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闺蜜:夫君抱娃和我干瞪眼》 第1章 魂落闺蜜身 谢升平是被冰醒的。 她都来不及确定身在何方,口中赫然灌入两口冰水,呛得她猛咳。 耳畔响起一声“公主”,语气急促且担忧,眸前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男子。 谢升平顷刻蹙眉,抬臂伸手将男子狠拽到跟前,眉梢狠压,语气凌厉非常:“江浙?你怎么在这?” 五指用力的同时,左背脊传来钻心疼痛,她将人推开,咬着后槽牙伸手去探,满手殷红鲜血。 谢升平指腹揉搓猩红,眼带戾色地看向江浙。 对望间,她透过江浙审视的眸,看清楚了那张非常熟悉,却并不属于她的脸。 ——这是她的至交好友、当今执政长公主李宝书的脸。 脑海中属于李宝书最后残念袭上心口。 ——“公主节哀!谢将军遭遇敌袭伏击,已为国捐躯。” ——“女子又如何!谢升平征西三载,保家卫国镇守十方,如今遭遇不测,本宫欲为她追封侯位,此事本宫心意已决!” ——紧跟着尖刃刺入背脊,刺骨凉水包裹全身。 谢升平被李宝书最后的痛意席卷五脏六腑,眼眶骤然猩红,无边恨意顷刻遍布胸口。 所以,她的肉身战死沙场,魂却落在了李宝书的身上。 这群狗娘养的杂碎,她前脚刚闭眼,后脚就敢将李宝书宰了! 四目相对间,江浙目光先行错开,他微微蹙额,余光在她脸上描摹,似试探又似肯定,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 “你不是公主,你是谁。” 背脊疼痛令谢升平无力凫水,她强忍冰水撞击伤处不适,冷漠地说:“我是能掌你生死的天。瞎不成?瞧不见我要沉下去了?” 江浙的眼中闪些许惊骇以及转瞬即逝的欣喜。 这语调,这神情,除了谢升平,当今天下再无第二人。 笃定她的身份,江浙双手从她臂下穿过,将她搂入怀,指尖将她贴在脸颊的发归顺到耳后,带她朝岸边游。 谢升平抬臂搭在他肩上,未曾受伤的半侧帮着凫水。 她忍着肩胛骨痛楚,一开口便是杀伐果断,“一句话解释你为何在此处!倘我不满,这池子是容得下你的。” 江浙目色平静地解释:“杀公主的不是我,我来时就见公主在池子中,正欲叫人,突然被人推了下去。” 谢升平忍不住冷哼,侧眸看他,讽刺意味明显。 “正欲叫人?叫来几个死几个,懂不懂?” 今夜这局简直天衣无缝,倘若没有她借尸还魂破局,李宝书殒命、江浙身败名裂,可见这背后设局之人用心险恶且歹毒。 江浙不驳她,只温和地说:“被杀是小,失节是大,若是被外造谣,说我与公主跳湖殉情,我怕你在地府打死我。” 谢升平挑眉,唇角不觉一勾。 江浙也学她挑眉,怎奈他面相温和,学起来不伦不类,破有些惹人发笑。 谢升平打水溅到他的脸上,板着脸扔给他两个字。 “笑屁。” 只许州官放火的话,惹得江浙轻声一笑:“你若再将痞话挂在嘴里,公主殿下知书达理、娴静端庄的名声可就要荡然无存了。” 谢升平知道,江浙此言是在委婉地告诫她,既得公主命,就行公主派,莫要露馅惹来祸端。 可就算露馅了又如何? 谢升平将脑袋朝江浙的肩头靠过去,不在乎地合眸:“李宝书那套言行举止我不会,这天底下,除了你,也没人会联想到借尸还魂,一眼认出我。” 也是,借尸还魂的确匪夷所思,若非江浙自己也有一段不可思议的来历,恐怕也不会往这方面深想。 江浙将谢升平朝上搂了搂,让她脑袋更舒服的靠在自己肩上。 “陛下年纪小、玩心重,看不清周遭,太后看公主殿下掌权四方,只看表面风光,不知其中艰难,这两年生出蠢笨心,私下拉帮结派,给公主殿下生了不少事端。” 谢升平翕开眸子扫他,极不客气地说:“我亲娘我都干,更别说是别人的娘,你若怕死,就滚回家玩。” 谢升平眼底闪出厉色,她必须为李宝书报仇,不管前路如何荆棘遍野,神挡屠神、鬼挡杀鬼! 江浙垂眸抿唇,轻轻嗯了声:“你不怕,我更不怕了。” 谢升平满意地“嗯”了一声,双指并轻点江浙眉心。 “我现在可是手控朝野的执政长公主,谁敢不惧?莫要跟我讲道理,我就是道理,谁敢给我找祸端,我立刻变成他的祸端。不服?要么去死!要么,我送他去死。” 江浙侧脸蹭了蹭她的发,轻轻的“嗯”了一声,见谢升平并未发现如此亲昵的举动,唇角微微弯起,附和开口:“说得极对。” 眼见岸边越来越近,已有出来寻找公主的宫婢发现了湖中动静。 谢升平最后问了一句:“江浙,你觉得这次刺杀,谁的嫌疑最大?” 江浙沉声回话:“我只知道,今日在金銮殿上,公主欲为你追封侯位,临安侯不允。公主同他言语争执,气得临安侯拂袖离殿。” 所以,刺杀李宝书,嫌疑最大的便是临安侯。 想起李宝书,谢升平目光阴沉下来,眸子划过几丝狠厉猩红,无边恨意遍布胸口。 临安侯,倘若李宝书的死和你有干系,你的九族就没有了。 该说的都已说完,江浙不再多言,很快就将谢升平推上了岸。 此时正值寒冬,冷死人的夜风呼呼啦啦的东扫西晃。 上岸后的谢升平露出后背脊的血窟窿,将宫婢们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叫嚷着太医,刺杀等话语。 谢升平不悦低斥:“闭嘴,本宫还没死呢,号什么丧!” 一说话,又扯得伤口生疼,但她在外征战十年,早就习惯了这种见血露骨的伤势和疼痛,眉都不带皱一下的。 “小伤罢了,勿要声张。传值夜的太医过来,就说是本宫多饮头晕。” 宫婢们纷纷瞪大了眸子,露出匪夷的目光。 执政长公主遇刺,此事非同小可,哪能偃旗息鼓,如此草率处置? 谢升平晃了眼周围手足无措的宫婢们,警告道:“谁敢多言,惊动了陛下与太后,本宫就送她去做水鬼。” 宫婢们被公主难得一闻的厉声呵斥所震慑,面面相觑后,忙低头应诺。 江浙眸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目光始终不离谢升平,见她身侧指尖微微蜷缩,便猜测她又在习惯性地强忍伤口疼痛。 她不会还以为,自个是在谢升平那副抗病、抗打、抗折腾的身躯里? 就李宝书软豆腐似的身躯,哪里禁得住她这般折腾? 她就没注意到自己脸色白如纸人,就连唇瓣都在不自然地微颤? 江浙迟疑片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谢升平跟前,扯过多金手中的斗篷,将人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这幅伤况哪里能走回公主殿,分明是走去阎王殿。 谢升平陡然回神,对上江浙蕴含担忧的眸,那句“你发什么癫”硬生生压回肚中。 她摁住江浙肩头,让他先别动,然后转头看向满脸错愕的宫婢们。 这一次,宫婢们齐齐低下头,不敢多言半句。 第2章 这是哪门子道理? 公主寝宫,侧殿。 江浙低头饮姜茶驱寒,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则是匆匆入宫的临安侯。 临安侯眯眼看着面前不言语的温雅青年,打了个酒嗝,身子朝下一划,坐得四仰八叉,小指头掏着牙缝,舌尖顶了顶面颊,颇为鄙夷地开口。 “啧啧啧,江大人倒成了公主殿下的及时雨了!平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干混俸禄,躺平等升官,但凡公主身边有个风吹草动,次次冲的比打了鸡血的狗都快。莫不是,想做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 江浙转着茶盏:“及时雨当不起,只因我妻升平与公主是多年挚友,升平出征之前,希望我能帮她多照拂下公主,她的话,我自不能不听。” 临安侯心中使劲“呸”了一声,骂了声假清高。 他抓起一个果子啃了口,汁水溅到衣领,讥讽嗤笑:“照拂?什么样的照拂,会深夜入宫,于湖前私会?谢升平听了你这话,都要诈尸起来,给你一拳打成肉饼子。” “你小子别忘了,你能有今日,全是谢升平给你的,是她不嫌弃你的卑微出身,将你从深山老林带出来,给了你荣耀地位和锦衣玉食!” 江浙并未被激怒,眼带思索,疑惑的反问回去:“听上去,侯爷倒是很欣赏我妻的风范,那为何要阻止公主殿下给我妻追封?” 醉醺醺的临安侯听到这话,酒都醒了大半,将啃了两口的果子丢到桌上,指着江浙鼻尖开骂,激动得果肉直喷面门。 “好你个江小儿!想趁着老夫醉酒,帮公主殿下给谢升平讨追封,是不是?绝无可能,除非老夫死了!” 江浙眉宇微微皱起,淡声说:“谢升平自幼习武,从公主伴读一步步成长为提刀上马、打胜仗护江山的大将军,靠的都是她的真本事,临安侯有何理由阻止她的死后追封?” 死后追封,说白了就只是殊荣罢了! “她是女子,只这一条,便不能给她封侯。” 临安侯拔高了嗓音,将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正站在门外偷听的谢升平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的手指被捏得泛白,指甲狠狠掐到掌心之中,恨不得当场踹临安侯心口一个脚印,再把脑袋拧下来。 身为女子,就算凭借真能耐执政掌权,都是错吗? 男主当权主政就是顺应天道,女子便是牝鸡司晨? 这是哪门子道理? 谢升平五指并掌,“砰”的一推,殿门应声而开。 她边朝里面走边笑:“临安侯适才的话,听的本宫怪恶心的。女子怎么了?” 她在二人中间驻足转身,转眸盯着临安侯:“谢升平武能平定十方太平,战功足够换取一个追封爵位,这个爵位是她应得的荣光。凭什么因为是女子,就要被剥夺荣耀?” 临安侯心中暗道不好,这小公主何时学会听墙根了! 他瞧见谢升平略带虚弱的模样,顿时露出担忧的神情,殷切地关心,顺便转移话题:“公主殿下,片刻未见,您怎么变得这样虚弱了?” 谢升平眼神冷淡:“本宫遇刺了。” 临安侯惊愕地瞪大眸子,两份醉意彻底消散,双手在胸前紧张地动了动,一副恨不得亲自上前查看谢升平有没有受到损伤的样子。 “公主的身体如何了?太医,太医都去哪儿了?这么大的事,伺候的人都是死的不成,竟敢不同本侯通禀!” “本宫这不是,亲自来通禀侯爷了吗?” 谢升平走到上首坐下,抬眸瞪了眼江浙,警告他不要装傻充愣,赶紧配合她一起演完这出戏。 江浙顿悟,冷下脸,审视地盯着临安侯:“公主为何遇刺,侯爷您不是应该心知肚明吗?” 临安侯震怒一吼:“公主殿下遇刺,跟本侯有什么关系?江浙,你别以为有公主无底线的偏袒你,本侯就不敢收拾你!” 江浙充耳不闻:“公主性情温和,此前从未与他人有过生死冲突,唯一一次,便是想给家妻追封侯爵,却被侯爷您否决,您当日拂袖离殿,可是说,谁敢给谢升平追封,您就杀谁的……” 临安侯当即打断江浙的话,指着他跳脚:“江浙,你闭嘴!本侯可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你随意诬陷本侯,是要处死!别仗着公主宠你,就敢胡乱攀咬辅政大臣了!” 嚯!辅政大臣了不起啊!狂得都要上天了! 谢升平的背脊离开椅子靠背,微微前倾,手撑着膝头,眯眼盯着临安侯,冷冷笑。 “放肆!什么叫宠?临安侯是觉得,你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就可以肆意诋毁本宫?药可以乱吃,话过过你脖子上的物件再出口!” 刀般的目光落到临安侯的脖颈上,令他下意识咽了咽喉,略微一怂。 李宝书今个儿不对劲啊!素日,她就算再生气也不带急眼的,今日吃炮仗了?这火药味也忒浓了,看来他得提神些,万不能遭了她的道。 临安侯当即语气一低:“是老臣口不择言,还请公主殿下念在老臣……” 谢升平打断他的话,接上了后半句:“还请本宫念什么?念你年纪大,念你借酒装疯,还是念在你是先皇留给陛下的辅政大臣的面上?” “倚老卖老、借酒装疯、用先皇压制本宫,道理都被你占了,要不然,本宫现在就让陛下写传位昭书,让你登基为帝?好不好?嗯,本宫觉得很好,来人,去请陛下来!” 大不敬、谋大逆的罪名迎面砸来,临安侯被呛得拱手躬身,余光扫了眼端坐在上首的谢升平。 公主殿下这是吃了几斤炮仗?如同变了个人似的,让人生畏。 “公主殿下息怒,您才遇刺受伤,万万不能动了心火,何必次次为了江浙这斯同老臣争执?” 谢升平心中冷笑,这老王八蛋又想将话头扯回到江浙和李宝书的关系上,从而拒谈其他,没想到还挺精明,可惜了,他今日遇上的并非脸皮薄嫩的李宝书。 她全当听不见,直接开口施压惩处:“临安侯不尊本宫,罚俸半年。侯爷可有异议?” 到了这个地步,临安侯哪里还敢吭声说有异议? 他狠狠拍着心口,恨不得当场立誓,证明自己的忠心。 “老臣认罚,但老臣与公主殿下遇刺绝对没有丝毫关系。公主,您是老臣看着长大的,老臣把您当做家人看待,听闻您遇刺,老臣恨不得掘地三尺,将那个敢对您下手的歹徒捉住!” 谢升平见临安侯嚣张的气焰已消散大半,便趁热打铁地追问。 “侯爷既将本宫当做家人看待,就跟本宫说句实话,到底如何不能给谢升平追封侯爵?她膝下无子,无人继承爵位,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骤然间,临安侯本有些缓和的神情消失无踪,冷冷地扔出四个大字:“不合礼制!” 第3章 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谢升平起身,露出想不通的目光,歪着脑袋看临安侯,“不合礼制,骂得也是本宫,同临安侯你有什么关系?” 临安侯被谢升平这句话干的说不出一个字,这话野的太有道理了,竟让他一时之间翻不出反驳之言。 谢升平当即盖棺定论,“追封谢升平一事,本宫心意已决!江浙,还不赶紧代升平谢恩。” “公主!这不合礼制!万万不可啊!”临安侯低吼,大表不满,“谢升平是女子,本朝从未有女子封侯拜相的先例!” 谢升平抓起茶盏,砸到临安侯脚边,顿时碎片四溅。 “不合礼制?那本朝还从未有过女子执掌兵权的先例呢?当初谢将军一个女子出征打仗时,满朝文武那么多男人怎么没一个人用礼制阻止,说没有女子挂帅的道理呢?” 临安侯同样震怒,直呼其名。 “李宝书,你别给我讲这些歪理,你只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即可。我说了不可,就是不可!” 谢升平指尖点点膝头,直呼其名回去。 “周予柘!你心里最好有数,你姓什么,我姓什么!本宫只是尊你,不是以你为尊,这朝堂终究还是姓李的,不是姓周的!我家,我说的算!” 临安侯被谢升平的气焰吓得瞠目,顿时愣在原地。 谢升平扬起嗓子,盯着不中用的江浙高声呵斥:“江浙,你还不赶紧谢恩,愣着做什么?” 江浙闻言,立马提起衣摆下跪,磕头谢旨:“江浙,替家妻升平谢公主殿下。” 随后,又对着临安侯恭敬一拜,“多谢侯爷成全公主,成全升平。” 临安侯真想一脚踹上去,却不敢再惹怒公主殿下,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他深吸口气,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解决了李宝书的要给她追封,谢升平的心中才稍稍解气,她抬手拿起茶水润了润喉,随后盖棺定论。 “本宫乏了,侯爷也醉了,来人,送侯爷回府!还有,传本宫口谕,谢升平为国捐躯,西边的兵权暂由其夫婿江浙接管。” 江浙错愕望向谢升平,一个眸子写着一个字。 给我? 谢升平挑眉笑笑。 江浙顷刻顿悟,也对,他的就是谢升平的。 临安侯被两个侍卫朝外拉着,听着谢升平最后一句话,再看挤眉弄眼的二人,被气得脖红面赤。 这叫没有私情? 这叫没有私情? 他娘的,不气都不是人! 临安侯被架出了公主殿,推开两个侍卫,慢慢冷静下来。 看来,公主对他们这些大臣多有迁就,皆是因为谢升平在前线征伐,不想谢升平分心回来给她主持大局的缘故。 如今,谢升平死了,公主没有了软肋,不得不硬气起来,日后是不好对付了。 谢升平的追封已是不能更改的事实,谢升平的兵权就万万不能再交给江浙了。 江浙懂个屁的带兵,回头送给了小公主,那才是要人命! *** 殿内。 谢升平动动手指,让屋内的人都下去,而后直视江浙:“江浙,刺杀李宝书的人,你说会是他吗?” 他,指的自然是临安候。 江浙摇摇头,他刚才一直在旁边细细审视着临安候的微表情。 临安候似乎只是觉得,谢升平一死,李宝书没有了倚仗,正是他揽权的大好机会,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谢升平也十分赞同江浙的想法。 临安侯的确是倚老卖老,欺辱皇帝年幼,针对李宝书执政,想要把持更多的权柄,因此与李宝书产生了诸多矛盾。 但李宝书若是真死了,他也是第一个怀疑对象,瞬间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升平走到江浙跟前,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压迫,审问他:“江浙,我还未问过,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宫内?” 江浙如实陈述:“是陛下跟前的小成公公到我府上,说是公主殿下临时传召我入宫,我并未深想,便跟着小成公公入了宫。小成公公担心公主久等,便提议走小路。等靠近芙蕖池时,我听到异动,过去查看,便见公主殿下落在湖中,还未反应,自己也被推了下去。” “李宝书传召你入宫?用陛下的身边的人?”谢升平喃喃一句,目露思索:“我给你个机会,允许你重新说一次。” 江浙垂眸抿唇:“现在回想,公主传召我,岂会用陛下跟前的太监?必然是有人假借公主之名,假传口谕,引我入局一并绞杀。” 谢升平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 今夜的这场刺杀,很有可能是一石三鸟:杀李宝书为其一,污蔑江浙与李宝书的清誉为其二,以刺杀罪名铲除临安侯为其三。 若非老天保佑,让她谢升平的魂魄落入李宝书的身躯内,恐怕幕后之人的奸计就得逞了! 此等歹毒用心之人,必须抓出来。 谢升平盯着江浙看了片刻,突然问道:“江浙,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江浙:“嗯?” 谢升平认真地说:“走吧,离开京城,我给你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做官,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江浙袖中指尖骤然一蜷,眸子赫然瞪大,盯着跟前人。 “那你呢?” “我如今是李宝书,李宝书要做什么,我自然就做什么。”谢升平深深吐了口气,慢慢悠悠地细数:“匡扶社稷,安邦定国,将那些欺辱过李宝书的人,挨个捏成渣渣。” 江浙质问:“那我呢?” 谢升平避开他的眼睛:“你本就不喜纷争,家世也不显赫,只是一个享受妻子追封殊荣的小官,帮不了我,还会让人说你我有奸情,坏了我和李宝书的名声!。” 她捏了捏指腹,故意轻笑:“想要几品官?多少俸禄?三品官年俸八千两,可够?” “谢升平!” 江浙的怒火彻底在胸口滚开,“我等你三年,明着帮你管理家宅庶务,暗里帮你好姐妹出谋划策,还劳心费力的给你带闺女,你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我给甩了?” 谢升平被吼的一愣,难得看江浙变了脸色,抬手撑着下巴,“啧”了一声。 “我明明是为了你好,怎么还急眼了?你我洞房当晚,我便坦诚相告,娶你只为安李宝书的心、断谢家的意,我可以给你富贵荣华、官位荣耀,你不是答应了吗?” 第4章 夫凭女贵也算是一段佳话 三年前,谢升平要出征平西,李宝书希望她在此之前成个家,有了牵绊,在前线冲杀就不至于玩命。 同时,谢家也逼迫她婚嫁,妄图用她的姻亲给家族造势,她不甘婚事成为家族摆布的棋子,便自立门户,劳神费力哄骗江浙娶她。 江浙是耕读世家江家旁系的子孙,家里人口简单,又有进士功名,还不反对她在外头征战,心甘情愿地操持家中庶务,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 新婚之夜,这位新郎官便和她直言不讳,说他并非本朝本时代的人,不想在这个朝代留下任何念想,也知道她成婚的初衷,愿意做没有夫妻之实的名义夫妻。 就这样,她在婚后几日便启程征战,三年不曾归京,来往书信间都是客气话,也就两年前将收留的养女雀雀送回京城之后,言语才热络了两分。 谢升平完全不懂他为何生气:“况且,我已经亡故了,不会有和离,你这叫鳏夫。在你那个时代,你我这种情况,叫什么?” 江浙脸带愠色,“叫你渣了我。” 谢升平不解看向他,“我读书少,说点我能听懂的。” 江浙沉眸冷声:“当年洞房之誓,我的确点头了,可那是在你花言巧语、机关算计骗我娶你不成、直接把我绑回京城之后。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我那个时代叫什么吗!” “叫仙人跳,叫骗婚,叫违背他人意愿,会被抓起来,会铁窗泪,会去踩缝纫机,踩冒火那种。” 谢升平脆声打趣:“你当时骂我的话,我都记得牢牢的。” 江浙气得一窒,心中疯狂滚动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压制想要骂人的冲动。 谢升平见江浙眉眼冷冽,心中微动,缓缓说道:“谢升平留下的兵权是块香饽饽,我定要借着追封抢回来。这一路必将坎坷,处处杀意,你本就不喜朝中尔虞我诈,何必非要跟着我,过腥风血雨的日子呢?” “而且,我没有对你不管不问的意思,我们以后还可以做好友,只要我活着,谁敢动你,我动他全族。至于雀雀,她是我的闺女,我自会处置好。” 江浙五指狠捏成拳,怒中带笑:“雀雀?你如今这幅躯壳是雀雀的姨母,哪里有资格抚育雀雀?我才是雀雀唯一的监护人。” 谢升平挑了下眉,“这就不劳你费心……” 话未说完,侧殿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只见一个穿着碧色袄裙的小女娃,正和多金互相拉扯着跌了进来,她肉乎乎的小脸满是怒意,手腕被勒得泛红,包子头上的小簪花也摔落在地上。 “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我爹爹!” “雀雀?!多金,让她进来。” 谢升平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小女孩就是她在西边战场上收养的遗孤雀雀。 多金刚一松开手,雀雀便迈开小短腿,朝谢升平的方向跑了过来。 谢升平下意思张开手臂,想接住她,却被她用力猛推了一把:“大坏人!把我爹爹还给我阿娘。” 雀雀推完,就扭头跑到江浙跟前,手臂高举,将江浙牢牢护着身后,小脸上满是怒意。 谢升平直接被推懵了。 江浙给她的家书中,分明都说雀雀与李宝书相处的极好,李宝书的私信里也说,雀雀待她如亲娘般喜爱。 顶着谢升平难以置信的目光,江浙将雀雀抱入怀中安抚:“雀雀,乖,爹爹永远都是你阿娘的。” 雀雀双手环着江浙的脖颈,豆大的眼泪滚滚而来,瘪着嘴,委屈极了,“阿娘没有了,爹爹不要再和这个大坏人玩了!她是骗子!大骗子!” 江浙叹了口气,一边拍着雀雀的背脊,一边对谢升平说:“劳烦公主回避,容微臣先安抚小女。小女这两日有些风寒,今日微臣是将她骗睡了,才能脱身入宫见驾。” 谢升平第一次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雀雀躺在江浙的怀中呼呼大睡。 谢升平抱着手臂,目光平静地等着江浙解释。 江浙坦言,“适才,临安侯污蔑我和公主的话,并非他一家之言。雀雀还小,听得多了,便信以为真,以为公主将她当做小祖宗哄着,便是想做她的娘。” “去年她生辰,公主问她有什么心愿,雀雀说,想要你回来过年。当时前线安稳,你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些,应是可以的,公主这才去信,让你回来过年,可惜……” 江浙言语渐渐停下,谢升平垂眸,接了下去:“可惜我接到了李宝书催我回来过年的信函,却想着前线不能无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没回来。” 江浙拍了拍微微动了一下的雀雀,声音再压低了一度。 “雀雀拉着我,将家里布置得喜庆漂亮,算着你可能回来的日子,天天去城郊等着你。结果,你却未回来,雀雀不能怨你,便怨公主骗了她。” 谢升平满目复杂。 江浙露出得胜笑意:“现在,你还要丢我出京,再把雀雀捆在大内养着吗?” 谢升平轻呸,“果然是后爹,拿雀雀做挡箭牌。” 江浙觉得,夫凭女贵也算是一段佳话:“没错,你要雀雀,就得将我也一起要了。而且,我用处也蛮大的,要不要用用看?” “比如?”谢升平挑眉。 “就比如——”江浙眼眸含笑,“‘照拂?什么样的照拂,会深夜入宫,于湖前私会?’临安侯这句话,你细细品,品出什么了?” 谢升平的眸子渐渐瞪大,脱口而出:“推你的人,是临安侯的人。” 不然,临安候怎么知道他们二人去了湖边? 江浙眸光微动,肃然说:“明日金銮殿,临安侯必会阻拦我掌兵权,而这个人,便是我们回击临安侯的利刃。” 谢升平当即朝外走去,唤了一声:“窦临何在?” 靠着暗处屋檐的侍卫统领窦临抱刀上前,应道:“属下在。” 谢升平侧眸,语气冷戾:“本宫遭遇刺杀之时,你擅离职守,去了哪里?” 窦临抿唇咬牙,捏紧刀身,难堪至极。 “属下知罪,属下去……祭拜将军去了。” 他曾是谢升平麾下随军,后因伤回京,痊愈后才留在李宝书身侧做侍卫统领。 谢升平戾气微缓,大步超前走去:“闲话修说,旧事不提。今日之责先记下来,待你戴罪立功再说。去查,陛下身边的太监小成子现在何处?” 一句话将窦临护卫不利变成过眼云烟。 窦临跟在她身侧,“小成子是陛下身边的人,要抓他,恐要惊动陛下。” 耳后一声公主在身后响起,谢升平回眸,是江浙抱着雀雀追来,她蹙额:“冷着雀雀,我捏死你。” 江浙赶紧说明来意:“小成公公是临安候送给陛下的人,此刻必在临安侯出宫之路候着邀功。” “邀功?谁邀的过你?”谢升平冷哼,带着窦临阔步而去,耳侧却再次响起步伐声。 窦临说:“谢大人追来了。” 谢升平忍无可忍,扭头抬脚踹,“太给你脸了?不回去看孩子,黑灯瞎火乱跑个屁!” 第5章 一口将她指尖用力咬住 江浙心有预感,侧身躲得及时,随后看向惊愕的窦临,命令:“将陛下引过去偷听。陛下宫里的人犯事,让陛下自己处理,外面才不会有闲言碎语落到公主头上。” 窦临“嗯”了一声,眨眼间消失。 谢升平盯着江浙,目光咄咄逼人。 宫道冷清,江浙不敢硬碰硬,自顾自地超前走,“我替你的好姐妹暗地办了许多事,她身边的势力,我能随意调动。” “你好厉害,我看这公主,你来当好不好?”谢升平讥讽显摆的人,“雀雀不会醒吗?” 江浙笑笑,“她睡着了,天上掉钱都醒不来。” 谢升平也笑:“我的闺女,能是缺钱的?” 二人来到宫道拐角处,果然看见了一个守着暗处的小太监。 谢升平拔下发髻簪子疾步上去,不过须臾,人无声倒地。 江浙呆眸。 姑奶奶你还有伤,你怎么敢的…… 谢升平贴着宫墙边偷听,接着月色打来的倒影隐藏,感觉江浙下巴划过她脑袋顶,她颇为不耐烦脖子一挺,磕他下巴。 江浙扶掌落到她发顶,轻轻嘘了一声,“等会闹,听。” 小巷中,临安侯气得吹胡子瞪眼,压着怒意,“不是说通奸吗?为何公主遇刺不同本侯通气,让本侯着了她的道!” 小成子哎哟一声,“侯爷这话奴婢可听不懂了,奴婢本想让侯爷来抓奸的,这孤男寡女深夜私会齐齐落入水中,这要什么风声不能传出去的?” 临安侯抬掌而去,小成子扬起下颔笑,“奴婢是陛下身侧使唤的人,打狗还看主人,侯爷要出气筒,那可换个人好。” 临安侯攥小成子衣领,将他扯到跟前,目露凶光,“我将你送给陛下,是让你替我好好监视陛下举动,不是让你宦官当政,老子要杀你,那小皇帝敢说个屁!” 小成子继续说:“侯爷若不想刺杀的事被坐实,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位置,可否送奴婢上去,奴婢爬的越高,侯爷在陛下跟前越得势。” 临安侯啐他,“你也配!真当谢升平死了,李宝书就任意宰割了?死的是谢升平,可谢升平的权势没死,她留下的人,都是李宝书的刀!” 谢升平拧眉,如此看来,小成子是临安侯送到小皇帝身边的眼睛不假,可这双眼睛动了掌权谋势的心,离心不说,怕还有二主。 手腕忽而被拽,她看江浙眸光着急,顺着他目光而去,就看雀雀正瘪嘴站在不远处。 这祖宗怎么来了! 雀雀露出欲哭神情,张嘴便要嚎啕间一双手狠捂她的嘴,一双手将她抱起,雀雀惊的瞪大眸子。 捂她嘴的谢升平手指放在唇边,嘘嘘嘘,求她千万别哭。 抱着他的江浙也低声说着“乖乖乖”。 江浙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宫道,似发现什么,伸手揽着谢升平,抱着闺女藏到暗处,小声说:“陛下来了。” 捂嘴的手被雀雀使劲抠,谢升平以为给捂闭气了,忙松开掌,眼露慌乱。 江浙深知闺女外表软乎乎,内里小霸王,倘若一嗓子划破天,在抖出几句惊骇话,他与李宝书,今夜是没有奸情也成奸情了。 他立刻抬手按住闺女的嘴,略带轻呵,“别闹。” 谢升平侧身看着偷听的小皇帝,见他咬牙切齿目带凶狠,两手攥紧,露出笑意。 耳边传来江浙的声音,“让陛下慢慢听,先走。” 谢升平不愿,江浙忍声说,“再不走,雀雀不闹,我要忍不住疼了。” 谢升平扭头,就看雀雀小米牙咬着江浙虎口,心中呀了一声,抬指弹了她个小脑瓜,“松牙。” 咬人的雀雀鼓着腮帮子,瞪着眸恶狠狠盯着江浙与谢升平,两手抱臂,哼了一下。 一副我哄不好,我讨厌你的架势。 谢升平哭笑不得,抬指戳她鼻尖,雀雀顷刻露出狠色,一口将她指尖用力咬住。 谢升平疼的那声嗷被自己捂嘴盖住,江浙忙去掰雀雀牙关。 雀雀却死死咬住,任凭江浙在她肉唧唧的脸上动作,坚决不松力。 爹爹是她阿娘谢升平的!不是李宝书的!她要帮阿娘守好爹爹! ** 宫道檐角几盏灯笼被风晃的忽明忽暗,谢升平看咬破的指尖,余光撇慢她几步的父女。 被哄睡的雀雀脑袋耷拉在江浙肩头,将他的脖圈的紧紧,生怕被她这个“李宝书”抢走。 瞧江浙含笑望她,谢升平抬臂握拳佯装要揍他,切齿极了,“你将她带的很好。” 江浙温言调侃,“你以后也会慢慢学会和她相处,稍安勿躁,好事多磨莫要气馁。” 谢升平眸光如刀飞在江浙脸上,“你会说话,要不要去说书?”知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时半会儿雀雀是不会与她亲昵,她板着脸叮嘱,“你的重中之重,是护好雀雀。” 江浙说了个明白,“我知你能耐,只是你三年未曾归京,朝局瞬息万变,纵观四周我是你目前唯一能信之人。” “你的地位权势富贵,以前你靠我,以后你也靠我。”谢升平嗤他,“和我做买卖,你还不够格。” 她大步超前,而后重重的嗯了一声。 