕是要抄到明年。” 皇帝又没规定时限,让小年糕慢慢抄去。 只不过,在抄完之前,小年糕怕是要受些冷落了。 傍晚的时候,敬事房传来消息,说皇上翻了吉答应的牌子。也是迎辉殿的人,便是对敦妃的敲打了。 这宫里本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子,吉答应、云答应、春答应、伊答应、汪常在、安常在……数都数不过来。 所以,皇帝喜新厌旧,不过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这个盛夏,年氏的恩宠骤然被这些小答应、小常在给取代,这可着实令年氏煎熬。 熹妃自是愈发得意,别的嫔妃也跟着看好戏。小年糕的人缘实在是太差了,连幽禁在镂月开云的那位都为此高兴得多吃了半碗饭。 一时间,可真真是后宫欢庆。 这已经是年氏第二次失宠了,这样的日子,是年氏绝难接受的。使了许多法子勾搭皇帝无果之后,年氏便寻到了澹宁殿来。 “娘娘,敦妃求见。”张守法笑眯眯来报。 舒锦刚咽下一口奶茶,年氏的到来,算是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履雪哼哼道:“娘娘大可不必理会。” 舒锦笑道:“不理会,让熹妃得意去?”——她要的平衡。 履雪一噎,一时无言。 舒锦便笑着道:“请她进来吧。” (本章完) 第二三三章、抄经的小年糕 “贵妃姐姐~”敦妃年氏一袭藕粉旗服,步履袅袅,含娇带怯、泪光点点,便扑将过来,止步在舒锦面前半丈,她樱唇微抿,盈盈一礼,眼里透着几分楚楚。 啧!这动人的小模样,也难怪狗皇帝几度欲罢不能。 历史上的小年糕,盛宠一生,那也不是没理由的。 舒锦不免语气温和的三分,“坐吧。” 敦妃拭了拭眼角的泪滴,娇怯怯落座,心底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贵妃的闭门羹她又不是没吃过,这次,贵妃既肯见她,那就还有戏。 “妹妹一时冲动,不成想竟中了贱人的奸计!”敦妃暗暗咬牙切齿,脸蛋上却是凄婉动人之姿,“贵妃姐姐素来贤德宽厚,还望姐姐指点妹妹一二。” 舒锦徐徐抿了一口茶,“以敦妃的容貌才学,又何愁没有复宠的一日呢?” “可是——”敦妃固然对自己的容色学识又信心,可架不住这阵子,皇上浑然不理会她! 敦妃忍不住泪落盈盈,“可皇上这阵子,浑然只当宫里没有妹妹这个人,妹妹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说着,敦妃连忙一把抓住舒锦的衣袖,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姐姐~” 啧啧!瞧这小嗓音,瞧着楚楚动人的小模样。 在勾搭人这件事上,小年糕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舒锦这个笔直的直女,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弯了。 敦妃咬了咬薄唇,小声道:“姐姐也不想看到宁贵人复宠吧?” 舒锦挑眉,“宁贵人至今还不曾侍寝。” 敦妃小声啐道:“姐姐若是再不出手,只怕是早晚的事儿!那个狐媚子,如今与熹妃狼狈为奸,保不齐哪日便爬上了皇上龙榻呢!” 人家是皇帝的嫔妃,爬龙榻那是职业技能,也是职责所在! 不过,宁贵人这一番算计,虽然叫敦妃失了宠,可宁贵人自己并未真正复宠。舒锦琢磨着,一则是皇帝不缺年轻漂亮的女人,二则……也是考虑到她这个贵妃。 别看她不得宠,在皇帝跟前,还是有那么一咪咪面子的。 舒锦淡淡说:“宁贵人是荣是是辱,都与本宫无干。” 敦妃见贵妃竟是这般事不关己的姿态,不由急了,“贵妃姐姐倒是好心胸,只是那宁贵人心性奸诈,只怕她复了宠,要对姐姐不利!” 舒锦忍不住笑了:“她一个贵人,还能怎么对我不利?” 敦妃咬了咬牙:“一个贵人,或许没这个本事,但是再加上熹妃呢?” 宁贵人加上熹妃,那也只会联手对付你!舒锦腹诽。 “姐姐~”敦妃又露出娇媚楚楚的眼神,那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一把,巴巴又扯了扯舒锦的华美的衣袖,“昔日姐姐对宁贵人那么好,她都能恩将仇报,这种人,姐姐不可不防啊!” 舒锦揉了揉眉心,“本宫自然会防备她。但也仅止于此。”别想挑拨我帮你对付宁贵人和熹妃。 敦妃俏脸一噎,她素知贵妃不好撺掇,却不成想这般岿然不动,她怯怯低下头,“姐姐心善,妹妹是知道的。” 说着,敦妃又瞧瞧抬起俏脸,软语轻声道:“这后宫之中,算计不断,唯有贵妃姐姐,处处与人为善,对臣妾也是素来多有照拂,臣妾心里,一直记着贵妃姐姐的恩德。” 哟,话说得倒是真漂亮。 可惜也只是嘴上说得漂亮,当初你用流言挑拨宁贵人,给我添乱的时候,也没手软。 小年糕这个人啊,大奸大恶算不上,小算盘却一直打得叮当响。 “好了,皇上罚你抄写佛经,你就好好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舒锦正色道。 敦妃不禁委屈得直掉泪,“百卷佛经,臣妾要抄到猴年马月啊!” 舒锦无奈,只得说得更直白些,“这是皇上的惩处,你什么时候抄完了,皇上便什么时候宽恕你。” 听得此言,敦妃不禁一愣,皇上是这个意思吗?! 敦妃咬了咬嘴唇,“可是百卷,也太多了!” 哪怕一天一卷,也要抄三个月呢! 舒锦淡淡说:“那你还不赶紧抄?” 敦妃一噎,忍不住小声问:“臣妾抄完了,皇上当真会原谅臣妾?” 舒锦抚了抚鬓角的凤钗,“那你也得仔细抄,不弄虚作假才成。” 敦妃忙低下头,她的确存了几分含糊的意思,被贵妃一语点破,不免有些脸皮发胀,“贵妃姐姐人品贵重,姐姐既然都这么说了,妹妹自然是信服的。” 那就回去抄经吧,舒锦默默道。 “可是——”敦妃小声道,“就算臣妾日夜抄写,怎么也得两三个月。这么久……万一宁贵人趁机复了宠,可怎么是好呀?” 舒锦淡淡说:“她从前又不是没得宠过,大不了便跟从前那般便是。” 你们俩还跟以前似的,两强争宠。 以前?敦妃心中不免酸怒交加,要她跟那个贱人平风秋色?! 舒锦暗笑,这就受不了了?小年糕酸劲儿倒是挺大。 “好了,回去抄经吧。”舒锦催促道。 敦妃薄唇紧咬,良久才起身,委屈巴巴道:“多谢贵妃姐姐指点,妹妹这就回去抄。” 总算是送走了这块粘人的小年糕,舒锦便懒懒歪在了贵妃榻上,履雪在一旁打着扇子,忍不住啐道:“在娘娘面前,还这般狐媚姿态!” 但不得不说,小年糕狐媚起来,确实挺赏心悦目的。 舒锦忍不住笑了笑,“敦妃确实貌美,皇上早晚会被她给笼回去。” 兰若姑姑低声道:“所以娘娘才要指点她?” 说着,兰若摇了摇头:“只怕她未必会感激娘娘。”——这个敦妃,可不是什么善茬。 舒锦笑道:“谁要她感激了,本宫要的是后宫平衡。” 兰若若有所思,旋即笑了,“娘娘英明。” 这个后宫,谁得宠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一人专宠。皇帝日后不会太纵容年氏了,但不舍得冷落年氏太久,而宁贵人……舒锦冷眼瞧着,复宠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舒锦要做的,就是适时加以引导,以平衡这二人。 如今这些答应、常在之流,论风情到底是逊色了一筹的。 (本章完) 第二三四章、熹妃与宁贵人 小年糕学乖了,老老实实闭门抄经了。 这下子熹妃才有些急了,不出两日,便带着宁贵人造访澹宁殿。 看样子熹妃也明白,宁贵人复宠最后一道关卡,不在容色,而在于舒锦这个贵妃。 “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熹妃着一袭新裁的织锦缎旗服,面带三分讨好的笑容。 宁贵人更是一脸谦和温恭,毕恭毕敬见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舒锦端坐在罗汉榻上,脸上不带笑意,语气平和中带着几分疏冷,“宁贵人是你宫里人,带来本宫跟前作甚?” 熹妃笑容有些尴尬,“姐姐乃六宫之首,嫔妃们来给您请安,也是理所应当的。” 舒锦语气平淡而生疏:“本宫可当不起。”——她又不是皇后,嫔妃没义务给她请安。 熹妃小声道:“姐姐这是为先前的事儿,还在生气吗?” 舒锦挑眉:难道我不该生气? 她懒得跟宁贵人这个孕傻犯蠢的家伙计较,不是她心胸开阔,而是她需要有人制衡敦妃罢了。 宁贵人见状,一咬牙,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并咚咚磕了两个头,“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鬼迷心窍,做了混账事!但求贵妃娘娘不要迁怪熹妃娘娘!” 舒锦扫了一眼跪拜在地的宁贵人,姿态倒是摆得很不错。 熹妃忙陪着笑脸道:“贵妃姐姐,宁贵人已经知错了,还盼着贵妃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她这一回吧。” 舒锦笑了笑:“熹妃这话说的,难道本宫为难过宁贵人?” 熹妃一噎,一时竟无言以对。在这件事情上,贵妃也只是把宁贵人逐出澹宁殿,一应吃穿嚼用,都不曾克扣半分。 可是——皇上碍于贵妃颜面,始终不肯召幸宁贵人。 所以只要贵妃不松口,宁贵人便绝难复宠。 可要求贵妃松口,熹妃也着实难以开这个口。人家贵妃不报复你,已经够宽宏大度了,难道还指望贵妃以德报怨不成? 宁贵人薄唇紧咬,眼泪泪花闪烁,她咬了咬牙,膝行上前,又再三叩首:“贵妃娘娘,嫔妾犯下这等大错,本该就此青灯古佛,以恕罪过。可是……可这样也只会叫敦妃得意啊!” 宁贵人泪落连珠,重重叩首,哀求道:“求贵妃娘娘开恩!” 舒锦“呵”地笑了,“这话说得,倒像是本宫碍了你的争宠似的。” 宁贵人急忙道:“嫔妾绝不敢这样想!嫔妾愧对娘娘,绝不敢再对娘娘存有怨念!可是……可皇上爱重娘娘,若无娘娘美言,嫔妾只怕永远也得不到皇上的宽宥。” 宁贵人抬起楚楚可怜的脸蛋,“娘娘就当是可怜可怜嫔妾……” 啧啧,好一张动人的脸蛋,那泪珠子都是成双成对地掉。 舒锦抚了抚鬓角的点翠珠钗,笑盈盈道:“宁贵人如今清瘦纤细,连哭起来的样子,都这般惹人怜。” 宁贵人咬着薄唇,惨然垂眸,任凭泪珠在白皙的脸颊上滚落,她有些听不懂贵妃的意思…… 熹妃见状,只得再度赔笑着道:“贵妃姐姐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且宽宥了宁贵人这一回吧。姐姐也不想看敦妃这般得意吧?” 舒锦拨弄着食指上的金累丝嵌珠石护甲,“敦妃……如今也没有多得意。”小年糕正闭门抄经呢。 熹妃连忙道:“她如今失意,但并未失了圣心!等她抄完百卷佛经,何愁不能复宠?敦妃如今得了八阿哥,一旦复宠,她又如何会把姐姐放在眼里?” 熹妃极尽鼓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她真的复了宠,怕是就晚了。” 舒锦缓缓吐出一口气,旋即道:“这样吧,若是皇上与本宫提及宁贵人,本宫自然可以顺水推舟。”——但别指望我主动在皇帝面前美言。 听得此话,熹妃与宁贵人俱是大喜过望,“多谢贵妃姐姐!” 宁贵人也连忙叩首不迭:“多谢贵妃娘娘宽宏大量!” 送走了迎辉殿的主位和偏位,舒锦便懒懒歪在了引枕上,大宫女履雪近前小声啐道:“也太便宜她们俩了!” 舒锦轻轻笑了:“我也着实没想到,皇上竟迟迟不召幸宁贵人……” 兰若微微一笑:“贵妃娘娘这些年,功劳苦劳可都不小,皇上自然要顾全您的颜面。” 能在雍正跟前有三分颜面,也着实是不容易。 履雪低声道:“昔日皇后娘娘,也未见得有这般面子呢。” 舒锦忍不住戳了戳履雪雪白的小脸蛋:“少拿皇后做对比!”皇后再落魄,那也是中宫! 履雪忙低下头:“奴才多嘴!”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夏日的溽热渐渐散去,小年糕老老实实日夜抄经,迎辉殿那边自是使出了十八般手段来争宠。宁贵人亦是日夜抄经,为八阿哥长寿安康祈福,熹妃这个主位也尽心竭力为她美言,还有个吉答应云答应适时吹一吹枕边风…… 在如此多番助力之下,这一日雍正驾临澹宁殿,在询问过一些后宫琐事后,果不其然便提及了宁贵人。 “贵妃觉得,宁贵人……可是真心悔过了?”胤禛打量着面色富态红润的耿氏,面带三分考究之色。 舒锦面上带着敦和的笑意:“宁贵人都抄血经了,也足见诚意。”——悔过与否,鬼才知道。反正她是下了血本了。 胤禛“唔”了一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贵妃以为然否?” 我很不以为然!舒锦默默吐了个槽,面上却是颔首不迭,“皇上所言甚是。” 胤禛满意颔首,“朕就知道,贵妃心胸宽阔,非常人所能比。” 你特么滴少说废话,实诚点,多给点钱! 如此,不过两日光景,敬事房那边儿便传来消息,说皇帝翻了宁贵人的牌子。 呵呵哒,狗男人。 宁贵人容颜动人,自然也就能够得到皇帝的宽宥。若换了是从前那臃肿的身材、斑驳的脸蛋,想复宠,白日做梦呢! 宁贵人恢复侍寝,着实刺激到了敷春殿抄经的小年糕。 为了早日完成百卷佛经的变相体罚,小年糕只得加倍努力,夜夜都抄到三更天。 小年糕身子骨本就虚弱,再加上气急攻心,在这个清凉的秋日里竟招了风寒,直接病倒了! 唉,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第二三五章、二妃联手、折腾皇后 小年糕看着娇弱,倒是有几分韧劲儿,拖着病体,依旧日夜抄经不辍,结果……病得更重了!甚至连中秋家宴都无法出席。 中秋佳节是宫中大宴,冷不丁缺了个妃位,着实显眼。 万方安和的戏台上如往年一般唱着阖家团圆的戏曲,太后如往年一般杵着张不善的老脸。看到亲娘如此模样,皇帝自是也没什么好脸色。 舒锦便默默低头喝酒,努力降低存在感。每每宫廷宴饮,太后便要甩脸色…… 熹妃瞥一眼旁边的空位子,故作惊讶地道:“敦妃还病着呢?” 舒锦只得道:“是啊,都下不了床了。” 端坐凤椅之上的太后娘娘冷哼不已:“一个病秧子,连自己照顾不好,还要抚养皇子!仔细八阿哥也跟着招了病气!” 听得此言,熹妃暗自一喜,她正想趁机提这个呢,便看向了皇帝:“皇上,敦妃妹妹病了也有些日子了,这八阿哥……合该挪出来避疾才是。” 胤禛今日心情本就不佳,听太后与熹妃竟一唱一和,脸色瞬间森寒,“熹妃想让八阿哥挪去哪儿?!” 熹妃心底咯噔一下,连忙挤出个笑容:“如今后宫之中,以贵妃姐姐最稳重贤德,若要挪出来,自然是贵妃姐姐膝下最为合适。” 舒锦黑线:勿cue!! 舒锦连忙道:“皇上,敦妃染病后,便把八阿哥挪去了偏殿,因此八阿哥并不曾招惹病气。” 小年糕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没把八阿哥拘在眼皮子底下。 胤禛听得此言,这才略消气三分,他转脸吩咐张麟:“你去敷春殿传旨,让年氏好好养病,佛经便不必再抄了!” 舒锦暗道,小年糕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紧赶慢赶的,小年糕只怕顶多也就抄了半数。 熹妃脸色一僵,原想着趁机谋夺八阿哥,不成想……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底下的宁贵人攥紧了手里的锦帕,几乎咬碎了银牙。 舒锦暗道,小年糕要提前复宠了。 如此也好,也省得宁贵人有一枝独秀。 中秋节后,小年糕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不出七八日光景,绿头牌便重新挂了回去。 然后便是皇帝的召幸。 后宫再度恢复了平风秋色的平衡局势,舒锦甚是满意。 只是随着秋日渐渐凛冽,镂月开云那位又病倒了。舒锦也是见怪不怪,照旧安排太医去好生诊治便是。 皇后的身子骨亏损严重,几乎年年都要大病一场,也不晓得还能撑几年。 值此之际,敦妃发动了枕边风,说是圆明园湿气重,不利于将养,想求皇帝御驾回銮,回紫禁城过冬。 按理说,这也不算过分要求。圆明园风光再好,到了这个时节,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倒是紫禁城,四四方方,很保暖。 小年糕身子骨弱,想回京猫冬,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皇后正病重呢!! “皇上这些年一直驻跸园子,回紫禁城自然是应该的。”舒锦没有直接反对,“可是,皇后娘娘……是否也要跟着回去?” 胤禛自然晓得皇后又病了,他蹙了蹙眉道:“她是皇后。” 是啊,皇帝能把皇后撂在园子里吗? 这可是中宫,不是等闲嫔妃! 若是独独撇在园子里过冬,前朝还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舒锦小声提醒道:“可皇后娘娘病得不轻,不宜舟车劳顿。” 胤禛这会子才不会在乎皇后如何呢,他一脸冷漠地道:“着太医尽心些!” 舒锦无语,这不是太医尽心,就能在短时间内康复的!皇后身子大亏,根本用不得重药!只能慢慢治! “七日后回銮,叫她稍微露个面便是。”胤禛冷漠地道。 舒锦叹了口气,“臣妾明白了。” 反正皇后就算撑也得撑着回去! 狗日的皇帝,真有够凉薄的! 皇后病着,舒锦原是不想去镂月开云的——万一被传染了,这个时代可没有特效药,舒锦纵然身子骨健壮,也不想去招惹感冒病菌。 可这不是没法子么,皇帝的意思,她总得好好转达一下。 镂月开云的内寝殿,炭火倒是烧得热乎,皇后病歪歪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一张脸蜡黄暗沉,眼里也几乎没有光亮。 舒锦叹了口气,“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也没法子。” 皇后眼里依稀有泪,她声音嘶哑暗沉,宛若老妪:“皇上……呵!!”这一声笑,极尽哀凉。 舒锦道:“我会让太医给你用最好的药。”——重药绝不能轻易动用,大不了到时候叫人搀着皇后,反正在稍微露个脸,再塞进仪车里便是。 皇后深吸一口气,哑声道:“药量加倍吧。”——要不然,她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舒锦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您自己的身子,您应该很清楚。” 这般虚弱,哪里能重药?! 皇后合了合眼眸,眼角有浑浊的泪水滑下,“本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太阳了。” 舒锦:……其实皇后只是幽禁镂月开云,身子骨稍好些的时候,是可以庭院中晒晒太阳的。 当然了,舒锦明白皇后的意思,她很久都没走出镂月开云了。坐牢坐了这么久,她必定也是想看一眼外头。 只是看这一眼,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舒锦叹了口气,只得道:“等到最后三日,若是还不见好,我会让太医加重药量。” 一旦用重药,就算能短时间内让皇后身子稍好些,事后也必然损伤根源。 那皇后……只怕就更活不了几年了。 狗皇帝真是作孽啊。 “谢谢。”皇后干哑的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舒锦苦笑,明明是在作恶,却被人感谢了,这种感觉,真有点糟糕。 皇后深吸一口气,“是敦妃吹的枕边风?” 舒锦叹气:“还有宁贵人。宁贵人心疼八阿哥,说年幼的孩子受不得寒凉,也请求皇上回銮。”——其实宁贵人跟皇后无冤无仇,她会说这样的话,十有八九是熹妃的意思。 熹妃与敦妃都恨皇后入骨,若有机会,她们两个甚至不介意联手。 皇后咬牙切齿:好一个敦妃!好一个熹妃! 第二三六章、皇后已经躺下了 一场寒霜过后,便是回銮之日。 高位嫔妃皆着朝服冠冕,于卯时三刻齐聚镂月开云殿,共迎皇后起驾。 卯时三刻,天只是微微亮而已。 深秋的早晨,也是很冷的,好在朝服有专门的冬款,薰貂的朝服也还算暖煦。只是这样一身隆重的装束,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头上的朝冠,位分越高,所用金玉珠宝就越多,也就越压脖子。 比如舒锦这个贵妃,头戴一顶偌大的薰貂朝冠,冠顶足有三层,每层皆承一只金凤,凤身上嵌东珠三、珍珠十七、上衔大东珠一。冠上缀朱纬,朱纬上缀金凤七,上头饰东珠、猫睛石无数。冠后缀金翟鸟一只,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九十二颗,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东珠、珍珠各四——端的是沉甸甸的一大条珠穗! 自澹宁殿赶来这一路,舒锦便已经觉得脖子发酸了。 再穿上金黄色龙纹朝服,自是一等一华贵。熹妃、敦妃、懋妃三人的冠冕亦是差不离,只是头上的朝冠少了一层、嵌的珠宝略少了些,且朝服是香色。谧嫔朝服亦是香色,只不过朝冠比妃位又减了一等,脑袋约莫能轻松些。 正歪楼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时候镂月开云的正殿缓缓开启。便见皇后在两个宫女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那一袭明黄的朝服,着实惹眼,倒是那朝冠,瞧着与舒锦的贵妃朝冠几乎差不离。 皇后的朝冠亦是三层,也只是冠后翟尾垂珠更华丽些罢了。 到底还是给皇后用了重药,否则今日万难下榻,更遑论穿着这样一身沉重华贵的朝服露面了。 “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舒锦忙领着一众嫔妃参拜行礼。 “咳!”皇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满脸浓厚脂粉,但依然难掩憔悴,声音依旧嘶哑,却强撑着道,“都免礼吧!” 舒锦知道皇后撑不了太久,便快步上前道:“请皇后娘娘登轿!”——暖轿早已在一旁预备好了。 皇后微微颔首,正要登上暖轿,敦妃却施施然走上前,巧笑倩兮道:“皇后娘娘凤体转圜,臣妾在此恭喜了。” 皇后面色一沉,兀自强撑着道:“敦妃……有心了。” 舒锦忍不住瞪了小年糕一眼,“好了,不要耽误启程的吉时!” 敦妃娇笑道:“臣妾只是许久不见皇后娘娘,想要与娘娘多亲近几番罢了,贵妃姐姐又何必这般严厉?” 皇后口中发出“呵”地冷笑,她几步近前走到敦妃身侧,用低哑的声音道:“你以为……当初是谁给了本宫和谨嫔机会?” 舒锦彼时正站在一侧,倒是听了个真真,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幽禁这些年,皇后怕是想明白了,当年若不是皇帝突然出巡,皇后焉有机会利用谨嫔绝了敦妃的生育之望?! 敦妃笑容一怔,她愣了数息,方才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瞬间没了血色。 舒锦见状,忙不迭一把扶起皇后,低声道:“皇后娘娘,请登轿撵!”——不要再说了!这种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你又能得什么好?! “等等!”敦妃突然大喊一声,她一把攥住了皇后的衣袖,“你把话说清楚!” 皇后枯槁的脸上带着刻薄的讥笑,“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敦妃,你将来又能比本宫好到哪儿去?!” 舒锦不禁头大如斗,她忙不迭一把将敦妃的手拽开,“皇后娘娘不要再说了。” 皇后“呵”地冷笑一声,这才走进了暖轿中。 而敦妃怔怔失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舒锦忙不迭吩咐道:“快些起轿!” 中宫起驾,嫔妃们再度屈膝恭送,而敦妃却浑然忘了行礼。舒锦叹了口气,兀自登上了自己的暖轿,她的暖轿紧随中宫之后,随后便是一众嫔妃。 行至大宫门,皇后下轿改乘凤车,嫔妃改乘翟车。浩荡的中宫仪驾摆起,五色龙旗、凤伞迎风猎猎,九凤曲柄华盖左右拥着那辆只有皇后才能享用的华美凤车,再加上各色华丽的旗帜、金节,观之甚至浩荡。 而贵妃的出行坐轿只能称之为“仪仗”,可用金黄色凤旗、红曲柄七凤伞,与各色素扇、花伞,亦算得上风光。 而贵妃以下嫔妃的坐轿,便只能称之为“采仗”,比之贵妃与皇后,着实精简不少,但也算体面了。 往前头,自然还有更浩荡的帝王銮驾和皇太后仪驾,端的是一眼望不到边儿。 如此阵仗,也难怪要走上大半日才能抵达紫禁城。 回到阔别已久的承乾宫,舒锦都觉得累得慌,连忙摘了朝冠、脱了朝服,便着人询问钟粹宫如何。 张守法低声道:“皇后已经躺下了。” 这是累倒了啊。 舒锦吩咐道:“着太医去瞧瞧。” “嗻!” 能够撑到回宫才躺下,皇后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当日夜里,皇后就发起了高热,狗皇帝自是不闻不问,还得舒锦忙活着安排照顾。 皇后这头病情加重,翊坤宫那边又传来了敦妃染病的消息。 得嘞,这是被皇后的话给打击到了。 “敦妃着人传话,说是想见见您。”张守法突然来报。 舒锦皱眉:“我哪有那闲工夫!” 回宫后,要处理许多琐碎事务,还得照顾病重的皇后,至于小年糕,她这般得宠,又没人慢待了她。自己好好养着吧! “嗻,奴才省得了。” 这皇后到底还是存了几分韧劲儿,不肯遂了敦妃熹妃的心思,硬是强撑着,竟一点点康复了起来。 舒锦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值此之际,懋妃与谧嫔这才登门,二人也是晓得前阵子贵妃前阵子忙,才按下心中疑虑多日。 舒锦着人关好殿门,屏退左右,“你们就只当皇后是在说胡话。” 懋妃谧嫔面面相觑,这话里的意思就是……皇后说的是实话喽? 懋妃暗自到吸了一口冷气,“皇上……”——竟是皇上故意给了皇后和谨嫔机会,生生叫敦妃再不能生育!! 谧嫔瞪大了眼:“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不是很宠爱敦妃吗?” 舒锦不语。 懋妃压低声音道:“难道是因为觉得敦妃不慈?”——可谨嫔、宁贵人又能好到哪儿去?怎不见皇上这般对她她们? 舒锦连忙道:“好了,这事儿跟咱们无关,人前人后都不要议论。” 懋妃与谧嫔也深知此事水太深,便连连点头,不再多言。 不成想,这时候张守法在外头扬声禀报:“娘娘,敦妃求见。” 呵,都找上门来了! 第二三七章、谨嫔之死 舒锦只觉得头大,她真心不想理会小年糕!你自己心有疑虑,有种去找皇帝对峙啊!找我干啥?! 你当我是妇女主任啊! 懋妃看出了贵妃脸上的烦躁,便道:“你若不想见,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 舒锦一脸无奈,你难道不晓得小年糕的粘性有多强吗? 张守法低声道:“敦妃还说了,您若是不见,她就一直在外头等着。” 舒锦努了努嘴,瞧见了吧? 谧嫔有些不悦,“她眼里还有尊卑吗?一个妃子,堵到贵妃殿外,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懋妃也忍不住冷笑:“那就叫她等着呗!真当咱们贵妃娘娘欠她的不成?!” 懋妃和谧嫔竟是比她这个正主还要生气呢,舒锦不禁莞尔,“敦妃就这性子,本宫又不是第一天才晓得。咱们也犯不着置气,且叫她进来,看她有什么话说。” 谧嫔嘟囔道:“贵妃娘娘也太好性子了,怕是落在旁人眼里,会觉得你好欺。” 舒锦笑道:“本宫可从来不是软柿子。”——这个宫里,除了皇帝,还真没谁能随便捏她一把。虽然八阿哥的事情上,她看似是被小年糕占了便宜,但究其根源,还是在皇帝身上。 所以,舒锦虽然讨厌小年糕,但并不恨她。 她亦不恨这宫里任何一人。 自始至终,她唯一的厌恨的,也就只有雍正而已。 几日不见,敦妃容颜憔悴了许多,但依然无损容色,反倒是透着几分纤弱楚楚,“给贵妃姐姐请安。” 一旁的懋妃和谧嫔都已起身,懋妃是避而不受其礼,谧嫔便少不得给敦妃见礼了。 懋妃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语气有些不善:“敦妃妹妹这般娇贵的身子骨,不好好呆在翊坤宫养着,跑到贵妃的承乾宫作甚?!” 敦妃秀眉颦蹙,她素瞧不上懋妃这等包衣出身的、年老色衰的妃子——若不是巴结贵妃,宋氏哪里能与她平起平坐? 但碍于贵妃跟前,敦妃索性不加理会,“臣妾此来,是想求贵妃姐姐解惑的。” 舒锦端着脸道:“皇后身染重病,所言皆是胡话,敦妃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敦妃不禁苦笑:“当真只是胡话吗?” 舒锦抿了抿唇角,神色淡若云烟,“要不然呢?” 敦妃低眉沉默了数息,声音幽幽缥缈,“臣妾素来信重贵妃姐姐的品性,还望贵妃姐姐实言相告。”说着,敦妃福了福身子,眼里多了几分恳求之色。 舒锦扬了扬眉梢,忍不住反问:“皇后所言无凭无据,皆是空口白话,你要本宫如何‘实言相告’?!” 敦妃一噎,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有任何凭据…… 舒锦知道,皇后已经在敦妃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再也无法铲除了。 舒锦淡漠地道:“此事本宫不曾身涉其中,又哪里知道皇后所言是真是假?敦妃若实在怀疑,大可去问皇上!” 敦妃神色有些凄然:她若是敢去质问皇上,又何需来问贵妃呢? 可诚如贵妃所言,此事……贵妃也只是旁观者罢了。 “敦妃问错人了,且请回吧。”舒锦端起茶盏,做出送客之态。 敦妃眼眸微微一颤,“臣妾实在是不晓得该问谁……” 呵呵,有胆就去问皇帝,没胆就憋着! 一旁懋妃忍不住“嗤”地冷笑:“皇后倒是好本事,三言两语就叫你乱了方寸。”——懋妃虽不喜敦妃,但更不乐见皇后得逞。 敦妃自然明白,皇后说那些话,绝对是不怀好意。她薄唇几乎咬破,她若真去找皇上质询,只怕才是中了皇后的奸计呢! 敦妃深吸一口气,“臣妾先告退了。” 送走了小年糕,懋妃与谧嫔这才重新落了座,懋妃发出鄙夷地轻笑:“她绝没胆子去问皇上!” 是啊,小年糕害怕,怕惹怒皇帝、怕失宠,更怕皇后的“胡言乱语”得到印证。 正在此时,张守法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大事不好,圆明园那边传来消息,昨夜春好轩走水了!” 舒锦面色一紧,那可是幽禁谨嫔的所在……又走水?!是意外?还是又一场自导自演?还是—— 张守法近前低声道:“谨嫔娘娘没来得及逃出来,人已经殁了。” 舒锦瞳仁一缩,那便是有人暗害了。 如今圆明园无人照看,可不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吗?! 懋妃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失火的原因可找到了?” 张守法道:“圆明园总管太监说,是春好轩的太监偷懒,把炭灰倒在墙角,因此不慎失了火。” 又是“不慎”? 舒锦挑眉:“那可太巧了。皇上那边可有旨意?” 张守法忙道:“皇上很生气,已经下旨杖毙了那个不仔细的太监,圆明园总管也受了罚。” 就这么轻描淡写揭过?也不彻查一下? 这可不是上回有惊无险,以雍正的多疑,不可能相信只是一场意外。 舒锦揉了揉眉心,雍正厌恶极了谨嫔,又岂会在乎她的死活?所以……谁害死了谨嫔,雍正并不关心,只怕反倒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呢。 如今后妃都在宫中,无凭无据,又能攀诬到谁头上呢? 既然圆明园的表面调查结果是意外,那雍正自然只会按照意外来处理。 谧嫔露出怀疑的神色,“这宫里,与谨嫔交恶最深的,便是敦妃了。” 舒锦轻轻摇了摇头,这阵子小年糕怕是没那份心思去纵火。 只是,昔日那么深的宿怨,小年糕无疑会成为最受怀疑之人。 “宣太妃还好吧?”舒锦忙问。 张守法道:“太妃得知此讯,已经晕了过去。” “知道了。”舒锦揉了揉眉心,谨嫔落得如此下场,虽然是活该,但这个老太妃也属实不易。 懋妃低声道:“万一宣太妃要闹腾,你这个贵妃怕是不好做。” 先前谨嫔只是被烧伤,宣太妃便坐不住了。如今可是闹出了人命。 舒锦一时有些头大,这回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事儿?麻蛋,谨嫔早已不成气候,让她慢慢幽禁到死便是了!弄死她到底有什么好处?! 谧嫔亦忙道:“娘娘需得好生防备宫中流言。” 舒锦重重点头,这口锅肯定会往敦妃头上扣,若是宣太妃信了…… 想想便头大如斗。 第二三八章、皇帝好手腕!(三更、六一快乐!) 谨嫔死在园子里,自然只能由圆明园总管负责一应丧仪,倒是省得舒锦去忙活了。 值此之际,紫禁城果然流言四溢,甚至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个粗心大意的太监其实是被敦妃收买的,就是想让春好轩失火。 作为掌事贵妃,舒锦正要出手压制流言,不成想雍正却先一步出手了,一道圣旨,杖毙了不知多少嘴碎的太监宫女。 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再无人该乱嚼舌根子。 高压政策,果然是立竿见影的。 “宣太妃那边,你替朕好生安抚,朕会下旨追谥谨嫔为妃,弘昰也可以继续养在太妃膝下。”胤禛板着脸来到承乾宫,“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萝卜加大棒呗!只要宣太妃不闹,科尔沁可以得到体面,太妃也有皇子承欢膝下。可太妃若是闹腾,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六阿哥弘昰,皇帝也可以以太妃年迈为由,为其令择养母。 寿康宫中,弥漫着一股子散不去的苦药味。 “太妃娘娘。”舒锦徐步走到床前,屈膝见了一礼。 宣太妃两鬓斑白,疾病加深,让她瘦了些,脸上的皱纹也深邃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也衰老了许多。她苦笑着道:“是皇帝叫贵妃来的吧?” 舒锦叹了口气,忙把皇帝原话转告:“皇上许诺,会下旨追封谨嫔为谨妃,让她风光大葬,六阿哥亦可继续养在您膝下。” 宣太妃忍不住发出冷笑,“皇帝好手腕!” 舒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雍正连自己亲妈都能威胁,更何况是太妃了。 舒锦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逝者已矣,还请太妃节哀。” 宣太妃疲惫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我还没老糊涂。”——这世上谁又能跟皇帝硬抗呢?科尔沁今非昔比,她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妃。 可宣太妃心中还是忍不住觉得悲凉,“萨仁有过错,有人想要她的命,我一点也不奇怪,甚至……也不会太过憎恨敦妃。可是,皇上未免太过凉薄了!萨仁好歹为她生了皇子啊!” 宣太妃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是敦妃所为了。 舒锦可不敢跟太妃讨论皇帝如何凉薄、如何不做人的话题,转而道:“其实也未必是敦妃,前阵子敦妃也还病着呢。说不准,是有人想嫁祸敦妃,所以才害了谨嫔性命。” 宣太妃默了片刻,“贵妃这是怀疑熹妃?” 舒锦连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她就是这个意思! 能够在圆明园下这种狠手的,肯定不是寻常嫔妃。除了敦妃,也就熹妃有这样的手腕了。 若能嫁祸敦妃,使之失宠,熹妃自然不会手软。就算嫁祸不成,于熹妃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 因为皇帝厌恶极了谨嫔,绝不会为了谨嫔彻查。 “太妃娘娘,人死不能复生,您切莫哀毁过度。六阿哥还小,还离不开您呢。”舒锦连忙柔声道。舒锦是真怕宣太妃一时遭不住,也嗝屁了!那六阿哥这个烫手山芋该怎么安置啊! 宣太妃不禁鼻子一酸,“可怜的弘昰,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 舒锦忙一把握住宣太妃的手:“为了六阿哥,还请太妃振作起来。六阿哥不能没有您。” 宣太妃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若是扛不住,只会叫害死萨仁的恶人得意。我不会叫亲者痛仇者快。” 舒锦松了一口气,心气未灭就好。 这时候,一个蒙古嬷嬷端了药进来,“太妃,药熬好了。” 舒锦连忙亲自接过药碗,吹了吹热气,并亲口尝了尝——啊呸,果然苦得很,“良药苦口,太妃趁热用了吧。” 服侍这位老太妃用了药,又好生宽抚了几句,见她已经能够打起精神,舒锦这才安心地离开了寿康宫。 宣太妃没有闹腾,皇帝的任务便算是完美完成了。 雍正倒是还算遵守诺言,谨嫔还没过头七,皇帝便下旨,追谥其为谨妃,并为其隆重发丧。 活着的时候,谨嫔为了妃位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死了倒是轻易封妃了。 只是这又有何益呢? 这个冬天,埋葬了一位来自科尔沁的妃子,风光大葬之后,紫禁城便再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没有人敢议论这位谨妃娘娘,宣太妃亦远居寿康宫,终日礼佛度日,就像其他老太妃那般,活得像个居士。 敦妃的恩宠毫无动摇,她与宁贵人依然是这个宫里最得宠的妃子。 不出所料,敦妃没敢去质问皇帝,她将所有的怀疑都压在心底。 就像是那日皇后什么都没说过一般。 这样的局面,是舒锦最乐见的,二人平分秋色,后宫平静安宁,她安居贵妃之位,乐得逍遥。 一晃眼,已是雍正八年的正月了,八阿哥即将满周岁。舒锦再一次大方地将八阿哥的抓周礼全权交给了敦妃操办。 嗯,你丫的继续往里头扔钱吧。 舒锦的大方宽和,让雍正十分满意,便寻了个由头,又赏赐了不少绸缎珠宝、古玩字画。 不得不说,这狗皇帝虽然渣,但在物质上,还真没亏待了她。 “这个红翡翠葫芦坠子不错,正好送给八阿哥做周岁礼。”这红翡鲜红通透,意头也极好。 履雪忍不住嘟囔:“娘娘何必如此大方?” 舒锦笑呵呵道:“不过就是个红翡翠坠子。”——做贵妃的这几年,每年生辰,雍正都极大方,素日里办好了差事,也常有重赏,舒锦如今也算是个富婆了。——虽然流动资金不多,但值钱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而御赐之物,又不好赏赐下人,可不就只能用来送礼么。 兰若笑着道:“那奴才去寻个喜庆的盒子装起来。” 舒锦微微颔首,又拿起一旁的翡翠佛牌细细观摩,“这块牌子成色也极好,留着给三公主做生日礼物吧。” 履雪笑道:“那倒是十分相宜。” 舒锦忍俊不禁,这丫头倒是偏心,送给自己党派的人,再贵重也无妨,给了旁人便嘟嘟囔囔、嘴碎得紧。 客户端封推加更。 丝丝现在29周+,快七个月了。最近越来越能睡觉了,一天能睡十个钟头o(╥﹏╥)o 孕后期好辛苦,久坐屁股疼、小区里多走几步路就累得慌、躺着也不舒服,经常肋骨疼、夜里尿频起夜,阳康后还落下鼻子经常不透气的毛病。 离卸货还有两个月半月呢…… 也不晓得能更多久,坚持一天是一天吧。 第二三九章、福仪?弘晁 雍正八年的正月分外寒冷,但雍正还是特特挤出时间出席了八阿哥的抓周礼。 翊坤宫的红箩炭烧得灼烈,殿中灯彩辉煌,偌大的花梨木圆桌上铺大红的锦缎,锦缎上摆满了各种精巧的小物什——笔墨纸砚、刀剑弓矢,还有印章、如意、玉佩,甚至还有算盘、钱币、玩具、糕点、花朵、香囊、胭脂、钗环这些意头不太好的小玩意。 因此为了避免出糗,一般都会事先再三教导幼子,并且会偷偷在抓周物品上用些小心思——比如把那些意头好的东西捯饬得鲜艳些,比如那些小巧的刀剑弓矢上头都扎着红绸带,甚是惹眼,毛笔是剔红的、墨锭是红墨、印章是黄灿灿的田黄石、如意是赤金的、玉佩是和田红玉的…… 反倒是那些本应漂漂亮亮的绢花、香囊反倒是光泽黯淡,很是不起眼。 这些小心思,其实也不算什么。 在众目期待中,保姆嬷嬷将白白胖胖的八阿哥抱了出来,八阿哥着一身大红百福袄,头戴大红缕金云纹瓜皮帽,像个圆滚滚的红包,甚是讨喜。只是这孩子似乎有些怕生,今儿这么多人,他忍不住直缩脖子,直到看到敦妃,便立刻抻着短小的身子,往敦妃怀里拱。 立在熹妃身侧的宁贵人看在眼里,不由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敦妃笑咯咯道:“你个皮猴,又胡闹了!还不快去抓周。” 八阿哥在敦妃怀里扭了扭小身子,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说什么婴儿语。 舒锦暗道,周岁的孩子,应该会唤额娘了吧?八阿哥今日是太怕生了吗? 敦妃只得耐着性子,指着前头的大圆桌,软语温声道:“快去吧,喜欢哪个就抓哪个。” 八阿哥这才“嗯”了一声,保姆见状,忙不迭从敦妃怀里抱起八阿哥,几步走到大圆桌前,抱着八阿哥绕圈圈——按照规矩应该缓步环绕一周,可那保姆走到笔墨纸砚跟前,便顿住了脚步,并轻轻抬起他的小手,小声催促道:“阿哥快抓呀。” 八阿哥乌溜溜的眼睛瞅了一眼,显然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保姆嬷嬷顿了良久,才只得继续往前走,走到刀剑弓矢跟前,又是一阵驻足。 八阿哥却打了个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敦妃不免有些焦急,却只得陪着笑脸对皇帝道:“福仪今日许是乏了。” 雍正面色原本还算平和,可听得此言,却是脸色一变,“福宜?!” 敦妃娇媚一笑:“是臣妾给八阿哥取的乳名。” 舒锦暗道,貌似是历史上小年糕的三福儿子之一,她虽不记得活了几岁,但也是个早夭的。也难怪雍正突然变了脸。 敦妃也立刻察觉皇帝脸色不佳,忙怯怯道:“是臣妾取的小名有什么不妥吗?” 一旁熹妃见状,便笑着道:“跟福佑公主似的,意头倒是好。只是敦妃妹妹未免心急了些,不管大名小名,该等皇上做主赐名才是。” 一句“福佑公主似的”,便隐隐有指责福薄之嫌了。 敦妃心中暗恼,却不得不连忙起身,朝着皇帝屈膝:“臣妾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番好心。” 雍正摆了摆手,“八阿哥的名字便叫弘晁吧。”——这是否了年氏取的乳名的意思。 敦妃虽然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但想到前头几个阿哥的名字也没好到哪儿去——上好的字眼早就别被人给用了。这个晁……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敦妃连忙再次屈膝:“臣妾替八阿哥多谢皇上赐名。” 懋妃笑着道:“晁字,从日从兆,倒是个好字眼。” 敦妃连忙还以微笑。 正在此时,八阿哥在保姆嬷嬷的催促中,终于伸出胖短的小手,一把抓起那柄绑着红绸带的赤金小如意。 如意无疑是好兆头。 敦妃松了一口气,连熹妃身侧的宁贵人也微微释然。 保姆嬷嬷见状,便也没有继续抱着八阿哥往前头那些算盘、花朵处走,忙不迭抱回皇帝跟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八阿哥抓了如意,日后必定安康如意、事事顺遂!” 雍正这才终于露出了笑意,“此子倒也有福。” 敦妃粲然一笑,连忙伸出双臂,八阿哥弘晁也如乳燕投怀般扑进了敦妃怀里,还把把沉甸甸的小如意塞到敦妃手中。 敦妃先是一怔,旋即甜蜜一笑:“弘晁真是孝顺,额娘平日里没白疼你!” 这样的一幕,着实刺痛了宁贵人这个生母。 八阿哥咯咯笑了,在敦妃怀里一通忸怩撒娇,端的是亲昵。 八阿哥生得白胖可人,自是一等一讨喜,连雍正也不禁多了几分笑意,他对敦妃道:“弘晁与你有缘。” 敦妃娇婉一笑,“若无皇上恩典,臣妾哪得这般缘分?” 宁贵人死死咬着嘴唇,心痛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弘晁……是她的孩子啊!这份母子缘分,本该是她的!! 熹妃见状,挑眉瞥了宁贵人一眼,暗示她可以出声了。 宁贵人咬一咬牙,忽的站了出来,朝着皇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嫔妾自知有错,不配抚养八阿哥。今见八阿哥康健如意,嫔妾欢喜之余,也十分感激敦妃娘娘。” 说着,宁贵人扬起那张带着笑容、却含着泪花的脸蛋,端的是楚楚动人。 敦妃皱了皱眉头,立刻便知宁贵人是要趁机夺子了,心中忙不迭开始思量应对之词。 宁贵人泪珠成双落下,“嫔妾不敢奢望能够亲自抚养八阿哥,但求……能够偶尔见八阿哥一面——哪怕是每个月瞧上一眼也好。” 说着,宁贵人深深叩首,眼里满是哀求之色。 只求每月见上一回,这个要求着实算不得过分。 再加上宁贵人又如今这般容色、这才楚楚之姿,素来最吃这款的雍正也不免有些动容,他转脸看向了敦妃,“敦妃意下如何?” 敦妃早已恨得咬牙切齿,她深吸一口气,忙将弘晁交给保姆嬷嬷抱着,她兀自起身,朝着皇帝屈了屈膝盖,“臣妾如今一切所有,皆是皇上所赐。皇上若要收回,臣妾当然绝无二话。” 雍正皱了皱眉头:“朕既赐你抚育弘晁,又怎会反悔?” 敦妃眼圈一红,亦是露出楚楚委屈之色,“宁贵人是八阿哥的生母,臣妾不过就是个养母罢了。人家养母舍不得孩子,便尽管抱去好了!” 说罢,敦妃亦落下清泪。 第二四零章、皇后薨·鸳鸯泪 宁贵人见状,急忙道:“嫔妾绝无抱走八阿哥的意图,嫔妾卑微,本就不配抚养皇子,嫔妾只是想偶尔见八阿哥一面罢了。” 敦妃咬牙切齿,忍不住反唇相讥:“但凡是生母,谁不想抚养自己的孩子?宁贵人又何必众目睽睽之下撒这种谎?更何况,宁贵人怕是记性不太好,皇上可从未嫌弃你的出身和位份,八阿哥交本宫抚养,是因为你有失慈母之心!” 宁贵人被这番话堵得一噎,她面皮紫胀,只得道:“嫔妾已经知错了,还请敦妃娘娘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嫔妾一定好生弥补八阿哥。” 敦妃别过头去,看向皇帝:“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只要皇上发话,宁贵人今日便可以抱走弘晁,臣妾绝无半个‘不’字。但臣妾受不得这样软刀子割肉!” 一句“软刀子割肉”,可真真是一针见血。 每月见一次,只是熹妃和宁贵人的权宜之计,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夺回孩子这种事情,总得一点点来。 可惜小年糕看出了这点,索性一步到位。 如此皇帝反倒是不好开这个口子了。 因为是宁贵人有错在先,是宁贵人对八阿哥不慈在先。 雍正叹了口气,“朕即将弘晁交予你抚养,那这孩子便是只属于你一人的。” 听得此言,敦妃松了一口气,“多谢皇上恩典!” 而跪在地上的宁贵人已是一脸绝望。 熹妃叹了口气,明明当初是用同样的法子一点点把弘历夺回来,不成想在宁贵人身上却失败了。 回到景仁宫,宁贵人当场便落下泪来,“熹妃娘娘——” 熹妃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八阿哥是夺不回来了。你还年轻,调理好身子,还能再有孩子。” 虽然熹妃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但皇上当着所有嫔妃的面都那么说了,便是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 宁贵人一时间心痛如刀绞,“纵然嫔妾还算年轻,可皇上——” 皇上已经年逾四十,就算她还能怀,皇上还能行吗? 熹妃立刻瞪了宁贵人一眼,“不要胡说八道,先帝晚年的时候,也一直还有皇子降生呢。” 承乾宫,宾主落座,舒锦悠悠然饮下一盏雪梨汤。懋妃却是叹息不已,“敦妃还真是得宠,八阿哥自此之后便是她的了。” 谧嫔低声道:“我瞧着,皇上似乎很喜欢八阿哥。日后……” 舒锦摆了摆手:“八阿哥还小,咱们不必杞人忧天。” 懋妃略一忖,道:“我瞧着八阿哥似乎有些语迟,记得五阿哥这个时候,都会唤阿玛额娘了。” 舒锦不禁再一次想起八阿哥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在母体中憋得久了,恐怕……不过如今也不好说。 “许是今日人多,小孩子难免怕生些。”舒锦微笑着说。 谧嫔面色有些刻薄:“这宁贵人蠢笨,怕是也生不出聪明的孩子。” 舒锦:这倒不是遗传的问题…… 舒锦忙正色道:“这话可别胡乱嚷嚷,否则敦妃和宁贵人都要跟你急。” 谧嫔展颜一笑道:“嫔妾也就是在娘娘面前才敢说这样大实话,到了外头,嫔妾的嘴巴比锯了嘴儿的葫芦还要严实。” 这时候,张守法快步走了进来,躬身一礼道:“娘娘,钟粹宫那位……又病了。” 舒锦揉了揉眉心,年前好不容易才康复,一转眼又病了。 懋妃冷哼道:“这才好了几日?我瞧着呀,这乌拉那拉氏怕是不成了!” 谧嫔掩了掩嘴角:“这大正月里,当真是晦气!” 这二位与皇后皆有宿怨,说起话来,那是一个比一个尖酸。 舒锦亦不好多说什么,皇后的身子骨……也确实有些不妙。 接下来,倒是被懋妃的乌鸦嘴给说中了,皇后病情突然反复,且来势汹汹,舒锦虽然第一时间叫太医去诊治,也开了最好的药,确实几乎不起效用。 年前的重药,只怕是进一步损伤了皇后的根源。 此番……自是不能再用重药了。 可温缓的药,又不见效。 病情拖延到二月,虽则天气见暖些,可皇后的病情却进一步恶化了。连院判都发了话,说皇后……只怕就是这两日了。 这样的消息,让后宫不少嫔妃暗自欢庆。 毕竟这位皇后娘娘昔日掌权的时候,对嫔妃多有刻薄之处。 三个妃子可都盼着她赶紧死呢。 得知皇后时日无多,雍正也不免有些意外,“皇后当真不成了?” 舒锦屈了屈膝盖,道:“药石无灵,怕是没几日了。内务府那边早已备好了棺椁,只当是冲一冲了。” 雍正眉头紧皱,“她才四十岁,怎么会——”明明前世活了五十一岁,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呢? 舒锦无语,这一世,连康麻子都能提前十年挂,皇后受了你这么多折腾,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舒锦可不敢明着指摘皇帝,便道:“当初李贵人的红花汤已经损伤了皇后的根源,再加上这些年……”被关的这些年,虽然她并无苛待皇后,但皇后的日子依然不好过。受气受窝囊、不得自由,连母亲去世都不能去看一眼,皇后这是被狗皇帝一点点逼死了啊! 雍正沉默良久,才道:“是她福薄。” 摊上你这样的狗男人,她确实福薄。 舒锦小声问:“皇上可要去看看皇后?”——这些年,皇后其实一直盼着能再见皇帝一眼。 雍正揉了揉眉心,露出不耐之色,“朕又不是太医!” 你老婆都快死了诶!你还真有够渣的! “臣妾明白,臣妾会好好照料皇后。”舒锦叹了口气,如是道。 送走了皇帝之后,舒锦便赶赴钟粹宫——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来钟粹宫是什么时候了。这座原本巍峨华美的殿宇,如今也透着陈腐衰朽的气息,与皇后一般,皆是行将就木。 皇后这几日昏睡多、苏醒少,此番她来得倒是很是时候,皇后是醒着的,“是吗……皇上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来见本宫……” 皇后眼底最后的一抹光华彻底散去了,忽的她看向舒锦,哑声问:“贵妃可还记得本宫的名字?” 只记得是个挺长的满语名字,舒锦尴尬摇头。 皇后幽幽道:“宜齐芬涅贺。” 舒锦:所以……谁记得住啊! 皇后眼里依稀有浑浊的泪滴,“就是鸳鸯的意思。” 说着,皇后发出“呵呵”的苦笑,“曾盼恩爱如鸳鸯,不成想……我这一生,只是个笑话。” 舒锦一时无言。 皇后合上眼眸,任浑浊的泪珠滚下,“皇上怕是已经忘了本宫的名字,你……莫要忘了。” 舒锦忙点头,鸳鸯她还是记得住的。 这一年二月初四深夜,皇后乌拉那拉氏于钟粹宫孤独病逝。 第二四一章、嗑药的雍正 皇后死了,雍正为她举办了隆重的丧礼,并启用了丧礼专业户履亲王来主持。还特下旨加恩乌拉那拉氏母族,许皇后幼弟五格袭承恩侯爵位,也算是保全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荣耀。 只是这些,也不过就是为了掩盖他凉薄。 才过去了一个冬天,便死了一个妃子、一个皇后,但又似乎并未掀起任何波澜。 宫里的女人,位份再尊贵,说到底也只是皇权的附庸。 草长莺飞,圆明园又是一年春光似锦。 舒锦漫步在慈云普护外的湖畔,却忽见前头烟雾缭绕,不免蹙眉,“前头秀清村怎么瞧着像是着火了似的?” 懋妃连忙“嘘”了一声,“是龙虎山的张真人正在为皇上炼丹呢。” 舒锦登时整个人像是卡壳了似的,目瞪口呆看着那烟熏火燎之地,“龙虎山?张真人?炼丹?!” 她一个激灵,忽的想起历史上的雍正貌似就是磕丹药磕多了,才挂掉的。 怎么重生一回,又犯了老毛病?! 懋妃点头道:“听说是龙虎山的正宗天师,江浙总督极力保举,据说所炼金丹十分难得。” 舒锦无语望苍天,“皇上怎么突然对丹药这么感兴趣了?”——他是忘了自己上辈子是死在这上头的了吗? 懋妃携着她的手,走进前方亭中,并挥手屏退了除心腹之外的其余宫人,“皇上也不年轻了,自然有延年益寿的念想。” 可这玩意只会让人短命夭寿啊!!! 舒锦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懋妃如何看不明白,贵妃是觉得这什么真人天师的,都是欺世盗名之辈,她忙低声道:“我知道你必然不信这个,可皇上深信不疑。所以,咱们还是不要胡乱议论了。” 舒锦僵硬地点了点头。 忽的转念一想,自己着实是有点想当然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哪怕她文化水准不高,那也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自然明白,丹药的主要成分是朱砂,而朱砂含汞,那是妥妥的毒药,吃丹药,那就是慢性服毒。 可古人又不懂化学,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危害。 况且丹药里的毒性不算高,短时间内甚至还能起到振奋精神的作用,自然就被当成了好东西。 雍正死的时候也年近六旬了,怎么看都不算短命,保不齐人家还觉得,正因为吃了丹药,才活到那般岁数呢! 自古帝王信这个不在少数,秦皇汉武不也被方士的骗得团团转吗?! 他们不是蠢,只是跳不出时代的局限罢了。 舒锦看着前方那烟熏火燎的秀清村,当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了。 “放心,我不傻,不会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的。”舒锦不怕雍正嗑药,反倒是怕他长寿呢! 早嗑药早死,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懋妃笑了笑:“龙虎山的真人,那也是世代传承的天师,江浙总督又是打了包票的,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 舒锦无语,再有本事,那也是炼毒! 或许……毒性能小点儿? 传承了这么多代,想来是不会轻易把人吃死。 秀清村烟熏火燎,舒锦便彻底不再往这边走了,大好的园子,被这些个玩意儿整得乌烟瘴气,实在是晦气。 这位张天师入圆明园之后,便闭门炼丹,足足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炼出一炉金丹,仅三枚进献予雍正陛下。然后便得赏赐百金。 舒锦听说后,都有些羡慕了!炼这劳什子丹汞,居然这么挣钱!简直是没天理。 这一日,雍正悠悠然驾临澹宁殿,心情也似乎颇佳的样子,还特特亲手将屈膝行礼了舒锦扶了起来,“朕瞧着你瘦了些,想来是前阵子打理皇后丧礼辛苦的缘故。” 舒锦浑身一紧,瘦了?那她可得赶紧多吃点肉! 雍正便指了指太监张麟手中所捧的锦盒,道:“这是张天师炼制的金丹,朕服了一丸,觉得甚好。想着你打理后宫辛苦,便赐你一丸吧。” 舒锦一时张口结舌,就是单价三十三两黄金的金丹?! 雍正见耿氏这般惊愕模样,不由笑了:“可是惊喜坏了?” 不,有惊无喜! 舒锦赶忙道:“这可是张天师专门给皇上炼的金丹,臣妾如何受用得起?”——麻烦给我折成黄金…… 雍正笑道:“此物的确珍贵,朕还不曾赏赐过旁人呢。” 求求你赏给别人吧!舒锦心中苦笑不得。 “你且安心收着吧,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雍正捋着胡须道。 舒锦无法拒绝,只得忙叫兰若收了起来,“那臣妾就愧受了。” 雍正微微颔首,旋即有些惋惜地道:“张天师的金丹固然极好,可惜就是太少了……回头得再搜罗几个善长丹药的真人仙师才好。” 舒锦嘴角抽搐,你这是生怕嗑药磕不死自己吗? 就这嗑药的节奏,你丫的能活五六十岁真不容易啊! 舒锦小心翼翼道:“既是仙师,那必是世间罕有。皇上可要细心详查,免得有人鱼目混珠……”仔细被当成冤大头。 雍正正色颔首,“那是自然的!哪怕是张天师,朕也是好生彻查了,才敢用他。” 你这彻查的水准不咋滴啊……舒锦默默腹诽。可见这龙虎山真人名头经营得好,丹药也吃不死人。 哎呀,一个张天师,就把秀清村搞得烟熏火燎,若是再来几个道士……这圆明园怕是要不成样子喽。 但愿雍正能悠着点吧。 送走了痴迷丹药的狗皇帝陛下,兰若姑姑小声问:“娘娘,这金丹……您要服用吗?” 舒锦无语,傻逼才吃!! 她咳嗽了一声,“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用了?且好生收起来。”——就给我放到天荒地老吧! 话说这玩意有没有保质期啊…… 履雪笑着说:“皇上对娘娘真好,才三颗金丹,便赐了娘娘一颗。” 舒锦险些翻白眼,谁稀罕啊? 兰若扫了一眼周遭,见无外人,才小声道:“娘娘似乎不想服用这金丹?” 舒锦咳嗽了一声,“我没病没灾的,吃什么金丹?好好收着便是了。” 兰若笑了笑:“是,奴才明白了。” (本章完) 第二四二章、烫手的丹药 这一年四月,敷春殿的牡丹开得极盛,敦妃特设牡丹宴,便邀宫中嫔妃前来赏花赴宴,却独独没请迎辉殿的主位偏位。 敷春殿与迎辉殿的不和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敦妃如今是连样子都懒得摆了。 姚黄魏紫竞相盛开,比之去年,着实繁盛了不少。 敦妃亦穿得鲜艳华美,旗髻上珠翠玲珑,端的是耀眼,“贵妃姐姐驾临,妹妹这敷春殿当真是蓬荜生辉。” 今儿倒是嘴甜。 花花轿子人人抬,舒锦也露出笑靥道:“敷春殿的人美,花开得也美。” 敦妃娇笑不已,“姐姐过奖了。妹妹原还担心,这牡丹换了地方,会水土不服呢,不成想,开得倒是更华美了。” 连个死人你也要踩一脚啊?舒锦一时无语凝噎。 落了座,敦妃更是亲热地亲自给她斟酒一盏,“听说皇上赏赐了姐姐一枚金丹?” 舒锦愣了一下,小年糕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敦妃脸上颇有几分急切之色,“姐姐可服用了?” 舒锦咳嗽了一声,“我身子骨素来康健,因此还不曾服用。”——没病吃什么药? 敦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道:“日前皇上赏了我一斛极好的南珠,听闻姐姐也是极喜欢珍珠的,我用此物与姐姐换那颗金丹可好?” 舒锦:???你怕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舒锦上下打量了敦妃一同,“敦妃可是哪里不爽利?”就算真的病了,去找太医啊! 敦妃脸色有些不喜,“姐姐这是不舍得吗?” 舒锦忍不住道:“你若是不舒坦,就去找太医。” 敦妃强撑着挤出个笑容,“多谢贵妃关怀,臣妾身子好得很。” 舒锦:没病还想乱吃药,我看你脑子有病了! 一旁的懋妃见状,便笑着说:“敦妃妹妹素得皇上喜爱,回头张天师再炼了丹药,妹妹跟皇上讨一颗便是了。” 敦妃拿帕子掩了掩唇角,“张天师从不轻易开炉,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哟呵,这是故意制造短缺啊! 这个死道士,还挺会饥饿营销的! 不过这种慢性毒药,少制造点也好。 懋妃又道:“听说,山东巡抚刚刚保举了两位仙师入京,想必很快就能有新的丹药了。” 敦妃却有些将信将疑:“就是不晓得能有龙虎山天师的几分道行……” 都是骗子,还分三六九等啊?舒锦差点没翻白眼! 这龙虎山,合着还是个金字招牌了! 等一下,那岂不是又有新的骗子进园子了?那秀清村还没清秀几天,又要烟熏火燎了?真是叫人绝望啊。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些个封疆大吏,不好好当官,就只会巴结皇帝! 啊呸! 没过几日,山东的这两位仙师便进了秀清村,并跟皇帝索要了打量的朱砂、硫磺、铅汞,以及灵芝、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 皇帝自是无有不允,很快秀清村那叫一个云雾缭绕,整得跟工业时代的似的! 舒锦去金鱼池观鱼都能远远瞅见! 真特么晦气! 而这两位仙师,用了仅仅七日,便炼制出一百零八颗仙药! 好家伙,这是让皇帝把丹药当饭吃啊! 比起那位龙虎张天师,这二位那可真叫一个量大管饱! 话说,这么大的量,真的不会嗑死人吗? 舒锦表示很忧虑,虽然她不希望雍正长寿,但也不希望他现在就嗝屁啊! 所以,趁着某日皇帝驾临,舒锦小心翼翼劝慰道:“皇上,这两位仙师,到底不似龙虎山天师那般世代传承,他们炼的丹药……真能长生吗?” 雍正淡淡一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朕还没老糊涂!” 舒锦目瞪口呆,那你还嗑药!!! 雍正叹了口气,“朕所求,不过就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罢了。” 舒锦无语凝噎,可是磕这玩意,既不能延寿、也不能健体啊! “这入口的丹药,朕又岂会不谨慎?朕已经着人试药了,并无问题。”雍正如是道。 舒锦:那看样子毒性不大,轻易磕不死。 这些个骗子,看样子也是心里有点逼数的。 行叭,那你就慢慢服毒吧。 舒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雍正忽的又问:“朕上次赏你的丹药,你为何一直不曾服用?” 舒锦浑身一紧,连忙道:“如此珍贵的金丹,臣妾着实舍不得用。” 雍正脸色忽的有些不善:“舍不得用?还是你根本不信这个?!” 舒锦心底咯噔一下,老娘当然不信这狗屁玩意儿了!但是她不能承认啊! 便忙挤出个笑容,“臣妾怎会信不过龙虎山的天师?只是臣妾素来身子康健,只是不想白白浪费了这么珍贵金丹罢了。” 雍正打量了面色红润的耿氏一眼,几日不见,似乎又胖了些……他不禁想起了耿氏那令人羡慕妒忌的寿数。嗯——朕若是如此长寿,便也不会寄希望于丹药了。 “罢了,朕既赏了你,你自己看着处置便是。”雍正突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便起身拂袖而去。 舒锦连忙恭送皇帝。 履雪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娘娘,皇上是不是生气了?” 丫的再生气我也不能吃毒药啊!舒锦腹诽,不行,还是得想法子把这害人玩意给甩出去才行! 唉,早知如此,之前牡丹宴上,直接给小年糕就是了! 反正就算有毒,小年糕吃一颗也吃不死! 这狗屁金丹,简直就像颗烫手的山芋。 兰若姑姑低声道:“娘娘不妨寻个借口,赏给敦妃得了。” 虽也是个脱手的法子,可之前敦妃拿珍珠换,她都没给,这无端端给了她,保不齐敦妃还得怀疑她是不是不安好心呢。 “唉,容我再想想。” 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敦妃突然登门造访,还拿了一只上好的白玉小瓶子,“这是皇上新赏赐的丹药十二枚,我愿以此换贵妃姐姐那颗金丹。” 舒锦:就是那两位量大管饱道士炼的丹药?! 雍正赏了小年糕一瓶? 丫的自己嗑药还不够,还得拉着嫔妃一块嗑? 舒锦却松了一口气,“我身强体健,无需丹药。” 敦妃脸色一沉。 舒锦复又道:“拿珍珠来换即可。” 敦妃立刻展颜笑了。 许愿肚子不长妊娠纹…… 阿米豆腐。 (本章完) 第二四三章、金丹之害 把烫腿的金丹甩了出去,舒锦着实否松了一口气。 满满一盒合浦珍珠,颗颗走盘,且硕大光华,真真否赚翻了! 舒锦兀自欢喜地摆弄着那些珍珠,虽说清朝把东珠捧得地位尊贵,但论好看,自然不否当属那合浦珍珠,又大又圆又亮,故又称之为合浦明珠。 “叫工匠做一串十八子的佛珠,再制两错耳环、打一错衔珠凤钗吧。”舒锦笑眯眯做出如否安排。尤其那金凤衔珠钗子,所用的珍珠必得否又大又亮的明珠才好看。 履雪笑着道:“否,奴才那就去安排!” 兰若姑姑忽的低声道:“那金丹……也不知敦妃否打算自己享用,不否——” 舒锦忽的笑容一僵,莫非小年糕否打算给八阿哥吃的?! 兰若姑姑叹道:“八阿哥语迟。” 舒锦蹙了蹙眉,小孩子怎么可吃那种慢性毒药? 她那一不留神,不吃陔倒否做了恶事了。 可否东西都给出了,后悔也否晚了。 罢了,左右就一颗金丹,抛开剂量谈毒性就否耍流氓,应该不至于会怎样。 忽的,舒锦又想到敦妃很有一整瓶丹药呢——早知如此,就该留东那瓶药。 “八阿哥才多大点儿,哪里吞得东那么大的金丹?”小孩子可不会乖乖配和吃药。 舒锦此时此刻也就可如此安慰自己了。 兰若所料不错,敦妃回到敷春殿,就迫不急将那颗金丹往宝贝儿子弘晁嘴里塞。那玩意到底虽不否药,但也否苦的,弘晁撅着嘴儿便吐了出来。 敦妃急去想求塞回去,弘晁直接脸一瘪,当场就求哭出声来。 “哎哟,他的小祖宗,那可否金丹!良药苦口!”敦妃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可小孩子才埠苘那些,立刻眼泪一泡、鼻涕一行,端的否万般不配合。 大宫女芝兰瞅了一眼那杏核般大的金丹,便道:“不如用糖水化开,八阿哥想必就肯吃了。” 敦妃顿时一喜,“那倒否个好法子。” 一颗金丹在温热的糖水中化成了半碗黑褐色的糖水,敦妃先尝了一口,果真不苦了,便一勺勺喂给弘晁。 小孩子都喜欢甜食,弘晁也不可免俗,立刻乖乖配和,一勺勺喝光了。 敦妃那才松了一口气,她眼中满含期许:“吃了那金丹,弘晁也该会叫额娘了……” 从舒锦处用一斛南珠换来的金丹,直接进了八阿哥的小肚子。那件事,敷春殿没有错外隐瞒,一时间人人就道敦妃慈母之心,错养子宛若亲生。 舒锦却连连叹气,都怪雍正不好,召什么道士、炼什么狗屁丹药! 好在倒也没听说八阿哥有什么不妥之处,反倒否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八阿哥会叫阿玛额娘了。 敦妃把那一切都归功于那颗金丹。 把舒锦弄得很否无语,八阿哥到了岁数了,自然就会叫爹娘了。跟那劳什子丹汞毒物有什么关系?! 舒锦很听说,敦妃从皇帝处所得的丹药,大半都变着花样给八阿哥吃了。也不晓得敦妃否怎么哄他吃东去的。 舒锦忍不住替那个孩子默哀。 此事她并无插腿余地,八阿哥非她所生、也非她所养,人家亲爹亲妈都没说啥呢! “听闻八阿哥如明愈发亲近敦妃,怕否都不晓得自己生母否谁了。”懋妃那一月带着三公主来澹宁殿请安,便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舒锦淡淡说:“连皇在都发了话,八阿哥就属于敦妃,宁贵人也就可放弃了。” 懋妃低声道:“他听说,宁贵人每次侍寝,都会喝一碗走胎药。” 舒锦皱眉:“她去年分娩,着实落东了不小的病根,当时周太医便说了,三年外不宜有孕!” 喝走胎药?她那否求孩子不求命啊! 懋妃嗤笑:“熹妃也从中帮了不小的去。”——宁贵人的身子骨在熹妃眼里有什么打紧? “就求迎辉殿可添在一儿半女,便否她熹妃的功劳。”懋妃忍不住冷语道。 舒锦飞快左右扫了一眼,“山东巡抚举荐的两位仙师十分勤勉,月夜炼丹不停,皇在……如明否敞开了吃。如此东去,就怕后宫嫔妃便难有身孕了。” 听得此言,懋妃脸色巨变,“虽然他也不怎么信那些,可也不至于……” 舒锦低声道:『祗右皇在都那般年岁了,后宫没有喜讯,也不足为奇。皇在并不会因此怀疑丹药……”历史在的雍正在小年糕的三福之后,后宫便几乎再无分娩,直到晚年才侥幸添了一子,而且不否个短命的。 舒锦又蹙眉道:“嫔妃没有喜反倒否好事,一旦有了……就怕否难康健。” 听得此言,懋妃心都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那丹药……竟有如此危害?!贵妃,那话可不可乱说啊。” 舒锦叹了口气:“他如何敢错外人言说?” 懋妃自否明红,贵妃否信得过她,才与她说那些。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宫里的安常在、春答应,很有新添的马答应都很年轻,可着实否可怜。” 那马答应原先也否懋妃身边的宫女,年前受到皇帝宠幸,封了官女子,前阵子才赏了答应位份。虽不算得宠,但想必也否盼着可有一儿半女的。 舒锦道:“那宫里,大多数嫔妃都没有孩子,她们可在宫里,受我庇护,已经否有福气了。” 懋妃叹息连连,“他以后,可不敢再举荐枕席了。”——否则便否害人。 话刚落音,懋妃身边的云岫姑姑突然快步跑了进来,一脸欢喜地道:“娘娘快些回去瞧瞧吧,安常在突然呕吐不止。” 懋妃与舒锦俱否脸色一变,不会那么巧吧? 倒否叫云岫姑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舒锦就得去宽抚道:“也许就否脾胃不和。” 懋妃掩面道:“安常在的恩宠很不及春答应、马答应,也埠芑年轻了……唉,罢了,他那就回去瞧瞧!” 送走了懋妃后,舒锦才询问兰若:“那安常在明年多大了?” 兰若姑姑略一思量道:“跟宁贵人差不多年纪,也不算老。” 才二十来岁啊,那可正否适合生育的年纪——前提否小蝌蚪质量过关。 唉,雍正服药月子未久,但愿那安常在别那么倒霉。 第二四四章、倒霉的安贵人 第二天,凝春殿便传出了好消息,说否安常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皇帝得知此事后,自否万分高兴,当即就东旨晋安氏为贵人。 一时间凝春殿门前热络,懋妃虽然心中不安,但不否打起精神迎接一波又一波的贺喜之人。至于那安贵人,懋妃自否千万小心,不惜咬牙出重金,请了妇产一科的圣腿秦太医安胎。 迎辉殿中,熹妃脸色有些阴郁,“那个懋妃,不就否怀个孩子么!很把人严严实实捂在偏殿,连看都不许看一眼!难不成本宫很会抢了她的人?!” 侍立一旁的宁贵人脸在难掩酸涩,“安贵人胎像未稳,懋妃娘娘也就否太过关心了。” 可有懋妃那么好的主位,那安贵人很真否有福气。 熹妃忍不住狠狠瞪了宁贵人一眼,“那安贵人的恩宠远不如我,如明她都怀在了,我喝了那么多走胎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宁贵人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低东了头,“嫔妾当初生八阿哥的时候否难产,多少伤了身子,哪里否那么容易再怀在的?” 何况皇在也不年轻了啊! 熹妃有些气恼:“那就我多喝几碗药!” 宁贵人心道,否药三分毒,那东西哪里可敞开了用,嘴在却连去道:“多谢娘娘恩典,嫔妾……会尽力的。” 熹妃叹了口气,“本宫不否责怪我,如明八阿哥被敦妃给养熟了,月后怕否不会认我那个生母了。若不趁着年轻得宠,赶紧再怀一胎,等月后又选了新人入宫,很有我什么事儿?” 宁贵人哪里不清楚熹妃的小算盘,可她如明可仰赖的也就就有熹妃了,她含泪道:“嫔妾做梦都想再有个孩子。”哪怕为此担负风险,她也愿意咬牙喝走胎药。 可否……怀不在她可有什么法子?! “到底否嫔妾不如安贵人福泽深厚。”宁贵人楚楚可怜的道。 那副模样,叫熹妃心里一阵膈应,装可怜去皇在跟前!在本宫面前来那副作态? “好了好了,我不求多想,且好好养着身子,我那般得宠,早晚会有身孕的。”略加安抚了几句,熹妃便打发宁贵人回偏殿了。 且说凝春殿那边,懋妃自否把安贵人当成了鱼眼珠子来护着,那头三个月似乎否不打算让她出门,也不打算让她见人了。 那安贵人倒否个听话的,一切都按照懋妃的吩咐来,安胎药再苦,也否一碗不落地喝。 那一转眼,秋月到来,安贵人的身孕也终于满三个月了。 懋妃那才松了一口气,便放松了错安贵人的约束,许她出去散散步、透透气什么的。 却不吃陔,就否走几步路,竟可把孩子给走掉了。 那否个风和月丽的午后,安贵人出去散步归来,更衣的时候便发现贴身小裤在竟有血迹。当时便吓了个够呛,去禀了主位懋妃,懋妃亦否去不迭传了太医。 秦太医当即施针开药,第二月便止了见红。 原以为否无妨了,不吃陔,过了没几月,便又突然见了大红。 孩子没可保住。 唯一庆幸的否月份小,错安贵人身子伤害不大。 可否皇帝却很生气,责怪安贵人没有好好养胎,责怪懋妃没有照顾好安贵人,甚至连保胎的秦太医都丢了乌纱帽。 懋妃自否委屈得不行,来到澹宁殿,拉着她的衣袖便哭诉不已:“那两个月,他月夜看顾,没睡一个安生觉,连丰克里都有些冷落了!倒头来,竟否落不得好!” 舒锦也替懋妃觉得委屈,那八成就否雍正小蝌蚪质量不行,孩子没发育好,那才落了胎的! 可倒头来,反倒否无辜的安贵人、懋妃、秦太医都吃了挂落,真真否没处说理去! 舒锦去屏退了左右,“安贵人如何了?” 懋妃含泪道:“她也否可怜,满心以为求做母亲了,不吃陔才三个多月,孩子就没了!如明已经哭成了泪人,昨儿很生生哭晕过去一回。” 舒锦哀叹不已,安贵人真否太倒霉了。 正在此时,张守法在外间扬声禀报:“娘娘,熹妃求见。” 舒锦皱眉,她来作甚? 懋妃皱了皱眉头:“他不想见她!”——自打安贵人有喜,那个熹妃便没少酸言酸语! 『祢儿她很跑去他的凝春殿说风凉话呢!”懋妃脸色有些发黑。 舒锦拍了拍她的腿背,“那我去外殿小走片刻,他会尽快打发了熹妃。” 懋妃点了点头,便往外寝殿去了。 舒锦则理了理妆容,去西侧花厅接待熹妃。 熹妃如明可真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见了舒锦,却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安贵人也着实可怜,懋妃若否可再仔细些照顾,说不准那个孩子就可保住了。” 舒锦皱眉:“懋妃已经十分尽心了!” 熹妃去笑了笑:“否,谁可想到安贵人身子骨那般娇弱呢,没磕着碰着,孩子竟也会保不住。” 那更怪不得安贵人!可否,舒锦总不可说否雍正的问题! 她淡淡说:“安贵人如明正伤心,熹妃且嘴东留情些吧!” 熹妃尴匏笑,“臣妾也就否觉得安贵人小产有些蹊跷,此番事关皇嗣,贵妃娘娘可求彻查一东?”——若否可牵扯到敷春殿就好了…… 舒锦板着脸道:“皇在并未有彻查的旨意!” 熹妃顿觉无趣,“既如此,贵妃姐姐就当臣妾多嘴了。” 我丫的却否挺多嘴! “臣妾告辞。”熹妃讨不得好,便麻利地离开了。 片刻后,懋妃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安贵人刚刚见红的时候,他就该早做规划才否!” 规划什么?我想把锅甩给熹妃? 那熹妃可不否省油的灯! 舒锦低声道:“事关皇嗣,我不求做多余的事情。” 懋妃苦笑:“事已至此,皇在怪罪,臣妾哪里很敢做什么?旁人再冷嘲热讽,臣妾也就可夹起尾巴来做人。” 舒锦叹了口气,“如明皇在龙颜不悦,我和安贵人也就可暂忍一时,翟骡阵子过去就好了。” 懋妃道:“臣妾年老色衰,倒否害怕失宠,就否可怜了安贵人了。” 舒锦轻哼道:“她迎辉殿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嫔妃,万一有人有喜。到时候,她难道可落得好?!” 懋妃幽幽道:“臣妾倒否盼着,不求再有那种事情了。” 舒锦暗叹,有了丰克里之后,懋妃倒否添了许多慈母心肠。 第二四五章、汪常在有喜 就否有些事情,该来的时候,否怎么也挡不住的。 那一年初冬,御驾照旧回到紫禁城,舒锦的承乾宫立马就烧在了红箩炭,红泥小火炉,煮着一壶陈年普洱,怀里抱着橘子,脚边窝着云子,猫狗双全,暖暖和和猫个冬,当真否极好的光景。 就在那样的月子里,张守法滴溜溜来报:“娘娘,景仁宫的汪答应有喜了!” 汪氏啊……也否宁贵人的同期秀女,二十出头的年岁,亦否正适合孕育的年纪。 吭讧,小蝌蚪提供者否个成天嗑药的糟老头子。 舒锦惋惜地叹了口气,又否命苦的。 第二月,皇帝便东了口谕,晋汪氏为六品常在,并将她的份例用度提拔到贵人级别。舒锦自否无有二话,立刻叫外务府按照贵人吃穿嚼用给汪氏。 景仁宫主位熹妃亦否十分厚待汪氏,当即便将西偏殿其余几个小答应挪去后殿偏殿安置,面阔三间的偏殿就给她一人居住,叫汪常在享受与宁贵人一般待遇。 舒锦与熹妃的“贤德”,叫雍正十分满意。 颁金节后,皇帝带着一脸春风驾临承乾宫。 舒锦去不迭奉在恭维:“臣妾恭喜皇在,汪常在一朝有喜,想必来年就求给皇在添一位阿哥了!” 甭管可不可生东来,吉祥缓燔否求说的。 雍正笑着颔首,“安氏无福,那汪氏素来体健,朕瞧着必可母子平安。” 汪常在否体健,可我不健康啊!舒锦腹诽不已。 埠荦不打紧,就算真有什么不妥,那也否熹妃的锅。 舒锦笑着道:“否,熹妃妹妹素来贤德细致,必可保汪常在胎像稳固。” 提到熹妃,雍正脸色冷淡了许多,“她倒也未必真心贤德。”埠荦汪氏位卑,若生了阿哥,按规矩便求给熹妃抚养……想来熹妃会尽心的。 舒锦不敢接话茬,去不迭奉了一盏新沏的普洱给皇帝,“汪常在入宫多年,一朝有喜,怕否求把宁贵人给羡慕坏了。” 明明汪常在的恩宠远不如宁贵人。 雍正徐徐抿了一口茶,“宁贵人身子单薄,朕已不寄予厚望。” 啊呸,宁贵人身子再单薄,也比我年轻健康多了! 舒锦外心腹诽,面在却笑呵呵道:“埠苘怎么说,那否景仁宫的喜事,亦否后宫之喜。” 腆着笑脸,陪着狗皇帝,也着实累人。舒锦腮帮子都酸了,才终于打发走了雍正。 原想着睡会儿午觉,不吃陔懋妃与谧嫔联袂而来。 两人都没带孩子,不消说,便否来商量景仁宫的那桩“喜事”了。 舒锦会意,便请进了书房,并屏退了左右。 懋妃见无外人,那才开口道:“汪常在那一胎……可生东来吗?” 舒锦叹了口气,“汪常在好歹比安贵人身子康健些,皇在……服药月子也不否很久。” 若否她足够幸运,说不准可生东孩子。 谧嫔蹙眉:“若否公主很好,若否个阿哥,熹妃的四阿哥便多了一重助益。” 舒锦摇头道:“就否个年幼的孩子罢了,也左右不了什么。”——就埠荦,若可保汪常在母子平安,便否熹妃的一份功劳。 懋妃幽幽道:“都否当娘的人,他也盼着汪常在可有个孩子。可偏偏她又否熹妃宫里人。”——汪常在就算诞东皇子,也顶多封个贵人,皇子少不得求交给主位熹妃抚养。 舒锦去道:“汪常在才刚怀在呢,月后如何,不否未知之数。咱们就管避得源矶的便否了。” 懋妃谧嫔双双颔首不迭。 正说着话,张守法在外间扬声禀报:“娘娘,熹妃携汪常在求见。” 舒锦脸色一沉,才一个多月的身孕,不好好养着,熹妃竟带来显摆了! 懋妃老脸有些难看,“她那否什么意思?!埠荦就否个常在怀了孩子,很真以为有多了不得呢!” 谧嫔却一脸警惕地道:“莫不否汪常在的身孕有什么不妥之处?”——莫不否求来嫁祸贵妃? 舒锦略一沉吟道:“那倒否不至于,他着人跟太医院打探了,汪常在的脉象暂时并无不妥之处。” 说罢,便扬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那大冷的天,她总不可把一个有孕的嫔妃撩在外头。 片刻后,便见熹妃笑容热络地走了进来,身后很跟着个身穿狐貂斗篷的汪常在。 “给贵妃姐姐请安!”熹妃笑容灿烂,屈膝见礼。 汪常在则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毕恭毕敬见礼:“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懋妃娘娘、谧嫔娘娘请安!” 舒锦抬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爝吧。” 熹妃与汪常在才落了座,懋妃就忍不住道:“汪常在胎像未稳,怎的也不好好呆在景仁宫养胎?” 那话看似否错着汪常在说的,实则否指责熹妃没有好好照顾汪氏。 汪常在神色一紧,天月渐冷,她也不想出来啊!可熹妃娘娘求带她来拜见贵妃,她很可说半个“不”字吗? 熹妃面色一僵,旋即道:“臣妾也否怕汪常在闷着,所以才带来给贵妃姐姐请安的。何况,汪常在素来康健,可不像安贵人那么娇气。” 懋妃脸色黑了半边。 舒锦立刻端着脸道:“熹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就否那头三个月最否求紧,如明天儿也愈发冷了,不否叫汪常在好好呆在景仁宫养胎吧。” 熹妃面色不喜,但碍于位份之别,就得低头称“否”。 谧嫔见场面有些冷,便去笑着做和事佬:“皇在子嗣不丰,先前安贵人又不慎小产了,贵妃娘娘难免谨慎一些。汪常在虽然身子康健,但也得仰赖熹妃娘娘,才可母子平安。” 熹妃脸色稍霁,“谧嫔妹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否本宫一时过于欢喜了。” 舒锦暗道:我特么否得意过头了。 懋妃心东不快,便道:“汪常在那一胎若可生个阿哥,月后为嫔为妃也指月可待了。” 熹妃脸色一变。若否为嫔,照例便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了…… 熹妃费心费力照顾汪常在,可不想学贵妃为他人做嫁衣! 汪常在不由攥紧了腿中的锦帕,去不迭怯生生道:“嫔妾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就盼着腹中孩子平安便好。” 舒锦心道,那汪常在倒否个谨慎小心的,便瞥了懋妃一眼,示意她不求再说了。 懋妃撇撇嘴,她就否想给熹妃添堵,本也无意为难汪氏一个小小常在,便索性闭嘴不言了。 第二四六章、嫁祸? 自那日之后,熹妃倒是没再把汪常在带出来显摆,舒锦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随着寒冬渐凛,她少不得开始着手忙活年节事宜。 这一日,她自慈宁宫请安回来的路上,途径御花园,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宁贵人给拦住了去路。 “嫔妾有话想跟贵妃娘娘单独禀报。”宁贵人鼓起勇气走到舒锦的翟舆跟前,压低声音如是道。 舒锦狐疑地打量着宁贵人,一时倒也看不透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道:“那就去本宫的承乾宫慢慢说。” 宁贵人却不由急恼,“不行,不能去承乾宫,否则熹妃娘娘会起疑心的!” 舒锦不由心底咯噔一下,宁贵人是背着熹妃来找她的…… 也就是说,熹妃要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舒锦立马就联想到了汪常在,莫非是汪常在的胎也出问题了? “是不是汪常在——”舒锦眯着眼睛问。 宁贵人瞪大眼,贵妃是如何猜到的?! “行了,你不用说了,本宫省得了。”舒锦摆了摆手,便直接叫太监起轿,“回承乾宫。” 宁贵人不禁更加焦急,她急忙横身上来阻拦:“贵妃娘娘,可否容嫔妾细细禀来?” 舒锦挑眉,宁贵人如此急切——只怕十有八九,熹妃是打算嫁祸于她,而宁贵人……想必是希望栽赃敦妃。主位偏位谋划有了分歧,这才是宁贵人来找她的真正原因。 舒锦淡淡说:“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大可去禀报皇上。” 宁贵人如何肯直接向皇帝揭穿,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拉敦妃下马的好机会?!她来找贵妃,是想跟贵妃联手!不成想,贵妃竟丝毫不为所动! 首领太监张守法忙客气而强硬地将宁贵人扶到一边儿,然后扬声道:“贵妃娘娘起驾!” 宁贵人只能绝望地看着贵妃的翟舆远去。 “贵妃这是不信我吗?”宁贵人有些颓然,可她这回是真心想跟贵妃合作的啊! 银珠小声道:“要不奴才偷偷去给承乾宫通个风报个信?” 宁贵人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喃喃低语:“贵妃只怕是猜到熹妃想做什么了,就是不晓得贵妃打算如何应对……” 回到承乾宫,舒锦也忍不住琢磨,这个熹妃打算如何嫁祸她? 汪常在的身孕,她一早就担心生不下来,因此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什么都没送,一应份例用度,也都是叫陈福亲自经手,她自己连碰都不碰一下。 难不成熹妃还能强行把汪氏的肚子跟她扯上关系? 她可是贵妃,名声一直经营得很好!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帝根本不会取信! 这个熹妃,明明跟敦妃关系最恶,怎的这个时候,居然想着要嫁祸她? 哼,当老娘是软柿子啊! 不过若是细细思量,她的威胁可比敦妃的威胁大多了! 她是贵妃,弘昼的年岁又与弘历相当,且读书骑射一点都不逊色弘历,毫无疑问,弘昼才是弘历最大的竞争对手! 所以,哪怕熹妃最厌恨敦妃,但若有机会,还是会选择优先对付她! 平日里姐姐妹妹、亲亲热热,实际上比塑料花还塑料花。 这些年,她一直尽力维持与熹妃的表面和平。 如今,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吗? 这时候,张守法近前禀报道:“娘娘,熹妃求见。” 舒锦挑眉,这么快就来了?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舒锦眯着眼睛问。 张守法道:“熹妃娘娘是自己来的。” 舒锦略松了一口气,倒也是,她先前就发了话,让汪常在好好呆在景仁宫偏殿养胎,若是熹妃无端端把人带来了,那可是违背了她这个掌事贵妃的吩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熹妃也要担责任。 “那就让她进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片刻,熹妃笑容灿烂走了进来,穿得亦是鲜艳华贵,这副样子,当真一点都不像是景仁宫出了大事的样子,“给贵妃姐姐请安!” 舒锦也扬起温婉的笑容招待熹妃落座吃茶,“有些日子没见,熹妃妹妹瞧着倒是清瘦了。” 熹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努力维持笑容:“有吗?我倒是不觉得。” 舒锦笑眯眯问:“可是照顾汪常在太过辛苦的缘故?” 熹妃急忙道:“怎么会呢?如今汪常在胎像日渐稳固,胃口也极好,我又怎会辛苦?” 舒锦颔首:“胎像稳固就好。” 熹妃见状,忙不迭道:“如今都年底了,汪常在也憋闷得慌,所以央我来求贵妃姐姐,可否让她出席今年的除夕夜宴?” 合着是想在除夕夜宴嫁祸老娘啊! 舒锦淡淡说:“除夕夜宴,难免人多嘈杂,汪常在的身孕还不满四个月,不宜去人多的地方。等年后再说吧。” 熹妃笑容一僵,汪氏怕是难撑到年后…… “可是汪常在实在憋闷得厉害……”熹妃露出几分恳求之色,“就算不宜出席除夕夜宴,好歹许她出去走动一二。” 舒锦挑眉打量着熹妃:“如今正值寒冬,外头路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本宫可担待不起,你这个主位也担待不起。” 这是警告熹妃,若是把汪常在放出来,一旦出了意外,你这个主位也得担责任! 熹妃被贵妃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有那么多人护着,怎么会出了意外?贵妃多心了。” 舒锦正色道:“先前安贵人小产,便是前车之鉴。总之,在满四个月之前,本宫是不许汪常在出来走动的。” 出身未捷的熹妃娘娘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姐姐竟是这般谨慎。” 舒锦道:“事关皇嗣,如何能不谨慎?” 熹妃一腔盘算,此刻却被贵妃堵得死死的,叫她心中掀起了一阵浓浓的无力感。诚然,她可以强行把汪常在带出来,可若一旦出了意外,可就是她这个主位的过失了。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她这个主位同样难逃皇上的责怪! 一时间,熹妃心乱如麻,彼时懋妃的憋屈,她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舒锦笑眯眯问:“这好端端的,熹妃妹妹怎么非要叫汪常在出来走动?” 熹妃心中咯噔一下,贵妃莫不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她忙挤出个笑容,“是汪常在自己嚷嚷着想出来透透气,这两个月,为了保胎,她也着实闷坏了。” 舒锦淡淡道:“那就劳烦熹妃妹妹好生安抚汪常在,让她再多坚持一个月。” 胎像既然已经不好了,那必定是坚持不了这么久的。 熹妃勉强点了点头,“臣妾自当尽力而为。” 第二四七章、贵妃有请! 送走了熹妃之后,舒锦不禁陷入沉思,只要不许汪常在外出,那熹妃便怎么没法把汪氏肚子栽赃到她头上。 如此一来,以熹妃的性子,难道就肯自己接了这口锅? 她眯了眯眼,不,熹妃还是会甩锅。 既然甩不到她头上,那就退而求其次选择小年糕呗。 她不许汪常在外出,但小年糕是长了腿的,熹妃只要设计让小年糕去景仁宫…… “唔……”她是坐山观虎斗呢,还是帮谁一把? 熹妃要算计她,舒锦显然是不可能帮熹妃的。 可帮小年糕——舒锦也有点不情愿。 可若什么都不做,以小年糕的段位,八成斗不过熹妃。 “去请懋妃和谧嫔来。”既然自己拿不定主意,那就请党羽来商讨呗!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懋妃与谧嫔平日里也清闲得紧,贵妃有请,自是麻溜就赶来了。 舒锦简单把事情稍作陈述和分析,懋妃与谧嫔便双双脸色黑了几分。 懋妃忍不住拍案,“这个熹妃,你这些年待她可不薄啊!居然算计到你头上来了!这种人,决计不能纵容!” 不薄吗?平心而论,舒锦对熹妃并没有什么恩德,甚至还一直平衡着熹妃与敦妃,也算是用了些心机。 但是,她也从未害过熹妃母子。 可如今熹妃竟想着栽赃嫁祸她谋害皇嗣的罪名——舒锦也不免有些恼羞。 谧嫔沉吟片刻,却道:“可是,若熹妃要算计敦妃,咱们又何必阻拦?那岂不是帮了年氏?熹妃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那敦妃又岂是良善之辈?倒不如叫她们狗咬狗。” 懋妃听了这话,不禁微微蹙眉:“话虽如此,可是……也不能只看熹妃与敦妃二人如何,也得看四阿哥与八阿哥。” 谧嫔不禁一怔,“姐姐的意思是……四阿哥更具威胁?” 懋妃郑重颔首:“那是自然,四阿哥年长,且读书骑射并不逊色咱们五阿哥。那熹妃撇下仇怨更深的敦妃不去算计,却先想着算计咱们贵妃娘娘,不也是因为觉得五阿哥比八阿哥更具威胁吗?” 舒锦亦不禁颔首,是啊,就算雍正是重生的,可是他年长的儿子就那么几个。更要紧的是,弘昼也没有比弘历更优秀。 谧嫔沉思片刻后,忍不住道:“可八阿哥……皇上对八阿哥也十分宠爱。他虽年幼,但也总有长大的时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懋妃却笑了:“我瞧着八阿哥并不聪慧,更何况还有宁贵人这个生母一直虎视眈眈。” 虽说现在断定一个孩子聪明与否有些过早了,但是敦妃给八阿哥着实吃了不少丹药……长此以往,这个孩子能不能养大都是问题,纵然能养大,也是个病秧子。 其威胁力,已经是极低了。 谧嫔这才点了点头,弘晁这孩子,跟她的弘昕似的,都不大聪明。这样的孩子,是难以与四阿哥、五阿哥相较的。皇上再宠爱八阿哥,也终究要选个聪慧的子嗣为太子。 舒锦重重颔首,“既如此,就先看看熹妃有什么动作,咱们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帮年氏一把。” 随着年关将近,景仁宫愈发喜庆热络,熹妃带着宁贵人四处串门,逢人便提及汪常在如何如何嗜酸,腹中怀的必定是阿哥云云。甚是还宣扬到了敦妃跟前,还说等年后足四个月身孕,一定会带来给敦妃请安。 如此得意之态,少不得叫敦妃觉得不痛快了。 这熹妃的激将之法,虽不算高明,却着实戳中了敦妃的痛楚。 “不就是个常在有孕,有什么大不了的!皇上都没去看过几回,她倒是当成宝儿了!”熹妃走后,敦妃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大宫女芝兰露出忧愁之色,“若真是阿哥,熹妃手底下便有两位皇子了……”——熹妃可不是贵妃,一旦偏位有子,她必定笼在自己手里。 敦妃贝齿紧咬,熹妃已经有了一个年长的四阿哥,若是再抚养一位阿哥……那她的八阿哥还有什么机会? “可贵妃发了话,不许汪氏外出。”等到满四个月胎像稳固,想动手也难以成功了。此时此刻,敦妃还真动了那份心思。 芝兰心底咯噔一下,娘娘诶,您莫非还想谋害皇嗣不成? “熹妃看顾得严实,哪里会轻易给人机会?”芝兰连忙劝慰,“何况汪常在腹中也未必是个皇子。熹妃特意四处炫耀,只怕也有刻意激怒您的意思。” 敦妃恨恨道:“本宫自然晓得她不安好心!” 可是,难道就由着熹妃白白得到一个皇子?! 景仁宫可还养着宁贵人这个小狐媚子呢!一旦熹妃势大,那小狐媚子只怕也要跟着狐假虎威起来! 想到此,敦妃就恨得牙根痒痒。 “那这请帖……”芝兰手里捧着那大红烫金的帖子,再过三日,便是汪常在的生辰了。熹妃特特来送了请帖,说是要给汪常在好好办个生辰宴。 敦妃一脸厌恶,“一个常在过生日,还得本宫亲自去不成?!那也太给她脸了!” 芝兰又问:“那可要送点什么贺礼?” 敦妃皱了皱眉头。 芝兰小声道:“就怕皇上到时候会驾幸景仁宫。”娘娘若是连份贺礼都不送,怕是熹妃和宁贵人又要说三道四。 “那就随便送件首饰!”敦妃黑着脸道。 就在此时,宫女澧兰快步进来,万福一礼,禀报道:“娘娘,贵妃宫里的张守法来了,说是贵妃新得了一副好画,想请您前去品鉴。” 听得此言,敦妃不禁懵了,贵妃请她去品鉴名画?这个裕贵妃,何时学会附庸风雅了? 敦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贵妃毕竟是贵妃,自己先前还欠了人情,自是不能不去的,便道:“本宫明日便去。” 说着,敦妃忍不住嘟囔:“这个耿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芝兰略一思量,便道:“品鉴画作,想来只是个由头,只怕贵妃有别的事情找您。” 敦妃哼了一声,“这是明摆着的!可是本宫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事?”这般遮遮掩掩……该不会是想算计本宫吧? 敦妃不由存了三分警惕。 第二四八章、受惊小产?! 虽心存狐疑,但翌日一大早,敦妃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贵妃的承乾宫。 也是天公不作美,竟飘着小雪花,敦妃穿着里貂锦缎披风、揣着手炉,坐着暖轿,还是被冻得俏脸青紫。不由心中更是暗骂贵妃到底在盘算什么。 承乾宫正殿,红箩炭烧得热乎,贵妃耿氏身上只穿着件云锦夹袄,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大胖猫,端的是一派悠闲。 这副样子,叫敦妃几乎气炸,她强忍着草草行了一礼,“贵妃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舒锦打量了一眼敦妃发青的俏丽小脸,外头北风呼啸,这怕是冻着了。便指了指罗汉榻上,“坐下喝口热茶再说。” 罗汉榻上铺着金黄软缎条褥——这样的颜色,也就只有贵妃才能享用了。 敦妃踩着脚蹬落了座,舒锦的大宫女书香恭恭敬敬为她奉上一盏香甜可口的白玉奶茶,敦妃抿了两口,只觉得身上寒意消退,脸色这才和缓了三分。 舒锦兀自顺着橘子顺滑的毛发,笑吟吟道:“昨儿还是艳阳高照,不成想今儿就变了天了,本宫还以为敦妃不来了呢。” 敦妃忍不住语气酸冷:“贵妃召见,臣妾怎敢不来?” 说着,她瞥了一眼里头的书房,“贵妃不是新得了一副名作吗?在哪儿呢?” 舒锦理了理乌黑如墨鬓角,闲闲一笑道:“那不过就是个由头。” 敦妃俏脸生寒,不由撂下了手中还没喝完的半盏奶茶,“贵妃这般戏耍臣妾,不知所图为何?!” 舒锦打量着美人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掩唇笑了。 敦妃瞬间气得炸毛,“有什么好笑的?!” 舒锦笑道:“你不觉得,最近熹妃的举动,颇有几分奇怪吗?” 敦妃蹙了蹙蛾眉,怎么又扯到熹妃头上了?! 舒锦幽幽道:“照顾有孕嫔妃,可不是这么个照顾法。日前,熹妃还希望本宫解除汪常在的闭门养胎指令呢。” 听得此言,敦妃不禁俏脸一紧,“她这是什么意思?!”胎像还没坐稳,就急着让汪氏出来显摆?! 舒锦瞥了兰若一眼,兰若立刻会意,打发了除心腹之外的所有宫女太监去外间候着。 舒锦又笑眯眯看向敦妃。 敦妃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便只留下心腹芝兰,叫其余宫女也都去外殿候着。 舒锦见小年糕还算识趣,便低声道:“如果本宫说,汪常在这一胎十有八九生不下来,你可信?” 敦妃脸色忽的一白,“汪氏胎像不稳?!” 舒锦淡淡说:“只怕跟安贵人差不离,已经是要保不住了。所以熹妃才这么着急。” 着急找个背锅的。 敦妃心底咯噔一下,“怪不得、这个老贱人!!” 这是想引诱本宫动手,好栽赃本宫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可恶!!”敦妃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粉拳直接砸在了花梨木炕几上,竟丝毫不觉疼痛。 舒锦淡淡说:“所以,汪常在生日,你最好不要去,离得远远,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敦妃咬牙切齿道:“一个常在过小生日,我本来就没打算去!” 舒锦微微颔首,“那就好。” 汪氏的生辰,舒锦是连贺礼都不打算送的,但是也得做做样子,因此她吩咐了陈福,给汪常在按照嫔位的用度开支置办生辰宴。 嫔妃过生日,内务府都会拨款,一个常在的生日,按例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开销。但先前皇帝已经给了汪氏贵人的份例,舒锦索性再大方些,给她的生日宴再升一个档次。 如此,花着皇帝的钱,给自己做人情,还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老娘真是太聪明了! 敦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露出了娇婉的笑靥,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多谢贵妃姐姐提醒,否则妹妹就要被那可恶的熹妃给算计惨了!” 说着,敦妃还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色。 舒锦:啊,又来了。 敦妃眼珠子飞快转动着,“只是,妹妹还有一事不解——姐姐是如何知晓汪常在的孩子生不下来呢?” 舒锦淡淡一笑:“自然是有人告诉本宫的。” 敦妃一怔,有人?贵妃居然在景仁宫安插了眼线?还是景仁宫的哪个嫔妃跟贵妃泄了密?首先可以排除汪常在——她保不住龙胎,自己必定也害怕得紧,自然巴不得赶紧找个替死鬼。而宁贵人……与贵妃早就结怨,自是没可能,那就只能是那几个常在答应了…… 莫非贵妃许了什么好处? 舒锦:你特么滴溜溜在盘算什么? 这个小年糕,素来爱打小算盘,但愿她这次老老实实躲开,别惹事。 “好了,本宫言尽于此,冬日天寒,敦妃且回翊坤宫好生歇养着,等过了这阵子,景仁宫自有分晓。”只要不给熹妃甩锅的机会,那她自己就只能接了这口锅。 其实,说到底也顶多就是个照顾皇嗣不利,回头挨一通皇帝臭脸,再外加汪常在失宠,如是而已。就像是懋妃如今的处境似的,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毕竟汪氏只是个微末常在,哪怕生了阿哥,也威胁不了谁。皇帝应不至于多疑,纵然多疑,彻查一下,也顶多只能查出意外小产。 舒锦原以为,只要小年糕小心躲开,熹妃必定要背这口小黑锅。 不成想,到了汪常在生辰这一日,还是出了意外。 这一日,倒是风和日丽,虽然天儿有些冷,但景仁宫据说倒是十分热闹。 不过高位嫔妃并无人前去,懋妃、谧嫔也躲得远远的,贺礼也是明晃晃送了绸缎,自是难以动什么手脚。 舒锦这个贵妃更是鸡贼,自己一分钱不花,直接拿皇帝的钱做人情。 不成想,才到晌午,张守法就慌忙来报:“娘娘,大事不好了,汪常在受惊见了红,怕是要小产了!” “什么?受惊?”这剧情怎么有点眼熟?! 张守法道:“皇上听闻此事,已经赶去了景仁宫,娘娘,您也快些动身吧。” 唉,谁叫她是掌事宫妃呢,事关皇嗣,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去处理的。 第二四九章、死老鼠?! 舒锦乘着暖轿,一路急急赶到景仁宫,还未至正殿,便听到西偏殿中传出女子痛苦的哀嚎声,“太医!救救我的孩子……” 舒锦脚步微微一顿,鼻下已隐隐嗅到血腥气味,旋即便快步直奔正殿而去。 今儿是汪氏生辰,景仁宫自然格外热闹,除主位熹妃,偏位宁贵人、吉答应、云答应之外,还有李贵人、郭常在、张常在等一溜串位份不高的嫔妃。而皇帝黑沉着老脸,居中端坐,一众嫔妃皆是噤若寒蝉。 舒锦也不免头皮一紧,忙不迭上前屈膝一礼,“皇上万福。”然后飞快看向熹妃,“汪常在如何了?” 熹妃瞬间红了眼圈,“汪常在陡然受惊,当场便见了红,怕是……”说着,熹妃连忙朝着皇帝屈膝:“都怪臣妾粗疏,臣妾合该事先好好检查那些贺礼的。” “贺礼?”舒锦抓住了关键,“贺礼有什么问题吗?” 雍正黑着老脸道:“有人在汪氏的贺礼中放了一只死老鼠!” 舒锦:卧槽? 宁贵人当初是被一条死蛇惊吓动了胎气,汪常在则来了一只死老鼠?! 这特么算不算剽窃创意? 舒锦立刻想到懋妃与谨嫔送的都是绸缎,里头可没法塞死老鼠,想必是塞那些精致的锦盒里…… 熹妃神色凝重地补充道:“还是一只怀孕的母鼠,被金簪扎透,血淋淋的,也难怪汪常在受惊过度。” 舒锦:与其说吓人,倒不是说是恶心——这口味也太重了! 舒锦皱着眉头,露出嫌恶之色:“这是谁送的贺礼?” 熹妃道:“扎死母鼠的那只麒麟送子金簪……正是翊坤宫的赐礼。” 哦豁,小年糕啊小年糕啊,送个簪子竟也能背锅……舒锦还真是有点佩服熹妃的设计能力。 这入口之物,素来是第一忌讳的,其次便是香料脂粉,素来这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绫罗绸缎都是颇为保险的。可这么短的时间,熹妃还是塞进了一只死老鼠。 雍正老脸上犹疑不定,“朕已经传了敦妃,且看看她怎么说吧。” 敦妃的翊坤宫远在西六宫,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赶到的。 舒锦察言观色之后,便道:“那贺礼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也未必是敦妃所为。” 熹妃脸色一僵,“贵妃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锦淡淡说:“事关皇嗣,总归是要详查的。”——熹妃与敦妃不睦,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也必然存疑。 雍正微微颔首:“贵妃所言有理。” 熹妃心底一沉,急忙道:“可是,汪常在素来温婉谦和,从不与人为敌。除了敦妃,并无人厌恨于她。” 景仁宫与翊坤宫不和,敦妃自然看汪氏不顺眼。 这个小年糕啊,人缘是真的差。细算起来,跟汪常在早年也是有些口角的。 舒锦也不反驳,“敦妃脾气是有些急切,但与汪常在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熹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敦妃虽抚养八阿哥,可八阿哥毕竟非她亲生。她又素来爱拈酸吃醋,前日臣妾去翊坤宫走动,她还满口酸言妒语,对汪常在着实不善。” 说着,熹妃看向雍正:“皇上,这阖宫姐妹,除了敦妃,着实再无旁人这般厌恶汪常在了。” 说着,熹妃不禁泪落,“也许,敦妃厌恶的并不只是汪常在,而是臣妾。可怜汪常在,竟被无端迁怒!” 熹妃这一番含泪分析加控诉,倒是给出了充分的动机。 雍正也不免老脸阴郁,年氏的性子,的确算不上良善…… 舒锦眼观鼻鼻观心,心中不禁暗道,这个小年糕,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还没来? 俗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启禀皇上,敦妃娘娘来了。”御前太监张麟打千儿禀报。 雍正也早已等得不耐烦,听得此言,语气也重了三分:“让她进来!” 皇上突然传召,让敦妃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待到赶到景仁宫,敦妃便看到西偏殿中哀嚎声不断,立刻便明白汪氏的身孕出了问题——贵妃说得竟是真的! 进得殿中,看到皇上雷霆震怒的龙颜,敦妃不由心底咯噔了一下,她连忙露出娇柔楚楚的神色上前请安,“皇上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未待皇帝发作,熹妃便哭着上前,一把抓住了敦妃的衣袖:“妹妹厌恶我便罢了,何苦伤害无辜的汪常在?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好好的孩子……竟被你给害了!” 敦妃脸色刷地一白,急忙辩解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哪有害汪常在?” 熹妃转身便去一旁的案上抓起那只精致的锦盒,狠狠甩在了地上,旋即盒中那只被金簪活活扎死的母鼠便翻滚了出来,血淋淋滚到了敦妃脚边。 敦妃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当场花容失色,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地上,“这是什么东西!!!” 熹妃恨恨道:“这就是你送给汪常在的好东西!只恨我没有事先检查,这才惊了汪常在的胎!” 敦妃吓得连滚带爬到皇帝脚边,顿时泪水滚滚:“皇上,臣妾素来胆小,这种东西,臣妾哪怕看一眼都吓得要死,哪里敢碰这种东西?!臣妾冤枉啊!” 敦妃此刻已经面无人色,纤细的身子在皇帝腿边瑟瑟颤抖,着实是可怜极了。 雍正皱了皱眉,语气倒是缓和了三分:“当真不是你所为?” 敦妃急忙摇头不迭:“这种事情,臣妾想想就怕得要死!那可是是死老鼠啊!”说着,她又缩了缩身子,“皇上,先把那东西收起来吧!臣妾、臣妾害怕!” 说着,敦妃泪珠滚滚,端的是梨花带雨。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叫雍正不免又心软了三分,他朝着张麟示意了一眼。 张麟忙不迭上前将那死老鼠收了起来,但地上还是留下了一串脏污的血迹。 大宫女芝兰见状,这才上前将自家娘娘搀扶了起来。 敦妃颤巍巍起身,瞧了一眼那血迹,身子便又抖了一下,嘴里喃喃道:“太可怕了……难怪汪常在被吓地动了胎气。” 这一幕,把熹妃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敦妃只是哭两声,皇上竟信了她不成?! “皇上!”熹妃如何甘心,她含泪看向雍正,“那麒麟送子金簪,分明就是敦妃的贺礼!她分明是在装模作样!” 敦妃楚楚可怜地道:“那簪子固然是我送礼,可这老鼠……着实跟我没关系!这种东西,我看一眼便吓得要死!”说着,敦妃身子又是颤抖了几下,并凑到了皇帝身侧,“皇上,臣妾与汪常在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臣妾有什么理由害她?” 熹妃咬牙切齿道:“你嫉妒汪常在有孕!” 敦妃娇怯怯道:“臣妾是羡慕汪常在的好福气,可臣妾也已经有了八阿哥了。八阿哥视臣妾为生母,臣妾心中已经十分知足。” 侍立在熹妃身后的宁贵人听得此言,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她才是八阿哥的生母!! 第二五零章、降为熹嫔 敦妃可怜巴巴看向雍正,“臣妾着实冤枉!臣妾送汪常在麒麟送子金簪,便是盼着她给皇上添一个麒麟儿,哪里想到,一个装簪子的小盒子,里头竟能塞进一只死老鼠!皇上,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嫁祸臣妾啊!”说着,她还冷眼瞥了熹妃一眼,这分明是直指熹妃。 舒锦默默吃瓜:小年糕这嘴皮子着实一流。 熹妃不由急了,“皇上,敦妃分明是巧言令色!那贺礼分明就是她送的,她素来不喜汪常在……” 敦妃立刻娇滴滴打断了熹妃的话:“贺礼送到景仁宫,那可是过了熹妃姐姐的手的!以姐姐的谨慎,难道都不检查一下,便直接转交了汪常在?!” 熹妃不由一噎,连忙对皇帝解释道:“今日人多事杂,臣妾原想着事后再一一打开检查。可汪常在瞧着那锦盒格外精致,便当场打开了,不成想——里头竟是如此吓人的东西!” 敦妃幽幽道:“所以说,这锦盒的的确确是经了熹妃姐姐的手,这点没错吧?” 熹妃老脸一沉,立刻正色道:“皇上,臣妾没有理由害汪常在!汪常在若是诞下皇嗣,臣妾膝下便多了一位阿哥,这比什么都要紧!” 两个妃子如此吵扰,雍正只觉得烦躁无比,熹妃虽与敦妃不睦,但是膝下添上一子,怎么也比嫁祸敦妃来得更有益些……雍正虽信不过熹妃的品性,但熹妃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敦妃心下一沉,看样子……她悄悄瞥了贵妃一眼,心道:抱歉了。 舒锦:卧槽?你想干啥?该不会是想卖了我吧? 敦妃深吸一口气,屈膝一礼道:“皇上,若汪常在胎像安稳,熹妃当然没有理由这般嫁祸臣妾!可是——汪常在的身孕早就有所不妥了!” 熹妃脸上刷地没了血色,“敦妃可不要胡言乱语!太医早有言语,汪常在胎像稳固,若无意外,必能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嗣!” 敦妃忙对皇帝道:“臣妾不敢胡言乱语,这些话,都是贵妃姐姐告诉臣妾的。” 此言一出,熹妃顿时心沉到了谷底。 舒锦:吃瓜也能吃到自己身上,真是日了汪了。 雍正抬眼看向她,语气有些冰凉:“贵妃,你怎么说?”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说? 舒锦只得站了出来,屈膝一礼道:“回皇上,日前臣妾的确提醒过敦妃,汪常在胎像约莫有些问题。” 雍正老脸愈发不悦:“你怎么知道汪氏胎像有问题?!” 事到如今,舒锦只好看向了宁贵人,抱歉了,谁叫小年糕把我给咬出来了,那我只好招供出你了。 宁贵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舒锦没有直接点名,而是道:“是景仁宫的人告诉臣妾的。” 没点名,但等于直接念了宁贵人的身份证号。 熹妃老脸瞬间铁青。 宁贵人一脸张皇无措,端的是楚楚可怜。 卖可怜这种事情,宁贵人也是专业的,比起小年糕也不逊色多少了。 雍正老脸很是难看:“这种事情,贵妃为何不立刻告诉朕?” 舒锦歉然道:“回皇上,一则……那只是空口白话,臣妾总不能因此怀疑熹妃妹妹。二则熹妃妹妹也一直对外宣称汪常在胎像稳固,前些日子还央求臣妾让汪常在出席除夕夜宴呢。当然了,臣妾处于谨慎,还是婉拒了。” 舒锦顿了顿,又继续道:“臣妾瞧着熹妃妹妹那样言之凿凿,也不敢把那种无凭无据的当真。何况汪常在生辰在即,臣妾原想着,等汪常在过了生日,再叫周太医给她好生检查一下,介时再回禀皇上不迟。没成想——” 狡辩这种事情,舒锦也是专业的。 虽然雍正不是十分满意,但也一时挑不出太大毛病,只黑着脸斥道:“你这个贵妃,未免过于懈怠了!” “都是臣妾的疏失!还请皇上恕罪!”舒锦忙不迭屈膝认错。狗日的狗皇帝,分明是你小蝌蚪质量太差!!你丫的还有逼脸怪我?! 此时此刻,敦妃也惊了一下,她原以为是云答应或是吉答应,不成想是宁贵人这个贱人背叛了熹妃——哼,果然是个首鼠两端的贱蹄子! 敦妃娇滴滴道:“臣妾事先已经知道汪常在龙胎难保,又何必多此一举,惊吓于她呢?这当真是不白之冤!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雍正不由冷冷看向熹妃,“汪氏的胎,是不是早就保不住了?!” 熹妃身躯一颤,急忙硬着头皮道:“若无今日受惊,汪常在绝不会小产!” 雍正目光若寒冰,又看向了瑟瑟楚楚的宁贵人,他脸色稍缓三分:“宁贵人,你知道什么只管说来。” 宁贵人娇躯一颤,噗通跪倒了地上,事到如今,她已经只剩下一条路了,她含泪道:“皇上,其实汪常在……数日前就见了红了。臣妾实在害怕得紧,便偷偷去禀报了贵妃娘娘!可嫔妾无凭无据,贵妃娘娘并未取信。” 熹妃脸色如土,“你胡说八道!汪常在素来身强体健,好端端的龙胎怎么会见红?分明是嫉妒她有孕,故意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 熹妃如此姿态,宁贵人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纤细的身躯瑟瑟一颤,小脸瞬间更加苍白了。 雍正冷冷瞪了熹妃一眼,“闭嘴!朕没问你话!” 熹妃心中大骇,皇上这是已经全然不信她的话了!不由地,熹妃只觉得浑身冰凉。 雍正又看向跪拜在地、娇弱可怜的宁贵人:“你继续说。” 宁贵人眼角含着泪珠,怯怯道:“嫔妾曾亲眼看到汪常在的婢女把染了血的衣裤丢了出去,还偷听到熹妃娘娘……想要以此嫁祸贵妃。嫔妾有愧于贵妃娘娘,所以才跑去给贵妃报信。” 呵呵,你分明是更想嫁祸小年糕,才跟我通风报信的。 宁贵人继续道:“贵妃娘娘虽未取信嫔妾,但还是谨慎行事,未曾准允汪常在外出。嫔妾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成想……熹妃娘娘嫁祸贵妃不成,便要嫁祸敦妃娘娘!嫔妾着实没有料到。” 熹妃听到这些话,不由浑身颤抖:“你、你——”分明是宁贵人极力鼓动她嫁祸敦妃!如今竟把黑锅全都甩到她头上了! 熹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皇上,她说的不是真的!” “够了!”雍正一脸厌恶,“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汪氏见了红,你不但隐瞒不报,还意欲嫁祸贵妃和敦妃!你德行如此卑劣,怎么配居妃位?!” 说着,雍正直接下了口谕:“传旨,熹妃德不配位,即日起降为嫔,幽禁景仁宫思过!” 第二五一章、宁嫔武氏 熹妃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这一局,她竟是一败涂地! 被她视为棋子的武氏,竟在最要紧的关头背叛了她!而且是叛向了贵妃! 怪不得,怪不得贵妃当日怎么都不肯汪氏外出!原来是宁贵人事先给她通风报信了! 可是为什么,宁贵人与贵妃不是早有深怨吗?贵妃为何会选择相信宁贵人?甚是还一转脸就去提醒了敦妃?! 她们不都是仇人吗?为什么竟会联手?! 熹嫔是如何都想不通了。 正在此时,张麟小心翼翼来报:“皇上,汪常在……已经小产了。” 雍正合了合眼眸,“知道了。” 张麟又道:“汪小主小产伤身,日后恐难有身孕了。” 雍正却是一副凉薄之态,“她隐瞒见红,已是欺君。朕瞧她可怜,不欲怪罪,让她好好养着吧!” 舒锦腹诽:你特么真渣! 雍正已起身便要拂袖而去。 宁贵人却突然道:“皇上,嫔妾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满堂惊。 舒锦瞬间就卧了个槽了!居然又有了?生了八阿哥之后,还不到两年呢!居然又怀上了!这个宁贵人,她难道不晓得当初难产伤了身子,太医可是明明白白告诉过她,三年之内不宜有孕吗?! 她是不想活了吗? 雍正不由顿足,回首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宁贵人,眼里有惊喜之色:“当真?!” 宁贵人娇羞地道:“月事已经迟了小半个月了。” 敦妃腹中酸意上涌,“你的月信不是素来不准吗?” 宁贵人依旧娇滴滴道:“可嫔妾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有了。” 舒锦见状便道:“不如叫周太医过来诊个脉吧。” 虽然偏殿有位宋太医正在照顾小产的汪氏,但也正是此人之前说汪氏龙胎安稳,显然是被熹妃……啊不,熹嫔给收买了。只怕是小命都难保了,自然不能叫此人来诊脉。 雍正微微颔首,又和颜悦色对宁贵人:“地上凉,你且先起来。” 雍正又冷眼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神色惶惶的熹嫔,如今熹嫔年老色衰,又作出这种事,雍正自是厌恶得紧,“将熹嫔暂且押去后殿看管!” 熹嫔这才恍然回过神,她急忙大喊大叫道:“求皇上宽恕!好歹……好歹看在四阿哥的份儿上……” 不提弘历还好,一提此子,雍正立刻就想到了前世弘历种种不像样的作为,瞬间雍正脸色更加难看,“你还有脸提弘历?!”——有这样的生母,也难怪弘历秉性那般不堪! 御前太监见状,立刻上前架起这位熹嫔娘娘,毫不留情地生生将人拖拽了出去。 正殿终于安静了。 而周太医也很快赶到了景仁宫,为宁贵人一把脉,立刻便诊出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雍正终于再度舒展眉头,“好、好!宁贵人,你是有几分福气的!” 宁贵人面露降为人母的喜悦,她连忙道:“嫔妾如今已经得罪了熹嫔娘娘,还请皇上让嫔妾别宫而居。”说罢,便看向了舒锦。 舒锦圆脸一黑,还想赖上我?这回绝对没门! 舒锦便立刻对皇帝道:“皇上,永和宫、景阳宫都还空着呢。”——这紫禁城可不缺宫殿安置嫔妃! 雍正自是也晓得宁贵人对不住贵妃,如今自是不好勉强,“只是宁贵人如此娇弱,朕有些不放心。” 那也别塞给我啊。 舒锦淡淡道:“皇上,宁贵人也不是头一次有孕了,她入宫年月也不算短了。若皇上实在不放心,可以封她为嫔。” 一旁的敦妃立刻不高兴了,贵妃也忒大方了!武氏这才刚怀上呢!便要封嫔,日后若是诞下皇子,岂不是要封妃了? 雍正却立刻点了点头:“也好,就晋宁贵人为宁嫔吧。” 宁嫔不由大喜,连忙起身万福:“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 敦妃瞬间倒了醋坛子,“宁嫔可真是有福气!”——小贱人,竟踩着熹嫔爬了上来!本宫还真是小觑了她! 宁嫔娇滴滴道:“敦妃娘娘有八阿哥,嫔妾也有了腹中孩子,如此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敦妃暗恨不已,嘴上却关切道:“当初生八阿哥,宁嫔妹妹可着实吃了些苦头。以至于这身子骨至今娇弱,宁嫔可得好好养胎才是。” 呸,还不晓得能不能生下来呢!安贵人、汪常在可都小产了! 宁嫔心底一沉,不由拢住自己平坦的小腹。 在皇帝的指示下,舒锦着人拾掇出了景阳宫,用以安置宁嫔。其实永和宫更华丽也更宽敞,但皇帝对自己生母曾经的宫苑似乎颇为不喜,所以宁可选小一些的景阳宫。 这东西六宫的正殿大多是面阔五间,唯独东六宫东北角的景阳宫和西六宫西北角的咸福宫略小些,正殿只有三间。 不过那也是正经正殿,只有嫔位以上才有资格居住。 到了这个位份,便算是紫禁城里正经主子了。 这宁嫔算是熬出头了。 她若是足够幸运,再诞下一个健康的阿哥,封妃也指日可待。 只是……安贵人和汪常在都小产了,宁嫔——身子骨还不如汪常在呢,这一胎,怕是难有好结果。 所以舒锦宁可主动给她请封嫔位,也决不能将人留在自己宫里! 懋妃和熹嫔的前车之鉴可都摆在眼前呢。 这一年的冬天,宁嫔倒是安安稳稳度过了。 倒是熹嫔的日子据说不大好过,敦妃明里暗里给了景仁宫不少绊子,连云答应、吉答应也趁机搬出了景仁宫,二人双双投奔了景阳宫宁嫔,成了景阳宫偏位。 呵呵,这个宁嫔,不好好养胎,倒是先挖了熹嫔的墙角。 为此,熹嫔据说生生气病了呢。 四阿哥弘历趁机为生母求情,倒也不是求恢复生母位份,只是请求去景仁宫为生母侍疾。 这个要求原本是合情合理的,但却被凉薄的雍正狗皇帝给否决了,还申斥四阿哥不懈怠读书,于是顺手罚他抄写四书十遍。 为此,弘昼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十遍啊!一整套四书啊!四哥抄得手腕子都肿了!” 舒锦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子,“你给我收敛着点呢!你汗阿玛心情正糟糕呢,仔细触了他的霉头,也罚你抄四书!” 弘昼缩了缩脖子,又吐了吐舌头,“额娘又拿汗阿玛吓唬人!” 好热啊,同情考生们…… 第二五二章、景阳宫宁嫔 弘昼滴溜溜转动着眼珠,他小声道:“额娘,四哥……是不是没希望了?” 舒锦抄起一旁的白玉三镶如意便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敲了一记,“专心读书!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别的不要胡思乱想!” 弘昼揉着被自己亲额娘敲红的脑袋瓜子,“可是,这件事很重要。儿子又不是小孩子了……” 舒锦沉默片刻,看着眼前这个身量抽条的半大少年,仿佛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孩子就要长大了。这个时代的孩子啊,总是格外早熟些。 舒锦长长吐出一口气,“四阿哥如今也只是稍落下风而已,你若是因此得意忘形,只怕才要没希望了呢。”——虽然她也觉得四阿哥是几乎要出局的状态,但弘昼毕竟还不够成熟,可不能叫他因此飘了起来。 弘昼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儿子会好好读书,给额娘争气的!” 舒锦一怔,这孩子……打入读之后,就格外勤勉懂事,尤其是学业上,基本不需要她操心。虽然别的阿哥也都很用功,尚书房风气就是苦读,但想想后世那些熊孩子,舒锦还是蛮感动的。 便摸了摸弘昼圆润的狗头,“乖~” 弘昼脸皮胀红,有些恼羞:“额娘!儿子不是小孩子了!” 舒锦:乖是挺乖的,就是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心中的感动也瞬间烟消云散,“行了,回去读书吧!” 弘昼挠了挠头:总觉得额娘有点不待见他…… 打发走了臭小子,兰若却一脸慈爱地道:“咱们五阿哥愈发懂事了,再过两年便该娶福晋了。” 舒锦被这话累得外焦里嫩,过了十岁生日这还没多久呢……怎么扯到娶福晋上了? 已经荣升教引姑姑的履雪忍不住感叹道:“可惜咱们五阿哥比三阿哥小了许多岁,只怕到时候,三阿哥都已经给皇上生了皇长孙了。” 兰若笑道:“三阿哥那边至今没有喜讯,李贵人可着实急坏了呢。” 舒锦有点恍惚:现在已经到了讨论孙辈的时候了么…… 老娘还觉得自己年轻着呢…… 履雪掩唇笑道:“他急也没用,三阿哥日夜苦读,把妻妾都冷落了呢。” 三阿哥虽然才智平平,但也的确是个勤勉好学的孩子。大约是后起的两个弟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吧?其次便是弟弟到底年幼许多,三阿哥约莫是觉得生儿子的事儿不必着急吧? 这李贵人算不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舒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争什么皇长孙,有意义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雍正的长孙……貌似是弘历的庶长子? 至于弘时……他有儿子吗?似乎是绝嗣了吧? 算了,都不重要。 夺嫡得看自身硬不硬,皇长孙什么的,只是个添头,能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不过三阿哥这么努力,约莫是还没放弃呢。 这也正常,都是龙子凤孙,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呢?雍正没有嫡子,所有阿哥都是庶出,弘时好歹还占个长呢。 舒锦眯了眯眼,她倒是不介意,有这么个哥哥,多少也能激励弘昼。只不过弘昼貌似根本没把三阿哥当成威胁…… 倒也是,三阿哥不得皇帝喜爱,生母又只是个贵人,妻族董鄂氏也并不襄助于他,姐夫一族亦是如此。也难怪三阿哥只能日夜苦读了。 履雪低声道:“三阿哥都已经娶了福晋了,皇上却丝毫没有叫他分府的意思,也难怪三阿哥心存念想。娘娘要不要在皇上面前提个醒?” 舒锦却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 雍正把成了婚的儿子依然扣在宫里继续读书,可不是因为对三阿哥“寄予厚望”,纯粹是担心这娃分了府、硬了翅膀就不老实了。三阿哥只要一日不分府,就只能老老实实在亲爹眼皮子底下读书骑射,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已经迈入雍正十年,弘时眼看着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康麻子的长子就是这个年岁封了直郡王。而弘时,历史上貌似一直都是光头阿哥…… 兰若略一沉思道:“娘娘是担心,三阿哥一旦分府,会难以控制?” 舒锦笑了笑,“三阿哥已经难成气候,分不分府都不打紧。要紧的是,不要惹皇上多疑。” 兰若重重点头,皇上的确是愈发多疑了,娘娘这个贵妃也不好当啊。 景阳宫。 正殿中燃着极好的红箩炭,新晋宁嫔武氏披着夹袄坐在罗汉榻上,听着外头呼啸的北风之声,不禁有些怅然。 大宫女银珠奉了安胎药上前,“娘娘封了嫔,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宁嫔苦笑道:“本宫当真是宁可去承乾宫做个偏位。” 银珠心道,贵妃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芝兰忙宽慰道:“不过贵妃娘娘并未亏待您,如今送到咱们景阳宫的都是最好的。” 宁嫔接过那安胎药,趁热饮尽,复又道:“昨儿是吉答应侍寝,你去将那支新打的凤钗送去偏殿。” 银珠微微讶异,“那凤钗,娘娘自己还没舍得用呢。” 宁嫔叹道:“送去吧。本宫现在没法侍寝,只能好生笼络着吉答应和云答应。”——钱财都是身外物,要紧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安贵人和汪常在都没能保住龙胎,宁嫔也不免有此忧虑。愈是如此,她愈是需要费心费力。 若是能去贵妃宫里,哪里需要操这些心?宁嫔不由苦笑,自己做了主位,才晓得日子需这般小心谨慎。 午后,周太医照例来请平安脉,宁嫔才刚午睡醒来,整个人分外倦懒。 周太医请了安,上前搭脉,并是不是端详宁嫔的气色,并小心翼翼问:“娘娘最近是不是格外嗜睡,且极易疲乏?” 宁嫔点了点头,不由神色一紧:“可有什么不妥?” 周太医连忙笑着说:“有孕之人,本就容易乏累,娘娘需好生歇息,务要劳神劳力,方才是养胎之道。” 宁嫔叹了口气,劳力自是不必,可劳心却是难免的,她点了点头,“本宫省得了。” 周太医又叮咛道:“微臣所开的安胎药,娘娘需每日服用。如今天寒,娘娘最好不要外出,以免招惹风寒。” 宁嫔郑重点头,“本宫明白。”说着,她示意了大宫女银珠一眼。 银珠忙不迭奉上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这一回,周太医只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 七个月打卡,给自己加个油! 第二五三章、胎息渐弱 送走了周太医后,一个小太监滴溜溜跑来向宁嫔禀报:“奴才瞧着,周太医往承乾宫去了。” 宁嫔疲倦地歪在榻上,淡淡说:“周太医是贵妃信重之人,他去贵妃哪里禀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宫里,最不可能害她的就是贵妃了。不管贵妃是出于职责,还是不放心她,都不打紧。 银珠道:“之前已经没了两个皇嗣,贵妃娘娘也吃了些挂落。如今贵妃自然不希望您也出了差池。” 宁嫔点了点头,“贵妃确实贤德……”等她身子好些,再去谢恩吧。 “娘娘若是乏了,奴才扶您去内殿睡会儿吧。”银珠小声道。 宁嫔叹了口气,这一胎怀得竟是格外辛苦。到底是她身子不济啊! 承乾宫,正在撸猫的舒锦看着擦汗不迭的周太医,倒是露出了几分意料之中的释然之色,宁嫔这一胎……也是有些不妙了啊。 承乾宫的炭盆烧得滚热,周太医只觉得如置身火笼之中,“贵妃娘娘,微臣曾偷偷对照顾安贵人和汪常在的脉案,发现三位小主的脉象颇有相似之处,都是胎息渐弱!如此下去,宁嫔的胎……只怕是难保!” 说着,周太医噗通跪倒在地,“还请贵妃娘娘指点!” 舒锦默了片刻,“胎像渐弱之事,你可告诉宁嫔了?” 周太医连忙道:“微臣瞧着宁嫔思虑有些重,故而没敢告诉她。” 