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泥石流》 序章 艳阳高照,繁华的街头热辣喧嚣。 人流之中,头戴鸭舌帽的阳光大男孩高举自拍杆,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兄弟们,前面就是花熊市最有名的古街了,咱们先打个卡,再找个合适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贼溜溜的小眼神却不听使,一个劲地往穿着清凉的漂亮小姐姐身上瞄,只恨爹娘少生了几对眼睛。 这该死的夏天! 直播间里同样喧闹:【怎么换主播了?苏禾呢?】 【这男的是谁啊?我们要看苏禾,看苏禾!】 苏子幕猛翻白眼,极力安抚:“兄弟们稍安勿躁,街上这么多姐姐还不够你们看的么?咱们先踩点,晚上再让苏禾出场,ok!” 【不行不行,就现在!】 【对对,现在!苏禾不出场马上取关!】 【对对,取关,后面保持队形!】 这都是什么人呐?说相声呢? 苏子幕恨得牙根痒痒,正要说话,前面一个小姐姐忽然举起嫩白的小手,雪葱似的指头斜指天空:“哎哎,哎哎!” 苏子幕本能地抬头,登时吓了一跳——空中突然无中生有,凭空生出乌压压一片黑云,遮住火辣的日头。 但所有的一切都像隔着毛玻璃似的看不真切,居然还能透过电蛇游走的云层,看到太阳的轮廓! “海市蜃楼,这是海市蜃楼!”一个声音大喊。 苏子幕立刻将镜头对准天空,洞房一般兴奋:“兄弟们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今天这运气真是没谁了……诶?” 他忽然发现不对,乌云下方居然还有个人影悬空而立! 苏子幕以为是自己眼花,附近已经有人喊出了声:“哎哎,那是不是个人?” “好像有个!” “哎,还真是嘿!” “真的假的,又是个气球吧?”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惊诧也人质疑,但不管是什么态度,全都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对准天空,高高举起一片胳膊。 甭管到底是个什么,先发朋友圈肯定没错! 就在这个时候,乌云之中电光汇集,蜿蜒的闪电从天而降,陡然劈在空中那个人影身上,电弧蛛网般炸开。 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落下来,顿时激起一片整齐的惊呼。 苏子幕惊骇地发现,镜头中那个虚幻的人影越来越大,竟然朝他这里砸过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躲开,身子却不听使唤。 眼瞅着就要砸下来,那人双臂一震,毫无预兆地由动转静,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悬在只有两人多高的空中。 镜头中,那人虎背熊腰满面虬髯,一身长衫破破烂烂,还冒着缕缕青烟,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被雷劈的。 苏子幕愕然抬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 那人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锐利,充满不屈和坚毅,仅仅一瞬间,那道目光就像利箭一般刺入苏子幕的心头。 然而那人对所有的一切视而不见,双臂再振,火箭似的蹿上天空,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满街吃瓜群众目瞪口呆,这他喵的太真实了吧?海市蜃楼?我呸,全息投影吧? 镜头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下来,直播间里登时一片混乱。 苏子幕上前一步,希望拍得更清楚一些,忽然毫无预兆地头皮发麻,四肢也出现电流涌过的酥麻。 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云中一道紫金色的闪电陡然劈下,蜿蜒跳跃的电弧恰好扫在苏子幕身上! 我日……脑子里的念头只冒出半截,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热搜:花熊市天降雷暴,著名变装网红苏子幕疑遭雷击遇难,尸骨无存。 ----------------- 齐州安平县,庆安堂。 黎明时分,月散星隐,万籁俱静。 浅睡的徐允蓦然惊醒,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影,顿时大吃一惊,正要斥问,却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徐兄别来无恙。” “屠兄?”徐允又惊又喜,当即翻身坐起,“听说屠兄修行圆满,即将渡劫飞升,怎么有空来小弟这里?” 他探指虚点,五尺外的半截蜡烛燃起豆大火光,转瞬化为一朵跳跃火苗。 那火焰平平无奇,却将数丈方圆的内堂照得亮如白昼,煞是神奇。 徐允这才看到屠骞一身劲装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焦黑处处,肩上还扛着个全身烧焦的家伙,不禁为之愕然:“屠兄?” “我压不住修为,已经被雷劫劈过了。”屠骞将肩上那人扔在床上,拎起茶壶倒了一碗隔夜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可惜,拼尽了全力,还是差了一线。” 徐允倒抽一口凉气,心头疑窦重重:“那这一劫到底过是没过?” 修士渡劫,要么功行圆满羽化飞升,要么修为不足魂飞魄散,从没听说过哪个修士没渡过天劫,还能活蹦乱跳继续逍遥。 “自然是没过。”屠骞又喝了一碗,抹掉嘴边的残渍,将茶碗重重搁在桌上,“本来必死无疑,是这小子替我挡了一挡,才勉强留下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徐允顿时恍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屠兄将来怎么打算?” 屠骞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只不过是侥幸生还,全身的真元都让劫雷打散了,如今十不存一,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徐允眉头一跳,忙道:“屠兄何出此言,正所谓不破不立,真元散就散了,再修回来便是!” 屠骞顿时失笑:“这话你自己信么?” 徐允心说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你么? 屠骞又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全身的生机已经去了九成,已然时日无多,没当场灰飞烟灭,不过是老天给我留下一点时间处理后事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床头:“我一生随心所欲,恩怨分明,这小子于我有恩,便将他托付与你,劳烦照看一二。” “小事一桩!”徐允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的命是屠骞救的,别说是照看个人,就是让他以命相抵,他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不过此子伤重,已经不是医术可以医治,除非找来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灵药,否则绝无幸理。”徐允担忧地说。 先小人后君子,这小子都快凉透了你还让我照顾,活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死了又该怎么算? “无妨!”屠骞起身行至床前,“他救我一命,我使还他一命,从此两不相欠,了却恩怨!” 徐允蓦然瞪大眼睛,正要出言阻止,屠骞已然逆转玄功,将部分修为化作精纯灵机,尽数渡进那人体内,直到床上那人再也承受不住才收功停手。 屠骞本是不修的昂然壮汉,不过片刻之间,就变成个须发皆白,满面沟壑的垂死老翁。 徐允痛心疾首:“屠兄这是何必?” 如果这些灵机全都给我…… 虽然没仔细查探过,但这小子资质平平,身虚体弱,再加上年过二十,经脉早就定型,根本承受不住屠骞的灵机灌体。 屠骞修为通天,哪怕只余十之一二,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承受。运气不好百脉俱裂,彻底变成废人;就是运气好,也是空有一身灵机却难以修行,练气九层就是这一世的极限。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但他终归是个君子,只是一瞬,就把这些不堪的念头抛在脑后,只留下满脸的遗憾。 屠骞闻言大笑,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如今孑然一身,就只剩下这点修为,分一些与他,起码能保住他这条性命。是一飞冲天还是籍籍无名,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话音未落,床上那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丝丝电光在焦黑的体表流窜。 那电光充满毁灭气息,却又蕴含极强的生机。 呦喝? 屠骞一脸惊诧,神色颇为玩味。 徐允本能地倒退一步,险些瞪爆昏花的老眼:“劫力?” 屠骞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就说嘛,劫雷都劈不死这小子,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说罢一指点在那人眉心,一点微光脱离指尖,没入那人印堂,却是将一篇功法印入那人识海。 徐允又是一阵感叹,这小子,运气真是逆天了啊——这门功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若是神识孱弱,轻则撑爆识海,从此浑浑噩噩了却残生,重则当场炸开头颅,一缕幽魂投入地府。 屠骞了结了心愿,健飞如飞,大笑出门。 徐允急忙追出去:“屠兄!” 然而他只看到屠骞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之外,正想追上去,却被屠骞挥手制止。 徐允目送故友离去,感慨一代豪雄落魄至此,不禁一长叹,向老友消失的方向拱手一礼,这才怅然若失地返回药铺。 此时正值破晓,一缕光明驱散黑暗,天地之间大放光明。 1 生命之吻 苏子幕忽地恢复意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没有一处不痛,就像刚从滚沸的油锅里捞出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天打雷劈那一刻,混沌的脑子宕机片刻,才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一阵后怕。 活着真好! 回忆种种细节,却怎么都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彩票必须走起! 喜悦充满苏子幕的身心,他迫不及待地想睁开眼睛,继续拥抱繁花似锦的世界。 只是他太虚弱了,眼皮就像粘住一样,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爹,他醒了!”一个好听的声音说。 “喂药吧。”一个醇厚的声音说。 what? 苏子幕不淡定了,这俩人说的明明是一种从来没听过的陌生语言,可他愣是毫不费力地听懂了! 还没捋出头绪,苏子幕被人扶起,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鼻孔,未及品味,苦涩的药汤灌入口中,差点没把他呛死。 然而那苦涩的药汤煞是神奇,入腹之后立竿见影,浑身的疼痛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麻痒。 就像一群蚂蚁在身上乱爬。 苏子幕险些背过气去,这什么药啊?他喵的还不如不喝呢! 着急上火逆血一冲,他又晕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身上没那么疼了,不麻也不痒。 这是把表睡了几个圈啊? 缓缓睁开眼睛,苏子幕看见已经发黄的蚊帐,然后就是熏成了黑色的简陋屋顶。 扭头再看,方桌土墙,泥地纸窗,处处漏光的柴门虚掩,半截即将燃尽的蜡烛死气沉沉地戳在油腻腻的木桌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苏子幕更迷糊了,人是活下来了,问题是这个节奏它不对劲儿啊! 干净的病房呢?温柔的护士小姐姐呢? 他突然想起了一部外国电影,心说不会是榜一大哥恨他入骨,故意找外景玩他吧? 然而剥离了疼痛和麻痒之后,苏子幕突然发现脑子里多了一样东西,就在眉心那里,又闪又亮光灿灿,不动不摇稳如山。 这他喵的,不科学! 他的脸上好像开了个染坊,先是铁青再是涨红,最后变作毫无血色的苍白。 外景可以搭,角色可以找,可这玩意是从哪儿来的? 乱糟糟的心情持续了好一会儿,苏子幕总算平静一些,反正上辈子活得比狗强不了多少,换个环境没什么不好。 可是不管他怎么安慰自己,都无法掩盖内心的失落。 手机不见了,心里就像缺了一块儿;再也看不到可爱的二次元小姐姐,又缺了一大块儿;还有硬盘里几个t的老师、再也吃不到的美食、一直没敢表白的青梅竹马……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苏子幕越想越失落,沸腾的心绪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开始认真琢磨脑袋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光团。 这玩意八成就是他的金手指,随身空间还是紫府秘境? 苏子幕十分期待,可不管他怎么集中精神,那个光团始终不为所动。扭眉挤眼五官挪位,各种辅助手段轮番上阵,同样毫无作用。 忙活了好一会儿,没折腾出什么名堂,反倒累得够呛。 苏子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我特么是不是被雷劈傻了? 吱嘎一声轻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捧着一只鱼缸大小的陶碗走了进来。 偷眼打量,这个女子盘靓条顺,漆黑的大眼睛清澈灵动,不禁暗暗感慨:都说歹竹出好笋,这话是真有道理哇! 可她手里那么大一个陶盆是怎么肥事? 对上苏子幕的视线,那女子脸上一红,不敢与他对视:“大郎醒了!” 苏子幕目光闪动:这声音熟啊! 他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拱了拱手:“在下苏子幕,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徐凝。”那姑娘大大方方地报上名字,倒把苏子幕搞得一愣。 嗯,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束缚。 “大郎,该吃药了!”徐凝捧着药碗递上去。 苏子幕脸上一抽:“多谢姑娘……” 算了,老子不姓武,她也不姓潘,爱咋咋地吧! 正要把碗接到手里,眉心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光团突然闪了闪,随即一道强劲的电流陡然贯穿全身,苏子幕好似中了定身法,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指尖更是啪地一声响,隔空放出一道电弧,正中徐凝指尖。 徐凝一声短促的惨叫,软软倒下,大碗啪地摔在地上,药汤洒出大半。 意外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之间,光团沉寂,电流随之消失。 可苏子幕看见徐凝倒在地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翻身下床,探手按住徐凝颈侧大动脉……没动静! 再探鼻下,没呼吸! 昏迷、心脏停跳、失去自主呼吸,这特么是要玩完的节奏啊! 事态紧急,人命关天! 苏子幕来不及多想,俯身捏住徐凝的鼻孔,猛吸一口气嘴对嘴吹了过去,保持一秒出头,吸气再吹一次,继续保持。 起身,双手交叠按住徐凝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频率狠狠下压:“一、二、三……二八、二九、三十!” 大动脉还是没动静,继续吹气继续压! 砰地一声闷响,徐允冲了进来,正好看到苏子幕俯身吹气,登时一口逆血上涌,险些当场背过气去:“畜牲,还不放手!” 屠骞这是送来个什么狗东西?要不是怕误伤了女儿,他非一掌拍死这个狗东西不可! 苏子幕那叫一个委屈,差点当场哭出来,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徐凝香消玉殒,只能一边继续按压,一边极力辩解:“我在救她,我正在救她!” 徐允哪里肯信,一个箭步冲上来。 苏子幕也急了,猛然一声厉吼:“你特么还要不要女儿了!” 徐允一下子愣住,倒不是被苏子幕唬住,而是发现徐凝确实有些异常。 苏子幕赶紧加一把劲儿:“嫂溺叔援,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啊!” 徐允悲愤得不得了,一把推开苏子幕:“有你这么下作的救人手段么?” 苏子幕摔了个四仰八叉,翻身爬起来,瞅瞅徐凝再看看徐允,沉声道:“你有手段你救,没有别耽误我救人!” 徐允一语不发,探指一点,一缕真元隔空透入徐凝体内,带动丹田里的真元自动运转,徐凝四肢抽搐,随即猛然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恢复意识。 苏子幕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牛……诶,不对劲儿啊,刚刚还躺在床上虚弱无力,怎么一转眼就行动自如了? 2 扫地出门 徐凝苏醒,只觉得鼻尖泛酸,胸口发闷,眼中全是迷茫:发生什么事了? 不酸不闷就怪了,标准的胸外按压,必须下压5厘米以上,压断肋骨的不在少数,压断一排肋骨都不是个例。(ps:此处非杜撰) 人救回来了,但这场意外依旧余波未尽。 徐允扶起女儿问明经过,沉着一张老脸虎视眈眈。 徐凝得知了自己的遭遇,顿时一脸羞愤杀气腾腾,狠狠抹了抹嘴唇。 这俩人摆足三堂会审的架势,居高临下俯视瑟瑟发抖的苏子幕。就像两头饿急的老虎,俯视一只无力反抗的小白兔。 苏子幕问心无愧,可在二人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之下,依旧心惊胆战,胸闷气短,叉着腿坐在地上,愣是没敢起来。 他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脑瓜子嗡嗡直响:我特么救人还救出错来了?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苏子幕,你还有什么好说!”徐允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看在屠骞的面子上,早就把一掌拍死这个小王八蛋。 “我比窦娥还冤哪!”苏子幕欲哭无泪,“前辈,晚辈重伤未愈,哪里是令爱的对手?” 刚才他可听见了,这个徐凝是个练气二层的修士! 甭管这里的修士和他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总之这小娘皮身手不凡,肯定不是他这种废材可以匹敌。 然而他的详解令徐允更加愤怒,你丫肚子里那么多灵机,我家凝儿怎么是对手? 徐允目光阴沉:“如此说来,你是不承认啰!” “我承认什么啊我!”苏子幕眼耳口鼻挤在一起,险些苦出汁来,“前辈也看见了,令爱衣衫完整,若晚辈存在轻薄,又岂会避重就轻?” 徐允勃然大怒:“一派胡言,你那种行径,怎么叫避重就轻?”顾及徐凝的脸面,他怎么都说不出亲吻之类的话来。 “那你说,是清白重要,还是你女儿的性命重要!”苏子幕也怒了,“若是清白比性命还重要,那我无话可说,你就当我故意轻薄好了!” 你还来劲了? 徐允火上浇油:“世上岂有如此下作的医术!” 苏子幕针锋相对:“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只有救与不救,何来下不下作?” 徐允当场气了个倒仰,不等他再说话。 苏子幕挣扎着站了起来:“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苏某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所做所为,天地可鉴!” 苏子幕也豁出去了,老子穿越一回,不是来这儿委屈求全的! 他面露讥笑:“况且苏某见过识广,令爱不过中人之姿,苏某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徐凝腾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又恼又恨,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苏子幕毫不退缩,恶狠狠地瞪着徐凝:就说你丑了,怎么地? 修士?修士怎么了?修士就能随便污人清白? 徐允怒极反笑,猛然一掌拍了过去。 苏子幕心头叫糟,正要躲避,眉头光团轻颤,电流再次贯穿身体。 一声惨叫,苏大公子抽搐倒地。 徐允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巴掌,再瞅瞅抖个不停的苏子幕,暴躁的情绪总算冷静了一点:“凝儿,刚刚也是这样?” 徐凝迷惑不已:“好像,是这样。” 徐允面无表情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此事为父自有计较。” 徐凝委委屈屈地答应一声,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 这时电流已经消失,苏子幕仰倒在地,张嘴喷出一口青烟。 他喵的,快熟了! 徐允上前一步蹲在苏子幕身边,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苏子幕,你是屠兄送过来的,故友相托,本该细心照料,直到痊愈为止。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坏了凝儿的清白,我这儿没法再收留你了。” 他好像真错怪这小子了,可不管苏子幕是否无辜,他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苏子幕拄着胳膊爬了起来,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失落:“明白了,我这就离开。” 徐允手掌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一只黑色双肩背包:“这是你的行囊,物归原主。” 说罢手掌再翻,掌心出现几两碎银:“我这里庙小,留不住你这尊菩萨,些许盘缠,带着傍身吧。” 苏子幕没接徐允递过来的银两,只将背包担在肩上,扯了扯嘴角:“不必了,江湖路远来日方长,告辞!” 说罢昂首挺胸,大步走出屋外……没钱就没钱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目送苏子幕离开,徐允伫立良久,默然不语。 徐凝悄然出现:“爹爹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让他走,又能如何?”徐允语气幽远,“为父岂能委屈了你?” 徐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女儿觉得他不像个登徒子。”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徐允轻轻一叹,“他只不过是个资质低劣的凡夫俗子,虽然有些机缘,可修行哪有那么容易?” “屠伯伯那里怎么交待?”徐凝问。 “交待?”徐允笑了,“玉不琢不成器,何需交待?” 屠骞说的是照看,而不是收留。 这小子来的时候半死不活,如今却是自己走出去的,这就是最好的交待。 苏子幕走出大门,晚风一吹,登时心中凄凉,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让你装13,让你装清高,给钱都不要,这特么不就是缺心眼儿么?怎么不饿死你个穷鬼! 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想办法填饱饥肠辘辘的肚皮。 可举目四顾,人生地不熟,天地虽大,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唉,救人救到流落街头,也真特么是没谁了。 后悔么? 扪心自问,多少有点,可是一切重新来过,他依然会选择救人。 那么好一姑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吧? 九年义务教育,教的是学习***做好事,不是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况且徐凝出的意外与他有直接关系,放着不管,首先就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算了,甭想那么多,还是努力朝前看吧,堂堂穿越者,还能被这点小事难倒? 回身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苏子幕紧了紧肩上的背包,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大步走进黑暗。 3 颤抖吧,渣渣们! 苏子幕步伐走的坚定,可没走多远就泄了气。 这才几步啊,转向了都! 而且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天还没黑透呢,街上已经干干净净,连个鬼影都瞅不见! 眼前这条街起码有五米宽,一水的青石铺地,街边的商铺一间挨着一间,怎么看都是一处繁华所在,可这会儿临街的商铺全都歇了业,不知道是灯油太贵点不起,还是门板关特别严实,半点光都不带漏的。 一阵夜风吹过,满地落叶飘零,那个凄凉劲儿就甭提了。 习惯了现代都市的光污染,这种乌漆嘛黑的地方还真有点受不了,总觉得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算了算了,不就是黑了点,荒凉了点么?甭他妹子的自己吓自己! 这么一想,果然好多了,苏子幕一屁股坐到街边的条石上,抱着背包揉了揉太阳穴。 这老话说得好哇,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眼下最糟心的就是兜比脸还干净,既不能打尖又不能住店,总不能找个破碗蹲犄角旮旯里要饭吧? 那也得先有个碗不是? 思绪翻转,苏子幕把穿越小说里那些赚钱的手段盘了一遍,可不是太复杂就是要本钱,愣没找到一个适合他的。 可怜的苏大主播当场就抑郁了。 别人穿越就跟睡了命运女神似的,干啥都一帆风顺,咋到了我这里就和刚被噩运女神睡过似的,干啥都这么背捏? 夭寿! 穿越啊穿越,怎么就那么难呢? 可转念又一想,都到这份儿上了,自怨自艾有什么用?甭管穿越还是别的什么逆境,首先你得把心态援直了,以为穿越了就是位面之子,满脑子大杀四方美女成群,现实么? 这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世界,不是青天白日蒙头做梦! 不就是开局困难了一点儿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找家客栈或者酒家,凭自己一身的厨艺,怎么着不混个厨子当当? …… 苏子幕的厨艺也就一般般,不过身为大吃货帝国的子民,说一句眼界开阔见多识广绝不夸张,震住几个土著还不手到擒来? 得,就这么办了! 想到了出路,满心的阴霾不翼而飞,苏子幕拍拍屁股就想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七八个人影在昏暗的街头晃来晃去。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肥羊在这儿呢!” 话音未落,一群泼皮无赖已经来到近前,个个横眉立目吹鼻子瞪眼,二话不说围住苏子幕。 尼妹! 这特么一看就不是好人呐! 还肥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咳嗽,黑灯瞎火月黑风高,真特么是个打家劫舍的好日子。 苏子幕心脏一阵狂跳,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以安全闻名于世的现代,而是一个未知的、原始的、落后的、愚昧的异界!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地一阵心慌意乱,肝抖胆颤。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赶紧站了起来:“列位好汉,在下身无分文,瘦羊都算不上……” 为首的大汉又高又壮,一道刀疤将他满脸的横肉分成两半,像条蜈蚣似的趴在脸上:“废你娘的什么话,给我打!” 跟谁贫呢?老子差你那几个糟钱么? 一群壮汉冲上来就打,雨点般的拳脚可劲朝苏子幕招呼,还有几个实在挤不上去的,搁边上摇旗呐喊。 卧槽! 这他喵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苏子幕抱着脑袋蹲下,任由拳脚落在身上。 他从小到大就没打过架,如今上手就是单挑一群,根本不知道怎么还手,全靠本能反应支撑。 压力山大有木有? 危急时刻,苏子幕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眉头的光团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动啊,你倒是动啊! 可不管他多么急切,光团就是没有动静,气得他咬牙切齿:不该动的时候瞎特么动,害得老子被赶出来,该动的时候你他母亲的又不动了,害得老子挨打,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诶? 苏子幕忽然发现不对,挨了那么多拳脚,身上怎么不疼啊? 疑惑地抬头,正好一记封眼锤抡过来,不偏不倚正中左眼。 苏子幕的脑袋猛然后仰,可这一拳的力道^小得可怜! 这不对啊! 他豁然起身,正视迎面而来的拳脚。 不疼不疼,还是不疼! 苏子幕乐坏了,都他娘的破不了防,老子还怕个肾?至于为啥皮这么厚……管他呢,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哈! 苏子幕吐气开声,利落地摆出军体拳的起手式。 几个壮汉愕然收手,交换一个眼神,立马使出吃.奶、便秘加洞房的力气,又是一轮全力输出。 苏子幕根本不懂怎么防守,更不知道怎么反击,按记忆中的套路随手一划拉,不知道逮住了哪个倒霉蛋的胳膊,扯过来个横肘,结结实实砸对手胸前。 咔嚓脆响,骨断筋折,那人惨叫着倒飞三米,落地后连翻带滚,砰地一声撞在街对面的墙上。 一群社会边缘人士的目光齐刷刷地跟过去,瞪大眼睛瞅了一会儿,又齐刷刷地转回来,死死盯住苏子幕。 小白脸这么生猛? 苏子幕也有点呆,这是我打的?电影里的八极高手也就这水平吧? 前世生活在街上打个架都能上新闻的年代,眼下这个场面,有点刺激啊! 泼皮们霸道惯了,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有心给小白脸一个教训,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怎么都迈不出去。 苏子幕咧嘴一笑:颤抖吧,渣渣们! 垫步前冲抬腿顶膝,砰地撞飞一个,抡圆了胳膊啪啪两声又砸倒俩,余下的泼皮无赖整整齐齐倒退一步,个个又惊又惧。 一共也就七八个同伙,转眼的工夫就倒下一半儿了! 别看苏子幕架势不怎么样,但军体拳这东西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实际上不是掏档砍脖就是捶头击肋,招招都奔着要害下手,但凡磕着碰着,丧失战斗力是最基本的。 这群无赖瞅瞅倒地哀号的同伴,再看看摆足了架势的苏子幕,凶恶的表情还没退下去,惊惧已经涌上来,两种表情纠缠在一起,个个五官扭曲。 这小白脸哪是肥羊?妖兽吧这是! 4 职业嘴炮 脚边倒着一群哼哼叽叽的倒霉蛋,面对三五个踟蹰不前的混混泼皮,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苏子幕用大拇指摸了摸鼻子,小龙哥附体的感脚油然而生。 原来我这么能打! 一个字:爽! “废物!”蜈蚣脸越众而出,余下的泼皮如蒙大赦,纷纷退开。 呦,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是正主上场了? 蜈蚣脸冷笑一声,自信的眼神中透着不屑:“小白脸有两下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识相点跟我走,不然的话,别怪胡爷拳脚无情!”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我特么真是谢谢你啊! “跟你走?”苏子幕冷笑,“干什么去?打家劫舍欺男霸女?这么大人了就这点出息?用不用我撒泡尿帮你照照?” 论嘴炮,主播可是职业的! 一句话,呛得蜈蚣脸胸闷气短,脸色越发阴沉:“找死!” 话音未落,苏子幕眼前一花,蜈蚣脸刷地到了面前,一拳砸在他的胸口。 苏子幕蹬蹬蹬连退几步,砰地撞坏了身后的土墙。 不像挨了一拳,倒像被攻城锤撞了一回! 苏子幕当时就懵了,原以为蜈蚣脸也是个样子货,哪成想自己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蜈蚣脸得理不饶人,冲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连锤三十多拳二十多脚,揍得苏子幕抬不起头来。 苏子幕又气又急,有心还击,却连蜈蚣脸的影子都抓不到。 他毕竟生长在和平年代,军体拳是他唯一接触过的体术,对付小混混绰绰有余,可对付蜈蚣脸却是实实在在的力不从心。 但对方的拳脚虽重,却也不是不能承受,反正也看不见蜈蚣脸在哪儿,苏子幕干脆放弃治疗,抡起大风车王八拳,不管不顾一通乱扫乱砸。 王八拳大开大合姿态奔放,虽然没什么章法,可乱拳打死老师傅,带乱了蜈蚣脸的节奏,全力进攻变成了攻中有守。 两个人的胳膊对撞了几次,苏子幕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可他心里憋着一股气,硬是咬牙挺着不肯服软。 反倒是蜈蚣脸突然后退几步,背着胳膊连捏带捋,舒筋活血缓解疼痛。 这小子怎么这么扛揍啊,他胳膊都震麻了,小白脸居然屁事都没有? 苏子幕甩了甩胳膊,再揉揉胀痛的脸颊,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再来!”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后面还有什么来着?实在是记不住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子刚穿过来就遇上这么多波折,肯定是老天降下的磨砺,这是来日必成大器节奏啊!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蜈蚣脸疤痕一抽:小白脸还来劲了,真以为你那两下子奈何得了胡爷? 真让你降住了,胡爷这张脸往哪儿搁? 众目睽睽之下,蜈蚣脸面子挂不住,二话不说又冲上去。 苏子幕依旧以王八拳应对,压根儿不管蜈蚣脸拳来还是脚往,就是一门心思地挥来舞去。 没多一会儿,两个人就过手一百多招。 苏子幕无视伤痛越战越勇,蜈蚣脸却是身心俱疲,力道衰减,速度也越来越慢。 也是事有巧合,苏子幕突然觉得手里多了个东西,本能地一把抓住,才发现那是蜈蚣脸的胳膊。 蜈蚣脸暗叫不好,运足力气飞起一脚,打算逼苏子幕放手。 可苏子幕憋屈半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哪有放手的道理? 他忽然发力,将蜈蚣脸拽到面前,抡圆了胳膊就是一记猛砸。 蜈蚣脸屈臂挡住,双臂对撞,砰地一声闷响。 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蜈蚣脸脚下打飘,险些摔倒在地。 苏子幕死死拽住对手,再砸再挡,继续砸继续挡。 每一次碰撞,蜈蚣脸都要后退几步,转眼退到街边,被苏子幕一拳砸进墙里。 旁观的泼皮全都傻眼了,机灵的悄悄后退溜之大吉,不那么聪明的目瞪口呆汗如雨下。 苏子幕陡然一声暴吼,化怒火为力量,一记重拳砸在蜈蚣脸的胳膊上。 咔嚓一声脆响,铁桩似的小臂当场折断。 蜈蚣脸倒也硬气,只是闷哼一声,死活不肯叫出声来。 可这胳膊一折,身手立时大打折扣。 苏子幕知道什么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半点没有留手的意思,乒乒乓乓就是一轮组合拳:“我让你打,你特么打爽了是不是?” 蜈蚣脸死死护住头脸,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却不忘还嘴:“打得好!” 我去? 苏子幕惊了,你丫当自个是镇关西咧? 瞅准破绽一拳砸在对方的软肋上:“敢打老子的主意,你特么活拧歪了是不是!” “继续!”蜈蚣脸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哎哟?碰上硬茬子了? 苏子幕再加把劲儿,一连几拳砸过去:“还敢还嘴,我特么让你还嘴!” 蜈蚣脸口鼻喷血,依旧死鸭子嘴硬:“有种打死老子!” 吆喝,这家伙比镇关西硬气! 苏子幕一脚踹在蜈蚣脸膝盖上:“我让你硬气,你再硬个给我看看!” 电影里的主角,动不动就是死都不肯妥协的硬骨头,往往还能获得对手的敬佩。 但苏大主播从来不这么想。 如果是个好人,哪怕是怂包软蛋,他也可以给予最大限度的包容;反之像蜈蚣脸一样不是个东西,再硬气也是个只会让好人遭殃的祸害! 这种人渣,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判断标准有点唯心,但苏子幕自己有杆秤。 身为一个现代人,苏子幕没打算要蜈蚣脸的命,但也要保证蜈蚣脸再也没有为祸一方的能力! “差不多就得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怎么说也是个修士,何必与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修士?说的是我? 苏子幕霍然转身,只见五米之外,站着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身青色劲装的公子哥。 “你是谁?”苏子幕目光警惕。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宗贤是也。”公子哥刷地甩开折扇,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在下做个东道,苏兄以为如何?” 5 魔君遗宝 苏子幕警惕性瞬间拉满:“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人绝不是什么好路数。 “痛快!”吴宗贤刷地收起折扇,脸上的笑容全数收敛,“屠骞是你什么人?” “屠骞?谁呀?不认识。”苏子幕咂摸咂摸嘴,这名字取的,真没水平! 吴宗贤一怔,不悦地皱眉质问:“怎么,你连救命恩人都不认了?” 苏子幕一头雾水:“谁的救命恩人?” 这都哪跟哪儿啊?驴唇马嘴,他对得上吗? 吴宗贤面沉似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子幕正要反驳,脑后突然挨了一记重的,顿时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我靠,谁? 他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张面露惊异,满脸胡茬的惊愕面孔。 那人立即回神,又给了一记狠的。 苏子幕眼前一黑软倒在地,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谁特么这么不讲武德?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一间石屋里,被拳头粗的铁链挂在墙上,两只脚晃来晃去,伸直了脚尖都够不着地面。 抬头看,四面都是石墙,墙上挂着皮鞭烙铁勾爪绳索,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刑具。 虽然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处境实在是不怎么妙啊! 吴宗贤就坐在苏子幕对面,他摇着扇子,露出喜悦的笑容:“苏兄,咱们又见面了。” 苏子幕叹了口气:“吴公子是吧?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有什么误会好好说不成么?” 吴宗贤刷地收起折扇,轻轻敲了敲苏子幕的脸颊:“本公子给过你机会了。” 苏子幕一脸愁苦:“诶诶,我怎么还说不清楚了呢,我真不认识那个屠什么来着?” “屠骞!” “对,屠骞!”苏子幕立马想了起来,“吴公子啊,你想要什么直说成不成,只要我有的,肯定没问题,拿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说事,有意思吗?” 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这一屋里乱七八糟的玩意,看着就让人心里打怵。 “呦,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嘴硬呢?”吴宗贤的脸上有点不好看了,“那好,麻烦你告诉我,魔君遗宝在哪里,说出来,你就是我吴家的贵宾,说不出来……别怪我心狠手辣!” 苏子幕表情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遗宝?还魔君?你看我像有那玩意的人吗?” “不说?”吴宗贤眉头一扬,“本公子给你提个醒儿,昨个早上,魔君屠骞亲自把你送进庆安堂,整个人都快死透了,这才一天的工夫就好模好样的出来,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信吗?” 苏子幕一愣,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可一切都隐隐约约,像蒙了厚厚几层纱般看不真切。 吴宗贤露出得意的笑:“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苏子幕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说我今天下午才醒过来,你信吗?” 吴宗贤气笑了:“你说我信吗?” 这会儿他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人和蜈蚣脸打架的时候挺狠的,怎么这会儿怂得跟狗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以吴家的江湖地位,这人不怂才是怪事! 苏子幕张了张嘴,泄气的皮球一样萎靡:“搁我我也不信。” 他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也不认识那什么魔君,更没有必须用生命守护的信念,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顶什么牛啊? 好好哄几句,把这一篇翻过去就完了。 “这不就结了!”吴宗贤没心思继续逗闷子,突然扬声高喊,“来人啊!” 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壮汉立马走了进来,抱拳躬身:“二公子。” 吴宗贤用折扇敲了敲苏子幕的脑门:“好好伺候咱们苏大爷,帮他好好想一想。” “哎哎,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苏子幕赶紧变了口风。 跟这种人扯什么蛋啊,先答应下来,把这一关蒙混过去不好么? 吴宗贤似笑非笑,仿佛看透了苏子幕的拙劣伎俩:“现在才想起来?晚了!” 说罢一挥手,大汉立马摘下墙上的鞭子,啪地一声抽在苏子幕身上。 上衣瞬间破碎,强烈的痛感直入魂魄,苏子幕像一条离水的咸鱼一般猛地抽紧了身子,张大嘴巴却难以呼吸,全身筛糠一般剧烈颤抖。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宁死不屈的革命前辈,可又一鞭落下,立马将他满脑子的坚贞不屈抽了个粉碎。 妈.蛋,我给先.烈丢人了……可实在是太特么疼了啊! 每一鞭打下,他都有彻底交待的冲动,问题是他真没什么可说的! 又是两鞭抽下去,苏子幕眉心那个光团突然有了动静,电流又一次击穿他的身体,电得他浑身冒烟意识模糊。 吴宗贤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当是他承受不住,一挥手,鞭打立刻停止。 苏子幕剧烈喘息,浑身大汗淋漓,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之前这副身板那么扛揍,怎么这会儿就不灵了? 吴宗贤信步走到苏子幕面前,折扇在鞭痕上轻轻一点:“还说你不知道!” 苏子幕语气虚弱:“我知道什么?” 吴宗贤指指壮汉:“那是笞魂鞭,专门对付修士用的,一鞭子下去,护体真元都能抽散了,皮开肉绽都是轻的。你再看看你,屁事都没有,这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吗?还说你跟魔君无关?” 顾名思义,这玩意对付的不是身体,而是魂魄,直接越过皮肉骨髓,痛入魂魄。 这他姥姥的是直指要害,不疼就怪了。 苏子幕低头一看,衣服都散成碎布头了,可身上就只有几道红印子,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没多一会儿已然消失不见。 这什么情况? 他一直怀疑自己身上的变化和眉心那个光团有关,只是找不到证据,听吴宗贤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难道真是因为那什么魔君? 不行,不管是或不是,绝不能暴露这个秘密,否则自己这条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苏子幕想到这里,马上搜肠刮肚,想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吴宗贤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少废话,把魔君的功法交出来!” 6 真假难辨 什么玩意? 苏子幕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吴宗贤要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修行的功法! 别的他还能想办法糊弄糊弄,可功法这玩意他真的不熟啊,编都不知道从哪儿起头。 “不说?”吴宗贤的表情扭曲中透着狰狞。 这是要放大招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子幕猛然大叫:“我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甭管到底是什么,先糊弄一波再说! 吴宗贤面色一沉:“胆敢戏弄本公子,我看你是活拧歪了!” 这几句话似乎蕴含天地至理,可道理是道理,口诀是口诀,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就知道这些,爱信不信!”苏子幕也发了狠,一副死猪不怕开火烫的模样。 “不说是吧?”吴宗贤怒极反笑,“带上来!” 壮汉答应一声,没多一会儿,就拖过来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迹的囚徒。 吴宗贤一脸狠辣,抓住那人披散的头发,扯得他扬起头来:“认识吗?” 苏子幕顿时愕然:“徐大夫?” “认识就好!”吴宗贤随手将徐允推倒在地,迈着八字步走到近前,折扇在苏子幕肩膀上敲了两下,“听说你是因为轻薄徐凝那个丫头,才被徐老头赶出家门,是吧?” 苏子幕心中怒火翻涌,却没表露在外,而是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云淡风轻地反问:“是怎么说,不是又怎么讲?” 吴宗贤微微一笑:“交出魔君遗宝,不止徐凝是你的,洞天福地,丹药法宝,全都不是问题!” 苏子幕换上审视的目光,语气中透着三分心动,七分怀疑:“真的假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姓吴的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要么是魔君遗宝价值连城,不惜代价也要得到;要么是做好了杀人灭口的打算,红口白牙乱开空头支票。 吴宗贤傲然道:“本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岂会言而无信?” 苏子幕咧咧嘴,叹道:“吴二公子,吴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苏子幕从来都不认识什么魔君,更没见过什么功法遗宝……哎,就这么点破事,怎么就说不清楚了呢?” “既如此,我帮你想一想。”吴宗贤笑容不改,“昨天一大早,魔君扛着你进了庆安堂,不久之后魔君离开,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把将徐允提了起来:“老徐头,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就算你不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家徐凝想一想,对吧?” “无耻!”徐允有气无力地怒斥,“堂堂虞山门,居然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算什么名门正派?” 吴宗贤朗声畅笑:“我虞山门交游四方,对同道自然光明正大,但对魔君和他的同党,有这个必要吗?” “哎哎,等会儿!”苏子幕一听,立马不干了,“听这意思,你是名门正派,我们是歪门邪道?” 吴宗贤上下打量苏子幕,眼中十分玩味:“怎么,苏兄打算改邪归正?” 苏子幕撇嘴:“少来,苏某行得端坐得正,哪来什么改邪归正?” 给老子挖坑?你丫还嫩点儿! “说的好!”吴宗贤手掌一翻,一直攥在手里的折扇消失不见,“既如此,只要苏兄交出魔君遗宝撇清关系,在下愿意做个引荐,为苏兄洗清嫌疑,重归正道!” “我呸,你丫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吴宗贤叹了口气:“苏兄如何固执,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说罢,吴宗贤转身离开,一直等在角落里的壮汉狞笑着上场,抡起鞭子就是一通好打,抽得苏子幕连声惨叫,没多一会儿,好好的一身衣服已经破破不堪,再也遮不住躯体。 说来也怪,之前那顿鞭子抽得他痛不欲生,可是这会儿,就只有些许疼痛,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之所以叫的那么凄惨不是因为疼,而是有意配合,让对方误以为鞭打依旧有效。 这里毕竟是个修行世界,各种蹊跷手段层出不穷,若是发觉鞭打无用……咳嗽,智商决定细节,细节决定成败,还是别让对方发现比较好! 不知道究竟抽了多少鞭,壮汉累得气喘吁吁,把笞魂鞭挂在墙上,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苏子幕终于松了口气。 他喵的,鞭打没觉得怎么样,装惨倒是把他累得够呛。 脚步声逐渐远去,刑房陷入寂静。 苏子幕死死盯住徐允:“徐大夫,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徐允抬头,毫不退缩地正视苏子幕的眼睛:“小友,徐某以项上人头担保,魔君绝非邪门外道!” 苏子幕心中一动,这话说得有意思嘿! 他想了想说:“徐老,苏某既不知晓魔君姓字名谁,二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究竟是哪个门哪个道,跟我有关系么?还有这个吴宗贤,莫名其妙就把我抓来,我招谁惹谁了?” 徐允沉默片刻道:“吴家号称吴半城,家主乃是虞山门派驻此地的筑基修士,全赖吴家维护,安平县七万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你要说王法,吴家就是安平的王法!” 嚯! 筑基修士都出来了? 苏子幕不禁愕然:“吴家这么大来头?” “你以为呢!” “那虞山门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徐允低声道:“虞山门是个修行宗门,安平县就在虞山门治下。” 苏子幕顿时恍然,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么! 合着这个世界是以门派治天下,以修士代替官员统治百姓,苏子幕穿过来也有些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对这个新世界有比较明确的认知。 就很离谱有没有?修士的主业是修行,哪有精力管理城池? 怪不得天还没黑,街上就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原来根子在这里! 专业根本不对口,能把城池治理好就怪了! 苏子幕歪嘴呲牙:“怪不得姓吴的那么嚣张,这小子是真有本钱啊!” 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声音远远传开。 姓吴的把他和徐允关地一起,不就是想听听他俩到底说什么么?既然如此,那就大大方方说给他听好了。 7 伐毛洗髓 徐允脸色微变:“噤声,别给自己找麻烦!” 苏子幕撇嘴:“怕什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您就撂个底吧,就算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成不?” 徐允叹了口气,暗忖自己落到吴家手里,与魔君有旧也被吴家知晓,有些话现在不讲,恐怕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想到这里,他道:“魔君确实与你有些关系,但吴宗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噢?愿闻其详!” “魔君屠骞修为高深,数日前引发天劫,你误入其中被天劫波及,性命垂危,魔君将你送到老朽这里救治。” 魔君仇家众多,若是让人知道苏子幕救了屠老魔一命,这小子还能活几天可就不好说了。 天劫? 苏子幕蓦然瞪大眼睛,脑中浮现穿越前的画面。 好么,合着害老子穿越的罪魁祸首就是姓屠的?老子的刀呢? 徐允道:“所以,屠骞于你确有救命之恩。” “放屁!”苏子幕义愤填膺,“若不是他,苏某岂能落魄至此,苏某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我特么宁可在现代终老一生,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长生不老啊我! 徐允立马不乐意了:“此言差矣,天劫非魔君可以左右,此事怨不得他。” “那是怪我啰?” “自然不是。”徐允摇头,“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说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那魔君也是个可怜人,他幼时遭逢家变,全家惨死于正道败类手中,故而立誓杀尽天下伪君子。千年以来,栽在他手中的正魔两道不计其数,却从没伤过一个平民百姓。不瞒你说,当年若不是魔君援手,老朽早死几十年了……” 苏子幕厉声打断:“他是好是坏,有没有遗宝都与苏某无关,劳烦您老把话说清楚,这鬼地方老子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遗宝一事,老朽闻所未闻!”徐允轻点眉心,“不过你被天劫劈了一回,体内确实留下一道劫力!” 啥玩意? 苏子幕想起自己几次失控,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根子在这里! “为救你性命,魔君以自身法力压制劫雷,在你体内留下一道真元。但你根骨低劣资质平平,一旦劫力爆发绝无幸理,必须尽快将劫力炼化方有一线生机……勉强,也算是遗宝吧。” 苏子幕立马就不乐意了,你丫有话就好好讲,说谁没根骨没资质呢?我堂堂一个穿越者,需要那玩意么? 不过照这么说,魔君还真是救了他一命! 当事人似懂非懂,吴宗贤倒是听明白了。 怪不得这小子那么扛揍呢,天劫是考验修士的劫难,劫雷不仅含有极度强悍的毁灭之力,同样蕴含精纯的生机,修士必须承受住雷劫的考验,才能将劫雷中蕴含的生机化为己用。 