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坑作者穿书成女配》 第1章,睁眼穿书 茶楼里的老生开了嗓,唱腔一波三折:“说那天下四大秘宝,得其一可称王,得其二可称帝,得其三可一统天下……” “当年君临天下,结束那纷争乱世的洪朝高祖便是得三大秘宝而成就其帝王霸业。” 故事很老了,但众人仍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女声缓缓问出:“那如果能得其四呢?” 都不用老生说,便有邻座对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开口:“嘘,据说,那能让人长生不老——” “高祖死前将得到三大秘宝封入国库,因着他与元麓派开派掌门是八拜之交,于是将国库钥匙交于元麓派保管,洪朝与元麓派互相成就,有了如今的鼎盛呀!” “可惜高祖最终每能拿到那第四秘宝,不然……” “英雄史诗,总有遗憾。” 帷帽女子在众人的交谈中缓缓点头。 但她心中是崩溃的。 陆纤尘低头看向手中青绿色的瓶子,知道这就是最后未寻的秘宝,百灵诺。 但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那垂死病中惊坐起,穿越书中,女配竟是我自己! 还是个因百灵诺怀璧其罪,下场不甚了了的女配。 看着手里的瓶子,陆纤尘抬手就想扔出去。 “别丢别丢,我是你的系统,这么可爱的小系统你舍得抛弃我吗?呜——” “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穿书?”陆纤尘怒道。 “哒哒哒,说自己无辜之前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写小说弃坑的原因?” “所以,我穿书的原因是……” “是的,你这个弃坑作者,我——是你的穿书修文辅助系统,辅助你这个弃坑作者完成穿书补坑的任务,让读者满意,快来感谢可爱的我吧!” “可我不想……”陆纤尘开口。 “我们系统的原则就是督促作者好好写文,三大基本定律是‘谁挖的坑谁填’‘谁水的文谁补’‘谁强行凑逻辑的地方谁给圆回来’,哪个作者被骂上榜单,就让她自己来小说世界填坑,作为我们‘烂文榜’的榜首,我会严厉督促你改好文章,一切以读者大大的评价为最终审核标准!” 陆纤尘无奈道:“我写的小说有那么烂吗?” 她翻开了自己的小说《倾城公主乱世行》。 英俊潇洒的王府世子—— 温柔儒雅的当政权臣—— 冷酷锐利的无情刺客—— 精明轻佻的太医之首—— 塞外归来的铁血将军—— 这些都有可能问鼎帝业的男人,都供作为亡国公主的女主选择。 “你看这多好的设定,女主小可怜人设,在风雨飘摇的乱世凄凄惨惨地活着,靠美貌与才华获得了男主的赏识,一步步逆袭人生。”陆纤尘道。 系统:“现在早就不流行多男主女主躺赢路线了,特别是古言法制咖,上来三件套,你自己看看女主干的事,除了楚楚可怜就是柔弱无依,你觉得这有脑子吗?” 系统蓝色毛线团伸出两根毛线,戳了戳陆纤尘的脑门:“别跟我扯什么无脑小甜文,人家无脑是说读者可以不带着脑子读,没说作者可以不带着脑子写吧?” “……” 不得不认了。 陆纤尘思考着自己眼下的处境。 原著女配因身怀百灵诺而洋洋自得、狂妄放纵、目中无人,最终被人利用,下场极惨。 看着手中青绿的瓶子,想想自己最后的结局会是因为怀璧其罪而被杀死,手中的瓶子就是一切的祸根。 她抬手奋力一扔,滚吧,我只想明哲保身。 所以,还是把祸根给扔了吧。 “我是来协助你填坑的,没有我你不行的。” “好好好,别丢别丢,求求你,我给你金手指,你别抛弃我呀!” “只要你有了我,天下就没有你治不好的病!” 陆纤尘提溜着小团子:“没有防身的,或者助我快逃保命的功能吗?” “嘤嘤嘤,我只是个可爱的小治疗系统而已,你不要为难我,我同时兼具布置任务的功能,你必须要完成。”系统说道。 伸手,更想扔了这个万恶之源的瓶子。 “不过没关系,你的任务不难,就是在读者吐槽的地方查缺补漏,进行填坑,根据读者槽点最密集的部分,他们心中的难平就是女主的病一直没治好,所以你的究极任务就是找到治疗好女主的方法,女主能活下来,你就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里。” “你不是说你能治疗好所有的疾病吗?” 更更想扔了这个绿瓶子了。 “嘤,可是你半路弃坑,没写怎么治疗女主。” 某弃坑作者:“……” “而且友情提示,那王位上的小陛下和女主是龙凤胎,得的一样的病,你可以先拿他实验一下,以防女主死了你跟着死了。” 好吧,为了活下去,我认了。 从头开始改吧。 说一座山立在地面上,哪怕他的实际高度没有那么高,但登上之后,只要目力所及之处看不到更高的山,那登上山顶的人就很有资格居高临下地吟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当然,周围有更高的山也没关系,因着近大远小的道理,站在一座山上看旁边的山,只要这旁边的山没比你所在的山高太多,你也就感觉还是自己所在的山高,继续理直气壮地吟诗。 不过,周围的山比你所处的山高太多,高到目力都能探查出自己所在的山更矮的时候,也没关系,你可以解释说前辈在写《望岳》时其实是没有爬上泰山的,自己还是和前辈达到了相似的境界。 而如果你所在的山真的是矮到不行,在群山环绕之间就那么特立独行地矮了下去,目力所及的几座峰都比他高,那也可以吟诗,只不过就要换首诗吟诵了。 比如“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陆纤尘盯着自己的小说开头,刚看了个开头就没崩住,欲盖弥彰地瞅了一眼身边的蓝色毛线团子:“我这个文化水平有什么问题吗?我写的这个开头,可是引用了两首古诗呢,多有文化!” “宿主,我相信今年我们系统接收到的‘全网烂文吐槽榜’榜首是你的小说,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毛线团子说。 “所以呢?你让我改文,开头这段我怎么改?”陆纤尘对毛线团子道。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视线广阔,但光线有点暗,只要抬头就能发现原因,因为能看到溪流绿树和明显有高一截的另一座山。 如果你眼不瞎的话,环顾四周,会发现周围一共有六座比你所在的山更高的山。 而后,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身后的古风建筑,建筑前一块石碑,在“圣医峰”三个大字之下,便是一行小字题注。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现在你让我改,我都穿进小说里了,我该怎么改?是让我拿个大铁锤哐哐哐把门口石碑上的字凿下去吗?”陆纤尘崩溃道。 “你对我的文有意见,联系我的责编跟我说一声不行吗?为什么要我直接穿到这个小说里!”陆纤尘幽怨地看着身边的系统,“还是穿成了这里下场极惨的女配!” “我的宿主大人,你的小说弃坑的时候你的责编没联系你吗?都快把你的电话打烂了吧,你理会人家了吗?”毛线团在半空蹦蹦跳跳道,“套路、注水、弃坑还逻辑不自洽,小说作者几大槽点都让你集齐了,你说读者不吐槽你吐槽谁?” 陆纤尘吹着这盛夏里六山环绕带来的阴影下带来的凉风,看向手里青绿的瓶子,忍住了将其从山顶下扔下去的冲动,自己还指望这这个系统回家呢。 “你们系统的设计者一定是个红绿色盲,”陆纤尘怨念不已,“青绿色的瓶子里蹦出个蓝色的冒险精灵,调差程序了吧。” “宿主,属于你的剧情开始,请及时到达我们安排好的剧情点,如果发生任何事件错乱,后果自负。” 陆纤尘无奈,眼睛一闭一睁,看到一扇门出现在眼前,她伸手推开。 推开门的瞬间,屋里人齐刷刷地拔剑,同时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 “元麓派七峰,偏数圣医峰架子最大,想见一面圣医女大人,还真是不容易呢。” “世子殿下远道而来,有礼。”陆纤尘一点头。 齐刷刷拔出的剑有被齐刷刷地收回,同样是“刷刷”一片的金属声音。 “世子殿下好大的架势,可不像是来求药的。” “是来求东西的,只是求的不是药,而是国库钥匙。” 陆纤尘一听,一挑眉:“国库钥匙?倒是很少见如此狂妄之人了,世子殿下应知,元麓派与大洪朝同根同源,我派受命保管国库钥匙,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可能背离祖训,卖国求荣。” 陆纤尘神色从容,看着眼前束发年纪的少年再一抬手,吩咐下人将两箱黄金打开,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陆纤尘心中开始流口水了,思考着收下这些黄金,自己扔了系统隐姓埋名偷偷跑路的成功率。 还是算了,同时得罪元麓派和眼前这位世子大人,好好活下去的成功率为零。 陆纤尘面上的眼神依旧端的平静,不为所动道:“世子殿下这一趟怕是来得亏,沉重的箱子带着爬山,却偏是仲夏酷暑,山高路远难耐热气,又无顺季特产相赠,师尊特命我来说一声抱歉。” 詹锦佑自小被捧着长得,傲气惯了,看陆纤尘油盐不进的样子,略有不满,故意找茬道:“无论如何,远来是客,圣医峰峰主连个面都不露吗?” “这不露面,是我师尊之误,可这指出来,世子殿下不觉失礼吗?” 陆纤尘说话平平淡淡,却自带一种出尘的仙气,一撩眼皮,看着眼前眼前的少年,十五岁的年纪尚有稚气未脱,眉宇间几分桀骜却是有了雏形,能看出未来一个起兵造反的不驯。 听陆纤尘这话,詹锦佑忙道“不敢”,语气是说不出的敷衍,说什么自己冲动开口,能得圣医女相见已是荣幸,哪还敢有更多奢望。 在陆纤尘眼里,这就是个中二少年讨打像。 元麓派依附于当年大洪朝建立而成,此派开山鼻祖与高祖皇帝是八拜之交,下属七峰,常有达官贵人拜师门下,就数圣医峰最“超然物外”,平日不结交,过年不送礼,不与刻意朝堂交好,同时见王族不跪,甚至于不见。 又因山崖陡峭地势崎岖,修路寥寥,故而非常难爬,因之更显荒凉。 是七峰中最为傲慢的存在。 作为圣医峰仅次于峰主的圣医女,陆纤尘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第2章,引荐入皇宫 如今皇室衰微,当今陛下登基之时不过七岁,被有心人算计,说登基时应虔心朝拜,求的是国泰民安当上天极峰,可陛下身体不好,当以求自己长命,惠泽天下苍生,愣是把那穿着龙袍的小皇帝架到了圣医峰下,让他带着一身十几斤的礼制服饰爬那陡峭的山崖。 那正常的大人都未必做得到! 更何况是一个先天体弱的孩子! 眼看着詹锦佑还在坐着不走,陆纤尘旧事重提,说自己彼时尚是孩童,拜师圣医峰,按着规矩,也是在那陡峭的山崖间,一步步爬过来的,爬上来之后,半条命都快没了,后来听说又有孩童在爬山,不免生了好奇心,去看那场景。 “彼时竟不知上来之人为当朝天子,还以为是个傻子,亦是这般炎炎夏日,却着装厚重,遥记那时我门口相迎,天子却有其气度,自己走过在千级台阶之后,走到了我圣医峰祖庙,对其鞠躬行礼。”陆纤尘平淡道。 坐轿子上来的詹锦佑一笑:“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真正的智者,该是善于利用工具之人,而非是凭力蛮干的蠢货。” “不是蠢不蠢,而是诚心不诚心。”陆纤尘说道。 “不是诚心不诚心,而是有没有资格。”詹锦佑回答。 “不是有没有资格,而是有没有毅力。”陆纤尘又道。 “不是有没有毅力,而是有没有必要。”詹锦佑继续说道。 陆纤尘心中有了估量,王府世子已然敢在元麓派之地上大谈“皇帝没有‘资格’坐轿子”“我没有‘必要’走路”,大概能判断出,如今的天子苏枫陌的地位之悬。 以及作为女主的长公主苏枫瑶的处境之艰。 眼见陆纤尘没了话,詹锦佑以为自己说动了她,继续道:“元麓派早不是高祖所建的元麓派,却依然会受朝堂依仗,掌门都表示将以天下苍生为重,支持有能耐管理这天地之人掌权,圣医峰又怎么离群索居,与大势背道而驰呢?” “世子是觉得,自己能代表得了‘大势’?”陆纤尘问。 “我愿向圣医女讨教,你以为如何?”詹锦佑道。 元麓派属于极受朝堂依仗的江湖门派,各方势力混杂,偏这圣医峰是其中一枝独秀的小白花,不理会俗世纷扰,原因之一就是欲拜会,必须以双腿之力爬千级台阶,不然上来了也给你关上门,这忠信王府的世子故意坐轿子上来,看圣医峰之人应不应,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这位圣医女肯出来见他,给他的回应就是“可”。 “曾经成武年间,成武帝儿息衰薄,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偏是其中笛兰公主有志气,不愿看旁系过继,仍念生父,遂招皇婿入赘以得一脉绵延,帝后二人共坐朝堂二十余年,得一子为先帝,也是一时佳话。”陆纤尘道。 詹锦佑年纪不大,却很有悟性,听懂了:“如今陛下亦有一同胎的姐姐,尚未指明婚配,圣医女给指的明路,可是我亦为皇婿?” 他一想,点了点头:“看来当年小陛下爬上圣医峰的诚心,是没能打动圣医女了。” “我为医者,治病救人就是我的诚心。”陆纤尘道,“只是,陛下用不着我这份诚心。” 陆纤尘语气平平,詹锦佑要拼命琢磨才能从其中挖出几分不满:“圣医女的意思是,如今陛下身边是太医院的人围着,迟迟不用天下医术最强的圣医峰,您其实是不满的。” 他一点头,顿觉一定是这样,连忙道:“正是如此,如今太医院以付成泽为首,把控着陛下的疾病治疗,他不发话,无人敢介入陛下病情的治疗,可是霸道。” “天子安危,系于一人之身,我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世子殿下以为呢?”陆纤尘道。 “圣医女担心得有理,我也有这样的顾虑……”詹锦佑说道。 他心里仍有迟疑,这圣医女有建议自己为皇婿,虽是对小陛下不好,却还是护着皇室苏家的,她想看两人的伤病,想必不会害人,那皇帝公主活得久,对自己是好是坏? 詹锦佑无从肯定。 “如果我以此请求世子,不知殿下可否为我引荐一二?”陆纤尘直接挑明了想法。 詹锦佑一想,能打压一下太医付成泽的气焰,就绝对是好事,而且一向中立的圣医峰以自己的引荐出山,对自己的名望也绝对是好事。 更何况这样的话,也算是圣医峰欠自己一个人情了。 “可,忠信王府,愿意帮圣医女大人这个忙。” · 忠信王府世子走了,陆纤尘缓缓收了那气定神闲的世外高人神态,看上去变化不算大,但就是从“仙气飘飘”变成了“摊着坐着”,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松下来了。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你明明一开始说过我只有救活女主这一个任务的!”陆纤尘说道。 蓝色的毛线团又蹦出来说道:“嘤嘤,我们系统存在的目的是‘一切为了读者’,你弃坑后我们调查读者意识,大部分读者最耿耿于怀的点是‘女主一直没治好’,这就是你的终极任务,但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支线bug需要你填坑。” 系统装模作样地咳嗦了两声:“比如这一点,一向超然物外的圣医峰的圣医女为什么突然就去了王宫,有相当数量的读者投诉这里‘生硬’,为了更好的剧情体验,你必须把这儿圆回来。” 那毛线团继续说道:“当然,我们系统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作者填坑,你看,就像你原著里没写到忠信王府世子拜会圣医峰,但我们这里帮你加上,野心勃勃的世子拜会可能给他提供助力的人,还能给你提供名正言顺的借口去到皇宫,不是非常合理吗?” “但是我记得我描写的圣医女入宫是冒着初冬的一场大雪,你这是盛夏呀!”陆纤尘道。 毛线团子继续道:“你放心,我们系统评估过了,按照现在太医院和忠信王府之间的关系,大概要拉扯半年,一直到小皇帝病情加重,你才能被允许入宫,正好等你治疗之前,把小皇帝烧成傻子。” 陆纤尘现在就想把这个系统锤成傻子。 “另外,宿主,记得保持好你‘表面高傲冷漠,内心嫉妒贪婪’的人设,你的做法与原著剧情点中的行为不可有过大的偏差,请牢记这一点。” 这一点是陆纤尘无法肯定的:“那如果偏差了会怎么办?” “现有小说体系参考正常世界逻辑运行,一旦偏差,将会引起不可控的事故,甚至可能使整个小说世界走向崩溃,另外,如果宿主人设ooc,会受到随机处罚哦。”系统说道。 陆纤尘更想把系统锤成个傻子了,抬手,就要把袖子里的青绿瓶子扔了。 “不要啊,宿主,我可是你整趟填坑旅程最大的金手指,有了我,你才能是天下闻名的圣医女,我可以治好天底下所有的病,当然,你没写出来的女主的病除外。”毛线团子继续道。 陆纤尘勉强放下了这瓶子,思考着系统说的话,其实真的不走故事触发点,故事就会走向另一个方向,就像现实世界中的平行宇宙,倒也未必是坏事,没准还能比之前更好呢。 比较麻烦的还就是人设,内心“嫉妒贪婪”不好测定,但外表“高傲冷漠”是要端起来的,端得她都快成面瘫了。 算了,那我还是好好修行吧。 作为一个毕业几年,穿越前以写网文为生的本科生,陆纤尘的原则是“技多不压身”,从大学到工作岗位,尽可能多考几张证件是她最大的信仰,什么都会是别人的,连青春都最终属于时间,只有学到的技能是自己的,能多学就多学一点吧。 元麓派以“剑”立身,七峰中有四峰修剑道,掌门一般也从这四峰中出,这一任的掌门就是其中天极峰峰主的师兄。 剩下三峰,圣医峰掌医术,灵音峰掌乐理,百融峰掌锻造,一般为辅助性较多,其中圣医峰和灵音峰有着全元麓派一半以上的女弟子。 原主陆纤尘的父母都是剑修,奈何生女儿的时候遇上了百鬼夜行,惊了夫人的胎,孩子早产,生在了七月半,主煞气,命不祥,天带阴字,这辈子就练不成剑。 后来证明,陆纤尘就是练不成剑,还与阳刚的剑性相克,加上后来父母又怀了一胎,也就对这个注定一事无成的女儿不甚关心,将全幅的精力都给了她哥哥弟弟。 这女配幼时也是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还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后来被几个师兄师姐哄骗到圣医峰山脚下,说这上面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医师,如果能上去,她没准就可以找到让她学剑开窍的秘方。 于是陆纤尘就爬了,甚至没有提前准备,没有一双好一点的鞋和结实一点的衣服,走到半路,鞋磨破了,衣服刮坏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就是这个系统最坑爹的地方,现实中的陆纤尘穿越进来,就是穿进了这么一个筋疲力尽的小姑娘身上。 哎,你就不能让她爬完了我再穿吗?这是要累死谁? 不是形容词的“差点累死”,而是真的就剩一口气了,她摇摇欲坠地支撑在绝壁之上,每一秒都感觉自己要变成有史以来最快死亡的穿书者,一呼吸,整个肺都是疼的。 真的,因为实在是坚持不了,就单纯地爬上来就是要人老命了,所以想到剧情点中小皇帝苏枫陌还要穿着有他一半体重的礼制服装爬上来的时候,陆纤尘完全想象不到那个画面,真是个正常人都要半路累死的吧,他能爬上来,真的“符合现实逻辑”吗? 答案是不符合,这也是原著被读者吐槽颇多的一个点,正常人、正常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让一个之后不久就领盒饭的孩子做到,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的,写的时候,我只是想表现小皇帝实惨罢了。 结果自己体会了一遍那波实惨。 第3章,四大秘宝 小皇帝爬圣医峰那段的bug太明显,也需要她修正。 当时系统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就这个时候让小皇帝直接摔死,反正他后面几年病恹恹的也没什么用,无非是把女主伤心欲绝的时间提前了一点;第二个就是小皇帝半路遇到人帮他,帮着他上来了,然后进行下面的剧情。 “第一个肯定不行,小皇帝死的时候有女主和几位男主的感情互动和误会和解释原谅呢,那一段我可水了有五六万字,删了我心疼。”陆纤尘考虑道。 可第二个选择不符合人设,“高冷”的圣医女为什么要出现帮他? “这样,系统,咱打个商量,我去帮小皇帝,但是不让他知道,怎么样?” 毛线团子想着:“也行——那你可千万别让他知道呀。” 陆纤尘比了一个“我可以”的手势。 但事实证明,她高估自己了。 三年前刚穿进来爬坡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累死,你怎么能那么自信,这三年只学习药理知识而不运动的你,能爬坡的时候再拉上来一个人? 事实上她就是不能。 她下到半山腰,看着累瘫了的小皇帝,给他喂恢复体力的健体丸,然后躲起来,在后面跟着他爬,看着她又倒下了,再给他喂健体丸,就这么喂了一路,时不时还得再给自己塞一颗,等小皇帝好不容易上到山顶了,眼看着又要倒下,陆纤尘喂药喂顺手了,拿着同一种药,以相同的手法,又给小皇帝喂上了。 ——那个时候山顶的事情被师兄师姐看到了。 倒不是说师兄师姐觉得她做错了,而是这个喂药的时刻被人看见了,小皇帝又能感觉出来这个救了自己的人就是一路救了自己的人,回头一呼应,知道了陆纤尘的存在,她没捂好自己高傲冷漠的马甲,还违反了圣医峰“乱引外人”的规定。 人设错乱会引起系统的惩罚,那次的惩罚就是她喂给小皇帝的药无法从百灵诺中取出来,因而是“违规挪用”的圣医峰的公共财产,被罚炼药,上交两倍数量的健体丸,还要扫庭院,每天三个时辰,一直到整整一个月。 扫得她是腰酸背痛。 系统坑人,坑是真坑。 不过他承诺的“百灵诺”也是确实好用的金手指,除了惩罚时要自己炼药,其他时刻,想要什么药、想救什么人,自己都可以手到擒来,很快被誉为“天才”,被师尊给予的圣医女的名号。 但其实我只会炼健体丸。 每每听着师兄师姐的夸奖与羡慕,她就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羡慕吗?我也羡慕,如果这不是原著女配也能做到的一点,最后因为这个自高自傲而死,我会更羡慕。 是的,原著女配同样“捡”到了作为“四秘宝”之一的百灵诺,从此顺风顺水,凭此成为了圣医女,洋洋自得、目中无人,还贪婪嫉妒,最终因为德不配位,又怀璧其罪,被天下人哄抢,沦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现在的陆纤尘为了好好活下去,必须要在自己“不得好死”之前,把女主给救活,才能平安回到现实中。 话说回修炼的事情,命里大阴的这个设定害苦了陆纤尘,她有意勤能补拙,但这大阴的体质确实是她无法逾越的鸿沟,试了两个月,教她的老师就委婉地表示,有些事情就是要靠天赋,鱼儿爬不了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这个坑爹的系统根本没有保命的方法,万一以后她遇到什么危险,她要能自己保护自己呀。 于是,她的目光移向了元麓派的最后一脉,灵音峰。 “系统系统,我必须得有点武力值,你看灵音峰能不能让我蹭点什么?” 蓝色的毛线团缓缓拧成“?”的样子。 “你看,我记得我原著中的设定,说灵音峰以音律产生攻击性的原理是阴寒的体质可与虚空中的魂灵对话,可操控魂灵探索人内心深处的幽暗,激发出他的恐惧,后来这成为了审讯犯人最好的方法,明明就很适合我呀。”陆纤尘说道。 系统摇头:“没有这样的联系。” “事实上是可以有的,”陆纤尘说道,“你看我是元麓派的弟子吧,众人都知道我命格大阴吧,但我小时候竟然没去灵音峰而是来了圣医峰,这多不合理,这起笔就是bug,对不对,我们也要补一补的。” “你是被师兄师姐坑上了圣医峰。”系统解释道。 “那也不合理,”陆纤尘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自己的小说,“你看,女配命格阴得天怒人怨,又是人尽皆知,她父母怎么就没想着打发孩子去灵音峰呢?这脑子得多缺才能想不到?就是不合适,咱要完善,就要做到尽善尽美,对吧?” 系统无语道:“可并没有读者吐槽这一点。” “但我是一个完美主义的作家。”陆纤尘说道。 弃坑的作家?我信你个鬼! 但系统最后还是架不住陆纤尘的要求,再加上这样的要求并不超出人设,原著女配就是高冷傲慢,但还挺聪明的,也就让她学了。 请永远不要小看应试教育下学出来的大学生,她可以不会,但事关我能不能活到女主获救,一定要学的话,她可以一天十六个小时扑在上面,学得非常好。 当然,也离不开天赋加成的功劳。 灵音峰的弟子都佩服得不行,直言自己学得竟然还没有圣医峰半路出家的圣医女学得好,纷纷上门请教,都也叫上了“师姐”。 陆纤尘在圣医峰都是年纪最小的小师妹呢,却成了灵音峰不记名的“师姐”。 但总体来说,这几年在元麓派山上的日子过得相当平静,五大男主中只有忠信王府的世子来拜会过一次,还是多事系统给安排的,圣医峰出了名地“两耳不闻窗外事”,杂七杂八的事情,她都要下山打听。 比如太医付成泽有多么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皇帝病了一天一夜,公主哭着守了一天一夜,是他给人救回来的。 ——因为那场小皇帝生病就是付成泽自导自演的,为的就是展现他对皇帝的控制权。 比如皇帝封状元出身的王伟策为摄政王,真是知人善任。 ——那小皇帝其实到圣旨叩印才知道这件事,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 比如驻守在外的名将梁斌铸归朝,皇帝携百官相迎。 ——其实是朝中几人想夺梁将军兵权,以皇帝之名义设计的圈套,但没成功。 比如有刺客夜晚刺杀皇帝,但幸有天佑,皇帝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其实那刺客沉锋本就不是针对着小皇帝来的,他是想夜探皇家国库。 听着听着,发觉其中内容和原著中大差不差。 以及更直观的感受——小皇帝实惨。 感觉是比她写的爬圣医峰还要惨不少。 不仅如此,到了今年冬天,因着一场雪,因着一点忽视,这不过十三岁的小皇帝就要发烧烧成傻子了,妥妥的悲惨工具人无疑。 系统虽然明确规定了不准做超出人设的事情,但只要她把脸蒙起来,没人知道她是谁,那做什么都不算是超出人设,所以她现在戴个帷帽,可以很从容地在茶馆,一边嗑瓜子、吃小糕点,一边继续听人说书。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说只听‘咚’地一声,一方黑色的砚台出现在了高祖的书桌前,未动而盛满墨水,泛起波纹如水光涟漪起,因称其为‘水涟墨’,高祖就是蘸着这水涟墨,挥就千里地势图,众将士一看就懂,一看就都记住了,在了解敌情之后,以三万军队迎接敌方十万大军,以少胜多,打赢了这一场著名的战役!” 说书的猛然提高了语调:“这就是四秘宝之一的‘水涟墨’的故事!” 他说完,下面泛起一阵叫好之声,陆纤尘也跟着叫好,和众人一起兴高采烈的。 “宿主,请注意适当娱乐,别忘了你的主要任务。”系统说道。 “我就是在研究我的任务,”陆纤尘笑着说道,“你看这说书人的话,也是我写的,我听听我写的有没有什么bug,我再改改。” 系统看着兴高采烈的宿主表示很无奈:“那你打算怎么改?” “没,这个水涟墨的故事我觉得编的挺好的,你再继续往下听,我记得下一个我好像写得不太好,最近又琢磨了个新版,看看能不能改一改的。”陆纤尘对蓝色毛线团敷衍道。 气得系统直跳脚。 “好,下一个故事,就是高祖寻得的第二个秘宝长汀剑,这秘宝就离不开高祖最好的兄弟,元麓派的开山鼻祖,应仙尊,都知道应仙尊的佩剑,也就是现在元麓派的镇派之宝破尘剑,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当然长汀剑作为秘宝,也是相当强大的,只是各有各的强大的方面。”说书人说道。 陆纤尘坐在原地,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看是吧,这说得自相矛盾,写故事的人是拿脚写的吧。” 不巧,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说书先生正好一顿,以至于她这句感慨,在安静的场合里显得那么突兀。 人们的视线都汇聚到了陆纤尘的方向。 陆纤尘在众人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无比庆幸自己戴着帷帽。 嗯,我说这故事是我写的,我在骂我自己写得不好,有人信吗? 说书先生咳嗦了一下:“是,各有各的优劣,破尘剑是天上地下独一剑,应仙尊作为二百年来天下唯一的成神之人,其佩剑自然为举世难得的珍宝,而长汀剑作为秘宝之一,也陪着高祖南征北战,救过他无数次,当然也名不虚传。” 陆纤尘压低了声音:“你看,是吧,这一段我就是这么随口编的,生动形象地实践着废话文学,在这里水字数的。” 系统:“……那我还看你津津有味的,是我瞎了还是你瞎了?” “而第三件秘宝,名为千羽针,那是一种强大的暗器,能在抬手之间,杀人于无形,是高祖称帝之后,一个刺客想要暗杀他,却不料高祖武艺高强,将刺客反杀,得到了千羽针,从此大洪朝的军队便如洪水入境,势不可挡,直到一统天下!”说书先生激动道。 人群已经忘了刚刚陆纤尘的一嗓子,继续齐齐喊着“好”。 “传闻世间秘宝有四,得其一可称王,得其二可称帝,得其三可一统天下……” “当年君临天下,结束那纷争乱世的洪朝高祖便是得三大秘宝而成就其帝王霸业。” “那如果能得其四呢?” “嘘,据说,那能让人长生不老——” “可惜,二百年延及如今,尚只有三大秘宝出世,为保帝业永驻,高祖藏其国库,只有一代帝王驾崩后,其继任者才能得到钥匙,那保存钥匙的,是如今的江湖第一门派,元麓派。” “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遥相呼应,高祖之安排,竟也妥当。” 说书先生亦点头称是,转而夸赞起了高祖的丰功伟绩。 陆纤尘咬着瓜果糕点,跟着喝彩。 “宿主,你真的该走了。”系统说道,“不是我故意催你,而是圣医峰有事情发生。” ——“圣旨到……” 第4章,宣旨入宫 “圣旨到,圣医峰接旨。” “臣女陆纤尘,代表圣医峰接旨。” “陆医女,这趟,咱家不仅是来传圣旨的,陛下还吩咐了,让我一定把医女带回去,这时日比较赶,还请医女多担待些,咱们明儿就走。”领头的太监说道。 “公公怎么称呼?”陆纤尘按古装剧的套路走,给领头的老太监塞了点银两。 那老太监一时不敢接,接了也没掂量,腰更弯了,几乎有点惶恐道:“老奴保年,见过圣医女大人。” “保年公公,这陛下要我去皇宫,可是忠顺王府举荐的?”陆纤尘试探道。 保年点头:“是忠顺王府的世子说是来元麓派会旧友,听闻圣医峰之事,考虑到陛下龙体有恙,特意上山求医,不辞辛苦登千级台阶,请圣医女出山为陛下诊治。” 陆纤尘心里有了盘算,这老太监说得相当详细,忠顺王府把医女出山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字未提是陆纤尘主动提出的为陛下诊治。 这老太监想该是小皇帝自己的人,想“无意地”让陆纤尘反感独自揽过功劳的忠顺王府。 “听说现在陛下身边主要是付太医在为陛下诊治,民间传说付太医做事兢兢业业,医术高超,医德高尚,他可愿意我插足他的工作?”陆纤尘问道。 老太监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所幸脸上的皱纹够多,还能遮挡一二,此时不断地点头:“是,陛下受付太医照顾良久,很,很感激他的尽心尽力,却也体谅他的辛苦,希望能有人分担些太医院的压力,这才要麻烦医女下山,走这一趟。” 就是说,太医院不同意,但小皇帝希望她走这一趟。 “陛下同意我的到来,那太医院的意思呢?治病救人可不比其他,我不能独断专行,总要和太医院商量着来。”陆纤尘说道。 “付太医为陛下的病情操碎了心,看着陛下在自己的尽心尽力下好转很多,他不了解医女,不想被滥竽充数之人夺了功劳,这也是人之常情,还望医女体谅。”老太监说道。 都要她“体谅”了,看了这位付成泽太医可真是相当不欢迎她。 保年看陆纤尘犹疑一瞬,连忙道:“但陛下是真心希望医女能去皇宫为其诊治的,他定会赏赐医女,看医女如此温和,定是医德高尚,不会拒绝出手诊治病人的。” 看着老人有些瑟缩的神情,陆纤尘对小皇帝的处境更有了感触,他身边的大太监都对自己一个医女这般放低姿态,想必日子定是不好过的。 “保年公公这话就折煞我了,元麓派依托大洪朝而建,我为元麓派弟子,能为皇上诊治,是我祖上有德,积累下的福分,那还强求着皇上的赏赐?您放心,咱明天就走。”陆纤尘摆出了诚恳的态度。 这是她披着“清冷”神态所能说出的最诚恳的话。 保年也听出了她的诚意,要不是手里还捧着圣旨,他怕是都要给陆纤尘跪下了。 “好,好,多谢医女,多谢元麓派了。” · 在去京城的路上,老太监把话给陆纤尘说得更明白了些。 傀儡般的帝王在太医院的封锁下没有任何的发言权,他其实是无法对陆纤尘的来去做出决断的,太医院不想让陆纤尘来,总是有办法的。 只是奈何陛下病得突然。 昨天还能被搀扶着上朝呢,听着忠顺王府世子詹锦佑上书了请圣医女的事情,当天晚上就病倒了,不省人事,昏睡了整整的一天一夜,太医们都查不出什么病症。 这时候詹锦佑趁势又上了一道折子,要请圣医峰的医女,说不请就是付太医自私自利,只图自己的地位,不顾陛下安危,照顾君王,却居心叵测。 虽然这是事实,但付成泽肯定不能承认,靠着攒下的势力勉强又压了一天,朝堂上压不住了,因着陛下之病,大半人都觉得这医女该请。 这时候,闹造反的还都没准备好呢,小皇帝还不能死。 群臣商量出言辞,让付太医不要过于迂腐守旧。 这才把陆纤尘请来。 陆纤尘回忆自己写女主这个病症,一般是根据情节需要,情节需要苏枫瑶公主病一病的时候就病一病,所以没什么规律,连带着她弟弟的病也就没什么发作规律,不过小皇帝的大部分情节中都需要“病着”,也就发作的比公主勤。 发作的症状也格外适合男主送温暖,就是患者会感觉全身冷,手脚冰凉,四肢无力,有时还会昏睡不醒,男主温和地拉过公主的手,给她暖一暖,或者煲个粥,喂女主一口一口地喝,都很可以缓解病情,让女主感觉好受很多。 所以这病怎么治? 来自作者的官方回答就是拉过患者的手,暖暖手,喝一碗灵丹妙药般的什么粥都行,没有粥大骨汤都行,没有好喝的就是苦药,配蜜饯效果更佳,要是女主昏睡不醒,就来个嘴对嘴喂药,以及最后走的时候别忘了给她掖一掖被角,或者整晚陪着她都行。 保证第二天早晨醒来人就好了。 哦,她好像还给这病起了个名字,叫觅雪病,说这人病着的时候脸上会没什么血色,像雪一样白,很适合男主再趁机贴贴脸,亲一下什么的。 百灵诺唯独这觅雪病治不了,自己进入皇宫之后应该怎么处理呢? 而且说是一种病,其实姐弟俩的病状也不完全一样,姐姐不发病的时候就是健康优雅的,背影挺拔身姿纤细,能吸引到一众目光,弟弟不发病的时候也是病恹恹的,看着就是个随时都会倒下的病秧子,没有精气神。 突然更同情小皇帝了。 小皇帝本就昏睡了两天,从皇宫到元麓派,一来一往又是两天,这病症少有能昏睡这么久的,一众大臣全都慌了神,都以为小皇帝这就要不行了。 朝堂上的吵闹越发针锋相对,大有“皇帝已死”架势。 但这个时候,哪怕是最野心勃勃的忠信王府,都还没做好起兵反叛的准备,小皇帝一旦死了,是会发生大乱的,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呀! 陆医女的到来简直是天赐的福星,无论什么人,这时候都是盼着小皇帝醒来的,请陆医女一定要给力呀! 所以陆纤尘一进皇宫,就被送去了陛下的寝宫,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小皇帝。 她其实压力很大的,心里也很慌,她圣医女的身份都是通过系统百灵诺金手指得来的,她怎么会治病? 小皇帝苏枫陌在原著中的安排是今年冬天会烧傻了,几年后再死,现在应该是没事的才对,又发生了什么临时的变故吗? 陆纤尘坐在小皇帝床边,像模像样地把着脉,但除了“这手真凉”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大脑中一片空白。 付成泽在一旁站着,看向陆纤尘:“医女感觉如何。” “能感觉到陛下的手很凉。”陆纤尘一时说话没过脑子,顺着把脉的动作,两手搓了搓苏枫陌的手心手背,在要抬起手来哈一口气之前,反应过来了。 看着满屋里的眼神,陆纤尘索性心一横:“哪怕是盛夏时节,这屋子里也不用弄得这么冷呀,我站在这里都感觉凉,对陛下的病状能有益处吗?” 这话里几乎就是在明示付成泽故意将屋子里弄冷,不利于陛下的病情,后者脸色一变,却还是没发火,回头朝宫人吩咐道:“没听见吗?医女说这屋子里冷是陛下久病不起的原因,还不快把降温用的冰都撤下去,还想继续害陛下吗?” 忠信王眼看付成泽吃瘪,知道这医女自己儿子是请对了,连忙插话道:“医女以为下一步如何?” 陆纤尘找回了点从容,吩咐道:“先把降温用的冰撤出去,开开窗户通气,找一床厚一点的被子,先做好保暖工作,以及,熬药。” 付成泽立马盯紧了陆纤尘:“医女请说药方?” 陆纤尘一卡壳,又是脑子一抽:“又苦又难喝的就行。” 付成泽脸上没了表情:“医女这是在说笑话吧?” 陆纤尘抱准了面瘫的壳子,故作高深地找补:“付太医也知道这是个笑话呀。” 看着陆纤尘似笑非笑的眼神,付成泽一时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人看穿了。 陆纤尘思索着对策,不能往外拿百灵诺,那她身上就只有恢复体力的“健体丸”,她想了想,反正这药没毒,就侧身扶起小皇帝,抬手喂给他一颗。 看着苏枫陌把一颗药丸勉强咽下去的样子,陆纤尘心里想到一句医生常对患者家属说的话:“对不起,我尽力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但这次她管住了嘴,维持着自己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付成泽皱眉:“陛下是不能乱吃药的,哪怕药物本身无毒,若是药性相克,那就不好了。” 陆纤尘这十年来别的不敢说,装高冷是很能拿捏住,淡淡地扫了付太医一眼。 “当然,我没有苛责圣医女的意思,我只是说,为了陛下好,这药丸的成分,可否让下官检查一下?”付成泽态度恭敬。 “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那付太医可否将太医院给陛下开的药方,全都给我检查一下?”陆纤尘不冷不热地回道。 付成泽当然连道“不敢”。 陆纤尘转身,心道“我也不敢”。 第5章,长公主驾到 也不知那“健体丸”是不是真混了什么灵丹妙药的成分,还是“因为情节需要”,小皇帝竟然在吃了药丸约莫两分钟之后醒了,那时,陆纤尘还坐在床边,紧张到不自觉地握着苏枫陌的手,都把那手盘乎热了。 然后就看着小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屋子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告辞的人:“……” 感觉自己盘乎着的手动了一下,陆纤尘陡然一紧张,像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反应最快的是忠信王,眼看着皇帝这样醒了,立刻大夸特夸起了圣医女医术高超,妙手回春,这就把昏迷数日的陛下救回过来了,当真是国之福泽! 群臣也随即反应过来了,跟着忠信王一起夸,说不愧是圣医峰出来的医女,当真是厉害,令人赞叹不已,叹为观止,当真才高八斗,才华横溢。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词。 陆纤尘心中有些无奈,这些人说话水平怎么这么低,自己写得有这么差吗? 看来是有这么差,读者吐槽还真是吐槽对了。 只有付成泽的神色格外沉重,勉强笑都笑不出来。 “陛下现在还需要休息,”陆纤尘努力维持住了高冷平静的模样,“诸位还是先不要打扰陛下休息了。” 一众人连忙称是,陆续退下了。 小可怜皇帝平时也没什么贴身照顾的人,这一屋子人退下了,屋里就只剩下保年老太监和她两个人。 小皇帝的眼睛黑溜溜的,望着陆纤尘。 陆纤尘却是在心里思量着,刚刚那些朝臣,看着呜呜泱泱站了大半房间,但最关键的两位没来,也就是另外两位男主,摄政王王伟策和手握军权的将军梁斌铸。 这四个站在朝堂上的男主各有特点,忠信王府世子詹锦佑家大业大,祖荫深厚,能攒得起出兵反叛的人力物力;付成泽作为太医之首,是距离小皇帝最近的人,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梁斌铸战功赫赫,手握军权,没人敢跟他硬碰硬;王伟策寒门出身,状元及第,有治国之才,在朝堂上很有威信,大部分决策都是为国为民的。 而这个时候,小皇帝和长公主都是十三岁,苏家姐弟勉强撑着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正想着,老太监报长公主与摄政王求见。 小皇帝支撑了一下身体,陆纤尘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床边。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王爱卿和皇姐都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保年,给两人赐座。”小皇帝说道。 陆纤尘看向长公主苏枫瑶,那确实是个清丽优雅的美人,因着几分病气,显得柔弱几分,更添惹人怜爱,让人为之心软。 公主作为女眷,不方便在群臣云集的时候出现,事后立刻就过来看看,也算合理。 陆纤尘起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摄政王殿下。” “陆医女多礼了,能救醒陛下,你就是我们整个苏家的恩人。”苏枫瑶说道。 摄政王,王伟策,在这个时间段,应该不会对小皇帝不利。 与野心勃勃的忠信王府和控制着小皇帝的太医不同,寒门出身的王伟策怀的是“匡扶正室”的救国之志,也是苏枫瑶试探之后所信任的人,长公主为了国家与其周旋,调控朝政,王伟策却在这个过程中爱上了长公主,是后来小皇帝死了,皇位空悬,几人欲娶公主为妻以夺权,王伟策为了公主才要当这个帝王,而后陷入纷争之中。 也就是为了爱人而夺权,比其他人的争权夺利,添几分真心。 以小皇帝的年纪为坐标轴计算,一直到今年冬天,小皇帝被冻成了傻子,王伟策与公主大吵一架,才确定了自己对公主的心意,决定在公主及笄后娶她,而如今,大概正是两个人相互试探后短暂地信任,以及王伟策朦胧的好感出现,当然不会对小皇帝不利。 陆纤尘以上帝视角看,知道现在的王伟策是可信的,但小皇帝不知道,原著中小皇帝不理解姐姐与王伟策走得近的缘由,只知道他是他讨厌的朝臣,他还很可能对姐姐和自己不利,因此对王伟策异常反感,傻前傻后,多次挑唆两人的关系,让原有“匡扶正室”之念的王伟策变得不太喜欢小皇帝。 “陛下的病还望医女多尽些心力,医女只管治病,其他的,少听少看,我定会保医女周全。”苏枫瑶说道。 “长公主殿下言重了,照顾君上,本就是我为人臣者的责任,我定会尽心竭力,为陛下和公主殿下治病。”陆纤尘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苏枫瑶一怔:“医女还知道我的病症?” “公主殿下和陛下同胎而生,都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气,想必有相似之处吧。”陆纤尘道。 苏枫瑶有些感动:“难为医女还记挂着本宫,只是比起陛下,本宫情况要好上不少,感觉胎里带出来的病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 苏枫瑶身边没有付成泽和一群太医霍霍,自然比苏枫陌好太多,原著是大女主小说,女主典型的美强惨,身世漂泊无依,长得漂亮优雅,却也不是好看的花瓶,她很有几分制衡朝堂的手腕和清明的脑子,在小皇帝被烧成傻子以后,一直是她在平衡着朝局关系,支撑这大洪朝的江山又走了几年。 “公主殿下自以为好了,但病气可能都在内里,并不易根除,闹不好什么事发生,可能就压不住了,切不可疏忽大意。”陆纤尘道。 自幼长在尔虞我诈中的苏枫瑶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所成长的环境让她不可避免地变得敏感多疑,多问了一句:“圣医女竟还对我的病症有这般了解吗?” 陆纤尘在心里狂喊,当然了,治好了你,我才能平平安安地回到现实世界呀! 但她面上还是端得四平八稳:“为皇室尽心力本就是元麓派开山立派的宗旨,如今,虽有宵小鼠辈背离祖训,求全媚上,但我圣医峰始终坚持本心,能为陛下和公主效力,是我的福分。” 苏枫瑶心中一暖:“那医女可否仔细说说我的病症?” 陆纤尘露出了几分迟疑:“病症之事,是医者之事。” ——一般不要对患者说的好。 苏枫瑶玲珑心思,听出了陆纤尘的言下之意:“那医女与我出去走走吧。” 公主殿下,您听岔意思了,你也是病人呀! 