江浙顿时失笑,望着昂首阔步的谢升平,唇角微扬,摸着熟睡的闺女,内心说道:雀雀,你阿娘回来了。 回到双海殿,多金已在外踱步恭候,见跟着回来的江浙雀雀,目有不解。 素日江浙是非常忌讳和公主单独往来的,在宫中议论再晚都要回府的,怎么突然一反常态跟来了? 江浙轻拍睡着的雀雀,主动说:“雀雀风寒,公主让她今夜歇在此处,我带着她睡就行,劳烦叫值守的太医来随时传唤。” 谢升平难得理会弯弯绕绕对话,不就是让值夜太医来做他们二人没有奸情的证人吗? 须知,越避讳越有有鬼。 笨。 大步朝寝殿去,见沿途给她问安的宫婢皆是生面孔,谢升平眉目越发紧蹙。 见要跟来的宫婢,谢升平沉嗓丢出一字。 “滚。” 四面都是眼线,李宝书这三年到底怎么过的! 第6章 你命有了 入屋脱了外袍,谢升平站在镜前侧身看溢血的肩胛,内心骂个娘,身体是成事的本钱,她得快点恢复以前身手,否则这软豆腐体格必要拖她后腿。 耳畔传来担忧的惊呼,谢升平侧眸看疾步来的夺金,宽慰说:“无碍,别做这幅奔丧模样。” 多金眸愈加泛红,嗓间滚着泣声,“都怪奴婢,今日公主不许奴婢与窦临跟着时,奴婢就应该偷摸跟着去的……” “你去了能改变什么,无非是多死少死的区别。”谢升平轻车熟路走到放伤药的地方。 她不在乎伤口,可不想李宝书的身体因她留下任何疤痕,哭啼声让她烦闷,“哭无用,捏紧拳头才有肉吃。” 谢升平拿着药膏看她,“哭帮不了我,给我上药才是正道。” 谢升平落座榻边,心中思绪翻飞,双海殿内暗流涌动,攘外必须按内,且必快刀斩乱麻。 谢升平偏头看聚精会神给她上药的多金,盯上最忠心的利刃,“你我虽是主仆,我待你同旁人相比如何,你最清楚。” 寒意的话使得多金脸色僵住,浑身寒颤不止,顷刻屈膝跪下。 谢升平抬手阻止她磕头动作,直截了当开口。 “从此刻起,殿内的事你可全权做主无须先禀明我,殿门敞开,里面的眼睛耳朵要如何到处交头接耳我不管,关上门,手段你随意,后果我全抗,我不希望任何关于我的事,传出门缝。” 多金背脊吓出毛毛汗,目光盯着公主搀她的手,又想着这些年公主受的腌臜气,心中越发愤愤。 如今谢升平已死,倘若在坐以待毙一味受制于人,下一个死的便是公主了。 多金点头,“奴婢领旨,绝不会让殿中一举一动被外面人知晓。”而后犹豫地问:“可将殿中别处送来的立刻人都处置了,外面会不会觉得我们不讲道理……” 谢升平戾气聚集眉眼,“搞我还要同我讲道理,普天之下我就是道理。” 多金抿唇瞪眸紧张的望着公主殿下,总觉得公主殿下怪怪的,但是怪的她好喜欢。 公主说的太对了。 为什么要与欺辱他们的人讲道理,就是应该不讲理才对蛮横些! 多金起身恭敬矮身一礼,“奴婢这就去办。” “你会办?”谢升平扯了外袍自个披上,“把这三年外面送来的人,都全叫来。” 多金忠心毋庸置疑,到底跟着李宝书长大,太过讲究方式方法,对付这些人,就得重锤出击。 但…… 谢升平看站在跟前黑压压一圈人,默默端起茶水抿了口,见多金递来的小册,随意翻翻。 字迹熟悉,是江浙的。 所以,这些人的底细李宝书与江浙都是清楚的,财狼恶豹放于身周,当真愚不可及。 安静中,立在最前的宫婢有开口人。 “不知公主深夜传唤——” “本宫还没开口,谁许你发问?”谢升平认出是适才廊檐要跟路的宫婢,凝视她几眼,脸色略沉,声音骤压,“祝侧,拖出去,杖毙。” 侍卫祝侧应诺入内,单手狠捏宫婢肩头,直接拖了出去。 喊叫求饶呜咽声顿起,而后只留下棒落砸肉声,在静谧的夜显得异常惊悚。 谢升平粗略晃完小册,将送来的人分门别类。 四大辅臣都有送人,除开沈扶、孔百晓二人各送一人外,余下的都是临安侯、王和光,以及赵太后占去大半江山。 前二者,沈扶乃是功臣之遗孤,孔百晓是李宝书表哥,算是皇恩庇佑,还得仰仗她过活,不足为惧。 脚步声起,谢升平回神。 祝侧带着血腥气而进,“死了,公主还有何吩咐?” “哪里来的送回哪里。”谢升平靠着椅背,挑唇笑笑,眼神漠然,“就说,不懂规矩,本宫就会杀。” 抬望眼间,皆从宫婢们脸上看见了惧色,各个垂底头,杀鸡儆猴了,就是开门见山。 她随意指尖轻轻晃悠,抬抬下巴,“本宫没记错,你们几个是临安侯送来的?” 顿时八个脑袋挨下来跪在地上,肩头瑟瑟,有胆小的五人已匍匐撞地。 谢升平只是微笑,“本宫同江浙在殿中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又是如何传去你们正主的?” 未曾磕头的一宫婢捏紧手,下意思搬出靠山,“公主私审奴婢们,侯爷若是知晓了,恐要同公主不悦。” 谢升平被挑衅的笑出声,摸着下巴挑眉看向祝侧。 祝侧拔刀攥发一气呵成,说话的宫婢疼的叫唤,脖颈被冰凉抵住,她瞠目惊叫,“公主您若杀了奴婢,侯爷——” 鲜血飞溅,未说的话同瞪圆的眼一起落到地上。 祝侧挥刀,刀尖落在脚边,猩红滴落,侧首睨吓得后退捂嘴抱团躲的宫婢,“不尊公主者,犹如此人!” 他李宝书的贴身侍卫,是除多金、谢升平外,呆在李宝书身边最久的人,这三年,他呆在李宝书身边只有一个感受。 憋屈。 如今,总算觉悟,有两份公主气魄了。 谢升平目视其余临安侯送来的人,脸色冷厉,“你们都是侯爷送给本宫的,本宫也不能拂了侯爷心意,可你们的耳眼本宫特别不喜,本宫对你们的提点既都当耳旁风,要留,可以,今日,耳眼都下了。” 七个宫婢以头锤地,各个头皮发麻,哀求四起,声音抖若筛糠。 “公主息怒,公主饶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公主饶命!” 谢升平故作思考,眯眼扫过吓跪的宫婢们。 一反常态大杀特杀只会让人对她产生怀疑,她要的是敲山震虎。 “到底同本宫也算主仆一场,给你们个恩典,带着这勇女回侯府,就说……”她挠挠下巴,锐利眼神对上个偷瞄她的宫婢,轻声询问,“你说,说什么好?” 那人吓得眼眶出泪,盯着死不瞑目的同伴,抑制不住泪水涌现,脑子轰响,大吼:“说不懂规矩,公主就会杀,公主念侯爷好,因此给足颜面!” 说罢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是被活生生吓哭的。 谢升平给出个你命有了的眼神,挥挥手,“走吧。” 七个宫婢顿时连滚带爬,将脖颈还淌着血溪的同伴抬出,逃难般的消失在夜色。 谢升平揉揉脖颈,慢慢起身,“本宫累了,多金,你来。” 多金被唤回神。 谢升平眉眼含笑地问:“会了吗?” 二心人要杀,其背后靠山要震,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威震四方。 多金狠狠点头,谢升平拍拍她的肩头,朝外走,与祝侧错身间低语。 “多金心软你知怎么办。” 祝侧嗯了一声。 多金是个忠心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是她身边最稳重的护身匕首。 第7章 何等璀璨夺目的奇葩 走出屋,鼻尖血腥味更加浓烈,转眸,江浙就在屋檐横座边站着。 她朝更安静的小池走,对跟来的江浙发问,“解释。” 解释为何清楚知道这些人的多危险,还将其放在双海殿。 江浙回话:“底细都清,送走了,还回来,明着拒,暗处送更无法掌控,索性不若做出被监视的明面局势来。” 谢升平抱臂沉默,江浙走到她跟前,与她并肩,“沈扶、孔百晓送的人不必处置,这二人对皇室忠心毋庸置疑。” 谢升平也对他说:“忠心与否是看我能否庇佑他们罢了,实话实说,不处置这些眼睛,是你的主意,还是李宝书不听你的?” 江浙嘴角微微抿起。 见此,谢升平切齿,“妇人之仁的笨猪。”她扭头,感觉要跟来的人,“我不想怒火牵扯无辜,别来惹我。” 江浙知晓她心烦意乱,声音尽量柔和,“余下的我来处置可以吗?” 谢升平摆摆手,脚步迈出瞬间,回头看他,四目相对间,江浙倒是下意思捏住身侧手,瞬间回想是不是自个说错什么要惹她动怒。 谢升平却点点,“好。” 江浙:…… 他如玉温良的面容出现呆愣。 谢升平眨眨眼,歪头不解反问,“不是你说,与你私下呆在一处,不要高高在上不说话吗?” 江浙低头眼底泛起笑意涟漪,以拳抵唇望着跟前的妻子,心中感慨轻声低笑,“原来你还记得。” 谢升平挑眉:“本将军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到做到。” 江浙眼神温柔极了,望着跟前的人,轻轻的笑起来。 “你没有骗我,你说过快回来了,让我好好等你。” 谢升平忽而想起死前最后的家书,她于军帐烛火边,撑着下巴一笔一划在信纸留痕。 ——江浙,今年我肯定打胜仗回来,许愿吧,要什么,我都给你薅回来。 江浙低声说:“天寒,回去休息吧,以后都是硬仗了。” 夜渐深,回到房间的谢升平并无睡意,四处翻动着寝殿物件,李宝书有写札记的习惯,她要翻出来都看看。 敲门声响起,她说了个进。 窦临入内,拱手回话,“陛下和临安侯打了一架……” 谢升平翻白眼,将札记丢到桌案上,转而问:“小成子死没有?” 窦临摇头,小心回话,“陛下同临安侯闹的不欢而散后,就把小成子带走,不许卑职跟着。” 谢升平拧眉哈了一声,有些诧异,声音微调,“你谁的人?办谁的事?拿谁的钱?你脑子被狗啃了?” 窦临吓得赶紧开口,“卑职瞧瞧跟上去,就见陛下嚎啕大哭对着小成子破口大骂。” 谢升平:…… 她双手扶额,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小成子底细如何。” 窦临目露不解,还是说:“临安侯送给陛下的,来时公主就查过底细,干净极了。” 谢升平斜眼,抓起桌案杯盏稳准狠砸窦临脚边,不悦在脸,“动动你的脑子,临安侯送的人,能是草包?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 将窦临被砸出屋,谢升平撑腮拿着手指弹蜡烛,朵朵蜡花落到桌案。 迷雾越多荆棘越密,最后她得到的东西就越多。 ** 次日晨起,谢升平披衣用膳,见先落座的江浙,打着哈欠揉眼坐下,那声都退下还未出嘴,江浙已将一碗吹的温温凉的粥落到她跟前。 “双海殿昨夜腥味笼罩,如今手眼皆是公主的人,何须在遣,岂非告诉多金,还有余孽未铲除吗?” 四目相对,江浙眼中要避嫌的意思极为明确。 谢升平端粥吞了半口,对等着示下的多金摆摆手,“关上门都自己人。” 候着的宫婢们也都如释重负,昨夜双海殿腥风血雨,谁不怕谁不惧! 江浙剥着鹌鹑蛋,细细说:“今日早朝公主要做好恶斗准备,临安侯素来爱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恐用昨夜陛下对他不敬为由,借着您的手杀陛下的人,打陛下的脸,长他的士气,将给升平的追封拖没。” 谢升平沉默不言,思考要不要麻袋绑了临安侯一顿揍,老顽童都能给打成乖宝宝。 江浙当猜不到谢升平脑中念头,将剥好的鹌鹑蛋落到她盘中,交代自己马上的去向,“瞧着时辰陛下已去给太后请安了,我去会会小成公公。” 谢升平哦了声,颇为敷衍。 江浙起身,屈指轻敲桌边,脸上温和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两抹严色,“兵权再议,只要答应追封,你就顺着台阶下朝,听到了吗?” 谢升平筷子插蛋狠狠咬入口,恶狠狠丢出江浙以前对她说过的话。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江浙没忍住别头笑出声。 ** 会完小成子的江浙回到双海殿,就见祝侧已在外等他。 江浙脸色浮现两抹复杂,“边走边说,怎么就将临安侯气得要人扶出去了?” 祝侧言简意赅,“临安侯告状,公主置之不理,临安侯倚老卖老,公主下他脸,到底追封是答允了,本还在逼迫兵权,侯爷忽说要处置小成子,陛下就……” 江浙帮他说:“公主与侯爷都想处置小成子,陛下硬保,早朝不欢而散?” 祝侧点头,江浙嗯了声,朝里去。 书房中,谢升平抓起砚台转身砸到小皇帝李珏书脚边,李珏书被吓得后退,使劲咽了咽喉咙,满脸不削不满不悦。 他瘪嘴,大声吼:“反正你不许动小成子,他早就同朕说他是被逼替临安侯做事,他有个妹妹在临安侯手中,是被逼无奈的,且这三年,他对朕忠心耿耿!” 谢升平沉声质问,“忠心耿耿,所以他昨夜去叫江浙入宫,又是哪门子忠心?” 谢升平气得上头,背过身拒看李珏书,生怕自己做出弑君举止。 她调整语气,告诫自己,这个是李宝书的心头肉,不能真打不能真打,而后再度开口。 “所以,昨夜我让窦临带你去听墙角,你听了个什么出来?” 这是朵何等璀璨夺目的奇葩,让他去看身边都是些什么阴险小人,居然一副发现忠臣的德行! 第8章 不猜,不理你 李珏书却绕到她跟前,仰头板着脸看她,“小成子昨夜始终和朕在一起,哪里都没去!” 谢升平捏紧袖中指,目光定在他脸上,微微皱眉,“你是要为了一个太监和我撕破脸?” 敢为了个太监做伪证? 李珏书心虚的低头看脚尖,“对呀,姐姐是要为了一个太监和我撕破吗?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这个皇帝吗?” 谢升平怒中带笑,“为个太监,用天子身份压我?”她难得对狗说人话,叫守门的窦临。 推门而进的却是江浙。 谢升平直言,“江浙,昨夜到底是谁叫你入皇宫的?” 江浙左右都不想得罪,迂回答话,“口说无凭,宫门进出有名册,公主同陛下一查便知。” 李珏书神色露出抹慌张,到底说:“查到了又如何,小成子忠心于朕,岂会害姐姐,必是临安侯要弄死他,还是说,昨夜姐姐关门杀外人,要不分青红皂白都杀干净?” 蹩脚的谎话惹得谢升平发笑。 江浙却接过话头,调和说:“公主,其实陛下的意思是,倘若公主突下狠手,以后让那些想要弃暗投明之人,岂非望而却步。” 李珏书使劲点头,附和他的话,“对对对,就是谢姐夫话里的意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成子日后必是同我们一条心的了!” “然后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你我示下,你明白吗?”谢升平活想掰开李珏书的脑子。 李珏书怂成团躲在江浙背后。 谢升平垂眸沉思,一个小太监三年时间就能完全取得李珏书所有的信任,绝对非同凡人,如今真因这个小喽啰同李珏书彻底撕破脸,才是得不偿失。 要听得懂道理,就要先明理。 “好,既然你觉得小成子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那么这次我就算他立功,只是你越发大了,我重新给你物色个夫子如何?” 李珏书想也不想,“好!” 谢升平再度开口,“小成子到底承认是临安侯派到你跟前,监视汇报你一举一动的存在,小惩大诫杖十,也算告诉旁人,将不安分爪牙伸到你头上的下场。” 敢将天下之君做棋子,必须给出教训。 李珏书不想小成子挨打,开口要求情。 谢升平先他一步开口,“不杀就是奖他,打他是给你找立威,我唱红脸,你唱白脸,他会更忠心你。”说着,她露出笑意,“阿珏,你说姐姐说的对不对?” 李珏书抿唇内心挣扎,江浙也觉谢升平这番处置极好,给了李珏书面子,又能名正言顺塞人去近侧,还能给小成子点敲打。 江浙柔言问李珏书,“陛下是觉得,公主会害你吗?” 李珏书摇头,姐姐肯定不会害她的。 他只觉憋屈,闷闷朝外走,扭头说:“我不要内阁还有文渊阁那么老顽固做夫子!我要小成子陪我一起读书!” 谢升平气得捏拳,心中恨铁不成钢极了,面上还是嗯了一声,“好。” 待李珏书离开,谢升平忍了忍,嫌弃无比咒骂,“先帝怎么就只留下这一个憨货儿子!” 江浙倒茶递过去,让她降降火气,“陛下到底才十二岁,小孩子气性,小成公公这两年多陪着陛下左右,的确没出格举动,除开是临安侯送入宣政殿这一点,再也找不出半分错。” “当初我就暗查过小成公公出身,如他和陛下交代的一致,是亲人握在临安侯手中,不得不受制于人,他想爬向高位,或许真的是想有了权势让临安侯对他生畏。” 谢升平否决这个说法,握住递来的茶盏,笃定极了,“若真是害怕亲人被杀,他就不敢主动认罪,东窗事发,你是临安侯,杀不了他泄愤,难道不杀他妹妹先解气?” 谢升平看破一切眼神望向江浙,“他是在借临安侯灭那姑娘的嘴。” 见谢升平目有所思,眉头愈发紧蹙,江浙抬手在她面门打了个响指,温言说:“小成公公我来料理,我们雀雀要晨起吃早点了。” 谢升平恍然想起适才用膳少了个人,呀了一声。 江浙叹息摇摇头,“就你这样做娘,人贩子都送山里了,你怕才反应的过来。” 谢升平眯眼要骂人,江浙细语,“雀雀有起床气,睡不舒坦起来了,能把双海殿给哭没了,好了,我去抱她来,我们陪她吃饭。” 谢升平指尖点点下巴,心虚问:“她看着我,不会把饭桌子掀了吧?” 江浙抬手戳她眉心,忍俊不禁地说:“别逗我笑成不成,雀雀是乖孩子。” ** 暖阁中,谢升平正看折子,听着呜呜的声音,扭头就见穿着单薄里衣被抱过来的雀雀,脑袋使劲在江浙下巴拱啊拱,一头软发如同炸开毛的鸟。 她盯着抱娃的江浙,“会冷着她。” “你摸摸她这额头的汗。”江浙将雀雀抱到二人中间的椅子坐下,刮她小琼鼻,软语无奈,“被窝是有金山银山还是珍馐佳肴,一个劲朝里钻,爹爹都不要了?” 雀雀扁嘴不开心,满脸昏昏欲睡,脑袋扬起朝着后面欲倒。 她好困,她要床,爹爹可以晚点要…… 谢升平见她脑瓜子要磕,抬手护着她后脑,雀雀顿时睡意消散,啊了一嗓子,小肉脸一抖,“不许碰我,你是坏人!” 她朝谢升平挥小手臂,气势很足,却没一下真的砸到她。 昨夜爹爹说了,不可以打人,打人不是乖宝,直呼长辈大名也不是乖宝,她要做爹爹的贴心大袄子,要乖! 可对跟前人的嫌弃,她藏都不想藏半分,使劲朝着江浙那头移,两手抓着椅子扶手,气呼呼地叫嚷,“我要回家!我不要李宝书!不是,我不要姨母!” 谢升平无奈,干脆拿起旁边的折子继续看,让江浙慢慢哄。 还是和她离开时如出一辙,折子先送李宝书跟前,小事李宝书做主,大事和李珏书通气后,再行处置。 耳边渐渐安静,谢升平抬眸去看,就见雀雀一手抓着果肉,一手抓着小木勺朝嘴里塞肉片粥,鼓着腮帮子吃的专心致志,顶着乱糟糟的发,颇为可爱滑稽。 江浙在她小碟子里放了个鸡蛋,又夹了半块点心,还有青蔬。 又见江浙起身,站到雀雀背后,两手挽起她软软的发,耐心至极地说:“菜菜要吃了,营养才均衡。” 雀雀不情不愿嘴一圆,滑出一个敷衍字眼。 “哦。” 谢升平被逗得侧脸以拳抵唇偷笑。 “你笑什么!”雀雀臭脸。 谢升平忍笑,“你猜?” 雀雀哼哼噘嘴说:“不猜,不理你!” 谢升平撑额笑意满脸。 她闺女真的太逗人爱了! 第9章 她需要一个超强团队 两三下简单的包子头梳好,雀雀伸手摸,哼哼起来,歪脑袋不许江浙簪花,“不要这个!不漂亮!” 江浙含笑,“怎么办,爹爹只会梳这个。” 谢升平正欲叫多金来,江浙两手把着雀雀的小肩,将其转到谢升平眼前,“你姨母会梳好看的揪揪,让姨母给你弄好不好?” 雀雀瘪嘴,江浙轻哄,“要包子头,还是要漂亮,你自己选。” 雀雀抿唇不说话,使劲摇脑袋,大有要把包子头摇散架的气势,江浙低头轻轻闺女的脑袋,同谢升平轻声说,“劳烦公主给雀雀梳头。” 多金收到江浙目光示意,跟着出去,忙不迭追问,“江大人这是?” 以前雀雀同公主如何相处,江浙都是不管不问,全凭公主自个本事,除非雀雀真把公主给失手打出肉眼可见的痕迹,才会出面调和几句。 江浙笑说:“升平在天之灵倘若瞧着雀雀这般不喜欢公主,恐怕要来杀我了。” 他背手而立,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我努努力,这二人总是能和睦相处的。” “呀!弄疼我了!要秃的!你报复我骂你坏人!你小心眼!” “是你爹没给你弄好头发搅着了,再动你只有包子头的命了!” 二人听着里面闹嚷嚷的声音,都是轻笑。 多金说:“也就雀雀姑娘在时,公主心情会好些,公主说,雀雀很有谢将军,不对,谢侯小时候的风范。” 江浙并未说话,多久忙打自己个嘴,“奴婢该死!” 怎么能在江浙跟前提谢升平的!不是朝人心口撒盐吗! 江浙笑笑,“该死的另有其人,你是应该好好活着的人,我去办点事,今日除开陛下来,任何人来求见,你都挡了去。” 多金嗯了一声。 公主吩咐过,江浙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不必再去确认。 屋中,谢升平看雀雀拿着指尖,将小碟子里的青蔬丢回盘子的举动,觉得好笑,“掩耳盗铃,不怕我给你爹说?” “那你就是大坏人了!”雀雀扭头欲呲牙。 谢升平看从指尖又跑了的揪揪发,诶了声,“不许动,难得我有闲情雅致给人弄头发。” 雀雀鼓腮肉,软乎乎来了一嗓子,“给我弄漂亮点!” “不漂亮你打死我。”谢升平选了对锦鲤簪花落到雀雀发髻上,满意极了,“看来我在你心中,还不算太坏。” 她把小镜子给雀雀,侧耳听多金说话,有点不信,“我带她?” 多金嗯了一声,压低声气,“江大人说,雀雀姑娘吃饱喝足漂漂亮亮,让您带着她练练功夫,他说,雀雀姑娘有崇武之心,奈何武夫子他找不来。” 谢升平失笑。 江浙还真是体贴的厉害。 她要重新习武必让周遭上下就觉得奇怪,可是变成讨好雀雀,那就另当别论。 “雀雀。”谢升平叫拿着小镜子臭显摆的小妮子,“我教你打拳学不学?” “就你?”雀雀嫌弃的说了个不要,“跑几步就喘的吓死人。” 谢升平调笑,“走,咱们娘儿两个外头跑两圈试试,我赢了,以后人前不许下我脸子,你赢了,你爹再逼你吃菜,我替你骂他!” 雀雀顿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大声回话,“好!” ** 宣政殿后罩房,小成子趴在床上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听着开门声,眼皮微跳,却没张开。 “江大人来,是要杀奴婢吗?” 江浙背手关门,脸上的柔和开始寸寸消失,眼底寒光幽幽起,“知道公主为何不许太医来看你吗?” “奴婢卑贱,哪能让太医过目”小成子抬头翕眸,被他盯得发笑,“所以,大人来杀我的?” 江浙朝他去,眼神更寒,“你既要投诚,我也要投名状,大内所有的眼睛名单给我,我可保你暂时平安苟活在公主眼皮子下。” 小成子埋头闷笑,“大人这是求我这蝼蚁?” “合作罢了,你别我当人上人,我也不将做卑微种,人人平等。”江浙从袖中摸出瓶伤药放在桌边,“一点诚心,合作与否,我给小成公公一日,一日后,怎么活,如何活,就是你的造化了。” “公主最信任的便是江大人,江大人何必来套奴婢的话。”小成子捏紧枕头边。 “若真信我,我还穿着这青袍官服?”江浙睨他,“现在,只有我能让你活命,你很能抗,可公主会给你抗的机会?她以前的确是个羔羊性,如今她无路在退,不怕死,就去惹。” 小成子握紧拳,江浙思着谢升平的话,看了眼伤药,有些东西还是亲自确认的好。 “诚心也要诚意配,我看你现在也不好动弹,可要我帮你?” 小成子侧身掀开被褥,将最不堪的地方暴露,嗤笑,“现在江大人确定了吗?” 江浙撇头双手举起算是投降,“兄弟,别走极端,你继续养伤,活着才能继续未完心愿不是?” 走出屋子,江浙吩咐窦临,“找两个靠谱的到宣政殿,这个人举动必须我问就有答。” 窦临嗯了一声,“公主那头……” “我去说。”江浙笑窦临,“怎么感觉,你突然很怕她了?” 窦临摸摸鼻头,“公主好像一夜之间有觉悟似的,大概是老大没了,她想带着老大的那份毅力走下去吧。” 江浙拍拍窦临的肩头,“升平知你这般忠心,会觉得她眼光很好的。” 谢升平家书说窦临是她的好大儿,这好大儿知道谢升平没了,哭的嗷嗷鼻涕眼泪满脸爬,最后还厥晕过去,愣是把他看傻了。 也好,现在谢升平身边最缺的就是人,她需要一个超强团队,窦临可得一席。 窦临疑惑,“老大死了,你不难受?” 江浙轻叹,那双永远盛满柔光的眸,慢慢黯淡,窦临哎了一声,打自个贱嘴。 江浙不想去回忆闻听谢升平死讯的日子,他大步超前走。 窦临叫住他,欲言又止,还是问:“江兰溪,你喜欢过老大吗?” 江浙神色不悦,“在你们眼中,我是个何等绝世大冤种?” 窦临听不懂,但清楚感知到江浙应怒意,咳嗽说:“哥们儿,别怂,等前线的兄弟们归京了,你和公主就彻底有靠山了。” 江浙摆摆手,“知道了。” 第10章 男女平权,人人平等 回到双海殿,江浙进屋就见谢升平斜靠在罗汉床,手握朱笔聚精会神批折子。 雀雀就在她旁边呼呼大睡,两手放在露出衣襟的小奶肚子上,他底身亲亲闺女脸颊,雀雀痒痒的呓语,手指胡乱抓抓脸,继续香甜梦。 谢升平放下朱笔,使唤他,“把这些给李珏书送过去,这些给内阁,这两本你来处置,折子里的人是外调入京的,我不熟。” 江浙拿起看,空闲的谢升平转头看睡觉的雀雀,戳着她的包子脸说,“你将她带的很好,我还未对你说过谢谢。” “爹可不能让人白叫。”江浙说,“你别和我客气,我怕。” 谢升平低头拿着鼻尖亲昵的点雀雀小脸,脸的难得露出放松笑意。 要是醒着也愿意她这般亲近就好了。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啊。 两本折子看完,江浙已心中有数,叫揉娃娃脸的人,见她不理会自己,声音大了点,“谢升平!” “狗叫什么,三年不打皮痒了?”谢升平露出疲态,说,“我命都去半条,才把她哄睡,不许吵。” 江浙拍拍她的膝,让她心思到自己身上。 “兵权归属可等临安侯他们开口再说,今日王和光告假没来,明日早朝这二人必回再次朝你发难。” “我若猜的不错,应是以答应追封为由,让你将兵权交给他们处置,还是老由头,用你是女子不合礼制为开头。” 谢升平脸色厉色浮现,“女子男子不都一样是给朝堂办事的?”她忽而问,“你那个时代,女子也这样吗?” 说着自己的来处,江浙难得发自内心笑起来,“我出生的地方,算是我的国家,女子地位最高前三的地方,我妈……我娘说个三二一,我和我老子能吓的头皮发麻。” “能光明正大从政吗?”谢升平亮眸问。 江浙点头,“不算少,外交天团有个顶梁柱就是女子,就是鸿胪寺高官的意思。” 他看谢升平,“所以,不要听外头那些牝鸡司晨言语,你们这个时代,男子都不想承认自己比女子弱,你要狠狠去扇他们的耳光,告诉他们,男女平权,人人平等。” 谢声音饶有兴趣的哦了两声,揶揄江浙,“你原来怕人给你数三二一?” 江浙:…… 他将谢升平送他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 “你会说话,要不要去说书?” 难得清闲,江浙看玩闺女的谢升平,思绪沉沉。 “在想什么?”谢升平察觉到江浙不对劲的情绪。 江浙叹了口气,笑看她,“再想怎么让雀雀喜欢你。” 谢升平直言不讳,“快想!想不出来贬你官,降你俸禄。” 江浙轻轻笑,温声答允:“好,我努力想。” ** 是夜。 江浙独自站在高门牌匾下,深深吸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台阶,狮子咬环落在红木门上,在夜色尤为突兀。 谢家。 谢升平真的要拿兵权,只有他们二人是不够格的,而纵观天下,能稳操胜券帮谢升平的,只有谢家。 只有她的兄长。 如今当家做主的谢清河。 门嘎吱翕开缝,打哈欠的门房瞧着来人,顿时瞪大眼,“姑爷!” 江浙深知用谢升平的名讳求见,怕是门房就要把他连劝带哄的请出去,便露出急色,“我要急事要见大公子,你就替我传话,说是雀雀有事。” 门房啊了一声,忙带着他入内,急呼呼找谢清河。 江浙才给自己续了杯茶,才端起来,外面就跑来一人。 谢清河衣摆的风都未落下,声音已落地,“雀雀怎么了?病了还是被人欺辱了?” 江浙放下茶盏,坐直正色看他,先交代错,“不说雀雀,大舅哥必不会见我。” 谢清河顿攥住江浙衣领,压低声警告他,“江浙,现在谢升平死了,没人护得住你,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若不是想着雀雀喜欢你——” 江浙打断他听烦的警告,直说来意。 “明日早朝,我希望你能出面,将谢升平的兵权抢到手。” 谢清河眼神呆愣,把人丢回椅中,讽刺意味明显,“谢升平自从选你这乡野村夫为夫开始,就搬出去自立门户,你不知道吗?” 他谢升平的事,和他谢清河有什么干系,有了男人全家都不认的狗啃脑子! 江浙知谢清河对他敌意大,耐心好言,“我只知道她姓谢,是谢家此辈唯一嫡出姑娘,你虽是他庶兄,却带着她长大,比外头的亲兄妹还要亲,否则谢家怎会让一个庶出公子,统领全家?” 谢请河倒是笑了,“谁与她亲,再说打死。” 江浙郑重说:“这是升平最放不下的东西,公主想拿,可她身居宫中不懂军政,即便拿到也会被太后,陛下夺走,临安侯、王和光司马昭之心尽皆知,兵权落他们手中,无异于让他们掌握更多权势。” 他总结:“所以,谢家出面,拿谢升平的兵权最合适。” 谢清河抱臂,凉飕飕扫他眼,“谢升平不是狂的很?都敢自己出去自立门户了,自然就不想同谢家有牵扯,我作甚管她的事?” 江浙起身,深吸口气,谢家这两兄妹,不拔高点调门,是决计不会听你说什么的。 “谢清河,谢家乃是本朝第一簪缨大族,皇权之下就是谢家,这句话人人皆知!” “你觉得临安侯、王和光会让你们的权势一直蔓延吗,兵权你拿到了,就是升平拿到了,就是公主拿到了,谢家上下你的地位声望会更高,他们若拿去了,先斩谢家,再攻李皇室!” “这是保全谢家,也是……”江浙轻声,动之以情起来,“她已经死了,死者为大——” “是我让她去战场的?”谢清河骤然一怒,“都是她自己选的!与我何关,她的身后事同我谢家没干系!” 江浙抬了抬下巴,“怎么晚了,大公子还是衣冠整洁,不就是知晓我会来求见吗?若你是要我跪着求你,亦或者把雀雀的抚养权交给谢家,恕我不能。” 谢清河指门外,“滚,再敢用雀雀做筏子,我拧断你的脑袋。” 江浙低声,“当年升平来骗我时,嘴里没几句真话,偏偏三句不离我家哥哥几个字眼,次次说到大公子,眼眸堪比天上星辰,谢清河,升平现下是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说罢,江浙头也不会的离开。 谢升平要兵权是为了保全自己,恶斗朝野反心,可她现在是困在大内的公主,兵权是把双刃剑,能护她也能伤她。 拿可以,不能走他的手中送还给她,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谢家。 谢清河只要出面拿了兵权,日后只要他稍微点功高盖主的言论出去,谢清河为了脱困,只能上交给谢升平,同时也是大告天下,谢家是站在这个“李宝书”背后的最强力量。 只是…… 江浙仰头,谢升平要知道他不听话,怕是要给她顿不好受的。 罢了,明日朝会迟个到,缩边藏着。 第11章 我现在很想打你死你 次日早朝。 谢升平看上首许久不见的另一位辅政大臣王和光,抱臂的手指轻轻叩。 王和光。 与她一样为武将,手握皇城守备军,朝堂有声望,手里有剑刃,是个硬茬。 三呼万岁后,临安侯再度出列,比起此前的骂骂咧咧,今日肉眼可见的恭敬,佩刀不在,官服整洁。 他清了清嗓,郑重说:“昨日商议了谢侯追封,至于谢侯手中的兵权,今日恐得商议暂接人选,前日双海殿,公主说想把谢侯手中兵权,暂给其夫江浙,本侯以为不妥。” “其一,江浙本为文官,从未涉步军|政兵将之事,谢侯虽殉国,到底平西站还为大捷,前线战事万不能耽搁,此言并非诋毁江浙才能,而是兵者,国之大事,万万不能有丝毫儿戏。” “其二,朝中武将能与谢侯一较高低者虽少也有,武将事武将管最为妥当,不管公主是出于何等考量,还请三思再思。” 