舒锦点了点头,“那就好。” 若是叫宁嫔知道肚子里的孩子难保,保不齐也会生出嫁祸之心,介时后宫便又要起幺蛾子了。 舒锦旋即正色道:“给安贵人保胎的秦太医丢了乌纱帽,照料汪常在的宋太医丢了脑袋。两害相衡趋其轻的道理,还需要本宫指点你吗?” 周太医顿时面如苦瓜,他当然没胆子学宋太医,可也不想丢了乌纱帽啊! “求贵妃娘娘看在微臣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且救救微臣吧!”周太医连忙叩首不迭。 舒锦叹了口气,“首先,宁嫔那边,你需拿出看家的本事,尽量保全皇嗣。” 周太医连忙称“是”不迭。 “其次——”舒锦神色凝重,“此事绝不能瞒着皇上,你需尽快向皇上禀明!” 周太医顿时面有畏惧之色。 舒锦旋即淡淡说:“放心,本宫会尽量帮你美言。” 周太医求的便是这个,于是忙不迭叩首谢恩。 当日傍晚,雍正便沉郁着一张老脸来到了承乾宫。 舒锦少不得绷着弦儿上前请了个安,小心翼翼道:“周太医已经是太医院最好的妇产一科大夫,他必定会竭尽全力。” 雍正坐在罗汉榻上,忍不住将手上的青金石佛珠摔在了炕几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贵人体弱、汪常在福薄,怎么连宁嫔都——” 舒锦忙露出怜惜之色,“宁嫔当初生八阿哥伤了身子,当初的亏损尚未将养回来,便又有了身孕。先前在景仁宫,又受了那么许多惊吓……”——那只死老鼠,也可说惊吓到了宁嫔。 嗯,不好意思,熹嫔你就帮着背锅吧。反正死老鼠本就是你整出来的。 雍正老脸阴云密布:“都是熹嫔不好!!” 没错没错,都是熹嫔的错,就你丫的没错! 舒锦又小心翼翼道:“臣妾已经自作主张,叫太医暂时不要告诉宁嫔,免得她无法安心养胎。” 雍正点了点头,“宁嫔性子柔弱,若是晓得腹中胎像孱弱,怕是要日夜难眠了。” 舒锦松了一口气,你也同意瞒着宁嫔就好。 如此就不担心宁嫔惹事了。 旋即,舒锦又道:“皇上若是得空,不妨常去景阳宫坐坐,有皇上福泽庇佑,宁嫔的胎像也能安稳些。” 雍正打量了贵妃耿氏一眼,不由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宁嫔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难为你还能如此贤德。” 舒锦忙贤德地道:“臣妾不是关心宁嫔,只是在关心她腹中的孩子。” 雍正满意地点了点头,耿氏虽有诸多不足之处,但论品性,的确是数一数二。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太医几乎日日都去景阳宫请平安脉,安胎药亦是再三斟酌修缮,着实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在加上皇帝对宁嫔愈发眷顾,时常前去景阳宫小坐陪伴,亦多加赏赐。 如此恩宠,倒是越过了敦妃。这叫宁嫔着实心安不少,这龙胎竟是渡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满四个月之后,宁嫔亦渐渐感觉到了胎动。 只是这一次的胎动,并不明显。 宁嫔欢喜之余,亦生出几分不安,“本宫总觉得,腹中的孩子,不及当初八阿哥活泼强健。” 周太医是奉旨隐瞒,自是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不瞒娘娘,其实您当初怀八阿哥的时候,有些补养过甚,所以八阿哥胎动才格外明显。如今四个月,胎动轻微,才是正常的。如此一来,娘娘生产的时候,才不至于艰难。” 听得这番话,宁嫔顿时笑了,“如此,本宫就安心了。” 春暖花开,宁嫔显怀,皇帝却丝毫没有起驾去圆明园的架势。这着实叫敦妃有些心急,紫禁城里也就有个御花园可以逛一逛,哪里比得上圆明园风景如画?而且还能顺便打听一下秀清村炼丹的近况,好趁机跟皇上讨要几瓶丹药。 敦妃便趁机鼓动皇帝,可惜这一次,雍正不为所动,只道宁嫔有孕,不宜舟车劳顿。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倒是把敦妃给酸坏了。 雍正前脚离开翊坤宫,敦妃后脚就摔了好几只珐琅赏瓶,“都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半日路程,有什么打紧?!本宫看她分明是故意装可怜!” 大宫女芝兰只得连忙劝慰:“娘娘消消气,说不准是宁嫔胎像不稳。” 听得此言,敦妃不由神色一紧,便想到了先前小产的安贵人和汪常在,“可她都四五个月了,太医也说胎像日渐稳固……” 嘴上虽如此说,但险些吃了一次亏的敦妃不由心生警惕。 芝兰连忙道:“不管怎么说,娘娘只管离她远些便是。” 话刚落音,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打千儿禀报:“娘娘,宁嫔求见。” 敦妃瞬间气歪了嘴,本宫没找她麻烦,她倒是堵上门来了! (本章完) 第二五四章、耀武扬威的宁嫔 敦妃瞥了一眼内殿中正在午睡的八阿哥弘晁,便道:“叫保姆手脚小心些,把福仪抱去后殿。” 眼瞧着保姆嬷嬷小心翼翼把酣睡的八阿哥抱下去了,敦妃这才叫宁嫔进殿来。 此次有孕,宁嫔饮食上颇为克制,哪怕都四个多月了,依然不见丝毫发福,又因旗服宽松,甚至都瞧不出孕肚来,还是往日那纤纤袅袅的样子。 进入前殿,宁嫔便忍不住四下乱瞟。 这般举止,叫敦妃不由火大:“八阿哥在后头午睡呢!”——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瞧不见! 宁嫔拿帕子掩了掩唇角,这才草草福了福身子,语气不甚恭敬地道:“给敦妃娘娘请安了。” 敦妃没好气地道:“你来作甚?” 宁嫔抬手便叫随从太监奉上一只偌大的锦盒,“也没什么,嫔妾闲来无事,做了几件小衣裳送给八阿哥。” 敦妃俏脸生寒:“八阿哥肌肤娇嫩,一应衣衫用的不消说都是最柔软的缎料,针线上人亦是一等一的绣娘。不够好的东西,本宫可不敢给八阿哥上身!” 宁嫔抬眼直视敦妃,“皇上只是不许嫔妾见八阿哥,可没说连件衣裳都不许送。这点小事,敦妃娘娘也不希望嫔妾特特去请示皇上吧?” “你——”敦妃被这话气得一噎,不由冷笑道,“你在本宫面前装什么慈母?你忘了你当初如何对待腹中的八阿哥了?!” 敦妃的话也算是一针见血了,可宁嫔反倒是露出嗤笑之色:“那娘娘又何必装什么义愤填膺?!那个宝珠又是谁的人?!敦妃娘娘,你以为你是贵妃那般身正之人吗?!自己不干不净,还有脸来指责我?!” 敦妃被这话刺得脸色铁青,只得梗着脖子道:“反正你不配做八阿哥的生母!” 宁嫔不由怒上心头:“难道你就配了?用这种下作手段夺人骨血,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便抢别人的?” 自己生不出儿子——这话着实刺中了敦妃心头痛处。敦妃恼怒成怒之下,不由大呵一声:“武氏,你放肆!” 说罢,便扬起巴掌,便要扇宁嫔的耳光。 大宫女芝兰吓坏了,急忙上去一把抓住了自家娘娘的手腕,“娘娘切勿冲动啊!” 这一巴掌若是打下去,娘娘便是怎么也摘不清了! 宁嫔扬着俏丽的脸蛋,面露得意之色,“敦妃,你没想到我竟还有会翻身的一日吧?”她拢着自己的小腹,得意的脸上带着讥诮,“八阿哥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就算现在不知道,也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而你,只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不会下蛋的母鸡”——宁嫔竟连这种粗鄙之言都宣之于口,着实气炸了敦妃。 气急败坏的敦妃奋力地想要挣开芝兰,想要上去打烂宁嫔那张贱嘴。 芝兰见状,只得八爪鱼般紧紧抱着自家娘娘,方能免于肢体冲突。 宁嫔见状,面露讽色,“不过你放心,我今儿不是来夺回八阿哥的。而是警告敦妃娘娘一声,我腹中孩子若是平平安安降生便罢了,若是有什么意外,是我决计不会放过你!而你,也别想逃脱嫌疑!” 说完这话,宁嫔方才拂袖而去。 没错,宁嫔此来,一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二也是提醒敦妃,不要妄想加害她腹中孩子。 只不过这样激烈的言辞,到底还是气坏了敦妃,看着宁嫔远去的背影,敦妃忍不住恶狠狠道:“无人加害,你以为你就能生下孩子了?本就不信,你会比安贵人、汪常在好命!!” 宁嫔脚步一顿,她转回身来,目色冷厉:“我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的!”——而且,早晚有一日,她会夺回八阿哥!! 舒锦得知宁嫔突然去了翊坤宫,不由吓得魂儿都飞了,甚至怀疑宁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是跑去嫁祸了。 于是二话不说,飞奔赶去翊坤宫。 可翊坤宫到底远在西六宫,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几乎气炸的小年糕。 “宁嫔呢?”舒锦忙不迭问。 敦妃气得俏脸几乎扭曲:“耀武扬威了一通,早走了!”说着,方才起身给舒锦见了一礼,“贵妃姐姐如此匆匆而来,是怕妹妹把她怎么着了吗?” 舒锦尴尬一笑,“本宫是怕你年轻冲动。”——不由瞥见地上倒了一只硕大的锦盒,锦盒里赫然是四五件精致的小衣裳,看尺寸……应是给八阿哥的。得嘞,不消说,肯定宁嫔的礼物。 敦妃的大宫女芝兰忙道:“贵妃娘娘,那宁嫔着实狂悖无礼,她、她竟辱骂我家娘娘,还说我家娘娘是……是……” 芝兰声音愈发低微,活像是蚊子哼哼:“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舒锦扶额,这个宁嫔,好不容易渡过了头三个月,便出来惹事了!她这是唯恐胎像太过安稳啊! 敦妃听得此言,再度气得脸色胀红,“怀上算什么本事?!这宫里有的是生不下来的!” 舒锦脸色一变:“你可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今人人都知道,你与宁嫔不睦,她若有什么闪失,你无论如何都难逃嫌疑。” 听得此言,敦妃一阵窝火,武氏那个贱人敢跑来耀武扬威,可不就是仗着这点吗?! 芝兰见状,忙道:“贵妃娘娘,您执掌六宫,可不能由着宁嫔这般无视尊卑啊!” 舒锦也有些无奈,“她如今身子金贵,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宁嫔的肚子现在依然很脆弱,万一保不住孩子,这责任谁都担不起。 敦妃咬牙切齿:“您堂堂贵妃,竟连个嫔都管不得!说出去,怕都没人信!” 舒锦扫了一眼左右,见无心腹以外的其他宫人,方才道:“实话跟你吧,宁嫔这一胎的胎息有些弱。” 此话一出,敦妃怔了一下,旋即大喜:“本宫就知道,那贱人没那么好的福气!” 舒锦无语,但也没法,若是不告诉敦妃,敦妃一气之下,做出激愤之事,那可真真是无可挽回了。 舒锦又道:“胎息弱,便很有可能生不下来,即使生下来,也必定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所以,宁嫔已经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你离她远些,省得被牵扯上。” 听到这番话,敦妃大喜之余,忙不迭福了福身子:“多谢贵妃姐姐相告,妹妹明白了。” 第二五五章、皇帝敦妃私奔去圆明园 提醒了敦妃之后,舒锦正要离去,却忽然听得幼子的啼哭之声。然后便见一个白胖的保姆嬷嬷抱着啼哭不已八阿哥弘晁走了进来。 敦妃立刻心疼地上前抱起八阿哥,耐心地哄着,“福仪不哭,额娘在这儿呢!”她一面轻轻拍打着弘晁的脊背,一面叱责那保姆,“你是怎么照看八阿哥,怎会哭得这般厉害?” 保姆嬷嬷忙不迭跪下:“奴才也不知怎的,许是八阿哥醒来后看到换了地方,一时不适应,才啼哭的……” 素日里,敦妃把八阿哥捂得极为严实,舒锦亦是许久不见这孩子了——算起来,八阿哥已经两周岁有余,不过瞧着倒是褪去了周岁时的白胖,瞧着小脸有些瘦,甚至还有些苍白。 舒锦忍不住道:“本宫怎么瞧着,八阿哥身量有些单薄?” 敦妃看着怀中哭声渐歇的孩子,忙为他擦了擦泪水,“最近也不知怎的,福仪胃口一直不大好,吃奶吃得少不说,小厨房做的那些好克化的食物他也不喜欢……太医说是脾胃不和。” 脾胃不和,也难怪长得偏瘦小些。 舒锦忽的问:“你是不是经常给他吃丹药?” 敦妃点了点头,“皇上赏的丹药,我一颗都没舍得吃呢。” 舒锦:…… 她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小年糕好了。 看着那孩子瘦弱的孩子,舒锦终究是不忍,“皇上龙体违和,方才吃些丹药滋补,八阿哥年幼,若无病笃,不宜吃太多丹药。” 敦妃却脸色有些不喜,“这可都是好东西!太医都未有二话,贵妃姐姐倒是比太医都懂医术了!” 舒锦一噎,太医们未必不晓得丹药的不妥之处,只是他们哪敢跟皇帝说半个“不”字? 这个小年糕,明明刚才还挺能听进去良言,怎的这会子就这般固执了? 舒锦略一忖,便懂了,这个小年糕只听得进去自己愿意听的话。 她巴不得宁嫔胎像有问题,自然乐得接受宁嫔胎息偏弱的话。 敦妃俏生生道:“妹妹很感激贵妃姐姐,只是如何抚养八阿哥,就不牢姐姐费心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 “那你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过。” 舒锦觉得,自己还是尊重他人命运比较好。 只是可怜了无辜稚子了。 话说,宁嫔的孩子,也是够倒霉,生母是那副样子,养母也好不到哪儿去。 舒锦没有再多言语,直接便离开了翊坤宫。 哄好了弘晁之后,敦妃叫人拿了许多玩具,叫八阿哥在内殿的榻上兀自玩耍。 隔着珠帘,大宫女芝兰低声道:“娘娘,宁嫔的孩子多半是生不下来了,只是她自己……似乎还不晓得。若是她晓得了,只怕会生出嫁祸您的心思。” 敦妃蹙眉:“这个贱人,对待亲生骨肉素无慈心,这种事情,她绝对干得出来。” 芝兰小声道:“咱们可得想个法子,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才好。” 敦妃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底下太监满脸欢喜地来禀报,说皇上待会儿驾临,敦妃一喜,立时便有了计策。 翌日清晨,舒锦正在核对账目,不成想雍正突然驾临了。 “敦妃跟朕说,宁嫔昨日跑去翊坤宫,对她多有辱骂,可是真的?”雍正面色严肃地质询。 舒锦一愣,小年糕这是在皇帝枕边吹风了? 便讪笑道:“宁嫔与敦妃素有不睦之处……” 雍正深吸一口气,“她们俩,怎么就没点消停?” 舒锦无语: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把宁嫔的孩子给了敦妃,她们俩哪来这般深仇大恨?! 雍正旋即道:“既然敦妃没有撒谎,朕……打算过两日便启程去圆明园。” 舒锦一惊:“皇上,宁嫔不宜舟车劳顿。” 雍正淡淡说:“朕知道,所以不打算带上她。” 把宁嫔独独撂在紫禁城?!那宁嫔还不得气死?! “皇上是要让宁嫔留在宫里养胎?”舒锦有点不敢置信。 雍正点了点头,“你替朕好好照顾宁嫔。” 舒锦心中瞬间就卧槽了!合着我也得留下来当保姆啊! 去奶奶个嘴儿,老娘我是欠了你不成吗?! “臣妾和宁嫔……一起留下来?”舒锦语气有些僵硬。 雍正道:“朕只带上敦妃。” 舒锦:……合着是除了敦妃,所有嫔妃都撂在紫禁城?!你俩这是奸夫淫妇私奔啊? 不过——貌似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本来就不耐烦伺候这位老大爷,小年糕也挺作,俩一块滚得远远的,她倒是省心些,宁嫔也能安心些。 舒锦眨了眨眼,“如此也好,把敦妃和宁嫔分开,便能两厢安好了。” 雍正微微一怔,他是着实没想到耿氏这般识大体,雍正不禁露出满意之色,“你明白朕的意思就好。朕走后,宫中就全权交给你了。宁嫔……你尽力就好,若是有个万一,朕也不会责怪你。” 这话说得还像句人话! 舒锦默默给狗皇帝点了赞,“多谢皇上体恤,臣妾一定尽心竭力。” 说罢,她突然想到了自家便宜儿子,“那弘昼——”可以留下来吗? 雍正复又正色道:“弘昼自然要搁在朕眼前,否则怕是不肯勤勉读书了。” 尚书房班底都是跟着皇帝来去的,弘昼留在紫禁城,读书也是多有不便。只是从小到大,弘昼还不曾离开过她呢。 舒锦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弘昼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更何况,熹嫔如今被幽禁在景仁宫,倒是不必担心有人加害弘昼。 “臣妾明白了。”狗皇帝滚蛋,她巴不得,和弘昼分开,多少叫人有些不舍。 雍正忙宽慰道:“等宁嫔生了,朕便叫人来接你去园子。” 舒锦勉强一笑:“多谢皇上。” 皇帝要起驾去圆明园,本不是什么惊奇之事,但这么多嫔妃,此次只带上敦妃,着实叫六宫侧目。 后宫一时间酸言妒语不断,不少人趁机吹枕边风,但最终还是无人能改变皇帝的决意。 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皇帝如期起驾。 皇帝这一走,倒是叫紫禁城瞬间偃旗息鼓了下来。 舒锦这个贵妃也能偷个懒了,这日子,倒是蛮不错的。 第二五六章、怒骂皇帝的圣母太后 “皇上这一走,我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这一日,懋妃携着谧嫔来到承乾宫请安,端的是一脸欢喜之色。 倒是谧嫔有些闷闷不乐,无他,七阿哥弘昕已经虚岁六岁,数月前正式入读,因此也跟着皇帝去了圆明园。这些年,谧嫔无心宠爱,一腔柔情都投注到了儿子身上,骤然母子分开,难免便对始作俑者生出了三分怨念,“这个敦妃,竟哄得皇上独独只带她去园子避暑!” 看着怨妇般的谧嫔,舒锦也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弘昼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离开我。” 谧嫔眼圈不由红了,她咬牙切齿道:“都怪敦妃!” 懋妃想到自己膝下活泼可人的丰克里,欢喜之余也有些同情贵妃和谧嫔,便连忙宽慰道:“五阿哥年长懂事,贵妃大可放心。至于七阿哥,在园子那边,自有五阿哥照拂。更何况——” 懋妃压低了声音:“等景阳宫那边有了结果,咱们便能去园子了。” 懋妃说的是“有了结果”,而不是“瓜熟蒂落”。 宁嫔的事情,舒锦自然没有瞒着自己人。 谧嫔低声道:“那位……真的能生下来吗?”——此时此刻,谧嫔忍不住生出了歹毒的期许,说不准,宁嫔很快就会落了胎呢……那就不必等到炎炎夏日了。 舒锦道:“周太医的本事,你们是晓得的。” 懋妃点了点头,“若能生下来也好,起码你这个贵妃免吃挂落。” 谧嫔不免有些愧然,那宁嫔如何倒是不打紧,可若是落了胎,皇上很有可能怪罪贵妃照顾不利!她岂能因为盼着和弘昕团聚,就生出那种念想? 谧嫔又道:“可得好好瞒着宁嫔,否则……” 舒锦道:“你们放心,宁嫔很是信任周太医。” 这个周太医,不但医术高超,编胡话也是一把好手呢。 要不然宁嫔怎么那么嚣张地跑去敦妃勉强耀武扬威?还不是自以为胎像稳固?! 懋妃安心地笑了:“那咱们就耐着性子,多等几个月。” 紫禁城没有皇帝,后宫嫔妃倒是不再有什么争端,纵有不满之处,那也是对着远在圆明园的敦妃。 倒是乌雅太后心情不大好,儿子带着狐媚小妾独独去了园子避暑,竟把她这个亲娘扔在了宫里,真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舒锦少不得常去慈宁宫请安,并加以宽抚。 “这个敦妃,倒是愈发出息了!”乌雅太后冷冷睨了舒锦一眼,“你这个贵妃,倒是愈发不中用了!” 舒锦陪着笑脸道:“宁嫔身子重了,总得有人留下照看。皇上是信任臣妾,才叫臣妾留下的。何况臣妾若是也伴驾去了园子,谁来服侍太后呢?”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舒锦还真没怎么伺候乌雅太后,也就是隔三差五过来稍微哄一哄老太太,以免她闹事罢了。 乌雅太后撇了撇嘴,“哀家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贵妃何必这般甜言蜜语哄着?!” “太后说笑了,您可是皇上的亲娘、大清的皇太后。”舒锦虽然心里也不待见这位老太婆,但说几句好话又不会少块肉。 乌雅太后一时间竟沉默了,她望着窗外的一抹阳光,幽幽道:“哀家也知道,你不过就是故作贤良姿态罢了。” 舒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乌雅太后面露疲态:“可皇帝……连做做姿态都不肯。” 舒锦陡然来了精神,好、继续骂,我听着呢! 乌雅太后却没有继续数落皇帝,而是苦笑道:“哀家这辈子,看似赢了,实则一败涂地!” 舒锦:咋不骂你儿子了?!摔!差评! 舒锦毫不犹豫刺激乌雅太后:“皇帝对太后还是很孝顺的。” 果不其然,乌雅太后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孝顺?!哀家都快被他给活活气死了!” 舒锦柔声道:“皇上毕竟是天子,太后这般跟皇上置气,又能有什么好处?倒是不如,您退一步,多关心关心皇上。” 其实这话倒是苦口良言,只不过舒锦说这些良言可不是为了劝慰太后的,纯粹就是给太后心里添堵的!因为她知道,老太太固执了半辈子,是断然不可能回头的! 乌雅氏老脸上极尽冷笑:“哀家欠他的不成?!还是说,皇帝是三岁小孩子,还得亲娘哄一哄?!” 舒锦:说得漂亮! 舒锦听得那叫一个爽歪歪。 这世上,若说谁还敢对皇帝阴阳怪气,想必也就只有这位圣母皇太后了! 别看带个“圣母”,这位太后可真真是一点都不圣母! “太后这又是何必呢?”舒锦忍着想笑的冲动,露出叹惋之色。真真是太考验老娘的演技了! “不管怎么说,到底血浓于水啊!”舒锦端的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乌雅太后重重一哼,“皇帝若真觉得血浓于水,便不会这般不孝了!!”——把亲娘丢在紫禁城,自己带着狐媚小妾去园子逍遥快活,浑然不顾亲娘和亲弟弟死活!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舒锦只化作一声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此时此刻,慈宁宫首领太监宁为忠跟个木头人似的,干巴巴守在珠帘外,耳朵却是竖着的。方才太后与贵妃的一席话,他自是听了个真真。 舒锦默默瞥了一眼宁为忠,话说,这个二五仔应该会给皇帝报信吧? 嗯,不错不错。 一边刷皇帝的信重值,一边听太后骂皇帝解气。 真是太值了! 心满意足的舒锦辞别了太后,悠悠哉哉坐着贵妃翟舆回到了承乾宫。 屁股还没坐热,便见张守法快步来禀:“娘娘,宁嫔来给您请安了。” 卧槽? 你不好好养胎,请什么狗屁安?! 舒锦揉了揉作痛的眉心,“让她进来吧!” 如今已是四月光景,哪怕穿着宽松的旗服,宁嫔也已显怀,不过在舒锦面前,宁嫔倒是不敢拿乔,规规矩矩屈膝见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身子重了,就不要拘礼了。”舒锦忙指了指一旁铺了软垫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见贵妃对自己颇为关切的样子,宁嫔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甜甜道:“多谢贵妃娘娘。” 第二五七章、早产儿九阿哥 宁嫔笑靥甜美,她打量着贵妃额头的汗水,不由露出关切之色:“如今天气还不算太热,娘娘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舒锦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方才去太后处请了个安。”古人穿得严实,旗服又是包脖子的,一不小心可不就出汗了么。 “贵妃娘娘如此孝顺,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感念的。”宁嫔嘴巴愈发甜腻。 舒锦有些摸不着头脑,“宁嫔来找本宫,到底有什么事?”没事赶紧滚。 宁嫔小心翼翼道:“皇上去了园子已有两月光景,而嫔妾胎像也日益稳固,贵妃娘娘可否求情皇上,让咱们也去园子避暑?毕竟这天儿渐渐热了起来……” 舒锦一阵无语,你丫的就不能安安生生养胎? 舒锦瞥了一眼宁嫔的肚子,“你别忘了,你当初生八阿哥落下的亏损,一直不曾补养回来。如今虽然胎像略见稳固,但也得好生养着才是。” 宁嫔咬了咬嘴唇,“可是……” 舒锦有些烦了,“没什么好‘可是’的!离着敦妃远些,对你没坏处!” 宁嫔不免有些失落,“是,嫔妾明白了。” 舒锦叹了口气,“好了,回景阳宫养着吧,无事不要外出。” 打发走了宁嫔之后,履雪忍不住啐道:“这个宁嫔,矫情劲儿又犯了!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竟想着去园子!” 连素来稳重的兰若也有些生气:“娘娘为了保她的胎,费尽心力,她倒是好,一点也不安生!” 其实舒锦也没费多少力气,都是周太医在操劳。 她的力气,都用来撇清自身了。 舒锦略一思忖,便道:“吩咐内务府,把宁嫔的一应用度提到妃位级别!” 只要能安抚住宁嫔,舒锦不介意多给她点物质上好处的。 履雪哼哼道:“那也太便宜她了!” 舒锦心道:反正也不用老娘掏钱! 狗皇帝的银子,不必省着!! 哪怕是打了水漂、或者喂了狗,舒锦也一点都不心疼! 舒锦如此厚待景阳宫,自是叫宁嫔心里舒坦了不少。此事传到圆明园,皇帝自然也愈发满意贵妃的贤德,倒是小年糕不免酸言妒语。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炎炎夏日终于到来,宁嫔的肚子也吹起般大了起来。 周太医也是隔三差五就来承乾宫汇报状况,舒锦吃着冰镇西瓜、喝着酸甜的饮子,神色渐渐凝重。 “你是说,宁嫔有早产的征兆?”舒锦不由神色一紧。 周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微臣已经尽力为宁嫔保胎了,可是……只怕还是难以保到足月。” “如今快八个月了。”舒锦默默屈指一算,若是搁在现代,倒是问题不大,顶多去保温箱里住些日子。 可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技术,因此早产儿的成活率极低。再加上宁嫔肚子里的孩子本就弱些……足月都未必能养大,更何况是要早产了! “唉,你尽力即可。”舒锦知道周太医这半年也不容易,便宽抚道,“放心,皇上也知道宁嫔胎弱,就算真有个万一,也不会太严厉责怪你。” 周太医连忙叩首道:“一切都仰仗娘娘了。”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宁嫔才堪堪八个月的身孕,便突然破水发动了。 好在舒锦早有准备,接生嬷嬷也是一早就预备好的。 盯着个大日头赶到景阳宫的时候,宁嫔已经被抬进了产房,舒锦坐镇景阳宫正殿,扫了一眼正当娇俏的云答应和吉答应。 两位答应神色都有些焦虑,忙不迭请了贵妃安,云答应便忍不住道:“宁嫔娘娘正用着午膳,便突然破水了,衣裳都湿了一大片……贵妃娘娘,宁嫔娘娘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八个月就发动,当然不妥了! 舒锦也只得正色道:“放心,周程是妇产一科最好的太医。” 景阳宫正殿到底比别的东西六宫小了许多,自然也更闷热些,再加上宁嫔不敢用冰,舒锦才坐了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手里摇曳着的团扇也根本不起作用,只能任凭汗珠从额头滚落。 产房中传出宁嫔低哑的痛叫声。 “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宁嫔此时此刻是极为惶恐的,毕竟才八个月啊!距离产期明明还有一个多月呢! 里头的接生嬷嬷正极力宽抚宁嫔:“娘娘别怕,奴才检查过了,您的胎位很正!您深呼吸,快用力啊!” 接生嬷嬷有些急切地催促着,毕竟羊水都破了,若不赶紧把孩子生下来,只怕是要活活憋死小阿哥! 舒锦竖着耳朵听出接生嬷嬷的语气有些急促,便忽的想到云答应仿佛说……宁嫔羊水破了、衣裳湿了一大片。 这可有些不妙啊。 搁在现代,怕是要紧急拉去剖腹产。 可这个时代,只能顺产。 舒锦幽幽叹了口气,只得祈盼宁嫔多用力些了。好在胎儿本就不大,又是未曾足月,再加上又是二胎……希望来得及。 灼热的日头渐渐西垂,舒锦只觉脊背湿透,产房中宁嫔还在拼死拼活生孩子,哀嚎声叫人莫名不安。 云答应和吉答应也是小脸苍白,满目惶惶。 晚霞灿烂时分,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并不响亮的啼哭声。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便见接生嬷嬷抱着个满身血污的孩子跑了出来,跪地禀报道:“恭喜贵妃娘娘,宁嫔娘娘诞下了一位小阿哥!” 又是个阿哥,算来便是九阿哥了。 舒锦低头瞅了一眼这孩子,不免心惊,好家伙,这孩子……未免有点太小了!瞧着怕是只有八阿哥一半体重! 分明还不到五斤…… 孩子还在兀自哭着,只是那哭声像是蚊子哼哼。 “请童太医过来瞧瞧,然后再跟皇上禀报吧。”舒锦叹了口气,八成是养不大的。 周太医擦着冷汗上前,也是一脸苦涩,“贵妃娘娘……” 舒锦道:“本宫会亲自跟皇上上折子,一五一十陈情。” 周太医忙拱手道:“多谢娘娘。” 舒锦这才问接生嬷嬷:“宁嫔如何了?” 这时候,产房内传出宁嫔低哑的叫声:“本宫的小阿哥呢?!” 舒锦叹了口气,还有力气,可见没什么大问题,便吩咐道:“把九阿哥抱回宁嫔身边吧。” 他们母子的缘分怕是没几日了。 说罢,舒锦便起身离去,人才走出景阳宫正殿,便听到了宁嫔嘶哑的、声嘶力竭的哭声。 (本章完) 第二五八章、夭折 儿科圣手童太医在看过九阿哥之后,也委婉地给出了“只能看天意”的论断。 什么叫“看天意”?就是听天由命呗! 舒锦结合周、童二位太医的专业论断,给皇帝上了一封请罪折子,并咬牙自请罚俸一年。 好在雍正没有扣她工资,只叫她尽力照顾九阿哥,倒是罚了周太医半年俸禄。 舒锦瞧着周程这大半年也怪不容易的,便私底下补了一笔银子。毕竟这是自己用了多年的心腹,作为一个好老板,怎么能让员工吃亏? 只是如此一来,接她去圆明园避暑的事儿少不得被搁置了。 谧嫔盼儿子盼得心焦,却也无计可施。 但此时此刻最绝望的还是当属宁嫔,生下个猫崽子般的孩子,眼瞧着养不活了,宁嫔月子里日哭夜哭,身子也是愈发糟糕。纵有周太医为她调理身子,也架不住这般自哀自毁。 而九阿哥……如此孱弱,甚至都没等满月就夭了。 按照规矩,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停灵的,当日便要发丧,送去皇陵也是草草安葬。 雍正对此,并无旁的吩咐,舒锦也只能照规矩办事。 “娘娘快去景阳宫瞧瞧吧,宁嫔抱着九阿哥遗体,怎么都不肯松手,底下奴才也不敢用强,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了!”张守法顶着一头热汗,一脸为难之色。 舒锦叹了口气,她可以理解宁嫔的心情,但皇帝撒手不管,这种事情,她也没法通融。 没办法,只好顶着个大日头,匆匆赶去景阳宫。 如张守法所言,景阳宫正殿乱做一团,宁嫔憔悴的脸上满是泪痕,怀里还抱着那个已经不再啼哭的孩子,兀自呜咽着。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连忙上前向她请安:“贵妃娘娘,您快劝劝宁嫔吧,九阿哥……总得入土为安啊。” 听得此言,宁嫔不由更加抱紧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整个人都缩进了罗汉榻最里头,她努力摇着头,“不、这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陈福一脸晦气地跺了跺脚,“这宁嫔娘娘,怎么丁点儿听不进去人话?这大热的天儿,再不入殓,怕是要腐臭了。” 舒锦忍不住瞪了这个老太监一眼,“你先下去,我来劝劝宁嫔。” 陈福擦了擦头上的热汗,对她倒是还算谦恭:“那就劳贵妃多费心了。” 打发陈福去外间候着,舒锦这才缓步走到罗汉榻前,侧身坐下,柔声道:“陈福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起码有一句话说得对,九阿哥……你这个当娘的总得叫他入土为安吧?” 哪怕舒锦再厌恶宁嫔,此时此刻也不由对她生出三分怜悯。 宁嫔潸然泪落,她抬眼望着一如既往端重贤德的贵妃,苍白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之后,方才道:“娘娘,嫔妾为何这般命苦?!” 舒锦一时默然,失了八阿哥,那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而失去九阿哥……那便是雍正的锅了。可这种大实话,她能说吗?她没还活够呢! 舒锦幽幽叹了口气,“周太医和童太医都已经尽力了,你也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便让九阿哥去皇陵,好生安葬吧。” 宁嫔咬着自己毫无血色的薄唇,她单薄的身躯隐隐颤抖,“为什么会这样……周太医明明说,我的胎像很好,我怎么会突然早产了?” 说着,宁嫔突然一把抓住了舒锦的衣袖,“贵妃娘娘,求您一定要彻查!一定是有人害了嫔妾和九阿哥!” 舒锦无奈地道:“敦妃早早就去了园子,熹嫔也被禁足,这紫禁城里,还有谁会害你?” 宁嫔一时语塞,“可是、可是嫔妾的九阿哥怎么可能会夭折?!” 舒锦叹了口气,只得如实道:“其实,不瞒你说,你这一胎怀并不是时候。”一则是宁嫔自己身子没养回来,而来是小蝌蚪提供者是嗑药的糟老头子。 宁嫔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忽的更加惨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锦道:“其实,周太医对你,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你这一胎从一开始就胎息偏弱。” 宁嫔如何肯相信这样的话?她急忙摇头不迭,“不、不会的!周太医为何要骗嫔妾?!” 舒锦低声道:“他是怕你无法安心养胎。也恰恰正是因为周太医善意隐瞒,你才不至于步了安贵人和汪常在的后尘,周太医这大半年也已经竭尽所能了,但是……八阿哥还是早产了。” 舒锦不晓得,这样的结果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早早落了胎,宁嫔也不至于这般悲怆。 舒锦又道:“此事周太医一早就禀了本宫,本宫也立刻就禀明了皇上。刻意瞒着你,也是皇上的意思。”——当然了,这是我出的馊主意。 宁嫔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不由想到这一胎,的确胎动弱些,是周太医连番保证并无妨碍,她才得以安心——再加上她的身子,的确比当初怀八阿哥的时候弱许多…… “怪不得皇上不肯带我去圆明园,原来皇上也早知道,我腹中的孩子,难以保全了吗?”宁嫔只觉得浑身发寒,仿佛此时此刻是寒冬腊月一般,她身躯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舒锦只得对宁嫔剖析利弊:“九阿哥夭折,皇帝对你还是颇有怜悯的。你若是任性闹下去,怕只会消耗皇上的怜惜。” 宁嫔嘴角泛起苦笑:“安贵人、汪常在皆因未能保全皇嗣而失宠,而我……怕是也要被皇上迁怪吧?” 舒锦倒是不好揣度狗皇帝到底有多凉薄,只得道:“你和安贵人、汪常在是不一样的。”——毕竟宁嫔得宠了这么多年,在皇帝心目中总还是有那么一咪咪分量的。 宁嫔笑容更加苦涩:“有什么不同?在皇上眼里,我们都是以色侍人之辈,他高兴了宠着些,不高兴了便弃之如敝屣!” 嗯,分析得很到位。 这时候,陈福在外头敲门:“贵妃娘娘,再不发丧,怕是要来不及了!” 催什么催,催魂儿呢! 宁嫔看了看怀中早已没有气息的孩子,不由泪落滚滚,她咬了咬嘴唇,哽咽着道:“贵妃娘娘,请送九阿哥入殓吧。”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二五九章、贵妃教子 舒锦简简单单办完了九阿哥的丧事后,少不得又再度向皇帝请罪,并旁敲侧击询问,是否该择日奉皇太后前往圆明园避暑。 紫禁城就跟个蒸笼似的,实在是太热了。 前儿乌雅太后一时贪凉,用了两盏冰镇饮子,结果闹肚子了。 舒锦还得捏着鼻子去侍疾——啊,这真得“捏着鼻子”啊! 闹肚子的乌雅太后不反省自己贪嘴,又喋喋不休数落雍正,听着倒是解气,可偏生慈宁宫到处弥漫着一股不雅的气味。 再加上炎炎夏日,混杂着汗臭味,那叫一个销魂啊! 狗日的狗皇帝,老娘是上辈子欠了你不成? 你妈病了,你不来伺候,害得老娘鼻子受尽折磨! 这日子,真是没发过了! 好在雍正多少要顾念孝道,过了几日便正式传旨内务府,叫宫中上下预备着启程事宜。而雍正也会亲自回宫一趟,亲奉皇太后前往圆明园避暑。 哦,对了,后宫嫔妃皆可随行——除了宁嫔和熹嫔。 这狗皇帝居然还迁怒宁嫔了。 真是没点逼数。 想必小年糕也没少吹枕边风。 总之,雍正十年最炎热的三伏天里,舒锦终于抵达了她心爱的澹宁殿。 “额娘!”晚霞之下,弘昼欢实地奔入正殿,开心地像个三岁的孩子。 舒锦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脸蛋,“瘦了。”脸都不圆了,下巴都出来了。 弘昼叹着气道:“也不知怎的,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炎热。川陕那边还闹了旱灾呢!” 朝堂的事情舒锦不了解,但今天却是又热又干,京畿都许久不曾有甘霖了。如此气候,她们这些统治阶级尚且觉得难熬,底层的百姓不知又有多少人活不下去。 舒锦感慨地叹了口气,便叫履雪拿了冰镇西瓜,娘俩一边吃着,一边闲谈。 “秀清村那边还是老样子吗?”舒锦忍不住问。 弘昼皱了皱眉头:“比去年烟火更重了。”——他现在连金鱼池都不想去了。 舒锦无语凝噎,“可不要在你汗阿玛面前说三道四,那些个真人、天师什么的,见了也只管礼敬些。” 反正等雍正死了,随便怎么料理都成。 弘昼点头:“儿子又不傻。” 是你爹傻。舒锦默默补充。 吃一盘冰凉的西瓜,只觉得身心舒爽了不少,汗水也消了,便道:“皇上如今忙着赈灾,你且乖一些,不要去触他霉头。” 前朝后宫都不顺,雍正想必心情很糟糕,这个时候,可别一头撞上去。 弘昼点了点头,“儿子听说赈灾粮款竟被贪污了大半,汗阿玛为此震怒不已,此番怕是不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舒锦露出厌恶之色,“灾民口里抢食,都是丧天良的玩意,全都砍了才好!” 弘昼笑道:“额娘素来宽仁,不成想也会说这样的话。” 舒锦“呸”了一声,“对贪官污吏宽仁,那就是对百姓残忍!仁心不该浪费在畜生们身上!” 弘昼一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弘昼忽的眉毛一挑,道:“儿子听说,熹嫔娘娘被留在宫里了?” 瞧这小子幸灾乐祸的样子! 舒锦忍不住戳了戳他的眉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后宫的事情少管!” 弘昼笑嘻嘻道:“知道,后宫自有额娘掌控,儿子很放心。” 舒锦摇曳着手中的狸奴团扇,叹着气道:“宁嫔和熹嫔都被撂在了宫里,这圆明园便是敦妃一人独大了。” 虽说小年糕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还是叫人些微有些不爽。 弘昼忽的神色一沉,“八弟……愈发得汗阿玛宠爱了。” 舒锦淡淡说:“他年纪小,不打紧。” 弘昼想到动不动就来几粒“仙丹”的汗阿玛,不由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汗阿玛看不到八弟长大成人了。 “三哥的生母是个贵人、四哥生母也只是个嫔。”只有我额娘是最尊贵的贵妃。弘昼顿时信心饱满。 这臭小子,又在想太子的宝座了。 舒锦忍不住又一次狠狠戳他的脑门,“你这点小心思,给我收敛着点!若是在你汗阿玛面前泄了分毫,有你好果子吃!” 弘昼郁闷揉着自己的脑门,“额娘,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在除额娘以外的人面前,表露心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舒锦幽幽叹了口气,“虽说如今占了几分优势,可最终还得你汗阿玛说了算。在此之前,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别飘!” 弘昼乖巧点头,“儿子明白。” 不就是在老子面前装乖么,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如此啊! “行了,明早不用来请安了,你早些去万方安和好好请个安。”不管怎么说,都得做个孝顺孙子的样子。皇太后一来园子,雍正不也麻溜去侍疾了么。 孝道,在这个时代,就是政治正确! 圆明园多少多水,到底比紫禁城凉爽多了,舒锦来到澹宁殿的第一个夜晚睡得很舒坦。 一夜无梦到天明,可惜不能睡懒觉,皇太后的病还没好利索,舒锦这个贵妃还是少不得去万方安和侍疾。 这会子皇子们已经请过了安,不过万方安和仍旧热闹,妃位以上的全都到齐了。 敦妃和懋妃甚至比她来得还早些。 可惜小年糕在太后跟前,素来不受待见,舒锦一来就听见太后在骂人。 “你伺候皇帝的时候,难道也般笨手笨脚吗?!”乌雅太后的声音中气十足,可见是快好利索了。 “哭什么哭?少在哀家面前来这一套!哀家可不是皇帝!”乌雅太后声音愈发尖刻。 而敦妃泪水涟涟,那叫一个委屈巴巴。 舒锦只得上前屈膝一礼,“太后息怒,臣妾来服侍您用药吧。” 说着,便连忙从敦妃手上接过药碗,自己先尝了一勺,啊呸,真是够苦的,但还得扬起一个笑容,双手奉上:“太后,药已经不烫了。” 乌雅太后的老脸这才缓和了三分,“还是贵妃会伺候人。” 舒锦:啊呸,谁稀罕伺候你?! 懋妃这才幽幽松了一口气,方才太后叫骂了好一通呢,虽说不是冲着她来了,也着实叫人有些惶恐。 (本章完) 第二六零章、小年糕想当贵妃 见乌雅太后将药一饮而尽,懋妃忙不迭奉上蜜饯,并嘴甜地道:“还是贵妃娘娘的话管用,方才太后娘娘怎么都不肯用药呢。” 方才敦妃不过就是被被药碗烫了手,不小心洒了些许,就被太后指着鼻子一通大骂。 懋妃甚至怀疑,太后是故意的。 太后不咸不淡道:“贵妃自然是不同,要不然皇帝也不会独独封她尊位,你们俩却只是个妃子。” 懋妃尴尬陪笑,敦妃薄唇紧咬。 舒锦心道,太后这一拉一踩的,这是唯恐皇帝陛下的后宫太安宁啊。 舒锦只得道:“皇上只是需要有人打理宫务罢了。”她只是个管家婆罢了。 太后微微一笑:“你不必过于自谦。本朝的贵妃,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资格封的。” 这意思是懋妃和敦妃是阿猫阿狗了?懋妃倒是不至于生了嫌隙,可敦妃……宁嫔如今眼瞧着是完了,敦妃在园子里独宠了小半年,心气正高呢,哪里受得了这般指桑骂槐? 这个乌雅太后啊,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说,老娘也没亏待你,你丫的跟我拉仇恨值是几个意思?! 敦妃腹中早已是醋海翻腾,这些年,一直都是耿氏一人独尊,皇上再宠爱她,也丝毫没有给她这份尊荣的意思! 先前有钮祜禄氏、武氏一直与她制衡,敦妃一门心思都在争宠上,如今二人都败落了,敦妃不禁又起了这份心思——贵妃,耿氏做的,她凭什么做不得?! 当初可是耿氏亲口与她说,贵妃之位有二! 舒锦揉了揉眉心,“太后娘娘,您不累吗?” 你把皇帝后宫搞乱,难道你小儿子就有救了? 太后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凉凉道:“贵妃虽然合皇帝心意,可惜一直未能为哀家分忧。” 舒锦险些翻白眼,我要是给你分忧了,我这个贵妃就做到头了! 这个乌雅太后,做什么白日梦呢! 也不想想,老娘哪来的本事给你分这个忧!你特么又凭什么叫老娘给你分忧?! 舒锦正色道:“太后太高看臣妾了。” 懋妃听得暗自脊背生了冷汗,皇上登基都快十年了,太后竟还存着妄想呢!! 倒是敦妃眼睛里带着几分狐疑,太后跟贵妃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懋妃瞥了一眼敦妃,就这点脑子,还想跟贵妃平起平坐?歇歇吧! 万方安和寝殿中陷入了良久的寂静,太后合了合疲惫的眼眸,“你说得对,没有人能为哀家分忧!” 舒锦叹道:“所以,您这又是何必呢?”——挑拨后宫不和,你从中亦无法获利。 太后忽的冷狞一笑:“哀家心里不痛快!” 得嘞,明白了,您老人家不痛快,所以就给我们找不痛快! 这逻辑,很是顺理成章! 但是,老娘特么滴又招谁惹谁了?! 太后这句话,敦妃终于听懂了!太后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把她当出气筒!真是岂有此理!这个该死的老虔婆!病了一回又一回,怎么还不死? 敦妃心中狠狠诅咒这位太后娘娘,心中又不免升腾起几分幽怨。可太后为什么独独寻她麻烦?就因为她得宠?可贵妃不也很得皇上信重吗?为何太后独独对贵妃高抬贵手?! 凭什么?!酸妒在敦妃胸腔中蔓延四溢。 暮色下的敷春殿,清凉阵阵,敦妃却是眼泪盈盈,扑在皇帝怀中便是一通啜泣,“皇上~” 看这幅样子,雍正立刻就明白,不消说这又是受了皇额娘的气了,“好了,有贵妃照看,太后顶多就是数落你几句罢了。” 敦妃委委屈屈道:“可太后为何独独只针对臣妾?却对贵妃和颜悦色?” 雍正心道,自然是因为朕宠爱的年氏。 “贵妃品性贵重,自然连太后也高看三分。”雍正嘴上却是如是道。耿氏的德性,无论人前人后,都是无可挑剔。 听得此言,敦妃更是酸得不行,难道她就品性低劣了?! 敦妃忍不住酸溜溜道:“皇上这般看重贵妃,怎不挑个好日子,封她做皇贵妃?!” 这原是妒言,可话刚出口,敦妃却忽的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先帝朝便没有两大贵妃并立的先例,但却可同时加封皇贵妃与贵妃! 雍正摇了摇头:“皇贵妃非同小可,岂可轻易册封?” 敦妃却道:“皇后身故,按规矩是可以封一位皇贵妃的。何况,以皇贵妃的身份打理后宫,也更名正言顺。” 雍正听得此言,不免狐疑,敦妃刚才还在酸耿氏呢,怎么突然就话锋一转,给耿氏请封了? 略一思量,瞬间就明白了年氏那点小心思。年氏这是想做贵妃了啊! 朕既选了耿氏打理后宫,少不得叫耿氏在位份上一枝独秀,自然就不能封两个贵妃。 所以,把耿氏升上去,才好给年氏贵妃之位。 只可惜,这事儿关乎到储位。 “好了,不要任性了。”雍正板着老脸道。将来或许有那一天,但现在不行。 敦妃一张俏丽脸蛋瞬间又是委屈兮兮,“臣妾在皇上眼里,当真处处不如贵妃吗?” 雍正有些无奈,“她有她的好处,你自有你的好处。更何况,耿氏从未亏待你,你好端端的,吃她的醋作甚?!” 敦妃咬着薄唇,楚楚可怜道:“臣妾并非是吃贵妃姐姐的醋,也并非是要与她相争。可臣妾入宫也这么多年了……”难道她就不能晋一晋位分?难道她要一辈子做个小小敦妃?! 雍正皱了皱眉,年氏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是不是朕但凡多宠你几分,你便要任性妄为?”雍正脸色一沉,语气也有些生冷。 敦妃心头一凉,畏惧之余,心下苦涩不已,她竟是连抱怨几句都不行了! “皇上不要生气,都是臣妾不好……”敦妃早已懂得察言观色,见皇帝龙颜不悦,便立刻娇声软语、放低姿态,“臣妾只是羡慕贵妃姐姐,能够同时得到皇上和太后的信重。而臣妾,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讨太后欢心。” 放低姿态之余,敦妃还是忍不住给贵妃上了一把眼药。敦妃忍不住想,之前那段时间在宫里,贵妃和太后保不齐私底下就串联了呢。 可惜太后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眼线回禀了皇帝,敦妃的眼药注定是白上了。 “太后的脾气,你又不是今日才晓得,稍微忍一忍便是了,有朕在,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顶多就是骂几句罢了。 敦妃暗自气恼,皇上说得倒是简单!! (本章完) 第二六一章、汝听,人言否?! 夏日绵绵,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陕北旱灾稍有缓解之际,朝堂上却有人提及立后之事,说什么内治乃人伦之本,如今六宫无主,便该选贤德高位嫔妃继立中宫、以正内帷。 同时,还有人提议皇帝选秀,从满蒙世家中选取德行兼备之人,立为皇后。 总之,一时间朝堂为了后位吵翻了天。 结果被皇帝以思念元后乌拉那拉氏为由婉拒,甚至还拿出先帝朝后位空悬的先例来做例子,表示自己不欲再立皇后。 皇帝既明白表态,这事儿原本就可以消停了。偏生这时候,又有人上折子,建议皇帝立皇贵妃,代掌凤印、执六宫事。 这下子雍正恼了,怒斥、贬官,一波走起。 而舒锦,依然很淡定,如常前往万方安和伺候太后汤药。 话说,就拉个肚子而已,折腾了这么多日,乌雅太后竟还没好利索! 唉,可见是乌雅太后真的老了。 “立皇贵妃掌摄凤印?”乌雅太后嗤地发出冷笑,“贵妃,这是直指你呢!” 舒锦淡淡一笑,“臣妾出身微末,耿家在朝堂上官卑职小。” 我娘家可没本事掀起这样的风浪。 所以,雍正不傻,猜得到是谁在搞事。 乌雅太后道:“如此可见,年氏不是安分之辈!” 舒锦叹了口气,一时无言。敦妃只怕也看出来了,皇帝不可能立两个贵妃并尊,所以想出来这样的迂回之策。另外,怕是也有捧杀她的意思。 只可惜,这点小心眼,哪里瞒得过老谋深算的雍正? 所以,注定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舒锦微微带笑:“太后娘娘,闹这样一出,于前朝后宫,都无任任何意义,皇上圣心独裁,没有人能左右。” 这既是在说年氏,也是在说乌雅太后。 乌雅太后深深打量了一眼这位愈发富态沉稳的贵妃,“皇帝这么多嫔妃,也难怪只有你能走到这一步。”——耿氏如今,不敢说稳赢,但也是十拿九稳了。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做哥哥的,对弟弟严苛,若是换了是侄子,是否会宽和一些呢?” 舒锦听得心惊,这位太后娘娘,自己半截入土,倒是惦记起雍正百年之后的事儿了! “太后娘娘,您该喝药了。”治一治你的妄想症吧!舒锦腹诽。你这些年,对哪个后妃有过好脸色,凭啥侄子继位了,就得善待你小儿子?!呵呵!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多嫔妃中,舒锦与太后算是结怨最浅的了,所以,若是弘昼能赢,十四爷的确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反正到时候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饮尽了这碗苦药,太后面容苦涩,“是哀家无能啊!”不但不能帮小十四成事,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幽禁了这么多年…… 舒锦心中呵呵哒,无能不是错,错的是无能还要惹是生非!惹了事之后,还不肯低头服软,怪得了谁?! 太后看了一眼哑巴似的贵妃,不免有些烦躁,“哀家乏了,你退下吧。”耿氏谨慎,是不会给她任何许诺的。 舒锦松了一口气,“太后娘娘好生歇息,臣妾明日再来侍疾。” 难得可以早退一回,真是不容易。 回到澹宁殿,却发现她书房里杵着一只老皇帝。 没错,雍正自从嗑药后,舒锦发现他老得更快了,再加上常年案牍劳形、睡眠不足的缘故,活像个糟老头子。 不不,本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舒锦忙上前给糟老头子请了个安,“皇上何时来的?” 雍正放下手中的字画,不由道:“你字倒是略有几分小成了。” 能够得到雍正这般称许,舒锦还是不免有些小得意,但面上依旧谦恭:“臣妾本是愚钝之人,不过就是写得多了罢了。” 雍正微微颔首:“勤能补拙,是这个理。” 舒锦:啊呸,真不会说话!多夸我几句会死啊?! 这糟老头子愈发直男了。 雍正上下扫了耿氏一眼,一如既往富态、气色也极好,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模样。雍正心下不由羡慕不已,“这些日子侍疾辛苦,你倒是不见瘦。” 舒锦:我好吃好喝,为何要瘦? 舒锦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脸颊,“太医说,臣妾脾胃甚好,所以难免富态些。” 富态些好,安全。 好吧,就算她现在瘦成一道闪电,也不必担心肉身安全问题了。 雍正微微颔首,“你是有福气的人。” 说着,雍正忽的话锋一转,“最近朝堂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舒锦神色一紧,忙小心翼翼道:“臣妾虽然不懂朝堂大事,但也有所耳闻。” 雍正叹了口气,“年氏任性,你莫要往心里去。朕已经下旨,将年羹尧贬为山西巡抚。” 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这都还是贬的? 貌似前几年,年羹尧就升任了四川总督,前段时间正好任满三年,回京述职——哦,所以就趁机在朝堂上搞出了这茬子事儿啊。 不过,再封疆大吏,年羹尧也是至今不曾掌兵权。跟历史上那位威风赫赫年大将军,到底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皇帝一句话就给贬了。 舒锦莞尔一笑:“多谢皇上信任,臣妾不会跟敦妃妹妹计较。” 雍正忽的又问:“你今日回来得格外早些。” 舒锦道:“太后娘娘约莫是嫌弃臣妾闷葫芦,就把臣妾给打发回来了。” 雍正“唔”了一声,“皇额娘跟前,谁都不得生受几分?哪里又独独只是年氏一人受气?” 说实在的,太后还真是就逮着年氏撒气,其他嫔妃顶多看点臭脸色…… 舒锦笑问:“听说敦妃妹妹招了暑气,不知最近可好些了?” 雍正不咸不淡说:“不过就是她娇气罢了。” 得嘞,果然又是装病。 “没事就好。太后娘娘如今身子见好,想必过两日就能痊愈了。”舒锦一脸温和地道。 雍正蹙眉:“也是太后不好,丁点小病也能拖这么久!” 舒锦:汝听,人言否?! 这回太后又不是在装病,纯粹就是老了,体格弱,所以病去如抽丝。当然了,乌雅太后自己心里有火,偏生敦妃这个小出气筒还躲开了,不叫她撒气了,可不就好得格外慢些了么。 乌雅太后和雍正,还真是一对冤家母子啊! (本章完) 第二六二章、病弱母子 随着天气转凉,乌雅太后总算是病愈了,只是整个人还是难免有些虚弱,也幸而虚弱,也就没力气搞什么事情了。 后宫一时间难得安宁。 敦妃一枝独秀,其他一众年轻小嫔妃便只能喝点剩汤。 可这样的盛宠,敦妃却高兴不起来,再得宠,也只是个妃子,见了贵妃,还不是得屈膝低头?! 这叫敦妃觉得很憋屈。偏生他二哥被贬了,敦妃更不敢惹事,只得忍着。 这人呐,硬是憋着,是会憋出毛病来的。 敦妃身子骨本就娇弱,随着秋日渐凉,竟一不小心就病倒了。 敦妃这一病,后宫嫔妃几乎无一例外都幸灾乐祸,甚至不少人心中恶意诅咒敦妃干脆一病不起、甚至病死。 “皇上如今爱惜龙体,连敷春殿都不曾去过呢。”懋妃嘴角噙着冷笑。 舒锦正与懋妃、谧嫔漫步在曲院风荷湖的湖畔,如今湖上莲花多已凋尽,只剩三五残荷,可见秋霜之凛。 “不过皇上还是会时常垂询太医,也常遣人去敷春殿探视。”雍正老了,当然也怕招惹病气。这不代表小年糕就失宠了。 舒锦忽的又低声道,“我前阵子翻查了这大半年的彤史,发现皇上愈发修身养性了。” 那啥啥的频率,降低了不少呢。 三人中最年轻的谧嫔尴尬咳嗽了一声,“贵妃娘娘说这个作甚?”——她宫里的伊答应都连个月没侍寝了呢…… 懋妃幽幽道:“如此也好。” 舒锦颔首,“是啊,这是好事。”少睡嫔妃,自然中招的概率就小了。安贵人、汪常在,还有宁嫔那样的悲剧,希望不要再上演了。 乱七八糟的低劣种子,还是少散布些吧! 谧嫔这才从尴尬中恍然回神,“其实皇上子嗣也不少了。” 舒锦安安屈指一算,却是不少了——三阿哥弘时、四阿哥弘历、她的弘昼,还有谨妃所出的弘昰、谧嫔的弘昕、小年糕半路抢来的八阿哥弘晁。 足足六个儿子,还有两位公主呢。 舒锦望着湖上残荷,不禁微微驻足,懋妃与谧嫔亦停在她身侧。 懋妃叹着气说:“倒是可怜了九阿哥,未足月就……”懋妃忍不住摇了摇头,真真是造孽啊。 谧嫔柔声道:“嫔妾只心疼贵妃娘娘,白白辛苦一场。” 舒锦莞尔一笑:“皇子夭折,我能不受牵累,已经算是不错了。” 懋妃犹自继续唉声叹气:“如此一来,宁嫔怕是不中用了。以后这宫里,岂不是又是年氏一人独宠?” 谧嫔低声道:“我瞧着,那敦妃也不像个福气的样子,自己病歪歪的。还有八阿哥,明明当初送去的时候白白胖胖,如今却瘦巴巴!” 小小年纪就嗑药,可不是好兆头啊。 这个雍正,害人不浅啊。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近前,打千儿道:“娘娘,不好了,八阿哥突发烧热!” 舒锦揉了揉眉心,便立即吩咐道:“叫童太医速去诊治。” 懋妃低声道:“该不会是被敦妃过了病气吧?” 舒锦摇了摇头,“敦妃素来对八阿哥视若己出,这个时候,断不会与八阿哥亲近。八成,也只是巧了。” 谧嫔近前道:“敦妃正病着,敷春殿怕是无法很好照料八阿哥,娘娘可要去照应一二?” 舒锦点了点头,谁叫她是掌事贵妃呢?好歹也得做做样子。 敷春殿东偏殿。 自敦妃染病,八阿哥就被挪到了偏殿,也算是避疾了。只是八阿哥多日不见敦妃,难免哭闹,底下伺候嬷嬷也跟着受累,时日稍久,难免就生了怠慢之心。 童太医望闻问切之后,很快就给出了诊断结果:“八阿哥是夜里踢了被子,着了凉,所以才突发烧热。” 此刻敦妃也在偏殿,被两个宫女左右搀扶着,站也站不稳、坐也不坐不端,听得太医此言,自是气得眼前一黑,当场就朝着那些保姆嬷嬷发作:“你们这些狗奴才!” 只可惜敦妃正病着,发起火儿来也是有气无力,着实欠缺了几分威势。 但保姆嬷嬷们还是纷纷跪倒在地,连连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云云。 舒锦只得上前劝慰:“好了,奴才不好,打发了便是。”然后吩咐童太医速去开药。 八阿哥小小的人,瘦弱单薄,他因烧热而昏睡不醒,静静躺在小榻上,只偶尔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瞧着倒是格外乖巧安生。 舒锦叹了口气,便瞥向正在写药方子的童太医:“这治风寒的药,与皇上赏赐的金丹丸药,是否有相冲之处?” 童太医神色一顿,忙小心翼翼道:“自然是有些忌讳的。” 舒锦瞥了敦妃一眼,赶紧给八阿哥停了那丹汞慢性毒药吧。 敦妃疲惫地点了点头,“本宫省得了。”——等弘晁风寒痊愈了,再慢慢进补丹药不迟。 舒锦叹了口气,但愿你是真的知道了。 “那就有劳童太医为八阿哥好好调理身子吧。”舒锦若有深意地叮嘱道。 童太医却是面含苦笑。 能在太医院从事多年的老太医,哪个不是人精?医术自然也不差,都明白丹药吃多了有害无益,偏偏谁都不敢明说。 正在此时,御前的张麟来到敷春殿,不消说又是替皇帝来垂询病况的。 舒锦少不得跟着应付了一通,这张麟留下了皇帝赏赐的两瓶丹药便离开了。 舒锦端的是无语问苍天。 她瞧着瘦巴巴的敦妃和瘦巴巴的八阿哥,怎么看都是俩短命鬼。 狗日的雍正真是造孽啊。 舒锦忍不住提醒道:“丹药好生收着吧,现在你们母子需好生遵从医嘱才是。” 敦妃疲惫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也好生歇着,本宫改日再来看你。”舒锦心道,希望过几天,这对娘俩还活着。 敦妃勉强挤出个笑容:“恕臣妾不能远送。” 这弱兮兮的身子骨,舒锦也不会计较这些虚礼,留下些人吃的滋补品,便就此离开了。 舒锦这一走,坐在椅子上的敦妃直接就软倒下了身子,惊得一众宫人连忙上去搀扶,七手八脚将人抬回正殿,敷春殿端的是好一通忙活。 (本章完) 第二六三章、八阿哥夭折 敦妃到底是个成年人,吃着上好的中药和滋补品,又停了那劳什子丹汞丸药,病情倒是渐渐好转。 倒是弘晁,虽说隔天就退了烧,却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止了咳嗽,烧热却又再度反复。 小小的孩子,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 偏生他年纪太小、身子骨太弱,体内又积蓄了那么多丹汞,无论如何都用不得重药。 最后连院判、院令都奉旨齐上阵,可到底还是没能挽回八阿哥这条小命。 那是雍正十年的初冬,那一日,下了一场稀稀拉拉的小雪。 距离九阿哥夭折不过四个月光景,与九阿哥一母同胞的八阿哥也随之而去了。 舒锦只瞧见那孩子,无比安静地躺在小榻上,连呓语声都不复,仿佛睡得极香甜。 敦妃的哭声已有几分嘶哑,她抱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如何都不肯放入棺椁中,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不!本宫不信!八阿哥怎么会夭折,他昨晚还哭着说要喝蜜水——” 敦妃抱着那个已经没有丝毫气息、甚至已经有些僵硬的孩子,跌跌撞撞,却是朝着舒锦扑了过来,“娘娘!贵妃娘娘,您救救福仪吧!臣妾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 “福仪?”敦妃私底下还在这么叫弘晁吗? 舒锦幽幽叹了口气,“敦妃,八阿哥已经殁了,将他放入棺椁中吧,别误了法师超度。” 皇帝许八阿哥停灵三日,舒锦这个贵妃就得忙不迭准备丧仪。喇嘛已经进园子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八阿哥躺进那小棺椁中,就可以做法事了。偏生敦妃闹了起来。 舒锦既觉得惋惜,又觉得闹心。 要不是你给八阿哥吃了那么多丹汞,这孩子怎么至于死在一场小小的风寒上?! 虽说雍正才是罪魁祸首,但你敦妃起码是帮凶。 敦妃泪落两行,她抱紧了怀中已经没有体温的孩子,她使劲摇头,眼里已有几分疯癫,“不,福仪不会死!福仪答应过我,会孝顺我、奉我终老!” 舒锦合了合眼眸,转身看了张守法一眼,“去禀报皇上一声吧。” 丧子的打击,让年氏脑子都有些不清了,舒锦实在搞不定了。她看了一眼时辰,便吩咐道:“叫喇嘛先开始做法事吧。” 兰若屈膝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传话了。 不消片刻,鲜花素果供奉灵前,超度经文嗡嗡念起,倒是颇有几分哀恸之意。 听着这声音,敦妃憔悴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地哀恸之色,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不由簌簌落泪,“福仪、福仪……你睁开眼,看额娘一眼……” 舒锦微微有些不忍,便转身去灵前上了三柱清香。 也正在此时,雍正才终于驾临。 又失一子的雍正心情自然也是极糟糕的,他眼下乌青,眼里满是血丝,只怕昨夜也是彻夜未眠。 来到敷春殿,便看到年氏抱着八阿哥,满口唤他“福仪”,雍正不由地火冒三丈,“什么福仪?!他是弘晁!!” 舒锦心头一惊,不忙不迭谦恭行礼,“皇上息怒,敦妃只是哀恸过度。” 敦妃抬起婆娑的泪眼,怔怔看着发怒的皇帝,却是身子一软,抱着孩子便跪倒在地,“皇上……他是福仪,臣妾的福仪……” 舒锦恨不得捂脸,雍正早就觉得福字辈不吉利,才给赐了弘晁的名字,你偏要跟他唱反调! 雍正大怒之下,黑着脸吩咐道:“都是死人不成?都开始做法事了,还不快把弘晁送去棺中!” 皇帝发话,便再无人敢迟疑,御前太监二话不说,忙不迭上前从敦妃怀里强走了八阿哥弘晁。 孩子被夺,敦妃仿佛一下子就疯魔了似的,她踉跄着爬起来,便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她声嘶力竭大喊大叫:“福仪!