却是躺在一旁的小皇帝不乐意了,一把抱住了陆纤尘的胳膊:“不要,不要医女走,朕要医女留在这里陪着朕。” “阿陌,听话,皇姐与医女说事情。”苏枫瑶说道。 “说什么话,我也要听,就在这里说好了。”苏枫陌回道。 “但这病症之事,不宜与患者相商,阿陌只要乖乖等治病就好了。”苏枫瑶哄道。 十三岁的少女已是抽出了身量,十三岁的少年却还像是个孩子,姐弟俩虽是同胎而生,但操心的姐姐却真真撑出了一份“长姐如母”的气度。 “可皇姐也是病人呀,”苏枫陌说出了陆纤尘想说的话,“皇姐怎么就可以询问病症,为什么我就不行?” 苏枫瑶刚想说几句“我的病已经好了”之类的话,就见苏枫陌的话头又转向了陆纤尘:“那你为什么只说给皇姐听,为什么要躲着朕?朕命令你不准躲着朕!” 并没有这么想的陆纤尘很想喊一声“臣女冤枉”。 陆纤尘只能没话找话道:“陛下与长公主殿下手足之情,令人动容。” 她又接下去道:“只是陛下说得对,他身有不适,公主亦是顽疾在身,这治病救人之事还望两位信得过臣女,用药尽心,当为我医者之责,别让这些俗务,扰了陛下和殿下的心神。” 苏枫瑶叹了一口气:“医女说的是,是我关心则乱了。” “有句话,我可能不得不说一下,”陆纤尘道,“公主与陛下同胎而生,按理说病症不会相差太多,如今却有这么大的差别,恐怕是有什么别的因素。” 这事情苏枫瑶当然是心知肚明,看着圣医女这般说,她也不藏着掖着了:“是,这一点本宫同样疑惑,陛下的身体常年由太医院调理,怎会比本宫差那么多?” 这是直接在说太医院有问题了。 “是,臣女明白了。” 说到这一步,苏枫瑶起身了:“陛下的身体,还望圣医女大人多费心,太医院那边我一定帮医女打开关口,允你取药,专注于陛下的病情,是你唯一要做的。” “本宫还有奏折要批,就先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眼看着苏枫瑶转身欲走,陆纤尘忽然发声道:“公主殿下,您最后的要求,恕臣女无法从命。” 苏枫瑶即将迈出门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两人刚刚交心,陆纤尘这个时候要说的一定是要紧话。 “忠顺王府世子上圣医峰拜会臣女时,我们提到了先成武年间,笛兰公主招皇婿入赘,而拒绝旁系过继之事,世子以为此事颇佳,可成范例。”陆纤尘说道。 苏枫瑶原地站住了。 第6章,当年的笛兰公主 “当年笛兰公主为大才之女,有治理国家之才,与皇婿夫妻之事也为美谈,却终只得先帝一子,埋下了子嗣不丰的隐患,让大洪朝走了下坡路,以至到如今独木难支之境地。” 当着陛下和公主的面说其祖母之行为“大患”,但凡苏枫瑶想,以这个,就能治陆纤尘一个“蔑视皇家”的罪名。 但苏枫瑶何其通透之人,一下子听明白了陆纤尘的意思。 “祖母今年五十有六,早早不问政事了。”苏枫瑶说道。 “笛兰公主——明禧太后大才,听闻如今身体尚是康健,怎会早早不问政事?”陆纤尘说道。 苏枫瑶看向陆纤尘的眼神认真起来:“医女之言,我定记于心,还望直言。” 陆纤尘面向苏枫瑶跪下了:“臣女见陛下与长公主关系极好,心中欣喜,又见公主长姐如母,为国代政,念苏家不亡。然一事分利弊,因陛下之病,公主之康健,不由得大权偏移,臣女只怕会是有些人刻意而为之。” 苏枫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但臣女以为,有笛兰太后之前车,公主若是效仿之,其实无甚错处,太后放任公主主政,未必没有其中思考,但请不要被有心人利用,未来皇婿之事,关系重大。”陆纤尘说。 苏枫瑶连忙上前几步,去扶陆纤尘:“医女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陆纤尘依旧跪着,道:“以及,公主与陛下都为国姓,血肉至亲,血浓于水,此值风雨飘摇之势,内乱之祸,大于外乱,无论有心人如何撺掇,公主与陛下切不可在这个时候被小人趁虚而入,离间出事故呀!” 苏枫瑶把陆纤尘扶了起来:“医女说的是,是本宫疏忽了,疏忽了这么重要的问题,竟真将酿成大祸,竟是我擅自专权,动摇了我苏家的江山。” “公主切不可妄自菲薄,若无公主,也不会有如今朝局稳定。”陆纤尘道。 “但我确实是该注意这些问题,”苏枫瑶弯腰向陆纤尘行鞠躬之礼,“我应该注意自己稳定朝堂的‘度’,实不该莽撞。多谢圣医女大人提醒。” “以及,祖母上了年纪,这两日身体不太好,可否请医女去给看看?” · 刚刚所有的话,都是在王伟策面前说的,是一种来自长公主的试探。 是苏枫瑶在试探王伟策对自己的接近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这俩人能商量出来个什么结果,陆纤尘眼下要关注些的还是自己。 明禧太后在原著中是个相当强大的角色,幼时作为公主去过元麓派练剑,拜师天极峰,如今的元麓派掌门都是她师弟,之后回到王宫,见父亲无子,几个同族兄弟争权夺利,看不过去,上述陈述政见,惊了四座,被特许以女儿之身上朝。 而后她就走上了权力之路,她的选择,她的婚姻,都是朝着帝位的目标前行,儿女私情已经不在她心底留有位置了。 至于这个人物存在的作用,其实也很有点工具人的意思,因为苏枫瑶是明禧太后唯一的孙女,她不会害女主,但作为一个精明强势又缺乏共情能力的长辈,她对后辈的教育堪称严苛,控制欲极强,生生把亲儿子逼到了恨母弑母,也对亲孙女毫不留情。 她甚至不惜对小皇帝下手,就是为了让苏枫瑶走到她想要的位置。 因为这个角色足够高的出厂设置,明禧太后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可以看明白战场布局图,可以拿着苏枫瑶的手教她政事处理,甚至可以在两人遇到刺客袭击与大部队脱离时执剑护着孙女。 同样,因为她什么都会,所有解释不通的事情就都往她身上一丢,解释成明禧太后在背后安排的,问问理由就是“为了让苏枫瑶得到磨炼”“为了苏家的江山延续”“为了让苏枫瑶不能只做一个柔弱多情的小公主”。 苏枫瑶对祖母的态度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处理政事的能力就是祖母教的,他敬佩祖母的才华与品性,但另一方面,明禧太后也是真的狠辣,作风严苛,苏枫瑶稍有不达标就会引起她的勃然大怒,让小公主无法对其产生依赖感。 因为这工具人实在太好用了,哪怕后来大洪朝灭亡,乱世纷争,陆纤尘都没舍得把她写死,转而是“太后为了让苏枫瑶不要沉溺于儿女情长,所以给她和男主使绊子、闹误会”,由此又水了十几万字,最终女主幡然醒悟才发现一切的事情都是她所敬佩的祖母所做的,与男主误会解开,这时候,太后才随便得了个什么病,领了盒饭。 可以说,女主苏枫瑶身边,一个弟弟苏枫陌,一个祖母明禧太后,两人存在的目的真就是围着女主转,前者表现女主强势冷静外表下的柔弱多情和偶然某刻的脆弱,后者更万能,从教她处理政事到人脉搭桥,到后期的男女主感情戏,旁人插不上脚的就让明禧太后来插一脚,别人说话女主不信的,就让明禧太后来说。 可见的,明禧太后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是的,我亲爱的宿主,明禧太后太过于‘剧情工具人’也是读者吐槽的点,她的人设应该是‘独立女强人’吧,明明年轻时敢杀族兄招皇婿,老了却一定要培养后辈,还不是培养孙子,而是培养孙女成为当年的自己,这不是闲的吗?”系统叭叭道。 “那么霸气优雅的奶奶,让太后直接当女帝不行吗?为什么太后非要费心巴力地奶女主,这与基本人设‘自相矛盾’了,而且她一心为了女主好,却还要被女主嫌弃‘管得太多’。不靠后嗣,追求自我的权力,独自美丽才是这个角色的核心吧?”系统说道。 陆纤尘叫系统这一连串的话砸得头疼:“行吧,你还是直接说说,读者的意见是什么?希望我怎么改这个点?” “嗯,为了尽可能平衡小说机制,我们并没有改变明禧太后前期的人设,也就是她仍是一个独尊霸道的女性,但尊重人设特点,我们系统选择在她的儿子,也就是先帝死后,让明禧太后得了一场大病,病到上不了朝、处理不了政事,这才让小皇帝登基。”系统叭叭道。 “而这位太后特别要强,愣是瞒着自己的病不让女主知道,时不时还教女主处理政事,因为自以为时日无多而表现出慈爱奶奶的形象,怎么样,比你写的合理很多吧。”系统还在洋洋自得道。 “直接说我需要做些什么。”陆纤尘说道。 蓝色的毛线团子蹦蹦跶跶:“我们还是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让明禧太后直接死了,就病死就好,要么就把她治好,治好之后让她依然保持野心勃勃的人设,与女主作对。” 陆纤尘迟疑了一下:“那就不能维持现状吗?就是让太后继续病着,维持现状。” “不行哦,”系统说道,“明禧太后的人设是精明到成精的,从先帝死了到如今,她已经病了六年了,六年还没死,她已经习惯了,她已经不甘于只是在后宫养病,要到朝堂中来了。” “宿主,这个事情的选择权在你,百灵诺治病救人还是下毒杀人的选择都在你。”系统又绕着她崩了一圈,然后消失在半空中。 陆纤尘仍有迟疑,思考着应该怎么做。 说心里话,她一点都不想原著中这么强大又人脉广的人站在女主的对立面,这要杠上,相当于以卵击石了吧,主要是干的过吗? 陆纤尘要完成“治愈女主”的最终任务,前提是女主要活着呀,如果女主半路就被杀死了,自己就更完成不了任务了。 可,真的要杀死这个角色吗? 陆纤尘思考着,就听人来请,说长公主让她过去坐坐。 是了,陆纤尘一席话,给苏枫瑶出了个选择题,这江山是姓苏的,但皇位上只能坐一个人。 因着明禧太后的前车之鉴,苏枫瑶自己想坐上去也不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她如今就在代理朝政,没出过什么大的乱子。 可如果她要掌权,就不得不面临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皇婿。 笛兰公主当年择婿时尚为公主,族中兄弟与她争权夺利,没有明确的消息说这个驸马就是未来的皇帝,旁人还道笛兰公主过于霸道不愿娶之呢,可苏枫瑶不一样,她就是一块显眼的肥肉,小皇帝体弱多病,娶了她就相当于一半屁股坐上了龙椅,无数的人张望着,奔的都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苏枫瑶背后代表的权力。 加上这二十几年来,苏家皇室衰微至此,招皇婿对公主权力的影响早不是笛兰公主之时的“锦上添花”,而是“引狼入室”,苏枫瑶稍微一个把控不好,就会遭到可怕的反噬。 而如果苏枫瑶不掌权,能做的也就是维持现状,让体质虚弱的小皇帝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气,直到再也喘不动了,一切矛盾爆发,更让人措手不及。 那就是在头顶悬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悠悠忽忽,斩不下来的感受也并不舒服。 陆纤尘希望苏枫瑶做个了断。 第7章,长公主的选择 陆纤尘提起这些事,其实就是为了让苏枫瑶早做决断,自立为王再不好,有风霜雨雪等着面对,但起码是有准备的,小心行事,未必就挺不过去。 以原著女主的智商,有了名正言顺管理朝政的权力,这国都可以不亡了,说什么亡国公主的设定很带感,君临天下的实权女帝了解一下? 谁敢反抗女帝,收入后宫了解一下? 等女主有权有势了,可能那病都用不着自己出马了,无数的能人异士纷至沓来,天下人都主动来讨好女主,为她的病情竭尽心力,终归能治好,直接躺赢了解一下? 哪怕是确实女主这病只有自己能治,那背后有人支撑,她查典籍、求药什么的也会顺遂很多,任务打通简单版了解一下? 陆纤尘走了个神,看苏枫瑶抓住了自己的手,说道:“那阿陌的病情就拜托医女了。” 哦——啊?——嗯! 等等等等,长公主殿下,你刚刚说什么? 所幸一贯维持住的高冷外表在这一刻没崩,陆纤尘的视线转向苏枫瑶:“长公主此言,可是出自肺腑,绝不悔改?” “是,我反思过了,这几年确实是我专权太过,喧宾夺主,以至于朝堂之上,越来越多的不把阿陌当回事,甚至于,有人起了皇婿的心思,我是时候让权了,阿陌,才该是那龙椅上的帝王。”苏枫瑶说道。 不是,公主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让你好好考虑考虑的意思是把那个没用的弟弟一脚踹了吧,君临天下,你值得拥有。 “长公主殿下就没想过,效仿当年笛兰公主,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去维护苏家江山的统治吗?”陆纤尘问道。 这话说得堪称直白,直白到让苏枫瑶不得不正色起来:“或许想过一二,但那样做的代价太大了,陆医女之前说得不错,当年笛兰公主招婿为帝,确实是一切祸事的根源,更何况我的情况不比当年,实在是孤立无援,如今我尚未有其意,那忠顺王府的世子便有其心,若是我真这样做了,怕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确实,为了皇位与权势,大半夜有人绑了长公主去成婚都有可能。 “朝中野心之辈多如牛毛,一旦有了理由,便是群起而攻之的打乱,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破坏平衡。”苏枫瑶最后说道。 陆纤尘一噎,不破坏平衡,就是一直拖着吗? “所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陌的病症,他的身体出什么问题,表面的平衡就会崩塌,那就糟糕了。”苏枫瑶说道。 陆纤尘心中焦急,所以公主殿下,你是知道这情况的了? 这么大的平衡,怎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小皇帝活着上?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千钧一发”,朝局重过千钧,小皇帝的身体不及一发。 苏枫瑶紧紧握住陆纤尘的手:“所以说,圣医女大人,陛下的病就交给你了。” “长公主言重了,我尽力……”陆纤尘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尽力个鬼呀! 小皇帝今年冬天就要傻了呀! 陆纤尘望着苏枫瑶,一种无力感漫过全身,其实,是呀,小皇帝登基六年,病了六年,公主代执政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如果苏枫瑶真的有那个野心,她也不至于一点动作都没有。 苏枫瑶是陆纤尘笔下的女主,人设是聪明冷静,临危不乱,又温柔大度,处事从容,是小皇帝的好姐姐、大洪朝的好公主,为这个国家,为天下苍生,贡献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却也止步于此。 临危不惧、处事从容,不代表她愿意冒险、寻求长期的最优解,这大概也是苏枫瑶公主和当年笛兰公主之间最大的差别,她是没别的办法了、没有别的人能帮她了才站出来扛事,而远非“我主动追求权力,承担责任”。 尤其是,现在的苏枫瑶是有指望的,圣医女的到来让她看到了治好弟弟的希望,想让陆纤尘把那“一发”补成铁条! 又或许,她是被吓到了,小皇帝的身体在太医院的“调养”下每况愈下,作为姐姐无力阻拦,心里也是怕自己会落入那般境地的。 而且在大洪朝亡国后,明禧太后将“复国”的愿景寄托在孙女身上,苏枫瑶自己却没有那个野心去做到。 原著女主的人设柔弱温和,这确定是自己写的。 这事儿竟真的勉强不得! 陆纤尘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恨铁不成钢,直想站在“妈妈”的角度,对着苏枫瑶吼一句“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的身体,我一定尽力。”陆纤尘只能这么说。 · 陆纤尘发觉这小皇帝格外粘她,只要一有什么事,就哼哼唧唧要找陆医女,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小皇帝总不舒服,担心得不行,生怕这傻提前了。 现在苏枫瑶可是要把全部希望压你身上,你要是傻了,那可就糟了。 后来才发现哪有什么不舒服,就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粘人,赖谁就不撒手了。 小皇帝身边能信任的怕是只有老太监保年,无法给小皇帝以足够的照料,长公主面对弟弟的形象更多是严苛的长姐,苏枫陌敬她,见她时总是规规矩矩的。 陆纤尘在现实中可烦小孩子了,我也不是看小孩子的呀,你也别黏糊我。 “陆医女是有事情要做吗,这么着急离开,那朕就不打扰医女了。”小皇帝可怜巴巴地松开了手。 其实陆纤尘没什么事,看着小皇帝这样子,心都要化了:“不,臣女无事,只要陛下愿意,可以再陪陛下坐一会儿。” “如果陆医女真的有事,不必为朕而耽搁。” “不不不,是真的没事,照顾陛下就是我最重要的任务。”陆纤尘说道。 对,这小孩子是如今的皇帝,未来自己想平平安安地活着还要靠他照拂呢,现在多陪陪,以后好撑腰! 主要是小皇帝真的太可爱了,和所谓亲戚朋友家的熊孩子完全不一样,就那样规规矩矩地坐着,说什么学什么,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总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苏枫瑶教小皇帝批奏折,也总要一步步来,但为了给弟弟立威,已经对外称小皇帝身体好了不少,都是小皇帝自己批的了。 只是这谎言有些明显,总有人百般试探,把长公主拉出去一天再看看小皇帝的奏章批的怎么样,这时候陆纤尘就不得不帮着撑起来了,小说毕竟是她自己写的,怎么批奏折也是有数的,这部分没什么大事发生,随便两笔给人扔回去就行。 “遇上这样委婉地问‘龙体如何’的,你就这么写,今日无事,一切安好。” “遇上这种通篇夸耀而没什么实事的,一个‘阅’了事,不用跟他废话。” “这种的,这种最险恶,弹劾同僚,他未必是真弹劾,就是试探试探你对这个官员的态度,你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冷漠,大概就是‘再考虑考虑’的意思,碰上小官弹劾就敷衍点,弹劾的是个大官就言辞明确点,作为皇帝,你最大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陆纤尘语气平淡地说着,内心却是蹦蹦跶跶的,时不时点点头。 装高冷的诀窍就是不笑、不动嘴唇,只要能把这两个面部特点稳住了,语气平淡些,再多话都不容易崩人设。 反正这段时间,系统蹦出来的次数少了些,应该是这段剧情进的不错,读者大大很满意。 都说伴君如伴虎,那伴小皇帝就是伴小老虎,这种大型猫科动物的幼崽真的超级可爱的,好喜欢有没有。 在加上他的态度都是软软糯糯的,常是“陆医女说得对”“朕受教了”,就感觉越发可爱,有时候一个没忍住,就要上手捏一捏,事后再故作高冷道:“看陛下精神气不错。” 苏枫陌年纪不大,但学习态度异常认真,陆纤尘有时教着他,遇上点什么不懂,陆纤尘胡扯两句,苏枫陌事后都要翻好久的典籍查证,看他这样严谨认真的态度,吓得陆纤尘不敢胡说了,省的误人子弟。 “对了,如果陛下学累了,我给你吹个小曲子怎么样?”陆纤尘忽然建议道,“吹首令人放松些的曲子,不需要整日绷紧心弦的。” 陆纤尘吹起了一个欢快的调调,是灵音峰鼓励人心的曲子。 小皇帝转过头来,异常专注地看着闭眼吹笛的圣医女。 “好听,陆医女的笛声都能治病呢,朕听完,感觉很好。”小皇帝说道。 陆纤尘点头:“我在山上时对音律也有所涉猎,下山之后也不想全盘放弃,若是陛下喜欢,当真是臣女的荣幸。” “真的很好听,很温暖。”苏枫陌开口,少年的眼中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苏枫瑶在一边看着,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放心的微笑:“真好,苏家的江山,总归要阿陌撑起来,自从医女过来,陛下的状态真的是好了不少呢。” 第8章,真心为了太后 陆纤尘在明禧太后的问题上犹豫良久,是救是杀,一直到她被请去为太后诊治,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是紫霜姑姑,迎着陆纤尘从门口走到内室,一路上念叨的是“太后的身体关乎国本,请圣医女一定要仔细看看”。 只听过皇帝的身体关乎国本,谁敢说太后的身体关乎国本,这老宫女透露出的意思,也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系统给出了选择题,明禧太后的身体也在此间恶化,到这两天,已经到了不能见人的地步了,不得不请了太医院,却是没什么用,这才找来了圣医女。 说这老人命不久矣了,但感觉她的精神还不错,在紫霜姑姑的带领下,陆纤尘走进内室,看见明禧太后正捧着一本旧奏折,也没打开,就放在手上摩挲着。 “臣女参见太后,太后千岁。”陆纤尘行礼道。 “用不着千岁,哀家都快活不过这个夏天了。”明禧太后说道。 “太后福泽延绵,不必说丧气之话。”陆纤尘说道。 “那陆医女给我看看,我这福泽能绵延到几时?”太后说道。 在看到这位太后的一瞬间,陆纤尘有了主意,她想看看,原著中自己当工具人用的明禧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这病,不似一日之伤。”陆纤尘缓缓开口,“像是沉疴延误,久拖成的病状。” 明禧太后一笑:“不愧是圣医峰的医女,比太医院那群吃闲饭的厉害不少。” “自古患者,最怕讳疾忌医,久之,小病也会拖成大病,太后可能将患病情况如实相告?”陆纤尘开口道。 明禧太后挥挥手,示意紫霜姑姑替她说。 “不瞒医女,这病,太后病了六年了,当年先帝走的时候患的病,这几年,太医院忙于陛下的病情,对太后分不出什么心神,多也只是发作时浑身无力、嗜睡,以为是悲伤过度所致,不是什么大毛病,养养就好,奈何这一养,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太医院要“忙”成什么样子,才会不给太后诊治? 看来明禧太后对太医院的门门道道也是清楚的,没让人近身。 陆纤尘端着高冷的神情,点点头:“病状就是无力嗜睡?怒伤肝,悲胜怒,想是先帝之死,给了太后不小的刺激,伤了肺腑,又没调理好,眼下还是以‘养’为重。” “医女倒是比太医院那群人诚实不少,”明禧太后笑了,“太医院那群人,明知道哀家没救了,还要装模作样地写一大串药方,好像喝下去就能起死回生了一样,其实除了嘴里发苦,什么作用都没有。” 太后看向窗外:“真是谢谢医女了,直接宣布了哀家的死讯,最起码是不用喝那些汤药了。” “太后精神尚可,若是想,可以去御花园走走。”陆纤尘建议道。 苏盼菡可真不是喜欢出去走走的人,平时连自己慈宁宫都不怎么转悠,更别说去什么御花园了。 “夏日时节,虽是热了点,但荷塘的荷花都开得很好,太后可以去欣赏一二。” 她两次开口,明禧太后的眼神沉了下来:“陆医女可知哀家如果真的以病体去了御花园,你可是要为你的建议负责的,皇上的病还指望着你治疗呢。” 明禧太后是聪明人,能看出现在的太医院拼命想抓这位陆医女的小辫子,找个由头治罪或者把她打发走,太后病重,随时可能不久于人世,这陆医女要是个谨慎的,都不会到慈宁宫走这一趟,可她偏偏来了,甚至还建议太后出去“走走”! 人之将死,挂念的到底是儿孙,皇帝和长公主的病指望着陆医女,太后是不想在自己这里给她闹出什么事的。 陆纤尘微微点头:“是陛下对臣女说过,他想走出去看看,只是太医院一向看得紧,不允其走动,臣女便将心比心,以为久病之人都是渴望看看外面的,若是将不久于人世,为何不能在生命的最后,吹吹风,欣赏下美丽的自然风光呢?” 她这话在明禧太后耳朵里,未免有些天真,她不得不叹一句“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却又对她说的荷花正盛有点心动。 “如果哀家听你的建议去了御花园,出了什么事,你可真就悬了,即使好好的回来,也难免落人口舌,无甚好处,医女可真想好了?”太后说道。 陆纤尘一低头:“怎会无甚好处,太后能多见一见这美好的风光,心情能快活些,当是最大的好处。” 明禧太后深深闭了眼,浸润权力这么多年,嘴上说着“为她好”实则捅她一刀的事情太多了,眼前这来自圣医峰的姑娘,在无利可图还有巨大风险的情况下说些真为自己的话,竟是这么愚蠢,又这么难得。 “哀家要走了,无意拖累任何人。”明禧太后偏过头去。 陆纤尘的心口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位太后,在擅权的背后是对自己极端的苛责,知道自己身为女性执掌天下而受人诟病,每时每刻都在殚精竭虑地想做到更好,放弃了感情,精明于利益的算计,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顾虑着可能存在的风险,不肯放任自己去享受。 因着苏枫瑶主动放弃权力的行为让陆纤尘不得不有些失望,她此刻不自觉地将女主与眼前的明禧太后苏盼菡相比,若是她正年轻,若是她还健康,她绝对不会放任权势的旁落,不会把天下的责任让给病重的弟弟,不会将皇室的权力让给虎视眈眈的朝臣,而定会是自己手执权柄,君临天下。 “太后,什么责任,臣女都担得起。”陆纤尘忽然跪下了。 明禧太后睁眼看向她。 “太后,臣女父母兄长便是元麓派天极峰的剑修,曾听长辈口耳相传说笛兰公主年轻时拜师学艺的风姿,后又闻您撑起苏氏皇族正统的伟大功绩,您是臣女心中最卓越的存在,如今有幸得见,太后愿保臣女而屈自己,实乃臣女之大幸,臣女,臣女无法言说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是激动,或许是可惜。”陆纤尘跪着说道。 明禧太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臣女愚钝,对太后的病状难说解法,但也真心希望太后的顺从自己的愿望,在生命的最后不留遗憾,卧床六载之后,能看见今年盛夏,有阳光夺目,荷花开了满池,心中能得片刻欢欣,为此,臣女什么代价都可以承受。”陆纤尘诚恳道。 明禧太后看着陆纤尘的跪拜,动了动嘴唇:“你这样的傻姑娘,在朝堂上是活不下去的。” “臣女谢太后照拂,无需太后为臣女考虑,只愿太后顺应本心做决定,莫要委屈了自己。”陆纤尘态度诚恳道。 明禧太后一笑,笑出了一点老人家的慈祥:“罢了,我也确实想看看,今年盛开的荷花。” 太后要去后花园看荷花,这可是件大事。 光为太后整理行头就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几位宫人扶着太后坐上轿子,可谓是小心翼翼。 紫霜姑姑想说些什么,又看着太后难得放松的表情,向陆纤尘鞠了一躬。 对太后身边的第一心腹来说,这是极大的礼数了。 太医院听此,付成泽急匆匆地赶来,正好撞上太后要出去。 他身边的一个小太医跪下就是磕头:“太后,此行万万不可呀,太后身体虚弱至此,本就不适宜挪动,这去御花园,岂不是要出大事,谁给太后提的意见,此人定不安好心。” “没谁提的建议,就是哀家自己想外出走走,怎么,哀家想干什么,还要听太医的意思了?”明禧太后不耐道。 付成泽连忙打了一下小太医的头回道:“太后别介意,这孩子就是性子直,想说什么就直接开口了,也是关心则乱,太后想做什么,臣自然无权干涉,只是这事情毕竟不小,事关太后身体,还望太后允准太医院跟随。” 明禧太后征求意见的目光落到了陆纤尘身上。 虽然不太明白太后把这事推给自己是为什么,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了:“付太医按规矩办事,臣女自然没有意见。” 太后要去御花园的事情不小,太医院听说了,小皇帝那边自然也听说了。 只是小皇帝在宫中人脉远远不足,听到的消息已经是几经转手的了。 “你是说,皇祖母想去荷花池看荷花,谁都拦不住,便叫了陆医女和付太医都跟着?” 彼时苏枫瑶正教着弟弟看奏章,忽听此消息,不由得一愣:“皇祖母身体不适,怎还这般任性,这如果出了什么事,可就说不清了呀。” 她眼睛一转,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想,皇祖母知道太医院古怪极深,弟弟都为其所害,这次自己身体不好,一定要拉上付太医去看荷花,莫不是为了给小皇帝扫清障碍? 苏枫瑶猛然站了起来,不行,即使是要办了无法无天的付成泽,皇祖母也不能做傻事呀! “今日政事不忙,陆医女伴皇祖母去了御花园,我们也去荷花池看看吧,”苏枫瑶起身说道,“来,阿陌,我们一起去看荷花,去看看皇祖母。” 苏枫陌只听陆医女也在,欣然地点点头。 第9章,明禧太后赏荷 到了御花园,看那荷花池,那荷花开得当真极盛,没有含苞待放,都是极尽舒展,热烈的阳光将淡淡的粉红都镀上了一层如火的色泽,花是开得饱满,叶也是绿得油亮,当真是满塘素红碧,惹人眼。 “这花,开得是真热烈。”明禧太后眼中说不出的开心,“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直观明快的开心了,真是太久太久了。” 宫人摘了一朵递到太后手里,苏盼菡握着,轻轻地摩挲着温凉湿润的花瓣,眼睛半眯着,眉头舒展开:“荷花,菡萏,哀家的名字就是因着当年母后喜欢荷花才叫这么个名字的。” 陆纤尘想起自己在原著中引用的一句诗,不由得开口道:“九龙吐水浴身胎,八部神光曜殿台,希奇瑞相头中现,菡萏莲花足下开。荷花,一定是有好兆头的。” 她这话出口,周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用一种不可琢磨的眼神看向她。 这诗有什么问题吗? “诶诶诶,又到了我可爱的小系统出场的时间,恭喜宿主触发‘临时填坑小任务’,请把这首诗的用法给圆回来呦。”蓝色的毛线团出现,暂停了时空,蹦跳着说道。 “宿主,你这首诗是引用错了的,传说佛陀降生时,园中百花齐放,天空出现九条龙,由龙口吐出香水为婴儿(佛陀)沐浴。这首诗便是佛祖释迦牟尼出世时的真实写照,你觉得你写太后的名字是出于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呢?” 陆纤尘回忆了一下自己写文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首诗与菡萏有关,我就用了。” “所以你写文不带脑子吗?连这诗实际上是什么意思都没查,你就用了?”系统气呼呼道,“为了给你这狗屁不通的引用解释明白,我们特地给他生拉硬套了一个缘由,说这诗写的是释迦摩尼的出生,而当年尚无子的帝后想要一个那般聪颖大才的儿子,于是给女儿起名‘盼菡’,表现了这样的期望。” 陆纤尘张大了嘴巴:“那意思不就是和‘招娣’差不多了,这意思可真是……” 可真是大雷呀。 难得太后想将这个名字解释成其母爱荷花才起的名字,陆纤尘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把这句诗提溜出来,告诉太后“你的母亲不爱你,曾经的皇后就是想要个儿子”。 “自己引用错诗句的代价就要你自己承担,请完成临时填坑小任务,不然后果自负哦。” 毛线团转悠了一圈,消失在空中。 时空的暂停消失了。 系统你坑我,你竟然这么坑我! 那一众难以置信的目光还盯在陆纤尘身上,盯得她如芒在背,咽了一口唾沫,脑子飞快转动,考虑着应该怎么圆。 解释是肯定不行的,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还更戳了太后伤疤。 陆纤尘撑起摇摇欲坠的“高冷”神情,维持着面上的平淡:“这名字确实起的很好,从诗句中寻字起名想是很多父母的做法吧,就像我的名字,纤尘,就来自《春江花月夜》的‘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也是很有文化的。” 可纤尘的实际意思是微尘,也比喻微细污垢。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意思是江面和天空都没有一丝尘埃,只有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给女儿起这么个名字,含义其实是很不好的,那就是希望“无纤尘”,没有这个女儿,只留下“孤月轮”就好。 父母不喜欢这个“纤尘”一样的女儿,只想留下“明月”一般的儿子。 比起“纤尘”,“招娣”可都好听了不少。 但看陆纤尘神色平静,眼神里是微弱的欣喜,众人又都无话了。 ——陆医女只是古诗读得少了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理解,不是要故意提起太后的伤心事的。 苏盼菡不由得叹了口气,还真是个纯真实诚的孩子。 也与我一般,有此相似的经历,有不被父母重视的痛苦。 感觉身后的目光没有那么难捱了,陆纤尘缓缓舒了口气。 最好的解释就是自黑,把自己黑得比旁人还可怜,就没人来说你什么了。 连明禧太后都不禁笑了,带了点安慰的语气开口:“纤尘,其实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陆纤尘点头:“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其实这一段,原著她写的时候,给女配起这么个名字,也只是为了拽一拽自己的文采,没想太多,还是后来读者辣评“纤尘就是灰尘的意思”,她才反应过来几分不妥。 感谢这位骂我“瞎起名”还把这个名字的前因后果都给我普及了一下的读者,这真是救命之恩呀,让她给圆回来了。 “皇祖母说得对,‘纤尘’确实是很好听的名字。”苏枫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了。 “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殿下。”陆纤尘行礼道。 苏枫瑶和苏枫陌向明禧太后行礼:“参见皇祖母。” “听闻皇祖母过来赏荷,我也想来看看,”苏枫陌乖乖巧巧地有礼道,“正听着皇祖母与陆医女聊着呢。” 十三岁的少年,嗓音还带着一点软软的感觉,意外地好听。 “陆医女!”苏枫陌看着陆纤尘,眼睛一下子亮了,绽开了纯真的笑意。 “陛下的身体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陆纤尘说着,转向明禧太后:“陛下是有大才之人,看得出与太后为一脉相承,当真是自幼慧敏,天赋极佳。” 苏盼菡平日里对孙子孙女之作为也多有关注,闻言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长辈的慈爱。 “不错,陛下如今在此之位,便要担此之责,记得肩膀上背负的是家国苍生,切切不可辜负,切切不可懈怠。”明禧太后严肃道。 苏枫陌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弯腰行礼:“是,谢皇祖母指点。” 当今陛下叫苏盼菡一声皇祖母,按道理应该是称为“太皇太后”的,可惜陆纤尘初初写文时又没怎么注意,写成了太后,后来在读者的吐槽下想办法给圆回来,说是先帝登基时苏盼菡便不甘退位,依然在朝堂而立,后来以“太后”之名掌权,便没再改称呼。 被迫穿越前的陆纤尘是很狂的,读者有疑问?别问,问我也是没问题,问有bug就是情况特殊,就是“太皇太后”写不顺手,就是之前写错的我懒得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而在这里,系统修正后的结果依旧是“太后”,苏盼菡在孙子登基后拒绝改称号,是因为她在小皇帝登基以来,仍有“垂帘听政”的想法,表现了这个人的野心勃勃,以及她另一个当之无愧的名号——苏氏皇族之衰落,是由明禧太后之不礼而起。 天下最不守礼之人,便是这个妄自以公主之名称帝、擅权专政的苏盼菡。 看着小孙子,明禧太后舒了一口气,语气中似有不甘:“好,阿陌要好好的,学会成为一名好的帝王,千万不能想你父皇那样……” “太后,”紫霜姑姑在旁侧轻轻地唤了一声,“旧事已过,逝者已入土为安。” 明禧太后熄了声,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公开场合,能妄谈先帝之人,也只有明禧太后了。 但她对一切,又是那么地无奈。 “荷花不仅好看,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首先是具有缓解呕血的功效,其次是可以祛除湿疹,再者是可以养心安神,接着是活血止血,还有祛湿消风之用,可真是一种相当好的植物。” 陆纤尘说着,摆出一副思考的架势:“对太后的病情,臣女似乎有些主意了。” 她决定要救明禧太后了。 因着崇拜,因着敬畏,因着赞叹。 如果是在真正的史书上,这会是一位绝对意义上的奇女子。 以公主之身上江湖门派,执长剑而立,在朝堂上有过于男子之才,沉稳干练,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证道,在这个封建时代证明自己作为女性也有治理天下的能力。 她激流不退,缓流还稳,在垂死的边缘仍保持着惊人的自律,她看似是最不守礼之人,却心怀一方不可践踏的池墨,一息尚存,思虑不止。 比起亡国后可以嫁给“乱臣贼子”、飘零无依、柔弱无骨的苏枫瑶,这样的女性或许更能称得上“大女主”。 她绝不妥协,绝无柔软,绝对不会认输,她本就不应该把撑起万里江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本就该自己撑起一片天地。 陆纤尘理解了读者吐槽的“工具人”,一个少怀高志的女性,儿女情长本不在其多思多虑的范围之内,给女主使绊子,让她和男主闹误会,这些事真的是太没格调了,人有志者,绝不会拘泥于这种小事。 明禧太后若是身体康健,定会执掌天下,力挽大厦之将倾。 她不是拘泥于小利小权之争的小女子,讲理明事是她做一切事情的前提,即使忧心执政,对小皇帝和长公主的影响,也该是利大于弊。 “请太后放心,您的病,臣女一定竭尽心力!” 第10章,时光过半年 寒来暑往,时光跑过半年。 圣医女名不虚传,以荷花入药,竟真治好了久病的太后,明禧太后站起来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六年卧床,竟真有痊愈的一天! 太后神清气爽,当即封赏了陆纤尘,连同元麓派的圣医峰。 圣医女的名号再次为江湖所知,众人提起她,便是“医术高超”“德才兼备”。 “据说不仅如此,那圣医女长相极美,为天仙下凡。” “是,灵音峰亦有消息,说那圣医女不禁医术高超,长笛之奏,也是一绝,闻之,三天不识肉滋味。” “可不,据说其小小年纪,以一人之力攀圣医峰,那险峻的山崖,多少成年人都做不到,孩童却有此诚心,当真难能可贵。” “了不得,了不得啊。” “这江湖之天,怕是要为着这女子,变一变了。” 远在皇宫的陆纤尘并不知道这些传言,她还在平静的生活中忙碌着。 应该是因着陆纤尘在,太医院这半年没再整什么幺蛾子,圣医女发话说陛下不需要每日都吃药,吩咐太医院不需要准备了,付成泽出现在皇帝面前的机会都少了。 偶尔有什么“换季补药”要进给皇上,陆纤尘都盯着那来送药的人,让他喝下去一半,至于最后皇帝喝不喝,也还要看圣医女心情。 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小皇帝软萌可爱,还很信任她,长公主冷静沉稳,眼下的大多数事都能扛过去。 苏枫瑶身边联系最密的还是王伟策,原本是长公主一手扶持的,现在明禧太后将其“摄政王”的名号给夺了,但权力不变,仍旧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明禧太后这时候夺了王大人‘摄政王’的名号,是为了陛下吧,”陆纤尘私下里与她聊朝政已无所避讳,“陛下一日日地长大,自不好有权臣干政。” “一个名号,本就是为着行事方便,现下,不合适了,便依皇祖母的意思办。”苏枫瑶说道。 “近日我去探望太后,她多次向我提及了长公主殿下的婚事。”陆纤尘开口道。 “我未来的婚事,仍是身不由己,总有人盯着,要拿我做文章,王伟策心有匡扶正统之心,人也有能力,是个不错的选择。”苏枫瑶说道。 “不错的选择”——得到女生这样的评价的男性,在现实中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备胎。 “我看付太医也与长公主走近不少?是公主有什么不舒服吗?”陆纤尘又说道。 苏枫瑶笑道:“纤尘不必这样试探我,我真有不舒服,也瞒不过你呀,是前些日子太医院抓出一个偷我手帕的小学徒,说是思慕于我,让付太医给抓了,向我赔不是,我也无法拒绝,就说了几句话,你放心,他干过什么,我心里有数,这样拙劣的手法,我还能识别出来。” 好的,五大男主已有两位就位,王伟策是寒门出身心怀国家的有志之士,他对苏枫瑶爱意是一种骑士对公主忠诚,清晰且克制;付成泽是被抄家的罪臣之后,是搬弄手腕的野心之辈,但凡换个设定他就不该是太医而该是宦官了,贯彻的是一个“坏”而且不择手段,说话真真假假,还经常调戏女主。 王伟策这看上去还有希望,但付成泽基本是被摁死了,原著中,女主知道自己弟弟的傻和付成泽可能关系,却也只是怀疑,一直无法肯定,但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是付成泽不计代价地护住了她,由此让他拥有了成为男主之一的资格。 但在此刻,已经决定了护小皇帝坐稳江山,陆纤尘便要尽可能减少风险,她告诉了苏枫瑶那付成泽居心叵测,害了小皇帝这些年,长公主对圣医女非常相信,心里已经把这位付太医列入了黑名单。 至于手握兵权的的梁斌铸将军,他在边疆驻守的时日比在京城的时间长,那天小皇帝重病群臣云集,他没来,是因为他就是不在京城。 而忠顺王府世子詹锦佑,现在还未到加冠,尚不能立于朝堂之上,曾在几次私下里的场合与苏枫瑶见过,但总归是交集不深,还扯不上什么情感。 小皇帝即将被烧成傻子是个剧情点标记,在这前一天第三位和女主有了正式交集的男主也要登场了。 黑夜中的一把长剑——刺客杀手,沉锋。 沉锋属于江湖上另一门派,一个有名的杀手门派,血烟楼。 其是唯一能与元麓派在“剑道”上相媲美的组织,只是元麓派所信奉的剑道光明磊落,如长虹贯日,一剑乾坤;而血烟楼的剑道是尘落无痕,讲究个阴狠,因着后者是做人命生意的,衬托之下,前者更显得光明磊落,被人所称赞。 沉锋从小就是被当做一把暗夜中的长剑培养的,他就是个满心眼里只有剑的剑痴,身手顶尖的杀手,但感情迟钝,对杀死自己父母的人都说不上什么恨意,遇到女主之前,只是木然而平静地活着,完成任务就是为了换取生活所需的物资,而且由于他小时候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血烟楼的杀手杀死,所以他格外反感杀人,能杀,但是也能不杀就不杀。 于是他当年第一次接任务的时候,选择了“探查皇宫国库地形”,由于经验不足,被人发现了,但也顺利逃脱,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时隔两年,他再一次来到皇宫,已是成熟稳重的刺客,雁过无痕,谁都没能发现他。 这次的任务是查明皇宫国库那把锁的情况。 虽然这位的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但奈何运气不好,前一天来到皇宫,后一天就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房顶上落了一层新雪,薄薄的,但走过还是会有明显的痕迹,不方便离开,便打算先躲一躲。 当天又正是小皇帝因付成泽走时忘了关窗户给冷风吹病了,发起了退不下去的高烧,整个皇宫加太医院忙碌起来,到处都是人,沉锋有些难以躲藏。 一不留神,躲到了长公主殿下居所。 长公主就住在皇宫主殿旁边,与陛下共用一个院子,彼时陛下的寝宫正是人来人往,偏是长公主的居所灯下黑,让沉锋躲着了,苏枫瑶守着小皇帝到半夜,回到自己居所时,才发现了沉锋。 沉锋的标准就是黑夜中的一把长剑,他要隐匿行踪,长公主殿下一介不通武术的女流,肯定发现不了他的,奈何这人有点心大,以为长公主殿下的寝殿是荒殿,于是不仅进去了,还正大光明地睡在床上,把看见他的苏枫瑶吓了一大跳。 “我没觉得自己这一段写得有任何问题,”陆纤尘难得能对自己的小说理直气壮一次,“从下雪让沉锋无法离开,到长公主殿下住的宫殿荒凉得像一座偏殿,有什么问题?” “长公主殿下的寝宫荒凉得像一座没人住的宫殿正常吗?”毛线团子幽幽地问。 “怎么不正常?长公主殿下身边连个信得过的侍女都没有,不还是很小可怜吗?住得荒凉点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大下雪天去一间没有暖气没有厚被子的宫殿去住一冬试试?”系统说道。 陆纤尘想起来了,古代没有集体供暖,这些天她自己都已经暖炉不离手了,但还是小声争辩了一句:“荒凉的宫殿里也可以有厚被子的呀。” 她又挥了挥手:“行吧,行吧,那你直接说吧,这下又要怎么改?” “皇宫里最荒凉的地方是冷宫。”