王和光紧随其后出列,毕恭毕敬行礼后,对谢升平说,“公主若顾虑谢侯去了,朝野有人欺辱谢侯遗夫遗女,那便是羞辱朝野上下,不知谢侯功绩,不若册雀雀为县主,也算——” “侧了县主,雀雀就能有娘吗?”谢升平不客气,阴笑说:“大人的腌臜,利用小孩子平事,王都督自个不要脸,就别怪本官不给你脸。” 王和光沉声:“平西战还要打,难道公主是让江大人去打?雀雀没有娘了,难道还要让他可能没有爹吗?” 言下之意,要兵权可以,要了就得继续将谢升平没打完的仗打完。 李珏书不懂军|政,只觉临安侯、王和光咄咄逼人,再看越发阴沉脸的姐姐,他更是瑟缩。 “陛下觉得呢?”王和光转而问,“公主执政辛苦,陛下对军|政还需人提点,下官既是先帝钦点的辅臣之一,又是武将,谢侯的——” 殿外有调侃声传来。 “谢侯谢侯,都知道她姓谢,事事都找公主和江浙商议,不知道找我吗?” 谢升平见昂首走进的男子,身侧的手下意思捏紧。 ——谢清河。 谢清河走入殿中,他未着官袍,一袭月色长袍衬的人芝兰玉树,偏偏周身待着压迫气焰,他颔首看王和光,气势丝毫不输他半分。 “我妹子的兵权,就不劳王都督劳神费力了。”他拱手对上谢升平略带复杂的神情,傲|然说:“公主殿下,清河也是武将,愿替舍妹暂时监管军权。” 谢升平白眼忍不住的翻。 来个人把这个王八蛋打死拖去喂狗好不好……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谁叫来的!她要打断这个人脊梁骨! 谢清河拔高声,正色说:“我虽是文官不假,到底也是武将,只难得和谢升平闹,才任由她跑的前线去狂的殒命殉国。” 临安侯翻白眼,“可把你能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谢升平是江谢氏了。” 谢清河冷扫他,“侯爷说话我不爱听,请闭嘴。” 临安侯指谢清河,“你小子——” 谢清河扬声,毫不将二位辅政大臣放在眼中。 “谢升平三个字在我谢家族谱又大又清楚,她是我谢家女,什么江谢氏,谁说的,我谢家不认这话!敢说谢升平不是谢家人,不怕她活过来烧你们家祖坟?” “江浙不配也不能帮她收的东西,我谢家来收,有什么不对吗?” 临安侯恍惚。 这野中带理的话,他怎么感觉如此耳熟…… 遍京城谁不知谢家乃是大宜第一簪缨世家,谢升平乃是此辈唯一嫡出女,谢清河为庶出长兄,虽不同娘,兄妹关系一直融洽,即便谢升平崇武拎刀上战马,这位兄长不说支持也极为尊重妹妹意愿。 得兄如此,才有谢升平的狂傲反骨。 直到谢升平为了嫁江浙和谢家撕破脸,搬出去谢家后,这兄妹二人堪比仇敌,见面不是骂就是打,动刀见血的好几次惊动李宝书出宫拉架。 但凡能踩谢升平的机会,谢清河恨不得倾尽整个谢家权势,都要弄死谢升平,谢升平更是身上有点不痛快,都觉得是谢清河背后做小人扎她。 现在,谢清河以谢升平兄长的姿态,出来抢其军权,说没道理吧,人家是哥哥,说有道理吧,有点趁火打劫。 龙台上,谢升平指节寸寸捏紧,丢出两个字,“不行。” 谢清河与她四目相对,“我妹妹的东西,我这兄长都不行,还有谁行?” 他环顾四周,提醒说:“都别忘了,那些兵将都是谢升平那命护着的,我们在这里议论谁接手毫无用处,得他们心甘情愿听话才行,到底,我是谢升平的兄长。” “兄,庶兄也是兄?”临安侯说。 谢清河侧眸,嘁声,“我不是,你是?” 临安侯瞪眼,“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你吃错药了?” 谢清河挑眉,“我妹妹如今是侯爷,我嚣张点怎么了?只许江浙夫凭妻贵,不许我踩妹尊贵了?” 谢升平切齿,厉声:“谢清河你要踩谁?” 谢清河不理说话的人,看向两位辅政大臣,“临安侯,王都督啊,你们年岁大了,这天下还是多让我们年轻人走动走动,省的你们不再了,这朝堂就无人了。” 临安侯呲牙,“你骂我们要死了?” 谢清河笑笑,“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都不是,能活千万年吗?” 临安侯好气,气得说不出话。 谢升平被突来的谢清河彻底打乱阵脚。 谢家在得知她死讯后,不是完全不参与关于她身后事吗?这怎么突然…… 电光火石间,谢升平发现站在靠殿门的江浙,不对,这人的位置不再这儿。 江浙也在发现谢升平目光的同时主动出列,拱手开口。 “下官以为,谢大人接手暂接升平身后未处理完的事为宜为妥,到底微臣只是文臣,不懂军|政。” “谢大人虽做文官事,到底也有武状元的名头,西边战事可以同公主殿下商议着来,且谢大人是家妻的兄长,必不会做出有损家妻身后名的事。” 大殿彻底安静,谢清河已屈膝下跪,“还请公主放心,舍妹做事的路子,旁人不明白,臣是深受其害过的。” 江浙随即附和,“公主殿下,微臣以为,谢大人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大殿中群臣慢慢反应过来,拥护谢家的臣子忙帮腔起来。 嘈杂声中,李珏书害怕的开口,“不然就让谢清河暂接——” 谢升平那句坐好还未曾出嘴,谢清河高声:“臣接旨!” 谢升平捏紧拳,李珏书感觉不妙,跟着高声,“散朝!” 高台之上,谢升平同谢清河目光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谢升平扭头先一步离开,江浙跟上去,谢升平驻足抬臂指尖一抬,示意他闭嘴。 “我现在很想打你死你,我不想雀雀哭鼻子,所以你滚远点。” 第12章 打就犯法了,要砍头的 百官散去,王和光从沉思中回神,看嘀咕的临安侯,“侯爷在说什么?” 临安侯一脸见鬼,“我说,李宝书吃炸药,谢清河吃错药!” 他抱臂露出想不通的神情,“江浙也转性了,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身生死看命,突然开始不服就干了。” 王和光猜想:“因为谢升平死了,谢升平身后的权势是个香饽饽,公主想一把都抓,所以露出猛虎姿态。” “谢家虽在三年前和谢升平撕破脸,到底江浙需要给自己和闺女,找到最好的靠山在京城生活,所以,谢清河才是最稳妥的。” “他们会因为谢升平的死,强强联手,江浙就是那根线。” 临安侯一把勾住王和光肩,摸摸下巴,“掰开说说。” 王和光眸光微动:“陛下会长大,公主要还政,所以,江浙投靠谢家才是上上策。” “谢清河同谢升平当初到底是因为江浙闹红眼,还是别的隐情,只有他们兄妹自己清楚,但这三年,谢清河对雀雀的爱护不是假的。” “你别说,雀雀那小妮子是真逗人喜欢。”临安侯诶了一声,“还早,咱们去拜拜佛,我这两日霉的都快吐血了。” 王和光奉劝临安侯,“侯爷,如今变天了,拜佛不如多看人脸色,公主要杀鸡儆猴,侯爷就是她看中的那只鸡。” 临安侯看和人寒暄并不朝出宫路走的谢清河,“谢侍郎这是要去哪里?不若带上咱们?” 谢清河抬眸,平静极了,“去死,侯爷要去吗?” 临安侯:…… 王和光倒是笑了,“瞧着谢侍郎的风范,仿佛谢将军还活着呢。” 谢清河:“你想见鬼,我不想。” 王和光:…… *** 双海殿。 宫人们瞧公主在前疾步走,江浙在后大步追,都低眸不多言顷刻消失。 谢升平盯着他,质问:“江浙,你几个意思,投靠谢清河,他给你多少好处了!当初他要杀你,你都忘了?” 谢清河当年得知她要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男子,真是提刀满京城翻这狗东西,要将他大卸八块。 江浙答话:“给我,名不正言不顺,你一味强权给我,只会让人觉得你与我有私,可给了谢清河,谁都不敢贸动,京城谁敢不要命的同谢家对着干?” 谢升平的骄傲性子,就是这般豪门大家才能将养出来的。 “京城谁敢和谢家对着干?临安侯和王和光适才在朝堂,是怕谢清河?怕的是他背后的可撼动大宜根基的权势。” 江浙希望谢升平暂放恩怨,认真极了,“谢清河品行如何,你最明白,他会做出滥用兵权之事吗?” “万事都等你的旧部回朝在说,只要兵权不在临安侯、王和光手中,你就是没输,比起赢,你现在只要不输就是好的。” “你怎知我赢不了?”谢升平背过身,烦闷无比,“滚!别让我看见你,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公主打我妹夫,不怕外头说你和谢升平是假情谊?” 谢升平听着这声调,浑身不舒坦,扭头看走进来的谢清河,冷幽幽丢出三个字。 “还给我。” 把我的兵权,还给我! 谢清河微微笑,“给你了,你也无用。” 谢清河因着谢升平的缘故,同李宝书也自小熟悉,没什么君臣尊卑,说话直接。 “外面早就忌惮你执政,对你掌权多有不满,你在捏着兵权,是嫌活的太长久了?” 江浙感觉谢清河在拱火,开口说:“大舅哥,咱们说话温和些。” 谢清河瞧着江浙就气不顺,“这有你说话的分?大舅哥?谁许你这样叫我的?你配吗?你不配!” 谢升平指着外头,牙呲欲裂,“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给我滚!” “李宝书!”谢清河蹙额,语带提点,“你是公主,别学谢升平泼皮的德行。” 谢升平恼怒,“你才泼皮!” “我不泼皮,刚刚能把兵权咬到手?”谢清河走上前,几近压迫盯着谢升,“谢升平若听我话好好待字闺中少去舞剑弄枪,如今必是夫妻圆满儿女满门,真是好东西看麻木,越下贱的越喜欢。” 这句下贱摆明骂的江浙。 江浙抿唇垂首低笑。 刺耳话惹谢升平当即发作,“你高尚,你高尚也没见庶出变嫡出,你在能耐,你都是庶出!” 谢清河也笑,“是,我是庶出,又如何,谢升平是嫡出又如何,她是女子,更何况,现在她死了,谢家是我做主已成定局。” 江浙见兄妹二人身侧的手慢慢捏紧,两手把着桌沿,慢慢底身。 大战一触即发时,一声爹爹传来。 听着雀雀的声音,谢升平、谢清河周身杀气顿时消弭,皆是露出笑意看进来的雀雀。 雀雀哇了一声,眼睛闪闪亮,张开手臂朝谢清河扑过去,软乎乎叫他,“舅舅!” 谢清河哎了一声,把雀雀抱起来,凌空举高摇摇,亲她小脸,“咱们家雀雀又漂亮了,知道舅舅在这里来找舅舅的?走,舅舅带你出去玩去。” 雀雀眼睛笑成月牙儿,摇头看,“爹爹呢?” 兄妹二人这才发觉屋里少了个人,一个朝左找,一个朝右边找,就看江浙从桌案下慢慢起来。 谢升平:…… 大哥!你就不能在谢清河面前给我脸上长点光吗! 谢清河:…… 啊呸!这种货色哪里配做谢家姑爷!谢升平就是个瞎子! “爹爹!”雀雀朝江浙伸手,“抱!” 谢清河摸着雀雀脑袋,不将娃娃给没骨气的爹,带着她朝外走,“走,舅舅带你出去玩。” 雀雀趴着谢清河肩头看到独处一屋的二人,顿时千百万个不愿意,仰头噘嘴告状,“舅舅,李宝书要抢爹爹。” 谢清河笑笑,“你爹敢逼你叫旁人娘,舅舅替你打他。” “李宝书你也打吗!”雀雀执拗。 谢清河:…… 大声说她两嗓子是可以的,打就犯法了,要砍头的。 雀雀哼哼,自个挣扎下来,跑回去抓江浙,拼命拉着他出去。 江浙耐心说:“爹爹和你姨母,还有舅舅还要商议事。” 雀雀小嘴翘起来,表示不开心。 她看着江浙和李宝书站在一起就不开心。 江浙把闺女抱起来,落座看两个相看两厌的人,“雀雀不会翻嘴,不然,我们一起慢慢说说?” 这事必须坐下来谈妥,否则谢升平去夺军权,谢清河对着干也去抢,顺风局直接变成送人头。 雀雀使劲点头,“舅舅,我乖!”她哼哼的看谢升平,忍了忍,脑袋瓜子使劲朝江浙怀中拱。 江浙给二人倒茶,含笑说:“不给我面子,也不给我们雀雀面子吗?” 谢升平、谢清河同时心中大骂。 狗东西! 第13章 我让她跪着就得跪着 看倒回来的谢清河,谢升平深吸口气,坐下自个喝茶压火气,开口还是浓浓的火药味,“你的侍郎不做了?” 谢清河如今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 谢清河端起的茶盏,砰的放在桌上,“怎么,你还要废了我的官职了?” 谢升平哦了一声,“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可以把你废了,你不是要暂管你妹的兵权吗,文武隔着河,你先去好好学,你的侍郎位我找人也给你暂时接替,等你什么时候,不暂管军权了,我就让你回去做侍郎。” “李宝书!”谢清贺低吼,“滥用私权不怕我让人上折子戳你脊梁骨吗?” 雀雀顿时怕的捂耳朵,江浙咳嗽,“姐夫,深呼吸,深呼吸,吓着你侄女了。” 谢清河深吸口气,心中默念三次要做个和蔼的舅舅,才说:“公主觉得,你能拿得住这军权吗,你觉得临安侯他们会你得逞吗,我暂时接管,至少——” 谢升平打断他的话,“你要暂管你妹的军权,你如今的官职就要暂由旁人接管。” 雀雀呲牙,“你好好说,你不要凶我舅舅!” 雀雀心中腹诽:坏人,想抢我爹爹,还凶我舅舅。 谢清河笑笑:“公主看看,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下去。” 谢升平:…… “好,不凶。”谢升平心中默念三次要做个慈爱的阿娘,才说:“做事要专心,谢大人说是不是?” 谢升平目光平视他,“平西战还没完,你暂接兵权,倘若有人算计,将你弄去前线,你以为,你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活几日,你文官出身军政的玄机你玩的明白吗?” 谢清河会打个什么仗?也就嘴仗厉害! 谢清河看她说:“我只知道,谢家不愿的事,皇家都不敢用强。”他不愿的事,谁都别想成。 谢升平喝茶,翻了个白眼,抿唇说:“功高盖主的话,你还是少说,你死了不重要,谢家无辜九族和你没仇。” 二人不在说话,江浙才开口,“你们一个是升平的哥哥,一个是升平至交,军权和那些旧部,是升平最珍惜在乎的人,公主需要谢家,谢家也需要皇室认可,合作双赢不好吗?” 双赢。 谢升平垂眸,江浙捏捏雀雀的手指,雀雀立刻跳下,抓着谢清河的手,“舅舅,我想去抓鱼。” 谢清河对这个外甥女无有不一,任凭她牵着朝外去。 谢升平目光盯在江浙身上,“你到底要做什么?” 除开这狗东西,谁还敢去让谢家入局。 “你需要快速组建自己的强悍团队,你最大的靠山本就是谢家,攻击力不够,那么防御值就要点满。”江浙起身站到谢升平身后,双手把着她的肩头。 谢升平目光看着外头,雀雀正拉着谢升平嬉笑,谢清河底身让她跳到背上。 江浙轻轻地说:“都说他疼雀雀,可哪里是疼雀雀,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罢了。” 谢升平当初去骗他时,言谈三句带一句我那兄长,兄妹二人的关系必然是极好的。 到底如何演变成如今的喊打喊杀,他的缘故最多占一半。 谢升平别过脸,“我不想听。” 江浙闭嘴,轻轻揉着她受伤的肩头,“你现在要多休息。” 谢升平撑着额,看嘻嘻哈哈离开的二人,对着给她揉肩的人说,“不要在自作主张,谢家这辈只有谢清河一个人了。” 江浙重起了话头,说:“对了,我听闻你要重新给陛下找夫子,可有人选?” 谢升平思索,“我觉得沈扶合适……” 多金跑了进来,高声叫了一嗓子,“公主!” 紧跟着多金声音被一道老态声音覆盖,“公主,太后娘娘请你过去。” 进来的是赵太后身边的管事瑞嬷嬷,见举止亲昵的二人,露出不悦,“公主这是?” 谢升平好笑:“怎么,我还不能使唤个官员给我揉揉肩了?” 瑞嬷嬷说教她,“您是公主,又是待字闺中,到底要和外臣有些规矩的好。” 谢升平撑着下巴看瑞嬷嬷,满腔火气可算找着地方了。 她笑说:“我上朝都是外臣,你怎么不进来阻止,说都是外男外臣,我待字闺中,不能去呢?” 瑞嬷嬷微微怔住。 谢升平拍拍肩头,“继续揉,嬷嬷看不惯,那是看得少了,就站在这里看习惯,学会以后不再说这种恶心话,我们在继续说后面的事。” 江浙听话继续替她揉肩头,直到雀雀的嬷嬷来说雀雀抓到小乌龟,要他去看,才被谢升平放过。 谢升平起身抖了抖衣袍,都不用正眼看瑞嬷嬷,大步超前,“走吧。” 瑞嬷嬷跟着后面忍不住说:“公主这规矩……” 谢升平噌的回头,瑞嬷嬷被她冷厉的眸光看的心口噗通跳,正思索要不要陪个不是时,谢升平已扭头走出殿门。 到了寿康殿,弄香玩的赵太后看进来的谢升平,就是蹙眉不悦,满口数落划出。 “穿着上朝的袍子,来压谁呢?人都说,女子坐到哀家这位置,便是国朝最高贵的女子了,看看你……” “母后现在难道不是国朝最尊贵的女子吗?”谢升平走上前,被浓烈的香气弄的掩面捂鼻,笑笑说:“只是尊贵体面有了,这漂亮年轻就没了。” 以前李宝书换朝服宫袍来,被说穿着寡淡没有点皇室贵气,不换了来,就是压她这太后。 前后不是人,就是这个老虔婆找事。 谢升平在赵太后身边坐下,鼻尖浓浓的香味让她不舒坦,多金赶忙执扇轻扇。 赵太后看她不顺眼,说:“大冬日你不嫌冷?” “趁我火气还燎不动母后的大殿之前,母后有话直说。”谢升平不耐烦,在味道闷的她心口不舒服,赵太后到底那里觉得好闻的。 赵太后尖声尖气,字眼满是责怪,“为什么不把谢升平的兵权收回来给你弟弟,这种好东西,你想着给谢家了,谢家都快把皇室踩到地上了,你不压着他们,还捧着。” 谢升平指着瑞嬷嬷,点了点膝头,“走疼了,来给我揉揉。” 赵太后冷声,“我在给你说话,你让我殿中最的脸的婆子给你揉膝?” “一个婆子我使唤不得了?”谢升平冷悠悠说,“母后心中,这个婆子比我这个公主闺女,还要重要了?还是说,母后要为了一个婆子,来打我的脸?” 赵太后早就听说谢升平落水后突然火气腾腾,想着儿子好她日子才能更顺遂,便是看了眼瑞嬷嬷。 瑞嬷嬷底身,多金收到谢谢升平目光示意,抬脚将蹲下的人踹来双膝跪地。 瑞嬷嬷错愕看向赵太后,赵太后给她个忍忍的眼神。 谢升平笑笑,“朝上点,对,别太用力,我会疼。” 她说罢,看向赵太后,“你看,在得眼的人,我让她跪着就得跪着,不想跪着我多得是法子让她跪着,做我想让她做的事。” 赵太后呆住。 第14章 谁敢对不起我谢家人,我弄谁 谢升平笑了一下,“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不假,可没有下面的人的拥护,一个李姓又有何用呢?母后觉得阿珏现在吃的下西边的军权,处置得了西边未完的战事吗?” “不是还有你吗?”赵太后满不在乎,“你好好使使手段,那些人不都只能隐忍不发,任凭你做主?” “他们任凭我做主,是心中有鬼。”谢升平觉得心累,不想和她多言,“母后闲得慌就去礼佛,给阿珏和我多积些功德,再则谢升平灵柩马上归京,您应该做出点哀伤模样。” “凭什么?”赵太后起身,声音刺耳,“哀家早年就让你少和谢升平往来,处处都高你一头,你什么都不如她,也没说得了军功给你些好处!” “你看看你,这三年为了替他护着那山间村夫,还有捡来的小贱皮子,自个名声越发臭,对,你应该选个合适的驸马了,用姻亲给你弟弟——”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瑞嬷嬷偏过脸,脸上麻麻的。 她干什么了! 谢升平冷漠极了,“你让我不舒服,注意点。” 赵太后瞠目,只觉无形之间自己也脸上火辣辣疼,“你打谁?” “母后觉得我在打谁的脸,我就是在打谁。”谢升平起身,居高临下看赵太后,“母后安分些,能尊贵到死,朝堂的事和您无关,你若是真的想管,就去垂帘听政。” “军权的事,谢清河既出来要了,谢家看上的东西,母后有本事去抢,败的跪地时,莫要说认识我。” 赵太后说:“谢家功高盖主!” 谢升平直觉刺耳,“不是谢家,李珏书当年都坐不上龙台!先帝没有压谢家?若是没压,四个辅臣的位置,为何一个谢家都没给,就因为现在谢家跳出来暂管一个军权,母后就狗急跳墙的做什么?” “不管谢升平如何同谢清河撕破脸的,到底谢清河是谢升平的兄长,谢清河是文武状元,本就可以从武将事。” “难不成给临安侯、王和光?给了他们,他们会把军|权咬到死,李珏书这辈子都拿不到!” 赵太后被谢升平噼里啪啦的话砸的越发听不懂。 谢升平不想多言,“母后真的想帮阿珏,就做出点哀伤的样子,不走心走走脸。” 说罢,谢升平大步离开,不想在这大殿中多呼吸一口气。 多金跟着疾步离开的公主,看她捂着心口,急忙说:“太后惯是那德行,公主不要次次都气。” 谢升平被多金搀扶着,无声轻喃。 “次次……” 好一个次次。 多金心疼她,“公主您身上还有伤,不要动怒,您若有个一二,陛下怎么办?” 谢升平直觉心口喘不过气,陡然跌坐在地上,她攥紧衣襟,如同溺水般难受,眼底泛出难受的泪珠,迎上多金惊惧的神情,彻底失去意识。 再度睁眼,谢升平侧眸,就见雀雀摇着小短腿,坐在床边,手里啃着大梨子。 见她醒了,雀雀唔了一声,跳下床朝外跑,“爹爹,舅舅,多金,姨母醒了!” 顷刻床榻围过来几个脑袋,谢清河担忧的骂人,“你疯了,你有喘疾你还敢在太后哪里闹?不知道她大殿能熏死人吗?” 多金跪在塌边抓着公主的手哭泣,“都怪奴婢,都怪奴婢。” 见人苏醒,江浙吐了口气,先把娃娃差遣走,“雀雀,去将太医叫来给你姨母瞧瞧。”他问苏醒的人,“要不要喝水?” 谢升平紧声,“都出去。” 江浙,谢清河都蹙额,异口同声,“到底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谢清河目光噌的落到江浙脸上,切齿恨意看他。 江浙难得解释,只探头过去,伸手去碰谢升平的脸颊。 “我说都出去!”谢升平抬臂挡住脸,忍住翻上心间的情绪,“窦临!把他们都轰出去!” 人都散去,谢升平攥紧被褥贝齿咬唇。 这三年李宝书到底是怎么苟活下去的,亲娘将她当做弟弟的台阶!盾牌!利刃! 胞弟不学无术只会撂挑子万事让李宝书独自去面对!整个朝堂对她全是恶意。 这个姑娘往来只会告诉她,好好在前线打仗生活不要记挂她。 李宝书,你真的是个蠢货。 眼泪不受控制溢出,谢升平侧身蜷着,肩头颤颤。 她流血不流泪,却在此刻声泪俱下。 没人知道李宝书已经死在凉夜寒潭,没有人。 谢升平拽起被褥遮住头。 李宝书,你看到了吗,没人在乎你,没人关心,这些人心中,你不如死了。 为了这些你,你委曲求全隐忍到卑微,求的到底是什么! 泪水渐散,恨意弥漫心头。 谢升平仰躺望着床帏。 内有混账赵太后,憨货李珏书,外有挑事周予柘,野心勃勃王和光。 所以,兵权,她必须拿到手,没刀,和有刀不用是两码事。 谢升平慢慢合眼,捂着心口。 李宝书,别怕,我活着,你就活着,谁都不能欺负我们姐妹半分。 屋外,谢升平将太医骂了个遍,看站在旁边的江浙,拎着他的衣领摁倒墙上贴着。 “你对李宝书有觊觎我活刮了你!你敢啊!谢升平为了你家都不回了,你怎么敢的!” 江浙叹息,这两兄妹,一个狂一个飙,都是惹不起的。 “公主是谢家和我的靠山,退万步说,她死了,谢家还有自身实力可以周全,我和雀雀却只能任人宰割。” 谢清河指着江浙鼻尖,难得同他周旋废话,“有事找我,别打李宝书的主意,你是我谢家的姑爷,我告诉你,你可以另娶,李宝书的驸马却永远都不会是你。” 谢清河松开江浙,举拳做出要揍的架势,“拿命记住,谁敢对不起我谢家人,我弄谁。” 江浙看离开的人,叫住他,“大舅哥既来了,不若去和太后在说道说道,这母女二人恐是因军权缘故闹的不欢而散。” 谢清河沉声,“你使唤我?” “不敢,只是建议。”江浙说,“不说别的,我们都活着,雀雀才能好好长大。” “若让谢升平知道你利用雀雀,她变成鬼都要回来弄死你。”谢清河回首看他,“别惹得我将雀雀从你身边带走。” 江浙:…… 真是兄妹,张口闭口就是抢他闺女。 他才是律法认可的雀雀直系监护人啊。 谢清河离开,躲在屋里的雀雀小跑出来,“又是李宝书,次次都是她惹事!” 江浙底身看雀雀,雀雀跺脚,难受极了,“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是阿娘!” 江浙眸光骤冷,“雀雀!” 第15章 我个小趴菜我敢惹谁 雀雀被爹爹呵斥吓得一愣,抿唇瞪大眸子。 她有些不敢相信爹爹会因为李宝书凶他。 她不是爹爹最喜欢的大宝贝了吗…… 雀雀唇角越抿越凶,小手使劲攥紧,眼泪翻滚。 江浙深吸口气,捧着闺女的脸,心疼的不得了,到底还是狠下心,“雀雀,你知道全天下最喜欢你阿娘是是谁吗?” “是爹爹!”雀雀想也不想。 江浙摇头,告诉她,“是你的姨母。” “你阿娘与你姨母幼年相识相伴,这份情谊谁都无法比拟,你阿娘在前线打仗,所有的后果都是你姨母给她承担,如今,你阿娘不在了,你姨母比谁都伤心,只是她无法真正的大哭大闹,因为无数的眼睛在看着她。” 雀雀捏紧拳,无法理解爹爹的道理,仰头僵脖大吼,泪珠啪嗒滚下。 “对啊,所以她为什么不让阿娘回来!你们都说姨母和阿娘比亲姐妹都亲,这世上哪有亲姐姐把亲妹妹送上战场的!” 小娃娃鼻尖酸酸,哭腔大起。 “爹爹是不是不喜欢阿娘了,爹爹是不是喜欢姨母了h,那阿娘呢,没人喜欢阿娘,京城的人都不喜欢阿娘,舅舅提着阿娘就不说话!阿娘做错什么了!” “你们不要阿娘,我要,你们不喜欢阿娘,我喜欢!” “阿娘死了,我的阿娘死了,我两个娘,一个爹都没有了,如今你要姨母,我是不是另外一个爹也死了!” 江浙被雀雀红眸吼的脸上僵住。 雀雀捏紧拳头,见着脸上冷沉的人,小肉手捂脸低泣。 “阿娘很好,阿娘真的很好,姨母也很好,可雀雀不喜欢她,爹爹也不要喜欢她好不好,雀雀会快快长大,会保护爹爹,会成为像阿娘那样的大将军……” 江浙抬臂抱着雀雀,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要命。 在线急等,媳妇变成她闺蜜,闺女最烦她闺蜜,他在中间该怎么办? 雀雀靠着爹爹肩头吸吸鼻子,哭嗓啜咽,发自内心说:“爹爹,我不要李宝书做娘,没有娘没什么的,阿娘会一直活在我心中。” 江浙亲亲她的眉心,声音很柔,“雀雀还记得阿娘的模样吗?” 雀雀诚实的摇头,而后张开手臂,圈住江浙脖,小肉脸透着认真劲。 “可我记得,阿娘抱着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怕了,就是这样。” 被闺女紧紧抱住的江浙眼眸有瞬间的泛酸。 江浙摸着她脑袋,柔声哄,“雀雀,你要记住,爹爹不会做任何让你不接受的事。” “爹爹只是想告诉你,姨母同你阿娘是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她们相互依靠,相互温暖,才能在这个对女子做事,为出格举止的时代咬牙坚持向前。” “你想成为女将军,因为你阿娘做到了,所以,世人不得不承认,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能提刀上马守乾坤,这个朝代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到人前。” “你姨母站在金銮殿参与家国大事,日后心有山河社稷的姑娘们,也可以凭借自己本事成为国之栋梁,笔杆子出自身光明。” 雀雀吸吸鼻子,点点头,嗯了一声,乖乖地认错,“我错了,以后我不骂姨母了,可爹爹也不要喜欢姨母好不好,雀雀不想有其他的弟弟妹妹……” 江浙脑袋埋到雀雀发间,心中叹:这个战争遗孤三年了,潜意识中还是没有安全感。 他发自内心说:“爹爹这辈子,只有雀雀一个小宝贝。” 雀雀泪汪汪看江浙,捧着他的脸透着股认真劲,“雀雀和爹爹,都是阿娘的大宝贝。” “大人。”窦临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外头不少人知道公主突然晕厥,要来探视……” 他话头渐停,是想江浙去挡挡。 “烦死了,为什么要我爹爹去!”雀雀愤愤,“就知道骂爹爹!爹爹不去!” 窦临挠头笑,“小姑奶奶,这话——” “我去!”雀雀哼了一声,迈着短腿大步超前。 窦临:!!! 见小短腿呼哧跑的小娃娃,再看蹲着扶额笑的江浙,窦临嘴惊骇的微微打开。 江浙起身掸了掸衣摆,看呲溜跑的小娃娃,同窦临说:“让她去,左右临安侯他们还敢同娃娃计较了。” 这些自诩明面君子做派的,怎么会同个小娃娃对着闹。 窦临看朝公主屋子去的人,疑惑极了,“你干嘛?” 江浙反问,“我能干嘛?我敢干嘛?我个小趴菜我敢惹谁?我去看看我那甲方爸爸如何了。” 窦临:??? *** 屋内,谢升平脑袋埋在被窝,感觉有人在扯被褥,闷声说了个滚。 头顶传来无奈的笑意。 “要礼貌,不可以动不动就爆粗口。” 谢升平没有再攥着被褥,让江浙拉开,手背飞快摸了两把脸,努了努鼻子,侧身朝里拱了拱,稳住声气,“你出去,我现在想自己呆着。” 江浙看她闷湿的额发,指尖帮她落到耳边,不许她朝榻内移,将她拽出来两份,见她红红的眸,“谁惹我们谢大姑娘不高兴了?” 闺女难哄,这巧宗更能哄掉半条命。 谢升平翻过身,扬起脑袋看他,气闷在胸,“李宝书死了,所以我不高兴,没人在乎她,所以我在难过。” 江浙心疼的望着她,低声慢说:“可是‘李宝书’现在与我们而言是活着的,‘谢升平’与我们而言才是不在人间了,这个道理你要最快接受。” 他大概猜出谢升平骤然心绪低落的缘故,“你们这个时代,对女子是瞧不起的,更确切来说,是觉得女子就应该呆在家中操持家务,传宗接代伺候公婆夫君儿女一辈子的,可你在做领头人,你在给这个世道的女子,尝试另外一个新天地。” “你除开会说漂亮话,你还会做什么?”谢升平坐了起来,她摸了把脸,反问把他当娃娃哄的人,“你以为我在伤怀,不,我只是在替李宝书不值,耗尽心血最后却是被人万人嫌弃戳脊梁骨。” 江浙摸着她的脸,不揭穿她的嘴硬,“你和李宝书都很厉害,你们让我看到这个时代不一样的女子风貌,女子可以相互扶持,而不是攀比。” “你们比谁都希望对方好,你现在是大宜朝的长公主殿下,也是谢家军的老大,两边的人都靠你庇佑,你决计不能被打倒。” 谢升平看向他,附身凑近,注视他,“江浙,你知道谢清河拿了军权,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吗?” 第16章 抱一下都不能 江浙笑笑,避而不谈谢清河会面临的窘迫,“我只知道,你很需要这个兵权,你我感情的事,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你眼下不若把我当做你团队的一份子。” 谢升平当然懂,她需要最快,用现在的身份,去组建一支,能在京城这个毫无硝烟战场替她出生入死的军队。 “你没用。”谢升平靠回枕,红着的鼻眼渐渐平缓下来,“只会背地给我挖坑。” 江浙附身超前,同她呼吸可闻,轻笑起来,“谁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谢升平平视他,不赞同这话,“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你们这些书生厉害极了,口诛笔伐让人遗臭万年。” 她心情好了许多,脑袋朝后微扬超前轻撞江浙额,挑眉说,“谁许你靠我怎么近?吃我豆腐头给你砸烂。” 江浙好笑,“当初你如同个悍匪将我绑回京城时候,大晚上非要和我睡一张塌时,你忘记了?” 江浙手背拂她脸颊,回忆曾经二人相见相知那段岁月,他总是目光柔和的,“可是吓得我一宿不敢睡。” 