苏子幕硬挨一记劫雷而不死,相当于度过一重雷劫,劫雷中的生机灌注其身,足够他迈过修行的门槛,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想到这里,吴宗贤有点蛋疼了,原来这小子恢复的这么快是因为体内有道劫雷,而不是魔君留下的功法灵丹。 这一刻,吴二公子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众所周知,劫雷非比寻常,哪怕仅仅一丝也有莫大威力,且是谁的就只属于谁,其他人想抽取利用,纯粹就是找死。 若非如此,众多顶尖修士还不得到处蹭天劫? 想想一记劫雷劈下,一群修士争先恐后的场景,吴宗贤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故事虽然曲折,但苏子幕依旧清醒:“敢问徐老,劫雷怎么才能炼化?” 徐允眼观鼻鼻观心,慢悠悠地揉着眉心说:“老朽也不清楚,不过以你的根骨资质,此生本该无缘修行,这道真元对你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机缘。” “我的……机缘啊!”苏子幕皱紧了眉头,松开,再皱紧。 徐允欣慰地笑了:“徐某绝无虚言,天地可鉴,言尽于此,小友好自为之吧。” 偷听的吴宗贤险些气炸了肺,一道真元让你说成遗宝?糊弄鬼呢? 地牢里,徐允开启沉默模式,闭目养神。 苏子幕沉淀思绪,细细思量。 徐允的暗示那么明显,不用问也知道光团肯定和那什么魔君有关,而光团又是炼化劫雷的关键,所以……光团本身就是功法? 或者说是魔君留在他脑中的一段意识,也可能是其他类似的东西。 也就是说,找对激活光团的方法,就能拿到魔君的遗赠,从而一举迈入修士行列。 问题是他半点基础都没有,既不晓得如何打坐,也不知道怎么搬运真元。 瞎子摸象至少还有只大象,他这里只有瞎子没有象,还必须把大象长相说得清清楚楚,否则一个搞不好走火入魔,小命可就要玩完了啊! 埋头思索许久,依旧摸不着头绪,苏子幕万分失落。 别人穿越,功法资源那是不要都不行,硬着头皮往身上堆,怎么轮到他就这么难…… 嗞啦—— 光团毫无预兆地暴走,电流又一次贯穿身体。 但苏子幕没像前几次那样失去意识,而是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电流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奔涌,所到之处肌肉抽搐、神经麻痹,每一根汗毛都像加了buff一样竖了起来。 身体的感觉非常强烈,可他的精神好似脱离了躯体,像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默默观察着抽动的身体。 而且他发现电流不是随意乱蹿,而是沿着固定的路线反复循环,每循环一次,经脉都要更加坚韧结许,皮肤也要结实几分,肌肉更强骨骼更强,几乎就是从里到外改造一遍。 整整九次之后,电流退入光团。 身体恢复正常,意识重归识海,四肢百骸依旧残留着难言的酥麻。 这下什么都明白了,电流的运行路线就是魔君留下的功法,触电的过程就是功法运行,改变体质的过程! 劫雷啊,真特娘的是个好东西! 这他喵的,不就是传说中的伐毛洗髓? 老子这是要起飞啊! 苏子幕难以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这一刻天高海阔,云开雾散,一飞冲天就在眼前! 滋……呃呃,又来了,他姥姥的,爽! 8 五音锻体 一阵电流涌动全身,苏子幕自我感觉又进步了几分。 他也曾在电击……行功期间努力掌控电流的走向,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徒劳无功。 苏子幕的情绪有点绷不住了,这鬼东西到底是怎么玩的啊?那魔君留下这么个怪玩意,就没想着给个攻略啥的? 差评! 念头一转,魔君这个称号还真特娘的贴切,这人是不知道自己啥情况,还是半点心都没特么长?不是满级脑残,能干出大摇大摆上门,还让老吴家发现的事来? 那么高的修为,都是献祭了智商换来的吧? 这点破事搞得一地鸡毛鸭血,也真是没谁了。 唉,不就是穿个越么,怎么就这么难啊? 滋啦…… 妈.蛋,怎么越来越频繁了? 刑房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一小群人蜂拥而入,为首的是个精神不错的中年人,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气势不拉自满。 人模狗样的吴宗贤这会儿完全没了气场,恭恭敬敬地凑到小老面前:“父亲,这两个人就是魔君同党,如何处置,还请父亲示下!” 苏子幕立马就不干了:“诶诶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同党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同党了?” 中年人翻手亮出个罗盘似的东西,目光落在徐允身上:“练气七阶?还算有点用处,送灵珠坊吧。” 徐允瞳孔一缩,紧紧抿住了嘴。 几个壮汉上前,将他押出刑房。 苏子幕咂摸咂摸嘴儿,灵珠坊?听着好像是个养蜯收珠的地方。 中年人目光一转,苏子幕突然有种一丝不挂,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吴宗贤低声道:“此人身怀魔君真元,疑似魔君传人。” 中年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固身二阶的废物而已,连真元都没修出来,随意处置了吧。”说罢转身就走,多看一眼都不耐烦。 固身? 几个人同时露出异样神色,其中一个看起来最称重的,拍了拍吴宗贤肩膀叹道:“二弟,草率了啊!” 又有个举止轻佻的站了出来:“人有错手马有失蹄,二哥不必放在心上。” 吴宗贤深深地吸了口气:“是我急于求成,思虑不周。” “无妨,事关魔君,谁敢大意?一事不烦二主,这人就交给二弟处置,为兄先走一步。”稳重的吴大转身离开。 “大哥,小弟与你一起!”轻佻的吴三急忙追上。 吴宗贤面目森冷,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苏子幕急忙喊道:“哎哎,吴老二,你特娘的什么意思——” 外面只有离开的脚步,却不闻半声回应。 什么意思? 吴宗贤心中悲愤:本公子心里不爽,先关你几天再说! 苏子幕没得到答案,整个人都不好了:到底怎么个章程,你丫倒是说句话啊?这就么把人吊着不闻不问,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什么玩意啊! 嗞啦…… 电流涌动,苏子幕无喜无悲,电流走到哪里,他的注意力就跟到哪里。 九次循环之后,电流回归眉心,但这一次又有了新的变化,他的意识并没有回归身体,而是随着电流一头扎进光团之中。 在这一瞬间,他的意识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幕恢复正常,但眉心那个光团已经消失……不,不是消失不见,而是隐没在眉心深处。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外来的记忆……更准确切地说是一种感悟或是经验。 那是一门叫五音锻体的修行功法! 苏子幕心潮翻涌,老大不是滋味儿。 怪不得吴老二说他是修士,国字脸说他是固身二阶,又说他没真元是个废物! 虽然他没啥修真常识,可他小说看得多啊! 但凡有点修行资质,肯定都愿意用主流的修行方法,只有资质不足,靠不上主流的边,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偏门的修行手段。 锻体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玩意。 说是普通人吧,确实拥有许我异乎寻常的手段,早就脱离的普通人的范畴;说是修士吧,又和主流不搭界,特别的边缘化。 怪不得徐允一直说他资质平平,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真特么的,让人泄气啊! 不过苏子幕最大的特点就是乐观,虽说结果让人失望,可原本压根儿没希望,现在却看到了一线曙光,这差距不就拉开了么? 念头通达,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平心静气,仔细体会脑中的修行手段, 锻体就锻体,这种功法最难的就是入门,必须进行长达数年的超负荷训练,将身体中的潜能完全开发出来,最终越过那条无形的界线。 但在这个过程中,最终收获成功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还没摸到门槛,身体就先垮掉了。 和其他锻体修士比起来,苏子幕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可他很快发现这门功法没那么简单,绝不是单纯的压榨身体潜能,而是以真元震荡骨肉筋膜,五脏六腑,在到紧致强化的效果。 就像震动棒搅拌混凝土! 这哪是什么五音锻体,明明是真元锻体好不好? 苏子幕欲哭无泪,若是有修行体质,直接炼气他不香么? 不过他没真元,但是有电流啊,还是雷劫留下的遗泽,效果比真元好得多。 他将意识集中到眉心,立刻有一道电流涌出来,根本不用控制,便沿着固定的路径循环起来。 有门! 苏子幕又惊又喜,按照识海中的法门单独强化腿筋,结果电流经过的时候,腿筋剧烈收缩,疼得他眼歪嘴斜,险些叫出声来。 那滋味儿,跟腿脚抽筋差不太多,只是痛感起码增强十倍,手脚像脑血栓一样不听使唤,挂在刑架上磨蹭扭动,知道的是行功锻体,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歪到什么地方。 但强化的效果也是真的好,腿筋的韧性和强度出现了明显的提升。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干掉一碗鸡汤,苏子幕咬紧牙关,轮番强化体内的筋膜,筋膜在电流的刺激下急速震荡,竟然发出阵阵低鸣! 诶,这个有意思嘿, 继续实验,筋发声,膜发声,就连骨肉也能发生,而且不同的筋膜音色不同,电流大小还能控制音量! 苏子幕恍然大悟,原来五音在这儿呢! 9 兵行险着 苏子幕玩心大起,单控一根筋起了个调子,打算即兴演奏一曲。 这功法好,修行娱乐两不误,比单纯的修行有意思多了。 可他初学乍练,每一个音符的转变都要反复变换电流大小,荒腔走板磕磕绊绊,只比弹棉花强一丁点,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出到底是什么曲子。 知难行易,想要顺畅的演奏一曲,没想的那么容易。 不过苏子幕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这会儿也不缺时间,一心钻研尝试,倒也自得其乐。 偶然间灵光一动,将电流运到指尖,两指之间登时噼啪声响,放出丝丝电弧。 虽然只能在指尖跳跃,压根儿没什么卵用,可苏子幕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一天前还是个普通人,如今都能指尖放电了,这么明显的进步,不值得高兴么? 屋外两个看守听到刑房里好像有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苏子幕立刻中止修行,俩看守寻摸半天也没发现异常,迷惑地出去了。 没多一会儿,杂音又起,俩人又冲进去,依旧毫无收获。 如此三番五次,把两个看守闹得神经兮兮,差点以为半夜撞鬼了。 俩守卫也不是笨蛋,猜到问题可能出在苏子幕身上,但苏子幕的衣裤都被鞭子抽碎了,四肢又紧紧固定在刑架上,根本没有搞事情的能力,他们俩又犯起了嘀咕。 就在两个护卫疑神疑鬼的时候,一个人影在夜幕的掩护之下悄悄靠近。 那人的身法轻盈灵巧,似轻烟似薄雾,潜行在阴影之中,几乎无人可见,顺利靠近刑房,躲在暗处等待机会。 不过片刻,那俩护卫骂骂咧咧,又一次进入刑房。 机会! 那人陡然冲上去,森寒剑光一闪,两守卫软软倒下。 苏子幕目瞪口呆,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那人扫了苏子幕一眼,寒光一闪,铮铮两声,挥剑斩断锁住苏子幕的铁链,断裂的铁链哗啦啦掉落在地。 一个急促而熟悉的声音出现:“我爹呢!” “凝姑娘?”苏子幕吃惊不小,本能地捂住要害……合着吴老二从一开始就是骗老子玩呢! 徐凝焦急万分:“苏兄知不知道我爹在哪儿!” “送什么灵珠坊了。”苏子幕说。 徐凝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苏子幕暗暗奇怪,忍不住问:“灵珠坊有何不妥?” 徐凝转身就走:“你快逃吧,再晚就没机会了!”话音未落,已经出了刑房。 苏子幕立马急了:“哎哎,凝姑娘你别扔下我啊!”紧走几步冲出去,然而就是前后脚的工夫,徐凝已经消失不见,连影子都没留下。 走了,居然就这么走了? 夜风拂过,空寂苍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修为傍身,怎么逃?往哪儿逃? 最最起码,你倒是先指个方向啊! 江湖儿女,都这么草率的吗? 唉,算了,事已至此,先逃再说! 苏子幕这会儿还光着呢,他利落地扒掉护卫的衣服勉强穿上,还意外摸到了几两银钱,一并揣在怀里。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踏实啊! 美中不足,第一次扒人衣服,居然不是可爱的小姐姐,真他姥姥的晦气! 怀着满腔的悲愤,苏子幕提着护卫的刀出了刑房,举目四顾,一片黑暗,就只有屋檐下摇晃的气死风灯洒下一片昏暗的光芒。 苏子幕咬了咬牙:妈.的,随便走吧! 他没徐凝的本事,与其躲躲藏藏瞎耽误工夫,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走。 果然不出所料,一路上虽然遇见了几波人,却没人怀疑他的身份,哪怕看着脸生,也只当是个新人,压根儿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没人的时候,苏子幕恨不得飞起来,可一遇见人,他就会立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若是与人相遇,还会主动点头打招呼。 演技怎么样不好说,胆子那是真的肥。 只是一连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出府的路,苏子幕急出一头冷汗。 他喵的,这鬼地方也太大了吧? 正好发现一个落单的小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小厮拉入黑暗。 抽出佩刀顶在那人的脖子上,苏子幕压低声音:“老实点,出去的路怎么走!” “好汉饶命……” “少特么废话,说清楚了,饶你不死!” 小厮颤颤微微地指了个方向,苏子幕二话不说,一拳砸晕小厮……这两天变故太多,没控制好手劲儿,小厮脑袋上立马鼓出个色泽青紫,碗口大小的包。 还好气息没有问题,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苏子幕将他拖进暗处藏好,瞅准了方向埋头疾走。 本以为曙光就在眼前,结果没多一会儿,又特娘的迷路了。 苏子幕那个气啊,正盘算着再找个倒霉蛋问路,前边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惊,弓背缩身钻进路边的花丛。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动作迅速而又轻盈,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那一片花丛甚至没出现太大的摇晃。 这边刚躲好,七八个人走出月亮门,众星拱月般护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苏子幕一看,嚯,这不是吴宗贤么? 这可真是瞌睡遇见枕头,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儿个能不能逃出去,就看这一哆嗦了! 苏子幕低眉垂目,悄悄摆出短跑的预备姿势,做好准备之后猛然抬头,鹰隼般的双目死死盯住吴宗贤。 紧紧跟在吴宗贤身边的护似有所感,突然转身看向花丛:“什么人!” “你祖宗!”一声暴喝,花叶纷飞,一道身影如鬼似魅蹿出花丛,砰地撞开挡路的护卫。 护卫口鼻喷血旋身倒地,刷地一声轻吟,雪亮的刀光斩向吴宗贤。 吴宗贤瞳孔暴缩,手腕一翻亮出折扇,似缓实疾轻轻一点,叮地一声,精铁打造的腰刀从中折断,顺手向前一顶,折扇直指苏子幕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不及多想,苏子幕脱手掷出半截腰刀,五指成爪直取吴宗贤咽喉。 吴宗贤折扇翻转,噗噗噗三声轻响,在苏子幕胳膊上戳出三个血洞,登时鲜血飙飞,痛入骨髓。 吴二公子本以为这几下能打折对方的骨头,却不想只戳出三个血窟窿,登时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 苏子幕强忍剧痛,胳膊不闪不避,穿过层层扇影,一把捏住吴宗贤的喉咙。 10 天无绝人之路 苏子幕五指用力,一声低吼:“住手!” 声震四方,威风凛凛。 吴宗贤四肢僵硬,折扇距离苏子幕的太阳穴只有一寸。 然而成与败,生与死,就只差这一寸的距离。 看清来人是谁,吴宗贤脸色瞬间数变,“是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少特么废话!”苏子幕再加几分力,吴宗贤喉头一紧,顿时胸闷气短,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想怎么样?”一个护卫厉声质问。 苏子幕将折扇从对方手中抽走:“不想怎么样,吴府虽好,苏某却呆不习惯,劳烦吴二公子送在下一程,怎么样?” 吴宗贤脸色青紫,闻言立刻挥了挥手,众护卫马上让开通道。 苏子幕闪身躲到吴宗贤身后,用标准的劫持姿势扣住人质:“这不就对了么,麻烦各位头前带路,我不习惯身后有人。” 吴宗贤继续挥手,几个护卫大步走在前面,另外几个左右跟随,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 苏子幕冷笑:“苏某贱命一条,不过是想活命罢了,吴二公子身妖肉贵,各位最好没有多余的心思,否则一命换一命,苏某只赚不赔!” 吴宗贤的脸已经变成茄子色,他继续挥手,两旁的护卫不甘不愿地退开。 苏子幕的笑容里终于有了一些开心的意味:“这不就对了,放我离开,吴公子必定安然无恙。 吴宗贤暗暗咬牙,发誓定要将此人挫骨扬灰,可心里再怎么发狠,也改变不了此刻的处境。 身家性命掌控于他人之手,吴宗贤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苏子幕往外走。 有人带路就是不一样,没多一会儿就出了吴府大门。 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护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苏子幕围了个结结实实。 苏子幕走到哪里,这些护卫就跟到哪里,瞅这架势,除非化身飞鸟,否则绝无逃生可能。 苏子幕仰头望天,银河灿烂,满天星斗:“山水有相逢,聚散终有时,不如今日就送到这里,吴二公子意下如何?” 吴宗贤声音沙哑:“如此,甚好!” 他虽然自傲,却不是蠢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放狠话。 苏子幕微笑:“那就请贵府的护卫,让开一条路吧。” “让路!”吴宗贤说。 护卫们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让开一条通道。 苏子幕语气一冷:“吴公子不觉得,这条路太窄了么?” 吴宗贤咬牙:“退下!” 这一回,终于让出了一条坦途。 “早这样不就完了?”苏子幕巡视左右,正想离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包呢?” 转变来的太突然,吴宗贤心说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惦记你那个破包? 他立刻示意自己的脖子,苏子幕郑重警告:“别耍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放开些许,却用一把短刃顶住对方腰眼。 这把短刀也是从护卫身上摸来的,原本只想着带在身上,伪装更完美一些,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吴宗贤以绝不会引起误会的速度,慢慢摸向腰间,轻轻一摸,打了个勾子的山寨版双肩包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苏子幕目光闪烁:储物袋?好东西啊! 压下心中的贪念,苏子幕眼珠一转,在身上搓出个黄豆大小的泥丸,趁吴宗贤没防备,捏开他的嘴巴就弹了进去。 吴宗贤立刻抓住自己的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子幕背好双肩包,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此乃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含笑半步癫是也,毒性也就一般般,及时逼出体外,自然相安无事……苏某这就告辞,到底是追杀苏某,还是尽快逼毒,吴公子自便即可。” 说罢一把扯下吴宗贤腰间锦囊,撒丫子就跑……苏子幕完全有机会干掉吴宗贤,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这么干。 眼下双方虽有冲突,却还有转圜余地,若是搞死了吴宗贤,那可就是结下生死大仇,不死不休了。 苏子幕也想过挟持吴宗贤直接出城,可转念一想,城外看似天高海阔,实则荒无人烟,只要有个擅长跟踪的高手,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城中居民众多,反倒利于隐藏。 姓吴的总不能把全城百姓全都杀光吧? 苏子幕几步冲进黑暗,见吴宗贤脱困,一群护卫提刀就追。 吴二少马上叫住几个高手:“别追了,为我逼毒!” “是!” 苏子幕沿着陌生的街道亡命狂奔,后面的追兵厉声呼喝:站住—— 哪里逃—— 这些人也挺有意思,你们这么喊不就等于主动告诉前面的人:我们在这儿了,你赶紧往别的方向跑吧! 谁都不傻,不过是混口饭吃,何必拼死拼活? 还有几个擅长弓箭的,跃上屋顶弯弓放箭,羽箭接二连三射中苏子幕。 其中一只正中他的后脑,耳朵里砰地一声,脑袋就像挨了一锤子似的。 苏子幕脚下绊蒜,差点摔个跟头。 脚底下再加一把力气,奔行的速度再度提升。 经过几次电击,苏子幕的体质大幅度增强,不管体力还是耐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脚底下就跟装了弹簧似的,没多一会儿就把追兵远远甩开。 他立刻找了个黑暗的角落查看伤势。 胳膊上的血洞已经收口,鲜血干结没什么大碍。摸一把后脑勺,痛感传来,似乎是破了一点油皮。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裤衩,心里一阵美滋滋:这五音锻体还真给劲儿! 又取出储物袋试着打开,结果不出所料,根本就无从下手,要么是必须使用特定手段才能打开,要么是个人烙印非常具体,暂时不能破解的绑定装备。 前者没会大不了,万一是后者就麻烦了,说不定对方可以通过袋子上的神识烙印,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吴宗贤的储物袋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可这玩意搁在手里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心中万般不舍,但为了小命着想,苏子幕还是忍痛将锦囊扔在街边的屋顶。 万一将来有机会,还可以捡回来! 解除隐患,一身轻松。 但是一直逃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11 怦然心动 灯下黑放在哪个位面都是真理,苏子幕第一个想到地方就是吴府。 可刚刚逃的太急,他这会儿又特娘的迷路了,压根儿不知道吴府在哪个方向。 但他马上发现,这不就是和泼皮无赖打架那条街么? 天无绝人之路啊! 心中有了计较,苏子幕沿着街面一路飞奔,没过多久,顺利找到庆安堂。 然而原本井然有序的小院,此刻已是一片狼藉,门头上的牌匾不知道被谁拆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不成样子,屋子里台倒柜翻,药石满地。 这就是愚昧时代的强权啊! 苏子幕感慨万千,暗叫了一声可惜钻进药铺,小心避开满地的杂物,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屋,四下里扫了一遍没发现异常,这才纵身一跃跳上屋顶,躺在房梁之上,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有点安全感了。 苏子幕忍不住笑:相对封闭的狭窄空间,往往给人以虚假的安全感,可明知不靠谱,他还是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终于拥有片刻宁静,穿越之后的经历走马灯似的掠过脑海,苏子幕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如此虚幻。 他喵的,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 吴府刑房,吴宗贤面沉似水。 经过府中高手和医师的反复查验,众人一致认定吴二公子并无中毒迹象,吴宗贤这才知道自己被苏子幕耍了。 他立刻赶到刑房,正好遇见闻讯而来的大哥。 吴宗元体贴地安慰:“区区锻体逃就逃了,翻不起什么水花,二弟不必放在心上。” 吴宗贤恨声道:“我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管家吴祥俯身拾起一截铁链:“断口平滑如镜,必是法宝劈断。城中修士寥寥无几,若小老儿所料不差,有胆量潜入府中行不轨之事的,也就只有徐允那个女儿了吧!” “言之有理,传令灵珠坊,加强戒备,给我看住徐允那个老家伙!” “二公子放心!”管家躬身答应,匆匆而去。 “等待!” 管家立刻回身:“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传令下去,大索全城,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魔崽子揪出来!” 是夜,城主府护卫尽出,封街锁巷,分区分片,逐屋搜索,呼喝声不绝于耳,铺子外面不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苏子幕本想好好睡一觉,却被外面的声音搅得心里七下八下,干脆也不睡了,继续锻体消磨时间。 勤能补拙,资质低劣判不了他的死刑,但懒惰可以。 鉴于后脑被羽箭刺破,他将强化的重点转到了皮肤上。 电流所过之处,皮肤就像浓缩一般缓缓收紧,感觉就像把身上的皮肤活生生撕下来。 等全身的表皮强化一遍,感觉就像穿上一身束缚衣,勒得他浑身不自在。 好在他的恢复力也随着体质大幅度增强,稍微活动一下手脚,用不了多长时间,全身的皮肤就会扩张生长,逐渐恢复正常。 接下来就可以进行下一轮强化。 就这样反反复复,没强化几轮,皮肤就变得异常坚韧,就像硝制过的牛皮一样紧紧勒住全身的肌肉,连血液都有点不通畅了。 这就不是简单拉伸可以解决的问题了,他赶紧把肌肉也强化几次,得到加强的肌肉撑住皮肤,身体内外达成新的平衡。 直到这个时候苏子幕才渐渐明白,原来先筋骨后皮肉并不是胡乱安排,而是从内到外逐步强化,从而避免外强内弱的情况出现。 想想看吧,若是皮肉强健而筋骨不堪,还不得像脆骨病一样,随便动弹几下,身上的骨头就要折断好几根? 苏子幕好一阵后怕,不过不能改变顺序,齐头并进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要点——全身的肌肉都得到了强化,唯独小小苏是个例外。 苏子幕不清楚正统的五音锻体是什么感觉,但以劫雷强化自身的法门,实在是太特么疼了! 可全身都强化过了,若是放着小小苏不管,岂不是留下老大一个破绽? 苏子幕几次想要下手,又几次退缩,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操纵一道电流涌进小小苏。 瞬间,强烈到几乎令人晕厥的剧痛贯穿全身,小小苏好似被一头大象踩中,再狠狠地碾了一脚;又像有几十根锯条,同时在小小苏上反复切割。 那种痛入骨髓的滋味儿无法用语言形容,相比之下,老吴家的刑罚简直弱爆了! 苏子幕差点咬碎了满嘴的钢牙,直到强化结束之后很久,苏子幕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古代那些自己割蛋蛋入宫的狠人,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然而一遍根本不够,苏子幕又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又一次发起强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强化之后的小小苏,身姿壮大不少。 苏子幕登时老怀大慰,似乎所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痛都得到了回报。 至此,全身的肌肉强化完毕。 小小苏依旧是全身上下最弱的一环,今后必须是强化的重点! 看天色还早,苏子幕犹豫片刻,又开始强化内脏。 苏子幕留了个心眼,没敢同时强化所有内脏,而是单独进行,弱化痛感。 但内脏那种疼又和皮肉筋骨不同,有些器官痛感不明显,只是觉得不大舒服,有些器官痛感强烈,电流只是稍微碰触,就疼得他浑身颤抖,难以控制。 苏子幕也发了狠:老子连小小苏都强化完了,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肝肠脾胃肾全部强化一遍,最后轮到最重要的心脏! 以他并不丰富的生理知识,很容易得出心脏和大脑最难强化的结论,因而把这两处高地放在最后。 心脏非比寻常,苏子幕不敢有半点大意,小心翼翼地控制电流慢慢靠近。 然而刚有一丁点接触,心脏立刻出现紊乱和抽搐,全身的血液循环登时一片混乱。 苏子幕魂都快吓飞了,危急时刻来不及多想,猛然加大电流给了心脏一个狠的。 痉挛的心脏当场罢工停跳。 苏子幕眼前一黑:完了! 12 修行天才 苏子幕不禁一阵后怕,可想想又释然了。 修竹本就是逆天而行,其他修士要么有同道护持,要么有完整心法,自然可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而他呢? 正统的五音锻体是以高频震动强化自身,他得到的却是魔君一时兴起搞出来的天劫改进版。 先有魔君不管不顾暴改功法,后有苏子幕无知无畏胡乱强化,也就是他运气还不错,这才捡回一条小命,否则下了地府都没地方喊冤。 退一万步说,放眼修行界,像他这样刚知道怎么强化身体就敢朝心脏下手的,也真找不出第二个。 这是喝了多少坛假酒,才能干出来这种蠢事? 老话说得好,一个人的高度不在于他的长处有多长,而在于他的短处有多短! 其他脏器都强化了,唯独放着心脏不管,这不就是最大的短板和弱点么? 严格地霁,苏子幕才穿越一天多一点,对修行没有太多执念,只是眼下这局面这处境,逼得他不得不奋发向上。 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拼了! 苏子幕下定决心,却没敢贸然行事,他放弃了整体强化的想法,准备将心脏分成几个部分,以较弱的电流分别强化。 若是有部分心肌僵直,也会在其他正常心肌的带动下恢复正常。 可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不能冒险,万一再出问题,可就未必有那么幸运了! 为了避免成为第一个把自己玩死的穿越者,苏子幕果断放弃。 思索片刻,他又想出以胸肌压迫心脏,从而恢复心跳的念头。 但试了几次,都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新方案胎死腹中 要不然,刺激心脏附近的肌肉骨骼,以间接的方式达到强化目的? 这一回倒是成功了,问题是效果十分有限。 苏子幕有点糟不住了,他始终坚信心脏可以强化,只是没找对方法……对了,心跳是靠生物电控制,既然如此,能不能在生物电起作用的那一瞬间,把来自眉心的电流加进去? 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立刻沉思静气,将所有思绪全部集中到心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心室心房的每一次收缩和舒张,都像放电影一样映射在他的脑海。 那是一种特殊的律动! 苏子幕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他觉得那就是自己想找到东西,全凭感觉将一道微弱的电流送进心脏。 心脏立刻出现了异常的颤动,短暂的失控之后,心肌猛然一个沉重的收缩,自行恢复正常。 成功了! 苏子幕险些跳起来,稍微调整电流切入的时间点,继续在死亡的边缘疯狂作死。 经过数次微调,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切入点,心脏在电流的作用下不断强化。 苏子幕咧开大嘴,无声大笑。 我特么真是个天才! 战术后仰。 美中不足,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无人分享。 趁热打铁,他还想拿下大脑这块最后的高地,然而电流靠近大脑就会自动钻进眉心,根本不听使唤。 没等他找到办法,屋外传来声声鸡鸣,天快亮了。 苏子幕无奈地叹了口气,暗忖:算了算了,天道五十,大衍四九,天道尚且不圆满,功法有点缺憾也没什么。 也就是这一幕没人发现,若是有其他修士全程旁观,必定惊得目瞪口呆——这是锻体,自杀还差不多! 苏子幕自我感觉良好,摸出短刃戳了胳膊一下,皮肤挡住刀刃,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再加几分力气,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之前那人说他是固体二阶,不知道现在是几阶。 天色渐亮,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安平县。 苏子幕早有腹案,他翻身跳下房梁,扶正翻倒的桌子抖开背包,将恰饭的家伙事摆在桌上。 来,上活! 熟练地弄粉调朱,淡扫蛾眉,拽出假发套在头上,穿好定制的古装长裙,好好的帅小伙,转眼变成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真真个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 变装大佬,就是这么豪横! 划重点,苏子幕从来不是女装大佬,更没有任何心理问题,而是一位变装主播! 简单点说,就是通过适当的装扮和化装,模仿巨星名人或动漫人物,可男可女可老可少,与男扮女装有根本性的区别。 论层次,女装只是个弟弟。 只不过背包里只有女装,而且女装的欺骗性更强,脱身的可能性更高,苏子幕根本没有额外的选择余地。 但装扮好之后,苏子幕又牙疼了。 衣裙是现代定制版,精致而又华丽,参加皇家晚宴都不掉份儿,这么穿出去实在太招摇。 还有假发,这玩意出厂就做好了精致而华丽的发型,和裙子很搭。 苏子幕立马钻进徐凝的屋子,从翻倒的箱子里找出一套衣裙换上。 略宽松,稍短,不过能凑合。 假发摘下来打散,本想按徐凝的发式挽个髻,却发现自己手残没那本事,最后只能扎了个不伦不类的丸子头。 脸上的妆容也全都洗掉,只留下必要的修饰,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女子。 一切准备就绪,趁街上还没有行人,苏子幕拿捏好女子的姿态步伐,挎着个篮子袅袅娜娜地出了药铺,找准方向,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城门附近。 为掩饰裙摆过短的瑕疵,他一路都是半蹲着行走,感觉就像只两条腿的螃蟹。 此刻天色尚早,但城门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一群提刀挎剑,横眉立目的官兵守住左右,进城的随便查查就予以放行,出城的却是反复比对,耐心查验。 城门一侧贴着两张画像,右边是徐凝,左边是他自己,画工极其拙劣。 呦,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画影图形? 苏子幕瞅着新鲜,紧走几步靠上去瞧个热闹。 画像边上戳着个小厮高声宣讲:“这个女的叫徐凝,庆安堂掌柜徐允独女,其父乃与魔道中人来往密切,杀人不眨眼……男的叫苏子幕,亦是魔道中人,惯以童男童女心肝下酒……” 13 欺男霸女 苏子幕悄悄撇嘴,官字两张口,说了这么多,哪有一句实话? 差评! 没心思继续听那小厮胡诌,苏大美女轻挪莲步,排队准备出城,然而刚刚站定,立刻感到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苏子幕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立刻发现问题的根源:他原以为自己故意扮丑,泯于众人,绝不会露出破绽、 可周围的百姓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女人身高体壮像男人;男人膀大腰圆像牲口。 搁在前世普普通通的模样,放在这里却是鹤立鸡群,姿容出众。 而且大多数人穿的都是一种类似于麻的布料,他身上这件褪色的布裙,居然穿出了奢华的感觉。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窥探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苏子幕暗暗叫糟,可人都到了这里,现在离开只会引起更多人注意。 这个时候,小家碧玉肯定更符合人设,但是那样一来就显得太好欺负,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苏子幕猛然抬头,露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不管谁看过来,都恶狠狠地瞪回去。 然而落到其他人眼里,他的模样却与凶恶半点不搭界。 几个无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晃着膀子凑过来,为首的伸出黑黢黢的手就往苏子幕脸上摸:“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瞅瞅这小模样真招人疼啊,许了人家没有哇?” 苏子幕一闪身,避开咸猪手,冷冷地瞪着无赖不说话。 都是大老爷们儿,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这人太脏了,身为一个卫生习惯良好的现代人,苏大主播哪受得了这个? 四周的百姓,有的暗叫可惜,有的兴致盎然,也有的摇头叹息。 那无赖色胆包天,不依不饶上前一步,还想继续揩油。 苏子幕眉弓一跳,一脚踹在无赖的膝盖上。 那人哎哟一声翻身倒地,惊呆了一群吃瓜百姓。 无赖面皮挂不住了:“小婊咂,还敢动手!”起身就要动手。 苏子幕眼底闪过一丝杀气,心说反正也是女人装扮,只要别暴露真正的修为,就是动手也没什么。 这几个无赖坏了他的出城大计,他已经准备给对方一个痛入骨髓的教训。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候,城外忽然来了几辆马车,守门的官兵赶紧驱散百姓,让出道路。 那无赖躲闪不及,被城门官一脚踹在胯骨上,登时摔出去两米多远。 吃了老大一个亏,那无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捂着胯骨缩到街边,瑟瑟发抖的模样像一只即将冻毙的鹌鹑,头都不敢抬一抬。 苏子幕躲到街边,低头垂目,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世事弄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车队倒是咕噜噜过去了,却有一匹马停在他的面前。 一位锦衣公子一摇三晃来到苏子幕面前,用那种特别轻佻的声音道:“小娘子,抬头让本公子瞧瞧!” 这声音熟嘿! 苏子幕继续低头,硬装没听见。 那人自然不肯放弃,递出手中的马鞭,在苏子幕下巴上一挑。 这下不抬头也得抬头,苏大主播瞪圆了眼睛,心里反复问候这人的八辈祖宗:吴老三,你特么是不是傻? “哎哟喂,这眼神够野性……小娘子面善啊,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吴宗懿仔细思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子幕心头一跳,扯细了嗓子回道:“奴家从未见过公子。” 全身强化之后,他可以精确控制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声带自然也不例外,改个声线而已,简单! “呦,这声音,真好听!”吴宗懿双眼放光,“无妨,定是你我二人前世有缘!” 呕,真特娘的恶心! 苏子幕差点吐出来,努力维持人设:“公子请自重!” 吴宗懿更开心了:“脾气不小啊,哥哥我就中意泼辣的,来人啊!” “在!” “请这位小娘子回府,直接送到我的院子里!” “遵命!” 几个家将护卫一齐走上来,将苏大美女围在正中。 苏子幕悲愤得不得了,老子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丫又要把老子弄回去?他恨不得当场掐死吴老三这个贱货,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瞅瞅近在咫尺的城门,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吴宗懿,苏子幕眼中杀气升腾,陡然出手,一把掐住吴老三的喉咙。 突逢巨变,吴宗懿毫无防备,落入苏子幕手里。 吴宗懿当场石化,脑瓜子嗡嗡响。 四周的护卫脸色大变,纷纷抽出兵刃。 砰地一声闷响,一辆马车轰然破碎,跃出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宫装丽人,飞身直取苏子幕。 “别动!”苏子幕将吴老三挡在身前,“放奴家出城,自会放吴三公子回来!”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哇! 宫装丽人目光森冷恨声道:“敢挟持我们吴家的人,你可知道后果?” 苏子幕冷笑:“阁下打算逼我杀人灭口么?” “你!”宫装丽人面若寒霜,“放她出城……我三哥少了一根寒毛,我吴四娘必定……” 挺好一姑娘居然叫四娘?可惜了。 苏子幕面无表情揪下吴宗懿的一根头发,冲吴四娘扬了扬。 吴四娘脸色一变:“你……” 苏子幕把吴宗懿往前一送,冲吴四娘挑了挑眉。 吴四娘险些气炸:“放她走!” 围住四周的护卫缓缓退开,苏子幕也不客气,要来两匹马让吴宗懿牵着,他自己挟持人质往外走。 顺利出城,吴四娘厉声喝斥:“还不放人!” “你当我傻么?”苏子幕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吴四娘,“麻烦吴三公子送奴家一程……各位留步,别跟着了。” 说罢,先把吴宗懿绑住,再飞身上马,缰绳一抖:“驾!” 然而那匹马只是往前挪了步就停下来,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打了个鼻响。 苏子幕为之绝倒,我特么跟你有仇是不是? 吴宗懿忍不住道:“姑娘应该这样……” 这也是个妙人,这会儿还打算现场教苏子幕怎么骑马。 吴四娘差点气死:“三哥,你干什么呢?” 苏子幕咬牙切齿:“你看不起谁呢!” 双腿猛夹,马匹吃痛,一声嘶鸣猛蹿出去。 14 奋而反击 突逢巨变,吴宗懿毫无防备,落入苏子幕手里。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是不可能的! 苏子幕拍视频的时候骑过马,但他属于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坐到马背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有点绕,简而言之,骑马绝对是个技术活。 不过没关系,技术不够体力来凑,他双腿用力屁股抬高,愣是搁马背上扎了个马步,悬空的身体随着奔跑上下浮动,完全不必考虑人和马的配合。 机智,且完美! 就是姿势不大不雅观,苏子幕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目睹这一幕的其他人全都风中凌乱,目瞪口呆。 直到两人两马即将离开视线,吴四娘才如梦初醒:“追!” 一口气跑到再也看不到安平县城,前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苏子幕勒住马匹,拱了拱手说“吴三公子,多谢相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 吴宗懿手绑在背后,趴在马背上颠了一路,只差一点就吐出来,却在这个时候大声嚷嚷:“哎哎,你别走啊,你叫什么啊——” 苏子幕无语,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撩妹呢? 他抬脚踹在马屁股上:“我叫你大爷!” 马匹吃痛,撒腿冲上岔路,带着吴宗懿的吼叫渐行渐远。 苏子幕双脚一磕,策马奔驰,冲上另一条岔路。 拜拜啦您呐! 没多一会儿,路边传来潺潺的水声,他立刻勒住缰绳,提着行囊飞身下马,暗道了声抱歉,一脚踹走了劳苦功高的马儿。 飞步冲到河边,苏子幕一把扯碎衣裙,露出一身健硕的白嫩肌肉。 时间紧迫,三两下洗掉伪装,掏出贴身携带的深色粉底,从脑门一直抹到脖子底下,又照在水面,在脸上勾勒几笔,再穿上从药铺里带出来的男子衣物。 一口气用光了粉底,开朗的阳光大男孩变成一个面色黝黑,满面风霜的土著。 以最快速度完成伪装,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 苏子幕单手搬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将撕碎的衣裙压在石下,最后抠一把污泥,将暴露在外的手脚腿臂抹了个仔细。 全身检查一遍没有破绽,苏子幕长出一口气,光着脚返回路上,认清了方向,大步流星原路返回。 同一时间,吴四娘率领一班人马赶到,发现两匹马分道扬镳,立刻指派众人:“你们,这边,其他人,跟我来!” 十几个人兵分两路打马疾追,不久之后,迎面遇上原路返回的苏子幕。 苏子幕赶紧躲到路边,弓身塌背唯唯诺诺。 吴四娘看都没看他一眼,转眼脱离视线。 苏子幕站直了身体,挥挥手,露出同情的微笑。 慢慢追吧您呐! 不紧不慢地返回第一个岔路口,苏子幕转到另一条路上,没多一会儿又遇上了一群骑士,以及被他们护住的吴宗懿。 不是冤家不聚头,老古人诚不欺我! 苏子幕同样让到一边,卑躬屈膝,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那几个护卫没把他放在心里,可吴宗懿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却毫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厌恶,扬起马鞭刷地抽了过去。 苏子幕闪电般出手,一把攥住鞭梢。 缓缓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瞅瞅手里的马鞭:“我都让到路边了,你还拿鞭子抽我,什么意思?” 吴宗懿脸色一变:“是你?” 苏子幕叹气:“你们姓吴的都这么能找事么?是不是以为老子好欺负!” 他猛然回拽,吴宗懿马鞭脱手,身子差点被带得落马。 吴老三看看苏子幕,再看看自己热辣辣的手掌,眼中全是难以置信:怎么路边上随便遇上个老实人,都有这么强的修为? 同筱护卫一齐抽出兵器,吴宗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下!” “拿你老母!”苏子幕飞身就踹,拔拳就打。 吴宗懿眼中闪过几分鄙夷:此人身手敏捷,可拳脚毫无章法,连野路子都算不上,不过是力气大一些……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护卫的刀剑砍在苏子幕叮当作响,斩破了衣服却切不开皮肉,剑锋带过皮肉,居然磨出一溜耀眼的火星。 反观苏子幕,那笨拙的拳脚像猛虎下山一般沉重,砰砰两声,就把两个护卫踢得倒飞十丈,摔落尘埃生死不知。 吴宗懿刚回过神来,左边的护卫胸口中拳,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肋骨登时断了两排,仰倒在地没了动静。 另一个护卫横刀挡拳,却被苏子幕一拳砸断长刀,拳势不减,又重重砸在胸前,半边胸骨顿时凹陷,口中血沫喷涌,有出气没进气,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余下的几个护卫依旧挡在吴宗懿身前,可他们目光游移,两股战战,苏子幕突然上前一步,那几个吓破了胆的护卫齐齐后退,其中一个转身就跑,居然撞在吴宗懿的马头上,险些被暴躁的战马踹倒。 苏子幕脚尖轻挑,将一柄长剑擒在手中,甩手一扔,好似一道闪电直取吴宗懿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吴宗懿猛拍腰间锦囊,一道蓝色幽光电射而出,瞬间化为一面盾牌大小的水镜。 长剑刺入水镜,却像刺入了坚韧的牛皮,难以寸进。 吴宗懿脸色一沉:“没用的东西!” 几个护卫头都不敢抬,个个垂头不语。 吴宗懿抬腿下马,一拍百宝囊,一柄青光湛湛的宝剑出现在他掌心之中:“虞山门吴宗懿,请道友赐教!” 先报山门再报句号,这是把苏子幕当成了真正的对手,而不是随意搓圆捏遍的路人。 话音刚落,一支响箭陡然蹿上天空。 那是护卫释放的求援信号。 “赐你麻批!”苏子幕挥拳猛击,吴宗懿挥剑格挡,拳剑交击如金似铁,铮然有声。 宝剑分毫无损,拳上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吴宗懿呵呵轻笑,挥剑再战。 苏子幕不闪不避,以拳相击。 没多一会儿,拳剑碰撞十几次,吴宗懿震得手腕发麻,不自然地扭曲几下,真元一冲,已经无碍。 苏子幕双手剑痕交错,皮开肉绽。 然而和锻体时那难以忍受的痛苦比起来,这点小伤带来的痛感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15 生死勿论 响箭已在空中盘旋半晌,苏子幕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吴宗懿也知道,所以他展开剑势,谨守门户风雨不透,几次险打破防守,都被他以灵符挡了回去。 久攻不下,苏子幕心头火起,目光一凝,杀气喷薄,运足全身的力气发起又一轮猛攻。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肉身力量,而是把意识沉入眉心,将一丝电流引到拳面,隐而不发。 当拳剑再次碰撞的一瞬间,苏子幕突然解开束缚,噼啪一声脆响,拳剑之间闪过一道微不可见的电弧。 吴宗懿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苏子幕欺身而上,伤痕累累的拳头砸得吴宗懿鼻血飞蹿:“我特么让你抽……我特么让你抽……” 再接一记下勾拳,擂得吴宗懿耳鼓嗡鸣:“就你有鞭子是不是,就你会抽是不是……” 拳头打完了换脚锛,牙齿鲜血一齐飞:“老子招你惹你了,我让你得寸进尺,让你强抢民女,让你不知好歹……” 苏子幕也是豁出去了,到这个世界不过一天,一没招谁二没惹谁,吴家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只是身为一个现代人,苏子幕选择了忍让,而不是冤冤相报。 可他费尽了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脱身的机会,却被吴老三亲手毁掉,此时此刻,他心头的怒焰如火山一般轰然爆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老子跟你们杠上了! 一通狂风暴雨般的组合拳,将吴宗懿打成了一摊烂泥,浑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 这伤势,换成普通人早不知道见了几回阎王,可是搁在吴老三身上,居然硬生生挺了过来。 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的苏子幕不禁生出几分的好奇,这小子到底什么修为? 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此刻最大的问题不是修为不足,而是对修士这个玄幻的职业太过无知,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差得一塌糊涂。 响箭依旧在空中盘旋嘶鸣,苏子幕一把拽下吴宗懿腰间的锦囊,又将马背上的行囊拽下来几个,矮身冲进路边的树丛,凭着一身钢筋铁骨,在茂密的丛林之中撒丫子狂奔。 大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否则早晚被追兵逮住,只有投入荒野的怀抱,才有摆脱追杀的可能。 几个还能行动的护卫交换了个眼神,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同样冲进丛林,将吴宗懿和受伤的护卫全都扔下。 也就三五分钟的工夫,吴四娘匆匆赶来,看着倒地的护卫和半死不活的吴宗懿,吴四娘一声悲呼:“三哥!” 她飞身落到吴宗懿身边,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蜡丸,捏碎蜡封塞进吴老三嘴里。 药丸清香扑鼻,入口即化,药效更是立竿见影,原本微弱的气息粗壮不少,勉强睁开了眼睛。 吴宗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吴四娘又气又急:“都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送我三哥回城,快!”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齐声应和,立刻抬上吴宗懿返回安平县。 转过身来,吴四娘的目光在那几个重伤的护卫身上扫过,面无表情语气森冷:“是谁?” 唯一清醒的护卫勉强起身,将苏子幕的衣着相貌形容一遍,又把冲突的经过说了一遍。 吴四娘脸色数变,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个人,顿时心头火起,挥剑连斩,将倒地的护卫全部斩首。 不论生死。 随后冷冷面无表情,冷冷吐出几个字:“护卫不力,当罚!” 匆匆返回安平县城,吴四娘刚进府就遇上同样行色匆匆的管家吴祥。 “吴伯!”吴四娘叫住管家,“三哥怎么样了?” 吴祥悠然长叹:“四小姐,家主已经见过懿少爷了。” 吴四娘眼睛一亮:“爷爷怎么说?” “家主说,懿少爷全身的真元都被重手打断,命是保住了,但修为尽废法力全失,已经是个不能修行的废人。” 吴四娘如遭雷击,当场石化:“怎么可能?没希望了吗?” 吴家号称修行家族,吴氏子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风光,家主最看重的就是修行资质。 修士生育艰难,家主吴文盛有妻妾二十六人,生育子女三十七个,只有一人得入虞山门修行。 虽是庶出,却为嫡子,余者三十六人皆为庶出。 又有孙辈一百四十二人,有幸拜入虞山门的,只有不同父、不同母的兄妹四人而已。 也只有这四人才算吴氏正统。 吴四娘与吴宗懿年纪相近,向来最是亲近,谁料不过是一次偶遇,居然坏了一身修为。 不能修行的吴氏子孙就是没用的废物,吴四娘已经可以想象,三哥吴宗懿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吴四娘又是气又是恨,所的是吴宗懿拈花惹草不知自爱,否则哪有这么多烂事,更不会丢了一身修为;恨的是那个小贱人将吴宗懿挟持出去,更恨那个将吴宗懿打成了废人的修士! 吴祥摇了摇头:“除非有上等天材地宝,但那样的东西,不可能用在三公子身上。” 吴四娘咬紧了嘴唇:“那人到底什么修为?” 吴宗懿已经练气三阶,搁在修士里算不了什么,和普通人比起来,却是神一样的存在,再加上随身携带的法器符箓,居然被那人打成了废人? “家主说,最少也是固身五阶,或许还有些诡异手段,四小姐务必小心。” 吴四娘点点头:“知道了。” 固身与练气相当,都是刚开始修行不久,但锻体修士本就罕见,而且高两个小境界,吴宗懿败得不冤。 她若是知道,苏子幕正式修行的时间只有两天,此刻不过固身一阶,不知会做何感想。 急忙赶到吴宗懿的院子,正好遇上大哥吴宗元和二哥吴宗贤并肩走出来。 吴四娘打了声招呼,正要进院子,却被一脸阴沉的吴宗贤拦下:“四娘,知道打伤三弟的是谁么?” “不知道。”吴四娘摇头,立刻把护卫形容的模样说了一遍。 吴宗元和吴宗贤对视一眼,后者点头:“就是他!” 吴四娘一怔:“是谁?” 吴宗贤恨声道:“苏子幕,魔君传人!” 吴四娘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是魔君传人?” 