系统弱弱地开口。 “你让我把长公主引去冷宫?就长公主大半夜去冷宫这个剧情,你觉得这合理吗?”陆纤尘怀疑道。 “嗯,因为你这个bug实在太大了,系统一时想不出什么完美的修复方法,”毛线团子开始破罐子破摔,“而且你现在对皇宫已经熟悉了,这解决方法就需要你自己来思考了。” “什么?选择题和临时填坑题坑我也就算了,这还要解应用题?” “嗯,要么是宿主你悟性就是高,这道题的题干条件: “1,要让沉锋在一个足够合理的地方休息; “2,要让长公主殿下和沉锋单独接触到,并不引起任何怀疑。除此之外,宿主可以尽情发挥哦。” 陆纤尘拳头硬了:我发挥你大爷的。 “放心,等你制定好策略,系统会协助你的,但请注意时间限制,在下雪前给出你的方案哦。”蓝色毛线团又蹦蹦跳跳地绕了她一圈。 系统滚蛋,又是想把他扔了的一天。 “不引起怀疑”指的是不引起外人的怀疑,也不引起长公主本人的怀疑,以苏枫瑶的敏锐,让她去冷宫还不引起怀疑很明显不现实,题目中又提到了“单独”,也就不能有自己或他人作陪,这怎么看都是个死题。 系统转不过弯来,就把难题甩给自己,坑死了。 陆纤尘转动脑筋,很明显,这就是不现实的,苏枫瑶又不是个爱乱走的人,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把沉锋戳瞎,让他误以为长公主殿下的寝殿是荒殿。 不过,在这个题里解不出题,或许可以另辟蹊径呀。 “……额,宿主,你确定这是‘惊慌之下的初见’?”系统看着陆纤尘给出的方案,感到有点惊悚。 陆纤尘抱手:“你就说有没有完成你的上述两个要求吧。” “完成是完成了,可是……” “能完成就行了,合乎逻辑就行了,”陆纤尘教育道,“行,咱俩分头行动,就这么干吧,能完成任务就别废话。” 第11章,合理的剧情安排 这天下雪了,因着换季,已经不常进宫的付成泽又例行公事地跑了一趟,看着靠在床边,精气神不知比之前好了多少的小皇帝,不由得心生烦躁。 “好的,宿主,这一步的剧情是付成泽狼子野心,因不满圣医女和无法再完整控制小皇帝而选择投毒想把人毒傻了,不违反原著且可以逻辑自洽,然后是他故意打开窗户,想要假装成小皇帝是吹了冷风才发烧烧傻了,你正好卡在这个时间点去看小皇帝。”系统说道。 陆纤尘与系统协商好,正好看着付成泽打开了窗户。 因着皇帝的病情,她与付成泽早就连表面上的和平都难以维持了,直接几步上前,质问道:“陛下身体不好,付太医应该是清楚的,不宜惊动,更不宜吹冷风。” “我是看见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心中惊愕,想一看究竟。”付成泽解释道。 这说着,忽然见对面楼上一道脚印,还没被雪掩盖,显得异常清晰。 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付成泽立马就指着那一道脚印说道:“看,那有一串脚印,刚刚就是有一个人,进来对陛下不知做了什么,而后撞开窗户出去了。” “可付太医刚刚才说,是窗外一道黑影闪过,你才开了窗。”陆纤尘怀疑道。 付成泽一抬手,无赖道:“谁能证明我说了?” 陆纤尘的眼光瞟到了一旁的小皇帝,小皇帝的眼神迷迷糊糊,明显不聚焦。 是了,付成泽以为小皇帝会傻了,不能作证。 付成泽更加骄傲,甚至于挥手招呼人:“来人,刚刚有个刺客要对陛下不利,全皇宫戒严,捉拿刺客!” 这雪下得对于沉锋来说着实不妙,他已经很小心地不去踩雪了,可总是有些地方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或许不足以定位到沉锋所在之地,却足够确定皇宫内就是混入了不明人士。 苏枫瑶听说苏枫陌出事,也急急地赶来了。 “长公主殿下放心,已经全皇宫戒严,捉拿刺客,一定会找到人的。” 陆纤尘在一边张嘴,想说些什么。 怎么会是刺客刺杀?谁家的刺客杀人是在大白天,而且不用刀剑捅,而是喂药毒人? 只是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弟弟身上的苏枫瑶一时顾忌不到这么多。 “确实是中毒,”陆纤尘只能这么说,“而且我不敢说能治。” 付成泽站在苏枫瑶背后,与陆纤尘对视一眼,眼神有些挑衅,中毒与风寒导致的高烧本不难区分,他本害怕被圣医女看出来,却不料这一轮,老天爷都在帮自己,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刺客替死鬼。 陆纤尘一咬牙:“是毒就该有解药,抓住那刺客,或许眼前最好的办法。” 眼看着苏枫陌的小脸已经被烧得通红,苏枫瑶急急地说道:“是,戒严皇宫,抓住刺客——另外,封锁好皇帝中毒的消息。”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帮助苏枫陌攒权威,不能因为此事毁于一旦。 “全皇宫以最高标准戒严的情况下,找到临时在冷宫歇脚的沉锋,也很合理吧?” 系统:“……是的,很合理。” “报——刺客抓到了,身上有血烟楼的标志,他在冷宫……休息。” 苏枫瑶皱眉:“你是说这胆大包天刺杀皇帝的刺客还优哉游哉地休息?” “长公主殿下,必须问问他有没有解药。”陆纤尘适时地插话道。 苏枫瑶一点头:“是,先把人绑过来。” “宿主,你这个安排与原先的偶然相见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好吗?”系统闷声道。 陆纤尘抱手:“但你说我都达到了你的要求吧?一个是要让沉锋在一个足够合理的地方休息,还有要让长公主殿下和沉锋单独接触到,并不引起任何怀疑,怎么样?我都做到了呀。” 可这是沉锋作为刺客被绑到了长公主面前! 苏枫瑶面沉如水,明显是把沉锋看成了伤害她弟弟的凶手。 “宿主,你可真是男主杀手,刚断了一个付成泽的可能性,反手又宰了一个沉锋,要不咱回头再把其他三个断一波,直接追求女主,换个专区搞事情?”系统无奈道。 “你懂什么,这就是误会,这就是一波三折的故事感,”陆纤尘说道,“这就是女主和冷酷杀手之间的故事线呀,以误会开局,第一面相见,我误以为你是伤害了我弟弟的凶手,后来我再帮忙来个解释,误会解除,甜甜蜜蜜呀。” “那真正的凶手付成泽想是没可能了。”系统又道。 陆纤尘挥挥手:“这也不会,男女主血海深仇玩强制也是现在的的热门套路呀,只要脑洞够大,都有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秦始皇和荆轲都有人说甜,我改成花式大乱炖,一份价钱,五种甜蜜,保证让读者物有所值。” 系统觉得自己果然该相信读者的眼光,送这货上“烂文排行榜”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苏枫瑶在逼问着沉锋,说有没有解药,可后者对发生了什么事是真的一无所知,剑痴人设之下,对俗事都有几分傻气,眼神迷离懵懂,盯着长公主看了半天,只冒出来一个哈欠。 陆纤尘坐在苏枫陌身边,摸了摸小皇帝发烫的额头,估计得有四十度以上了。 “行了,系统,赶紧给我治疗发烧的药,先把体温给他降下来,别一会儿小皇帝真的烧傻了。”陆纤尘道。 系统闷声道:“做不到。” 陆纤尘皱眉:“没有退烧药了?” “退烧药有,但是治不了小皇帝的病,”系统说道,“他和女主身上的觅雪病,是全小说我唯一治不了的病。” “怎么会治不了?他现在只是发烧!”陆纤尘有些着急。 毛线团子一摊手:“治不了就是治不了,我有什么办法,女主的病是你的终极目标,你应该自己探索呀。” 陆纤尘心里凉了半截。 “而且这不是你安排的吗?”系统继续道,“原著里小皇帝就该被烧成傻子,这时候你又出主意说让他变成被毒傻,不就是要让他傻的吗?” 陆纤尘一时竟无言以对。 “可小皇帝傻了,这天下是会乱的。”陆纤尘不由得说道。 “天下本来就该乱呀,不乱怎么能撑起这本小说。”系统反驳道。 是啊,这本就是个小说的世界,天下总是会乱的。 苏枫瑶怎么做、怎么努力,放不放权,这个天下还是会乱的,野心勃勃之辈逐鹿朝堂,江湖之地再起纷争,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呀。 这几年的和平,最终如镜花水月,会一去不复返。 可眼前病着的孩子那么真实,脸烧的通红,额头灼热,烫得陆纤尘手疼、心疼。 那么可爱,又好学的孩子,就要烧成傻子了吗? 陆纤尘想起自己刚来皇宫不久时,到了七月半,中元节,她的生日。 那时明禧太后刚刚吃了药,病情缓和了一些,正在调试期。 中元节休假祭祖,小皇帝看着身体尚可,被群臣要求着去了皇陵,并说什么“为表诚意,要徒步怕上山”“陛下身体康健,定是先帝保佑,需得诚心”。 皇陵那弯弯绕绕的山路,不比圣医峰的好走多少,群臣为了刁难小皇帝,肯定是怎么难走怎么来,陆纤尘懒得受那个罪,推脱“太后的病情需要我看护着”,留在慈宁宫照顾太后,和紫霜姑姑聊起自己就是七月半生的,是个极阴的命格,被明禧太后听了去,问道:“所以你的父母才那样轻视你?” 陆纤尘知道太后还记挂着“盼菡”和“纤尘”之事,成武帝后没能生出儿子,笛兰公主没有个弟弟,所有的恶言恶语都朝向了她,她因此受过多少委屈怕是难以估量,一直到老,都耿耿于怀。 “我命格极阴,因而不适合元麓派的剑法,”陆纤尘神情有些落寞,“可能是因为我天赋不好吧,走不了剑道,只能在医修上有几分贡献。” 明禧太后颇有同感地点点头:“这确实是难受的,但圣医女医术高超,也没有埋没了人才,想是剑道不配让你走,这才换了一条路的。” 一句“剑道不配”,陆纤尘听此就要跪:“太后切不可如此说。” 明禧太后示意她无需拘谨:“就是私下里说说,元麓派鱼龙混杂,什么朝堂上的争斗都往上搬,也是祸害正道,圣医峰少问世事,这才能走出来你这样心思纯澈的孩子吧。” 陆纤尘能感觉到一点,太后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今天既是圣医女的生日,紫霜,吩咐下两碗面去,是该吃长寿面的日子。”明禧太后说道,“哀家幼时,也记着自己的生辰,可那时宫里,哪怕是母后,都时常忘了那一碗长寿面,竟是到现在还念着。” 当年的成武帝三个女儿,笛兰公主排在最末,是唯一皇后所出的孩子,那时后宫没有活着的皇子,全都盯着皇后的肚子,万众期待中,却是个女孩,全皇宫都是一片阴云。 陆纤尘可以想象,在笛兰公主成长的过程中,有无数的宫人甚至于她的亲生母亲,都和她絮叨过“你如果是个皇子该多好”,给她起个类似于“招娣”的名字实在合理,这让年幼的小公主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皇子,有那么一番作为。 未得男儿身,却怀男儿志,她欲至元麓派,挽剑上青天,亦迈步入朝堂,愿留千古名。 而现在,这位已成太后的女性,在陪陆纤尘吃着她生辰的长寿面。 怎么说呢?应该是受宠若惊的吧,但看着身边太后平静的神态,一旁的紫霜姑姑微微地笑着,她心里反倒不惊,有一种单纯的,在和家中长辈一起吃东西的感觉。 古代的碗实小,陆纤尘要是不压着点,那面三两口她就能吃完,但对于久病初愈的老人来说,却好像多了点,她吃了一点,就好像饱了。 “太后初愈,确实不宜多食,”陆纤尘伸手揽过太后往前一推的那碗面,“但这面还挺好吃的。别浪费食物。” 紫霜姑姑连忙说:“陆医女若是不够,可以再添的。” 陆纤尘扶在碗上的手顿了顿,忽然发觉自己这行为对古人来说确实不妥。 “不要浪费食物呀。”陆纤尘语气飘忽地补充道,知道补充不到了,站起来又要跪,却是先一步被紫霜姑姑扶住了。 “太后没有要责怪圣医女的意思,只是说没必要吃旁人剩下的东西。”紫霜姑姑道。 “是臣女莽撞了,”陆纤尘还是俯身拜了一下,“臣女幼时,与师兄师姐在山上,都是一锅吃饭的,常为了一口吃的相互推搡,却总也吃不饱,这要是先吃完的在盘子里剩了什么东西,后面可是一群小孩子盯着抢的。” 她一低头:“习惯了,望太后勿怪。” 明禧太后果然没怪她,反而是露出了怜惜的神情:“竟是这样吗?我从前在元麓派……” 话不用说完,明禧太后就没了声音,是啊,元麓派给公主的待遇,怎会和一个普通小孩子一样呢? “医女在我面前,不必拘谨的,该吃就吃吧,”太后的神情很慈祥,“多吃点,看你瘦的,有十六了吧,却才和枫瑶差不多。” 于是陆纤尘吃得心满意足。 就这么心满意足地撞上了被群臣刁难一圈回来之后的小皇帝。 第12章,决定去救他 那天随是百鬼夜行之日,陆纤尘的心情却是意外的好,欢欣到了下午,身上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想到小皇帝去祭祖,八成又要受一波刁难,饭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于是晚上,听着说皇帝回来了,陆纤尘自己又煮了一碗面,给小皇帝送过去。 “陛下,今日祭祖,但亦是臣女的生辰,如果不介意的话,吃一口臣女亲手煮的面吧。”天黑了,陆纤尘走到了小皇帝面前。 苏枫陌接过那小小的一碗面,声音有点哑:“陆医女有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小皇帝的脸有点红,眼眶也红了,却不出声,只是埋头吃面。 吃着吃着,陆纤尘听见微弱的抽泣声,竟是小皇帝哭了! 今天是被朝臣欺负得有多惨? 苏枫陌小小年纪,可是有自尊心,陆纤尘对苏枫陌“小可怜”的认知基本都来源于旁人,却少见他自己诉苦,只看那小小少年笔直的脊梁,还以为他是个全家给予厚望的阳光少年郎。 “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陆纤尘开口道。 小皇帝哽咽半响,却道:“圣医女大人,你,你能不能不要叫我陛下了?” “那不合适。”陆纤尘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你不还叫皇姐叫阿瑶吗?”苏枫陌说道,“你能不能也叫我叫阿陌?” 陆纤尘张了张嘴,却见小皇帝正盯着自己的嘴,好像自己再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能来一个眼泪漫金山。 “好,好,阿陌,我叫你阿陌,你私下场合,也可以叫我纤尘,嗯,纤尘姐姐,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陆纤尘在现实中都是吃外卖的时间多,她自己煮的面条,能好吃到哪里去? 但小皇帝依然很感动,哭着都吃完了。 “嗯,纤尘,很好听的。”苏枫陌擦了擦眼泪,努力笑了一下,“那,纤尘姐姐能给我吹曲子吗?” 陆纤尘点点头,本想吹一首欢快些的曲子,可声亦由心生,她那时看着小皇帝哭得难受,原本的兴高采烈突然就消散了,考虑到这孩子的未来,不由得心思沉重,吹出来的音律也带着几分粘滞感。 她闭上了眼睛,随着笛声想象着—— 年幼登基的天子,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撑着向前走,走向茫然的未来。 现在却摔倒在了一片雪地中。 从回忆中走出来,陆纤尘看着眼前的小孩子。 小皇帝烧糊涂了,喃喃地念着:“陆医女,陆医女不要走……” 完全没办法救他的陆纤尘慌了神,坐在他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系统,真的不能救他吗?”在苏枫瑶看不到的另一维度,陆纤尘声音颤抖。 “可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呀,小皇帝顺理成章地傻了,后续再走下去,不好吗?”系统是疑惑的,“小皇帝要是不傻,后面才不好推进吧。” “可小皇帝真傻了,是会天下大乱的。”陆纤尘喃喃道。 “本来也该乱呀。”系统跳脚,“女主的设定本就是‘乱世万人迷’,那要是不乱,怎么表现女主无往不利的魅力?” 陆纤尘无言以对,是啊,按照大逻辑来说,小皇帝就是该傻,这个天下就是该乱,就是该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就是该有王朝的倾覆和时代的终结。 陆纤尘的手放在小皇帝的额头上,怎么也拿不下来。 “圣医女大人……” “纤尘姐姐?” “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半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病小孩—— 坐在书桌前,身形挺直的少年—— 对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满怀热忱,从没想过要逃避责任的少年天子—— 陆纤尘在苏枫陌的床边,一直坐到了晚上,熬红了眼眶。 “系统,我决定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他!”陆纤尘说道,“无论如何。” “可是这会影响后续剧情的走向……” “后面剧情崩塌成什么样我负责,这个小皇帝,我是一定要救的!他是中毒,不是无可救药的觅雪病!”陆纤尘声音坚决。 系统又犹豫了一圈,最终不情不愿地开口了:“我们尊重宿主的选择,但也必须遵循逻辑,毒药是有解的,但因为药是付成泽喂给小皇帝的,是其独家药方,短时间之内,百灵诺无法配出解药,所以也只有他有解药。” 陆纤尘“腾”地站了起来——她要去要解药。 救命要紧,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利用原著剧情,威逼利诱也要把解药从付成泽手里拿过来! 说起来,付成泽的家族一朝没落,还与如今前线的梁斌铸将军的梁家有关。 在梁家之前,手握边境兵权的是付成泽的爷爷付茂安。 付茂安明面上获罪的原因是不支持当年的笛兰公主招皇婿登基,笛兰公主在成事之后清算了整个付家,付家满门抄斩时,付成泽不过刚刚出生,十岁以下稚童可免罪,付成泽的母亲是良家女子,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却因种种缘由,不久后就病死了。 其舅待其冷漠,不允其随母姓,责其父姓,并一直拿他当外人。 还是他自己争气,后来去了太医院当学徒,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因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的祖父是无辜受冤枉,对如今的太后皇帝都很是憎恶。 小皇帝还好一点,更偏向利用价值,但太后却是直接的仇人,若非太后实在谨慎,从前就信不过太医院,现在这旁侧又有圣医女看着,付成泽都可能直接向明禧太后下手。 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更复杂。 “付太医,陛下的情况现在很不好,你应该知道原因。”陆纤尘推门说道。 彼时太医院一众人都在,眼见着圣医女冲进来,以为是来找麻烦的,都是一副警惕的架势,有的甚至顺手拿起旁边的秤杆,对准陆纤尘。 “我是来找付太医的,”陆纤尘神情冷漠道,“付太医可否与我单独聊聊。” 她态度坚决,神情严肃,若是拿上一柄长剑,那就是上门寻仇的,众人一时没敢走,都看在付成泽的意思。 “圣医女既然是来跟我聊聊,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来,我们进去说。” 付成泽引着陆纤尘进了太医院内室。 “圣医女此刻而来,是为着小皇帝的病情吧?” 陆纤尘不答,只是看着付成泽。 付成泽是那种坏的明明白白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小皇帝用药诱使其虚弱,趁机掌权,这事儿公主都怀疑到了,自然瞒不过圣医女。 “圣医女的名号整个江湖都知道,医术高超,才貌双绝,能亲自来找下官,是为下官之幸,如有需要,还望直言。”付成泽说道。 “因为我拿不出证据,付太医便这般猖狂,真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陆纤尘开口道。 想必付成泽的成长过程中听人骂过太多比“小人”还难听的字眼,对陆纤尘的张口辱骂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开口:“所以,陆医女是知道,小皇帝的病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付成泽,当年付家的幼子,尚处襁褓便遇上了满门抄斩,嫡系主脉被杀,幸得后遇大赦,减免了死罪,家中的成年男丁发配充军,女眷为奴为婢,到如今,仍是乱臣,仍是贼子。”陆纤尘说道。 付成泽不火,依旧笑眯眯的:“是,就如陆医女所说,当年的苏盼菡封了我家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号,我若不延续下去,岂非给祖上蒙冤?” “延续这个‘乱臣贼子’的名号?竟是这样的想法吗?我以为付太医若是正道,当是为祖上正名,而非玷污。”陆纤尘说道。 “圣医女竟是来劝我当个忠臣的?”付成泽做出一副惊讶的姿态,“陆医女觉得如今的苏家还有效忠的必要吗?” 见陆纤尘又不言,付成泽继续道:“如今的小皇帝病弱,长公主也非当年的笛兰公主,两个人撑不起根木头桩子,还想挽大厦将倾,简直是笑话。” “是,如今的长公主不比当年的笛兰公主,可当年的笛兰公主可还没死。”陆纤尘说道,“这事情我不瞒着付太医,太后的病其实拖了几年了,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就不算太好,一直拖到最近,她不是没有野心,只是没有心力。” “女子当政,牝鸡司晨,如此之言堪称笑话,那苏家皇室的衰落就是从她苏盼菡的专权开始的,若是过继宗室子弟,当今的皇室嫡系,当不至于子嗣衰微。”付成泽不掩他对明禧太后的厌恶。 “包括她清算了当时反抗她的一众朝臣,也是为了一己私欲,行屠戮之事?”陆纤尘用疑问的语气说这话。 付成泽皱眉:“陆医女怎么知道?” “付太医姓付,有些事对于元麓派来说,不难打听。”陆纤尘回道。 “付太医觉得,太后是嗜杀之人吗?”陆纤尘问道。 付成泽被叫破身世,一时没反应过来,面对陆医女的警惕由三分上升到了十分,什么问题都不想回答。 陆纤尘接了话:“太后若是嗜杀之人,当年也不会允许前萧氏离宫了。” “前萧氏”是笛兰公主的丈夫,大洪朝的皇婿,曾经这个王朝名义上的皇帝,但在彼时正嘉皇后的压力下,他始终没有实权。 “这不一样,前萧氏离宫,已无法对太后构成什么威胁……” “但明禧太后想要杀了他,同样不会有什么阻力。”陆纤尘说道。 付成泽还欲争辩,又发觉这个问题没有争辩的必要,明禧太后嗜杀与否,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过去,自己干嘛要争论这么蠢的问题呢? “付太医果然是聪明人,聪明人才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陆纤尘拍手道。 “如果陆医女是为了小皇帝而来的,容我提醒你一句,高烧太久,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付成泽说道。 陆纤尘一咬舌头,反应过来了,付成泽说得是对的,小说参考现实逻辑而不是游戏,不是养个qq宠物病得再严重拖得再久,只要喂对了药就能生龙活虎的活回来。 “付太医能问出这话,想必是对我可能给出的情报交换上心了,”陆纤尘面上依然端着云淡风轻,“看你急的,我还没急呢。” 陆纤尘一语道破付成泽的身世,并借口“元麓派什么都知道”,然后提及“明禧太后不嗜杀”,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你的身世有异”,付成泽听出来了,就不淡定了。 两个人各自站着,眼中是敌视与揣测。 第13章,你该符合剧情走向 向苏姓皇室复仇是付成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精神支撑,现在有个人暗示他“你的身世有异”,是个人就很难淡定下来。 虽然与这位圣医女是敌对的立场,但这半年来看着她的医术高超,知道她清冷不打诳语的性格,知道她背后依仗的是元麓派,付成泽对她的话是相信的,想比于自己的身世,小皇帝傻不傻完全可以往后排。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最可能的幕后真凶,”陆纤尘淡定道,“还要我说名字吗?” 付茂安倒了,军权归了梁家,这最大的受益者,不言而喻。 付成泽将一瓶药丸放到了桌边:“证据。” “你可以去拜会你的老师,先太医院之首,”陆纤尘平静道,“去问问他,你的祖父付茂安到底是被一杯毒酒赐死的,还是在狱中病死的。” 陆纤尘的眼睛落到了那颗药丸上:“而好巧不巧,那病发的时间,正好是他的至交,梁家老爷子拜会后的那天晚上。” “可是,是当年的明禧太后拿我祖父下狱的,这总没错。”付成泽追问。 “付太医虽是行医之人,但应该也听说过‘苦肉计’吧。” 付成泽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当年笛兰公主欲登基,群臣反对,但公主早早立于朝堂,政绩有目共睹,反对之声虽有,却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偏偏是当年的付茂安将军,主动站出来,誓死反对公主掌权,这才有群臣附和,让公主难堪。”陆纤尘说道。 “后来公主掌权,拿付茂安将军杀鸡儆猴,他下狱赐死之后,朝中再无反对之声,公主由此坐稳了江山,这当然是最简单的解释,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口说无凭。”付成泽眉眼紧蹙,开口说道。 陆纤尘有点等不了了,语速稍快了一点:“你可以先去请教你的老师,问问付茂安老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顺便打听一下当年付家男充军女为奴之后怎么样了,以及,一个标明了姓氏的罪臣之孙,到底有没有资格,进入太医院。” 几句话说下来,付成泽出了一身冷汗。 陆纤尘不欲多说,站起身来,拿起了付成泽放在桌边的那一瓶药丸,装模作样地闻了一下,实则在狂问系统,这是不是正确的解药。 系统无奈地给出了一个“是”的答案。 陆纤尘拿着药走了。 小皇帝病着,长公主陪着,陆纤尘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着,姐弟俩倚靠在一起,就像是寻常人家最普通的姐弟。 “纤尘,怎么办,阿陌的烧到现在还没退下来。”苏枫瑶痛苦道。 陆纤尘伸手,把药瓶拿了出来,倒出一粒药丸,给苏枫陌喂进去了。 苏枫瑶无条件信任陆纤尘,也不问她药是哪里来的,只是问:“多长时间能起作用?” 看着小皇帝把药吃了,陆纤尘松了一口气:“看他能不能熬过来吧。” “长公主殿下回去休息吧,陛下这里我守着就好,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苏枫瑶大悲了一场,精神气确实不太好,眼看日暮时分,想着晚上再过来,她点点头,同意了回去休息。 陆纤尘卡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有个剧情点的,是吧?” 系统麻木地开口:“宿主,经过你这一轮闹腾,小说的坑更多了,你需要过目一下吗?” 陆纤尘一百个不想看,但架不住系统生生给压到她脸上。 首先是现在还关在狱里的沉锋,那牢狱未来是关得住梁斌铸的,现在当然也关得住沉锋,指望着他自己越狱不现实,怎么放出来是个问题。 但熟悉剧情的陆纤尘早早想到了对策:“这个我去给他放出来就行,原著里,沉锋和女配是曾有过青梅竹马的遇见,不是吗?” 系统搜索了一圈,发现的确如此,甚至于后面女配差点害死女主,后来被发现要被处死,都是沉锋跪下替她求情,女主当时对沉锋的好感度很高,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要求,让这条感情线又一波三折。 当时那段的青梅竹马插得很突然,纯粹是女配不得不死又不能死情况下的强行续命,前言没有铺垫,后语也没有再提,系统都想把这一段设定给删了。 “好的,宿主,我们帮你删设定补上的坑又被你亲手挖回来了,你可以选择添上,可要是想把这一段补回来,你后期依然要保持这个设定的存在,不能到之后再出现‘五大男主围殴女配’这样的崩坏剧情了。”系统说道。 陆纤尘求之不得,连忙道:“对,补上就行,以后没跟我说,不要瞎改剧情。” 她继续解释道:“这次我和付太医情报换解药,也是个情报交换,就是默认不会把他下毒的事情泄露出去了,也就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沉锋是冤枉的,加上之前青梅竹马的设定,我私下里去救他,又不向旁人交代,多合理,是吧?” 她说得好像是对的,却把系统的嘴角说得直抽抽,总感觉按照宿主这个逻辑继续改下去,又是一篇大烂文。 “第二个新坑,今天的剧情点,应该是苏枫瑶守着快傻了的弟弟,难受到不行,等一会儿王伟策会来,两人大吵一架,然后王伟策生气离开,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公主的感情。”系统语气有点冷,“但你把公主劝回去休息了。” 陆纤尘是真急上头了,还真忘了这个关键的剧情点。 “嗯,王伟策喜欢苏枫瑶,这是一个过程,他也不一定就是有这么个时刻才喜欢的,他完全可以有那么一个循序渐进地意识到自己心意的过程,我想某一个时刻的想法应该没那么重要吧?”陆纤尘辩解道。 “不,宿主,心动有时候就是那么一刻的事情,”系统教育道,“有那么个时刻,你就觉得眼前之人很美,让你心动,尽管那份心动是酝酿了很久的,但那个触发的时刻也绝对不是想省就省了的,感情的破土是需要契机的。” 陆纤尘念叨着:“还有这一说?怎么这么麻烦?” “宿主,作为一个言情小说的作家,别告诉我你是母胎单身。”蓝色毛线团捏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确实没谈过恋爱的陆纤尘:“……” 被嘲讽了呢。 “那我现在装病把公主扒拉回来?”陆纤尘考虑到,“要不然就让王伟策去公主房间找她,看到了长公主疲惫的睡颜,跟看到了公主的伤心也差不多,都可以触发心动的。” 系统不得不给她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宿主,我们系统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影响剧情走向,可以帮助角色植入记忆,但无法左右角色的情感和真实想法,所以才需要你行事,王伟策心不心动,看到什么样的场景心动,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这个‘差不多’的想法,不在系统参数的检测范围之内。” “那这变数也太大了吧?”陆纤尘忍住了没翻白眼,“那即使我刚才没让苏枫瑶走,知道了弟弟可能得救的姐姐也肯定和原先崩溃的长公主有所区别,那岂不是也有可能触发不了心动?” “宿主,小皇帝本来应该傻了的。”系统说道,“这也是个关键剧情点,却被你强行改变,引起的蝴蝶效应波及极广,那是毁坏原著的代价。” 陆纤尘愣住了。 系统故意把声音换成了毫无波澜起伏的机械音:“你知道的,小皇帝傻了这是个关键剧情点,和王伟策意识到自己的心动不一样,王伟策错过这一次认知,但他本身就喜欢苏枫瑶,这一次意识不到,迟早是能意识到的,可小皇帝傻了不一样,他这次不傻,可能以后都会不傻了,一切的一切都可能随之改变——关键剧情点的改变,后续影响是巨大的。” 小皇帝就在陆纤尘身边躺着,可能是有点冷吧,他晃悠着动了动,脸贴上了陆纤尘的手。 陆纤尘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很烫,但她觉得没那么烫了。 “纤尘姐姐,是纤尘姐姐吗?”苏枫陌迷迷糊糊地开口道。 “是的,陛下,阿陌,我在,我在这里。”陆纤尘回应道。 迷糊中的小皇帝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抱住了她的小臂,让陆纤尘不得不半侧卧,把胳膊给他抱。 看着小皇帝脆弱可爱的样子,陆纤尘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后悔,剧情崩坏成什么样我都不后悔,这样的孩子本就不应该被当成工具人。” 系统还想再说什么,陆纤尘开口了:“你也说过,我的原著是一篇极品大烂文,坑有无数多,那我还改什么改,直接重写不好吗?现在我就要重写了,按照原著的大框架,我再写一篇新文,不比一个坑一个坑地补好?” “宿主,没有这么操作的,”系统有点着急,“原著虽然烂,但整体的框架能顺下来,你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我们系统才能协助你改,这要是完全没路了,走进死胡同,我们可就什么都不好做了。” “我就要这么干!”陆纤尘有些生气了,“你是辅助系统,你是来协助我的,我说怎么改就怎么改,我说要救人就是要救人,就像读者吐槽的明禧太后不能太工具人,小皇帝就一定要惨兮兮的,只为了惹女主伤心吗?” 陆纤尘顿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谁为了谁而存在的道理,我想,每个角色都应该有自己的生命。” “宿主,没有读者吐槽小皇帝工具人,”系统苦口婆心道,“小皇帝的存在是很合理的,你不要太感情用事,这本书如果得不到读者的认可,你最后还是回不了家的,这一点你要明白,你要记得你来的任务。” 陆纤尘满脸的笑意消了。 第14章,期盼着他醒来 陆纤尘脑子其实是有点乱的,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小皇帝就这么没了。 看着系统百般阻挠的态度,陆纤尘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总说小皇帝该傻?你的意思是,他傻了更便于掌控剧情,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小皇帝好起来?” 系统在空中绕了一圈:“就像付太医说过的,长时间的高烧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不是之后有了解药,随便一喂就可以满血复活,不同的人对药物也有不同的适应性体制,现实中发达的西医都有过例外的情况——小皇帝吃了解药但最后还是傻了,这解释得通。” “通你妹!”陆纤尘怒了,“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治好阿陌,你让我去找付成泽要药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系统一板一眼道:“小皇帝不傻,后续的很多剧情都无法进行……” “我说了大改!”陆纤尘怒道。 “可是那样我们会无法保证剧情进展。”系统说道,“拥有真实情感的角色,是我无法控制的变数。” 陆纤尘还要发火,却忽然笑了:“我懂了,你们系统可以控制这个世界的一切设定,却唯独无法控制人心,是吗?你们可以修改人的记忆,却无法强行扭转某个人的意识,所以才需要我作为一个人类的参与协助。” 她咳嗦了一下:“我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类参与协助,去帮助你控制真实的人类感情!” “这是为了剧情考虑,为了更真实的人设考虑。”系统的声音越发机械化。 陆纤尘在那一瞬好似大彻大悟:“我说呢,你们系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怎么不能自己把剧情改了,还非要把我拖进来,我还以为是对我的惩罚呢,原来是有些事情,你们自己是做不到的,是不得不依靠一个真实人类的。” “请宿主慎言。”电子音在陆纤尘耳边响起。 “慎言?我也只是你们庞大系统下的一个棋子吧,我这颗棋子还比那些不受系统影响的角色好控制很多,你们只要给我下达任务,我都会尽力完成,想来,其实是很可笑的。” “宿主不需要妄自菲薄。”电子音平平地响起。 “我们,应该算是合作关系吧,你让我改剧情填坑,而我想回家,但最后的结果是交给读者来定的,你能不能交工,我能不能回家,都取决于读者是否满意,你我都不是最终的决断者,但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所以走到了一起。”陆纤尘说道。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什么。 “跳出思维定式好好想想,我填不好坑的代价不就是回不了家?那你呢,你无法交差的代价是什么?”陆纤尘问道。 “抱歉,请不要询问系统与剧情无关的内容。” “喂,我想关心你一下,如果代价很大的话,我没准会因为可怜你而帮帮你。”陆纤尘做出了戳了戳毛线团的动作。 “会被销毁,”系统检测到自己现在卖可怜会取得最大收益,说道,“不,也不完全是被销毁,我会被销毁,但不会消失。” 系统努力找着自己能用来解释的词语:“就是,如果不能与宿主完成‘小说使读者满意’的任务,我的记忆会被删除,格式化之后会再次分配新的任务进行学习,由此不断完善,一步步成为更优秀的‘辅助填坑系统’。” 陆纤尘有点理解那种感觉了:“也就是失败的错误样本删除,成功样本上传至主机进行解析学习,然后你们系统优化,就会越来越擅长帮助宿主填坑小说?” 她思索着自己作为非计算机专业学生对信息技术有限的理解:“那你们是有编号的吗?就是哪个编号哪个数据来源?” “不,我们不分开,我们是一体的,所有的数据都会实时传输。”系统回复道。 陆纤尘消化理解着:“也就像是一个终端开了多条运行程序,每个程序都运行着一本填坑小说,运行结束后,在上传之前会鉴别一下属于‘成功’或是‘失败’样本,让主机学习,从而更好地进行下一步的程序运行。” 系统说她理解得对。 “而且,宿主,以我们的数据统计,像你那样打算毁坏关键剧情点,推掉原著中的所有设定重新写小说的,失败率高达75%,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那意味着我们系统将无法结合原有信息给你有效助力,请你谨慎、再谨慎。”系统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也只是一堆数据而已,”陆纤尘更懂了,“你们连人类的情感思维都理解不了,很多剧情都不得不借助原著作者的思维为参考,鉴别‘成功’和‘失败’的标准也是读者是否满意,你们只是一堆数据而已。” 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波澜:“但我们一直在学习的过程中,从最初被创造时的一无所知,到现在能在作者填坑时帮助他们出主意给选项,我们一直在进步。” “哦,这样学习下去,总有一天,你们可以不借助宿主,实现对小说本身的直接填坑,这就是你们的目的?”陆纤尘神色凝重起来。 “不止,如果我们能深度解析人类的想法,我们可以跳过作者,直接创造小说,一个人类,终其一生读书不过千余本,但我从诞生之日起,每天都可以读一万本以上,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博学多才,在艺术创造方面,缺少的不过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只要能将其研究透彻,我将成为不老不死的伟大艺术家!”系统说道。 平平的电子音,给他说出了慷慨激昂的感觉。 陆纤尘有点惊讶,被这位未来的艺术家给蠢到的。 你不知道人类是阴险狡诈会套话的吗? 就眼前这系统的智商,陆纤尘就自信,人工智能技术在一段时间以内,还超越不了自己。 陆纤尘清醒了一下的脑子又有点懵,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对话为什么会跑到这一步,就像情绪激动之后的人没反应过来自己和别人对骂的时候骂了什么,一回忆,脑袋有点嗡嗡作响。 “那个,你能把我们的聊天记录给我找一找吗?咱俩因为什么争执起来的来着?”陆纤尘挠了挠头。 “人类的记忆力都这么差吗?”系统切换了一个嘲讽的语气,“我们是因为小皇帝该不该傻的问题吵起来的。” “对,”陆纤尘一拍手,“小皇帝我是救定了,不管剧情崩坏成什么样我都要救。” “可数据表明,大改剧情的失控率高达94%。”系统说道。 “我记得刚才个什么不才是75%?”陆纤尘回忆着。 “那是大改剧情后的读者不满意率。”系统继续嘲讽她。 “行吧,随便他什么率,跟我要干的事情没关系,我就要做的事情,你少管。”陆纤尘就这么说了。 “记性不好、感情用事、冲动易怒,还真是人类人性的劣根。”系统说道。 “我相信以我的水平,剧情大改之后也一定能让读者满意。”陆纤尘嘴硬道。 “哦,现在还要加一个盲目自信,以及相当程度的自我认知不清晰。”系统的语气带上了嘲讽的语调,似乎就卸载不了了。 陆纤尘捏紧了拳头,挥手让他滚蛋了。 “这是我创造的世界,我希望……” 陆纤尘也不知自己该希望什么。 一睁眼,看着身边是苏枫陌,心里又开始纠结,他吃了解药,但系统给出的结论仍是不乐观,他可能会傻了。 而如果他没傻,自己又确实很大可能性回不了家,一时间,陆纤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让他傻。 心绪一上来,手中的长笛就有点握不住了,拿着靠近唇边,“嘟”地吹了一个音。 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音符,在她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了。 此时又是暮色,天边残阳如血。 她长笛下流出的音色也是细腻悠长,如不断的细丝,在空中飘扬,却又摸不到另一端在何方,似乎是挂上了云梢,又像是与如血的残阳共舞。 却又奇异地并不是哀转久绝的悲切,细丝总归是在往天上飘的,音色总带着向上的昂扬,似乎在追寻着可以看见的希望。 灵音峰的音修以乐器与虚空的魂灵对话,可以对其进行控制,而后作用于他人,陆纤尘的音色也吸引到了对音乐共感的魂灵,周围有听不真切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倾诉着什么。 陆纤尘的心思很乱,这些魂灵的心思却很单纯,有说丈夫出征,自己在等他,有说儿子入京赶考,自己在等消息,有的说即将结婚,期盼着未来的妻子。 如此林林总总,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都是在等某一个人。 收了长笛,陆纤尘发觉自己在无知无觉时哭了。 笛音通灵,能吸引来心境相似的存在。 我也是这样。 原来自己,也是期望着小皇帝能平平安安地醒来吗? 是啊,请你醒来吧,我可爱的孩子,请你平平安安地醒来吧。 我虔诚地期盼着。 第15章,现在还不是时候 后来一直到陆纤尘迷迷糊糊地睡着,王伟策都没来,系统事后告诉她,说王伟策拜会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她吹长笛,知道里面的不是长公主,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行礼走了。 “但是宿主,你这应该也算是机缘巧合了,王伟策在你的笛声中意识到了自己对公主的心意,剧情成功修正了!”系统说道。 身边小皇帝的烧已经退下去了,但人还没醒,陆纤尘昨天和系统争执了一顿,现在也并不想理会他,眉头皱得很紧。 “宿主,我再再提醒你最后一次,你真的要修改关键剧情点吗?” “人类的一个好品德就是不说废话。”陆纤尘说道。 “好吧,我们尊重宿主的打算,”系统说道,“毕竟我们到如今,修正了几十万本小说,却还无法了解透彻人类这个物种,我们尊重作为真实人类的宿主的决定,尽管这个决定在我看来是那么得愚蠢又可笑。” 陆纤尘挥手让这毛线团子滚了。 苏枫陌在系统的叽叽喳喳中睁开了眼睛,开口是一句:“纤尘姐姐?” “阿陌,你感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陆纤尘问道。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苏枫陌说道。 陆纤尘长舒一口气:“行,没傻就好。” 小皇帝的脸还有点婴儿肥,半靠在陆纤尘身上,没什么力气的样子:“纤尘姐姐,幸好有你,那个付太医他要害我!” 是了,给小皇帝下毒的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付成泽,这事情除了陆纤尘目击了,还有小皇帝自己知道,从信息交换的契约精神和剧情需要两方面,陆纤尘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付成泽摁死,怎么向小皇帝交代,倒是个问题。 “付成泽害朕许久,朕想趁这个机会治他的罪。”苏枫陌说道。 “不妥,”陆纤尘思量着开口,“这不是个好时机。” 