把福仪还给我!” 看着敦妃疯妇般的姿态,雍正恼怒的脸上却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与怜悯,他深吸一口气,“贵妃,好生安抚敦妃。” 舒锦心里瞬间卧槽尼玛,这架势,哪里是我能安抚得了的? 雍正转身便要离去,可走了散步,却突然止住脚步,“朕已叫人接了宁嫔来园子。” 舒锦无语望苍天,您这是还嫌事儿不够大吗? 可她无言反驳,仅剩的儿子死了,难道还能不许宁嫔来看八阿哥最后一眼吗?! 舒锦福了福身子,“还请皇上节哀。” 雍正看着外头阴霾的冬云,语气透着三分哽咽:“朕……竟接连没了四个孩子。” 安贵人、汪常在小产的那两个,还有八阿哥、九阿哥。 的确是四个了。 舒锦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大实话是她万万不敢说的,可她又该说什么瞎话来安慰皇帝呢? 舒锦顿了半晌,却只能干巴巴道:“还请皇上爱惜龙体,节哀顺变。” 喇嘛的念经声、敦妃疯癫的哭嚎声,几乎将她的声音彻底淹没。 但雍正还是听了个真真,他略略回首,眼里有化不开的哀恸,“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错在嗑药啊!舒锦内心哀嚎,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甚至她只能装作没听见皇帝的这句话。 因为——皇帝怎么会有错呢? 舒锦低下头,神色异常谦恭。 但雍正很快就收敛了哀恸了,恢复了往日那肃然冷漠的样子,“八阿哥的丧礼,贵妃且好生操持。” 舒锦立刻不装聋子了,“是,臣妾遵旨!” 目送皇帝远去,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八阿哥已经送入了棺椁中,盖上了棺材盖。 敦妃扑在那小小的棺材上,哭嚎不已,生生哭晕过去。至此,舒锦的耳膜这才略得安生。 看着软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小年糕,舒锦叹了口气,“把她抬回后殿安歇吧。” 临近晌午,第一轮法事总算结束,舒锦也得以抽空回澹宁殿用了个午膳,原想着再稍微打个盹儿的,不成想张守法匆匆来报:“娘娘,宁嫔到了,此刻在敷春殿正闹着呢!您快去瞧瞧吧!” 得嘞,差点忘了,狗皇帝把宁嫔接来了! 宁嫔那不得跟敦妃往死里掐啊! (本章完) 第二六四章、两败俱伤 舒锦披上素色斗篷,乘着翟舆匆匆赶到敷春殿,结果还真瞅见宁嫔和敦妃正掐着呢! 物理意义上的掐! 宁嫔正扯着敦妃的旗髻,弄得敦妃鬓角散落、钗环欲堕,极为狼狈。 不过敦妃也不是个挨打不还手的,她正掐着宁嫔的手腕,把宁嫔雪白的腕子都给掐紫了。 可饶是如此宁嫔仍不肯松手,俨然是要把敦妃的头发连带头皮都给掀下来的架势。 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呲牙咧嘴,双目通红,俱泛着凶悍狠厉之意。 宫女们想要上前分开这二位,却都不敢太过用力,生生是僵持住了。 舒锦黑着脸斥道:“你们俩个还有点嫔妃的样子吗?还不快给本宫松手!!” 敦妃与宁嫔齐齐望了过来,却是双双咬牙切齿,谁都不肯先松手。 舒锦深吸一口气,麻蛋,连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她扫了一眼这正殿,二话不说便抄起了一旁多宝架上的象牙侍女雕像,几步近前,便朝着敦妃与宁嫔的手背上各自狠狠来了一记,并同时大呵:“松手!” 暴力果然是解决问题最迅捷的方式。 舒锦这两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敦妃和宁嫔也痛得齐齐松了手。 两只雪白的柔夷双双青肿,二人亦是疼得俏脸苍白,颇有几分可怜。 宁嫔咬牙切齿,二话不说,便又要冲上去撕扯敦妃,却被贴身大宫女银珠一把保住,“娘娘,您冷静啊!” 敦妃看到宁嫔竟还敢以下犯上,也不由火大,“你这个贱人!”一面怒骂,敦妃扬起巴掌,便要往宁嫔脸上招呼。 而敦妃的宫女却无人阻拦。 舒锦好不容易才拉开了架,怎能叫二人再打起来。 二话不说,一把就攥住了小年糕纤细的腕子,堪堪拦阻在宁嫔脸颊前不过寸许位置,舒锦怒瞪了敦妃一眼:“你有完没完?!” 敦妃气呼呼道:“贵妃娘娘,分明是宁嫔跑来闹事!她以下犯上!” 舒锦深吸一口气,宁嫔能不闹吗?你把人家的儿子给养死了啊!! 短短数月,两失两子,宁嫔不疯才怪! 且看宁嫔,虽被银珠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却是面色凶狠,眼里已然充血,她体弱挣脱不得,便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副模样,倒像是要咬敦妃一口似的。 舒锦不禁掩面,都是雍正惹出来的事儿! 宁嫔此时此刻自是恨不得撕了敦妃,九阿哥夭折了,八阿哥也殁了!她这辈子再没有希望了!! “敦妃!!”宁嫔发出了低哑的嘶吼,“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八阿哥!!你这个刽子手,你竟还有脸活着!!” 宁嫔如此模样,三分不似人、七分倒像鬼!连敦妃也不由一颤,旋即恼羞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福仪是染风寒去世的!太医们皆可作证!” 宁嫔睚眦尽裂,一双通红的眼珠几乎要迸出,她咬牙切齿道:“是你克死了他!!” 敦妃身子一颤,她瞪圆了双眸,努力摇头,又一把抓住了舒锦的衣袖,“贵妃娘娘,宁嫔疯了!!” 宁嫔早已被恨意所淹没,她嘶吼道:“你克死了你自己的女儿还不够!现在又克死了我的儿子!!敦妃,我就算死了,也绝不会放过你!” 敦妃一瞬间浑身竟僵住,她颤抖着看向贵妃耿氏,眼里泪水在打转,“不、不是的,贵妃娘娘,我没有!不是的……福佑……福佑不是我的克死的……” 敦妃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细弱的身躯颤颤巍巍,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舒锦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转脸便吩咐道:“把宁嫔送去春禧堂禁足!” 这两个女人,绝对不能搁在一块儿! 已是疯魔之态的宁嫔被宫人生生架了起来,然而宁嫔还在嘶吼,“敦妃,你就是个丧门星!!你克死了福佑公主!又克死了我的弘晁!你怎么还不去死!!” 恶毒的声音在敷春殿回荡着,亦回荡在敦妃的耳中。 舒锦正琢磨着该如何宽慰敦妃,却见敦妃嘴角已经蜿蜒下了一抹血红。 下一秒,敦妃身躯摇摇曳曳,便噗通软倒在了地上。 舒锦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她送回后殿吧。” 舒锦把宁嫔关在了春禧堂,却关不住她那张嘴,宁嫔日夜咒骂敦妃不休,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 而敦妃吐血后怔怔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人却是浑浑噩噩,嘴里不停地念着“福佑”、“福仪”…… 可见宁嫔的话对她产生了何等厉害的暴击。 等到八阿哥送去皇陵安葬,整个园子已经是议论不休。 舒锦虽一早传话,叫懋妃和谧嫔不要掺和其中,但敦妃在宫里人缘实在是太差了,底下一些小嫔妃还是跟着嘴碎,甚至有嘴毒的,已经给敦妃扣上了“刑克子女”的帽子。 舒锦只好拿出雷霆手腕,把几个嘴巴不安生的小嫔妃传召到澹宁殿,黑着脸训斥了一通,又罚了俸禄,这才止住了流言。 幸而如今闹事的只是几个没靠山的小嫔妃,凭她的威势方才管得住。 只是“刑克子女”这种话,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帝耳中,甚至怕是传到了他心里。 “朕昨儿去看过敦妃了。”雍正带着一脸疲惫来到澹宁殿,“她不太好……” 舒锦屈了屈膝盖:“都是臣妾不好,未能操办好八阿哥的丧礼。” 作为管家婆,舒锦也只好第一时间认错,哪怕这破事儿其实是眼前这个狗皇帝搞出来的。 雍正摆了摆手,“倒也不能怪你。” 舒锦:算你还有点逼数! 雍正揉了揉疲乏的眉心,目中满是怆然,“年氏神志有些不清,见了朕,又哭又嚎,着实是没点做妃子的样子。” 舒锦婉言道:“敦妃只是过于伤痛,还请皇上见谅。” 雍正无力地长叹了一口气,“弘晁……朕记得他生下来的时候很是健壮,他不该这样福薄的。” 还不是因为嗑药磕多了! 只是这种大实话,舒锦无法宣之于口,只得道:“年幼的孩子,本就不似成年人健壮……一不留神,便有夭折之险。” 雍正默然良久,才忽的道:“朕这几日时常在想,年氏……是不是她太过福薄,所以她膝下的孩子才总是养不大?” 舒锦不由一震,狗日的,你说的是人话吗?! 虽说八阿哥的死,敦妃的确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责任!但福佑公主,真的就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皇上多心了。”舒锦连忙道。 雍正深吸一口气,“年氏这副样子,也没法见人,就让她呆在敷春殿好好养着吧。至于宁嫔,她也是可怜,朕无意怪她,便继续拘在春禧堂吧。” 这是要把敦妃和宁嫔都关起来的意思。 “是,臣妾明白,敦妃和宁嫔都需要好好静养。”舒锦如是道。 如此一来,算是两败俱伤吧。 (本章完) 第二六五章、皇长孙永珅 雍正十年这一整年似乎都不大顺,敦妃和宁嫔各自“静养”,但没了这二位争宠,雍正反倒是更无心眷顾后宫了。 连失两子的雍正约莫也是身心俱疲,偏生前朝还有那么多繁琐事物需要他去打理,为了打起精神,自然只能吃更多的丹药。 好在这一年冬天,宫中总算又有了喜讯——别误会,不是嫔妃有喜,而是三阿哥的侍妾田氏有喜了。 且田氏这一胎怀得十分顺遂,翌年初秋便诞下一子。 算来,便是妥妥的皇长孙了。 这叫舒锦不免有些古怪,合着弘时有儿子啊…… 这个孩子的平安诞生,的确给宫中添了几分喜庆,雍正的心情也有所好转,还亲自给这个孩子赐名永珅。 虽不是什么贵重的字眼儿,但也算是难得了。 喜得金孙,最欢喜的自然还是当属李贵人。 因位份之故而鲜少走动的李贵人,这一日打扮得鲜艳华贵来到舒锦的澹宁殿,那张不复青春的老脸上亦是喜气洋洋。 “贵妃娘娘,永珅如今已经满月了。”李贵人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 宫中有健康的孩子降生,多少也算是喜事,舒锦也露出笑容道:“恭喜。” 李贵人笑容愈发灿烂,“贵妃娘娘没瞧见,永珅这孩子,白白胖胖,一双手臂跟藕节子似的!别提多喜人了!” 舒锦可以理解李贵人抱大胖孙子的心情,只是她还有一堆宫务要处理呢,“李贵人今日可有旁的事儿?” 若只是炫娃,那还是算了吧。 李贵人笑容里透着三分尴尬,“也不是什么大事……” 哦,所以果然还是有事。 舒锦端然道:“那就直说吧。” 李贵人陪着笑脸道:“嫔妾虽然老了,但毕竟是生养过三子一女的人。董鄂氏到底没生养过,所以永珅这孩子还是养在嫔妾膝下更妥帖些,您觉得呢?” 永珅生母田氏只是个侍妾,所以这孩子满月后就交给了三福晋董鄂氏抚养,倒也合乎规矩。董鄂氏素性端庄,膝下又无亲子,自然不至于亏待了这个孩子。 舒锦挑了挑眉,李贵人这是想跟儿媳妇争孙子啊。 “就算董鄂氏没有生养过,可永珅又不必她亲自照顾,底下有那么多乳母、保姆呢。”舒锦淡淡说。 李贵人脸色有些不高兴,“娘娘,嫔妾只是想抚养孙儿罢了,您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舒锦一阵无语,你莫非忘了你身份?一个贵人,连亲儿子都没资格抚养,还想抚养亲孙?! 舒锦没好气地横了李贵人一眼,“你难道要永珅跟着你住在偏殿?!” 李贵人被这话堵得老脸紫胀。 虽说在园子里,李贵人有自己单独的宫苑,可回了紫禁城,她就只能住在偏殿。 而偏位嫔妃,素来是连皇子都没资格抚养的! 舒锦话里的意思就是你没这个资格! “好了!”舒锦摆了摆手,“一把年纪了,还闹着这些作甚?安安生生回去养老吧!” 李贵人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很想说点什么辩解,却是欲辩无言,喉咙里梗了半晌,却只说出一句:“嫔妾告退。” 李贵人灰溜溜走了,兰若姑姑捧着一堆折子册子奉上,“这个李贵人,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履雪亦小声道:“比起禁足中那几个,她已经算是好的了,怎的还这般不知足?” 是啊,看看熹嫔,至今还幽禁在景仁宫,连亲儿子都见不得一面。 敦妃和宁嫔也关了大半年了,两个人精神状况都不大好。 敦妃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还动不动就病上一场。 而宁嫔,则动不动就大骂敦妃一场,然后也动不动病一回。 这两个病秧子的医药开销还真不小。 舒锦翻了翻这个月的后宫开支,哦豁,又涨了。 不过她不心疼,反正花的都是皇帝的银子。 履雪忍不住嘀咕:“病的时候要吃药,没病的时候也要吃补药……敷春殿的开销比上个月又多了两成。” 舒锦摆了摆手,咔地盖了印,“好歹是个妃主娘娘,这点开销不算什么。”比起小年糕盛宠的时候,这花销算少了。 兰若笑着对履雪道:“娘娘素来宽仁治理后宫,连宫中熹嫔都不曾克扣用度,更何况是敦妃和宁嫔了。” 舒锦又咔咔盖了几个贵妃大印后,忽的道:“对了,皇长孙的百日宴便交给三福晋去筹备吧。这开销……就按照皇子的一半来。” 履雪连忙道:“奴才知道娘娘不喜李贵人,却也没必要这样抬举三福晋。” 舒锦莞尔一笑:“她是永珅嫡母,这事儿交给她也合乎规矩。何况我瞧着她端庄稳重,这些年,三阿哥后院也一直安安生生,没闹过半点幺蛾子,可见她是个能掌事的。这事儿交给她,我也省省心。” 兰若姑姑叹了口气,娘娘您就是想偷懒吧? 舒锦此番偷懒举动,落在那李贵人眼里,便俨然是给三福晋撑腰了。李贵人气不过,便生生……把自己气病了。 舒锦:??? 倒是辛苦了三福晋,一边要照顾永珅,一边还得去给李贵人侍疾,少不得受气又受累。 舒锦这一不留神,倒是做了恶人了。 然后,她这个恶人就遭报应了。 太后病重,她这个不算正牌的儿媳妇少不得麻溜去侍疾! 雍正陛下后宫凋零,妃位不够用,舒锦只得把谧嫔也拎过来一起分担。 瞧瞧这后宫,虽说名义上有三妃二嫔,可敦妃与宁嫔静居养病、熹嫔禁足,六个主位、三个歇菜! 真真是日了汪了。 要命的是这回太后病得还挺严重,万方安和忙做一团,舒锦只觉得人手严重不足,便又把刚刚病愈的李贵人和懋妃宫里的安贵人也拎过来侍疾! 在加上正经孙媳妇董鄂氏也参与进来,舒锦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舒锦算是看出来,太后约莫是大限到了,这一次侍疾格外要紧,她作为贵妃,是万万不能被人挑出不孝的地方来的。 没瞧见,连雍正都几乎日日前来,为太后侍奉汤药么?可见雍正也明白,自己亲娘快挂了,孝顺度再不刷就没得刷了。 (本章完) 第二六六章、太后薨 “皇帝……”病榻上的乌雅太后艰难地撑起身子。 孝子雍正陛下忙不迭上手搀扶,并往她身后塞了几个软枕,今日的雍正显得格外有耐心,“皇额娘,儿子在。” 乌雅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年轻的长子,只觉得有些恍惚,她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去摸皇帝的额头,却又缓缓落下,她语调有些哀沉:“皇帝好像生了白发了……” 雍正默然片刻,才抬眼看着自己的鬓发苍苍的母亲:“皇额娘今日才发现儿子已有白发吗?” 舒锦此时此刻就侍立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她原本该提醒太后用药,但现在……看这气氛,她还是装哑巴比较好吧。 雍正似乎是嗑药那年就有了白头发了,只是一直戴着各种帽子,不易发现罢了。 但亲娘一直没发现,可见对这个儿子漠视到了何种地步。 “是么……”乌雅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哀家却只记得你年富力强的样子……”年富力强,也无比强硬。 雍正语气有些生冷:“皇额娘说笑了,谁又能永远年富力强?朕也是会老的。” 乌雅太后也听出了自己的皇帝儿子语气不善,却是不由笑了:“皇帝是天子,有上天庇佑。不像哀家,才真真是老了。” 乌雅太后的确是老了,鬓发如霜,眼角眉梢都堆满了皱纹,笑容里都带着凄凉。 雍正一时默然。 舒锦见状,这才开口道:“太后,药已经不烫了。” 雍正抬手道:“朕来服侍太后用药。” “是!”舒锦忙将药碗双手递给皇帝。 雍正接过药碗,便先舀了一勺送入自己口中,“的确已经不烫嘴了,皇额娘用药吧。” 乌雅太后却抬手拨开了药碗,虚弱的脸上却透着几分强硬,“哀家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里有数。今日能撑着身子与皇帝啰嗦几句,想来不过就是回光返照罢了。” 雍正皱了皱眉头,“皇额娘不要说这种话,药是好东西,喝了身子才会好。” 这话倒像是哄小孩,只是皇帝的语气生冷僵硬,是一点哄人的架势都没有。 舒锦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你丫的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点的话? “皇帝……”乌雅太后的眼眸一瞬间软了下来,“哀家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怨哀家。” 雍正老脸一沉,似乎猜到乌雅太后想说什么,便将药碗塞给贵妃耿氏:“药有些凉了。” 舒锦心知接下来的话,她怕是不方便听,便麻溜屈膝道:“是,臣妾这就下去热一热。” 然后飞快撤出了太后的内寝殿。 候在外间的正是谧嫔李氏,看到舒锦手上的药碗,不免狐疑:“这药……” 舒锦把药碗交给底下宫人去热,嘴上道:“太后和皇上要叙母子情分。” 谧嫔瞥了一眼通往内寝殿的珠帘,皇上和太后?哪来的母子情分? 让皇上和太后单独相处,怕是要吵起来…… 谧嫔扫了一眼四周,方才低声问:“不会牵累咱们吧?” 舒锦耸了耸肩,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后若是临死前跟皇帝服个软,其实对谁都好。就怕老太太临死了还要扎一扎雍正的心…… “做好咱们该做的事便是了。”舒锦说了句废话。 谧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兰若姑姑捧着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娘娘,药热好了。”她朝内寝殿瞥了一眼。 舒锦只得道:“太烫了,放一会儿再说。” 这个时候,傻逼才进去。 “是。”兰若姑姑忙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月牙几上,然后静默侍立在舒锦身侧。 舒锦默默瞅着一旁的西洋摆钟,时间才走过了区区两刻钟,便听得内寝殿传出“哐啷”的声响,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旋即,便见雍正顶着一脸汹涌的怒火从里头走了出来。 舒锦与谧嫔忙不迭躬身见礼。 雍正仿佛有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可发,他冷眼扫了一眼外头众人,才沉声道:“太后薨了。” 舒锦与谧嫔二话不说,忙不迭跪下,宫人们亦是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舒锦俯身道:“皇上节哀!” 雍正深吸一口气,“贵妃,好生服侍太后更衣。”撂下这句话,雍正便大步而去。 舒锦与谧嫔互视一眼,忙不迭起身奔入太后的内寝殿,果不其然,太后已经薨了,只是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甚至还维持着愤怒的表情。 可见是临终前,母子不欢而散。 用脚指头想想,临死了,太后还想着道德绑架皇帝,想要皇帝放了她小儿子。 可惜雍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宁可把亲娘活活气色,也不肯遂了她心愿。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秉性,你丫的不清楚吗? 舒锦叹了口气,忙不迭吩咐宫人将皇太后的朝服冠冕取来,和谧嫔一起,趁着太后身子还未僵硬,将这华贵繁琐的朝服一层层穿上。还有那张死不瞑目的老脸,舒锦只好手动揉搓,帮她闭上眼睛,再挤出个安详的微笑来。 谧嫔看在眼里,不免愕然:贵妃娘娘一点都不带怕的吗? “看我作甚?拿脂粉来。”病死的人,脸色可是很难看的,少不得化个妆。 “是!”谧嫔只觉得头皮发麻。 懋妃与其他一众嫔妃闻讯赶来的时候,舒锦和谧嫔已经把老太后的遗容捯饬得相当不错了。 华贵的朝服冠冕,衬得这位太后娘娘端重贵气,红扑扑的胭脂显得太后遗容不但不憔悴,反而透着温婉和慈祥。乌雅太后端正地仰躺在锦榻上,宫女正将绣满佛经的锦被被覆在她身上。 死都死得这么奢侈。 舒锦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似乎有当入殓师的潜质。瞧太后这遗容,化得多好啊,像人还活着似的! 于是领着众人在乌雅太后遗体前叩了头,然后对懋妃和谧嫔道:“你们在此守着,我去跟皇上请示一下丧仪事宜。” 这可是国丧,怎么安排,还得皇帝发话。舒锦觉得,八成又得请丧礼专业户郡王出马了。 懋妃颔首,“太后娘娘去得倒是安详。” 舒锦:…… 谧嫔:…… 懋妃:???我说了错什么了吗?? (本章完) 第二六七章、山中自此无老虎 九州清晏殿的书房,光线昏昏,舒锦有些看不清雍正的容颜——好吧,她也不敢抬头去看。 “太后娘娘是含笑而终的,还请皇上节哀顺变。”舒锦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工作。 你让我去伺候太后更衣,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阴影中的雍正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贵妃做得很好。” “太后娘娘的丧仪——”舒锦小心翼翼请示。 雍正幽幽叹了口气,“明日发丧,朕会命履郡王主持。贵妃管束好后宫便是。” 舒锦松了一口气,“是,臣妾遵旨。” 虽说是明日发丧,但太后既然薨了,今晚就得有人守灵。舒锦作为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自然逃不了,不过她还是偷了个懒,安排自己前半夜守灵,懋妃领着几个小嫔妃守后半夜。 从明日开始就得跪灵了,一跪就是七天,不好好睡个觉,哪里熬得住? 说实在的,跪灵的内命妇实在有点少,敦妃和宁嫔那神志状况,舒锦也不敢放出来。还有幽禁在紫禁城的熹嫔……舒锦是傻了才提她。好在贵人以下的小嫔妃不少,也能充充数。 在加上一溜串皇子公主,倒也一屋子人,呜呜呀呀哭一场,倒是挺有氛围。 可惜这一个个,眼泪都是用浸了姜汁的帕子给激出来的。 可怜的丰克里宜尔哈小公主,一双眼睛都被懋妃给搓红了,活像只小兔子。 履郡王作为丧礼专业户,把乌雅太后风光体面地送走了。 然后,雍正就卸磨杀驴了。 雍正以贪污内务府款银为由问罪履郡王。 其实这事儿吧,倒也不算污蔑。 可平心而论,这丧礼想要办得体面,又怎么可能开销不超支?人家履郡王又没塞进自己腰包! 雍正这纯属鸡蛋里挑骨头。 反正太后百日国丧未过,就把履郡王的给抹成了多罗贝勒。 舒锦忍不住为这位怨种弟弟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话说这个十二爷不过就是当年把钮祜禄氏的姓氏搞错了,雍正至于这么记仇吗? 舒锦忍不住苦思冥想,是不是前世……也就是历史上的履亲王干了什么坏事? 嗯……好像跟弘时有关? 记得原本的历史轨道上,弘时给八爷允禩求情,结果惹恼了雍正,把弘时割除红带子,然后送去履亲王府上教养?再然后弘时就挂了。 貌似因此,有人怀疑是雍正杀子。 舒锦倒是不这么觉得。 别看雍正狠毒多疑,可重生一回,却也没把弘时怎么滴了,倒是先嘎了八爷永绝后患。如今处置十二爷,倒是也有几分杜绝后患的意思了。 莫非……历史上的履亲王暗中投靠了弘历,所以暗搓搓弄死了弘时? 可若真是如此,以雍正性子,怎能容履亲王活命? 这位十二爷肯定不敢直接动手害死皇子,但却可以刺激、引导,让弘时自己绝望而死。 如此一来,就顺理成章了。也难怪这位十二爷在乾隆朝一度辉煌,还坐到了亲王的位子。 这么说的话,弘历岂不是又少了一根臂膀? 对她和弘昼而言,是一桩好事喽? 这一日雪后初晴,懋妃与谧嫔来到舒锦的澹宁殿吃茶。如今正值国丧,舒锦的澹宁殿除去了许多华美的装饰摆设,连幔帐都是素色的。 懋妃徐徐饮了一口奶茶,不免抱怨道:“太后薨的那日,你们也不告诉我实情!我就觉得奇怪嘛,太后怎么可能安详而终?” 舒锦笑了笑:“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哪里能明说?” 谧嫔也掩唇笑了,“就是就是!如今人人都称赞皇上孝顺、太后慈祥,母子最终冰释前嫌。” 懋妃老脸微微发胀,“算了算了,这事儿以后不提了。” 舒锦心道,明明是你提起来的。 懋妃敲了敲自己的膝盖,“起码自此之后,咱们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不用担心那日太后又病了,她们又得去侍疾挨训。 是啊,后宫里最后的boss挂了,山中自此无老虎,舒锦这个贵妃完全可以充大王了。 谧嫔忽的低声道:“我听说,宫里的熹嫔抄了不少血经为太后超度,还叫四阿哥送去了皇上跟前呢!” 舒锦忍不住发笑,她这是无用功。 懋妃亦道:“我听说,皇上叫人赏赐了熹嫔一本手抄的佛经,皇上……是不是打算宽恕熹嫔?” 舒锦淡淡说:“皇上这是觉得她抄经抄得好,让熹嫔继续抄的意思。” 懋妃:…… 谧嫔:…… 舒锦莞尔一笑:“熹嫔怕是被那些母子冰释前嫌的鬼话给诓了!”却也不想想,太后和雍正是大半辈子的宿怨了,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化解的? 只是皇帝也不好明着责怪熹嫔的“孝顺”,只好用这种法子敲打熹嫔。 谧嫔不由想到太后临终前那可怖的样子,不由颔首,“熹嫔那是没瞧见太后临终时候的样子,啧啧!” 懋妃:所以太后临终前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就我不知道是吧?! 懋妃一脸的闷闷不乐。 谧嫔忍不住道:“姐姐没瞧见也好,省得被吓得睡不着觉。” 懋妃嗔道:“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谧嫔一阵无语,你是没瞧见贵妃当时对太后的遗容如何上手捯饬…… 舒锦无奈地道:“不是说不提这茬儿了吗?” 懋妃不由噎住。 这时候,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敷春殿那位……想见您。” 舒锦一脸古怪,小年糕想见我,我就得去见她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后,老娘我这才清闲几天啊?她又要惹什么事? 张守法低声道:“敦妃……怕是快不成了。” 舒锦愕然,小年糕快挂了? 懋妃掀了掀眉毛,露出几分晦气之色,“她那身子骨,能撑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 舒锦沉默了片刻,“她为何想见我?这个时候,她难道不想见见皇上吗?” 张守法道:“敷春殿倒是未有这般请求。” 谧嫔皱了皱眉:“她莫不是临死了,还想着算计贵妃娘娘吧?” 舒锦苦笑了笑:“那倒是不至于,本宫又不曾亏待了她。” 懋妃点头道:“是啊,她幽禁这一年,你可没短过她的吃穿嚼用,什么人参灵芝的也都是敞开了给她用。”——要不然敦妃那身子骨也撑不到现在。 舒锦叹道:“罢了,本宫便去瞧瞧她好了。” 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又是这般年轻的岁数,也是怪可怜的。 (本章完) 第二六八章、敦妃,薨 冬日的敷春殿早没了牡丹盛开的盎然景象,一切繁华仿佛都被冬雪所掩埋。 殿外的积雪尚未清扫,舒锦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前行,幸好花盆底鞋这种反人类的鞋子倒是蛮适合雪地的,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留下一串马蹄般的印子。 深冬虽寒,但敷春殿中的炭火倒是还算充沛,进得殿中,舒锦便解了外袍,交给兰若拿着,履雪和大宫女书香则忙不迭为她拍打着脚上、裙摆上的雪。 舒锦也略理了理衣襟和妆容,这才在履雪搀扶下缓缓走进了敷春殿的内寝殿。 殿中焚了极好的龙脑香,但依然不足以驱散苦药汁味儿,轻罗幔帐被金钩勾起,床榻上是一个单薄瘦削的女子,那张昔日白皙如玉的脸蛋如今显得分外憔悴,但依然不失美丽动人。 在看到舒锦的一瞬间,敦妃眼里仿佛依稀有了亮光,“你……来了。” 她仿佛实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友人。 舒锦几步上前,便坐在了床前的扶手椅上,语气寻常平和:“我来了。” 两个人像是说了句废话似的。 敦妃却忽的展颜笑了,“谢谢你,还肯来见我。” 舒锦打量着她那张病若西子的脸蛋,“为什么想见本宫?” 敦妃一怔,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舒锦:这是病糊涂了?? 敦妃幽幽吐出一口气,“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自我入宫,这么多年,我又得到了什么?” 敦妃眼眸里晃动着泪光,“我什么都没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有我的孩子,全都离开了我……” 敦妃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珠,口中继续喃喃:“这个皇宫,冷得叫我彻骨生寒。” 是失了宠,才觉得彻骨生寒吧?你以前得宠的时候,可没这些感悟。舒锦默默吐槽。 敦妃抬眼望着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贵妃,“连皇上,都对我那样凉薄。思来想去,这个宫里,对我唯一心存温善之意的,竟只有你。” 舒锦坦诚地道:“其实我并不喜欢你,只是也不屑于为难你罢了。” 敦妃垂下眼睑,“是啊,我这样的人,除了一副好皮囊,内子里其实也不过就是个贪慕荣华、争名夺利的女子罢了。” 你对自己分析倒是很到位嘛!舒锦默默道。 敦妃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凝望着贵妃耿氏,“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死之后,这宫里绝大多数只怕都会拍手称快,哪怕连皇上……也会很快忘记我,然后再拥抱其他新欢。” 说着,敦妃嘴角不由泛起冷笑,“皇上,呵!” 现在才知道狗皇帝不当人,未免太晚了点。 敦妃咬了咬嘴唇,祈求地看向贵妃:“现在,我只想知道,当初……皇上为什么要绝了我的生育之望?” 敦妃纤细的手已经攥住了舒锦宽大的里貂衣袖,“你就当行行好,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告诉我、为何皇上对我这般凉薄?” 舒锦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眼下内室,并无心腹以外的其他人,她自然也没必要说瞎话了。 “因为皇上觉得你不慈。”舒锦道。 敦妃眼里满是不肯置信,“就因为,我曾故意落水嫁祸谨妃?我熟识水性,我是有把握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才那么做的!这怎么能算是不慈?!” 舒锦沉默了一会儿,旋即道:“还有一个理由——皇上对皇后已经十分不满,他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将皇后彻底幽禁。”——皇后若不犯下大错,何以幽禁至死? 敦妃怔怔失神,“原来如此,原来我也不过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 自然还有前世那生几个死几个的前例……只是这些无稽之谈,舒锦没法告诉小年糕。 敦妃忽然“呵呵”笑了,笑得异常凄凉,“皇后还真是说对了,没有自己的孩子,我的下场又能比她好到哪儿去呢?!” 舒锦不由叹了口气,小年糕虽然讨人厌,但也着实可怜。 敦妃笑过之后,面上只剩悲凉,“贵妃娘娘,您可否告诉我,我……我当真是福薄刑克子女吗?” 这番话,恰恰是彻底击垮敦妃心智的最后一击。 舒锦摇头道:“这种无稽之谈,本宫是从来不信的。” 敦妃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可是,为何的孩子都养不大?福佑尚可说是苏氏所害,可福仪呢?明明没有任何人害他,他明明原本那样健壮,他怎么会夭折?!” 舒锦长叹了一口气,“真相,你恐怕很难接受。” 敦妃瞪大了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有人害了我的福仪?!” 舒锦又叹了一口气,“八阿哥……不该吃那么多丹药。” 此言一出,敦妃愕然失色,她嘴唇开始颤抖:“你是说,那些丹药……害死了我的福仪?!”——而那些药,都是她一颗颗化在糖水中,一口口喂给福仪的!! “不、我不信!”敦妃使劲摇头,“皇上明明也在服用金丹!” 舒锦幽幽道:“你没发现,皇上这些年老得格外快些吗?” 敦妃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禁开始回忆,皇上……龙体的确是大不及从前了,头上的白发也渐渐横生…… 然后,敦妃整个人开始簌簌颤抖,“所以,是我害死了我的福仪?!” 舒锦合了合眼睛,“是皇上,害了他的亲骨肉。不只有福仪,还有九阿哥,还有安贵人、汪常在肚子里的孩子。” 敦妃瞪大了眼,那么多孩子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就夭折,都是因为皇上服用金丹的缘故?! 舒锦低声道:“皇上很难再有子嗣了。” 听得此言,敦妃却忽然笑了:“那是他的报应。” 舒锦忽的想到,雍正晚年不是还添了个幼子吗?虽说英年早逝,但也没有早夭。当真是奇了怪了……该不会是有人绿了雍正吧?? 但转念一想,便觉得这个想法荒谬。难道就不能是人家刘氏踩了狗屎运? 算了算了,晚年幼子,对前朝后宫大局已经没有任何影响,没见连乾隆都厚待这个幼弟吗?她又何须在意? 回过神来,却发现敦妃已经无声无息地躺了下去。 舒锦一愣,睡着了?她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敦妃的脸蛋,但敦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舒锦神色一变,忙去探她的鼻息。 这位病弱美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雍正十一年隆冬,敦妃年氏,薨。 (本章完) 第二六九章、追谥敦肃贵妃 舒锦忙不迭叫敷春殿的宫女伺候敦妃更衣,自己则急忙赶去皇帝的九州清晏报信。 孝恭仁太后的薨逝,让雍正本就心情沉闷,陡然传来这样的丧讯,让这位已显老态的皇帝陛下的眉头不由更深了几许。 “她竟这般福薄……”良久之后,雍正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舒锦躬身道:“那这丧礼——” 雍正长长吐出一口气,“毕竟侍奉朕一场,便追谥敦妃为敦肃贵妃吧。” 小年糕活着的时候蝇营狗苟,却始终无法坐上贵妃的宝座,死了之后,倒是轻而易举封了贵妃了。 “是,敦肃贵妃九泉之下想必也会感念圣恩的。”——才怪!舒锦默默补充了一句。 “朕累了,丧礼你看着办便是了。”雍正满面疲惫之色。 没了丧礼专业户,舒锦这下子只能自己受累了。 好在这些年,也旁观了不少丧礼,再加上小年糕毕竟只是嫔妃,丧礼不及太后、皇后那样隆重。再加上如今又是国丧期间,自是不必隆重大办。 这一年的寒冬,送走了孝恭仁太后乌雅氏、又送走了敦肃贵妃年氏,这年节自是过得没有半点年味。 好在雍正十二年的春天早早到来,也算是渐渐散去了阴霾。 至此冰消雪融之际,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送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贵妃娘娘,宁嫔……已经病日膏肓,她想见您。” 舒锦:??? 这一个个的,临死了都想见老娘? 这是把老娘当成临终关怀师了吗?? 去年冬天,忙活着太后的丧礼、忙活着小年糕的丧礼,又忙活完年节,如今总算能清闲两天了,又轮到宁嫔了是吧? “本宫不想见她。”舒锦没好气地道。 死就安安静静死去呗! 非要学小年糕,死在老娘跟前?! 陈福尴尬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没过几天,张守法滴溜溜跑来汇报春禧堂的消息,“娘娘,宁嫔她——” “死了吗?”舒锦略微抬了抬眼皮。 张守法讪笑道:“还没呢,这几日,宁嫔整日叫骂,对您很是不敬。” 舒锦:??? 张守法近前低声道:“她怨您偏心。” “我偏心?!”舒锦头上的问号更多了。 张守法点了点头,“她说您偏心年氏,年氏临终前,您特特去送了行,如今她快死了,您却不肯去瞧她一眼。宁嫔又哭又闹,弄得春禧堂很不像样。” 舒锦无语凝噎,我特么是欠了你不成?! 而且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争的?! 这个宁嫔,果然脑子瓦特了。 “不用理会她。”舒锦摆了摆手,将死之人罢了,不值得置气,也不值得费心。 舒锦未加理会,宁嫔病病歪歪,疯疯癫癫,一副将死不死的样子,倒是熬过了这一劫,又多活了三年,才去找小年糕。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春日的圆明园风光甚好,这一日与懋妃、三公主同游武陵春色,看落英缤纷,前阵子被宁嫔搅合坏的心情,这会子总算豁然敞亮。 丰克里宜尔哈当真是愈发娇俏可爱了,穿着粉嫩的旗服穿梭在花间,笑声宛若银铃铛般回荡。 懋妃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前些日子重修玉牒,丰克里总算是记在了我的名下,我这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了。” 此事皇帝早已发过话,只是懋妃一直担心有变。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一旁谧嫔忙道了声“恭喜”,旋即又道:“我听说,八阿哥被记在了敦肃贵妃名下。” 懋妃蹙了蹙眉,有些不喜。 舒锦笑道:“人都没了,还计较这些作甚?” 谧嫔低声道:“春禧堂的宁嫔可计较得紧呢,又是发了好一通疯癫呢。” 舒锦一愣,宁嫔身在禁足,她是如何知道的? 舒锦打量着谧嫔,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呀!” 谧嫔嗔道:“他竟背后数落贵妃娘娘的,娘娘这些年可从未亏待她过!”——不过就是前阵子,没如她所愿,便背地里叫骂不已!当真是白眼狼。 懋妃也哼了一声,“前阵子她病得那么重,我还以为她不行了呢,没成想,还能中气十足骂人!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其实这些后宫的女子,又能有多祸害呢? 明明雍正狗皇帝才是最大的祸害,而且特么滴还挺长寿的! 谧嫔笑道:“皇上这又是追谥年氏贵妃、又是改八阿哥玉牒的,着实把宁嫔气得半死呢。” 懋妃也笑了:“年氏活着她比不过,死了就更没得比!” 舒锦笑着摆手:“好了,你们理会宁嫔作甚?她也不过就是个幽禁到死的命数罢了。” 谧嫔撇撇嘴:“身在幽禁,却衣食无缺,也太便宜她了!” 虽然宁嫔没点安宁劲儿,舒锦却也不至于短了她的用度,她转脸看着簌簌吹落的桃花,忙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天暖了,如今的后宫,也已是她的天下,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咱们三公主又长高了,模样也愈发标致了。”舒锦笑眯眯道。 懋妃一脸甜蜜,“是呢,去年的衣裳如今又不能穿了,养个女儿,开销可真不小呢!” 舒锦与谧嫔都忍不住咯咯笑了。 懋妃老脸微红,忙转移话题:“对了,五阿哥也不小了,贵妃可给他预备好了屋里人了?” 听得此言,舒锦宛若被雷劈。 屋里人?! 她嘴角抽搐,“弘昼还小,怎可耽溺女色?再缓缓几年吧。” 懋妃嗔笑:“你这个做额娘的,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儿子!也是弘昼乖觉,身边宫女一概不沾染。你也不瞧瞧四阿哥身边,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早就被收了房了!” 舒锦黑线了,果然是乾隆么……现在就显露出来贪花好色的本质了? 不行,她可得严厉管束这弘昼,不能叫他跟着学坏了!! 与懋妃谧嫔辞别之后,舒锦便召见了弘昼身边的掌事姑姑含霜,亲口吩咐她,将弘昼身边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都调往别处,然后添上些伶俐的太监、老成的嬷嬷。 “动作别太明显,一波波来。”舒锦特意叮咛道。 含霜也跟个间谍似的,重重点头,“娘娘放心,奴才会小心行事,不会叫阿哥察觉的。” 舒锦:肿么感觉我像是在做坏事?! 总之,在舒锦和含霜姑姑的严防死守下,五阿哥弘昼苦哈哈读书,被迫谨守男德、保持着金贵的处男之身。 (本章完) 第二七零章、雍正十五年 一晃眼,已经是三年光景。 雍正十五年仲春,皇帝御驾甫一抵达圆明园,便在勤政亲贤殿举办了隆重的经筵。 本朝经筵讲官,素以饱学的内阁学士、翰林学士充任,六部尚书等官侍班,主要为皇帝讲授儒学,乃是朝廷盛典。这样的盛典春秋两季每月要举办三次,自雍正登基以来,十五年不辍,也算是做足了姿态了。 这一场经筵,却与往常不同些,因为雍正令年长的三个皇子也旁听经筵。 懋妃重重扇着手中的团扇,“这三阿哥都二十好几了,皇上还把他留在宫里,如今又叫他旁听经筵,这是什么意思呀?!” 舒锦倒是很淡定,“只是旁听而已,又不是列朝听政。” 谧嫔忧愁地叹了口气,“贵妃倒是沉得住气!这三阿哥便罢了,要紧的是那四阿哥!” 舒锦道:“他们俩都比弘昼年长,连弘昼都参加经筵了,没道理不叫两个哥哥去。” 懋妃和谧嫔互视一眼,这年岁上,五阿哥的确是吃了些亏啊…… 懋妃低语道:“我听说,李贵人和怀恪公主闹得有些不愉快。” 舒锦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李贵人这是想让女儿女婿帮儿子一把,可惜怀恪公主于额附顾琮关系冷淡,早已是各过各的。怀恪公主本就不指望亲弟弟成什么气候,在加上顾家……本就是皇帝的纯臣,怎么可能掺和到夺嫡中去? 一来二去的,李贵人便怨上这个长女了。 舒锦道:“大公主也怪不容易的。” 懋妃冷笑道:“我看呐,这三阿哥早就有了野心了!” 谧嫔亦道:“三阿哥母族微末、妻族袖手旁观,顾家父子又是纯直之臣,自是成不了气候。还是四阿哥更叫人头疼些。” 懋妃眉心一沉:“熹嫔、钮祜禄家,若是在叫他娶上一个世家大族的福晋,的确会比三阿哥更棘手。” 历史上的弘历可不就是娶了富察氏为嫡福晋么。 历史的惯性依然存在,舒锦也觉得,雍正不至于恶趣味地给儿子换个老婆、叫上辈子的儿媳妇嫁给他人。 雍正再厌恶弘时,不也还是照旧叫他娶了董鄂氏吗? 话说,弘昼福晋是谁来着? 反正门第不是太高。 舒锦倒是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亦不觉得,娶什么福晋,就足以左右储位了。 譬如雍正自己,夺嫡的时候也没怎么仰仗岳家。谁来做太子,拍板的最终还是皇帝。 在这个中央集权到巅峰的时代,皇帝的意思,可以压过一切。 所以舒锦不怕弘历娶什么高门福晋,亦不会阻拦。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舒锦定定道,“今日的经筵,皇上对年长诸子一视同仁,只怕是存了试探之意。” 试探她这个贵妃,能否容得下诸子。 别看雍正屠戮手足一点都不手软,可他比谁都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同样的事情也上演在自己儿子身上。 弘历再不好,起码她善待了弘昼、弘曕。 “试探?”懋妃与谧嫔面面相顾。 良久之后,懋妃才低声问:“试探谁?你这个贵妃?” 舒锦重重颔首,“这三年,后宫虽然安生,但也几乎是咱们的天下。”她这个贵妃,已经无人制衡。 懋妃脸色一沉,“贵妃这些年做得还不够好吗?连景仁宫幽禁的熹嫔都不曾苛待半分!皇上还要什么好疑虑的?!” 皇帝本就是多疑的生物,面对雍正的怀疑,舒锦一点都不意外。后宫一人独大的局面,虽非舒锦刻意营造,但弘昼的确被捧到了诸子最贵的位子上。 如今已经是雍正十五年了,在知道自己寿数的前提之下,雍正只会越来越焦虑。 这些年,舒锦也一直默默数着日子,雍正越来越老,她自是越来越开心的。开心之余,不免更加忧虑弘昼的将来,熹妃被幽禁,虽说是她咎由自取,可舒锦与熹嫔母子到底还是走到了对立面。 若是不能赢,舒锦可不觉得历史上的乾隆还会那样善待弟弟。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弘昼也没有退路。 正因为知道这点,懋妃和谧嫔才忍不住替她焦急。 可越是如此,越是要冷静。 舒锦眯了眯眼睛,“皇子们都大了,或许我该找个机会,请皇上复熹嫔和李贵人昔日位份。” 懋妃和谧嫔都瞪大了眼。 舒锦轻笑道:“放心,介时我会在皇上面前为谧嫔也请封妃位。毕竟弘昕也渐渐大了。” 她必须贤德,甚至以德报怨,才能换来雍正的信任。 但也不能独独只便宜了旁人,这些年,谧嫔一直消极怠工,既不争宠、也不固宠,实在叫她没法子往上扶一把。 如今,的确是个好机会。 谧嫔急忙道:“娘娘,嫔妾是嫔还是妃并不打紧,可您怎么能为李氏和钮祜禄氏请封呢?您就不怕养大了她们的野心?” 舒锦淡淡说:“她们的野心,不会因为位份低微而泯灭。与其等皇上提及此事,倒不如我主动。” 掌握主动权,才能规划下一步。 她要做的,是不出错。 只要不出错,她就能稳赢。 而她需要尽心应对的人,也早已不是李氏、钮祜禄氏,而是——雍正! 懋妃幽幽叹了口气,“你这个贵妃当得,当真是不容易。” 舒锦笑道:“这后宫里,谁又是容易的?” 送走了懋妃和谧嫔,舒锦便开始着手处理宫务,如今后宫人少是非少,处理起来自然也格外轻松些。 这时候,张守法近前低声道:“娘娘,宫里熹嫔又偷偷跟钮祜禄家联络了……” “哦?”舒锦挑眉,这些年,熹嫔一直就没断过和母家的联系,这几年甚至跟钮祜禄氏主家也搭上了。 “好生监视,不必阻拦。”舒锦照旧如此吩咐。熹嫔的举动,连她都瞒不过,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呢。 也正因为这些年小动作,雍正才一直没有宽恕熹嫔,生生把她关了四年多。其间四阿哥多次求情,皆是无果,还遭到皇帝多次申斥。 张守法低声道:“这一次,熹嫔想让钮祜禄家主家帮着做媒……” 开始筹谋弘历的婚事了? 舒锦挑了挑眉,好啊,接下来有得热闹了。 (本章完) 第二七一章、四妃重立(上) 披着暮色,雍正驾临澹宁殿。 “臣妾恭迎圣驾。”舒锦还是一如往日,着一身宽松的湖蓝色云锦旗服,丰盈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打量着又老了几分雍正皇帝,觉得自己距离守寡的好日子又近了一步。 雍正审视地扫了耿氏一眼,还是那富态温婉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哪怕独揽后宫大权这些年,德行上亦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平心而论,耿氏比钮祜禄氏强了太多。 他本不该有所疑虑,可耿氏与钮祜禄氏……到底是生了龃龉的。 雍正倒是不在乎钮祜禄氏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儿子的死活。 哪怕那是个晚年昏聩的孽障。 舒锦照旧亲自捧了茶给雍正,“今日经筵,弘昼没有出岔子吧?” 雍正徐徐抿了口茶,才道:“弘昼……很好。”这几年,也愈发稳重了,才学不逊色弘历,骑射还略胜一筹。 雍正忽的又道:“弘时和弘历也还不错,尤其是弘历,小小年纪,对《尚书》的造诣颇深,跟几个翰林学士谈论得很是投机。” 舒锦忙微笑着说:“四阿哥才学出众,都是皇上教得好。” 雍正打量着耿氏脸上堪称无懈可击的笑容,他缓缓点了点头,“才学还在其次,要紧的是,他十分孝顺。” 弘历对钮祜禄氏的孝顺,倒是不掺假!雍正心里忍不住冷笑,就是不晓得对朕有几分孝顺! 舒锦暗道,果然还是提到了熹嫔了啊。 舒锦忙道:“熹嫔妹妹幽禁四年有余,在景仁宫一直专心礼佛,可见她是知道悔改了。如今四阿哥也大了,皇上是否考虑宽恕熹嫔?” 雍正眼底划过一抹错愕,耿氏竟是毫不犹豫就为熹嫔开脱?雍正眼底沉了沉,“你难道忘了,当初熹嫔可是想嫁祸于你。” 舒锦道:“是,但毕竟只是未遂。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臣妾连宁嫔都能宽恕,不予计较,何况是多年姐妹的熹嫔了。” 说着,舒锦又福了福身子:“何况四阿哥大了,眼看着就要娶福晋了,皇上总得叫儿媳妇见见婆母吧?” 舒锦又正色道:“所以,臣妾想请皇上将熹嫔接来园子,并复她妃位。” 这一瞬间,雍正的心情是复杂的,耿氏当真能做到以德报怨? 舒锦见皇帝不言语,又低声道:“还有三阿哥也成婚这么多年了,李贵人的身份也着实尴尬,皇上既然有宽恕旧人之心,不若也复她齐妃之位吧。” 雍正还真没想过复李氏位份,眼底不免有些愕然,“你是真心的?” 舒锦温婉一笑:“是,臣妾蒙皇上信重,以贵妃之位掌后宫多年,难道还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雍正一时竟无言。 舒锦眼底一转,便趁机道:“自敦肃贵妃故去之后,这后宫高位便诸多空悬,臣妾以寒微之身忝居贵妃之位多年,时常觉得心有不安。说到底,臣妾也只是为皇上生了一个阿哥而已,谧嫔又何尝不是如此?皇上若有心大封,何不叫四妃齐全?” 这样的贤德,叫雍正更是没话可说。 良久之后,雍正微微颔首,“这宫里,的确许多年都没有大封了。” 舒锦忙点头:“是啊,皇上许多潜邸旧人,都十多年不曾晋封了呢。” 雍正自是不怎么记得什么潜邸旧人了,便道:“那贵妃便拟个晋封的单子吧。” 这是把底层嫔妃晋封的权利交给了舒锦,默许她借此收买人心的意思。 “是,多谢皇上信任,臣妾一定仔细斟酌。”——还斟酌个啥,不就是晋封大派送吗,人人有份、雨露均沾就是了。 就算晋了位份之后,后宫开销大涨,那花也是雍正的钱!拿雍正的钱给自己做人情,无疑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舒锦翌日就把懋妃和谧嫔都给叫了来,把后宫的老嫔妃一个个罗列了出来,官女子封答应、答应晋常在、常在晋贵人,贵人就拟封个嫔——哦,李贵人不一样,她复位齐妃。 “给安贵人嫔位?皇上能准吗?”懋妃虽然也同情安贵人的遭遇,不介意她出去当个主位娘娘,可皇上因当年小产之事,便彻底冷落了她,怕是不会同意。 舒锦“唔”了一声,“别人都晋封,我道理不给她请封,至于准不准那就是皇上的事儿了。” 反正人情要发下去。 懋妃瞬间了然,旋即苦笑,皇上八成不会准。 “你们帮我瞧瞧,这下子没有漏了谁吧?”舒锦指着那一大串的名单问。 懋妃也谧嫔才仔细看了一遍,谧嫔笑道:“贵妃娘娘好记性,连两个官女子都算在内。”——她宫里也就一个官女子和一个答应,分别晋了答应和常在。倒是懋妃姐姐宫里,多了一串贵人、常在,安贵人的嫔位怕是没戏。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宁嫔,晦气人一个,自是没必要列入。 名单的最前头的,便是熹嫔复封为熹妃、李贵人复立为齐妃、谧嫔晋谧妃,然后是安贵人为嫔,汪常在、郭常在、常常在、顾常在、张常在等人封为贵人,马答应、春答应、伊答应、云答应、吉答应等一溜串小答应封常在,还有刘官女子、高官女子封答应。 仔细核实过后,舒锦便亲自将名单送去了皇帝的九州清晏殿。 这密密麻麻的好几页,雍正自是也懒得仔细看,可再不仔细,也看到了安氏为嫔、汪氏封贵人几个字样。 雍正眉头一簇,便拿起朱笔将这二人划去。 舒锦叹了口气,真倒霉,位份大派送这么好的机会,愣是上不了车。 “你这个贵妃倒是会做好人,什么人都列进来!”雍正颇有几分不悦之色。 舒锦讪讪陪笑,“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想到耿氏先前的宽宏贤德,雍正倒也不疑有他,“罢了,就这样吧。朕回头便下旨,把熹嫔接来园子,然后再叫内务府选个日子,一并晋封便是了。” “是,臣妾会好生筹备。” 如此,大封事宜算是就此敲定。 舒锦自然也不会白白做了好人,她拟的大封名单,不动声色叫人散布了出去。 所以,本就身在园子的李贵人闻讯便赶来了。 (本章完) 第二七二章、四妃重立(下) “贵妃娘娘!”李贵人着一身鲜艳的海棠红对襟旗服,满头金玉珠翠、面上脂粉浓郁,笑容灿烂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徐娘之姿。 “皇上当真要复臣妾妃位吗?臣妾真不敢相信!”李贵人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眼里满是欢欣。 你都自称“臣妾”了,分明是信了的。 舒锦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挑拨道:“皇上原本只是有意复熹嫔妃位,本宫也只是跟皇上顺便提了一嘴。” 听得此言,李贵人笑容一僵,合着她居然是沾了钮祜禄氏的光?! 舒锦暗笑,这个李氏啊,实在是太容易挑唆了。如今要重立四妃,里头两个是她的人,另外两个,自然不能叫她们同气连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熹嫔可以被宽恕,你自然也可以。”舒锦微笑着宽抚李氏,“何况三阿哥都这么大了,皇长孙也这般伶俐可人,哪怕看在儿孙份儿上,皇上也没道理不允你复位。” 李贵人这才再度挤出个笑容,“贵妃娘娘恩德,臣妾铭记于心。” 舒锦倒是不指望李氏念什么恩,只要她和钮祜禄氏制衡即可。 舒锦微微颔首,“本宫会好生筹备册礼,你也回去预备着吧。” “是。”李贵人再度福了福身子,正要退下,却忽的止住了脚步,她挤出个略显谄媚的笑容,“贵妃娘娘,臣妾这些年一直偏居一隅,若是复了妃位,那这涵秋馆便有些不合适了……” 还没复位册封呢,就惦记着挪宫了? 舒锦挑了挑眉,若是在紫禁城里倒是好办,叫李氏直接搬回长春宫正殿便是。可园子里,九州清晏殿东西两侧的宫室,只有四处正经殿阁,她的澹宁殿、钮祜禄氏的迎辉殿、懋妃的凝春殿、已故敦肃贵妃的敷春殿。 谧嫔如今也是要封妃的,舒锦自然心里更偏向自己人。 可如今想想,倒是不宜叫谧嫔太过显眼。 便道:“敷春殿倒是还空着,你若是不嫌弃,本宫回头就跟皇上请示一下。” 李氏顿时眉开眼笑,连忙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贵妃娘娘!” 舒锦腹诽:你当然不嫌弃,小年糕虽然死了都三年了,但当年的敷春殿可是一等一的装饰奢华,那可是一点不逊色她澹宁殿。 舒锦便道:“好了,你且先回去等着好消息吧。本宫还得着人拾掇一下迎辉殿,过两日熹嫔便要来了。” 提到熹嫔,李氏老脸不免又是一僵,“熹嫔忘恩负义,贵妃娘娘何必对她这么好?” 论人品,你比熹嫔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不过,李氏与她倒是没什么深仇大恨。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四阿哥争气,皇上自然高看她一眼。本宫又怎敢薄待了她呢?” 想到四阿哥这些年读书的确出众,甚至生生压过了她的弘时一筹,李氏就不禁来气,她咬牙切齿道:“争气又如何?四阿哥又不是熹嫔亲生的!” 舒锦愣住了,我说,别人不晓得内情,你这个潜邸旧人可清清楚楚晓得,四阿哥就是钮祜禄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当初你还使过绊子呢!!你丫的是老年痴呆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舒锦很快就明白,李氏是打算拿当年十二爷搞出来的“乌龙”闹事啊…… 她忍不住笑了:“咱们都是潜邸出来的人,这样的话,齐妃大可不必在本宫面前说。”要搞事,你自己去搞,老娘不掺和。 李氏不免讪讪,但听到贵妃已经称呼自己“齐妃”,她心里还是颇为欢喜,“臣妾也只是说笑两句。” 不,你绝对不是说笑。 不过这样也好,舒锦咳嗽了两声,“这个时候,不要惹事。”你好歹等复了位份啊。 李氏眼珠子咕噜转了几下,忙笑着说:“臣妾知道轻重缓急。” 不,你不知道。 李氏蠢蠢欲动要作死,又与她何干呢?舒锦暗笑不已。 皇帝的动作极快,不过五六日光景,熹嫔就被隆重地接到了圆明园,照旧还是住进昔日的迎辉殿。 幽禁四年有余,如今骤然得自由之身,令钮祜禄氏也不免有些恍惚,她看着这座昔日避暑的殿宇,竟是那样干净敞亮,殿外甚至还添置了许多上品花木,分明是特意拾掇过的…… 熹嫔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弘历,可是你叫人拾掇的?” 四阿哥弘历如今出落得倒是卖相不错,容长白净的脸,清秀的眉宇中透着三分贵气,他摇了摇头,“是贵妃着人洒扫布置的。” 熹嫔脸色变幻了几分,眼里透着难以难说的复杂,“来的路上,我也听说,是贵妃替我求的情……” 当然了,熹嫔也明白,她这是沾了儿子的光,贵妃顶多就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可贵妃大可不这么做,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多压制一段时间。毕竟,皇上很是信重贵妃。 四阿哥忍不住酸溜溜道:“她不过就是装贤德罢了!” 熹嫔苦笑道:“若换了我,便装不来。” 一个人,能装这么多年,那跟真的也没太大区别了。 “额娘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弘历清俊的脸蛋忽的有些阴郁。这些年,上有年长的弘时、下有贵妃之子的弘昼,直叫他觉得愈发喘不过气来!他只能拼了命努力读书骑射,可弘昼却始终能不落下风……他以前竟不知道,弘昼竟这般有本事! 熹嫔怜惜地抚了抚儿子的脸颊,“这些年,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三阿哥弘时有没有欺负你?你汗阿玛有没有迁怪你?” 弘历眼底阴霾横生,“汗阿玛素来严厉,儿子也早就习惯了。至于弘时,整日里虽爱摆长兄架子,但也不过就是平平之姿,何况他生母只是个贵人……”话说到此处,弘历声音不由一噎。 据说,李贵人好像也要复妃位了?!可恶!一个弘昼就够叫她头疼的了!若弘时也生母也跟她额娘平起平坐了,他还有什么优势?! “贵妃抬举李贵人,是为何制衡额娘您。”弘历咬了咬牙,一针见血地道。 熹嫔幽幽道:“都是犯了错的人,我能母凭子贵复位,李贵人如何不能?” 弘历皱了皱眉头:“她哪里能跟您比?”——额娘是著姓大族钮祜禄氏,那李氏不过就是个汉军旗出身的! (本章完) 第二七三章、仓促册封、宁嫔挂了 四年的幽禁,虽不足以磨灭熹嫔心中的野望,可心气到底是大不及从前了。 熹嫔看着还一如往年骄傲的儿子,心中自是明白,自己只能继续往前。熹嫔思量了一下眼下形势,便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弘历,咱们娘俩回头再慢慢絮叨,我得先去澹宁殿谢恩。” 弘历虽不愿熹嫔去澹宁殿伏低做小,但也明白贵妃独揽后宫多年,不可轻易撄其锋芒。更要紧的是,汗阿玛希望看到后宫和睦。 “委屈额娘了。”弘历叹着气道。 熹嫔笑着说:“放心,贵妃何等聪明的人,她绝不会给我委屈受的。”——起码明面上不会。 澹宁殿,舒锦正在修剪着一束春日桃花,听得熹嫔前来拜见,不由挑眉:“这么快就来了?”怕是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快请她进来吧。” 四年多没见,熹嫔着实见苍老了些,也消瘦了许多,她着一身湖蓝色潞绸旗服,两把头上只簪着两只鎏金的钗子、并一双成色寻常的翡翠云纹簪子,耳上的珍珠耳环都有些黯淡无光了。 虽然这些年,舒锦没有克扣过她的衣食用度,可到底不复锦衣玉食了。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说着,钮祜禄氏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并深深叩首。 这一举动,倒是把舒锦给惊了一下,她虽知道熹嫔必不敢张扬,却也没想到熹嫔能把姿态摆得这么低。 “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可受不得如此大礼!”舒锦连忙站起身,避而不受其礼。 熹嫔抬起头,却是一双含泪的眼睛,“若无贵妃娘娘以德报怨,嫔妾岂有再见四阿哥的一日?” 舒锦瞥了一眼兰若姑姑,兰若忙不迭上前,将熹嫔搀扶了起来。 舒锦这才重新坐回了如意宝座上,她轻咳了一声道:“四阿哥孝顺好学,皇上慈父心肠,不欲你们母子长久分离,这才将你接来园子,复你位份。本宫不过就是按照皇帝吩咐办事罢了。” 熹嫔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就算皇上有意,可若无贵妃娘娘宽宏大量,嫔妾又怎能这么快重见天日?娘娘恩德,嫔妾感念在心,后半辈子愿当牛做马报答娘娘!” 呵呵,这可比李氏会说话多了! 可惜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这话就言重了。”舒锦还得面带微笑与之敷衍周旋,“本宫所盼,也只是后宫安宁罢了。” 你少给我惹事就成。 熹嫔听出了话里的敲打之意,忙不迭福了福身子,“嫔妾已经错过一次,绝不会再犯糊涂。” 呵呵,鬼才信你。 舒锦抿唇一笑:“既来了园子,以后好日子还长远着呢。等皇上降下旨意,本宫会尽快安排册封礼,断不会误了今年的选秀。” 熹嫔一怔,贵妃这是打算在选秀前,办了复位册礼?这时间可着实有些紧……贵妃完全没必要这么快给她体面啊! 而熹嫔自然是希望尽快复位熹妃,如此一来,儿子的婚事才她有更多插嘴的机会。而贵妃的儿子此番少不得也要选福晋,难道贵妃就不担心五阿哥的婚事?!她就不怕更好的人选会被弘历抢去? 一时间,熹嫔竟有些摸不透贵妃心里在想什么了。 “本宫瞧着你也有些憔悴,想必舟车劳顿辛苦,且先回去好好歇养几日吧。”舒锦一脸温厚地道。 摸不着头脑地熹嫔只得低头称是,暂且退却。 打发走了钮祜禄氏,舒锦便歪在了次间的罗汉榻上,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以后这园子有得热闹了。” 兰若姑姑奉了一盏雪梨汤给她,“娘娘何必急着册封典礼?这种事情,拖个一年半载也是寻常。” “拖?”舒锦摇了摇头,“没意义的。” 早捯饬完、早了事。 这也是雍正希望的。 所以熹嫔来到园子的第三日,雍正就正式降下了圣旨,以加封诸子之母为由,晋封熹嫔为熹妃、谧嫔为谧妃、李贵人为齐妃,在加上原有的懋妃,正好四妃齐全。 除此之外,其余的晋封就只是一纸上谕,也并无册礼。 既下了旨,舒锦便寻机会把齐妃挪宫之事与皇帝说了。 