吴宗元嘱咐道:“四娘,此事你不必再问,祖父自有计较。” “知道了……我能进去了么?” 吴宗元点头:“去吧。” 不久之后,安平县飞符传信虞山门:两日前,魔君传人现身安平县,重伤本门弟子吴宗懿后不知所踪…… 又一日,虞山门通报各地:魔君传人现身齐州,现将其画影图形通传天下,各地务必严加缉拿,生死勿论! 16 迷失荒野 苏子幕蹿高跃低,一口气跑了半个时辰,确信短时间内没人能追上来,这才找了个大树,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三两下爬上去,挑最粗的树枝坐了,开始清点收获。 计有锦囊一个,行囊三个。 试着打开锦囊,这一回不费吹灰之力,然而锦囊不过抽屉大小,内有宝剑一把,灵符两张,药瓶四个,以及用途不明的冰白色半透明珠子一把。 最后,还有几个花花绿绿,绣工精致的肚兜儿。 苏子幕登时义愤填膺,刚刚怎么就留了手,没一口气打死这个人渣! 可惜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锦囊是个好东西,但是用这玩意装肚兜儿……原本空间就有限,塞进一堆没用的东西,立马满满当当,亏这小子干的出来! 苏子幕本想把那几个肚兜扔掉,可思来想去,又塞回锦囊里。 他没有任何心理问题,留下这些东西,纯粹就是因为质地够好,按他目前对这一方世界的了解,最起码也得值个十两八两的银子。 对于一个穷鬼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会不会被人误会,还算个事么? 那几个瓶子也引起了苏子幕的高度关注,本以为是某种辅助修行的丹药,心里好一阵美滋滋,结果一看名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瓶子里根本不是什么修行丹药,而是专门用了祸害良家女子的药物。 苏子幕的愤恨更深几层。 将那几个瓶子远远地扔出去,再看那几个行囊。 衣裤? 丢掉。 金银? 好东西! 肉干? 味道不咋地,但必须留下。 火镰? 神器啊! 没用的全扔,有用的全留,重要的放锦囊,不重要的放行囊,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需要留下的东西太多,塞到一个行囊里居然还装不下! 无奈,只能再精减一回。 不是苏子幕眼皮子浅,什么玩意都当好东西,问题是他现在身处荒山野岭,手里多一点物资,就多一些应对意外的本钱。 为防止意外,他没把锦囊挂在腰间,而是绑好了塞在怀里。 可惜没有针线,否则他非把这玩意缝在衣服里不可。 挂在腰上是方便,但也太招摇太惹眼。 他如今得罪了吴家,必须小心、必须谨慎,必须苟、到、底! 整理好行囊之后,苏子幕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打算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走,什么时候遇上道路,什么时候脱离荒野。 之前没怎么注意,放慢速度才发现,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出奇的好,参天巨树数量惊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大小野生动物应有尽有。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虫子更是一绝,一出现就是一大群,绕着苏子幕来来回回飞个没完,闹得他不厌其烦,怎么撵都撵不走。 他干脆也不管了,爱跟就跟吧,走自己的就完了。 结果没多一会儿,前边突然跳出来一只似鹿非鹿的动物,一直追着苏子幕不放的虫子总算找到了新目标,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只听一声惨号,那只鹿在虫群的围攻之下,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没多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堆惨白的骨头,一丝肉都没剩下。 苏子幕登时冒出一头冷汗。 淦,合着这群小东西一直跟着他,是准备吃个饱的。 要不是他如今的皮肤坚如皮甲,这会儿怕是早就变成白骨一堆。 他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修行世界的深山,这种怪异的虫子只是冰山一角,说不定过会儿还会遇上几只妖怪什么的。 这会儿苏子幕也有点后悔了,不过回头是万万不能的,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从烈日当空走到日暮西山,连道路的影子都没见到一条,眼见太阳就要落山,苏子幕有点糟不住了。 他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却知道夜里才是各种食肉动物的捕猎时间,这会儿他已经不指望走出去了,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飞身蹿上一棵老树,举目四顾,有山无崖,山洞就别指望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树洞!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苏子幕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树里有洞,直接找了一株足够粗壮的大树,挥剑劈出个可以容纳自己的窟窿,钻进去再把树皮盖上,立刻得到一个还算完美的藏身处。 依旧是只能提供虚假安全感的密闭空间,但苏子幕已经很满足了,但愿这个树洞能坚持到明天早上。 不能生火,只好啃食肉干饱腹。 肉干又柴又硬又咸,口感差到极点,但是能填饱肚子,苏子幕就很感激满天神佛了。 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躺在依旧散发着清新木香的树洞里闭上眼睛,这两天的经历在苏子幕的脑海中不断闪回,根本没办法安静入睡,然而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迷茫。 不久之后,天色全暗,无月的夜里,丛林中漆黑一片,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声兽吼震动四方。 苏子幕总觉得,那一声声吼叫就在附近,又觉得它们绝不是什么野兽,最起码也是即将成精的妖怪。 他甚至忍不住幻想,若是遇上个肤白貌美的狐狸精,他是顺从呢,顺从呢,还是顺从呢? 许是太过疲惫,不知不觉间,苏子幕进入梦乡,可没多一会儿,一股森冷的寒意忽然流遍全身,他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猛然惊醒过来。 不对,出事了! 屏住呼吸,耳中一片寂静,就像整个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而且树洞里冷得厉害——那不是温度上的冷,而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寒意。 苏子幕心脏狂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继续苟和探寻真相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与他无关,继续苟在树洞里倒没什么,可万一会波及到树洞呢?早点知道真相,最起码有个章程,不至于事到临头却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他慢慢掀开树皮,只往外看了一眼,立刻从心底冒出一股难以消弥的寒意——森林之中,许多半透明的人影仰望天空,如柔嫩的小草一般随风摇曳。 1 大难不死 昏迷中的苏子幕陷入了最深最沉的梦境,梦里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撕碎了虚空大地,摧毁了世间万物,也包括他自己。 苏子幕想逃逃不掉,想躲躲不了,想喊喊不出,绝望地看着那道闪电落在头上,一点点将他吞噬,化为一缕烟尘。 然后,强烈的疼痛贯穿他的身体,全身皮肉筋骨像撕碎了一样,没有一处不疼,没有一处不痛。 难以形容的痛楚淹没他的意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 黑暗中,一个好听的声音钻进耳鼓:“爹,他醒了。” “喂药吧。”一个醇厚的声音说。 what? 苏子幕不淡定了,这明明是种陌生语言,可他居然毫不费力地听懂了! 淡淡的幽香钻进鼻孔,还没来得及口味,苦涩的药汤灌入口中,身上残留的痛楚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麻痒。 就像一群蚂蚁在身上乱爬。 苏子幕悲愤得不得了,这他喵的什么药啊,还不如不喝呢! 逆血上涌,他又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子幕再次恢复意识。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顶发黄的蚊帐,还有熏成了黑色的屋顶。 扭头再看,方桌土墙,泥地纸窗,处处漏光的柴门虚掩,半截即将燃尽的蜡烛戳在死气沉沉的木桌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最后的意识仍是被那道天雷劈中,既然大难不死,这会儿应该躺在医院里,被漂亮温柔的护士小姐姐细心照顾。 可眼前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净的病房呢?温柔的小姐姐呢?我特么不是做噩梦呢吧? 吱吖一声响,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推开柴门,漆黑灵动的大眼睛撞上苏子幕审视的目光,顿时欢喜得叫嚷起来:“爹爹,他醒了——” 这声音……这脸蛋……这身材……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古装萝莉plus! 苏子幕登时双眼放光。 片刻后,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被大号萝莉拉进来,指着床上的苏子幕:“爹爹你看!” 中年人手捋长须,按住苏子幕的手腕,片刻后点了点头:“小友恢复得不错,再有几天就能下地了。” 苏子幕嘴角抽了抽,表情说不出的失落:“二位怎么称呼?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更想问一声都是,到底是谁请你们来整我。 但是那从未接触过却能熟练运用的语言,让他知道这里绝不是自己的世界。 若是被雷劈一下就能掌握一门语言,是不是太不现实了? 大号萝莉心直口快:“这里是安平仙坊,我叫徐凝,这是我爹徐允!” 仙坊? 苏子幕露出几分意外:“这么说,二位都是修士?” 徐凝正要说话,却听徐允沉声低喝:“凝儿!” 徐凝瞬间没了动静,委委屈屈地退到一边。 徐允笑道:“这个女儿让我宠坏了,小友勿怪。” 苏子幕赶紧回应:“不会不会,凝姑娘天真烂漫,实在难得。” 徐凝一听,立刻又高兴起来。 徐允呵呵轻笑,起身道:“小友重伤初愈,不宜操劳,早些休息吧。” 徐氏父女离开了,苏子幕虽然疲惫,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有太多的疑问和好奇,而且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是一篇功法! 苏子幕咂摸咂摸嘴,心说难道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本着穿越者就是位面之子,气运之王的念头,苏子幕试着运行功法,然而努力了半天,屁都没放一个。 肯定是伤还没好,身体太虚弱了! 苏子幕得出这个结论,终于安心不少,不知不觉睡着了。 几天之后,苏子幕身体大好,总算可以下地出门。 屋外是个小小的院子,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徐允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见状招呼道:“子幕啊,过来喝一杯!” 苏子幕连忙答应,一屁股坐在徐允对面:“允叔,知道的是您喊我喝茶,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您叫我喝酒?” 徐允大笑,为苏子幕倒上一杯茶:“你这小子,刚好一点就想酒喝!” “那倒没有,我从来不好这一口。”苏子幕接过茶盏,顿时一股清香钻进鼻孔,不禁脱口称赞,“好茶!” 他也不会品,感觉温度合适,一口喝了个干净。 清茶入胃,只觉一股清凉直线上升,抵达头顶后缓缓散开,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徐允道:“算不上好,只是最普通的醒神茶。”说话间,又为苏子幕续上一杯,“子幕啊,说一句不该问的,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苏子幕眨眨眼睛,“允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徐允点头。 “您老能不能教我怎么修行?”苏子幕满怀期待,目光灼灼。 徐允放下茶壶:“子幕啊,修行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不止需要机缘,还得有资质。”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苏子幕赶紧追问:“那我缺的是什么?” “资质。”徐允直截了当,“你资质平平,就算勉强修行,也难成大器。” 苏子幕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不会吧?” 徐允幽幽长叹:“这世上人族无数,有修行资质的,百中无一。” 苏子幕哪肯死心,又问:“没有资质就不能修行?” “倒也不是。”徐允也不喝茶了,“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资质平凡而修行有成者也不是没有,不过自古以来修士无数,以平凡成就不凡者,却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苏子幕登时松了一口气:“那就成了,允叔怎么知道我不是下一个!” 身为穿越者,怎么可能一事无成? “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修行真的太难。” 苏子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允叔,不瞒您说,我这里有一篇功法,只是我不懂修行,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徐允摆摆手:“我不仅知道你脑子里有一篇功法,还知道它是打哪儿来的,不能修行不是功法的问题,而是你的资质太差,连灵气都感应不到,怎么修行?” 苏子幕登时愣住,好一会才不甘心地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允沉默片刻:“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这个办法……很难。” “您说,我这人最不怕这个!”苏子幕当场拍了胸脯。 徐允轻轻吐出两个字:“锻体!” 2 鄙视链的最底端 锻体就是锻炼身体,按徐允的说法,人生来就有极限,而修行就是打破与生俱来的极限,所以,不管练气、锻体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能打破极限,就能跨过修行的门槛,成为真正的修士。 到那个时候,苏子幕就可以修行脑中的那篇功法。 当然了,只是可以修行,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不止要看苏子幕的毅力,还得看机缘和运气。 苏子幕悲哀地发现,就只有毅力可以自行掌握,剩下的两样都特么是玄学问题。 隔日,苏子幕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出了药铺,沿着长街缓缓慢跑。 许多早起的修士看到这个怪里怪气的小伙,全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仙坊虽然不禁凡人是入,可绝大多数人都是修士,等闲看不到凡人。 物以稀为贵,修士扎堆的地方,凡人反而成了稀罕物,苏子幕的晨跑居然惹来不少无聊人士关注。 还有些人四处打听苏子幕的来历,没多长时间,大伙就知道了苏子幕的来历。 一个叫边玉明的修士与徐允交好,特意找到庆安堂打听情况:“徐兄,那个年轻后生是你什么人?” “他啊!”徐允捋须的动作一顿,“一个老友的后人,托付给我照看。” “原来如此!”边玉明登时了然。 资质是个非常玄学的问题,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办法干预,所以大多数修士的后代都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 既然是故交之后,照看一二倒也平常。 “徐兄打算一直把他留在仙坊?”边玉明又问。 这话不是随便问的,每一个仙坊背后,都有一个门派或者高阶修士支撑。 而仙坊就是门派或修士的聚财之地,因而仙坊有个不留无用之人的规矩。 不是不允许留下,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支付一笔灵石,唤作买身钱。 数量不多,但花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委实有些浪费,所以仙坊之中见不到普通人也是有原因的。 “不错!”徐允点了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子资质平平,志向却不小,打算以锻体入道,只要他坚持一天,徐某便要收留一天,什么时候他自己放弃,再让他离开不迟!” “锻体?就他?”边玉明惊讶不已,“不是我说风凉话,就这小子那风一吹就倒的单薄,怎么可能?” 徐允轻叹:“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他自己坚持,既如此,那就让他试试好了!” 有些话,他并没有和苏子幕详说。 锻体这个东西,虽然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但难度高不说,成就也比较低。 但凡有点修行资质,肯定都愿意用主流的修行方法,只有资质不足,靠不上主流的边,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偏门的修行手段。 所以说,锻体就是种不上不下的玩意,说是普通人吧,确实拥有许我异乎寻常的手段,早就脱离的普通人的范畴;说是修士吧,又和主流不搭界。 在真正的大门派,锻体是杂役修行的东西,与其说是很稀少,不如说是很边缘。 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就是修行界也有鄙视链,大门派看不起小门派,小门派看不起散修,散修中那些有传承的,又看不起野路子。 而锻体则是散修中的地板,属于鄙视链的最底端,被所有修士一齐看不起。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修士之间互称一声道友再正常不过,大家都在追求大道的路上,哪怕差着几个大境界,叫声道友也不犯毛病。 可锻体修士就不一样,他们根本没资格与其他修士互称道友! 当然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遇上脾气好的,照样称兄道弟,可遇上那些自命不凡的,锻体修士叫一声道友,搞不好就是一场生死较量,而且往往是以锻体修士的惨败告终。 最后人家还要讥讽一句:就这也算修士?我呸! 就是这么现实,且粗暴。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锻体之难世人皆知,徐允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 就在二人感慨不已的时候,苏子幕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徐允冲边玉明使了个眼色,和蔼地问:“子幕啊,此去可有收获?” 唉! 苏子幕一声哀叹:“小侄这副身体太不争气,连这么一会儿都坚持不了。” 徐允眉头一挑:“噢?那你还要继续锻体么?” “锻啊,为什么不锻?”苏子幕诧异地反问,“我还没好利索呢,这会儿运动量肯定不能太大,等我养好了伤,自然要加倍努力!” 徐允目露欣赏:“如此甚好,对了,这是边玉明,我的至交好友。” “边叔好!”苏子幕连忙施礼。 “无妨。”边玉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摸出一瓶丹药递到苏子幕手里,“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这瓶回春丹就送给你吧。” 苏子幕有些迟疑,用目光征求徐允的意见。 徐允点头道:“回春丹主治外伤,也有恢复功效,正是你需要的丹药,收下吧。” “多谢边叔!”苏子幕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允叔,我能不能请边叔留下吃个便饭?” 寄人篱下,自然不能擅自做主,这点分寸苏子幕还是有的。 “自无不可!”徐允一口答应。 “那我去准备,二位稍候!”苏子幕乐颠颠地进了院子,喊了徐凝一声,一头扎进厨房。 徐允诧异地问:“边老弟,你不是不看好这小子么,怎么还送上丹药了?” 边玉明笑道:“我是不看好,但我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徐允失笑:“你啊,还是这么无聊!” “这是怎么说的?回春丹又不值几块灵石,如果这小子能坚持下来,多送他几瓶又能怎么样?” 边玉明也有几个子女后人,只是都没资质,所以没在身边。若是能在苏子幕身上找到一点窍门,说不定哪个不能修行的后代,就能迈入修士的行列。 “随便你吧!”徐允摇摇头,迈步进了院子。 边玉明紧随其后,但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锻体的事,摆开棋局厮杀起来。 3 仙坊名人 一局还没结束,徐凝已经把四菜一汤端上了桌,每一样都有满满一盆,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边玉明二话不说投子认输,凑过去深深吸了口气,登时一脸惊叹:“凝丫头,这都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徐凝扬起小脸,“都是小幕子做的!” 苏子幕正好从厨房里出来,闻言顿时一脸黑线,谁特么小幕子?你全家都小幕子! 边玉明像不认识一样,重新打量苏子幕几遍:“苏贤侄好厨艺!” 苏子幕嘿嘿傻笑:“也就是凑合,多亏凝师姐帮忙。” 徐凝立刻递过去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徐允脸色一沉,他不想徐凝和苏子幕走的太近,可又不能当面说明,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恼怒。 边玉明好奇地问:“这几道菜色香味俱全,但老夫从未见过,不知有什么名堂?” 苏子幕指着菜盆道:“这个是红烧肉,我最拿手的;这个是黄焖鸡,也还可以;清蒸鱼,主要是没别的食材,凑数的;这个是锅包肉,又酸又甜,最适合女子食用,特意给凝师姐做的;最后这个是竹笋肉丝汤,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徐凝一听,小脸蛋上立刻绽放艳丽的笑容,小幕子有前途,师姐罩你哦! 徐允的脸色更沉几分,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边玉明才不管那么多,挟起一块颤微微、红艳艳的红烧肉,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登时香了一嘴:“不错不错,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好手艺!” 得到肯定的苏子幕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边叔喜欢就好。” 边玉明忽然发现徐允表情不对,稍加思索已经猜了个七八分,本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吃瓜心态招呼一声:“徐兄快尝尝,要我说,苏贤侄只凭这一手厨艺,就能在咱们仙坊站稳脚跟!” 说着又来了一块黄焖鸡。 感觉稍差,但也还不错。 徐允吃了一块红烧肉,顿时多云转晴,再来一块锅包肉,整个人都开朗不少:“没看出来,子幕厨艺竟然如此了得!” 苏子幕一阵假谦虚:“允叔谬赞,我这两下子就是家常水平,和真正的大厨根本没法比。” 边玉明诧异了:“还有比你更强的?” 苏子幕很想说在我们那里,我就是个渣渣,但是这么说肯定会招来更多盘问,而且涉及到自己的来历,根本不能细说。 他只能点头道:“多有耳闻,只是无缘一面。” 边玉明遗憾不已:“让你说的,老夫都快忍不住了……唉,上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徐凝吐出一块鸡骨头,拐了苏子幕一肘:“小幕子会的多着呢,是不是啊?” 边玉明双眼放光,就连徐允都有些期盼:“此言当真?” 他们俩都是那种年纪比较大,修行基本无望的老家伙,修为已经没了盼头,自然不会像年轻人那么沉醉于修行,而是开始享受生活。 平日里对吃穿虽然没有太多讲究,但是遇上好吃的,肯定也不会放弃。 上半辈子已经活的那么累了,这个时候还对自己那么苛刻,图什么啊? 苏子幕有点后悔,刚刚别跟徐凝说那么多就好了,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拆徐凝的台吧? 他只能点了点头,会是会一点,没师姐说的那么夸张,就是厨房里没什么材料,调料也差了不少。” “竟有此事?”边玉明不乐意,“贤侄,缺什么尽管说,老夫来想办法!” 苏子幕有点崩溃,这让他怎么说啊,难道直接说什么都缺?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儿去找那些调料啊! 最后只能含糊其词:“小侄那里的风俗与其他地方不同,许多东西的叫法也不一样……” “没关系,你尽管说。” 苏子幕仔细回忆味精的成分,却只能想起谷氨酸钠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玩意根本不清楚:“除盐糖之外,凡是调料都请边叔收集一些……海带,香菇和虾皮。” 让他偶尔做几个菜没问题,天天泡在厨房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至于制造这个世界没有的各种调料,他吃饱了撑的才浪费那个时间。 之所以说出这几样东西,是因为他看过一些自制味精的视频,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搞点味精出来也好。 没办法,他的味蕾早就习惯了各种化学调料,这个世界的食材虽然天然新鲜,甚至还自带灵气,可他又感觉不到灵气,就只能吃个天然,味道自然大打折扣。 锻体是个辛苦活,时间越长,运动量就越大,营养必须跟上,才能保证锻体的消耗。 有了味精,多少能改善一下口味,让自己吃得更好一些,何乐而不为? 边玉明还真没听说过这几样东西,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究竟是什么。 他又问了许多和厨艺有关的问题,把桌上这几样菜的做法搞得清清楚楚,这才满意地离开。 徐允没说什么,徐凝却不乐意了,埋怨苏子幕不该说那么多,俨然是把这些菜肴的做法当成了自家的私有物。 苏子幕压根儿没想那么多,他的的短期志向是锻体有成,长期目标是修为大进,长生不老,白日飞升。 几个菜算得了什么? 吃饱喝足,苏子幕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等肚子里的存货消化得七七八八,立刻觉得体力什么的全都回来了。 也不管到底是什么时间,又出了铺子跑步去了。 这个时候,苏子幕立志锻体有成的消息,已经被边玉明这个大嘴巴传遍小半个坊市,为这个沉闷的地方带来了些许不一样的风景,甚至还有赌坊开出价码,赌苏子幕到底能不能成功。 结果买成的寥寥无几,买输的一抓一大把,哪怕把赔率调到最低也不行,搞得赌坊十分被动,不得不停了这个项目。 都特娘的买输,老子赚什么去? 边玉明就是仅有的几个买赢的赌客,倒不是他多看好苏子幕,纯粹就是押几块灵石解闷儿。 一时间,苏子幕居然成了仙坊中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主动打招呼,把苏子幕搞得一头雾水:修士都这么热情的吗? 只不过这份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就没人再关注这个每天跑来跑去的小家伙。 4 岁月匆匆 一转眼,半年时间匆匆而过。 在这六个月里,苏子幕风雨无阻,不论风吹日晒还是雨雪冰寒,总能在坊市里看到他飞奔的身影。 或许是觉得他速度太慢,竟然还有位修士教了他一套很基础的步法,让他的速度小幅度增加了一截。 不过只增加速度,却不增强锻炼效果,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经过六个月的艰苦锻炼,当初那个弱不经风的苏子幕已然脱胎换骨,拥有一身强壮的腱子肉,出门跑步的时候也不再是轻手利脚,而是要在身上绑二十多斤重的铅块。 别以为二十多斤很少,刚加上负重的时候,他的速度和耐力直接掉了几个档次,坚持了好长时间才慢慢适应。 说来也怪,明明已经很壮实了,可他的身板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若不是力量的增长一直都没停下,他都要怀疑自己还需不需要继续。 徐允虽然一直看衰苏子幕,却对他的锻体成绩给予充分的肯定,特别是对他的毅力十分欣赏。 苏子幕也对自己的进步十分意外,虽说没有准确的计时工具,但他自我感觉,短跑百米冲刺,肯定十秒之内;长跑更是不在话下,可以用冲刺的速度绕着仙坊连跑几圈。 简直就是一辆人肉摩托! 力量更不是用说,随随便便就能举起磨盘大的石头,搁在前世拿个举重冠军轻轻松松。 不过苏子幕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目前的水平,连锻体入门都算不上。 没办法,这是个有灵气的世界,虽然普通人对灵气很不敏感,却不代表灵气对普通人没作用。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普通人的体质普遍强于前世。 所以,距离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任重而道远。 根据徐允的估计,顺利的话,再有个十年八载,应该就能摸到锻体的边了,至于能不能越过那道无形的坎还不一定。 真是让人气馁的打击。 徐允还有没说的话,那就是随着苏子幕的进步,那些储存在他体内的,正逐渐与他的身体融合,这也是取得进步的重要原因之一。 否则,苏子幕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达到目前的水平。 随随便便训练半年就能跑进十秒,这不是开玩笑么? 顺便说一句,苏子幕取得的进步,也和边玉明的支持有着极大的关系。 苏子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是位不折不扣的吃货,不过三两个月,就把他肚子里那点油水榨了个干干净净,把修仙版味精做出来之后,居然堂而皇之地在仙坊里开了一家酒楼! 靠着各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菜式,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赚了个盘满钵满。 但是别着急,边老先生是个讲究人,酒楼从一开始就有苏子幕的一份儿,基本上都换成各种有利于锻体的丹药,统统进了苏子幕的肚子。 只可惜锻体的人少,对口的锻体的丹药更少,绝大多数时候,只能服用那些为其他目的炼制,兼具锻体效果的丹药,否则苏子幕的进步还会更大一些。 苏子幕也曾想过请人炼制丹药,可仔细一算,发现本成高得离谱,以他目前的那点身家,根本就负担不起。 没办法,只能熄了这份心思,老老实实继续下水磨功夫。 长时间的超负荷锻炼,也让苏子幕对锻体这种修行法门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认为锻体就是利用超强度的训练,让灵气或者灵力逐步融于身体之中,从而达到增强体质的作用,当这种增强积累到一定水平,以量变产生质变,就是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 所以,训练的时间是一方面,训练的强度是另一方面,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如何在恢复时吸取更多的灵气。 这个多少有点超纲,只靠他自己肯定解决不了。 苏子幕试过磕药、药浴、低强度锻炼、甚至聚灵阵都试过一回。 论效果,自然是聚灵阵最好,他甚至生出做一些锻炼器材,全天泡在聚灵阵里的想法。 只不过这玩意价值不菲,用一回已经很奢侈了,一天到晚不间断使用那是扯蛋。 别说他这个锻体,等闲的正统修士也没这个福分,除非是大门派的正式弟子,才能在山门之内享受大型聚灵阵带来的超强buff。 以至于那段时间,苏子幕可劲琢磨怎么才能拜入某个大门派。 很可惜,以他的资质,连最差劲的小门派都不会多看一眼,大门派?是想屁吃。 同样是那段时间,徐凝十分担心他的状态,一有机会就开导劝解:“小幕子啊,你看你师姐我,练气三阶了,拜进大门派了么?不是我不想,是人家嫌我根骨不好,根本就不要。连师姐我都不成,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苏子幕倍受打击:“师姐,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啊!”徐凝很是欣慰,“以后别想那么多了,修行就得耐得住寂寞,一年两年算不了什么,三年五年只是平常,十年八年不过尔尔,我爹都卡在练气七阶三十多年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听她这么一讲,苏子幕顿时心情大好。 说的没错啊,正统修士那么多,可九成都是练气,一辈子都没机会筑基,他才锻体半年时间,着什么急啊? 把基础打好才是正经! 事后,也不知道徐允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气得他将徐凝关了起来,苏子幕整整半个月都没看到徐凝的影子。 按徐允的说法,这丫头太单纯,又没有长劲儿,不下狠心逼迫一下,这辈子也就是个练气的命。 好好沉下心思修行,说不定还有机会筑基。 徐允早就做好打算,如果徐凝能够练气圆满,他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为徐凝弄一颗筑基丹。 从此,督促徐凝好生修行的人里,又多了一个苏子幕,气得徐凝七窍生烟,一个劲嚷嚷小幕子变了。 如此又是匆匆半年,苏子幕的进步肉眼可见,然而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正逼近极限,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统统用了一遍,进步依旧微不可见。 苏子幕有点糟不住了: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5 励志故事 苏子幕找到徐允,说出自己的困惑。 徐允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拉长了声音说:“这就是锻体,开始的时候进步最快,越往后,进步越慢。你不过是遇上了一个瓶颈,能不能突击,什么时候突破,全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苏子幕忍不住翻白眼儿,努力就努力,非把造化这么恶心人的字眼加上去,什么意思啊? 响鼓不用重锤,知道了问题所在,他就没那么焦虑了。 不就是瓶颈么?挺过去就好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茶饭不思,蹉跎岁月吧? 然后,他用心审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是不是再也没有可以利用的时间,是不是真的没有进步空间。 答案是否定的。 他确实非常努力,每天的重心都是锻炼,但还有不少零碎的时间可以利用,负重也还可以增加,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也可以再压缩一下。 不疯魔不成话,如果不能拼尽一切,怎么可能脱颖而出,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修行这个东西,原本就是资质、机缘、运气和毅力缺一不可。 既然前三项不可控制,那就只好在可以控制的那一项多下功夫。 熟悉苏子幕的众人发现,这小子疯了。 他先是把负重增加到六十斤。 这倒不算什么,负重更高的锻体者比比皆是,也没见几个成功的。 然后,苏子幕每天提前起床一个时辰,天还没亮就开始训练,一直坚持到深夜才肯休息。 用前世的标准,就是每天练足20个小时,剩下的四个小时里,三个半睡觉,半个吃饭解决个人问题。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进步,苏子幕自己动手制作了一批测试器具,什么卧推深蹲,杠铃哑铃。 若是再有一个现代人到了这里,看到苏子幕扛着七八个磨盘穿起来的超大号杠铃深蹲,非吓出神经病不可。 这特么还是人么?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情,苏子幕已经把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上了,可进步的速度依旧微乎其微。 他的掘脾气也上来了,没日没夜地和瓶颈死磕,哪怕一丁点微小的进步,都能让他的心情明朗好几天,真真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浸在锻体之中。 除此之外,苏子幕把脑海中那篇功法也利用了起来。 虽然没有真元,不能真正搬运周天,增长修为,可模拟一下总没问题吧? 不行归不行,练一练肯定有好处,万一有用呢? 最开始,他还老老实实摆出一副五心向天的造型,一板一眼似模似样。 可他很快就发现凸造型没有任何意义,还耽误休息的时间,于是改在锻体的时候顺便模拟功法。 但修士凸造型是有原因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平心静气,专心致志。 而锻体就是运动,二者简直就是背道而驰,南辕北辙。 不过没关系,反正没真元,模拟又不怕出岔子。 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半个月,让脑子有点事干,也省得锻体的时候太无聊。 就这样,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断断续续,直到最后的顺畅自如……当然了,只是模拟的顺畅,不管多么剧烈的运动,他的意识都能沿着功法记载的轨迹,不间断连续运行。 将来有没有用不知道,总之功法算是被他吃透了,也算小有收获。 苏子幕一心扑在修行上,无意间冷落了某个情窦初开的师姐。 徐凝悲伤地发现,苏子幕甚至已经很久和她说过话了,就算她特意起个大早,也只是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 除非她陪着苏子幕一起跑步,才能多说几句。 然而她无奈地发现,小幕子如今的体质已经非比寻常,她必须催动真元,使出修行手段,才能跟在苏子幕身边。 明明身上背了那么重的铅块,怎么还能跑那么快? 她忍不住找到徐允,不满地质问:“爹爹,小幕子这么拼,真有的用吗?” 徐允叹了口气:“为父也不清楚。” “那你还让他……”徐允摆摆手,打断了女儿的质问,“为父问你,打算百年之后,只能看着子幕埋到坟里,还是想看到他活蹦乱跳,活的好好的?” “那肯定是活的好好的啊!”徐凝想都不用想,直接了当。 “这不就是了。”徐允叹气,“仙凡有别,现在不拼一拼,将来怕是就没机会了。” 徐凝似懂非懂,但是想到将来自己还活着,小幕子却埋到了坟里,她心里就是一哆嗦,赶紧摇摇头,把那种可怕的场景甩出去。 徐允趁热打铁:“凝儿啊,子幕已经拼了,你要是再不努力,百年之后就是子幕站在你的坟前……” 话还没说完,徐凝已经尖叫一声:“别说了!”接着一溜烟没了影子。 徐允叹了口气,老来得女,把这孩子宠坏了,但愿自己这个法子,能让这个死丫头把精力放在修行上,而不是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苏子幕的努力不止徐氏父女看到了,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一直以来,坊市中的修士都等着看苏子幕的笑话,都想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放弃。 可是整整一年了,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加倍努力,让许多修士感慨万千。 想当年,自己若是也有这么努力,这会儿怕是早就突破修为,成就筑基。 然而往事已成追忆,木已成舟,现在后悔哪里还来得及? 问题是一个没有资质的凡人都能这么努力,大家都是真正的修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懈怠了呢? 感慨之余,很多修士依旧醉生梦死, 一些修士的心态悄然转变,除了少数确实没有希望的家伙以外,不少修士在荒废了修为,消磨了志气之后,又重新振作起来。 一时间,各种灵丹灵药,修行耗材供不应求,价格居然上浮三成之多! 苏子幕呢? 这小子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区区一个凡人,竟然成了众多修士的励志故事。 他只是突然发现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变多了,鼓励他一定要坚持下去,搞得他好一阵疑社疑鬼,生出了总有刁民想害朕的错觉,甚至不惜抽出宝贵的时间,找到徐允求安慰。 搞得徐大夫一阵哭笑不得,这是锻体练傻了吧? 6 下一步,外出历练! 一转眼,已是苏子幕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 整整两年的高强度训练,他的速度和耐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其他方面就有那么点差强人意了,几乎没感觉到多少进步。 那个看似普通的瓶颈,依旧死死挡在苏子幕的面前,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前路一片灰暗,原本信心十足的苏子幕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我真不是修行的料? 徐允敏锐地发现他的变化,特意将他叫到面前:“子幕啊,是不是坚持不下去了?” 苏子幕摇头,苦笑:“我还能坚持,就是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看到曙光。” 只要有进步他就可以坚持,再练三年又能怎么样?最怕的就是既看不到进步,又看不到希望,简直能把人活活折磨死。 徐允依旧是为他倒上一杯茶:“你能沉下心来努力修炼,已经十分难得,但有些时候,并不是埋头努力就能收获成果。” 苏子幕一怔:“您的意思是……” “出去走走吧。”徐允说,“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苦练,而是契机。” 契机? 苏子幕登时愕然:“您是说,让我离开?” 徐允缓缓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行并不是闭门造车,虽然你是锻体,不是练气,但很多东西是相通的。如今你就像一根绷紧的弦,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苏子幕忽然有点明白了:“您是说,我已经摸到了那道门槛?” 徐允呵呵一笑:“悟性不错。” 三年时间很短,但苏子幕足够努力,已经把体内的灵机消化了一部分。 虽然很少,但突破桎梏只是时间问题。 苏子幕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挡了他两年的瓶颈,就是阻断仙凡那道坎,只要越过去了,就是真正的修士! 刹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不翼而飞。 原来我距离成功那么近,就只差一道门槛! 苏子幕知道,如何越过这道门槛才是最困难的,但是看不到希望,和希望就在眼前,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好吧? 在这一瞬间,他又重新充满斗志。 不就是临门一脚么? 他虚心求教:“允叔,您知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越过这道坎?” 徐允看了他一眼:“你问的是锻体,还是练气?”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您老不着急的话,都说说成么?” “你这小子!”徐允摇头失笑,“练气其实没什么好说,就是水磨工夫,只要找个灵气还过得去的地方,按部就班就行了,一朝顿悟那种事不是没有,但少得可怜。” 苏子幕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最起码,练气还有顿悟的机会,锻体就是悟了也没用。” “话倒是没错,但是依靠顿悟增长修为,和缘木求鱼没什么区别。”徐允语重心长,“至于锻体么,这个就复杂了。” 苏子幕赶紧竖起耳朵,一个字也不敢落下。 “据我所知,有的是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就突破;有的是费尽心机而不可得,肆意放纵大醉一场,结果醉过来就突破了;还有人苦苦追索而不得,一朝放弃反而突破;还有吃坏了肚子,一泄千里就忽然突破的极端个例。” 苏子幕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允道:“所以,我才让你出去走一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机缘就到了。” “这样啊!”苏子幕有点明白了。 “回去好好想想吧。”徐允道,“想好了,我帮你安排。” “知道了。”独自离开的苏子幕陷入沉思。 他一直以为锻体就是量变产生质变,以为那道门槛虽然无形无质,但一定有什么可以捕捉的规律,只要找到它,就能顺利突破。 可徐允提供的消息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又让苏子幕十分迷茫……不,不是没有,而是每一次成功的突破,都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深度积累后的水到渠成! 军训时有句话叫有意瞄准无意击发,锻体的瓶颈似乎也是这么个意思。 找到了新的方向,苏子幕心情大好。 他哪里知道,徐允只是举了几个成功的例子,那些不成功的锻体者多如牛毛,他们就像历史长河中最不起眼的水花,悄然而来悄然而逝,从此再无一丝痕迹。 徐凝最先发现苏子幕不对劲儿,立刻找到苏子幕,直截了当地质问:“小幕子,你是不是坚持不住,打算放弃了?” 苏子幕一怔,还没说话,徐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想想一百年后你埋在土里,我这心里就特别难受……” 苏大主播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师姐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是要把谁埋土里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都想到一百年之后的事了? 一百年,真的太久了啊! 徐凝也怔住了:“那你怎么不锻体了?” 苏子幕解释:“允叔说我快突破了,可以适当放松一下,还让我出去走走,找找突破的机缘。”他举起胳膊,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感觉胳膊上长的不是皮肉,而是即将点燃的炸药! 咦?是这样的吗? 徐凝脸上的婴儿肥皱成了包子褶:“这么说,你要走了?” “嗯!”苏子幕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走?” “再有几天吧,还没准备好。” “那,什么时候回来?” 苏子幕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很快,也可能……” “停!”徐凝转身就走,“后面的话我不想听,我不管你到底找没找到机缘,总之,必须给我回来!” 苏子幕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双手卷个喇叭花:“师姐放心,我一定回来!” 喊完了咂摸咂摸嘴,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都想到一百年之后的事了! 没多长时间,附近的街坊邻居也都知道苏子幕的事了。 习惯了这小子每天跑来跑去,这会儿看不见人,心里还真觉得少了点什么。 许多人到处打听,想知道苏子幕是不是放弃了,尤其是那些押他坚持不住的家伙,直到听说是外出寻找机缘,这些无聊人士才消停下来。 7 复式收获 苏子幕不必向无关的八卦堂解释那么多,但边玉明那里却是要说一声的,他特意抽出时间走了趟酒楼,透露自己即将远行的消息。边玉明听完,挠了挠脸颊:“这样啊,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转身进了内间,没多一会儿,就取了个很不起眼的小布袋出来,当面将一把灵石装进去,“子幕啊,好男儿志在四方,边叔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锦囊你拿着,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苏子幕赶紧推辞:“边叔,我不能收!” 这玩意是修士的标配,但在凡人眼里却是了不得的宝贝。 锦囊其实就是储物袋,也有叫乾坤袋芥子袋的,虽然都是一个意思,但修士都是文化人,喜欢讲个雅致,怎么能取那么直白的名字? 所以,不那么讲究的,直接叫百宝囊或百宝袋,稍微讲究一点的,基本都叫锦囊, 也有些人把卖相好的叫锦囊,不好的叫百宝囊,说的都是一种东西,取个隐晦的名字,也有财不露白的意思在里头。。 “拿着!”边玉明不容分说,直接塞到苏子幕手里,“你小子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看不起我是不是?” 苏子幕一听,只能收下:“多谢边叔。” “不必客气,不是你小子,我也攒不下这份身家。记住了,你没有真元,不能烙印神识,这个袋子谁都能打开,千万藏好了。还有,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三年五年不短,十年八年不长,什么时候突破了再回来,有我和你允叔在,怎么都有你一块立足之地!” 苏子幕深施一礼,却没再说客气的话。 有些时候,关系到了,客气反而生分。 辞别边玉明回了药铺,刚进门就被徐允叫住:“子幕啊,这个你带上。” 说着,将一个平平无奇的布袋放在苏子幕面前。 苏大主播登时愣住,又一个? “允叔……” 徐允摆摆手:“收好了,你没有真元不能烙印神识,出门在外,财不露白……” 苏子幕的表情有点兜不住了,连说辞都这么像,你俩事先商量好的吧? 发现他表情不对,徐允疑惑地皱紧了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子幕拿出边玉明送的锦囊:“边叔送的。” 俩老头关系好着呢,这事儿没什么可保密的,也根本没那个必要。 徐允微怔,随即失笑:“我们这俩老家伙倒是想一块去了,没事,给你的你就收着,带在身上备用也好。” 苏子幕点点头:“允叔,这东西能不能做成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徐允压根儿没听明白。 苏子幕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如缝在身上,或者做成腰带、手镯或者戒指……” 徐允顿时恍然:“这个啊,自然是有,不过,锦囊只是最低阶的法器,不值多少灵石,没必要做的那么复杂。其他的东西就不一样了……现在跟你说这些没什么好处,这样吧,让凝儿帮你做条腰带,把这两只锦囊缝上去。” “也行。”苏子幕立马答应。 他没有随着挂个袋子的习惯,既不习惯也没觉得哪里方便,不管其他人能不能看出这玩意非同凡响,都没那个必要。 揣怀里不好么?隐秘又安全。 所以,他打算一个缝怀里,一个缝腰带上,双保险,美滋滋! 可苏子幕万万没想到,当他找到徐凝的时候,这位直爽的姑娘居然也掏出来一个小袋子递过来:“小幕子,这个给你。” 苏子幕当场愣住,合着不是俩人商量好,而是你们三个一起商量的啊! 徐允和边玉明送的锦囊都是一个德行,灰突突的毫不起眼,跟普通百姓装铜钱的袋子没多大区别,走到哪里都不起眼。 徐凝毕竟是个姑娘,她送的锦囊就精致多了,上面还绣了一枝歪歪扭扭的梅花。 咳嗽,这位凝师姐一向不喜欢女红,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见苏子幕不接,徐凝立马不乐意了:“怎么着,嫌丑?” “没有没有!”苏子幕一把将锦囊抢到手里,“那什么,允叔和边叔还送了我两只,麻烦师姐帮我缝在身上!” 咦?居然有三只那么多? 徐凝当场就酸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啊,早知道我就送点别的了……” “不用不用,这个就挺好。”苏子幕赶紧表了个态。 虽然东西重复了,但是心意他不重复啊! 徐凝找来针线,把一个锦囊缝在衣服上:“好了,就这样吧。” 苏子幕赶紧拿出另一个:“这还有呢。” “那两个就算了吧。”说话间,徐凝已经收起针线,“你总得洗衣服吧?都缝在身上,方便么?” 苏子幕一想,还真是不大方便。 “还有,教你个乖,锦囊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往怀里放,除非里边装的都是小物件。” “为什么?”苏子幕不解地问。 “小件没问题,可要是一把剑呢?”徐凝做了个从怀里掏东西的动作,“捅坏了衣服是小事,搁自己身上划一剑,合适么?” 那是挺不合适的! 苏子幕恍然大悟:“那是不大合适。” “孺子可教!”徐凝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走了。 苏子幕扯扯嘴角,也不打算再麻烦徐凝,自己找来针线,把另一个锦囊缝在腰带上。 放在一起对比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针线活好像比徐凝的手艺更好! 有点蛋疼是肿么肥事? 搓了搓手,苏子幕打开边玉明送的锦囊,结果里面小得可怜,也就抽屉那么大的空间。 一把灵石就堆在角落里,简单粗暴且实用。 徐允送的锦囊就小气多了,灵石只有十几块,金银却有一大堆,足够普通人不愁吃喝地过完一辈子。 苏子幕忍不住咧嘴,仙坊里根本用不到金银,这是提前帮他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么?还是暗示他离开了就别再回来? 呸,这个老头坏滴很! 再看徐凝送的锦囊,满怀期待地打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袋子里空空荡荡,屁都没有一个。 苏子幕忍不住笑了。 两位老爷子送的锦囊朴实无华,真正的好东西都在袋子里,而徐凝真就只送了个锦囊而已! 这姑娘,太实惠了啊! 8 森森恶意 头一回得到这么多灵石,苏子幕按捺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取出一颗灵石攥在手里,脑中想象有一股气流沿着经脉运行,试图从灵石中抽取灵气,将脑子里那门功法运转起来。 万一,是自己拥有隐形根骨,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呢? 虽然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没有天赋的废材,但他什么时候承认过? 然而试了半天,屁用没有,搞得苏子幕垂头丧气。 他喵的,是这门功法有问题吧?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苏子幕干脆也不睡了,穿戴整齐开始又一天的苦练。 