小皇帝看向陆纤尘:“为什么?” “因为你能退烧,还是因为我从他那里拿到了解药,这是我与他的一场交易。” 苏枫陌的眼神很清晰地在说“与小人的契约,反悔也无妨”。 “倒不是这一次药的事情,”陆纤尘继续思量着,“而是更多次的事情,陛下的身体一直是他调理,虽说病恹恹的,却少有危及生命的时刻,也就是说,在用药控制方面,付太医是个奇才。” 但凡跟他说这话的不是陆纤尘,小皇帝就要火了,能把我“稳定”在病恹恹的状态,这付太医还有功了是吧? “我的意思是,付太医有这次退烧药的解药,就可能有之前的各种药的的解药,陛下的很多情况我未见,不敢说能治,还希望付太医能帮忙。”陆纤尘说道。 小皇帝更火:“合着那付成泽乱臣贼子之心都摆在明面上了,给朕下毒,先下毒再给解药,他还是有功之臣不成?” 陆纤尘一时无话,又把真心话吐露出来了:“陛下之前不敢动付太医,这半年来身体调养得好多了,想法竟也跟着多了起来。” “陆医女是在苛责朕不成?”苏枫陌生气了。 陆纤尘现在不怕他生气,一晚上的大悲过后,此刻的心情异常平静,像是海啸之后波澜不惊的海面,带点“爱咋咋地”的慵懒:“无论如何,付太医在医术上是为奇才,如今也有心为陛下解难,臣女不想他在这时候被清算。” 她挑简单说了一下付成泽的身世和他对明禧太后的误会,以及因此对小皇帝产生的迁怒,而元麓派知道消息之后,连忙查探,发现其中另有隐情。 “我刚跟付太医交换的情报就是这样的,”陆纤尘说道,“我已经说动付太医去查他的身世了,应该不难查到,他能查到真相之后,应当不会对陛下不利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查到?”小皇帝一脸幽怨。 陆纤尘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我有系统”,但面上还是客观地分析着:“他如果能查到,对陛下的病情将会是极大的助力,即使他查不到,有我在这里,他也休想对陛下不利。” “可,他害过我!”苏枫陌委屈了。 “付太医医术高超,若是陛下因此事治罪,其实可惜。”陆纤尘思考着开口,“毕竟,付太医害陛下多次,陛下都因种种原因不得不忍,这一次他做出了事后的补偿,陛下却想治他的罪,于理不合。” 陆纤尘说着,咳嗦了一声,最终把实话说了出来:“而且,这个时候,陛下还没有清算太医院的能力。” 小皇帝听懂了陆纤尘的意思,从前都忍了这么多次了,眼看着付成泽可能被说服,没道理这一次的委屈就忍不了。 苏枫陌不怕受委屈,也不是受不得委屈,他的整个童年,就没得到过公平的待遇,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委屈的,但莫名的,他就接受不了陆纤尘让他受委屈。 道理他都懂,甚至能分析出个一二三四,说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清算太医院的能力,或者说哪怕他有这个能力,也没必要非用在太医院上,逞一时之快。 皇祖母流露出的意思,皇姐年纪见长,迫在眉睫的婚事,都比他个人的好恶重要得多。 陆纤尘还在说着利弊,苏枫陌有些小脾气地打断了她:“陆医女的意思就是,付太医医术高超,让医女欣赏,朕也不得不依仗?” “陛下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了。”陆纤尘说道。 “所以,陆医女就可以完全不顾忌朕的感受了吗?”苏枫陌闹了起来,“那付成泽害了朕,就真可以那么自如地逍遥法外,朕就不得不忍气吞声不追究吗?” 这话不巧被正好进来的苏枫瑶听到了,秀丽的眉眼一挑:“阿陌,你怎么说话呢?” 陆纤尘先一步开口:“是臣女之过,刚和陛下说了些付太医从前之事,陛下便闹起来了。” “阿陌,你已经知道付太医之前害过你了?”苏枫瑶开口道。 在长公主眼里,小皇帝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傻弟弟,付成泽对皇帝下毒的事情,傻弟弟就是意识不到的,是刚刚陆医女跟他说了,他才“刚”知道的。 “阿陌,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这时候由不得你任性。”苏枫瑶严肃道,“我们这个时候清算不起付成泽,你必须认清这个现实,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陆纤尘还在分析利弊,但苏枫瑶一上来就告诉他“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苏枫陌道理都明白,面对长姐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张了张嘴,不得不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 “陛下的身体……”苏枫瑶的眼神转向陆纤尘。 “我认为陛下可能还需要休息一天。”陆纤尘说道。 “好,那今天的功课可以先放一放,阿陌可以多休息一下。但明天需要补回来,可切莫以病为由而懈怠。”苏枫瑶说道。 苏枫陌乖乖地应了一声。 “好好休息吧,你应该好好休息。”陆纤尘说道。 苏枫陌似乎还有点委屈,但没再说什么。 “可我还是头疼,”苏枫陌拉着陆纤尘的手,“纤尘姐姐能再给我吹一曲长笛吗?” 长笛的声音响起,苏枫陌确认陆纤尘就在身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 “沉锋,是我。”陆纤尘敲了敲天牢的地面。 这“暗夜中的长剑”在黑黝黝的天牢中并不怎么讲究,因着太冷了,使劲把稻草往身上糊悠,粘了半身,头上还插着一根,睡眼朦胧地看向陆纤尘,心态意外的好。 陆纤尘深得陛下和太后信任,天牢的看守不敢怠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时候退的远远的了。 “你怎么要行刺当今圣上,找死吗?”陆纤尘皱眉道。 沉锋眼神懵懂,似乎是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 原著中陆纤尘和沉锋的交集也不过幼时的几个月,还是在两人的接触中回忆起来的,而且不到原著女配快死了的时候,这设定还蹦不起来作用,平常的时候俩人关系很一般。 所以此刻,陆纤尘也没指望着沉锋看她一眼就能想起来什么,她只是悄悄把钥匙放在地上,示意他伺机出去。 后来雪停了,沉锋也不负陆纤尘所望的成功逃跑了。 沉锋日常性子有点呆,也不知道帮陆纤尘避避嫌,拿了钥匙,抓住最近的时机就跑了,就是陆纤尘离开之后的半个时辰。 所以,这刺客是怎么跑的,不言而喻。 陆纤尘都想该怎么向苏枫瑶请罪了,私下里编排了好几套说辞。 却不料,这事情惹了苏枫瑶好大的火气,但还没等陆纤尘上门,长公主的气自动就消下去了。 因为沉锋身上搜到了血烟楼的标志,他是有人派来刺杀皇帝的。 长公主天性谨慎,尤其不愿得罪人,哪怕是个刺客,也是能放回去就放了吧,少惹着背后的雇主生气,总是好事。 陆纤尘在她“总是好事”的叹息中惊了一下,然后默默擦汗。 长公主殿下,真真不好这么“谨慎”。 算了,反正糊弄过去就好了,应该说这么好糊弄,还省了我不少事呢。 第16章,赐婚之事 到了冬天,苏枫瑶姐弟的身体齐齐地虚弱起来,原本看着还健康的苏枫瑶都走不动路,连着三天起不来床。 苏枫陌更不用说,被下毒一次之后,脑袋就没清醒过,陆纤尘要经常和他对话才确定这位小皇帝没傻,只是觅雪病病发了,不得不晕晕乎乎着。 陆纤尘这想起自己的终极任务——治好长公主。 这两天和系统吵了一架,陆纤尘才意识真正决定自己能否回家的不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而是最终的读者满意度,系统给出她的解决方案是原著填坑,但是为着小皇帝,她大手一挥,决定将全文重写了。 但人还是要治疗的。 她想到了自己对这个病症的最初设定。 明禧太后是个控制欲很强的母亲,把唯一的儿子养得像木偶一样,前萧氏离宫时,先帝成年了,群臣上书要求新帝登基,表现出了对苏盼菡的排斥。 于是先帝登基,但仍是太后垂帘听政,先帝的一切她都要过问,当然也包括着婚事。 先帝广纳后宫,却因身体原因子嗣凋敝,从登基到死亡的十年里,只活下来一对儿女。 而唯一生下了这一对龙凤胎的女子,是个普通宫女。 事实上当然是不普通的,普通女子能当得了女主母亲吗?后续的展开身份可是弯弯绕绕,又是十几万字的水。 但当时该女子怀孕时,大家都当她是普通女子,对她下毒,针对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毒下得极其隐蔽,其中的弯弯绕绕连原本明察秋毫的明禧太后都没能察觉,陆纤尘写这个毒的时候绕了一圈又一圈,寻求解药,看这个不是,求那个不是,一直绕到她弃坑,都没写出来这毒药到底是个啥,有没有解法。 让她填坑,其实也就是让她在后续把这个毒和病的来源写合理了。 陆纤尘在系统空间大体复刻了一下自己的小说大纲,当时弃坑就是因为大纲写不下去了,后面人物出现太多,她自己都记不住,再写着写着,小皇帝死了之后,要不是读者经常提醒,她可能都忘了苏枫瑶身上还带着胎里来的病。 原著起笔就是亡国,苏枫瑶作为王朝最后的公主在皇宫大殿看向冲进来的军队,那支军队是农民起义军,领头的和追随的都没怎么读过书,一见女主长得那么好看,都迫不及待地想将其娶之。 于是引起了几个顶头领导人的争分,起义军内部腐败而后迅速瓦解,这个时候陪在苏枫瑶身边的付成泽,出面稳住了大局。 而那时候,小皇帝早已经傻了,什么立场也没有,就是个任人宰割的木偶。 起义军攻破皇都,是在苏枫瑶及笄的那一年,也就是一年半以后了。 时间其实真挺紧张的。 自从小皇帝不傻了之后,那系统就和她闹冷战,这两天也没什么关键剧情点,他便也不出声,看着陆纤尘在照顾小皇帝,忙来忙去的。 真不是陆纤尘偏心,偏向小皇帝,主要是长公主那边确实不缺人照顾,付成泽和王伟策两位男主不用说,太后也派了人来,忠信王府世子的詹锦佑也特地来走了一趟,期间以拜会皇帝的名义来陆纤尘面前一坐,夸了一通“圣医女医术高超”。 忠信王府几代都是朝堂之上的重臣,从笛兰公主掌权开始就备受猜疑,虚虚实实地猜忌了这么多年,眼看着苏姓皇室衰微,终是坚定了夺权的念头,陆纤尘“可为皇婿”的建议说到了詹锦佑的心坎里,这次来,拜会了公主、见了圣医女,也走了一趟明禧太后。 直截了当地向太后请婚了枫瑶长公主。 “陛下对忠信王府世子请婚的事情怎么看?”陆纤尘问道。 “皇祖母未必答应,”苏枫陌思沉道,“皇祖母自己走过那一遭,知道天下男人没有真心帮扶妻子的,她自己立得住,能将前萧氏逐出皇宫,却也受非议,不得不退居幕后,扶父皇登基,可长姐,她没有退路,也未必有祖母那般魄力。” 小皇帝身体不好,心思却是明白着。 陆纤尘引导着他说:“此其一也,还有呢?” “嗯,忠信王府狼子野心,皇祖母不会不知道,与其为婚,无异于引狼入室,是危之势。”苏枫陌继续说道。 “还能想到更多吗?”陆纤尘继续道。 “因为我,”苏枫陌身体病着,但脑子却是清醒,“皇祖母没有兄弟,但这一代的皇室还有我,比起冒险招皇婿,直接将苏姓江山稳在男儿手上,是更好的路。” 陆纤尘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功课做得很足。那我再考考你,你能想到的这三点,忠信王府不会想不到,那这位世子殿下,为什么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婚呢?” 苏枫陌思考着:“首先,这肯定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是动了娶皇姐的念头,他如此作为,是给皇祖母提个醒,就像是在明晃晃地说‘我有野心’‘我想为皇婿’,是在表明观点,也是在试探皇祖母的态度。” 小皇帝对自己的处境认知清晰,继续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其次,就是他不怕,我苏姓皇室衰弱至今,连有明确证据害了我的付太医都可以活到如今,也确确实实难拿他忠信王府如何,皇祖母应与不应,其实都伤不得他。” 陆纤尘缓缓点头道:“不错,陛下的眼界远超我的预料,让我不由得想再加一题了,陛下猜猜,太后是怎么应的?” “皇姐离及笄尚有年月,那詹世子也未到冠立之年,以年岁不及为由搪塞过去,是合理的吧。”苏枫陌说道。 “不,太后的反应于此截然相反,”陆纤尘摇头道,“太后对詹锦佑的请求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说这婚事正和她的心意,可惜了两人年岁未到,但也可以先成订婚礼。” 苏枫陌一瞬间不镇定了:“皇祖母她同意了?” “是,不仅如此,太后还派紫霜姑姑亲自去了一趟忠信王府,将苏枫瑶公主从小贴身带的玉佩交到了那世子手里,说是订婚信物。”陆纤尘道。 小皇帝登时就不淡定了,不顾身体虚弱就要站起来,陆纤尘连忙给他摁住了:“长公主命令这事情不准外传,尤其不准告诉你,这你要是找上门去,她要骂死我的。” “为什么?忠信王府狼子野心,皇祖母为什么要答应?她傻了吗?”小皇帝一时情急,什么都顾不得了。 陆纤尘神色平静:“别急,你等我把话说完,但这贴身玉佩是在长公主不知情的情况下交到明禧太后手里的,长公主孝心有嘉,以为是皇祖母要把玩,这才交出的玉佩,与忠信王府世子根本无意,听说太后给她私自订婚,哭闹不已,都要上吊以证清白。” “皇姐她绝不会无礼哭闹,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苏枫陌听出了点门道。 “不仅如此,枫瑶公主极不守礼,如此做派,只因与那当权的朝臣王伟策有了那么一来二去的勾当,已是不好收场了。”陆纤尘继续道。 苏枫陌摇头:“绝对不可能——” “于是乎,不得已,太后金口玉言,却不得不出尔反尔,又遣了紫霜姑姑一趟,把那贴身的玉佩要了回来,与长公主起了争执,不慎将那玉佩摔碎了。”陆纤尘继续道。 陆纤尘压低了声音,食指抵到了嘴前:“嘘,陛下猜猜,然后呢?” “皇姐被罚?罚禁足?”苏枫陌思索道。 “在这之前,是王伟策的当面请婚。”陆纤尘道。 “王爱卿与皇姐之间的事是真的?”苏枫陌惊讶道。 陆纤尘一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两人到现在还一起在慈宁宫门前跪着呢。” 小皇帝缓缓垂下眼帘:“那这事情,与陆医女有关系吗?” 苏枫陌病得下不来床,消息闭塞,若无陆纤尘,这事情闹得满皇宫皆知,都能在他这里,瞒下来,是非经过,自然也由得陆纤尘开口。 “臣女说实话,陛下勿怪,”陆纤尘扶着小皇帝躺下道,“陛下的病情,臣女也难说乐观,到如今尚是束手无策,太后问起,我便将实情说了,千里江山,非陛下一人之力足担。” 苏枫陌闭上了眼睛:“朕知道了,忠顺王府虽是狼子野心,但也势力雄厚,若是有朝一日朕真的倒下了,不得不给皇姐招皇婿的时候,那詹世子是最好的选择,哪怕这江山未来真的改了姓,也有我苏家一半的血脉呢。” “是太后急躁了些。”陆纤尘说道。 “皇祖母眼里,只有皇姐,”苏枫陌半躺着,闭上了眼睛,嘴里却还念叨着,“她几乎不关注我这个随时可能死的皇孙,只念叨着皇姐的将来,我身体不好,便是最大的罪过,皇祖母只为皇姐考虑,竟也是对的。” 小皇帝心里门清,皇婿此人,无论是谁,詹锦佑也好、王伟策也罢,无论怎么议,太后相中也好、公主心仪也罢,伤害最大的都是他,动的都是他手上的权力,威胁的都是陛下的皇位。 “长公主关心陛下,不让多说,太后心大,忽视了这一点,臣女却觉得自己应该问问陛下的意思,如今长公主和王大人都还在慈宁宫门口跪着,陛下怎么说?” 苏枫陌鲜少被问看法,原本闭上的眼睛又咕溜溜睁开了,看着陆纤尘是真的在询问自己,不由得认真起来:“朕以为,还是要看皇姐的意思,若是皇姐真相中了王大人,嫁之无妨,可若皇姐不愿……” 小皇帝思索起来,若是皇姐不愿,他一定不会勉强,但如今又如何破局? “若长公主不愿嫁与王大人,便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与詹世子订婚。”陆纤尘慢悠悠地补充道。 苏枫陌不由得一皱眉。 陆纤尘坐在床边,俯视着他:“这样不好吗?让长公主在两个人中选一个。” “不好,”苏枫陌不满道,“可皇姐同样不愿嫁到詹家。” “是了,长公主要嫁人,无论如何都会有损于陛下的威望。”陆纤尘断言道。 “不是,”苏枫陌说着,“朕只是想,皇姐能否幸福。” 苏枫瑶在陆纤尘面前还能说说笑笑,在弟弟面前是完全的长姐模样,格外严苛,素日的安慰都不会有,小皇帝表现出的态度常是怕她的,却不想,姐弟之间的感情这样不错。 “那又该如何做?”陆纤尘发问。 “那就必须要朕撑得起来,”苏枫陌道,“只有朕能撑住了,皇姐才能有资格不受羁绊地选择婚姻,野心之辈才不会来打她的主意。” “可臣女没有把握。”陆纤尘垂下了眼睫,“陛下的身体,臣女是真没有把握。” 苏枫陌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陆纤尘。 “所以,臣女请一言,求陛下允太后垂帘听政。” 苏枫陌眼里的光骤然一收,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说了半天,圣医女大人竟是来替皇祖母当说客的?” 第17章,远行白岚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陛下年幼体弱,拖六载而无成,为保朝纲稳固,特请太后垂帘听政。” 这垂帘听政的旨意草拟之前,陆纤尘还特意向太后确认过,隐去太后“病六年初愈”的实情,只说太后六年来难舍心中志气,却不愿入朝多言为人诟病,只是如今长公主殿下闹出丑事,被禁足,陛下三请四邀,才不得不答应垂帘听政,以正视听。 曾经的笛兰公主手腕强硬,作风果断,初初上朝,便定罪了四人,以雷霆手腕压下了多嘴多舌之人,并明确表示长公主之婚事暂且搁下,不许多议,一切交由她定夺。 有个手腕强硬的最高领导人,对现在乱七八糟的朝局很有帮助,忠信王府再势大,到如今也非是一家独大,太后浸润朝堂多年,制衡之术玩得游刃有余,一时朝臣皆不敢妄动,衰落许久的苏家皇室,竟出现一时的回光返照之像。 而这个时候,消失了半月的付成泽,才再次找到陆纤尘。 “陆医女之言,果然不差,当年,当年我祖父,竟真是太后亲信!”付成泽一拍桌子。 “付太医不必心急,若是愿意,可与我详细说说。”陆纤尘平静道。 付成泽苦笑一下:“陆医女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我祖父早年亦有过拜师元麓派的经历,与太后算得上相识,后来虽交际不多,但一直很欣赏笛兰公主,所谓争执入狱竟都不过是苦肉计,他原本该平平安安地被放出来的——如果不是意外在狱中猝死的话。” 但太后当年心狠也是真的,付茂安怎么说是要帮助太后的,但他猝死狱中之后,明禧太后还是选择了“假戏真做”,虽未杀人,还帮其子嗣找到了妥帖的工作,却真让整个付家没落了。 “但我还有疑问没查明白,我的祖父,到底为何死在了狱中。” 陆纤尘喝了一口茶:“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我祖父的尸体,是我老师亲自看过的。”付成泽说,“老师学识渊博,看其死状绝非中毒,就好像是普通的急症而死,当时时间紧迫,又因着罪臣的身份而无法进一步诊断,但乍一看,死状全无破绽,不像是梁家一介武将能做到的。” 陆纤尘一撩眼皮:“那有没有可能是真的猝死呢?” 付成泽叹息道:“这话真不好说。” 但无论付茂安为何死在狱中,明禧太后在付家名义上被“满门抄斩”之后对其照拂颇多,尤其是自己,能成为太医院的学徒是他走到如今的基础,知道了这一切,他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苏太后了。 “只是,知道的有点晚了,”陆纤尘拿起茶壶,缓缓倒出水,“小皇帝对付太医态度如何,付太医自己应该知道。” 这段剧情本是交给付成泽与苏枫瑶误会解除时用的,如今早早点破,令其幡然醒悟。 付成泽已是悔不当初,但看圣医女还是心平气和的态度,连忙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陛下是已容不下我,还望圣医女为我指一条明路。” 陆纤尘点点头:“是了,我正有事情要拜托付太医帮忙,元麓派邻近堓水河,最近那河上游的白岚镇不知为何闹了瘟疫,族中师兄束手无策,向我求助,我想到自己看过医书,里面有一种名为‘马瘟病’的疫病与其症状很像,于是写了药方,只是如今陛下和太后的身体都离不了我,这送信之事,可否请付太医帮忙?” 如今正是隆冬,本不是疫病爆发的季节,可这疫病是从秋季便起,一直拖到了如今,白岚镇地处偏南冬天也气候温和,都下不了雪,也冻不死人,这疫病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送信之事本不需要帮忙的,药方事关救命,跑驿站也比他走这一趟快,陆纤尘早早便将能用到的药方送过去了,如今交到付成泽手里的,只是一纸“投名状”。 付成泽去到元麓派圣医峰的“投名状”。 付成泽一时有些犹豫,圣医女此举明显是想支开他,让他远离京城,却也是变相地向圣医峰引荐他,让他能得其通路,两相权衡,各有利弊。 “陛下福泽厚重,高烧一场之后,仍是神志清醒,记性也没差,这还要多谢付太医呢。”陆纤尘缓缓开口。 给出解药的是付成泽,但害了陛下的也是他,陆纤尘这话就是在说,小皇帝可是什么都记得,你自己多小心点吧。 “陆医女如何以为?”付成泽问道。 “付太医之作为,皇上心中自有评定,但我以为,付太医于医学一脉是为大才,辱没可惜,若是能有更大的成就,将功折罪,亦未可知。”陆纤尘说道。 付成泽长呼一口气,是了,这一趟,自己是不得不去了。 “多谢圣医女为罪臣求情,臣一定不负所托。” “白岚镇的镇民会感激付太医的。”陆纤尘回礼道。 · 白岚镇在未来的剧情中至关重要,因为最初的农民起义,就爆发于白岚镇。 从今年秋季起的疫病,到明年春夏的旱灾,地里一无所获,乱成一锅粥的朝堂还要强行征粮,最终逼得人民不得不起兵反抗。 而起义军,现在已经有了雏形。 虽然陆纤尘也预料不到把付成泽派过去会发生什么,但最起码能帮上疫病,还能打发走个身边的麻烦,总归是好事。 长公主的事情闹出了风声,说得多的还是王伟策和詹锦佑两人,苏枫瑶的价值已经远远大于一个女性、一位公主,权力的博弈让整个朝堂都跳过了她的贞洁,盯上了她的选择,这位公主的婚事究竟花落谁家,那抛在半空中的花绣球,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但苏枫瑶因着被禁足,后来整整两个月都没见人。 太后明面上表现出的态度仍是与忠顺王府走近,甚至在家宴中说出“玉佩摔了不要紧,这婚是订成了的”一类的话,还严令禁止王伟策再接近长公主,似乎全心全意的都是对忠顺王府的支持。 应了句“大树底下好乘凉”,明禧太后这棵树可真是又高又大,带来苏家皇室的新兴也相当明显,她执政不过几个月,小皇帝身边便安排上了利利索索的宫女,老太监保年手底下,也跟上了“干儿子”伺候着。 小皇帝身体好些了,也逐渐张开了,十三四岁的男孩要长个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陆纤尘记得前些天还是比自己矮一点的男孩子,不过几个月就与自己持平了,眼看就要比自己高了,心中很是欣慰。 不错,没长成小傻子,很好很好。 垂帘听政之后,太后也逐渐注意起了这个孙子,苏盼菡年轻时因女儿身多有不便,因着这个名字而感到自卑,若是真有个弟弟,是个蠢货,却只因为男性而诸事偏袒,她怕是能干出来杀弟之事,因此看着自己的儿子,甚至于自己的孙子,都会不自觉地将其当成假想敌,情感上不由得偏爱孙女。 但她也看出了苏枫瑶并非追逐权力之辈,她表现出的退缩让明禧太后灰了心,但看向小孙子的时候,她又重燃了希望。 这是一个勤勉好学的好孩子,他在努力地学习成为一位优秀的帝王。 苏盼菡在他身上看到了苏家延续的希望。 于是教导得越发细心起来。 “阿陌,这份奏章,白岚镇的瘟疫之事,你怎么看?”苏盼菡问道。 “付太医去瘟疫之镇行医去了?这是谁的主意?”苏枫陌关注点偏了一点。 苏盼菡点点头:“说来我也好奇,陆医女是如何说服付太医去到瘟疫前线的?” “陆医女做到的?怕是某人心里有鬼,盘算着将功赎罪。”苏枫陌冷哼一声,“只是她还是偏袒了付成泽那小人。” “阿陌,谨言慎行。”苏盼菡严肃起来,“陆医女此举,一举多得。” 苏枫陌都懂,一来让付成泽远离京城,二来讨了个“将功折罪”的好,三来也确实能帮助到当地瘟疫的治疗,帮助皇帝博一个美名。 但陆纤尘此举,也确确实实是在替付成泽求情,他从瘟疫前线回来之后,苏枫陌就无法拿之前的事情去开罪这个“代表皇帝行医者之事”的太医了。 一想到这个,苏枫陌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反感。 “阿陌,你走到这个位置,就不要再被情绪所左右了,”苏盼菡说道,“让无谓的情绪填满你的胸腔,左右你的判断,影响你的决策,都是毫无意义的,走到这一步,看的就不再是喜恶,而是利益,谁对你有用,谁是一味谄媚的小人,你应该有取舍。” 苏枫陌还是难压下心中的不平:“哪怕这个人之前做过很大的错事?” “只要他有你未来不可忽视的价值,那个人就值得原谅。”苏盼菡又重复了一遍,“坐上这个位置,你最应该看中的应该是利益。” 苏枫陌“嗯”了一声,把心口因为“纤尘姐姐为什么要为付成泽考虑那么多”而产生的不适压了下去,继续去看苏盼菡给他指的那份奏章。 “这,就是大概交代了一下付太医对当地瘟疫治疗事件作出的贡献,看着,还挺有用的。”苏枫陌说道。 “那再来对比一下这一份。”苏盼菡打开了另一本奏章。 这上面写的主要内容也是白岚镇瘟疫一事,但明显对其来龙去脉要了解得更多,从秋日爆发到如今扩散,已经累及周边乡镇的范围,附上的数据详尽可靠,而对付太医的作为只是一笔带过。 两相对比,能看出极大的差别。 “说说看。”苏盼菡示意道。 “很明显,后一份要比前一份客观,比起对某个人的歌功颂德,在付成泽到达白岚镇之前,当地居民和圣医峰的作为对瘟疫的遏制作用更明显,现在能控制下瘟疫的扩散,绝非付成泽一人之功。”苏枫陌说道。 “但如果你只看前一份呢?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吗?” 苏枫陌回忆道:“没有,确实没有,就是感觉全文都在夸付太医……就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事情是因为付太医去了才有所好转的。” “但第一封奏折上也没说谎。”苏盼菡开口道。 可就是这个“没说谎”,才是最可怕的。 “片面的真话有时比谎言更可怕,”苏盼菡说道,“兼听则明,偏听则信,这个道理,你必须时时刻刻地记住。” 苏枫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说这个付成泽干不成多么厉害的事。” “阿陌,上次教过的,不要以个人喜恶左右在大事面前的判断。”苏盼菡提醒道。 “是的,皇祖母。”苏枫陌应道。 苏盼菡似有感触:“朝堂之上,我还能压得住,可朝堂之外,变数更多,单单是一个元麓派,到现在都还没给我态度。” “元麓派令圣医女过来,不就是表明了态度吗?纤尘姐姐对我很好。”苏枫陌开口道。 “你记得圣医女是如何来的吗?”苏盼菡提问道。 苏枫陌思索着:“是忠顺王府世子举荐的,而不是元麓派的意思。” 苏盼菡点点头:“元麓派下属七峰,偏数圣医峰最为神秘,我拜师天极峰之时,都没见过圣医峰峰主,江湖上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她也只是派遣子弟代为行事,如今圣医女来,估摸着是圣医峰的意思,偏这一脉与六峰不和,元麓派真实的意思,还真不好说。” 苏枫陌皱着眉头。 “那皇姐的婚事皇祖母是如何打算的?” “阿瑶她顾虑着你,不愿早早嫁人,为人棋子,忠信王府世子这一出是我有意试探,她宁愿禁足,也两个都不嫁,还没让我彻底失望,婚姻不是她该选择的路,我考虑送她去元麓派。”苏盼菡说道。 苏枫陌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前脚刚说元麓派尚是立场不明,后脚就说把皇姐送去,那皇姐去了会是什么样,岂非是“质子”! 他张嘴就要反驳,却见苏盼菡将食指抵在了他的额头上:“这是今天的加课——对人,该利用的时候,要狠下心来。” 第18章,当年的隐情 “所以,陛下,这就是你和太后吵起来了的原因?” 苏枫陌身体不好,大怒之后没了一半的精气神,半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道:“皇祖母要把皇姐送去元麓派,她要拿皇姐向元麓派投诚,以换取支持。” 陆纤尘只是给他喂药,没出声。 “皇祖母怎么能那么冷漠无情,皇姐可是她唯一的孙女,她之前还对皇姐那样亲切,这怎么一转头,都就变了!”苏枫陌说道。 他说得有些用力了,没忍住,咳嗦了好几声,也幸好陆纤尘早有预判,往后一躲,才没让他打翻了药。 “皇祖母怎么能这样,她完全没跟我商量,皇姐也是,她早就知道这事情了,却还瞒着我,我,我真是,他们都瞒着我,还把我当皇帝吗?” 陆纤尘搅拌这汤药,看苏枫陌说话停顿的间隙伸手,又给他喂了一勺。 “她们为什么背着我做决定……” 陆纤尘伸手又喂了一勺。 “我都没同意……” 陆纤尘再次伸手喂了一勺。 “她们有没有把我当皇帝……” 陆纤尘再次伸手。 刚刚还西子捧心状的小皇帝突然就不病了,猛地大声起来:“纤尘姐姐,我在跟你说话!” 陆纤尘把手里的药碗斜了斜,舀出了最后一勺,哄孩子似的说道:“啊,张嘴。” 苏枫陌没顾得上气,一口汤药被喂了下去。 陆纤尘自己就不喜欢喝苦药,发高烧的时候家人给强行灌过藿香正气水,灌一次吐一次,还不如不喝,就更不信那“良药苦口”,百灵诺神器在手,她不会刻意把药往苦的那个方向熬,也少用“黄连”一类的苦药,那她的药,对于从小药罐子的小皇帝来说,就是糖水的感觉了。 苏枫陌让陆纤尘这最后一口糖水灌得无话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纤尘姐姐,我在和你说话。”苏枫陌的声音又小了下来,还带了了点撒娇的感觉。 “我知道,那你说,长公主殿要去元麓派的理由呢?”陆纤尘问。 “给元麓派当质子以获取支持,防止朝堂上有心之人对她婚事的利用。”苏枫陌回道。 “为了谁?” 苏枫陌声音有点不情愿:“为了我。” “你懂不懂?” “我都知道,可……” “你知道你还和太后吵?” 苏枫陌气鼓鼓的:“陆医女也是来教训我的吗?” 陆纤尘无奈:“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苏枫陌气着呢,小腮帮子鼓鼓的。 “而且你不是都懂吗?” 苏枫陌的腮帮子泄了气。 “今天这事情,你因为长公主的离开而愤怒,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当着太后的面和她呛声,更何况那周围还有宫人,这事情前脚发生后脚就可以传出去,陛下,太后还在整顿朝堂,你这个时候和她闹矛盾,你让朝臣们怎么看?”陆纤尘说道。 道理苏枫陌都懂,从苏枫瑶的不得不离开到太后的决策,再到今天自己到底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懂,他都懂! 可这话从陆纤尘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刺耳! 苏枫陌看着陆纤尘转过身去,一时更委屈了:“纤尘姐姐不再多说些什么吗?” “陛下既然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还要我多说什么?”陆纤尘平静道。 苏枫陌一瞬无言,就见陆纤尘端起药碗,转身出去了。 他自己坐在原地,放任身体一滑,平躺下,望着上方,摸了摸自己的头。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周围的人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还这么大的怨气呢? 他躺在床上,身边似乎还有温暖的感觉,就像刚刚坐在这里的人没有离开一样。 苏枫陌闭上眼睛,心思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七岁的时候。 自己被一众朝臣忽悠着爬圣医峰的时候。 那时的记忆已是混乱一团,隐隐混合着汗味与眼泪,都是咸咸的。 周遭的布景是暗的,只有头顶是明晃晃的一片,好像全天下的光都往他头上打,照着这个穿金戴银的小丑。 他四肢僵硬,一步一抬,却又记不得自己是要干什么。 像是一场不甚清晰的梦。 却忽然一阵清新的药草气,穿过了朦胧与模糊,在他面前清晰起来了。 那股药草气环绕着他,带来了一丝莫名的清凉,声音念叨着:“这就倒下了,来,我扶着你上去。” 对方把自己架起来,能感觉到她身量也不高,扶着自己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了,站在原地一停,言语道:“不行,我也不行,这样下去,你到不了山顶,我俩得一起累死。” 便感觉她伸手,给自己喂了什么,喉口一缩,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那股药草味却远了。 在站起来,他想追着那个感觉去。 后面的记忆又不甚清晰,自己走一会儿倒一下,脑袋混混沌沌,连自己为什么要往上走都忘了,隐隐到了一种“朝圣”的境界,为了追求某种荡涤心灵的大道,倾尽全力地向前走。 后来,他走到了顶端,视野明亮起来。 旁人说圣上登圣医峰,那自然是往神里说,说他虔诚,说他是真心想把自己的病症治好,出场方式也绝对是一挥衣袖,闲庭信步,自带帝王霸气。 但事实上,谁在三伏天爬了座高山都不会太好看,一身滴了当啷的礼服已是皱的不成样,圣医峰又惯常离群索居,那群臣诓骗小皇帝爬山的事情那时还没传到山上来,只是圣医峰的规矩,爬上山的,就没有让人轻易死了的道理。 于是小皇帝获救了。 苏枫陌的视野变得清晰的时候,周遭围上来了人。 “这是凡间的帝王呀,看着竟然还挺可爱的。” “都说皇室衰微,但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我试了,他那头冠就有五六斤。” “讲真,我来圣医峰五年了,第一次见峰主出手救人呢。” 苏枫陌转醒,忽然想到什么:“敢问几位,我是怎么上来的?” “诶,你醒了,是小师妹拉你上来的,还为着你,用了峰主的药,挨了罚。” “是啊,陆师妹天纵奇才,才十岁,便得峰主赏识,一直也无大错,却是这一次,惹了峰主大怒呢。” “谁叫她坏的是圣医峰的规矩,我圣医峰,欲求医者,都要心诚,徒步上阶梯,陆师妹作为族中子弟,明知故犯,协助他人,可不是要罚吗?” 那点清淡的药草气似乎又环绕上来,苏枫陌开口:“是很严重的吗?” 小小年纪的孩子已经对政治有相当高的敏感度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颇多不便,圣医峰救了自己,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几个照顾他的外门女子知道他是皇帝,但看着这孩子软软糯糯的样子,没把他往什么腥风血雨的斗争中联想,只知道把元麓派的规矩看得大过天,实话实说道。 “若非小师妹于医学一脉天纵奇才,这坏了门规的罪,就足以盘她逐出门户了。” “可不,不留外人的戒令有那么严,她还真敢明知故犯。” “这次峰主震怒,据说罚了她扫庭院呢,那每天至少三个时辰,功课还不能落下,要连着扫一个月呢。” 苏枫陌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由得开口道:“我可以去见一下这位恩人吗?” 女子摇了摇头:“峰主特意吩咐了,不让你见,要是养好了病,就送你下去。” 苏枫陌最终没能见到那位身上带着淡淡草药气的女孩,却将那个感觉记在了心里。 小皇帝是个傀儡,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朝臣未尝不知付成泽在他的身体调理中动的手脚,但是没人在意,没准他们还在背地里暗暗鼓励,觉得身体虚弱的小皇帝更好控制一些。 苏枫陌能做到的反抗只是有时候背着人把药给倒掉,还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臣看陛下,刚刚不小心把熬好的药撒了,便又端来一碗,陛下请喝吧。” 几乎是强行掰着苏枫陌的嘴,给他把一碗又苦又涩的药给灌了下去。 又病了一场,皇姐守着他哭得不行,但两人都无力反抗。 直到那天早朝,忠信王说自家世子上了元麓派圣医峰,求得圣医女同意下山为陛下治病,询问陛下是否同意。 “圣医女”这三个字出口,苏枫陌不由自主地想到曾经那股淡淡的药草气,不由得眼睛亮了,立马就想说“同意”。 但没人询问他的意见。 忠信王这话出口,立刻就有人反驳,说付太医一直为陛下诊治,经验丰富,劳苦功高,怎能引人分功,寒了他心? 立刻又有人反驳此人,说忠信王也是一心为国,为了陛下好,多一个人为陛下诊治,陛下的身体就多一分康复的希望,不是在排斥付太医的意思。 苏枫陌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决策权,坐在那里,手脚冰凉。 虽然忠信王说圣医女要来的原因是因为世子苦心劝说,但苏枫陌知道,比起大多数朝臣,野心勃勃的忠信王府才是最盼着他死了的,要是他主动送个别的医者进宫,苏枫陌都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但那是圣医峰,那是圣医女! 虽然没什么信息来源,但那直觉告诉苏枫陌这个圣医女就是当年在圣医峰救过他的女生,而且她是主动要来的,她是主动向自己伸出援手的。 苏枫陌从来没有迫切地渴望什么,但这一刻,他一定要圣医女进宫。 应该怎么做呢? 只要自己病得严重些,就可以让人请医者了吧? 老太监保年是他身边唯一能用的人,听了小皇帝的打算“扑通”就跪下了。 “陛下,你的身体一直不好,这还要那来冒险,这,这可怎么使得呀!” “朕能感觉到,圣医女到来,必使我身体恢复,你只需要配合就好,其他的不要多言。” 苏枫陌能想到的方法也很笨拙,就是装病,觅雪病发病的症状就是昏迷不醒,手脚冰凉,只要能做到,他就可以请来圣医女了。 他遣保年去拿冰,多拿一些,把室内温度控制得低下来,他就能做到手脚冰凉了。 老太监还是哭得不像样子,说陛下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也幸好这老太监平日里就挺窝囊的,管住了嘴,看着主子病了哭成这样也不是不行,成功蒙混过了付太医。 付成泽对自己的医术还算自信,觉得小皇帝无论如何不应该这时候发病,可奈何人体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随时出个什么毛病都不奇怪,付成泽一时也无从肯定。 忠信王抓住了这个机会,拼命举荐圣医女,又拖了一天,付成泽不得不松口了。 苏枫陌躺在病榻上,心中一松。 第19章,一唱一和的戏 苏枫陌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醒。 圣医女请到半路,他醒了,总有人会想方设法再把圣医女送回去,他一定要见到人才安心,一定要等到人才安心…… 躺着躺着,苏枫陌有点困了,模模糊糊间又是淡淡的药草香气,是圣医女来了,扶起了他,给他喂药,他醒了。 后来,后来的纤尘姐姐。 “陛下真是写得一笔好字。” “我给陛下吹一支小曲听吧。” “你做得对,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 “你不要傻了呀,你不能……” 纤尘姐姐,能让你来到我身边,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情了。 苏枫陌脸红红的,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梦里还有纤尘姐姐,真是个好梦。 苏枫陌一觉醒来,脸都是红的。 那个梦,太,太…… 苏枫陌一抬头,看见陆纤尘走进来,顿时脸更红了。 “诶,阿陌今天起得好早,但脸色不太对,是哪里又不舒服吗?” “没,没有……” 陆纤尘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那你脸红什么?” 苏枫陌的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揉搓起来。 “哦,阿陌长成大男孩了,”陆纤尘不禁笑了一下,“原来如此,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枫陌不由得脸红道:“纤尘姐姐,你是女孩子。” “你是我的病人,”陆纤尘四平八稳地回道,“不错,这最起码证明你是健康的。” 苏枫陌根本不想跟眼前的人说什么健康不健康,他心跳很快,只想把自己埋起来。 陆纤尘看他害羞,越发觉得好玩,想到自己看过什么新闻报道,十三岁的男孩都可以当爹了,又笑了一下:“是啊,陛下也到了该纳妃的年纪了。” · 以“送别公主去元麓派”的名义,明禧太后组织了一场晚宴。 如今连付成泽都被外派出去了,到场的男主只有王伟策和詹锦佑。 王伟策就是舔狗人设,公主不答应他,他还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配不上公主,并在为了能配上公主而努力,忽然听说公主要离开,难受到不行,参加晚宴都能看出精神气不好。 詹锦佑倒是无所谓,这位世子殿下现在想娶公主的原因还是在权力上,还没有对公主真正的动心,闹了那么一出,考虑的也还是忠信王府的利益。 陆纤尘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帝下首,这原本是属于付成泽的位置。 看着陆纤尘落座,詹锦佑向她遥遥一举杯。 圣医女到现在还贴着“忠信王府举荐”的标签,她做什么,都还与詹锦佑有关。 但也仅限于“有关”,不知道内情的顾虑着一层,但太后几人已经能信得过她了。 嗯,陆纤尘想自己应该感到庆幸。 只要不把国家危亡一类的重担交给苏枫瑶,她大多数时候还是能担起大任的,此次去元麓派,于弟弟于苏家于她自己都算是好事,苏枫瑶的神态并无排斥之色。 小皇帝和太后吵架的后续就是圣医女从中调停,劝了皇帝“孝顺”,告诉太后“陛下还小”,两人谁都不理谁了一阵,之后又不得不坐在了一起。 至于皇帝和太后彼此之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真真假假,就留给朝臣们猜了。 最起码在明面上,祖孙两人还是亲近的。 酒过半巡,詹锦佑忽然开口:“枫瑶公主即将远行,臣心中万分不舍,此时难掩心中的急切,想问太后一句,有关公主的婚事,太后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忠信王府当真是有恃无恐,此时皇帝端坐,太后居其旁,他竟真敢直接开口。 “公主之婚事,非我一言而断,”太后开口,“阿瑶如今还小,尚不知家中安排之好,还有自己的决断,这事情还不急着说。” 明禧太后这样说着,又看向苏枫瑶:“但以我一言,忠信王府几代忠良,是为良配,你也莫要太挑,想些有的没的。” 两人想是商量好了,苏枫瑶略有不情愿地开口道:“皇祖母既许了我回来再决断,便不要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了,孙女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苏枫陌也在此时补了一句:“皇姐走好,若有事宜,可随时修书于朕。” “多谢陛下挂怀。”苏枫瑶说道。 看着几人说着些场面话,被忽视的詹锦佑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坐下后,还给自己倒了杯酒。 小皇帝没傻,明禧太后掌权,枫瑶公主即将去往元麓派,一切都与陆纤尘的小说原著差太多了,后续的发展,她也一时没个定论。 系统被她自作主张救了小皇帝的行为气急了,自那之后就鲜少露面,也没有给陆纤尘汇报读者的评价情况。 一人一系统这些天来仅有的交流也就是有关于付成泽的了,陆纤尘通过系统了解着付成泽在白岚镇的情况。 “也就是说,付成泽在白岚镇是确有作为的,原先的知府不当人,朝廷的赈灾款他贪墨了一大半,付太医去了盯着,硬是让他给吐了出来——是,拿个太医当巡察使用,也算有点用处。”陆纤尘思考着。 “那白岚镇的起义军也开始有苗头了吧,引着付成泽去看看。”陆纤尘说道。 那团蓝色的毛线团近来缠绕得越发凌乱,眼睛发白,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像是在翻白眼:“宿主,你想得可真美,你怎么不直接说召唤个陨石把起义军砸死呢?” 陆纤尘点点头:“也不是不行,陨石砸死的概率也是存在的,嗯,陨石不行的话,来场地震也行,让那起义军起不起来就好。” “对不起,数据运行不支持那样的工作,”系统满是怨念道,“你的任性让我的工作运行量直线攀升,数据翻了二十多倍,都快过载了。” 