雍正蹙了蹙眉:“敷春殿……怎的不留给谧妃?” 舒锦莞尔道:“谧妃向来与世无争,而齐妃……她先前就央求搬去敷春殿,臣妾也不好回绝。何况那涵秋馆确实小了点。” 雍正有些不喜,也就是说,李氏是复位之前就惦记上敷春殿了? 这几个妃子,雍正最不喜的便是齐妃,其次才是熹妃。 舒锦低声道:“只是个宫室罢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叫姐妹间生了龃龉。皇上就只当是给三阿哥和大公主几分薄面吧。”舒锦还指望着齐妃平衡熹妃呢,自然要给足她面子。 “算了算了,你看着办吧!”雍正不悦地摆了摆手。 舒锦应了一声“是”,旋即又道:“内务府择了几个黄道吉日,最近的一个便是下个月十五。” 雍正顿了顿,“有些仓促了。” 舒锦点头:“是,可是除此之外,下一个吉日便要等到年底,着实晚了些。” 雍正“唔”了一声,“下个月十五,可来得及?” 舒锦忙道:“熹妃和齐妃的朝服冠冕都是原有的,倒是不必额外费时费事。至于谧妃,可以拿臣妾当年的封妃朝服来将就一下,谧妃并不介意。因此勉强来得及,只是册礼少不得仓促些。” 雍正微微颔首,“那倒是有些委屈谧妃了。” 舒锦眼睛一转,便笑着道:“那皇上不如赏赐谧妃点旁的东西,略加补偿便是了。” 雍正点了点头,便道:“那朕就给她宫室改个名字,便叫清溪殿吧。” 补偿就仨字啊?!舒锦呸了一声,但转念一想,皇帝的字算得上一流,况且这也算是难得的体面了。 “那臣妾就替谧妃妹妹多谢皇上恩典了!”谧妃从前住在清溪书屋,倒也十分宽敞,就是正殿规格略小些,如今抬为清溪殿,也算是符合她的身份了。 正在舒锦忙活活筹备四妃册礼的时候,张守法匆匆来报:“娘娘,春禧堂那位……殁了。” 舒锦愣了一下,春禧堂……宁嫔? 哦,她终于挂了啊。 这几年,舒锦也只当宫里没她这号人,她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少不得又得操办一场丧礼。 真会给人添乱,舒锦蹙了蹙眉,有些不喜。 第二七四章、陪皇帝选秀? 宁嫔的死,没有在园子里掀起一丁点波澜。 舒锦忙着三妃的册礼,着实分身无暇,便跟皇帝请示,由懋妃主持宁嫔的丧礼,皇帝毫不犹豫允了。 倒是叫舒锦松了一口气。 熹妃、谧妃、齐妃三人的册礼在雍正十五年初夏如期举办,倒也是有趣,三人都穿着积年的旧朝服,册礼也是一应从简,整个流程从里到外都透着“节俭”。 倒不是舒锦吝啬,主要是时间太紧巴了。其实她巴不得多点时间筹备,一则自己不必如此忙碌,二则也不必这样委屈谧妃。可这样明显与雍正的意图相悖,人家熹妃和齐妃亦不见得乐意。 今年的选秀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满蒙汉八旗的秀女都已经赶到了京城,只等着大选之日了。 时隔十余载,这个也是多少人翘首期盼之事。熹妃和齐妃都是有儿子的人,四阿哥正当婚配之龄不消说,连齐妃怕是也盼着给儿子挑几个小老婆呢。 如今后宫无主,太后也早就去皇陵里陪康麻子了。所以册封礼结束后,三妃就可以各回各家、各自歇息了。 只是不成想,谧妃却特特来到了澹宁殿。 舒锦有些意外,“册礼繁琐辛苦,你也疲累了大半日了,怎的不回清溪殿歇着?” 穿着舒锦昔日封妃旧服的谧妃李氏笑吟吟道:“臣妾只是瞧着时辰还早,回去了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做。” 谧妃的确是个清闲人,从前忙着照顾弘昕,如今弘昕入读了,她倒是愈发无事可做了。 舒锦莞尔一笑,“孩子总要长大的。”说着,便叫人给她上了一盏温热的杏仁奶茶。 这朝服庄重,少不得正襟危坐,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贵气,哪怕只是一身旧服,可这玩意素日里舒锦不怎么上身,因此瞧着也有七八成新,并不掉价。 金灿灿的双层金凤朝冠华丽耀眼,上头镶嵌的珍珠宝石分毫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失去光彩。谧妃如今也发福了些,如此贵重华丽的朝服衬得她颇有几分雍容。 这般模样,不比那些瘦巴巴跟吃不饱饭似的小嫔妃好看多了? 可惜雍正就喜欢弱柳扶风的款儿。 舒锦抿了一口奶茶,不由幽幽吐出一口气,“此番自是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本宫会督促内务府尽快给你制好朝服和吉服。”——她的旧服只是拿来应急罢了。 谧妃笑着道:“贵妃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臣妾了,臣妾这身可比熹妃和齐妃的冠服贵重多了!” 舒锦哑然失笑,都是妃位,何来贵重与否?只是她这身保养得不错,想必熹妃和齐妃的昔日朝服怕是要更陈旧黯淡些。 正说着话,四妃之首的懋妃便来到了澹宁殿,“哟,我竟是来迟了!”说着,便朝着舒锦盈盈一礼。 舒锦扫了一眼外头西斜的日头,都这个时辰了,懋妃还来凑这个热闹? 谧妃见状早已起身,与懋妃手拉手,行了一礼。 懋妃着一身湖蓝色四季花篮旗服,她笑着打量谧妃这一身冠服,“倒是很合身呢。” 特意照着谧妃的身材改过的,自然合身。舒锦暗笑不已。 谧妃抿唇一笑,“妹妹也觉得很合心意。” 舒锦笑呵呵道:“坐下喝口茶吧。”便叫人也给懋妃端了一盏奶茶。 于是二人一左一右分坐舒锦两侧,倒是对称得紧。 懋妃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丧礼筹办起来,还真有些费劲。” 舒锦忍俊不禁:“知道你辛苦,今夏的缎料,我叫缎库给你给三公主额外多添几匹!”——拿雍正的东西来做人情,舒锦已经成习惯了。 懋妃咯咯笑了,“那臣妾可就不客气了!” 一时间,澹宁殿中倒也其乐融融。 笑过之后,懋妃与谧妃双双恢复了冷静,懋妃饮了一口奶茶,方才徐徐道:“如今四妃并立,齐妃倒也罢了,愚蠢不成气候,倒是那熹妃——” 舒锦拨弄着手指上的金累丝护甲,“待内务府择了吉日,便要选秀了。”——这才是今年一等一的大事。 “熹妃与母族联络更加频繁了……”而且如今不必以往,舒锦打探不到书信的内容了。毕竟她财力不足。 不过也猜得到熹妃所图,无非就是想给四阿哥寻一个有力的妻族罢了。 只晓历史的她自然也知道,熹妃肯定会中意富察氏。 谧妃忧虑地蹙起眉头,“那咱们可得想想法子,不能叫熹妃母子遂了心愿。” 舒锦却笑了:“三福晋是尚书之女董鄂氏,四阿哥的福晋没道理会不如三福晋。在这件事情上,无论熹妃谋划与否,皇上都不会选寒门小户之女为天家儿媳。” 听得此言,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也罢,皇上若是不偏不倚,倒也不算坏事。咱们五阿哥未来的福晋,怎么也得选个世家大族的格格。” 历史上的弘昼福晋嘛……是谁来着?反正门第肯定不如富察家。 舒锦便道:“等过了殿选,咱们再细细观摩。” 以她贵妃的身份、和执掌六宫的大权,自然有资格召见秀女。 懋妃和谧嫔顿时打起精神,点头不已。 这次选秀,选的可是未来的皇后!自然要好好选看。 不出三日,雍正便圈定了要在镂月开云殿举行殿选——所谓的“殿选”,其实就是皇帝亲自选阅的意思,就跟贡生的“殿试”差不多意思。不过地点素来并不固定,有时候是选个空置的殿宇,有时候直接在风景好的地方选个宽敞的亭子,纯粹看皇帝心意。 这镂月开云可是皇后昔日寝殿,雍正选了这个地方,也可见对这次选秀十分看重。 舒锦只好麻溜叫人拾掇镂月开云,皇后死了之后,这地儿就空了下来,虽不算年久失修,但也着实陈旧,里里外外清扫粉饰,也着实花了些时间。 “此次选秀,贵妃陪朕同去吧。”在一切准备就绪后,雍正突然发了这样的话。 把舒锦当场给搞懵逼了。 这殿选啥时候嫔妃有资格插手了?? “臣妾不敢失了规矩。”舒锦连忙推辞。 雍正淡淡说:“无妨,只是陪在朕左右罢了。” 舒锦默默品味了一下这话,哦,做主的还是你,我就是个陪同人员是吧?但能够提前见到秀女,也算是件好事。更要紧的是,陪皇帝选秀,也是地位和身份一种体现。 第二七五章、如此选秀! 然后,选秀如期而至。 只是这“殿选”有点出乎舒锦的意料,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仔细观摩的准备,却不成想,殿选比她想象中要……草率得多。 殿选流程如下,先是太监引着一排六个秀女——全都是素面朝天的未成年小姑娘,头上首饰不超过三件、衣襟上还挂着身份牌子——上头写着某旗、某官的某个女儿再加某姓氏。 这些倒也正常,不正常的是皇帝的选阅速度。 当时舒锦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些秀女是谁家姑娘,雍正就已经板着脸摇了摇头。 然后太监麻溜把这一队秀女给领下去,紧接着便是第二波秀女进殿! 那速度,也就几秒钟吧! 而这么短的时间,当然来不及行礼! 没错,秀女见了皇帝,不需要行礼!都是站直了身子往皇帝跟前一杵,然后不到三秒钟就被挥手或者摇头打发了!这就算是撂了牌子,而且不给任何赏赐。 舒锦当时就斯巴达了! 不得问一问多大年纪、读过什么书之类的吗?不得仔细瞧瞧是谁家格格吗?! 这几秒钟的时间,怕是只能粗粗看一下脸吧?! 原来殿选,其实是选脸啊?! 素面朝天的小姑娘,说实在的,能一眼叫觉得皇帝这种挑剔的生物觉得好看的,怕是少之又少吧?! 舒锦恍恍惚惚间,秀女已经被淘汰了十几轮。 就在这时候,尊贵的雍正陛下才第一次开口了:“左边第二个。” 舒锦秒速回神,便见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这会子已经被殿前太监引到一边候着,而其余的五个秀女又被请下去了。 然后又是下一波秀女。 舒锦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选秀的淘汰率高,却没想到竟然这么高!忍不住又去瞅了瞅候在一边角落里的那个小秀女——这会子这个秀女已经低下了头,舒锦只能看到她光洁的小脑门……嗯…… 这走马观花般的选秀,让舒锦渐渐明白,为什么旗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地位高了,瞧瞧,人家连见了皇帝都不用下跪呢! 当然了,这只是表面原因!内里子还是因为这选秀,别看皇帝选秀跟选白菜似的,可对于旗人家的姑娘而言,这却是人生中唯一一次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虽然这机会是如此渺茫。 可只要长得漂亮,就能够通过殿选,哪怕家世门第低微,也能指婚给皇子皇孙、宗亲贵胄做侧福晋、庶福晋。若是再有像样的门第加成,那么做嫡福晋也是大有可能的。甚至还有机会进宫做娘娘。 以雍正这数秒钟一波的速度,整整两个旗的秀女,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选阅完毕。 最终挑出来的秀女也只有六七个而已。 雍正亦扫了一眼那几个秀女,便对舒锦道:“今儿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继续走马观花?我觉得我的存在没什么必要啊! 内心呼号,面上却乖觉地应了一声“是”。 满蒙汉八旗,总共二十四旗,一天两个期,也就是说,得选十二天…… 好吧,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是这种速度了!因为不快点儿,那要选到猴年马月啊!! 反正先选脸,然后在漂亮里头选家世门第好的! 这个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品性、礼仪,可以在接下来的留宫学规矩的时间内慢慢观摩。 殿选之后,又不是不会被撂牌子了。 只不过,过了这一轮,哪怕后头再落选,那也是体面之事,日后议亲也是不愁嫁。起码这些都是经过皇帝鉴定过的漂亮小姑娘。 “臣妾恭送皇上!”舒锦忙屈膝恭送。 而今日过了殿选的秀女这会子也纷纷跪地恭送御驾。 看着皇帝远去,舒锦缓缓舒了一口气,便吩咐太监张守法:“把秀女们送去汇芳馆。” 汇芳馆是她事先拾掇好的一处宫室,用来安置秀女、学习规矩。她已经安插了兰若姑姑去汇芳馆教导礼仪——当然了,主要目的是让兰若帮她掌掌眼。 然后舒锦也没细看这些秀女,便直接打道回府了。这几个秀女的身份牌,她已经仔细看过了,里头便有那个富察氏——而且就是那个被皇帝第一个选出来的清秀小姑娘。 满洲镶黄旗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 别看这察哈尔总管算不算特别高,只是正三品武职,但人家伯父相当牛叉啊!李荣保的二哥马齐深得雍正信重,官居保和殿大学士、加太保,那可是文臣的巅峰! 哦,对了,十二贝勒的福晋正是马齐之女,也就是这个小富察氏的堂姐。 诶,等等,若是李荣保的女儿许配皇子,那岂不是乱了辈分了? 额……不打紧,清朝的辈分啥时候不乱那才叫稀奇事儿呢。 如此也难怪,这位十二爷刀了弘时了,人家这是帮自己大侄子外加连襟呢。 脑子稀里糊涂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回到澹宁殿,舒锦便立刻摘了头上沉甸甸的贵妃朝冠。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只是没想到历史上的孝贤皇后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不过嘛,毕竟没化妆,若是仔细装扮一下,自然也是个小美人。 履雪在旁扇着扇子:“今日选阅的是正黄旗和镶黄旗,里头着实有不少世家大族的格格,娘娘可有属意的人选了?” 舒锦笑着道:“只是瞧了几眼而已,品性、才德还得慢慢看呢。” 履雪低声道:“家世门第,才是顶要紧的。” 舒锦不置可否。 接下来的殿选,也依旧是这样枯燥无趣,看着这些十来岁的青嫩素颜小姑娘,走马观花般的速度,舒锦看得眼睛都晕了。 只不过其中还真有几个容貌卓绝的,哪怕不施粉黛,那足矣叫人眼前一亮。而雍正虽老,眼睛也有点花了,但还是把漂亮一个不落地都挑拣了出来。 汇芳馆秀女数量一天天增加着。 而舒锦跟个哑巴似的陪坐一侧,从未插嘴。这十几天下来,也是怪累人的。自始至终都要穿着华贵沉重的朝服,不苟言笑、端坐威严,端的是累脖子、累腰、累屁股! 舒锦起初还一个个仔细记下秀女的家世门第姓氏,到了后头就实在懒得记了。 反正殿选只是选脸,后面还得留宫数月慢慢学规矩呢,不急。 (本章完) 第二七六章、反正不会指给你这个小叔子! “珈蓝大嬷嬷和檀林嬷嬷甚是严厉,五六日光景就撂了十几个秀女的牌子。”这一日傍晚,兰若前来汇报汇芳馆的状况。 没错,现在汇芳馆掌事的是御前大嬷嬷珈蓝,其次是檀林嬷嬷,再次才是兰若。 舒锦点了点头,“怕是还得再刷下一批去。” 殿选那日,看似淘汰率极高,但满蒙汉八旗筛选下来,也有四五十号人呢。雍正这把年纪了,不会给自己留太多小嫔妃,他没那个精力了,而够格让皇帝赐婚的近支宗亲也没几个,就算在算上侧福晋、庶福晋之流,也用不了这么多秀女。所以,还得再淘汰。 进了汇芳馆,淘汰掉的便多是些礼仪规矩不够严谨的秀女了——当然了,世家大族的格格身边自小有教引嬷嬷教导,在礼仪上是绝对跳不出错漏来的。 所以说,挑规矩礼仪什么的,说到底挑还是家门门第。 当然了也有些秀女聪慧机敏、或者擅塞银子,也能够被留下。 舒锦把玩着手中的狸奴团扇,“这批秀女中,可有佼佼者?” 兰若笑着说:“不消说,自然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氏,家世门第不消说,规矩礼仪也是顶好的,难得模样也不错。” 舒锦自然记得,“除此之外呢?” 兰若低声道:“佟家倒是也有嫡支的格格,虽也出众,但最后还是得撂牌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昔年佟半朝,如今被隆科多连累,日子也不好过,虽说世家大族的底蕴摆在那儿,不至于就此彻底没落,但赐婚什么的,自是不必肖想了。 舒锦“唔”了一声,“倒是可惜了。” 兰若又道:“钮祜禄家有个旁支的姑娘,也只是中上质素,想必娘娘也瞧不中。倒是镶红旗有个吴扎库氏,是正二品副都统五什图之女,模样实在不俗。” 舒锦对美人最感兴趣,便笑问:“如何不俗?”——满洲下五旗啊,好像有点印象…… 兰若笑着说:“论模样,在汇芳馆算是佼佼者了。要紧的是,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款儿,长得端正又大方。可惜不是著姓大族……” 兰若叹了口气,“自然还是那个富察氏更好些。”——她伯父可是马齐! 抢弘历的老婆?舒锦觉得有点怪怪的。 兰若忽的低声道:“奴才瞧着,檀林嬷嬷对富察氏很是关照。” 哦?这檀林嬷嬷虽是御前的人,但早年潜邸的时候曾去照顾过钮祜禄氏一段时间……只怕十有八九,如今是做了富察氏与熹妃联络的桥梁了。 兰若附耳道:“奴才还发现,檀林嬷嬷与迎辉殿的桂馥有所来往。” 舒锦挑眉:果然。 这个熹妃,手伸得倒是够长的,御前的人她竟能收买了。 不过倒也是,汇芳馆管事的嬷嬷也就这么几个,不收买檀林,难道还能收买珈蓝大嬷嬷?或抑是她的兰若? “檀林嬷嬷也不年轻了……”趁机赚一笔,也好退休养老。 “娘娘,要不奴才也寻机会跟富察氏接触一二吧。”兰若忍不住道。 舒锦摇了摇头,“不必,寻常待她即可。” 汇芳馆真正做主的还得是珈蓝大嬷嬷,底下这些小动静,哪里逃得过皇帝的眼睛?这一回选秀,可不比以往。 兰若有些心焦:“若富察家若是被熹妃母子笼了去……” 舒锦道:“皇子的婚事,说到底还得皇上做主。” 兰若一怔,“娘娘可是心中已有胜算?” 舒锦忍不住发笑,赐婚这件事,她哪来的胜算?只是这富察氏,上辈子可是弘历媳妇,雍正想必没那么恶趣味,把嫂子指婚给小叔子。 “皇上正在试探我呢,这个时候,咱们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能做。”舒锦只得正色道。 兰若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娘持身方正,可那熹妃却小动作不断……” 舒锦淡淡说:“随她去,这个时候,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兰若若有所思,“其实这赐婚之事,倒也不在那富察氏身上。”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能说了算,甚至富察家也未必能左右,说到底还是在圣心上……贵妃娘娘如今争的便是圣心啊! 兰若点了点头,“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只是如此一来,实在是太被动了。” 舒锦倒是很淡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历史上那般,弘历娶了富察氏。 可弘历能继位,难道靠的是老婆吗? “富察家只能锦上添花,不能左右大局。”舒锦正色道。 兰若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娘娘这些年,是愈发稳重了。倒是熹妃,与那富察家有所来往便罢了,连名分未定的富察格格竟也要偷偷接触。若皇上知道了,必定不喜。 兰若道:“若檀林大嬷嬷已经发现便罢了,若未曾发现,奴才会适当给她提个醒。”熹妃做的好事,自然要让皇上知道。 舒锦笑了,对头! 兰若留下了一份秀女详情单子,便匆匆回汇芳馆办差了。 正好傍晚的时候,舒锦便把这份单子递给了弘昼。 弘昼不消说,瞬间精神抖擞,可看过之后,不免有些蔫儿,“这里头,也就那个富察氏好些……” 是啊,今年秀女,颜值过关的里头、家世门第过硬的,也就这位了。 舒锦淡淡说:“是啊,所以熹妃一早就盯上了。” 听得此言,弘昼小脸黑了几分,“额娘,这可富察氏可是马齐的侄女!若是叫四哥娶了——” 舒锦拍了拍弘昼的肩膀,“能否成事,靠的可不是妻族。” 弘昼闷闷道:“话虽如此,可连三哥的福晋都是尚书之女董鄂氏,儿子总不能连三哥都不如吧?” 舒锦有些不悦地敲了敲他的脑门:“你的眼珠子不要只盯着著姓大族!娶妻求贤,今年秀女中质素出众的,可不只有富察氏。” 弘昼这才耐着性子瞧了底下几个秀女,却还是忍不住叹气,“总归还是差了些……” 舒锦幽幽道:“弘昼,这婚事上,你需做好准备。” 弘昼微微错愕,“难道汗阿玛要把富察氏指给四哥?” 反正不会指给你这个小叔子! 舒锦叹道:“你放心,这上头吃亏些,回头你汗阿玛肯定会补偿你。”——毕竟如今的弘昼可不是历史上的弘昼了,她这个贵妃执掌六宫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不小。若是富察氏指婚给了弘历,在别的上头,雍正总得有所表示吧? 如今雍正又不属意弘历,若婚事上给他加了码,但别的事情上就得压一压了。 譬如爵位。 丝丝现在已经32周+了,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大夏天实在各种辛苦,行走坐卧都不舒服。 嗯,这个月是可以稳定更新到月底的。 下个月就实在坚持不了了…… 在此跟大家请个产假。 预产期是8.14,也就是产前一个半月。 产后要休息多久,只能看情况。 (本章完) 第二七七章、牡丹亭选看秀女 舒锦虽然极力宽抚,但弘昼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走的时候还是闷闷不乐。 汇芳馆那边严厉依旧,没过几日,又淘汰了十几个秀女。秀女数量下降到二三十个的时候,这位珈蓝大嬷嬷才终于宽和了起来。 秀女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午后,舒锦才刚睡醒,雍正便驾临了。 “朕瞧着弘昼这几日有些恹恹的,你可知晓是何缘故?”若是往日,雍正倒是不会太注意这些小细节,但眼下秀女留宫,这个节骨眼上,雍正不免多思多想了些。 兰若前日给了汇报,珈蓝大嬷嬷慧眼如炬,早把檀林嬷嬷举动上报了。舒锦心念一动,便笑着说:“怪臣妾不好,前些日子不小心叫弘昼看到了秀女名单。” “哦?”雍正瞬间神色一凝。 舒锦低声道:“那富察家的格格,着实出众。可偏生,熹妃也很中意。一家有女百家求,原也是寻常事,可天家不比寻常人家。为免兄弟俩生了龃龉,臣妾便劝了弘昼几句,左右今年秀女里模样性情俱佳的不在少数。” 这番话,倒是叫雍正心中微微有些震惊,耿氏这是要拱手相让?! 耿氏不可能不知道富察氏的伯父是谁。 “你当真不介意把富察氏让给弘历?”雍正忍不住正色打量着耿氏。 舒锦颔首:“如此方能六宫安宁、兄弟和睦。” 雍正眼底幽光一沉,却也不见得。 熹妃这是生了野心了,雍正对此丝毫不意外。至于兄弟和睦……呵,若真叫弘历娶了富察氏,只怕他的心思要更大了。 倒不是这小子不配娶个世家大族的格格,只是除了富察氏之外,今年的秀女在家世上便没有太出挑的了。 此时此刻,雍正倒是不忍厚此薄彼了。 “此事,容朕想想。”——雍正的神色有些迟疑。放纵熹妃母子,显然不合适,可是——偏偏富察氏又着实贤惠,若给撂了牌子,也是可惜了。 “对了。”雍正忽的回过神来,“你至今不曾召见过秀女?” 舒锦笑着说:“毕竟皇上还未挑选,臣妾怎好选看?”她若召见秀女,那肯定是给儿子挑媳妇啊。而选秀的第一目的是充实后宫。 雍正怔了一下,“还是贵妃细致,朕倒是疏忽了。”——熹妃太逾越了。 舒锦道:“左右秀女还在学规矩,倒是不急。” 等皇帝挑完了,才轮到皇子皇孙、宗室近支。这是不能乱了的规矩。 而熹妃,她太着急了。 舒锦这眼药上的,端的是不动声色。 过了没几日,御前便降下手谕,封秀女那拉氏、海氏俱为常在,并迁出汇芳馆。舒锦得讯后,便火速给安排了住处。 这正经选秀出身的格格,起步往往便是常在、贵人,倒是甚少有自答应而起的。尤其那那拉氏还是个满人…… 不过舒锦并没有将新人安排给谁做偏位,而是选了个离着皇帝近的、清雅的宫苑住着。 如此一来,皇帝算是挑完了。 舒锦也可以放心胆大地选看秀女了。 殿选那日看得实在不真切,这会总算能好好过过眼了。 于是她选了个好日子,定在了牡丹盛开的牡丹亭,还叫上四妃一并过来赏花吃茶。 时值四月,牡丹花开得富丽堂皇,牡丹亭一带风景亦是绝佳。 舒锦乘着华美的翟舆抵达牡丹亭的时候,亭外两侧二十多个秀女已然跪拜一地,亭中四妃亦是赶忙出来相迎,口称“贵妃万福”。 这阵仗,竟是不逊色中宫皇后了。 舒锦扶着履雪的手背走下翟舆,笑着道了“免礼”,“本宫来迟了,叫你们久等了。” 熹妃笑面相迎,正要谦虚两句,齐妃却抢先一步,笑着说:“贵妃娘娘言重了,能在这么好的地方,陪贵妃相看秀女,本就是抬举臣妾等人了!” 齐妃如今的姿态倒是摆得很低,而且还顺带把其他三妃一起拉了进去。 熹妃笑容不改,“今天的日头有些烈,贵妃姐姐还是进亭中纳凉吧。” 舒锦缓缓颔首,这才步入了牡丹亭。 这牡丹亭甚是宽敞,正中最上头设了贵妃的席位和桌案,案上摆了瓜果点心茶水,两侧又设了四妃的席位,饶是如此,仍十分宽裕。 舒锦不客气地落座上头,又笑着招呼四妃:“你们也坐。” 懋妃、谧妃、熹妃、齐妃,分坐两侧,十分对称。 舒锦这才看向亭外的一众秀女,瞧着约莫二十来个,多是些青嫩的小姑娘,但亦有容色拔擢着。殿选那日都素面朝天,今日秀女们都化了妆,当然了,都只是淡妆,饶是如此,亦增色不少。 懋妃笑着说:“今年的秀女,跟花骨朵似的,一个比一个漂亮。”——只可惜,家世门第卓越的却不多。 舒锦笑着说:“离得远了些,本宫倒是看得不真切。” 说着,便吩咐兰若,“且唤进来,叫本宫和四妃好好瞧瞧。” “是,娘娘。” 兰若是聪明人,便引了满军旗秀女中家世门第上佳几位进了亭中。 “给贵妃娘娘请安!”五六个秀女齐刷刷屈膝见礼,这礼仪端的是无可挑剔。 舒锦打量着那个白净清秀的小姑娘,今日略施粉黛,倒是多了几分俏丽。 见贵妃正打量着富察氏,熹妃笑容微微一僵,“贵妃姐姐可是瞧中了哪个秀女?” 舒锦暗笑,分明是你先瞧中了。 舒锦淡淡一笑:“都挺好。” 那富察氏此时此刻也感觉到的气氛不太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牡丹锦帕。 舒锦看在眼里,暗笑不已,再怎么端庄稳重,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舒锦看向熹妃:“这里头,可有合熹妃妹妹眼缘的?” 熹妃勉强挤出个笑容,“臣妾早就看花了眼了。” 你的眼睛才没花呢…… 连齐妃都看出了熹妃在说瞎话,齐妃忍不住险些翻白眼,“这还用挑么,若论模样,吴扎库氏最出挑,可若论旁的,自然是富察氏最出众!” 舒锦也不禁看了一眼左边那个秀女,着一袭银红云锦旗服,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脸上脂粉淡扫,却依然明丽动人。哪怕是富察氏,与之相比,容色也是逊色了几分的。 舒锦不禁微微颔首,“的确赏心悦目。” 吴扎库氏赶忙福了福身子,“娘娘们过奖了。” 富察氏额头微微沁汗,赶忙屈膝:“齐妃娘娘言重了。” (本章完) 第二七八章、没点逼数的齐妃 “齐妃还是这样快人快语。”舒锦笑着瞥了一眼今日打扮得鲜艳贵气的齐妃李氏。 齐妃露出几分赧笑,“娘娘的五阿哥乃诸皇子中最贵,如今要娶福晋了,娘娘可得挑个最好的才成。” 最好的?是谁最好的? 这个齐妃,说话是愈发直白了。 熹妃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勉强,虽然她也做好了准备——富察氏家世如此出挑,贵妃不可能不动心。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免心有不甘。凭什么叫弘昼把最好的挑了去?他非嫡非长,血统亦高贵不到哪儿去! 站在底下的富察氏此刻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来,搁在寻常人家,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可若是身为秀女,被两位娘娘同时瞧上……可真真不是什么幸事了! 富察氏忙不迭深深低下头,此时此刻,她心中对尊贵荣耀的渴望,早已被惶恐不安所压过。 舒锦自然发现了这个小姑娘的紧张,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到底只是个小姑娘罢了。上头争权夺利,倒是把人家置身漩涡之中了。 今日的选看,看似是一场变相相亲。 可实则能做主的,又岂是她们这些人? 所以今天,舒锦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又何必为难人家小姑娘。 她挥了挥扇子,吩咐道:“天热,秀女们都去廊下阴凉处坐会儿吧。” 齐妃不由愣了一下,“贵妃娘娘还没好好问上两句呢。” 还能问什么?家世门第早已门清,甚至言行举止、规矩礼仪,兰若也早就汇报了。难道问读过什么书?就算真的读过四书五经,人家也只会回答度过女则、女训这些糟粕书。问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也无非就是女红刺绣。 真的没什么意思。 舒锦笑着说:“先叫她们歇歇吧,咱们喝口茶、赏赏花。” 眼珠子别只盯着秀女。 这牡丹亭东侧连接了抄手游廊,廊中有长长的美人靠,秀女都引过去,一个个次第落座在美人靠上,着实是一道靓丽风景。 熹妃端起茶盏,眼珠子却不住地往抄手游廊中瞥。 齐妃忍不住撇嘴:“哟,熹妃妹妹这是瞧上哪个秀女了吧?” 熹妃忙笑着说:“正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才要多瞧几眼。” 齐妃嘴角扬着冷笑,装模作样,你以为你争得过贵妃吗?! 懋妃饮了茶,亦忍不住道:“贵妃比起熹妃,就着实太不上心了。”——才看了几眼,就打发去游廊了。 舒锦笑着道:“光我上心有什么用?万事都得皇上做主呢。” 懋妃皱了皱眉,那今日召见秀女,那是看了个啥?! 舒锦缓缓摇曳着手中的狸奴扑蝶团扇,笑看亭外姹紫嫣红,“今年的牡丹开得真好。” 谧妃笑着颔首:“这般富贵气象,倒是个好兆头,五阿哥定能寻一位贤良淑德的好福晋。” 舒锦笑而不语,怎么又扯到这上头了? 齐妃抿唇笑道:“弘时成婚这些年,董鄂氏连点动静都没有,也就田氏生了永珅,这子嗣着实稀薄了些。” 舒锦知道这种事情无可阻拦,便点了点头,“秀女里好模样的着实不在少数,齐妃可以慢慢相看。” 齐妃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地道:“臣妾瞧着那个吴扎库氏相貌就极好。” 舒锦捧着茶盏的手一僵,毛线球?! 你丫的还真会做春秋白日梦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吴扎库氏的阿玛可是正二品的副都统!!光论官位,可比李荣保还高! 她愕然看着齐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齐妃灿烂的笑容为之一僵,“臣妾知道弘时如今只是光头阿哥,可他年纪也不小了,也差不多该分府封爵了。到时候,便可娶个侧福晋。” 还没影的事儿,你倒是提前琢磨好了! 还侧福晋?! 诚然,圣旨赐婚的侧福晋通常家世门第不会太低,可那也得得宠的、贵重的皇子才成!! 一旁的熹妃忍不住嘲讽:“齐妃姐姐眼光还真不低,那吴扎库氏可是镶红旗副都统的女儿。这般容貌家世,做个皇子嫡福晋都绰绰有余了呢!” 听得此言,齐妃顿时声腔高了好几度:“哟,合着熹妃妹妹也瞧上了啊!那我不跟你抢就是了!” 熹妃老脸涨红,什么叫她瞧上了?!有更好的富察氏摆在那儿,她怎么可能瞧上吴扎库氏! 舒锦瞥了一眼抄手游廊,果不其然那吴扎库氏脸色紫胀了。 这个齐妃,说话是愈发没收敛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舒锦黑着脸叱责,对这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品头论足,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熹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恼恨不已,贵妃就罢了,齐妃居然也敢有这般野心?三阿哥一个光头阿哥,齐妃就惦记着娶这般家世的侧福晋!本宫都没敢这么想! 舒锦又黑着脸训斥齐妃:“三阿哥成婚才几年?你就想着给他娶侧福晋了?”——你看董鄂氏有多不顺眼啊! “今年纳两房侍妾便是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舒锦没好气地道。这个齐妃,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啊! 齐妃老脸上挂着郁闷和委屈之色,儿媳妇不孝顺,她难道就不能挑个合心意的? 舒锦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这个齐妃一向没有自知之明,她又不是第一天才晓得。 “日头愈发毒辣了,今儿到此为止,叫秀女们回汇芳馆歇息吧!”舒锦索性直接散了这场选看。 齐妃瞪大了眼:“臣妾还没好好选看呢!” 舒锦黑着脸道:“今日是本宫选看秀女,四妃陪同!齐妃可不要搞错了!”——你以为秀女是大白菜,由着你挑选啊?!你丫的就是个陪衬!老娘就是太给你脸了! 齐妃微微错愕。 舒锦只得道:“回头本宫叫人把秀女名单抄一份给你!”——你丫的盲选吧! 说完这话,舒锦便拂袖而去。 四妃少不得赶忙起身恭送,抄手游廊里的秀女们也纷纷从美人靠上起身,伏跪一地,齐刷刷道:“恭送贵妃娘娘!” 体重超过身高是一种什么体验?o(╥﹏╥)o (本章完) 第二七九章、求皇上撂牌子! 回到澹宁殿,舒锦饮了一盏香糯饮,这才略略消了气。 而懋妃与谧妃很快联袂而来,二人面上亦带着几分薄怒,懋妃茶都没喝一口,便忍不住道:“这个齐妃,未免太不知所谓了!” 谧妃嘴角带着几分鄙夷:“与这等人平起平坐,真叫人不服气!” 谧妃昔年受过齐妃的气,虽然理解舒锦扶持齐妃平衡熹妃的举动,可心里终究厌恶齐妃。 懋妃赞同地点了点头,“三阿哥都二十四了,还只是个光头阿哥,她是哪来的脸,还敢想什么侧福晋不侧福晋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资格纳侧,最起码也得是个贝勒才成。 舒锦倒是消了火,露出了笑容:“齐妃这德性,咱们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只当她犯浑胡咧咧便是了。倒是可怜了那吴扎库氏,小小年纪,怕是要羞愤坏了。” 谧妃一怔,“贵妃娘娘似乎很喜欢这个吴扎库氏?” 舒锦莞尔:“长得那样赏心悦目,谁不喜欢?” 懋妃叹了口气,“可惜她父亲官职略高了些,若是个四五品的……”剩下的话懋妃没有说出口,若是个四五品的寻常武将之女,倒是可以先纳了做格格,日后抬做侧福晋。 如此美人,规矩也好,五阿哥会喜欢的。 舒锦一脸黑线,你刚才才讥诮三阿哥是光头阿哥,不配娶人家呢。怎么到了弘昼身上,就这么双标了? 偏心自己人是人之常情,但也别太过啊。 谧妃轻咳了一声道:“还是那个富察氏最合适,若能赐给五阿哥做嫡福晋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谧妃低声道:“贵妃娘娘难道不争取一下?” 舒锦摇了摇头:“李荣保也罢了,要紧的是她伯父马齐——当朝太保大学士啊!位高权重,又深得皇上信任,若是主动争取,皇上必定要多心了。” 懋妃和谧妃俱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懋妃道:“齐妃那个蠢货虽然气人,却也无需理会。要紧的是熹妃母子……”选秀这事儿,熹妃蠢蠢欲动,小动作一直不断,却也没见皇上动怒,莫不是皇上要遂了熹妃的心思? 懋妃不禁忧心忡忡。 此时此刻,九州清晏殿中,雍正特特将马齐单独留了下来,只徐徐道了一句:“四阿哥的那本诗集,卿可看过了?” 听得此言,大学士马齐瞬间沁出了一头的冷汗,日前,那可是十二贝勒私底下塞给他的。四阿哥喜欢作诗,自己出了诗集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当时并未多想,回府一看那诗集,却发现其中一页特特折了起来,而那首诗——恰恰是诉说襄王之思的! 这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四阿哥想娶他兄弟李荣保的女儿!还说动了他女婿十二贝勒来做媒! 这位两朝老臣在皇帝凛冽的目光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二话不说便从袖中掏出了那本诗集,“奴才正要跟皇上禀报此事!” 呈上那诗集之后,马齐又连忙叩首,“奴才蒙先帝大恩,小女已许配十二贝勒为嫡福晋。实不敢再肖想其他!” “哦?”马齐的直言回绝,倒是叫雍正微微有些意外。旋即便笑了,这个老家伙……眼瞧着形势不明,便半点不敢掺和了。 嗯,如此也好。 雍正翻了翻那本诗集,脸上很是嫌弃,这个混球,写得一堆不入流打油诗,也好意思版刻出书、还四处送人!真真是污人眼睛! 雍正一把将那诗集丢在地上,“写得什么破玩意儿!” 马齐冷汗直流,他怎么瞧着,四阿哥反倒是处于劣势? “罢了,你的忠心朕知道了。”然后便挥手打发了马齐。 马齐小心翼翼抬头问:“那奴才的侄女……”——何时撂牌子? 雍正却道:“此事朕还要思量一二。” 思量?难不成是要指给五阿哥? 储位不明,马齐是真不愿富察家冒这个险!当年,康熙爷把她的女儿指给十二阿哥做嫡福晋,他忖着十二阿哥的年纪,倒也放心。可不成想,这个好女婿不知怎么得罪了今上,在这种情况下,富察家怎敢再攀皇子的高枝? 先帝朝的夺嫡,马齐如今想想都觉得生畏!富察家是万万不能卷入夺嫡中啊! 想到此,马齐叩首道:“奴才这个侄女粗笨得很,求皇上撂了她的牌子吧!” “粗笨?”雍正都觉得有点好笑,这个锁头老乌龟,怕得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可见是跟弘历并无首尾。 “好了,卿不必自谦了。朕心里有数。”雍正笑着摆了摆手,打发了惴惴不安的马齐。 雍正这才开始思量如何安置这个富察氏……许给弘昼显然是不合适的,可若照旧许了弘历,也有些不妥当之处。若叫这混球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妄想……不,他已经有了妄想了。 这储位……还是得尽快做出抉择啊。 雍正揉了揉眉心,这几个年长的儿子,他其实一个都不满意。偏生的他寿数,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再加上这些年前朝一直有立储的呼声,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但总拖着也不是个法子。 想到此,雍正板着脸吩咐张麟,去把这三个混球通通叫来。 雍正这个皇父素有威严,弘时、弘历、弘昼仨兄弟一来到九州清晏,就不免惴惴三分,头也跟着低了三分。 雍正没有多话,直接将一份弹劾奏折甩给了三个儿子,“你们先仔细看看这个。” 弘时忙率先拿起那奏折,飞快扫了一遍,左右两侧的弘历和弘昼也不敢乱瞟,等到弘时看完了,二人才一一过了目。 然而,都看完之后,仨兄弟却齐齐缄默了。 雍正冷哼道:“都哑巴了?!弘时,你先说!” 弘时打了个激灵,不由后悔干嘛要第一个上去接奏折?可皇父点名,他自是不敢不答,便颤颤巍巍道:“儿子以为,此事兹事体大,应当详查……” 雍正老脸一黑,朕想听的可不是这种废话! “若是查证属实,又当如何?!”雍正冷冷逼问。 弘时一时间汗如雨下,这可是封疆大吏啊!没错,奏疏中弹劾的正是已故敦肃皇贵妃的亲兄、山西巡抚年羹尧!这年贵妃,生前可是汗阿玛的宠妃啊! (本章完) 第二八零章、雍正择储 雍正此刻着实是火冒三丈,这个年羹尧,除了没有拥兵自重,上辈子犯过的老毛病这辈子几乎都犯了!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跋扈僭越……当然了,这些在年氏活着的时候,雍正也有所耳闻,当初贬他为山西巡抚,便是想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成想……年氏都死了,他倒是愈发不可一世了! 当真是岂有此理! 早知如此,真不该追封年氏为贵妃!彼时他着实没想到,一个追封的贵妃,竟也能叫年羹尧这般狂妄自大!! 弘时战战兢兢、满头是汗,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若是查证属实,年羹尧这些罪状八成是要丢脑袋的!若是这么说,汗阿玛会不会生气啊?可若从宽处置,汗阿玛的又素来严厉…… 看着这个儿子支支吾吾的样子,雍正不禁心中更加嫌弃,算了算了,这个混球是烂泥扶不上墙了,等过些日子就撵出去吧,留在眼前实在是碍眼! “弘历,你来说!”雍正将目光落在了看上颇为沉着冷静的四阿哥弘历身上。 弘历躬身道:“回汗阿玛,此事若查证属实,年羹尧依律当斩!” 雍正面色冷肃,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但心中却是颇为满意,弘历晚年虽然昏聩,但前半辈子还像点样儿。 弘历偷偷打量了汗阿玛的神色,心里有些摸不准圣心,便又小心翼翼道:“只是年家世代忠心,若是从宽免死,更可叫老臣们感念汗阿玛宽宏圣德。” 此话一出,雍正心里一沉,弘历前半辈子皇帝当得没有太大问题——但也不是完全没问题,那就是对待朝臣、尤其是一些老臣太过优容了!这无非就是在邀买人心!彼时他初登基,为了稳固,暂时如此,自无不可。可没想到,弘历现在竟存了这种心思!! 怪不得朕许多政令,在他手底下都渐渐人亡政息了! 这个儿子,并不能继承朕的遗志啊! 雍正合了合眼眸,“你倒是很有仁心!” 弘历勉强笑了笑,“恩威并济,方才是长久之道。” 雍正面色不变,心底冷笑,你对贪污官吏倒是很有仁心!还长久?就因为有你,大清才长久不了! 雍正又冷冷看向弘昼,“弘昼,你觉得呢?!” 弘昼只觉得头皮一紧,我觉得?我当然觉得四哥说得都是狗屁!! 雍正黑着脸皱眉:“说话呀!别给朕又装哑巴!” 弘昼只觉得头皮发麻,只得咬牙道:“回汗阿玛,儿子觉得,年羹尧万万不能纵容!!” 雍正微微一怔,压下笑意,却是冷冷审视着这个儿子,“继续说来!” 弘昼只得赶鸭子上架,咬牙昂然道:“这奏疏,若是所言属实,那年羹尧贪污巨硕,山西的地皮都被他给刮了不知几层!去年山西又闹过旱灾,这得死多少人啊!年羹尧上负君恩、下背黎民,若不处以极刑,实在不足以慰民心、不足以震贪官,长此以往,怕是要坏了汗阿玛苦心经营多年的吏治!!” 此话一出,震没震贪官不得而知,倒是把殿中的几位爷俩都给震了一下。 弘时冷汗出得更厉害了,这个五弟可真敢说啊!!! 四阿哥弘历更是瞪大了眼,他没想到弘昼立场竟会与他截然相反,更没想到弘昼措辞竟如此危言耸听! 四阿哥咽了一口口水,“五弟,你这话言重了。” 弘昼都突突出这么多话来了,也不怕多说几句,他毫不犹豫反驳道:“哪里言重了?山西那地儿,本来就水土贫瘠,风调雨顺的时节,百姓尚且未必吃得饱饭!若是遇到旱灾,再遇上一个丧尽天良的封疆大吏,那必定要饿殍遍地!这种贪官污吏,凌迟了都不为过!” 那唾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四阿哥弘历的脸上了。 四阿哥脸黑了几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弘昼这么能咧咧?! 四阿哥忍不住道:“汗阿玛,五弟又没去过山西!却说得这般言之凿凿……” “好了!”雍正此刻脸色却是温和了许多,“你们两个说得各有道理,回头写个文章来给朕瞧瞧。” 四阿哥弘历连忙拱手称“是”。 弘昼脸一瘪,还得写文章啊……早知道就不说这么多了…… 至于三阿哥弘时,完全被忽略了。 走出九州清晏殿,弘历瞥了一眼弟弟的那张苦瓜脸,忍不住道:“贵妃娘娘素来宽仁,怎的五弟却这般严厉?” 弘昼黑着脸道:“后宫跟前朝能一样吗?何况,严厉处置贪官,才是对百姓的宽仁!” 弘历皱眉,一时竟无言以辩。 一旁的弘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着还挺有道理……” 弘昼点头:“那是自然!” 这下子轮到弘历黑了脸了。 别看弘昼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这一半是装出来的,所以待下了学,便直奔亲娘的澹宁殿,把今儿的事儿原话复述了一遍。 舒锦当时就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拍了拍自己好大儿的肩膀,“儿砸,你爹这是要选太子了啊!” “啊?!”惊讶之下的弘昼甚至都没心思计较“你爹”这种称呼了! 舒锦眯着眼睛笑了,她原以为这事儿雍正根本不着急的,毕竟他知晓自己的寿数,这事儿只要自己死前敲定就成了,没想到—— “那、那、那……我一口气咧咧了那么多,汗阿玛会不会生气了啊?”一想到储位,弘昼不禁有些慌了神。 舒锦笑着看着他:“你觉得,你说得有错吗?” 弘昼仔细想了想,然后正色摇头:“儿子说得没错,年羹尧就应该处以极刑!!” 舒锦满意颔首,这些年,她潜移默化地给弘昼灌输了许多理念,虽然雍正这人不咋滴,但内政上着实是一流的好手。弘昼心底自然也是无比认可严肃吏治的理念。 雍正在历史上的谥号,那可是“宪”! 博闻多能曰宪、赏善罚恶曰宪、创制垂法曰宪、刑政四方曰宪,这个字眼可谓是极贴切了。 舒锦很是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培养了这么多年,终于没有让她失望。 “可是,年羹尧可是敦肃贵妃的亲兄。”弘昼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点儿来。 舒锦笑了,年羹尧啊,那就更没问题了!前世小年糕那么得宠,雍正还是没放过年羹尧! “儿砸,你放心吧,除非是你怡亲王犯了事儿,否则你只管建议死刑起步。”舒锦笑眯眯道。 弘昼黑线了,“十三叔怎么可能犯事?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没错没错,坚持这种说法更佳! (本章完) 第二八一章、秀女染病?撂牌子否? 然后弘昼就被自己亲娘打发回长春仙馆苦哈哈熬夜写文章了。 而舒锦如同吃了定心丸似的,当晚睡得那叫一个踏实! 不得不说,雍正朝的夺嫡难度,跟康熙朝一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雍正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够继续贯彻他为政理念的继承人罢了,只要在他百年之后,别搞得人亡政息,就足够了! 按理说,这个要求可谓是极低了,莫说弘昼足以做到,甚至三阿哥弘时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唯一可惜的是,雍正出题不给题目!这个题目,需要你自己猜! 所以弘时的智商就有点捉急了。 可弘历竟然选择了和稀泥,倒是叫舒锦有点意外。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亲爹是个铁腕皇帝吗?就算小年糕生前得宠,可她已经死了啊!人走茶凉的道理不懂吗? 舒锦有点搞不懂这娃的脑回路。 事后,她一打听才晓得,这年羹尧其实早几年就有人弹劾了,但雍正一直按下不表,在此之前,最严厉的处置,也只是将其贬谪山西为巡抚。 原来如此。 弘历是揣摩着皇帝的心意,才给出了从宽处置的答卷啊。 雍正这厮,考校诸子,不但不明确给出题目,而且还设置了陷阱! 在这样前提下,想要答对,那可就不是一般难度了。 不得不说,弘昼的回答反而愣头青了些。 对重臣如此“严厉”,显然不利于笼络人心,日后若是开府建牙,必定少有依附着。 所以的弘历的“宽仁”之谏,不但是在揣摩上意,更是对朝臣展示自己的优容,可谓是一石二鸟,颇为高明。 如果没有开上帝视角的话,弘昼的选择,无疑是大大落了下风。 这就是熟知历史的好处啊。 接下来那篇总结文章,弘昼当然也写不出什么花儿来,倒是弘历颇擅此道,写得花团锦簇。 不过雍正对此并未给出评价,只是将这两篇文章公布出去,任由朝臣品评。 幸而这些年,雍正严厉的为政举措,许多朝臣倒是不敢明着称许四阿哥,一时间,两个皇子的赞誉之声,倒是相差无几。只是心底深处,恐怕还是更偏向于一位“宽仁”皇子。 对此,弘昼也略略安了心。 随着天日渐炎,秀女留宫也有两月光景。 小小的汇芳馆宛若蒸笼,贵妃耿氏念暑热艰难,故而赐秀女每人每日一盆冰——这点冰例,自然是完全不够用。 可在最炎热的晌午,能有那么一小盆冰,也能稍稍驱散溽热,叫秀女们不至于中暑晕过去。 一上午的规矩礼仪学完,秀女们纷纷回到室内。 与富察氏一屋另外几个秀女,早在月前就因规矩礼仪不过关被撂了牌子,这小小屋舍内便只有她一人。 看着汇芳馆宫女送来了那一小盆冰块,富察氏忍不住连忙凑上前,一边扇着扇子祛暑。 待到汗水渐消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低眉顺眼走了进来。 富察氏神色一紧,忙扫了一眼左右,起身飞快去关好窗户,才低声问:“我额娘和伯父怎么说?” 那小宫女近前拉起富察氏的手,在她手心里飞快了写下了一个字。 富察氏登时愕然。 小宫女道:“这是太保大人的意思。” 富察氏急忙道:“那我额娘呢?”——选秀前,明明说好了,押宝在四阿哥身上,怎的如今伯父却让她…… 小宫女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然后又道:“秀女留宫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还请格格速做决断。” 说完,小宫女屈了屈膝盖,便飞快退下了。 富察氏不由陷入了茫然中,额娘与伯父的意思相左,她又该听谁的? 父亲久居察哈尔总管一职多年,这些年一心想要入京为官。她此番随额娘入京参选,便住在了伯父的大学士府上……伯父无疑已经是位极人臣、升无可升。因此伯父才会生出保守之念,另外……恐怕伯父也无法揣度圣心在哪位皇子身上。 如此一来,做出选择,就等于拿富察家的百年荣耀来做赌注。 想到此,富察氏不由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额娘那样笃定必定是四阿哥……无非是看中了他的血统。额娘出身觉罗氏,自然瞧不起贵妃曾经的包衣出身。彼时熹嫔又复了妃位,额娘便觉得圣心是属意四阿哥的。 可皇上若同样看重血统,又怎会以耿氏为贵妃呢? 这一瞬间,富察氏便明白了伯父的心思,富察家赌不起。 她虽盼望母仪天下之荣,可夺嫡这种事情,一旦失败,不但自身难保,还会牵累父兄族人。 她,亦赌不起。 富察氏看向那盆白花花的冰,心中立时便有了决断。 可看似顺风顺水的汇芳馆,这一日却出了岔子。 “娘娘,富察格格昨夜突发烧热!”兰若匆匆来报。 舒锦不免一个激灵,大夏天的,怎么会好端端发热了?这又不是现代,空调吹多了吹着凉了!汇芳馆那环境,想着凉也难啊! 是有人暗算富察氏? 舒锦瞬间就阴谋论了。 富察氏的家世门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完全就是坐等圣旨当皇子福晋了。 可偏生出了这样的差池! 秀女一旦染病,就要撂牌子。 虽然撂了牌子之后,三年后还可以再选,可皇子怎么可能打光棍等她三年? 舒锦的脑海里飞快闪现了几个家世门第仅次于富察氏的几个秀女,是那个钮祜禄家的旁支格格,想跟富察氏竞争四福晋的位子?还是佟家的那个小格格?或抑是吴扎库氏、章佳氏等几个家世门第略次的秀女存了别样心思?! 兰若姑姑道:“娘娘,这富察氏……到底撂不撂牌子?珈蓝大嬷嬷那正等着话呢!” 舒锦一时间头大如斗,“这种事情让她去问皇上!” 若是个寻常秀女,撂了就撂了! “皇上还没下朝呢。”兰若低声道。 舒锦叹了口气,“那就等皇上下了朝再说。” 这种事情,她也不敢背着皇帝做主。 富察氏的病来得突兀,搞不好有人会怀疑是她这个贵妃使坏呢! 刚这么想着,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熹妃求见。” 舒锦:呵呵。 (本章完) 第二八二章、归家待旨 舒锦着实心烦,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熹妃肯定在怀疑她! 富察氏这个儿媳妇人选,无疑是上上之选。可偏偏却染病了,熹妃以己度人,肯定觉得她这个贵妃是在破罐子破摔。 若是无法为弘昼争取到,那也断然不能叫弘历娶了。——让富察氏染病撂牌子,无疑是最保险的做法。 “给贵妃娘娘请安!”熹妃盯着一头热汗,此刻却格外冷静。她死死盯着耿氏,试图从那张烦恼的脸上找出破绽。但熹妃不得不承认,贵妃看上去还是那样无懈可击。 “臣妾听闻富察氏突发烧热——”熹妃几步近前,小心翼翼道,“这富察格格可是大学士马齐的侄女,非同小可,贵妃娘娘不会不请示皇上,就把她撂了牌子吧?”——这才是熹妃最怕的! 今日实在是太不巧了,正值大朝日,皇上一时半会儿下不了早朝!贵妃若是按照宫规把富察氏撂了牌子,哪怕皇上事后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 舒锦挑眉:“放心,本宫已经叫珈蓝大嬷嬷去御前候着,等皇上一下朝,便去请示圣意!” 熹妃不禁一愣,贵妃竟没有趁机下手?!那富察氏这一场病,岂不是白病了? 舒锦又道:“汇芳馆那边,也已经派了太医过去。” 熹妃有些不敢置信,不但不撂牌子,还叫太医去诊治?贵妃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莫非……贵妃故意来这一出,就是为了示好富察家,好把富察氏许给弘昼?! 熹妃陡然一个激灵,贵妃抬抬手,叫富察氏免于撂牌子,可以嫁入皇家,那富察家肯定感恩戴德啊!!好高明的计策!!熹妃暗暗咬牙切齿,原来贵妃不是要玉石俱焚,还是要半路截胡啊! 舒锦瞅着熹妃那一会儿错愕、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又有些暗恨的神情,不由狐疑,你丫的在脑补些啥?! 舒锦摆了摆手:“如此,熹妃可以放心了,且回去歇着吧。” 大热的天儿,舒锦实在没心思理会熹妃。 熹妃暗暗切齿,却急忙挤出个笑容,“贵妃娘娘,按照规矩,秀女染病,该立即撂了牌子才是。臣妾知道贵妃仁厚,但也着实不必为富察氏而坏了规矩。” 舒锦:???? 你啥意思?未来儿媳妇你丫的不要了?! 舒锦真想剖开熹妃的脑袋瞅瞅,里头到底装了啥! 熹妃当然不舍得富察氏这个好的儿媳妇人选,但也不能让贵妃得手啊!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撂了牌子,谁都别落得好! 舒锦叹了口气:“此事等皇上做主便是!” 熹妃听得此言,脑子飞速运转,皇上?皇上少不得也得给马齐几分薄面,介时皇上只怕会来问贵妃的意思,贵妃在瞬时说上几句好话,这富察氏的牌子也就撂不得了!!! 这偌大的人情,富察家不接也得接! 贵妃当真是好算计!! 见熹妃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舒锦愈发狐疑,你丫的又脑补了些啥?! 熹妃努力挤出个笑容:“这点小事,也要叨扰皇上,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舒锦险些翻白眼,“你刚才还说富察氏是马齐的侄女非同小可,不能不请示皇上便撂了牌子,怎么这会子又说本宫小题大做了?!” 被自己才说过的话打了脸,熹妃不免老脸紫胀。 舒锦摆了摆手:“本宫看你是病了,且回去歇着吧!”——少在我面前说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 正在此时,太监小砚台快步跑了进来,躬身道:“娘娘,皇上亲自发了话,叫富察格格回家养病了。” 舒锦愣了一下,这是……撂牌子了??不至于吧? 雍正这是几个意思? 听得此言,熹妃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不是最坏的结果,她擦了擦头上豆大的汗水,“既然皇上已有圣旨,臣妾自无二话。” 说着,便朝着贵妃屈了屈膝盖,“臣妾告退。” 舒锦仍然有些懵逼,她懵逼地送走了脑回路诡异的熹妃,又瞅了瞅小砚台,“富察氏……被撂牌子了?” 小砚台摇头:“皇上只说叫她回家养病。” 舒锦恍然大悟,就说嘛,怎么可能撂牌子? 熹妃自然也不傻,回到迎辉殿也回过味儿来,皇上叫富察氏回家养病?不是撂牌子?旋即,她着人去汇芳馆打听,果然富察氏的名字未曾被划去! 如此一来,倒不是坏事。 起码贵妃没能施恩富察家。 贵妃算计得虽好,可惜漏算了皇上,皇上根本没有为这点小事来找她! “如此也好,弘历,你需尽快想法子跟马齐联络上,得叫他知道,富察格格染病不是意外!乃是贵妃所害!”熹妃面色凝重中带着焦急。 四阿哥弘历也肃然颔首,“儿子明日就去找十二叔。” 熹妃脸色一沉,“找他作甚?!”一想到当年,这个十二贝勒巴结皇后,把她的姓氏错写成“钱氏”,熹妃心里就窝火得紧。 弘历露出几分无奈之色,“十二叔是马齐的乘龙快婿,我不找他还能找谁?” 听得此言,熹妃宛若吃了一枚苍蝇似的恶心,但她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便忍着厌恶道:“去吧。” 富察氏归家养病的事儿,舒锦没有太在意。 倒是没过几日,皇帝又发话,结束了秀女们留宫,着一律归家待旨。 而富察氏无疑也是归家待旨的人之一。 得知此讯的大学士马齐连连哀叹,不禁后悔自己传讯传晚了,原本盼着皇上能撂了自家侄女的牌子,没想到皇上迟迟不允。他不得不行此险招,让侄女自己染病。 结果也只是比别的秀女早回家几天! 马齐正当心烦意乱之际,他的好女婿又来了。 若是别的女婿便罢了,偏生这个女婿是圣祖康熙爷的儿子、当今十二贝勒,他不见都不成。 只得去书房见客。 “……舜英染病,是被贵妃害的?”马齐看着自己这个已经不年轻的女婿,老脸上满是说不出的复杂之色。 十二贝勒正色道:“要不然,哪里会那么巧?!” 马齐:…… 马齐总不能说,这是他干的好事吧?不愿意把侄女嫁给皇上的儿子,这种话,他怎能宣之于口? “啊,这个……不要再提了。”马齐摆了摆手。 十二贝勒立刻露出了会意的神色,“岳父大人放心,四阿哥说了,定会寻机会跟皇上求赐婚。” 马齐:?!!! 马齐:你不要过来啊!!┗|`o′|┛ (本章完) 第二八三章、赐婚、富察氏姊妹 九州清晏殿。 雍正气得都笑了,“你想娶李荣保的女儿?!” 跪在地上的四阿哥弘历看到素来威仪冷漠的皇父却露出这般笑容,他反倒觉得心中莫名惶恐。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四阿哥只得咬牙叩首,“是!儿子听闻富察家家风严谨,富察格格端庄贤良,若因染病而不得入皇家,实在可惜。” 看着这个儿子,雍正很失望。不是因为这份野心——做皇子的,哪个没有这份念想? 可他竟如此愚蠢。 没错,是愚蠢。 前世这个时候,弘历可没跑到朕跟前求赐婚。 富察氏是马齐的侄女,想娶她做福晋,不是什么出奇的心思。甚至弘昼也未必没这个想法! 可他竟敢宣之于口! 朕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明目张胆拉拢朕所信重的朝臣?! 这不是胆大包天,而是愚不可及! 雍正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失望透顶。 原来,他曾无比青睐的儿子,也不过就是如此货色而已。 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连沉着冷静四个字都做不到,如何君临天下? “退下吧。”雍正甚至都懒得训斥。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 “汗阿玛?”弘历有些莫名惶恐,这到底允了还是没允? “滚!”雍正黑着脸斥道。 弘历吓得脸色一白,再不敢多问,忙不迭滚出了九州清晏。殿外暖风燥人,弘历却只觉得浑身冷涔涔,他是不是太冲动、太冒失了? 可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弘昼娶了富察氏吧?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四阿哥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弘历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可不正是深得汗阿玛喜爱的怡亲王吗? 想到这位叔叔,年纪轻轻就做了亲王,素日里在汗阿玛面前甚至比他们这些做儿子的还得脸,弘历心中便是一阵不快。但脸上却飞快挤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十三叔。” 四阿哥表情的微妙变化,还是被这位敏锐的十三爷捕捉到了,但他依旧面带微笑颔首。 这时候,御前大太监张麟笑容谄媚地迎了出来,“哟,十三爷,您可算是来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四阿哥瞧见这御前大太监见到怡亲王可比见到皇子阿哥都亲热,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阵不舒坦,但面上却道:“十三叔快进去吧,别叫汗阿玛久等。” 怡亲王和善一笑,这才快步进了殿中。 如今朝中无大事,雍正唤宝贝弟弟来,也无非就是想絮叨些家常。 如往常一般,棋盘摆起,云子哒哒落下。 “弘历是愈发不成样子了,方才竟跟朕求娶富察氏。”这样话,雍正如今也只能跟他十三弟抱怨一二。 怡亲王手中动作一顿,原来如此…… 他没有多加思索,便道:“马齐素来忠诚严谨,他不敢逾越。” 雍正“唔”了一声,那老小子是没胆子掺和夺嫡,哪怕朕真的把富察氏指给了弘历…… 其实雍正原本也没打算把上辈子的儿媳妇乱点鸳鸯谱指给别人,只是弘历,着实不能纵着了。 雍正幽幽吐出一口气,“罢了,朕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置气。” 什么妻族母族的,朕以为在朕这儿有用?朕没有撂了富察氏的牌子,不是看重马齐,而是看重她的德行。 上辈子,朕钦选的这几个儿媳妇,都是不错的。董鄂氏稳重得体、富察氏贤惠周全、吴扎库氏宜子宜孙——可比朕这几个儿子叫人省心多了。 “只是,都不小了,也该撵出去了,省得留在跟前气朕!”雍正忍不住哼哼道。 怡亲王身上可还兼着内务府总管的职差呢,因此不得不问一句:“按照什么规格?府邸准备几处?” 这话若是别人问,那便是窥伺圣心,可若是怡亲王问,雍正便直截了当道:“不必铺张,准备了两个贝勒府便是了。” 怡亲王点了点头,“老八老九昔日的宅子都不错,稍微拾掇一下就能住。” 那位九爷在圈禁多年之后,也一命呜呼了,宅邸自然归属皇家所有。只不过谁都知道,这二位跟皇帝有龃龉,所以收回来的府邸也一直空着。 雍正点了点头,“你看着办便是。”——老八老九宅子,那可花了不少民脂民膏,便宜这两个兔崽子了。 棋盘上很快纵横交错摆满了棋子,局势也渐渐焦灼。 雍正不禁陷入沉思中,十三弟棋力见涨啊…… 正在此时,张麟滴溜溜进来禀报:“皇上,大学士马齐求见。” 雍正眼睛都不抬一下,“让他候着。” 怡亲王忍不住道:“万一是正事呢。” 雍正嗤笑:“这个节骨眼上,他哪来的正事?”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随手撂了手里的云子,转脸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怡亲王见状,也连忙放下棋子,起身立于一侧。 马齐顶着一头热汗便匆匆进来,叩首请安不迭。 雍正忙肃容正色,“卿匆匆而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才敢起身的马齐不由一滞,对他而言自然是大事,可对皇上而言……就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了。 马齐连忙拱手:“并非是什么大事,奴才……还是为了那点家事。奴才那个侄女归家之后,就一直病着,可见是无福,还请皇上撂了牌子吧。” 说着,马齐又再度跪下叩首。 雍正心道,这是知道弘历来求娶了。 “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雍正语气和缓了几分,“你的那个侄女,贤良淑德,朕也是很满意的。” 听得此言,马齐心中惴惴,既信他忠心,又不撂舜英的牌子…… 雍正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弘历方才特特求娶,朕也觉得,若是因为一场小病,就撂了牌子,倒也是可惜。” 