上百斤的负重,穿在普通人身上别说动了,压都能压死,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该跑跑该跳跳。 虽然他已经摸到瓶颈,不必没日没夜地埋头苦练,可一来早就养成了习惯,二来是想找点事做,免得陷入负面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刚绕着仙坊跑了半圈,他就看到一支车队穿过守护仙坊的大阵,停在一家客栈之外。 一个中年人叫开大门,把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带进客栈。 那个中年人还看了苏子幕一眼,目光十分警惕。 这事儿稀奇嘿! 仙坊里头修士遍地,和苏子幕一样的普通人倒是没有几个,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来就是一群?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没多一会儿,又一支车队抵达。 今天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儿,苏子幕果断放弃,返回庆安堂。 然而还没到地方,一艘飞舟缓缓落在仙坊上空,一对仙气飘飘、衣着华丽的男女御风而下,说不出的潇洒惬意。 这特么是筑基修士吧? 瞅瞅人家再看看自己,苏子幕一头扎进药铺:忌妒使我面目全非,忌妒使我质壁分离…… “你念叨什么呢?”徐凝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苏子幕吓了一跳,赶紧掩饰:“没事没事,外面来了很多人,连飞舟都有一只!” “你说这个啊!”徐凝打开大门,“过几天就是云天阁收徒大典,他们啊,都是来拜师的。” “拜师?”苏子幕心头一热,又滚又烫,眼中更是跃跃欲试。 云海阁就是仙坊背后的靠山,能支起这么大一片产业,云海阁的实力可见一斑。 徐凝眨眨眼睛:“怎么,你想试试?” 苏子幕猛点头,老子可是穿越者啊,这不就是起飞的契机么?” “别想了。”徐凝一脸同情,“你再年轻十岁,也没有任何机会!” 我去,还挺押韵? 苏子幕还是不死心:“就算不行,试试总可以吧?人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诶,小幕子你今天很皮喔!”徐凝一把捏住苏子幕的脸颊,“说不行就不行,你师姐我说的!” 随后的几天,整个仙坊人满为患,仅有的几间客栈爆满,房费一涨再涨,就连边玉明的酒楼,都改成了临时民宿。 七日后,大典正式开始。 苏子幕早就问清楚了时间地点,悄悄溜过去找机会。 到了地方才发现,像他这样碰运气的还不少,负责初选的修士根本不管那么多,凡是看起来年纪大的,一律撵走了事,只把半大的娃娃留下。 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拜师? 想多了。 一群天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被选上的哭哭啼啼,不舍不离,同行的家人却欣喜若狂,一个劲地催促。 也有落选的孩子高高兴兴回到家人身边,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张臭到极点的面孔。 苏子幕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距离仙坊不远的普通百姓,只要发现娃娃有修行天赋,就会专门的蛇头组织他们来这里拜入仙门。 但凡成功入门,其家人的地位立刻突飞猛进。 落选的也不必气馁,依旧有专人接洽,带着他们前往其他门派试试运气。 食宿全免那种。 苏子幕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哪是单纯的收徒啊?更像是一种买卖,一种生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 仙门得到了更优质的生源;有天赋的孩子不至于埋没,蛇头得到了仙门的看重和百姓的感激,怎么看都是三赢。 仙门招收弟子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一看根骨天赋,二看年纪大小。 以苏子幕的理解,这就是面对普通百姓的社会性招聘。 还有面对其他仙门的,这个属于不对外公开的专场招聘,内定那种。 再就是针对修士的中青年专场,都是二十郎当三十出头,根据年纪卡修为,优者上劣者下。 毕竟,修行并不全看天赋,毅力和运气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苏子幕唯一的机会就是中青年专场,但他仍是个锻体三年却没能越过那道门槛的普通人。 抱歉,没机会。 这让他很失落,很丧气,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他能理解,一个门派的持续发展,需要的是优质新血,而不是拉低整体质量的劣质新品。 但他也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根深蒂固的、难以消弥的恶意。 不是针对他自己,而是所有天赋不足,却又努力修行的修行者。 就像前世的学渣,面对各种考试的恐惧感。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纷纷扰扰的收徒大典落下帷幕,本以为就此尘埃落定,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根据边玉明那个大嘴巴提供的可靠消息,仙门收徒虽是优中选优,但入门只是万里征途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一系列考验等着那些孩子,什么明心向道、持之以恒之类的。 以苏子幕的理解,就是确定新晋弟子的心性,再加上各种洗脑式教育,忠于仙门团结友爱什么的。 而且,前世那种宣誓仪式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在这个世界,胡乱宣誓是要死人的! 也就是说,修仙宗门对弟子的约束比想象中强得多! 他原本对仙门极为向往,可是了解到这一切之后,苏子幕才恍然发现,仙门其实就是个小社会,还是以修为划分地位的那种,没有实力屁都不是,和他心目中那种餐风饮露,清净无为的修士形象大相径庭,简直就是颠覆三观。 果然,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修士依旧是人,而不是神。 9 离别的清晨 黎明时分,苏子幕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掏出徐凝送的锦囊,将身上的灵石取出一半,装进锦囊压在床头。 这是他留给徐凝的礼物。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少不了花钱的地方,自然应该多带一些。 可他区区一个凡人,身上最好别带太多灵石……他也曾想过,用这些灵石定制一件可以吸纳劫雷的法器,随时随地揣在身上,劫雷再爆发的时候,可以帮他顶过去。 苏子幕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徐凝,徐凝又转告徐允,然后,就被徐允毙掉了。 理由也很简单,劫雷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东西,只会作用在他的身上,于他人无用,更不可能被什么法器吸纳。 既如此,少带一些也好。 实际上,苏子幕体内的灵机已经和劫雷融为一体,这会儿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灵机,根本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爆发,自然也就没必要做什么防备。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让这小子多几分危机感也是件好事。 马上就要离开,苏子幕环视屋中的桌椅床铺,心中忽然生出浓浓的不舍。 惆怅片刻,苏子幕推开柴门,一抬头,就看到捋须微笑的徐允,还有睡眼迷蒙,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徐凝。 “允叔……” 徐允摆摆手,递给他两张黄纸:“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这两张灵符你带在身上。” 苏子幕心中感激不已:“多谢允叔。” “走吧,相识一场,我和凝儿送送你。”徐允说。 苏子幕心中的感激瞬间消散,什么叫相识一场?这特么是没打算让我回来啊! 徐凝揉揉眼睛,总算清醒一点儿:“对对,送你一程,师姐我就不送你东西了。” 苏子幕哑然。 这位凝师姐啊,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三个人一起出门,黑暗中一个人影迎了上来,赫然是边玉明。 苏子幕拱手致意,四人缓步而行。 徐允语重心长:“子幕啊,外面不比仙坊,山高路险,妖鬼横行,务必小心。” 苏子幕心头一凛:“放心吧允叔,我记住了。” 边玉明也道:“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最难测,出门在外,切勿轻信于人,有些时候,人心比不上妖魔!” “边叔,我知道了!” 徐允不满地瞪了边玉明一眼:“你跟了幕说这些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边玉明语气惆怅,“好好的年轻人,别步了咱们这些老家伙的后尘!” 徐凝这会儿清醒不少,眨巴眨巴漆黑的大眼睛,悄悄捅了捅苏子幕的腰眼:“他们说的这些,你都听懂了吗?” “懂了啊!”苏子幕理所当然地点头。 徐凝更迷惑了:“小幕子,做人一定要诚实,你师姐我都没听懂,你怎么可能听得懂?” 苏子幕无语,真心为这位师姐的智商担忧。 徐允好言相劝:“凝儿,以后你就懂了。” 徐凝不满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苏子幕很想帮她解开迷惑,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复杂了,多保留几分天真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有徐允在,轮得到他么? 于是又闭上嘴巴,装出一副什么我也很迷惑的样子。 结果徐凝更生气了。 仙坊不大,没多一会儿就到了仙坊边缘。 天刚蒙蒙亮,一支商队已经做好准备,即将出发。 还没靠近,已经有个短须的中年人迎了出来,离着老远就打起了招呼:“徐兄,边兄,幸会幸会!” 二人还礼,客套几句。 徐凝也跟着打招呼:“纪叔叔。” “凝儿也来了。”纪公明绽放笑容,很宠溺的样子。 徐允把苏子幕拉到身边:“纪老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小子,子幕啊,还不见礼!” 庆安堂做的是药材生意,就是把散修手里的灵药买进来,再把处置好的灵药卖出去。 前几天,徐允曾卖给这位纪管事一批药材,双方算是合作关系。 苏子幕很有分寸,施礼道:“见过纪管事。” 初次见面,自然不能叫得太亲近,保持距离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 纪公明微微点头,表情却有几分严厉:“你的事情,徐兄已经与我说过了,既然跟着我们一起走,纪某有几个丑话说在前头。” 徐凝立马就不乐意了:“纪……” 徐允一反拽住女儿,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徐凝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子幕从容不迫:“苏某洗耳恭听。” “苏小哥并无修为在身,对吧?” “对!” 纪公明的表情又僵硬了几分:“此去山高路险,危机重重,苏小哥必须答应纪某几个条件,否则,就只能请徐兄另请高明了。” 徐允点头:“纪老弟但讲不妨。” “第一,不得擅自下车;第二,不得擅自离队;第三,不得胡言乱语扰乱人心;第四,不得拉帮结派;第五,我这里不养闲人;第六……最后,不管有什么事,先问护卫,没有允许,不得擅自行动!” 说完,纪公明看看苏子幕的脸色:“这些,能做到吗?” 苏子幕叹了口气:“我就把自己当成个死人,可以吧?” 徐凝更急了,纪公明却点了点头:“好悟性,既如此,随我来吧。” 这就要走了啊? 苏子幕难掩失落,转身向徐允深施一礼:“允叔,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徐允虚托一下,苏子幕被无形的力道托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如此。” 苏子幕又朝边玉明拜了一拜:“多谢边叔回护。” “得了得了,大老爷们儿,别跟娘们儿似的。” 最后,苏子幕与徐凝施礼告别:“师姐,等我回来!” 徐凝用力点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幕子就要离开了。 说不上为什么,她心里堵得厉害:“我等你!” 直到声音出口,徐凝才知道自己能说话了。 苏子幕斜了徐允一眼,忽然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一把将徐凝抱在怀里,“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转身就跑。 徐允脸都气黑了,小王八蛋,你有种! 边玉明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憋得五官都扭曲了。 徐凝也愣住了,直到苏子幕跑远才回过神来,顿时气得跳脚:“小幕子,你想死是不是——” 话是这么讲,可小幕子的胸膛,真的好宽阔好温暖啊! 10 简单直接粗暴 挥别众人,苏子幕跟在纪公明身后,正式加入商队 从始至终他都没敢回头,生怕压制不住心中的伤感。 别说什么大老爷们儿矫不矫情的话,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从穿越到现在,整整三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与徐氏父女朝夕相伴,若是心里毫无波澜,那还是个人么? 直到被纪公明安排在一辆车上,他才悄悄回头偷看一眼。 来时的路上,已经没了熟悉的身影。 也好,省得再难受一回。 可满怀的失落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似的。 天色渐亮,前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起程!” 一时间,骡嘶马叫,在驭手的喝斥声中,十几辆车排成一行,依次前行。 拉车的马看似寻常,可胸前长满与毛色相近的鳞片,马蹄足有盘子那么大,敲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铮然有声。 苏子幕跳上装满箱子的马车,就坐在一人多高的箱子上,看上面还算平整,干脆把行囊垫在脑袋底下,躺在那里发呆。 没多一会儿,车队抵达仙坊边缘,一条清晰的分界,将仙坊与外界隔绝开来,界内道路纵横房屋众多,界外草木繁盛绿树参天,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条分界,其实是守护仙坊的大阵,它无形而有质,犹如一个透明的大碗罩住仙坊。 走在最前面的纪公明掏出一块玉雕的令牌,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令牌上光芒一闪,大阵立刻打开一条通道。 车队继续向前,离开了仙坊的青石路之后,马车颠簸许多。 苏子幕抬头看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界外的天空好像更蓝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路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喊声:“小幕子——” 苏子幕腾地坐了起来,一扭头就看见徐凝正站在路边,高举着胳膊冲他挥手。 徐凝身后,站着一脸笑容的边玉明,以及脸色泛黑的徐允。 苏子幕笑了,举起手用力摇晃,让徐凝看到自己。 忽然间,他的心里就踏实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牵挂着他。 最后一辆车驶出仙坊,大阵重新合拢,隔绝内外。 苏子幕分明看到,徐凝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再也看不见彼此。 他的心里又失落了一回,可失落之外,还有牵挂和羁绊。 左右两边的树很高很密,他重新躺下,却只能看到一线天空,那是一种很通透、很纯粹的蓝,让他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记不清在哪里看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不过生离和死别,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 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好好的活下去! 车下,两个随行的护卫交换一个眼色,一齐跳到车上。 这俩人一个是三十出头的四方脸,左边眼角下有一道扭曲的伤疤;另一个二十七八,窄下巴高颧骨,满嘴黄底黑边的烂牙。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苏子幕翻身坐了起来,正要把行囊挪到身边,黑牙忽然探手按住行囊:“呦,这是有什么宝贝啊?” 苏子幕眉头一皱,胳膊用力一带,刷地一声就把行囊拽了回来。 “哎哎,脾气还挺冲!”黑牙咧嘴笑开了,“小兄弟,你这修为,可不怎么样啊?” “我没修为。”苏子幕淡淡地说。 这事纪公明知道,根本没必要隐瞒——十个指头伸出来还有长有短呢,论亲疏远近,他这个临时加塞的匆匆过客,怎么能跟队伍里的护卫比? 黑牙登时露出恍然神色,拉长了动静噢了一声,目光里的仅有的警惕也变成了鄙夷:“我说呢,呵呵,小兄弟,能搁这儿遇上,也是咱们兄弟有缘,只要你给我们哥俩一点好处,没说的,打今儿起,我们哥俩罩着你!” 马疤脸没说话,始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苏子幕叹了口气,这俩人脑子有坑吧? 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欺负新人敲诈勒索不奇怪,可听说他不是修士之后,这俩货甚至懒得掩饰,直接明目张胆地要好处,压根儿没有避讳的意思。 苏子幕不清楚商队是怎么个组织结构,但只看这俩人的作派,还有其他人的不闻不问,就知道这支队伍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压住脱离商队,立马返回仙坊的冲动,苏子幕忽然举起了手,高声喊道:“纪管事!” 声音远远传开,疤脸和黑牙脸色大变。 队伍突然停住了,纪公明脸色铁青,飞一样冲到队伍后方:“苏子幕,你喊什么!就你会说话是不是!” “抱歉。”苏子幕毫无诚意地耸耸肩,“我就是想问问,该给的钱,允叔都给完了吧?” 看见坐到车上的疤脸和黑牙,纪公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指着二人低吼:“给我滚前边去!” 疤脸和黑牙二话不说,灰溜溜地走了。 苏子幕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纪管事,这么说,我不必再给任何人好处,对吧?” “对!”纪公明愤愤地吼了一声,转身就往前走。 “谢谢了啊!”苏子幕扬声道。 他很清楚,得罪了疤脸和黑牙没什么好处,这俩人只要找到机会,肯定给他小鞋穿。 但他宁可把这俩人和纪公明一起得罪了,也不想给他们任何好处,否则其他人一看,嚯,这小子有钱还这么面? 好了,等着其他人排着队来找他要好处吧。 所以,该强硬的时候就不能退缩,否则看似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却会带来长远的隐患。 他也没把这俩人的仇视放在心上,既然纪公明已经出面,明着找麻烦等于打纪公明的脸。 而且两个人找他的麻烦,总比所有人都来找他的麻烦好吧?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苏子幕继续躺在车上发呆,可劲琢磨到底该去哪里找机缘。 就这么一路摇摇晃晃,感觉没多一会儿,已是日头西斜。 也就下午三点左右,路边出现一片空地,纪公明当即传令扎营休整。 别以为纪公明脑子犯抽,山里天黑的早,最多再有个把小时,肯定落山没商量。 出门在外,必须面面俱到提前准备,等事到临头,什么都晚了。 11 毛遂自荐 马车一一停到空地上,直接围了个圈,车夫立刻将马匹解下来,集中到一起喂水喂料。 不过喂的不是豆子干草,而是大块的精肉,看得苏子幕一个劲地咧嘴。 合着这玩意还是食肉动物? 怪不得纪公明不让他随便乱走,这特么挨一口犯不犯得着? 纪公明,都从怀里掏出个阵盘,安置在营地正中。 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营地,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神经都舒缓下来,紧绷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苏子幕从车上跳下来,伸胳膊抻腿,好一会儿才把僵硬的身体活动开。 躺车上大半天,这会儿全身就跟生了锈似的,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坐飞舟肯定比跟商队舒服得多,徐老头偏偏给他安排了一支商队,这特么是故意的吧? 算了算了,苏某大人有大量,不跟那老头一般见识。 绕着营地转了一圈,苏子幕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就只有他是个闲人,虽然没谁管他,但也没人理他,只有黑牙时不时投来戏谑的目光。 苏子幕心里登时拉响警报,这哪儿行啊! 伟人说过,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必须尽快融入集体,而不是始终游离于主流之外。 问题是从什么样的角度切入,才能打开局面? 他的视线一扫,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大步走到纪公明面前:“纪管事!” 纪公明本来就板着的脸肉眼可见地变黑:“什么事!” 苏子幕道:“刚才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就我一个闲人,这一路上,总不能一直游手好闲吧?所以想和管事讨个事做。” 听他这么一说,纪公明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一点,毕竟谁都不希望队伍里多个拖油瓶。 可他的态度依旧恶劣:“你还是闲着吧,我这里没你能做的事……” “因为我身无修为?”苏子幕笑了,“管事有所不知,苏某,其实是个厨子。” 诶? 这倒让纪公明有点意外:“此言当真?” 苏子幕信心满满:“一试便知!” 纪公明也不管其他人了,直接把他带到厨台那一片。 商队十几辆车,大几十号人,天天赶路啃干粮,能吃上热乎的,谁特么愿意啃那玩意? 所以厨具和厨子,也都必不可少。 商队的厨子又黑又壮,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的衣服又油又腻,看着就跟卖肉时的张飞一样。 见管事过来,厨子很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纪公明指了指苏子幕:“这小子是个厨子,你让他试试。” “呦,那感情好!”厨子万雄立马笑开了花,半点没有被人抢了生意的想法。 这活又麻烦又累,他巴不得赶紧让出去。 可苏子幕却犯了难。 说是厨台,实际上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口直径惊人的大锅,切成大块的肉正在沸水中上下翻滚。 见他没动静,纪公明不耐烦了:“动手啊,看嘛呢?” 旁边也传来催促的声音:“诶诶,你小子行不行呐,不行别杵这儿瞎耽误工夫!” 听声音耳熟,苏子幕扭头一看,果然是黑牙。 他微微一笑:“纪管事,我总得先知道到底有什么吧?” “跟他说!” “好咧!”万雄腆胸叠胸,“别的没有,肉管够!” “调料呢?” “调料?什么调料?”厨子一脸懵逼。 苏子幕无奈了:“油盐酱醋,你总不能只有这一样吧?” 万雄还是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要那些玩意干什么?”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厨子? “肥肉呢?” “倒是有一些……” “都给我!”苏子幕半点都不客气。 万雄看纪公明,见纪公明轻轻点头,这才从一只油腻腻的锦囊里取出一些肥肉。 接下来,就是苏子幕的表演时间。 先把肥肉切片扔锅里小火炼上,再从自己的行囊……实际上是百宝囊里取出几种基本调料。 说起调料,必须鸣谢边玉明。 和前世比起来,这一方世界的烹饪简直就是一片荒漠,而且他这几年一直忙着锻体,根本没时间分心搞其他的。 但是边玉明不一样,他有的是时间,对烹饪这事儿特别上心,一找着机会,就抓住苏子幕问东问西。 唠叨不说,还浪费时间。 为了耳根子清净,也为了节约宝贵的时间,苏子幕把所有能想起来的调料都说了一遍,结果还真鼓捣出不少似是而非的东西,据说,其中的一些东西,还用了修行手段,专门请丹师才炼出来的。 如今他身上就带了不少,正好派上用场。 等油炼好,苏子幕化糖煮肉,小火熬炖,没多一会儿,锅里就飘出浓郁的香叶儿,馋得众人直咽口水。 “这味道,香!” “真香!” “真特么的香!”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苏子幕刮目相看原本准备看苏子幕怎么丢人现眼的黑牙,这会儿也不吱声了。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泻不通,七嘴八舌,一个劲地问什么时候做好。 苏子幕笑呵呵地回应:“现在就能吃了,但是再等一会儿更好!” “都能吃了,还等什么?” “一边去,没听人说过会儿更好吃么?” 也有人觉得这个味道熟悉:“哎哎,这不是明玉楼那味儿么?那天我打那儿路过,闻过一回!” “真的假的?” “我又没吃过,就是闻着像!” “哎,苏子幕是吧,你和明玉楼什么关系?今天早上来送你的有边掌柜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里都跟点了灯泡似的,亮晶晶地瞅着苏子幕。 明玉楼的菜式,如今可是声名远扬,就连其他坊市都有传闻。 明玉楼就是边玉明开的酒楼,当初嫌取名麻烦,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就用上了。 若不是苏子幕坚决拒绝,边玉明还打算叫边幕楼来着。 苏子幕笑容矜持:“我就是一个没天赋的废材,能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恍然。 没天赋所以没关系,那有天赋的话,不就是有关系了么? 这里头想象的空间可就大了,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让大伙自行脑补,比苏子幕说什么都管用。 12 大厨上线 一群人围住厨台不肯离开,万雄一边控制火候一边笑骂:“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平时我老万下厨,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上心?” 有熟悉的同伴立马顶回去:“那能一样么,你煮的那是什么,子幕煮的又是什么?能一样么?” 苏子幕赶紧纠正:“这个叫做烧,不是煮。” 刚刚还苏子幕,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进步为子幕,然而除了纪公明之外,苏大主播连其他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又迷糊了:“这不就是煮么?哪里也没烧啊?” 苏子幕心说我跟你们讲不明白,但还是极力解释:“这个吧,列位可就不知道了,煎炒烹炸,烧煮焖炖,每一个字都是不同的做法,不一样的味道,这里头的学问大着呢!” 众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忍不住问:“哎,万雄,人家也是厨,你也是厨子,这些都听说过吗?” 万雄立马摇头:“从来没听说过……快快,仔细说说!”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哥伦布看见了新大陆。 苏子幕心说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也就是知道这八个字,后头还有好多想不起来呢! 真当大吃货帝国是白叫的么? 至于仔细说……说个屁啊,我特么哪知道这些到底都是些什么?你以为老子主动凑上来是为么传播美食文化? 肤浅! 正好汤收得差不多了,苏子幕把早就准备好的野菜撒进锅里,最后掏出秘制味精洒了一点,手里的勺子敲了敲锅沿:“收火,起锅!” 轰地一声,好几十人瞬间秒变没头苍蝇,个个争先恐后。 纪公明破口大骂,愤然排在首位,这才勉强恢复秩序。 苏子幕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万雄笑呵呵地取出两只大碗,给自己和苏子幕一人装了一大碗,再给纪公明满满的盛上。 其他人依次,有的多有的少,看得苏子幕直犯迷糊。 万雄手底下也不含糊,最后一个人打完,锅里什么都没剩下。 苏子幕捧着万雄塞过来的大碗,忍不住问道:“万大叔……” “说什么呢?叫哥!”万雄不满地纠正。 “万大哥。”苏子幕立马改口,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说这个啊!”万雄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两块又干又硬的饼子,递了一块给苏子幕,“看职务,看修为,看人品,你就记住,先可咱们俩来,然后是管事,其他的交给我就是。” 苏子幕有点明白了,商队虽然松散,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没那么简单,从高到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自己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讨了个厨子的工作,这会儿肯定是队伍里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个。 瞎猫碰死耗子,还真是撞上了! 万雄一口红烧肉塞进嘴里,立马瞪大发光的双眼:“嗯,嗯,好吃!”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赞叹不已,看苏子幕的目光那叫一个友好。 纪公明心中感慨,自己还真是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苏子幕笑了,心里同样充满被同伴认同的满足:“好吃就多吃点儿!” 说着,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万雄一半儿。 万雄眨眨眼睛,违心地拒绝:“这怎么行……” “没事儿,我吃不了这么多。”苏子幕一脸云淡风轻,把万雄感动得不得了。 其实苏子幕说的都是实话,这鬼地方条件太差,这肉也太瘦,再加上调料不给力,这一锅红烧肉颜色偏淡,口感太柴,连五分的味道都没做出来。 可在其他人嘴里,却是难得的美味,有的风卷残云,有的细细品尝,感觉都有点虔诚的意思在里头了。苏子幕很想吐槽一句,可是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前世那么发达的物质条件,还有那么多国家以黑暗料理出名,何况是这个落后的世界? 也别说人家没见识,这个世界的聪明人,肯定都在研究怎么修行,压根儿没人在饮食上头下工夫。 万雄一口气吃了个干净,拍拍鼓胀的肚皮:“子幕啊,老哥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话说一半儿,他已经尴尬得说不下去了。 苏子幕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没说的,都是小事情!” 万雄又懵了:“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苏子幕心里直乐,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怎么就不知道? “不就是红烧肉么,简单。”苏子幕大包大揽,“小弟我会的多着呢,小事。” “嘿嘿,好!”万雄一巴掌拍在苏子幕的肩膀上。 一时激动没控制好力气,等拍下去了才意识到苏子幕没修为,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劲了。 万雄脸色一变,立马就要喊人。 虽然只有练气二层,可好歹也是个修士,力道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 然而出乎意料,这一掌拍得结实,却像拍在钢铁上一样,苏子幕咧嘴笑笑,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对,就是屁事没有! 万雄默默收手,心说这小子虽然没有修为,但肯定没那么简单。 一顿饭吃完,苏子幕在队伍里也算有了名号,就连纪公明都客气了许多,再也不板着那张死人脸。 万雄更是热情得不得了,收拾残局什么的,压根儿不用苏子幕动手,他自己一手包办,没多一会儿就收拾得利利索索。 不少人没吃够,三三两两地找过来,希望明天早上还能吃到红烧肉,搞得苏子幕一脸黑线。 大清早的就要吃肉,你们就不觉得腻吗? 不过想想行进时吃的干粮,苏子幕又理解了,当场答应下来。 这时天已经黑了,有阵法的保护,没必要支帐篷,除了几个值夜的守在边缘,其他人幕天席地,渐渐进入梦乡。 不知道谁的鼾声响了起来,身边的同伴侧身就是一脚,鼾声立马就没了。 苏子幕躺在地上睡不着,呆呆地望着头顶那一小片璀璨的星空,一道流星划过,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 他忽然有种已经离开很久的错觉,掩藏在心底的不安与失落,也渐渐浮上水面。 离开仙坊的第一天,想家! 13 互帮互衬 事实证明,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接下来的几天,苏子幕彻底融入团队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员。红烧肉也成为最受欢迎的菜品。 不止早晚两顿,许多人还要省下来一点,路上夹在干饼子里吃。 苏子幕想过做点其他东西,毕竟红烧肉再好吃,也不能顿顿都吃这一样吧? 但他的想法还没付诸实施,就直接被万雄否决,然后,就会拿出已经切好的肉,等着他动手下锅。 并且一再提醒,大伙都好这一口,你就别瞎折腾了。 一来二去,搞得苏子幕都想撇开万雄自己单干,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因为所有的厨具都是法器,菜是万雄用法术切的,锅也是用法阵加热,离开万雄的协助,他自己压根儿就玩不转。 万雄有自己动手的想法,可他虽然把这道菜吃透了,却拿不到苏氏秘制调料,只以徒呼奈何。 其实他很清楚,就算不加秘制调料的红烧肉,也比从前的白水煮肉好得太多,只是尝过苏子幕的手艺之后,再想想从前的自己,实在是不堪回首。 木有办法,苏子幕以一己之力,养刁了整个商队的嘴,起码有半数人放话,从今往后只认红烧肉,别的都是垃圾。 万雄,只是所有人的一个缩影而已。 苏子幕发现,只要按计划走完当天的路程,一定会在扎营的时候遇上一处空地。 如果走的比较快,提前抵达宿营地,纪公明还会安排护卫清理侵入空地的植被。 而这是所有商队约定俗成的一种行为。 离开仙坊的第五天,深夜里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熟睡的苏子幕腾地弹了起来,浑身汗毛根根炸裂,心中瑟瑟发抖。 下一秒,一道闪电陡然劈中附近的一株大树,三人合抱的树干从裂开,随即火焰升腾,转眼吞没大树。 他心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随之消失不见。 苏子幕忽然冒出个想法,他的机缘,会不会是让雷劈一下? 但他马上就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开什么玩笑,再让雷劈一次,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么? 雨还没下,风倒是先刮起来了,吹过树梢的声音呜呜地响,如同恶鬼的呜咽。 其他人也都惊醒,纪公明大声吆喝,安排更多护卫值守。 苏子幕一头雾水,好奇地问:“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万雄搓了一把脸,瞬间精神不少,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龙从云虎从风,万一是妖怪就麻烦了。” 苏子幕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不是他心理素质差,而是商队里修为最高的纪公明,也就练气七八层的样子。 以他的观察和理解,练气期的修士仍然是人,必须吃饭睡觉,拉屎撒尿。 御剑飞天,至少得有筑基修为。 也就是说,除非是禽类,否则任何一个会飞的妖怪,都能吊打整个商队。 就很离谱,如此成熟的商路,怎么会遇上筑基层次的妖怪? 这下,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天有不测风云,但修行界的不测,似乎还有很多不同的含义。 呼啸的狂风一直刮到天明,苏子幕也瞪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他特别担心打雷的时候,一个闪电劈在法阵上。 好在,没那么倒霉。 纪公明无奈地宣布休整一天,众人顿时大声欢呼。 这条商道是最普通不过的土路,一下雨就是泥潭,强行上路风吹雨打,速度快不起来不说,对士气也是极大的打击,莫不如再留一天。 可是一天之后,路还是很烂,只能继续等。 午后,云收雨歇,苏子幕压抑的心情随之好转。 然而意外仍然没有结束,大约晚上八点左右,漆黑泥泞的路上,突然出现一支疲惫的商队。 放哨的护卫立刻发出警讯,不论是不是护卫,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摸出刀剑灵符,做出应对意外的准备。 嚯,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啊? 苏子幕心头一阵狂跳。 他早知道这个世界比前世狂野得多,却是第一次近距离感觉到人与人的关系究竟有多么紧张。 能不能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 别闹了,这么天真,早晚死得渣都不剩。 苏子幕不会刀二不会剑,干脆也拽了一张灵符出来,旁边好几个同伴同时翻了个白眼儿。 万雄脸一巴掌拍在脸上:“不是,你拿个神行符什么意思?还没开打呢就想着跑路?” 苏子幕满脸无辜:“这是神行符?” 众人的表情更怪异了:“你自己的灵符,你不知道?” 这玩意,是少数不必用真元激发,普通人就能使用的灵符。 苏子幕赶紧揣好灵符,可他身上没有兵器,干脆摆了个军体拳的架势。 有没有兵器不重要,重要的是哪怕搞笑,也必须表明态度! 积极那种。 别人都准备拼命了,就像搁那儿闲着,这段时间积累的好感,最起码也得打个折扣。 发现宿营地有人,黑暗中的队伍停住了,随即走出一个人来高声吆喝几句。 纪公明也出面喊了败声,两边搭上话,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苏子幕好奇地问:“没事了?” 万雄收起一把宽体长刀:“是莫家的商队,关系还不错,他们为抢时间强行上路,结果这个时候才走到地方。” 原来如此! 不晓得两边到底怎么商量了,纪公明返回之后收拢阵法,为对方让出一片干爽的空地。 两家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必须互相帮衬一下。 对方的领队千恩万谢,还送了一些物资过来。 纪公明照单全收,半点都不客气。 看到这里,苏子幕悄悄松了口气。 没多一会儿,万雄凑过来低声提醒:“明天早上不做红烧肉了。” 苏子幕朝对面看了一眼:“因为他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雄点头,“这也是管事的意思。” 苏子幕闹不清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想了想说:“那咱们做点别的吧。” 不久之后,十几个西瓜大小的泥团扔进篝火,烧焙一会儿,再用泥土埋起来。 万雄一脸疑惑:“这么干,能行吗?” “放心。”苏子幕信心十足,“再差,也比白水煮肉强!” 万雄登时无语:这事就过不去了是吧? 14 鬼潮 午夜,清冷的明月悄悄躲在一片云后,突然之间,森林中陷入一片寂静,飞舞的萤火虫消失在黑暗之中,求偶的歌声戛然而止。 转瞬之间,万籁俱静。 法阵边缘,值夜的护卫眼皮一个劲地打架,没多一会儿,相继坠入梦乡。 睡梦之中,一股森冷的寒意忽然流遍苏子幕全身,他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猛然惊醒过来。 四周漆黑一片,安静得犹如鬼域,令人心慌意乱,呼吸困难。 本该整夜燃烧的篝火,就只剩下最后一点暗红,苏子幕赶紧添了两把柴,可炭火的热量好像被什么挡住似的,怎么都没办法引燃薪柴。 推了推熟睡的万雄,却没能将他推醒,张嘴说话,没有任何声音,再推其他人,也都没有半点反应。 坏了! 云过月出,圆月再次将它的光辉洒落大地。 苏子幕惊恐地发现,原本环绕营地的森林居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起伏不定的空地。 明月的光辉之下,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缓缓从土包里探出头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多一会儿,每一个土包上都伫立着一个诡异的人影,它们整整齐齐地仰望天空,像柔嫩的小草一般随风摇曳。 我去!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苏子幕呼吸急促,血液凝固,整个人都傻了。 故事里的坟地可以变成豪宅嫁女儿,眼前这又是哪一种灵异事件?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么? 空中的月光忽然凝聚成一条条丝线,落入诸多鬼魂的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月华的贯注,它们好像更凝实了一点。 直到这个时候,苏子幕才勉强看清,它们每一个的身上,都穿着破破烂烂的盔甲,缺胳膊断腿,满身箭羽的更是比比皆是。 他恍然大悟,这特么就是个古战场啊! 这种地方,向来都是最危险的所在,怎么睡觉之前好好的,一睁眼就时空变幻,到了这么外鬼地方呢? 还是说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恶梦? 阵法之外,忽然传来一声难以形容的凄厉鬼啸, 啸声如炸雷般滚滚而来,众人瞬间惊醒,可还没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阵外的鬼魂突然扑了过来。 它们绕着阵法转来转去,每一只都面目狰狞,张牙舞爪。 隐约间,还有一声声凄厉的呼啸传入耳中。 “备战!”纪公明一声怒吼,众人聚拢在一起,纷纷取出灵符。 苏子幕急了:“万大哥,怎么对付这玩意?” “用法术!” “我不会!” “那就随便你!” 苏子幕…… 我特么真是谢谢你啊! 纪公明一掌拍在阵盘上,原本笼罩方圆近百米的阵法迅速收缩。 两只鳞马脱离阵法,数只鬼魂立即扑上,凄厉的嘶鸣声中,鬼魂钻入鳞马的身体,拽出一个个半透明的马形虚影。 彻底脱离身体后,鳞马软倒在地,马形虚影也被众多鬼魂分食。 仅仅片刻之后,倒地的鳞马又重新站了起来,只是眼中已经泛起了诡异的红光。 苏子幕眼皮子一阵乱跳,这特么是什么手段? 纪公明厉声咆哮:“发符!” 数十个护卫一齐激发手中的灵符,扔出大阵命中鬼魂。 瞬间风刀水箭、金锋烈焰漫天飞散,十数只鬼魂在凄厉的惨嚎声中消失不见。 苏子幕心头滴血,最低阶的灵符,也能卖一块灵石,这哪是施展法术,这特么就是大把大把的扔钱啊! 可生死存亡的关头,大家只怕震不住恶鬼,哪个敢捂着灵符不用? 纪公明的吼声又响了起来:“莫家的商队呢?谁看见了!” 苏子幕刷地举起了手:“没看见,我第一个醒的!” “那你看见什么了?” “树林没了,全是土包,你们全都睡着了叫不醒,然后这些玩意就从土包里钻出来,再然后,你们都看到了……” 外面的恶鬼越来越近,纪公明赶紧组织再扔一轮灵符,干掉一批恶鬼之后,剩下的也都飞远了一些。 又争取到一点时间! 纪公明大声吆喝:“大伙都看见没有?恶鬼不难对付,只要坚持到天亮,咱们就赢了!” 听他这么一喊,大伙的士气总算恢复了一些。 苏子幕受到启发,满脑子都是可见光、红外线紫外线,还有电离辐射什么的。 说穿了,这些东西都是能量的一种形式,问题在于到底是哪一种能量可以对付鬼魂。 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搞清楚! 老子不会法术又怎么样?不能修行又怎么样?什么法术灵符,科技才是王道!(破音) 纪公明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距离天明还有整整两个多时辰,大家身上根本没那么多灵符,没人知道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为了节约灵符,不得不限制使用,只在恶鬼靠近的时候扔几张,再也没有之前的大手大脚。 然而没多一会儿,凄厉的鬼啸再次传来,原本徘徊不前的恶鬼猛扑下来。 众人再也顾不上留手,大把大把的灵符不要钱一样扔出去,没多一会儿,就把众人手中的灵符消耗得七七八八。 几个用光了灵符的护卫,不得不催动真元,以自身法力施放术法。 然而大家的修为都不怎么强,不过三五个法术就耗干了真元,不得不磕药恢复。 就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一只恶鬼突然加速,一头撞在结界上。 噼啪声中,阵盘炸成碎片。 纪公明大惊失色:“筑基!” 惊吼声中,盘旋的恶鬼呼啸着俯冲下来。 苏子幕亲眼看到,疤脸用黑牙挡住一只恶鬼,转眼之间,黑牙魂魄离体,身体被恶鬼占据。 万雄也被两只恶鬼盯上,合力将半截魂魄扯出体外,眼瞅着就要完蛋。 苏子幕本能地伸手扯拽,试图将万雄救下来,可他没有真元法力,胡乱挥舞的胳膊在恶鬼体内划来划去,却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刻,他又一次感觉到那种森冷的寒意。 其中一只恶鬼干脆转移目标,突然钻进苏子幕体内。 刹那间,苏子幕好似置身数九寒天,全身都被刺骨的冰寒冻住。 妈哒,药丸! 15 全军覆没 苏子幕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撕扯感,就像有一台搅拌机,将他从里到外搅成肉泥。 他拼尽全力死命挣扎,却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声阴森的鬼笑。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丹田之中涌起一股的热流,附身的恶鬼被热流一冲,鬼笑登时变成鬼叫,瞬间灰飞烟灭。 恢复正常的苏子幕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但他马上发现,热流正按着脑中那篇心法运转! 没工夫吐槽这门功法,苏子幕立刻将热流送到手上,在拉扯万雄的恶鬼身上狠狠一抓,恶鬼惨嚎一声断成两截,随后缓缓消失不见。 离体半截的魂魄缓缓缩回体内,万雄猛然打了个寒战,随即苏醒过来。 苏子幕立马乐了,不会法术又能怎么样?老子能打鬼啊! 他也不管什么招不招式,看见恶鬼就恶狠狠地扑上去。 几个被他救下来的护卫一脸茫然,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纪公明嘴巴都合不上了,这还是那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废材?我特么练气七层了,对付恶鬼都没那么利索! 一时间,倒是分不清恶鬼更凶,还是这个怪里怪气的小家伙更狠。 苏子幕毕竟只是一个人,救下来的人不少,遇难的却更多,没多一会儿,商队死伤过半。 剩下的都是人精,干脆凑到一起,把救星围在正中间,不管哪个被恶鬼附身,只要苏子幕伸伸手,就能把人救回来。 形势登时逆转,胜利的天平缓缓倾斜。 依旧幸存的修士们激动不已,只要熬到天亮,就真的天亮了啊! 但一直飘在空中那只筑基恶鬼,突地一声鬼啸扑了下来,速度快得惊人,根本来不及闪避。 这一刻,就连时间都变得异常缓慢,苏子幕眼睁睁看着恶鬼扑过来,却一动都不能动,更不用说阻止了。 悲伤涌上心头,不过就在恶鬼即将得手的关键时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吼:“动手!” 刷地一下,一层结界瞬间笼罩战场。 接着一只细口瓷瓶飞进结界,诸多恶鬼好似遇到克星,不由自主地投入瓶中。 就只有那只筑基顽强抵抗,试图冲破结界逃离此地,但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瓷瓶的吸纳,没多一会儿,就被吸入瓷瓶。 一群人进入结界,为首那人哈哈大笑:“多谢纪兄相助!” 纪公明脸色剧变:“莫兴良,你好狠毒的心肠!” 苏子幕恍然,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谬赞,谬赞!”莫兴良笑容不减,“帮人帮到底,送佛上西天,不如纪兄自我了断,免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放屁!”纪公明须发贲张,状如怒狮。 其他人也都义愤填膺,怒目而视。 可突然有人在苏子幕手里塞了个东西,耳朵里出现纪公明的声音:“若有机会,请把此物送到凌川纪家,必有重谢!” 苏子幕心头一凛,这是自知必死,临终托付? 我特么连修士都不是,你也不怕所托非人? 纪公明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声怒吼冲了上去。 莫兴良轻描淡写地取出一张灵符,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纪公明摔落尘埃,喷涌的鲜血浸红大地。 “啧啧啧,何必呢!”莫兴良装模作样地哀叹一番,冲苏子幕等人挥挥手,“来人,都给我抓起来!” 隶属莫氏的修士一拥而上,众人奋起抵抗,可惜大家都是强弩之末,没多一会儿,抵抗就被彻底瓦解,所有活着的人一个不落,全都被莫氏的人抓起来,封住了修为。 身上的东西也全都收得干干净净。 苏子幕悄悄把纪公明递过来的布包塞在腰里,非常配合地放弃抵抗。 莫氏的人抓住他之后也有点愣神,诧异地禀报:“总管,这儿还有个凡人!” 莫兴良立马来了兴趣,仔细一看大失所望:“我当是什么呢,一个锻体的废物,带走!” 听说是个锻体,莫氏的修士都笑了,只把苏子幕的手给捆上,却没封他的丹田。 别说是锻体未成,就是有成也没真元,脱裤子放屁,费那个事干嘛? 大概是觉得苏子幕不是真正的修士,莫氏的人盒走了他怀里的百宝囊,却没发现腰里还有一只。 纪公明塞给他的那玩意,也意外逃过一劫。 封住修为的低阶修士,不比凡人强到哪儿去,莫氏甚至懒得派人看守,把所有俘虏扔在一起,就没人再理会他们。 苏子幕数了数,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就只剩下十四个人。 万雄幸运地逃过一劫,凑到苏子幕身边问:“你怎么样?” 苏子幕摇了摇头:“我没事,他们不怕咱们跑了吗?”说着,他比了比毫无束缚的双手。 万雄神色黯然:“跑?结界还没收呢,往哪儿跑?再说了,咱们没有阵图没有补给还封了修为,逃跑就是个死。” 苏子幕立刻反问:“留下就能活?” “谁知道,活一天是一天吧。”万雄道。 苏子幕心里堵得厉害:“他们抓那只鬼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为了炼器,也可能是为了炼丹。” 我去,这玩意还能入药? 苏子幕有点牙疼:“你猜,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咱们?” “肯定不能让咱们活着离开就是了。”万雄半点不抱希望。 苏子幕安慰道:“没当场杀了咱们,就肯定有机会……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啥玩意?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呢? 苏子幕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了,遇上机会也跑不掉! 他凑到即将熄灭的篝火附近,莫氏的人远远看见,只当他是觉得冷了,压根儿没想别的。 苏子幕从火堆里挖出几个泥球,砸开了就往嘴里塞。 说实话,味道一般,但是都这会儿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其他人闻到香味儿,全都忍不住咽口水,抱着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想法,也都凑上来吃一口。 莫氏的人发现不对,却也没人阻止。 吃吧吃吧,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 16 五音锻体 天明时分,莫氏的人出发了,不是去仙坊,而是原路返回。 所有俘虏都被堆在车上,一摇三晃地赶路。 不是优待俘虏,而是不想耽误行程。 苏子幕像条死鱼一样躺在车上,可劲儿琢磨脑子里那篇功法。 不知道昨天晚上解锁了什么成就,他总算知道这门功法叫做五音锻体。 苏子幕心潮翻涌,老大不是滋味儿。 本以为是门正经的修行功法,闹了半天还是锻体,那个神秘的大能到底怎么想的?脑瓜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还是说跟徐老头一样,觉得他天赋太低根骨太差,所以才留下一门稍微有那么点希望的锻体功法? 很糟心有木有! 不过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这会儿身处险境,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提升修为,为脱身做好准备。 眼下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苏子幕静下心来研究这门功法,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 结果刚好起来的心情又郁闷了。 简单点说,锻体最难的就是入门,必须进行长达数年的超负荷训练,将身体中的潜能完全开发出来,最终越过那条无形的界线。 九成九的锻体者,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放弃,导致大多数人还没摸到门槛,身体就先垮掉了。 苏子幕只用三年就摸到突破的门槛,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 而五音锻体另辟蹊径,以真元震荡骨肉筋膜,五脏六腑,在到紧致强化的效果。 类似震动棒搅拌混凝土! 所以五音锻体并不是简单的锻体,而是一门由练气转锻体的综合性功法。 这就很让人迷惑,既然有能力练气,谁特娘的锻体啊? 不过仔细想想,苏子幕不禁拍按叫绝。 很明显,这门功法的目标从来不是普通锻体者,而是那些成功练气,却又被瓶颈卡住的的练气期修士。 只要以这门功法转修锻体,就能不断强化身体,从而通过另一种方式,达到更进一步的目的。 苏子幕搞不清楚练气转锻体有什么加成,可再差也比卡住脖子,一辈子练气三五阶好吧? 即使对这门功法充满怨念,苏子幕依旧忍不住为发明这门功法的前辈叫一声好,真是天才想法!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成功了! 苏子幕念头一动,一股热流涌出丹田,沿着烂熟于心的运行路线循环起来,热流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酥麻,与触电的感觉分毫不差。 这特么的是真元?是封在他体内的磕劫雷吧? 好么,没修出真元,倒先把劫雷纳为己用,这才是穿越者应有的待遇好吧? 整整三年的煎熬等待,整整三年的艰苦训练,仿佛都在这一刻收获了丰硕的成果,他迫不及待地操纵热流,将全身强化一遍。 然而随着热流贯穿全身,苏子幕犹如置身雷霆之中,全身气血逆流,好似一只离水的鱼,张大嘴巴却吸不到一口空气,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轮循环结束,苏子幕整个人都麻了,表情僵硬目光呆滞,整个世界一片灰暗。 