谢升平哼了声,咬牙不悦,“谁让你半夜跑了,带你回京城享受泼天富贵,你非要回去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再说,我睡的是床,不是你,怕什么。” 说着这儿,谢升平就想起江浙其实挺守男德的,与她只有夫妻之名,从无夫妻之实,还是替她照顾家里家外,还有李宝书和闺女。 想到闺女,谢升平突然来了精神,“雀雀呢?”闺女可还守着她苏醒呢,说明只是嘴上不喜她这个壳子,心中还是大大的有分量的。 “去替你斗来找你的群臣呢。”江浙答话。 谢升平:??? 她睁大眸,“你放什么屁!” 江浙笑出声:“我在你面前哪里敢说谎话,我怕你一拳头打烂我脑袋,雀雀气不过你都这样了,还有人来找你麻烦,气鼓鼓超前冲了。” 谢升平一把推开江浙,急的翻身跳下去,“你疯了?那些狗东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江浙扯了外衫给她落到肩头,顺势说:“所以我来请你去做救星。” 因谢升平而聚集的群臣,只会因为她无恙退下。 谢升平一巴掌朝江浙脑袋去,到底是要碰到的瞬间收手,“你怎么带的孩子。” 江浙摊手耸肩,着实无奈自个的奶爸岁月,“能如何带,纯靠讲道理,讲不通那就随她了,我凶她一下,李宝书能当场给我来个变脸,谢清河能给我顿暴打,说是爹,奶爹爹差不多。” “哎哟哟,真是把你委屈惨了。”谢升平翻白眼,被他逗的唇角弯,心中阴霾散去大半,还是板着脸说他,“自个不得孩子喜欢,怪别人不给你面子?” 门推开,谢升平就看多金跑过来差点摔在台阶,她无奈去扶,“鬼在追你?” “公主,临安侯和雀雀姑娘闹起来了!”多金急色抓着她的手,大气回不过来,“临安侯——” 临安侯三字一处,谢升平已经大步超前去。 多金呆呆的说完未尽的话。 “临安侯被气的砸大殿了……” 江浙:…… 他眼前一黑,缓缓问:“雀雀气得人砸大殿了?” 多金点头,雀雀真的犯倔起来,堪比当年在宫内横行霸道的谢升平呢。 江浙顿觉头晕,多金忙去搀,“谢大人,不碍事的,公主不会计较的。”只要雀雀开心,在双海殿称王称霸公主都不会多言。 江浙摆摆手,跟着去追人。 雀雀把双海殿掀了李宝书是不会计较,可若是谢升平见着妮子撒泼,绝对是怪他没把孩子给带好,回头直接把他贬谪出京就玩大了,更别说,还有个谢清河没走人! 他得跑快点去把雀雀抱紧,这是他的保命符。 谢升平阔步冲入大殿,就见雀雀一小坨站在一群官员中,小手攥在裙摆,鼻尖一抽一抽,鼓着腮帮子瞪眼盯着临安侯,而后两脚使劲跺地,软乎乎的嗓子大喊。 “我阿娘是大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女巾帼,你不许对我阿娘不尊敬!” “姨母不舒服都是你们害的,你们不乖,还要来气姨母!坏的很!” 说着,抬起小拳头朝人挥去。 被挥的正是临安侯,嚯哟一声朝后躲开,真觉得这小妮子乖起来人见人给钱,小性子起来比谢升平都要人命。 “你爹知书懂理,你娃娃怎如此骄蛮。”临安侯看跺脚朝他来的小娃娃,心虚的朝后退,这娃娃要因他碰着伤着了,李宝书放过他,谢家都要剥他层皮! 他扭头正要问谁吃饱了撑的欺负个小娃娃,忽而感觉脑门一寒,就见李宝书冷眸盯着他。 临安侯:!!! 等等!事情不是这样的! 谢升平微微冷笑,“侯爷欺负给小娃娃作甚?”她朝被欺负哭的娃娃招手,“雀雀,到姨母这里来。” 雀雀指着临安侯,想着江浙说的阿娘是李宝书的心头肉,大声告状。 “周爷爷他们骂我阿娘,说阿娘死了都不安宁,还把姨母弄的劳心费力晕倒了,要是姨母你死了,我阿娘遗臭万年!说我阿娘死的好!” 谢升平看向临安侯,“当着雀雀的面,你骂她娘?” 临安侯冤的哽住,连着三日都因为谢升平被李宝书追着咬,简直是造孽。 他难得有解释的心,“公主,您听我说——” “本宫不想听。”谢升平走上前,将雀雀抱起来,“既然侯爷觉得本宫执政有碍观瞻,做事存私欲,那即日起,朝堂上下皆有侯爷做主,本宫也有些乏了。” 临安侯:!!! 扔下这句话,谢升平抱着雀雀走了出去,她侧身疲色,“侯爷想如何,以后随心所欲就好。” 临安侯赶忙要追,窦临抬手挡他,“侯爷要的已得到,难道侯爷还要逼死公主,您才放心吗!” 临安侯大惊。 他简直是犯太岁了! 被抱走的雀雀看临安侯双手搓脸的举动,莫名嘿嘿笑出声,扭扭身,和谢升平说,“你放我下来。” 谢升平顺从底身,替她整弄衣裙,叹了口气,“就怎么讨厌我,抱一下都不能?” 雀雀看她红红的眸,还有嘴角努力上翘的弧度,抿唇犹豫了下,小声小气说:“爹爹说你有伤,我重,还有,你为什么眼红,因为周爷爷骂阿娘你难受吗?” 谢升平摇摇头,伸手想去摸摸她脑袋,雀雀下意思缩脑袋,抵触溢于言表。 “因为感动,感动这世上还有人那么喜欢谢升平。”她蜷起手指要收回手,却忽而有柔软落到掌心。 雀雀微微踮起脚尖,脑袋贴到她掌心,蹭了蹭。 第17章 还不过来 谢升平心中柔软一片,这是睁眼为止,娃娃第一次主动亲近她。 “雀雀。” 江浙声音传来。 听着爹爹的呼喊,雀雀呀了一声,扭头伸手朝他跑过去。 “爹爹,雀雀在这里!” 谢升平抬眸看站在不远处,躬身张开双臂等着闺女跑过去的江浙,着实翻白眼。 哪里都有你,哪里都有你,你就不能晚点来吗? 却是哎哟一声,雀雀猛的来了个平地摔。 摔到在地的雀雀呀了一声,气得锤地,爬起来狠狠跺脚踩地,恶声恶气,“让你摔我呀呀呀呀!” 谢升平被她可爱的举止逗得发笑。 雀雀呼的回身,叉腰看谢升平,哼哼说:“我摔了你还笑,你个坏人!” 谢升平:…… 江浙走过去给娃娃拍拍裙摆灰尘,将她抱起来,戳戳她眉心,雀雀抓着爹爹的笑一个劲笑。 江浙和谢升平解释,“雀雀这个骂坏人的口头禅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公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雀雀趴着江浙肩头嘀咕,委屈巴巴,“才不是,姨母坏,雀雀不喜欢姨母,她笑雀雀。” 江浙下巴蹭了蹭闺女脑袋,软语哄了几句雀雀最乖,看娃娃腮帮子不鼓了,才走上前,问谢升平:“如何了?” 谢升平抱臂漫不经心地开口,“随他们去,他们不是觉得我女子执政有碍观瞻吗?那我就听,即日万事与我无关。” 江浙点点头,“暂时闭门不见他们也好。” 他觉得撂挑子可行,转而叮嘱她别的,“你好好调整下身体、心态,不管接下来有何种打算,万事都等着西边那头的人回来再说。” 雀雀忽而接话,“阿娘还有半个月就回来。” 谢升平其实很疑惑这点,照理说,她的遗体早就该归京了,怎么会耽搁两个月。 江浙读出她眸中疑惑,眼神动了动,“我不敢乱说,西边的事,你问西边的人。” 谢升平眸色微黯,径直超前,将父女二人丢下。 雀雀小小声说,“你看,她没礼貌,一起走的好好的,就不要我们了。” “没事。”江浙抱着娃娃大步超前,轻哄娃娃,“爹爹走上去了,不就是一起了?她啊,是在忧心你阿娘的事呢。” 雀雀似懂非懂唔了一声,圈着爹爹的脖子侧头扬声,“姨母!” 谢升平回头,沉脸思索的神情有些郑重,“干什么?” 雀雀被她板着脸的凝重吓得缩爹爹怀中,还是回话,“走慢点,我和爹爹跟不上。” 谢升平哦了一声,背着手扬起下巴看抱娃娃的江浙。 “还不过来。” ** 谢升平惯是说一不二的德行,说不管就不管,吩咐人将殿中的折子都丢去内阁,任凭外面鬼吼鬼叫也坚决不动摇。 此刻,她坐在罗汉床上,看咬着手指看棋盘的雀雀,努力思考怎么让她赢的比较有尊严。 小臭棋篓子。 江浙削着梨子,也是含笑看娃娃,多点脑力运动也是好的,他把分好的梨肉放在小碟子,递给谢升平。 谢升平小银签取了先送到雀雀嘴边。 雀雀仰头:“你走开,不吃!”她聚精会神盯着棋盘,思索放在哪里能赢。 面对不给面子的闺女,谢升平自个咬了梨。 打破一家三口短暂宁静的是谢清河的暴怒之音。 “李宝书你在发什么癫,多大年岁了,还玩撂挑子不干的德行!” 冲进去谢清河看呆呼呼望着他的雀雀,咳嗽了一声,对坐着边上削梨皮的江浙使唤,“把雀雀抱出去玩,我同公主说点正事。” “不走,我快要赢了。”雀雀摇头。 江浙含笑,表达自己的难处,“大舅哥的看到了,我要硬抱走了,她哭的震天,你不要因她哭哑了嗓子,怪罪我,我就带她出去。” 想赶他走,不能够。 谢清河也心道那可不行,他们谢家的姑娘,哪里能够哭鼻子的。 他在让江浙去抬凳子,和让他起来他坐之间,选择了把雀雀抱起来,让娃娃做他怀里。 “太后哪里我已经打点妥当,晚些时候,太后估计会让陛下来给你撒娇,你顺着台阶下,不要把母女情分,姐弟情谊弄僵了,眼下不是真翻脸的时候,” 谢清河说罢,注视戳梨肉的谢升平,眼底露出些许寒芒,“你现在又在玩那出?” 质问的语气让谢升平蹙眉,“你就是这样同本宫说话的?” 她不在京城,谢清河这犟骨头不知怎么欺负李宝书那软棉花的,肯定成日凶! 谢清河也蹙眉,觉得李宝书这几日脾气暴躁的堪比谢升平附身,“你在我跟前称本宫?” 江浙扫了眼雀雀,雀雀顿时抱着脑袋,露出害怕模样,小声小气说:“舅舅不凶,雀雀怕。” 谢清河忙软了话,亲亲雀雀脑瓜,“是舅舅凶了,舅舅一会儿带你出去买漂亮衣裳。” 他看谢升平,“你能给出满意的答复,外面的事我替你料理,顺便给你们二人解个迷惑。” 谢升平最烦谢清河高高在上的口吻,白眼才翻,江浙已替她说,“公主的意思是,她要踩着临安侯不去上朝,让临安侯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年朝堂的事都是公主在执掌,哪里是外面的人能抗下的,因此,百官回来求公主回去临朝执政,这样一来,日后他们就不敢在说女子执政有何不妥了,这次其一。” “其二,公主此番受伤,到底是需要好好修养一番的。” 谢升平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意思。 你嫌我办不好事,那么,以后我就要你求我去继续办事。 谢清河呆了呆,这可不是李宝书一贯求稳的作风。 谢升平端起茶水抿了半口,沉声下来,“你妹妹都死了,难道我还继续忍着吗?你不见她当个事儿,我可将她当个宝。” 谢清河提着谢升平就翻白眼。 谢升平难得和他多说:“兵权你暂时拿着就拿着,按部就班做你的事,外面的烂摊子我让江兰溪去摆平。” 她审视的盯着江浙,“你会摆平吧?” 江浙听出话中意思,“放心,我必让外面知道,这朝堂没了公主,谁都转不动。”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谢升平凝眸看他,“很好,我发达了,不会忘了你的。” 第18章 能揭过不提就永远别提 说完撂挑子的内情,谢升平反问谢清河别的,“你还要说什么我和江浙不知道的。” 谢清河笑笑,“小成子的底细你们留了三年心眼是不是都查不到?” 江浙目光一凌,声音冷了许多,“你不要说,你三年前就知道他的来历。” 谢清河看他这位妹夫,无声一笑,看着温和好欺负,实则比谁都藏得深,不是善茬四个字形容他都是谦虚。 江浙捏紧手中小刀,“谢清河,我在问你话。” 谢清河看他一样,“差不多,他翻不起什么风浪,说起来谢家对他家还有些亏欠。” 谢升平、江浙听此话,都露出匪夷目光。 谢清河给雀雀弄发上簪花,慢慢说:“他原名杨成,四年前谢家旁系出事,杨家做了背锅全族流放,路上都被处置了,他是被提前送走的。” 谢升平呆住,江浙回神比她快,“可他变成了太监。” “我知道的就怎么多,你拿着杨成这个名字去查,能查到很多,到底是给谢家背锅了,我不好在赶尽杀绝。” “一步步到了天子近测,不过是想借刀杀人,不自量力,当初流放他们家的文书,可是小陛下亲自下的。” 真的要有怨报怨,也是朝李珏书下手,但他要活命,就只能呆在李珏书身边。 谢升平看江浙一眼,示意他去好好查来龙去脉,她虽是谢家女,大部分都是同你宝书在在一起,谢家内部的事,都是谢清河在处置。 谢清河抱着雀雀起身,和娃娃爹说,“我看你事多,这几日雀雀跟我回谢家住。” “我看你也事多,雀雀留在我这里。”谢升平看江浙,威胁意思明显,“你说呢?” 兄妹二人的目光皆是打在江浙身上。 江浙笑的很勉强,雀雀贴心的也说:“我听爹爹的。” 江浙:…… 他起身叹了口气,“这样,你们三个商量,我出去瞧瞧,外面应该闹得差不多了。” 江浙走的飞快,还没到前面,后面雀雀的声音就传来。 雀雀瞪大眼,“舅舅和姨母吵架,舅舅骂姨母矮子,姨母骂舅舅庶出!” 护着娃娃来的窦临也吓得瞪眸,“我的天,老大在天之灵都要被吓着,这两个人干起来,谁敢拉架的!” 江浙噗嗤笑出声,“实话最扎心,不会出事的,让他们闹。” 谢家兄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 江浙拉着雀雀的手,“雀雀,今日周爷爷真的凶你了?” 雀雀摇头,“是雀雀把他气着了,周爷爷还让那些人不许欺负我。” 江浙轻声问,“那你哭鼻子是因为他们说你阿娘吗?” 雀雀嗯了一声,又闷声说:“还说姨母了。” 江浙没听清:“嗯?什么?” 雀雀仰头望着他,“爹爹不是说,阿娘和姨母是最好的朋友吗,阿娘在天上看着有人在雀雀跟前说姨母坏话,雀雀不护着姨母,肯定不肯来梦里看雀雀的。” 说着阿娘,雀雀又瘪嘴,澄澈的眼眸浮现淡淡哀伤,“雀雀不乖吗,为什么阿娘都不肯到梦里看看雀雀呢?” 江浙只是见她抱起来,让娃娃趴在他肩头。 你阿娘今后会一直都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的。 ** 是夜,谢升平面带痛苦的走出侧殿,蹲身捂头,发自内心和多金嘀咕,“雀雀这是睡觉吗,这是要送我走!” 多金哭笑不得,“小孩子是这样的,以前雀雀姑娘还不肯在咱们殿多呆呢,如今都肯留夜了,必然是知晓公主的好了。” 谢升平慢慢起身,任凭多金搀着她,周身力气全都用在娃娃的睡前博弈上,如同软泥巴朝多金身上靠,“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多金附和:“是呀,江大人一个人带着雀雀姑娘可不是艰难吗?一会儿找不到江大人,雀雀姑娘就要掉金豆豆,不然公主怎么会允许雀雀姑娘随意进出大内呢。” 正朝寝殿走,祝侧过来,“公主,陛下来了。” 谢升平站直。 可算来了。 谢升平走进屋,屋内的李珏书立刻朝她来,挽着她的胳膊,满脸巴结,“姐姐,你看,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母后知晓是她的香让你喘疾发作,直接将东西都处置了。” 满桌子的稀奇珍宝,没一个是李宝书喜欢的。 看姐姐不说话,李珏书咽了咽喉,小心翼翼问:“姐姐是在生我的气,还是母后的?” “我若气你,你认为,你能走进来吗?”谢升平拍他脑袋,学着李宝书一贯不和他计较的话,“我是你姐姐,我会和你计较?” 得了这句话话,李珏书如释重负,抱着姐姐胳膊蹭蹭。 “我疼。”谢升平推他脑袋,“多大了还撒娇。” 她任凭李珏书见他拉倒软塌坐下,听他絮絮叨叨赔罪的话。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和我计较,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姐姐母后要是在说你不好,我替你说她去,她最怕我了!” “姐姐,等你给我选的夫子来了,我肯定好好读书报效朝堂!” 一声声的姐姐,把谢升平叫的彻底板不了脸,揉揉他的脸,“身为帝王要文武双抓,你现在开始还不晚,以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我只要你从现在开始,都按照我说的做。” 李珏书大声保证,“好,我都听姐姐的。” 说着,他膝头一划,直接跪在,“姐姐我真的错了,你不要和我计较了好不好。” “我要是计较,你现在还能同我撒泼吗?起来,我都说了,过去的事你我都不再提了。” 最好别提,她都记不住,能揭过不提就永远别提。 “我只是觉得不好……” 谢升平疑惑,看露出难色的人,“什么不好?” “姐姐,你喜欢谁,都不能喜欢江浙,他是谢升平的夫君,即便谢升平已经死了,你还是不能动他的,这样不对!” 谢升平错愕,李珏书认真说,“姐姐,我知你和江浙清清白白,我希望以后也这样,谢阿姊在天上看着你们,没有谢阿姊就没有我们的今日。” 谢升平呆滞中,看给他磕头起身离开的人,下意思开口:“这孩子疯魔了不是……” 第19章 姐姐说不计较了 宣政殿。 李珏书见强撑等他回来的小成子,不,是杨成。 他挥袖让左右都退下,对上两个今日窦临送来的侍卫,露出亲和笑意,见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臭脸一哼,砰的关上门。 他疾步走到杨成跟前,是遮掩不住的喜色与激动,“小成子,姐姐说不计较了。” 杨成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异色,抬指做了个嘘,让李珏书声音莫大,朝着里间走,确定外面的耳朵听不见,才低声询问,“陛下确定,公主真的既往不咎?” 李珏书重重点头,把适才的事一字不差说给杨成听,如释重负叹出口气,“姐姐不怪我伤了她了。” 他看杨成,庆幸说:“我们都没事了,你也不用死了,我就说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姐姐真的伤到命脉,怎会虎虎生威在金銮殿叱咤风云?” 那夜他又听外头说江浙和李宝书的下头的风言风语,着实无法再忍,想把江浙叫来敲打一番,让他离自个姐姐远点,又恐用自己名义江浙不肯来,才剑走偏锋用了李宝书名义去找。 结果杨成去把江浙叫来,李宝书先一步知晓,自己到了芙蕖池守株待兔收拾他,还与他发生争执,甚至还拿出匕首要吓他,抢夺之间,她就伤到了李宝书。 他害怕的要死,着急忙慌中又听到有人来的动静,生怕被人晓得她和李宝书动刀子,就落荒而逃了。 杨成也是吐了口气,身侧的手指微微放开。 那日他带着江浙去芙蕖池,却不见李珏书,他晃眼发现池中有人,似是李宝书,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将慢他一步发现的江浙退了下去。 倘若江浙大喊惊扰巡逻的人,那么他的命当夜就没了。 万幸李宝书只是受伤,且将这件无法隐瞒的事落到了临安侯的头上,想要做成更大的局,谋取更大的利益。 李珏书余光扫过李珏书,心中万千复杂,觉得三年相处都不了解这位小皇帝,连着替他累死累活的亲姐姐都敢下手。 偏偏又见他保了下来。 李珏书看他忍不适的脸色,眨眨眼关切起来,“你可好点了,你干嘛在这里等我?我回来自然是要去寻你说着好消息的。” 李珏书说:“公主殿下送给陛下的人,是冲着监视奴婢举动而来,陛下来找奴婢,和奴婢来找陛下,是不一样的。” 听不懂的李珏的就当没听到,露出轻松笑意,“总归这件事过了,等着我的新夫子来了,你陪我一起读书,对了,你说,姐姐会给我找谁做夫子?” 杨成心想:李宝书是要趁着给李珏书找夫子,来抬举一个他的心腹上位,是要开始收拾李珏书了。 见杨成不说话,李珏书以为他非常不舒服,“你回去早点休息,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杨成吓得摇头,躬身行礼就退了出去。 他见跟他来两个侍卫,自嘲说:“二位,我如今能做什么?” 其中一个说:“我也觉得你不能做什么,奈何江大人又传话来,说的,我们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倘若有问无答,我们就要有去无回了。” 另一个说:“还有,江大人让我给你在带句话,问你想好没有,他没闲工夫耽搁。” 杨成沉默轻笑,而后回头,朝着自己屋子走。 夜色渐深,无边黑暗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利的宫闱笼罩,江浙立在宣政殿前,见着侍卫递出来的写满宫中眼线的名单,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别让他死了。”江浙扔下这句话,便是消失在黑也当中。 趁着谢升平闭门不出,就把这些年残留的腌臜都彻底拔出干净。 谢升平不留无人之人在身侧,这是他的投名状。 ** 晃眼半月将过,无事一身轻的谢升平,正带着雀雀打着拳,见娃娃努力学着她的动作歪歪扭扭要倒地,偏偏还努力维持的模样,脸上笑意越发大。 江浙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望着相处还算融洽的母女,笑容也抿在唇边。 休息半月还是好的,谢升平的气色越发的好,肩胛处的伤也外头瞧着大概痊愈,内里还是要少动手。 雀雀虽然对她这个壳子有芥蒂,到底是愿意和她一起练武的。 能不能成女将军另外说,多运动免疫力强还能长个,雀雀比同龄小娃娃矮了一大个头,可把他给愁的头发根根掉。 同双海殿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外面文武官兵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不管是谁来,都被拦在大殿外,李珏书过来请安只要敢说政务,都会被立刻请出去。 王和风再度称病不出,巨大的烂摊子都砸到临安侯身上,被架着处理朝政,不管好与坏他的名声都朝着惨淡走。 谢升平拍拍手,让扎马步的娃娃停下,“好了,今日就这样。”接过多金递来的茶水,谢升平递给还在出拳练把式的娃娃,“凡事都要循循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那你怎么就学的怎么快!”雀雀不开心,“你分明一推就倒的!” 谢升平无声低笑,那是李宝书对你毫无防备,你娘我被你推了一次,那是防你的厉害。 江浙拿着温热帕子过去给小娃娃擦脸,和胜负心强的娃娃耐心说,“到底姨母和你阿娘一道长大,你姨母有底子,再则你姨母会跳舞,身体把控性强,我们雀雀很厉害了,这些你让爹爹来,那是多少天都学不会的。” 边上陪着的宫婢们附和的对着雀雀一顿猛夸,娃娃咂咂嘴,身子超前一倾,靠到爹爹怀中,“雀雀以后会保护爹爹的!” 谢升平好笑,觉得江浙是真谦虚,“得亏得你无心学武,你那脑子就够让人吃几壶好的。” 江浙当听不懂揶揄,抱起雀雀,戳戳她的肉脸,“走,爹爹带你去吃饭。” 外面吵闹传来,谢升平眯眼哟了一声。 雀雀也眯眼哟了一声,指着大步跑来的人,“爹爹,是周爷爷!” 临安侯推开挡他路的窦临,“给你脸你是公主的护卫头子,不给你脸,我把你送去做太监!” 雀雀小声哼哼,“周爷爷你骂人!” 第20章 阿娘,雀雀来接你回家了 临安侯叉腰慢慢回气,指着江浙,好半天没说出话,挥了挥衣摆,意思是让他把小娃娃弄下去。 大人说话小娃娃在这里闹什么。 他又看向台阶上的谢升平,毫无耐心,“公主,公主啊,差不多得了啊,你该回去听政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先帝要好好帮扶陛下的,你都忘了?” 肯定忘了,先帝死的时候,她正狂奔回去找谢家入宫保李珏书登基顺畅呢。 谢升平端着茶盏啊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侯爷这大喘气的说话,本宫一个字都听不清,正巧我们要用膳了,要不要一起?” 临安侯说了个我不吃,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吃! 谢升平哦了一声,将茶盏落到多金手中的托盘中,“那本宫自己去了,侯爷就先在外面候着吧。” 转身刹那,临安侯冷了声,“李宝书,你的目的都达到了,你还要如何,是要任凭朝纲混乱下去吗?” “朝堂不是缺你会死,只是暂时转不动罢了,你已用半个月的消失让百官知道你三年的不易,我们也不会在对谢升平追封和兵权一事逼迫你,你还要如何?” “别怪我说话过分,得了好处就该卖乖了!” 谢升平蹭的回头,眸色微沉,“这话的意思,是本宫还要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了?怎么做你们外头都不满意,说白了,本宫就是你们的提线木偶罢了。” 临安侯瞪眸,“提线木偶,李宝书——” “本宫的大名也是你能叫唤的?”谢升平也瞪眸,声音高过他,“我看侯爷是穿着辅臣的皮子太久了,真觉得我皇室都要对你俯首称臣。” 临安侯缓过气,“谢升平……” 谢升平眸子一缩,江浙抱着雀雀的手一紧。 临安侯是认出这个壳子里面的人不对了? 谢升平看临安侯欲动的喉头和怎么都说不出的话,走下台阶,笑的蔑视,“谢升平什么?” 临安侯说:“刚刚接到消息,谢升平遗体被毁,只有衣冠归来。” 谢升平脑子轰然一炸。 临安侯将捏皱的信函递到她跟前,“说是一路都有人敌军埋伏,敌军说得谢升平一块肉,一块骨头,都赏千金!” 谢升平盯着递来的信函,“西边归来的人到哪里了?” “明日中午前就能到城门。”临安侯答话,“这件事谢家还不知道,公主最好将谢阁老,谢清河都叫到宫中好生安抚。” 这是让谢家脸上无光。 谢升平沉声,“窦临,备马车。” 说完她转身朝殿内走,“多金,给我找身素净衣裳。” 她要亲自去接自己的旧部。 换衣出来,看跟来的江浙,多金懂事的走到听不见招呼她又能上前的地方候着。 谢升平说:“你好好陪着雀雀。” 雀雀对她的感情是最纯粹的,外面的人只会怕谢家震怒,要逼迫朝堂给谢升平出气。 江浙抓着她胳膊,“我们一起去,比起让外面的人告诉雀雀这个噩耗,我们好好说,她更能接受,我想让她知道,你的那些旧部,都很爱她。” 谢升平不说话。 江浙攥着她的气力微微加大,低低唤她小字,“平平,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再坚强的人去面对自己的棺材,都不会镇静自若。 谢升平抬眸看他,“好。” 马车疯驰,子夜时分,随着窦临一声吁,马车骤然急停。 车内,谢升平倏尔睁眸,江浙抱着瞪大眸子毫无睡意的雀雀深吸口气,抬手掀开马车窗户帘。 就见外面黑压压都是人,为首几个都是曾经大婚时见过的,都是谢升平出生入死的心腹。 谢升平走下马车,为首的一男一女上前下跪。 谢升平眼眶几乎一酸。 “卑职柳疏林见过公主。” 柳疏林,戍边柳家嫡次子,擅长追踪骑射。 “卑职辛如见过公主!” 辛如,京城武将世家辛家庶出姑娘,剑法一绝。 谢升平狠狠握拳,对两个情同手足的人说:“起来回话,一路辛苦了。” 柳疏林拱手,眼眶骤红,“还请公主赐罪,是卑职让谢将军的棺椁损毁!” 辛如磕头,哽咽声起,“卑职护谢将军不周,使得敌军……” “好了。”谢升平底身两手一拦住,将二人抱着怀中,“升平自己找得到回来的路,你们二人是她当做弟妹珍惜的人,她只想你们在她死后,好好活着。” 谢升平鼻尖酸酸的,“不怕了,谢升平死了,本宫在一日,你们所有人依旧有尊严。”她摸摸辛如脑袋,“辛家敢动你,本宫要他们脑袋。” 辛如痛哭,“公主,臣女对不起您当初叮嘱……” 柳疏林直起身子狠狠摸了把脸,“公主,敌军不死,疏林死不瞑目,还请公主下旨,扫平西戎!” “阿娘,我阿娘在哪里?” 雀雀细小的声音响起。 柳疏林、辛如看雀雀小小一团自己走过来,都是屏住呼吸。 辛如拿着衣袖擦脸,起身走过去,努力扬起笑,“小姑娘都怎么大了,我记得你当年跟个小瘦猴似的。” 雀雀扬头,轻声问,“姨姨,阿娘,我阿娘在哪里。” 辛如咬唇溢出血迹,别过身手臂挡脸低泣。 雀雀转身,期待的问柳疏林,“阿娘呢,我的阿娘呢?” 柳疏林垂首底眸握拳沉默。 雀雀超前走,同看到的人挨着问。 “阿娘呢,我的阿娘在哪里?” “告诉我,我的阿娘在哪里?” 她问一句,听到的人皆是朝她单膝跪下,垂头不语。 雀雀双手捏紧攥在心口衣摆,自己朝着前面去,兵将们自发的为自己老大的独女,让出去往她身边的路。 直到看到被人护着的棺材,雀雀鼻尖猛然一酸。 她大步超前,守着棺材的人都自觉散开,雀雀伸手去碰冰凉的棺材。 指尖摸着棺材上刀砸剑劈的痕迹,努力吸了吸鼻子,脸颊挨在要伤害谢升平遗体的痕迹上。 “阿娘,雀雀来接你回家了。” “阿娘,不疼了,雀雀给你呼呼。” 雀雀眼眶溢出泪,她紧紧贴着棺材,一字一顿。 “阿娘,雀雀好想你,爹爹也好想,姨母也很想,你终于回来了。” 周遭听到雀雀话的兵将皆是落下泪。 第21章是江浙的母亲孙翠 雀雀脸颊紧紧贴着棺材,一声声呼唤着阿娘,周遭人的心弦皆是紧绷。 谢升平、江浙无声走过去,望着眼前这幕,都是目光心疼。 “雀雀。” 二人异口同声开口,随即对视一眼,江浙轻声,“雀雀,来爹爹这里。” 雀雀呜呜的摇头,摸着棺材上的残暴的痕迹,“阿娘是大英雄,这些欺负我阿娘的坏人……” 她跑到谢升平跟前,攥着她的衣角,“替我阿娘报仇!” 谢升平反握住雀雀的手,开口,“雀雀,你阿娘不在里面,你是她唯一的女儿,你不能给她丢人,这里的人都是你阿娘可以交付性命的兄弟们,他们会一直护着你长大。” 闻言,辛如忍泪大声说:“对,老大你放心,我们活着一日,谁敢欺辱公主,江浙,雀雀,我们追杀此人天涯海角,都必将其挫骨扬灰!” 柳疏林也沉声,“公主,老大说过,倘若她不在,我们就以您为尊,你女子执政多有艰难,日后我们就是你的底气,千难万险,我们替你鞍前马后。” 谢升平望着一个个脸上泪痕的兵将,一寸寸捏紧了指腹,转过身,望着皇城。 “本宫亲自开路,迎谢升平回京!”她拉着雀雀的手,“雀雀,即便平西没有大获全胜,你阿娘无愧大宜寸土山河,她不是败将。” 雀雀重重点头,侧眸看江浙,“爹爹说了,那些坏人是忌惮阿娘的本事,才想将她从雀雀什么抢走的,阿娘是守护大宜的忠臣良将。” 众人望着拉着雀雀手慢慢超前走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江浙身上。 江浙从始至终没看棺材一眼,背着手吩咐,“辛如、柳疏林,你们二人随着进京,大部队都留在城外驻扎。” 鱼肚白,城门嘎吱打开。 谢升平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街道两旁聚集的百姓,目光淡漠,“你说,他们是来说谢升平死得好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谢大姑娘,您恐怕不记得小人了,当初您在战场上救过小人一命,还将小人送回了老家,小人紧赶慢赶可算能来给您送行了!” 谢升平放下帘子的手指一僵。 紧跟着又有人跪下,“谢大姑娘,谢将军,是你替我们赶走了匪寇,你是我们镇子的恩人,今日我们镇子能来的都来了,这一跪,您且收下!” 谢升平呆住,江浙出声叫停车,把雀雀抱着走了出去。 人群中有人扬声,“那是谢将军的夫君和闺女!” 江浙抱着雀雀下车,对着来给谢升平送行的拱手躬身,“江浙替家妻回礼了!升平在天之灵知晓这天下,还有人觉得她并非出格女,必然是欣慰至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谢升平征战八载,剿匪压番平边塞,那一场战不是搏命护百姓,朝堂对她定义非人哉,但百姓的感情是最为纯粹。 