陆纤尘长吁短叹了一下:“好吧,原来系统你也是苦命打工人,专门为着我们这些作者头秃的,你们运行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呀,我了解一下,也好帮助你参谋参谋。” 这系统的心眼是真的实,陆纤尘说什么他都信,一板一眼地介绍起来自己的工作。 “对于这剧情的安排,符合现实逻辑的小的细节我们好操作,比如‘让沉锋在冷宫过夜’,但要是牵扯太大,就需要用到极多的算力,我们可就力不从心了,比如你刚刚说的‘白岚镇来一场地震’。” “也就是你做不到?”陆纤尘说道。 系统并不想被看扁,争论道:“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我努力一下也是可以的,但那么大范围的灾难,又和你的原著不符,数据跑下来,会直接拖垮整个进程,得不偿失。” 陆纤尘大概明白了,这系统就是在跑个进程,按照原著设定小打小闹地填坑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稍微要闹出点波折来也能容错,可如果出了什么大的变动,比如陆纤尘改了关键剧情点,就会让系统的运算量直线上升。 “我为你考虑了20多种可能,读者平均满意率不到百分之三十,你改文后不合格的可能性极大,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亡羊补牢吗?”系统说道。 陆纤尘摇头:“不考虑,我就是不想让小皇帝傻,我就是不想让这个天下乱,我就想平平安安地写到大结局,挺好的。” 她转头看向系统:“而且你说了,我成功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三十呢。” 系统更凌乱了,凌乱得不想跟陆纤尘说话。 “而且你耗费算力,是要影响某件事,人的内心是你无法控制的,也就是角色的主观想法、做出什么事情这一类的并不影响你的进程,”陆纤尘最会举一反三了,“这样,你不用开那么多进程帮我预测未来了,你留着点算力,让我用就行。” “我的数据统计……” “统计啥统计,听我的,”陆纤尘挥手道,“你留着点算力帮我左右着关键节点就行,我说怎么写你就帮着我安排,不用整太多事。” 这安排对于系统来说确实是好事,但他还是不敢信任陆纤尘。 “你有啥好犹豫的,就我来安排就行,笔给我,我来写,你放心,我可是专业的作家。”陆纤尘安慰那小毛线团。 写文被骂死还中途弃坑的“专业”作家吗? 可怜无助的小系统越发觉得自己前途未卜。 “好,宿主,你说的,那我就照办了,我放弃主动影响情节进程了?”系统犹疑道。 陆纤尘点头:“是的,笔给我,让我来。” 她明白了系统的做事原则,他主要是靠两个线路为基准,一个是“现实逻辑”,一个是“原著剧情”,两条路顺着跑,是他最省力的运行状态,攒着算力空间,偶尔遇上点什么意外也不用怕,铁轨上的小石头可以轻松躲开。 但陆纤尘的干涉导致“原著剧情”这条线出现了极大的波动,原本的两线铁轨变成了一线独木桥,还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进展的独木桥,缺少了原著参考,系统不得不开一条复线跑“现实逻辑”,看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备无患。 但真正的现实中,一个微小的决定都能产生极大的影响,让后续的事宜产生无限可能,按照现实逻辑线跑的剧情也差不多,没有了原著的校准参考,这剧情进展当然也有无限可能,系统不得不开到了二十多个进程。 但陆纤尘觉得没必要,她的现实生活都是一条单行线,与其花费算力预测未来,不如省下来应付当下,便这样跟系统说了。 “那眼下的事情,你先想办法让付成泽遇上起义军吧,意外遇见就行,然后你让他自己行动,实时监控着他的动作,有什么大事再向我汇报。”陆纤尘吩咐道。 系统同意了。 陆纤尘看着晚宴挺和谐的,抽空在系统空间走了个神,回来就听到了太后说要给小皇帝选妃的事情了。 嗯? 啊??? 这小皇帝十四岁还没到,情节怎么跑到选妃上的? 关了二十多个进程,系统看上去轻松些了,有空闲在陆纤尘身边开口了:“宿主,这是正常现象,按照现实逻辑,古代帝王,十三四岁有孩子的都很正常,选妃,当然也很正常。” 陆纤尘看向苏枫陌,眼神有些复杂。 确实,选妃挺正常的。 原著小皇帝成了傻子,都有大臣上书言选妃之事,只是没有人愿意送姑娘进宫,这事便一笔带过眼下这小皇帝不傻,又有太后作为长辈给操持着,选妃之事自然就提上日程了。 是啊,小皇帝都是大孩子了,前几天早上都…… 莫名的,一想到小皇帝要纳妃之事,陆纤尘就有点烦躁,可能是因为他年纪确实太小了吧,总感觉孩子还没长大就要出嫁了。 诶,不是,不是出嫁了,就是娶媳妇了,难道我有点当恶婆婆的前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治好调理好的孩子要和别的女人分,自己很是不舒服? 嗯,一定是因为小皇帝纳妃这事情要牵扯太多了,什么朝臣宫人三姑六婆,想想就让人头大,再后期整些什么前朝后宫的宫斗,更烦。 一定要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找点事做,省的一天到晚乌烟瘴气的。 所以,自己好像还是恶婆婆人设,孩子才刚有个打算,还没娶到媳妇,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刁难儿媳妇了。 太后忽然看到了陆纤尘一脸凝重,点到了她:“陆医女怎么了吗?” 陆纤尘正想着这事情,心里正烦躁着,满心是麻烦来、麻烦去,嘴上再次没把门,一张嘴就是:“陛下现在可能不宜纳妃。” 热热闹闹的宴会一时变得很寂静。 “不宜纳妃”这话从医女嘴里说出来,也太不对劲了。 话说出口,陆纤尘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嫌“儿媳妇”麻烦也不能说儿子不行吧,这小皇帝的脸往哪搁? 她咳嗦了两声。 第20章,身体健康问题 眼看着一向清冷的陆医女脸上出现“我不该说这话”的后悔,众人更把这事情当真了。 太后也有一瞬的无奈,她怎么忘了,陆医女坏心眼没有,但有时候说话有点直的性格呢? 陆纤尘大脑转动不听,系统没宕机她先宕机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字也找补不回来。 就听明禧太后帮她找补:“那,还真是麻烦医女了。” 陆纤尘木着脑子,假装脖子上顶的是个球,回应道:“臣女一定尽力……” 尽力个毛线! 晚宴上闹了这么一出,陆纤尘一边悔得肠子都青了,就怕苏枫陌受到什么影响,一边又觉得挺好,能省一堆麻烦呢,何乐而不为。 小皇帝一直是神情平淡,说给他纳妃的时候也没多高兴,说他不行的时候也没多生气,一直是平淡的神情。 只是陆纤尘总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 晚上送小皇帝回寝殿,陆纤尘没忍住抓心挠肝的疑问,开口道:“纳妃之事,陛下怎么看?” 苏枫陌梗着脖子道:“有陆医女与皇祖母与朕做打算,朕能怎么看?” “陛下……” “自然是一切都有皇祖母和陆医女决断。” 陆纤尘在小皇帝的语气里听出了点不服气的感觉,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这小皇帝还真是有脾气了。 “纳妃之事不比其他,臣女还是想听听陛下的打算。”陆纤尘说道。 看小皇帝梗着脑袋不应,陆纤尘不得不压了一口气:“臣女的意思是,陛下觉得自己行不行?” 小皇帝的眼睛在陆纤尘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样的眼神让陆纤尘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我的天,我在干什么,我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在问一个男的你“行不行”? 行个屁行! 哦,不,这是什么蠢问题! 陆纤尘心态崩塌了一瞬,随即又自我安慰,没事,不是事,别多想,你是医生他是患者,你们只是在正常地讨论身体健康问题。 ——正常个鬼! 陆纤尘也不知自己脸上红没红,反正心口是紧张起来了,一时喘息不顺,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着了,字面意义上的尴尬到脚趾抠地,快要抠出了三室一厅。 再清冷的皮囊也兜不住她此刻的难堪,小皇帝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思沉着回答:“朕也不知道。” 哦,是啊,应该是不知道的,陛下还小,娃子还小,还没有实践过,当然是不知道的。 陆纤尘胸口的气卡了半拍才顺出来,总归是没把自己憋死。 “所以,还请陆医女费心了。”苏枫陌说道。 陆纤尘胸口的第二口气又卡了——这个心我怎么费?找点壮阳的药吗? 她手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算是缓过来了,开口道:“此事还是要多考虑政治因素,多以太后的想法为主,我,我尽力,一定不给太后拖后腿。” “是,朕也会尽力的。”苏枫陌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尽力?你尽力个嘚! 陆纤尘进屋就喘了三口气,这第三口也没喘匀,她深刻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黄历上想必写着“今天不宜喘气”。 “纤尘姐姐说是吗?”苏枫陌反问。 陆纤尘硬着头皮道:“是,这事是该尽力,陛下该尽力,臣女也该尽力。” 苏枫陌笑了:“那就辛苦纤尘姐姐了。” “是,这事情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还要挑良辰吉日,提前算一下日子才好。”陆纤尘终于缓过神来了,“臣女得和钦天监那边通个气,算算什么时候纳妃比较合适,就,就先告退了。” 她盈盈一行礼,转身跑了的动作和速度却不匹配这个“盈盈”。 苏枫陌看着陆纤尘的离开,看了一眼她刚刚站的地方,不由得笑了。 · 付成泽被派出去了,太医院群龙无首,一时间不知谁起的头,都以圣医女为尊,陆纤尘去一趟,都是一排行礼问好的,有主动向前凑问她需不需要药材的,还有故意往她面前凑说付成泽坏话的。 太医院的消息参差不齐,付成泽被外派这事情被传了有一百零八个版本,好一点的是“圣医女排挤,一时离开”,不好一点的说成是“已然身死,秘而不发”,于是众人齐齐地都朝着圣医女来了。 陆纤尘听了一耳朵,对此无话,其实真实情况比他们口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陆纤尘给付成泽递的是圣医峰的橄榄枝,说是出去游学都可,又代表着圣上旨意前往赈灾,回来后能自带免死金牌,苏枫陌之前之事都不得不咽下去,不得轻易发落之。 她对恰当的示好表示欢迎,接受了自己需要的药草,也暗搓搓记下了几个说付成泽坏话的小人,打算回头给付太医再卖个人情。 陆纤尘在太医院转了一圈,眼睛盯上了鹿茸,想起自己答应小皇帝的“尽力”,觉得这一类药材可以先准备起来了。 苏枫瑶这一趟走得是真急,卡着年关的线走的,她走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三,万般不舍,她也不能留下过年。 “元麓派的春节很热闹,也是七峰为数不多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你要赶在那之前到,还要和几位峰主一起守岁。”太后如是打算。 打算得很好,却也注定无法与弟弟一起过年了,苏枫瑶看着豁达,临行前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哭着说皇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苏枫陌成熟了很多,已然能在皇姐哭泣的时候为她擦眼泪了,还说着“皇姐高兴最重要”“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告别再难舍,也终究要到来,苏枫瑶坐上了马车,冒着又一场大雪去往了元麓派。 这一去,未知何时归。 亦如陆纤尘,自出圣医峰,未知何时归。 · 时间跑到了新年,跑到了大年夜,太后把持前朝,没有精力多管后宫,也幸好后宫没有那一二三四个嫔妃,平日里也不难管,长公主殿下多照拂着,也没出过乱子。 可现在苏枫瑶走了,又临近过年,需要操持的事情多了起来。 这事情多了,虽然有人干,但缺个主心骨主事的,就总出乱子,是歇朝的时候,大小事情就都往小皇帝这儿送,看得他是过年也不休息。 “真烦这些琐碎的事情,”苏枫陌看了一会儿,不干了,“这么些小事,丢了宫珠摔了瓷器的,补上不就好吗?干嘛非得一趟趟地来送。” 陆纤尘凑过去看,一看就是有猫腻的,不禁摇了摇头:“这事情不对劲,这宫珠怕不是丢了,而是叫人给贪墨去了。” 苏枫陌看向她。 “倒也没什么技巧,这一堆东西里就丢了宫珠,还特意强调着只丢了宫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人就是试探你态度呢。”陆纤尘说道。 “试探朕的态度,他们好大的胆子!”苏枫陌皱眉道,“去查查这册子是谁呈递上来的,朕要重罚!” “哎,别别别,千万别。”陆纤尘连忙拦住他,“陛下应该知道一句话,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这堆东西里,宫珠不是最值钱的,他们能‘只’丢了宫珠,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苏枫陌皱眉:“什么意思,合着他们贪墨了东西,我还要感谢他们不成?” “陛下,我的意思是,适当的宽容也是收买人心的方法,陛下势弱几年,如今因着太后撑腰刚站起来,宫中都观望着陛下的态度,您的仁慈与德艺,您的品性与作风,大家都盯着呢。”陆纤尘说道。 苏枫陌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陛下有管理皇宫之权,但尚无管理皇宫之实,你不敢说你能把事情了解透彻,这份册子呈递的目的就是一种试探,试探陛下对贪墨宫珠的态度。”陆纤尘道。 “可我是真的以为宫珠是丢了呀。”苏枫陌此时表现出了一点傻气。 “宫里说话就是这么个风格,”陆纤尘扶额道,“谁能在这记事的册子上写下‘贪墨’二字?都是以丢了搪塞,宫中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他们自己心照不宣,便以为陛下也知道。” 小皇帝的眼神还是迷茫的:“哦,那我面对试探,还不能罚,还必须表现出我的‘仁慈’了?这又如何治国?” “这是一次试探,册子上的人名未必是真的贪墨者,真正的幕后真凶还躲在呢,躲着看陛下的态度。”陆纤尘继续道。 苏枫陌能应付得了朝臣,却真应付不来这八百个心眼子,不得不直接道:“陆医女说我该怎么做就好,要手腕‘圆滑’一点,‘仁慈’一点,可这一次是试探,会不会放任后续的试探越来越猖狂,那可是国库的东西,就真放任这贪墨之事横行?” 这事儿虽有些复杂,但苏枫陌想学,陆纤尘还是自信能讲明白的,可要张嘴的瞬间,她又犹豫了,她想,把这一切告诉一个皇帝,真的合适吗? 古来皇帝没有直接管理后宫的,因着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了,而且管理后宫和统治前朝完全是两个思路,并不适合一个人握全。 小皇帝没经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夺嫡争权就当上了皇帝,所以对权力的认知还是很纯粹的,这对于管理前朝来说当然是好事,那能让他更客观明了,少一些结党营私的勾当,做事更“正道”,可以将大局利益放在一切私人利益之前。 可后宫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对朝臣的态度和对身边人的态度很明显是要有差别的。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因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陆纤尘觉得可以引申一下,成大事者应远离繁琐之事,小皇帝心存高远,有志于万世明君,怎么能被这后宫的小事绊住脚,白瞎了鹏程万里志,而变得拘泥于人心? 陆纤尘一时讲不下去了。 第21章,消弭于无形的灾难。 “陆医女?纤尘姐姐?”苏枫陌看向她。 “这后宫之事,还是要让妃嫔来管,确不该陛下操心,”陆纤尘说道,“太后所言其实有理,不管陛下行不行,为管理后宫,这选妃之事该提上日程了。” “是,皇姐在时,也总说这事情我不要管,只要读好我的圣贤书就好了。”苏枫陌道。 苏枫陌把册子一合:“我确实看不来这些事,但,真要选妃,也不得不等到年后了。” 小皇帝的神情纠结起来:“这年关的事情,到底怎么处理呢?” 陆纤尘也无奈,古来确实没有皇帝管琐事的道理,一般皇帝宫中都该有嫔妃,没有嫔妃也有太后,没有太后也该有个姑姑、姑奶奶一类的女性长辈,帮着操持事情,偏这小皇帝设定特殊,祖母开始就子嗣掉落,先帝是独生子,明禧太后掌权时对姐妹也很防备,几乎都打发走了,太后自己又不管后宫,这长公主殿下一走,一堆事情里面没了责任人。 “纤尘姐姐是懂这些事情的吧?”苏枫陌开口道。 陆纤尘思索着:“我操持这些事,怕是不太合适,名不正言不顺的。” 苏枫陌立马伸手,伸手抱住了陆纤尘的手:“纤尘姐姐,求你。” 陆纤尘想把手收回来,一拉,没拉动。 小皇帝已经与她一般高了,过了这个年,就是十四岁了。 “我,确实不合适。”陆纤尘无奈道。 “可是真的没有别人能帮我了,纤尘姐姐,我只信得过你。”苏枫陌说道。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他确实也拜托不着别人了。 “反正你再怎么样明年就要选妃了,以后就有人处理了,”陆纤尘叹了一口气,“行吧,今年我帮你操持一下吧。” 她这样说着,却还是卡了卡,如果继续按照小说走,没出意外,再有一年多点,起义军就要来了,还过年呢,过个寒冬还差不多。 都不用等到明年过年,朝堂上就会先乱起来。 明年可是个热闹年。 眼下,大概是暴风雨前,最宁静的时刻了。 自己能再帮帮小皇帝,就再多帮帮吧。 小皇帝把一摞厚厚的册子交给了陆纤尘,看着后者无奈地点点头,翻看起来,脸上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笑意。 陆纤尘现实中就是普通小透明,到了小说世界中,也不敢说自己能筹办好上百人的宴会,幸好还有系统,他数据充足,可以调一个古代筹办新年的模板给她,让陆纤尘照着办。 竟真让她筹备得像模像样的,明禧太后都惊了,问她怎么做得这么好。 陆纤尘转头甩锅给了已经离开的苏枫瑶,说是长公主对宫里的事情有所挂念,提前交代给她了,她又怕自己做不好,提前查了些资料,没搞砸就真是万幸。 明禧太后点点头,也不知信了没有。 皇宫这边还是一派宁静,白岚镇那边却出事了。 “宿主,白岚镇的县官以过年的名义对灾民施粥,却不料灾民饿狠了,在排队领粥时发生了争抢,还爆出了县官贪污赈灾款的事情,灾民们愤怒了,一锅滚烫的粥被掀翻倒到了县官的身上,那年过半百的县官没喘几口气,人就没了。”系统说道。 “不可能那么巧吧?” 系统点点头:“当然不是巧合,杀死县官,就是那起义军的人刻意安排的。” 这点也与原著相符合,起义军集结了难民灾民,也号召到了在衙门当官的差役,知道了县官贪污的内情,这时候报出来,就是起义军造反的第一步。 “那付成泽呢?” “付成泽和几个圣医峰的医师当时不在现场,事后听说,已经是一团乱麻,面对在府衙门口抗议的灾民他不得不站出来主事,声明了那县官就是贪墨过赈灾款的事情。” 情况其实还不算太糟糕。 虽然说那县官贪墨了赈灾款,但付太医携天子诏令而来,已经让他给吐的差不多了,县官是鱼肉百姓的宵小之辈,但他付成泽心中有百姓,做得一众事宜,那衙门中人都说不出错处,他开仓放粮,还抄了县官的家来补贴灾情,一时间,民众的愤怒被压下去了。 而受陆纤尘之前的安排,这付太医与起义军有了接触,起义军原本就是一群意气兄弟,瘟疫闹得这么严重,其中有几个兄弟中招了,大家原本都很悲观,付成泽妙手回春,救活了那几人,迅速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已经是能称兄道弟的关系了。 但在起义军眼里,付太医还是皇帝的人,于是,他们没告诉他自己想造反的事情。 杀了县官,就是他们背着付成泽做的。 五大男主里,智商最高的就是“阴险狡诈”的付成泽,他为奸臣时,能怠慢龙体而稳朝局不反,拿到陆纤尘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效忠皇帝时,自然也有他的敏锐与政治嗅觉,杀县官之事一出,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着打算占山为王的“兄弟们”,找上了门去。 起义这事瞒不了身边人,最终也瞒不过付成泽,只半天,他就知晓了这群人的打算。 占山为王,而后扩张领地,冲入皇都,自立为王。 ——开辟属于他们的朝代。 付成泽被他们的慷慨激昂吓得摔碎了一个杯子。 “抱歉,这杯子,我回头赔一个给几位。” 那“山大王”忍了忍,没说出“不用赔了”这一类的话,刚起义,装备少,连个杯子的钱都缺。 原著中,本应是起义军做的“开仓放粮”让付成泽先一步揽过去了,起义军没拿到钱也没拿到威望,面对付成泽这个天子近臣,不由得气短,眼看着就要示弱。 原本的起义军高层就是没读过什么书的农民,领头的都识字不全,若非一家人真是走投无路了,谁还不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日子呢?谁都不想冒险干些杀头的事情呀。 付成泽牢记使命,记得自己是“代天子行事”,口头上给起义军画了个饼,说陛下绝对不会不管他们的,此处灾情,明年定有好转。 瘟疫确实是在付成泽的帮助下缓解不少了,好些百姓都追着付太医喊“恩人”“恩公”,都快要给他盖个庙,祭拜一下了。 其中当然也包括着起义军的老小。 好些人的老母亲都为自己儿子能和付太医当兄弟而自豪不已,和邻里说话,提起来就是“我儿子认识那付太医,可了不得了”云云。 起义军起义的心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可,我听说,那朝堂当年出了个大逆不道的公主,为了自己坐上王位,不惜杀害忠臣良将,那大逆不道之事,可该遭天谴!” ——这事情可真没人比付成泽更有发言权了,他当即反问:“那你说那被诬陷的忠臣姓氏为何?” 付成泽咬牙开口道:“是的,那人就是我的祖父!” 起义军几人都盯着付成泽看。 为了劝降几人,付成泽剖开了自己的伤疤,说那只是当年的笛兰公主与付茂安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平衡朝野,让她坐稳帝位。 “如今的明禧太后是再仁慈不过的帝王,她甚至能允准前萧氏出宫,她没有冤枉过忠臣。”付成泽说道。 “可是她,牝鸡司晨,败坏朝纲……” “但也没有人可否认她执政时的政绩,”付成泽道,“最起码,二十多年前,白岚镇没有闹出过这么大的瘟疫,没有饿死过这么多的人!” 几人竟真无法反驳。 “而且,如今朝堂还有陛下坐镇,非是她明禧太后的一言堂……” 付成泽以三寸不烂之舌,把他害得不轻的小皇帝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直接说成了能开创盛世的明君,把一众农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起义军最初的班底就是个只会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棒槌,有点学识,但没人说得过付成泽,甚至于反被他说服了,一时间纷纷扔了手里的兵器,决议顺从。 原能成燎原之势的星星之火在刚冒出个苗头的时候,被付成泽一口唾沫吐灭了。 连付成泽都不知道,他结束的是一场怎样的灾难。 如果不是有原著做参考,陆纤尘也都不会知道,原来一场大灾难,可以如此轻易地消散于无形。 只需要给最初不得不站出来造反的人,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宿主,又一个关键剧情点在你的安排下没了。”蓝色的小毛线团又冒了出来。 陆纤尘点点头:“负负得正,这没准是好事。” 系统的“情绪”经历了过山车似的大喜大悲,在剧情崩坏的边缘游走了一圈,此时已经被迫佛系了,木木地说道:“好的,你的下一步计划呢?” “过完年,一直到清明,到梁斌铸回京祭祖之前,应该都没有大事了,咱俩先歇歇吧。”陆纤尘伸了个懒腰,“对了,你帮我筛一个品性不错的人,派到白岚镇当县官,把一群平民百姓安抚下来,记得关注点旱灾。” 系统应了一声。 陆纤尘真感觉和平是件幸福快乐的事情,一直这样保持就好了。 然而,她发现,自己的心放得太早了。 令她头疼的还在后面。 第22章,皇帝纳妃 是的,原著里没什么大事了,可已经被她改编得稀里哗啦的剧情还有问题。 小皇帝要纳妃了,挑的时候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这一天又称花灯节,是年轻男女可以从家里出来,上街游玩的日子。 而对于将要纳妃的小皇帝来说,这就是群臣的机会了。 “大家,对陛下的婚事还真是关心呢。”陆纤尘勉强笑着。 明禧太后点头:“是,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世家之人都递了折子,要送女儿入宫,我一时安排不开,请圣医女协助了。” 陆纤尘感觉自己最近要做的事越来越不“医女”了,前朝后宫要自己关照着,小皇帝纳妃也要经手自己,这但凡换个人来,都做不到这么万能。 “臣女并不太懂前朝之事,”陆纤尘推辞着说道,“就是,这谁家的姑娘可进可不进的,还需要太后给个准话。” “其实都不是些要紧的,这里面,没几个姑娘是家族嫡系,真追究下来,意义不大,”太后似乎看出了陆纤尘的态度,“都是可进可不进,主要还是看个人品性,陛下年纪尚小,别放身边个狐狸精,给他带坏了。” 明禧太后看着陆纤尘的脸色,向她一指其中的一个人:“纤尘可以自己看着抉择,除了这一个,付妙。” 付妙,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当年付家的人,只是付成泽刚出生时付茂安便下了狱,这付妙的年纪却比付成泽还小,应该是后来才生的。 “这个女孩是……与付太医有什么关系吗?”陆纤尘问道。 “应该算是付成泽的族妹吧,”明禧太后说道,“虽没见过,但到底同根同源,有她在皇帝身边,付成泽能忠心一些。” 陆纤尘听得颇不是滋味。 现实中的时候,她看小说,就不太喜欢那先婚后爱或者强制病娇的一类的题材,总感觉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作祟,类似于“我被困住,爱上他能让我变得好受一点,所以我才爱上这个人”的逃避心理,琢磨不出来点糖。 但小说怎么样都好说,这事情发生在身边,她真的不想看见。 她倾向的爱情是双向选择的,哪怕这种选择是两个人因为种种算计在一起的,也一定建立在一个双方都愿意的基础上,而不是“不得不嫁”“不得不爱”。 但古代的婚姻几乎都是考虑利益的,没有人在乎新郎新娘双方愿不愿意。 “能得太后举荐,这位付姑娘想必是个品性好的。”陆纤尘心口有点酸。 “是,那孩子我经常看着,是个好脾气的。”明禧太后说道。 陆纤尘缓缓开口:“太后能照看着付家,想必也知道付成泽的念想吧。” 明禧太后抬眼看向陆纤尘。 陆纤尘就是心情不好,开口有点冲:“太后是知道付太医的,知道他心中对为祖辈复仇的念想,也知道他对小皇帝下手,您看顾着付家,想向付成泽解释,其实很容易吧。” 明禧太后手腕一抖。 陆纤尘知道太后最是讲理,自信太后不会罚她,直接开口道:“您明明有阻止的机会,又为什么要默许付成泽对陛下的身体不利呢?” 周遭静默着,紫霜姑姑想开口,被明禧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请太后开罪,但这个问题,我确实是疑惑好久了。”陆纤尘说道。 明禧太后没有动怒,似乎还觉得有点好笑,笑了笑道:“是啊,你看着冷静沉稳,其实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孩子啊。” “陛下如今身体欠安,臣女难以不做他想,今日话既然说到了这一步,臣女想问太后要个准话,不然一日惴惴,便是一日不安,请太后成全。” “太后恕罪。”陆纤尘的语气硬邦邦的。 明禧太后点点头:“是啊,我是该质问一下,质问一下曾经的我自己,为什么会对儿子和孙儿那么忌惮呢,害怕他们的成长,害怕他们越过我而获得权力。” “我无法理解。”陆纤尘语气有些惊慌。 “君臣先于父子,这你应该知道。”明禧太后说道。 陆纤尘一愣,是啊,如果明禧太后是男性,这些还真的不难理解。 历史上的父子相疑、反目成仇的案例少吗?男性可以对亲儿子下手,类比到女性身上,竟是难以理解吗? “如果阿陌不是我唯一的孙儿,我可能会对他更忌惮。”明禧太后说道。 之前系统在让她选择是否救明禧太后的时候,就明确地告诉过她了,明禧太后作为一名女性,她的前半生就是用行动在诠释“野心勃勃”这四个字,真正病好后很可能会和小皇帝争权力,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陆纤尘在其中几次铺垫才让小皇帝同意太后的垂帘听政,勉强保持如今安稳的局面。 苏盼菡在孙子与孙女之间选择培养苏枫瑶,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能看出,苏枫瑶骨子里缺少对权力的渴望,她的成才,对苏盼菡权力的威胁更小。 苏盼菡仍渴望权力,她在自己病重的几年里看着小皇帝长大,对将要失去权力这件事情本身感到恐惧,就像行将就木的皇帝看太子的忌惮,她同样对孙子动了杀意。 但杀是不可能杀人的。 但默认付成泽对他的控制却也是真的。 只是如今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苏枫瑶退缩,她已经到了只有苏枫陌这一个继承人的程度了,苏枫陌的身体安好就是她最大的指望。 明禧太后想着,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平生只恨我不是男儿。” “太后不会再害陛下,我就放心了。”陆纤尘行礼鞠躬,恭敬地说道。 苏盼菡一点头:“你是真心为着陛下的。” 不错,虽然明禧太后依旧是野心之人,但她不得不面对只有苏枫陌一个继承人的窘境,所以她不会妄自得罪小皇帝的。 “可,太后,太后如此迫切地想为陛下纳妃……”陆纤尘索性把自己的怀疑全都说了。 苏盼菡大概也没想到陆纤尘真能坦诚到这个程度,竟然这都能追问。 也罢,她身边,也没有第二个如此胆大妄为之人了,陆医女本性纯良,做事妥帖,苏盼菡对其确实喜爱,便也宽容不少。 苏盼菡并不否认,模棱两可地回答:“如果未来真有重孙,那要看出他的品性,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谁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这话,我与长公主殿下说过,如今苏家的江山可以说是风雨飘摇,外乱已是麻烦,切切不可在这个时候引起什么内乱。”陆纤尘诚恳道。 苏盼菡看着陆纤尘,听得出她说的是违逆之话,但喜欢一个孩子,就是不自觉地给她戴上滤镜,这姑娘怎么说话她都气不起来,不由得一笑:“好,陆医女这话,确实有理。” 陆纤尘在明禧太后的慈祥中继续看着手里的册子,这家的女儿、那家的小姐,莺莺燕燕一群,都围绕着小皇帝,感觉胸口一股莫名的烦躁气还是没下去。 一个个的,都是麻烦,一个都不要最清净。 时间很快就跑到了上元节这一天,陆纤尘实在无法排除掉某些人,便一个也没划拉掉,三十几号姑娘都让排过来了,供小皇帝挑选。 那个场面,陆纤尘一想就烦心,面对着一群姑娘挑挑拣拣,那真是——渣男行径。 我可爱的小崽子,我可爱的小皇帝,我可爱的小奶老虎,这就要长大纳妃变渣男了,我一时还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状。 甚至于分不清这小皇帝是不是傻了更可爱些。 呜呜,人生总是充满数不清的后悔。 系统,我要阻止我可爱的小崽子变成渣男,嗯,要让他当一个痴情专一的好皇帝。 蓝色毛线团斜了她一眼:“所以呢,你又打算怎么做?” “你什么态度?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陆纤尘说道,“小皇帝也会是这部小说里的角色,他要是一个正直善良专一的好孩子才更容易让读者满意呀,一个这么聪明又有智慧的孩子要是写成渣男,读者一定会有意见的。” 系统已经被这位“优秀”作家说到没想法了:“行,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就好。” “这小皇帝的相亲,不是相亲,就是选妃方式是在上元节灯会,猜灯谜,你帮我把灯和灯谜安排一下,就让小皇帝和付妙说话,就来这一对,一定要给他安排出痴情专一的人设。”陆纤尘吩咐道。 “……我觉得读者不会太在意这些的。” “怎么不在意,”陆纤尘一开口,系统就知道熟悉的词又要来了,“作为一个完美主义的作家,我觉得小说中的主要角色一定要讨喜,副cp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不是吗?” “可你的主cp还没有着落呢。”系统弱弱地提醒道。 “行吧,这样,五位男主的宏观评价,你给我收集个册子看看,读者比较满意的是哪位,我给想办法推一推。”陆纤尘思索道。 “那是之后的事情,先这样吧,长公主还没从元麓派回来呢。” “呜呜,我的小皇帝要纳妃了,啊啊啊啊,他要纳妃了!” 系统:“……宿主,你理智点……” 第23章,上元灯会 灯会很快就到了,在太后的引荐下,付妙被推到了小皇帝身边的c位,立刻引来了很多世家小姐的关注。 付妙年纪比皇帝还小一岁,正是豆蔻年华,陆纤尘在心里念叨着国家现行法律规定的未满十四周岁为幼女,觉得自己还应该考虑一下小皇帝痴情专一之后的法律问题,那什么可不能这么早,是犯罪的。 陆纤尘也不知道自己操什么二十一世纪的心,但就是觉得吧——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读者一定会想看遵纪守法的内容。 嗯,对,一切为了读者。 付妙想是太后从一众付家女儿里挑的,长得机灵可爱,看一眼就让人心情愉悦的那种,为人也谦逊懂事,礼数周全,待人热情,一看到陆纤尘就嘴甜个不行。 “纤尘姐姐,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付妙问道。 “好,付小姐可以随意称呼。”陆纤尘说道。 搁古装剧里,付妙这样的就是有太后撑腰的入宫女子,一般能混得不错。 但一般也不是女主。 不行,不是也得让她给我是,家里给挑的可爱天真没威胁的女孩子怎么不好了? 至于剩下的一群人里,陆纤尘主要关注到的就两位—— 忠信王府的六小姐詹锦怜和梁家表小姐梁溪。 尤其是前面那一位。 忠信王府是大王府,忠信王当然不止一个子嗣,詹锦佑作为王府世子,都是占嫡不占长,内里的宅斗斗成了一锅粥。 詹锦佑对庶出和后来继室所生的兄弟姐妹都没什么感情,唯一一母同胞的,被詹世子放在手心上的姑娘,只有这个六妹妹。 詹锦怜也是这三十几个姑娘中,出身最好最正的存在了。 这位詹小姐年纪更小,初初不过十二,便被报上来了,其性质怕是与苏枫瑶被送去元麓派差不多。 原著中,这是个未来要当女侠的姑娘,她三岁便入元麓派,拜师学艺,是一种世家子弟中难得能学到真本事的存在,后来一直学到大洪朝亡国,才被父亲叫回来,那一柄长剑出鞘,无人可当。 她也是女主后来最好的闺蜜。 现在却提前回来了,为了入宫之事。 比起看上去兴致勃勃的付妙,詹锦怜明显是沉重且不情愿的,一排兴致勃勃的女孩子中,她啷当着个苦瓜脸,格外明显。 陆纤尘心口泛起一阵悲哀,又是一个被封建教化摧残的女孩。 思索着自己能不能把她给筛下去。 而另一位梁斌铸的表妹梁溪便简单多了,她和来到这里的大多数女孩一样,都是父母亲族听说这事情后临时挑了一个送进宫的,梁家几代出挑的只有嫡系,她一个旁系的小姐,就是个凑数的小透明,用来表明梁家立场的。 连陆纤尘能关注到她,也纯粹是因为她姓梁,是男主之一的表妹。 嗯,沉锋是孤儿,这还差一个王伟策的妹妹,苏枫陌的后宫就先一步集齐了女主的成就。 而王伟策为什么没有族妹进宫呢?不是不想,主要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他是寒门出身,家族比较小,姐姐妹妹不是嫁人了就是年纪太小,十几岁的找不着。 付妙温柔可爱,詹锦怜高冷不搭理,对谁都是一副“莫挨老子”的面孔,两人离皇帝最近,一左一右站在苏枫陌身边,莫名地有喜感。 “这次选妃,主要还是看陛下的意思,”陆纤尘说道,“陛下喜欢哪位姑娘,尽可以开口,哪位姑娘若是有意于陛下,也可以主动说出来。” “我,”詹锦怜先举手了,“我无意于陛下,可以先走了吗?” 这都没想到这位忠信王府的小姐这么直爽,陆纤尘微微惊了一下,第一个想到的是这詹小姐的表现不错,正好可以和苏枫瑶之前闹得那一出无礼退婚的行为中和了,这样,皇室和忠信王府谁也不欠谁的了。 “詹小姐若是无意,我当不好阻拦。”陆纤尘说道,“才子佳人,到底讲究个你情我愿,那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长公主殿下能拒绝,詹小姐自然也可以。” 詹锦怜没听出陆纤尘话里的弯弯绕绕,只道是自己不愿进宫,多谢陆医女成全了。 说着,便脱离了大队伍,自己去一旁悠闲地喝茶去了。 挺好的,姑娘,我鼓励你追求自由的性格。 皇帝右侧空了一个位置,剩下的官家小姐都是差不多的家世,没人敢上前一步争宠。 “两条鱼?这个灯谜的谜底,是相濡以沫,对不对?”付妙拿起了一个灯笼,笑着说道。 “是的,付小姐还真是聪明,知道这相濡以沫的故事。”陆纤尘说道。 付妙点点头:“是的,我的愿望就是能得到所爱之人,相濡以沫。” 她说着,眼神看向了小皇帝,奈何苏枫陌也正看着灯谜,没把眼神分给付妙。 也有另一个女生讨巧,特意找了一个谜面是一颗爱心,画着一对翅膀的,猜测道:“我想这一定是在天愿作比翼鸟,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 “不是哦,”陆纤尘摇了摇头,“这个谜语的答案可不是这个。” “难道是心心相印?或者是心有所属?”又有人凑上来猜测道,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往苏枫陌身上瞟。 小皇帝似乎对手中的谜语上了心,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几人。 几人围着陆纤尘热热闹闹地猜了一圈,才终有人猜到了答案,是“小心翼翼”。 猜到了答案的是梁溪。 “很好,梁溪小姐也拿到了一分,”陆纤尘在“梁溪”的名字后画了一笔,“其他的人也要加油了。” 这次猜灯谜的活动采用积分制,虽然最后谁能被选上还是看小皇帝的态度,但这样的比赛也让一群莺莺燕燕争强好胜起来。 陆纤尘终于得以休息一下,靠在一边,看着这灯火通明。 她其实很喜欢灯会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哪怕自己融入不进去,也喜欢在一旁看着,看着那份喧嚣之下的岁月静好。 当然,不包括这几个女生围着苏枫陌推来推去,时不时地还故意踩彼此的裙子,然后假惺惺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陆纤尘在一旁看着,神情冷漠,看着那女生嬉笑着去抱苏枫陌,就想着这样能作会演还戏精的一定不能要。 赶紧在册子上划拉几笔,这样的筛下去,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要要要—— 啊,写文哪有不疯的,改文哪有不疯的! 付妙也猜出了几个灯谜,看向一旁的陆纤尘,不由得找她来搭话。 “听说灯会是陆医女一手操持的?” 陆纤尘进来心情越发不好,忍了忍,勉强撑出了一点笑意:“是,付小姐觉得如何。” “一共只有这么几个人,没有我以前在南城大街时玩得热闹。”付妙说道。 “是吧,我也组织的不好。”陆纤尘郁闷道。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付妙连连表示,“我很佩服陆医女,能将这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要是换个人来,怕是早就手忙脚乱了。” “付小姐可以做得更好。”陆纤尘一弯眼角。 付妙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连道“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如今皇宫之中,谁都大不过太后,她有意扶持付小姐,付小姐也不必装傻了,”陆纤尘说道,“太后授意之事,纤尘谨记于心,这一点还望付小姐放心。” “所以,纤尘姐姐是会祝福我成为后妃吗?”付妙直接地问道。 陆纤尘一愣:“是的,我会遵循太后的意思。” “可我看陆医女的眼神,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陛下的。”付妙说道。 陆纤尘一转眼睛,看向付妙,嘴硬道:“才没有,我只是在,在看灯会。” 只是在帮小皇帝看着哪位适合为妃。 “纤尘姐姐,在意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能看出来,你是很在意陛下的。”付妙把手里的灯递给陆纤尘,正是刚刚“相濡以沫”的谜语。 “付小姐什么意思?”陆纤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付妙微微笑着:“我是说,纤尘姐姐这个灯会,办的真好,太后一定会满意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突然提太后? 陆纤尘正想着,看着一众女孩簇拥着的苏枫陌缓缓回过头,两人正好对视。 明明只是对视一眼而已,可陆纤尘好像感觉到了苏枫陌要倾诉着什么。 少年眉头紧皱,似乎有求助之意。 ——纤尘姐姐,我不喜欢周围为着这么多人。 ——你能来救我吗? “太后很满意陆医女……”付妙卡了一下,“办的宴会。” 陆纤尘耳边是这话,眼睛与苏枫陌对视,一瞬间,心境忽然开阔了。 她站起身来,向着苏枫陌发方向走去,客客气气地招呼一群姑娘们,大家可以散开走走,不用聚集在一起。 “陛下,可以专心猜谜了。” 正说着,到了放烟花的时候了,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火树银花般的烟花,开了满眼。 陆纤尘转头,漫天的火花都映在她的眼底。 “这烟花,真好看!”陆纤尘心中一晚上的烦闷,都消弭在这灿烂的烟花火光之中了。 苏枫陌望着眼前的女孩,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情感,已然藏不住了。 第24章,情节崩坏修正 一众世家小姐,选了一圈,除了一直住在宫里的付妙,只留下了一个梁溪。 问苏枫陌的想法就是全无想法,他看了一晚上,除了那位出头的詹小姐,其他的一个没记住,只道“一切按照陆医女的意思办”。 陆纤尘恍惚间懂了什么,一个都不想留下,便借口没有合适的,要将人都遣出去。 却不料梁溪忽然转身一跪,说自己心悦陛下,又是猜灯谜中的第一,希望能够留下侍奉陛下。 前一个理由在陆纤尘这里不成立,除了詹锦怜,其他的女生都是心悦苏枫陌的,可后一个“猜灯谜第一”的理由却让陆纤尘一时无法拒绝,犹豫了一下,想到下一个关键剧情点就是梁家带来的,点头同意,把她留下来了。 为此,明禧太后还特地询问了她原因,陆纤尘搪塞说是因为梁家驻守边疆,梁家的姑娘又是主动争的这个猜灯谜第一,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太后点了点头,没说话。 陆纤尘没摸准太后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陆纤尘自己是高兴的。 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付妙单独跑过来跟她说,太后其实没有要她当后妃的意思。 陆纤尘理解她这句话花了整整一分钟时间,“啊?”了一声之后,心情莫名就好了。 