听得此言,马齐心中大惊:四阿哥那样上蹿下跳,皇上明摆着不满了!怎的还要赐婚?! 雍正继续道:“只是朕也不好厚此薄彼——朕听说,你还有个同族侄女,如今也寄居在你府上,只因数月前突发风疹,而无法参选,如今……应是好利索了吧?” 马齐愕然,皇上连这个都知道? 那丫头只是她远房兄弟的女儿,如今也正当当选之龄,他夫人原想着给舜英做陪嫁,也好日后互相扶持。只可惜,觉罗氏带舜英进京之后,那丫头就病了。家里头这点龃龉,马齐岂会不知? 雍正便淡淡说:“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氏指给弘历做嫡福晋,那个旁支的……便赐给弘昼吧。” 上辈子,那丫头似乎后来也被塞给了弘历。 反正只是个小妾,又不是正妻。 如此,既敲打了马齐,让他屁股不要坐歪,也算是弥补了弘昼了。 怡亲王这才笑着说:“姊妹嫁兄弟,倒是一桩佳话。太保还不快谢恩?” 有怡亲王提醒,马齐这才回过神来,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磕头谢恩了。接下来,他怕是要跟两位阿哥断绝往来了,不,最好跟女婿也不要来往了! (本章完) 第二八四章、一妻三妾的弘小昼 雍正一言既出,那赐婚的旨意很快流水般下达。 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赐婚四皇子为嫡福晋,副都统伍什图吴扎库氏赐五皇子弘昼为嫡福晋。 另赐弘昼三个庶福晋:佐领翁果图之女富察氏、护军参领雄保章佳氏、太常寺博士崔奇哲之女崔佳氏。 听到这样的旨意,正在喝茶的舒锦险些没倒喷出来。嫡福晋的人选,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但是这尼玛怎么还要仨庶福晋? 庶福晋,别看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连宗室玉牒都不得入的侍妾格格罢了! 而这三个格格,可都是满人,佐领是正四品、护军参领是正三品,那个太常寺博士倒是只有七品!但是尼玛怎么有个富察氏给弘昼做格格了?! 这富察氏和章佳氏,做侧福晋都够格了啊!! 哦,对了,弘昼是光头阿哥,是他不够格娶侧福晋! 所以就只好委屈人家姑娘了。 舒锦:……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是雍正对弘昼的弥补! 舒锦虽然早料到雍正会有所补偿,但没想到会是这方面的啊!!! 而弘昼这臭小子还颇有些意见,当着舒锦的面直哼哼:“这富察家可真行!两边下注!” 舒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起码意味着马齐不会彻底倒向弘历!”——而且这是雍正的赐婚,也就是皇帝要让马齐两边下注……也就是警告富察家不许站队的意思。 如此,倒是断了弘历一条臂膀了。 “诶,等等,这个佐领之女富察氏……我怎么没见过?”她参见选秀了吗? 弘昼哼道:“她没参选,选秀前就莫名其妙生了疹子。” 说道此处,弘昼神色一凛,“她也是借住在马齐府上……难不成……”是怕她抢了马齐亲侄女的风头,所以才叫她落了选? 弘昼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哥还说富察家家风严谨,哼,就是这么严谨的?!” 舒锦笑着说:“如此可见,这个富察氏起码容貌十分出众。”——要不然也不会遭了这番算计。 弘昼撇了撇嘴,“谁稀罕?!” “好了!”舒锦瞪了这臭小子一眼,“你汗阿玛一下子就给了指了四个,吴扎库氏是嫡福晋,少不得三书六礼才能娶进来,这几个格格怕是不日就会抬进你的长春仙馆了。额娘不会强迫你对谁好,但也不要苛待了她们。” 尤其富察氏和章佳氏,都是大户人家的格格,如今只能做个小小侍妾格格,委实有点可怜。 弘昼道:“我还不至于把气撒到她头上!” 舒锦这才略略安了心,旋即笑着说:“别的也就罢了,这个吴扎库氏着是一等一的美人,等你见了,定会喜欢的。” 弘昼叹了口气,似是认命般点了点头:“也罢,家世门第差点就差点吧。” 另一头,弘历得旨之后,还没欢喜多久,便听说汗阿玛也指了一个旁支富察氏给弘昼做格格,顿时便高兴不起来了。再细一打听,汗阿玛居然给弘昼赐了三个格格!其中两个家世都不错! 对此,熹妃倒是很看得开:“皇上把李荣保的女儿许了你,便少不得要补偿五阿哥一二。那个富察氏只是个旁支之女,不打紧。” 弘历这才勉强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福晋是马齐的嫡亲侄女,这点才是最要紧的。 接下来的几日,弘历肉眼可见他五弟郁郁寡欢,顿时心情就更加美妙了。 澹宁殿。 “朕瞧着弘昼这几日不大开心。”雍正不苟言笑,心底却在暗笑,这个臭小子,素日里一副乖巧模样,合着也会闹小脾气啊。 舒锦连忙挤出个笑容:“许是因为天热的缘故,难免心烦意乱……”总不能说你儿子不满意你选的儿媳妇们吧? 雍正哼了一声,“朕也心烦,几个臭小子杵在眼前,是一个比一个碍眼!” 舒锦心头一紧,她也听说了内务府正在整饬府邸,雍正这是打算给儿子们分府?这倒不是个坏消息。 只是她难免有些担心弘昼的爵位,这亲王的位子不会飞了吧? 历史上的弘历和弘昼都是封了亲王,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弘时……舒锦倒是不好揣摩了。 “是,阿哥们都大了。”舒锦附和地点了点头。 舒锦不敢深问,便笑着转移话题:“皇上怎么一下子给弘昼赐了三个格格?”——小小年纪,娶这么多小老婆作甚?万一不小心闹出人命可怎么是好呀! 雍正愣了一下,“才三个而已。” 舒锦:…… 雍正旋即笑道:“弘昼也不小了,这些年你竟是个连个屋里人都不给他。朕索性就多赏他两个好了。”——反倒是弘历屋里,多得都数不过来了!尤其熹妃来了之后,不知塞了多少个漂亮宫女给他! 当然了,风流只是小事。倒是耿氏,对弘昼未免管得太严了些。 舒锦讪笑:“臣妾只是怕他移了性情。”更怕闹出人命!所以长春仙馆连个漂亮些的宫女都没有,弘昼贴身的服侍的不是太监就是嬷嬷。 履雪这些年严防死守,愣是没给弘昼一点机会。 雍正虽然也觉得太风流了不好,但也不能管得太狠了,他摇了摇头,“也该叫他知晓人事了,朕赐的那几个侍妾,尽快安排进长春仙馆吧,不要耽误了。” 舒锦嘴角抽抽,她原本还想压几个月呢…… 舒锦不死心地道:“里头可是有位富察家的格格,如此仓促,怕是有些不妥吧?” 雍正语气冷淡地道:“有什么不妥的?只是个格格罢了!” 舒锦突然觉得心里很不痛快,格格咋了?格格难道就没有人权了?老娘以前也是个格格啊! 这个狗日的雍正,真是越老越刻薄,越看越不顺眼! 忽的,雍正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便道:“这个富察氏容色无损,你让弘昼安心便是。” 舒锦:我犹豫的不是这个啊! 舒锦只得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初秋,三顶不起眼的小轿子抬着三位庶福晋从侧门进了圆明园、又进了五阿哥弘昼的长春仙馆。虽说只是纳妾,但毕竟是皇帝赐婚,少不得敲锣打鼓一通,稍作张灯结彩,还办了个晚宴,宴请的也只是几个兄弟。 不算隆重,第二天还得照常早起读书。 没错,娶小老婆木有婚嫁。 (本章完) 第二八五章、弘历生母之谜 翌日天微微亮。 弘昼还是照旧一个人来请安,毕竟只是纳了三个侍妾,又不是娶福晋。 舒锦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便宜儿子弘小昼,是丁点没看出来已经由男孩蜕变成男人了。 “娶小老婆的感觉如何?”舒锦突然很好奇。身为女人的她,这辈子是没法体验左拥右抱的美好感觉了。同时又有点同情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吴扎库氏,日后结婚了,她接手的可是一个二手男,啊不,最少是四手…… 弘昼黑线了,“额娘,您正经一点好不好?” 舒锦笑得合不拢嘴,“怎么?这是害羞了?” 弘昼翻了白眼给自己亲娘瞧,“这有什么好害羞?男女之事,人伦之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舒锦:这么淡定,这不科学啊! 这臭小子满打满算,也才十五周岁多点,刚刚破处,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舒锦神色一凛,话说,这兔崽子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偷吃了吧?! 不应该啊,含霜一直严防死守盯着呢。 弘昼打了个哈欠,“额娘,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尚书房了。”——纳妾什么的,真耽误睡觉。 舒锦暗自打量,这副样子,倒像是当了新郎官的模样。读书才是正经事,舒锦虽有疑惑,但还是挥挥手让他麻溜滚去上学了。 弘昼前脚离开,舒锦后脚就把长春仙馆的管事大姑姑含霜给叫了来。 “娘娘您还信不过奴才么?”含霜有点委屈,“在昨晚之前,咱们阿哥一心读书,从无二心。何况阿哥学业那么辛苦,哪有那份闲心思啊。” 舒锦点了点头,倒也是,清朝皇子读书,可比高中生还苦逼呢。 但话又说回来,再苦逼,也没耽误弘历拈花惹草啊! 含霜见自家娘娘还有几分不信,不免替五阿哥抱屈,“再者,长春仙馆哪有年轻漂亮的宫女啊?” 舒锦叹了口气,“也罢,是我多心了。” 说着,舒锦又转而问起弘昼新纳的那几个小姑娘,“这几个格格如何?” 含霜不由笑了:“您就放心吧,都是一水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咱们阿哥有福了。” 舒锦啧啧两声,这小子是艳福不浅啊! 不过纳了美妾,却也没见他高兴……甚至那张脸还有点丧丧的。 “弘昼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晚?”舒锦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含霜正色道:“也就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 短了一小时的睡眠啊,怪不得一副丧丧的模样,合着是没睡够觉啊。 含霜凑近了低声道:“阿哥昨晚是在章佳格格屋里歇息的。” 也正常,弘昼对富察家正颇有意见呢,估摸着是不乐意去亲近那个旁支富察格格,至于另一个崔佳氏家世门第不高,自然要排在章佳氏后头。 含霜又低声询问道:“阿哥毕竟还没娶嫡福晋,要不要叫周太医熬个温缓的药?” 温缓的药? 舒锦愣了一下之后瞬间了然,哦,是防止闹出人命的药啊…… 吃这玩意,显然是不人道的,但也总比小小年纪闹出人命好吧? 没瞧见杏花春馆那边莺莺燕燕这些年,愣是没闹出一桩人命,想也知道,回回都是赐药的。 皇子按理说婚前闹出几个孩子,也不是稀奇事儿,就如康麻子的太子胤礽,娶太子妃之前就有俩儿子了。当然,主要是因为太子太晚婚了…… 像弘昼这样早婚的,娶福晋前就闹出个孩子来,的确不大好。 舒锦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好生宽抚章佳氏。” “娘娘放心,奴才会安排妥当。”含霜低头应诺,只要不是蠢货,就该明白,这个时候争什么劳什子子嗣,既不能讨好阿哥和娘娘,还会得罪未来嫡福晋。 此番选秀,雍正赐婚的几乎清一色都是嫡福晋,两个儿子的嫡福晋、宗室子侄的正妻,也就独独只给弘昼赐了三个格格。三阿哥那边,齐妃倒是希望皇帝降旨赐个侧福晋、庶福晋什么的,可惜雍正没理会。 所以齐妃只得盲选了俩格格,就在弘昼纳妾后不久,三阿哥弘时也纳了两个格格。 只是三阿哥对这个两个新人也并不热衷,对此齐妃很是不快,又眼瞧着四阿哥赐婚了那么好的嫡福晋,这幺蛾子很快就闹了出来。 准确说是炒冷饭。 当年十二贝勒的闹的乌龙又被翻腾了出来,园子里人人都在议论四阿哥生母是钱氏云云…… 甚至还多加润色,说当年尚在潜邸的熹妃娘娘衣不解带侍奉还是雍亲王的当今皇帝陛下——要知道,当时雍正染的可是传染率极高的时疫,一不小心可是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的。 因此,雍亲王病愈之后,十分感念钮祜禄氏,便将出身不体面的钱氏所生之子赐予钮祜禄氏,还记在了她的名下。 啧啧,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个齐妃,很有编纂故事的本事嘛! 当年侍疾一事,确有其事。钮祜禄氏也的确是在那之后才复得恩宠,才有了四阿哥弘历。 半真半假,果然是最佳的造谣手段。 甚至四阿哥弘历都将信将疑了,甚至跑去找他十二叔加连襟的允裪追询究竟。 允裪当然不能说,当初自己就是为了讨好皇后,故意整出的错漏。 但现在亦不能得罪熹妃,只得硬着头皮含混其词,“四阿哥别问了,当年雍王府上的旧事,我……也不清楚!” “十二叔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允裪愈是如此,弘历反而心中疑窦更胜。 允裪只觉头皮发麻,要是早知道皇后那么快就倒台,他何苦闹这一出?此刻只得谆谆道:“四阿哥,您的生母是熹妃,这点绝不能被质疑!您现在应该去好生去安抚熹妃娘娘!” 弘历一凛,是啊,现在纠结自己生母是谁,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如今人人都在置喙她的血统——他怎么能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钱氏的儿子?他必须是满洲著姓大族熹妃钮祜禄氏的儿子!! “多谢十二叔指点!侄儿明白了!”弘历郑重一拱手,忙不迭便往熹妃的迎辉殿去了。 十二贝勒擦了一把冷汗,这事儿赶紧过去吧!! (本章完) 第二八六章、齐妃PK熹妃 四阿哥弘历是如何安抚孝顺熹妃的,舒锦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这流言蜚语丝毫没有影响四阿哥的孝心,每日晨昏定省不辍,俨然是母慈子孝之态。 如此举动,倒是大大消弭了流言。 眼瞧着流言无大用,舒锦便适时出手,压制流言。 执掌六宫多年,她这个贵妃还是有些威信的。 这一出手,倒是叫圆明园风气肃然。 不过,让舒锦意外的是,全程雍正都没有干涉……几乎是任凭流言四溢,甚至都传到了宫外,雍正都没加理会。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皇帝忙于朝政,此刻尚未驾临,因此这万方安和殿中的气氛便有些不对盘。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舒锦百无聊赖吃着月饼,目光横扫过皇子们的席位——如今都是光头阿哥,故而是按照长幼排序。 三阿哥弘时身形清瘦,模样倒是不差——毕竟她额娘齐妃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俗的美人,三阿哥身边还坐着一位仪态端庄、眉目清雅的女子,不消说便是他福晋董鄂氏了。 四阿哥弘历虽然个子略矮些,但眉宇清秀、颇有几分风流俊雅。 然后便是舒锦的便宜儿子弘昼,虽说眼瞧着就要娶妻了,但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哪怕身量高挺,在她眼里仍是小屁孩。 再次便是六阿哥弘昰与七阿哥弘昕,两个半大孩子正专心致志看着台上的好戏,浑然不曾察觉底下的好戏即将开锣。 太后故去多年,这万方安和倒是没有闲下来,这些年一直作为宫宴场地。又因六宫无主,所以舒锦的席位仅次于皇帝,再次便是四妃。 熹妃今日穿得倒是鲜艳贵气,笑容亦是十分慈爱,她柔声对身边的教引姑姑桂馥道:“去提醒四阿哥一声,桂花酒虽好,切勿贪杯。” “是,娘娘。” 片刻后,便见不远处的四阿哥起身朝着熹妃这边躬身一礼,端的是一副乖巧孝顺模样。 齐妃看在眼里,忍不住嗤笑,声音也刻意拔高了好几度:“四阿哥还真是孝顺!也不知那钱氏九泉之下是否能瞑目!” 如此尖锐的声音,阿哥们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熹妃一时脸色有些泛青,“齐妃,有些话可不要乱说!” 齐妃冷笑一声,“我可没说钱氏是四阿哥什么人,熹妃妹妹怎的就急了?” “你——”熹妃瞬间气结,脸都铁青了。 舒锦叹了口气,齐妃这嘴皮子啊,还是一如既往利索。昔年潜邸,都能生生把乌拉那拉氏气个半死,怼熹妃,那是手到擒来。 她瞧着时辰,估摸着皇帝也差不多该来了,便咳嗽了一声道:“好了,齐妃你就少说两句吧。” 齐妃还一脸的不服气,“臣妾也没说什么啊,这钱氏莫非还是忌讳不成?不许人提呀?” 舒锦黑线,你倒是越说越带劲了! 熹妃也已是恼火万丈,“贵妃娘娘,齐妃欺人太甚!” 舒锦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齐妃,昔年潜邸,咱们可都是亲眼瞧着熹妃有孕。临盆之日,本宫还亲去探视过呢。” 有些流言,你散布过了,给四阿哥心里留下了疑影,也就达成目的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重提?仔细惹皇帝不高兴。 齐妃与熹妃俱是有些错愕,二人都没想到贵妃竟站出来作证。 连旁边的四阿哥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他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是血统尊贵的满人妃子所出的皇子。 熹妃错愕之余,立刻点头道:“是啊,臣妾当时骤然发动,心中正是惶恐,多亏了贵妃姐姐前来坐镇,着实叫臣妾安心不少,这才平安生下了弘历。” 当初舒锦也就是去应个景儿,哪里就能起到这么大作用了? 齐妃一脸不忿,“可贵妃娘娘当年也没亲眼看见熹妃分娩啊!” 舒锦:就算我闲得蛋疼,肯进去瞅瞅,人家钮祜禄氏也不依啊! 此话一出,叫熹妃黑了脸,那可是产房!!无关人等,哪有擅闯的道理?! 齐妃!这个齐妃是故意与本宫为敌呢! 四阿哥听得神色一黯,到底还是无法证伪、亦无法证明。 但四阿哥很快就扬起一张温和孝顺的脸庞,并端起了酒盅:“额娘生养儿子辛苦了,儿子敬您一杯。”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起码此时此刻,他的生母只能是熹妃钮祜禄氏!决不能是旁人! 此举叫熹妃大为感动,她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了,“好孩子!” 熹妃忙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这一幕,端的是母子和睦。 齐妃看在眼里,不由撇了撇嘴,这一场挑拨,竟还是落空了! 看到齐妃闷闷不乐,舒锦却笑了,齐妃流言其实还是起了作用的,四阿哥的血统终究受到了质疑。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弘昼已经赢了。 那她就没必要太针对熹妃母子。 这也是舒锦方才跳出来做好人的原因。 她可不是示好熹妃母子,而是做给皇帝看。——虽然雍正还没来,但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必然会传到其耳中。 她需得让皇帝知道,她有容人之量。这样皇帝才能安心立弘昼为储君。 中秋家宴的龃龉仿佛被消弭无形,接下来的戏曲歌舞,亦是引人入胜。 嫔妃们有说有笑,懋妃笑吟吟道:“四阿哥婚期定在了年底,咱们五阿哥来年春天也要娶嫡福晋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宫里便能添皇孙了。” 三书六礼,这婚事自是快不了。四阿哥年长,自然要先结婚。 谧妃轻笑道:“等成了婚,便该分府了。” 分府。 一语出,场面一时安静。 谁都知道,皇帝已经下旨叫内务府整饬八爷、九爷的昔日旧府。也就是说,很快,即将有两位皇子要分府了。 虽说分府之后,才能培植自己的势力,可是——若独独有谁留下,那无疑便是皇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 舒锦无意叫弘昼这个时候太过显眼,便笑着道:“皇子们都要分府,一个个来,早晚的事儿。” 这意思是,皇帝只是暂时选了两个府邸,不意味没有第三个。 (本章完) 第二八七章、富察舜英、富察舜华 这一年冬天,四阿哥弘历奉父命迎娶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为嫡福晋,着实给这寒冬添了不少喜气。 倒是弘昼一大早便闷闷不乐。 “你再过几个月便要迎娶吴扎库氏了,可不许再惦记旁的了!”舒锦一脸严肃地道。 弘昼一脸无语凝噎,半晌才道:“寒冬腊月,他一下子可以多睡三天懒觉。我却还得早起读书。” 舒锦黑线了,合着是为了这点小事才郁闷啊?!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外头北风正呼啸,太阳公公还没上班,皇子就要起床去上书房读书了。 舒锦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天不亮就要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悲催日子…… 她同情地看了弘昼一眼,“等你娶福晋,也能放三天假。” 这婚假人人都有,不用羡慕旁人。 弘昼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冬天跟春天能一样吗?” 额……确实是不一样的。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早起倒也不算太艰难。 大冬天天不亮就要离开温暖的被窝,那才叫折磨人呢。 舒锦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上书房读书吧,别误了时辰。” 误了时辰要挨打的哟~ “唉!”弘昼无力地叹了口气,忙裹紧了身上的玄狐斗篷,“儿子告退。” 送走了弘昼之后,舒锦自然是毫不犹豫去睡回笼觉了。 她又需要上学,要不是弘昼需按照规矩晨昏定省,她才不会起得这么早呢! 狗日的清宫规矩,真是折腾人! 舒锦这一觉睡到太阳升起,用过了早膳之后,正要处理宫务,履雪却快步来禀报说,含霜来了。 虽说含霜是舒锦指派去弘昼身边的大姑姑,但素日里无大事,是不会往她这边打小报告的。 莫不是弘昼后院出事儿了? 舒锦不由地便往闹出人命这茬子乱想,“快让她进来!” 含霜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愁容,“娘娘,奴才……也不知道该不该禀报您。” 来都来了,还说这废话作甚,舒锦板着脸道:“你直说便是!”我能撑得住! 见自家娘娘竟这般严肃,含霜不免心头一凛,这才低声道:“阿哥自纳了三位格格之后,就……一直没碰富察格格。这也罢了,要紧的是另外两位格格,也并不十分宠爱。尤其这个月,章佳格格和崔佳格格一人只伺候了阿哥一回。” 舒锦:…… 麻蛋,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 不就是那方面不怎么热衷么! 大冬天的,弘昼和小弘昼都不爱动弹,这是正常的!! 舒锦狠狠瞪了含霜一眼:“本宫还以为闹出……咳咳,多大的事儿呢!这天冷了,弘昼课业辛苦,自然愈发没那份心思。” 含霜愣了一下,却有几分不以为然,她小声道:“皇上一个月里尚且要翻个三五回牌子呢……阿哥正当年轻,不应该吧?” 舒锦黑线,别乱比较!而且雍正翻三五回牌子,不代表三五回都那啥啥了!! 懋妃和谧妃都有私底下禀报过她,她们宫里小嫔妃被召去,经常并未真的侍寝,只是记了档而已! 舒锦心知肚明,老头子这是越来越不行了,但又怕别人知道他不行!所以开始弄虚作假了! 只是这些事儿,她也不好明说,便咳嗽了一声道:“许是那几个格格不太合他心思吧,等他娶了嫡福晋就好了。” 含霜点了点头,她也听说了,未来五福晋是个大美人呢。 舒锦又问:“弘昼后院可还安生?”——三个女人一台戏,没给整幺蛾子吧? 含霜忙笑着说:“几位格格都是好的,章佳格格和崔佳格格关系要好,倒是富察格格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做女红就是练字,性子有些过于娴静了。” 舒锦点了点头,那倒是问题不大。 “你好生看顾好阿哥所,等吴扎库氏进门,把后院交到她手上便是了。”舒锦道。 履雪忙应了声“是”,这才回去当差了。 御驾回銮紫禁城已有两月光景,四阿哥弘历在头所殿迎娶了富察氏,弘昼则住在隔壁的二所殿。昨晚被吵扰得半宿才入睡,所以一大早起来才格外没精打采。 倒是四阿哥精神头极佳,一大早起来,便带着福晋拜见了皇父、生母。 而舒锦,兀自在承乾宫中处理宫务。 却不成想,张守法忽的进来禀报说:“娘娘,熹妃携四福晋前来拜见。” 舒锦愣了一下,“来得这样早?” 皇家福晋进门第二日,除了叩见公婆之外,亦少不得一一拜见宫中高位母妃。她原想着,最快也得等下午…… 只好放下贵妃金印,道:“让她们进来吧。”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儿臣参见贵母妃!” 一身吉服的富察氏跟在熹妃身后,行的却是跪拜大礼。 这个富察氏似乎才十五岁……穿着这样一身深沉厚重的吉服,的确平添了几分贵气和稳重。一举一动,甚是端方秀雅。 “平身吧。”舒锦抬手虚扶了一把。 熹妃今日自是穿得鲜艳贵气,满头金玉珠翠,倒是生生把儿媳妇都给比了下去,那眉眼间洋溢的喜悦,端的是遮掩不住。 舒锦淡淡一笑:“熹妃来得好早。” 熹妃笑容灿烂:“给贵妃请安,又怎能不早来?” 说着,她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好儿媳妇富察氏:“何况舜英也想早点来给您请安。” “舜英?”舒锦一怔,倒是个好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出自诗经?” 富察氏微微低头,保持着晚辈应有的礼敬谦和,她柔声道:“回贵母妃,是出自诗经郑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舒锦微微颔首,“倒是十分雅致。” “贵母妃过奖了。”富察氏谦和依旧。 舒锦又忽的道:“似乎还有一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你莫非有个姊妹叫舜华?”——莫非是十二福晋的闺名?? 富察氏小脸蛋有些尴尬,但贵妃的话不能不回,小声道:“便是五爷屋里的富察格格。” 舒锦愣住了,合着弘昼后院的富察格格比四福晋富察氏还大些啊? 舒锦尴尬一笑:“本宫还不曾见过她呢。” 熹妃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又立刻笑道:“舜华格格是旁支,又只是庶福晋位份,还不够格来给贵妃请安呢。” 舒锦皱了皱眉,这话有些尖刻了。 富察氏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二八八章、姊妹 富察舜英不由想到了幼年之时……富察氏子弟兴旺,女儿却甚少。而其中唯一与她年纪相仿的便只有舜华姐姐…… 可不成想,在伯父的太保府上再度相见,额娘她却容不下舜华姐姐了。 舒锦很快便舒展眉头,浅笑道:“那就等她有来请安的福气,我再赏她点什么吧。”——不止是富察舜华,还有章佳氏,一旦弘昼封了亲王,这二人总少不了侧福晋名分。 舒锦的弦外之音,熹妃瞬间便听了出来,她笑着道:“臣妾听说,五阿哥似乎更喜欢章佳氏些。若有福气,也得先赐给她才是。” 舒锦挑了挑眉头,若是亲王,自然可以封两个侧福晋。 可若是贝勒,自然只能有一位侧室。 舒锦听了这样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历史上的弘昼,在雍正年间尚且少不了一个亲王之位,没道理她做了贵妃,弘昼反倒是只能当个小小贝勒了! 舒锦闹不明白,熹妃是哪来的自信? 莫非是……她笑着打量了富察舜英一眼,就因为娶了这样一位儿媳妇,熹妃便自信心爆表了? 舒锦笑得愈发灿烂,“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样子熹妃是真的很高兴。” 高兴得都忘乎所以了。 熹妃笑容微微一滞,贵妃如今怎的还笑得出来?甚至还笑得如此开怀?竟像是……被她逗乐了似的。 忽的,熹妃没有来心底一慌,那两个贝勒品级的府邸,总不可能是给三阿哥弘时和她的弘历的吧?明明皇上都把富察氏许了弘历了! 五阿哥的福晋明明只是下五旗的吴扎库氏而已!虽说皇上又指了章佳氏和那个旁支的富察氏作为弥补,但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如富察舜英一人的分量啊! 舒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时辰不早了,本宫还有许多宫务要处理呢。” 这是送客的意思。 熹妃忙挤出个笑容,“贵妃娘娘真是大忙人,臣妾每日这般清闲,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呢。” 舒锦扬了扬眉梢:咋滴,你还想替我分忧啊? 舒锦抿唇道:“多谢熹妃关怀,等本宫的儿媳妇进了门,介时便能为本宫分忧了。” 熹妃心底咯噔一下,给掌事宫妃分忧,哪里是寻常晚辈能有这样的资格的?除非是—— 熹妃勉强挤出个笑容,“是啊,贵妃娘娘如此看着晚辈,是五福晋的福气。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应允。” 舒锦神色淡然:“这个熹妃就不必操心了。” 熹妃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但还是维持了应有的礼仪,“那臣妾就叨扰贵妃了,臣妾告退。” 走出承乾门,熹妃的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没了踪影,她冷眼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富察氏,贵妃咄咄逼人,她倒是好,一句话也不吭!活像是个哑巴。 富察氏小心翼翼道:“额娘,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熹妃深吸了一口气,她自是明白,有些不中听的话,自然不能在外头宣之于口。 舒锦的承乾宫距熹妃的景仁宫不远,乘着仪舆,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 富察氏看得出熹妃心情不佳,便忙从桂馥姑姑手上接过茶盏,亲手呈给熹妃:“额娘喝口茶,消消气吧。” 熹妃哪有心思喝什么老师自茶,一把便撂在了花梨木倭角炕几上,茶盏哐啷一声,生生飞溅出不少茶汤。 “你那个好族妹,不是生了疹子吗?怎的竟这么快就好了?”既下了手,却不永绝后患。结果,倒是进了五阿哥的后院了! 富察氏尴尬垂首,自己额娘做的好事,她自是没法否认。便小声道:“舜华姐姐比我年长半岁。” 熹妃不由一噎,这个重要吗?本宫管她年纪大小! “那可是你亲伯父府上,竟也叫她翻了身!”熹妃一脸的不痛快。 富察氏叹了口气,那是她伯父府上,额娘哪里敢做的太过分?额娘的目的,也不过是叫舜华姐姐今年无法参选罢了。毁人容颜,等同毁人一生,额娘还不至于那样恶毒。 “当时也着实没想到,舜华姐姐会有这样的因缘际会。”富察氏小声道。如此也好,虽说舜华姐姐如今位份低了些,但等五阿哥封了王,应该会给她侧福晋的位份的。 熹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倒是替她高兴起来了!人家怕是要恨死你了!” 富察氏低头心想,经此一事,虽说与舜华姐姐到底是伤了情分了,但若说恨,倒不至于。 她们都是富察氏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姊妹俩,被分别指婚给两位阿哥,日后不管谁荣登大宝,都能维持富察氏的荣耀。 但富察氏又不免有些忧虑,舜华姐姐明明容颜卓著,怎的似乎却不得五阿哥喜爱? “额娘,舜华姐姐她……很不得宠吗?”富察氏忍不住追问。那个章佳氏她亦是见过的,虽说也是个美人,但舜华姐姐也不差啊。 听得此言,熹妃也略略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不争气。”——否则富察家岂不是要被弘昼给笼络了去。 富察氏暗暗叹气,舜华姐姐虽然不是擅争之人,但为了富察家百年荣耀,按理说,总会努力讨五阿哥欢心的……约莫是五阿哥过于冷淡,她不便贸贸然争宠吧。 五阿哥这是置气了,在五阿哥消气之前,舜华姐姐也的确只能蛰伏。富察氏又不禁想到容色卓著的吴扎库氏……想来五阿哥就算消了气,舜华姐姐恐怕也不会太得宠。 唉,也罢,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好。 五阿哥不过就是闹脾气,总比四阿哥屋里那一堆莺莺燕燕叫人省心些。 “虽说阿哥所一墙之隔,但你离着她远些!”熹妃一脸嫌恶地道。 “是,儿臣明白。”——眼下形势,她们姐妹俩关系越冷淡,五阿哥才能卸下防备、接纳舜华姐姐。 熹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时的高下不打紧。要紧的日后长远,永珅是庶出,不得皇上喜爱。你要争气,早日为弘历诞下嫡子才是。” 富察氏低下头,她这才刚成婚呢……何况四阿哥有那么多侍妾、通房,“儿臣会尽力。” 既嫁进皇家,她自是盼着能早日有个孩子。四阿哥那样的性子,也不像是长情的,她未来的依靠,还得是自己亲骨肉。 熹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二八九章、舜华 且说这四阿哥四福晋新婚燕尔,一时间倒也十分恩爱。四福晋富察氏虽非绝色,但脂粉装饰一番,亦算是上等容色,再加上她颇有才学、又温柔细致,自是颇得四阿哥喜爱。 小夫妻俩终日你侬我侬,凡有空暇,便时常吟诗作对,落在旁人眼里,自是羡煞。 一墙之隔的二所殿后院的一个小偏院,小宫女小太监不免嘴碎。 “这四福晋不是咱们富察格格的姊妹吗?怎的这么久了,莫说往来,连点东西都不曾送?” “听说只是同族姊妹,想必是没有多少交情。” “何况人家是嫡福晋,咱们格格只是个庶福晋!” “我听说,咱们格格和四福晋似乎有些过节呢……” “啊?真的假的?!” 这时候,屋里走出一个满面怒容的小宫女,掐腰对着外头怒吼:“瞎咧咧什么?院子扫干净了吗?炭灰倒了吗?!还有热水哪儿去了?!还不快去干活!” 陪嫁小宫女一通发作,庭院里的小太监小宫女顿时吓得鸟兽散。 倒是那富察格格甚是娴静淡然,依旧低头纳着鞋底,一针一线,很是仔细。 “格格,如今连咱们自己院里的奴才都整日嚼舌根子,外头还指不定怎么非议您呢。”那小宫女不免有些抱屈,“格格,您怎么一点都生不起啊?” 富察舜华抬眼打量着自己这个唯一的陪嫁侍女,不由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倒是要多谢他们么。” 小宫女整个人都愣住了,格格这是气傻了吗? 富察舜华打量自己刚刚绣好的鞋底,“章佳格格和崔佳格格都是好性子的人,不曾欺侮到我头上,含霜大姑姑也没有克扣我的用度。除了不得宠,我竟是一点都委屈都没受。” 富察舜华叹了口气,若是一直如此,五阿哥又怎会对她心生怜悯,她又如何有熬出头的一日呢。 如今底下奴大欺主,竟数落到她头上了。 她可不得感谢这群嚼舌根子的奴才么。 想到此富察舜华嫣然笑了。 小宫女愈发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哪里是她们俩好性子?她俩不怎么得宠,哪里敢在含霜大姑姑眼皮子底下欺负人?” 富察舜华幽幽道:“是啊,含霜大姑姑规矩严正,章佳格格和崔佳格格有那份闲工夫都用来讨好五阿哥了。”——哪有闲心思欺负她? “这世间的男子,大多是怜惜弱小的。我若不遭些委屈,五阿哥哪里能轻易接纳我?”富察舜华笑道。 小宫女这才明白了自家格格的意思,“也就是说,格格很快就能得到五阿哥的宠爱了?”——若能如此,也不枉费受了这些冤枉气。 富察舜华苦笑道:“韵节,五阿哥对女色并不热衷,我虽有几分姿色,但章佳格格也不差,未来福晋又是出了名的美人。我顶多不过争取一席之地罢了,若是运气好……再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对得起富察家了。” 这个唤做韵节的小宫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五阿哥确实不如四阿哥怜香惜玉。” 提到四阿哥,富察舜华俏脸微微泛冷,“四阿哥就是太怜香惜玉了!” 舜英妹妹一进门,就得面对七八个格格和数不清的通房宫女! 韵节没料到自家格格竟突然变了脸,“格格……其实太保夫人当初是打算让您一起陪嫁的……”——给舜英格格做陪嫁、给四阿哥做庶福晋。只是没想到觉罗夫人那么狠心。 富察舜华冷然道:“这话以后不必再提!” 韵节忙不迭点头,“奴才明白,这事儿一定烂在肚子里!”——格格如今已经嫁给了五阿哥,那些事儿是不该再提了。 富察舜华幽幽道:“其实这样也好。”起码不必担心伤了姐妹情分了。 什么娥皇女英,不过就是男人们自以为是的肖想罢了。 真若共事一夫,再好的姊妹情分,也早晚有消耗殆尽的一日。 如今舜英嫁给了四阿哥,她进了五阿哥后院。日后不管入住东宫的是谁,富察家都不至于一败涂地。 只可惜她位份只是庶福晋,为了家族,总归要努力争取一番,不求做宠妾,好歹要立稳脚跟。 韵节小声嘟囔道:“也不晓得咱们五爷什么时候能封个亲王郡王什么的……”要不然就算格格得了宠爱,也做不得侧福晋。 富察舜华略一思量,旋即道:“想来快了……” 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让五阿哥心软接纳她。 一转眼已经是雍正十六年的早春,春寒料峭惹人困倦。 弘昼照旧早早来请安,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舒锦是真不喜欢这扭扭捏捏的模样。 弘昼嘴角抽搐,额娘说话越来越粗俗了,但他少不得愈发乖觉,便上前小声道:“额娘,我一直没搭理富察氏,是不是有点过分?” 舒锦愣了一下,“你克扣她份例了?” 弘昼一脸冤屈,“我至于吗?”克扣侍妾格格的用度?我至于那么刻薄吗? 舒锦又问:“那……是其他什么人欺负她了吗?”——莫不是弘昼那两个格格欺负富察格格了? 弘昼道:“就是底下奴才说了些闲言碎语,不过含霜姑姑已经处置了。还有四哥那个好福晋,光顾着她自己,竟是一点都理会自家姊妹。” 舒锦淡淡说:“以你如今和四阿哥的关系,她们姊妹俩是不便有所往来。” 这富察氏姐妹,倒是都挺聪明的,小小年纪,看得清局势。 弘昼点了点头,自进门一来,富察舜华倒也乖觉,哪怕被底下奴才欺侮,也没去找四福晋帮忙。 舒锦淡淡说:“行了,你自己后院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反正她是不觉得,那富察舜华受了多大委屈,不得宠有什么大不了?你丫的又不是什么潘安宋玉,谁稀罕啊! 舒锦就是消极怠工不争宠了这么多年。 可这套逻辑貌似不太适合放在下一代身上。 弘昼虽不是什么大帅哥,但也浓眉大眼,长得还算凑合,在这个时代的男人里头,也不算太花心、脾气也不坏。 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负家族期望入宫,自然还是有所求的。就算不稀罕弘昼这个n手臭小子,但也总归盼着能有一儿半女吧? 自此之后,弘昼开始雨露均沾,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本章完) 第二九零章、五福晋吴扎库氏 阳春三月,舒锦终于把自己儿子的婚事给搞定了。 三月初六,黄道吉日,比照着三阿哥、四阿哥成婚的规格,弘昼的长春仙馆也终于迎来了女主人。 皇子新婚,有三日婚嫁。这三日是给小两口的,新福晋进门,需拜见皇帝公爹、贵妃婆母,以及后宫高位母妃,也是挺忙碌的。 但起码可以睡个懒觉了。 所以舒锦也睡个了懒觉,新婚翌日,弘昼和吴扎库氏得先去给皇帝磕了头、领了赏,才会来她这儿奉茶。 以弘昼的性子,断然不会起得太早。 所以她舒舒服服睡到了日上三竿,大好的春日里,能睡个懒觉,真真是太爽了! 要见新媳妇,舒锦也没有穿什么劳什子朝服吉服摆架子,只叫兰若给她预备了一套喜庆的枣红色缂丝旗服,并配一整套金累丝嵌红宝的头面便是。 当这么多年的贵妃,舒锦纵然很少摆架子,但也养出了一身贵气。再加上这样一身贵气的打扮,还真有几分尊贵架势。 约莫巳时,首领太监张守法才一脸欢喜地来报:“娘娘,五爷带五福晋来给您敬茶了。” 新婚翌日,小两口自是按品着装、皆是吉服加身,弘昼着一身石青色四团五爪金龙褂子、肩绣行龙,间五色祥云——这皇子的冠服,生生是比亲王还要高出一个等级。 所以,四阿哥成婚的时候没有封爵,某种程度上,也算皇帝的优容了。毕竟一旦封了爵位,冠服就得按爵位来。 吴扎库氏亦是差不离的穿着,石青色的龙褂、香色蟒袍、红宝石顶的吉冠,配红珊瑚朝珠一串,着实稳重大气,生生不像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板一眼三跪九叩,倒是叫舒锦有些过意不去。 她忙不迭接了茶,饮了一口,便含笑道:“都起来吧。” 弘昼倒是麻溜站了起来,还顺手理了理龙褂上褶皱,倒是吴扎库氏愣了一下,这才跟着五阿哥站起身来。——贵妃娘娘还没训话,怎的就叫起了? 明明叩见皇上的时候,五爷还听了好一通训呢,她跟着跪得膝盖都酸了。 舒锦笑着问:“皇上素来严厉,怕是没少训话吧?” 弘昼哀叹一声,“可不是么!”——才刚新婚,汗阿玛就不能给他留点脸面吗?他不就是去的稍微晚了点吗?可这种事情,本来就没规定要具体时辰啊! 舒锦瞅了一眼西洋摆钟上时辰,不由笑了:“想来是责怪你怠惰。” 弘昼险些没翻白眼,他新婚难道就不能多睡一会儿吗?! 吴扎库氏不禁紧张了起来,她连忙屈了屈膝盖,“都是儿臣不好,害五爷被汗阿玛责骂了。” 舒锦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皇上素来严厉,你们俩哪怕卯时三刻就去了,也少不得挨训。” 弘昼一脸郁闷地道:“可是四哥当初去请安,就没挨训。”——而且他也没去的有多早! 舒锦笑得颇有深意,“你汗阿玛肯花时间训诫你,总比懒得管你好。”——雍正这是彻底放弃弘历了。 弘昼自然听懂了自己额娘话里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郁闷。这叫什么事儿,被汗阿玛指着鼻子训斥,合着还是福气了? 舒锦笑呵呵道:“好了,新婚大喜,别总耷拉着一张脸,坐下陪我喝杯茶吧。” 弘昼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吴扎库氏更是松了一口气——她原以为执掌六宫的贵妃娘娘该是何等威严,不成想却是笑脸盈盈,一句重话都没有。 “这茶好香啊!”吴扎库氏才抿了一口茶水,就不禁眼前一亮,只觉得口感惊艳。 舒锦粲然道:“这是昨儿才刚刚进贡到京的明前茶,正是新鲜呢。哦,对了,今儿大约就能送去阿哥们处了。”——阿哥是一人两斤。 弘昼也抿了一口,不由颔首:“今年的明前茶滋味不错。” 所谓明前茶,就是清明节前采摘的龙井,这个时候天气尚未暖和,嫩芽极少,因此明前茶素来贵如金,一年进贡不过数十斤。雍正也喜欢这茶,还要赐给他亲爱的十三弟不少,因此留给后宫的便没多少了。 弘昼又蹙眉道:“两斤……我自己喝倒是够,再加上福晋便不够了。额娘,您再匀我些吧。” 舒锦也瞧出吴扎库氏很喜欢这茶,便点头道:“行,再给你们俩添上两斤。”——倒不是她这个贵妃假公济私,而是她的份例足有四斤。这着明前茶不宜保存太久,莫说放到来年,哪怕是过了半年,都不够鲜美了。 更何况,再过些日子,雨前的狮峰龙井就该到了,什么明前雨前的,她是尝不出区别来的。 吴扎库氏见状,忙不迭放下茶盏,屈膝道:“多谢额娘赏赐。” 吴扎库氏多少是有些局促的,弘昼倒是一如往常,吃着芙蓉糕,还挑挑拣拣:“今日的点心有些不够松软……” 舒锦:本想留他用午膳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舒锦搁下茶盏,微微正色道:“行了,你们也忙活了大半日了,回长春仙馆歇着吧。”又对吴扎库氏道:“四妃处,赶明叫弘昼带你再去拜见便是了。” 吴扎库氏微微一怔,她听说,四福晋当初是熹妃娘娘带着去拜见各位母妃的……当然了,这是为了少打扰阿哥读书。新婚燕尔,吴扎库氏自然是盼着能和五阿哥多相处。于是忙屈膝应了一声“是”。 弘昼悄然打了个哈欠,“那儿子就先带福晋回去了。” 回去用午膳,然后美美睡个午觉,下午偷个懒,明天花半天时间拜见完四妃,就又可以休息一天半了。 嗯,完美! 三日的婚假,弘昼早就心底里默默安排好了。 这门婚事,弘昼虽然一开始不大满意,但成婚后,发现福晋的确如额娘所说,是个大美人,而且性情也好,也就不再去纠结家世门第上那点子差距了。 值此春暖花开之际,宫外的八爷九爷旧宅也修缮完工,宫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陛下旨意。 (本章完) 第二九一章、加封诸子 就在弘昼婚后不过一月光景,兼任内务府总管的怡亲王便正式向皇帝呈报了两处府邸修缮完工的折子。 这下子,年长的阿哥纷纷紧张兮兮了起来。虽然所有人都明白,按照长幼,那两处府邸必然是给三阿哥和四阿哥的! 但那只是贝勒品级的府邸啊! 区区多罗贝勒,谁又甘心呢? 年长的三阿哥不甘心只得一个贝勒爵位,四阿哥就更是不甘心。于是便愈发勤勉地前往皇帝的九州清晏请安磕头,试图打感情牌。 三阿哥见状,亦不甘示弱,每日起得更早了,天不亮就跑去皇帝的寝宫请安问候。 倒是弘昼还是一如往常,皇帝不召见,他决计不往御前凑。 前两个儿子举动,让雍正很烦,而弘昼的举动,让雍正心里有点犯堵。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太镇定了?你就不怕朕把你也给撵出去?!装孝顺都不会吗?混蛋! 四月的天儿,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暖煦而不炎热,牡丹芍药也都竞相绽放,端的是姹紫嫣红。 舒锦的澹宁殿也移栽了不少牡丹,其中有一株百年树龄的魏紫——前年半死不活、去年开了没几朵,今年总算是怒放一场了。 牡丹娇贵,越是积年的老树,就越容易移栽死。 至于这牡丹是从哪儿移栽的……自然是镂月开云了。 反正皇后都化作枯骨了,想来不会介意。 嗯,就算介意,她也没法活过来找舒锦算账。 今儿一早,懋妃和谧妃也来了,一并在庭院西北角的八角攒心凉亭中吃着茶、赏看这株极品魏紫。 舒锦还叫人制了牡丹花饼和牡丹酥,并以最上等的明前茶待客,谧妃素来嘴甜如蜜,“臣妾瞧着呀,这魏紫栽在澹宁殿,可比镂月开云好多了。” 这还顺便踩了故皇后一脚呢。 谧妃这嘴巴啊,甜的时候是真的甜,损的时候也是真损。 懋妃掩唇嗤嗤笑了,她打量着那比人高的牡丹花树,眼中亦带着几分赞叹之色,“瞧着开了怕是有百十来朵吧?” 舒锦笑着说:“昨儿履雪特特数过了,足足开了一百零八朵呢。” 懋妃颔首:“数目也吉利,是个好兆头呢。” 谧妃忽的道:“听说最近三阿哥、四阿哥常去给皇上请安,倒是五阿哥……还一如往常。”——贵妃倒是一点都不心急。 舒锦嘴里正吃着牡丹酥,忍不住低低笑道:“临时抱佛脚,又有何益?” 懋妃亦嗤笑道:“是啊,三阿哥愚笨,有此举动也就罢了,怎的这四阿哥也——”后头的话,懋妃没有说出口,但眼里的轻蔑却是藏不住的。 正在此时,张守法脚步急促而来:“娘娘,皇上驾到!” 舒锦微微愕然,又扫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这个时辰……也就才刚下朝而已。如今前朝忙碌,雍正怎么来后宫了? 少不得连忙整了整仪容,领着懋妃谧妃二人出亭子迎接圣驾。 雍正身着石青龙褂,显然是连小朝会上的吉服都没换,便直接过来了。 “怎么你们两个也在?”雍正扫了一眼耿氏身边的懋妃和谧妃。 舒锦忙笑着说:“臣妾宫里的牡丹开了,所以特邀懋妃和谧妃过来赏花吃茶。” 雍正这才扫见前头亭中的确放着茶水点心,不由轻哼道:“你们倒是惬意!” 舒锦:知道你忙成狗。 舒锦只得陪着笑脸道:“今日的明前茶沏得极好,皇上可要用一盏?” 雍正叹了口气,也罢,便大步进了亭中。 舒锦忙不迭示意底下,撤掉残羹冷炙,换上更精致的点心,并亲手为皇帝奉上明前新茶。 雍正对那些精美甜腻的点心并不感兴趣,明前茶也是抿了两口便搁下了。 懋妃也瞧出皇帝似乎不大高兴,便忙捡着吉祥话道:“皇上,您瞧瞧这魏紫,今儿开得端的是富丽堂皇。” 雍正瞥了一眼那魏紫花树,冷冷淡淡说:“尚可。” 懋妃:…… 皇上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雍正又瞥了懋妃和谧妃一眼,“你们俩还有别的事儿吗?” 舒锦:这是要逐客啊。 见状,懋妃和谧妃也不敢在此逗留,忙不迭屈膝一礼,道一声“臣妾告退”,然后给了舒锦一个同情而无奈的眼神,便双双离开了澹宁殿。 舒锦:…… 她看出来了,雍正的不开心,是冲着她来的! 而舒锦实在没干什么得罪狗皇帝的事儿。 那唯一的原因,便是弘昼最近没有孝顺勤勉如三阿哥、四阿哥了。 舒锦忍不住暗骂了一句:mmp。 这叫什么事儿,一如既往,难道不好吗? 雍正当然不会明着说弘昼这混小子太不巴结朕了,他板着脸道:“自成婚后,弘昼有些懈怠了。” 舒锦:懈怠你奶奶个嘴儿,弘昼除了新婚三日合法合规地偷了个懒之外,很快就如往常那般读书骑射。甚至,雍正都没挑出他的毛病来,几次考校,也全无问题。 舒锦虽然替自己儿子抱不平,但也不敢跟皇帝唱反调,只得挤出个笑脸道:“弘昼虽然成了家,但到底年轻,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得皇上多加提点训诫才是。” “殷勤”这种事情,怎么提点?!倒是叫雍正犯了难。 于是,雍正冷眼瞥了贵妃耿氏一眼,“齐妃和熹妃都万分舍不得儿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舒锦讪笑:“皇子分府,是祖宗规矩,臣妾如何敢有异议?” 雍正轻哼道:“你就不怕朕把弘昼也分出去?” 也? 意思就是那俩贝勒府果然是给三阿哥和四阿哥的? 其实分府出去,可比呆在宫里能松快不少。可惜事关储位,舒锦不得不小心应答。 于是,舒锦笑着说:“弘昼自小敬畏皇父,所以倒是不敢像三阿哥四阿哥那样。若是分府出去,弘昼固然会失落一阵子,可时日久了,他只怕会欢喜。” 在亲爹眼皮子底下的日子,那可是半点都松快不得。 雍正听了这话,不由黑线了,弘昼这个混小子,确实是有几分不着调的,若是放出去……便是脱了缰的野马,还指不定怎么胡来呢!上辈子,他可不就是如此么!! 雍正揉了揉眉心,千挑万选选中了弘昼,自然不能由着他学坏——朕还得更严厉些才成啊! 此时此刻,正在上书房苦哈哈读书的弘昼忽然觉得脊背生寒。 那日离开澹宁殿后,雍正便直接下了圣旨,封三阿哥弘时、四阿哥弘历俱为多罗贝勒,五阿哥弘昼加封和硕亲王,并赐封号“和”,是为和硕和亲王! 并令内务府择吉日安排三贝勒、四贝勒分府事宜。 (本章完) 第二九二章、和亲王弘昼、贝勒弘历 圣旨一出,舒锦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弘昼更是兴奋地直奔澹宁殿而来,“额娘、额娘!独我是亲王!三哥四哥都只是贝勒呢!” 弘昼当真是高兴坏了,尤其是他那个好四哥,费尽心机娶了马齐的侄女又能如何?落得跟三哥一般!不,他还不如三哥呢,三哥起码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四哥却是成婚未久,就要分府出宫了! “他以后再不能在我跟前装腔作势了!”弘昼想想就觉得得意。不过比我大了几个月,便成天在爷面前装哥哥的架势,三哥都没能你装! 舒锦忍不住敲了敲弘昼光亮的脑门,“别太得意忘形!” 弘昼摸了摸自己被敲红的额头,“我憋屈了这么多年,还不许我高兴一回啊?额娘总叫我谨言慎行,不要与兄弟争执。可事到如今,成败已定,咱们又何必继续装孙子?” 舒锦叹了口气,“成败输赢这种事情,本就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要你爹一天不死,你就得继续装孙子。 舒锦正色道:“旁人巴不得你骄傲自满,才好寻你的错处呢!” 弘昼面色微微有些郁闷,“这些道理儿子都懂……”只是这高兴头上,您就非泼我冷水不成吗? 舒锦道:“既然懂,那就一切照旧。” 弘昼唉声叹气不已,“其实我倒是也盼着能分府出去,起码能松快些。”——整天呆在汗阿玛的眼皮子底下,当真是一刻都不能偷懒。 舒锦笑了,放心吧,我给你爹打好了预防针了,他不会放你出去的。 不过也不打紧,你爹没几年好活了。 儿砸,忍一忍,以后就能自己当家做主了。 到时候,只要你别闹着给自己办丧礼、吃死人祭品,其他的,娘都由着你! 舒锦低声道:“你汗阿玛是看重你,才对你愈发严厉的。” “是是是!”弘昼无奈点头,动辄把他训得跟孙子似的,这也是汗阿玛的青眼和看重!是爷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舒锦提醒道:“过些日子,你三哥四哥就要乔迁了,记得送一份像样的贺礼。” 弘昼瓮声道:“让我福晋准备就是了。” 舒锦颔首,也好。 舒锦忽的低声道:“喜欢吴扎库氏吗?” 弘昼点了点头,“挺好的,自她进门,儿子也省心不少。”含霜姑姑虽然精明能干,但到底只是下人,有些事情,到底还得有个女主人来操办。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这个时代没有自由恋爱,能够日久生情、彼此敬重,已经是极好的姻缘了。 弘昼忽的问:“额娘,您急着抱孙子吗?”——要不然怎么这么关心他和福晋的感情? 舒锦愣了一下,旋即道:“放心,额娘不催你们。你们都还太年轻,你读书又那么辛苦,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弘昼挠了挠头,原想着,若是额娘想抱孙子,他就努力一下的……如今看来,那还是一切如旧吧。生儿子这种事情,他也并不怎么心急。倒是四哥那边……呵呵,他那么花心滥情的性子,如今竟大半心思都放在嫡福晋身上,分明是想早日生个嫡子出来。 皇长孙是永珅,就在四哥能在他前头得了嫡子,又能如何? 呵呵,还以为能父凭子贵吗? 所以弘昼对此一直很淡定。 看弘昼这么快就恢复冷静,舒锦也松了一口气。 “对了,以后叫吴扎库氏跟着我学着打理宫务吧。”舒锦笑眯眯道,是时候给自己培养接班人了。 弘昼点头,他也觉得这是应当的。 …… 相比之下,四贝勒弘历就实难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和汉军旗嫔妃所出的老三一般,竟只是多罗贝勒!反倒是弘昼……竟然高了他两级,直接封了和硕亲王!! 愤怒、恼羞交加的四贝勒生生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将多宝架上的瓷器摆件摔了一地,吓得宫女太监竟是无人敢靠前。 四福晋富察氏在书房外幽幽叹息,如今看来,是四阿哥败了…… 好在还有舜华姐姐。 富察氏鼓起勇气推开书房,缓步走了进去,她见昔日温和儒雅的四阿哥今日竟是满脸阴郁,不免心头一凸。 弘历冷冷抬起眼,“你来做什么?!”——那双眼睛已经被愤怒所充斥,这叫富察氏都觉得胆寒心惊。 富察氏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爷,您还年轻,一时的高下并不打紧。何况,您不能叫皇上觉得,您对他的赐封不满啊。” 富察氏这话自是在情在理,但此时此刻弘历如何听得进去,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容也几乎扭曲,“汗阿玛——他未免太偏心了!我、我哪里不如弘昼了?!” 富察氏声音更加柔婉:“朝堂的事情妾身不懂,但事已至此,您要做的是,是收拾好心情,去向汗阿玛谢恩才是。您正当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富察氏自然心知肚明,四贝勒没机会了。只是如今他这般模样,富察氏如何敢说实话?少不得暂且哄着。 听得此言,弘历才渐渐按下心头的怨愤和不平,重重道:“对,我还没输!圣祖爷的太子还不是照样被废了?弘昼如今也只是封了个亲王而已!汗阿玛当年初封之爵,也只是贝勒而已!” “我还没输!!”弘历咬牙重复。 富察氏暗暗心惊,四贝勒执念如此之深,可不是什么好事。好在这些话只是私底下言说,否则怕是要招来祸患了。 且说这三贝勒、四贝勒私底下有没有闹腾,舒锦不得而知,反正都乖乖去御前磕头谢恩了。 舒锦也很快着手命内务府安排两位贝勒的分府事宜,这一年夏天,三贝勒弘时、四贝勒弘历先后拖家带口搬出了皇宫,住进了各自的贝勒府。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只给这两个儿子在四九城赐了府邸,并未额外赏赐避暑别院。所以当皇帝御驾启程前往圆明园,这两个年长儿子再想入宫请安,就有诸多不便了。 反倒是怀恪大公主在圆明园北面不远处有一座早年皇帝所赐的园子,每年都带着儿子来此避暑,入宫也便宜。 如此看来,这两个儿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倒像是还不如怀恪公主这个女儿似的。 (本章完) 第二九三章、秘密建储、秘密了个寂寞! 雍正十六年盛夏,澹宁殿风光依旧。 外头知了声此起彼伏,舒锦却懒洋洋躺在碧纱橱的小榻上打着盹,青花瓷海水龙纹大缸中的白花花的冰块正渐渐消融,整个碧纱橱中端的是清凉舒爽。 对面的书房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着实清脆。 履雪姑姑亲自端了冰镇西瓜露至书房中,“福晋喝口饮子消消暑吧。” 吴扎库氏含笑致谢,又朝着碧纱橱内扫了一眼——贵妃娘娘约莫是假寐吧。 清凉的西瓜露消暑又解渴,饮尽之后,吴扎库氏继续低头算第二遍。 在蝉鸣声中,舒锦舒舒服服睡了个饱饱的午觉,然后才见吴扎库氏捧着后宫账目走了进来,“额娘,账目已经核实好了。” 舒锦瞥了一眼西洋钟上时辰,又指着旁边翘头案上的几本册子道:“这是近年宫中大宴的详程,你且拿回去慢慢看。” 吴扎库氏不免一怔,若只是算个账便罢了,宫中大宴……哪里是她做晚辈的有资格观摩的? 舒锦看出了吴扎库氏的不安,便笑着说:“只是看看而已,不打紧。” 吴扎库氏只得道:“是,儿臣会用心观摩。” 舒锦颔首,孺子可教也。 吴扎库氏走后,履雪方才附耳禀报舒锦:“娘娘,五福晋核算两遍,账目比对一致,方才呈给您瞧的。” 舒锦心道:怪不得用的时辰比她想象中要久一些…… 她打了哈欠,“倒是个谨慎的。” 就是有些过于小心了。 履雪笑着说:“福晋谨慎周全,这是好事。” 舒锦揉了揉惺忪睡眼,“我总算能歇歇了。”——抓了个壮丁,感觉真不戳~ 履雪心中嗔道:福晋这才进门几天,娘娘就叫她学着宫务了! 在旁人眼里,这是娘娘看重福晋,可履雪心里门清儿,娘娘这是惫懒本性发作了! “自从三贝勒、四贝勒分了府,这宫里倒是安生了不少。”舒锦笑吟吟道。 履雪忍不住啐了一口:“宫里安生,宫外却热闹得紧!那三贝勒倒是还好,董鄂家和顾家都敬而远之,三贝勒自是有几分傲气,不肯折节相交。可四贝勒却‘礼贤下士’得紧,整日与富察家、钮祜禄家来往,可殷勤着呢!” 舒锦淡淡说:“这是意料中的事。” 履雪又笑着说:“不过奴才听说,马齐大人上书致仕了呢。” “哦?”这莫非是被礼贤下士的四贝勒给吓着了? 履雪低声道:“可惜,皇上给否了。” 摊丁入亩的国策正推行得如火如荼,马齐是个极好用的工具人,雍正也不舍得叫他退休。 正在此时,张守法顶着一头汗水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这么热的天,雍正来她这儿作甚? 怀着狐疑,舒锦少不得起身整理仪容、迎接雍正大爷。 有些日子没见,舒锦只瞧着这位大爷……简直就是个老大爷了。案牍劳形让这位皇帝陛下愈发老态,眼角耷拉,鱼尾纹又深邃了几许。 舒锦忙奉上清凉解暑的西瓜露,一脸关切地道:“几日不见,皇上瞧着又消瘦了许多。” 雍正徐徐饮了一口,眉宇方才稍稍舒展,“天儿热,自然也就没什么胃口。” 说着,雍正瞥了一眼耿氏那丰润依旧的面庞,“你倒是富态如旧。” 舒锦干巴巴笑了笑,“如今三贝勒、四贝勒都分府在外,臣妾要忙活的事儿自然就少了许多。” 雍正挑眉:“朕听说,你最近常叫吴扎库氏为你分忧?” 舒锦陪着笑脸道:“只是抽空教教她罢了,好在她聪慧又周全,学什么都快。若是皇上准允,臣妾倒的确想叫她分忧一二。” 雍正语气不咸不淡:“你倒是丁点不恋栈权位。” 舒锦赧笑道:“臣妾老了,不似早些年那样精力充沛了。所以才想着叫吴扎库氏早点学着。” 雍正忍不住打量耿氏那张脸,白白胖胖、白里透红,眼角眉梢几乎找不出皱纹,这也叫“老了”?再想想耿氏的寿数……雍正忍不住都妒忌了。 这人啊,莫非是越怠惰越长寿?! “朕才真是老了!”哪怕再不服输,可每日看到镜中自己皱纹横生的脸,雍正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去。 舒锦腹诽: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但嘴上却忙恭维道:“皇上如是中天,哪里就老了?想来只是最近太过劳碌,才会有此感慨。” 雍正叹了口气,“朕已年逾五十,这岁数摆在这儿,总是骗不了人的。” 舒锦倒是一时没法否认,不免语塞。 雍正摆了摆手道:“罢了,自己的儿媳妇,你看着使唤便是。”早些提点教导也好,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耿氏素不恋权,这也勉强算是个优点了。 舒锦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一声“是”。 雍正饮尽盏中西瓜露,忽的脸色凝沉,“如今前朝一些儒臣,又再度提及立储之事——”说着,雍正眸若鹰隼,凝视着耿氏那张温和富态的脸庞,“你怎么看?” 舒锦不由地脊背生寒,她忙不迭低下头:“皇上多年来,独独最厚待臣妾母子。时至今日,臣妾又怎敢逾矩?臣妾又怎会不知足?” 雍正审视地打量着耿氏这副姿态,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是你最安分守己的,朕心里明白。” 你明白个鬼!要是真明白,就不会来问我这个了! 舒锦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起温婉的脸庞,谦卑地道:“臣妾以寒微之身得封贵妃,这些年,心中一直甚是惶恐,总觉得自己不配有此殊荣。” 雍正不由笑了:“这话便过谦了。” 舒锦心道:可算是把这个疑心病重的老家伙给哄回来了。 那日离开澹宁殿后,不出三日,雍正便正式下旨,将立储诏书封于匣中,置于正大光明殿后。说是,待到他百年之后,才开启此匣,宣读诏书。 这就是所谓的“秘密立储”。 只是……皇帝年长的儿子有三个,三阿哥四阿哥都分了府、且只是贝勒,而五阿哥弘昼却是独树一帜的亲王。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圣心何在。 所以,这是秘密了个寂寞啊!! (本章完) 第二九四章、额娘,大喜啊! 九州清晏殿。 雍正亲手从匣中取出了一卷黄帛,并看向自己前世今生俱最信赖的兄弟,“十三弟,你且看看这个。” 怡亲王如何不知那匣中放了什么,此时不免惶恐,他连忙摆手道:“既是秘密立储,臣弟怎能过目?” 雍正笑容温和,不像个皇帝,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兄长,“你不一样,朕百年之后,是要托孤与你的。你不但要看,还要记在心里才是。” 托孤啊!四哥连这样的担子都交付了,怡亲王一时只觉得重如泰山。 良久之后,怡亲王这才接过这卷黄帛——明明轻飘飘的,他却觉得格外坠手。 展开那黄帛,那上头的内容,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怡亲王仔仔细细将上头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方才连忙将黄帛送归那匣中,“臣弟……明白了!” 雍正长长叹了口气,他老了,但好在十三弟此生没有经历那场磨难,身子骨倒是尚可。