谢升平让他们安居乐业,就是他们的恩人。 这些聚集而来的百姓,其中不少都是路途迢迢风尘仆仆敢来,就是为着见谢升平最后一面,当面感谢这位替他们这些无法给她利益,还肯用心替他们着想的女子。 骂名,今日谁敢拿着谢升平是女子去战场,自己找死说作死话,百姓就会将其生吞活剥。 雀雀也拱手行礼,“雀雀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姨姨们来接阿娘回家。” 两边的百姓依次跪下,嘴里对着谢升平的棺材皆是感激磕头。 谢升平放下帘子,手背拂过眼侧,将溢出的两颗泪珠儿抹去。 看,她还是好人有好报的。 临安侯为首的朝堂的百官也早就等候着,见着下车的谢升平,在看后面跟着放棺材马车一路慢慢走的江浙父子,都是呼吸一窒。 谢升平难得在临安侯脸上瞧着一丝心疼,“公主凤体为重,倘若谢侯知晓您这般难受,必然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的。” 围观的众人这才发现居然当今执政的公主殿下,亲自去外迎了谢升平回京,皆是替谢升平说有此一友,一生所值。 临安侯抬手做出个去旁边说话的手势,谢升平正要动作,一道声音传来。 “公主,谢升平是我谢家人,她的丧仪还是在谢家办吧。” 谢清河走上前,对着临安侯,“这件事侯爷就安静看热闹,与你无关的。” 紧跟着一道尖细的声音也响起。 “谢升平是我们江家的媳妇,哪里有在娘家发丧的,又不是被我儿子休了!” 谢升平认得这个人,是江浙的母亲孙翠,也是她的婆母。 孙翠扑上去,握住她的说,“公主,您和我家升平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更亲近,这哪里有人去了,去娘家发丧了,她可是我们江家的媳妇。” 谢清河对孙翠这幅市井泼皮的妇人,从无耐心尊敬,“江家?什么江家,你们家现在住着的宅邸,也是我妹妹的私产,她的名利权势都离不开谢这个姓氏,再则,你们江家预备怎么给我谢家女发丧?” 孙翠看不说话的江浙,“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你是真的要谢家把你媳妇接回去吗,这样一来,你算她哪门子的夫君?” 谢清河不客气,“原本你这儿子就配不上我谢家门第,如今谢升平死了,你们还想以谢家亲眷自居吗?江浙,今日我不想和你这娘扯犊子,我就一句话,谢升平得会谢家发丧。” 孙翠大怒,“你休想,谢升平——” “祖母!”雀雀声音传来,她拽江浙衣摆,“爹爹,祖母来了!” 随着这声祖母,说话的人面上都是一松,见着杵着拐杖慢慢走来的白发老妇人,都是主动拱手,叫了一声老太太。 江老太太笑着同谢清河,临安侯问好,狠狠瞪了眼发疯的孙翠,看向谢升平,“公主,老身的意思同谢大公子一样,咱们府院小,谢家往来权贵旁系哪里坐得下,且素日也不怎么走动,恐怕会有怠慢。” 孙翠:“母亲!” 江老太太侧眸,“你若真的将升平当做你儿媳,她离京多年,难道不想念她的爹娘家人吗?江家妇?做了江家妇就不能回娘家了?” 江老太太见要张嘴说话的孙翠,扬声说:“升平的丧事就辛苦谢大公子费心了,兰溪你跟着过去,到底你是做夫君的,升平不能还的礼数,你要替他周到,雀雀,你跟着去照顾你的外祖母。” 谢清河对着江老太太拱手,“老太太明理。” 江老太太笑笑,“我这身衣裳不好过去,待我回去换一身就去谢家。” 说完,江老太太抬手示意孙翠来搀她。 谢升平看骤起的硝烟瞬间湮灭,扭头去看江浙。 江浙只是抱着雀雀说话,脸上并无太大变化。 谢家早就预备好丧仪,西边回来的之后衣冠,重新装在新棺中,立在大堂任凭来人吊唁。 谢升平并未出面,只说伤心过度,落榻休息,等着苏醒已经月中天,多金伺候她穿好素衣,“谢阁老,谢老太太伤心欲绝都晕了过去,谢太太也哭的翻了心疾,大公子去候着了。” 谢升平嗯了一声,“别跟着我。” 多金嗯了一声,谢家李宝书熟的厉害,因着她落脚,谢家更是护卫森严。 谢升平走到了大堂,里面守夜的是江浙,烛火透亮,火盆中不该断的纸钱早就熄灭,只留下黑漆漆的一团。 谢升平上前,“你在不开心?因为不能在江家发丧?” 江浙一贯都是容忍脾气,谢清河今日是志在必得,江浙只能让。 江浙笑笑出声,目光有些苍凉,“为什么要在江家发丧,哪里什么都没有。” 谢升平不解,江浙眸子都是她,“我从来不信你死了,所以江家什么都没预备,我要活的谢升平。” 谢升平怔住,江浙望着谢升平的牌位,“从得知你死讯开始,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诈尸,是有什么安排,再到后面一封封信函落到京城,我还是不信,你看,我果然没错,你回来了。” 说着,江浙自己笑起来,“你把我生拉硬拽弄到这里就想自己走了,不能够的。” 夜风拂过,谢升平慢慢躬身,点了纸钱落到火盆中,火光照的她脸淡淡发光,“此前我说要送你走,是要护你平安,不是不要你。” 江浙低低说:“你若是说,不是不喜欢,那我才会有些安慰。” 谢升平嘴角笑笑,“若我真的没回来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江浙说,“倘若回来的是你的衣冠,我会带着雀雀去西边找你。” “倘若确定你真的死了,我会好好抚养雀雀,但我不是圣人,不会一直替你护着李宝书,我一直听你的话,是想让你高兴。” 谢升平低声,“江浙,值得吗?外面都说你我门不当户不对,其实你比世上男子强上太多——” “所以你还不把我攥稳些。”江浙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对我更多的是欣赏,可你既招惹了我,那么,余下要如何,就是你我二人的事,不是你一意孤行可以的。” 谢升平仰头看他,“江浙,我与你坦诚,倘若我德胜回来,是想真心实意与你好好过日子,不说做个贤妻良母,至少琴瑟和鸣是可以的。” 江浙摇摇头,“不需要,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你自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你最原本的样子,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升平将手中一叠纸钱扔进去,“走吧,陪我去见见谢清河。” 江浙摇头,“现在不是时候,辅政大臣还有两位没来,有一件事,我要和你最后确认,你当初说要把兵权给我,是暂时给我,还是有别的更大的打算,比如说,让雀雀袭爵?” 谢升平彻底笑了,“江浙,你这脑子果然能耐,是,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女子既然能封侯,那么她的爵位为何不能给闺女呢?男子可以做世子,女子就不可以了?” “这句话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你太若了,现在能依靠的不是有公主身份的我,而是雀雀,雀雀很信任你,因此你可以暂时监管她的所有一切。” 江浙问:“你这三年秘密让我将你名下值大钱的私产,都挪到雀雀名下,是不是早就想过,倘若你捐躯了,我是雀雀唯一的监护人。” 谢升平起身,“你我夫妻,我自然要好好为你打算,谢清河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她朝着外走,“陪我走走,这里让其他人守着,别说,自己给自己发丧,这感觉还真的挺美妙的。” “都说身后事都和自己没关系,老天爷却让我站在旁观者,看着这些撕扯我身后事的旋涡中,还挺有趣的。” “以前的谢升平的确死了,我现在是为了宝书活着的。” 江浙跟在她后面,“李宝书有你做朋友,泉下无憾。” 谢升平:“可是现在没人知道她死了,日后史书记载的她,都是谢升平的举动,所以,我要让她赢的风风光光。” 江浙嗯了一声,谢升平看他,“你想说什么就说。” 江浙说:“日子还长不急的,我们慢慢看。” 让他看看,谢升平执政能不能稳固整个江山,将大宜带的更上一层楼。 “我很急。”谢升平声音又冷又沉,“西边必须打下来,我想一举两得。” 江浙问:“什么一举两得?” 谢升平压低声音说:“西边要赢,我还想让王和光身陨,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死,我执政始终会不顺。” 江浙眸子沉下,“他也是身经百战的,你要这样干,只能……”他以手做刀,朝下狠狠一顿。 只能让柳疏林,辛如二人在西边暗中下手。 二人目光对视之间,炸开锅的声音响起。 “沈世子,您可别乱跑!” “公主呢?我要见公主” 谢升平迎着声音去,心道这声音怪熟悉的。 就见个白袍青年阔步跳下台阶朝她走来,俊俏的脸上满是担忧。 哦,沈扶。 沈扶瞧着素服纤弱的谢升平,直觉心疼,上前抬手去把她肩头,说:“公主莫要忧心——” 谢升平只觉一道力将她朝后一拉,江浙目光冷下来,盯着要非礼她妻子的人,“沈世子是来给我妻子上香的,还是来对公主不敬的呢?” 谢升平恍然。 差点忘了,沈扶爱慕李宝书! 第22章 让雀雀袭爵 谢升平还未回神,沈扶已伸手推开江浙,目光甚是不喜,“你不在灵堂陪在你妻子,跟着公主左右又有何龌龊心思?” 沈扶拽住李宝书,“我听闻你被刺伤,就紧赶慢赶回来了,真是临安侯做的?” 谢升平不喜旁人挨他太近,不露痕迹扯回胳膊,推到江浙身旁,“我的事不重要,如今谢升平与西边的事最打紧,江浙的确在灵堂守着,是我叫她出来散散心,免得他没想开,撞了棺,雀雀就是孤儿了。” 沈扶也觉自己说错话,解释,“我听闻……” 谢升平打断沈扶欲辩的话,侧首看灵堂方向,“既是听闻,就是子虚乌有,你的解释不能让适才你的举动获得谅解,还会让我觉得你脑子扔在外面,去里面上了香再说其他。” 沈扶看面沉如水的谢升平,拱手应诺,侧身间忽想起什么,“孔百晓那破败身体你知道的,让我给公主说一声,她有心无力来不来了。” 谢升平嗯了一声,孔百晓一年到头都呆在道观里头不出来,说是身体太弱命犯太岁,以前跟着李宝书去找他,也是碰一鼻子灰,长什么样她都记不得了。 真不知先帝为何会把辅臣的名额给这位不见人的侄儿。 江浙说:“沈扶三月前同李宝书密探过,内容我不知,估计一会要与你单独禀报,他脑瓜子转的快,你别被她发现不妥当之处。” 先帝的确只有李珏书一个幼子,只是当初害怕朝纲无人继承,便是过继了一个宗室孩子入内,沈扶伴读身份入宫,同谢升平、李宝书在大内相处了很长一段岁月。 这位宗室孩子却突发恶疾,死了。 总之沈扶因这件事同皇室关系急剧恶化,是李宝书时常出宫配着笑脸,二人关系才慢慢缓和。 反正细细品,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 那位宗室子弟活着,只会当着李珏书的路,除开死,什么路都没有的。 谢升平看江浙,“不是密谋,是我发现王和风派他儿子去了藩王处,让李宝书找信得过人去确定始末。” 江浙愕然,谢升平见着那头已经上香出来的沈扶,冷意无边,“所以直觉告诉我,王和光必须处置掉,一个在背后搞手段的人,比在明面闹腾的更让人忌惮。” 再别说,临安侯和王和光私下关系就好,天知道是不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出来的沈扶扫了眼江浙,“我和公主要要紧的事要说。” 谢升平:“无碍,不用避讳他,自己人。”她朝着偏隔走,吩咐人都离开,对着跟着入内的人,“可是要谋反?” 沈扶脸露垂败色,“谢升平传来的消息不假,去的王和光的儿子,但应是打草惊蛇了,那小子一副去踏青的架势,根本连着当地藩王都没惊动,我本说蛰伏着看,谢升平的死讯就传来了。” 谢升平哦了一声,“所以……”她思索王和光儿子的名字,江浙替她说,“王晧还在那处,你现在回来了,可有眼睛?” 沈扶摇摇头,“我本就简行,沿途倒是遇到了波折。”他扯了高领的斗篷,露出脖颈上的差点夺命的血痕。 谢升平眯眼,江浙瞪眸,“王家人做的?” “是不是,都得是。”沈扶开口,“王和光惯是扮猪吃老虎的存在,公主的遇刺,必然和王家脱不了干系,眼下公主是想接着谢升平做掉多少人?” 谢升平就喜欢沈扶这般谈笑生死的架势,“自然是能死多少不停我话的,就死多少。” 江浙开口,“稳重求胜,眼下最重要的是西边没打完的战事,其余的都可以后面再说。” “得让王和光去。”沈扶说,“让他死在西边。” 谢升平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只是他不是花架子,要杀他,就能我们自己动手。” “你的意思是,要在安排个随军的人?”沈扶思索,“好,这件事我去办,想来现在外面都能觉察要从京城派人去西边,我先走了。” 看来去匆匆的沈扶,谢升平唇角露出笑意。 “你笑什么?”江浙问。 谢升平说:“沈世子很好,只是李宝书不喜欢他,你当李宝书感受不到?” 江浙抱臂靠着架子看谢升平,“你这铜墙铁壁都能察觉,谁还不知道?” 谢升平觉得这话里有点不对劲的味道,也难得多想,“商量把我埋在哪里了吗?” “今日你入谢家停灵,明日估计江谢两家就要掰扯你入土哪里为安。”江浙有些头疼,“我倒是觉得你回到谢家祖坟最好。” 谢升平好笑,“外嫁女不能回祖坟,你忘记了?” 江浙也笑,“你忘记如何谢家,谁当家做主了,你哪位兄长,谁不敢上去吼两嗓子的。” 谢升平与他四目相对,走上前指尖从他衣襟朝上滑动,挑起他的下巴。 “江兰溪,我最后在说一次,谢清河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一把摁住江浙脖子,将他抵在架子上。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忤逆我的意思,不要仗着我舍不得杀你,就枉顾我的意愿,替我谋取可以帮我的好处。” 江浙给谢清河设下一个会被逼迫去西边的局,谢家必然为了谢清和出来同临安侯、王和光斡旋,而她只要在朝堂替谢家周全,谢家当着文武百官要了这个好,以后,就必须以她马首是瞻。 “李宝书不会做这样的事。”谢升平不怒是假,只是她一直都在给江浙时间去重新这一切带回正道上,“不管我和谢清河如何撕破脸的,要他死,除非我没了。” 江浙被掐断呼吸断断续续,伸手按住脖子上的手,“要死了。” 谢升平力气骤然无存,江浙缓气,慢慢说:“你要破僵局,就要先搅混水,说白了,兵权到底归谁,重要吗,你的旧部如今只会忠心李宝书这个壳子——” “够了。”谢升平拧眉,“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她转身,忽而被一双手臂圈住,肩头上被江浙的下巴抵住。 谢升平呼吸一乱,“做什么?” 江浙柔声,“升平,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让李宝书三个字在史书上骂声一偏,你珍惜的,就是我尊重的,你想要的,便是我想努力的。” “少给我画饼,对我没用的。”谢升平侧头看他,“江浙,我希望你能好好护着雀雀,陪着她好好长大,这就是我最希望你做的事。” 江浙轻声说:“你死了,我很难受。” 谢升平心口一砰,江浙鼻尖在她发边轻噌,“谢升平,是不是我从未说过喜欢你,所以你就可以觉得,我就是图你的权财?” 谢升平喉头动了动,“你以为这样撒娇,我就可以姑息你的自作主张了?”她胳膊一动,将人推开,“倘若谢清河因为你死了,我跪着磕头,我都不会放过你。” 谢升平踏出屋子大步超前,守着的多金小跑跟上,看着驻足的公主,呀了一声,“您脸怎么红了?” 谢升平被江浙的瞬间,就觉得自己脑子一炸,“和他争执了几句。” 多金小声说:“莫不是公主想要将谢侯落葬到自己的公主陵吧?” 谢升平眼睛倏尔一亮。 对啊! 还有什么比和李宝书埋在一起更好的! 谢升平抬手狠狠搓了两把多金的脸肉,“真是聪明的脑瓜子,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公主殿下!”辛如声音传来。 谢升平心情突然好了许多,“跑那么快做什么,难不成辛家人大半夜来找你了?” “打起来了!”辛如指着某处,“柳疏林和窦临打起来了!” 谢升平:??? “打什么!”她惊了,她恨声咒骂,“这两个八字不合的东西!” 赶到小院时,谢升平就见窦临坐在柳疏林身上,手中短匕首没入柳疏林脖侧地中,柳疏林手里的短刀抵住窦临的脖子,两个人谁都不让。 “打什么!”谢升平厉,见着周围站在的人,“都是死人,不知道拉开?” 辛如、多金急忙上去将人脱开,收了二人手中的兵器。 爬起来的柳疏林呸嘴里血唾沫,“你能耐怎么就负伤不回西边了?” 窦临舌尖抵着脸颊转了转,适才被闷了拳头的脸肉疼的发麻,“我若在,也不会让老大垫后!” 谢升平当时出事被围剿,就是用柳疏林在一处,事发突然,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自己留下诱敌,让柳疏林去搬救兵。 这是柳疏林不能被提的悔恨,窦临呸道:“当初老子也是给你挡刀才左手废了不能握刀,你是怎么答应老子的!” 窦临是左撇子,一手长刀砍人如削纸,如今右手玩刀在京城而言出神入化,可落到玩命的前线,是自保都不够的。 “你就是个灾星!”窦临指着柳疏林鼻子骂,“你怎么还敢活着的,我若是你——” “窦临!”谢升平沉声,“死能解决一切,这世上还有活人吗?柳疏林难道不难受,就你会叫嚷?你们现在窝里横,如何对得起谢升平?你们不想着以后的事,就想着把谁弄死吗?” 柳疏林当听不到谢升平的话,对窦临丝毫不客气,“还是老大手里出来,连着个公子都护的遇刺,丢人,丢我们的人!” 窦临当即就要动手,柳疏林也侧身做出御敌姿态。 谢升平头疼,扭头朝外走,任凭后面两个人再度扭打在一起,“辛如,别管了,打不死的。” 多金害怕,“柳将军不会把窦临打死吧?” 谢升平说:“他们两个关系好的很,谁去拉架死谁,心中都有愤懑,打一架发泄出来都好了。” 主要她也来了,是真拉不开,她的话这两个人估计谁都没有听进去。 还不如去想想明日谢、江两步的人议事。 次日清早,江老太太就带着孙翠进了谢家,谢清河亲自出来迎接。 孙翠左右看,“怎么不见升平爹娘。” 谢清河只看江老太太说,“家里人因着升平都难受着,不能出来见您了,因此托了公主一起商讨升平下葬的事。” 孙翠就是觉得谢家瞧不起她们的出身,当即脸色不好。 江浙开口,“母亲,还有什么比升平更重要的吗?” 跟着的雀雀也附和:“祖母,外祖母是真的哭厥过去了,曾外祖父也在书房大哭了一场。” 江老太太说:“好了,议吧。” 入了安静的屋,谢清河亲自给江老太太奉茶,面对伸手的孙翠直接无视。 谢升平端起自己手边未动的茶盏,“多金,给江太太端过去。” 孙翠这才心中舒坦许多。撇了眼谢清河,“谢大公子,升平是我们江家的媳妇——” “谢升平先是我们谢家的姑娘。”谢清河干脆极了,“江谢两家的婚事,是我纵容了她,也是公主护着才产生的结果。” 他话音一转,对着江老太太谦逊地说,“江兰溪是个好的,轮着品性是我那疯婆子妹妹高攀了。” 谢升平切齿。 狗嘴吐不出象牙! 江老太太摇摇头,“的确是我们江家高攀了,今日老身来,也是觉得,升平还是回到谢家祖坟好,两家以后还是一家亲,谢家的列祖列宗也是会护着雀雀的。” 雀雀被不许入内,听着曾祖母叫自己名讳,探头朝里面看。 谢升平见她可怜兮兮,“雀雀,想听就进来。” 谢清河就是不想小娃娃听着大人的腌臜,“公主,在说正事、” “雀雀是谢升平的闺女,谢升平的事,就是她的事。”谢升平看江浙,“去把她抱进来。” 江浙到底是在外头叮嘱了小娃娃两句,却是抱着娃娃进来,就被谢升平嘴里的话吓得差点把怀中的娃娃落地上。 谢升平看全部呆住的人,再次重复。 “我想要谢升平入公主陵陪葬陵,我可以保证,本宫的陪葬陵,只有谢升平一个人!” 还有什么比死了,和闺中密友埋在一起更让人开心的。 谢清河最先回神,“公主,你,你——” 江老太太却是垂眸,而后说,“公主,是升平给您托梦了,说她想要这样吗?” 瞧瞧,姜还是老得辣。 谢升平抬袖掩面,露出哀伤,轻轻的嗯了一声。 江浙:…… 雀雀也惊的长大了圆圆的小嘴。 那她以后去看阿娘,不是还要走好远好远的路? 第23章 不用避讳他 谢升平知道她在走第三条路,这是同谢、江两家对着干的路。 最是镇定自若的江老太太抛出这句话后,都露被打乱阵脚的慌乱目光,下意思的去看江浙,似在说,眼下不是她能做主控制的场面了。 江、谢、李三方都在争谢升平百年安生地了。 重臣陪葬帝王不是没有先列,只是李宝书是公主,公主也可有人陪葬,可哪里能让侯爵陪葬的,岂不是坏了礼法。 这是本大宜开朝一来,听都没听过的。 江浙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紧紧抱着雀雀的手指慢慢放松,似在接受刚刚听到的话。 上首坐着的谢升平,顺着江老太太的话点点头,“不瞒着老太太了,自打二姐儿去了,我时常在梦中见到她,她说很后悔有机会时,没回来见见我……” 谢升平在家中行二,都叫一声二姐儿。 李宝书是谢升平心中最大的柔软,她很清楚的明白,要达成这个目的,只能靠着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哭不是难事。 谢升平语带哀泣声,眼尾一红露出两份恳求望着江老太太与谢清河。 “我知这要求有些难为两家,到底升平自懂事起,便是同我呆在一处更多,我早就拿她当做亲妹妹了,我思前想后,这是最妥帖的法子了。” 她的棺椁若入谢家祖坟,那就是对外说明,她和江浙的婚事是一桩无稽之谈。 谢清河见眼泛红的李宝书,有点无措的摸了摸鼻,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江老太太也两手捧着茶盏做出思索,同谢清河商议,“兹事体大,大公子可要去回禀家中长辈?” 边上的孙翠坐直接嘴,拔高声音,“老太太这话说的,谁不知谢家如今都是大公子做主的。” 一个谢清河都够看不起他们江家人的了,难道还要来一群吗? 她看抱着捡来娃娃的江浙,瞪他,“你不说两句?”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争不抢性子太软绵,所以始终都被谢家人拿捏! 江浙抱着雀雀落座下来,看向李宝书,多心提醒她,“此前公主给了家妻追封,本朝开国以来,还未曾有侯爵陪葬公主墓的。” 谢升平说:“谢升平现在还没有正式封侯,下葬之前是谢家姑奶奶,江家奶|奶,就不会有异议了。” 谢清河哼笑,“你——”他咳嗽了一声,“公主是觉得临安侯好欺辱?急不可耐要给二姐儿追封的是您,突然说不急的也是您。” 谢升平含笑看她,“谁叫我是长公主殿下呢?临安侯要是觉得他掌政好,本宫愿意做个富贵闲人。” 临安侯现在已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睡不着觉了,必然是对她千依百顺的。 谢升平看沉默的江浙,“江兰溪,你觉得呢?” 江浙一直都是顺着谢升平的意思的,点点头。 “眼下这个情况,升平挨着公主殿下是最妥善的,我的出身京城皆知,祖坟离着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半月。” 谢清河露出就是这个道理的眼神,“二姐儿是我母亲独女,自要经常去祭拜的,太远了,岂不是让母女越发相隔吗?” 江浙也说出自己的底细,“世俗眼中,升平已是江家妇,入谢家祖坟,也是惊世骇俗的。” 他转而说。“到底她的追封是朝堂体恤,在体恤些也无可厚非,按照公主的意思做,我是答允的。” 谢升平得到了认可,说话更加直接了当。 “谢升平葬在公主墓,不会影响她是谢家的女儿,江家的媳妇,两者皆宜,万事大吉,更能彰显,皇室同谢家的君臣情谊。” “至于外面的的言论,那更不必担忧,反正我这样说,是解了两家僵持的坏局。” 说着,谢升平声音渐渐平缓,“本宫希望,以后谢江两家还是好亲家,可以吗?” 这件事的主导权是在更高等级的谢家手中,江家人都没权利开口的。 谢清河背脊一松,靠着椅子背,边思索边谋取更大的利益。 “公主既开口了,我等自然遵口谕,只是谢江两家关系依旧,要我谢家始终都认江浙这个姑爷也可以,她一辈子不续弦。” 孙翠拍椅子扶手,恨不得骂他两句好的,“我儿子怎么年轻,怎么能——” 江浙直言打断孙翠的话,“好,可以。” 谢清河起身抬手,“我们击掌为誓!” 江浙将雀雀放下起身抬掌相击。 三掌过,谢清河走过去将雀雀抱起来,脸上挂满笑意,“你外祖母可想你了,走,舅舅带你去看她。” 这是挂在谢升平名下的唯一闺女,也是谢家主家唯一的表姑娘了,对谢家的作用非同小可,只要江浙不续弦,这个孩子只会记得母亲是谢升平,她最大的靠山是谢家。 懵懂无知的雀雀,趴着舅舅肩头看给他点头示意的爹爹,嗯了一声。 谢清河回头,把不懂事的人叫出来,“公主,兹事体大,怕是要您尊驾随我去同家里老爷子说说。” 江家人恐怕要闹场好的。 谢升平觉得有道理,起身出去,屋中只留下江家人。 守着的仆从懂事的离开。 安静中,孙翠拂袖砸了茶盏,指着江浙面门,怒火燎原大吼,“你是疯了?不再续弦,你才二十出头,是要守着谢升平的牌位过下半辈子?还有那捡来的丫头片子,她可不是我们老江家的血脉!你、你还怎么年轻,你,江家就你一个啊!” 孙翠看儿子还是平静如水的脸,骤然跳起来,抓着江浙衣领使劲摇晃,痛心疾首哎哟哟起来。 “我的傻儿子诶,谢家,谢家从未正眼看过你一次,谢升平都死了,你做什么还要谢家人欺辱你?” “儿子啊,你看看你,娶个妻子迎了个祖宗回来,还不如那些去富贵人家做赘婿的!你怎么能答应的,你快去告诉他们,谢升平必须埋在江家坟里,你也要续弦啊!” 江浙对孙翠的话一字不闻,只是静静的望了她一眼,将她攥着的衣领扯回来,自己慢慢抚平。 他只看江老太太,与他说自己心中所想,“祖母,谢家是很看重升平的,到底谢家此辈只有她一个嫡出,孙儿适才答应也是为了雀雀的将来,雀雀好,我们谢、江两家才会好。” 努力倘若真的一努力一个完成梦想,就是对家世显赫的人不公平。 江老太太点点头,深觉此话有道理,“谢家对雀雀的在意,京城有目共睹。” 他很明白这个温和性子的孙儿,是在内里比谁都坚毅,倘若他真的不喜欢谢升平,是绝对不会娶的。 到底可惜了…… 原本想着谢升平大捷归来,二人必然琴瑟和鸣。 江老太太看还要骂人的儿媳妇,让孙儿离开,“到底你是谢家的姑爷,你也跟着去瞧瞧,谢家长辈没来,就是恐让我们觉得,是在欺辱我们。” “升平的事办好了,就是给公主解忧,也算是你这个夫君替升平做事了。” 意思是让她一会儿帮着谢升平成事。 江浙拱手,又看向孙翠,到底是耐心几句。 “母亲安安分分的,会一辈子荣华富贵,雀雀是姑娘又如何,她以后的造化不会输给男儿的,生在京城,她就已经赢下了高处。” “谢家真的看不起我,我会在京城三年相安无事,稳坐五品实权官员的位置吗?” 孙翠愤愤,“真的把你当姑爷,你现在都入内阁了。” 江浙不想在多言,转身离开。 官职越大,责任越大,若非不是为了好帮李宝书办事,他宁可做个闲官,天天居家带娃等谢升平回来。 他得走快些,这两兄妹说不了几句就要怼的昏天黑日。 *** 并肩离开的谢升平、谢清河始终无言。 “姨母,以后我去看阿娘,还要你答应吗?”雀雀先一步开口。 谢清河说:“你姨母的公主墓还在修呢。” 谢升平说:“那不是正好,谢升平喜欢什么样子的,就修成什么样子的。” 雀雀接嘴,“要给雀雀和爹爹也修一个,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谢升平刮了下她的小鼻头,“说的好,一起修了,以后咱们四个在下面打牌九。” 谢清河:…… 你还真是去加入那个家的。 雀雀使劲摇头,“爹爹说不许赌博,犯法的。” “你爹爹还教你什么了?”谢升平问。 雀雀握着拳头眼睛发亮,说:“女孩子要靠自己,不能想着靠家里和以后嫁的好!” 谢清河翻白眼,“你爹胡说,你是谢家的表姑娘,京城谁敢惹你?以后天底下最后的儿郎随便你选。” 雀雀笑嘻嘻看谢清河,“我要找一个爹爹那样的!” 谢清河:!!! 雀雀捏着手手说,“可是要找爹爹那样的,就要成为像阿娘一样的好女子,雀雀要加油。” “加油?”谢清河不解,雀雀时常嘴里冒出来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在京城,要学官话,你爹山那头的话不要学。” 谢升平也翻白眼,“听不懂就是怪人家,不检讨自己是不是书读太少。” 谢清河停下脚步,谢升平挑眉,“做什么?” “我家那头我去说就好,让你出来是给江家人挪说话位置,江浙和她祖母是好的,唯独他那尖酸刻薄大嗓门的娘,看的我干呕。” 雀雀抿唇低头不说话。 谢清河摸摸雀雀脑瓜子,“第二,沈扶回来了,你是怎么打算安排他的,这些年他都心甘情愿在暗处帮你谋划。” 谢升平说:“自然有最妥当的安排,你是想说什么话中话?” 谢清河说:“当年那位殿下的死到底如何,你们最清楚,若是你有意将沈扶放到陛下跟前,最好还是做好打算和提点。” 谢升平垂眸,“闭嘴。” 她不想当着雀雀说这些深重的勾心斗角之话。 谢清河抱着雀雀离开,“公主和谢升平关系好,就不要去见我母亲了,免得我母亲瞧着你,就想起她。” 谢升平目送二人离开,回头就看江浙站在不远处。 “偷听了多少?” 江浙坦然,“从沈扶开始,我到觉得谢清河多想,不管曾经发生何事,先帝给了辅臣大臣的名号给沈扶,沈扶也接受了,那么就是不提了,再则,他承担不了后果。” 谢升平笑笑,抱着手臂过去,“刚刚瞧着你,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想不到,你会说这句话。” 谢升平勾了勾手指,让江浙跟着她走。 既回来了,自到处走走。 “你真不续弦了?”谢升平问。 江浙失笑,“你还在。” “可我现在是李宝书。” 江浙:“我知道你是谢升平,我一眼就知道。”他上前拦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你,刚刚在屋中的话,是不是过脑子了。”谢升平微微倾身看他,“我记住了,你敢给雀雀找后娘,我就让你入土。” 江浙:“不会。” 谢升平说了个最好,“对了,刚刚我见有人给你说悄悄话,你看了我一眼,是什么?” 适才江浙身边的小厮走进来嘀咕了两句,停留的很短暂,她虽在装哭,到底是躲不过她的发眼。 江浙说:“陛下昨夜借着来找你的,带着侍卫出宫,去赌坊玩了。” 谢升平拳头一握。 江浙说:“杨成跟着的,他安排的妥当,知道的人极少,是发现我的眼线了,主动交代的,昨夜守宫门的值夜侍卫,也是我们的眼。” 谢升平哦了一声,“这杨成知道的挺多的。” 江浙:“所以要留着他,慢慢看。” 谢升平抱着手,“李珏书在哪里?” “你的棺椁归京,停朝三日,太后也会给他周全不在宫中的事,估摸着要来谢家走一趟的。” 谢升平呀了一声,“沈扶,去把沈扶给我叫来。” 江浙听着沈扶名讳,脸上就有些沉,“叫他做什么?” “让他来收拾李珏书,让他给李珏书做夫子。” 