这是锻体?这特么就是过电吧?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期待着这股热流是真正的真元,可惜,想多了。 苏子幕的异常惊动了旁边的万雄,他悄悄捅了苏子幕一下:“兄弟,你没事吧?” 苏子幕有气无力地摇头:“没事,万大哥,帮我打个掩护!” 万雄懵了:“掩护?什么掩护?” 然而苏子幕已经集中精神,开启又一次锻体。 不是他被虐狂,而是根本没得选择。 又一轮循环结束,苏子幕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却没感觉到多少强化效果。 也就是之前模拟过无数次,已经把行功的路线变成了下意识的本能,否则光是运行功法导致的剧痛,就能让他走火入魔,彻底断送原本就一片灰暗的修行之路! 苏子幕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莽下去了,否则尽早要完。 理性分析一波,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身体正处于瓶颈期,所以五音锻体没能达到应有的效果。 这门功法的后半部分,还有一门单独针对局部的强化手段,按先筋骨后皮肉的顺序依次而行,可以大幅度降低强化难度,就是副作用稍微大了点。 但究竟有什么副作用,秘籍里没说。 全面提升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为了这条小命,拼了! “压住我!”苏子幕说。 “什么?”万雄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压住我,别让我动弹!”苏子幕说,“一动都不能动那种。” 万雄满脑袋疑惑,偏了偏身子,将一条大粗腿压在苏子幕身上:“怎么样?” “不够!” 万雄再挪一挪,两条腿一齐压上:“这回呢?” “还不够!” 万雄目光一扫,现场摇人,“二蛋,过来帮忙!”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二蛋悄悄挪了挪,半边身子压住苏子幕。 “老盔,来!”万雄又指了一个同伴。 一位五十多岁的沧桑大叔横在苏子幕身上。 三个大活人男上加男叠罗汉,苏子幕却没感觉到多少压力,他定了定心神,按识海中的法门单独经右腿。 热流经过腿弯的一瞬间,腿筋突然剧烈收缩,疼得苏子幕一声闷哼,一把抓住二蛋的胳膊。 二蛋疼得脸都青了,使劲拍苏子幕的胳膊:“放手,放手,断了!” 与此同时,右腿猛然上顶,狠狠撞在万雄的大根根部,撞得他双眼翻白面目扭曲,抱着要害瑟瑟发抖,差点把后槽牙咬碎,才冲到嘴边的惨叫咽回去。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苏子幕猛然一抽,整个人弓身上弹。 三个大佬爷们儿,险些被他掀翻。 万雄顾不上要害的剧痛,一把扣住厢板,死死按住苏子幕:“加把劲儿啊!” 二蛋整个人压在苏子幕身上:“加完劲了!” 老盔让苏子幕拱得上下起伏,跟坐船似的:“没劲儿加了……”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陡然一声喝斥,几个人当场石化。 怕什么来什么,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17 五音?五雷? 这边的异动,终究还是惹来了莫家修士的注意。 那人瞪着依旧翻腾抽搐的苏子幕,刷地抽出长剑。 万雄一个机灵,赶紧赔不是:“道友道友,这小子羊癫疯犯了,您老多担待,多担待……快快快,赶紧压住,压住啊!” 众人顿时恍然,纷纷答应,七手八脚压住苏子幕。 片刻之后,苏子幕总算安静下来,众人一齐松了口气。 万雄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道友放心,我们一定看住他,肯定不找麻烦!” 那人恶狠狠地瞪了万雄一眼,收剑离开。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万雄一口气吐出去,差点瘫在那儿:“我滴那个亲娘哎,苏子幕,你特娘的死老子了!” 二蛋使劲揉着青紫的胳膊:“这哪儿是手,钳子都没这么重啊!” 老盔迷惑不已:“怎么回事?这小子干嘛呢?” 万雄一脸纠结:“我也纳闷呢……诶你醒啦?” 苏子幕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没事吧?”万雄关心地问。 “没事。”苏子幕嘴上说没事,心里却在叹气。 万雄松了口气,:“哎,你说你怎么回事啊?差点把大伙坑死!” 苏子幕扯扯嘴角:“我也是,让人坑了。” 这一次的强化效果惊人的好,腿部的筋骨强度出现明显的提升,他相信,把全身的强化一遍的那一刻,就是越过瓶颈门槛的时候! 但一番实际操练,再结合切身体会,他终于明白一个事实:这特么毛的什么五音锻体啊,五雷锻体还差不多! 内核都换了,功法还是那个功法么? 苏子幕坚信,原版五音锻体,绝不会有什么触电的感觉,更不会有抽搐剧痛!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无疑是崩溃的,恨不能把那个狗屁神秘大能揪出来,大巴掌可劲儿往脸上招呼。 你特么改就改吧,这都改的什么玩意? 只不过,苏子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屠骞将这门功法留在他的识海时,也没想会是这么个奇怪的结果。 时也命也运也,修行这个东西,必然的东西不少,可偶然的东西更多,谁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只能说每一个人的际遇都不一样。 赶不上啥也别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就是了。可要是赶上了,抓住了,腾空起飞绝不是梦! 这门功法确实很痛苦,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重点,疼点痛点算得了什么? 苏子幕为自己做发了一阵的心理建设,硬干了一大碗鸡汤,终于下定决心,控制着热流继续强化。 为了最大限度避免逼作用,他把热流的强度调到最低,继续强化体内的筋骨。 骨头没看出什么,但筋膜在热浪的揧下急速震荡,竟然发出了细微的、低沉的嗡嗡声。 诶,这个有意思嘿! 苏子幕立刻来了兴趣,分别实验体内的不同位置,结果发现筋能发声,膜能发声,就连骨肉也能发声,而且不同位置单色不同,还能通过热流的强弱控制音量! 怪不得五音锻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功法好,修行娱乐两不误,比单纯的修行有意思多了。 苏子幕玩心大起,单控一根筋起了个调子,打算即兴演奏一曲。 可他初学乍练,根本谈不上音冷,每一个音符的都要反复试验,荒腔走板磕磕绊绊,还不如弹棉花动听,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出到底是什么曲子。 知难行易,这世上的成功,又有哪个容易? 不过苏子幕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这会儿也不缺时间,一心钻研尝试,倒也自得其乐。 万雄发现苏子幕身上一直发出微弱的嗡嗡声,顿时心生疑惑,别人肚子都是咕咕叫,这小子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 他忍不住推推苏子幕:“喂喂,你小子没事吧?” 苏子幕摆出生无可恋的模样:“没事,死不了。” 得,万雄放心了,转头就和其他人凑到一起,商量怎么才能解开封禁的真元。 只有恢复修为,才有一线逃脱的可能。 车队的速度很快,刚刚过午已经抵达下一处宿营地,然而车队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加快速度继续赶路。 直到入夜,车队勉强抵达下一个宿营地,莫家的修士在所有俘虏身上补了一回禁制,才把他们放进法阵。 莫氏显然没有优待俘虏的好习惯,一群人围着篝火大吃大喝,却把俘虏扔在一旁不闻不问。 万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恨恨地呸了一口:“哎,你们说,你们能给咱们吃的么?” 没有修为,修士不比普通人强到哪儿去,整整一天水米未沾,虽然不至于前胸贴后背,却也强不到哪儿去。 “能吧,想把咱们弄死,没必要把咱们带上。”老盔说。 万雄踢了踢苏子幕:“你呢,还行吗?” 苏子幕有气无力:“凑合活着吧,别跟我说话,越说越饿!” 锻体消耗大食量也多,这一路上都没怎么闲着,这会儿就是有一头牛,他都有信心一口气吃个干净。 万雄舔了舔嘴唇:“我说句大实话,姓莫的没弄死咱们,肯定有别的打算,回头肯定生不如死,要不是心里还抱着一点儿希望,我特么都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死。” “拉倒吧,你要是有那个胆量,还能活到今天?” “什么叫拉倒,这不是还没到绝境呢么?” “你们俩有完没完?省点力气吧!”老盔闭着眼睛倒在地上,就只有嘴巴微微蠕动。 所有人都消停了,苏子幕摸摸空空的肚皮,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换了个世界,可以偷个机取个巧,可事实证明,修行世界一样要讲能量守恒,这一路上行功不断,已经把他体内的储备消耗得七七八八,如果得不到补充,继续运行功法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没办法,忍吧! 过了一会儿,莫家的修士吃饱喝足,其中的一个走了过来,将一个瓶子扔在地上。 万雄捡起来扭开,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又倒出一粒塞进嘴里,这才给众人分发:“吃吧,辟谷丹。” 18 疯狂作死 一瓶辟谷丹转了一圈,正好一人一粒。 这东西不过是指肚大小的黑丸子,闻着一点都不香,反而带着药味儿。 可肚子里好歹有了点东西,大伙多少精神了一点儿。 苏子幕没吃出什么味道,就跟嘴里嚼了一块没了味道的口香糖似的,不过效果倒是立竿见影,马上就不觉得饿了。 不错不错,这玩意相当于修士专属的压缩饼干,回头必须多储备一点应急! 能量得到了补充,苏子幕迫不及待地继续修行。 这一路上,他已经把筋骨强化了几遍,这会儿决定优先强化皮肤,用最强肤甲把自己全面保护起来。 全方位无死角,全天贴身无漏洞! 就问,还有谁! 强化开始,热流所过之处,皮肤像受热的薄膜一般缓缓收紧,强度也随之上升。 尽管苏子幕已经把热流减到最弱,可在浓缩的时候,就像把身上的皮肤活生生撕下来。 等他把全身的皮肤强化一遍,身上就像穿了一件超紧型束缚衣,全身上下紧绷绷,有种动一动就要撕裂皮肤的感觉。 好在皮肤得到强化之后,恢复力大幅度提高,耐心等上一会儿,紧绷感就会自行缓解,逐渐恢复正常。 接下来就是又一轮强化。 反复几轮之后,苏子幕全身的皮肤变得异常坚韧,像硝制过的牛皮一样勒住全身。 这一次,等了很久都没能缓解,甚至开始压迫肌肉,连血液循环都不通畅了。 苏子幕渐渐意识到问题不对,立刻开始强化肌肉。 热流流转,走到哪里,剧痛就跟到哪里,一个循环下来,几乎令人晕厥的疼痛贯穿全身,就像被一头大象踩在脚底下,再狠狠地碾上几下;又像有几百根锯条,同时切割全身。 他不清楚正统的五音锻体是什么感觉,但他身上这门强化法门实在是太疼了。 苏子幕险些咬碎了满嘴的后槽牙,终于坚持到强化结束,整个人虚脱了一样,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特么真不是人该修行的功法! 凌迟处死,不过如此! 可问题还没解决,他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下定决心开启又一轮强化。 时至午夜,肌肉和皮肤终于达成新的平衡。 苏子幕直到这个时候才想明白,原来先筋骨后皮肉的强化顺序是有道理的。 由内而外,层层递进。 反过来就不一样了,皮肉强而筋骨弱,相当于盖一栋摩天大楼,却使用了严重不合格的钢筋,结果就是稍微动一动,就要折断好几根骨头。 想到这里,苏子幕一阵后怕。 修行这玩意还真特么危险,稍不留神就把自己埋坑里了,还是自己挖的坑。 皮肉筋骨都完事了,看时间还早,苏子幕又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决心强化内脏。 担心同时强化承受不住,他选择单独进行,弱化痛感。 但内脏又和皮肉筋骨不同,有些器官对疼痛不敏感,只是觉得不大舒服,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有些器官恰好相反,热流只是稍微碰触,令人颤栗的疼痛瞬间爆炸,疼得他浑身颤抖,根本没法控制。 苏子幕也发了狠,只当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期间几次疼的晕过去,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强化。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肝肠脾胃肾挨个走一遍,痛感神经已经开始麻木 可苏子幕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接下来要强化器官是人体的发动机——心脏! 它实在是太重要了,苏子幕集中全部的精神,控制着一丝热流靠近心脏。 然而刚有一丁点接触,心脏立刻出现紊乱和抽搐,全身的血液循环登时一片混乱。 苏子幕魂都快吓飞了,危急时刻来不及多想,猛然加强热流给了心脏一个狠的。 痉挛的心脏当场罢工停跳。 苏子幕眼前一黑:完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正要抢在意识消失之前,再给心脏一个狠的,僵直的心肌忽然向内收缩,接着心房心室依次律动起来,迅速恢复正常。 愣怔了好一会儿,惊魂未定的苏子幕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太特么吓人了啊! 不过刚刚的试探也让他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热流虽然不是真正的电流,却有着和电流一样的效果。 所以,刚刚突然加强热流,其实和电击起搏是一个意思,也幸亏起了作用,否则这条小命就彻底交待了。 仔细想想,苏子幕不禁一阵后怕,这才一天不到,已经在鬼门关外边转了几个圈了? 这门功法也太特么邪门了吧? 怪不得没人愿意锻体。 然而仔细想想又释然了。 修竹本就是逆天而行,其他修士要么有同道护持,要么有完整心法,自然可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而他呢? 正统的五音锻体是以高频震动强化自身,到了他这里却变成了天劫改进版。 也就是他运气不错才捡回一条小命,否则早不知道死几遍了。 退一万步说,放眼修行界,像他这样刚知道怎么强化身体就敢朝心脏下手的,也真找不出第二个。 苏子幕委实不想继续强化心脏,但其他脏器都强化了,唯独放着心脏不管,这不仅是一个短板,更是最大的弱点! 老话说得好,一个人的高度不在于他的长处有多长,而在于他的短处有多短! 犹豫再三,苏子幕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决定把心脏分成几个部分,以较弱的热流分别强化。 若是有部分心肌僵直,也会在其他正常心肌的带动下恢复正常。 可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万一再出问题,可就未必还有之前的幸运了! 思索片刻,他又想出以胸肌压迫心脏,从而恢复心跳的念头。 强化过的肌肉,应该没问题吧? 但试了几次,都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新方案胎死腹中 再然后,他又想到了用热流刺激心脏附近的肌肉骨骼,以震动间接强化的方法。 这也是五音锻体的正统手段。 这一回倒是成功了,就是效果太差。 一连几个方案都没成功,苏子幕有点糟不住了。 他始终坚信心脏可以强化,只是没找对方法……对了,心跳是靠生物电控制,这一点是不是可以利用? 19 脱身之计 苏子幕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立刻将所有思绪集中到心口,仔细感觉心脏的跳动,试图捕捉那最关键的一环。 最开始,他只能感觉到心跳,模模糊糊,很不清晰。 过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到心脏的律动。 再过一会儿,一切变得清晰起来,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像放电影一样映射在他的意识之中。 这个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一种特殊的律动。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苏子幕觉得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全凭冥冥中的感觉,将一道微弱的热流送进心脏。 心脏立刻出现了异常的颤动,短暂的失控之后,心肌猛然一个沉重的收缩,自行恢复正常。 成功了! 苏子幕险些跳起来,稍微调整热流切入的时间点,继续在死亡的边缘疯狂作死。 经过几次微调,他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切入点,心脏开始在热流的作用下不断强化。 苏子幕咧开大嘴,无声大笑。 我特么真是个天才! 战术后仰。 美中不足,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无人分享。 趁热打铁,他还想拿下大脑这块最后的高地,然而热流靠近大脑就会自动绕开,压根儿不肯靠近。 想想也对,若是按五音锻体的方式强化大脑,岂不是相当于用震动棒搅拌豆腐脑,能不能强化且不说,大脑肯定秒变浆糊。 苏子幕悄悄叹了口气,心说算了吧,正所谓天道五十,大衍四九,天地都不圆满,功法有点缺憾不也正常? 他自己还挺乐呵,若是其他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必定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锻体?这特么是自我了断好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子幕专心运行五雷锻体,全身的整体强度不断上升。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半只脚跨过那道无形的门槛,只需要移动重心,就能正式迈入修士的行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子幕一心修行,几乎达到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 老盔悄悄问万雄:“这小子怎么回事?是不是受的刺激太狠,神智出了问题?” 万雄一脸担忧:“我也不知道,但愿不是吧。 “别管他了。”二蛋斜了苏子幕一眼,目光中满是嫌弃,“有那个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脱困才是正经!” 老盔深以为然,万雄无奈叹息,苏子幕不为所动。 这都商量好几天了,根本就想不出办法,继续商量又有什么不同? “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向路遇的商队求助!”老盔说。 万雄一惊:“那岂不是害了旁人?” 二蛋一把将他拨到一旁:“不认不识的,不理咱们怎么办?” “哼哼,想的美!”老盔波澜不惊,“莫氏行径暴露,必定杀人灭口,两边动起手来无暇他顾,咱们正好趁乱逃走!” 众人一听,全都叫好。 苏子幕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就是二蛋笑开了花的狗脸:“老盔,不愧是你!”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兴奋的模样,就只有万雄抿住了嘴,什么话也没说。 苏子幕心说这也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你特么死不死啊? 虽然此刻身陷囹圄,但前世的记忆仍然深刻地影响着他的观念,可以不利人,但不能损人利己。 父母养他长大,师长教他道理,说的从来都是学习雷.锋做好事,而不是自私自利坑害无辜。 与圣不圣母无关,纯粹就是三、观、不、合! 接下来,又开始商量怎么喊才能惹来对方的注意,怎么叫才能让莫氏的人不得不杀人灭口,人性的卑劣在这一刻展露无余。 苏子幕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心里一个劲地感慨:纪公明啊纪公明,看看你招的都是什么歪瓜劣枣! 唯一的安慰,就是万雄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成为这群修士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然而接下来整整一个多星期,毛都没碰上一根,第九天的时候终于遇上一支规模不大的商队,还没等呼喊求救,莫氏已经先下手为强。 片刻之后,队伍里又多了十几个俘虏。 走走停停,转眼就是一个多月。 苏子幕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成功,只差临门一脚。 车队也在这个时候走出连绵的群山,泥泞曲折的山路,变成了青石铺就的官道。 前进的速度骤然加快,几乎就是不分日夜地纵马奔驰,短短三天,已经累死了十几匹鳞马。 莫氏的急切,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 “应该就是这几天了。”老盔忧心忡忡,“再不脱身,就没机会了!” “这叫什么话,有机会谁搁这儿等着!”二蛋暴躁地说。 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众人的情绪早就浮躁不堪,就像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 “别吵了,看前边!”老盔突然抻直了脖子,“机会来了!” 放眼望去,前方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车队,至少是这边的几倍之多! 万雄立刻推了推苏子幕:“来了来了,快起来!” 被他这么一打岔,苏子幕只能收了功法:“什么来了?” “机会来了!”万雄压低声音说。 苏子幕回头一看,顿时挑了挑眉。 这么大一支队伍,实力必定比这边强大得多,说不定真是个机会! 可是随着两支队伍越走越近,众人愕然看到,那支队伍居然也打着莫氏的旗号,队伍里的俘虏足有好几百个! 苏子幕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倒在车上,找不到焦距的死鱼眼愣愣地盯着天空。 你以为的救星,其实是敌人的主力。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万雄眼睛都直了:“抓这么多人?姓莫的想干什么?” 看装扮,只有很少一部分俘虏是修士,其他的男女老幼,不一而足。 修士个个神色焦灼,百姓有的面容凄苦,有的神情木然,有的惊恐万状,也有的疯疯癫癫,痴傻呆滞。 老盔年纪最大,见多识广,猛地打了个机灵:“不是要练什么魔功吧?” 众人脸色剧变,苏子幕也躺不住了,脑子里全都是落魄钟、戮魂旗,玄阴聚兽幡之类的阴毒玩意。 他姥姥个锤子,不会那么倒霉吧? 20 血色监牢 苏子幕一把抓住万雄的胳膊:“这个莫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齐州数得着的修仙家族。”万雄说。 “哪个门派的白手套?” “什么?” “我是说,背后是哪一个门派?”苏子幕解释。 万雄愣了一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正道还是魔道?” “正、正道吧?”万雄说的毫无底气。 二蛋恨声道:“正他.娘.的道!” 万雄神色黯然:“从没听说莫氏和魔道有什么瓜葛。” 老盔冷声道:“你都能听说,还不全天下都知道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吵什么!” 苏子幕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干脆不想了,沉下心来继续运转功法,期待着危急时刻能够临阵突破。 若他已经破开瓶颈,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怎么着也要拼上一拼,可当初就觉得只差一点,刻苦修行一个多月,全身上下强化好几轮,最后那一脚还是没能踢出去! 没多一会儿,两支队伍合兵一处,俘虏也都并到一起看管。 继续向前行进半天,路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一片荒地附近。 莫兴良取出一张灵符点燃,符纸砰地一声半空炸裂,飞散的火焰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虚幻的门户。 苏子幕运足目力,却看不到门里究竟有什么,只隐约听到怒吼的风声和非人的惨嚎。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几个俘虏突然逃走,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看守立刻追了上去,三两下打翻在地,头破血流。 猛然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机会,苏子幕运足力气,发出一声爹死娘嫁人的嘶吼:“想活命的,跑啊——” 凄厉的吼声远远传开,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惊呆了,然而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仿佛是被他的吼声惊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吹过的阵阵凄凉。 苏子幕愣住了,他本以为自己一声怒吼,怎么也能跳出几个有血性的,哪成想是这么个结果。 难道所有人都没想过逃走? 几个守卫已经锁定他的位置,急匆匆地赶过来,苏子幕险些崩溃。 没办法,拼吧! 可就在下一秒,人群陡然爆发震天地呼喊,轰地一声,几百个俘虏同时冲了出去,如同一群脱缰的野狗,不管不顾埋头猛冲。 转瞬之间一片混乱,那几个打算找苏子幕麻烦的护卫,全都被逃跑的俘虏撞倒,接着不知道被多少只大脚丫子踩踏,等人群冲过去,就只剩下三个生无可恋,满脸大脚印子的倒霉蛋。 混乱之中,万雄狠狠推了苏子幕一把:“快跑!” 话音未落,苏子幕已经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拽着万雄踉踉跄跄,身不由己地跨步飞奔,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俘虏一乱,护卫也跟着炸了,拼了命地阻挡逃俘。 为了震慑俘虏,护卫全都下了死手,一旦被他们逮住,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结果就是众人更加恐惧,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拼了命地往外跑。 一时间,惨嚎声、叫骂声、怒吼声和根本分不是什么的声音混在一起,场面混乱到极点。 莫兴良脸色铁青,从怀里掏出个只有巴掌大的黑色小幡,幅上几个狰狞的鬼头,好似戏水的锦鲤,在漆黑的幡面上四处游走。 黑幡迎风一晃,变作两人多高,七只鬼头张开血盆大口,喷吐滚滚黑烟。 浓烟迅速扩散,所过之处,不论逃俘还是护卫,一个个头昏眼花,软软倒地。 就连鳞马,都在滚滚黑烟中哀声嘶鸣,最终无力倒下。 苏子幕忽然觉得手里一沉,回头看时,万雄已被一层黑雾包裹,双眼迷离全身无力,正被他拖着往前跑。 “别,别管我了!”万雄脸色青黑,眼窝深陷,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苏子幕来不及多想,猛然用力一拽,将万雄从黑雾中拔出来,扛在肩上发力狂奔。 黑烟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先是身后的逃俘没入烟雾,随后身边的难友一一倒下,就连跑在前面的,也都脚步虚浮,先后摔倒在地。 苏子幕也被烟雾罩住,心里不禁暗暗叫糟,可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感觉,依旧活蹦乱跳,毫无异常。 莫兴良一出手就制霸全场,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哪成想所有人都倒下了,却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上蹿下跳,跑得比兔子还快,那叫一个欢实。 那烟雾本就有迷惑的功效,铺开之后自然形成一处阵法,与鬼打墙有异曲同工之妙,苏子幕确实逃得挺快,实际上始终原地打转,根本就没跑出去的机会。 可莫兴良依旧觉得面上无光,气运丹田舌绽春雷:“小辈,哪里走!”抖手掷出一道黄光。 苏子幕只觉得脑后生风,砰地一声闷响,眼前像地震似的猛然一颤,登时头昏耳鸣眼冒金星,一个趔趄翻身栽倒。 万雄也摔了出去,连翻带滚好几个圈,撞散一辆马车才停下来。 莫兴良冷哼一声,迷魂幡无风自动,倒地的护卫身上飘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没多一会儿就一一醒来。 莫兴良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人都带进去!” 护卫们面露苦涩,却不敢有任何怨言,麻利地将俘虏堆在车上,以最快速度送进那个虚幻的门户。 苏子幕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昏迷的陌生人,不分男女老少,层层叠叠堆在一起。 他用力抽出胳膊,拱开身上的陌生人,狼狈地从人堆里爬出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巨石垒成的大坑里,坑底到处都是暗红色的枯骨。 苏子幕生长在和平年代,哪见过这个?一股森冷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抬头再看,血色的结界罩住骨坑,几个护卫恰好将一辆车推到坑边,猛地向上一抬,二十几个昏迷的人翻滚着落入坑里,你压我我压你,肢体纠缠摞成一堆。 同样的人堆还有好些个,许多人的肢体怪异地扭曲着,甚至折断了脖子。 苏子幕心头狂跳: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21 魔教秘传 铁笼之外,几个守卫正把一个扭断了脖子的人拖出牢外,绑住双脚倒挂起来,一刀划开那人的脖颈,鲜血像喷泉一般奔涌而出,流入那人身下的沟槽,再通过沟槽汇聚到监牢深处的血池之中。 同样倒吊的身体,已经在那里排成了一行,其中的一些还活着,垂落的肢体时不时抽搐下下。 等到流干了血液,立刻被看守摘下来,尸体不知道拖去哪里。 一个声音在牢狱中回响:“都给老子利索点儿,再过一会儿,就踏马放不出来了!” 回应稀稀落落,但守卫们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目睹这一切,苏子幕心神剧震,脑中的思绪如海啸一般翻涌。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 这特么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一个落后的世界,必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残忍和不公平,也知道从他穿越到离开仙坊,看到的都是这个世界的正面。 但他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会如此的血腥阴暗,无论事先做了多么充分的思想准备,依旧令人胆寒! 苏子幕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这世界究竟是多么的残酷。 脚步声响,莫兴良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取出迷魂幡晃了晃,众人身上飘出缕缕黑气,不过片刻,众人逐渐苏醒。 昏迷的时候,那些断了手脚的一声不吭,这会儿醒过来了,立刻感到难以承受的剧痛,喊娘的、叫疼的、闷哼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没受伤的多少也有些不妥,但是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了,众人苏醒之后,第一反应都是寻找熟识的同伴。 哪怕关在不同的笼子里,只要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多少是个安慰。 监牢很大,几百人窝在不同的笼子里,找到同伴的惊喜万分,没找到的担心失望 苏子幕在隔壁发现了老盔那张颓废的老脸,却没找到万雄遥影子。 两笼之外,一个老头幽幽转醒,他环视一周,满脸悲怆地站起来,扑到栏杆上撕心裂肺地怒吼:“莫兴良,畜牲啊,我苗世东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对得起慧娘吗……” 老者攥住鸭蛋粗的栏杆死命摇晃,可他年老力衰,又封住了修为,哪里摇得动? 苏子幕一怔,听话里的意思,老头和姓莫的关系不浅啊! 其他人看老者的目光,也都带上了几分戒备。 任谁被人指着鼻子臭骂,心里都不可能痛快,更不用说老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场揭了莫兴良的老底。 他原本从容的表情逐渐变成阴狠,随后又变成了冷漠:“老匹夫,找死!” 探指一点,一根乌漆麻黑的绳子嗖地钻进牢里,将那位骂个不停的老头儿绑了个结实。 老头儿有些气息不足,却始终不肯住嘴:“有种杀了我!” 那根绳子陡然向上一提,将老者吊在半空。 莫兴良冷冷地道:“就从这个老头开始吧。” “遵命!”牢头答应一声,打开笼门将老者带出去,并将他绑在一张大桌子上,固定好四肢之后,亲手将一根细竹管扎进老者手腕。 一股细细的血流冲出来,落在早就准备好的铜盆里,滴滴答答,时断时续。 苏子幕眉头跳了跳,狗.日.的,放血还放出经验来了! 另一处监牢里,一个年轻人抓着栏杆愤怒地嘶吼:“爹——姓莫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随后就是一阵痛骂,听话里的意思,那老头居然是莫兴良的岳父,而这个年轻人,则是他的小舅子。 监牢里当场就炸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垃圾,才能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岳父祭天,法力无边? 莫兴良勾勾手指,一个字都没讲。 牢头心领神会,将那个年轻人带出来,第二个放血。 老人的血已经放得差不多了,脸色如纸一般苍白,虚弱的胳膊挣扎两下,又颓然放下。 众人身陷囹圄,感同身受,恨不能冲出牢笼,将莫兴良千刀万剐。 奇怪的事情又出现了,守卫并没有放光老者的血,而是拔下竹管将他送回牢中,放出来的血也没送进血池,而是用盆接了单独存放。 苏子幕迷惑不解,这是怎么个意思? 不仅是他,闹不清因果关系的修士大有人在。 苏子幕以为自己看到的已经是全部了,却没料到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守卫先是把尸体拖出去,然后是重伤濒死的人。 他们还有一口气,还能挣扎几下,却也只是挣扎几下。 这个时候,莫兴良从怀里取出个瓷瓶,,轻轻弹了弹瓶底,一头恶鬼飞出瓶口,被他轻描淡写地一指:“定!” 恶鬼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在空中,下方就是一排倒吊的百姓。 那些伤者本就恐惧到极点,这会儿又来了一只妖怪,更是雪上加霜。 苏子幕分明看到,那些伤者身上冒出蒸腾的白气,丝丝缕缕缓缓上升,最终被屋顶那只噬魂妖一股脑吞了个干净。 不知道哪个笼子里传出一声惊惧的怒吼:“噬魂妖?姓莫的,你疯了!” 莫兴良微微一笑,指了指说话那人:“他是下一个!” 这下,再也没人说话了,整个监牢一片寂静,只剩下受害者无力的呻.吟,声声入耳。 莫兴良仰天大笑,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声音壮着胆子问:“姓莫的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先放血再抽魂,这是打算炼制血魄丹哪!” “血魄丹?姓莫的岂不是血魔教余孽?” 轰地一声,监牢里又乱了。 苏子幕满脑子疑问,凑到笼子边上低声呼唤:“盔兄,盔兄!” 老盔挪挪屁股凑过来:“啥事?” 苏子幕压低声音:“血魄丹是什么?” “你算是问对人了。”老盔坐直了身子,“这玩意是血魔教的秘传,就是把一个人的血肉和魂魄整合在一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炼的一种魔道丹药,据说可以增长修为巩固境界,效果极其不凡。” “以人炼丹?” 22 沉默中的爆发 莫兴良一把抄住丹丸,嫌弃地瞅了一眼:“才练气四阶,晦气。” 甩手将丹丸扔给牢头:“赏你了!” 牢头赶紧接住:“多谢少主赏赐,多谢少主赏赐!” 其他护卫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种羡慕、渴望和期待混合在一起的奇特表情。 莫兴良收起古鼎:“不必!”说罢,阴沉着脸离开了。 苏子幕心中剧震。 把人炼成丹药?这是什么阴间手段? 不仅是他,闹不清因果关系的修士大有人在。 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声音壮着胆子问:“那是什么丹药?” “还能是什么,先放血再抽魂,这是炼的血魄丹哪!” “血魄丹?姓莫的岂不是血魔教余孽?” 轰地一声,监牢里又乱了。 苏子幕满脑子疑问,凑到笼子边上低声呼唤:“盔兄,盔兄!” 老盔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挪挪屁股坐过来:“啥事?” 苏子幕压低声音:“血魄丹是什么?” “你算是问对人了。”老盔坐直了身子,“这玩意是血魔教的秘传,就是把一个人的血肉和魂魄整合在一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秘传手段炼制成丹,据说可以增长修为巩固境界,效果极其不凡。” “以人炼丹?” 苏子幕浑身冰寒。 不论活物死物,哪怕是用妖怪炼丹他都可以接受,但是用大活人……对了,太上老君把孙猴子扔进八卦炉,为的就是炼成仙丹! 好家伙,连天宫都这么非人类,这特么是有传统的啊! “魔道最擅长这个,有什么好稀奇的?”老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听说抽取魂魄的时候越是惊恐,药效就越好。普通百姓气血不足,数十上百人才能炼制一颗,修士就不一样了,一个人就能炼一颗,就算是筑基乃至金丹,落到血魔余孽手里,也一样能炼成丹药! 一旁传来愤怒的低吼:“如此行径,就不怕天谴么?” 老盔立马怼了回去:“你哪只眼睛见过天谴?若苍天有眼,魔道岂不是早就绝了种?” 苏子幕也怼了一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是苍天有眼,魔道岂会如此猖狂?” 那人瞪圆了眼睛:“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苏子幕立马瞪了回去,“偷听还有理了?” 那人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老盔嘿嘿一笑:“你小子不错,对老子的胃口!” 苏子幕翻了个白眼儿,心说你什么意思,还想把老子吃肚子里? “那血魔教呢?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他问。 “你要是知道就怪了。”老盔叹了口气,“听说,血魔教当年是魔道最顶尖的宗门,魔道么,行事肆无忌惮,为了炼制血魄丹到处抓人,不止正道修士祸害了不少,就连魔道都让他们得罪遍了,后来正魔两道联手,一举灭了血魔教。” 苏子幕心底一惊:“不至于吧?” 能被正魔两道联手灭掉,这个血魔教这是作了多大的死,到底有多不招人待见? “怎么不至于?”老盔的兴致也上来了,“我还听说血魔教主李鼎阳为了增进修为,不止抓其他门派的修士,就连血魔教的高手,也都被他炼成了血魄丹,结果实力大损,正魔两道打上门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群小虾米,不灭教才怪!” 苏子幕整个人都不好了:“真的假的?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嗨,魔道修士哪个不跟神经病似的,杀个把人炼丹算什么?心情不好了,屠城灭族都是轻的!”老盔说了句大实话,“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这全是我道听途说来的玩意,都是老黄历了,我随便说你随便听,是真是假,谁他.娘.的知道!” “原来如此!”苏子幕总算是拨开了罩在眼前的云雾,“那噬魂妖呢?” “也是血魔教搞出来的玩意,专门吸取魂魄用的。”老盔说。 苏子幕拱手致谢:“盔兄见多识广,小弟受教。” 鄙视对方的人品是一回事,受了对方的恩惠,致以谢意是另外一回事。 感觉老盔见多识广,很有阅历的样子,苏子幕又问:“敢问盔兄,知不知道锻体如何划分境界,突破前后有什么不同?” 他曾经向徐允请教锻体突破之后有什么变化,但徐允怎么都不肯讲,只说还不是时候。结果就是直到现在,他仍然迷迷糊糊不清不楚。 老盔突然回头,打量苏子幕几眼:“我说的呢,你小子居然是个锻体!” 苏子幕摇头:“还没突破。” “那就不奇怪了。”老盔似是解开了心头的迷惑,“炼气四境八阶,锻体七境不分阶,不过到底是哪七境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易筋洗髓、脱胎换骨,不坏金身和肉身成圣!” “肉身成圣?”苏子幕下意识地重复,心中顿生向往。 “对,就是以肉身之力飞升。” “那突破前后的变化呢?”苏子幕又问。 老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一个炼气,哪知道那么多?” 苏子幕无语,不知道就不知道,扯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这个时候,伤者已经祸害得差不多了,开始朝普通人下手,血魔宗弟子走到哪里,哪里就一片惊呼惨叫。 好死不死,四个魔宗弟子停在笼外,嘎吱一声牢门打开,其中一个走进牢里,冷冷地扫视一圈。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躲。 那魔宗弟子一眼相中目标,大步上前,从人堆里拽出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娃。 小女娃号啕大哭,拼命往后缩,可她人小力弱,魔宗弟子轻轻一拉,就将她拽了出来。 “住手!”怒吼声中,一个人影冲上去。 魔宗弟子将那人一脚踹飞:“滚一边去!” 他只有练气二阶,这个笼子里的修士,大多都比他修为更高,可是封禁了修为跟废物没什么两样,他一只手就能对付一群,完全没有压力。 苏子幕胸膛剧烈起伏,一直憋在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陡然一声暴吼跳将起来,扭腰送胯,全身的力道汇聚一点,一记直拳猛砸出去。 23 独当一面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全都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诧、同情、担忧和不忍。 但凡心底还存有几分良善,都为这个勇敢的年轻人捏了一把冷汗。 对方可是魔宗的修士啊,杀人不眨眼那种。 一边是穷凶极恶的魔修,一边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这样实力悬殊的反抗,与螳臂当车无异。 众人仿佛看到苏子幕被魔宗弟子一击反杀,血溅七尺的景象,许多人不忍再看,撇开了视线。 老盔幽幽叹息:年轻人,冲动了,太冲动了啊! 监牢之外,同行的魔宗弟子不屑地冷笑:还敢反抗?真是不知死活! 苏子幕根本没那么多想法,他就良心作祟,看不得即将上演的人间惨剧,更没办法冷眼旁观。 前世留给他的记忆,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他不愿,也不想做出任何改变,此刻不过是遵从内心深处最朴实的本能。 什么后果,什么成与不成,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与其窝窝囊囊地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一把。 反正,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 该出手时就出手,苏子幕左手抓住绿豆眼的手腕,一拉一扭,右手运足了力气,狠狠砸在绿豆眼的胳膊肘上。 咔嚓! 脆响声中,绿豆眼关节折断。 所有人都傻眼了,一个念头在所有人脑中循环往返:这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 老盔腾地跳了起来:这小子不是没修为么?难不成魔宗弟子是纸糊的? 苏子幕也愣住了,这家伙也太弱了吧? 虽然时机不对,可他心里还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难道他一直没感觉不是因为卡在了瓶颈,而是已经在无意间越过了那道门槛? 可他明明没有任何感觉! 绿豆眼一声闷哼,还想反抗。 苏子幕反手就是一拳,正中绿豆眼面门。 又是一声脆响,绿豆眼眼前一黑翻身倒地。 笼外的魔宗弟子好像排练过,齐刷刷地盯着绿豆眼,又抬起头来,齐刷刷地盯着苏子幕。 小白脸这么生猛? 苏子幕也有点呆,这是我打的?电影里的八极高手也就这水平吧? 前世生活在街上打个架都能上新闻的年代,眼下这个场面,有点刺激啊! 门外的魔修突然回神,立刻抢上来关门。 只要锁住牢笼,就算冲破封禁恢复修为,也没可能逃脱。 苏子幕苏子幕咧嘴一笑,心中狂啸:颤抖吧,渣渣们! 他抬腿猛踹,轰地一声响,即将关闭的牢门陡然弹了回去,当场撞飞两个魔修。 那俩人惨嚎跌倒,一个胳膊断成好几截,另一个胸口凹陷,有出气没进气,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苏子幕一个箭步冲出笼外,吓得最后一个魔修连退几步,转身就跑:“药人逃了,药人逃出来了——” 监牢里轰地炸开了锅,不论修士还是百姓,所有人都向笼外伸出了手:“救命,救命……” “放我出去!” “我有钱,我给你钱!” 苏子幕一脚踩住挣扎不休的魔修,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钥匙,抓紧腰带猛然用力,化身人肉掷弹筒,甩手将那个魔修扔出去,砰地一声撞倒了那个逃跑的,喊声戛然而止。 正中目标,三分! 随手将钥匙往后一扔:“开门,放人!” 一个陌生人接住钥匙,立刻答应一声:“交给我了!” 苏子幕冲他点了点头,大步冲向刑房。 牢头面目阴沉,一马当先堵住出口。 其余的魔宗弟子提刀带剑,护在牢头左右。 没什么好说的,苏子幕扭扭脖子,吐气开声含胸拔背,利落地亮出军体拳的起手式。 牢头目光阴森,下巴向前一摆:“上!” 几个魔修凶相毕露,纷纷亮出拿手的功架,最前面的两个一齐扑向苏子幕。 不是不想围攻,而是监牢里的通道就那么宽,两个人并排有点宽,三个人并排就不够看了,一次上俩人,已经是狭窄空间的容纳极限。 苏子幕只会军体拳,还是军训时囫囵吞枣学来的,除此之外,不会任何体术,这会直面两个心狠手辣的魔修,说心里不打鼓,他自己第一个不信。 没打算刚正面,苏子幕倒退两步,脚尖挑起一个断气的魔修,攥着脚踝抡成大风车,不管不顾一通乱砸。 那俩魔修手底下都不含糊,刀剑齐施,三两下就把苏子幕的人形兵器切成几块,半点不顾忌同伴遗蜕。 苏子幕甩手扔出半条大腿,又把另一个魔修挑了起来——这人缺了半只耳朵,想必也是个好勇斗狠的。 哪成想半只耳还没死透,突然一剑刺在苏子幕胸前。 叮—— 一声轻响,长剑弯成了弧形,除了衣服破了个洞,屁事都没有。 半只耳眼珠子差点瞪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呦吼! 苏子幕乐了,连他娘的防都破不了,老子还怕个肾? 我老苏穿越三年多,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今天必定大发利市! 苏子幕可算是放开了手脚,抡着半只耳就往前冲。 半只耳算是倒了血霉,被苏子幕抡得直翻白眼,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通道太窄,尺寸这么大的兵器,根本施展不开! 苏子幕往左边一轮,半只耳脑袋撞在一排栏杆上,砸出一串叮咚。 再往右一抡,又整张脸贴在墙上,刮出一片血痕。 不是有点修为,这两下子就能要他半条小命。 来自苏子幕的伤害也就算了,毕竟是生死仇敌,怎么下手都不算过分。 可对面那俩魔修才叫歹毒,分毫不顾同门之谊,挥刀舞剑,可劲儿往半只耳身上招呼。 前车之鉴不远,为了小命,半只耳也是拼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出一片剑幕,叮叮当当一串脆响,将来自友军的进攻全数挡了回去。 苏子幕眼睛一亮,这小子这么好用? 没说的,接着抡! 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已经打开许多牢笼,数以百计的修士脱离困境,大家都没恢复修为,暂时帮不上忙,可是看到苏子幕挥舞人肉兵器,一夫当关的景象,依旧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这是哪门哪派的打法? 24 力挽狂澜 苏子幕正抡得起劲儿,后边忽然传来一声提醒:“道友,再不走……惊动了姓莫的,可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沉声回了一句,苏子幕突然撒手,飞起一脚,端端正正,踹在半只耳两腿之间。 隐约间,似乎听到蛋碎的声音。 一群修士,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看苏子幕的目光全都变了。 半只耳当场翻了白眼儿,再无挥剑之力。 对面那俩魔修鸡贼得很,压根儿不往前凑,一左一右侧身躲开,把半只耳交给后面的同门应付。 毫不意外,半只耳的痛苦终结于同门刀下。 不过,这一招只是诱饵。 趁敌人被半只耳吸引注意,苏子幕猛然冲出去,一把抓住左边那个魔修的胳膊,一记暴烈的膝撞,顶碎了魔修胸骨。 右边的魔修趁机下手,一刀劈在苏子幕背上,划出一道狭长的裂口。 但是很抱歉,受伤的还是衣服。 苏子幕侧身飞踹,使出小龙哥的拿手绝技,一脚闷在对方的胯骨上,夸擦声响,世上从此少了个魔修,多了个半身不遂。 打得兴起,苏子幕不闪不劈,正面硬刚魔修,三两下就把后面的敌人全部打倒,最低都是生活不能自理。 别看他架势不怎么样,但军体拳这东西说起来平平无奇,跟花架子没啥两样。可实际上,不是掏档砍脖就是捶头击肋,招招都奔着要害下手,但凡磕着碰着,丧失战斗力是最基本的。 搁在江湖上,一个阴损毒辣的评价,肯定少不了。 用这样一套拳法对敌,打出这个效果很正常。 一口气放倒七八个魔修,就只剩下牢头挡住出口。 苏子幕信心膨胀,锐气凌霄。 牢头手里握着一支拽尸体的钩子,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反派死于话多,苏子幕没工夫和他啰嗦,冲上去就是一脚。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许多修士自叹不如,大伙全都抻长了脖子,期待期待苏子幕一锤定音,搞定最后的拦路虎,打开通向自由的阳光大道!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牢头闪电般踢出一脚,苏子幕乐极生悲,用比去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砰地一声撞在墙上,留下一片龟裂的蛛网纹。 大家的目光跟着苏子幕一来一回,好些人用力过猛,险些扭伤脖子。 这反转,也来的太快了! 牢头冷笑:“就这么点本事?” 他必须守住这个出口,不放任何一个人出去,才能将功折罪,减轻处罚。 若非如此,只要冲上去施展手段,必定能将这个小白脸当场格杀! 苏子幕摇摇发酸的肩膀,眼中斗志激昂:“再来!” 牢头这一脚,踹醒了苏大主播,心里那点小膨胀登时收敛,再不敢飞身接敌,随手捡了根不知有何用处的铁条,挥手猛抽。 牢头嘴角含笑,挥钩格挡。 嘣—— 条钩相撞,牢头面色一紧,手心一麻,铁钩险些脱手。 再看苏子幕,笔直的铁条砸成了曲尺。 好大的力气! 牢头收起轻视之心,总算认真几分,可任他如何打量,都看不出特殊的地方。 他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这小子是真没修为,还是修炼了某种隐匿功法,故意扮猪吃虎? 苏子幕没那么多心思,双手攥紧砸弯的铁条,从一头捋到另一头,刺耳的摩擦声中,铁条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捋直。 目睹这一幕,牢头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个锻体! 其他修士也都愣住,其中的一些自认也能做到,却不能如此轻描淡写。 苏子幕攥紧铁条,猛然发起狂风暴雨般的进攻,铁条铁钩挥挥出片片虚影,金铁交击声响个没完。 数息后,苏子幕踉跄后退,胸前有个血色脚印。 牢头也好不到哪儿去,铁钩换手,用力甩了甩胳膊,舒筋活血缓解疼痛。 这小子怎么这么扛揍啊,他胳膊都震麻了,小白脸居然屁事都没有? 苏子幕更惨一点,他甩了甩震麻的胳膊,再揉揉胀痛的脸颊,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再来!”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后面还有什么来着?实在是记不住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出山就遇上这么多波折,肯定是老天降下的磨砺,这是来日必成大器节奏啊!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苏子幕越战越勇,专心忘我,挥舞铁条只攻不守,任由铁钩落在身上。 疼痛不可避免,却不似想象中那样无法承受,比锻体时的剧痛差远了。 习惯了五音……五雷锻体带来的剧痛,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战,只有打倒牢头才有一线生机,理所当然全力以赴,不留一丝余力。 牢头虽然更强,却没有拼死一战的理由,更没有苏子幕那样强悍的体魄。 最初攻多守少,还算轻松;可没多一会儿就变成攻守各半,牢头压力大增;再过一会儿,居然变成攻少守多! 又一次金铁交击,苏子幕手中一轻,不知道弯折多少次的铁条再也承受不住,当场断成两截。 谁也没料到这个意外,牢头使足的力气,大半落在空处。 已经耽误太多时间,苏子幕抢步上前,一把抓住牢头的胳膊。 牢头暗叫不好,运足力气飞起一脚,打算逼苏子幕放手。 可苏子幕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有放手的道理? 他绷紧肌肉硬挨一脚,趁机发力拉近距离,一肘砸向牢头侧脸。 牢头屈臂格挡,苏子幕挥臂再砸,双方你来我往,在几乎面对面的较量之中短兵相接。 牢头悲哀地发现,苏子幕完全不惧他的拳脚,而且力道大得惊人。牢头虽然也能顶住,疼痛却不是假的,一两下不算什么,三五下也能坚持,再多可就有点承受不住了。 此消彼涨,苏子幕气势如虹,陡然一声暴喝,一拳砸在牢头的小臂上。 一声脆响,牢头小臂折断,半截骨茬刺破皮肉,鲜血喷涌。 苏子幕得理不饶人,抬脚踹在牢头胸前,将他踢飞出去。 打倒了牢头,通向外界的通道终于打开! 25 祸不单行 通道打开,轰地一声,早就迫不及待的人群蜂拥向前,苏子幕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被汹涌的人流推出门外。 然而监牢之外,并不是广阔的天地,而是一条隐藏在幽暗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冲在最前面的百姓不知道哪边更安全,堵在门外挤成一堆,拾搡的、摔倒的、踩踏的、惊叫的、咒骂的,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面对一片混乱的场面,苏子幕风中凌乱。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乱成了一锅粥? “这边!”