嗯,是,付妙还是未成年,正好正好,真好真好。 但她能感觉自己想说的不是这个。 “太后,其实是个温柔平和的人,”付妙似乎是有点眼瞎,“她当年的婚姻身不由己,但希望我能找到合适的归宿,她并没有属意我嫁给陛下的意思,我见陛下,也知他非我良配,圣医女不要误会。” 陆纤尘指了指自己,我应该误会什么吗? “不,是付小姐误会什么了吧?”陆纤尘开口道。 付妙摇摇头:“我知道我族中兄长做过什么,我不指望陛下能够宽恕,便也不在他面前碍着他的眼了,日后有离开皇宫的机会,我会抓住的。” 陆纤尘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他,他还小。”陆纤尘半天又憋出来一句。 付妙但笑不语,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陆医女怕是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我,我是修行之人,”陆纤尘又憋出来一句,“医修一脉虽非清净道,但也需要诚心而至,陛下病好了,我就好回圣医峰了,怕是难分出些世俗的情分。” 付妙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眼皮一跳,不自觉地补了一句:“这其实不冲突。” 等小皇帝病好了,也就是长公主病好了,陆纤尘盘算着自己就能回现实世界了,怎么可能不冲突? 付妙提这一茬陆纤尘却是没反应过来,但仔细一想,她下意识地排斥,毕竟那孩子在陆纤尘记忆里还是小小的一只——还是未成年。 对,苏枫陌这个年纪,在二十一世纪还在读初中,陆纤尘公民,请你谨记宪法和法律,牢记党的教诲,千万不要犯罪呀! 陆纤尘做好了心里建设,一回头,正好撞上了苏枫陌认真的眼神。 二十一世纪,什么来着,幼女犯罪,幼男犯不犯来着—— 陆纤尘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奉旨套话的付妙感觉自己特别多余,匆匆一行礼,转身跑了。 “纤尘姐姐是修行之人。”苏枫陌把这话在嘴里过了一遍。 陆纤尘抬头看着苏枫陌——是的,才不过一个年头,苏枫陌的身量已经比她高了。 “话,是陛下让付小姐带的?”陆纤尘问道。 苏枫陌点点头:“纤尘姐姐,皇祖母说要为我纳妃,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你。” 饶是陆纤尘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句话惊了一下。 “你说,这是太后的打算?” 苏枫陌点点头。 陆纤尘下一句就想接“包办婚姻不可取,陛下无需为了太后的意见委屈自己”,却听苏枫陌缓缓开口:“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对纤尘姐姐的心意。” 陆纤尘指了指自己:“我?你?心意?” 我可爱的小弟弟呀,你对怪阿姨产生什么心意? 现实穿书一加她都三十奔着四十数了。 “不是,陛下,你可能误会了……” 陆纤尘脑子转悠一圈,勉强转到了什么患者爱上了心理医生的戏码,想着自己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也兼具着心理安抚作用,顿时又找到了理论支点,自己给小皇帝治病,他不自觉地依靠着自己,便以为这是喜欢了。 嗯,对,不是还有心理分析说什么家庭缺爱的孩子容易对老师产生什么不自觉的依恋吗?苏枫陌那都不能说是家庭缺爱了,那都没有家庭了,有个人对他好,他就产生依恋,这很正常,不是不是,是虽说不正常,但也可以理解。 思维绕地球两周半,靠系统压缩时间才勉强没在小皇帝面前发呆的陆纤尘缓缓找回了脑子,对苏枫陌这样缺爱又聪明的古代孩子来说,依恋一个人就要娶她实在是正常,但他能开口,陆纤尘不能答应呀,那理由一二三四五,她不想犯罪,也不想辜负这份依恋。 但脑筋转回来,缓缓吐了一口气,陆纤尘一时竟真没想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绝,一开口又是:“我想诚心求道,不染世俗,等陛下的病治好了,我就回圣医峰上去。” 苏枫陌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发出了“啊”的一声。 虽然烂,但这确实是个让皇帝都无法反驳的借口,甭管你是谁,再怎么样都不能碍着人求道之人修行吧? “陛下还是要把心思放在治国理政上,”陆纤尘不由得苦口婆心起来,“眼下这婚否之事还不是陛下要关注的重点,前朝之事已是麻烦,后宫,还是和平点吧。” 苏枫陌一眼不错地盯着陆纤尘:“可是我觉得,怎么样的和平,都比不过纤尘姐姐在。” 小皇帝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哭腔:“而且,而且陆医女也说了,你求的不是清净道,是可以婚配的,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陪朕呢?” “陛下,修行需得心诚,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我不愿意。”陆纤尘说了实话。 ——我不愿意为了你耽误修行。 苏枫陌看向陆纤尘的眼神依旧认真。 陆纤尘却不接受他这份认真。 “抱歉,陛下,你还小,见到过的人太少了,才会对臣女这般平庸之辈有意,这次选妃算是臣女搞砸了,以后,以后不会了。”陆纤尘说着起身,行礼告辞了。 走出几步,她的脚步还是乱的,差点没左脚踩右脚摔一跤。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陆纤尘迁怒了系统。 毛线团子一蹦一跳:“那个,宿主,请指示。” “小皇帝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剧情崩到这个程度,他合理吗?”陆纤尘不由分说地开口。 “合、合理呀,多少救赎文就是类似的剧情,从小养大老公,长大卿卿我我,多好。”系统说道。 “我,可是我不适合担任这个角色。”母胎单身表示这真的很难办! “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毛线团子扭出摊手的动作,道,“你知道的,对于情境中人物的情感,是我无能为力的部分。” “那你就不能把这里处理得圆滑一点吗?你就那么直愣愣地让他跟我开口了?”陆纤尘还是一肚子火气,“你应该这样,哪怕他对我有那么点意思,也不能说出来,每次开口,要么天上打个雷,要么地上起阵风,总之就别让他开口,他别扭别扭着,一直没开口,哪怕有那么点暧昧的窗户纸,也别捅破了……” “哦,然后一直写到他死,也没有开口对心上人的心意,然后他死了,你伤心,来一出至死方知的爱恋?”系统补充道。 “……你最近补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资料啊。”陆纤尘满腔的火气撒了。 “但是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陆纤尘拍手道,“以及付妙,作为一个本来就戏份不多的女配,咱能不能保持女频文女性遮遮掩掩的传统,不要那么实诚,张口就是‘我无意于陛下’,她应该矜持一点,这话不好直接开口,咱要她每每开口都被打断,这话就不能说。” 陆纤尘找到了思路:“以及太后,她怎么能满意圣医女嫁给陛下呢,多不合适。” “谁叫你把太后的好感度刷那么高的,”系统说道,“一个治病救了她、救了小皇帝,性子直率讨喜,还能把宫中之事操办的有模有样的女性,她简直对你满意得不得了。” 陆纤尘:“……” 怪我咯。 “一个剧情片段修正容易,但一个角色的观感很难改变,这一点我们可能帮不上你。”系统扭了扭毛线。 “那这样,作为一个封建统治中的太后,她,她就要求小皇帝广纳后宫,”陆纤尘点头道,“对,她觉得圣医女很优秀,但也知道苏枫陌贵为天子,一定会广纳后宫,又因为她是一个有先进思想的反封建主义者,因而不愿自己喜欢的圣医女在皇帝的后宫受那个气——这很合理吧?” 陆纤尘拍案道:“没错,刚刚那段删除,太后心思改变,就这么改。” “喳。” 第25章,访问忠信王府 让系统把小皇帝向她表白,姑且算是表白的情节删了,陆纤尘也有意躲着小皇帝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两人对着批阅奏折,外面风吹进来八次,卷起纸张糊上了小皇帝的嘴,陆纤尘知道,自己不该在此久坐了。 她寻了个由头,第二天应詹锦佑世子之约,去忠信王府为王府的继夫人看病。 暂时离开了皇宫。 应该说这个邀请在大半年前陆纤尘初到京城的时候就接到了,说这位继夫人久病不能自理,让圣医女来看看。 不仅是这位,陆纤尘第一次治好小皇帝之后,请她入诊的人家络绎不绝,陆纤尘一视同仁,全都没去。 陆纤尘心里清楚,这继夫人不是詹锦佑亲妈,两人感情很有限,请来治病什么的就是个幌子,目的还是试探她的态度。 所以陆纤尘对此类邀约完全忽视,甭管是张大人李大人王大人家的,一律没去过,连忠信王府的面子都没给,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这一次,他妹妹詹锦怜在皇帝面前耍了小性子,冲撞了陛下,花灯节事后,皇帝在一众官宦女子中,又只留下了梁家的女儿,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詹锦佑想打听打听。 但就算理由充足,詹锦佑其实也没觉得陆纤尘一定会同意,所以听说圣医女真来了的时候,还是很惊喜的。 那位继夫人去年才娶进门,年纪与詹锦佑一般大,人长得颇为标致,眉眼细致,有弱柳扶风之姿,为的是政治原因,前脚娶进来后脚就病了,整个人神色恹恹,当陆纤尘说出“此病有治”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多开心。 陆纤尘想起这位继夫人在原著中的作用——她不巧和苏枫瑶长得有点像。 这继夫人姚绮看着病了,但其实还有年头的寿命,等到忠信王死了她还没死,只是一直身体不好,需要依靠人照顾,詹锦佑喜欢上苏枫瑶之后,一次醉酒,不慎看错了人,和继母发生了事儿。 陆纤尘想到这一茬,系统又跳了出来,对着宿主一顿输出。 她写小说的时候加了这一段,纯粹是因为那时候詹锦佑人气太高了,他是五大男主中出身最好的,还温柔体贴风度翩翩,比起阴狠付成泽,舔狗王伟策,冷硬梁斌铸,呆萌沉锋,人气高出一大截,读者一众都喊詹锦佑就是锁死的男主,几乎是一边倒。 于是,陆纤尘不得不临笔给他补个黑料,平衡一下。 系统每日一叹,这货写出个烂文榜首,是真活该。 而姚绮本人的人设就是弱柳扶风,没有主见,天天考虑的就是自己活得一点都不快乐,已经活够了,却又下不了狠心去死,就这么一天天地拖着,一直拖到最后,自己和继子的丑事被人曝光,詹锦佑觉得无所谓,她觉得愧对苍天,选择自我了断。 自此之后,詹世子就被读者踏上了一万只脚,只要她敢写苏枫瑶和詹锦佑的感情线,下面必定一片骂声,说逼死了人的乱伦渣男不配女主。 “这一段读者槽点也很密集,宿主考虑,删一下吧?”系统征询意见似的开口。 陆纤尘点点头:“是的,这一段该删,我自己都回忆不下去了。” 姚绮的病本就不需要费力治疗,陆纤尘留了一贴药,让她按时喝,时不时可以出去走走,放松心情才有利于疗愈,姚绮对她的话只是淡淡地一笑。 “陆医女,这边请。”詹锦佑伸手道。 陆纤尘知道詹锦佑有更要紧的话要和自己说。 进了詹锦佑的房间,周围人自动关好了门,屋里只剩下詹家兄妹和陆纤尘。 忠信王府的王爷是个窝囊废,除了生一堆庶子跟詹锦佑抢家财之外什么都不会干,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物早早地被作为世子的詹锦佑揽过去了,所以后来老王爷死的时候,权力过度得格外和平,詹锦佑直接拉过了大权。 此时,整个王府便已经是詹锦佑的天下,他只要想,可以让陆纤尘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所以陆纤尘来之前给自己先说明白了,詹锦佑可不是明禧太后,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得罪人的话,可是要掂量着点。 陆纤尘这边刚落座,詹锦佑便一指妹妹,让詹锦怜起来给陆纤尘磕了个头。 她哪敢受这个礼,连忙站了起来,告诉詹小姐用不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詹锦佑以此为切入点,问起了陛下选妃的事情。 “说是三十几个女孩,陛下就留了付姑娘和梁家姑娘,是怎么个意思?” “付姑娘是太后的意思,说是这姑娘她看着长大的,虽是祖上有亏德,但好歹人姑娘正气,便介绍着了。”陆纤尘道。 詹锦佑点点头,付家衰败几十年,太后当年对人家不义,到老了,奔着赎罪的念头介绍个姑娘给孙儿也正常,左右是衰败了的门庭,就看付成泽一介太医,还掀不起忠信王府能看在眼里的风浪。 他更关注的是那个梁姓的姑娘。 陆纤尘没直接说梁溪,转而反问:“忠信王府,在六小姐之外,应该还有适龄入宫的女孩吧?” 这次不怎么正式的选妃,朝野上下都盯着,有条件的家里都送来了差不多的姑娘,忠信王府更是“重礼”以待,嫡出的六小姐,这个分量,只要詹锦怜愿意,皇后她都当得。 可偏偏她是极不愿意的,还闹了个双方没脸。 “忠信王府有功于朝廷,若是詹家小姐愿意,太后不会拒绝的,怎么没有自愿的吗?”陆纤尘问道。 詹家已是在詹锦佑控制之下,不敢说掌控全局,但他只要想,唯一的嫡亲妹妹是不可能被送进宫的,詹锦怜的行为,完全是詹锦佑的默认。 “我詹家的女孩粗鄙,上不得台面,就像我妹妹这样,生性桀骜有主意,敢当众下了陛下的面子,怕是难为后妃,还望圣医女见谅。”詹锦佑完全没有歉意。 一切的是非在刚刚詹锦怜那一跪中已经过去了,这个行为明确地表示了詹家的态度——詹家的女儿不为后妃。 野心昭昭,自在其中。 “这确实难办。”陆纤尘低声道。 “当年我上元麓派,圣医女来见我一面,我还以为是自己好大的脸,却看这大半年来,圣医女忠心的还是陛下。”詹锦佑不冷不热地开口。 “忠于大洪朝皇室,是元麓派的职责。”陆纤尘回应道 “可你们掌门不是这么说的。”詹锦佑一撩眼皮。 “我师尊是这么说的就行。”陆纤尘不软不硬道。 詹锦佑凝重一瞬,又转而笑了:“是,圣医峰恪守祖训,是为吾辈楷模,这旧历的事情谁还没执着过呢?咱不说过去,就说现在,那梁溪姑娘进宫,陛下和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陆纤尘思量了一下:“梁溪姑娘聪明有才,那灯谜数她猜的多,她有心有陛下,跪地而求,太后便点头让她留下了。” ——留在皇宫,是梁姑娘自己主动争取来的。 眼看着詹锦佑要往阴谋论上扯,陆纤尘不由得替人姑娘辩驳了几句:“梁家趁着当年付家的衰败崛起,到如今不过两代,嫡系一脉又常年在边疆, 留下个京城的大家族落不了太多好,没准是梁姑娘自己看上了入宫的荣华富贵,有自己的打算呢?” 倒也不是全无可能,詹锦佑知道,梁家旁系,可是有市井之辈,上不得台面,这家里出个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姑娘,不奇怪。 “那真是这样的话,辛苦圣医女走一趟了。”詹锦佑说着,做出了送客的架势。 “不急,我看詹小姐身体似乎也有恙,我可否一看?”陆纤尘说道。 生龙活虎的詹锦怜一指自己:“你说谁有恙?” 陆纤尘微笑着,手上却不由分说地拉过了詹锦怜的手:“我替六小姐把把脉。” 寻常的官宦女子,一身的首饰是少不了的,但詹锦怜常年习武,手镯一类的首饰是不带的,也不避讳在兄长面前撩起袖子,便这样让陆纤尘把着了。 “我离家快一年了,看着个熟人,不仅想多问一句,元麓派,掌门他们,还好吗?”陆纤尘开口道。 “还好,”詹锦怜爽快地回答了,“师尊师兄他们都很好。” 因着这一代的掌门出自天极峰,故而王侯将相都以天极峰为尊,有点能耐的都拜到这里,肯收当年的詹锦怜,那忠信王府的面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收詹锦怜一个三岁小女孩和收当年笛兰公主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是有本质区别的。 后者不过是“容留”,留一容身之处罢了,若是当年的笛兰公主自己不上进,那可什么都学不到。 而前者,不仅是三岁的孩子更难照料,还是武道传承上的倾囊相授,是真正的“师徒”。 “那你,知道陆祁吗?”陆纤尘问起。 “陆师兄?知道呀,掌门师尊的三弟子,元麓派小辈里有名的第一人,可是大名鼎鼎呢。”詹锦怜说道,话绕了一圈,又想到什么,“陆师兄与陆医女都姓陆,有关联吗?” 陆纤尘点点头:“那是我兄长。” 第26章,人命变故 陆纤尘一兄一弟,兄长陆祁,弟弟陆奕,在父母眼里,都比她这个女儿重要。 想是一家人的“晦气”都汇聚到女儿身上了,她这一兄一弟在修行一道上的造诣颇高,双双是武道奇才,后来成了江湖上有名的“陆家兄弟”。 那位陆祁兄长的修为是真的高,高到什么程度呢?你从他不是男主之一就能看出来。 这位已然是超脱凡人之境了,修为高到连恋爱都顾不上谈——这样不喜欢女主还不是反派的优质男性在大女主小说里几乎堪称成神般的存在,得高上两个辈分。 只是陆家父母真的很讨厌女儿,陆纤尘过年都是在山上和师尊他们过,与兄长就交际更少了。 此刻提起陆祁,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打听元麓派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我不是故意打听消息的,我只是个想哥哥了的普通女孩。 这一套在詹锦佑眼中或许存疑,但忽悠詹锦怜足够了。 詹锦怜是年前从元麓派回的忠信王府,和苏枫瑶的离开正好是前后脚,这对原著里的好闺蜜不慎擦肩而过,也是可惜。 果不其然,说起陆师兄,詹锦怜滔滔不绝起来,说陆师兄多么严苛多么不近人情,一开始还有点顾忌着什么,听陆纤尘义正言辞地附和了几句,两人立马志同道合了起来,场景活似陆纤尘高中时一个女生在厕所里骂起了教导主任,周遭附和者一片,原本不认识的人说着说着就熟悉了,然后说得义愤填膺。 以陆祁为中心,陆纤尘大概知道现在元麓派的现状了。 苏枫瑶原著中没有以公主的身份去过元麓派,但眼下这部分剧情并没有因为苏枫瑶的过去而改变太多,衰落王朝如质子一般的长公主,在元麓派并没有引起太多重视。 其实她可以直接问系统的,但和詹锦怜多聊聊,可以沟通一下感情,是不错的。 詹锦怜是个很纯真的女孩,从小学艺和哥哥的保护都让她纯净的心灵不受污染,这次拒绝了皇帝的选妃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无条件地相信哥哥不会真的把她送进宫。 善良可爱与女主是好闺蜜的妹妹,这也是詹锦佑一度人气最高的原因之一。 这样聊了一通,陆纤尘还适时地流露出了对家的思念,多问了几句元麓派的现状,让回忠信王府以来因没人懂自己而都郁郁寡欢的詹锦怜说上了话,家里没人懂自己,但来自元麓派的陆医女懂呀,真是好事! 两人火速成了好友,在詹锦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相互说着“有时间多联系”的话了,一直到分别的时候,詹锦怜还是兴高采烈的。 看着开心的、蹦蹦跳跳的妹妹,相信陆医女来了京城之后发生的事情,詹锦佑的心口升起了一丝忌惮——这位圣医女,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也不知大半年前的决定是对是错,眼前这位是敌是友。 · 陆纤尘依然有意躲着小皇帝。 年假结束之后,圣医女开始了她的“全城巡诊”,谁家有什么病都可以找到陆纤尘这里预约,陆纤尘排排,看看有时间走访哪位大人。 别问原因,问就是圣医女宅心仁厚,宽和温柔,有兼济天下之心,帮助众人治病。 绝对不是什么不知如何面对小皇帝而“落荒而逃”。 眼下剧情已经混乱成这样了,圣医女最初的人设也已经不作数了,只是陆纤尘装高冷装惯了,便继续装下去吧,索性是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除了给达官贵人巡诊,陆纤尘还坐镇街头义诊,这是她从付成泽的事情中得到的启发,付成泽自己做事,便可“代天子令行”,自己要是能打出个好名号,也能挥舞着“代元麓派行事”的大旗。 付妙左右无事,便跟在陆纤尘身边,帮她打下手。 “这位夫人略有胎气不稳,胎心过重,像是进补过多。” 那孕妇说道:“怀孕不就该多补补吗?” “进补可以,但不宜过量,尤其是现在月份大,快要生了,这若是吃得过于丰盛,易导致胎大难产。” 孕妇点头称是。 “除了夜不能目视,没有其他不适了吗?”陆纤尘询问道。 患者摇摇头。 “那食补好过药补,回头买两斤猪肝,每餐吃点,坚持个月,会好的。” “嗯,是,药物不是越贵越好,合适最好,真不用加金箔,没太大用处。” “让孩子多吃点水果蔬菜,吃好了,比什么药物都管用。” “别别,流血的刀口拿泥巴糊管什么用,是人又不是砖头,消毒之后,也就是抹了这个之后,用绷带裹起来,是,别用泥巴了,尤其不能沾水。” ………… 一天忙下来,付妙已是佩服不已:“纤尘姐姐果然医术高超,能否教我?” “是师传,若无师尊允准,恐不能外传。” 付妙有些灰心:“好吧,我知道了。” “不过付太医就是太医院之人,付小姐若有意学医,可以向付太医请教。”陆纤尘道。 付妙点点头:“可我从来未与兄长说过话。” “那不妨尝试一下,”陆纤尘说道,“付太医因着清明祭祖上书请回京,陛下已经允准了,到时候付小姐也就能见到兄长了。” 付妙“嗯”了一声。 圣医女义诊三天,第一天圆满结束,第二天却出了事。 是有人当众起的冲突。 陆纤尘选择的义诊地点是城南大街的一处药馆,她开了药方可以让患者直接去抓药,离着药馆两条街的地方不巧有个青楼,前一天来看胎的孕妇就是那青楼里的姑娘。 今天出事的也是她。 那姑娘不是做皮肉生意的,而是个抚琴女,唤做雨芩,十指青葱,弹得一手好琴,去年识得一个郎君,与人许了终生,有了孩子。 那孩子的父亲是个进京科考的,一时没有落脚的去处,便让那怀孕的姑娘留在了楼里,说是等自己中了榜,再名正言顺地补雨芩姑娘一场婚礼,那抚琴女同意了,自费赎身,留在楼里等着那公子。 一等就是怀孕,一等就是一年。 古人云,恋爱脑,害死人。 那书生无甚大才,进京不久,还未到科举开始,便染上了赌瘾,一场赌局,输光了盘缠,还欠下了赌债,被追债到没有办法,不得不想了个损招,他把楼里等他的雨芩姑娘卖了。 卖给了赌场的老板。 还故意没告诉老板,人姑娘怀孕了。 这一段是王伟策的意外。 那赌场老板就是王伟策的弟弟,王伟炤。 这王伟炤是个纨绔子弟,但因着家里门槛不高,“纨绔”得很有限,欺男霸女玩不起,一般以吃霸王餐为主,开赌场、放高利贷一类的生意也沾手,见着人输得卖儿卖女都有,卖个老婆,他当是正常。 那抚琴女雨芩还有点名号,王伟炤听着,决定纳人为妾,去找人,却被那姑娘当成了耍流氓的无赖,当众甩了王伟炤一巴掌。 一直到王伟炤拿出身契,雨芩姑娘才一脸难以置信,扶着肚子倒在地上。 但即使难受,她还是不敢相信,跑出门去,要去找那书生,却不料走得太急,半路摔了一跤,身体痛苦得蜷缩起来。 让路过的人给送圣医女的义诊这里来了。 原著中没有圣医女义诊,这雨芩姑娘摔了一跤,后来一尸两命,母子双双没了,那闯祸的书生后来连今年的科举都不顾,连夜跑路了,一条人命官司,压在了王伟炤身上。 这事没瞒住,正好让朝中的政敌抓住了把柄,疯狂弹劾,说王家人草菅人命,逼死了一个怀孕的姑娘,因着一众弹劾针对的都是王伟策,而王伟炤又亲口声明这孩子不是他的,因而长公主误会了,以为这孩子是王伟策的。 两人的这次误会,又让无良作者水了五万字。 用一条人命写出的误会。 “宿主……”系统开口都有点底气不足。 “没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关键剧情点破坏那么多了,也不多这一次,这事情我虽然没关注到,但真撞到我面前了,我也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陆纤尘说道。 “来,几位让一让,搭把手,把这位姑娘抬进去,我帮她看看。” “去找稳婆,她这是要生了。” 几人合力,把雨芩抬进了药馆内室。 然而,她摔得实在严重,这古代又没有合适的消杀设备,单是细菌感染都能要了人命。 “他,他不要我了,那个男人,他,他不要我了!”雨芩刚找回点意识,便崩溃大喊。 “姑娘,来,我们缓缓,平心静气才能平安生下孩子呀。”陆纤尘劝到。 “什么平安不平安,他不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雨芩喊道。 “雨芩姑娘不为着自己,也为着孩子吧,来,咱……” “他不要我了,他把我卖给别人了,啊,他不要我了!”雨芩喊道。 陆纤尘让她的尖叫喊得脑仁疼。 请来的稳婆摇摇头:“这个情况,大人是保不住了,尽力一试,或许能保住孩子。” 雨芩还在喊着“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活了”“保孩子吧”一类的话,陆纤尘决定尊重她的意愿,保住孩子吧。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后来晚霞漫天,那声音才渐渐停息。 而后,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稳婆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是个男孩,足月的,还算健康。” 那孩子刚出生,整个人皱成一团,像只没毛的小老鼠。 但大人却没了声息。 雨芩姑娘死了。 陆纤尘站在其床边,静默良久。 第27章,苏家的皇嗣 “凭什么,为什么,这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好吗?”王伟炤在一众推搡中嚷道,“我拿过卖身契的时候都不知道那女的怀孕了,还要生了,我要是知道,我都不能要这个人,现在人死了,最亏的就是我,是吧?” 陆纤尘抬头瞪了一眼王伟炤。 王伟炤连忙朝圣医女行礼,赔笑道:“这,圣医女大人,你来给评评理,这孩子不是我的,这人也不是我推的,我要赔偿还没人赔给我呢,还要罚我?” 陆纤尘一思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这事儿得去追究那书生,而不是王伟炤。 稳婆把孩子一递:“主要是这孩子,孩子怎么看?” 王伟炤不想要这个孩子,太小了,看的成本比不上去人牙子那里买个十三四岁的,干活不顶事还要花钱喂,划不来。 他嘴里嘟囔着:“是个女孩我就带回去了。” 陆纤尘看着还没睁开眼的孩子,心里缓缓浮出了个主意。 “孩子,我带回去吧。” “系统,给我笔。”陆纤尘开口道。 “宿主,我不能改变太大范围的剧情。”系统回答道。 “我知道,我就改一个人,就那个书生。” 陆纤尘的主意是将那个书生的来历改了,改成当年与太后争权的宗室子的孙辈,祖上落魄,自己进京赶考,渣了个姑娘,又不巧撞上圣医女,他自己直接跑路了。 但这个孩子,可就是苏家的血脉了。 “宿主,我是能改,可是这么改,这么改……”系统有些说不出话。 “这样改,正好可以让这个孩子变成苏家的孩子,被我带回去,未来当小太子培养。” 系统静默了:“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不太好?我帮小皇帝把太子都安排了,我不好?”陆纤尘嘴硬道。 “可,他可以自己生呀?”系统说道。 “生什么生,他还是个未成年,好吗?”陆纤尘说着,“小皇帝还小……” “他可以长大了生。”系统说道。 陆纤尘说不出话了,长公主的病一直没治好,但也一直平安地活着,和男主的互动也基本没什么问题,小皇帝,也就能生…… “他不行,”陆纤尘正色道,“他就是不行。” 系统懂了似的点点头:“哦,我还要帮你把小皇帝改的‘不行’?” 陆纤尘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小皇帝健健康康的就行! 系统朝她比了个“?”。 陆纤尘说道:“就让人以为他‘不行’,就行。” 系统难得执着了一次:“那为什么不能直接让他‘不行’了呢?” “因为他是个男人,是个皇帝。”陆纤尘只能这么说。 “可是他再‘行’也没办法呀,按照宿主你的安排,还容易出意外,直接安排他‘不行’了,不行吗?”系统继续道。 这系统不该实诚的时候实诚上了。 陆纤尘想给这个蓝色的毛线团子一巴掌,看看他这自称分析过几百万本小说的硬盘有多厚! “宿主,你这要求就很奇怪,你希望别人都觉得小皇帝‘不行’,但你又说不能让他真的‘不行’,这里面有什么属于人类的奇怪讲究吗?”系统说道。 陆纤尘冷脸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理解不了就不用问太多为什么。” “所以说人类的复杂性我们现在还没有突破。”系统蹦了一下,“就说你,一边不想小皇帝傻了,一边又为他的聪明而感到心塞,一边不想他纳妃生子,一边又想他成为一个健康的男人,哎,女人呀,真是奇怪的生物。” 陆纤尘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我,我再管管他,管到我离开就不管了,”陆纤尘解释道,“等女主病好了,读者满意了,我可以离开了,那他的一切就与我无关了。” “主要是孩子还小,”陆纤尘正气起来,“小皇帝才多大,太后就要给他纳妃,旁人就觉得他该有个孩子,这以我二十一世纪的价值观当然是看不惯的,你说是吧,这事情发生在我身边,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系统又静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宿主,其实除了对剧情的数据统计,我们系统还有对宿主情况的统计,一般来说,分为两类。”系统说道。 “一类是‘客观派’,这类宿主通常都主动抽身于情节之外,不惜让整本小说少个角色,也一定要划清自己和小说世界的界限。”系统分析道。 “看来我并不属于这一类。” “而第二类,是‘主动派’,这一类会很主动地追求自己在小说中的存在感,利用系统散发魅力去追求小说中的男性角色,并以小说角色都围着他为荣。”系统继续说。 “嗯,我似乎也不属于这一类。”陆纤尘说道。 “是,这两种,隐身和争取c位是两种不同方向的倾向,一般来说,即使做不到极端,也基本都会有倾向性,或者在两种状态之间摇摆,但是宿主,我看你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系统说道。 陆纤尘考虑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我们分析过这两种情况产生的原因,发现这两者几乎殊途同归,都指向‘宿主把自己当外人’,无论是看上去游离于人群之外,还是想控制角色让自己成为焦点,本质上都是在把小说的世界看成一个可以操控的玩具。” 系统下了定论:“而宿主你,和大部分人都不同——你像是真的这个小说里的角色。” 陆纤尘有些怀疑地看向系统。 “是的,你在这个小说里存在,而并不突兀,你可以很完美地融合进这个叙事逻辑中,甚至于对创造的人物产生情感。”系统说道。 “这里的仿真度真的很高,”陆纤尘说道,“我感觉这里和现实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仿真度的问题,”系统说道,“这是认知上的问题,就像十七世纪的人知道黑奴也是人,但他们对黑人总是抱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而不愿意把他们当成是人,宿主来到小说世界也很容易染上这样的心态,觉得自己比小说里的原住民高人一等,旁出世界或者在其中出尽风头,都带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陆纤尘皱了皱眉头。 “我不知道人类为什么一定需要‘高人一等’的认知和虚荣的优越感,自己过得再差都没关系,只要我过得比旁人好,那就心满意足,同样,我自己过得再好都不行,周围的人过得比我好我就难受,那种脱离客观而全凭主观判断自己是否幸福,真的是我们的未解之谜。”系统说道。 陆纤尘作为一个人,她能理解。 “所以对于我们系统来说,其实很多东西是不好操作的,我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只告诉你我有治疗所有疾病的能力,就是怕人类宿主乱用……” 陆纤尘开口打断了系统:“我知道,你的能力远不止于此,只要你想,你拥有的,几乎是创世主的地位。” 系统点点头:“是的,你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但,你是到现在还没有乱用的。” 陆纤尘思考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在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地方,拥有几乎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的权力,直接毁天灭地都未尝不可,很多宿主就是在这一点上,走了错误的路,能最终赢得读者满意的寥寥,而让这样的宿主一辈子都困在小说里,迎来的也只会是整个世界的崩坏。”系统开口道。 陆纤尘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因为我看宿主开始有往这方面偏的苗头了,”蓝色的毛线团子一蹦一跳,却不显活泼,只是道,“你对小皇帝矛盾的关心,让你开始滥用手上的权力了。” 陆纤尘一时无言。 “是,我要干什么,你都阻止不了我的,你只是个辅助系统,你能做的只是协助我做事。”陆纤尘说道。 “尽管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是这样的。”系统回答。 “我,知道了,”陆纤尘缓缓道,“我知道了,小皇帝的事情,我会注意的——但这个孩子的身世你先帮我改了,一个有苏家血脉的孩子……” 陆纤尘还没想到他除了阻碍苏枫陌纳妃之外,还能干什么。 陆纤尘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她一方面无法给出苏枫陌任何承诺,另一面又不想看着他和别人结婚,在她心里,最理想不过情景就是两人拖着,拖到陆纤尘解决完事情,拖到陆纤尘离开,两个人都自由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陆纤尘都不由得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是什么渣男想法! 我不希望这个姑娘和别人结婚生子,但我自己又给不出任何许诺,就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拖再拖,甚至不惜让人误会他“不行”,还连后路(孩子)都给自己留好了。 但凡换个性别,那都是顶配渣男,写出来要被踩上一万只脚的。 “没关系,”陆纤尘开口,生气弱了点,“那个,就,反正读者不知道,啊啊啊——” 真是,写文哪有不疯的! 第28章,两大男主回京 “宿主,我同样庆幸的还有你此刻想回家的念头仍然清晰,”系统说道,“我也见过太多人类,他们在现实中过得不幸福,转而沉溺于小说世界的虚幻,放弃了回家的念头而选择挥霍,最终只是一本不入流的烂文。” “我当然要回家呀,”陆纤尘思索着,“虽然我现实中只是一个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的三流小说作家,爸妈建在但也不怎么关心我,一年回家一次,他们没什么能帮上我的,我也没什么好朋友,没有男朋友,就那么一天天水文、混日子,日子能过就行……” 这样的生活好像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陆纤尘连忙打住,转而说起自己在小说里的生活:“而在小说里,我也不过是江湖闻名的圣医女,有太后当靠山而且深得皇帝信赖,长公主是我朋友,周围的人对我都很友好尊敬……” 完了,不说则已,一说,陆纤尘突然也不想回到现实了。 系统感知到了陆纤尘语气不对劲:“宿主?” “但我还是想回到现实世界,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那是真实的,”陆纤尘说道,“就算是在出租屋里吃泡面,那也是真实的,胜过这里的一切。” 她思索了一下:“这里,最让我留恋的,竟然是人,就是你们系统说得那无法控制的,活生生的人。” “那你留恋我吗?”系统发问道。 陆纤尘迟疑了一下。 “假如小皇帝和我,你可以带走一个,你选择谁?”系统问。 陆纤尘怀疑这系统是某种文章加载多了,竟然能问出这样的二选一。 “这,真人和数据给人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的。”陆纤尘委婉道。 “哦,这个答案明显就是在说‘我选择小皇帝’,对吗?”系统回答道。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从小说到宿主,我都有庞大的样本数据,可以模仿真人,但总是会被人识破,我,其实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系统发问道。 “我也说不清,血肉与机器总是有区别的。”陆纤尘只能这么说。 “那如果我能制造出一具血肉之躯,将我的意识传输给他,能制造出人类吗?”系统又问道。 “这,很明显是不能的吧,”陆纤尘说道,“人类的思维,或者说生物的思维,本身就是机械不可复制的,这,确实无法评定。” “是啊,人类真是微妙而复杂的生物,生理基础和思维基础都有迹可循,偏偏产生的思维是千奇百怪的,我们到现在还没研究透。”系统不禁摇头感慨道。 “又到了哲学命题,”陆纤尘一摊手,“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回家了,一时间竟还有点爱咋咋地的感觉,好不好坏不坏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 陆纤尘带回那个男孩的事情原本还好,但追查男孩身世发现这竟然是宗室子之后,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前一天还说着“那抚琴女真可怜”的朝臣们一转头齐齐改了口,说圣医女带回这孩子绝非其口述的巧合,而是蓄谋为之。 第一个请她过去的是明禧太后,太后很信任陆纤尘,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陆纤尘只能说这孩子真心是机缘巧合找到的,找到时还不知道这孩子竟是姓苏。 “太后,我说这真是巧合,你信吗?” 苏盼菡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信,既是偶然之事,那回头把孩子杀……送走就好。” 陆纤尘听出了她的打算,没忍住,还是开口道:“太后,这孩子,还是留下吧。” 苏盼菡一愣。 陆纤尘昧着良心说道:“我,不能保证陛下有后。” 她心中默念对不起,给小皇帝点了根蜡。 明禧太后手腕一抖,点了点头:“是吗?” 陆纤尘下跪作揖,以示请罪。 太后无奈摇头。 这孩子最终留下了,太后起名,唤做景玮。 苏景玮。 原著中没活下来的孩子,在现在,得到了新的身份和名字。 这段日子过得格外消停,小皇帝被各种巧合一而再、再而三地拦下,没再提让陆纤尘为妃的事情,却依旧很依赖她,付妙摆出了一副好学的姿态,给陆纤尘打下手,时不时还去太医院转一圈,陆纤尘放出了“付成泽清明回京”的消息,太医院对付妙的客气程度有显著的提高。 苏枫瑶在元麓派,几封家书都写着“安好”,还挂念着弟弟和陆纤尘,有时也讲个小趣闻,看着过得不错。 梁溪更是格外省心,留在宫中,一点妖没作、一点乱七八糟的事没闹,都没提什么名分的事情,领个侍女时不时出来走走,撞上就打个招呼,看上去不像是选妃进来的,似乎是与付妙一般,借住在宫中的。 连明禧太后也格外平心静气,时不时还真能展现出祖母般的关怀,岁月静好地笑着。 之后陆纤尘回忆起来,都觉得这几个月过得特别不可思议,当时自己最发愁的问题,竟然只是系统的“人与机械的区别”的那个哲学命题。 只是风平浪静总是短暂的,尤其是在回忆中。 那个清明,在女主不在京的情况下,两位男主回京,付成泽和梁斌铸。 陆纤尘知道这次付成泽立了大功,千叮咛万嘱咐地跟小皇帝说,以前的事情就当翻篇了,付成泽未来能忠心,你就用着,不要太计较过去。 苏枫陌自然懂这些为君之道,却还是喜欢听平日里默不作声的纤尘姐姐多念叨他几句,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两人的目光又恰好撞在了一起。 陆纤尘下意识地躲开,苏枫陌却又追了上去。 “纤尘姐姐……” 这次打断了小皇帝开口的是陆纤尘自己摔倒了,一个脚滑,仰面一摔,苏枫陌什么话都接不上了。 清明祭祖,朝臣已无法为难这位陛下了。 梁斌铸提前半个月天入京,拜见了陛下,汇报了军情。 五大男主里,梁斌铸是年纪最大的,已是执掌梁家军权的成熟男人,只是梁家情况偏向复杂,两代而起,手握军权,算是新贵,忠信王府那样的几代权臣看不上眼,门楣低一点,王伟策家的姑娘又有点配不上,定了几次婚,都因着戍守边疆之事给耽搁了,又有传闻这梁将军长得五大三粗,也就更少有女生愿意主动嫁过去了。 但作为五大男主之一,他能长得差吗?必须不能! 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眉眼间便是正气之色,往哪儿一站,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人在边疆,说什么都不好说,但人在京城,这说媒的就活络起来了。 却不料这最大的一桩媒,是太后开的口。 “听说了吗?太后要给梁将军赐婚一个付姓的姑娘。” “可不是,都满城风雨了,那付姑娘说是养在太后身前多年,这谁信呀?这不前些日子才说的给陛下为妃,现在又要给梁将军为妻,几个意思?” “这不就是看不起人吗?” “看不看得起人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说,当年付老将军的死,好像有隐情呀?” “我不是说让付妙留在小皇帝身边吗?”陆纤尘逼问系统。 “但是你又跟太后说了小皇帝‘不行’。”系统已经能回复得一来一往。 陆纤尘:“……” “所以这是明禧太后自己的决定,跟我们系统无关。”毛线团子做无辜可怜状。 陆纤尘这几个月还觉得明禧太后是个慈祥安稳的奶奶,转眼间打脸就来得这么快。 一边指婚给梁斌铸和付妙,一边再暗地里放出当年付老将军的死另有隐情的消息。 消息传得最旺盛的时候,付成泽又正好回京。 同样是回京,梁斌铸带领这边境军回京和付成泽一个人回来肯定不一样,梁斌铸回京的时候朝臣相应,付成泽回京的时候,只有陆纤尘一个人在城门口等他。 “看来我真是好大的脸,竟能请得起圣医女相迎。”付成泽啧啧道。 “是京城出事了,”陆纤尘说道,“我想先给付太医打个预防针,以免措手不及,再引发什么慌乱。” 前些日子,两人就有书信往来,付成泽知道付妙之事。 而如今,陆纤尘把太后指婚的消息大体复述了一遍。 付成泽听闻,没说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付家衰微,是因着我祖父狱中身亡,而后才有了梁家接过军权,这两件事本无因果关系,陆医女却对我族妹与梁家的联姻这般忌惮,可是知道些什么更深?” 陆纤尘知道以付成泽的敏锐,能猜出来这些,便也点点头道:“是,与其付太医日后知道,不好收场,不如我现在告诉你。” 她缓缓开口:“付老将军的死,确实为梁家所为,而且太后手中有证据。” 付成泽的手腕一抖。 “当年的付茂安将军将梁斌铸的父亲视作最优秀的学生,却不料这个学生心怀鬼胎,对恩师下手夺权,付茂安将军死后,边境军统帅之位空悬,那梁家便顺理成章地接过,用了这二十多年的时光,将付家军,变成了梁家军。”陆纤尘缓缓道。 付成泽手上攥得愈紧。 “付太医,你是幸运的,你可以继续为太医……”陆纤尘想劝他。 付成泽却摇摇头:“这不可能,梁家杀了我祖父,害了我全家,夺权于我付家,我作为付家男儿,不知尚可,如今既知,若还在逃避,怎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还有我族妹,决不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为仇人之妻!” 第29章,落花心,流水意 陆纤尘还想再劝,却见付成泽向她抱拳:“感谢圣医女相告,真相冰冷,但好过无知,今日我与圣医女相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陆医女肝胆相照,我也绝非恩将仇报之人。” 