江浙说:“你觉得李珏书会给沈扶面子吗?” 谢升平嗯了一声,“有道理,那我陪着他读书。” 江浙:??? 不行!绝对不行! 第24章 你死了,我很难受 谢升平知道她在走第三条路,这是同谢、江两家对着干的路。 最是镇定自若的江老太太抛出这句话后,都露被打乱阵脚的慌乱目光,下意思的去看江浙,似在说,眼下不是她能做主控制的场面了。 江、谢、李三方都在争谢升平百年安生地了。 重臣陪葬帝王不是没有先列,只是李宝书是公主,公主也可有人陪葬,可哪里能让侯爵陪葬的,岂不是坏了礼法。 这是本大宜开朝一来,听都没听过的。 江浙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紧紧抱着雀雀的手指慢慢放松,似在接受刚刚听到的话。 上首坐着的谢升平,顺着江老太太的话点点头,“不瞒着老太太了,自打二姐儿去了,我时常在梦中见到她,她说很后悔有机会时,没回来见见我……” 谢升平在家中行二,都叫一声二姐儿。 李宝书是谢升平心中最大的柔软,她很清楚的明白,要达成这个目的,只能靠着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哭不是难事。 谢升平语带哀泣声,眼尾一红露出两份恳求望着江老太太与谢清河。 “我知这要求有些难为两家,到底升平自懂事起,便是同我呆在一处更多,我早就拿她当做亲妹妹了,我思前想后,这是最妥帖的法子了。” 她的棺椁若入谢家祖坟,那就是对外说明,她和江浙的婚事是一桩无稽之谈。 谢清河见眼泛红的李宝书,有点无措的摸了摸鼻,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江老太太也两手捧着茶盏做出思索,同谢清河商议,“兹事体大,大公子可要去回禀家中长辈?” 边上的孙翠坐直接嘴,拔高声音,“老太太这话说的,谁不知谢家如今都是大公子做主的。” 一个谢清河都够看不起他们江家人的了,难道还要来一群吗? 她看抱着捡来娃娃的江浙,瞪他,“你不说两句?”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争不抢性子太软绵,所以始终都被谢家人拿捏! 江浙抱着雀雀落座下来,看向李宝书,多心提醒她,“此前公主给了家妻追封,本朝开国以来,还未曾有侯爵陪葬公主墓的。” 谢升平说:“谢升平现在还没有正式封侯,下葬之前是谢家姑奶奶,江家奶|奶,就不会有异议了。” 谢清河哼笑,“你——”他咳嗽了一声,“公主是觉得临安侯好欺辱?急不可耐要给二姐儿追封的是您,突然说不急的也是您。” 谢升平含笑看她,“谁叫我是长公主殿下呢?临安侯要是觉得他掌政好,本宫愿意做个富贵闲人。” 临安侯现在已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睡不着觉了,必然是对她千依百顺的。 谢升平看沉默的江浙,“江兰溪,你觉得呢?” 江浙一直都是顺着谢升平的意思的,点点头。 “眼下这个情况,升平挨着公主殿下是最妥善的,我的出身京城皆知,祖坟离着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半月。” 谢清河露出就是这个道理的眼神,“二姐儿是我母亲独女,自要经常去祭拜的,太远了,岂不是让母女越发相隔吗?” 江浙也说出自己的底细,“世俗眼中,升平已是江家妇,入谢家祖坟,也是惊世骇俗的。” 他转而说。“到底她的追封是朝堂体恤,在体恤些也无可厚非,按照公主的意思做,我是答允的。” 谢升平得到了认可,说话更加直接了当。 “谢升平葬在公主墓,不会影响她是谢家的女儿,江家的媳妇,两者皆宜,万事大吉,更能彰显,皇室同谢家的君臣情谊。” “至于外面的的言论,那更不必担忧,反正我这样说,是解了两家僵持的坏局。” 说着,谢升平声音渐渐平缓,“本宫希望,以后谢江两家还是好亲家,可以吗?” 这件事的主导权是在更高等级的谢家手中,江家人都没权利开口的。 谢清河背脊一松,靠着椅子背,边思索边谋取更大的利益。 “公主既开口了,我等自然遵口谕,只是谢江两家关系依旧,要我谢家始终都认江浙这个姑爷也可以,她一辈子不续弦。” 孙翠拍椅子扶手,恨不得骂他两句好的,“我儿子怎么年轻,怎么能——” 江浙直言打断孙翠的话,“好,可以。” 谢清河起身抬手,“我们击掌为誓!” 江浙将雀雀放下起身抬掌相击。 三掌过,谢清河走过去将雀雀抱起来,脸上挂满笑意,“你外祖母可想你了,走,舅舅带你去看她。” 这是挂在谢升平名下的唯一闺女,也是谢家主家唯一的表姑娘了,对谢家的作用非同小可,只要江浙不续弦,这个孩子只会记得母亲是谢升平,她最大的靠山是谢家。 懵懂无知的雀雀,趴着舅舅肩头看给他点头示意的爹爹,嗯了一声。 谢清河回头,把不懂事的人叫出来,“公主,兹事体大,怕是要您尊驾随我去同家里老爷子说说。” 江家人恐怕要闹场好的。 谢升平觉得有道理,起身出去,屋中只留下江家人。 守着的仆从懂事的离开。 安静中,孙翠拂袖砸了茶盏,指着江浙面门,怒火燎原大吼,“你是疯了?不再续弦,你才二十出头,是要守着谢升平的牌位过下半辈子?还有那捡来的丫头片子,她可不是我们老江家的血脉!你、你还怎么年轻,你,江家就你一个啊!” 孙翠看儿子还是平静如水的脸,骤然跳起来,抓着江浙衣领使劲摇晃,痛心疾首哎哟哟起来。 “我的傻儿子诶,谢家,谢家从未正眼看过你一次,谢升平都死了,你做什么还要谢家人欺辱你?” “儿子啊,你看看你,娶个妻子迎了个祖宗回来,还不如那些去富贵人家做赘婿的!你怎么能答应的,你快去告诉他们,谢升平必须埋在江家坟里,你也要续弦啊!” 江浙对孙翠的话一字不闻,只是静静的望了她一眼,将她攥着的衣领扯回来,自己慢慢抚平。 他只看江老太太,与他说自己心中所想,“祖母,谢家是很看重升平的,到底谢家此辈只有她一个嫡出,孙儿适才答应也是为了雀雀的将来,雀雀好,我们谢、江两家才会好。” 努力倘若真的一努力一个完成梦想,就是对家世显赫的人不公平。 江老太太点点头,深觉此话有道理,“谢家对雀雀的在意,京城有目共睹。” 他很明白这个温和性子的孙儿,是在内里比谁都坚毅,倘若他真的不喜欢谢升平,是绝对不会娶的。 到底可惜了…… 原本想着谢升平大捷归来,二人必然琴瑟和鸣。 江老太太看还要骂人的儿媳妇,让孙儿离开,“到底你是谢家的姑爷,你也跟着去瞧瞧,谢家长辈没来,就是恐让我们觉得,是在欺辱我们。” “升平的事办好了,就是给公主解忧,也算是你这个夫君替升平做事了。” 意思是让她一会儿帮着谢升平成事。 江浙拱手,又看向孙翠,到底是耐心几句。 “母亲安安分分的,会一辈子荣华富贵,雀雀是姑娘又如何,她以后的造化不会输给男儿的,生在京城,她就已经赢下了高处。” “谢家真的看不起我,我会在京城三年相安无事,稳坐五品实权官员的位置吗?” 孙翠愤愤,“真的把你当姑爷,你现在都入内阁了。” 江浙不想在多言,转身离开。 官职越大,责任越大,若非不是为了好帮李宝书办事,他宁可做个闲官,天天居家带娃等谢升平回来。 他得走快些,这两兄妹说不了几句就要怼的昏天黑日。 *** 并肩离开的谢升平、谢清河始终无言。 “姨母,以后我去看阿娘,还要你答应吗?”雀雀先一步开口。 谢清河说:“你姨母的公主墓还在修呢。” 谢升平说:“那不是正好,谢升平喜欢什么样子的,就修成什么样子的。” 雀雀接嘴,“要给雀雀和爹爹也修一个,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谢升平刮了下她的小鼻头,“说的好,一起修了,以后咱们四个在下面打牌九。” 谢清河:…… 你还真是去加入那个家的。 雀雀使劲摇头,“爹爹说不许赌博,犯法的。” “你爹爹还教你什么了?”谢升平问。 雀雀握着拳头眼睛发亮,说:“女孩子要靠自己,不能想着靠家里和以后嫁的好!” 谢清河翻白眼,“你爹胡说,你是谢家的表姑娘,京城谁敢惹你?以后天底下最后的儿郎随便你选。” 雀雀笑嘻嘻看谢清河,“我要找一个爹爹那样的!” 谢清河:!!! 雀雀捏着手手说,“可是要找爹爹那样的,就要成为像阿娘一样的好女子,雀雀要加油。” “加油?”谢清河不解,雀雀时常嘴里冒出来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在京城,要学官话,你爹山那头的话不要学。” 谢升平也翻白眼,“听不懂就是怪人家,不检讨自己是不是书读太少。” 谢清河停下脚步,谢升平挑眉,“做什么?” “我家那头我去说就好,让你出来是给江家人挪说话位置,江浙和她祖母是好的,唯独他那尖酸刻薄大嗓门的娘,看的我干呕。” 雀雀抿唇低头不说话。 谢清河摸摸雀雀脑瓜子,“第二,沈扶回来了,你是怎么打算安排他的,这些年他都心甘情愿在暗处帮你谋划。” 谢升平说:“自然有最妥当的安排,你是想说什么话中话?” 谢清河说:“当年那位殿下的死到底如何,你们最清楚,若是你有意将沈扶放到陛下跟前,最好还是做好打算和提点。” 谢升平垂眸,“闭嘴。” 她不想当着雀雀说这些深重的勾心斗角之话。 谢清河抱着雀雀离开,“公主和谢升平关系好,就不要去见我母亲了,免得我母亲瞧着你,就想起她。” 谢升平目送二人离开,回头就看江浙站在不远处。 “偷听了多少?” 江浙坦然,“从沈扶开始,我到觉得谢清河多想,不管曾经发生何事,先帝给了辅臣大臣的名号给沈扶,沈扶也接受了,那么就是不提了,再则,他承担不了后果。” 谢升平笑笑,抱着手臂过去,“刚刚瞧着你,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想不到,你会说这句话。” 谢升平勾了勾手指,让江浙跟着她走。 既回来了,自到处走走。 “你真不续弦了?”谢升平问。 江浙失笑,“你还在。” “可我现在是李宝书。” 江浙:“我知道你是谢升平,我一眼就知道。”他上前拦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你,刚刚在屋中的话,是不是过脑子了。”谢升平微微倾身看他,“我记住了,你敢给雀雀找后娘,我就让你入土。” 江浙:“不会。” 谢升平说了个最好,“对了,刚刚我见有人给你说悄悄话,你看了我一眼,是什么?” 适才江浙身边的小厮走进来嘀咕了两句,停留的很短暂,她虽在装哭,到底是躲不过她的发眼。 江浙说:“陛下昨夜借着来找你的,带着侍卫出宫,去赌坊玩了。” 谢升平拳头一握。 江浙说:“杨成跟着的,他安排的妥当,知道的人极少,是发现我的眼线了,主动交代的,昨夜守宫门的值夜侍卫,也是我们的眼。” 谢升平哦了一声,“这杨成知道的挺多的。” 江浙:“所以要留着他,慢慢看。” 谢升平抱着手,“李珏书在哪里?” “你的棺椁归京,停朝三日,太后也会给他周全不在宫中的事,估摸着要来谢家走一趟的。” 谢升平呀了一声,“沈扶,去把沈扶给我叫来。” 江浙听着沈扶名讳,脸上就有些沉,“叫他做什么?” “让他来收拾李珏书,让他给李珏书做夫子。” 江浙说:“你觉得李珏书会给沈扶面子吗?” 谢升平嗯了一声,“有道理,那我陪着他读书。” 江浙:??? 不行!绝对不行! 第25章 谢升平入公主陵陪葬陵 赶到小院时,谢升平就见窦临坐在柳疏林身上,手中短匕首没入柳疏林脖侧地中,柳疏林手里的短刀抵住窦临的脖子,两个人分外眼红,谁都不让谁。 “打什么!”谢升平厉声,见着周围站在的人,挥袖起来,“都是死人,不知道拉开?” 柳疏林低吼,“谁敢阻我弄死这狗货,我让他去见马粪!” 周遭欲动的士兵不敢上前,辛如、多金看已见血的二人,急忙上去将人拽开,窦临、柳疏林不敢同女子动粗,被迫分开口,手中的兵器也被夺走丢到一边。 爬起来的柳疏林呸嘴里血唾沫,叉月要骂窦临,“你能耐怎么就负伤不回西边了?” 窦临舌尖抵着脸颊转了转,适才被闷了拳头的脸肉疼的发麻,啐他,“我若在,也不会让老大垫后!” 谢升平当时出事被围剿,就是同柳疏林在一处,事发突然,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自己留下诱敌,让柳疏林去搬救兵。 到底…… 这是柳疏林不能被提的悔恨,窦临捏紧拳头,“当初老子也是给你挡刀才左手废了不能握刀,你是怎么答应老子的!” 窦临是左撇子,一手长刀砍人如削纸,如今右手玩刀在京城而言出神入化,可落到玩命的前线,是自保都不够的。 “你就是个灾星!”窦临指着柳疏林鼻子骂,“你怎么还敢活着的,我若是你——” “窦临!”谢升平扬声叫住戳人心窝子的人。 “死能解决一切,这世上还有活人吗?柳疏林难道不难受,就你会叫嚷?你们现在窝里横,如何对得起谢升平?你们不想着以后的事,就想着把谁弄死?谢升平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柳疏林当听不到这位娇花公主的话,对窦临丝毫不客气,“有什么脸说我,还是老大手里出来,连个公主都护的遇刺,丢人,丢我们的人!” 李宝书遇刺也是窦临不能触及的伤,他当即就要动手,柳疏林也侧身做出御敌姿态。 谢升平头疼,扭头朝外走,任凭后面两个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以前在军营这二人是心情好给他个面子不对着横,不给面子打的她蹲地抱头怀疑人生。 看还要去拉架的辛如,谢升平制止他,“辛如,别管了,打不死的。” 多金从未见过这种斗殴,害怕的紧,“公主,柳将军不会把窦侍卫打死吧?”这可是公主身边功夫最强的人,万万不能没有的。 谢升平安她的心,“他们两个关系好的很,谁去拉架死谁,心中都有愤懑,打一架发泄出来都好了。” 主要她也来了,是真拉不开,她的话这两个人估计谁都没有听进去。 还不如去想想明日谢、江两步的人议事。 怎么才能说服两家人,把她的棺材放到李宝书的公主墓去。 *** 次日大清早,江老太太就带着孙翠进了谢家,谢清河亲自出来迎接。 入次间坐下,孙翠左右看,疑惑问:“怎么不见升平爹娘。” 谢清河只看江老太太,恭敬地说,“家里人因着升平棺椁回京都难受着,不能出来见老太太您了,因此,托了公主一起商讨升平下葬的事。” 谢升平含笑叫了个老太太。 被无视的孙翠心中愤愤,觉得谢家瞧不起她们的出身,当即脸色不好。 江浙察觉要开口搞事的孙翠,“母亲,眼下还有什么比升平更重要的吗?” 他目光凉幽幽的,看的孙翠咽了咽喉,掩饰害怕的拿起汗巾子遮了遮鼻嘴。 坐着江浙怀里的雀雀也附和:“曾祖母,祖母,外祖母是真的哭厥过去了,曾外祖父也在书房大哭了一场,胡须都哭的滴水了。” 江老太太说:“好了,说正经事。” 孙翠不大喜欢这个捡来的孙女,到底因着儿子和谢家在乎,她面上也不能轻怠了去,“雀雀,长辈们说话,你先乖乖出去。” 雀雀点点头,自个跑了出去,躲在门边,探出脑袋朝里看。 这时,婢女也奉茶进来,谢清河亲自给江老太太奉茶,面对伸手的孙翠直接无视,你也配? 孙翠当即脸黑,谢升平端起自己手边未动的茶盏,温声说:“多金,给江太太端过去。” 孙翠这才心中舒坦许多,接过来,还是给面子的喝了两口,见众人都不开口,他撇了眼谢清河,语气透着骨子尖酸,“谢大公子,这京城里里外外都知晓,升平是我们江家的媳妇——” “谢升平先是我们谢家的姑娘。”谢清河干脆极了,一点面子都给孙翠,“江谢两家的婚事,是我纵容了她,也是公主袒护着才产生的结果。” 他话音一转,对着江老太太谦逊地说,“江兰溪是个好的,轮着品性是我那疯婆子妹妹高攀了,对这位姑爷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家长辈们是很喜欢的。” 谢升平切齿。 狗嘴吐不出象牙! 江老太太摇摇头,捧着茶盏低声说:“这门婚事,的确是我们江家高攀了,今日老身来,也是觉得,升平还是回到谢家祖坟好,两家以后还是一家亲,谢家的列祖列宗也是会护着雀雀的。” 雀雀听着曾祖母叫自己名讳,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 她好想听啊,可是祖母不许她进去。 谢升平见她可怜兮兮,怜惜的很,“雀雀,想听就进来。” 谢清河其实同孙翠想法一样,就是不想小娃娃听着大人的腌臜,劝阻起来,“公主,再说正事呢。”她招手要丫头陪雀雀出去玩。 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拉着小手的雀雀,委屈巴巴回头。 谢升平坐直扬声,“雀雀是谢升平的闺女,谢升平的事,就是她的事。”他看早已捏紧手,却不敢和谢清河对着干的江浙,“快去把她抱进来。” 江浙出去,到底是在外头叮嘱了小娃娃两句,却是抱着娃娃进来,就被谢升平嘴里的话吓得差点把怀中的娃娃落地上。 谢升平看全部呆住的人,清了清嗓子,再次重复。 “我想要谢升平入公主陵陪葬陵,我可以保证,本宫的陪葬陵,只有谢升平一个人!” 世上还有什么比死了,和闺中密友埋在一起更让人开心的。 没有了。 第26章 他一辈子不续弦 谢清河最先回神,声音不自然拔高,“公主,你,你——” 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江老太太却是垂眸,而后试探地说,“公主,是升平给您托梦了,说她想要这样吗?” 瞧瞧,姜还是老得辣。 谢升平抬袖掩面,露出哀伤,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欺瞒老太太,昨夜本宫梦到了升平了。” 江浙:…… 雀雀也惊的张大了圆圆的小嘴。 那她以后去看阿娘,不是还要走好远好远的路? 谢升平知道她在走第三条路,这是同谢、江两家对着干的路。 江、谢、李三方都在争谢升平百年安生地了。 不管埋到哪里,另一头都不会善罢甘休,那不如和皇室成员埋在一处。 谢、江两家都吃着皇粮,难道敢明目张胆骂君父了? 最是镇定自若的江老太太抛出这句话后,也都露被打乱阵脚的慌乱目光,下意思的去看江浙,似在说,眼下不是她能做主控制的场面了。 重臣陪葬帝王不是没有先列,只是李宝书是公主,公主也可有人陪葬,可哪里能让侯爵陪葬的,岂不是坏了礼法。 这是本大宜开朝一来,听都没听过的。 江浙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紧紧抱着雀雀的手指慢慢放松,似在接受刚刚听到的话。 上首坐着的谢升平,顺着适才江老太太的话点点头,努力做出哀伤模样。 “不瞒着老太太了,自打二姐儿去了,我时常在梦中见到她,她说很后悔有机会时,没回来见见我……” 谢升平在家中行二,都叫一声二姐儿。 李宝书是谢升平心中最大的柔软,她很清楚的明白,要达成这个目的,只能靠着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哭不是难事。 谢升平语带哀泣声,眼尾一红露出两份恳求望着江老太太与谢清河。 她站了起来,江老太太同谢清河都不约而同坐直,甚至有要站起来的准备。 谢升平曲指落在唇鼻间,盈盈泪眸望着二人。 “我知这要求有些难为两家,到底升平自懂事起,便是同我呆在一处更多,我早就拿她当做亲妹妹了,我思前想后,这是最妥帖的法子了。” 她的棺椁若入谢家祖坟,那就是对外说明,她和江浙的婚事是一桩无稽之谈。 绝对不能的,这对江浙不公平。 谢清河见眼泛红的李宝书,有点无措的摸了摸鼻,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江老太太也两手捧着茶盏做出思索,到底年岁大,见过的风浪多,同谢清河商议,“兹事体大,大公子可要去回禀家中长辈?” 边上的孙翠坐直接嘴,拔高声音,“老太太这话说的,谁不知谢家如今都是大公子做主的。” 一个谢清河都够看不起他们江家人的了,难道还要来一群吗?老太太不是糊涂了? 她看抱着捡来娃娃的江浙,瞪他,“你不说两句?” 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争不抢性子太软绵,所以始终都被谢家人拿捏! 江浙抱着雀雀落座下来,看向李宝书,多心提醒她,“此前公主给了家妻追封,本朝开国以来,还未曾有侯爵陪葬公主墓的。” 谢升平早就想好了,看众人,“谢升平现在还没有正式封侯,下葬之前是谢家姑奶奶,江家奶|奶,就不会有异议了。” 谢清河哼笑,“你——”他咳嗽了一声,肃色道:“公主是觉得临安侯好欺辱?急不可耐要给升平追封的是您,突然说不急的也是您。” 谢升平含笑看她,“谁叫我是长公主殿下呢?临安侯要是觉得他掌政好,本宫愿意做个富贵闲人。” 临安侯现在已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睡不着觉了,必然是对她千依百顺的。 谢升平看沉默的江浙,“江兰溪,你觉得呢?” 江浙一直都是尊重谢升平自己选择的,点点头。 他说:“眼下这个情况,升平挨着公主百年的栖身所是最妥善的,我的出身京城皆知,祖坟离着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半月。” 谢清河露出就是这个道理的眼神,“升平是我母亲独女,自要经常去祭拜的,太远了,岂不是让母女越发不能团圆,已阴阳相隔,难道看一眼墓都要艰难千里吗?” 江浙也说出自己的底线,“世俗眼中,升平已是江家妇,入谢家祖坟,也是惊世骇俗的。” 他转而说。“到底她的追封是朝堂体恤,在体恤些也无可厚非,按照公主的意思做,我是答允的。” 谢升平得到了认可,说话更加直接了当。 “谢升平葬在公主墓,不会影响她是谢家的女儿,江家的媳妇,两者皆宜,万事大吉,更能彰显,皇室同谢家的君臣情谊。” “至于外面的的言论,那更不必担忧,反正我这样说,是解了两家僵持的坏局。” 说着,谢升平声音渐渐平缓,“本宫希望,以后谢江两家还是好亲家,可以吗?” 这件事的主导权是在更高等级的谢家手中,江家人都没权利开口的。 谢清河背脊一松,靠着椅子背,眼底都是算计,似在盘算如何谋取更大的利益。 片刻后,他展颜挑眉,“公主既开口了,我等自然遵口谕,只是谢江两家关系依旧,要我谢家始终都认江浙这个姑爷也可以,他一辈子不续弦。” 孙翠拍椅子扶手,惊骇瞪眸,“我儿子怎么年轻,怎么能不再娶!”她恨不得骂谢清河两句好的。 江浙直接果断开口,“好,可以。” 谢清河起身抬手,露出满意笑容,“好妹夫,来,我们击掌为誓!” 江浙将雀雀放下,抬掌相击。 三掌过,谢清河拍拍江浙的肩头,“以后出门横着走,谁惹你派人来说一声。” 他走过去将雀雀抱起来,脸上挂满笑意,“你外祖母可想你了,走,舅舅带你去看她。” 这是挂在谢升平名下的唯一闺女,也是谢家主家唯一的表姑娘了,对谢家的作用非同小可。 只要江浙不续弦,这个孩子只会记得母亲是谢升平,她最大的靠山是谢家。 再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谢升平死了,他还活着,谁都别想欺负这娃娃! 第27章 你还在 懵懂无知的雀雀,趴着舅舅肩头看给他点头示意的爹爹,嗯了一声。 谢清河回头,把不懂事的人叫出来,“公主,兹事体大,怕是要您尊驾随我去同家里老爷子说说。” 江家人恐怕要闹场好的。 谢升平觉得有道理,起身出去,屋中只留下江家人。 守着的仆从懂事的离开。 安静中,孙翠拂袖砸了茶盏,指着江浙面门,怒火燎原大吼。 “你是疯了?不再续弦?你才二十出头,是要守着谢升平的牌位过下半辈子?” “还有那捡来的丫头片子,她可不是我们老江家的血脉!你、你还怎么年轻,你,江家就你一个啊!” 孙翠看儿子还是平静如水的脸,骤然跳起来,抓着江浙衣领使劲摇晃,痛心疾首哎哟哟起来。 “我的傻儿子诶,谢家,谢家从未正眼看过你一次,谢升平都死了,你做什么还要谢家人欺辱你?” “儿子啊,你看看你,娶个妻子迎了个祖宗回来,还不如那些去富贵人家做赘婿的!” “你怎么能答应的,你快去告诉他们,谢升平必须埋在江家坟里,你也要续弦啊!” 江浙对孙翠的话一字不闻,只是静静的望了她一眼,将她攥着的衣领扯回来,自己慢慢抚平。 他只看江老太太,与他说自己心中所想,“祖母,谢家是很看重升平的,到底谢家此辈只有她一个嫡出,孙儿适才答应也是为了雀雀的将来,雀雀好,我们谢、江两家才会好。” 江老太太点点头,深觉此话有道理,“谢家对雀雀的在意,京城有目共睹。” 他很明白这个温和性子的孙儿,是在内里比谁都坚毅,倘若他真的不喜欢谢升平,是绝对不会娶的。 到底可惜了…… 原本想着谢升平大捷归来,二人必然琴瑟和鸣。 江老太太看还要骂人的儿媳妇,让孙儿离开,“到底你是谢家的姑爷,你也跟着去瞧瞧,谢家长辈没来,就是恐让我们觉得,是在欺辱我们。” “升平的事办好了,就是给公主解忧,也算是你这个夫君替升平做事了。” 意思是让她一会儿帮着谢升平成事,谢家可是坐镇内阁的一把手。 江浙拱手,又看向孙翠,到底是耐心几句。 “母亲安安分分的,会一辈子荣华富贵,雀雀是姑娘又如何,她以后的造化不会输给男儿的,生在京城,她就已经赢下了高处。” “谢家真的看不起我,我会在京城三年相安无事,稳坐五品实权官员的位置吗?” 孙翠愤愤,“真的把你当姑爷,你现在都入内阁了。” 江浙不想在多言,转身离开。 官职越大,责任越大,若非不是为了好帮李宝书办事,他宁可做个闲官,天天居家带娃等谢升平回来。 他得走快些,这两兄妹说不了几句就要怼的昏天黑日。 把雀雀吓着就不好了。 *** 并肩离开的谢升平、谢清河始终无言。 雀雀先一步开口,“姨母,以后我去看阿娘,还要你答应吗?” 谢清河给雀雀弄头发上的簪花,揶揄李宝书,“你姨母的公主墓还在修呢。” 谢升平满不在意:“那不是正好,谢升平喜欢什么样子的,就修成什么样子的。”自己的坑位自己做主,岂不是美哉? 雀雀立刻说:“要给雀雀和爹爹也修一个,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的。” 谢清河:??? 谢升平刮了下她的小鼻头,喜爱她的不行,“说的好,一起修了,以后咱们四个在下面打牌九。” 谢清河:…… 你还真是去加入那个家的。 雀雀使劲摇头,“爹爹说不许赌博,犯法的。” “你爹爹还教你什么了?”谢升平问。 雀雀握着拳头眼睛发亮,说:“女孩子要靠自己,不能想着靠家里和以后嫁的好!” 谢清河戳娃娃脑袋,“你爹胡说,你是谢家的表姑娘,京城谁敢惹你?以后天底下最后的儿郎随便你选。” 雀雀笑嘻嘻看谢清河,“我要找一个爹爹那样的!” 谢清河:!!! 雀雀捏着手手叹息,“可是要找爹爹那样的,就要成为像阿娘一样的好女子,雀雀要加油。” “加油?”谢清河不解,雀雀时常嘴里冒出来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在京城,要学官话,你爹山那头的话不要学。” 谢升平翻白眼,脸上都是不削,“听不懂就是怪人家,不检讨自己是不是书读太少?” 谢清河:“对,你读书多。” 别说,李宝书是真的博览群书。 谢升平抿唇歪头笑。 谢清河:…… 你清高,你了不起。 过了回廊,谢清河停下脚步,谢升平挑眉,“做什么?” “我家那头我去说就好,让你出来是给江家人挪说话位置,江浙和她祖母是好的,唯独他那尖酸刻薄大嗓门的娘,看的我没吃饭都能吐个好。” 雀雀抿唇低头不说话,有些局促。 “舅舅最喜欢雀雀了。”谢清河摸摸雀雀脑瓜子,又正色同谢升平说:“第二,沈扶回来了,你是怎么打算安排他的,这些年他都心甘情愿在暗处帮你谋划。” 表面上,沈扶就是日渐败落的安阳侯府世子,全靠皇室萌阴过日子。 谢升平说:“自然有最妥当的安排,你是想说什么话中话?” 谢清河说:“当年那位殿下的死到底如何,你们最清楚,若是你有意将沈扶放到陛下跟前,最好还是做好打算和提点。” 谢升平垂眸,“闭嘴。” 她不想当着雀雀说这些深重的勾心斗角之话。 谢清河抱着雀雀离开,“公主和谢升平关系好,就不要去见我母亲了,免得我母亲瞧着你,就想起她。” 谢升平目送二人离开,回头就看江浙站在不远处。 “偷听了多少?” 江浙坦然,“从沈扶开始,我到觉得谢清河多想,不管曾经发生何事,先帝给了辅臣大臣的名号给沈扶,沈扶也接受了,那么就是旧事不提的意思。” “再则,他承担不了后果,安阳侯府是大宜唯一有丹书铁券的开国功臣。” 且祖上出来两三位帝师,都是年纪轻轻教导扶持皇帝,沈扶身为后人,自然能走同样的路。 谢升平笑笑,抱着手臂过去,“刚刚瞧着你始终不说话,是不愿意?” 江浙笑说:“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想不到,你会说那句话。” 谢升平勾了勾手指,让江浙跟着她走。 既回来了,自到处走走。 “你真不续弦了?”谢升平问。 江浙失笑,望着她,坚定极了,“你还在。” 第28章 屋中祖孙三人肩头一震 谢升平看他,“可我现在是李宝书。”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思在情爱之上,至少江浙心中最想要的东西,是丝毫都无法给他的。 江浙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谢升平,我一眼就知道。”他上前拦路,直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宝书又如何,他知道这个芯子就是谢升平。 “就是问问你,刚刚在屋中的话,是不是过脑子了。”谢升平避而不答,微微倾身看他,眼底透着狠劲,“我记住了,你若敢给雀雀找后娘,我就让你入土。”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敲中了她的心口,雀雀本就屠城遗孤,不能在让她被二次抛弃。 江浙果决摇头:“永远不会。” 谢升平满意点头:“很好”她抖着衣袖转而问:“对了,刚刚我见有人给你说悄悄话,你还偷瞄我一眼,是何缘故?” 适才江浙身边的小厮走进来嘀咕了两句,停留的很短暂,她虽在装哭,到底是躲不过她的法眼。 江浙坦言说:“陛下昨夜借着来找你的,带着杨成出宫,去赌坊玩了。” 谢升平拳头一握,眸子一瞪,那句你娘的差点喷出口。 江浙说着也是抱臂叹息,觉得李珏书气人的厉害,一国之君怎能如此模样,倘若不是前有李宝书,如今有谢升平,大宜恐就要亡在其手了。 他说:“到底是杨成跟着的,他安排的妥当,知道的人极少,是发现我的眼线了,主动交代的,昨夜守宫门的值夜侍卫,也是我们的人。” 听着熟悉的名讳,谢升平哦了一声,“这杨成知道的挺多的。” 江浙眸子晦暗,谢升平对此人一开始存的是千刀万剐之意,如今晓得此人落得如此场景有谢家缘故,恐怕杀意犹豫,他看谢升平,“所以要留着他,慢慢看。” 谢升平扬扬下巴,审视江浙片刻,江浙很少忤逆他的意思,甚至是给人说情。 罢了…… 谢升平抱着手,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李珏书在哪里?” 江浙知她不追问,便是按照他的意思办,答话说:“你的棺椁归京,停朝三日,太后也会给他周全不在宫中的事,估摸着要来谢家走一趟的。” 