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吼,众人终于找到了方向,乱烘烘地冲了过去。 苏子幕更不好了,你知道那边是安全还是危险么? 一个熟悉的人影停在面前,大嘴咧得小舌头都露出来了:“苏老弟,真有你的,深藏不露啊!” 苏子幕苦笑:“万兄,你没事就好。” “没事没事,当然没事,咱们也赶紧走吧!” “好!”苏子幕点点头,二人正要离开,通道深处突然传来惊恐的喊叫,人流倒卷而回,前后两股人潮狠狠撞在一起。 前面的退不下来,后面的冲不出去,中间的犹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不堪,晕头转向的人群将通道挤了个结结实实,水泼不进。 苏子幕忽然看到,乌沉沉的黑烟正从通道里涌出来,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他暗叫一声不好,抓住万雄就往反方向跑。 其他反应快的,也都纷纷跟上来,开启又一轮逃亡。 然而没跑多远,喷涌的烟雾就充满了通道,不论普通百姓还是修士,全都软软倒在地上,还能保持清醒的,就只剩苏子幕一个。 这一刻,他茫然了。 正准备不管不顾继续冲,前面忽然传来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不久之后,莫兴良走出烟雾,目光落在唯一一个还能站住的人身上:“又是你!” 苏子幕扯扯嘴角:“是你老子我!” 又一次落到对方手里,他就没指望自己能有什么好结果,无非就是破罐子破摔,此时此刻,他无所畏惧。 莫兴良对口头上的便宜半点都不在意,反而用一种非常怪异的语气拉起了家常:“如果你自己跑,未必冲不出去,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娃娃出头?” 苏子幕继续撇嘴:“因为你老子我,还特么是个人!” 话说一半儿,抬脚就踹,想要打一个措手不及。 莫兴良也不是什么好鸟,胳膊一扬,一道黄光砸向苏子幕。 苏大主播躲避不及,正被那道光砸在脑门上,砰地一声闷响,脑袋大幅度后仰,整个人腾空半人多高,重重摔在地上。 他姥姥个外孙子的,果然是帅不过三秒! 苏子幕还没落地就失去意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字形固定在放血的石台上, 莫兴良尽量,神情冷漠。 牢头站在一边,青肿的脸上写满即将报复成功的快感。 苏子幕心中哀叹,试着挣扎几下,挣得锁链哗啦啦地一阵乱响。他这才发现,姓莫的居然用手臂粗的铁链,将他捆了个结实。 “开始吧。”莫兴良说。 “是!”牢头答应一声,抄起中空的竹管就往苏子幕手腕上捅。 啪——竹管断成两截,连皮都没蹭破。 牢头扔掉竹管拔出短刀,照着苏子幕的手腕就是一刀——刺耳的刮擦声中,手腕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牢头一愣,为难地抬起了头。 莫兴良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随手一扔,一把短刀抛下,雪亮的刀锋像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刺入石台。 牢头拔出短刃又是一刀。 苏子幕手腕剧痛,鲜血流出。 他心头一凛,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虽然自打穿越至今,运气一直不怎么顺畅,可好歹也是挂逼中的一员,不会这么倒霉,今天就要挂在这个鬼地方吧? 难道是穿越姿势不对? 然而就是牢头收刀拿起竹管的工夫,苏子幕手腕上那道刀伤已经收口,牢头攥着竹管,却愣是找不到血管在哪里。 这可把他郁闷坏了,下刀的同时马上插管,总算把竹管扎进适当的位置,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出来。 苏子幕眨眨眼睛,心说就这? 他猛然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顿时绷紧,像钢铁一样坚硬。 那根可怜的竹管,立刻被腕上的肌肉挤出体外。 伤口愈合,鲜血止住。 “少主……”牢头险些崩溃,五官更是委屈得不得了,难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做出这副小儿女的模样。 “退下!”叱退牢头,莫兴良亲自下场,一刀划破苏子幕的手腕,居然不肯收回短刀,而是用刀挑住伤口,放任鲜血涌出。 苏子幕继续运力,伤口两侧的肌肉登时压住血管,虽然没能止血,却也将澹澹小溪变成涓涓细流,眼瞅就要断流。 莫兴良本就阴狠的脸色更黑几分,拔出短刀又要再刺,却看到苏子幕一副挑衅的模样。 收起短刀,莫兴良语气颇为不甘:“此子锻体有成,既然放不出来,那就不必放了。” 说话间,伤口已然愈合。 苏子幕挑了挑眉,说实话,这个结果他也很意外。 这一路上始终坚持锻体,却一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可不久前力战牢头而不败,身体的恢复能力又这么强,绝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能力。 苏子幕险些热泪盈眶:难道说,老子早就是个修士了? 可喜可贺,普天同庆啊! 莫兴良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取出瓷瓶轻轻一弹,施法取出一只噬魂妖,凌空吸取苏子幕的魂魄。 苏子幕瞅瞅面貌丑陋的噬魂妖,再看看眉头深锁的莫兴良,半点感觉都欠奉。 莫兴良有点牙疼了,探指一点,噬魂妖立刻钻进苏子幕体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热流一转,噬魂妖灰飞烟灭,隐约间,仿佛感觉到神识中多了一点东西。 一直不见噬魂妖拽出魂魄,莫兴良只当苏子幕神魂稳固,需要一点时间。可左等没动静,右等没反应,登时露出迷惑神色,施法欲将噬魂妖召唤出来,却不见噬魂妖出现。 26 破茧成蝶 莫兴良倒抽一口凉气:好好一只妖怪,怎么莫名其妙就没了踪影?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心中生出极度的不甘,轻轻一抛,瓷瓶悬在半空,飘到苏子幕头上,突然倾倒翻转,瓶底朝下,瓶口正对苏子幕眉心印堂。 莫兴良摆开架势,连连施法,催动瓶中那只筑基境噬魂妖吸取魂魄。 苏子幕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他分明感到,自己体内正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有种飘飘欲飞的感觉。 他本能地运转功法,热流在体内流转一周,那种诡异的感觉立刻消失不见。 莫兴良彻底糟不住了,狰狞浮现,平淡不见:“我特么还不信了,连你这么个小小的锻体都对付不了!” 说罢运足法力,一掌拍在瓶底之上,一头与众不同的噬魂妖,慢慢钻出瓶口。 哪怕苏子幕没什么眼力,也在这一刻心惊胆颤。 这特么不就是那只筑基境的噬魂大妖么?那一夜若不是它撞碎了防护阵法,纪公明哪会暴尸当场?自己更不会落到莫兴良这个卑鄙小人手里。 那头妖怪就在苏子幕头上,可它并不像其他噬魂妖那样认命,摇头摆尾,很不安分。 莫兴良额头青筋暴起,很吃力的样子,忽然间一声怒吼,悬在半空的噬魂妖张开大嘴,无声咆哮,随即猛然扑下,钻入苏子幕体内。 无边的寒意侵入全身,苏子幕瞬间僵硬,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犹如木雕泥塑。 他极力催动丹田中的热流,然而从前无往而不利的底牌,却在这一刻失去作用。 莫兴良双眼放光,手势连连变幻。 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又一次出现,苏子幕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拉着他飞起来。 他知道不对劲儿,却无力抵抗,只能拼了命的催动丹田。 噬魂妖将苏子幕的魂魄慢慢拽出身体,莫兴良又惊又喜,催动法力再加一把力气。 白色的虚影缓缓坐了起来,却发现身下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子幕虽然不能控制身体,意识却很清醒,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心头顿时一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寂的丹田终于有了动静,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所到之处冰消雪融。 苏子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重归身体。 于是,莫兴良惊愕地发现,已经坐起来的魂魄突然就不动了,不管噬魂妖怎么拉扯,就是拽不出来。 他还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赶紧催动更多法力,驱动噬魂妖再加把劲儿。 噬魂妖扭曲摇摆,全力以赴,可苏子幕的魂魄不仅没出来,反倒慢慢倒回去,重新与身体融合。 莫兴良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从没听说,噬魂妖会在摄取魂魄时失手。 那可是筑基层次的噬魂妖,虽然是血魔宗以秘法培育,不能和正统的妖怪相提并论,但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连个锻体都对付不了吧?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出人意料,真真切切地在莫兴良眼前上演。 更让人惊诧的是,噬魂妖居然有种即将脱离掌控的感觉,莫兴良暗叫不好,果断放弃苏子幕,打算施法收回噬魂妖。 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筑基层次的噬魂妖,他还指望用这东西,炼出一枚筑基等级的血魄丹,从而一举突破练气,晋升筑基。 这人不过是个锻体,若早知道摄取此人的魂魄如此凶险,莫兴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只噬魂妖放出来。 可不管他怎么施法催动,不论噬魂妖怎么挣扎,就是没办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再次没入苏子幕的身体。 突然之间,莫兴良失去了噬魂妖的感应,他顿时脸色大变,踉跄后退几步。 牢头赶紧扶住他:“少主……” “滚开!”莫兴良一把推开牢头,几步抢上去,试图重新找回噬魂妖。 但不管他如何寻找,就是没有半点痕迹。 苏子幕呢? 热流涌出丹田的那一刻,立刻将离体的魂魄拉回身体,而那个噬魂妖,也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怎么都无法摆脱。 等到他重新感觉到身体,忽然发现胸腹之间正有一股极其酷烈的冰寒徘徊不去。 体内的热流正在胸腹之间反复流转,不断化解寒意。 开始的时候寒意极重,几乎将他冻结,但在热流的反复消解之下,冰寒渐渐变成清凉。 片刻之后,清凉一分为二,一半儿下降纳入丹田,另一半儿上升融入识海。 就在这个时候,冥冥之中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就像雏鹰出壳,新芽破土。 苏子幕浑身舒泰,差点叫出声来。 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无比神奇的景象,原本的意识逐渐凝聚,化为一颗小小的种子。 但这颗种子并不生根发芽,而是突然炸开,如同开天辟地一般扩散,形成了一片原本不该存在的奇异空间。 不用任何人教导,本能告诉苏子幕,那就是传说中的识海,只有修士才能拥有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识海就是意识,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意识只是识海的种子,它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只是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让它成长起来。 而他,做到了! 苏子幕热泪盈眶:从今往后,老子就是个真正的修士了! 不止识海剧变,他的身体也出现了极大的变化,筋骨更加坚固,皮肉更加紧致,实力再上一个新台阶。 唯独丹田还是老样子,那些涌入丹田的清凉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他终于打破瓶颈,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苏子幕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面目狰狞的莫兴良突然出现,狠狠掐住苏子幕的脖子:“还我,还我,还给我——” 苏子幕本能地反抗,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拳头那样粗的铁链,居然被他一举扯断,砰地一拳,将莫兴良砸飞出去。 一旁的牢头目瞪口呆,这这这,这还是那个锻体么? 27 险死还生 苏子幕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哗啦啦一阵乱响,挣脱铁链重新站了起来,随手一巴掌糊在目瞪口呆的牢头脸上,牢头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监牢里,目睹这一幕的难友们轰地炸开,万雄激动得跳了起来:“苏老弟,苏老弟,我在这儿……” 老盔咧嘴大笑:“好好好,这小子不错,真不错!” 二蛋可劲儿撇嘴:“解了封禁,我也行!” 面对不利局面,莫兴良终于冷静下来,从容不迫地起身:“道友好手段。” 苏子幕冷笑:“不如你。” 莫兴良揉了揉胀痛的脸颊:“冤家宜解不宜结,莫某放道友离开,从此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什么玩意? 苏子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监牢里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子幕身上,所有人都用自己的心思揣测苏子幕的选择,目光中有期待,有担忧,也有失落和茫然。 苏大主播嘬了嘬牙花子,思维前所未有的敏捷:“恩怨两清?你自己信吗?” 他不过是刚刚突破,还是个锻体废材,论修为论实力,都比莫兴良差一大截。 而且对方是血魔教这种阴间宗门的种子选手,胡言乱语是基本技术,坑蒙拐骗是日常消遣,睚眦必报是惯常手段。 放他离开? 凭什么? 莫兴良笑得很无辜:“莫某诚心实意,道友何必猜疑?” “废话少说!”苏子幕拎起一截铁链,“道不同不相为谋!” 音犹在耳,铁链已经带着风声抡向莫兴良。 莫兴良笑容更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脚下轻点,飘然后退的同时大袖一挥, 一道迅疾的黄光直取苏子幕。 连着吃过两次亏,都不晓得莫兴良使了什么手段,如今苏子幕超脱凡俗,终于看清那是一方明黄色的印章。 合着是被这么个玩意,盖了两次戳? 苏子幕一拳砸过去,印章砰地倒飞回去,却也震得他拳头发麻,血脉不畅。 莫兴良趁机抢攻,挥舞短刀连劈点挑刺,把手段贫乏的苏子幕逼得手忙脚乱。 拼着连挨两刀,苏子幕一脚将莫兴良踹出监牢之外,正准备一鼓作气,莫兴良忽然伸手,抓住不知什么时候逃出去的牢头。 牢头惊恐万状:“少主饶命!” 莫兴良毫无波澜,甩手将他扔进监牢,与追出来的苏子幕撞了个满怀。 生死关头,牢头爆发十二分的潜力,凌空一刀劈了出去。 苏子幕侧身避开,一拳将他打飞出去。 然而等他追出牢外,已经找不到莫兴良的影子。 换作另一个冷血的穿越者,这会儿没准不管不顾,直接去追仇家。 苏子幕却立即返回监牢,一脚踢晕牢头,打开铁笼放出众人。 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现代人,简简单单,毫无建树;却也是那种明明自己活的不尽人意,又见不得世间疾苦的普通人。 所以,他遵从内心的选择,而不是咬住莫兴良不放。 这一次,没人再乱跑,第一个走出牢门的中年人,诚心实意地深施一礼:“多谢恩公!” 又有一位老妇眼中含泪:“多谢恩公!” “多谢道友相救。”这是一位修士,“在下彧州散修荆北,今后如有差遣,荆某绝无二话!” “在下丽州散修原诚……” “在下漠北散修周子安……”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苏子幕赶紧回应,“尽快离开此处才是要紧!” 话是这么说,但吃过一次亏之后,所有人都学乖了,老老实实等在一旁,眼里全都是期待。 苏子幕好一阵头皮发麻,老子怎么就成了主心骨了? 万雄打人堆里走了出来,给了苏子幕一个熊抱:“我就知道,苏老弟绝非池中之物!” 老盔、二蛋和其他几个同伴,也都心照不宣地聚在苏子幕身边。 还有个机灵的,摘下牢头腰上的百宝囊送了过来。 苏子幕头更疼了,他自认不是当领导的料子,正准备道一声才疏学浅,找几个熟悉旁门路数的修士出来,把大伙带出这个鬼地方,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不知哪里来的隆隆巨响,淹没了众人的耳鼓。 意外来的突然,人群再一次炸窝,争先恐后冲出监牢,不管不顾埋头猛冲。 这个时候还敢继续等,纯粹就是脑袋有包! 苏子幕也不例外,他和万雄等人凑成一堆,好似一群没头苍蝇,不辨东西一通乱跑。 忽然看到前面一点亮光,众人都以为是找到出口,正要一口气冲出去,却只听到隆隆声响,半截通道轰然塌下,把跑在前面的压了个结实。 只差两步,苏子幕就要被压住,吓得他小心肝一阵乱跳。 如今虽然是修士了,可是这么狂野的塌方,鬼才知道有多少土石方,只怕停一辆坦克也要压成铁饼,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他这副小身板算得了什么? 弥漫的烟尘遮蔽视线,苏子幕全凭感觉乱跑乱撞,走走停停磕磕绊绊,不时有落石砸在身上,亦或一头撞在墙上。 来源不明的巨响越来越强,坍塌的通道越来越多,却始终找不到正确方向,苏子幕几近绝望,只是凭着一股不到最后绝不放弃的心气,才坚持着继续奔跑。 他忽然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出口在这儿,这边来——” 苏子幕心头狂喜,仿佛是黑暗中看到一线光明,拔腿就往那边跑。 可只冲出去几步,前方的通道巨石掉落,转眼堵了个结实。 苏子幕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反方向传来隐约的嘶吼。 苏子幕慌不择路,猛冲过去,突然看到前方现出一点光明,登时喜形于色,一口气冲出去,眼前一亮,已然脱离险地,置身于一处狭长的山谷之中。 回头看,一个不大的山洞正隐藏在茂密的树藤之后,离着稍微远些,就不可能发现这里的秘密。 一个人正守在洞外,扯开嗓子喊个不停。 28 光明的坦途 苏子幕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吁出口气。 血魔教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不对! 他忽然警觉,这边才是真正的出口,那另一个方向喊出口的,又是怎么回事? 鲁子曰过: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苏子幕忽然发现,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可事实上,那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若不是通道坍塌,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这一刻,他的心情复杂到极点,难以形容。 山谷里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修士,个个灰头土脸,心有余悸。 洞中依旧轰鸣不断,陆续有人冲出险地,直到一声巨响,山洞彻底坍塌。 满打满算,山谷里也就四五十人,其他人不是被塌方压住,就是被困洞中,最终的遭遇,不用想也能猜到。 苏子幕心中悲愤,腹中一股冲天怨气无处发泄。 明明已经尽了全力,明明已经逃了监牢,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血魔教,莫兴良! 这笔账,老子早晚有一天会讨回来! 浓重的烟尘之中,一个人不断咳嗽的人走了出来,脱离烟尘之后,像溺水获救一般,狠狠地吸了口气。 苏子幕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虽然差点被坑,但也正是因为洞外这人,他才能化险为夷,逃出险地。 原来,这个世界向他释放的不仅是恶意,同样有难得可贵的善良。 他忽然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喜出望外:“万兄!” 不怪他没认出来,实在是万雄的形象太有迷惑性,身上的灰土起码有半指那样厚,全身上下,就只剩一双眼睛依旧干净。 苏子幕用前世的方式,给了万雄一个热情的拥抱,用力拍他的后背,激起阵阵灰尘。 万雄从没见过如此说奔放的表达方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现学现卖,拍了拍苏子幕的后背:“苏老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分开,苏子幕神清气爽:“其他人呢?” 万雄摇了摇头:“没看见。” 苏子幕心中的喜悦冲淡了许多,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 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除了万雄,他与其他人的关系并不亲近。然而毕竟相识一场,其他人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二位!”一个陌生的修士停在几步之外,“鄙人许问道,敢问道友,能否仗义出手,帮我等恢复修为?” 苏子幕摇头苦笑:“实不相瞒,我只是个刚突破的锻体,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除封禁。” 众人闻言,一齐露出失望神色。 许问道不死心地问:“一点真元都没有吗?” 苏子幕登时愣住。 许问道察言观色,顿时生出几分希望:“道友?” 苏子幕摇头:“抱歉,苏某实在无能为力。” 他不清楚丹田中那股热流究竟是什么,但是能把身体锻炼得如此出众,定有不凡之处。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最大的底牌和秘密,怎么能随便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许问道叹了口气:“既如此,就只能运功突破了。”说罢深施一礼,“还请道友为我等护法,许某感激不尽!” “涂某感谢不尽!” “感谢不尽!” 苏子幕一口答应,原本还想着这里是血魔教巢穴,是不是换个安全些的地方,然而大家已经等不及了,纷纷表示这里就可以。 片刻之后,几十个修士散开,各自寻找中意的地方打坐运功,就连万雄都不例外。 放眼山谷,只有苏子幕一个人无所事事。 他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放飞思维,胡思乱想。 原以为离开仙坊,必定要遭受许多波折,机缘巧合之下,才有突破瓶颈的机会。 哪成想才这么几天,就成功步入修士行列。 既然已经达成目标,就该返回仙坊,徐凝见到他,必定十分欢喜。 徐允……应该也是欢喜的吧?不过徐老头的脸色,肯定不会太好看。毕竟打脸打得如此之快,老脸必然没那么坦然。 还有,都成修士了,各种手段也都该学一学,不能总拿那套半吊子的军体拳糊弄事吧? 最起码,也得学一门过得去的剑法,如若不然,对敌时也太被动了。 还有丹田里那道热流,此时此刻,他已经百分之百肯定,那就是真元。既如此,各种法术是不是也可以学上一学? 有真元的加持,御剑法门也不能缺少,最低也要学会如何御剑飞行,到时候咱也换一件帅气的白衫,御剑凌空出入青冥,再娶上十个八个死心塌地的妹子,简直不要太潇洒! 这特么才是主角的待遇好吧! 修士这门职业,前途一片大好。 一想到这一点,苏子幕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口水差一点流出来。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苏子幕的心情犹如天空一般开阔,然而没多一会儿,就被肚子里的吵闹打断。 他不禁叹了口气。 这修为上来了,饭量怎么也跟着往上涨?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能量守恒嘛,消耗的得多,补充自然也要及时跟上。 有心搞一点野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填饱肚皮,又不好扔下满山满谷的修士。 他腰上那个百宝囊还在,问题是压根儿就准备吃的! 还是练气好,直接吸收天地灵气,修为高些还能避谷,哪是锻体可比? 为啥练气是主流,锻体是不入流? 苏子幕又想到了自己那门功法,一直以来,都是直接用丹田里那来历不明的真元锻体,却从没正经用来修行…… 想到这里,他心跳加速,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立刻气贯丹田,让热流按脑海中的路线运转起来。 不过片刻,已然循环一个周天,可仔细体会,却没感觉到任何变化。 按小说里的桥段,用心感应四周,也没能感觉到任何灵气灵力。 苏子幕忍不住皱眉,是方法不对,功法问题,还是天赋使然? 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基础太差,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尽快补足短板。 29 修行详解 苏子幕美滋滋地幻想策划,憧憬美好的未来,时间倒也过得痛快,半天之后,终于有个修士突破封禁,浑身陡然爆发一股……嗯,勉强还算可以的气势,长啸一声站起身来。 这人也算义气,龙行虎步来到苏子幕面前,深施一礼道:“多谢道友护法!” 苏子幕咧咧嘴,勉强笑笑:“道友不必多礼。” 二人本就陌生,寒暄几句就没话可说,那人很自觉地留在山谷,与苏一起为其他人护法。 毕竟共患难一场,没交情还有共情呢! 众人陆续突破封禁,有的主动留下,有的告罪离开。 大家只是泛泛之交,去留自然无人在意,最多就是在心里腹诽几句。 整整一天之后,万雄终于恢复修为,笑呵呵地来到苏子幕面前。 哪成想苏子幕迫不及待地起身,向其他人施礼告罪,拉着万雄匆匆离开山谷。 其速度之快,态度之果决,把万雄闹得一头雾水,还当自己冲击封禁的时候,苏子幕和其他人起了冲突,忍不住劝了两句。 苏子幕翻了个白眼:“万兄,你打过猎么?” 万雄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非常,非常,非常的饿!”苏子幕捂着空空的肚皮,狠狠地揉了揉。 万雄这才隐约想起,锻体究竟是什么样的食量。 他常年在外奔波,什么都会一点,出谷之后,带着苏子幕转了几圈,很快找到一处水源守株待兔,没多一会儿,就搞到两只野羊。 万雄负责洗剥,苏子幕负责捡柴,二人分工合作,没多一会儿,处理干净的野羊已经架在火上,慢慢地翻转烤制。 苏子幕趁机问道:“万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万雄毫不犹豫地打断:“苏老弟这是什么话?你我也算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尽管说!” 苏子幕露出几分尴尬,将野羊翻了个面:“小弟侥幸突破,可对修行却是一知半解,不知万兄能不能为小弟解惑?” 万雄一阵哭笑不得:“这有何难,苏老弟想知道什么?” 苏子幕道:“自然是所有……越详细越好。” 万雄若有所思,却没穷根问底。 大家都是成年人,保持一点应有的距离是最基本的礼貌,甭管关系多么密切,不该问的最好也不要问。 他想了想说:“锻体我知道的不多,实在没什么好说。” 苏子幕赶紧说道:“讲炼气,炼气就行!” 万雄答应一声,想了想说:“引气入体,是修行的基础,平时说的有没有天赋,说的就是引气入体的难易……”他从最基础的常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苏子幕一边烤羊,一边仔细倾听,终于对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有了相对系统了解。 按他的理解,所谓练气期就是不断吸收、压缩灵力的过程,用前世的观点来讲,就是灵气的密度或是质量越高,练气的位阶就越高。 这个没什么不好理解,但练气并不是十层,而是因人而异。 苏子幕很意外,压根儿没闹明白,这玩意怎么还有区别?难道是功法不同,练气的层次也不一样? 听完万雄的解释才知道,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 简单点说,练气期的真元可以理解为气态,筑基则是将气体不断压缩,最终变成液态。 从理论上来讲,哪怕只是练气一层,只要能将真元液化,并且一直稳定保持下去,也可以视为成功筑基。 但这样的长期先天缺陷太大,绝对没有结丹的机会。 所以,从练气到筑基,必须一步一个脚印,一层一层不断压缩,直到成功筑基为止。 这里面不仅有质的问题,也有个量的问题,二者缺一不可。 有人为了打牢基础,硬撑着不肯筑基,最终练气十五六层,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听到这里,苏子幕有点懵了:“那一直不肯筑基,岂不是要练气几十甚至上面层?” 万雄失笑:“那也不至于,积累到一定层次,筑基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但绝大多数人限于资质,终其一生,都达不到那么高的层次,所以必须在适当的时候,主动筑基。” “你是说,练气十层?”苏子幕问。 万雄点头:“大多数都是十层,只有天赋特别好的极少数人,才有机会等到十二层……因为积累不是特别深厚,必须借助外物辅助,才有机会一举突破。” 苏子幕又想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积累几层?” 万雄添了一根柴,失落地道:“如果天赋够强,自然是积累越深厚越好,但每晋升一层,难度都要增加不少,积累越多难度越大,若是在练气期浪费太多时间,筑基之后没有足够时间修行,最后来不及结丹,岂不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听到这里,苏子幕恍然大悟。 简单总结,修行是个综合性的东西,必须数量和质量并行,二者缺一不可,还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否则就算勉强筑基,也是结丹无望。 所以,这里就有个如何取舍的问题。 天赋不好不是绝对不能修行,而是根本来不及筑基! 严格地讲,练气修士虽然也有不凡手段,本质上仍是凡人一个,只有晋升筑基,才是超凡脱俗,从此寿元大进,出入青冥。 天赋不足却执着于修行,结果很可能是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最终却一事无成。 所以,修士必须依靠丹药、法阵、天材地宝以及其他手段增进修为,想方设法与时间赛跑。 练气八、九层的修士卡住瓶颈无法突破,冒险筑基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筑基不成,修为必定大幅度倒退,十一、二层还有试一试的机会,十层以下几乎不可能重来。 魔教为什么那么招人忌恨,却又始终无法剿灭?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魔道功法不择手段,虽然有碍天和,前期进境更快。 若不是魔道功法修为越深副作用越大,只怕世上早就没什么正道修士,全都投入魔道去了。 30 何去何从 野羊烤熟了,虽然缺油少盐,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苏子幕早就饿得狠了,抄起一只羊腿大嚼起来,吃像不是一般的难看。 万雄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虽然没有苏子幕那么夸张,但也好几天没吃过东西。 苏子幕边吃边问:“万兄,小弟打算学一些拳脚功夫,不知道该去哪里?” 万雄摇头:“这个为兄也不清楚,毕竟锻体太少了,没听说哪个门派有专门教授锻体的拳脚。” “那法术呢?御剑什么的?” “这个就简单了,各个门派都有,散修也有不少法门流传,只是良莠不齐……为兄见识浅薄,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苏子幕叹了口气,不再问个不停。 一只野羊,倒有一多半落到苏子幕肚子里,可他还是觉得只吃了七分饱。 取水浇灭了篝火,苏子幕道:“商队已散,不知万兄有何打算?” 万雄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打算,莫家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呆了,我打算走得远远的,再找一个主家。” 苏子幕忍不住道:“万兄就没想过换一种活法?” “换?怎么换?”万雄摇头苦笑,“低阶练气遍地都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有机缘还能再上层楼,若是没有……凑合活着吧。” 在普通百姓眼里,修士高高在上,可真正成为修士才知道,没有希望的散修,还不如安居乐业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两个人一齐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万雄才问:“你呢,有什么打算?” “回仙坊吧。”苏子幕说,“仙坊还有人等我,先回去再说。” 万雄立刻收起脸上的失落:“苏老弟,听为兄一句劝,千万别回去。” 苏子幕一愣:“为什么?” 万雄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以为这件事了结了吗?魔窟虽然毁了,但莫兴良还活着,他岂能不找你的晦气?” 苏子幕再愣:“不会吧?安平仙坊背后的靠山是云海阁,姓莫的敢进仙坊找我的麻烦?” “老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魔宗?什么是魔门?”万雄痛心疾首,“魔门中人行事乖戾不择手段,动辄取人性命,你坏了莫兴良的好事,他岂能与你善罢干休?” 苏子幕这才意识到,自己结下了一个非常难缠的敌人,不禁一阵头疼:“万兄,那小弟该怎么办?” “怎么办都不能把魔崽子引回仙坊,依为兄的浅见,还是先躲一阵子比较好,什么时候了解了恩怨,再回仙坊不迟!” 苏子幕怔住了,心中急速思索,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言有理,如蒙不弃,小弟愿与万兄同行,不知意下如何?” 他并不清楚血魔教的手段,但以他的见识来看,偏执应当是魔教弟子最普遍的特点之一,莫兴良未死,找他寻仇几乎是必然的事。 而且魔教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死而不僵。 那牢头一直叫什么少主,也就是说,莫兴良身后肯定还有其他魔教中人。 仙坊虽然修士众多,却是一盘没有组织的散沙,筑基修士更是凤毛麟角,听都没听说过。 对苏子幕而言,这个世界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他绝不愿意看到血魔教的人出现在仙坊,更不希望徐氏父女和边玉明出任何意外。 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二人结伴而行,匆匆离开这里,没走多远就找到了来时的路。 万雄兴奋地说:“咱们原路返回,最多两天就能找到熟悉的路,到时候我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他从没来过这里,也不清楚这条路通向哪里,但他方向感极好,认得来时的方向。 然而两个人的脚刚踏上路面,就看到不远处倒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下的鲜血尚未干结。 万雄脸色一变,登时停住脚步。 苏子幕也是一愣:“没这么巧吧?” 万雄转身就跑:“快走!” “走?哪里走?”路边的树后,闪出面无表情的莫兴良,“老老实实让我炼成丹药,否则,必让你等生不如死!” 他就挡在二人的前方,一只脚正好踩在血迹之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脚印。 “妈.的,拼了!”万雄满脸悲愤,就要和莫兴良拼命。 苏子幕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走,他要的是我。” 万雄更加悲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苏子幕哪有工夫跟他废话,突然抓住万雄的腰带,猛地向外一轮,硬生生将他扔出去:“滚,别搁这儿拖累老子!” 万雄腾云驾雾般飞出去数百米,砰地落进树丛之中,摔得七荤八素。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苏子幕和莫兴良的身影。 苏子幕将万雄扔出去之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他全力以赴,速度快得惊人! 这个时候,苏子幕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许多被忽略的细节,都在这一刻得到还原——莫兴良至少也是练气七阶的修为,就算他苏某人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是莫兴良的对手。 但那天,却是莫兴良主动逃走。 练气七阶面对刚刚突破的锻体,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唯一的解释,就是莫兴良身上有伤,或者是其他限制修为的原因,所以才不得不逃走,并且开启了魔巢的自毁机关。 如果苏子幕脱身之后立刻离开,也不会被莫兴良堵个正着,偏偏他耽误了整整一天! 此时此刻,莫兴良的伤势就算没好利索,也是压住了伤势不影响出手。 所以,苏子幕压根儿就没打算和对方死拼,而是尽最大努力逃走。 莫兴良拔腿就追,可他诧异地发现,苏子幕的速度竟然不比他慢,一时半会竟然追不上。 他立刻甩手扔出那一方印章,直取苏子幕后脑。 冥冥之中,苏子幕感觉到危险,就在方印即将命中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凌空转体一百八十度,顺势一脚踢飞方印。 莫兴良收回印章,瞅准机会再扔一次。 苏子幕侧身避开,本想继续逃,可只冲出去几步又突然停下,喘着粗气转身,直面莫兴良。 31 炮弹超人 苏子幕出手就是全力,刚把万雄扔出去,立刻钻进另一侧的树丛。 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苏大主播瞬间化为一枚失控的人肉炮弹,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之中。 莫兴良正要一雪前耻,给苏子幕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知道得罪血魔教是什么下场。 哪成想眼前一花,嗖嗖两声,右边传来一声拉长的惨号,左边树丛乱晃,数十丈外,一株大树喀啦啦倒下。 莫兴良差点气翻了,埋头冲进树丛。 万雄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去上百米才落入树丛,摔得他胸口发闷眼前发黑,险些当场背过气去。 刚缓过来一口气,立刻爬起来。 俺老万岂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 可哪还有苏子幕的影子,只看到莫兴良钻进树丛的背影。 苏子幕一头撞断一株大树,就算以他如今的身体强度,也免不了头昏眼花。 莫兴良那个煞星就在身后,苏子幕不敢怠慢,又是一个纵跃,登时眼前枝条乱抽,耳边唰唰声不绝。 突然眼前一空,他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森林上方,正以极高的速度落向前方。 “啊啊,哇——”苏子幕放声大叫,因为速度太快,还自带多普勒效果,无意中为莫兴良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他也不想叫出来,可他从来不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更没有作死找刺激的毛病,这种超快速的树丛穿梭,实在是点刺激神经,本能瞬间压住了理智。 莫兴良找准方向,奋起直追,可还没等他靠近,苏子幕再次腾空,惨叫着落下。 就这样,苏大主播不停的跳跃,每一次都能跨过近百米的距离。 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是落地的时候失足摔倒,滚出去好远才停下,就是无意中撞在树上,数十米高的大树硬是被他压成了弹弓,腾地一声,又把这个倒霉孩子弹出去。 莫兴良都追到附近了,已经认准了苏子幕的落点,打算阴他一个狠的,哪成想半路上又被大树弹出去,气得他热血上头,七窍生烟。 苏子幕哪管莫兴良脆弱的小心肝到底是不是遭受了暴击,反正也分不清方位了,干脆认准一个方向,不管不顾往前跳。 老话说的好,熟能生巧,跳的次数多了,还真让他找到一点技巧,什么角度起跳最省力,什么姿势落地最稳妥,如何避开无处不在的树枝树干。 等他掌握了这些小窍门,不仅不再害怕,反而找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刺激感,惨号啥的,自然不复存在。 传说中那些轻功超群的武林高手,狂奔起来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苏子幕乐呵呵地想。 他是开心了,却苦了莫兴良,自从没了声音指引,就再也找不到正确方向,没多一会儿,就失去了苏子幕的踪迹。 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却只能怏怏地回去。 以莫兴良练气七阶的修为,暴发力不输苏子幕,也能做这到这种没头没脑的乱跳。 但苏子幕是个锻体的夯货,皮糙肉厚筋强骨壮,撞个大树石头,甚至亲吻大地都算不了什么,转眼就能恢复如初。 莫兴良就不行了,他的身体强度自然是比普通人高得多,可是跟锻体的大老粗就没法比了,真敢这么乱跳,只怕没等追上目标,就得先把自己玩死。 术业有专攻,只有妖兽才会这样乱闯乱撞,主流修士当然是以御器飞行为主。 不过莫兴良还没筑基,驾驭不了飞剑,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子幕逃掉。 到嘴的鸭子居然飞了,暴怒的莫兴良一连斩断十几株大树,才勉强把心里的负面情绪发泄掉一些。 剩余的还有不少,好在已经不能影响他的理智。 苏子幕呢? 他已经把这种飞跃玩出了花,一会儿贴地飞驰,一会儿蹿高跃低,用最少的动作,最精准的出力和最快的速度,不断完善这套身法。 没错,就是身法。 虽然是自创,但他自我感觉,不论赶路还是躲避,都有不小的作用。 等他发现甩脱莫兴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长长地舒了口气,苏子幕哼着歌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不必再那么赶了。 不过,掌握附近的情况还是有必要的,每走一段距离,他就要跳起来一次,在短暂的悬空时间里,大致观察附近的情况。 苏子幕有点担心万雄的情况,但莫兴良已经被他吸走,万雄应该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他又高兴起来,连荒腔走板的调子,都哼得大声许多。 唯一一件糟心的事,就是和万雄走散了,他原本打算和万雄凑在一起,先熟悉熟悉这个世界再做打算。 谁料计划不如变化快,让姓莫的一搅和,他也只能提前感受一下独行侠是什么滋味。 转眼已是日头西斜,苏子幕本以为又要夜宿野外,却突然发现远处有一片整齐的田地。 这可把他乐坏了,紧走几步,总算抢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一个面积不大的村子。 满打满算,也就百十户人家,村子里只有一家集客栈、货栈和酒店为一体的小店。 苏子幕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摸摸乾坤袋里的金银,大步走了进去。 店小二很有眼色,赶紧凑上来招呼:“客官要点什么?” 苏子幕大刀金刀地坐下:“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 小二急忙告罪。 原来这地方地处偏僻,平时很少有外人出现,除了几块菜饼子,就再也没有其他吃的。 想吃好的也不是不行,必须先付钱,现买现做。 苏子幕没心情废话,直接扔给店主一小块碎银:“去买鸡,买肉,越快越好!” 小二赶紧答应,乐颠颠地找掌柜去了。 没多一会儿,小二就提了两只鸡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猎户模样的壮汉,将一只似羊非羊,似鹿非鹿的玩意扛了进来。 掌柜的也没给猎户银两,而是用一些盐,几壶箭,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充作价款。 猎户不仅不恼,反而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地去了。 苏子幕有些惊诧,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在这种生产力不发达的地方,钱并没有太多用处,以物易物反而更符合村民的需求。 32 阴魂不散 送走了猎户,店主和小二一齐动手整治那只“羊鹿”,苏子幕肚子叫得厉害,不耐烦等下去,直接交待小二烧水,连锅带火一齐端上来,再让店主把肉切成薄片,准备吃一回涮肉。 可惜这鬼地方太穷困,佐料只有粗盐,和一种店家自制的酱。 苏子幕无比怀念那只装满调料的乾坤袋。 无奈之下,只能吃了一点没滋没味的涮肉片垫底,剩下的肉全都串起来烤着吃。 没有合适的佐料,烤是苏子幕唯一可以接受的烹饪手段。 勉强接受。 店主和小二忙着烤制,苏子幕只管甩开腮帮子可劲吃。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店主忽然朝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会意点头,马上搬了一个酒坛,拍开泥封送到苏子幕面前:“客官,这是小店自酿的土酒……” “搬走搬走!”苏子幕半点不客气,压根儿就不要。 开玩笑,上到矛台下到扎啤,前世什么样的酒没见过?不过苏子幕没酒瘾,乡村野店自酿的酸酒,谁稀罕去喝? 这糟心玩意,还不如来两碗清水呢。 小二悻悻地搬走了土酒,递给掌柜一个无奈的眼神。 掌柜也很无语,只能继续烤制。 苏子幕一口气将那头羊鹿吃了个干净,满意地拍拍肚皮,招呼店家准备上房……当然了,上房什么的根本没有,就只有最普通不过的土房,还是店主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 屋里的摆设就不必说了,又破又旧,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对于一个拥有良好卫生习惯的现代人来说,这样的卫生条件,简直就是无法忍受。 可是没办法,这鬼地方就这条件。 苏子幕干脆把被褥全都扫到一边,这才勉强躺下。 反正以他的体质,用不用被褥完全没区别。 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搞一个容量大些的乾坤袋,否则吃住都是问题,还怎么行走江湖? 再不然,也弄一根绳子? 脑子里胡思乱想,身体却没闲下来,经脉之中热流流转,不断强化他的身体。 这一回侥幸甩脱莫兴良,下一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与其拼虚无缥缈的运气,不如拼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力。 不知不觉已是午夜,半梦半醒之间,苏子幕忽然听到“噗”地一声轻响,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偏头一看,窗户纸上插着一支竹管,一缕青烟正从竹管里头飘散出来。 苏子幕愣住了。 什么情况,这是碰上黑店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翻身一脚踹碎木窗,窗外啊地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倒在地上。 苏子幕腾身而起,撞碎屋顶落到外面。 四周顿时一阵惊呼:“在这儿了!” “哪里走!” 呼喊声中,成群的乡民围拢上来,不是提着扁担,就是攥着草叉,那俩猎户也在人群里,手里拿着堪称豪华的弓箭。 苏子幕整个人都不好了:“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店主挥了挥手里的菜刀:“各位乡亲,主家已经传下话来,只要抓住这个贼子,全村免租三年!” 响鼓不用重锤,隐藏在黑暗中的乡民轰然涌出,不仅有数十个青壮,还有许多老弱。 他们就像吃错了药一样,疯狂冲向苏子幕,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苏子幕再迟钝,也能猜到所谓的主家,一定与莫兴良有关。 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对面一群被魔修蛊惑的平民百姓,苏子幕实在是下不去手。 再愚昧的百姓,他也是人啊! 苏子幕无奈地叹了口气,猛然用力,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眨眼的工夫,好好的大活人就没了,众人这才知道苏子幕是个修士,人群顿时乱作一团,许多人打了退堂鼓,赶紧回家再也不肯出来。 什么免租免税,免得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苏子幕没急着离开,他觉得这事儿挺不可思议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打算等人都散了,把店主抓起了好好问个清楚。 可还没等他付诸实施,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进入视线,赫然就是阴魂不散的莫兴良。 苏子幕眉头一拧。 才半天不到又追上来了,这人是不是属狗的? 莫兴良一看店里店外围着那么多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呢!” 店主颤颤微微地施礼:“跑,跑了!” 莫兴良怒发冲冠:“谁让你们动手的?谁?” 店主整个人都快卷成一团:“是主家,是主家传下来的话……” 噗…… 血光闪过,店主拦腰断成两截:“我让你说话了吗!” 其他人噤若寒蝉,再也没人敢搭话。 苏子幕悄悄叹了口气,这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店主死的憋屈,可他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苏子幕不想惊动莫兴良,正要悄悄退走,忽然看到莫兴良从乾坤袋里掏出个罗盘一样的东西。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指点在罗盘上。 苏子幕毫没来由地一阵头皮发麻,忽然发现莫兴良抬头看向这边。 不好! 他不敢怠慢,猛然跃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了出去。 怪不得姓莫的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原来是因为这件东西! 感慨之余,又有些烦躁,姓莫的怎么这么轴啊,非得跟他过不去是怎么回事? 莫兴良好不容易逮住苏子幕的踪迹,哪肯放他离开,飞也似地追上来:“哪里走!” 说话间,已经把那枚方印祭了出来,直取苏子幕后脑。 苏子幕侧身避开,那枚方印正中一间草屋,轰地一声响,登时墙倒屋塌。 屋中顿时传来声声惊叫,似乎是一对男女。 苏大主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姓莫的不愧是魔道中人,为了找自己的晦气,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捉迷藏不是他的强项,继续祸害村民也没什么意思,苏子幕使足了力气,几个纵跃逃出村外。 莫兴良全力追赶,可在空地上,还能勉强跟上,等钻进了树林,速度立时大受影响。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这会儿,苏子幕也头疼得狠,一个劲地琢磨,怎么才能把那个罗盘毁掉,否则永远甩不掉这只拖油瓶! 33 非主流职业团队 残阳西斜,苏子幕躺一株大树上,懒懒地看了一回日落。 这株大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得又高又直,高度超过百米,方圆数里之内,都没有比它更高的植物,端地傲视群树,唯我独高。 为了摆脱莫兴良的追杀,苏子幕全速奔行整整一日一夜,又在树上躲了一天,始终没发现莫兴良那鸟人的影子,这才相信自己终于甩掉了那只拖油瓶。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必定搞一些烟花来放,否则不足以表达心中的喜悦。 不过问题又来了,一路上光顾着逃命,压根儿没注意方向,这会儿既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苏子幕趁天还没黑四处转了转,好欺负的猎物毛都没找到,却碰见一头身高体壮的黑熊。 他早就饿得狠了,仗着一身铜皮铁骨,扑上去和黑熊搭上了黄瓜架,愣是把好好一头黑熊摔出了心理阴影,再不敢往苏子幕面前凑。 苏大主播原本还打算享受一顿熊肉,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又有点不忍心。 好在附近还有条河,白日里,那头熊没少祸害水里的鱼,最大的甚至和那头熊差不多长。 苏子幕跳到河里,没多一会儿,就抓了七八条大鱼上岸,结果发现那头熊居然跑了回来,把他好不容易抓到的鱼祸害了一半儿! 见他上岸,那头熊还示威一样吼了几嗓子,才急急忙忙逃进树林,搞得苏大主播一阵失笑。 什么世道啊?连头熊敢欺负老子? 苏子幕也不着恼,又下水捉了几条,收拾好之后,用顺来的粗盐里里外外抹了几遍,再用荷叶包了裹好河泥,扔进篝火做起了叫花鱼。 木有办法,他急着填饱肚皮,最快的办法就是这个。 咳嗽,身为一个吃货,他实在不想折磨自己的味蕾,今后搞到空间更大的乾坤袋,装不装全套的行李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全套的佐料和厨具! 必须的! 看时间差不多了,苏子幕直接把手伸进火里,把最小那条鱼拽了出来。 这是他新发现的能力,强化后的皮肤,对冷热的承受力强了不止一筹,普通火焰已经伤不到他,最多就是觉得有些温热。 当然了,只是短时间没问题,长时间煅烧,或是一两千度的炼铁炉,以他目前的修为是肯定承受不住滴! 等将来修为高深了,就不必再这么麻烦,点一堆篝火直接躺到里面,就可以一觉睡到天明! 脑袋里头转着不着调的念头,苏子幕拍开烤干的泥壳,一股清香登时从荷叶里透出来,勾得他食指大动。 苏子幕急忙揭开荷叶,本想吃得斯文一些,不料这条鱼出奇的刺多,怎么挑都挑不完。 一着急,刺也不挑了,狠狠一口咬下,连骨带肉一起嚼了,直接吞入腹中。 几条大鱼下肚,总算又活过来,剩下的就不必那么急了。 而且鱼这个东西,饿的时候没得选择,这会儿不那么饿了,味道寡淡不说,还透着一股去不掉的腥味,连嘴巴里都是这种味道,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 正犹豫着最后几条吃还是不吃,附近的树丛刷啦一声响,接二连三蹿出来四个蒙面人影,个个提刀持剑,虎视眈眈。 苏子幕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甩掉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了?还特么是组团来的? 这个悲愤就甭提了,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正要和对方拼命,却听到一个诧异的声音:“老大,这鬼地方还能遇上人?真稀罕!” 苏子幕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听这意思,这几个人好像跟血魔教没关系,这就很舒坦了啊! 为首的那人上前两步,直接坐在篝火边上,上下打量苏子幕几遍:“修士?” 