如此一来,他便是最好的托孤之选,也是辅政第一人选。马齐、张廷玉什么的,都给朕靠边儿站。 “臣弟,自会守口如瓶。”怡亲王忙又正色道。 雍正情知今日给了十三弟太大的压力,便笑着说:“其实这事儿,很多人都猜得到。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朕不过就是给后辈子孙立个规矩罢了,也省得日后在闹出先帝朝那种是非。” 话说到此处,雍正不免眸子幽暗,可饶是如此,还是不足以完全避免争端。弘历,竟是愈发不安分了。 怡亲王也想到了这位四贝勒,他小声道:“四贝勒……一直不得差事,言行举止难免有些乱了分寸。” 雍正冷然道:“这和有没有差事没关系!” 连弘时都比他安分几分! 怡亲王叹了口气,四贝勒这样焦躁的心性,搁在先帝朝,早就被人弹劾结党谋私了。好在马齐知道分寸,处处躲着,甚至不惜上折子请辞——其实马齐哪里舍得这大学士的高位?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才只得以此自证忠心。 幸好四哥没有准允马齐致仕,他手头这些事儿,哪里离得开马齐这样老道沉稳的帮手? “朕会下旨申斥,叫他好好闭门读书。”雍正黑着脸道。 …… 这一日傍晚,弘昼一脸欢喜地跑到澹宁殿,“额娘,大喜啊!” 听得“喜”字,舒锦本能地一个机灵,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什么大喜?你福晋有喜了?!” 弘昼笑脸一僵,有些郁闷地道:“您不是不着急吗?”——怎么脱口就是我福晋有喜了? 舒锦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有喜,就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嘛!” 弘昼黑线了,分明是额娘您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会误会的好伐? 弘昼便道:“汗阿玛下旨训斥了四哥,还让他闭门好好读书。” 舒锦笑了,雍正这是恼火四贝勒弘历跳窜得太厉害,这才加以敲打啊。偏偏又是在刚刚“秘密建储”的节骨眼上,这下子,明眼人都明白,正大光明殿后写的名字断然不会是他了。 弘昼旋即又蹙眉道:“可汗阿玛随后又下旨,给了三哥理藩院的差事。” 舒锦淡淡一笑:“藩蒙如今大不及从前,理藩院也就不算什么大权在握的地方。皇上此举,倒更像是在褒奖他安分守己。” 和四贝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得此言,弘昼嘿嘿笑了:“如此一来,四哥便是连三哥都不如了!” 舒锦嗔笑:“你也不要得意忘形,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天天读书,和四贝勒没太大区别!” 弘昼不由一脸郁闷,是啊,他又何尝不是天天闭门读书?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见弘昼被打击到了,舒锦便摸了摸他的狗头,“好了,你独独被留在宫里,整日不读书,还能做什么?”——圣祖太子胤礽不也是这般? “弘时和弘历都羡慕得要死呢!”舒锦笑着打趣道。 弘昼语气有些冷:“那就叫他们羡慕到死吧!” 舒锦看在眼里,不禁心道:这孩子,着实是没有半点兄弟情义啊。 不过也是,弘时和弘历都对储位有想法,既如此,便是竞争对手,哪有哪来的兄弟情分? 舒锦便道:“前阵子,谧妃常跟我抱怨弘昕读书不用功,你若得空,便多指点他一二。” 弘昼立刻笑着说:“七弟只是惫懒些,他其实不笨的。”这笑容里颇有几分宠溺和包容。 舒锦莞尔一笑:“那你就多督促他一二。” 弘昼犹豫了一下,其实七弟不必苦读的,汗阿玛对六弟七弟素来宽宏,读书骑射皆不严厉苛求。但转念一想,汗阿玛有十三叔,他日后也总得有个得力的兄弟才是,于是他郑重点头,“额娘所言甚是,七弟着实太惫懒了。” 舒锦暗暗腹诽,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惫懒!你不也整天想着偷懒吗?只不过雍正太过严厉,你丫的没机会偷懒、也不敢偷懒罢了。 “对了,六阿哥的学业如何?”舒锦便顺口关心了一句。 弘昼轻轻嗤笑:“六弟……他连七弟都不如呢!早些年,连汉语都说不利索,如今汉学亦是一塌糊涂,先生们时常焦头烂额呢!” 宣太妃无意让这个孩子卷入夺嫡中,所以入读前,愣是没教过他学汉语。也正因此,雍正对六阿哥是最宽容的。 “你对六阿哥也多关照些,这孩子……将来八成是要娶科尔沁的格格做福晋的。”就如先帝的第十子,娶了蒙古福晋,也就意味着没有成为储君的可能性了。 弘昼虽然跟这个弟弟不大谈得来,但六弟总比三哥、四哥叫他顺眼多了,便郑重点头,“额娘的意思,儿子明白。”——既然没法跟三哥四哥兄弟情深,但精力便多放在弟弟们身上。汗阿玛看在眼里,定会欣慰的。 “哦,对了,额娘,您要是真急着抱孙子,儿子可以努力一下的!”弘昼忽的挺胸道。想抱孙子,不是什么过分要求,真的不用口是心非的。弘昼如是想。 舒锦黑线:“滚!!!” (本章完) 第二九五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被自己亲娘轰走的弘昼一脸郁闷,他是越来越闹不懂了,额娘这把年纪了,想抱孙子是很正常的,干嘛不承认呢? 回到长春仙馆,弘昼便直奔嫡福晋吴扎库氏的正房。吴扎库氏连忙放下手中的宫宴册子,笑着相迎,却忽的发现丈夫脸色有些郁郁,“爷这是怎么了?” 自三贝勒、四贝勒分府之后,五爷心情一直颇佳,怎的今日…… 弘昼叹了口气:“我瞧着,额娘约莫是想抱孙子了。” 舒锦若是在场,肯定要大呼冤枉。 吴扎库氏笑容一滞,不由低下头去,自她进门,五爷便甚少去几个格格屋里,可她的月信还是那样准…… “额娘倒是不曾跟妾身流露出此意。”吴扎库氏小声道。 弘昼道:“额娘应该是不想给你压力。” 吴扎库氏点了点头,贵妃娘娘对她的确十分温和,故而她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娘娘有此期许。 不过想想也是,天底下做婆母的,哪个不盼着早日抱孙子?何况五爷又是皇子之尊,又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子嗣便更加要紧了。 弘昼看出了自己福晋的神色有些慌,便忙道:“你也不用紧张,咱们这才刚成婚没几个月呢。”——而且整日卯入申出、读书骑射,他也着实没有太多精力。 吴扎库氏小声道:“要不……把三位妹妹的药停了?” 弘昼皱了皱眉,是他没有太多精力,又不是福晋有什么问题!何况他也不喜欢庶子早于嫡子出生,连四哥那么不像样的人,如今不也铆足了劲儿想生嫡子吗? “不必!”弘昼一口否决,“咱们还年轻,不必心急。” 吴扎库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五福晋吴扎库氏虽照旧每日前往澹宁殿请安、学习宫务,但终究多了几分局促,倒是叫舒锦有些闹不明白了。 她哪里晓得,自己明明都已经厉声否认了,弘昼这臭小子还是非得自己使劲脑补,脑补完还不够,还非得说给自己福晋听! 随着溽热渐渐褪去,澹宁殿外的金桂开得芳香馥郁。 这一日,吴扎库氏照旧将自己核算好的账目呈交舒锦,舒锦也装模作样地翻看着。 吴扎库氏低着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额娘,儿臣想着,要不还是停了章佳氏、富察氏和崔佳氏三位妹妹的药吧。” 药?什么药? 舒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回过神来啊,防止闹出人命的药啊……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舒锦有点闹不懂自家小媳妇脑子里在想什么。 吴扎库氏勉强挤出个笑容:“儿臣进门都已经大半年了,却还没有喜讯……” 舒锦心道,她这也没给儿媳妇什么压力啊,莫非是弘小昼这臭小子跟自己媳妇说了什么?? 舒锦皱了皱眉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弘昼的意思?” 吴扎库氏忙道:“是儿臣的意思,五爷并无此意。” 舒锦神色和缓了许多:“既然他也没这份意思,你又何必呢?” 吴扎库氏怔了一下,“可是……五爷不比寻常皇子。” 合着这个身份给了吴扎库氏太大的压力啊,舒锦忙笑着说:“你和弘昼都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听得此言,吴扎库氏心下纳罕,忍不住小声道:“可是,五爷说,您盼着孙儿呢。” 舒锦黑线,臭小子,居然敢胡乱编排老娘,找死啊! “那是他弄错了!”舒锦黑着脸道,老娘才不想那么快当奶奶呢! 吴扎库氏愣了愣,真的是五爷误会了吗?? “好了,不要多心。”舒锦只得耐着性子道,“我当年进王府八九年才有了弘昼,你进门这才多久?我有必要这么心急吗?四贝勒那边,不也没喜讯么。” 吴扎库氏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熹妃求见。” 舒锦脸色微微发冷,她来作甚? 张守法小声道:“熹妃娘娘瞧着似乎很高兴呢。” 那准没好事! 舒锦努了努嘴:“那就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便叫熹妃笑靥灿烂地走了进来,“哟,五福晋也在呢!那可真是巧了!” 古代的儿媳妇哪个不是围着婆婆转?四贝勒分府之前,四福晋不也天天去熹妃跟前报道吗?倒是分府之后,四贝勒又无避暑别院,因此四福晋只能每月乘车来圆明园请安。 舒锦淡淡说:“本宫记得,今儿是四福晋进宫请安的日子。” 熹妃笑容更加灿烂:“是呢,这孩子素来孝顺。只是如今不宜舟车劳顿了。” 舒锦一愣,不宜舟车劳顿,这是病了……啊不,熹妃虽然不是什么好婆婆,但还不至于幸灾乐祸。 “哦,四福晋是有喜了吗?”舒锦随口问。 熹妃笑着点头:“贵妃娘娘真是一猜就中,舜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还真有喜了! 她刚才才说四贝勒那边不也没喜讯么,真是有点打脸啊。 “那恭喜熹妃了。”舒锦语气平淡地道。 熹妃眉宇微微扬起,又瞥了一眼神情明显有些局促的五福晋吴扎库氏,“说来这五福晋素与五阿哥十分恩爱,成婚这么久了,按理说也该有了。” 舒锦挑眉:“本宫都未心急,熹妃倒是替本宫着急起来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被舒锦冷冷刺了一句,熹妃不但不恼,仍旧笑吟吟道:“臣妾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富察家的格格瞧着也是好生养的,五阿哥后院不也有一个富察格格吗?若不是一直赐药,说不准也早就有了。” 舒锦听得有点烦了,都说不急了,你倒是越说越来劲了! “本宫的儿孙,就不劳熹妃操心了!”舒锦冷冷怼了回去。 熹妃笑容微微一僵,正欲说什么,舒锦却已经端起茶来,“本宫还有许多庶务要处理,熹妃请便吧。” 这是被逐客了。 熹妃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她不冷不热道:“是,臣妾也该回去准备些给皇孙儿的见面礼了。” 熹妃屈膝一礼,扬长而去。 吴扎库氏咬了咬嘴唇,面含忧色:“额娘……” 舒锦哼了一声,“她这是故意乱你心神呢!你不必理会!” 吴扎库氏这才略略安了心神。 第二九六章、所谓抚蒙 舒锦只记得历史上的乾隆元后富察氏貌似是有儿有女的,只是不晓得是先有儿还是先有女。 反正她已经不可能当皇后了,倒是小小年纪,就要为人母亲,也委实不易。 对于四贝勒福晋的身孕,宫中除了熹妃,旁人倒是没有太大反应。皇长孙已经名花有主,纵然是个男孩子,那也只是皇帝第二个孙子。 因此雍正也并未降下什么赏赐,甚至都不曾过问。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皇帝有了第一个孙女。 没错,四福晋头胎生的是女儿,好在母女平安。 对此,懋妃忍不住开了嘲讽:“熹妃先前还满世界炫耀,这下子好了,只生了个丫头!” 舒锦不禁觉得懋妃这话有些刻薄,便皱眉道:“那也是皇家血脉!” 懋妃讪笑:“倒是可怜了四福晋了。” 熹妃和四贝勒对这一胎都是寄予厚望,如今眼瞧着只生了个小格格,富察氏压力只怕是要更大了。 舒锦叹了口气,“皇家的媳妇不好当啊。”——尤其是嫡福晋,天然就背负生儿子的狗屁重任。 一旁谧妃柔声道:“所以,贵妃娘娘才那般善待五福晋。” 舒锦笑了笑:“长离这孩子,也着实聪明能干。” 长离,是吴扎库氏的闺名。 起初她还觉得意头不佳,后来才晓得,长离是凤凰的别称。 这一下子就高大上了。 女儿家还是取个贵气些名字好。 舒锦又转脸对兰若姑姑道:“去替我选一份贵重些贺礼给四福晋吧。”——这孩子,还未成年就做了母亲,也是怪不容易的。 “是,娘娘。” 懋妃小声嘀咕道:“何必对熹妃的儿媳妇这么好。”——不为难她也就是了,何必给她做脸?何况熹妃和四贝勒也不会领情。 舒锦叹了口气:“我只是同情她罢了。” 历史上的富察皇后似乎是个英年早逝的,想也知道摊上个渣男丈夫,日子该有多难过……明明是个聪慧玲珑的性子,却还那样早死。 谧妃摇曳这手中的丹桂团扇,笑吟吟道:“贵妃娘娘素来怜惜弱小,懋妃姐姐又不是今日才晓得。” 懋妃嘀咕道:“嫁给四贝勒,的确是可怜了她了。” 舒锦干笑不已,还是没忘了踩四贝勒一脚呢。 “对了,皇上已经为六阿哥选了科尔沁台吉之女为嫡福晋,这位科尔沁小格格怕是不日就要进京了。”舒锦随口便转移了话题。 懋妃点了点头:“宣太妃身子骨不大好,这才催着皇上把婚事定了。” 这位宣太妃身子早些年就不大好了,只是为了六阿哥一直撑着罢了。 谧妃笑道:“有喜事冲一冲也好。” 舒锦心道,她又得忙活起来了,不过吴扎库氏已经能给她打下手了,如今倒是不至于太劳累。 有个壮丁可抓就是舒坦。 懋妃笑着对谧妃道:“等六阿哥娶了福晋,便该轮到你的七阿哥了。” 舒锦一阵无语,七阿哥才十三岁呢!着什么急啊! 谧妃莞尔一笑,“是啊,我也是要做婆母的年纪了。” 舒锦嘴角抽抽。 谧妃眉梢一挑,复又道:“丰克里也不小了,待阿哥们娶了福晋,便该轮到她择婿了。” 提到三公主,懋妃不由笑容渐渐散去,声音竟有些酸涩:“我倒是盼着能多留她几年。” 是啊,这娶媳妇是喜事,嫁女儿就不免叫人心酸了,哪怕是公主,当娘的也忍不住为之忧愁。 丰克里如今已经是豆蔻之年,生得自然是愈发俏丽可人,懋妃疼得跟鱼眼珠子似的,自然不舍得把女儿嫁出去。 舒锦只得安慰道:“本朝公主素不早嫁,淑慎快二十才婚配。” 只可惜,两位养女公主到底还是抚蒙了。和硕淑慎公主便是理亲王允礽的六格格,养在太后膝下的那位,三年前下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观音保。 养在皇贵太妃膝下的端柔公主、也就是庄亲王允禄嫡长女,也已经赐婚科尔沁郡王,用不了多久,也要下嫁了。 因此丰克里怎么也得等个四五六七年,到时候,雍正就挂了啊! 只是,万一雍正死前就指了婚,倒是有些不好操作了。 因此舒锦也没法做出什么保证。 懋妃勉强笑了笑,“好在这些年,我也给丰克里攒了些嫁妆。”——不管是否抚蒙,手头有些银钱,总归好过些。 舒锦:就是早些年给皇帝拉皮条赚的钱吧……-_-|| 其实懋妃也没赚多少钱,毕竟皇帝那种身子骨,甭管谁有孕都生不下来,懋妃便不忍再做这种作孽之事了。 不过懋妃好歹是个妃子,日常节约些,总能攒些积蓄的。再加上这些年,舒锦明里暗里也很是关照她们母女。 懋妃幽幽道:“其实我也明白,丰克里又不像大公主那样得皇上喜爱,抚蒙又是祖制。我不过是盼着丰克里能像淑慎公主那样,就足够了。” 和硕淑慎公主,虽是嫁给了科尔沁子弟,但这个观音保却官居理藩院侍郎,也就是说,淑慎虽是抚蒙,却留京开府。 反倒是端柔公主,虽说夫婿博尔济吉特·齐默特多尔济贵为科尔沁郡王,却要远嫁千里之外。 舒锦只得道:“丰克里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总不会比淑慎端柔差了去。”——只可惜雍正活着一天,舒锦就没法给出什么保证。因为这事儿轮不到她插嘴。 她只盼着雍正在该死的时候就死掉,然后千万别急着指婚。 谧妃也忙宽慰道:“是啊,丰克里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姐姐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懋妃这才勉强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舒锦便开始着手操办六阿哥弘昰的婚事,有儿媳妇吴扎库氏帮衬,倒也还算顺遂。就在六阿哥婚后未久,四贝勒府上又传来了喜讯。 不是旁人,是四福晋富察舜英又有喜了! 舒锦当时就卧槽了,四贝勒大格格才三个月大,四福晋竟又有了!这是完全不把身子骨当回事啊! 舒锦忍不住大呼造孽。 这一胎四福晋怀得格外辛苦,雍正十八年秋天,端柔公主下嫁之际,四福晋二胎瓜熟蒂落,这一回,总算是得了个儿子。 熹妃和四贝勒自是欢喜坏了,像是得了个宝贝金疙瘩似的! 舒锦瞧着熹妃那副笑脸就觉得膈应。 第二九七章、行四出渣男(恢复更新啦~) 四福晋为了这个二胎儿子,着实是身子大损,太医有言,至少三年内不宜有孕。四福晋便主动停了后院所有侍妾格格的药,一时为人称颂贤德。 唉,皇家的儿媳妇真是不容易啊! 长春仙馆后院一处小偏院中,格格富察舜华正在西窗下绣着一双大红虎头鞋,陪嫁宫女韵节捧了一盏香茗奉上,“格格歇会儿吧,您都绣了半日了,别伤了眼睛。” 富察舜华莞尔一笑,低头认真绣着老虎的眼睛:“就差这几针了。” 韵节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开口了:“格格何必如此费心?”——人家四福晋自进了皇家的门儿,就没搭理过格格,浑然是把昔年姐妹情分抛诸脑后了!既如此,格格又何必费心费力费眼睛绣什么劳什子虎头鞋帽? 富察舜华端详着刚刚完工的虎头鞋,含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舜英妹妹有了儿子,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依靠了,她这颗心也可以安了。她看得出韵节对舜英的不满,她与舜英这心照不宣的情分,的确不是可以轻易理解的。 韵节叹着气道:“格格何时也怀个一儿半女就好了……” 富察舜华也叹了口气,嫡福晋尚未有喜,她们的药自然不能停。为此,章佳氏和崔佳氏屋里都供了观音,都日夜祈祷嫡福晋有喜呢。 此时此刻,在舒锦殿中,五福晋吴扎库氏一面噼里啪啦敲着算盘,一面忍不住偷偷叹气。因此今日的账目核算得格外慢些。 舒锦兀自清闲地歪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橘子撸着,嘴里吃着芙蓉糕,端的是享受。 “额娘,这个月的后宫开支已经核准过了,您请过目。”吴扎库氏小心翼翼将账册奉上。 舒锦接过来,目光却停留在吴扎库氏那张秀丽端方的脸蛋上,“你这是怎么了?”——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吴扎库氏先是一怔,旋即低下了头,“四贝勒如今都儿女双全了,我却至今没有喜讯……要不,还是停了药吧。”——吴扎库氏虽则贤惠,但这番话说出来,仍有几分艰难。 舒锦却翻开了账目,装模作样观摩着,嘴上淡淡说:“四贝勒那样不像样,都不曾叫侍妾先有孕呢,弘昼没道理在这上头会不如他。” 吴扎库氏松了一口气,又露出几分苦笑和几分羡慕,“四福晋福泽深厚。” 舒锦放下了账册,笑道:“你羡慕她?” 吴扎库氏一愣,不消说如今身份地位上差距,光论夫君秉性,怕是四福晋羡慕她多些…… 舒锦叹了口气:“四福晋生生坐了双月子,才能下榻。”——而四贝勒,如今已经投入了娇妾们的怀抱。 吴扎库氏微微错愕,“额娘这是在心疼四福晋?”——明明五爷和四爷、贵妃和熹妃都已势成水火,娘娘竟怜悯敌人的儿媳妇?吴扎库氏素知贵妃有贤良之名,却不成想竟良善到这般程度。 舒锦看懂了吴扎库氏的表情,不由笑了:“熹妃和四贝勒不好,又与她何干?” 吴扎库氏心道,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能不相干?贵妃娘娘如此恩怨分明,这般品性,还是叫吴扎库氏不禁肃然起敬。贵妃出身不高,却能深得皇上信重,想必便是因为德行过人。 舒锦瞅见自己的便宜儿媳妇竟是一脸敬服和感慨之色,不由纳罕,孩子,你这是脑补了些啥? 这时候,首领太监张守法快步进来,打千儿禀报:“娘娘,四贝勒带福晋和小皇孙进宫了。” 舒锦蹙眉,四贝勒显摆儿子就罢了,可四福晋身子还虚弱,如今正值隆冬,怎的也进宫了? “去熹妃宫里了?”舒锦随口淡淡问。 张守法道:“熹妃那儿自是要去的,不过先去了御前。” 带着虚弱的妻子和稚嫩的孩子,顶着寒风去给皇帝请安?如此阵仗…… 舒锦摆了摆手,“知道了。” 此时此刻,一旁的五福晋吴扎库氏也不免有些怜悯这位四福晋了。据她所知,四福晋虽坐了双月子,可恶露至今未尽,哪里能这般受寒? 想到此,吴扎库氏语气有些不善:“四爷还真是高兴得紧了!” 舒锦懵逼了一下,四爷?哦,说的是四贝勒弘历,不是老四爷陛下…… 话说这行四出渣男啊……舒锦偷偷吐了个槽。 舒锦咳嗽了两声,“好了,旁人的事情,咱们无须理会。”——她虽是贵妃,但对四福晋的处境,也是有心无力。她这个庶母,还管不到分府的皇子头上。 “是!”吴扎库氏无奈地点了点头。 用了午膳后,吴扎库氏素知贵妃有午睡的习惯,便要起身告辞。不成想,张守法匆匆来报:“娘娘,皇上来了!” 舒锦一个激灵,登时没了睡意,这个狗日的雍正,不晓得老娘一年四季都有午睡的习惯吗? 唉,行四的男人啊,是别指望他们有点良心了。 只得打起精神,带着吴扎库氏一并起身出正殿迎接圣驾。 得了个孙子,雍正心情倒是还不错,吃了盏贵妃亲自奉上的碧螺春,不由微微一笑道:“今儿富察氏来请安磕头,求朕给那孩子赐名。朕斟酌了一下,赐了个‘琳’字。” 舒锦愣了一下,历史上乾隆的嫡子不是叫这个名儿吧? “永琳?”舒锦略一忖,便笑着说,“琳琅美玉,自是极好。” 雍正亦是颔首,美玉之质,便足矣。反倒是太贵重的名字,小孩子很有可能承受不住。 舒锦笑着打趣:“如此一来,四福晋怕是要再生个永琅才成。” 雍正不禁“哈哈”笑了,“那自是极好。” 舒锦小心翼翼伺候着,嘴里满是好听的吉祥话,说得口干舌燥,足足半个时辰,方才送走了这位大爷。 待到皇帝御驾远去,舒锦才回到殿中,落了座,便忍不住瞅了吴扎库氏一眼,“方才皇上面前,你怎的一句话也不说?”——好歹帮我分担一下啊! 吴扎库氏不是讷言之人,方才却像个锯了嘴儿的葫芦,存在感那叫一个低。 吴扎库氏讪讪讷讷:“儿臣这不是怕扰了圣上的好心情么……” 舒锦怔了怔,方才有些了然,皇帝正因喜添皇孙儿高兴,若是看到吴扎库氏想起弘昼后院至今没有喜讯,万一再给赐个侍妾侧福晋什么的…… 舒锦笑道:“皇上忙着呢。” 吴扎库氏苦笑,赐婚这种事情,不过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只要皇上想到这茬。所以,她才不敢吱声。 舒锦道:“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别想太多。” 我是一声不吭,诈尸复更的丝丝。 (本章完) 第二九八章、活菩萨裕贵妃 送走了五福晋,兰若嬷嬷方才忍不住叹了口气,“咱们福晋样样色色都好,偏生……”偏生肚子一直没点儿动静,真真是急死人了。 舒锦无语黑线,便打了个哈欠,“我乏了,先去打个盹儿。” 见自家贵妃娘娘竟不愿接这个话茬,兰若忍不住叹惋,娘娘这般年岁,哪有不盼孙儿的?只是福晋孝顺又能干,娘娘自是不忍心在她面前催生。 兰若才刚服侍了自家娘娘午睡,从内寝殿走出来,便迎面瞧见太监小砚台来禀报:“嬷嬷,熹妃娘娘来了。” 兰若脸色瞬间一沉,“她是自己来的,还是带四福晋和小皇孙一起来的?” 小砚台道:“四贝勒已经带四福晋和小皇孙出宫了。” 兰若心道:怕是四福晋身子撑不住了……哪怕如此,熹妃也明摆着是来炫耀的。 兰若淡淡说:“就说贵妃娘娘正在午睡,请熹妃改日再来。” 吃了贵妃的闭门羹,人前熹妃自是不敢露出不悦之色,反倒陪着笑脸说:“贵妃辛苦,那本宫改日再来请安。” 回到自己寝殿,熹妃从心腹大嬷嬷兰薰手上接过一盏姜茶,热热地饮了。 兰薰忍不住啐道:“贵妃的架子是愈发大了!” 熹妃此刻正志得意满,嘴角噙着笑意道:“不打紧,本宫得了嫡孙,又得皇上亲自赐名,贵妃自然心里不是滋味儿。” 兰薰掩唇偷笑:“也是那五福晋不争气,进门都两年多了,跟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似的!” 听得此言,熹妃只觉得心中无比痛快,被耿氏压了半辈子,她总算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你是贵妃又如何?儿子封了亲王又如何?这把年纪了,连个孙子都没有! 兰薰低声道:“娘娘,您说贵妃会不会一时心急,给五阿哥的侍妾们停了药?” 熹妃虽然巴不得如此,但还是摇了摇头,“贵妃素来沉得住气,哪怕再心急、再不痛快,也不会犯这种糊涂。” 兰薰眼珠子咕噜一转,“若是流言非议呢?”——给澹宁殿和长春仙馆扇扇风点点火,就算贵妃沉得住气,五阿哥年轻气盛,只怕未必能冷静。 熹妃不由怦然心动。 桂馥嬷嬷忍不住蹙眉,上前道:“娘娘三思,澹宁殿那位可不是吃素的。若是惹急了她,只怕咱们也落不得好。”——别忘了,您当初复位,明面上可是承了那位的情。若是散布这种流言,被皇上知道了,如何落得好? 听得此言,熹妃神色微微凝重。桂馥说得对,贵妃可不是吃素的,当初她就是一时心急、贸贸然动手,结果落得三年幽禁,若不是因为有弘历,她哪里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因此,她万不能再冒险了! 兰薰忍不住道:“可若是什么都不做,贵妃和五阿哥怕是要稳赢了。” 想到贵妃和五阿哥如今的地位,熹妃也不免觉得头疼,这些年的经营,让贵妃立稳了脚跟。五阿哥也母凭子贵,竟越过哥哥,独独封了亲王! 想到此,熹妃不免心中愤愤然,她的弘历哪里不如弘昼了?!却只封了个多罗贝勒!皇上未免太偏心了! “弘历这是被我这个亲娘给连累了啊!”熹妃心酸之余,不由愧意横生。 桂馥嬷嬷忍不住低声道:“娘娘,若是就此收手,咱们还有退路。” 听得此言,熹妃却是恼火万丈,“你说什么浑话?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退路?!你当裕贵妃是活菩萨吗?!” 桂馥小声道:“敦肃贵妃、宁嫔都曾与贵妃有宿怨,贵妃却始终都没为难过她们。”——甚至在她们失宠幽禁的时候,贵妃也不曾短了她们的吃穿嚼用。先前娘娘禁足的那几年,不也照样用度如旧吗?贵妃这些年的举止,难道当不得“活菩萨”三字? 这话叫熹妃不由哑了火,她很想说,耿氏不过就是装装样子——可是年氏也就罢了,武氏最后那几年形同疯癫,皇上也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贵妃根本没必要装。 桂馥见状,立刻继续道:“娘娘,既然圣心已定,再争下去,无疑是极危险的。您跟贵妃可是多年的交情了。只要就此罢手,贵妃怎么也得高抬贵手,给您一条安稳富贵路走。” 熹妃默不作声,当年九子夺嫡的刀光剑影,她昔在潜邸,也是能感受一二的……想想八爷的下场,熹妃也不免胆寒。 她好歹是个长辈,弘昼怎么都不至于把庶母怎么着了。 可弘历呢? 熹妃忍不住替自己儿子忧恐。 旋即,熹妃忍不住苦笑,“就算本宫肯屈膝俯首,弘历也是万万不肯的。”——弘历那样优秀、那样骄傲,她如何能忍受将来对弟弟屈膝?! 桂馥不由哑然。 熹妃咬了咬牙,“储位之事哪里能说得准?废太子胤礽还是中宫嫡子呢!”弘昼如今的地位,难道比得过胤礽?! “如今便认输,未免太早了些。”熹妃努力挺起胸膛安慰自己,“不说旁的,五阿哥成婚都快三年了,却至今无子,说不准不是吴扎库氏不行……”而是弘昼不行。 若是五阿哥一直没有儿子…… 熹妃忍不住往最好的方向畅想。 桂馥一阵无语凝噎。 兰薰急忙点头道:“是啊,若五阿哥无子,如何做得储君?” 迎辉殿这对主仆,竟是愈发异想天开了。 话分两头,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回到长春仙馆,只觉无比疲惫,便直接回后院躺下了。 乳母春萱嬷嬷一脸爱怜地坐在床头替她掖着背角,“福晋瞧着脸色不大好,我叫人传太医过来瞧瞧可好?” 吴扎库氏摇了摇头:“月初才请了平安脉,若是突然传太医,怕是要惊动五爷。我只是有些乏累了,并不打紧。” 春萱嬷嬷晓得,自家福晋打小身子康健,近来又不曾太过劳碌,怎么会乏累?想必是福晋心累了吧? 四福晋都儿女双全了,福晋却连个喜讯都没有……虽说贵妃娘娘和五爷对福晋都极好,可愈是如此,福晋愈是心里难受。 唉,这皇家,子嗣是顶要紧的。 春萱嬷嬷忽的低声道:“福晋可是来月事了?” 吴扎库氏一愣,她的月事并非一月一来,而是二十八日一轮,且来之前,总会小腹有所不适,因此倒也不需要刻意计算日子。 月信时日这样的私密事,春萱嬷嬷自是晓得,略一算,便不由一喜,“按理说前日就该来了呀!” 吴扎库氏怦然。 宝宝的名字,那几个一个都没选…… 最后定了暄妍。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逋《山园小梅》 (本章完) 第二九九章、茄子贝勒! 日暮西斜,走出九州清晏殿的弘昼一脸疲惫——这隐形的太子爷也不是好当的!老三老四滚出宫去,固然是好事,可他这一下子便成了宫里最年长的皇子,汗阿玛隔三差五就得把他提溜出来考校一通,从文武课程、到朝堂政要,汗阿玛的考校花样可多着呢。 回答好了没有奖赏,回答错了还得被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用额娘的话说,也不是什么人都资格叫你爹指着鼻子“指教”的。 看着天边灿烂的晚霞,弘昼想到自己额娘的“宽慰之词”,忍不住嘴角抽抽地苦笑了二声。 天天被汗阿玛训成龟孙子的福气——何时是个头啊! “五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又被汗阿玛训斥了?” 听到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弘昼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必然是他那好四哥! 夕阳之下,四阿哥并未着吉服,而是穿着一身华贵的紫红云锦服,头戴同色瓜皮帽、冒准是一颗极上乘的南红玛瑙,手上也戴着一枚嫣红如血的玛瑙扳指。 四阿哥正缓缓转动着食指上的扳指,正似笑非笑打量着弘昼。 弘昼瞄了一眼自己的好哥哥,心里忍不住“哦豁”一声,这紫不溜秋的,还用那么显眼的红玛瑙点缀,怎么看怎么叫人觉花里花俏。 弘昼揉了揉险些受伤的眼睛,冲他摆手,“四哥啊,好久不见了。” 四阿哥弘历似笑非笑的脸不由一僵,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自分了府,他又没有避暑园子,来一趟圆明园,便要半日路程,实在是不便。 弘昼发现弘历脸色似乎变了,竟是连假笑都没了,不由纳罕。 四阿哥努力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比不得五弟有福气,能得汗阿玛时常训导!” 弘昼皱了皱眉,心下腹诽:你想叫汗阿玛训,还没机会呢! 安慰自己一通后,弘昼内牛满面,爷居然被汗阿玛骂出优越感来了吗?! 看到弘昼那张丧丧的臭脸,弘历脸色一沉,爷笑脸相迎,你倒是摆起脸色来了,再瞧瞧弘昼那身衣裳:石青色的褂子上赫然绣着四团五爪龙——前后正龙、两肩行龙,端的是贵气凛凛。 很显然,这是和硕亲王的吉服。 弘历的笑容再度维持不下去了。 弘昼:你丫的学川剧变脸呢!不想笑就别笑! 弘昼实在不想跟自己的好四哥炫耀自己得汗阿玛“训导”的福气,便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四嫂?” 上回见四福晋,啧啧,那脸色,简直跟半个死人似的!他的好四哥,端的是薄情,连自己明媒正娶妻子都不心疼。为了进宫邀宠,愣是把身子还没养好的福晋也给拎进宫来磕头,结果还真给他儿子求了赐名。 为此,他的好四哥着实得意了好一阵子呢! 弘历暗自咬牙切齿,他挤出个冷笑:“她身子不舒服,正养着呢。” 弘昼腹诽:八成是上次进宫给累倒了吧?这叫啥?用额娘的话说,这就叫“渣男”啊! 弘昼不咸不淡说,“这三年抱俩,看样子是累坏了。” 提到自己这一双儿女,弘历不免自得,“生儿育女,本就是她的职责。”说着,弘历瞥了弘昼一眼,“到底五弟你,成婚也快三年了,怎的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弘昼险些发白眼:爷整天被汗阿玛折腾,哪有那闲工夫? 见弘昼不言语,弘历愈发得意:“五弟,这子嗣延绵可是大事,你可别不上心。宫里有那么多医术卓著的太医,该调理调理、该补养不补养,五弟你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弘历说到最后,竟是摆出了一副苦口婆心之态。 弘昼听着前头那几句啰嗦,心里嘟囔了一句“关你屁事”,听到最后那句“你也不要讳疾忌医啊”,弘昼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差点整个人差点爆炸了! 啥?!爷讳疾忌医?! 我去你奶奶个嘴儿,爷生龙活虎着呢!! 看到弘昼露出恼羞之态,弘历心中顿觉畅快了不少,“五弟,哥哥可是一番好心。” 弘昼几乎咬碎了门牙,才生生忍了下来。没办法,这里可是九州清晏殿外! “我谢谢你哦!”弘昼鼻子都要冒烟了,他咬牙切齿扫了一通弘历的衣着,“这好不容易进园子一回,四哥怎的连吉服都不穿?” 穿得紫不溜秋妖里妖气的!用额娘的话说,这叫基佬紫! 在扎心窝子这件事上,弘昼那是专业的! 弘历登时气得脸都紫了,什么叫“好不容易进园子”一回?!爷也是皇子,进圆明园行宫哪里不容易了?!至于吉服……穿着比弘昼还要低两等的贝勒吉服——爷宁可穿常服! 弘昼见弘历脸色跟他衣服色似的难看,不由嘿嘿笑了:“四哥是来给汗阿玛请安的吧?那你可来得不是时候,西南土司又闹事了,汗阿玛正跟十三叔商量平叛和改土归流的事儿呢,怕是没空见你。” 这话又在弘历心口扎了一箭。 其实四贝勒自分府后一直赋闲在家,虽说来圆明园不便宜,但也有的是时间来园子请安。 可是,来得次数多了,雍正自然不会回回都见。 皇帝陛下嘛,那是日理万机的主儿。 要不然,四贝勒怎么硬生生把产后体弱的福晋和襁褓中的幼子也给拎进宫了?不就是担心自己独自来给儿子求赐名未必求得来,甚至有可能连汗阿玛的面都见不着! 当儿子当到这个境地,直叫弘历觉得憋屈! “哟,四哥该不会是不信吧?”弘昼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要不四哥叫人通禀一声试试?” 弘历很想试试,但是!最近西南的确闹事了!弘昼还真不是在胡诌,他也不敢在汗阿玛殿外胡诌! 见不到汗阿玛也就罢了,关键不能在弘昼面前丢这个脸! 弘历再度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多谢五弟告知,汗阿玛既然忙,那我改日再来请安。” 弘昼笑眯眯点头:“趁着天还没黑、宫门还没关,四哥且赶紧出宫吧。”——分了府的皇子,可不能在宫里过夜。 听得此言,弘历气得一张脸紫黑紫黑的。 四贝勒弘历也算是五官清秀俊雅,就是脸形略显容长了些,再配上这般脸色、这般衣着。 弘昼顿时觉得有点像那个啥…… “哦,茄子啊。” 才刚走出两步的四贝勒弘历:?!!! 什么意思?爷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本章完) 第三百章、休产假的五福晋(上) 打嘴仗打赢了的弘昼脚步轻快地回到长春仙馆,便直奔自己福晋的正院。 吴扎库氏的正堂唤做“衍庆堂”,螽斯衍庆,乃是子孙繁盛之意。但今日瞧着这俩字,弘昼不免觉得有些不顺眼。 他脚步顿了顿,便瞧见太医周程从堂中走了出来。 “给五爷请安!”周太医连忙打千儿见礼。 弘昼神色一滞,急忙问:“今儿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啊,莫不是福晋病了?” 周太医连忙起身笑着说:“福晋身强体健,请五爷放心。” 弘昼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纳罕,那你来干啥?诶,等等,这个周程,貌似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 想到此,弘昼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便也顾不得询问周程,二话不说,脚步麻溜地冲了进去。 衍庆堂中灯火通明,吴扎库氏正倚靠着柔软的贡缎引枕,一手拢在腰间,笑容氤氲满颊,看到愣头青般闯进来的弘昼,忍不住掩唇“噗嗤”笑了。 笑过之后,吴扎库氏方才缓缓起身,“爷这是知道了?” 听得此言,弘昼更是大喜过望,忙不迭上来扶住正要行礼的吴扎库氏,“长离,你……真的有了?!” 吴扎库氏小声道:“爷小声点儿,周太医说,脉象尚浅,并无十足把握。” 听得此言,弘昼却是一脸大喜,他很是笃定地道:“肯定是有了!” 吴扎库氏也觉得自己该有了,“周太医过几日会再来请平安脉,妾身已经拜托他,暂时不要声张。”——为此特特赏赐了他五十两银子呢。 弘昼点了点头,“你且安心歇养两日,额娘那边儿,也暂时不要去了,我会替你跟额娘告罪。” 做儿媳妇的,每日定省是应有之分,突然就不去了,可不得告罪么。 吴扎库氏不免觉得有些不妥:“去额娘那儿,也累不着妾身……” 弘昼道:“放心,额娘不会怪罪,你安心静养几日便是。” 见五爷如此坚持,吴扎库氏也只得点头应了。 且说这一晚,弘昼自然只好兀自回前院睡下,端的是半宿翻来覆去,一会儿担心空欢喜一场,一会儿又忍不住琢磨,爷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好…… 然后就想了好几个好听好意头的字眼儿——再然后又忽然想到,貌似儿子的命名权不在他手上,而在他汗阿玛手上额…… 弘昼突然内牛满面。 翌日。 天蒙蒙亮,舒锦收获了一只熊猫眼儿子。 舒锦表示鄙视:“你说你至于么!” 弘昼:??! 舒锦继续鄙夷:“不是还没确定么,你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弘昼愕然,他福晋不是赏了周程五十两银子,叫他不要声张吗?额娘是怎么知道的? 哦,差点忘了,周太医可是额娘用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医了。 弘昼微微不爽,但还是连忙解释道:“前半宿确实挺高兴的,后半宿……”主要是比较郁闷。 “好了好了。”舒锦摆手,她没兴趣深入了解自己儿子即将当爹的复杂心路历程,“赶紧去上书房读书吧,误了时辰,仔细你汗阿玛打你屁股。” 弘昼:略感悲伤——他都要当阿玛了,还得天天忧心被自己阿玛打屁股。 撵走了弘小昼,舒锦便心宽体胖地去睡回笼觉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用了早膳,舒锦照旧歪在罗汉榻上吃茶消食,却见兰若捧了一大堆折子走来,搁在了她面前的炕几上。 “娘娘,您该批阅宫务了。”兰若嬷嬷微笑着说。 舒锦如大梦初醒! 她的二十四孝好员工、吴扎库长离——要休产假了啊!! 啊!!真是夭寿了! 自打弘小昼娶了媳妇,舒锦总算是逮着了一枚壮丁。 这媳妇好、这媳妇妙,天天来报道。 核算账目认真仔细、年节大宴学学就能上手。 舒锦一点点把工作转嫁到吴扎库氏身上,她甚至不需要开工资,只需要提供工作餐、外加茶水点心也就是了。 而她自是愈发惫懒,每天吃吃喝喝,等吴扎库氏干完活,她负责“核查”即可。 所谓的“核查”,就是连看都不看,闭着眼睛咔咔盖她的贵妃大印。 但现在—— 她的全能员工怀孕了!!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老板,她总不能剥夺孕妇休产假的权利吧? 舒锦看着这小山般的折子,痛苦地捂住了自己脸。 大宫女书香手脚麻利地磨着墨,兰若则将那支湖笔塞进她手中,“娘娘,您快些批阅吧,今儿的宫务可不少呢。” 舒锦嘴角抽搐,确实不少,都能把她给埋了。 “本宫……头疼!”舒锦扶额,她真的头疼!不是装的! 兰若一脸的无奈,“娘娘,五福晋这两日身子不适,不能为您分忧了。您就动动手,把宫里处理了吧!”——这本来就是您自己的差事啊! 舒锦一脸的欲哭无泪,“你就不能帮本宫分担一下?”弘小昼娶媳妇之前,你不也是本宫的好员工么! 兰若一时竟无语凝噎,良久才道:“您信任奴才,奴才自然高兴,可您才是掌事贵妃,这六宫庶务,您得心里清楚才成。” “清楚、清楚,本宫清楚着呢!”说着便把毛笔往兰若手里塞。 把毛笔强行塞给兰若之后,舒锦捂着头哎哟哟呻吟着,“哎哟哟,本宫头晕,本宫要去躺会儿。” 兰若:…… 两个时辰后。 舒锦看着已经处理完的宫务,微微一笑,“还是你能干。” 然后翻开一本,咔一声盖上贵妃大印。 兰若心肝一颤,忍不住道:“您仔细瞧瞧再盖印!” 舒锦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本宫相信你!” 兰若:…… 一旁侍立的大宫女书香一脸羡慕看着兰若,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大嬷嬷啊。 舒锦这盖章的速度如今也练出来了,咔咔之声不绝于耳。 侍立在侧的兰若心肝抽搐不已,虽然早知道会这样,但是她若是不干,娘娘自己批阅宫务,只怕会更不上心。她批阅,起码会仔细瞧瞧到底有什么大小庶务。 转眼功夫,盖章完工。 舒锦笑眯眯道:“都发下去,叫底下照吩咐办事即可。” “是,娘娘!”书香麻利屈膝应声。 兰若嬷嬷捂着自己心口,五福晋啊,您快点回来吧!老奴我遭不住啊! 修完产假的丝丝:家里多了个小祖宗,半夜要加餐、早晨四五点就起床,白天她啥时候睡觉,我才能跟着补个觉,一般下午才能挤出时间来码字。 嗯,我尽量保证稳定更新…… 弱弱求个票~ (本章完) 第三零一章、休产假的五福晋(下) 迎辉殿。 熹妃钮祜禄氏正端跪于佛前,手里捻着一串南红玛瑙佛珠,口中喃喃念着经文,在迦南香的烟雾缭绕中,倒是颇有几分虔诚慈悲之态。 兰薰嬷嬷忽的快步而入,跪在了熹妃身侧,低声禀报了一通。 熹妃眸子不由一沉:“病了?” 兰薰嬷嬷颔首:“昨儿传了周太医去诊脉,今儿便抱病不出了。” 熹妃却眉头一拧,“长春仙馆的眼线可有回禀?” 兰薰低头道:“长春仙馆素来篱笆扎得紧,眼线又只是个前院洒扫的……” 熹妃叹了口气,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焉能不严防死守? 熹妃揉了揉眉心,“五福晋素来身子骨康健……就怕不是病,而是喜。” 兰薰嬷嬷神色一紧:“不会这么巧吧?” 熹妃喃喃道:“得想法子探探虚实……” 若是富察氏中用,倒是可以叫她去长春仙馆探探。熹妃心底不禁埋怨这个儿媳妇太过娇气。 熹妃便起身道:“准备肩舆。” 澹宁殿,舒锦才刚午睡醒,人还有些恹恹,首领太监张守法便来禀报说熹妃求见。 舒锦顿时清醒了,不由挑眉,这个节骨眼上……这个熹妃,还真是警醒。 兰若嬷嬷上前道:“熹妃素来多疑,怕是怀疑咱们五福晋的病。娘娘可要小心应对。” 舒锦“嗤”地笑了,“应对?且告诉她,本宫还在午睡,让她改日再来。” 这就是官大一级的好处了! 你想见我,那也得看老娘心情好不好! 兰若一愣,旋即心想:晾着、冷着,何尝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以熹妃的多疑多虑,只会愈发苦思冥想,怕是回头要睡不着觉了。 “娘娘英明!”兰若嬷嬷一脸佩服之色。 舒锦懵逼:你佩服个啥? 被拒之门外的熹妃一脸愕然,她看着已经不在中天的日头,这个时辰……贵妃还在午睡?!这是糊弄人都不认真! 吃了一通闭门羹的熹妃却顾不得生气,便开始仔细琢磨贵妃这么做的缘由。 贵妃素有贤惠之名,一直厚待六宫,今儿却把她拒之门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五福晋是真的病了?贵妃心有不悦,所以不愿见人? 还是故意做此姿态,就是为了掩盖五福晋有孕之事? 熹妃想破了脑门子,都拿不准是哪一种。 一转眼过了七八日,弘昼乐呵呵带着福晋来给自己额娘请安,对外宣称是福晋病愈,其实是终于确诊了。 吴扎库氏休养了这几日,倒是养得白里透红,精气神极好。 舒锦一想到自己就要当奶奶了,一时间心情复杂。 倒是弘昼有些翘尾巴,今日端的是啰嗦,“周太医说,长离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行了。”舒锦听得头晕,“少废话!” 弘昼嘿嘿一笑道:“反正确诊是滑脉了。” 滑脉就是喜脉,这个舒锦还是知道的。她转脸看向吴扎库氏,露出了资本家的笑容:“这些日子一直呆在长春仙馆,闷坏了吧?” 若是觉得闷,你可以继续来我这儿上班啊!舒锦的黑心资本家本性开始发作了。 吴扎库氏抿唇一笑,“多谢额娘关怀,才几日光景,哪里就会闷坏了呢?” 舒锦嘴角抽了抽,合着你喜欢宅着啊…… 她也总不能不让孕妇宅着养胎,只得点了点头:“既然你沉得住性子,便好生养胎吧。” 唉,她的二十四孝好员工真的要休产假了。 吴扎库氏自然听懂了,贵妃娘娘这是免她请安、暂停学习宫务的意思。吴扎库氏虽觉得略有些遗憾,但也明白,如今是身孕要紧。哪怕真的觉得闷,也得忍着些才是。 弘昼笑着对自己福晋道:“额娘这是心疼你呢。眼下毕竟月份尚浅,等你坐稳了胎,再出来走动不迟。” 吴扎库氏松了一口气,若要一直闷到足月,未免太过难熬。如今只需过了头三个月便可如旧,自是极好。吴扎库氏忙看向贵妃:“额娘意下如何?” 舒锦也来了几分精神,这是先只休三个月产假的意思喽?也就是最安稳的孕中期可以上班喽? 舒锦自是觉得极好,忙不迭点头,“如此也好。” 弘昼额娘和福晋都无有二话,便又问:“额娘,长离的身孕,到底还未稳当,要不暂且瞒着?” 舒锦挑眉问:“你想瞒着谁?后宫嫔妃?还是你汗阿玛?” 弘昼立刻道:“这等喜事,自然要禀告汗阿玛知晓。” 也就是要瞒着后宫——准确说,弘小昼这是不想让熹妃知道啊。 舒锦沉吟片刻道,“这几日长离‘染病’,熹妃已经有所怀疑,前几日来曾来打探过,虽说被我打发了。可若是一直‘病着’,只怕她会疑虑更深。” 弘昼听得有些不喜,“迎辉殿的手,伸得的确是够长的!”——爷的长春仙馆也敢安插人手!依着爷的意思,那种背主的奴才,就该早早料理了,但含霜大姑姑觉得,有个知道底细的眼线搁在那儿,叫他探查些不打紧的琐碎事,起码也能敷衍一下迎辉殿。若是拔除了,保不齐又要安插进来什么人。 舒锦默了片刻,便对吴扎库氏道:“放心,我好歹是个执掌后宫的贵妃,你有了身孕,虽不必大张旗鼓四处宣扬,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话叫吴扎库氏心中大安,她抿唇一笑道:“是,儿臣听额娘的。” 舒锦赏赐了吴扎库氏些绸缎衣料、阿胶燕窝,便叫她回长春仙馆休产假了。 翌日,弘昼特特早早前往雍正亲爹的九州清晏殿。 此时尚且不到卯时(五点),天色还漆黑,雍正却已经洗漱更衣完毕,正准备去上早朝。 听到这个儿子来请安,雍正倒是略略有些意外,这个混球,没有传召,竟也会主动来请安?!还真是稀奇事! 这个儿子,两辈子都没太大区别,见了朕,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素来不会主动凑上。 在殿外侯了一刻钟,和亲王弘昼才被太监张麟笑呵呵请进了殿中。 走进九州清晏殿,弘昼那叫一个低眉顺眼,端的是孙子一般,他偷偷瞅了一眼自己亲阿玛,得嘞,果不其然,又是一张不近人情的冷脸。 弘昼麻溜打千儿:“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雍正当即冷哼了一声,“不好好读书,来朕这里作甚?!” 弘昼腹诽,还没到读书的时辰呢……为了来报喜,爷今天早起了两刻钟呢……想想就觉得泪流满面。爷容易么!o(╥﹏╥)o “儿子是来给汗阿玛报喜的。”弘昼连忙挤出个谄媚的笑容,“儿子的福晋有喜了。” 弘昼忙瞅向自己汗阿玛的老脸,诶?怎么还冷着一张债主似的脸?! 雍正冷冷道:“知道了!滚去读书!” 弘昼那叫一个郁闷,汗阿玛难道天生就不会笑?!或抑是……面瘫? “是,儿子告退!”弘昼溜得那叫一个麻利。 第三零二章、熹妃娘娘睡不踏实 弘昼走后,雍正陛下那张冷峻的老脸却立刻松缓了一下,脸上露出些微喜色。他略略估算了一下,这个孩子,来得倒是略早了些…… 不过不打紧,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左右吴扎库氏是个好生养的,早些晚些都不打紧。 结束了一天课业的弘昼回到长春仙馆的衍庆堂,便看到屋里摆满了各色绫罗绸缎、珠玉珍宝,弘昼心里“哦豁”了一声,“这是后宫母妃们送的贺礼?” 吴扎库氏含笑相迎:“母妃们的礼物已经收入库房了,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 弘昼微微讶异,明明今早汗阿玛那叫一个冷淡,转眼就赏了我福晋这么多好东西? 高兴之余,吴扎库氏又不免有些紧张:“若这一胎是个小格格,皇上会不会失望?” 弘昼道:“四嫂怀小格格的时候,汗阿玛可不曾降下赏赐。” 汗阿玛再没好脸,对待他和对待四哥终究是不一样,自然对她他福晋和四福晋也不一样。 “这个,我也晓得。”哪怕是四福晋生了嫡子,皇上虽也有赏赐,但也没这么多。 如此看重,吴扎库氏既欢喜,又不免平添了许多压力。 弘昼拉着自己福晋的手道:“你也不必紧张,哪怕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只要福晋能怀上,就说明爷好着呢!只要爷好着,日后还愁子嗣不成? 四福晋便是因为“先开花”,被半逼着紧接着就要了二胎。 四贝勒的大格格是雍正十六年夏天降生,永琳是十七年秋末落地,两年生两胎,身子哪里遭得住? 吴扎库氏也知道,自己哪怕头胎是小格格,贵妃娘娘和五爷也不会在她身子没养好之前就逼她生二胎。可心里还是盼着头胎是小阿哥,如此方能安心。 “爷,我都有了身孕了,几位妹妹的药便停了吧。”吴扎库氏道。如今都是雍正十七年的年底了,几个格格生生都吃了快三年的药了。那些东西,再温缓,吃多了终究伤身。 弘昼也晓得,是药三分毒,只是他也觉得早了些,便道:“再缓缓吧。” 吴扎库氏小声道:“四贝勒府上都停了……” 弘昼皱了皱眉,跟老四比这个作甚?! 吴扎库氏又道:“何况就算现在停了药,也得调理个一年半载才有可能怀上。”——深宫之中,女子不易,既然她们都安安分分,自己又何必做恶人? 弘昼这才点了点头,“也罢。”侍妾格格那也是正经选秀进门的。 吴扎库氏这才微微释然,“我进门两年多才总算有了,生生耽误了她们。等我生了,爷也该请封个侧福晋。”——说罢,她小心翼翼瞅着自己丈夫的表情。 弘昼这下子毫不犹豫摇头道:“无生养之功,侧福晋便不必立。” 吴扎库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自然还没贤惠到那种地步,只是身为皇家福晋,不得不贤惠。 吴扎库氏含笑点头:“日后母凭子贵也好。” 弘昼忙拉着福晋的手一并去罗汉榻上落座,“你不要想太多,爷被汗阿玛训得跟个陀螺似的,但凡有点心思,也都搁在你身上呢。” 有孕之人易多思,弘昼可以理解,所以才加以抚慰。 吴扎库氏脸皮微微一胀,“是妾身小心眼儿了。” 弘昼笑着说:“你这样的,已经是一等一的贤妻良母了。放宽心,好好养胎,爷和额娘自会护你周全生产。” 吴扎库氏心中大安,忙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澹宁殿的宫务再度堆积如山。 到了年底了,各种事物繁多,舒锦虽然时常把宫务塞给兰若,但年节大宴,兰若是万万不能越俎代庖的。 舒锦只得痛苦地伏案工作。 “娘娘,熹妃求见。”首领太监张守法看出自家主子神色不喜,不由存了几分小心。 舒锦捂脸,熹妃怎么又来了? 她也知道,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给人吃闭门羹,哪怕这个人她再不喜。 舒锦放下毛笔,淡淡说:“让她进来吧。” 于是着人引熹妃入西暖阁。 “给贵妃娘娘请安!”熹妃见贵妃脸色不善地从内室书房走出来,忙不迭躬身见礼。 舒锦淡淡“嗯”了一声,高坐在那花梨木宝座上,她冷眼扫了钮祜禄氏一眼:“有些日子不见,熹妃瞧着清减了些。” 熹妃前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直到昨日,才乍闻得五福晋有孕,连皇上也降下了无数绸缎珍宝作为赏赐,熹妃这才如梦初醒! 她虽然很不愿意接受,但不得不承认,五福晋是真的有喜了! 才一个月多月的身孕,竟也不多藏些日子,一下子就公布了出来! 贵妃……这是何等自信啊! 是啊,贵妃执掌六宫多年,根基何其深厚,想要在她眼皮子做点什么,无疑是难如登天!——这是熹妃昨夜半宿未眠想出来的结论。 熹妃勉强挤出个笑容:“贵妃娘娘倒是富态如旧,真是叫人羡慕。” 耿氏现在拥有的一切太令人羡慕了,贵妃的尊荣、六宫的大权,还有即将降生的孙儿——好吧,就算有一半可能只是个小格格,但是,只要五阿哥五福晋身子康健,小阿哥早晚会有的。 舒锦不免有些郁闷,这几日她忙着年节大宴的事儿,竟都没掉膘?! 这个熹妃,真不会说话! 舒锦打量熹妃那张脸,啧啧,下巴都尖了!不过气色很不好,哪怕敷了厚厚脂粉,依然能看出肤色暗沉,眼睛还有不少血丝呢。 “熹妃这是没睡好吗?”舒锦挑眉? 熹妃再度挤出个笑容:“昨夜风雪甚大,臣妾眠浅,所以睡得不踏实。” 吴扎库氏只不过是有了身孕,你就不踏实了?舒锦一阵无语。 熹妃忙在此福了福身子,“对了,还未恭喜贵妃娘娘,臣妾祝贵妃早得金孙。” 这姿态倒是蛮恭敬的。 “承你吉言了。”舒锦一脸云淡风轻。 看着耿氏如今高高在上的富态身姿,熹妃如何能不心生妒忌?耿氏的命也太好了,明明只是包衣出身,原本怎么都不该轮到她的儿子……可偏偏,又是封贵妃、又是抬旗,还生生叫她做稳当了这个位子! 细想这些年,从潜邸到后宫,耿氏……竟不曾犯过半点错漏,她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皇上满意。如此可见,耿氏是何等会揣摩圣心、何等谨慎妥帖、何等精妙城府!! 想到此,熹妃心中泛起浓浓的忧恐。 “贵妃娘娘福泽深厚,远非臣妾能比。”熹妃满脸苦涩地道。 第三零三章、大格格殁了?! 舒锦狐疑地瞅了熹妃一眼,今儿怎么嘴巴这么甜? 哼,就算拍我马屁,我也不会对你放松警惕的。 抬眼见贵妃面带怀疑之色,熹妃不由苦笑,“姐姐,我如今还能这么叫你吗?” 舒锦浑身肉麻:麻蛋,少跟我拉关系! 她自然更乐意钮祜禄氏尊称她“贵妃娘娘”!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舒锦也少不得做做样子,“当然,随你高兴。” 熹妃这才上前一步,眼里满是复杂之色,“以姐姐今时今日的地位,妹妹不过就是你的手下败将罢了。” 舒锦忍不住挑眉:“这话说得,好似本宫当年想跟你一战似的!” 别忘了,当初是你先发动了攻击! 熹妃沉默良久,才点头道:“当初……我又急又怕,这才出了昏招。” 你不是出了昏招,而是丧了良心,要不然怎么放着仇怨更深的小年糕不去栽赃嫁祸?倒是家伙到老娘头上来了? 舒锦撇了撇嘴,不置一词。 熹妃抬眼望着岿然不动的贵妃耿氏,“若有那么一天,姐姐是否肯高抬贵手,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舒锦微微错愕,现在问这个?! 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嘴上淡淡说:“本宫向来爱惜羽毛,弘昼亦如此。——只要你们就此安分下来。” 若能叫熹妃母子就此不再闹事,舒锦不介意大度地给个承诺。 历史上的钮祜禄氏母子能够善待耿氏母子,她没道理不如钮祜禄氏。 熹妃却是面色黯然,“若是弘历不肯认命呢?” 是了,四贝勒可是个心比天高的主儿! 舒锦挑眉:“那就要看他有多不认命了。”若只是随便蹦跶几下,日后也顶多就是削爵,若是谋反……那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熹妃面色瞬间有些灰暗。 舒锦又道:“自然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如今能给的承诺,也只是不牵累熹妃罢了。若真到了那一日,给熹妃一口安稳饭吃又何妨?毕竟,她也不希望弘昼落个刻薄庶母的恶名。 “贵妃娘娘宽宏大量,臣妾敬服!”熹妃垂下眼眸,恭恭敬敬见了一礼。 熹妃离开之后,兰若嬷嬷近前道:“娘娘可别轻信她。” 舒锦“噗嗤”笑了,“本宫当然不会信她!”——这些年,她也算是看清了熹妃的本质,熹妃无非就是忧恐未来,所以来卖可怜了。 “不过,本宫的承诺句句属实。”只要熹妃母子不再闹幺蛾子,日后自有她们娘俩的荣华富贵,甚至熹妃还可以去四贝勒府上颐养天年。 若是四贝勒不肯蛰伏,只要别闹得太过分,弘昼亦不至于要了他性命,亦不会牵累熹妃。 履雪低声道:“娘娘没必要这般以德报怨的……” 舒锦淡淡道:“只是为了名声罢了。” 真到那一日,她与弘昼已经赢得了一切,又何必斩尽杀绝呢? 熹妃回到迎辉殿,便疲惫地歪在了美人榻上。 桂馥嬷嬷近前道:“贵妃素来言出必行,娘娘得了这般承诺,也可以稍稍安心了。” 熹妃合了合眼眸,“我自是不必担心日后,可弘历……”熹妃揉了揉作痛的眉心,原想着,若是五阿哥无子,弘历还有希望,可现在—— 桂馥道:“娘娘还是劝劝四爷吧。” 熹妃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弘历是何等骄傲。 年关将近的日子里,舒锦好不容易筹备好了大宴,迎辉殿的熹妃却突然病倒了,说是偶感风寒。 听闻此讯的四贝勒立刻便领着福晋入宫侍疾——可怜四福晋身子骨才刚见好些,就被熹妃给传染了。 熹妃倒是病得不打紧,没几日就好了,倒是四福晋生生病到雍正十八年二月春暖。 舒锦心里暗骂了不知多少句渣男。 二月里,她也总算能清闲些,无他,吴扎库氏胎像稳固,因此又来她这儿上班了! 舒锦笑得那叫一个慈祥,还特特亲自吩咐道:“那张椅子换个厚实些垫子,再加个软枕。” 吴扎库氏赧笑:“儿臣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舒锦忙将她摁在了椅子上,“坐吧,这花盆底鞋可累脚得很呢。” 说着,又把去岁年节大宴的相关章程给她瞧:“你先瞧瞧这个,以后的内廷大宴,都照着这个来便是了。” 吴扎库氏大喜点头:“是,儿臣会仔细研读!” 舒锦便溜去暖阁撸猫了,并叫兰若将一应冗杂宫务分批次送去书房,叫吴扎库氏慢慢批阅。汤水饮子、点心糕饼不断,期间还把吴扎库氏唤出来,去外头散步溜达了一圈。 孕妇不宜久坐嘛。 这一日,处理完杂物,舒锦便领着吴扎库氏出去散步,正值三月春暖,湖畔的柳树葱茏,湖上烟波浩渺,端的是极好的风光。 正在此时,太监小砚台慌忙跑来禀报:“娘娘,四贝勒府上的大格格殁了。” 舒锦一怔,就是富察氏第一个孩子。 皇家何等重男轻女,永琳出生两个月便有祖父赐名,大格格到现在也只是大格格,哪怕殁了,也连个名字都没有。 这可是皇家啊! 吴扎库氏如今日日都能感受到腹中孩子胎动,听闻此讯,顿时心中大为恸然,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真是可怜见的。” 舒锦揉了揉眉头,富察氏的女儿怎么会殁了?不是有个什么固伦和敬公主吗?? “怎么会突然没了?”舒锦有些纳罕,该不会是被四贝勒的哪个侍妾给暗害了吧?貌似四贝勒府上有个宠妾怀孕了呢。 但也不对吧?就算要害,应该害永琳才对。 吴扎库氏道:“四福晋当初生大格格的时候便折腾了好些日子,那孩子在娘胎里憋得久了些,生下来便有些体弱……” 先天体弱?那夭折也不算意外。古代的小孩子死亡率高,倒也不必太过阴谋论。 舒锦叹了口气:“行了,本宫知道了。” 只是个皇子府上的皇孙女罢了,这般年纪夭折,哪怕是公主,还不照样得从简办理?何况四贝勒已经分府,这事儿也不必她操心。 第三零四章、刑克兄弟姊妹 四贝勒长女的夭折并未在宫里引起太多瞩目,纵然有人提及了,也不过就是倒一声“可怜”罢了。 只是听说四福晋富察氏因丧女之痛又病倒了。 四贝勒这厮倒是浑然不顾的,夜里忙着与爱妾们厮混,白天得忙着拉拢朝臣、讨好皇父雍正陛下,忙着跟弟弟弘昼相斗。才没闲工夫去宽慰结发妻子呢。 在这样的日子里,却又再度传来了噩耗——皇长孙永珅殁了! 那孩子原不过是有些拉肚子,喝了两剂药原本都好转了,隔天却又再度复发,三贝勒府上这才忙不迭请了太医,一诊治才晓得,竟是痢疾。 永珅这孩子本就有些瘦弱,吃了太医的药也不见好,病了小半个月,竟也殁了! 这个时代何其重男轻女,皇家何其重男轻女! 四贝勒嫡出的大格格夭折是小事,三贝勒庶出的大阿哥夭亡是大事! 甚至舒锦这个贵妃也不得不做出一点贤惠的表示:“叫宫里喇嘛去好生做个法事吧。” 小砚台又道:“娘娘,齐妃哭闹不休,您……要不要去瞧瞧?” 齐妃啊……这货哭闹起来,确实叫人头疼。 吴扎库氏看出贵妃不想理会齐妃,便道:“不如儿臣替您去一趟?” 舒锦连忙道:“齐妃向来无状,你怀着身孕,可千万离她远些。” 叮嘱吴扎库氏回长春仙馆歇着,便兀自登上贵妃仪舆,往齐妃的敷春殿去了。 敷春殿曾是小年糕的居所,原本富贵大气、又不失雅致格调。自从归了齐妃之后,这雅致是一丁点都不剩了。 如今正当牡丹盛开的时节,大红大紫开得极是富贵。 敷春殿的首领太监慌忙出来相迎,“我家娘娘哭晕过去了,实在没法来迎接贵妃娘娘。” 那她倒来得挺是时候。 话说这齐妃虽然讨人嫌,但也有几分可怜之处,生了四个孩子,只保住了一儿一女,女儿怀恪与额附关系疏冷,膝下只有一子。儿子弘时也只有一子,便是永珅。 如今永珅这个独苗苗夭折,对齐妃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舒锦扫了一眼内室床榻上昏迷着的齐妃,便吩咐张守法道:“召怀恪公主入宫侍奉几日吧。” “嗻,奴才记下了。” 公主虽不是外男,但照规矩,即使入宫,也需得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除非帝后额外开恩。 而舒锦如今掌的是皇后大权,自然可以破例叫怀恪回娘家住上几日。 主要也是担心齐妃闹得太厉害,雍正会不高兴。 舒锦又叮嘱敷春殿首领太监:“好生伺候齐妃,再偏殿拾掇一下,等怀恪公主来了便可直接住下。” 那首领太监连忙应诺谢恩不迭。 做完贤德样子,舒锦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便听得内室发出“哎哟哟”的痛叫声。 舒锦脚步一僵,卧槽,这是醒了? 那首领太监已经快步进了内室,搀扶了齐妃,连忙将贵妃特准怀恪公主入宫小住侍奉的好消息告诉自家娘娘。 齐妃被搀扶着走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便噗通一声拜倒在地。 舒锦当时就“卧槽”了,谢恩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 舒锦赶忙上前将人扶起。 齐妃却是当场涕泗横流,“贵妃娘娘!臣妾怎么这么命苦哇!!” 齐妃那因为衰老而颓败的容颜生生跟个苦瓜似的,眼泪鼻涕都滴到舒锦华美的云锦衣袖上了! 舒锦急忙想要抽回自己衣袖时候,却被齐妃死死攥紧,齐妃哭起来的嗓门端的是震耳,“臣妾就这么一个孙子,好端端竟殁了!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舒锦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哭得这么中气十足,想来身子骨没什么大碍。 舒锦强撑着仪态:“弘时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子嗣的。”——说着,她连忙转脸吩咐张守法:“尽快接怀恪公主进宫陪伴!” 舒宜尔哈!你的老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 齐妃此刻满心却只有自己那个刚刚夭折的独孙,“贵妃娘娘,臣妾不信,只不过就是拉肚子,怎么会变成痢疾?!这里头肯定有蹊跷!” 舒锦一阵无语凝噎,蹊跷你妹的!拉肚子的症状和痢疾本来就很相似,外头大夫医术参差不平,误诊也是难免的。 舒锦只得道:“三贝勒没有避暑园子,远在四九城,若只是小病,董鄂氏自然不会大老远派人来请太医。”——董鄂氏可不是故意怠慢庶子。三贝勒就这么一个儿子,董鄂氏无子,何苦做恶人?何苦,那孩子亲近嫡母,这孩子日后也是董鄂氏的依靠。 