谢升平只觉得气血上头,双手捏紧衣摆呀了一声,气得原地转了个圈,觉得李珏书的教导必须严苛,且不能再等。 她切齿说:“沈扶,去把沈扶给我叫来。” 江浙听着沈扶名讳,脸上就有些沉,“叫他做什么?” 谢升平给他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让他来收拾李珏书,让他给李珏书做夫子。” 江浙一针见血,“你觉得李珏书会给沈扶面子吗?” 谢升平竖起大拇指,“说的道理,那我陪着他读书,棍棒下面出乖顺,他就是欠锤。” 江浙被逗笑,“你这是要给小皇帝一个完成的童年了?” 俏皮话逗得谢升平怒中带笑,她虚踹江浙,“我很气,你能不能别说打趣话?” 江浙转而说:“直接派人去告诉沈扶,让他去搞定陛下即可,沈家世代出帝师,如果这点风浪都不能给小皇帝摆平,你还扶持他做什么,白费力。” 他不喜谢升平和沈扶走近,其一忌惮沈扶对李宝书壳子的喜欢,其二谢升平、沈扶脑回路差不多,一个敢说打人,另外一个就敢提刀,只有他想不到,没有这二人不敢做的。 但此人的能耐,是谢升平团队需要的军师。 谢升平想着李珏书的教导问题,江浙已扯着她衣袖,将她朝后面带。 他的想个法子,倘若沈扶真的去教李珏书课业,谢升平又在旁边天天陪着,他就真只能抱着雀雀骂脏话了。 无人往来的后院书房中。 谢家的老太爷谢千训,正捏着汗巾子抹着时不时不受控制溢出来的泪珠子,神情悲痛,时不时无声叹息,完全没从唯一小孙女的死讯与尸骨无存噩耗中走出。 他是已是致仕的内阁首辅,是无数学子心中仰望的大儒,坐在他下首的,是谢家的大老爷谢道然,如今的内阁首辅。 谢家世代出阁老,帝王不能无谢家。 可见谢家在朝堂地位。 两个老家伙听完谢清河的话,都是无尽的沉默。 谢清河知晓老爹谢道然执拗古板,转而看爱护小辈的谢老太爷。 “祖父,孙儿以为按照公主之意甚好,升平已故,我们谢家要超前看,雀雀是她名下养女,亦是我谢家表姑娘,以后好生栽培——” 谢道然冰凉凉的视线打到儿子身上,冷哼拍桌。 “可你将我们同公主绑在了一起,公主如今是能耐厉害,以后却是要归还权利于陛下的,届时,我们谢家,到底是公主的刀尖,还是陛下的牛马呢?” 一句话切中要害,谢老太爷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也望着孙儿。 谢清河拱手答话,“陛下同公主感情甚好,哪里有父亲说的如此严重。” 谢道然额头青筋微跳,着实被儿子气的厉害,“不严重?你突然跑到金銮殿将兵权要回来,逞英雄的厉害呢!谁拿了这兵权都是如虎添翼,唯独我们谢家,是自刎的利刃!” “谢家这些年因为你妹妹的出格举动和累累军功,被说的两面不是人,你还嫌不够,你,你小子糊涂啊!” 谢道然指着谢清河,皱眉说:“家里将路给你铺到了内阁,日后我的位置,是要你接过去的,可你看看现在,倘若临安侯,王和光二人,要以兵权在你手为由头,让你去平西,你,你……” 说着,谢道然重重拍膝,仰头长吁,一副被气得要倒地的架势。 终于,谢千训开口了。 她将抹泪的汗巾子收到衣袖中,深吸口气,脸上露出肃穆,“我就一句,清河,去拿兵权,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旁人怂恿?” 谢清河呼吸一紧。 “前者,你自己去祠堂闭门思过,外面风波与你无关,祖父与你父亲帮你处置,风平浪静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后者,说出名来,此人三言两语惑你身陷囹圄,不杀不行。” 谢清河自不可能认后者,咬紧牙关之间,谢千训手里的茶盏落到桌案,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清河瞬间提摆下跪。 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 “是本宫让江浙代为传话谢大公子的。” 屋中祖孙三人肩头一震。 第29章 妹债哥尝也是应该 谢清河听出声音,脸上神情复杂,“李宝书?”这人怎么也学谢升平听墙角了? 谢千训咳嗽一声,抬手示意谢道然去看看。 谢道然当即起身推门。 只见一身素服的谢升平,手中握住玉簪正抵在守门小厮脖子处,不许他高声说话。 谢道然脑子一抽,转头间,目光更是惊骇。 守门的侍卫也高高举起手,他的腰间正被一把小匕首抵着,持刀的居然他文文弱弱著称京城的好姑爷。 江浙收刀背手,对着岳父打人颔首微笑。 谢道然白眼一翻,当即拂袖,“公主带着江浙在此听人讲话,倒是有辱斯文了。” 谢升平目光越过谢道然,看着跪地没有供出江浙名讳的谢清河。 适才屋子对话,她皆听入耳。 谢升平目光盯着跪地的谢清河脸上,心中又恨又气,踏入屋中,“有什么不敢说的?就是本宫的意思。” 她看向谢千训、谢道然,“老太爷,谢阁老有什么就来问本宫,何必对着自家孩子动气?” 谢千训慢慢吞吞起身叫了声公主,自己拿着拐棍走到边上坐下,将自个主位让出,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既来,也请坐吧。” 谢道然看着江浙就来气,两袖对着他挥,要把他赶走,“这没你事,去去去去!” 江浙知道岳父大人极其讨厌他。 也对,换做是他,捧着手中教养了十几年的娇花,突然出去玩一圈,拽着个山里弄来的村夫说要非他不嫁,恐怕提着刀使劲砍,才是他的作风。 所以,谢道然只是讨厌他,已经是道德教养颇高了。 谢千训见谢升平不悦的神情,忙咳嗽着张口,“江兰溪,你过来。” “爹!”谢道然不满。 谢千训无视他,对着江浙招手,“江兰溪,过来,在我跟前,你这岳父翻不起了浪花。” 其实江浙是个品性颇佳的青年,本身又是避世心,不对权势有追逐,心甘情愿在远离京郊的地方任职小主薄,就是家里老娘拖后腿,丢他人。 江浙得了通行令入内,谢千训对着关上门要坐下的谢道然说,“也不是外头不能听的,去打开吧,我们又不是密谋大不逆。” 谢道然跺脚表示不去。 江浙欲转身去开门,谢千训拍拍膝头,“太医说了你岳父身子骨要多动动,开个门罢了,力气用用完,才能好好听人说话。” 江浙只好乖乖坐好,谢道然气得去开门。 众人入座,谢升平见谢千训不言,望着还在跪地的人,“老太爷,让大公子起来说话吧。” 谢千训笑笑,“公主不必怜惜他,这小子素来看不起人,我替他将姿态放底些,他才看的清楚,周围都是些什么人,清河,你可看到了,现在谁跪着,谁坐着的?” 说着,他亲自斟茶递给江浙。 江浙头皮一麻,觉得谢老太爷是搞他,到底是起身双手结果茶盏,对上谢清河那双滚动怒意的眸子,立刻闭眼别头不敢看。 谢道然瞧着被算计的挨跪的儿子,得意坐着喝茶的姑爷,想着难受的晕了又活,活了又晕的妻子,还有尸骨无存的女儿,直觉心累。 他对谢升平开口,“公主,我知您同升平情同姐妹,到底这个兵权,是武将事,我谢家世代文臣。”言下之意是,你另外找人代领吧。 “我也是武将。”谢清河说,“我已问过柳疏林、辛如,西边战事已在尾声,谢升平已然大捷,我只需过去扫尾即可。” 拍桌声顿起,江浙手中的茶盏都不自然的浮动,吓得他忙抿入了嘴,免得撒自己一身。 同时拍桌的谢升平、谢千训、谢道然都是瞪眸盯着口出狂言的谢清河。 “你小子怎么敢说这种话的?”谢道然噌的起身,“我非打断你的腿!” 谢升平紧随其后,恶狠狠盯着不知自己身份重要的谢清河,“本宫的意思,是让你暂拿兵权,平西的事我会让王和光去,你就安安心心在礼部做事。” 谢千训着实被气的连连,指着孙儿,“你最好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 谢清河不惧拍桌三人,“是,按照公主的意思,谢家暂拿军权,平西没打完的账让王和光去,让他陨身西边,从而拔出辅政大臣,这的确是妙计。” “可实施起来堪比登天,王和光不蠢,这些年始终称病不到人前,不就是韬光养晦?倘若他真的不去,公主再三逼迫,落到旁人眼中就是要借刀杀人!” “再则我谢家世代文臣,从未有过兵权,即便是暂时让我捏着手中,到底,是不服众的,所以,我要去平西,将谢升平没有赶走的犯我大宜疆域者,全部诛杀!” “皆是,我有军功在身,再将兵权拱手呈送公主面前,才是无人敢说的。” 谢升平不是为苍生去征战,是为了让李宝书有底气才去拼杀的,这些兵权旧部只有回到李宝书手中,谢升平才能真的瞑目。 谢清河看祖父,“从谢升平同公主殿下朝夕相处开始,我们谢家就是皇室的一丘之貉。” “历代谢家都会送女子入宫为妃,诞下同谢家有干系的皇子,来巩固权势地位!” “孙儿这代,祖父放弃了这种思想,是您说,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友谊也是可以感天动地的!” “公主信谢家,才会将兵权给我们,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告诉公主,我们谢家始终忠于大宜王朝?” “平西战,孙儿非去不可,只有孙儿大获全胜,才无人敢戳公主与升平的脊梁骨!” 谢升平被谢清河一番话弄的呼吸屏住。 江浙点点头,符合开口,“的确,西边战场全部扫尾要的只需时间,大公子一来一去便是还能得个文武全才的称谓,对谢家更加锦上添花,妹债哥尝也是应该,到底谢家出了个女侯爷,不算亏。” 一番话利弊分析的清楚明白,谢千训摸着胡须似有些认同。 谢升平只是目光复杂盯着谢清河。 谢道然急的拍桌,恨不得上去掐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得江浙,“江浙你给我闭嘴!父亲不可,绝对不可,公主,公主你说两句啊!” 他已经没有一个闺女了,难道还要他在赔上一个儿子吗? 那是战场,不是科举考场。 谢升平打心里是不想谢清河参与的,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她已尸骨全无,谢清河不能在马革裹尸。 第30章 将江浙后脖领一提 谢清河盯着谢升平,“公主,升平在天有灵,必然也希望西面大捷,我是她兄长,她没有做完的事,我来替她。” 谢升平的确就差一步就能大捷归京了。 谢升平捏紧了手指。 不论其他,谢家主系只有这一根独苗。 静默之中,谢千训开口。 “公主殿下,老朽这孙儿被家里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不若就让他去西面见见世面吧。” “若是侥幸赢了,算是升平保佑他,若是输了,也算给他发个教训,不管如何,这暂管的兵权,待她归来时,都听公主的。” 兵权对谢家没有帮衬,必须丢掉,既眼下不能劝服谢清河妥协,让他去西边镀金也是对他百利无一害。 李家皇室已经让谢家失去一个嫡女,还敢让他们失去唯一的顶梁柱吗? 随着谢千训的话音落地,谢升平背脊渐僵,落在扶手的衣袖,指尖慢慢蜷缩,盯着望着她的谢清河,怎么都说不出可以二字。 她赌不起。 江浙再度开口,“公主,你不是还让沈扶去找能一道去西边的武将吗,这些人会好好护着大公子的,再则送升平棺椁回来的人,都是升平信得过可托付性命之辈,想来,必会好好护着的。” 谢清河拱手,“还请公主成全,让臣完成妹妹遗愿!” 谢升平直接起身,丢下三个大字。 “随你便。” 谢清河吐了口气,侧眸看离开的人。 江浙起身行礼就跟着追上去。 谢千训见离开的二人,看跪地的孙儿,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这些日子,江浙还给你说了什么?” 谢清河觉得跪着保平安,乖顺答话:“他说,现在跟着公主走,才是长久之路,皇帝是李珏书不假,掌权的人,才是决定我们生死的。” 谢道然气得砸杯子,直蹦跶起来跺脚,“等你妹妹丧事完了,我非打哪狗东西一顿,都给你说了,别和他说话,别和他走近,这崽子阴毒的厉害!” 谢千训合眸,靠着椅背同似乎被算计的孙儿慢慢说:“你是谢家日后的掌舵人,你想好了,就去做。” *** 离开的谢升平嘴中愤愤低骂,“谢清河就是个蠢货!”她看过来的江浙,抡起拳头朝他身上砸,“你当初到底哪根筋不对,要去让他来!” 江浙任凭她抡拳,只是说:“你需要靠山,谢家是你最强的靠山,靠山越结实,越能给你兜着。” 谢升平无法回击这句话,脑子中盘旋可拿给谢清河用的人,有急促脚步声渐渐来。 江浙瞪眸扯着谢升平挡住,“你爹怕是要来弄死我了。” 谢升平:…… 却见疾驰来的是窦临。 窦临擦额汗,喘着粗气,“公主,出大事了,陛下……陛下被沈世子打了!” 谢升平:??? 江浙:!!! 小马车驶入隐秘胡同,谢升平跳下马车,肩头披着斗篷,毛边的帽子藏在她的脸。 江浙把走路带风的人抓住,“你可想清楚,倘若闹大,李珏书满身屎盆子,你也香不了。” 谢升平冷漠极了,“我那日香过?你给我安静些看戏,窦临!” 窦临诶了一声,将江浙后脖领一提。 江浙看离开的人,伸手要抓,却被窦临扯住寸步不能走。 他无奈极了,“她近日脾性不定,还是多加劝阻的好。” 窦临扬眉,“我看最近她脾性才是公主做派,才有几分我老大朋友姿态,国朝最尊贵的女子,为何要怕东畏西,披荆斩棘不服就上,才是豪杰做派!” 江浙:…… 赌坊后院,谢升平过了小月门就见沈扶倒在假山石边上,一个小厮正在给他抚心口,一个给他扇风。 谢升平四目环视,看着站在树杈上不下来的李珏书,杨成则是站在树下一脸心如死灰。 她抱着手,上前摆摆手,让杨成滚边去,而后抬脚踹了踹树,仰头看上头的李珏书。 李珏书吓得啊了一声,“阿姐,你做什么?要摔死我吗!” “好玩吗?我可以让你更好玩。”谢升平退后,吩咐起来,“把他给我摇下来!” 谁敢呢? 杨成摸着脖子看旁边,两个小厮埋头当听不见。 过来的江浙也重重叹息,吩咐人去拿梯子。 看这小子抱着树杈的德行,估计是爬上去靠着一腔热血,下来怂成个球,抱着树干不肯动。 李珏书不服气,“我不过就是出来玩一玩,原本是昨夜就要去谢家找阿姐的,奈何贪嘴吃了两杯,给睡过了,沈扶来说我,我与他犟嘴,他就和我动手,我可是——” “闭嘴!”谢升平低吼,着实被气的厉害,“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你不该骂吗?你合着还该赞美是吗?” 江浙低声,“你等他下来再说。” 他看搬来的梯子,再看窦临一朝上爬,李珏书就警觉的更加朝上逃,身侧手指都捏成拳,“小公子,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谢升平见要主动上去的杨成,眼神愈发冷,“果真是把自个当祖宗了。”他抬掌,“窦临,把你的小弓驽给我。” 窦临忙将随时暗器递过去,又怕这东西伤着细皮嫩肉的谢升平,正欲说两句,就看小弓驽已被她三两下玩顺在掌心,箭头对准李珏书。 江浙、沈扶、窦临、多金、杨成皆是吓得吼了个不可。 谢升平眼皮子都未曾眨,嗖的一支小箭就朝李珏书飞去。 李珏书耳边响起噔的一声,眼侧余光就清楚的看着落到树干上的取命物。 谢升平小弓驽微微移动,彻底对准李珏书面门。 “要么自己下来,要么我用我的法子,要你自己下来。” 李珏书吓得瞪大嘴,瑟瑟发抖朝下爬。 见要给他掌梯子的杨成,和要去搀他的江浙,谢升平冷斥,“你们给他脸,就别怪我不给你们脸!” 人嘛,都是听劝的。 江浙、杨成默默收回手。 李珏书如同一只小犬般的朝下,梯子因着他害怕的抖动,也跟着摇晃,“阿姐,我怕……” 谢升平当听不见。 李珏书朝下的脚有些打滑,到底是自己摸索的站稳,晃一眼脚下高度,又晃一眼板着冷脸的姐姐,心如擂鼓使劲蹦。 “陛下。” 李珏书听着温和的声音,就看是沈扶伸手过来,顿时感动,“沈哥哥救救我啊!” 第31章 他全是都是反骨 谢升平见被搀下来的李珏书,一把拧住他耳朵,“殴打当朝世子,你可知下场,安阳侯府乃是大宜开国功臣,同普通侯府能一样吗?” 她从能捣蛋起,谢千训就抓着她与谢清河背京城权贵簪缨名单,安阳侯府那可就写在第一页前几排的。 功勋卓越不说,帝师出了几个,谢家祖上还想联姻,被婉拒了。 李珏书抿唇,“是沈哥哥——” 沈扶代为答话,“是臣火气大,同陛下说急眼了,其实陛下已经知错,我来时正朝外走呢。” 谢升平蹙额,沈扶已对她拜了三拜,软了语气,笑着打商量,“公主就给我个薄面如何?” 谢升平转而看李珏书,“我让沈扶做你的夫子,你可有异议?他虽就年长你几岁,到底已是侯府做主人,这些年替我在暗中做了许多事,以后也会好好扶持你。” 李珏书哪里还敢说个不,抱着沈扶胳膊使劲点头。 谢升平扭头朝外走,对着呆傻的江浙叫了一声,“你过来。” 江浙示意沈扶也提点杨成两句,就跑了过去。 却见谢升平将小弓驽递给他,江浙脸上微变,“你要我杀谁?” 谢升平疑惑,“就你着瘦弱德行,能杀谁,拿去自保吧。” 此前她在战场,就觉得江浙谁都不敢惹,要是被人搞都没法自保,便是专门弄了这小弓弩要给他的。 她将东西丢给江浙,“不是你说,你对我有用吗,沈扶看住了李珏书,你就好生把宫里的宦官势力给我好好清洗干净了。” 江浙哦了一声,摸着小弓驽,还挺喜欢。 谢升平扫他一眼,“做到了,你就能为我所用,做不到……”她哼笑一声,不再说话,扭头离开。 江浙玩着手里的小弓驽,嘴角抿起好看的弧度。 “对了,你要连根拔出宫里的宦官势力,还得去会会太后。”江浙开口。 谢升平扭头,重重点点头,“好,听到了。” 江浙被他逗笑。 谢升平翻白眼,“笑个屁。” 江浙直接笑出声。 谢升平嫌弃的咦了一声。 江浙捂着脸笑的不行,走上前拍了下她的脑袋,着实忍俊不禁,“正经些,我现在要伤感些好。” 谢升平:“呸!” 另一边,沈扶看着回魂的李珏书,“你输了的钱我给你出,今日我护了你,给你平了事,以后你我就好好相处,可以吗?” 谢升平唱了红脸,他自然就要唱白脸了。 沈扶拍拍小皇帝的肩,“有微臣在,以后陛下劳逸结合,咱们学累了,也可以出来玩玩。” 李珏书劫后余生,摸着脸侧还想着要他命的一箭头,含糊的嗯了两声。 沈扶看向杨成,“小成公公,以后我们一同跟着陛下左右,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可不能搞自己的人的。” 杨成忙拱手说不敢。 “你不敢,还敢带着陛下出来?事做了,还要买委屈,让陛下觉得你是两肋插刀?这做派,怕是京城最红的姐儿,来了都要叫你一声好先生。” 杨成低头不言。 李珏书欲帮衬,沈扶冷开口,“陛下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吗?谢升平死于社稷,尸骨无存,夫君位卑,养女幼小,您倘若处置不好,岂不是让替山河拼杀的将士寒心?” 李珏书小声:“姐姐会处置的。” 沈扶顿时皱眉,“陛下,大宜是您的,还是您姐姐的?您姐姐帮得了您意时,帮得了您一辈子吗?” 李珏书不解,“为何不可,姐姐有治国安邦的能耐,为何不能一直帮衬,难不成在你心中眼中,也认为女子就该生儿育女针线厨房,你这样想,你对不起姐姐的器重。” 沈扶蒙了下,“微臣的意思是——” 李珏书打断他,一字一顿,“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以后你在说一次,我就打你板子。” 说着,他就大步朝外走,他要去追姐姐了。 杨成咳嗽声,同沈扶说:“世子爷说了,都是自己人,奴婢就斗胆给您说个陛下的逆鳞,别看陛下虎头呆脑,谁敢说公主个不好,他全是都是反骨。” 沈扶面带笑容,“以后多多指教。” 姐弟二人去了谢家祭拜,便是回了宫,谢升平换了衣裳,记着江浙的话,就动身去赵太后宫殿。 外面又开始飘雪,多金安排了步撵,谢升平抱着汤婆子就见远处有鬼鬼祟祟宫人,隐约是太后的宫殿的宫婢。 谢升平直起月要,“窦临。” 窦临应诺飞快将两个宫婢抓到谢升平跟前跪下。 多金两个耳巴子响亮送上去,“偷偷摸摸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两个宫婢面面相觑,似都不敢说话。 谢升平难得多言,“你们说的,和本宫一会儿看到的一样,算是你们大功一件,本宫可放你们提前出宫同家人团聚,若是不说,让本宫过去看到气人的,那本宫气上头了,不敢对太后喊打喊杀,用你们出出气,那是你们自找的。” 两个宫婢顿时磕头,其中一个小时说:“太后昨夜又传召了乐师们来,玩得开心,今日还没让走,就吩咐奴婢们来此处瞧瞧,说得……” 后面的话太过小声,谢升平没听清,“乐师?什么乐师?”她看多金脸色巨变,再看窦临满脸厌恶,顿时心中蔓延出惊惧。 乐师,这怕不是披着男宠的皮子吧! 这老虔婆怎么敢的! 谢升平捏紧手,吩咐,“走快点!” 下了步撵,谢升平看慌张要去报信的宫人,大喝一声。 “谁敢比本宫走得快,本宫今日就要他的腿!都给本宫跪好!” 她疾步超前,守着寝殿的宫婢看着来人,都吓得哆嗦跪地。 谢升平砰的推开门,一步步朝着床帏去。 就看太后的华服,还有男子的衣物洒落一地。 她掌心一捏。 好得很! 第32章 这大内,腐肉烂疮太多了 床帏掀开,谢升平顿生恶心。 两个男子成沉沉睡着,赵太后便是在二人中间,衣衫不整,闷心熏脑脏眼! 谢升平提裙上榻,踏脚切齿朝着床边男子猛踩下去。 声音顿时将睡熟三人彻底惊醒。 赵太后赫然见着女儿,吓得捂嘴大吼蹭的爬起来,半掩的薄杉滑落,她瞠目大吼,“李宝书,你发什么疯!” 被猛踩的男子已吓得翻下榻跪着瑟瑟发抖,“公,公主……小人,小人——” 谢升平目光扫过,男子吓得直接撞头在地,“公主饶命!” 领一男子则是怕的躲在赵太后背后,跪着期期艾艾望着谢升平,一副弱小无辜又害怕的模样。 谢升平走上前,慢慢躬身,压迫的气势连着赵太后都屏住了呼吸。 “母后这是做什么?天冷还用上人肉汤婆子了?”她蔑视一笑,目光若有若无打到瑟缩的男子脸上,“给先帝带绿帽,好大的胆子!” 那男子吓得面容剧变,谢升平叉腰直起背脊,侧身笑的有点无奈,舌尖顶了顶脸侧,盛势的让跪着的人跌坐在地。 躲在床角的男子扯着赵太后,“娘娘,您要护着小人们的周全啊……” 赵太后见着别过脸的闺女,以为她是局促不安,不知怎么下台,慢慢直起身子,想要去握住她的手。 “宝书,母后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谢升平不带温度的对着赵太后微微轻笑,冷幽幽说:“谢升平死了,她为国捐躯,皇室之中,一国之君偷跑出宫赌坊夜游忘返,尊贵太后召集男宠暖榻,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的!” 怎么敢这样让李宝书孱弱的肩头顶着你们捅破的天! 赵太后咳嗽一声,“孩子,你不追究,谁敢声张?你也说了,此时正是谢升平丧仪” 谢升平嘴角一勾,厌恶爬满脸。 怕这老虔婆也不是初犯了,恐怕次次都先母女情谊,在虚张声势惹得李宝书顾忌朝堂震动,始终忍耐替她掩盖! “好,说的好!太后也该听过一句话,多高的位置,就得受多重的罪孽!今日之事,还恕我不能周旋掩盖。” 谢升平慢慢逼近赵太后,“没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既然太后都不将皇室的颜面当回事,我何必劳心费力去补救。” 赵太后本就做贼心虚,见着谢升平侧身要跳下去,扑上去将其抓住,“谢升平可是你最好的姐妹,你为了她谁都看红了眼去打去骂,你若任这件事传扬出去,谢升平的丧仪便和太后的……” 她说不出丑事来形容自己。 谢升平神情冷漠极了,扬起下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赵太后。 “你也知道自己不检点?正因为有你这种人,前朝才会始终觉得女子执掌握权,只会让家国动荡,看看你,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想的却是偷偷摸摸,让这些男宠顶着乐师身份来和你巫山一叙。” 谢升平将赵太后握住自己手腕的指尖,一个个扯开,榻下床,“太后以后想如何就如何,我不管你,也难得管你。” 赵太后被谢升平吓得一愣一愣,她觉得嘴角这个人,越发的难以捉摸,不好掌控,分明以前将皇室体面体统看的最要紧,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不知所云。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谢升平,同你的亲娘撕破脸!” 谢升平步伐坚定朝外。 李宝书能为了她抗骂,她也能。 “李宝书!”赵太后爬起来嘶吼,抓起软枕朝谢升平砸去。 枕头重重的落在才愈合的伤口处,砸的她隐隐翻疼。 谢升平脚步甚至都没有停留,只是加快出了门。 “还有,太后以后要如何找乐师我不管,这两个听到的东西太多,留不得了,我想太后疼惜必舍不得动手。” 谢升平说罢,将门推开,阳光射入内,将她的身影长长落到地板上。 “窦临,去处置了。” 窦临抽刀上前,咔嚓两刀,赵太后看落到地上的脑袋,抱头惨叫。 谢升平目不斜视朝外走。 多金已将整个大殿的宫人都召集跪在台阶下,等候谢升平的处置。 谢升平眸一翕,“包庇纵容太后在这时候取乐,先帝给你们的胆子吗?” 宫人们吓得哆嗦下跪。 谢升平摩擦着指腹,声音无比清晰,“念你们也畏惧太后威严,到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还是每个人! 跪着的宫人都吓得抬头,多金已扬声吩咐让人来动手。 很快抬着条凳的侍卫走了进来,有些帮衬赵太后成事的宫人自觉的爬了上去,任凭处置,知晓风声不敢高声言的宫人们,哆哆嗦嗦的被侍卫摁了上去。 多金一声打,哀嚎声四起。 多金冷吼,“都没吃饭吗!” 里面有几个都是年岁大的嬷嬷,颇得赵太后的脸,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打的不能在作恶的好! 谢升平只觉心凉,见着整齐收板子的侍卫,“这个皇宫,如今是谁说的算,你们心中有些数的好。” 说完,谢升平冷脸离开,回到双海殿小睡却心烦的辗转反侧,外面有敲门声。 “公主,该用膳了。” 谢升平烦闷说了个不吃,躺了小会儿,干脆起身点了亮,随意从书架扯了本书来随意翻看。 书上有批注,都是李宝书的字迹。 都是怕她看不明白专门写的,奈何她都随意晃几眼就给丢回来了。 如今,他却非常珍惜起来。 书页翻到末,敲门声又响起。 谢升平看的入迷,不想理会。 “公主,是我。” 是江浙的声音。 谢升平抬眸,这个狗东西不好好给她守灵堂,成日朝着大内跑什么,真当这里是他家了? 紧跟着一道细细声音附和而起。 “姨母,是爹爹和雀雀。” 门嘎吱翕开缝,谢升平映入眼帘便是江浙温和的笑意,低下头,雀雀抱着个食盒也仰头,水灵灵的眼眸望着她。 江浙摸摸闺女脑袋,雀雀瘪嘴,不情不愿变扭开口,“爹爹说,你因为阿娘难受的吃不下饭,你这样阿娘会走的不安宁,这是我爱吃的,很好吃的!” 谢升平懵了下,江浙含笑,“外面好冷的,你确定就让我们在外头傻站着吗?” 雀雀被爹爹再度摸摸脑袋,领会的极快,嘟嘴抱怨,“我好冷,食盒好重!” 第33章 你们欠她的 谢升平回神让出进去的路,雀雀抱着食盒迈着小腿跑了进去,垫脚将食盒慢慢放上去。 见将食盒都快举上半个脑袋的闺女,谢升平下意思要去帮衬,江浙诶了一声,“她可以的,别太惯着她了,到时候自食恶果的可是你。” 谢升平就看雀雀稳稳当当将食盒推上桌子,自个爬上凳子跪着,揭开食盒,挽起衣袖,将还冒着热气的菜肴摆满桌子。 嗯,看出来了,都是小孩子喜欢的。 清一色的偏甜。 江浙也无奈的笑,“我原给你选了个你爱吃的,她非说,你不喜欢吃辣的。” 谢升平默然不语。 江浙看摆碗具的雀雀,“你看,你姨母不喜欢,不想吃呢。” “别听你爹爹胡说。”谢升平上前,伸手去摸雀雀脑袋,雀雀歪头躲开,“你别得了便宜还要占我便宜。” “你成日都跟着你爹学什么。”谢升平坐下。 江浙抱着闺女挨着她坐下,“她舅舅教的,我教她念十日书,他舅舅带出去一个时辰,全白费。” 他扭着闺女的脸,下巴搁在她脑袋蹭蹭,“你舅舅都和你说什么?” 雀雀咯吱笑,“舅舅说不要怂,不服就干,打不过他去欺负人人。” 江浙哭笑不得,“仗势欺人?这不行的的。” 谢升平拿着筷子浅尝了几口,甜的她喝茶,“别听你爹的,不必一位管家大小姐的温婉懂事,刺头一点,才让人不敢鬼点子放你身上,你舅舅干不过的人,我去给你以理服人。” 江浙好笑,“你也胡乱教。” 谢升平续茶,看雀雀指着一碟糕点,“外祖母做得,说你爱吃。” 听闻是自己母亲做的,谢升平摸了个过来,“这做得……”简直不像她母亲的手艺。 “不丑,是阿娘的缘故,外祖母哭昏了眼,听着我和爹爹要来找你,叫我们等着的。”雀雀维护,“你怎么还嫌弃,不识好人心。” 谢升平捏着冰皮点心要入嘴,却忽而动作一顿,将糕点随意放下,看江浙,“你来,就是让我吃饭的?” 江浙玩着雀雀的小手指,“外面说,太后在宫里闹事,公主发怒,将那头的人都给打了,还杀了人。” “怎么了?惹着谁了?我在自个地皮处置家务事,也挨着你们外头了?”谢升平抿茶,“就是要说这个的?” “爹爹是怕你难受!”雀雀大声,“外面说你,因为阿娘丧仪,不许这个不许哪个,搞得如同国丧,过份了!” 谢升平哦了一声,“过分?那雀雀觉得过分吗?” 雀雀脆声,“不过分,他们为什么管你,你都对他们够好了。” “那我对你不好吗?”谢升平转而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你既然讨厌我,为何还要跟着你爹爹来关心我,就因为我是你阿娘的好友吗,我知道你叫我姨母,都是敷衍。” 雀雀被问的不知怎么回话。 江浙觉得谢升平有些咄咄逼人了,抱着呆呼呼的闺女说,“我们雀雀讨厌姨母吗?就是恨不得她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欺负的那种。” 雀雀摇头。 江浙又问,“雀雀是不是也看不惯外面的人,老是对姨母指手画脚?” 雀雀点头。 江浙揉揉她的小肉肉脸,“那你知道姨母是谁吗?” 雀雀抬手指着谢升平面门,李宝书三个字呼之欲出,临到嘴了,“当朝长公主。” 谢升平撑着下巴,“我不开心,所以我吃不下饭。” “你要吃,不吃饿死。”雀雀板着脸说,“你教我的。” 谢升平被逗笑,雀雀忽而说:“你上次送给我的匕首,你说阿娘给你的那个,我忘记拿了!” 谢升平朝着里面指,“在我梳妆桌上,去吧,喜欢什么就拿。” 娃娃呲溜朝里跑,江浙伸脖去看,“别都拿了,你脑袋就那么大,能带多少拿多少!” “好!” 看娃娃走了,谢升平拿起冰皮糕点掰开,里面放在小纸条。 江浙别过头不去看。 谢升平打开,是熟悉的字迹。 公主若难受,升平会深愧先离公主一步。 谢升平将盘中糕点一一掰开,纸条铺开。 公主要开心的活着,代替升平看海晏河清。 公主要努力活着,代升平看完四海美景。 公主要好好的,否则老身去了黄泉,不敢见她。 谢升平捏紧手指。 “你看,除开大内的这对母子,谁都在乎她。” “你在乎她的名声和执政是否顺畅。” “辅政大臣在乎他女子干政做的不好,时时刻刻眼睛镶嵌逼得她成长。” “雀雀看似讨厌她,其实也心疼她。” 