苏子幕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荒山野岭的,他说自己是普通人,对方也得信啊! “哪门哪派?” 苏子幕摇头:“散修。” 几个人明显放松许多:“道友不必紧张,我们几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眼下有个买卖正好缺人,不知道友有没有兴趣。” 这转折来的太生硬,差点闪了苏子幕的腰。 老话说得好,相由心生,虽然这话存在不少糟点,但这几个人的扮相,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所谓的买卖,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勾当。 正经的好买卖,谁会把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拉进来? 天上不掉韭菜盒子,苏子幕怎么想,都觉得这几个人的行事神态以及语气,像极了前世那些搞诈骗的。 所以,他们图的到底是什么? 月黑风高杀人夜,能到这个地方的,肯定不是普通人,万一对方暴起伤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子幕拱手回应:“愿闻其详!” 似乎是吃定了苏子幕,为首那人说自己叫莫问,三言两语就把情况说了个清楚。 苏子幕吃惊不小,还以为他是莫家的人,稍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让他闭嘴,啥都别问的意思。 余下的三个人,一个叫吴仁,无人的意思;一个叫独眼,这个没什么特殊的,他确实只有一只眼睛;最后那个唤作狗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里与众不同,能闻到最淡薄的阴气。 苏子幕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连阴气都冒出来了? 进一步了解才知道,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一伙职业寻宝人,简而言之,就是四处寻找其他修士陨落后留下的洞府或者墓葬,从中获取利益。 不久前,这几个人得到新的线索,于是凑成一堆找到这里,打算干他一票,吃一波肥的。 苏子幕顿时一脸黑线,合着这几个人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盗.墓团伙? 他对这一行没有半点兴趣,更不想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压根儿没办法拒绝。 莫问一眼就看出他的不情不愿,坦言道:“相逢就是有缘,干我们这一行的,最相信缘份,既然遇上了,自然就是有缘。” 有缘个屁! 苏子幕心中大骂,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几个人根本就是因为挖.坟盗.墓太危险,打算拉他当个炮灰! 34 身不由己 盗墓四人组一点都不客气,见苏子幕准备的伙食还有多,立刻分食起来,一边期待这一次能收获什么样的法宝功法,一边夸奖苏大主播手艺好。 苏子幕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最后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各位,在下实在是想不清楚,怎么会有修士把法宝和功法放到坟墓里?这不是故意引诱人来挖么?” 死后还不得安宁,这不是有病吗? 几位专业人士面面相觑,突然一起笑了。 苏子幕莫名其妙:“怎么,我说错了吗?” 莫问拍着他的肩膀说:“倒也不能说错,只是苏老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苏子幕赶紧抱了抱拳:“还请莫大哥为小弟解惑。” 莫问正色道:“我辈修行,乃是逆天行事,早就看淡生死,身死道消,一了百了,埋不埋到地里头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说,苏子幕就不明白了:“那前辈修士的坟墓,又是什么来历?” 莫问的表情阴沉了许多:“有一些,单纯就是想拉人陪葬。” 苏子幕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行事如此歹毒,这特么是什么人哪? “但是也有一些,是为传承道统,故意留下的试练!” 苏子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几个人一齐笑了,独眼道:“要是有那个本事,谁不想拜个好师父,进个好师门?但是咱们这些做散修的个个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根本没有门派愿意收。万不得已,才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碰碰运气。” 这番话入情入理,说得苏子幕都有点同情他们了。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的。”莫问说,“总之一句话,有机遇,也有风险,就看苏老弟你——愿不愿意冒点险了!” 苏子幕立马拍了胸脯:“这么好的事,没说的!” 他极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既没心机又缺头脑的憨货,降低对方的戒备。 但也就是这样了,回头只要找到机会,一定撒腿就跑,绝不参这种阴森的考古团体。 前世挖坟掘墓,那就只是挖个坑,绝对没有任何客观上的危险。 可是这个世界不一样,是真有可能挖出来各种危险,一个搞不好,小命都得扔进去!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岂能明知有危险,还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然而四人团伙根本不给他机会,天明时分,苏子幕跟随四人组,来到一个小湖边。 这里山青水秀,绿树成荫,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狗子耸了耸鼻子,非常肯定地指了指湖面:“就是这里!” 苏子幕左右瞅瞅,还真没看出哪里不对。 这时莫问上前两步,取出个巴掌大的玉佩捏在手上,一缕真元激活玉佩,原本黯淡的玉佩登时现出一道五彩毫光,径直钻进湖水之中。 顷刻之间,平静的湖水变成沸腾的开水锅,随即湖水被无形的力量撑开,露出一条卵石铺就,径直通向湖底的通道。 “快走!”莫问一马当先冲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苏子幕不情不愿地被四人组夹在中间,拱形的通道完全由水组成,就像电影里的特效。他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手掌直接探入湖水,还抓了一条鱼出来。 吴仁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别玩了!” 苏子幕歪歪嘴,顺手把那条幸运的鱼扔回水里,小鱼摇摇尾巴,欢快地游走了。 他很想就地起跳,一头钻进水里,从此和四人组再也不见。可一想到这里是某个修士的埋骨之地,又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走这条水下通道?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安全,否则以修士的手段,完全可以一直游到湖底。 所以,湖里必定暗藏许多非同一般的仙法禁制,万一是那种敢硬闯必要命的玩意,岂不是主动找死? 他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活着,所有与之相悖的选择和决定,都要毫不犹豫地摒弃。 湖水比想象中更深,通道也比想象中更长,最开始的时候,组成通道的水面十分平整,就好似一面平整的玻璃。 可是没过多久,苏子幕发现水墙上出现了细微的波纹,而且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明显。 莫问脸色大变:“快快快,阵法快撑不住了!” 说罢埋头一阵猛冲,其他人紧紧跟上。 苏子幕转身就往回跑,却被吴仁一把拉住:“来不及了,往下跑才有活路!” 苏子幕差点气死,却也知道吴仁说的是实话,只能咬牙往里冲。 离着还有几百米,他就看到湖底有个斑驳陆离,长满了铜锈的大门,等到冲到门前的时候,水墙已经和风吹的水面差不多,层层波纹抖个不停,甚至有水滴落下来。 莫问不敢怠慢,赶紧把玉佩按在大门正中的凹槽里,一道光芒在紧闭的大门上滚过,随即大门缓缓打开。 莫问立刻闪身进入,其他人依次跟上。 苏子幕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进去。 很奇怪,进门之后回头再看,却不是什么水墙大门,而是一堵完全封闭的石墙。 脚下也是条石铺就的地面,空气并不潮湿,地面非常干燥,不见丁点灰尘。 明明是完全封闭的通道,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光芒照亮,哪怕苏子幕前世见多识广,这会儿也不自由主地为之赞叹。 修行世界,果然另有一番别样的风景! 莫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了,从现在开始,加倍小心!” 几个人一齐答应,只有苏子幕叹息:你们几个还知道危险在哪儿,老子就特么跟个瞎子一样,什么时候被你们坑了都不知道! “老四!”莫问叫了一声。 绰号狗子的家伙,马上嗅了嗅:“有阴气,但不重,应该没问题。” 莫问点头:“老三?” 独眼摘下眼罩,纯白的眼球一翻:“什么都看不到!” 莫问继续点头:“老二!” 吴仁观察片刻:“没发现!” 莫问终于松了口气,掏出一张灵符塞到苏子幕手里:“拿着,用真元激活,走最前面!” 苏子幕悲愤得不得了:丫的,这就不加掩饰了撒!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35 迷宫与密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话音刚落,炮灰里头立刻跳出个猴子一样干瘦的人来:“我来!” 一把抢过灵符,真元送入,符文立刻绽放一团灵光,罩住那人全身。 瘦子拔出一对短刀握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在最前面,速度慢得犹如老龟在爬。 其他人见惯不怪,默默拉开距离,一语不发跟在后面。 苏子幕暗暗揣测,接下来究竟是猜谜游戏还是迷宫冒险,通道里忽然闪过一道五彩光华,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等恢复视线,探路的瘦子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吓了一跳,本就拉紧的神经瞬间绷直。 莫问马上喊了一声:“张三,张三你在吗?” 喊声在通道里悠悠回荡,却没能得到半点回应。 莫问顿时牙疼了,又取出一张灵符:“老规矩,谁走最前……诶,人呢?” 苏子幕下意识地回身,愕然发现本该跟在后面的炮灰,居然无声无息少了两个。 才几步啊,这就损失三个人了! 余下的炮灰人心浮动, 莫问沉声道:“机缘不是凭空得来的,咱们已经到这里了,回头无路,只能向前,谁走第一个?” 炮灰们面面相觑,却没人再主动站出来。 莫问叹了口气,目光一扫,好死不死落到苏子幕身上:“你,就你!” 苏子幕一怔,还没说话,莫问已经把灵符塞进他的手里:“先走的不一定先死,后面的不一定安全!” 苏子幕脸颊抽搐,这特么算是安慰么? 莫问打了个手势,让他走最前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苏子幕深吸口气,将一道真元送进灵符。 可那灵符就像一只赖床的懒虫,满身符文不情不愿地闪了闪,放出一道缓缓扩散和的灵光。 灵光本该将他罩住,但只罩住半身,又缓缓缩了回去。 莫问脸都黑了:“你丹田堵了么?多给点真元!” 事关自身安然,苏子幕哪敢大意,立刻补了一道真元,可那层光罩还是老样子,半点都不给面子。 莫问气坏了:“没听见我说话吗?” 苏子幕当场怼回去:“你以为我不想啊,就这么多,没有了!” 其他人一听,顿时就炸了,小小炮灰,想反天是不是? 独眼阴阳怪气地揶揄:“苏老弟,看清楚,这是张练气一阶就能用的守身符!” 苏子幕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莫问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你什么修为?” 这句话不是乱问的,因为任何一个合格的修士,哪怕只有练气一阶,必然可以激活这张灵符。 反之,想把真元控制在几乎激活,却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线的水平,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说练气,就是筑基,有没有这分细微的控制力都难说。 “不清楚!”苏子幕实话实说,又掰了掰手指头,“四天……五天前刚突破。” 莫问的眉头并没有松开:“练的是哪家哪派的功法?” “不知道!”苏子幕摊了摊手,心里特别高兴,脸上却特别的遗憾,“没办法,天赋太差,有一门功法就不错了,哪管得了是谁家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不用说这几个家伙始终没安好心,他再无知,也不会说出自己是锻体的事实。 就让这几个家伙,在无知中郁闷死好了。 不过他心里也是一阵翻涌,连张灵符都激不活,这是闹哪样呢?难道自己的真元只能锻体? 莫问差点骂出声来:“天赋差到你这种地步也能突破?真特娘的没有天理!” “这就是命。”狗子耸了耸鼻子,很是唏嘘。 “少废话,赶紧走!”早就不耐烦的吴仁刷地抽出一把大刀,“这也是命!” 我特么的…… 苏子幕火往上撞,都这个时候了还搁这儿耍横,跟谁俩呢? “有本事你丫现在就砍了老子,我特么忍你很久了!” 吴仁大刀一横:“你走是不走!” 苏子幕正要怼回去,莫问却一把攥住吴仁的胳膊:“老二,你这是干什么!” 吴仁咬牙切齿,颌角鼓了又鼓,好一会儿才恨恨地收刀,眼底全是挑衅。 莫问向前一指,语气冷漠无情:“苏道友,请!”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斗不过群狼,除了四人组,其他人也都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见半点同情。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走吧! 这么一想,苏子幕反而坦然了,扬手扔掉屁用没有的灵符,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几步越过瘦子消失的位置,光华又是一闪。 苏子幕心头一颤,可片刻之后睁开眼睛,他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而是身处一间封闭的石室。 石室面积不小,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还算宽大的石床,以及床上的一具白骨。 迷宫寻宝怎么又变成秘室逃脱了? 倒也不是没有门,只不过那门是画在墙上的,就好像是无声的嘲笑,而不是告诉你,从这里能走出去。 苏子幕忽然很后悔,早知如此,当年为啥不多玩玩密室逃脱? 他努力搜索记忆库,把四面墙壁,地面屋顶全都敲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空洞。 石床与地面和墙壁相连,压根儿没有缝隙,不可能藏着钥匙。 他先是在石门上画各种解锁图案,再大声恳求此地的主人原谅自己闯入,背诵诗词大声唱歌,甚至还跳了一段热情奔放的广场舞。 可惜,所遥远努力统统没有效果。 苏子幕很崩溃,以他那贫瘠到极点的修行知识,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忽然很头疼,感觉以自己的智商,就算脑袋上的头发全都掉光,也不可能找到离开的方法。 坐在石床上生了好一通闷气,苏子幕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思维也活泛起来:难道这里,就是那种专门坑人陪葬的地方? 姥姥! 这就是个心理陷阱啊! 苏子幕突然悟了,如果把石室当成密室,一心想着怎么找到离开的线索,最终的结果必定和床上那具白骨一样,困死在这个鬼地方。 所以,找什么线索方法,莽就对了! 想到这里,苏子幕下定决心,狠狠一拳擂在墙上。 既然没有路,老子就亲手打开一条路! 36 锻体的正确打开方式 苏子幕运足力气,一拳砸在石门上……虽然是画在墙上的,但他就是觉得,它就应该是一扇门。 砰地一声闷响,震动石室,然而石门上连个印子都没有。 这下苏子幕有点蛋疼了,刚刚起码用了八分力,这个结果实在让他无法授。 不死心地再来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面对这个局面,是个人就没法不泄气,苏子幕转换目标,猛砸墙壁。 这么大的地方,总该有个弱点吧? 可惜试了一圈,连天花板和地面都暴捶了一顿,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不可能没弱点,唯一的解释就是防御太高,攻击太弱。 想到这里,苏子幕翻身躺在地上,调动真元强化自身。寂静的石室里一会咚咚乱响,一会儿嗡嗡不停,就像几个蹩脚的琴师凑到一起,却又谁都不服谁,非要比一比琴技。 说难以忍受夸张了,但是说不堪入耳绝对贴切。 这门功法,硬是把苏子幕搞得心烦意乱,差点当场放弃。 无奈,只能尝试着控制音调。 前世虽然没正经搞过音乐,却也接触过一些常识,他隐约记得,电话的拔号音就是标准音阶的【拉】,简谱中的【6】。 有了标准就好办了,从记忆里翻出小学音乐课学到的知识,没多一会儿,就找到了【5】和【7】。 他本以为,音阶就像台阶,相互之间距离是固定的,继续按固定的间隔尝试就行了,结果一路下行,只对了一个音就错得一塌糊涂。 上行更惨,一个都没对,从一开始就乱作一团。 这特么的,就太让人恼火了哈! 经过仔细分析反复尝试才渐渐发现,从【4】到【7】确实是固定间隔,【1】到时【3】也是,可【3】与【4】、【7】与【1】之间的跨度,却只有其他音阶的一半儿! 苏子幕彻底迷糊了,闹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十二平均律,更不晓得啥是全音什么又是半音,不过掌握了规律就好办了,他调动体内的筋骨皮膜,演奏了一曲两只老虎。 第一次和从前一样,压根儿听不出是什么。 第二次就好了一些,总算有一丁点意思。 第三次、第四次……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回试验,总算顺利完成第一句。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第二句就容易多了,没多一会儿就找准了音调。 再然后,也就试了三五次,后面的曲调全部完成。 哪怕身陷险境,苏子幕依旧振奋得不得了,把整首曲子连在一起来了一遍。 他自己也知道,这首曲子太幼稚,可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好家伙,合着练这门功法还得懂音乐,这些修士还真特娘的会玩! 接下来的强化就好多了,一会儿是小星星,一会儿是歌声与微笑,兴致来了,还试了一段赛马。 咳嗽,可惜他初学乍练,前面那俩还凑和,赛马太高段,直接打回原型。 不过没关系,苏子幕有的是时间,开始还只注重音准和调子,等这些熟悉的差不多了,又开始琢磨怎么还原音色。 若是把这门技术琢磨透了,岂不是要变成人形自走点唱机? 等将来回了仙坊,若是当着徐凝的面高歌一曲,不晓得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苏子幕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伴奏可比单纯的调子复杂多了,必须调动全身不同位置的组织器官,密切配合无缝连接,才能完成一首曲子。 然而试了几回,始终不得要领。 他知道一首曲子的主旋律和伴奏不是一回事,可他这个门外汉,压根儿不知道二者之间的关系,只能按记忆中的调子,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最终依旧似是而非,和记忆中的曲子有些相似,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书到用时方恨少,人生处处是知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多少看到乐理方面的书,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算了算了,等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慢慢学吧……虽然这个世界,肯定没有前世那么丰富的娱乐手段,但是音乐这个东西,应该能学到,对吧? 苏子幕不再逼迫自己,只把脑海中几首特别激昂、催人奋进的曲子反复练习起来,慢慢熟练。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知道把自己的身体强化过几遍,自我感觉进步不小。 说来也怪,他能调动的真元就那么一点,却始终不见衰竭,源源不断地强化着他的身体,就像没有限制一样。 他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正常,却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心里头那个难受劲儿就甭提了。 苏子幕忍不住吐槽,自己大概是史上最迷糊的穿越者,没有之一。 他哪里知道,如果徐允不肯透露实情,只怕他终此一生,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了解,原本毫无修行可能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踏上修行的道路! 苏子幕给自己定了个目标,练好一首曲子之后,起身挥拳,再战石门。 没效果? 躺下继续练下一首,练熟了继续砸,还是没行就再练下一首。 如此一来,枯燥的修行居然搞得有声有色,时间也不再难熬。 苏子幕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门功法肯定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修士创造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练会第五首曲子之后,苏子幕一拳砸在石门上,啪地一声轻响,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苏大主播喜出望外,终于起作用了! 他左一拳右一拳,两只胳膊挥出一片片残影,不断击打石门,崩裂的石屑四下纷飞。 短短一小会儿,苏子幕已然挥出数百拳,在石门上砸出一个半掌深的坑洞。 苏子幕忽然停手,一只拳头还顶在坑里,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哪怕以他的体质,也没法承受强度这么高的疯狂击打。 不行,还是差不少! 继续奏乐继续强,又进行了两轮强化之后,不仅打击更加有力,效果也更加明显。 虽然继续强化,效果还会更好,但他实在不想在这个鬼地方继续滞留。 37 始料不及 乒乒乓乓连砸几十拳,苏子幕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强化的时候有伴奏,砸门的时候岂能如此单调? 他调整了一个呼吸,起了一个调子,跟着前奏酝酿片刻,当主旋律奏响那一刻,他的拳头重重砸在石门之上。 然而原本顺畅的音调,却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走音。 苏子幕这才发现,躺在地上一边锻体一边鼓捣音乐,和一边挥拳一边带伴奏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前者,他只需要调动相应的身体部位,发出正确的声音就行了。 后者,却要避开正在运动的位置,或者在运动的同时,让各部位发出正确的声调。 相当于一心二用。 这个难度可就太高了,苏子幕根本做不到,最起码目前还不行。 算了,跑就跑吧! 继续挥拳,继续伴奏,可一切重归起点,连最简单的曲子都奏不出来。 于是,不死心的苏子幕把完整的曲子拆开,一拳又一拳砸向石门的同时,反复练习一个音符,直到不论用什么姿势出拳,这个音符都不会走调为止。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可他很快发现,若是带着伴奏砸墙,每一次出拳都要和曲子里的音阶保持同步,否则就会打乱曲调,不成模样。 这就很让人蛋疼了,遇上毛都不懂的棒槌也就算了,万一也是个懂音乐的,让对方猜出自己的进攻节奏,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他又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每出一个音符,都以最快速度连出数拳。 进攻的频率确实上来了,不过治标不治本。 能做到这个地步,苏子幕已经很满意了,他又不是精神有问题,等将来和敌人当面互殴的时候,哪还有心情搞什么伴奏? 说句老实话,他确实非常喜欢音乐,但也只是普通人那种喜欢,而不是狂热的发烧友,更不是职业音乐人,对音乐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执着。 之所以一门心思地研究五音锻体,一来是因为锻体太单调,就和前世一边跑步锻炼,一边听音乐是一个道理。 至于第二个原因,是他虽然穿越到新世界,也在心理上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在内心深处,依旧对那个繁荣昌盛、兴旺发达的世界有着难以磨灭的深深眷恋。 苏子幕无法拥有媲美前世的物质条件,所以在发现自己可以复制前世的乐曲时,才会下意识地抓住这条小小的尾巴。 因为那是极少数属于另一个世界,却仍然可以被他拥有的东西。 厨艺也是。 如果允许苏子幕在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与返回原本的世界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毕竟那里,才是生他、养他的故乡。 大半个时辰之后,苏子幕一拳砸穿石门,而那首曲子,也就将将练熟两句。 而且他只能在挥拳的时候正确发音,换成踢腿或者随便什么与挥拳无关的动作立马就不行了。 本以为已经走上通向王者的坦途,哪成想依旧是只比棒槌强一点点的菜鸡! 就很郁闷! 打穿石门就好办了,苏子幕继续扩大出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石床上的白骨突然有了动静,光秃秃的头骨缓缓转了个头,空洞洞的眼眶里忽然现出两朵幽幽的鬼火,直勾勾地盯住苏子幕的背影。 苏大主播半点都没发现异常,依旧挥拳猛砸。 头骨在乐声的掩护下悄然起身,僵硬地一步步挪到苏子幕身后,肋骨一根根向外打开,突然像扑食的恶虎一般扑了出去。 苏子幕忽然觉得背后发凉,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可没多一会儿,一股凉意好似化为一条冰蛇,沿着他的脊梁向上游走。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正想回头看看,那具白骨已经从后面贴在他的身上,张开的肋骨重新合拢,紧紧勒住他的身体。 臂骨和腿骨也都缠在他的身上,软得完全不像骨头。 本就乱七八糟的调子,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走音。 那个头骨更是荤素不忌,居然大张着嘴巴,狠狠一口咬在苏子幕的头顶。 嘎嘣声响,苏子幕没感觉到疼,倒把头骨的大板牙崩断了两颗。 不死心的头骨将空空的嘴巴张到最大,像钳子一样再咬一次。 这一回更夸张,原本就参差不齐的牙齿崩飞一半儿,就连颌骨都断了半边。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直到看见勒住胳膊的骨头,还有空空的石床,苏子幕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是千防万防,诡异难防,这特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骨精? 他确实想过那具白骨可能有问题,也用心防备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区区一具头骨也懂得隐忍。 苏子幕抓住胳膊上的骨头用力一扯,本想把这几根骨头掰断,不料骨妖比想象中结实得多,居然没能达成目的。 再用力一扯,箍在他身体上的肋骨犹如铜浇铁铸,不仅没能解脱,反而越勒越紧。 苏子幕出离愤怒,他妹子的,一具白骨也敢作妖? 反后在背后一抓,攥住骨妖的颈椎,运足力气向外拉动,登时把眼眶里鬼火跳动的头骨拉到面前。 苏子幕吓了一跳,怒火顿时淹没理智,鼓起全身的力气连拉带扯,死不放开的肋骨终于勒不住了,臂骨和腿骨被迫松开,被苏大主播狠狠掼在地上。 骨妖利落地翻身,双脚率先落地,断裂的颌骨开合几下,仿佛是无声的嘲笑。 苏子幕扭了扭脖子,猛冲上去,和骨妖打成一团。 他拳脚极重,大开大合,骨妖上蹿下跳,似猿猴一样灵活,一度令苏大主播怀疑,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骨头! 但久守必失,一个没留神……假如骨妖也有神的话,它的一条腿不慎被揪住,苏子幕立刻开启狂暴模式,拎着白骨就是一通乱砸。 可一连砸了几十下,骨妖居然屁事没有! 苏子幕不明所以,仔细一看才发现,每一次即将,骨妖都会及时调整姿势,把冲击带来的伤害降到最小! 这玩意还特么挺智能! 38 暴打骨妖 苏子幕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将骨妖狠狠掼在墙上,没等它调整姿势,已经紧跟着冲上去,一拳砸在颅骨侧面。 砰地一声响,头骨撞在墙上,崩飞片片碎石,空洞的眼眶里鬼火颤动。 骨妖不甘示弱,甩开了胳膊,用正常人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姿势,反手给了苏子幕一巴掌。 还是糊在脸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苏子幕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拳拳不离骨妖的脑袋。 骨妖脱身不得,但它拳打脚踢全力反击,而且始终盯着苏子幕的脑袋下手。 苏子幕气炸了,真元流转气贯百脉,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记重炮轰在骨妖的脑袋上。 啪—— 头骨当场碎裂。 在这一瞬间,苏子幕的拳面上忽然绽放丝丝缕缕地微弱电光,骨眼中那两朵鬼火,在绽放的电弧之中灰飞烟灭,没留下一丝痕迹。 苏子幕犹不自知,依旧一拳接一拳地轰上去,先砸碎骨妖的脑袋,踹断四肢,最后把所有肋骨一一折断。 直到把骨妖拆成一堆碎骨,苏子幕才喘着粗气停手。 对付这玩意,比在石门上开洞还费劲儿! 最起码,砸石头的时候,拳头一直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这会儿,居然出现了难以控制的颤抖。 拳面更是被碎骨划出了许多伤痕,深可见骨。 好在苏子幕恢复起来也快,没多一会儿,拳头重新长好。 他回到石门处,又不放心里回头看看,确定满地碎骨没有任何变化,这才继续动手扩大出口,直到他能钻过去为止。 临走之前,他突然回头,冲角落里的碎骨挥了挥手,权当是告别。 门外是一条还算宽敞的通道,但身后根本没有什么石门,只是一扇掏了个大窟窿的木门。 尽管早就提醒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发生什么意外都不必惊奇,这一幕还是让他非常疑惑。 轻轻一推,木门打开,石床和白骨又一次进入视线。 蛋疼! 幸亏骨妖只有一具,要是来它百八十头,结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前方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笔直通道,苏子幕犹豫了一下,回身砸碎木门,拆下来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板。 他用指甲在木板正中挖了个坑,代表身后这间石室,再选定方向,用双脚丈量距离,遇到岔路就在木板上记录一笔,走到哪里画到哪里,如此一来,就不再是四处乱撞的没头苍蝇,最起码知道自己大概在什么位置。 他打算把记忆中那些熟悉的街道刻在木板上,方便理解记忆。 寂静的通道里,脚步声远远传开。 然而这条通道根本就没有岔路,也不似想象中那样布满了阵法机关,苏子幕一路畅通,可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 他警觉地停下脚步,缓缓蹲在墙边:“谁?” 脚步声消失,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你又是谁?” 苏子幕翻了个白眼,这来来回回的,猜谜呢? “莫问认识吗?” 对方明显松了口气:“在下朱二,不知阁下是哪位道友?” “苏禾。”苏子幕回应一句,两个人谨慎地靠近,片刻之后,终于汇合。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问起各自的遭遇才发现,朱二脱离队伍的时间只比苏子幕晚一小会儿,他也被挪进一处石室,但没遇上白骨或者其他类似的玩意,出来也没费多大力气,用随身携带的长刀反复劈砍,没多一会儿就劈开了门。 苏子幕这个郁闷就甭提了,合着就老子这么倒霉? 朱二脱身后,漫无目的一通乱走,始终没能找到正确的路,直到和苏子幕不期而遇。 没说的,两个人结伴而行,继续寻找出路。 不过有一点不大一样,苏子幕找的是离开的路,而朱二找的,却是藏于此处的遗宝。 这就让苏子幕闹不大明白了,他不解地问:“老朱,你跟着莫老大来这里,到底是为的什么?就不怕他们几个过河拆桥什么的?” 朱二道:“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是莫老大出来名的一言九鼎,哪怕我死了,他也会把我应得的那份儿,送到我指定的人手里。” “真的假的?”苏子幕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姓莫的人品这么坚硬?” 朱二叹道:“干这种勾当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找机缘,哪一回都是进的容易,出来却千难万难,若是再没了信誉,哪还有人敢跟他一起冒险?” 苏子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明白了。 说穿了,洞府也好,墓葬也罢,只要是属于修士,或者曾经属于修士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阵法禁制,稍不留神小命就得玩完。 若是人品太差,每一次都是一个人活着回去,那妥了,甭管到底得没得到好处,也别问同行的人是死是活,今后愿意跟这种人合伙的,一个都不会有。 大伙为了机缘甘愿冒险,可冒险的前提,是有可能得到好处。 所以,一群陌生人,才会为同一个目的凑到一起。 苏子幕思索片刻,又问:“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朱二叹气,“丹药、法宝、天材地宝,人要能幸修为,就算狗屎我都能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话糙理不糙,这一刻,苏子幕终于认识到,这些低阶修士为了突破,究竟能做出多么不理智的事来! “我不像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苏子幕说,“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落到眼下这个地步。” “干这一行就这样,也是你出现的位置太近了,谁知道后面有没有人哪着?不拉你入伙,万一走漏了消息怎么办?”朱二的谈性也上来了。 这一行有莫问这种人品坚挺的,自然就有下作不堪,无恶不作的,有些甚至不为能得到什么好处,专门破坏其他人的好事。 别看进来的时候一路畅通,可要是来几个缺心眼的二货,往湖里扔点什么东西,或者故意触犯湖里的禁法,指不定会出现什么结果。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别泄露半点消息,哪怕潜在的可能都不行。 39 石室惊变 苏子幕觉得,朱二说了这么多,就是为给莫问等人的行为洗白。 他很想说讲这些没用,很想说你们就是炮灰,可是从一开始,双方就是不同立场,对方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对方。 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 苏子幕打定主意,等离开了这个鬼地方,立马离这些人远远的! 孰不知,朱二也抱着同样的想法——装什么清高,等拿到了好处,看你还装不装! 两个人继续前行,话却渐渐地少了,通道里只有错落的脚步声远远传开。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喝问:“谁!” 两个人立刻停步,朱二扬声道:“莫老大,是你吗?我朱二!” “朱二兄弟!”莫问的声音透着莫名的惊喜,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没多一会儿,几个人影出现。 为首的正是莫问,后面还有狗子和另外两个炮灰。 众人见面,很是热闹了一番,但苏子幕对这种喜相逢的场景半点都不感冒,总觉得眼前这些人的演技太虚假太浮夸。 吴仁和独眼也在附近,稍后众人汇合,两个人正对着一面墙冥思苦想。 靠近了才发现,墙上刻满浮雕,哪怕苏子幕对雕刻没有半点研究,也能看出刀法十分粗糙。 朱二激动得双眼放光:“找到了?” “应该就是这里。”莫问含笑点头,“大伙一起参详参详,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苏子幕好奇地凑过去,却没看出满墙浮雕到底是什么主题,更没发现任何开启秘藏的线索。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棒槌,还是老老实实等着比较好。 也就半个时辰,吴仁皱紧的眉头突然展开:“我知道了!” 说罢一连数掌拍在墙上,刚刚还是一个整体的墙壁缓缓裂开,现出一间宽敞的石室。 众人乐得嘴都合不上了,然而出乎苏子幕的意料,居然没有一个冲进石室,就像那堵石墙并未打开一般。 随后,大伙看到一张石床靠在墙边,床上盘膝坐着一具背靠石墙,面目枯槁的干尸。 仿佛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吴仁惊道:“邬真人不是陨落在漠北了吗?怎会有遗蜕在此?” 莫问等人都没说话,只有一个炮灰轻声道:“会不会是以讹传讹?” 又有一人道:“邬真人都陨落几百年了,说是殁于漠北,可谁亲眼见过了?” “就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 遗蜕是什么? 修士的肉身啊! 身为修行者,就算没把全部身家带在身上,至少也要随身携带最重要的法宝丹药。 有没有遗蜕,收获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大伙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心动? 莫问终于下定决心,照旧摸出一张灵符:“老规矩,谁先上!” “我来吧!”朱二自告奋勇接过灵符,夹在指间一甩,灵符化光罩在身上。 朱二貌似平静,可握刀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度,青筋暴起。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成败在此一举,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就连苏子幕都紧张起来。 脚步落地,朱二安然无恙,几乎跳出腔外的心脏总算落回肚子里,其他人也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约而同地露出振奋神色。 太好了! 这一刻,就连苏子幕都生出几分期待,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这些人了。 朱二继续前进,绕着石室走了一圈,什么意外都没发生。 他终于露出笑容:“没事,进来吧!” 众人兴高采烈地进入石室,只有苏子幕,悄无声息地跟在最后面。 苏子幕本以为,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抄家式的全面翻找,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莫问第一个站出来,整理好衣冠后来到干尸正前方,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 其他人有学有样,一丝不苟。 目睹这一幕,苏子幕心底突然被触动。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归还有几分底限,而不是任意妄为,无所顾忌。 苏子幕依样行事,礼毕后,莫问轻声道:“开始吧!” 石室里的东西不少,几个人马上分开,分头翻找有用的东西。 吴仁在角落里的书架上找到两枚玉简,很自然地收了起来,其他人居然半点异议都没有。 独眼盯住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掀开之后找到一个暗格,收获数十枚灵石。 狗子找到几个瓷瓶,挨个凑到鼻子上仔细闻,有的一脸喜悦收了起来,有的一脸嫌弃扔在一边。 他不乐意要,却被朱二宝贝似的赶紧抢到手里。 狗子好心提醒:“那是天魔丹!” 朱二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一脸晦气地扔在一边。 苏子幕什么都不懂,像只没头的苍蝇般左右乱蹿,可不管凑到哪里都慢人一步,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唯独莫问不翻不找,径直走向石床,再次施礼后,从干尸的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 所有人都知道,那枚戒指很可能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但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 可就在莫问打算退开的时候,干尸突然动了起来,闪电般一把钳住莫问的手腕。 莫问大吃一惊,挥刀斩下,如击败革,连一层油皮都没能斩破。 一群人全都呆住,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一股脑收起来。 独眼惊叫:“大哥!” 莫仁一语不发,使足全身的力气,一刀劈在干尸的胳膊上,当地一声响,火花迸射,长刀弹起,震得吴仁双手发麻,再看刀刃,居然崩出了一个碗大的缺口。 吴仁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干尸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风干的眼皮睁开,脱水的干瘪眼球,直勾勾地盯着莫问。 莫问惊怒交加,却又脱身不得,干尸猛然发力,咔嚓一声,捏断了莫问的手腕。 莫问痛哼一声,眼看就要命丧干尸手中,他却突然一刀斩断左臂。 鲜血飞溅,莫问攥住断臂闪身暴退:“快走!” 众人不敢怠慢,争先恐后地往外冲,可那面墙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合拢,将所有人困在石室之中。 40 石室恶战 跑在最前面的炮灰,一只脚已经踏出石室,谁料石墙居然在这个时候合拢,登时将他夹在墙里,半个身体在墙外,半个身体在墙内,中间那部分直接变成肉饼,死得不能再死。 退路堵死,众人不得不面对干尸,吴仁冷声道:“拼了!” 一个炮灰高喊一声猛冲过去,手中利剑寒光闪烁,劈刺挑崩,连斩二十多剑。 干尸不闪不避,一掌穿透炮灰的胸膛。 这还不算,它居然将那炮灰拉到怀里,一口咬住,将炮灰全身的鲜血吸了个干净。 不,不止鲜血,还有浑身的精气,仅仅片刻,炮灰已经变成了人干,就只剩下皮包骨头。 再看那只干尸,原本干瘪的脑袋,居然丰满了一些。 莫问强忍剧痛,摸出一把灵符:“一起上!” 几张灵符撒出去,每个人身上都附着一层灵光,凭添几分勇力。 众人毫不犹豫,立刻冲上去,你一刀我一剑,稍沾即走,谁也不和干尸硬碰硬。 苏子幕知道,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可其他人不是持刀握剑,就是手拿灵符,唯独他两手空空,总不能冲上去,耍一套军体拳和干尸拼硬度吧? 目光一扫,恰好看到角落里有根木锏,他立刻抄在手里,哪怕只是装一装样子,也比躲在一旁干站着强。 拿到手里,才发现这玩意比钢铁还要重上许多,以苏子幕强化过的身体,拿在手里都觉得有些吃力。 沉就沉吧,反正这个世界奇奇怪怪,遇上个比铁还重的木头,也没什么好奇怪。 但苏子幕马上就发现,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他这个只懂军体拳的棒槌,压根儿就找不到插手的空隙! 若是强行往上冲,肯定打乱其他人的节奏。 于是,苏子幕只能愣愣地站在一边,进退不得。 说句老实话,其他人也根本没指望苏子幕能起什么作用,不给大伙添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干尸比想象中强悍得多,众人久攻不下,不禁一阵心浮气躁,朱二一不留神被干尸抓住破绽,一掌将他拍飞出去,砰地撞在墙上。 瞬间灵光破碎,朱二口喷鲜血萎靡在地,人还活着,却没了再战的力气。 其他人的节奏被打乱,狗子躲避不及,被干尸抓住,张嘴就往脖子上咬。 狗子反手拖刀,挡住干尸咬过来的嘴。 哪成想干尸一口咬住刀刃,硬是咬出一个缺口。 吴仁和独眼拼命抢攻,试图将狗子救下来,然而干尸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哪肯放走到嘴边的肉? 脖子咬不到,干脆咬胳膊。 吴仁目光一凝,当机立断,一刀斩断狗子的手臂。 狗子嘶声惨叫,踉跄后退。 虽然失去一条胳膊,但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干尸顿时暴怒,突然一声怒吼,无形的音波震飞了吴仁独眼,莫问和苏子幕也受到波及,摔成了滚地葫芦,恰好滚到重伤的朱二身边。 二人目光相对,同病相怜。 又是一声惨叫,独眼被干尸抓住,当场吸成人干。 那一身灵光,竟然毫无作用! “老三!” “三弟!” 莫问不管不顾,大把灵符扔出去,风刀水箭,金雷火焰,不要钱一样往干尸身上招呼。 可所有的努力都做了无用功,那只干尸穿过漫天术法,毫无阻滞。 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苏子幕。 在这一瞬间,他是绝望的。 但苏子幕没有选择,举起木锏冲了上去……随即,就用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狠狠撞在墙上。 等他清醒过来,干尸已经吸干了狗子 苏子幕又一次冲上去,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刻,所有人都绝望了。 吴仁忽然看到身边有个小瓷瓶,记起狗子的话,立刻抄在手里,倒出一粒吞入腹中。 下一秒,吴仁突然暴起,长刀狠狠劈在干尸身上。 虽然没能把干尸怎么样,却也将它劈得连连后退。 苏子幕眼睛都直了,刚才那么废,这会儿这么勇,天魔丹到底是什么玩意? 朱二有气无力地道:“给,给我一粒!” 苏子幕赶紧喂了朱二一粒,朱二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腾地跳了起来。 苏子幕目瞪口呆,刚刚还有气无力,用不用这么生龙活虎? 莫问同样要了一粒,惨笑道:“不成功,则成仁!” 苏子幕再没见识,也能猜到天魔丹必定有极大的副作用,前面那三个又悍又勇,猛得不像话,压得干尸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他顿时松了口气。 看样子,没他什么事了。 可惜,帅不过三秒,没多一会儿,先是吴仁突然软倒,被莫问一脚踢天,差一点就被干尸抢到手里。 随后朱二落到干尸手里,莫问拼命抢攻,却没能救下朱二。 当干尸咬住朱二脖子的时候,苏子幕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目光里有不舍,有留恋,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片刻之后黯淡无光。 苏子幕知道,该自己拼命了。 他仰头吞下一枚天魔丹,丹药入口,立刻化为一股暴躁的热流,一路下行涌入丹田。 原本空空的丹田似乎被什么填满了,接着又变成了涨满。 接下来,一股比平时强十倍、百倍的真元涌出丹田,瞬间流遍全身,充斥全身的真元,几乎要把经脉撑爆!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大,苏子幕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 这个时候,干尸已经抓住莫问,正要一口咬下。 苏子幕大喝一声,一棍抡在干尸的脑袋上,砸得它翻身倒地。 即便如此,干尸依旧不肯放手,拖着莫问一起倒地。 “撒手!”苏子幕一锏砸在干尸的胳膊上,那只胳膊好似枯柴,啪地断成两截。 即便如此,干尸仍然不肯放开。 苏子幕干脆抡圆了木锏,狠狠砸在干尸头上。 “我让你放手……你放不放,放不放,给老子放开——” 砰地一声,高高举起的木锏砸碎了干尸的脑袋。 干尸不动了,充斥全身的真元,也在这一刻悄然散去,苏子幕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41 磕丹战神 莫问拼尽全身的力气,一口气滚到墙边,与吴仁并肩倒在一起,相视苦笑。 他的肩上,还插着干尸的半截胳膊。 谁能想到,最后救下二人性命的,居然是这个路上挟持来的陌生人! 干尸怒目圆睁,另一只胳膊在苏子幕身上又抓又挠。 可在强大的真元加持下,苏子幕就像没事人一样,干尸的坚硬的指甲划过皮肤,火星迸射。 目睹这一幕,苏子幕胆气飞涨,抡圆了短棍,狠狠砸在干尸头上,砸得它脑袋后仰,厉声嘶吼。 莫、吴二人如遭遇雷击,苏子幕却屁事没有,接茬往干尸脑袋上抡。 干尸拼着硬挨两记重击拉开距离,腾地翻身站了起来,断臂一扫……没能扫到苏子幕,反倒又挨了一棍。 干尸似乎呆滞了一瞬间,另一只胳膊猛地扫在苏子幕身上。 苏大主播身坚体固,压根儿不在乎这点打击,却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又一次撞在墙上。 他还想站起来,可药劲偏偏在这个时候过去,充斥全身的真元消失殆尽,就只剩下空空的经脉。 妈.蛋,要完! 危急时刻,来不及多想,苏子幕一个虎扑避开干尸,将几步外的瓷瓶抢到手里,倒出几颗丹药,不管不顾地送进嘴里。 他留了下心眼儿,将多余的丹药含在嘴里,只把其中一颗吞下。 热流附入丹田,真元再度汹涌。 苏子幕起身,一棍抡飞正打算朝莫问下手的干尸。 莫问和吴仁瞪大眼睛,一齐惊呆了。 那可是天魔丹,吃一粒就能激发所有潜力,连寿元都会在药力的激发之下,化为滚滚真元的天魔丹! 只一颗的药力,就能让人经受经脉断裂,丹田破碎的苦果,一次磕两颗,必定瞬间暴毙,百脉俱碎。 这小子居然一口吃了这么多,居然屁事没有,还跟干尸拼得有声有色,隐约还占了上风! 莫问连自己的伤势都忘了,呆呆地问:“这小子什么来头?他还是人吗?” 吴仁双眼茫然,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俩也看出来了,苏子幕根本没什么章法,就是仗着一身铜皮铁骨和干尸对攻,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换成往日,他们俩早不知道送上多少鄙视的目光,可在这一刻,他们俩只盼苏子幕多坚持一会儿。 苏子幕这会儿也打出了真火,不管干尸掏心挖肺还是旁的什么,一概不予理会,就是抡加油了短棍一通猛砸。 他也不管到底砸在什么位置,更不懂怎么阻挡反击,总之砸上了就行。 再精妙的招式,在这种无赖般的打法面前也要逊色几分,那只干尸厉啸连连,却又奈何不了苏子幕。 苏大主播也不好受,连砸数十棍之后,充斥全身的真元已经有消退的迹象,吓得他赶紧再吞一颗,继续维持爆种的状态。 莫、吴二人虽然看不到苏子幕嘴里的动作,可是坚持这么久还能继续硬怼干尸,猜也能猜到他干了什么。 一向少言寡语的吴仁也忍不住了:“这么吃还没事,他是筑基么?” 连吴仁自己都没注意到,之前一直这小子、那小子的叫,这会儿却下意识地将苏子幕摆在更高的位置上,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敬重。 莫问微微摇头:“虽说只是低阶天魔丹,可也不是这么吃的,就算筑基也不敢这么乱来。” 吴仁目光复杂:“咱们到底是抓了个什么样的怪物?他不会是故意等咱们的吧?” 莫问也生出几分疑惑,但马上就打消这个念头:“应该不会,看着不像。” 在这个小团伙中,他的修为不如吴仁,年纪不如独眼,机智不如狗子,之所以是老大,就是因为心思细密。 回想苏子幕这一路上的行为举止,他很容易就做出正确的判断。 吴仁的目光更加复杂几分,却没再说什么。 场上,苏子幕和干尸的对拼也进入白热化,一人一尸轰地对拼一记,一齐倒退几步。 苏子幕咽下口中最后一颗丹药,体内陡然爆发一阵密集鼓点。 那鼓声十分简单,就是一阵又一阵地重复,却又有种催人奋进的奇异感觉。 莫问与吴仁对神,眼中全是惊诧茫然。 这又是什么鬼? 他们哪里知道,鼓声名叫“opening”,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也是他伍练熟的曲子。 苏子幕一声爆吼冲向干尸,抡开的短棍,每一记都是全力以赴。 他必须抢在最后一颗天魔丹失效之前解决这头干尸,否则不止莫问和吴仁,他自己同样难逃一死! 鼓声在这一刻出现了明显的走音,但是没关系,鼓这个东西根本不怕这个,荒腔走板却依旧激昂。 苏子幕的精神前所未有的专注,每一次挥击,都将全身的力道集中在一起。 干尸似乎感觉到了危机,本能地后退几步,却避不开苏子幕的追打,只能举臂还击。 它就没想过格挡,也可能是它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挡这种概念。 苏子幕一棍敲在干尸的肩上,啪地一声,锁骨像干枯的树枝一般断成两截。 不管修士还是尸妖,只要还是人形,必定要受生理规则的限制,断了锁骨,干尸的胳膊立刻变得缓慢许多。 先后废了干尸两只胳膊,苏子幕得理不饶人,盯住干尸的脑袋就是一通狂暴到极点的输出,砸得干尸连连后退,两条胳膊拼命抵挡。 可一条行动不便,一条只剩半截,所谓的抵挡破绽百出,顾左不顾右。 苏子幕可算逮到了机会,没头没脑一通猛砸,把所有的窝囊气全都撒在干尸身上。 干尸那只诡异的脑袋,就像一只欠拍的皮球,刚拍到左边,又砸回右侧,哪怕生前修为精深,此刻浑身坚若精钢,也被苏子幕砸得怪啸连连,晕头转向。一旁的莫问和吴仁眉弓暴跳,那可是前辈修士的遗蜕成妖,虽然施展不出生前的法术,可单论身体强度,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撼动。 所以,这小子到底什么修为? 42 到底图个什么? 干尸试图用完好的双腿反击,可刚抬起来,就被苏子幕一棍抡倒,摔在地上滑出去十多米,撞在墙上才停下来。 这一回,苏子幕没给它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冲过去抬脚跺在干尸胸前,踹得它弓成虾米。 苏子幕举起短棍就是一通乱砸,干尸不止举起两只胳膊,还把两条腿架在头上,整个人团成个球,死死护住脑袋的同时,还夹住了苏子幕的小腿。 苏大主播像个发了疯狂的屠夫似的,不管不顾疯狂输出,咔嚓噼啪的断骨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干尸的四肢全部断成几节,就连那条断臂都不例外。 大好的头颅暴露在苏子幕面前,他却感觉到体内的真元开始消退。 虽然打残了干尸,可一旦打回原型,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成败在此一举,苏子幕高高举起短棍,运足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下。 砰—— 干尸的脑袋四分五裂,刚刚还挥舞不停的手脚失去控制,僵在半空。 终于解决对手,充斥苏子幕全身的强大真元,也在这一刻悄然散去。 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气,随即,像个傻瓜一样哈哈大笑,状若疯癫。 