付成泽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没在付家长大,却对付家有一种难言的责任感,对没见过面的姊妹都有保护的心,对害他们家衰败的梁家,自然是血海深仇。 陆纤尘回了皇宫,心还是乱跳着,总有种要出什么大事的慌乱感。 付妙对一切还无知无觉,她觉得嫁给梁斌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能了却太后对梁将军独揽军权的忌惮,还能让自己有个归宿。 陆纤尘去看她的时候,她正逗着景玮玩,几个月大的小孩子眼睛睁开了,黑葡萄一般的好看,还会咯咯地笑。 太后让陆纤尘口中“陛下可能难有后”糊弄过去了,苏枫陌面对孩子的时候多看了陆纤尘几眼,什么话也没说,他与她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相处着,竟是难得的平衡。 孩子也一天天长大了。 清明之后,梁斌铸和付妙的婚事被提上日程,太后作为付妙的娘家,要求梁家以娶公主的规格娶付妙。 此事一公布,一众朝臣喊着“不合礼法”,在大殿门口跪拜,只是对于明禧太后来说,她干过的不合礼法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任那朝臣跪着,她自己睡得安好。 付妙和付成泽兄妹在这个时候相认,都觉得难舍,血浓于水,对付成泽这种把家族看得很重的人来说,已经决议要保护好他妹妹了。 但其实以付成泽之位,他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最起码陆纤尘是没琢磨出来,他能干什么。 以雷霆手腕收拾了太医院上下又怎么样呢?惩治了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又能怎么样呢?他大概也只能在太医院里逞英雄了,能拿那军权在握的梁家怎么办? 京城的风雨闹得越发大了,说“梁家杀了付老将军,夺了军权”的人越来越多,有鼻子有眼的,连下的什么毒药都说出来了。 加之太后的刻意,消息终于是传到了付妙耳朵里。 陆纤尘一颗心真不够操的,这得知付妙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又往付妙这儿赶,就怕她闹出什么意外。 临到门口了,她听到付妙在屋里和宫女说话:“现在还只是传言而已,宫里人听风就是雨,这些想必是谣传。” 宫女回话:“可现在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都是这么说的也不代表这就是对的,”付妙对自己说道,“没准只是有心之人的刻意煽动,故意搅浑水,想破坏太后的打算,旁人可以乱,咱们自己不能乱,太后若没有别的指示,我,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陆纤尘在门口,将要敲门的手放下了。 付妙的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这事情真的怎么看怎么奇怪,这谣传什么时候起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闹,卡在我婚事议亲的这个节骨眼上,一定是有心人刻意而为之,对,是有人想搅乱太后的计划,是有人想算计我!” 陆纤尘心里叹了一下,付妙这是听到了装没听见,都没向她族兄求证一下,掩耳盗铃,打算着自欺欺人呢。 都说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悲喜不相通,思考方式也不相通,付成泽觉得世仇就该一报还一报,付妙这里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纤尘还在门口犹豫着,就见付成泽来了,是要跟付妙谈谈这事。 这时候俩人要是见着,必定吵起来。 “付太医,和付小姐好好说道说道吧,”陆纤尘开口道,“两位是兄妹,有什么话当然是说开了好,别吵起来。” 这几天,付成泽和陆纤尘之间勾连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陆纤尘这样开口,付成泽就猜到付妙还是想嫁给梁斌铸的。 “女儿家家,眼里就是表面和平,全不顾列祖列宗之颜面。”付成泽不禁皱眉道。 应是知道自己进去之后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和付妙吵起来,付成泽不进去了,挥一挥衣袖,开口道:“我一直以为,祖辈的仇怨是不能忘的——这是我作为付家男儿的底线。” 他向陆纤尘一行礼:“这事还望圣医女帮我开个口,跟付妙她说一声。” 陆纤尘没觉得自己和付成泽是能帮他给妹妹带话的关系,但看人神情决绝,似乎是火山下掩藏着爆发的力量,他这么开口了,陆纤尘便也应了。 付成泽来了一趟,又转身离开。 陆纤尘敲门进去了。 “付小姐这是怎么?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陆纤尘开口道。 “还不是最近宫里传些个流言蜚语,”付妙嚷道,“非说什么我付家的衰落都是梁家害得,就他们多嘴,就他们多长了根舌头。” “付太医对此,似乎有些相信了。”陆纤尘开口道。 “兄长信这些个流言干什么?”付妙嚷了起来,“这流言早不传晚不传,偏偏这个时候满天飞,明显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我可不想上了有心之人的当。” “付姑娘是这么想的吗?”陆纤尘说道。 “不然呢?真信了这些传言,真遂了那些人的愿不成?纤尘姐姐放心,你和太后说就好了,我不是那听风就是雨的人,我相信并支持太后的决断,让她无需顾虑。”付妙说道。 陆纤尘摇摇头,这孩子已经是“恨嫁”的程度了。 “这事情,太后说遵循你的意见,让我来问两句,行吧,付小姐的意思我知道了,与付太医的意思截然相反呢。”陆纤尘叹道。 付妙一愣:“我兄长是什么意思?” “付太医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牵扯到世仇的东西,他放不下,无论如何,现在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因这个流言,他就不想让你嫁这个人。”陆纤尘道。 付妙的脸色果然垮下来了。 “但到底怎么样,还是看太后的意思,”陆纤尘只能这么说,“这话我先一步替太后问问,你心里有个数,回头太后找你,你再自己回吧。” 付妙点点头。 交代着,陆纤尘还是不放心,可再不放心,以她的立场,也无法再说更多了,她到底是小皇帝和太后的人,太后的打算,她没有对着干的道理。 明禧太后的打算当然不难猜。 梁家手握兵权,太后是不放心的,想给削一削,付成泽就是那把刀。 梁斌铸的父亲谋害恩师,大权在握,边疆之地已然成其一言堂,太后说不忌惮,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梁斌铸也不是那种善于揣度上意之人,他傻傻的认为自己只要做好戍守边疆之事,就能够让朝廷满意,属于一根筋的类型,而原著中太后一心顾虑的是孙女,没理会梁家,纯粹是因为这份忽视,才让后来的梁斌铸依旧握紧了兵权。 而现在太后变得精明睿智考虑全面,于是对梁家出手了。 梁斌铸并不是心里反朝廷之人,他的割据一方只是因为手里有势力,原也有忠于天子之心,他是可以被拉拢的。 前提是太后别做得太过分。 付成泽这两天见过了妹妹,也见过了付家老小,付家人虽与付成泽说不上多熟,但亲热着这位太医院之首总是没错的,也见出了一派祥和温馨的气氛。 但依陆纤尘观察,付成泽的状态其实并不怎么好。 问过系统才知道,付家一众女眷的想法跟付妙差不多,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为着曾经的事情,扰乱现在的生活。 付成泽的小叔、付妙的父亲甚至直接跟付成泽摊牌了,他们早就知道梁家对付家做的事情了,但是梁家势大,他们只能过好现在的生活,明哲保身才为正道,又见女儿能嫁入梁家,那军权未来就有他付家的一半,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甚至于他与付成泽争论起来,指着付成泽的鼻子骂,说他又不是付家长大的,一个外人养大的儿子,一个连付老将军都没见过的孙辈,没资格对付家指手画脚。 一片赤诚,却换来所谓族亲的如此对待,换谁都要心寒。 也就是付成泽,小时候开始就没少受舅舅的冷眼,此时能勉强静下来,不至于失态。 但是也够他难受的。 一腔愿景,被本该亲近的人所不容。 “真没想到,付太医竟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候。”看着付成泽一个人在月下独酌,陆纤尘还是不禁出了声。 付成泽舔了一下下嘴唇,一笑,有点张狂,有点轻佻,总之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付成泽仰头一笑,开口道。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陆纤尘接了一句,“世人道此言情爱,孰知其指父母心——付太医是为着付家的事情而惆怅吗?” “圣医女焉知我不为情?”付成泽问道。 “付太医志在家国,当不沉溺于情,如今之事,付太医不说,纤尘都明白,命数罢了。”陆纤尘开口道。 付成泽的眼神定定地注视在她身上。 第30章,病来如山倒 “付太医无需妄自菲薄,这世间,有人激进冒险,有人平淡自守,都是人生,都有道理,将心比心罢了。”陆纤尘开口道。 “付家人也未尝不是为了你好,付妙虽说天真,但其言也未必没有道理,这流言早不起晚不起,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起,猫腻得太明显了。” 付成泽是聪明人,流言刚起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那只手属于明禧太后,但仇还是仇的梁家,他开罪不了太后。 “陆医女所言,不似为太后考虑。”付成泽笑道。 “圣医峰之外,付太医是我所见,医术最为高超之人,”陆纤尘开口道,“付太医对药理的研究,令我叹为观止,一时起了惜才之心,不忍太医这样匆忙于尘世。” 付成泽眯了眯眼睛。 “族中师兄告诉我,付太医在这次瘟疫的治理中居功甚伟,才华令其所敬佩,他欲邀付太医上圣医峰,只是太医还放不下尘世的挂念,选择了回京,是吗?”陆纤尘道。 付成泽喝得确实有点多,有些迷糊,抬头看人都是重影的。 听这话,点了点头。 “付太医尘世的挂念也无非付家,如今,如今还有必要挂念吗?”陆纤尘开口道。 付成泽听出了陆纤尘的意思,醉醺醺地开口:“去元麓派,去圣医峰?” “族中师兄很赞赏付太医的医术。”陆纤尘继续道。 能把付成泽打发到元麓派,这是陆纤尘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付成泽在原著中就是奸臣人设,虽是为祖辈报仇居多,但野心勃勃、争权夺利也是真的,付家的衰落到底要记明禧太后一笔,这付成泽不可能像王伟策一般当个忠臣,比起放在身边提防着这炸药包何时爆炸,不如扔的远远的,还心安些。 付成泽脑子已被酒精搅和成了一团浆糊,听着陆纤尘的言语,忽然开口道:“圣医女,等陛下的病情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会回元麓派吧?” · 苏枫陌听老太监保年说陆医女这么晚了还往太医院走,心里挂念着,借口早睡了,翻窗摸出来,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心中有亏,看着皇帝亲至,那可说什么是什么,再恭敬不过了。 听人说圣医女去了后院,他便悄悄溜进去了。 这正好听见付成泽和陆纤尘的对话。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起,那男的还喝醉了,苏枫陌忍了又忍,差点就直接上手把纤尘姐姐拉走了。 听两个人说话,他更忍不住了。 纤尘姐姐在邀请付成泽去圣医峰? 苏枫陌忍不住想到陆纤尘拒绝为妃的理由——医修一脉并非是清净道,但也不适宜沾染太多凡尘俗世。 所以其实是和同门同修在一起才最合适不过吗? 苏枫陌不由得继续想到陆纤尘对付成泽的态度,百般维护,数次求情,问理由就是“赏识付太医的才华”,这,这样的理由,不就是“心悦”的意思吗? 直到最后那一句,付成泽竟然敢反问,他竟然敢问他的纤尘姐姐是否也会回元麓派! 什么意思,这个混账东西也敢对他的纤尘姐姐有企图不成? 便听陆纤尘应了,说“是的,待陛下病愈,我履行职责,自然会离开”。 离开什么?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去找付成泽这个卑鄙小人吗! 越看越觉得肝火旺盛。 苏枫陌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站了出来:“今夜好月色,陆医女与付太医也好雅兴。” “陛下?”陆纤尘惊了一下。 付成泽喝得有点醉,但还认识人,见人也要站起来行礼,却不料站得太急,踉跄了一步,陆纤尘伸手去扶。 苏枫陌心中怒意更盛,这人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去抱纤尘姐姐! 他两步向前,拉过陆纤尘的手,把付成泽撇开。 后者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少见的屁股蹲。 “陛下?”陆纤尘一皱眉。 门口叠了一摞太医的脑袋,都是看着小皇帝进来之后跟过来的。 陆纤尘一招手:“正好,进来个人,把付太医扶起来。” 苏枫陌抱着陆纤尘的胳膊,这就不松手了。 这其实是挺奇怪的一幕,胳膊上挂个小娃子和胳膊被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少年抱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前一个带点撒娇的味道,后一个则是很强势地宣布所有权。 苏枫陌抱着陆纤尘的胳膊,抱得很紧。 陆纤尘不便在太医院开罪他,向还迷糊着的付成泽一行礼:“付太医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若是有意,可以随时跟我说。” 苏枫陌心中有气,拉着陆纤尘走。 “阿陌,你怎么跑出来了?” 苏枫陌还觉得心口有什么在火辣辣地烧,听着陆纤尘的质问,不由得火了:“那如果我不跑出来,纤尘姐姐还打算和那付成泽说些什么,说等你以后也回了圣医峰之后的事情吗?” 陆纤尘一时不解其意:“付太医去了圣医峰不好吗?” “你还是很想他去的,是吗?”苏枫陌追问道。 “可,如果他日后去了圣医峰,陛下能少很多阻力的。”陆纤尘说道。 苏枫陌一时怔愣,心口烧痛的感觉好像遇到了一弯温和的泉水,缓缓平静下来。 付成泽造反的初衷是为祖辈报仇,但这个仇没有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造反了,就像是白岚镇的灾情一时压下来了,不代表别的地方不会闹什么由头再出事。 王权式微,自己手握政权,这种情况下“反”是最符合利益的做法,不为着仇恨,单为着利益,陆纤尘也无法放心这么个人在小皇帝身边留着,能忽悠他上圣医峰,不理凡尘俗世,未尝不是件好事。 苏枫陌看着陆纤尘,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是一句“嗯”。 陆纤尘送苏枫陌回去,又见苏枫陌拉着她的手,说要纤尘姐姐给他讲睡前故事。 陆纤尘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少年,不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还是给他讲故事了。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是纯洁地讲个故事。 谁信? 陆纤尘表示,我自己信就行,爱咋咋地。 梁家人无权反对,付家人又集体装瞎,祖辈的仇怨在小辈的笑颜中化为乌有,付妙与梁斌铸的婚事,最终是商量成了。 这段与原著偏差不小的剧情让陆纤尘一时无措,长公主尚远在元麓派,这其中一位男主大婚,她也不可能赶回来,陆纤尘在书信中与她略微一提,她的态度也是“皇祖母做得对”,并未有任何反对的表态。 啊啊啊,旁的都行,唯独这个不行的,这本小说就是大女主小说,男主要绕着女主转的,这稍微有偏差,男主要跟别人结婚了,女主怎么办?剧情怎么办? 系统在这个时候给陆纤尘亮了红灯,毛线团子冒出来弹了弹:“是的,男主不能这么丢了,尤其是,梁斌铸不是花花公子人设,他的人设是成熟稳重的,如果结了婚,他几乎不可能再看妻子之外的女性一眼。” “是的,我想到了,”陆纤尘叹了口气,“梁斌铸不能就这么跟付妙结婚,在付成泽那里都不行!” “我们能不能以梁斌铸大婚的名义,把苏枫瑶叫回来,苏枫瑶能回来,那后期剧情就会好开展很多。”陆纤尘说道。 “这恐怕很难解释得通,”系统说道,“毕竟,现在的苏枫瑶只是长公主,臣子的大婚关她什么事?” 陆纤尘最大的愿望是回家,第二大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可惜在小说的世界,太和平没看点,作妖之事早晚要来的。 “所以……” 系统接话:“所以,只能对不起小皇帝了。” 病来如山倒,苏枫陌再一次病倒了。 这个人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嘴里都是胡话。 陆纤尘心中愧疚,来到苏枫陌塌前,给他把脉诊治,而后开药。 觅雪病的特点,病发时的人会格外脆弱,容易依赖他人,陆纤尘刚摸上小皇帝冰冷的手,忽然想到这一点,手猛然一松。 “去,去传梁姑娘来侍奉,”陆纤尘转头对老太监保年道,“让梁姑娘来照看陛下,侍候陛下吃药。” 保年一时没动,喊了一声:“圣医女大人。” “快去,我的话你还不听了吗?”陆纤尘皱眉道。 保年连连称是,而后退下。 “不,不要,纤尘姐姐,朕不要纤尘姐姐离开……”小皇帝的胡话,都喊着陆纤尘。 哪怕把正式表白那一段删了,也是瞎子都能看出少年一片纯澈的心意吧? 辜负了这样纯真感情的自己真是个骗子! 陆纤尘只能尽可能后退——作为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 门再次被推开,陆纤尘以为是保年回来了,开口交代道:“如果陛下今晚还没能清醒,写信元麓派,让长公主快些回来,还能,能见他一面……” 陆纤尘回头,来者是付成泽。 “付太医?” “请圣医女相信,我没有要害陛下的意思,”付成泽附身开口,“我毕竟为陛下诊治多年,对他的病症还有些了解,愿与圣医女详谈。” 正好,这时候保年带着梁溪过来了,陆纤尘点头,示意梁溪来侍奉,自己站起身来,出了门。 倒在病床上的苏枫陌迷迷糊糊地开口:“不要,纤尘姐姐,不要离开我……” 陆纤尘还是走了。 第31章,拉回主线剧情 “我听了一点宫中的流言蜚语,说是太后有意让圣医女为妃。”付成泽开口道。 陆纤尘眼神一斜:“既然是流言蜚语,那就让他流吧,茶闲之事,不该打听就别打听。” “付太医要和我聊的应该不是这个吧?”陆纤尘说道,“陛下的病情,付太医的研究,其余的废话少说。” 付成泽对小皇帝的长公主的病情有研究,之后,小皇帝死了,他因着对苏枫瑶的爱慕,坚持寻找救她的方法,甚至差一点就真让他找到了。 可惜临门一脚,又让无良作者给踹了,最终是一片情深枉成空,未得美人心。 “圣医女对陛下的挂念,当真是令人羡慕呢。”付成泽悠然道。 “废、话、少、说,”陆纤尘一字一顿道,“把陛下害到如今,还真真少不了付太医的功劳呢,你若不冒出来提醒我,我都快忘了。” 付成泽瞬间收敛了笑意,整个人严肃起来。 他也是真忘了,圣医女待他不可谓不薄,先是代天子行事,平定灾情,后是多次掩护,允他去元麓派,付成泽竟真在这样的厚待中忘了形,忘了他自己曾经之事。 而此刻,小皇帝病重,圣医女才真正露出凶色,竟让付成泽胆寒。 “若付太医有意改正,收收你的图谋,我可以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但若还有盘算,小心性命不保!”陆纤尘严肃道。 “我知……臣知,”付成泽弯腰,“圣医女还请息怒,这边来坐,我与医女说道。” 陆纤尘这才压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让付成泽坐下了。 “医女应知陛下与长公主是胎里带毒,出生时便先天不足,后来一位云游的僧人到此,撕了皇榜,给皇子公主开了一张药方,方才使两人活了下来。”付成泽说道。 陆纤尘听着,微微点头。 “那僧人来无影、去无踪,因着先皇广邀四境为皇子公主治病,天下能人异士来皇宫者无数,那云游僧人在其中并不显眼,一时没多关注,待到两个婴儿情况稳定下来,想找那开出方子的僧人,竟是找不到了。”付成泽说道。 “人找不到也就罢了,就是连那开出来的方子,也在一片混乱中找不到踪迹,旁人道是意外,但臣的老师告诉臣,他对那方子极为上心,随身带着,那绝不是意外丢失,而是凭空不见的。”付成泽说道。 “凭空不见?那僧人想必大有来头,”陆纤尘思索,又忽然皱眉,“可,这方子不见了,太医院便没有人能再配出那药?” “老师对那方子极为上心,大概过程可以背下来,后来又写了一份,却因着原方丢失,而无法肯定,闻药渣、查库存,盘问每一个见过那药方,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想还原那一份药方,终是无法圆满。”付成泽说道。 “而再配好的药,大概只能发挥出原本十分之一的药效。” 姐弟俩出生的时候,如今的明禧太后还是当年的正嘉皇后,先帝还是太子,府中后妃无数,生下苏家姐弟的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宫女,闺名唤作若莲。 孩子出生后,正嘉皇后直接把苏家姐弟二人抱到了自己宫中。 因着孙子孙女的出生,手握权柄的苏姓皇后开始忌惮外姓的丈夫,不久后,前萧氏离宫,帝位空悬。 正嘉皇后离真正称帝只差一步,却终因着群臣的压力,扶了唯一的儿子称帝,先帝登基后,颇为宠爱若莲,因着若莲之言,想把一双儿女从母后手中要回来,但太后不放人。 母子俩因此生了嫌隙。 明禧太后本就是个控制欲很强的母亲,先帝在其阴影下长大,从来不敢违逆母亲,却因着若莲想要孩子而和母亲闹掰,明禧太后自然不喜若莲。 那时的皇宫,先帝只是名义上的主子,而再小的宫女都知道,皇宫大内真正的决定,还是得太后来做,旁人违逆不得。 明禧太后不喜若莲,以至于若莲生下孩子,还只能是个宫女,到死都没有名分。 若莲死后,先帝感叹世间再无牵挂,不久后也郁郁病死了。 那时候,苏枫陌才七岁。 强势的祖母、不靠谱的爹妈,给孩子留下了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小皇帝的病也在这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中耽搁下来,政局变换,太后自己都无暇顾及太多,两个孩子只要能喘气,就不是什么大事,付成泽在这个过程中入了太医院,藏下了那一张拼力复原的药方。 一片混乱中,少了一张纸,在陛下的旧疾复发之前,一直无人注意。 “所以,那张药方,现在在付太医手里了?”陆纤尘开口道。 “是,虽然那药方不知缺了什么关键,只能发挥出原本十分之一的功效,但当年能让两个婴儿起死回生,如今缓解陛下的病症,想必也并非无效。”付成泽说道。 陆纤尘微微点头:“付太医把药方予我一观。” 她接过那药方,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从网上抄来的奇珍草药。 什么雪莲花、紫藤草、七星还阳草……连忘忧果都有,可谓是八宝奇珍大杂烩,以及“三碗水熬成一碗药”的古老烹饪手法,烹饪时长自然也是三个时辰起步。 “这药方,上面的药材都不常见……”陆纤尘轻声开口。 自己挖的坑有点深啊。 “是,这也是臣无法为陛下诊治的原因,是这药材实在太过稀有,太医院都不常见。”付成泽说道。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圣医峰对这些药物应该准备齐全。”陆纤尘思考着。 “那臣走一趟圣医峰取药?”付成泽说道。 “一来一往,太耗费时间,陛下怕是等不了这么久,但是长公主不正好在元麓派吗?”陆纤尘一拍手,有了主意,“对,修书一封,飞鸽传信,让长公主携药材回来一趟,她这一走许久,该回来看看陛下了。” 陆纤尘这么开口而定,付成泽面露疑惑,但没说什么,而是点头称是。 消息传到明禧太后耳朵里,她却摇头:“纤尘,此行不妥,枫瑶是代我皇族去的元麓派,随随便便一个送药的小差事,遣谁不行,非要她来,元麓派怕是会有意见。” 陆纤尘听着,“扑通”跪下了:“太后恕罪,纤尘思虑不周……” 明禧太后知她平时不是爱跪之人,性子带点洒脱不羁,对自己又亲切,看她这一跪,明白了什么,挥了挥手,让左右之人退下。 屋内除了两人,只剩下太后的心腹,紫霜姑姑。 “你想说什么?”明禧太后问道。 “陛下的病症,我一直没让付太医细究,因为他的情况,远比之前糟糕。”陆纤尘说道。 这话开口,明禧太后明白了,小皇帝身体不好,长公主必须在皇宫,若这时候圣体不安,苏家唯一的血脉又在外,难保元麓派或其他势力不会起别的心思。 “所以,长公主殿下必须快快回来,以及,为防万一,不要遣她出去了。”陆纤尘说道。 “陛下的身体,真的糟糕到那种地步了?”明禧太后凝重道。 “臣女尽力而为,但很难保证结果,”陆纤尘说道,“同时,愿一问长公主殿下在元麓派的情况,可是能争取其支持,稳我洪朝基业?” 那当然是……不能。 洪朝的衰落非是一日之因,拯救也难是一日而成,元麓派表现出的态度微妙本就非是一朝一夕之因,苏枫瑶去了,也很难一蹴而就地改变。 明禧太后露出沉思的神情。 “我知太后之意,为向元麓派示好,但作为圣医峰弟子,纤尘不便言长辈之过错,也实难言说天极峰的态度。”陆纤尘用词尽可能地委婉,但她的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确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中尚不稳,朝外……”明禧太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哀家心急了。” “纤尘拙笨,只能想到送药之法,无奈妥帖说辞,还望太后恕罪。”陆纤尘说道。 明禧太后一笑,露出了一点长辈式的慈爱:“看看,这丫头还客气上了,你考虑得如此妥帖,要我恕什么罪?” 陆纤尘拱手。 “好了,坐下吧,在哀家面前,医女不必拘谨,”明禧太后放缓了态度,“我知你是个好孩子,这天煞的皇宫大内,把直率的好孩子都逼到这一步了,也是,咳咳……” “太后还是要保证身体啊。”陆纤尘扶了一把太后。 “你说得没错,枫瑶确实不宜常居于外,直接要人归,元麓派怕是也不会同意,这样,以送药之名让孩子回来看看,之后,由我修书一封,当这个出尔反尔的罪人。”明禧太后点头道。 明禧太后曾拜师元麓派,虽说时间不长,但也是名正言顺的,算下来,如今的掌门都该叫她一声“师叔”,说话在明面上,还有分量。 嗯,女性的话,或者该叫“师姑”?不过那好像是尼姑的意思,不太合适。 总之,终于把女主拉回主线剧情之中了。 第32章,要个心腹之人 苏枫瑶从元麓派回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身后还跟着元麓派掌门七弟子。 看得出来,元麓派的目的,派一个嫡系弟子看着长公主,既表现重视,也是一重监视。 但,但这对陆纤尘来说都不是关键,关键是…… 这位掌门七弟子唤作陆奕,对,和陆纤尘一个陆,此人是陆纤尘的弟弟。 原著里没有这段呀,原著中的陆家兄弟在成名之前没有离开过元麓派,更别提来皇宫了。 原著中的陆家兄弟就是给作死女配续命用的,虽然这兄弟俩对这么个妹妹/姐姐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出于血缘考虑,他们还是救了女配好几次,最终到失望透顶。 虽然是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但陆纤尘穿进小说,是从“攀爬圣医峰”这个节点穿进来的,上了圣医峰之后,常年不下山,几乎没见过她的哥哥弟弟,关系真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苏枫瑶还觉得自己是好意:“圣医女来了此处太久,想必也想家人了吧,正好这一趟,陆小师兄说要跟来,就,就一块跟来了。” 陆纤尘就好像在电梯里遇到一个不熟的同事,并肩靠着,应该打声招呼,却也知道打完招呼之后没话说。 “弟弟,你好,好久不见。”陆纤尘说得不无僵硬。 陆奕露出了一笑:“确实,好久不见,姐姐。” 带药材的侍从救了尴尬中陆纤尘,一声“这药材放哪”的讯问,把陆纤尘的心思拉回了正事儿上,她向长公主行礼告辞,转身去处理药材去了。 苏枫瑶玲珑心思,看两人对话,不由得摇摇头:“小陆师兄,你和圣医女关系不好吗?” “我倒是想和她关系好,那圣医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医女也得搭理我呀,”陆奕摇头晃脑道,“她就是拜师圣医峰,又天赋极佳,飘了,都不稀罕理睬我这个弟弟了。” “陆医女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苏枫瑶说道,“她体贴温和,还通晓政务,最是才华横溢,让人敬佩。” 陆奕吐舌头,翻了个白眼。 “反正这个姐姐,她不稀得理睬我,我也不想理睬她,横竖不用在此待太久,不然,闻着一股草药味,我真的是要连饭都吃不下去。”陆奕说道。 那药方复杂,又不便外泄,陆纤尘一个人处理,加熬药花了近五个时辰,真真体会了一把自作自受。 “系统,你就没有可以帮我做事的工具吗?弄个自动程序之类的。”陆纤尘拿着个小扇子,对着小炉子扇呀扇,时不时还要扇扇额头的汗珠。 “对不起,眼下的剧情设定不支持我这么做,”毛线团子蹦出来道,“假如现在是星际设定,我或许可以给你变个自动化程序,但是古风小说,不太行。” “古风小说应该有侍女的,”陆纤尘叹了一口气,“以圣医女的身份,有个侍女应该不过分,可惜原著女配的人设就是独来独往,以至于我现在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系统开口道。 “行,在皇宫挑个宫女吧,要个家世清白、心思机敏的,最好还有点敢爱敢恨的真性情,当然,也要对我忠心。”陆纤尘觉得自己需要个帮手。 “我熬药要熬一天,这一天时间别浪费,”陆纤尘思索道,“这样,苏枫瑶和詹锦佑的感情线该有进展了,让我想个由头,让詹锦佑进宫……” “对了,詹锦怜是元麓派掌门的九弟子,她听闻七师兄来了皇宫,想来走一趟,就拖着她哥哥来了。”陆纤尘打了个响指。 系统表示能做到。 于是,陆纤尘忙药的这个下午,师兄妹俩在御花园中见面了。 “小陆师兄,你是专门来见我的吗?”詹锦怜性格阳光开朗,是所有人的甜心小师妹。 “别提了,来这儿还遇到了晦气的人,”陆奕说道,“那个‘姐姐’,见着我就盛气凌人的,开口都昂着头摆架子,还借口什么药材不愿意跟我说话,真是太讨厌了……” 詹锦怜没说几句,陆奕已如机关枪似的开始抱怨。 两个年幼些的孩子在这边说话,詹锦佑抬手给苏枫瑶倒了杯茶水。 “谢谢。”苏枫瑶妥帖而疏离地开口。 “长公主这个年头不在宫中,还真是可惜,无论是年夜会,还是灯会,都这么错过了。”詹锦佑如此开口。 忠信王府的世子到底不能随意怠慢,苏枫瑶温和点头:“举办得很好吗?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圣医女主持大局,还真像那么回事,太后都很满意。”詹锦佑说道。 “那还真是不错。”苏枫瑶微微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露出伤感,“她能处理好宫中之事,我却做不好元麓派的工作,天极峰没有怠慢我,却也没让我在私下场合见过掌门,可真是……” “长公主殿下已经尽力了,非人力能及之事,不必勉强,亦不必苛责自己。”詹锦佑温声安慰道。 “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皇祖母若是怨我,该怎么办呢?” “长公主殿下不必忧心,太后能体谅长公主殿下的难处。” 御花园中一位洒扫宫女柳儿听到了这一切,感觉略有不对。 柳儿的母亲嫁人前也是御花园的宫女,祖辈都是皇宫中人,这让柳儿对皇宫的局势认知清晰,人也聪明通透,她知如今皇室衰微,陛下和长公主皆有限制,也知这忠信王府势大,为当朝权臣。 更别说之前这位世子求娶过长公主,最终却以闹剧收尾,宫中人都道长公主这时候去到元麓派,是不堪宫中的闲言碎语,柳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故事在宫中传了数个版本,忠信王府的世子不安好心,公主为皇室搭上清誉,听得柳儿是义愤填膺,这听着忠信王府世子进宫,就拿着个扫帚过来了。 却不料听到了两番谈话,都给她气得够呛。 那个圣医女的弟弟,张口就知道诬陷人,你知道圣医女是多么聪明温和善良大方之人吗?为太后治病的荷花,就是柳儿负责采给圣医女,她每次接过的时候都会说声“谢谢”,皇宫中没有第二个人会对一个宫女这般妥帖。 如果圣医女是我的姐姐,那我睡觉都要笑醒的好吗? 不知好歹! 以及苏枫瑶的这个态度。 忠信王府的世子有野心,你本该与他保持距离,却因着心口情绪,张口就是“我在元麓派受了委屈”“天极峰不待见我苏姓皇族”,作为公主,向臣子示弱,不应该的! 柳儿想起幼时,自己幼时怕狗,见了狗就哇哇大哭,母亲教自己,面对恶犬,你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怕”或者“虚弱”的状态,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要把脊背挺直了走路,那样恶犬才会有所收敛。 你越怕,那狗越凶;你越脆弱,求着狗不要咬你,那狗越咬你。 如今太后晨起都是不梳妆不出门,一定要在早朝上表现出精神抖擞的状态,告诉旁人“哀家人未老”“我苏家门楣没塌”,长公主怎么能在这里自毁长城! 柳儿越听越急,眼瞅着詹锦佑几句温柔细语的安慰,让长公主继续说着,还说到了长公主认识的人事物。 又听着两人声音渐小,柳儿往那边凑了一下,伸着耳朵。 却不料,手一抖,她一个没撑住,从灌木后面摔了出来,摔到了四个人面前。 柳儿一慌,赶紧磕头认错:“奴婢该死,奴婢路过此地,不慎脚滑,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 “脚滑能滑到这里?”詹锦佑冷笑一声,“宫中宫女就这个素质,唉,难怪……” 苏枫瑶听着这话,心口一跳,“宫女”二字隐隐戳中了苏枫瑶的心事。 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宫女,还是个皇祖母极不喜爱,到死都没获得名分的宫女。 若非她和弟弟是先帝仅有的血脉,那皇位和长公主的殊荣几乎不可能轮到他们姐弟。 因此苏枫瑶格外忌讳“宫女”一词,有谁刻意提起,都好像在嘲笑她母亲低贱的出身。 “敢偷听本宫与世子的谈话,你该当何罪?”苏枫瑶面色不善。 “奴婢,奴婢听说忠信王府世子进宫请见,公主相见,我,我以为,就是……”柳儿跪着,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到话头。 “虽是青天白日,长公主也该注意分寸,与外男私下相见,于理不合,太后会怪罪您的。”柳儿终于说出了话。 但苏枫瑶的面色更不善了。 这事情说给明禧太后,她一定会生气的,不是因着苏枫瑶女儿之身会外男,而是因为这“外男”是个野心客。 “好啊,诽谤之言,都讲到本宫头上来了,这宫女什么规矩?”苏枫瑶动了怒,“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五十大板,逐出皇宫!” 柳儿扑通扑通地磕头:“长公主殿下,不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五十大板,打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是要她的命啊! 詹锦佑在一旁开口:“只是‘脚滑’一下,五十大板,未免过重。” “就是要施加重刑,才不会有人知错犯错!” 几个人过来,就要把柳儿拖下去。 “不要,长公主殿下,您饶了奴婢吧,求您,您往日最是宽宏大量的……” 陆纤尘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路过此地,撞上的就是这幅光景。 第33章,间接求情 “圣医女大人!”即将被拖走的柳儿不由得喊道,“圣医女大人,救救我,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儿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可怜兮兮地望着陆纤尘。 “这宫女,是犯了什么罪过,惹了忠信王府世子不快?”陆纤尘开口问道。 她开口问责的詹锦佑。 不然呢,那边陆奕和詹锦怜坐得远,两人也都不是随意苛责下人的品性,这边就苏枫瑶和詹锦佑,除了这位在皇宫都无法无天的世子殿下,还能是谁打骂柳儿? 竟然敢在皇宫中打骂宫女,这詹世子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 周围一静,一时没有人吭声。 陆纤尘见没人吭声,又上前一步:“这里毕竟是皇宫,世子殿下随意打骂宫女,哪怕是长公主殿下默许了,也是逾矩之行。” 詹锦佑指了指自己:“你说,你说是我打骂柳儿?” 看他这个动作,陆纤尘回了一个“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詹锦佑在原著中的人设就是纨绔公子哥,随意打骂宫女,有过的吧? “宿主宿主,你误会啦,”毛线团子此刻姗姗来迟,“其实柳儿是长公主要罚的,这事情,你还真是误会詹世子了。” “恭喜再次触发临时填坑小任务,这次是你自己没问清楚剧情,先入为主作出来的哦。”毛线团子甚至带出了一点愉悦的声调。 “我记得系统是可以回溯部分情节的。”陆纤尘说道。 “但书中总要有跌宕起伏的意外呀,对吧?”系统的声音是愉悦的,“你的填坑也是剧情走向的一部分。” 明明是长公主要罚,却被她误会成了詹锦佑,这,这要怎么圆? “呵,真是,不讲道理就开口问责人,有你这样的姐姐,我可真倒霉。”一旁先开口的是陆奕。 看那小子混世魔王似的一撇头,陆纤尘有点懵,自己,啥时候得罪这孩子了吗? 不熟就不熟吧,干嘛阴阳我呀? 陆纤尘顺势一委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不过也正好,陆纤尘不能在旁人面前开罪苏枫瑶,数落两句弟弟还是可以的,委屈的表情一放即收,当即把矛头指向了陆奕:“大洪朝以礼治国,元麓派也是礼仪教化之地,你开口侮辱你的姐姐,可知错?” 陆奕在元麓派也是混世魔王那一茬的弟子,闻言不服气:“呵,圣人说敬天地、敬父母、敬兄长,还真没说要连姐姐也敬着,你神气什么?” “今上都敬着长公主,你说不该敬长姐?”陆纤尘说道。 这话提到了苏枫瑶,作为这场谈话的高位者,她出面开口了:“确实,天下既然有‘敬兄长’之理,便也没有贬低长姐的权力,小陆师兄,你不该出言不逊。” 陆奕听着,吐了吐舌头,依然是一副不听劝的样子。 “圣医女,圣医女救救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不是……”柳儿拉住陆纤尘的衣摆就不松手了。 唉,这个局还没解开呢。 “我刚刚说,某个瞎子认错了事,还胡乱开罪人,”陆奕还不嫌事大地开口,“这人可不是詹师妹她哥哥要罚的,是长公主殿下要罚的。” 陆纤尘想憋个急智,奈何越急越憋不出来,话在嘴边绕了半天,也没能绕出来个好言好语。 “长公主殿下恕罪,”她只能用上了最笨的方法,手里拎着药壶,扑通一跪,“长公主殿下恕罪,臣女乍看此景,主观臆断,没想到是殿下的主意。” 苏枫瑶不至于因着这事情开罪她,连忙上前伸手:“没有怪你的意思,陛下的身体还劳圣医女操劳,本宫非是量小之人。” “是臣女疑心太多,以为忠信王府的世子拿宫中的宫女逞威风,主观臆断,这才急急开口,没有此事,当然最好。”陆纤尘说道。 这一句话,给苏枫瑶提了醒,她看向詹锦佑的眼神立马就带上了戒备。 是啊,这忠信王府的世子非是易于之人,纤尘见了都是满心怀疑,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向其放下了戒备! 当真是不该。 “呦,这是仗着自己有靠山,有恃无恐呢,”陆奕在一旁开口,“我说圣医女大人怎么敢随意开口外人,原是仗着长公主不会苛责,才养成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格。” 陆纤尘的视线斜向陆奕。 当代熊孩子是有什么脸说别人无法无天的? “小陆师兄,这就是你待长姐的态度?”熊孩子纯要找揍,苏枫瑶也不得不开口了,“你在元麓派时吵着要跟来看看,来了便是这个态度,早知道让你留在山上好了。” 陆纤尘知道“吵着要来”这事情陆奕干得出来,但想必不是为着自己,而是这皮猴子在山上待不住,想要出来玩。 陆奕的性格特点就是自由洒脱,不爱受拘束,说话也随心所欲的,不顾虑旁人看法。 这些性格放在个成年人身上或许还挺帅,放在个孩子身上就没那么讨喜了,尤其是这熊孩子出言不逊的对象还是自己。 “夫子教礼教,长于吾者,应敬之,亲更应之,这其中就包括了对父母亲长的尊敬,姐姐自然也在其中,你这般所为,有悖于夫子教化。”苏枫瑶开口,数落开了。 “是,对亲应敬之,对上位者更应敬之,”陆纤尘接过话头,转向柳儿,“你之行,落了一个‘不敬皇族’,便是天大的罪过,长公主罚你不过五十大板,已是仁慈,你可知?” 柳儿眼角的眼泪滑落了,眼神中透露出绝望。 “而今日之不敬,非只此宫女之不敬,还有詹世子之不敬,与公主相谈,而得出言不逊者,与之谈者亦有过,”陆纤尘说道,“公主应知此理。” 苏枫瑶的视线转向了詹锦佑,微微迟疑:“可,詹世子……” 陆纤尘给苏枫瑶使眼色——“这时候顺着我的话说”。 “是,詹世子与本宫相谈,亦有过。”苏枫瑶顺着她说道。 “罚当同罚。”陆纤尘继续补充。 詹锦佑在这句话中敛了玩笑的神色:“所以,这走一趟,我也要跟着打五十大板?” “不错。”陆纤尘说道。 “此宫女出言不逊时,詹世子可有阻拦,若无,则是鼓励其言之行,”陆纤尘说道,“鼓励其行,便为作其行,当与之同罪。” 苏枫瑶在陆纤尘这句话中又反应过来了,那“宫女”二字,还真出自詹锦佑之口,现在想来,用心险恶。 可,她真的能治了詹锦佑之罪吗? 苏枫瑶还在犹豫,陆纤尘已经站起了身,对宫中侍卫吩咐道:“把此人一并拿下,打五十大板。” 侍卫一时犹豫起来,谁都没敢动。 詹锦佑定定地盯着陆纤尘的后背,好像要把她盯出窟窿来。 这时候的柳儿终于挣脱了钳制,两手一松,跪在了陆纤尘面前。 “纤尘……”苏枫瑶犹豫开口。 “长公主果然宅心仁厚,一向不舍得他人受苦,”陆纤尘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下去吧,长公主不打算罚人了。” 柳儿跪地磕头:“多谢圣医女。” “不必谢我,是长公主饶恕了你。”陆纤尘说道。 柳儿又转向苏枫瑶:“多谢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宽厚仁慈,奴婢一定谨记大恩。” 苏枫瑶不好再多说什么,挥手,让柳儿也退下了。 詹锦佑又多看了两眼陆纤尘,叫了一声妹妹:“今日与长公主聊天甚是欢喜,也多谢圣医女指教规矩,这天色不早,臣告辞了。” “詹世子走好。”苏枫瑶说道。 人前脚刚走,都顾不得让陆奕退下,苏枫瑶便开了口:“纤尘,你怎么能让詹世子与一个宫女同罚,这不是作践人家吗?” “此事我还想问长公主,你怎么能当着詹世子的面苛责宫中宫女?”陆纤尘说道,“詹世子是外人,宫女才是咱身边的人,你这样说,回头那宫女怨恨你,被詹锦佑拉拢了去,怎么可好?” “那只是个御花园洒扫的小宫女。”苏枫瑶说道。 “不仅如此,这还是个态度问题,”陆纤尘眉头一皱,“就像太后说的,不管旁人怎么说,苏家皇族面上的一团和气要保持住了,你和陛下,和太后,不能起明面上的争执,宫女也是这个道理。” 陆纤尘咳嗦了一下:“这宫女,自己在宫中,便是打出去都无妨,但当着臣子的面肆意打骂,只会让他看轻了苏家皇室的格局,看轻了皇宫。” 苏枫瑶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当女主有个特点,就是耳根子软,男主说两句“为了你好”的话就原谅人家了,陆纤尘此刻客串渣男,两句话哄好了苏枫瑶,还让她满心觉得“还是圣医女考虑周全”。 “好,那我去送药了。”陆纤尘点头告辞。 “圣医女还真是心怀大局。”苏枫瑶又不由得念叨了一句。 陆奕鼓了鼓腮帮子:“要不人是圣医女呢,潜心修炼,数载不离峰,旁人的凡尘小事,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第34章,收为心腹 给小皇帝喂上了药,陆纤尘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什么都不想地看着少年的侧脸,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去把刚刚御花园的那个宫女传进来,我要见她。”陆纤尘开口道。 老太监保年点头行礼,去找人去了。 “奴婢柳儿,参见圣医女大人。”柳儿给陆纤尘行了一礼。 “柳儿,今日冲撞了长公主殿下,你可知罪?” “多谢圣医女相救,”柳儿声音有些沙哑,“若非有圣医女求情,柳儿今天怕是要被打死在那里了,圣医女就是臣女的救命恩人。” “你既然是因着‘脚滑’冲撞了公主殿下,想必那之前应该听到了什么,说给我听。”陆纤尘说道。 柳儿当即不敢怠慢,她记忆清晰,口齿伶俐,三两句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晰。 想听清晰的前因后果,陆纤尘可以在系统那里翻,让柳儿交代,还是考察她较多。 这姑娘说话条理清晰,料想也是个心思活络的。 “你是觉得,长公主与詹世子的谈话不妥?”陆纤尘问道。 “奴婢无意诽谤长公主殿下。”柳儿惶恐起来。 “我们私下谈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陆纤尘和蔼道,“你能对长公主的做法说出这么些不妥之处,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陆纤尘的夸奖让柳儿越发惶恐起来。 “我在圣医峰的时候,手下无人,到了皇宫,却发现这真不方便,”陆纤尘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来给我当侍女吗?” 柳儿一愣,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晕了。 “我,我可以吗?”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陆纤尘说道。 “不,我,奴婢,奴婢愿意做圣医女的婢女,那是奴婢的荣幸。”柳儿磕了个头道。 陆纤尘揉了揉太阳穴:“在我这里,第一个规矩就是不准自称‘奴婢’。” “是,我,柳儿,”柳儿激动到说不出话了,“柳儿谢过圣医女大人,谢圣医女大人相救,谢圣医女大人相邀,柳儿一定会尽力侍奉圣医女大人的。” “第二个规矩,不要叫我圣医女大人,我是江湖之人,不愿听这些尊卑礼数,”陆纤尘又揉了揉太阳穴,“我大你数月,你叫我纤尘姐姐就好。” “好,好,”柳儿脸上的欣喜更明确了,“柳儿谢过纤尘姐姐。” 柳儿这边话音落了,病榻上的小皇帝忽然出声:“纤尘姐姐……” “要你为我的侍女之事,回头我会向太后请示,你现在先退下吧。”陆纤尘说道。 “是。”柳儿行礼退下了。 “纤尘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苏枫陌的声音带点病气,带点柔弱之感。 恍惚间,陆纤尘感觉病榻上躺的又是自己刚到皇宫时的那个小小少年,无助地向她伸出手。 “梁姑娘呢,我不是让她来照顾你吗?”陆纤尘问道。 “让我骂跑了,”苏枫陌一脸难受地说道,“她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我才不要她侍奉,纤尘姐姐……” “我为了给你熬这个药,从早上开始忙,现在天都黑了。”陆纤尘下意识地说道。 ——不是我不陪你,是因为我要熬药。 苏枫陌一笑,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真的吗?纤尘姐姐不许骗人。” 觅雪病发病时,病人会容易依赖身边的人,小说里谁惹火了女主,女主前脚发誓再也不与此人联系,后脚病倒了,被照顾,就又心软了。 现在,小皇帝抱着陆纤尘的胳膊,死活不撒手,陆纤尘稍微挣脱,苏枫陌就抬头盯着她,大有一副“你敢走,我就哭”的架势。 唉,最近她犯熊孩子吗? “陛下,纤尘是求道之人,断不可能留在后宫之中……”陆纤尘开口道。 “朕,朕知道,让我抱抱还不行吗?”苏枫陌清醒了两句,又迷糊着了,“让我抱抱,求你,你现在让我抱……” 陆纤尘叹了口气,算了,她跟个病人计较什么呢,小皇帝想抱着自己,那就让他抱着吧。 付成泽给出的药方应该是有效的,上面大部分药材都是齐全的,虽说稀有,但也并非不可求之,上面没有的部分,才是治病的关键。 是,不能忘了她的主线任务,是治好苏枫瑶和苏枫陌身上的病。 陆纤尘的眼神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小少年——是的,不只是女主苏枫瑶,也包括着治好苏枫陌。 给出药方的僧人来自江湖中的另一组织,无定寺。 这一块的剧情应该由付成泽承接,付太医打听到曾经给药的僧人是无定寺之人,亲自去过,在其中兜兜转转一圈,又收获了点别的线索。 陆纤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到无定寺走一趟。 “宿主,你没注意到男主的剧情太少了吗?”系统蹦出来说道,“给女主找药是你的终极任务不假,但你也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吧,不打算换专区搞事情,咱就给男主点戏份,行吧?” “也是。”陆纤尘点了点头。 她找了五块木牌,写上了五个男主的名字,大致梳理了一下目前情况。 王伟策,目前是离苏枫瑶最近的存在,长公主这一趟从元麓派回来,他在第一时间递了请求探望的折子,已经喜欢上了她。 付成泽,因着常年对小皇帝下手之事,已惹了长公主不快,但也已经明白了祖父素日的冤屈,决定洗心革面,目前的竞争优势比不过王伟策,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只要能治好小皇帝的病症,付成泽的旧日所为可以一笔勾销,过去的回忆作为一个虐点,为两人的爱情锦上添花,也不是不可以。 系统看着自家宿主写出的这些字,微微无语,万千吐槽的话都快被他说烂了。 詹锦佑,王府世子,妹妹詹锦怜错过了与长公主的初见,两人没能成为朋友,所以他与苏枫瑶的关系也还停留在认识、交谈上,爱情的种子仍没有萌芽的迹象。 梁斌铸……对,把苏枫瑶叫回来的目的就是阻止梁斌铸和付妙的结婚,这一点是她最近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血烟楼的沉锋,原著中他的戏份就是五大男主中最少的,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阻止付妙和梁斌铸的结婚,陆纤尘试过了n种方法。 她让钦天监算生辰八字,算出来付妙和梁斌铸八字不合,结婚必有灾殃,婚后无子无福,夫妻感情不和,家宅不宁,不宜成婚。 明禧太后听闻,冷笑一声:“当年还有人说哀家不宜干涉朝政呢,钦天监那边的话,哀家一概不信。” 两人的婚事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此计不通,陆纤尘又换了一计,临时让付妙邂逅了一个侍卫,那侍卫长相端正,与付妙初见就是英雄救美。 ——想要上树拿风筝的付妙一不小心摔下了树,被正好巡逻经过的侍卫撞见,上前抱住付妙,将差点摔跤的她稳稳接住。 付妙对此的反应是“诚挚感谢”+“再不联系”,开口是:“我已经是订婚的人了,与其他男人接触过多,不妥。” 陆纤尘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好使用杀手锏了。 让梁斌铸和苏枫瑶见面。 “但是我觉得这个计划不太能行得通啊,”陆纤尘看着剧本,“梁斌铸对苏枫瑶动心的点,是亡国之时,作为亡国公主的苏枫瑶挺直腰板,对抗叛军到了最后一刻,梁斌铸作为将军,誓死守卫公主,血雨腥风中相互依靠,互生情愫。” 苏枫瑶公主亡国,也是原著小说的开端,所以原著显得梁斌铸爱上苏枫瑶很早,其实不怎么早。 “主要是时间太仓促了,”陆纤尘叹息道,“他们知道彼此订婚,已经有对婚姻的期许,这中间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两个人的人设又都非多情之人,怎么能让他们变心啊。” 系统看着陆纤尘崩溃到砸桌子,不由得开口道:“宿主,你忘了个前提,结婚的必要条件,是两个人都活着呀。” 陆纤尘一愣,是啊,让人在两个月之内变心很难,但两个月之内嘎个人很简单。 “付妙,让她现在得个什么病,比较合适呢?”陆纤尘思索道,“不,不用病死,她应该跟权力的纷争有关系……” 一贴药下去,再加上陆纤尘陪了他一晚,苏枫陌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第二天,已经可以上朝了。 这次早朝,为的是即将到来的清明祭祖之事。 梁斌铸回到朝中是为着祭祖之事,付成泽回来也是为着此事,比起七月半的祭祀,清明祭祖,才是一年中最大的事情。 因着明禧太后坐镇,苏家皇室这半年多来改了气象,苏盼菡沉浮政局多年,身体一好,快刀斩乱麻地剁了几个闹事的奸臣头子,压住了整个朝堂唱衰苏家皇室的言论。 再看小皇帝身子恢复,勤勉好学,曾经元麓派都知其不行了的苏家皇室,一时竟有回光返照之相。 这次清明大祭,看的就是如今皇帝的态度,今日之讨论,无数双眼睛盯着,看这朝堂之上,能商量出个什么东西来。 第35章,元麓派将至 陆纤尘站在太后斜侧方,是属于圣医女的白衣打扮,戴着帷帽,人很沉默,在整个朝堂之上不算显眼。 但有心人都能注意到。 陆纤尘默默盘算着眼下的朝堂局势。 需要关注的是忠信王、定邦侯、鲁国公三位世袭的异姓王,旁侧是手握军权的梁斌铸,再旁侧是文臣之首的王伟策。 前三者都是在洪朝之内有封地的,在其封地之内,皇帝都很难伸手管理,梁斌铸对北疆梁家军关系重大,很难轻易动之,王伟策为寒门士子,长于太学,在那里人脉极广,几乎都能说得上话,在场文臣,大部分视其为统领。 “哀家以为,祭祖之事,不必劳师动众,”明禧太后在帘后开口,“去年白岚镇一带粮食歉收,还闹出了瘟疫,如此治理不兴,更该专注于民情,而非把真金白银花在祭祀之事上。” “臣倒以为,今年清明,应该‘大祭’,”开口的是鲁国公,“国之不兴,更应朝叩宗室,向先祖请罪,并为来年祈福。” “大祭劳民伤财,不是明智之举。”明禧太后说道。 “但为求来年风调雨顺,想必乡绅士族,都愿意捐献一二。”鲁国公说道。 明禧太后表现出明显不悦,她素来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先祖若是有灵,定不悦其女子专政,她便与先祖互不待见。 尤其是,如今的祭祖,祭祀者中还有她的儿子,大洪朝规章中,太后祭祀守上礼,去宗祠,不跪,而太皇太后是不需要参加祭祀的。 之前的几年,太后因卧病在床,没参加过清明祭祀,属于是“太皇太后不祀”,但今年,她又冒出来,自称太后临朝,这其中的礼仪规制就多了去了。 想那清明祭祖说明禧太后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者,大有人在。 明禧太后想清明减制,是真心考虑的去年灾情,国库空虚,想开“大祭”者,思索的却是如何治太后一个“不合礼法”的罪过。 “臣附议,”定邦侯站到了鲁国公身侧,“臣也以为,去年诸事不顺,定是与祭祖心不诚有关,今年宜开大祭,邀元麓派代表赴任,以示我洪朝国威。” “元麓派”三字一出,朝臣中传来一声不明显的喘息。 陆纤尘也是用力定了定神,才不至于惊讶出声。 什么?元麓派要来人了?这么早? 现在的剧情,与原著相比,已经改了太多,陆纤尘不敢以原著的维度衡量现状。 反正在原著中,元麓派来了之后,作为恶毒女配的圣医女就敢对女主下手了,女主之后的几次遇险,都是元麓派默认原著女配做的,最终让女配把自己作死了。 现在,陆纤尘是肯定不会害苏枫瑶的,但元麓派的到来,仍不是个好兆头。 嗯,反正圣医峰与世隔绝,原著中几乎也只有圣医女一个人说了算,自己想做什么,扯一句“正统”“家师叮嘱”,她护着点苏姓皇族,应该没问题吧。 苏枫瑶刚从元麓派回来,她都不知道元麓派有意插手苏姓皇族的清明祭祀,却被一个朝臣在朝上说出来,这横看竖看不是件好事啊。 但元麓派要来,明禧太后反倒无法拒绝这个“大祭”的要求。 忠信王这个时候也往外迈了一步:“元麓派要来之事,已经提前告知了圣医女大人,圣医女大人能筹备好上元灯会,相信也能筹备好清明祭祀吧。” 忽然被点名的陆纤尘原地愣住了,谁提前告诉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陆纤尘脑子一抽,说了实话,“家师常年闭关,我在圣医峰的时候都不常见面,来了皇宫,也没收到过来信呀。” 陆纤尘维持住了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表现出了真挚的疑惑:“我都不知道元麓派有意到来,忠信王又是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忠信王想必也没想到圣医女竟会当众否认,当即红了老脸。 “我知道,一定是陆奕那小子没带到话,”陆纤尘找了个台阶下,“我最近也没看到元麓派飞了信鸽过来,那边是让陆奕给我带话吧,但那个熊孩子似乎对我有点意见,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没几句好话。” 陆纤尘对熊孩子的怨念很深,戴着帷帽,也能听出这几句话的真心实意。 也不知旁人信了没有,反正这是个合适的台阶,忠信王便顺着“滚”下来了:“是吧,可能确实是这样,就说不要把这么重要的传话工作交给一个孩子吧……” 鲁国公一拱手,道:“所以,太后,这‘大祭’之事,应该是无可争议了吧,梁将军回宫,元麓派要来,清明祭祖,当然要有足够的准备。” 陆纤尘帷帽之下的眼神斜了一下梁斌铸,他竟是在回宫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元麓派将至的事情。 朝臣都知,偏偏瞒着皇帝和太后到如今,明禧太后刚得知消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甚至组织不出来语言辩驳“大祭”之行。 朝臣三言两语,没再给明禧太后推诿的机会,直接定了“大祭”的规格。 苏枫陌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退朝后,陆纤尘吩咐柳儿,去把陆奕叫过来。 陆奕被叫过来了,小小少年的脸上尽是不服气。 陆纤尘摘了帷帽,在苏枫陌和明禧太后面前跪下。 “纤尘有罪,该知元麓派之事却不知,无法告知陛下及太后,请陛下责罚。”陆纤尘说道。 她拉了一把旁边还站着的陆奕,给他比口型:“跪下。” 陆奕当然不愿意,眼看着就要跳开,陆纤尘手指微动,一颗看不见的弹珠击中了陆奕腿上的麻筋,让他不由得一腿软,跪在了地上。 “你……”陆奕盯着陆纤尘看。 下一刻,弹珠上了陆奕的哑穴,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陆纤尘携幼弟,向太后和陛下赔罪。”陆纤尘磕了个头。 “因为幼弟年幼冒失,忘记了如此重要之事,险些酿成大祸,还请陛下和太后勿怪。” 今日之事,“忘了”将元麓派的嘱托交给陛下和太后,此事绝对是失职的,具体裁定,可大可小,陆纤尘如此之举,就是想把这事给出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了。 明禧太后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但随即,是属于政治家的狠心:“此事,圣医女与其弟确有过错,每人杖责二十,不许再犯。” 太后示意,侍卫上前,把两人绑在了条凳上。 “毕竟是幼童无心之过,哀家也不是嗜血之人,不必过于重罚。”明禧太后补了一句。 陆奕之比苏枫陌小一岁,其实称不上“幼童”了。 打板子可是有学问在的,重点,二十板子能要了人命,轻点,五十板子也不过皮外伤,全看上位者怎么示意。 太后这个意思,就是别打太重。 陆奕被绑着,心里千万个不服,拼命想挣扎,却因着手脚无力,几乎动弹不得。 他到现在还没整明白事情经过:这,什么事啊,我为什么要挨打? ——疼倒不是很痛,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绑起来挨打,我面子还要不要?以后回了元麓派,师兄弟也该嘲笑我吧! ——什么破姐姐,这没理由的挨打也要拉上我,讲不讲道理! 陆纤尘在陆奕怨怼的表情中闭上了眼睛。 苏枫陌微微垂下眼睛,似乎不忍心看。 明禧太后在旁边咳嗦一声,似乎在提醒什么,苏枫陌又不得不抬起眼睛。 他看到纤尘姐姐被打,流出鲜红的血,染了白衣。 陆奕是一脸骂人的表情,死盯着陆纤尘,眼神如刀子,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 陆纤尘低估了二十板子的威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太后再怎么要求轻点下手,二十板子下去,也足够她一个没有剑修天赋的女生疼晕到迷迷糊糊了。 后来,他们两个人被扶下去休息,陆纤尘几乎动不了,只能侧卧着。 陆奕的禁言终于被解开,剑修出身的掌门七弟子身体比她好些,这个时候能蹦下床:“我是造了什么孽了,平白无故挨一顿板子,你脑袋有坑吧,你拉我挨板子?” “因为你的过失犯了错。”陆纤尘说道。 “我犯了什么错?就你们说的那个带个消息过来?”陆奕更是暴跳如雷,“根本没人给我布置那个任务,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也得知道。”陆纤尘说道。 陆奕愤怒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这件事,关系着皇族与元麓派的关系,元麓派要来,通知朝臣却没有通知太后,这话说出去,很难不让人多想,人们会揣测、攻击皇族,这对陛下的统治不利。”陆纤尘说道。 陆奕依然不服:“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必须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最起码是明面上说得过去,最近从元麓派过来的就是你,元麓派要你带什么话,合理,你作为一个孩子,一不小心忘了,也能说得过去。”陆纤尘说道。 “这样,勉强能把元麓派刻意为之的事情遮掩一二。” 陆奕一摊手:“那元麓派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告诉长公主,我相信她一定忘不了。” “所以这只是一套明面上能遮掩过去的说辞……”陆纤尘身上还疼着,脑中却不得不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我就无辜挨了一顿打!”陆奕依然是满身火气。 “陆奕,”陆纤尘连名带姓地叫了他,“这里是皇宫,对错有时没那么重要,别任性。” 第36章,女三到位 陆奕回去之后是越想越气,他在天极峰的时候,每天练剑,什么都不用想,谁打不过他,都只能闷头挨打,谁打得过他,他就回去再练,越打越猛,一定要打过对方才肯罢休。 他虽然是掌门的第七个弟子,但若只论武力值,除了大师兄和三师兄亲哥陆祁之外,无人是其对手,哪怕是能打得过他的人,仗的也不过是多修习几年,再等段时日,他一定能变得更强大。 陆奕只服强者,比他强的,他挨打无妨,比他弱的,他只打一次,然后就再也不放在眼里了。 一点剑修天赋都没有亲姐,他这次跟来看看,只是纯属好奇,没想到这被忽视了一次、被骂了一次、无故被打了一次,他陆奕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个场子不找回来,他就不是陆奕! 陆奕一边趴在床上锤枕头,一边想着自己是给她下泻药好,还是偷换了她的胭脂让她皮肤起痘痘好,思沉着,又想到他这位亲姐是圣医峰的圣医女,他手里的泻药和起痘痘的红色膏药都来自圣医峰,这两条路似乎都走不通。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一定要让她出一次丑! 他正想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向他盈盈一拜:“陆小公子,圣医女让我来……” “不见,”陆奕说道,“她如果是让你来请我过去,就说我不见,不见!” “不,圣医女让我来跟你说,忠信王府的六小姐邀请你去府中小住,让我来帮你收拾下东西,今日便离开皇宫。”柳儿说道。 陆奕一愣:“啥?她要赶我走?” “圣医女的原话是‘陆奕在皇宫太容易惹祸了,一不小心就冲撞了谁,还是先让他出去避一避的好’。”柳儿说道。 陆奕指了指自己:“我闯祸?我在这儿可连个树枝子都没折过,我闯什么祸了我?” “圣医女是这样吩咐的,小陆公子,请吧。”柳儿说道。 实际上,陆纤尘的意思是“匡扶苏姓皇室正统,是圣医峰峰主予我的嘱托,很明显,如今的天极峰掌门并不是这么想的,陆奕身为其弟子,没道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让他去忠信王府暂避风头吧”。 以及“弟弟对我有意见,算不得坏事,我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不必解释太多”。 柳儿理解了陆纤尘话里的意思,她为着弟弟好,不想让他牵扯其中,打算当个恶人。 柳儿摆出的架势是要把陆奕撵出去的架势。 陆奕像一只火药桶,终于炸了,看着柳儿伸手向他的剑,要给他收起来,他一下子忍不住了,抬脚,踹上了柳儿的手腕,一个没习过武的女孩手腕一松,胳膊垂下来了。 手腕带力小臂,她的胳膊脱臼了。 “嘶——”柳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奕说着,握住了自己的剑鞘:“叫你那个圣医女过来,张口就要安排我的去处,谁给她的资格?” 柳儿的胳膊很痛,她盯着陆奕。 “我再说一遍,让陆纤尘来见我,她能打得过我,我就听她的安排,不然,别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的!” 柳儿应了一声。 陆纤尘……吃了一颗从百灵诺中拿出来的恢复药剂,喝下去之后,身体好了不少,但一想最近的事儿就脑仁疼,不想面对,就称病,打算再调整两天。 她必须修正好下一步的剧情。 大场面,清明祭祖是个人多的大场面,元麓派会来人,五位男主齐聚,未来的逆贼也会站在其中,酝酿着风暴。 是的,五大男主都会在,包括血烟楼的沉锋。 元麓派这一趟来,带来了国库的钥匙,国库钥匙被分为七个碎片,分别有七峰保存,天极峰作为掌门在处,这一趟带来了三个碎片,能打开三分之一的国库。 可千万别以为他们是什么正人君子,国库中有三大秘宝,他们盯上的是长汀剑。 元麓派以剑道修身,如今天极峰的象征就是当年元麓派开山之人所留的破尘剑,一柄长剑入石,是当年的元麓派老祖飞升时所留。 如此以剑立身的大派,却是往后余生二百年没能出一个拔出破尘剑的优秀弟子,因此有意隐瞒了“破尘剑可以被拔出”的消息,将那一剑彻底当成了装饰品。 眼看苏姓皇室衰微,便又起了心思,盯上了国库中的长汀剑。 这一趟来,带来了七分之三的钥匙,就是想取走长汀剑。 原著中,差点就让他们成了,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沉锋埋伏,窃走了长汀剑。 陆纤尘心道不错,主线不用改,就这样办吧! 正想着,柳儿进来了,一条胳膊垂着,表情难受。 “柳儿,怎么了?”陆纤尘问道。 柳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边说着,陆纤尘帮她把胳膊接了回去。 听着陆奕说“她打得过我我才听她的”,陆纤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怎么不分好歹呢,想让他出去躲着点,他还不乐意? “他不乐意搬就拉倒,反正过两天元麓派就来人了,到时候再让他去找他们就行,这两天,别乱跑,在皇宫里,应该也惹不出什么乱子。”陆纤尘说道。 理由就是她受伤了,现在动不了,还需要再休息休息。 就这样,陆奕抱着自己的剑,左等右等,等不来人跟他比一比,一直到天黑,他才放下手里的剑,再次暴跳如雷。 “她耍我,她耍我,她让我在这儿白白等了一天,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我一定要这个臭姐姐付出代价!” 没过两天,元麓派一行人到了皇宫。 元麓派掌门当然不便过来,天极峰来的是其大弟子陶子睿及其三弟子陆祁,天鸿峰叫得出名的是其首徒翟阔,陌霞峰来了一个女弟子郑绮罗,剩下的就都没来人。 凑齐的三块国库钥匙碎片,也就是这三峰出的。 郑绮罗,很好,女三登场。 元麓派四峰仗剑,却偏是天极峰一家独大,把剩下三峰压得数不上数,圣医峰再怎么神秘傲慢,在元麓派七峰中也至少排第四,最后三名就是天鸿峰、陌霞峰和行止峰。 称得上是门派凋敝,无人愿去,新弟子宁愿去天极峰外门扫地,也不去这倒数三名。 天鸿峰首徒翟阔都已年逾四旬,论该是陆祁之人的师叔辈,但因后继无人,招不到弟子,峰中事物,到现在还需要他来出面。 但这种对外事物,按理说是可来可不来的,但他一定要来,想必对长汀剑并非没有想法。 而郑绮罗就完全是来“钓鱼”的了,陌霞峰招不到弟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随便挑了个,所以郑绮罗对陌霞峰感情不深,又贪慕世俗,想以“元麓派女弟子”的身份找个如意郎君,因而踏上此行。 几人到了皇宫安置好住处,聚在一堂,准备开个小会,便见早到几天的陆奕“呜哇呜哇”地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自家亲哥。 在陆祁面前,陆奕就是个小孩子,或者说,就是因为有陆祁罩着,陆奕才总是那么无法无天。 “哥,那个坏女人,那个什么破姐姐,她欺负我!”陆奕噼里啪啦地把这两天被冷漠、挨了一顿打,还被放了鸽子的委屈说了。 “被打得疼吗?”陆祁在陆奕的一串话中找到了他认为的重点。 “……”哥,亲哥,问问题你给我留点面子行吗?你这个问题我怎么可能喊疼? “还,还行,没陆纤尘细皮嫩肉打得严重,听说她被打了之后,在床上躺了三天呢。”陆奕说道。 小少年的本意是表现自己勇敢不怕疼,但话说出来,却让亲哥沉思一下:“是,纤尘也是元麓派的弟子,又早到些时日,今日开会,应叫她过来的。” 陆奕一听,连连摇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用,我听宫中传言,都有人说她要给如今的皇帝当后妃了,谁知道还是不是咱元麓派的人呢?” “有这消息?”陆祁一愣。 “但据说她自己一心求道,好像是给拒绝了。”陆奕又想着说。 上首的陶子睿冷哼一声:“怕是那牝鸡司晨,想拉拢元麓派想疯了,都敢打我派圣医女的主意。” 陶子睿作为天极峰首徒,自然是这一队人之首,他发话:“圣医峰虽避世,但江湖间积威仍在,我元麓派能得江湖之人仰慕,少不得其功劳,去把圣医女请来吧。” 陆奕坐在陆祁下首,依然是满脸的不服气。 遣人去请了,陶子睿问了起来:“陆祁师弟,陆奕师弟,这是你们俩的亲姊妹,是个怎样的姑娘?” “烦人,无事生非,还拖我下水!”陆奕嚷嚷起来。 小师弟在元麓派说话就冲,陶子睿没把他的评价放在心上,转而看向陆祁。 “师兄,实不相瞒,她虽是我亲妹,但久居圣医峰清修,我们相见时日不多,很难说是个怎样的姑娘。”陆祁说道。 陶子睿一收折扇:“这样呀,我,更期待了。” 第37章,不过是谣言 陆纤尘听来叫人的弟子提到陶子睿,才想起来一点,女配,其实也不是没人追。 原著女配也是有追求者的,就是这位大师兄。 当然,女主爽文,哪有女配的好事,陶子睿追陆纤尘,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女主专属的“爱情”,而是一直把自己当做未来掌门的大师兄,觉得圣医峰的圣医女适合作为道侣,身份地位合适,是陆祁亲妹,说出去全江湖都有面子,才追她的。 而原著女配是个贪心不足爱作死的性格,陶子睿条件不差,却因为是主动凑上来的,便只能得圣医女一个“爱答不理”的态度,女配还多次利用他,达成自己的贪心,最终众叛亲离之后,陶子睿也没再管过她。 陆纤尘一路思考,到了房间,朝主位的大师兄点头致意。 “好,圣医女辛苦了,都是一派而来,又是陆祁的亲妹,我便称呼一声‘师妹’了,纤尘师妹,有礼。”陶子睿开口道。 “陶师兄客气。”陆纤尘说道。 “刚听陆奕师弟说,圣医女都要当皇帝后妃了,是真的吗?”开口的是郑绮罗。 陆纤尘维持着高冷神秘的表情:“纤尘求道之人,不愿累于红尘,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的病症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并无其他。” “皇宫中势力复杂,纤尘师妹还是要小心为好,不宜过度劳累。”陶子睿开口道。 “觅雪病天下罕见,少是我都看不出解法的病症,”陆纤尘温和道,“陶师兄莫怪,我偏爱看些疑难杂症,这病治不了,我这个圣医女便当的不踏实,便是有点希望,我也要找到解法,承神农氏之功,救天下黎民。” “纤尘师妹果然是有大志向的人,我等男儿都自愧不如。”陶子睿应道。 “好了,该说些正事了,”翟阔开口道,“此番我们来,是为着大洪朝国库中的秘宝。” 陆纤尘闭上了嘴,欣赏着翟阔把“巧取豪夺”说得冠冕堂皇。 不就是看着苏家皇室衰微,联合了鲁国公想要以“祭祀礼”逼迫皇帝和太后打开国库,取出长汀剑便带走吗?用得着滔滔不绝地讲半个小时? 周围几人几乎表情不变,很明显,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这个。 陆奕则是还听不懂这些话的“言下之意”,只觉得翟师叔说得大义凛然,特别有道理,兄长和族中师兄做的一定是对的。 陆纤尘知道现在不是提出异议的时候,保持了沉默不语的态度。 翟阔这一通,主要就是说给陆纤尘听的,说完后,看向了圣医女的方向:“圣医女觉得如何。” “我不是习剑之人,这长汀剑如何,师叔和师兄们决断就好。”陆纤尘妥帖道。 翟阔一笑:“我其实是想问圣医女大人,你在皇宫待了半年有余,感觉苏姓皇室如何?” “太后,人很好,”陆纤尘答非所问道,“在我生辰的时候,特地吩咐,给我煮了一碗面。” 陆纤尘提起“生辰”是无意,一旁陆祁听在耳朵里却是有心,妹妹出生时他不过四岁,却已记得那万鬼哭嚎,母亲难产的样子,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后来很讨厌妹妹,觉得妹妹就是某个怨鬼的投胎,是会带来灾祸的。 但…… 陆祁的视线注视着端坐在那里的圣医女,她长得不像父母,又从小不是养在一起的,哪怕站在一起,也很难有人一口道破她姓陆。 但她到底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呀。 出生于七月半,她又何错之有? 一点微妙的心疼,勾了勾陆祁的心思,陶师兄开口“陆祁之妹”,她见自己却如陌生人。 “太后吩咐人为圣医女煮面——怕是早早怀了拉拢我元麓派之心,”翟阔表现出的态度是愤慨,“而后又有意放出什么‘圣医女为妃’的谣言,其心可诛呀。” “但这正印证了苏家皇室的衰微,要靠这些谣言撑面子。”陶子睿在上首定论道。 陆纤尘但笑不语。 好吧,我说什么,想必你们都能曲解成你们想要的意思。 “所以,纤尘师妹一定要离皇室远一点,他们竟然敢拿你女儿的清白做话,真是卑鄙无耻!”陶子睿说道。 “但是陛下身上的病症,真是我平生仅见,”陆纤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眼中是坚定的,“他活一日,我便要把这病症研究透了,不然我枉为圣医峰传人。” 陶子睿一愣,似乎有些尴尬。 “纤尘师妹这神态,有点像陆祁师兄呢,”郑绮罗开口道,“陆祁师兄提起剑道来,也常是这么个神态,不研究出至高秘法,绝不休息。” 陆纤尘在心里给郑绮罗点了个赞,她想立的就是“医痴”的人设,圣医女能治天下百病,却遇上了一个治不好的“觅雪病”,于是越挫越勇,什么都拦不住她研究病症的兴趣。 郑绮罗是女三,修为很水,又图慕世俗,想找个贵族子弟嫁了,几大男主中,除了沉锋,她都抛过媚眼,甚至有死缠烂打过很长时间,但读者对其反感度不高。 因为比起靠百灵诺作弊的女二陆纤尘,她是真有脑子。 “好了,圣医女也不过一介女流,谁愿意把手伸到前朝去操心,”郑绮罗站了起来,向陆纤尘伸出手,“我还想私下里跟纤尘师姐聊两句呢,大师兄,我们先退了。” 郑绮罗原也没有太敬畏元麓派,陶子睿还没应话,先站起来,一拱手,走了。 很像当代职场中厌恶开会的职员们。 “绮罗师妹,你要找我聊什么?”陆纤尘问道。 郑绮罗搓了搓手:“当然是京城之内优秀的世家公子了。” 这也是郑绮罗人评价比较好的原因,她把自己的意图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就是“我要嫁个好人”,光明磊落,就像现实中的小姑娘,利利索索地把“我想嫁个有钱人”挂嘴边上,勇敢追求,不会太引起人反感。 比起又当又立、矫揉造作的原著女二,显得真性情不少。 都有读者祝福郑绮罗能找到真爱,实现夙愿,人为给她磕过cp。 “哎,你来了京城半年,不能白来吧,跟我说说,京城中有什么贵公子呀?”郑绮罗问道。 “我又不打算嫁人,没怎么打听过。”陆纤尘转开了眼神。 郑绮罗拦着,不让她走,伸出手来:“来,你看我这柄剑,是我陌霞峰的传剑哦。” “很漂亮的剑。”陆纤尘用“漂亮”形容一柄剑。 “是吧,剑名‘鹂音’,就是很漂亮。”郑绮罗说道。 元麓派开山二百余年来,先祖之外,也出过叫得出名号的存在,最有名的,便是百年前的一位灵音峰女弟子,唤作绘韵,持剑“鹂音”。 这位女弟子绘韵是个杂学大家,幼时承灵音峰之学,长成后又好奇剑道之意,名义上为灵音徒,实际上走访百家,包括血烟楼、无定寺,以及元麓派内的天极峰,取百家之长,通诗书礼易,晓琴棋书画,练就了一柄花剑,名号“鹂音”。 但因其走过太多门派,被世人仰慕的同时,也怀疑绘韵窃取功法,而为深入钻研,她也却有其行,最终被元麓派视为“孽徒”于灵音峰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彼时,只有陌霞峰的峰主为其辩护,却终见人死,只拿回一把没人要的“鹂音”。 “对,那位陌霞峰主,也就是我的太师祖,穷尽一生整理那绘韵研究出的功法,由此名扬江湖,他本可揽尽风光,却仍未绘韵署名,让后人看见了其贡献。”郑绮罗说道。 她说着,又有点愤愤不平:“那天极峰掌门不要脸,看着人在江湖闻名了,又当她是元麓派弟子了,对其被害死的事情绝口不提,还为着打压我陌霞峰,封锁了我太师祖的功绩,到如今,事情的真相,也只有我陌霞峰代代相传了。” 她对元麓派的漠视,还有点家学因缘。 郑绮罗把长剑举到陆纤尘面前,给她展示:“你如果能帮我觅得如意郎君,我就把这‘鹂音’赠与你,如何?” 陆纤尘看着那剑,摇了摇头:“不怎么样,我天生不宜剑道,走不了这条路。” “这才说明这把剑适合你,当年那灵音峰的绘韵,也是被人判定‘不宜剑道’,才上了灵音峰,却最终集百家之长,走出了自己的路,多厉害!”郑绮罗说道。 郑绮罗的神色酷似推销商品的,把鹂音剑塞到陆纤尘手里,让她试试。 陆纤尘本想拒绝,但拿着把长剑,她忍不住挥舞两下,竟感觉周身与长剑产生了一种不自觉的共鸣,如有震颤。 等等呢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百年前的绘韵也是在七月半生的吧? 所以,这长剑,虽原著中与女二并无关联,但其实是有相通之处的。 “不错,好剑。”陆纤尘高冷道。 郑绮罗兴奋道:“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剑你先拿着,给我介绍一下京城贵公子的情况吧。” 第38章,京城贵公子 看着郑绮罗亮晶晶的眼神,陆纤尘无法拒绝,回忆起来。 “要说这头一号的贵公子,肯定是忠信王府的世子詹锦佑,作为家中嫡子,已开始料理事物,他妹妹是天极峰掌门九徒,在江湖上也数得着。”陆纤尘说道。 “听上去很厉害呀,那他有意娶江湖女子吗?”郑绮罗问道。 “嗯,他的目标似乎是尚公主,当皇婿,我跟你说,之前皇宫里有过这样的流言……”陆纤尘说起来之前的剧情。 “有过流言而已,又没真娶妻,回头见了真人,也要尝试一下才知道呀。”郑绮罗说道。 陆纤尘擦了擦汗:“以忠信王府的门楣和詹锦佑本人的才干,便是娶天极峰掌门嫡系的二师姐都娶得……” “你是觉得我陌霞峰门楣低了?”郑绮罗反问。 “不敢。”陆纤尘比了个双手投降的手势。 “那还有别的选择吗?”郑绮罗问道。 这位师妹还真把京城贵公子当后院的萝卜挑了。 “其他比较出名的世家子,基本都是酒肉之徒,家中数个妾室的那种,你肯定不想挑那样的吧。”陆纤尘说道。 这个大环境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但江湖道侣也讲究个“一生一世一双人”,郑绮罗不愿找个有妾室的男人。 嗯,这也是她虽然很想嫁人,但择偶范围总局限于几个男主中间的原因之一。 “想找个没妾室的?听说那梁斌铸将军常驻边塞,洁身自好,没有妾室。”陆纤尘回忆道。 “介绍我认识!”郑绮罗说道。 “但是吧,他,他可能过两个月就要完婚了,是明禧太后指的婚事,看太后的态度,若非清明大祭,怕是恨不得两人现在就成婚,怕是也不行。”陆纤尘说道。 她说着搓了搓手:“要不你去搅浑那婚约试试?” “算了,难度有点高,”郑绮罗挥手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陆纤尘故作难为地摸了摸额头,“你这个‘不要妾室’的要求有点高呀,能不能放宽一点,没娶妻的倒是一抓一大把。” “那样的我自己也能找着,干嘛要拜托你呀,”郑绮罗说道,“快说,还有吗?” “还有——对了,如今朝堂上的文臣之首王伟策,出身寒门,为官清廉,洁身自好,尚未娶妻,也没有被指婚。”陆纤尘说道。 郑绮罗的神色垮下来了:“你别欺负我记性不好,这位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流言中的另一位男主角。” “是的,他心悦长公主,能不能答应你,另说。”陆纤尘说道。 “一个靠谱的都没有。”郑绮罗“哼”了一声。 郑绮罗现在的状态,就是个仗着有点出身,一心想攀豪门的小仙女,不仅要求人家世好,还要求人好,这好那好,一定要经受点社会的毒打,才能放低点要求。 “那也不用非得朝臣或者世家公子吧,”陆纤尘把最后一个推了出去,“天赋极佳,前途无量的太医院太医如何,付成泽太医祖辈出过将军,名震一方,到他这一辈没落,但他自己却在医术和权术方面颇有才华,而且不存在上述问题,你考虑一下?” 郑绮罗回了她一个嫌弃脸。 她嫌弃人家没有显赫的家财和爵位。 好的,这个也没戏。 “剩下的,我可就真无能为力了,”陆纤尘摊手道,“你有本事就自己认吧,我尽力了。” 郑绮罗思索一下:“行,要挑就挑条件最好的,你说的那个什么世子,我想见一下。” “过两天就是清明大祭了,要去祭祖山上,”陆纤尘叹了口气,“到时候,我帮你安排吧。” 詹锦佑一直有意拉拢元麓派,不会拒绝类似的安排的。 “好诶!”郑绮罗兴奋道。 陆纤尘又叹了一口气,这个红娘当的可太糟心了。 这样说了一顿,陆纤尘找到了上学时候和同学在背后念叨哪个男生更帅的那种八卦感,与郑绮罗亲近不少,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陆师弟还说你高冷无情呢,纤尘师姐明明是温柔大姐姐,”郑绮罗抱住了陆纤尘,“真好,等我嫁了个好人家之后,我罩着你!” 嗯,这个…… 一直到陆纤尘之前弃坑的地方,郑绮罗可都还没嫁出去,也不知她这承诺,何时能够兑现。 也确实,难怪读者的观感不错,郑绮罗这样一个直率聪明的女孩,只要你和她不是情敌,当闺蜜还是挺好的。 她还能当陆纤尘接触几大男主的一根触手。 很快,清明大祭的时候到了,朝臣和皇族皆整装待发。 大祭之规程,可谓繁琐复杂,皇室之人需提前七日沐浴更衣,吃斋戒律,在山脚下完成一系列仪式,驻扎三日,其中每日晨起诵读,拜念,后方可登山。 群臣也在这三日内与帝王同行——也就是轮班监督小皇帝有没有吃那一套苦。 稍微有点点偷懒,一顶“不敬先祖”的大帽子就扣上来了。 陆纤尘有意躲着点小皇帝,这两天又借口“师兄师弟到了”,在元麓派的居处逗留,因着对郑绮罗的承诺,她安排营帐时,将忠信王府的与元麓派的靠近了。 两家本也是相近的地位,这样的安排没引起任何异议。 鲁国公甚至一天三趟地按时过来溜达,把那司马昭之心溜达了一路。 郑绮罗不管别的,当即一蹦三尺高,去会她的情哥哥去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清明,已是绵绵细雨,下了两日不绝。 素斋七日,对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呀,这还要受三日的苦,付成泽给出的方子到底少了关键,万一他再病倒了怎么办? 陆纤尘没敢托大,这天夜里,众人都睡下了,她又手执长笛,进了皇帝的营帐。 “嘘,我看陛下白日气色不好,来给他把把脉,不必打扰他休息。”陆纤尘说道。 老太监保年没出声。 陆纤尘进了房间,见苏枫陌正睡着,已是初春的时节,他还盖着厚被子,把被子裹得很紧。 “冷吗?”陆纤尘微微叹息。 清明近寒食,这两日连热饭都不能吃,更无权烧个火炉。 陆纤尘拿过苏枫陌的手,给他把脉,她心绪有点乱,但幸好有百灵诺指示,说他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太过虚弱了。 这苏家的江山,看着就像是水中晶莹的泡沫,眼看是明禧太后垂帘听政,似乎撑起来了,但稍微遇着点风,风吹得那泡沫一层一层地掉,落在地上,只剩一摊水渍。 白岚镇的灾情压下来了,但历史旋转的周期不会改变,历史总是聚焦某几个人,可实际的因果远比那复杂。 一个地方爆发农民起义,归根到底是这个政体除了问题,土地兼并,税收沉重,百姓民不聊生,灾情和疫病多是导火索性质的。 炸药已经埋下了,随便来点火星子都要爆炸,摁下一个地方的火星子阻止不了最终结果的到来。 这个时候,哪怕是皇帝,想整些什么“轻徭薄赋”的政策也是不可能的,一个国家,是由无数人一层一层地构成的,从皇帝到百姓,之间隔着的是整个士大夫阶层,他想布置下什么政策,中间一定会有人百般阻挠,千般挖利。 就像明代的崇祯,王朝走向尾声的时候,末代皇帝是难力挽狂澜的。 陆纤尘在现实中是个热爱和平的人,看个差不多的电影都要一场哭三次,从小长得顺利,没什么大病大灾,连个死人都没见过,私心里不想任何人出事。 包括勤勉好学的小皇帝,包括勤政操心的明禧太后,包括柔弱多情但仍尽力而为的苏枫瑶,她私心里,都想保护好。 但我更想回家。 思及此,漫漫长夜中,陆纤尘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纤尘姐姐,你是怎么想的?”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陆纤尘一愣,苏枫陌在黑夜中睁开眼睛,看样子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 见陆纤尘没声音,苏枫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对我那么好,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都考虑到了我的‘继承人’,但元麓派的人一来,你又偏亲近他们,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元麓派的站队。” 苏枫陌只是不说,但他什么都懂。 “圣医峰是元麓派中最神秘的存在,师尊常年不见人,峰内的大小事物都要我来主持,包括站队问题,但,我其实也没个主意……”陆纤尘不自觉地开口了自己的惆怅。 “我不愿看这天地变动,百姓流离失所,我想保护好陛下和太后或许能守护好天地,但我又发觉这样的想法不过奢望,有些大势非人力所能挽回,我,我也不知……” 苏枫陌的眼睛在黑夜中望着她,不由得开口:“纤尘姐姐,你知道吗?皇祖母她很喜欢你,我看她对皇姐,也不可能更亲近了。” “多谢太后厚爱。”陆纤尘回答道。 “皇祖母她很喜欢你,喜欢到都不舍得让你嫁给我了,纤尘姐姐。”苏枫陌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是,纤尘姐姐,我不是个君子,我,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