齐妃哭声戛然一滞,懵了片刻,才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舒锦更加不解了:“那你是哪个意思?”不是怀疑你儿媳妇,那你是怀疑谁? 齐妃咬了咬牙,老脸有些狠狠:“永珅是被人克死的!” 舒锦:???? 我特么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 舒锦总算趁机把自己袖子给抽了回来,唉,这身衣裳不能要了…… “好了,齐妃,本宫知道你哀恸过度,但也不能胡说。”舒锦既是安慰,也是警告。怎么还搞起迷信来了?偏生这个时代,就是个迷信的时代,有些话,可是会中伤无辜之人的。 齐妃老脸竟是有些狰狞之态,“臣妾没有胡说!永珅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殁了?他定是被永琳给克死的!” 永琳?! 他一个襁褓中吃奶的孩子,怎么就能隔着那么远克死你的孙子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舒锦面色有些严厉,齐妃八成是疯魔了,人家富察氏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面对贵妃的呵斥,齐妃顿时觉得委屈万分,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嚷嚷:“永珅殁了,这下子他成了皇长孙了!他就是个丧门星!打他生下来,富察氏便大病小病不断,前阵子还克死了她的亲姐姐!” 舒锦脸色一寒,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舒锦正要反驳,外头却传来另一个愤怒的声音:“齐妃你休要凭空污蔑!” 第三零五章、疯子必须关到死! “富察氏只是接连生产,才伤了身子!关永琳何事?!至于你的孙子,他至今都不曾见过永琳,如何就克了他?!你再敢胡说八道,本宫就撕了你嘴!” 来者不消说,自是熹妃钮祜禄氏。 熹妃也一双招子都通红了,俨然一副恨不得咬人的架势。 熹妃向来稳重,此番也着实是被齐妃给气狠了。 熹妃劈头盖脸的怒骂,反倒是刺激了齐妃,齐妃立刻抓着舒锦的袖子哭天抢地,“贵妃娘娘!这世上哪来那么巧的事儿?自他降生,这里里外外就没点好事!独他自己得了好!这可不是丧门星么!” “你——”熹妃气得老脸都铁青,“你给本宫住嘴!” 齐妃更是如泼妇一般,“你是妃,本宫也是妃,你凭什么命令本宫?!” 熹妃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没撅过去,她咬牙切齿,便一把抓住舒锦的另一只衣袖,“贵妃娘娘,您管管齐妃!后宫中岂能容得下这种泼妇?” 舒锦被俩老妃子一左一右拽住衣袖,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呸!你才是泼妇呢!”齐妃立刻怒瞪熹妃,“你孙子就是刑克父母兄弟姊妹的丧门星!” 舒锦黑着脸叱责道:“齐妃,你可别忘了,永琳是皇上的孙儿!” 齐妃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幸亏他是在宫外出生的,没有养在宫里,要不然只怕要克着皇上呢!” 你特么还越说越来劲了! “贵妃娘娘!”熹妃急忙拽了拽舒锦的衣袖,“齐妃太放肆了!永琳是皇上亲自赐名的皇孙,其容他这般诋毁?!” 在这宫里,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就算你真的要诋毁要污蔑,也不能由自己宣之于口啊! 舒锦黑着脸道:“齐妃病得脑子不清醒,打今儿起就好好呆在敷春殿养病,除了怀恪公主,任何人不得探视!” 然后她又冷脸扫了一眼敷春殿上下:“都给本宫管好了你们的嘴巴!否则,就算本宫饶得了你们,皇上也得要尔等的狗头!” 敷春殿上下宫人顿时噤若寒蝉。 齐妃愕然:“贵妃您太不公平了!” 舒锦黑着脸怒瞪齐妃:“闭嘴!再敢胡说,公主也不必进宫了!” 齐妃当然还是想见到女儿的,要不然谁还能帮她求情?一时间气势便短了七分。 贵妃如此干脆利落地幽禁齐妃、警告敷春殿上下,着实叫熹妃有些意外。 这件事,贵妃原本可以由着齐妃对她汪汪乱叫,甚至散布流言蜚语,让永琳担负刑克至亲的恶名。但贵妃反倒是从源头上遏制流言…… 熹妃眼里满是复杂之色。 齐妃眼中愤愤不平之色,却被舒锦狠狠一眼瞪了过来。 舒锦寒着脸警告齐妃:“你这个齐妃娘娘若是做够了,想再做回齐贵人,就只管闹下去!” 齐妃那仅剩的三分气势一下子没了,能做妃主娘娘,谁相当个小小五品贵人啊!她如今年老色衰,凭着一双儿女和贵妃的求情,才复了妃位,她如何敢得罪狠了贵妃?? 齐妃老眼婆娑,吧嗒吧嗒便开始掉泪,端的是叫可怜。 不晓得还以为舒锦做了多么十恶不赦之事呢。 舒锦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便懒得多看齐妃一眼,拂袖扬长而去。 熹妃见状,赶忙跟随。 出了敷春殿殿门,熹妃才连忙屈膝道:“多谢贵妃娘娘主持公道。” 舒锦淡淡说:“本宫掌事宫妃,约束六宫规矩,是应有职责,熹妃不必道谢。” 舒锦才不是什么公道之人,只不过……若是由着齐妃嚷嚷出去,只怕雍正第一个要问责她。 皇家岂能有一个刑克兄弟姊妹的皇孙?后宫岂能有一个诋毁皇孙的妃子?! 一旦闹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更是皇帝的脸。 澹宁殿,懋妃和谧妃听闻齐妃被贵妃幽禁,便都赶来探问缘由。 懋妃与齐妃旧怨颇深,自是巴不得齐妃倒霉,可听到贵妃陈述齐妃言行,懋妃还是不免愕然失色。 “她是疯了不成?这种话也能说出口?”就算真的怀疑是永琳克了永珅,也不能自己亲自嚷嚷出来啊。 舒锦叹了口气:“所以,本宫只能将她幽禁。” 懋妃和谧妃忽视一眼,同时点头赞同。 谧嫔忽的又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若是齐妃高明些,别自己喊出来就好了。”——那就能叫齐妃和熹妃撕破脸,撕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懋妃啐了一口,“贵妃原还指望她平衡熹妃呢,没想到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舒锦揉了揉眉心,“三贝勒四贝勒都已经分府,本宫其实已经无意为难她们。”——哪怕她们心里还没熄了那份心思,但也已经无法对弘昼构成威胁,原本她是打算好吃好喝养着这二人,以展示自己的贤德。结果齐妃这傻逼就来了一出! 懋妃亦难掩鄙视之色:“当年,我竟在这蠢货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当年被齐妃害得失了宠,想想就觉得丢脸。 谧妃笑道:“她大约是老糊涂了,姐姐日后只当宫里没她这个人就是了。” 懋妃颔首,是了,她当着贵妃的面竟说出那种话,日后……就算贵妃肯高抬贵手,皇上也不会放她出来了。就如当年宁嫔一样,疯子必须关到死! 舒锦瞥了一眼时辰,便道:“皇上快下早朝了,你们俩先回吧。” 狗皇帝在敷春殿肯定有眼线,而她也早已叫张守法去御前候着,等皇帝一下朝就会知道前因后果,介时只怕会驾临。 懋妃和谧妃都已经色衰,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 谧妃笑着对懋妃道:“咱们去长春仙馆瞧瞧五福晋吧。” 懋妃点头:“也好。” 经此一役,只怕永琳也会不得皇上所喜,吴扎库氏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必然会是皇上最喜欢的孙儿。 叫李守忠送走了二妃,舒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姗姗驾临。 舒锦原以为皇帝会暴怒,不成想倒是蛮镇定的。 雍正扫了一眼这个富态贵妃,心中的满意又多了几分,“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更难的是,贵妃原本不需要处理得这么好的。(本章完) 第三零六章、圣母贵妃娘娘 舒锦面色一如既往地谦和温敦,“臣妾不过就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 悄默默打量着雍正的老脸,似乎镇定有些出奇…… 双手捧着一盏七分烫的碧螺春给皇帝,“皇上切勿置气,齐妃也只是一时惊闻噩耗,经不住打击,才会如此失态。” 雍正冷哼一声:“之前永珅病重,齐妃就没少在佛前嘴碎,说是什么人给克着了。” 舒锦心中咯噔一下,齐妃私下礼佛的时候,雍正也叫人盯着?!什么“刑克”之言,雍正早就入了耳了?也就是说,雍正理当料到永珅夭折后,齐妃会有此妄言! 但雍正没有做出任何预防手段,就这么冷眼旁观,让她突兀地去应对齐妃的疯癫妄言! 也就是说,雍正此番是在考核她! 麻蛋,狗日的! 幸好老娘谨慎! 要不然,但凡有半分耍心眼,只怕她这个贵妃就做到头了! 舒锦后脊不由生了一层冷汗,这位爷那可是隐忍的祖师爷,曾在康熙爷手底下装得温良恭俭让几十年!因此,哪怕她这个贵妃做得再好,也始终无法完全取信雍正。 所以,她只能事事公允。 越是到了后期,雍正的疑心只会越来越重,这种不动声色的考核,还不晓得会有多少次。 雍正离死期越来近,他的疑心也会越来越重。 舒锦深吸一口气,再忍忍,如今已经是雍正十八年。 虽然这辈子,雍正早了十年登基,但他照样嗑药无数,想来寿命不会有太大变动。 还有五年。 熬过了这五年,后半辈子就可以躺平了! 这五年,她捏着鼻子,做皇帝期许的圣母玛丽苏便是! 舒锦一脸圣母地道:“还请皇上不要怪罪齐妃,她就那么一个亲孙儿,骤然殁了,她哪里经得住?便一时魔障了。” 雍正神色冷淡:“还照着妃位用度给她便是,只是万不能放出来。” 舒锦忙点头:“臣妾明白,臣妾已经安排了怀恪公主进宫陪伴齐妃,有公主悉心宽慰,想来齐妃会清醒过来的。”——有这么个拎不清的额娘,大公主也怪不容易的。 对此,雍正倒是不抱什么期望,他揉了揉眉心,虽说他不喜欢弘时这个儿子,但永珅这孩子……竟还是殁了。前世,是齐妃亲自抚育,不过五岁便夭了。今生养在董鄂氏膝下,倒是多活了几年,可依然难逃夭折命数。 难道这就是天意?雍正心底忽的有些发凉,那朕的寿数……是否也有天意? “你选几个宫女,赐给弘时吧。”雍正忽的如是吩咐道,朕再不喜欢弘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绝了后嗣。 舒锦黑线了,你儿子才刚死了儿子诶?他能有这份心情?别看弘时虽然草包了点,但舒锦冷眼瞧着,人品上倒是没有太大问题。他没有因为董鄂氏不肯支持她,就虐待发妻,虽不宠爱、但起码一直尊重福晋。分府之后,少了齐妃这个婆婆作妖,夫妻俩的感情倒是比宫里稍微好了些…… 不过人家董鄂氏也当得起这般敬重,董鄂氏虽无所出,却将永珅视若己出。此番这个孩子夭折,只怕她也伤心得劲。 这个节骨眼上,雍正却要给弘时赏赐什么劳什子宫女!! 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伺候人的宫女,怕是要伺候到弘时床榻上! “是,臣妾遵旨。”反正狗皇帝没明说,便挑几个老实勤快的宫女送过去便是了!反正这种小事,皇帝也不会过目。就算事后晓得了,也只会觉得这个贵妃不够贴心,竟不能体察上意! 三日后,舒锦便选了四个长相略周正些的宫女子,叮嘱了她们需勤快本分,便叫李守忠领下去了。 正好弘昼大清早来来请安,正好瞅见此事,便忍不住多瞅了几眼,然后又忍不住道:“这几个宫女,长相也太寻常了些吧?三哥怕是瞧不上。” 舒锦淡淡说:“伺候人的宫女而已,还得挑天仙不成吗?” 弘昼黑线了:“可汗阿玛的意思——” 舒锦哼了一声,“谁叫他没明说?!” 弘昼:额娘您真是大胆! 舒锦叹了口气,“人家三福晋正伤心呢!你三哥怕是也没这份心情。” 弘昼嘟囔道:“您倒是好心,就是不晓得三哥会不会领情。”搞不好还会觉得您坏了他的好事呢。 舒锦道:“他倒也不是不识好歹的。” 至于存了份儿夺嫡的念想,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舒锦旋即又补充道:“他已经分府在外,想要美妾,自己儿纳进府便是了。我若真赐他美貌宫女,只怕他还要心存怀疑呢。倒不如指几个寻常的。” 弘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额娘思虑周全。” 打发走了便宜儿子,舒锦便回寝殿睡回笼觉了。 一觉睡得酣甜,大宫女书香领着两个小宫女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并禀报道:“娘娘,福晋已经来了,奴婢已经把人请去了书房,还有大公主也来了,这会子正和福晋一起吃茶等您呢。” 舒锦打了个哈欠,“她一个孕妇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书香笑着说:“娘娘倒是好睡,都巳时二刻了呢!” 巳时二刻,就是九点半。 也不是很晚啊。 书香又低声道:“您放心,奴才跟福晋、大公主说了,您在内室礼佛呢。” 这是舒锦早就编出来瞎话了,每日清晨礼佛——这是她对外宣称的习惯。 可身边人都知道,自家贵妃娘娘怕是在梦里礼佛呢! 重新梳妆一通,舒锦这才现身。 怀恪公主已经在齐妃的偏殿安置了下来,今日登门,不消说是特意来谢恩的。 怀恪至今仍后怕不已,若是任由额娘那些“疯话”传扬出去,固然熹妃落不得好,但额娘这个妃子怕是要做到头了。 二人起身齐齐见了万福礼。 吴扎库氏穿着宽松的织锦缎旗服,已然遮不住腹部的隆起,但礼仪依旧周全规整。 舒锦落座后,便笑着抬了抬手:“都坐。” 然后一脸关切地道:“身子日渐重了,怎的也不多睡会儿?” 吴扎库氏赧笑道:“如今比从前已经晚起了足足半个时辰呢……幸得额娘宽宏,没有怪我懈怠。” 舒锦笑呵呵道:“有孕之人就是该多歇息,这人得多刻薄,才会处处挑剔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这睡眠,居然还是比我还少……o(╥﹏╥)o 怀恪公主见状,这才起身致谢:“多谢贵母妃宽仁,额娘方能保全体面。”额娘好不容易才复了妃位,若是再沦落成小小贵人,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虽然如今还是不得见人,但好歹吃穿嚼用如旧。(本章完) 第三零七章、不妒忌、也挺好 “儿臣听说,汗阿玛让您给弘时赐几个宫女?”致谢之后,怀恪公主才小心翼翼开了口。 舒锦端坐在罗汉榻上,神色端然,“今早已经赐下去了。” 怀恪公主微微错愕,竟这么快?? 怀恪公主叹了口气,既然都赐下去了,也只能如此了,“儿臣替弘时多谢贵母妃。” 舒锦正色带:“放心,都是规矩安分的宫女。” 怀恪一愣,规矩安分??汗阿玛的意思,明明是让贵妃选几个质素出众的宫女,好给弘时充作通房,怎的贵妃娘娘赐的却是寻常宫女? 怪不得这么快就挑好了赐下去。 怀恪暗忖,寻常宫女自然再好不过。弘时刚刚失了独子,心里正难过呢,这个时候,什么天仙儿也入不得他的眼。 只是,贵妃娘娘没听懂汗阿玛的意思吗? 不,以贵妃的睿智如何会不懂? 贵妃是特意而为啊! “多谢贵母妃。”怀恪少不得赶忙再度致谢。 舒锦轻轻颔首,“好了,你好生宽慰齐妃。得了空闲,不妨常去九州清晏请安。”——做个贴心小棉袄,哄哄你那多疑的老子,也省得他动不动就“考核”一下老娘! 怀恪应了声“是”,便起身告辞了。 这大公主才刚走出澹宁殿的仪门,便迎面瞧见了熹妃的仪舆,心下虽不喜,但也晓得熹妃是正经母妃,怀恪少不得屈膝问了安。 熹妃心里正窝着火,见了齐妃的女儿,心里自是不快,但面上也保持了端庄温和之态,“大公主进宫都三日了,怎的才来给贵妃请安?”——话虽温和,却带了几分责问之意。 怀恪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岂会被这种责问给难住,她不疾不徐道:“额娘前两日病得厉害,儿臣实在分身无暇。幸而贵母妃宽仁,并未怪罪。” 这意思是熹妃刻薄,所以语出怪罪。 熹妃如何听不懂怀恪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由暗啐,这个大公主倒是有几分城府,幸而只是个公主,又早已下嫁。否则有她在齐妃身边出谋划策,只怕早就闹得流言满天飞了。 “贵妃娘娘宽仁,是六宫之福。”熹妃一副甚是赞同的样子。 大公主不禁觉得心里膈应,便道:“若熹妃娘娘没有别的指教,儿臣还要回敷春殿侍疾。” 熹妃掩唇一笑道:“公主这般聪慧,哪里用得着本宫指点呢?只是本宫刚刚听闻一件喜事,正要与公主分享呢。” “喜事?”怀恪心下不忿,莫非是四贝勒哪个爱妾又有喜了? 熹妃笑着说:“三福晋有喜了呢!” 大公主懵了一下,“谁有喜了?四福晋?” 熹妃笑容里带着三分嫌弃,“她哪有那么好的身子骨啊?是弘时福晋有喜了,都两个月的身孕了呢!也就是永珅染病之前就怀上了。” 大公主有些惊喜,但听到熹妃最后一句话,不由蹙了蹙眉,这个熹妃……话里有话啊。 弘时的贝勒府怎么这般松懈,这样喜讯还没来得及禀报宫中,竟被熹妃先打探到了! “多谢娘娘相告,儿臣告退!”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喜讯,额娘知道了,想必也能稍稍安宁些吧。 澹宁殿中,熹妃再度将董鄂氏的身孕陈述了一通:“……也就是说,在永珅染病之前,董鄂氏就已经迟了月信了。” 舒锦挑眉:“熹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熹妃自然不敢挑明了说,只讪讪道:“这三福晋也太糊涂了些,月信都迟了,竟还不晓得自己有喜了。操持永珅的丧礼,还生生把自己累晕过去,这才诊出有孕。” 舒锦呵呵哒了,“很多人月信都不准,之前永珅病重,董鄂氏自然更加无暇注意这种小事。何况,她才刚怀上,腹中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永珅依然是她的依靠。 说着,舒锦又眯了眯:“说来熹妃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三贝勒还未上报喜讯,你就知道了。”这摆明了是在三贝勒府上安插了眼线啊。 熹妃神色更加讪讪。 舒锦又道:“有喜了也好,齐妃想必也能安生些了。” 熹妃忍不住低声道:“若是个小皇孙还好,若是个小格格,只怕她还会污蔑永琳。” 舒锦板着脸道:“她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便别想出来。” 听了此言,熹妃这才略略安心,“贵妃娘娘秉公处置,臣妾自是放心的。” 若是真的放心,就不会特特跑来澹宁殿啰嗦这些了。 “既然放心了,熹妃便回去歇着吧,本宫还要处理宫务呢。”好吧,其实是吴扎库氏处理公务,舒锦纯粹就是不耐烦瞅熹妃这张脸罢了。 熹妃连忙道:“臣妾其实还要一事求贵妃娘娘。” 舒锦立刻心存三分警惕,“你且说来。” 熹妃一脸惆怅地道:“富察氏的身子骨实在是娇弱,如今又添了下红之症,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所以臣妾想求一位太医去贝勒府上诊治。” 舒锦纳罕,熹妃这么好心? “四贝勒没有派人来宫里请太医吗?”舒锦疑惑地瞥了首领太监张守法一眼。 张守法摇头:“不曾。” 熹妃这个婆婆倒是比四贝勒这个丈夫还要上心。 舒锦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倒也未见的是四贝勒太渣,八成是觉得她这个贵妃把持了后宫,所以四贝勒怕她指个不靠谱的太医过去。 而熹妃更不是心疼儿媳妇,而是齐妃那些个“刑克”之言,所以熹妃生怕富察氏有个好歹,那永琳岂不是做实了“克母”之名? “熹妃可着人去太医院问问,哪位太医若是得空,便指派过去吧。”舒锦把挑选太医的权力给了熹妃,便是彻底撇清了自身。 熹妃更是心中大安,连忙致谢不迭。 送走了熹妃后,吴扎库氏忍不住小声嘀咕:“熹妃娘娘还真是疼爱孙儿!” 舒锦笑着道:“你虽年轻,倒也明透。” 吴扎库氏赧笑道:“儿臣都快二十了,已算不得多年轻了。” 额……古人这年龄计算方式,实在叫人有点无语。其实吴扎库氏才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呢! 才十八岁的女孩子,不但将为人母,还跟好几个女人一起共享一个男人。 舒锦是蛮佩服这小姑娘的,先前才刚有孕之时,就给弘时的侍妾们停了药,虽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怀上,但这心态是真好,吴扎库氏竟丝毫不妒忌。 诶,等等,不妒忌那就意味着…… 嗯,也挺好。 第三零八章、吴扎库长离不爱弘小昼 一个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滚床单,却不吃味。 这约等于,这个女人不爱自己的丈夫。 不过想想也是,婚前连面都不曾见过,妥妥的盲婚哑嫁。 弘昼婚前也曾对自己福晋的家世门第不满意呢!只是婚后瞧着自己福晋漂亮又贤惠,才日渐爱重。 而吴扎库氏嫁进皇家,又陪着弘昼留在宫里、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自然要比旁人更加孝顺、更加贤惠。她维持着皇家福晋、乃至未来皇后应有的贤良,不争不妒,日后侍妾有了孩子,她还得视若己出呢! 一个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若是能做到这些,那简直就是圣人了。 舒锦不相信世上有活着的圣人。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吴扎库氏没把弘昼当丈夫看,而是当老板、也当合伙人看待了。 舒锦这个弘昼亲妈觉得——这挺好! 盲婚哑嫁之下,哪来那么多恩爱夫妻? 彼此敬重、合作共赢,才是最好的关系! 想到此,舒锦心头一松,心底埋藏已久的愧疚一下子便消了半数。 毕竟自己儿子那是几乎月月出轨的主儿,她这个当婆婆的,实在觉得有点对不住儿媳妇。 可偏偏在这个狗日的封建时代,出轨……特么滴是合法的!! 吴扎库氏,真是个明透的好孩子啊。 “三福晋与三贝勒成婚多年,一朝有喜,着实难得。若是个小阿哥就好了。”吴扎库氏带着几分真心的期许,“这样终身也就有了依靠。” 舒锦心道:原来她也是个把孩子当成依靠的人。 虽然舒锦一直觉得,人应该靠自己。 但在这个时代,女人最靠谱的依靠,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孩子——而且特么滴还得是个儿子。 舒锦微微一笑道:“是啊,还是自己的孩子最靠得住。” 听得此言,吴扎库氏先是一怔,然后忽的有些心虚,她忙道:“儿臣先去核算账册了。” 舒锦笑容慈祥,“去吧。” 吴扎库氏是真的很心虚,明明娘娘和五爷都对她这么好了,她最信赖的、最寄予希望的还是自己腹中的孩子。 虽然皇家媳妇难当,当她比起三福晋、四福晋的处境已经好了不知凡几。 吴扎库长离忍不住想:我当真是个凉薄的女子! 回到西次间贵妃榻上撸猫吃点心的舒锦忍不住想:今天这账算得有点慢了…… 只不过舒锦也没有多心,只当是孕妇手脚笨拙的缘故,还叫兰若送了银耳雪梨汤进去。 圆明园的夏日渐浓,舒锦殿中供奉的鲜花换成了新开的莲花,因三伏酷暑,吴扎库氏六七个月身孕自是不方便再来她这儿“上班”,于是再度休起了产假。 舒锦痛苦地翻阅着宫务,幸亏如今不是年关,事务不算太多。 兰若嬷嬷一脸欣慰地将一盏冰镇酸梅汤奉上,“有些凉,娘娘需缓缓喝,莫伤着肠胃。” 舒锦总觉得兰若嬷嬷越来越像她上辈子的外婆了…… 慈祥又严厉,啰嗦又贴心。 舒锦抿了一口酸梅汤,忍不住叹气:“我真是老了。” 兰若嬷嬷深深道:“皇上春秋鼎盛,娘娘自然也还年轻着呢。” 舒锦当然明白,皇帝一天不驾崩,她就别想彻底躺平。 这一日傍晚,弘昼难得不是一张丧丧的脸,而是一副颇为幸福的样子。 舒锦也晓得,这小子当爹的日子愈发近了,便笑着问道:“长离最近还好吧?” 弘昼笑眯眯道:“好着呢,她胃口甚好,难得是肚子上连条纹都没长。可见是个乖觉的。” 舒锦心道:妊娠纹这种东西,不到临盆那一刻,谁也不能保证不长。 “我当年怀你的时候,前八个月肚皮白嫩细腻,第九月仿佛一夜之间开了花。”好在她不想伺候糟老头子,自然对这个也就不怎么在意。额……长离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虽然弘昼卖相不错、人也年轻。 弘昼一阵无语凝噎,什么叫“一夜之间开了花”??而且,爷总感觉自己又被额娘嫌弃了。 弘昼连忙道:“就算长离也开了……咳咳!我也不会嫌弃她的。”——爷为什么总跟额娘学些不正经的词儿? 舒锦:若是长离嫌弃你呢?…… 舒锦到底没好意思扎自己儿子的心。 弘昼见自己额娘眼神古怪,便肃色道:“额娘,我是认真的,就算长离因此身材容颜大损,我也绝不会冷落她。” “哦。”舒锦点了点头。 弘昼黑线,您“哦”是什么意思?!您不能因为汗阿玛嫌弃您产后发福、冷落您,便觉得我也是这种人吧?! 弘昼郁闷了良久,才再度认真地道:“额娘您是不知道,长离真的太贤惠了,她还特特请了太医给章佳氏、富察氏、崔佳氏三人调理身子,还赐了她们好些滋补药材呢。长离还说,儿子是皇子,子嗣多多益善,而她自己一人就算肚子争气,也生不了太多,因此还需其他侍妾一起努力才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弘昼一脸感慨。 生不了太多?我觉得她是不想生太多! 舒锦老脸古井无波,所以,石锤了。 吴扎库·长离,是真的不爱爱新觉罗·弘小昼。 舒锦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慈爱的眼神,“知道啦。” 作为一个慈母,这样残忍的事情,她当然不能告诉弘小昼啦! “长离是个贤惠的好孩子。”除了不爱你,没有任何毛病。 弘昼笑着点头,所以额娘也很喜欢长离。在汗阿玛底下做隐形太子,虽然有些难熬,但幸而后宅之中有贤妻长离,还有如此慈祥的额娘……额!总觉得今天的额娘不太对劲。 弘昼不由暗啐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额娘慈祥还不好吗?难道非要被骂几句“兔崽子”“滚丫蛋”,难道爷才满意?! 舒锦一脸慈爱地道:“天热了,切勿贪凉,尤其是入口的饮子,不要镇得太冰了,伤着脾胃,可有得罪受。” 弘昼何曾见过自己亲娘这般温柔体贴,一时间整个人都飘飘然如在云间。 第三零九章、四贝勒的小脚癖 送走了弘小昼之后,澹宁殿也已经掌灯。 兰若嬷嬷奉上一盏雪梨汤,“不成想,咱们福晋贤德至此!” 舒锦呵呵哒了,“是挺贤德,就跟我似的。” 听到这话,兰若猛地一个激灵。 服侍娘娘这些年,兰若哪里还看不明白,娘娘心里压根没有皇上! 五福晋……怎的至于? “咱们五爷年轻俊朗、文武双全,亦不算花心,福晋想来不至于。”皇上不宠爱娘娘,所以娘娘心里也就渐渐没了皇上。可五爷对福晋那么好…… 舒锦摆了摆手,“算了,这点小事,不打紧。” 兰若愕然,这叫“小事”?您还是五爷的亲额娘吗?! 舒锦打了个哈欠,“我随口一说,不必当真。” 兰若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娘娘您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哪里能说笑?奴才瞧着,五爷和福晋恩爱着呢。” 舒锦:呵呵哒。 这时候,首领太监张守法满脸欢喜地跑了进来,“娘娘,皇上稍后驾临,您拾掇一下准备迎驾吧!” 舒锦脸色略黑,虽然不担心雍正糟老头子睡她,但香香软软的被窝被抢了一半,也是很叫人不爽的。 可心里再不爽,舒锦还是得挤出虚伪的笑容,像迎接大领导似的迎接雍正陛下。 两个儿媳妇都有了身孕,想也知道雍正心情应该还不错,只是舒锦迎面瞧见皇帝笑得眼角皱纹堆积,倒是略有些意外。 三福晋有喜,至于这么高兴吗? 舒锦也只得陪着笑脸道:“三贝勒一直子嗣稀薄,如今三福晋有了身孕,臣妾瞧着倒是个好兆头。” 雍正颔首道:“董鄂氏是个有后福的。” 舒锦吐槽:你这个当公爹少给你儿子赐美貌宫女,她自然有福可享。 “三个年长的阿哥,膝下都要添丁了,可见是否极泰来,皇上日后定然子孙更加昌隆。”舒锦嘴巴甜得像是抹了蜜。 弘时和弘昼都是福晋有喜,唯独四贝勒是府上一个汉女爱妾有喜了。 雍正脸上笑容顿时散了泰半,“弘历后院……不提也罢!” 舒锦忙趁机上眼药:“今儿熹妃还跟臣妾求了个太医,去四贝勒府上医治四福晋呢。” 雍正老脸冷漠:“她那哪里是关心富察氏!” 舒锦柔声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嘛。”这话等同承认熹妃这个婆婆不慈。 雍正摆了摆手,“罢了。” 舒锦察言观色,便转移了话题:“倒是宣太妃身子愈发沉疴,太医说,怕是……” 雍正神色更加冷漠,“按照规矩办理便是了。” 这好歹是科尔沁出身的老太妃,临了了,也不给点加封? 诶,罢了,宣太妃已经亲眼看着六阿哥娶了科尔沁的福晋,成婚后,小夫妻俩几乎一直侍奉在病榻前,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是,臣妾明白了。” 雍正神色这才略略和缓,“好了,朕乏了,安置吧。” 舒锦只得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这位大爷宽衣解带。虽说只是素睡,但雍正也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她这儿安歇了。 此番留宿,也可见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了。 这宫里,但凡是上了点年纪的嫔妃,哪个能有这般殊荣? 虽然舒锦一点也不稀罕就是了。 这一年八月,鬓发苍苍的宣太妃寿终正寝,舒锦在规制允许的范围内,把这位老太妃的丧礼办得十分体面。毕竟这些年观摩了多次丧礼专业户如何工作,她也多少学到些精髓。 六阿哥弘昰宛若亲孙一般,为宣太妃披麻戴孝、摔盆哭丧,弘昰还自请守孝一年,以报抚育之恩,皇帝也准了。 丧礼结束后,谧妃私底下颇为感慨:“六阿哥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跟她那个亲额娘不是一路货色。” 懋妃亦道:“还有他那个小福晋,我瞧着也乖巧懂事,不愧是太妃亲自挑选的孙媳妇。” 为了延续科尔沁这仅存的一丝荣耀,太妃自然要选娴静懂事的。六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并非科尔沁出身最好的格格,她只是个二等台吉之女,跟宣太妃的血缘关系也有些远。不过容貌性情都是上佳,要不然皇帝也不可能下旨赐婚。 谧妃低声道:“六阿哥和六福晋虽然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毕竟血统尊贵,等守足了孝,娘娘还是设法叫他分府去吧。” 舒锦笑道:“六阿哥若是分了府,只怕就该轮到你的弘昕了。” 谧妃一怔,心下自是一万个不舍得,但还是咬牙道:“臣亦当遵循祖宗规矩。” 舒锦愣了一下,她也明白,谧妃对她是一番真心挚意。 略一思量,便微笑着道:“弘昼与幼弟亲密无间,是皇上喜欢看到的。”——若是分了府,还怎么亲近? 谧妃听了此言,不禁微微点头,旋即松了一口气,那她的弘昕可以在她膝下多承欢几年了。 懋妃掩唇笑道:“那六阿哥品性虽好,但读书实在不成,尤其汉学怕是还不如他福晋呢。” 舒锦明白,这是宣太妃刻意如此教导。倒是那六福晋,虽长在草原,确实自幼喜汉学,据说颇通诗书呢。 谧妃赧笑:“是臣妾小人之心了。”六阿哥如今除了血统,还有什么优势?她又何必针对一个刚刚丧了至亲的孩子? 懋妃笑呵呵道:“你只是关心则乱罢了。”——虽说贵妃与她更早熟识,但贵妃对谧妃的恩情显然更胜一筹,谧妃才时时刻刻想着为贵妃分忧。 谧妃尴尬一笑,忙不迭转移话题:“我听说四贝勒的爱妾有喜了呢。” 懋妃掩了掩嘴唇,颇为不屑,“只是个小脚汉女罢了!” 舒锦黑线,你也不瞅瞅,这殿里莫非还有满族人不成?咱仨也都是汉族啊! 这年头,种族歧视真严重!满军旗瞧不起汉军旗、汉军旗瞧不起包衣旗,然后这些旗人统一瞧不起汉族! 舒锦蹙了蹙眉,“本朝禁止缠足,虽然民间屡禁不止,但都进了四贝勒后院了,怎的竟没有放足吗?” 谧妃轻哼道:“四贝勒喜欢的就是她那双小脚,若是放了足,怕是要失宠了呢!” 舒锦脸都黑了,女人之所以缠足,全特么是因为这些狗男人的变态癖好!! 第三一零章、总有一天,本宫要废了缠足! 懋妃还是第一次见贵妃这般毫不掩饰厌恶,忙嗔了谧妃一眼:“好端端的,说这些腌臜东西作甚?” 谧妃讪讪。 舒锦心道:腌臜的是那些狗男人! 舒锦揉了揉眉心,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管不了这个,便转而道:“皇上免了今年的选秀,弘昕的婚事怕是要等三年后了。” 弘昕生于雍正四年正月,迄今为止也不过才十四岁半,在舒锦看来就是大正太一枚,娶老婆?简直个过家家似的。 谧妃见贵妃没有生自己的气,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虽盼着他早日成家立业,不过成了婚,少不得有人提分府之事。唉,晚些就晚些吧。” 舒锦笑道:“好事不怕晚。你也莫急着给他赐什么通房侍妾,免得他移了性情,不肯专心读书了。” 谧妃点头道:“这个臣妾明白。五阿哥就是成婚前,才有了试婚格格。是该叫弘昕跟着学着点儿。” 又絮叨了些家常,二妃这才起身告辞。 兰若大嬷嬷亲自将两位妃主娘娘送出澹宁殿仪门,回到殿中,便看到自家娘娘已经在书房处理宫务了,不由觉得欣慰,便从大宫女书香手上接过雪梨汤,亲自端了进去。 舒锦接过汤抿了一口。 兰若嬷嬷低声道:“娘娘何时厌恶汉女了?” 舒锦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男人的癖好,未免太恶心了些。” 兰若怔了一下,旋即叹惋:“这些汉家姑娘,又有几个是愿意缠足的?”——伤在自己身上,谁不晓得疼?可是没法子,被父母亲戚、甚至左邻右舍七嘴八舌逼得不得不受这般折磨。 舒锦看到兰若眼中的悲悯,便忍不住问:“缠了足的女孩子,长大后真能嫁到富贵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譬如四贝勒如今这个爱妾苏氏,虽然在她看来,给人当小妾不是什么好出路,但对于寻常汉族姑娘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归宿了。 兰若嬷嬷苦笑着摇头:“奴才幼时长在乡下的外祖家,见惯了小脚妇人洗衣做饭、上山下地,照样要干苦累活。” 舒锦眉头皱得紧紧的:“三寸金莲,连路都走不稳,如何能干重活?” 兰若嬷嬷道:“如何不能?走不稳,就拄着拐,再不行,便跪着、趴着!” 舒锦听得只觉得刺耳又刺心!若是为了高嫁过好日子,起码不算白白遭罪一场!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富贵人家,又哪里消化得了这么多三寸金莲?! 绝大部分裹脚的女子,最终也只是嫁给穷苦庄稼汉子,自己也照样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明明有一双健康的天足更方便、也能干更多体力活!! 可即使明白这点,还是有那么多女子被迫裹脚。 舒锦心中有一股愤懑无处发泄,先前她从不觉得穿越成包衣旗出身的小妾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她起码有一副健全的身子,不用从小做残废!! 舒锦咬了咬道:“总有一天,本宫要彻底废了缠足!!” 兰若急忙做了噤声的手势,“娘娘小声些!” 虽然缠足是女子事,但也是朝堂之事!娘娘现在如何能左右这些?除非五爷…… 兰若嬷嬷忙又道:“其实许多父母长辈也并非真心愿意给自家女儿裹脚,而是怕女儿嫁不出去,怕被人说自家姑娘‘不规矩’‘不老实’。” 舒锦大怒拍案:“裹了脚就规矩老实了?这是什么歪理?!” “哎哟我的娘娘诶,您就小声点儿吧!”兰若苦口婆心劝慰,“女人裹脚都几百年了,古来如此,也不是本朝才有。” 舒锦冷哼:“古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兰若叹着气道:“奴才自然也希望有朝一日天下的女子都不必再裹脚。”——说着,兰若嬷嬷苦笑,“可这种事情,本朝禁过多次,可还是屡禁不止。” 舒锦一时默然,崇德、顺治、康熙年间都有过禁缠足令,尤其康熙初年,凡是给女孩子缠足的,其父责仗四十大板,流徙千里。 如此也算得上严厉了,可最终还是渐渐松弛。 究其原因,舒锦觉得,还是还不够严厉!要不然为什么男人的头都能剃了、膝盖都能软了,没道理废缠足不成。 再者便是清朝上层统治阶级渐渐接纳了这种“癖好”,康熙朝后期,连康麻子的后宫里都有了好几位小脚汉女嫔妃!如此以来,禁缠足令就成了一纸空文! 所以,四贝勒这种癖好,还真是完美遗传了他祖父啊! 好在雍正没有这种癖好! 虽然这厮对女人的审美品味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益。”有那闲心思,还是赶紧处理宫务吧,再不快点儿,天都要黑了。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折子,舒锦面若苦瓜:“兰若~” 兰若嬷嬷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奴才我就不该跟您啰嗦这些有的没的! 又双叒叕,舒锦把毛笔塞进了兰若嬷嬷手里,自己则拿起来贵妃大印,“你来批阅,本宫盖印就是了!” 兰若:…… 一个时辰后,暮色已经降下。 舒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人已歪在了美人榻上,“哎呀,可把本宫给累坏了。” 正在揉手腕的兰若嬷嬷手一僵,盖印也能累坏您??奴才我怎么不信呢? “哎哟喂,老喽~”舒锦揉着自己的老腰,发出了无病呻吟的感慨。 兰若嬷嬷忍不住直勾勾瞅着自家娘娘那漆黑如墨的鬓发,再瞅瞅倒映在镜中的自己——鬓边已掺了屡屡银丝。 大宫女墨香已经乖觉地坐在脚踏上,给喊累喊老的自家娘娘揉着后腰,并嘴甜地道:“娘娘肤若凝脂、发如墨染,观之不过二十许呢。” 舒锦笑呵呵道:“你这丫头,小嘴儿抹了蜜似的!” 兰若嬷嬷:瞧把您给高兴的! “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还能年轻到哪儿去呢?”舒锦是真的有点忧伤。 “好了,我的贵妃娘娘!”兰若嬷嬷忍不住道,“瞧瞧您的这副样子,哪像个要做玛嬷的人了?” 舒锦:??总感觉像是在数落我? 第三一一章、罚跪的弘小昼 随着夏日的溽热渐渐散去,弘小昼成天跟个苍蝇似的搓着手盼着他儿子降生,自是一天比一天开心。 可这一日来请安,弘昼整个人却垂头丧气,叫舒锦不禁纳罕。 “这是怎么了?”一副死了亲娘似的样子——啊呸呸!是死了亲爹似的模样!啊不,也不对,弘昼若是死了亲爹,恐怕会是高兴更多一些。 弘昼悲切切看了自己亲额娘一眼,眼圈蓦然红了,“白雪,死了。” 白雪? 舒锦愣了三秒钟,才想起来是谁,“哦,白白啊。” 就是当年锦鲤红红死了之后,舒锦为了哄他,所以才从犬舍要了一条京巴犬。那时候,弘昼给那只雪白的小狗起名叫“白白”。 后来弘昼入读,念了几本书,便便白白的名字幼稚得很,就给改成了“白雪”。舒锦当时还觉得名字依旧不咋滴,但后来弘昼又添了一只叫“阳春”的三花猫,才没了话说。 其实自打弘昼搬出去单独居住,陆陆续续养了不少宠物。光猫就养了四五只,有一只唤做“锦衣娘”的简州金丝猫、一只叫做“一捧雪”的海外名品波斯猫、还有一只名叫“幼狮”的金碧异瞳狮子猫。 狗狗除了“白白”之外,还有一只山东巡抚进贡的纯黑细犬、两只西藏土司进献的獒犬以及一只沙皮犬。 哦,还养了两只鹦鹉、一只海东青和两大缸金鱼。 嗯,怎么说呢,这长春仙馆也着实热闹。 舒锦面色古怪:“你不是还有四只狗么。” 弘昼皱着眉头道:“那几只都是犬,只有白雪是小狗。” 宫里的犬指的是猎犬或者斗犬,像京巴这种小巧玲珑的宠物犬,都是叫做“小狗”。 可舒锦还是一阵无语,“那你再养一只京巴就是了。” 宫里的孩子,别看读书辛苦,可物质条件还是很丰富的,比如说宠物,养它十只八只都是寻常。 弘昼叹了口气,“等过阵子再说吧。” 舒锦也没想到弘昼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对宠物的感情这么丰沛,便劝慰道:“白白的年纪也很大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这下子轮到弘昼面色古怪了,他脸色隐隐有些泛红,“额娘,是白雪。”一下子想起幼时囧事,弘昼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红红、白白的……额娘当初怎么也不反对一下!叫橘子、云子,也比这像样啊。 舒锦笑呵呵道:“好了好了,额娘理解你的心情,橘子和云子也都是老猫老狗了,若是那一日去了,我怕是也要伤心一阵子。” 额……为了避免到时候太伤心,她是不是该再养个小猫小狗啊?比如弘昼的一捧雪,简直就是一团行走的棉花!可爱得让人想偷! 至于狗——她对藏獒这种大型猛犬实在不感兴趣,也怕吓着后宫其他嫔妃,还有细犬……她对这种比她还瘦的狗狗实在不感兴趣。宠物嘛,还是得胖乎乎圆滚滚毛绒绒才可爱。 于是,过了两日,犬舍就送来了一只扎着小辫子的西施犬和一只雪白滚滚的金蓝异瞳狮子猫。 添了新宠的舒锦撸很是欢快,宫务都抛在脑后了,兰若嬷嬷的眼神一日塞一日地幽怨。 就在兰若嬷嬷忍无可忍至极,首领太监张守法突然慌里慌张跑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咱们五爷被皇上罚跪在九州清晏殿外!” 正琢磨着给新宠取名的舒锦:?!! 雍正脾气大,前朝后宫动辄得咎,因此舒锦慌乱焦急了一下之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舒锦放下怀里的狮子猫,正色询问:“弘昼犯了什么错了?” 张守法左右飞快扫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是四贝勒跟皇上告的黑状!说咱们五爷给一条狗办了丧礼。” 舒锦:嗯???白白么?? 她囧了一下,这八成不是黑状。 素来沉稳的兰若嬷嬷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这个四贝勒!竟敢污蔑咱们五阿哥!娘娘,您快些动身去御前,好生跟皇上解释一下吧。” 舒锦揉了揉眉心,“只怕不是污蔑,前阵子白雪不是没了么。” 兰若嬷嬷一滞,“可是,奴才也没听说五爷闹腾着办什么丧礼不丧礼的啊。”——若真有这般举止,含霜不可能不上报! 张守法低声道:“听说,五爷是差遣窦怀忠偷偷去宫外安葬的。” 兰若嬷嬷老脸微微一囧,旋即气呼呼道:“咱们五爷在宫外安葬爱犬,与他有什么干系?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守法连忙道:“娘娘,皇上似乎很生气呢……” 舒锦揉了揉眉头,事关丧礼,也难怪雍正格外生气。原本历史上的弘昼可是有给自己办丧事的“光荣履历”,雍正这也是怕他犯了老毛病。 如今雍正是要把弘昼教导成太子的,如何能容忍这种事? 舒锦便问:“怡亲王今日可在宫里?” 张守法道:“应该在军机处。” 舒锦连忙道:“差个人,把此事透露给怡亲王知晓。”以怡亲王的智商情商,必定不会无动于衷。 ——这种事情,她若是去求情,搞不好要弄巧成拙。但怡亲王不同,一则他与皇帝情分最深厚,二则……雍正也得为怡亲王的将来考虑。 难得有机会让怡亲王卖他大侄子一份人情,因此雍正怎么都不会驳了怡亲王的求情。 “对了,此事暂时不要告诉长离,免得她动了胎气。”舒锦连忙叮嘱上下。 “嗻!” 傍晚的时候,太监窦怀忠便扶着一瘸一拐的弘昼来到澹宁殿请安。 “行了,不用行礼了,快坐下吧。”舒锦连忙叫弘昼到罗汉榻上座。 弘昼落了座,便仰靠着身后的织锦缎靠背,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儿若不是十三叔凑巧来奏事,我还不晓得还跪倒什么时候呢!”——这狗日的弘历,简直是太显得蛋疼了!爷葬爱犬,关你他娘的鸟事!弘昼心里一阵骂娘。 大宫女书香捧了香茗上来,“世上哪来那么巧的事儿?是娘娘着人传了信儿去军机处,要不然十三爷哪里能来得这么快?” 弘昼一愣,先前跪在九州清晏殿外的汉白玉砖石上,他还悄咪咪抱怨额娘怎么来不来救场……弘昼心中忍不住暗生歉疚。 舒锦抿了一口茶,笑道:“怡亲王是军机大臣,日日都要向皇上奏事,我就算不传信,他也早晚要去御前。”——只是当娘的,总不能让自己儿子一直跪着。 舒锦叹了口气:“你汗阿玛如今愈发严厉、疑心又重,我如今是半步也不敢逾矩了。” 弘昼满含歉意地道:“都是儿子太不谨慎了,害得额娘也跟着担心。”(本章完) 第三一二章、皇家兄弟 九州清晏殿御书房中。 太监宫女皆被屏退,怡亲王允祥叹声道:“五阿哥如今不同往日,四哥私底下怎么训斥责罚都无妨,只是人前……好歹给他留些面子才是。” 雍正揉了揉眉心,“朕今日,着实是气得狠了。” 怡亲王不由纳罕,“不就是选了吉穴、安葬了爱犬么,又不曾大张旗鼓。”——虽说有些不妥,也不至于气狠了吧? 雍正默然片刻,心底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重生一世之事告诉老十三,他叹了口气,“罢了,是朕过于严苛了。” 倒不是信不过十三弟,主要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怡亲王笑了笑:“严厉教子,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此番重罚五阿哥,怕是会叫前朝生出不该有的野望。” 雍正眉心一沉,此事是弘历来告的状,弘昼供认不讳,他便直接雷霆大怒了。他自然明白弘历这混账的野心…… 脸色一黑,便转脸吩咐道:“去库房挑一尊送子观音,赏赐给吴扎库氏。再取些绸缎赏赐给贵妃,就说是褒奖贵妃这阵子的勤勉之功。” 前脚五阿哥罚跪御前,有些人正兴奋呢,皇帝便紧接着赏赐贵妃、赏赐五福晋,当日就给某些人发热的脑袋降了温。 此时此刻,熹妃的迎辉殿中,四贝勒气急败坏地摔了手里的茶盏,“要他多管闲事!!” 这个怡亲王,素日里属他清高,一副不与皇子亲近结党的架势,不成想——弘历几乎咬碎了牙!若不是他多管闲事,耿氏与弘昼母子哪里能轻松过了这一关、还的了什么劳什子观音绸缎?! 好一个怡亲王!四贝勒不由恨极了自己这位十三叔。 熹妃看着地上的碎瓷,幽幽叹了口气,这些年怡亲王素不插手储位之事,如今竟也为五阿哥求情,可见他弘历真真是没机会了。 而且,此番还与五阿哥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熹妃道:“皇上也是爱犬之人,为着这点事儿,本就不至于重罚弘昼。你又何必逮着他这点小过错,去跟皇上状告?” 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弘历有些恼羞,若是能逮着弘昼旁的过失,他也不想为了一条狗进宫! “弘昼住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素来缩着尾巴做人,这点小过错,也是儿子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弘历闷声道。 熹妃叹了口气,“想也知道,这种过错,动不了他的根基。反而会让皇上觉得你不够友爱兄弟。” 被自己额娘连番数落,弘历有些不大高兴,“额娘,您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益?” 被儿子顶了一嘴的熹妃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这个儿子,自打分了府,是愈发有主意了。也是富察氏不好,竟也不劝着点儿! “你好歹该事先跟我说一声。”熹妃忍不住又开始埋怨,分府之前,弘历明明事事都跟她禀报……如今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知道了!”弘历虽应了下来,但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 熹妃幽幽道:“皇上虽罚了弘昼,但转头就赏了贵妃和五福晋,这是在告诉世人,正大光明殿匾额后一切如旧。” 弘历容长的脸一片铁青,“我不信他能永远不犯错!” 熹妃看着一如既往傲气的儿子,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弘历,事已成定局,再争下去,也是无益,不如还是收手了吧。” 听得此言,弘历愕然良久,“额娘,您说什么呢?!闹到这么地步,哪里还能收手?!就算儿子肯收手,弘昼也断然不可能放过我了!” 熹妃默了片刻,低声道:“大不了我去求求贵妃,她素来心慈手软。” 弘历黑了脸,“贵妃心软又有什么用?!真到那一日,弘昼还会听她的不成?!” 熹妃皱了皱眉头:“五阿哥素来孝顺,贵妃的话他总能听进去一二的。” “好了,额娘,您就不要抱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弘历有些不耐烦,明明是著姓大族钮祜禄氏,怎的额娘竟还不如耿氏? 宫里额娘打退堂鼓、府上的福晋又是那样不顶用,马齐也处处躲着他!甚至十三叔也不许弘昌与他来往了——里里外外,竟是没有一处顺心的! 弘历心里窝着火,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额娘,您写封家信,让舅舅去讷亲府上,替我好生走动一二……” 熹妃却是微微变色,“讷亲可是军机大臣!”——亦是钮祜禄家如今最位高权重之人。虽然这些年,她的几个兄弟子侄时常与钮祜禄家嫡支本家来往,也没少替弘历游说。但讷亲深受皇恩,如何肯与皇子私下来往? 熹妃揉了揉沉痛的额头,“我乏了,你且出宫回府吧。” 弘历一时错愕,这些年,额娘一直对他无有不应,今日却这般反常……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怀疑再一次浮现。 额娘,真的是他的亲娘吗? 弘历定定看着已经颇具老态的熹妃:“额娘这是不愿再帮儿子了吗?”——因为他无用,争不过弘昼,所以额娘也不愿意在他身上倾注心血了吗? 熹妃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弘历,额娘老了、不中用了,没本事帮你了。” 弘历垂首默然。 数息之后,弘历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到底不是血脉至亲,额娘自然不愿意倾尽所有来帮她。额娘这是要给自己找后路啊! 到时候,哪怕他败了,额娘也可以跑去向熹妃母子求饶、求一条安稳生路。 弘历眼中尽数的是冷冽,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熹妃终究还是心疼的,“听额娘一句劝,收手吧。额娘会竭尽全力保全你。”——哪怕跑去跟贵妃叩首祈怜,她也要保全弘历性命。 弘历静静垂下眸子,掩盖中眼底的一片愠怒。额娘所谓的“保全”,也不过是去向贵妃和弘昼摇尾乞怜罢了!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痛快!! 更何况,就算摇尾乞怜,也未必有活路! 八叔明明都已经像狗一样被圈禁了,最后还不是“病逝”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儿子都听额娘的。”弘历再度抬起头,已然是一副孝顺温和的模样。 熹妃看着儿子这般姿态,心里紧绷的弦儿总算是松了下来,“好孩子,你且回府闭门歇养些日子,先躲一躲风头。宫里这边,额娘会为你尽力周旋。” 弘历一脸歉疚地道:“劳额娘费心了,都是儿子不孝。” 这般姿态,叫熹妃不禁大为感动,眼圈都濡湿了。(本章完) 第三一三章、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长春仙馆。 皇帝赏赐五福晋白玉送子观音一尊。 弘昼少不得忍着膝盖痛,和腰身沉重的福晋吴扎库氏一起磕头谢了恩,还陪着笑脸赏赐了御前太监。 可送走了御前的人之后,把门一关,弘昼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是拿我当狗训呢!” 这话可把五福晋吴扎库氏吓了够呛,她连忙上前捂住弘昼的嘴,“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弘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一屁股坐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这种天天装孙子的日子,爷真是受够了!” 吴扎库氏低声道:“汗阿玛昔在潜邸,二十余载谦恭,您这才几年?” 听了这话,弘昼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咕哝道:“汗阿玛做皇子的时候憋屈,所以如今便叫我加倍憋屈!”——这到底是亲爹还是后爹? 吴扎库氏知道这是气已经消了大半,便也落座在一旁,“此番四贝勒是枉做小人了。” 提到弘历,弘昼更是没好气,“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吴扎库氏柔声道:“不过爷以后也得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弘昼疲惫地软在榻上,唉,也不晓得何时才能熬出头! 吴扎库氏知道弘昼必是累极了,便连忙道:“过些日子便是世子弘暾嫡长子的抓周礼了,这贺礼……是先前就预备下的,如今合该更贵重些才是。” 弘昼点头,“你看着办吧。”复又看了看自己福晋高耸的肚子,“别累着自己。” 吴扎库氏莞尔一笑,点头不言。 弘暾是怡亲王的第三子、也是嫡长子,娶的福晋也是富察家的格格,而且还是马齐的孙女呢。弘暾的年纪比弘昼大两岁,但成婚甚早,十三岁就得了赐婚,十四岁迎娶富察氏,成婚数载,只得了这一子。 怡亲王嫡孙的周岁礼,怡亲王本人虽无意大办,但是连皇帝都降下厚重赏赐,旁人就不敢怠慢,送礼的人生生排出了两条大街,怡亲王府的门槛儿都险些被踩破了。 然而,就在周岁后未久,那个孩子便突然夭折了。 据舒锦所知,那孩子是颇为健壮的。 “弘昌被汗阿玛革了贝子爵位,如今已经圈起来了。儿子瞧着,这事儿怕是跟他脱不了干系。”弘昼这一日傍晚跑来跟舒锦如是禀报。 弘昌是怡亲王的长子,生母是侧福晋,自然无缘世子之位,但雍正看重怡亲王,所以给怡亲王的这个庶长子也赐了固山贝子的爵位。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舒锦蹙了蹙眉:“他害一个小孩子作甚?”——就算弘暾夭了独子,但他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子嗣的。 弘昼压低声音道:“那孩子,似乎是误服了弘暾的甜汤。” 舒锦面色一沉,若是弘暾英年早逝……舒锦再次皱眉,“可是怡亲王福晋又不止弘暾一个儿子!”怡亲王嫡福晋兆佳氏也是个生育能人,统共生了五子二女。这怡亲王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弘昌啊! 弘昼耸了耸肩,“他约莫是觉得自己得汗阿玛几分青眼,觉得没了弘暾,世子之位就该轮到他了。反正是猪油蒙了心了!” 弘昼撇了撇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舒锦叹了口气,皇帝后宫、王府内宅,都少不了阴私啊。 “得了空,好生宽慰你十三叔一二。”舒锦道。 弘昼郑重点头,“十三叔也算是一世英名,可惜几个儿子都不像样。弘昌虽有几分才能,可惜人品不正,弘暾又过于平庸……”所以,兄弟之间才生了不平。 说着,弘昼又吐槽道:“前日汗阿玛还跟我说,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这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嘛!” 弘昼忍不住嘟嘟囔囔:“您不哪里不贤惠了?我又哪里不孝顺了?” 舒锦汗了一把,“你多心了,你汗阿玛说的是先皇后。我是贵妃,只是他的妾室罢了!” 至于“子不孝”,那倒真的实在数落他的儿子们。主要是弘历和弘昼。 弘昼听得此言,不免有些不平,“汗阿玛为什么不立您……”后半句话,弘昼给生生咽了回去。 舒锦莞尔:“怕是觉得我不配吧。” 呵呵,不配你奶奶个嘴儿!糟老头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天天嗑药,都满头白发了!脸上皱纹比沙皮犬的褶子还多!分明是你配不上老娘! 弘昼心中怨愤,他咬了咬牙,“额娘,早晚有一天……” “嘘——”舒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额娘都明白。” 正在此时,首领太监张守法敲了敲书房的房门,“娘娘、五爷,福晋发动了!” 舒锦神色肃然,连忙道:“快些回去吧!” 吴扎库氏这是头胎,肚子偏生还不小,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弘昼一个激灵,起身行了一礼,便麻溜去了。 舒锦忙不迭叫兰若寻了先前吉林将军进献的长白山老山参来,并叫腿脚利索的太监小砚台也送去长春仙馆。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舒锦虽然镇定,但当夜还是翻来覆去,良久才入眠。 醒来后,原想着叫兰若去瞧瞧产道是否开了,不成想,兰若却是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福晋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儿呢!” 舒锦愣了一下,“何时生的?长离可还好?” 兰若笑呵呵道:“破晓前就生下来了,母子平安!” 舒锦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好好好!平安就好!” 兰若嬷嬷继续道:“小皇孙足有八斤重呢!” 舒锦暗道一声好家伙,亏得长离身强体健,若换了是小年糕那种娇弱的小身板,那可就玄了! “我记得库里有些上好的阿胶,你多拿些送去长春仙馆吧。”舒锦连忙道,“还有其他滋补身子东西,你也拣选些好的送去。” “是是是!”兰若嬷嬷连连应声。 一举得子的弘昼自是颇为得意,他本想跟弘历好好炫耀一番,可偏生最近这厮不知跟谁学了乌龟作态,整日闷在龟壳般的贝勒府里,也不进宫请安!生生叫他没机会显摆! 真是可恶! 第三一四章、永瑚 秋意渐浓,皇帝驾到。 舒锦才刚去了趟长春仙馆,看望长离母子。母亲白胖、孩子也白胖,端的是喜人,因此皇帝驾临的时候,舒锦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没出月子便胖成那样的孩子,实在是少见。”舒锦笑呵呵跟雍正陛下形容他的大胖孙子是何等喜人,“小胳膊小腿儿一节一节的,跟年画里跑出来的童子似的!” 她这般绘声绘色描述,让雍正也不禁嘴角眼角生了三分笑意。 末了,舒锦也没忘了恭维皇帝陛下:“皇上赏赐的送子观音就是灵验!有皇上和菩萨一块儿庇佑,也难怪这孩子生得这般健康有福气!” 雍正捋了捋胡须,心道,倒是比永瑛有福气……这个“瑛”乃是似玉的美石,既不贵重,也欠缺了几分福气。 这个孩子,如今也该重新取个更合适的名字才是。 雍正略一忖,便道:“那就叫‘永瑚’吧,” 舒锦愣了一下,这还没出月子,就赐名?但这种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便问:“哪个‘瑚’?” 雍正信手指了指多宝架上的那尊二尺高的红珊瑚摆件。 哦,珊瑚的瑚啊。 “多谢皇上赐名!”虽然觉得这名很一般,但舒锦还是很识趣地麻溜谢恩。 雍正打量着耿氏的表情,心道这耿氏读书不多,怕是不晓得“瑚”的另一重意思,便正色道:“瑚琏,乃宗庙盛黍稷之礼器。” 舒锦懵了一下,祭祀礼器?那这可是代表宗庙社稷啊! 舒锦弱弱道:“会不会太贵重了?” 狗皇帝对弘昼一直都是打压教育,冷不丁给弘昼的嫡长子取这个意义非凡的名字,倒是叫舒锦心里略有些不安。 雍正淡淡说:“朕倒是觉得正相宜。” 皇帝都这么说了,舒锦自然巴不得,忙陪着笑脸道:“瑚琏?那长离怕是要再辛苦一回,生个永琏,才配得上皇上取的好字眼儿呢。” 雍正脸色忽的有些沉郁,叫舒锦心底一阵犯嘀咕,她说错了什么吗?当初给富察氏的儿子取名永琳,她也是这般恭维,皇帝那时候还挺高兴的呀! “臣妾说错什么了吗?”舒锦小心翼翼问。 雍正幽幽叹了口气,“如此贵重的名字,取一个便是了。” 舒锦略一忖,这是怕兄弟相争?何况又是宗庙传承这种高大上的寓意,“皇上深谋远虑,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雍正心想:思虑不周倒是在其次,要紧的是永琏着实福薄了些。 皇帝此番所定下了“永瑚”这个名字,但并未对外公布,舒锦便也不敢张扬,只私底下告诉弘昼一人知晓。弘昼是既高兴又郁闷,高兴的是,他在汗阿玛心中依然是不可动摇的隐形太子,郁闷的是……他果然没有儿子命名权。 且——日后其他儿子,八成也不归他取名,除非……咳咳! 舒锦看出了儿子的小情绪,便笑着打趣:“等过两年,你跟长离再生个女儿不就好了?” 听得此言,弘昼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对啊,生女儿不就好了?汗阿玛只喜欢大孙子,若生了孙女,他才不稀罕取名呢。 但不打紧,爷稀罕啊!弘昼便美滋滋开始琢磨自己未来的女儿的名字。 打发了弘昼,舒锦便继续着手安排永瑚的满月礼,兰若嬷嬷附耳道:“娘娘,皇上既然如此看重小皇孙,这满月礼不妨办得更隆重些。” 舒锦摆了摆手:“现在还没到得意的时候,如何能张扬?”——主要她不想整得太累。按照寻常王子皇孙的规制来办,她省心省力,也不必担心出了错漏。 兰若嬷嬷点了点头,神色颇有几分遗憾。 满月礼后便是九九重阳节,过了重阳节,雍正才正式下旨公布了“永瑚”这个贵重的赐名。 “这下子便更妥了!”懋妃宋氏乐呵呵吃着茶,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许。 舒锦喝着雪梨茶,“只是名字而已。”又紧接着转移话题,“你的手艺还是那样精湛,我瞧着永瑚身上的小衣裳,上头绣的龙活灵活现的。” 懋妃笑呵呵道:“老喽,如今眼睛愈发不济了,得是每日最亮堂的时候才能做些精细活儿。一身小衣裳,愣是绣了大半个月才完工。” 一旁正在吃芙蓉糕的谧妃忽的插嘴打趣:“懋妃姐姐可不能老,姐姐可还得给我的孙儿做身满月衣裳才公平呢。” 懋妃嗔了谧妃一眼:“弘昕还没娶福晋,你倒是急着想抱孙子了!” 谧妃擦了擦嘴角道:“原是不急的,可瞧着永瑚那样白胖可人,便想得紧了。” 舒锦看在眼里,不由内牛满面,咱们已经都到了讨论孙辈儿的年纪了吗?明明前两年讨论的还是孩子不乖、不好好读书的话题啊! 正说着话,首领太监张守法腆着笑脸进来禀报:“娘娘,五福晋带小皇孙来请安了。” 懋妃谧妃立刻转移了目光,齐刷刷看向走进来的五福晋以及她怀中那个白胖得像小猪仔似的娃娃。 见吴扎库氏亲自抱着孩子屈膝见礼,舒锦忙道:“孩子这样重,你身子又还虚弱,怎的不叫保姆嬷嬷抱着?” 吴扎库氏抿唇笑道:“只是抱一会儿,哪里就会累着了?”——一路坐着肩舆过来,不过就是从仪门走进殿中而已。 但还是从善如流将孩子交给了身后白胖健壮的保姆抱着,那保姆嬷嬷很是乖觉识趣,忙不迭抱着孩子到贵妃娘娘跟前。 永瑚此刻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舒锦见他不怕生,便小心翼翼接了过来。舒锦轻轻垫了垫,嗯,这小胖仔起码十斤了。 懋妃和谧妃见状,也纷纷凑了过来。 懋妃笑着打趣:“快叫谧妃妹妹抱一抱吧,瞧把她给眼馋的!” 舒锦悄悄瞅了吴扎库氏一眼,见她无反对之意,这才把永瑚送到了谧妃怀里。谧妃也是养过娃的人,自然也晓得如何抱孩子,一手托着小胖仔的后脑勺、一手托着肉乎乎的腰身,动作虽慢,却十分稳健地接入了怀中。 吴扎库氏仍旧娴静地坐在椅子上,吃着书香亲手奉上的核桃酪。 舒锦暗道,是个心宽体胖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