莫问和吴仁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视线在干尸和苏子幕之间来回挪动,表情暴傻。 激战过后,石室中满地狼藉,来的时候十几个人,如今不是死伤就是失踪,活着的只剩下三个。 过了一会儿,苏子幕喘匀了气,拄着短棍站起来,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同样幸存的莫问和吴仁,却在这一刻呆住了,脑袋上冒出一排整齐的问号:磕了那么多天魔丹,这小子居然还能让起来? 莫问强撑着坐了起来,挪挪身体靠在墙边:“苏,苏老弟,你没事吧?” 苏子幕这会儿心情好,乐呵呵地回道:“当然没事,你看我像有事吗?” 怎么说也同仇敌忾,一起跟干尸拼过命,苏大主播宽宏大量,之前那点小过节就此揭过。 莫问和吴仁脸上直抽,就是没事才不对劲儿啊! “你怎么还能站起来?”吴仁忍不住道。 苏子幕迷糊了:“能站起来不正常吗?” “经脉没事?”莫问又问。 “没事啊!”苏子幕摊手,一脸无辜,“你们俩没毛病吧?” “那是天魔丹!”莫问声音都变了,“天魔丹懂不懂?” “懂啊,激发潜力的丹药,对吧?”苏子幕说。 “对,也不对。”莫问捂住胸口,很痛苦的样子,“此乃虎狼之药,吞服之后真元暴涨,却是以耗尽潜力生机为代价,短则半日,多则三天,必死无疑。” 看他的样子不像扯蛋,苏子幕顿时惊呆:“不会吧?” 他确实对天魔丹有一些负面猜测,但是连磕了几颗都没啥特殊的感觉,心里只当这玩意的副作用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莫问和吴仁倒地不起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天魔丹的副作用。 莫、吴二人对视,死寂的双眼现出几分希望。 莫问道:“苏老弟,我与二弟吞服天魔丹,此刻丹田碎裂,百脉俱废,不过是等死的废物而已。但你连吞数颗却毫无异常,必然有一番非凡际遇!” 说到这里,他突然卡住了,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黯然和酸涩。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为什么这样的机缘都属于别人? 苍天无眼啊! 苏子幕听他这么讲,心里也生出几分担忧,赶紧操纵真元游走周天,不论丹田还是经脉都没问题,就连真元,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刚刚狂吞虎狼之药,与干尸对拼的那个根本不是他。 似乎,真的没副作用啊! 不对,不是没有副作用,而是这俩人的经脉太脆弱,而他是全身强化的锻体,论丹田经脉的坚韧程度,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就好比水龙头上套个气球,很容易就被水压撑爆,可是换成真正的水管呢? 苏子幕与其他人的差距未必有那么大,但经脉更加坚韧,所以,他才能连吞天魔丹,却又平安无事! 他立刻捡起那个瓷瓶晃了晃,里面似乎还有几颗,立刻满意地收了起来。 从今往后,这玩意就是他的保命底牌了! 吴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的思维复杂到极点。 莫问道:“苏道友,在下时日无多,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成全。” 苏子幕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个将死之人:“说吧,我尽力。” 莫问立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乱七八糟的玩意:“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点家当,若是方便,请道友帮我送到彧州青云山,东西交给我女儿,灵石便与你作报酬。” 说到这里,他灰暗的脸上忽然透出几分异样的光彩:“小女名叫庄秋怡,乃是青云派外门弟子。” 苏子幕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我私吞?” 他虽然缺乏常识,却也能看出这些东西泛着一层灵光,必定来历不凡。 莫问苦笑:“庄某还有选择吗?” 苏子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概就是兔死狐悲:“好,我答应了。” 说罢,将灵石收起来,余下的东西,还是装回莫问的乾坤袋,直接揣进怀里。 “你呢?”苏子幕问吴仁。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吴仁直接交出乾坤袋:“吴某无儿无女,些许外物,道友若是看得上就收下,若是看不上,一并给秋怡侄女就好。” 苏子幕叹气:“你说你们,到底图个什么呢?” 莫问道:“小女资质不高,却比莫某强得多,至少还能进个正经门派,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只能用一点不入流的手段,为他搞一点修行资源。” 听他自称莫某,却有个女儿姓庄,苏子幕忽然想起一句话:面具戴久了,还真成你脸了? 看着莫问期待中带着忐忑的表情,他忽然想起前世那些子女考进一流大学,却又无力供给的老父亲。 虽然是不同世界,可不论在哪个世界,父母对子女的付出却是毫无二致。 43 异界标题党 苏子幕想起了再也不能相见的家人,目视莫问的眼睛,做出最郑重的承诺:“你放心,除非我死,否则,必定安全送到。” 莫问似是感觉到苏子幕的决心,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多谢!” 苏子幕心中惆怅,幽幽一声长叹,起身把其他人的乾坤袋取到手里,可惜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玩意,还有一些吃的。 他把吃的统统放在莫、吴二人身边,再把莫问的断手取回来,那枚戒指还紧紧地攥在手心。 接过断手,莫问的心情无比复杂:“苏老弟,麻烦你看看戒指里有什么,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吴仁没说话,可眼神中透出同样的意思。 苏子幕拿着戒指却有些傻眼:“这个东西,怎么用啊?” 乾坤袋能打开,就像一个肚大口小的口袋,需要什么往外掏就是了。可这玩意就是个戒指,压根儿没地方打开好吧? 莫问隐约猜到苏子幕的情况,指点道:“戴在指上,以神识感应,自然就能取出其中的东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修行界这么大,像这种无意间得到机缘,进而踏入修行的情况并不罕见。 苏子幕诧异地问:“没有禁制?” “禁制源自神识,那骨妖的原身早就身死道消,这枚乾坤戒上的禁制,自然早就烟消云散。”莫问耐心解答。 苏子幕恍然,这意思相当于说,神识之于修士,就像指纹虹膜dna对普通人,都是一种生物特征,人死识散,根源没了,禁制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他试着将戒指戴在左手上,却卡在第一个指节。 “给一点真元!”莫问说。 真元透入,戒指立刻自动适应手指,严丝合缝地套在中指上,随后自动隐藏,看上去毫无痕迹。 莫问又酸了:“运气不错,这是一枚上等的话乾坤戒。” 能隐形就是上等?财不露白的意思吧? 苏子幕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在戒指上,立刻感觉到一处虚无的空间,但只有几件东西飘浮其中。 他念头一动,一个瓷瓶,出现在掌心,念头再动,瓷瓶消失不见,换成温润的玉简。 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苏子幕赶紧把戒指挪到右手,取出他最感兴趣的长剑。 修行嘛,修士嘛,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当然是并指一点,飞剑出鞘,直上九霄,出入青冥啊! 但这把长剑与想象中不同,剑身竟然泛着淡淡的橙色,上面还刻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仔细辨认,一个都不认得。 莫问拿到手里看了看道:“此剑名为落霞,是一件法宝飞剑,不过恕我眼拙,看不出是什么等级的法宝。” 他有求于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子幕接回落霞剑:“这把剑很有名吗?” 他脑子里幻想自己站在这把宽不过三指的剑上,御剑凌空的场景,却发现不论单足踏剑,还是双足错开,都找不到想象中那种潇洒的感觉,反而觉得很矬。 似乎,御剑飞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向往。 有事没事就踩把剑到处乱飞,天上的罡风很温柔么? “从没听过。”莫问摇头,“这世上飞剑无数,除去极少数顶尖飞剑,余者皆名声不显,苏老弟不必太过在意。” 吴仁道:“最好的剑,都是自己炼制打造。” 苏子幕收起落霞,递过去一个瓷瓶:“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莫问嗅了嗅:“扔了吧,天长日久,药性已失。” “那这个呢?” “一样!” 所有瓷瓶全都看了一遍,一粒还能使用的丹药都没找到。 苏子幕咧咧嘴:“怎么天魔丹没事,这些全都不行了?” 莫问道:“这些都是常用的丹药,没下禁制。” 这倒霉催的! 最后是两枚玉简,莫问没接,只是示意苏子幕贴在额头:“以神识感应即可。” 苏子幕照办,立刻知道玉简的内容:“这里头是一门……没有名字的御剑法诀!” 莫问点了点头:“还不错。” 苏子幕有点不理解:“连名字都没有,这叫什么不错?” 莫问叹道:“咱们这些没有师承的散修,能学到一门御剑法诀就不错了,哪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苏子幕脸颊一抽:“散修就只能修炼这种没有名字的功法?照这么说,没名字的功法最差,有名字的才是好功法?” “不错!”莫问点头。 苏子幕有点懵,合着五音锻体还是一门不错的功法? “散修……都这么惨吗?” “那倒没有,但是风声水起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和我们一样,想方设法到处奔波,只为获取那一点点修行资源……苏老弟,听我一句劝,尽快找个门派吧。” 苏子幕心说你以为我不想么?是人家不要我啊! 但是,他如今不仅锻体有成,丹田中还有真元,如果磕一枚天魔丹,会不会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好像,有可能啊! 苏子幕瞬间心头火热,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混进去容易,可他总不能没完没了的磕药吧?一旦真相揭开,后果他可未必承受得住。 算了算了,还是另想办法比较好。 取出另一个玉简贴在额头,片刻后放下:“这是一门残缺的炼气法诀,名唤登天诀。” 莫问听罢,反而没了刚刚那股劲儿:“就这?” 苏子幕又想不通了:“怎么了?这个不是有名字么?” 莫问无奈:“什么登天决,飞升功,都是拿来唬人的,还不一定有无名功法好用……就这两枚玉简么?” 苏子幕点头,心里一阵吐槽,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那么多不靠谱的标题党! 莫问的神情愈发低落。 吴仁低声提醒:“我那个乾坤袋里,还有一枚玉简。” 苏子幕微怔,隐约记得吴仁好像把一枚玉简贴在额头:“是什么功法?” “不是功法,而是丹符真解,玄和上人留下的符箓和炼丹心得。” 苏子幕一听就没了兴致,就他那点真元,甭管画符还是炼丹,肯定全都没戏。 “得,你放心,我一定把这玩意送到大侄女手里。” 44 逃出生天 清点完收获,莫问和吴仁都不大满意。 毕竟是付出了生命才得来的东西,就这么一点破玩意,让他们俩怎么能甘心? 相比之下,苏子幕倒是很满足,他有了一个不必担心丢失的乾坤戒,还得到了保命的天魔丹,再就是那门无名剑诀。 也不怪他眼皮子浅,关键是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抱多大希望,如今得到的远远超出他的心理预期,自然觉得收获满满。 莫问和吴仁就不一样了,在这俩老油条眼里,那柄飞剑才是最大的收获。 可为了这么点东西,把命都扔在这儿了,若是有机会重来一回,打死他们俩,也绝不肯到这个鬼地方来。 付出和收获压根儿不成比例,他们俩能甘心才怪。 莫问几次要开口,想把落霞剑讨过来给庄秋怡,又怕惹恼了这小子,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 为人处事,最重要的是掌握分寸,得寸进尺没有好结果。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什么干枯的药草、炼器的矿石、干瘪的内丹,有些莫问知道,有些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尽可能帮苏子幕解答,顺便说些修行界的常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了解这方世界的渠道,苏子幕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吸取这些属于异界的知识。 直到发现莫问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他才突然意识到,莫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一旁的吴仁早已溘然长逝。 苏子幕想阻止,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这样做。 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直到那个微不可闻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和干尸拼命那会儿,他的心思都在尸妖身上,好几个人先后死在眼前,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而莫、吴两人,则是一切结束之后,慢慢死在他的面前,死在只需要伸直了胳膊就能碰到的地方。 苏子幕沉默片刻,轻轻合上莫问的双眼,叮咚几声响,一段轻柔哀婉,音准却不怎么样的曲调悄然奏响。 以一曲天空之城,送别难以界定关系的莫、昊二人,苏子幕起身,开始思考怎么离开。 按莫问生前的说法,这间石室是整个洞府的中枢,必定可以找到一条离开的路。 可苏子幕只是刚刚了解一点常识,甭管破解阵法还是寻找通路,统统都是外行。 密室啥的,太讨厌了! 还有,那什么邬真人到底什么毛病,把住处建在湖底也就算了,还搞得跟墓室一样阴森,丫的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就不觉得压抑么? 我特么才进来几个时辰,已经开始抑郁了好么?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既然正统的方法行不通,那就用他自己的办法好了! 下定决心,苏子幕挥拳轰在石墙上。 一连轰了几十拳,他才突然想起戒指里还有柄飞剑! 真是笨他妈给笨开门,笨到家了! 他取出落霞剑,轻轻一送就插入石墙,手腕翻转,刀切豆腐般掏出个窟窿。 离开石室,苏子幕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一通乱走,凭着画在木板上的地图,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找到了来时的路。 将那块玉送进凹槽,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奔涌的激流立刻从门缝里喷出来,将毫无防备的苏大主播冲得倒飞出去,一连翻了几个跟斗。 苏子幕暗叫不好,挥舞落霞剑,在墙上挖出一个足以容纳他的猫耳洞。 想想又觉得不对,赶紧在墙上挖几个浅坑,三两下爬到高处,在洞顶挖出个洞,准备藏进去躲一躲。 哪成想洞顶薄得可怜,不过三五下,居然挖穿了湖底,油桶那样粗的水柱轰然落下,将苏子幕狠狠砸进激流之中。 苏子幕身不由己,一会儿撞在墙上,一会儿磕在墙角,没过多久便彻底失去方向,除了拼命找机会呼吸,就再顾也不上别的,刚到手的飞剑都差一点丢掉。 等水流平缓下来,他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更不用说身在何处。 这个时候,他已经闭气很久,胸膛炸裂般的难受,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我要死了,要死了,死了! 第一个被水淹死的穿越者?这可不是什么响亮的名头! 苏子幕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可性命危在旦夕,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他又想到了武侠小说里那些内力代替呼吸的桥段,立刻引导丹田中的真元游走全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胸膛没那么憋闷了,睁开眼睛观察四周,忽然看到一扇破碎的木门。 终于分清了上下左右,苏子幕大喜过望,挥舞落霞剑挖掘洞顶,大块的碎石落入水中。 连续挖了七八米后,终于挖穿湖底,苏子幕奋力游出洞外,一群银色的小鱼惊慌失措,吓得远远游开。 他不知道自己在水下憋了多久,炸裂感再次充斥胸膛,脑中更是阵阵眩晕。 苏子幕知道胜利就在眼前,盯着湖面上照下来的阳光,拼尽全身的力气划水。 就在他即将昏厥的瞬间,耳中终于听哗啦一声响,恍若天籁之音。 一口浊气吐出去,新鲜的空气吸入胸膛,炸裂感缓缓消退,视线也恢复正常。 苏子幕张大四肢浮在水面上,仰望青天白云,像条濒死的鱼般随波逐流。 大难不死,这就是大难不死啊,谁特么能想到,最后离开的时候能遇上这个,差一点就把命送掉! 现在想想,莫问说得对啊,设计这个鬼地方的人,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人原路返回,八成是有另一条离开的路。 至于余下的两成,自然是坑人送死。 还有,之前搞不懂这地方为啥搞得那么阴森,这会脑子清醒念头通达,答案也自己冒了出来——那什么邬真人,怕是从来没在这儿住过,这地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其他目的设计。 之前听说什么邬真人陨落漠北,等于说湖底那具干尸根本就不是邬真人本尊,可能是来这里寻宝的倒霉蛋,也可能是邬真人的仇家,或者随便什么人。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相,管他呢! 45 湖畔潜修 苏子幕一直在水面上飘到日头西斜,才不情不愿地游到岸边。 要不是肚子饿得厉害,他觉得自己能在水里头飘到下辈子! 天色不早,苏子幕在附近转了一圈,先找到一株直径惊人的大树,在七八米高的位置,挖了个足有十平方的树洞存身,再下湖抓几条大鱼裹腹。 一边吃还一边想,这一回不会再遇上一群傻x了吧? 等填饱了肚皮,一轮圆月已经跃上树梢。 苏子幕躲进树洞,取出玉简贴在额头,一种奇异的感觉立刻流遍全身。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仿佛附着在另一个人身上,全方位体验对方的感觉。 用前世的话来讲,就是沉浸式3d立体全息体验。 换句话说,只要他掌握并成功复制出玉简中记录的感觉,就能学会这门剑诀! 不错不错,这玩意比枯燥的口诀好多了。 话说回来,上天入地都不是问题,还用文字这种低级手段传承功法,一个理解错误,岂不是前功尽弃? 所以,这种沉浸式体验,才是修行界的正统传功方式吧? 不排除有文字记载的,但他觉得,那种功法不是非主流,就是有意误导他人。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低级功法,用不上这么高端的传承方式。 将剑诀反复体会了十几遍,苏子幕取出落霞剑,凝神静气用心感应,按剑诀中的记载,试着将神识烙印打在飞剑上。 玉简中记载了两种认主方式,一是滴血认主,二是神识烙印。 在他的理解里,滴血认主是验证dna,属于身体上的绑定,不折不扣的低级手段。 而神识烙印则是心灵上的认同,属于精神上的一致,毫无疑问的高端法门。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按玉简中记载的方法试了好几次,明明神识已经集中到飞剑上,可就是没办法将分散的神识压缩凝聚,成为真正的烙印。 苏子幕有种屁股底下坐着金山,却一块都拿不到的感觉。 烦躁!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啥莫问说了那么多,偏偏没提过飞剑会因为什么认主失败? 高端的手段不成,只能试试低级的手法,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蹭,挤出鲜血滴在剑上。 结果一毛一样,依旧是屁用没有。 苏子幕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是这柄剑等级太高,所以他这个新手才装备不上? 还是说必须用传说中的心头精血,才能表达足够的诚意? 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精血和鲜血有什么区别,玉简里也没提这方面的事……会不会是静脉血和动脉血的区别? 在他头疼不已的同时,滴在落霞剑上的鲜血沿着剑刃缓缓流下,最终汇集于剑尖,悄然滴落。 也是事有巧合,这滴血恰好落在从湖底带出来的短棍上。 苏子幕的意识突然恍惚了一下,愕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居然和那根短棍建立了一种非常特殊的联系。 不会吧? 他抄起那根不起眼的棍子,这玩意居然是件法宝?谁那么无聊,把这么个玩意做成法宝? 短棍和飞剑摆在一起,前者就像矮挫穷的土鳖,后者好似白富美的二代,反差感极其强烈。 可飞剑压根儿不理他,反倒是无意间和短棍建立了联系,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行吧,都是缘分! 短棍短棍,连个名字都没有,实在是挫到家了,有心取个合适的名字,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叫什么好,只能暂时搁置。 总不能叫金那啥棒吧?又不能变大变小。 认清了现实,苏子幕收起飞剑,手持短棍运行剑诀。 短棍的重量忽然降低许多,眼瞅着就要脱离掌心,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没能飞起来。 苏子幕不禁一声长叹,这玩意实在是太重,若是换成轻巧的飞剑,肯定就成功了! 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没能让短棍飞起来不说,还把神识消耗得七七八八,太阳穴针扎一样刺痛。 苏子幕被迫停止试验,倒头就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继续尝试,依旧没能成功。 他忽然冒出个想法,若是磕一颗天魔丹,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过一共就只剩下三颗天魔丹,苏子幕实在舍不得。 成功运使飞剑,是学习完整剑诀的基础。 他除了乾坤戒指,还有五只乾坤袋,都是从其他人身上搜来的,倒也有几把长短不一的剑。 但那都是些一些低阶法器,或者说是使用一点修行手段锻造的普通武器,压根儿就摸不到法宝的门槛。 不是法宝就没法认主,不能认主就没办法御使,苏子幕险些陷入逻辑死循环。 要是能给短棍减个重就好了…… 诶,对啊,减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在苏子幕心里扎下了根。 若是在前世,随便买几个气球,就能达到目的,可在这个世界,还是荒山野岭,连最基本的条件都达不到。 不过没关系,正面强攻不行,还可以侧面迂回! 苏子幕别出心裁,用落霞剑削了几块木头,切成合适的大小捆在棍上,然后跳进湖里,让短棍浮在水面上。 再切掉一些木头,直到短棍沉入水下。 至此,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苏子幕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下,再一次运行剑诀。 短棍立刻有了回应,像一条笨拙的鱼,绕着他缓缓旋转。 这是最基本的控剑手段,若是在地面上,飞剑的速度必然极快,可在水里,就只能慢悠悠民地游,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依旧没关系,学会剑诀比什么都强,其他的可以等到以后,有了合适的飞剑再说。 于是,苏子幕就在湖边暂时定居,每天除了填饱肚皮,就是沉入水下练剑,一一施展各种控剑手段。 剑诀很快就熟悉了,只是碍于水的阻力,运剑的消耗大得惊人,最多十几分钟,就会将神识消耗得七七八八,不得被迫停下。 一段时间以后,剑诀没多少进步,水性倒是突飞猛进。 苏子幕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想当年,杨过能对着海浪劈上好几年,如今不过是些许湖水,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46 精益求精 日升月落,日复一日。 一转眼,苏子幕已经在湖边流连一个多月,每天除了练剑就是锻体,日子过的紧张而充实。 上天不会辜负努力和汗水,又一次沉入水中,短棍就像一条灵动的鱼,绕着他不停地打转。 一条大鱼出现在数十米外,苏子幕心中一动,短棍猛地转向游过去,重重撞在大鱼头上,当场将它撞得浮上水面。 午餐有着落了啊! 苏子幕乐呵呵地上了岸。 他自觉剑诀熟练,操纵起来得心应手,兴冲冲地上岸尝试,结果依旧差了那么一点点。 苏子幕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短棍剖成两片。 当然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无聊的时候拿落霞剑试过,二者交击,短棍毫发无损。 虽然用的力气不大,却也证明短棍的材质多么不凡。 于是,苏大主播怨念更深几分。 修士的手段走不通,苏子幕只能另想办法。 他找了一截木头,用飞剑为短棍雕了一对机翼。 没错,就是机翼。 只要短棍的速度够快,就能借助空气的力量飞起来,就算不如真正的飞剑,也绝对是飞跃式的进步。 按说剑诀已经熟练,压根儿没必要上岸练习。 但水里的阻力太大,哪怕拼尽全力,短棍的速度依旧慢得令人发指,只是游而不是飞。 这不是苏子幕想要的结果,更不是剑诀原本的面貌。 然而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苏子幕早就试出来了,他操纵短棍的极限距离,也就是一百多米,大概三十多丈的样子。 只要短棍的速度够快,完全可以借助机翼飞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为短棍装好木翼,像扔纸飞机一样用力投出去,正要操纵短棍来一式旋风绕体,哪成想短棍一头栽进泥里,比不套机翼的时候落得还要痛快。 高开低走,无过于此。 仔细分析,必定是机翼的形状不对! 苏子幕虽然没接触过空气动力,可从小到大,各种科普式的书籍和视频却没少看。 他把短棍翻转180度再试一次,这一回,短棍先是不受控制地上飘,然后是一小段平稳滑行,最后因为速度不足坠落。 问题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修改机翼的外形,让短棍可以像真正的飞剑那样滞空飞行。 苏子幕不可能像专业人士那样,画出各种图纸,标明各种力矩,他只能凭着为数不多的记忆,从简单到复杂,慢慢尝试。 于是,他把第一对机翼放到一边,为短棍雕刻一前一后,两对双层机翼。 结果虽然飞起来了,但过于宽大的翼面,导致短棍只能飞直线,根本没办法转弯。 借鉴船舵的制造手段,在机翼上打了许多孔,操纵性稍好一点,却没解决实际问题。 缩减翼长增加宽度,情况又好了一些。 接下来,他把记忆中那些经典机型一一套在短棍上,却始终没能找到一款合适的翼型。 而且他只能操纵短棍,不能操纵木翼,否则完全可以把短棍当成航模来用。 届时只需要增加一对鸭翼,就能极在改善短棍的机动性。 可惜,除非他学会怎么炼制法宝,否则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经过连续几天的实验,苏子幕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短棍的翼型,即贯通式边条翼! 把这玩意装好之后,短棍看起来就像一把加宽的长剑。 投出短棍运转剑诀,短棍陡然侧翻90度,从平飞变作斜飞,以极快的速度,绕着苏子幕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似一只欢快的小鸟! 通过调整倾斜的角度,他可以轻松控制短棍的速度和距离。 苏子幕不清楚操纵真正的飞剑是什么感觉,但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突然很想踩在短棍上,尝试一下直入青冥是什么感觉。 至于挫不挫的,怎么也得先飞起来再说。 可惜,这玩意重得连自己都带不起来,更不必说带着人飞了。 其实他还有更好的方案,比如像导弹那样,直接上两对小三角翼。 不过操纵的问题解决不了,就没办法使用更复杂的机翼,再者说,他搞这玩意又不是为了造飞机,只是为了让短棍飞起来,从而进一步掌握剑诀。 所以,搞那么复杂的机翼有什么用? 苏子幕本以为,有了水下操纵的基础,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掌握剑诀。 然而他太小看这门剑诀的难度了。 没了水下的巨大阻力,哪怕沉重的短棍,飞行速度也比想象中大得多,他可以控制短棍的大致飞行方向,却不能像水下那样,精确控制短棍的飞行轨迹。 飞剑是什么? 是武器,是工具,不是表演的道具,若是连落点都无法控制,想给左边的敌人一剑,却飘向右边的对手,这该算是怎么回事? 无奈,他只能压住性子,从最简单的运剑开始,重新修炼,不仅要有速度,还要有准确度! 原本就没啥修行天赋,内功上已经差了其他人一大截,若是在剑诀之类的外功上还比不上其他人,那和一条彻彻底底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一门最简单、最基础的无名剑诀,现在不打好基础,若是将来有机会学到更加高深的功法,是不是还得重来一遍? 苏子幕发了狠,不把剑诀练熟绝不离开。 纯粹是出于上学时养成的习惯,他为自己做了一次全面总结。 简单点说,水里运剑,那就相当于制导鱼雷;空气里运剑,相当于空空导弹! 前者慢而稳重,后者快而灵动。 为了提高精确度,苏子幕想了很多办法,先是降低速度力求精准,但效果实在不怎么样。 提高速度就更不用提了,简单就是大型翻车现场。 后来突然灵机一动,先将一点神识集中在目标位置,再操纵短棍撞上去。 有神识定位充当标靶,终于解决了精确度的问题,只要意识跟得上,短棍就能准确命中! 若是以神识在空中标记几十上百个导航点,短棍甚至可以沿着计划好的路线精确飞行! 可惜苏子幕修为太低,神识也不够强,标记两个目标点已经是他的极限。 47 顺流而下 昼夜交替,日月轮转,时间就像流水一般悄然流逝。 又一个早晨,微风吹过,片片黄叶飘然坠落。 苏子幕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怅然若失——转眼之间,夏尽秋至,离开仙坊已经整整六个月了。 往年这个时候,仙坊也要迎来一波收获,趁着天时还早,储存一些蔬菜水果。 说起来也中可笑,苏子幕原以为,修士手段通天,不可能缺吃少穿。 直到经历过才知道,低阶修士的生活,并不比普通百姓强到哪里。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远逊前世,没有那么丰富的物质基础,如果说普通百姓的普遍状态是贫穷,仙坊里的修士,最多就是小富。 该缺的还是一样缺,该少的一样还是少。 徐氏父女已经可以算作散修中的富户,万雄那种情况,才是散修的常态。 当然了,修士就是修士,只要拉得下脸弯得下腰,怎么可能混个吃穿不愁,愁的是如何获得足够的修行资源。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沙沙声中,落叶飘飞。 苏子幕目光一凝,突然掷出短棍,与此同时,神识标记两枚落叶。 啪啪两声,短棍准确命中。 苏子幕立刻标记更多目标,短棍反复急转,一连命中十几片落叶,才因为旋转的角度太小,失速坠落。 收回短棍,苏子幕幽幽长叹,他已经练熟悉了剑诀,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离开的时候身无长物,但该做的准备却不能马虎。 这几个月,他并不是一直吃鱼,偶尔也打点野味尝个新鲜,陆续强杀两只虎七只豹,另外还有四头熊五只狼。 攒下来的皮子都在戒指里扔着呢,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多少能卖几个钱。 还有路上的给养也要准备。 乾坤戒没有凝固时间的超凡功能,又没有冰箱冷柜,苏子幕只能另想办法保存食物。 最简单的就是叫花系统,甭管鸡鱼还是肉类,烤熟之后连泥封一起扔戒指里,多了不敢说,保存个七八天还是没问题的。 面对无法解决的困难,身为吃货的苏子幕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把冷冻式乾坤袋搞出来,造福整个修行界! 当然了,修行界需不需要他的造福还不一定。 除了准备吃的,苏子幕还找了几株大树,伐倒后拽到湖边,掏空做成独木舟,再把它们磺向连接,做成了一条船。 他还在船上搭了个小屋,准备了备用的灶台。 翻山越岭什么的,不存在的。 忙忙碌碌整整一天,总算做好准备,入夜躺在树洞里睡不着,心思不受控制地飘散出去。 他准备在离开之后,先找个有人的地方确定自己的位置,再想办法走一趟青云山,把莫问的遗物送到庄秋怡手中。 但是再然后呢? 他很想返回仙坊,但血魔教就像一根刺横在嗓子里,让他犹豫再三,难以决断。 算了,等到了青云山再说吧。 次日天刚蒙蒙亮,苏子幕已然起身,将昨天扎好的木筏推进湖里,再把短棍固定在筏子上,操纵短棍推动木筏离岸。 没多一会儿,木船就在水流的推动下离开了湖面,沿着蜿蜒的河道一路下行。 早在湖底那会儿,苏子幕就问过这里是什么地方,莫问说这里是齐州西部的终宁山边缘,向西是方圆千里的大山深处,向东是齐州腹地,南北分别是江州和彧州。 毫无疑问,顺流而下是最好地选择——古时生产力不发达,河流往往是最重要,同时也是最便利的交通方式,所以村庄城市,大多离江河不远。 所以,除非运气背到极点,一口气飘进海里,否则必定能在途中遇到村庄城镇。 然而这个世界的一州之地,显然比前世大得多,木船沿河飘流整整七天,两侧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丘陵和原始森林。 第六天,苏子幕突然被一声炸雷惊醒,刚刚还万里晴空,片刻之间乌云密布,狂风裹着大雨倾盆而下,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苏子幕吓了一跳,连木船都顾不上了,腾地跳到岸边,三两下爬上一株大树,挖了个树洞就躲进去。。 他在湖边的时候,遇上过两次暴雨,其中一回差点把树洞都淹掉。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明白湖畔的树木为什么那么粗壮。 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船什么的,再造就好了。 大雨肆虐了整整两天两夜,雨停的时候,苏子幕站在十多米高的树上极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污浊的洪水。 水中,许多粗壮的老树始终屹立不倒,也有许多不够结实的树木齐根而断,在洪水的带动下横冲直撞。 然而仅仅半天,洪水彻底消退,快得像做梦一样。 苏子幕重新造了一条船,继续顺流而下。 第八天,苏子幕在河边的一株大树上,看到了破损同的一号船。 第十四天,百无聊赖的苏子幕坐在船头,无聊地四处乱瞅,忽然看到前方的岸边有个人,正趴在岸边洗什么东西。 他立刻振奋起来,离着老远就站在船头,用力挥手:“喂——” 苏子幕准备打一声招呼,造得近些再仔细询问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不料那人听到喊声,就像老鼠见了猫,洗的东西也不要了,不管不顾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丛林深处。 苏子幕登时石化,啥情况啊这是? 看到岸边还留下了不少花花草草,顿时明白,对方是个行走于深山之中的采药人。 仙坊里就有不少采药人,这些人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强,在仙坊里的时候还好一些,一旦入山就跟耗子似的,一天到晚东躲西.藏,绝不与任何人同行,就好像身上藏着多么珍贵的仙草,看谁都像劫道的。 没办法,只能放弃。 一直等到木船离开视线,那个躲起来的采药人才像土拔鼠一样钻进来。 第十九天,两岸的丘陵越来越少,树木也稀疏许多。 又过了两天,岸边闪出大片的良田。 苏子幕热泪盈眶,苍天啊,大地啊,总算是见着人气了哇! 48 曲线迂回 两日后,一个胡子拉茬,阴郁落迫的修士抵达阳凌郡。 阳凌城高十丈,方圆九里,离城还有十多里地,苏子幕就能看到远处巍峨高耸的城墙。 靠近之后,高大的城墙更显威严,道路尽头,三个城门一字排开,从十里八乡赶到这里的百姓,在城门外排成近百米长的人龙。 城门外守着十几个健硕的兵丁,个个神完气足,目光锋锐。 苏子幕不想惹麻烦,而且身为一个现代人,遵守秩序是最基本的操守,所以老老实实地排到队伍最后面,一点一点往前磨。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中年人越过队伍,直接抵达城下。 门丁立刻将他拦下,双方交谈几句,中年人缴纳一枚灵石之后,顺利过关入城。 苏子幕眼皮一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这特么明显就是绿色vip通道啊! 他身上不缺灵石,完全有实力直接入城,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实力,还有财不露白的准则,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蠢蠢欲动。 稳住,别浪! 苏子幕不动声色地藏起了腰间的乾坤袋。 虽然这玩意看起来和普通钱袋没多大区别,可一旦打开就彻底露馅,还是稳一手比较好。 进城的速度很快,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就轮到苏子幕,他与其他百姓一样交纳了两个大钱的城门税,顺利进入城内。 原以为会遭遇的到盘查根本就没发生。 似乎门丁并不在意修士以什么方式进城,若是普通人愿意付出一枚灵石的代价进城,他们同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城门税嘛,重点是税,而不是进城的究竟是什么人。 阳凌不愧是郡城,其繁华非其他地方可比,也是苏子幕穿越以来,第一次见识到这一方世界的大城是什么模样。 不过见惯了各种现代都市,阳凌在苏子幕眼里,也就占了一条古色古香。 他没心思乱逛,找到一间看起来很排场的酒楼,进门就扯开喉咙吆喝:“跑堂的,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 立马有个店小二上前迎客:“客官这边走,您想吃点什么?” 苏子幕大大咧咧地说:“先切十斤牛肉,再上一坛好酒!” 他不好酒,但是只吃肉不喝酒,好像不大符合江湖上那些二大爷的性格。 小二立马咧开了嘴:“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苏子幕一愣,还真有嘿! 他来的路上,看到田地里有耕牛,以为这里也是那种牛马稀缺,轻易不准宰杀的世界,哪成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没关系,有牛肉最好,没有才是麻烦。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行人的衣着和气色都还不错,同样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顿。 此刻并不是饭口,店家的效率很高,没多一会儿,小二已经把一大盆牛肉,还有一坛酒送到桌上:“客官,您要的东西已经齐了,笼共三钱二分银子,小本生意,烦劳先结个账。” 苏子幕眉头一挑,心说怎么和某鸡某劳似的? 还是说,这人世界都是先给钱再吃饭? 算了,没必要纠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摸出些银两扔给小二:“再切十斤牛肉来!” 说罢,挟起一块肉填进嘴里。 然而只嚼了两下,苏子幕的脸色就变了。 倒不是肉有什么问题,而是这玩意的味道实在是太特么天然了,即没放葱姜也没放香料,直接就是带点盐味的水煮肉! 这几个月,他都快被没滋没味儿的饮食折磨疯了,好不容易进了城,第一反应就是必须改善改善伙食,哪成想这里的水平居然这么差! 怪不得边玉明得了那几样调料之后,酒楼开的风生水起。 “店家!” 苏子幕一声吆喝,小二马上冲过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苏子幕指着肉说:“你们除了盐,就没有其他佐料了么?” 小二点头哈腰:“小店还有些酱,不知客官……” “速速取来!”苏子幕豪气干云。 小二很快送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碟子,里面只装了薄薄一层酱。 闻起来有些怪,沾了一点尝了尝,与记忆中的酱不大一些,但比只有盐味的寡淡强出百倍! 苏子幕喜笑颜开,又要了一些大饼,将牛肉和酱一起卷了,不过片刻就吃得一干二净。 小二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二十斤牛肉再加上十多斤大饼,居然吃得一干二净,这特么还是人么? 苏子幕拍拍肚皮,有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幸福感:“那个酱还有多少,都给我装上!” 小二登时现出为难神色,苏子幕废话不说,直接拍了一锭银子。 有钱能使磨推鬼,何况只是个小二。 将小二取来的酱收起来,苏子幕把一个银锞子塞到小二手里,拿着腔调询问:“小二,知不知道青云山怎么走?” 小二登时露出讨好的笑容:“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小人虽然不晓得青云山在哪儿,却知道哪里能找到知道的人!” 苏子幕差一点就翻脸了,听他这么一说,又收起了怒火:“噢?仔细说说!” “不瞒您说,小的长这么大,就没出过阳凌城,这城里城外十里八乡,也就几家镖局常年游走四方,客官若是想知道青云山在哪儿,最好还是找个镖师问问。” 苏子幕眼睛一亮:“哪里能找到镖师?” 小二指向窗外:“走这么,过两个巷口右转,第二个门就是!” 苏子幕迫不及待地起身:“如此,多谢了!” 说罢,大步离开。 但他并没有立刻去找小二指引的镖局,而是在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好不容易进了比较大的城市,怎么着也得补充一批物资,反正戒指里有地方,什么锅碗瓢盆,米面油粮,就连帐篷铺盖都精心准备了一套。 有现货的直接买,没现货的就找人定做,就连便携式的灶台,都找了家铁匠铺定做了一套。 总之,就是尽可能把戒指装满,不论将来流落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委屈肚腹。 49 连续碰壁 苏子幕本想故伎重施,凭自己的一身厨艺,在商队里混个大厨干干,然而找到了管事才知道,这并不是那种家族式的商队,而是一群小商人联合起来雇了个镖局,人货同保,南下江州。 和行走仙坊那种家族式商队比起来,就是个草台班子。 但是话说回来,有门路来往仙坊的家族商队,背后都有门派背景,放眼世间,这种草台班子才是主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镖局不仅负责沿途的保护,若是中途必须露宿野外,还要负责食宿! 苏子幕一听,这不就是自己的机会么? 可镖局从来都是自备厨子,根本没有外雇的打算——饮食这个东西,哪能让来历不明的外人沾手? 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问镖局还缺不缺镖师。 可镖师也是很重要的位置,哪能雇佣来历不明的外人?就连队伍中的杂役,都得有本地人士出面作保,否则连进镖局的资格都木有。 苏子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特么是招杂役?保密局也就这么个水平吧?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打算冒充行商加入商队。 结果那些商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凑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熟人,知根知底那种。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相互作保,乍一看结构松散,实际上却是个严密的小团体。 跟团的打算又破灭了。 苏子幕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郁闷死。 一连被拒绝了几次,苏大主播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找上云海阁设在阳凌城里的分馆。 他本以为,修行是件与普通百姓非常遥远的事情,进了阳凌城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修士与百姓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仅仅这一座郡城,就有来自不同门派的三个“办事处”,有来自各大宗门的修士常年驻守。 根据苏子幕从不同渠道打探来的情报,派驻修士的目的有三个。 一是寻找天赋非凡的好苗子,可以不经入门大典,直接收录门墙。 二是解决一些非自然事件,抓妖驱鬼什么的,都在宗门修士的业务之内。 三是低卖高卖,什么灵符法器,仙丹妙药,灵草灵矿,都可以找宗门修士交易。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生意买卖,而且相当于前世的利益集团。 幸亏这样的宗门不止一个,相互之间的竞争不小,若是被一个宗门垄断了所有的业务,究竟是什么后果还不好说。 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阳凌城的安全。 若是没有宗门修士驻扎,一旦魔宗修士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苏子幕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曾找上门去,打算买一柄飞剑。 云海阁倒也有这方面的业务,可是一听价格,立刻死了这份儿心。 没别的,实在是太贵了,除非把落霞剑拿出来置换。 但落霞剑高低是件法宝,不论出售还是置换,必定要被压价,能不能换到心仪的飞剑还是两说。 走进云海阁,立刻有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迎了过来:“这位道友,不知来我云海阁有何贵干?” 苏子幕拱手施礼:“道友,不知有没有冰冻方面的灵符,我想买一些。” 他本想在乾坤袋上加个有冰冻效果的法阵,把装进去的东西全都冻起来,可他手上最大的乾坤袋,也就一尺见方的容量,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 而这已经是普通乾坤袋中的小极品。 把身上的都卖掉,倒也能重买一只容易大的,可他的习惯是从不把鸡蛋装在一只篮子里,怎么算都有些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还是搞几张灵符更简单些。 文士道:“下品冰符两块灵石,中品冰符四块灵石,上品冰符九块灵石,不知道友需要多少?” 苏子幕皱眉问道:“下品什么效果?中品上品,又是什么效果?” “下品冰冻三尺,持续一刻半;中品冰冻七尺,持续两刻;上品冰冻一丈三,持续半个时辰。” 苏子幕根本不想知道这些,而是想知道这几种冰符,能达到零下多少度。 他想了想说:“先给我一张下品冰符。” 文士的态度毫无变化,并没有因为苏子幕买的少,就上演一场狗眼看人低。 这世上修士无数,谁都不知道今天的无名修士,明天会不会机缘巧合,变成名动一方的惊天巨擎。 苏子幕收起冰符,又道:“敢问道友,有没有天魔丹出售?” 文士微微色变:“道友要买天魔丹!” 他的态度突然变得极其生硬,搞得苏子幕莫名其妙,没有就没有,甩脸色给谁看呢? “有什么妨碍么?” 看苏子幕不似作伪,文士才道:“那天魔丹药性霸道,本门曾有七个天赋出众的弟子,被人以天魔丹暗害,至今不曾找到凶手,道友觉得,本门会不会有那种丹药?” 苏子幕登时愕然。 对啊,天魔丹对他来说,是保命的良药,可是对其他修士而言,却是无解的禁药。 见血封喉的剧毒,也只是要命罢了,可天魔丹摧毁根基打散修为,对一个修士而言,这比死还要凄惨。 他立刻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文士礼貌地回礼,倒也没怀疑到苏子幕身上,“还要问道友一句,买天魔丹是自用,还是为旁人购买?” 苏子幕道:“实不相瞒,在下即将远行江州,可修为浅薄,所以打算买些搏命的丹药。” 文士皱眉道:“若只为保命,本门倒有一味燃灵丹,虽然没有天魔丹那么霸道,但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只是事后必定大病一场,若没有天材地宝补足耗损的根基,轻则修为停滞,重则修为尽失……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苏子幕一听,好么,这不就是天魔丹的弱化版么? 有总比没有好! “敢问道友,这燃灵丹价值几何?” “十二颗灵石一粒。” 苏子幕心里一哆嗦。 他的全部身家,也就七十多颗灵石,加在一起也就能买六颗而已。 50 自认倒霉 怪不得小说里的穿越者不是画符就是炼丹,真是太特么赚了啊! 苏子幕犹豫半天,一咬牙一跺脚,终于掏出一把灵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来两粒!” 一共就那么几颗灵石,自然不能全买这玩意,再说了,药效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哪里值得如此巨额的投入? 文士收起灵石,露出温暖的笑容,一手收钱,一手交货。 苏子幕离开云海阁,好一会儿还为花出去的灵石肉疼。 接下来,苏子幕在城里转了几圈,买了数百斤的鲜肉堆在一起,本打算激活灵符,把鲜肉全都冻起来,结果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没用。 他以为自己在湖边潜修半年,多少会有些进步,哪成想还是这么个结果。 无奈,只能花一颗灵石找了个散修,施法将这些鲜肉全都冻住,几个乾坤袋轮番上场,装出一副收起冻肉的模样,实际上全都收进戒指里。 不知道这些肉能在戒指里冻多久,这一回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实验。 接下来的两天,他没事就在街上转悠,把所有能找到的豆子全都试吃一遍,还真让他找到一种足有指肚大小,却又和黄豆差不多的桔色豆子。 苏子幕大喜过望,立刻将几大袋桔豆全部买下,一股脑塞进戒指。 随后,他又找到一间酒坊,高价买了些酒曲,与浸泡后的桔豆混合在一起,适量添水后,装在坛子里,搁太阳底下晾晒。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酿造酱油! 说实话,苏子幕从来没了解过酱油到底该怎么造,但他对晒足一百八十天那个广告很有印象,对酿造酱油与勾兑酱油之争也有了解。 抽丝剥茧,可以确定,酱油的原料是大豆,而酱这种东西的原料也是大豆,所以,二者之间必定有某种直接的关隘。 而酿这个字指的应该是发酵,结合已知信息,就是大豆、发酵、晾晒六个月! 准不准确不好说,但他受够了这个世界的饮食,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哪怕似是而非,也比这么干靠着强。 话说,当初在仙坊的时候,若不是急分夺秒地锻体,他早就把这玩意搞出来的。 两天后,商队出发,足有几十辆车,镖师上百。 苏子幕躺在一辆驴车上,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身边还搁着那个装豆子的坛子。 为了给驴子足够的激励,他还拾前辈的牙慧,自制了一根吊杆,拴了根胡萝卜引诱那头驴。 别说,效果还真不错! 苏子幕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机灵,可没走多远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跟在商队后面蹭镖的人还不少! 前面的商队和镖师也没有驱赶的意思。 苏子幕立刻警觉起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出门在外,镖局有面子,真遇上劫道的,肯定是把镖局保护的商队放过去,但是后面这些散户并不在镖局的保护范围之内,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整整一天,毫无波澜,下午四点左右,商队进入一个小镇,包下了镇上最大的悦来客栈。 蹭镖的散户只能另寻安身之地,好在小镇也算交通要道,客栈不止一家。 唯独苏子幕与众不同,不声不响地在悦来客栈门前支起了摊子,现场切肉炒糖,没多一会儿,红烧肉喷香的气味儿随风扩散,引来一群路人围观,个个直咽口水。 客栈里正打算吃饭的商人镖师,也被这股浓郁的香味吸引,纷纷出门寻根溯源。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混,大大咧咧地晃着膀子,站到苏子幕的面前:“什么东西这么香?来来,先给小爷来一份儿!” 苏子幕嘴角含笑:“承惠,五钱银子。” 小混混吓了一跳,围观的吃瓜群众更是一片哗然。 “五钱?你抢钱啊!” “就是,哪有这么贵的,你当你卖的是灵肉啊!” 好几十人围成一圈,说什么的都有。 苏子幕不急不恼,提高了嗓门:“独家秘制红烧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哎哟,这不是戢镖头么,来来来,吃一块尝尝!” 那戢镖头毫不犹豫地摇头:“太贵,吃不起。” 他是这一趟的负责人,已经和苏子幕打过几次交道,倒也算不上陌生人。 “没关系,这块我请!”苏子幕掏出一只小碗,小气巴拉地舀了一块软烂的红烧肉搁在碗里,“戢镖头,规矩我懂,先验再吃!” 说着将碗递过去。 戢大海哈哈一笑:“如此,却之不恭了!” 苏子幕以为,他会取出一根银针试探,不料却是取出一张灵符激发,登时一团灵光落在碗上,等灵光散尽,戢大海满意点头,一口吞掉那块红烧肉。 舌尖轻轻一抿,戢大海顿时瞪圆了眼睛,嗯嗯嗯地哼哼唧唧,搞得好几个镖师以为他出了事,一齐围了上来。 戢大海赶紧伸手阻止,又抿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咽下嘴里的肉:“好吃,好吃!戢某枉生数十年啊!” 他的话顿时引来众人的好奇,不过是一块肉,至于这么夸张么? 那混混又凑上来,伸手就抢苏子幕手里的勺子:“卖肉的,你也请我吃一块!” 苏子幕随手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混混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灰溜溜地跑了。 吃亏放狠话,是这一行的传统,可放狠话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这小子还有点眼力价,挨一巴掌,立马知道自己惹不起苏子幕,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心里也是日了狗了,明明是个修士,上哪儿不能混口饭吃?跑街边上摆摊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修士都这么不好混了? 话说回来,苏子幕也是小老百姓一个,如果混混好好说话,别摆出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别说请他吃一块,就是吃一碗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苏子幕信奉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混混平时嚣张惯了,一不留神,踢到了铁板上。 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