江浙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沉默半晌,“你难受,她是怎么哄你的?” 谢升平看他,“她会给我跳舞,会给我唱歌,会给我弹琴,会带我去买宝刀利刃,会带我去开国库随便拿。” 江浙:…… 这就难为他了。 江浙露出歉意的目光,“你们很苦,但都会苦尽甘来,打破成规,才能创造新天地,你们再走的路,是千千万万女子日后的新自由。” 谢升平点点头,“太后敢如此,她身边的太监你好好查查。” 江浙点点头,他耳忽而一动。 谢升平也听到细小东西滚落的声音,侧眸就看两颗东海珍珠滚了出来。 而后,雀雀走了出来,谢升平望着雀雀着实瞪大了眸。 小娃娃脑袋插满了珠翠簪环,腰间的荷包也装的鼓鼓的,还能看到金链子没赛进去,脖子上关着十几根翡翠宝石项链,手腕挂满宝石玛瑙白玉镯子,嘴里还叼着一只她上朝戴的凤尾簪。 江浙被娃娃举动弄得捂脸无奈,“雀雀,能带多少拿多少不是这个做法。” 雀雀带着戒指的手将凤尾簪拿下来,咧嘴笑,看谢升平,“我都要!” 谢升平被她逗得展颜大笑,捂嘴捂肚笑出声,“你真的,太财迷了!” 雀雀也嘿嘿笑,献宝般的走上去给爹爹显摆,“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江浙戳她脑门,雀雀卖乖的爬在他膝头笑,撒娇说:“也是爹爹的。” 第34章 这就难为他了 丧仪三日,谢升平衣冠棺陪葬当今长公主陵寝板上钉钉,虽不合礼制,到底满朝不敢再有异议,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谢升平不风风光光的走,公主这疯就不会好。 到底公主陵寝还在搭建,将其暂时停灵在皇陵边上的庙中。 天才露白,浩浩汤汤的出殡队伍变已经慢慢出现在路上,江宅屋上,柳疏林挥动着招魂的旗帜,告诉亡魂归家处,谢宅屋檐也有专门的人不停晃动着旗帜,让谢升平常归家看看亲眷。 皇城之上,多金看矗立的谢升平,今日虽是素袍,到底是银丝勾边绣着朵朵菊花,挽起发坠着一致竹枝玉簪,整个人清丽灵动又带着生人勿近威压。 谢升平抬手落在城头扶手上,她望着白色的长龙朝着城门去,江浙一身白衫,雀雀抱着她的牌位,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超前。 “公主,您真的不去吗?”多久小心翼翼询问。 宫里就想着公主殿下今日必然要去送行,连着一路的安排都妥当了,却是大清早的,公主倒是起来了,自个梳妆打扮,又叫了窦临来说了些话,茶饭不用就爬楼来了。 见谢升平不搭话,多金将搭在手腕的披肩抖了抖要给她落上,“您肩头的伤,太医说了,不可以吹着了,伤着骨头了呢。” 谢升平摇摇头,听着脚步声,目光才动了动。 多金见着窦临带着一队陌生脸的兵将跑了上来,手中皆是拿着招魂旗。 随着窦临一声吼,白旗飞舞。 谢升平静静地望着远方。 宝书你走好,记得回来看看我,皇城困住了你,以后我也在皇城中了。 谢升平眼睛泛起湿润。 今朝只记谢升平,无人可知公主亡。 多金顿时明白公主不肯去的缘由,也侧身抹泪。 谢升平在宫中的岁月同谢家差不多,皇城其实也是她的第二个家。 待着走下皇城门,谢升平情绪平复下来,就回到双海殿看近日没有过目的折子,明日就要她就要继续陪同听政了。 折子才看半数,窦临突然推门进来,谢升平咬着笔的牙吓得一抖。 她捂着腮帮子,“规矩呢?”这小子不会成日就这样吓李宝书吧。 窦临忙不迭说,“辛如出事了,辛家要逼她成婚,他那未婚夫也去辛家了,公主,您快去看看啊!” 谢升平豁的起身,窦临急忙给她解释辛如从军内情。 “辛如同老大乃是闺中朋友,是辛家庶女,小时过得艰辛,亲娘是辛家太太的婢女,因此什么主见都没有,被逼着给续弦联姻,那狗东西都三十多了!贼眉鼠眼,就是有钱而已,是老大一直鼓励她,让她懂得反抗……” 谢升平阔步朝外。 而后她去平西,将要出嫁的辛如带着逃婚了,辛家不敢闹事,只能隐忍,期间不停写信来催辛如归家,甚至还以她亲娘病危要骗她回去。 辛如性子绵软,若是被逼的太厉害,那就是破罐子破摔,随便辛家人如何了。 辛家。 辛如看要剥去她身上孝服的尤姨娘,咬紧贝齿摁住她的手,“今日是谢升平出殡,她是我的恩人,辛家能得我荣光有今日门庭,都是谢升平对我提携照顾有加,姨娘不要逼我与你动粗。” “你既回来,就应该嫁人了,那孙老爷就是知道你要给谢升平处理丧仪,所以人家一直等着你的,你都十八了,你这个年岁,经常好多女子都生了两个孩子了。” “那孙老爷其实人好,你看你这三年去打打杀杀,人家不仅不气恼,还觉得你巾帼不让须眉,都不要你父亲点你别的妹妹嫁过去,就眼巴巴等着你呢。” 尤姨娘见着闺女不愿意脱了,也不在逼迫,招手让丫鬟过来,取了一支红珊瑚的簪子给她落到发上,拽着她朝外走。 辛如虽不愿,可看着尤姨娘身上的伤,就知道她又被辛太太为难,偏偏骨子中都是奴性,还觉得这就是她的命。 可,这样稀里糊涂嫁人不是她的命啊。 “姨娘,女子活着不是为了生儿育女的。” “你生在辛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吃好喝好就是要为了家族做贡献,我知道你嫌弃那孙老爷是商贾,年岁大,可他是你父亲的亲信呢,因着这层关系,也不敢对你不好。” “姨娘,打铁还需自身硬,他喜欢父亲就去娶父亲,娶我做什么?我要跟着谢大公子去西边,哪里还没有大捷。” “你个姑娘家,就应该相夫教子,去打打杀杀做什么?”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正堂,辛如见着堂中的男子,只觉心烦,在听着辛太太叫她名讳,更是捏紧了手。 孙武上前,“辛如,你看你我多有缘,你喜武,我名武,可见这辈子你我注定白头的,你看看这个月的吉日,嫁娶的东西我早就备好了。” 辛太太示意孙武主动点,这个婚事已拖了三年,辛如倘若真的再去西边,若是得了赫赫战功,岂不是压她的嫡出的闺女和儿子了。 “辛如啊,这三年孙老爷可是给你添置了不少的东西,新买的宅子都是落了你的名讳呢。” “我不嫁,我昨日就说了,我不嫁。”辛如冷声说,“谁爱嫁谁就去。” “你这孩子,谢升平去西边难道没成婚?”辛太太说。 辛如说:“那是为了安公主的心!” 辛太太说:“对啊,你看,你老大都懂得道理,你怎么就不懂了,你成婚了,才能安抚母亲和你姨娘的心呢!” 尤姨娘也抓姑娘说:“是啊,你看,江浙和谢升平能叫夫妻吗,丧事都是娘家人办的,可见啊,这婚事还是要听娘家人的,不能自己做主的,你看看你,让你去平西三年,平了个什么出来?” “平了个三品官阶出来!” 外面一道声音响起,谢升平疾步进来,“辛太太这是做什么?要对我大宜的功臣爱将做什么?” 辛太太见着公主降临,忙请安,“公主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你这宅子还是皇室赐的,我要喜欢,我还能收回来。”谢升平不含糊,“如今辛家的荣耀,都是辛如给的,你们逼她?” 孙武拱手,“公主,此乃家事,您——” 谢升平冷声,“辛太太就是这样管教仆从的?竟敢对本宫不尊?” 多金一计响亮的耳光送到孙武脸上,“来人,拖出去打死!” 第35章 她要成就属于自己的事业 谢升平看呆愣的辛如,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捏在掌心中拍了拍,“你的事升平都与我说过,有本宫在,谁都别想动你。” 辛如摇摇头,看跟着窦临进来的婢女,就明白了。 “公主,臣女不会妥协的。”她看向辛太太,“辛如要去前线,要去完成谢升平没有了却得心愿,外面天地辽阔,我不想呆在后院望着那小小的天,当然我不是说,喜欢这样的女子不好,只是这样的女子不是辛如。” 尤姨娘顿时拍膝跪在地上捂脸哭,“姨娘就你一个姑娘,你若是走了,姨娘可怎么办,姨娘就希望你好好的嫁人!” 辛太太紧跟其后,“辛如,这门婚事当初你是答允了的,你如今是大将军了,是要言而无信了吗,你事事都要同谢升平比,谢升平和江浙不过一月夫妻!” 二人一人一句咄咄逼人,辛如被逼的不知回口。 谢升平正欲开口,就见着外面跑进来的人。 是江浙。 这人怎么来了。 江浙跑的大喘气,指着辛如想说话,却缓不过来气。 谢升平扫了眼多金,多金忙递茶过去。 辛如也吓了大跳,提着壶给他续茶,又给他拍拍肩头,顺顺气。 辛太太不悦,“如儿你在做什么!” 谢升平说:“我们怎么多眼睛,不都看着她不过替江浙顺顺气吗?怎么,男女就不能呆在一起,呆在一起就是男盗女,女昌了?” 江浙说:“不能,辛如不能嫁。”他看谢升平,“孙武不是好东西,鬼的一直在等辛如,在外面有外室还有子女!” 谢升平冷意上脸,孙武当即大吼,“你胡说什么,你污蔑我!” 辛如顿怒,“你凶我谢姐夫做什么!你在凶他一句,我——”她左右看,窦临懂事的拔刀递过去,接刀的辛如身上多出戾气,“谢升平死了,我们还活着,谁敢动江浙一根头发丝,我们要他死!” 孙武被吓的一推,去看辛太太。 辛太太眉头紧皱,“辛如,女子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江浙骤然开口,“辛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享受这女子打打杀杀带给您的荣耀,却说这荣耀成何体统?也在在说谢升平不好吗?” “女子为何不能习武,女子为何就只能在针线在手,大宜那条律法写了吗?”江浙厉声,他上前半步挡住辛如,“辛如无用你们要嫁了她谋取好处,她有用尤太太又要嫁了她,怕她当了你儿女的路,辛如的人生,她应该自己来决定!” 谢升平跟着开口,“辛如不想嫁,谁敢逼?你们辛家如今官职最大的就是辛如,没有她,你们辛家在京城又算什么呢?辛如在上头哥哥姐姐不少,你们真觉得女儿嫁给孙武好,那么,就去找愿意的女儿。” 谢升平说着,阔步朝外,“辛如我在外面等你。” 江浙也跟着出去,多金已经非常懂事的走到旁边候着。 “你倒是消息灵通。、”谢升平说。 江浙靠着柱子,“可我累死了,我骑马回来的,辛如是你当做半个妹妹看的姑娘,倘若今日真的被逼的说无所谓,岂不是你三年努力白费。” 谢升平。“京城之中大家族的女子,长大了的作用,就是为了家族嫁出去,巩固势力,没人能逃的开。” 江浙说,“这一切都会改变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你这个身份的贵女都会被逼成那样,更何况辛如,世上只有一个谢升平。” 谢升平笑笑,江浙好奇,“我听闻你以前就是调皮,只能就突然想要去建功立业的打仗了?” 谢升平说:“我看了一本书,那边书写的是北边阮家一位女子的生平,很是厉害,救大宜于为难之中,同邻国程国开战过呢,我就想,女子原来也可以把打打杀杀用到正路的。” 江浙哦了一声,“你是在说沈扶的祖宗?” “祖宗?”谢升平直起背脊,“我说的是女子。” “你这番话,沈扶也给我炫耀过,说他祖上有个侯夫人救国救民,镇国公府明家和安阳侯府的渊源你不知道?” 谢升平摇头,“侯府这代式微,谁去关心他的亲眷的,镇国公这些年都在东边,家里都是女眷多,都是低调人,往来少,但我知道,明家女子各个文武兼修。” 她转而好奇,“镇国府和柳疏林好像有点关系,说是祖宗上就有的。” “你有兴趣,我慢慢给你讲,你也该有兴趣,经常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你都要烂熟于心。” 谢升平说了个可以,见着辛如红眸出来,“又哭了,哭什么,你没错。” “这个辛家,我是一天都不想继续待着了。” 谢升平:“这是皇室赐给你的宅子。”她说:“不如你先跟着我回大内?” 辛如想也不想的点头,“臣女愿意跟着公主,这门婚事臣女不会答允,谢升平的遗愿,就是臣女奋斗一生的目标。” 谢升平看呆愣的辛如,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捏在掌心中拍了拍,“你的事升平都与我说过,有本宫在,谁都别想动你。” 辛如摇摇头,看跟着窦临进来的婢女,就明白了。 “公主,臣女不会妥协的。”她看向辛太太,“辛如要去前线,要去完成谢升平没有了却得心愿,外面天地辽阔,我不想呆在后院望着那小小的天,当然我不是说,喜欢这样的女子不好,只是这样的女子不是辛如。” 尤姨娘顿时拍膝跪在地上捂脸哭,“姨娘就你一个姑娘,你若是走了,姨娘可怎么办,姨娘就希望你好好的嫁人!” 辛太太紧跟其后,“辛如,这门婚事当初你是答允了的,你如今是大将军了,是要言而无信了吗,你事事都要同谢升平比,谢升平和江浙不过一月夫妻!” 二人一人一句咄咄逼人,辛如被逼的不知回口。 谢升平正欲开口,就见着外面跑进来的人。 是江浙。 这人怎么来了。 江浙跑的大喘气,指着辛如想说话,却缓不过来气。 谢升平扫了眼多金,多金忙递茶过去。 辛如也吓了大跳,提着壶给他续茶,又给他拍拍肩头,顺顺气。 辛太太不悦,“如儿你在做什么!” 谢升平说:“我们怎么多眼睛,不都看着她不过替江浙顺顺气吗?怎么,男女就不能呆在一起,呆在一起就是男盗女,女昌了?” 江浙说:“不能,辛如不能嫁。”他看谢升平,“孙武不是好东西,鬼的一直在等辛如,在外面有外室还有子女!” 谢升平冷意上脸,孙武当即大吼,“你胡说什么,你污蔑我!” 辛如顿怒,“你凶我谢姐夫做什么!你在凶他一句,我——”她左右看,窦临懂事的拔刀递过去,接刀的辛如身上多出戾气,“谢升平死了,我们还活着,谁敢动江浙一根头发丝,我们要他死!” 孙武被吓的一推,去看辛太太。 辛太太眉头紧皱,“辛如,女子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江浙骤然开口,“辛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享受这女子打打杀杀带给您的荣耀,却说这荣耀成何体统?也在在说谢升平不好吗?” “女子为何不能习武,女子为何就只能在针线在手,大宜那条律法写了吗?”江浙厉声,他上前半步挡住辛如,“辛如无用你们要嫁了她谋取好处,她有用尤太太又要嫁了她,怕她当了你儿女的路,辛如的人生,她应该自己来决定!” 谢升平跟着开口,“辛如不想嫁,谁敢逼?你们辛家如今官职最大的就是辛如,没有她,你们辛家在京城又算什么呢?辛如在上头哥哥姐姐不少,你们真觉得女儿嫁给孙武好,那么,就去找愿意的女儿。” 谢升平说着,阔步朝外,“辛如我在外面等你。” 江浙也跟着出去,多金已经非常懂事的走到旁边候着。 “你倒是消息灵通。、”谢升平说。 江浙靠着柱子,“可我累死了,我骑马回来的,辛如是你当做半个妹妹看的姑娘,倘若今日真的被逼的说无所谓,岂不是你三年努力白费。” 谢升平。“京城之中大家族的女子,长大了的作用,就是为了家族嫁出去,巩固势力,没人能逃的开。” 江浙说,“这一切都会改变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你这个身份的贵女都会被逼成那样,更何况辛如,世上只有一个谢升平。” 谢升平笑笑,江浙好奇,“我听闻你以前就是调皮,只能就突然想要去建功立业的打仗了?” 谢升平说:“我看了一本书,那边书写的是北边阮家一位女子的生平,很是厉害,救大宜于为难之中,同邻国程国开战过呢,我就想,女子原来也可以把打打杀杀用到正路的。” 江浙哦了一声,“你是在说沈扶的祖宗?” “祖宗?”谢升平直起背脊,“我说的是女子。” “你这番话,沈扶也给我炫耀过,说他祖上有个侯夫人救国救民,镇国公府明家和安阳侯府的渊源你不知道?” 谢升平摇头,“侯府这代式微,谁去关心他的亲眷的,镇国公这些年都在东边,家里都是女眷多,都是低调人,往来少,但我知道,明家女子各个文武兼修。” 她转而好奇,“镇国府和柳疏林好像有点关系,说是祖宗上就有的。” “你有兴趣,我慢慢给你讲,你也该有兴趣,经常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你都要烂熟于心。” 谢升平说了个可以,见着辛如红眸出来,“又哭了,哭什么,你没错。” “这个辛家,我是一天都不想继续待着了。” 谢升平:“这是皇室赐给你的宅子。”她说:“不如你先跟着我回大内?” 辛如想也不想的点头,“臣女愿意跟着公主,这门婚事臣女不会答允,谢升平的遗愿,就是臣女奋斗一生的目标。” 第36章 弯弯绕绕的关系 一句不想看将江浙弄的微微莫名。 他细细想,“我没料到辛如会突然伸手帮我顺气。” 谢升平听的更加莫名,靠着椅子斜着身,抬起手肘撑着扶手,摸摸下巴,“辛如人三品官给你顺气,你还喘上了?” 以为他吃醋的江浙顿时失笑不已,他就说,谢升平钢铁直女的性子怎么会…… 是他多想了。 谢升平双腿交叠,脚尖微摇,思索着说,“何必放出风声,平西的事,我要临安侯主导,这样王和风才不敢与我对着干。” 江浙不解的嗯了一声。 谢升平与他解惑,“临安侯,王和风是一伙,如今临安侯被我罢朝弄得骑虎难下,只要我肯重新临朝,让他不再是众矢之的,那么,他万事都会顺着我。” 江浙还是摇头,“王和风的话,临安侯都是听的。” 谢升平说,“所以,王和风必然是想自己去平西,顺势截走我的兵权,临安侯出面,王和风为着同盟关系,即便不悦,也只能顺他。” 江浙笑笑,“你后面还有的打算呢?” “好好扶持李珏书。”谢升平说着这烂泥皇帝就眉心狠狠一跳,“我打算陪着这小子一起读书,等他对沈扶心服口服,再说其他。” 江浙坐直,提壶给她续茶,“沈扶状元才我早就领会,能说动他放下身段为人做苦命夫子的,只有你了。” 马屁吹的谢升平发笑。 “他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这个壳子,你不清楚?”谢升平端起他推过来的茶盏,抿了半口。 江浙继而说:“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带,雀雀瞧着乖巧,这三年被你这好姐妹,和你那霸道哥哥宠溺的不成模样,不若跟着一起学学,人从书里乖,她以后要不讲理,那就得懂道理,你说是不是?” 谢升平到还没关心过雀雀的教导问题,“你不也是科举出来的,教不好?” 江浙叹息,露出苦恼神态,“雀雀对着我撒娇,惯是三字经千字文就背了小半年,一说多写两个字,嘴翘的能戳破天。” 他认真极了,“不若让沈扶试试?你如今是大宜最尊贵的掌权女子,不给自个闺女谋取点好处,你良心不疼吗?” 谢升平挥挥手指,“行,可雀雀黏你的很,你回去与他好好说说。” “我也没事,我跟着听。”江浙笑着说,“我也取长补短,再则我也要处置宫里的事。” 谢升平点点头,“你亲自取把临安侯请来,路上就与他好好提点下。” 江浙目的达成,起身规规矩矩对谢升平行礼,“是,多谢夫人。” 谢升平切齿啧了一声,抬手欲揍他,“嘴欠。” 江浙笑出声,“目光超前,日子还长。” 看出去的人,谢升平手指点点下巴。 江浙这人不好好用用,是会天怒人怨的。 让她想想,把这人放到哪里最能炸的京城动荡。 无人知道被江浙挽着胳膊一脸嫌弃加怒火的临安侯,入了双海殿同谢升平说了什么。 众人知道的便是,临安侯出了殿门,扶着柱子足足愁眉不展了将近半个时辰,紧跟着王和风入府,火气腾腾的出来,似发生争执。 最后,平西战居然让谢清河挂帅出征,着实让人惊开了嘴。 总之,众人瞧着满意的谢升平,都不敢开口。 现在眼罩子亮的都看清楚了,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公主了。 宣政殿侧殿,谢升平见着柳疏林抱着手正等着她,屏退左右,却叫了窦临留下。 窦临摸着鼻头有点莫名,柳疏林连着请安都忘了,急的开口,“公主为何要留我在京城!” 谢升平说:“你心中恨意太大了,去了战场恐不会好生听令谢清河,京城如今我身边能用之人不多,需要你帮我。” 柳疏林昂首,“我是军将,我柳家世代都是生在边陲,长在战役,死在护国上,这是我柳家的无上光荣。” “你以命能够换回谢升平的命吗?”谢升平看他,“谢升平其实一直都希望你回北地,可你始终都想向你父亲证明,你不若于你兄长,你有好胜心有逞能劲,只是有些急功利切了。” “所以,你不能在去西边,你不想留在我身边可以,除开西边,哪里的边陲你随便选。” 她不能让柳疏林活在她死的阴影中。 柳疏林捏紧手,“公主……” 窦临开口,“柳二,公主安排周全,西边有辛如他们,你留在公主身边,就是北边军权选了公主,老大已经没有了,我们要替她护着公主。” “护着公主,就是另一种保家护国,朝堂不稳,京城摇晃,西边只会遭难,咱们一起护着公主,老大天上瞧着,也会开心。” 谢升平摇摇头,“不是,柳疏林即日起,接替双海殿侍卫头领一职。” 窦临呆住,指着自己。 柳疏林骤然幸灾乐祸挂在脸上,谢升平看着窦临,“你去跟着江浙,他太弱了,别让他作死,让雀雀成二次孤儿。” 窦临脑子反应不快。 谢升平说:“我还留了五百谢升平的人在京中,你拿三百跟着江浙,其余二百你留着。”他看柳疏林,“我要你在最快时间,给我在经常织出一张情报网。” 谢升平说完,抖了抖衣袍,“以后你们在被我知道打架斗殴骂人老娘,我就让你们一辈子不能去祭拜谢升平。” 出了侧殿,谢升平朝着书房去。 里头李珏书听的十指没入发间,杨成默默给他翻书,指着沈扶正在说的地方。 边上临时按的小书桌,雀雀啃着笔头倒是听的来劲。 江浙正在同杨成说话。 一个含笑温和,一个板脸不言。 二人察觉她来了,都是止住了话头。 江浙颔首,“沈扶讲的太深了。” 谢升平看杨成,“你觉得呢?” 杨成抿紧嘴低头小声,“奴婢哪里听得懂这些。” 江浙笑着说:“你看,陛下身边的人都听不懂,怎么回去下了堂给陛下开小灶,怕是捉笔都不知从何下手。” “一个十二岁,一个六岁,同时一起听,是太深奥了。” 谢升平朝着沈扶扬声,“他们都和你不熟,你先说说你的出身!” 第37章 目光超前,日子还长 谢升平将月要间的玉佩扯了下来,对着李珏书、雀雀说:“你们谁知道的多,这就是谁的。” 李珏书见着姐姐来了,眼中放光。 “沈扶是安阳侯府的世子,他父亲因病去世,如今府中只有他与老侯爷,是大宜传世以来,唯一还存在的开国功勋,本朝唯一的丹书铁劵就在他手中!父皇钦点他做辅政大臣,就是对安阳侯府的庇佑!” 雀雀爬起来跪在椅子上软乎乎开口。 “爹爹说了,沈叔叔祖上都是牛哄哄的上天飞的人,帝王师,朝堂梁,唯一可同外祖父家对着干还活着的人家!” 江浙扶额,别过头当做看不见沈扶丢过来的眼刀。 谢升平拍拍手,“继续说。” 一大一小两个学生似都知道怎么多,眨眨眼傻乎乎看谢升平。 谢升平背手,“小成子,你知道多少?说不知道我就打你板子。” 杨成抬眸。 这他真的不清楚! 爱慕公主您算不算? 谢升平走上前,“安阳侯府出了六位帝师,六位大宜皇帝各个名留青史,其中最让人钦佩敬重的明威帝,便是师承安阳侯府的主人。” 谢升平见着李珏书坐直,知道他来了兴趣,继续说,“西边是大宜不可分割的一域,就是这位大宜帝说的。” 李珏书忽而起来拍桌,“我想起来,文渊阁的老东西说了,就是这个祖宗留下遗诏,说皇后皆出襄亲王府女眷,当朝天子只会把胸膛后背交给襄亲王府,所以我们才会被那头压着!” 谢升平失笑,“既如此,沈扶,你就给陛下讲讲为何会有这道世代沿袭的遗诏。” 她说着就走了出去,叹了口气。 “这小子真教起来要人命。” 她见没人答话,才发现江浙居然没跟着他出来! 她折身回去,就看一屋子人聚精会神听着沈扶说皇室秘闻,外家安阳侯府的八卦。 谢升平:…… 多金脑袋也朝里面凑,嘀咕说:“襄王如今就在西边,当初公主不许他进宫给先帝奔丧,这些年襄王除开每年送些年礼,几乎不与我们往来的。” “西边有我们的人,那襄王能做什么。” 说话的是柳疏林。 “公主非要留我在身边,是因为老大告诉过你,我同那位襄王有些往来,要留在我在必要时刻,去接近刺杀他吗?” 谢升平回头看他,“没人告诉你,在大内说话低调些吗,风会把你说过的话,带到每一处的。” 柳疏林绷着脸,“襄王在西边名声极好,我们军费告急,是他出手,有次我们深陷敌军包围,后方断连,是襄王坐镇,才稳住军心,我不知你们京城的弯弯绕绕,但——” “但是这一代的襄王,膝下没有女儿,你明白吗?”谢升平盯着柳疏林,“他也没有收养女儿,膝下却有一文一武两个厉害儿子,年岁同陛下差不多,却声名在外。” “我在告诉你,当年先帝膝下无子,是动过过继襄王子做皇子的心思,被谢家阻拦了下来,襄王明面是皇亲国戚,皇帝兄弟,其实,不过是初代襄王的养子罢了,大宜的皇位,怎能流外来血?” 柳疏林一怔。 “皇室秘密多的很,襄王对西边有恩,那是因为西边是他的封地,这是他的职责,你感恩戴德了个什么?” 柳疏林沉默,“公主,襄王是好人。” “京城之中没有对错,只有立场。”谢升平朝外走,她要去看看沈扶给谢清河安排的左膀右臂。 柳疏林跟上她,“公主,我说句你要诛我九族的话。” 谢升平脚步不减,“既知道要诛九族,何必说。” “你和江浙干净吗?” 跟着的多金顿时说:“柳公子胡说什么,公主同江大人只是朋友,从无越矩。” “你听听这话,你行吗?”柳疏林目光冷幽幽看多金。 多金心虚。 “公主,这几日,你和江浙形影不离,他甚至在谢升平丧仪期间,还漏液入宫见你,还带着雀雀。” “公主,老大死了,江浙再娶迟早,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这个人不能是你,你和江浙若成婚,老大会被人耻笑,朋友夫不可碰,还望公主知晓。” 谢升平侧首,“碰了你要如何?” 柳疏林冷声,“杀公主不敢,杀了江浙是敢的。” 追来的江浙正好听到这句话。 “柳兄弟,这打打杀杀的不好。” “你跟来做什么?你是公主的尾巴吗?你闺女不要了?”柳疏林手放刀柄上,“你是外臣,离着公主远一点。” 江浙错愕的看向谢升平。 跟来的窦临打帮腔,“江浙是公主的智囊,公主有些事情需要信得过的人商议,这些年公主和江浙清清白白,你还不信我吗?” “你蠢的很,什么事情等你发现了,天都塌了。”柳疏林看谢升平,“公主要我留下卖命忠心自然可以,你们二人要说话尽管说,我泄露出去一个人全家不得好死。” 江浙努力笑,“你的意思是,我和公主以后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你吗?” 柳疏林嗯了一声,“我的功夫,保护二位不在话下。” 江浙倒退半步,窦临忙把人搀着。 “柳老二,你差不多得了啊,你在西边你哥不敢去揍你,你在京城玩你少爷脾性,当心你哥把你脑袋拧下来!” 江浙只看谢升平,眼底要他给个公道。 谢升平看嚣张的柳疏林,抬臂握拳砸他脑袋上。 “柳疏林,你在给我虎,就给我滚回北边继承家业吧!” 柳疏林被打蒙,熟悉的暴走和语气让他一瞬间以为是谢升平回来了。 谢升平推开柳疏林,走到江浙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窦临,多金:!!! 谢升平扬首看柳疏林,“对,我和江浙就是不清不楚,你习惯,多多习惯,好好习惯!” 柳疏林瞪大眸。 谢升平挽着江浙,带着他超前走。 她小声说,“柳疏林轴的厉害,不要理会他!” 江浙扶额,“你这样,别人会以为……” “以为他的去,我们本来就不是身正,影子自然斜,爱怎么就怎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江浙:…… 好有道理。 第38章 爱慕公主您算不算 眨眼间谢升平侯爵追封落下。 封号安定。 虽为平西成,到底安四方为实。 紧跟着谢清河受命继续征西圣旨发出,京城中两位武将的儿子同行。 出行当日,谢升平于城楼点兵。 酒水壮行,谢升平翻过饮下的酒碗看谢清河。 谢清河被她异常严肃的表情弄的发笑,“我又不是去送死。” 谢升平目光对他相撞,“我现在的话,你都记住。” 谢清河眨眨眼,就听谢升平快语而出。 “西边看似马上大捷,实则拖了三月有余,战局已算重启,你既是谢升平的兄长,那么怎么去重振士气不需要我在多言。” “你算临危受命,一门双谢不能陨在西边,不行则退,倘若遇事不决除开与我飞鸽传书,紧要关头你可求襄王帮衬,他若插手军中事务,不可对峙,以和为贵。” “辛如是谢升平当做半个姊妹的姑娘,她虽能耐,到底战场之中还请你多多照拂。” 谢清河说了个好。 二人相顾无言,谢升平问,“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谢清河背手而立,只是笑,“你我都努力活下去再说其他,你好生照顾自己。” 矗立城头的谢升平看走下城楼翻身上马的兄长,心中忽有惆怅。 当年李宝书也在此处送他出征平西,也在城头遥望她。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想着李宝书,谢升平心中又是猛然抽疼。 大军渐渐消失,肩头有斗篷落下。 江浙替她系好细带,“公主莫要伤怀,谢大公子必能凯旋归来。” 谢升平与他并肩,望着远处若有若无的黑点点。 “谢清河其实对我很好,他曾一度想要我成为谢家的新的掌舵人,是我不愿。” 江浙只是静静听着,谢升平假身份骗他时,说着家中兄长眼底都是笑意,婚后提着兄长恨不得拆家。 为着夫妻和睦,他是话头都不敢朝着谢清河脑袋上引分毫。 “我希望,我们都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何事。” 谢升平说完,侧眸看江浙,“我看你这两日总是欲言又止,眼下谢升平的追封和西边都事都尘埃落定。” 江浙欲启唇,谢升平抬手,“让我猜猜,莫不是在大内同那些宦官斡旋的节节败退,要我帮你主持公道了?” 大内宦官势力非一日之寒壮大成今日派相,李珏书信任,赵太后倚重,临安侯做靠山,李宝书此前采取的又是和与稳,更是让这些宦官以为,她这个公主怕他们。 江浙虽有大能,到底出身不高,又是靠妻上位,且官职五品,并非实权官,落到这些人宦官眼中,更是不够看。 “放心,该要你给我做主,我不会手软。”江浙犹豫小会儿。 谢升平也不急。 语迟则贵。 江浙要么不说话,倘若真的要说些认真的,脑子都能给她干空。 “你觉得,将一个国家的存亡,交给一个小孩子,真的可以吗?” 谢升平眯眼,“你什么意思?” 江浙看她,“李珏书不适合做皇帝。” “怎么你是觉得,让他退位让贤,让西边的襄王来上位才对吗?我前些时日告诉你的话,你都记不住了?” “能者居之。”江浙看她。 谢升平,你明明就可以取而代之,为何要取扶持一个根本扶持不起来的人。 谢升平错身离开,“李珏书行不行,谁都不能给他打算,人都会改变,他受命于天,那么现在老天爷没有给出变数,就说明,他只需要时间去改变。” “江浙,这种言论,你今日在我跟前说了,就不要去外头了,我保不住你的。” 这狗玩意,居然想让贤者居之了,倘若真让西边哪个上位,谢家就是首当其冲的死无葬身之地。 小雨忽起,多金执伞接下楼的人。 见谢升平眼眸届时浓厚思索不敢说话,只示意窦临另拿伞上去看江浙。 上了马车,谢升平掀帘同不走的队伍开口,“回宫。” 帘子落下,她的思绪瞬间回到五年前。 先帝驾崩当夜。 “宝书,你父皇马上就要咽气了,皇后与他的娘家带着几个大臣跪在宣政殿,求你父皇召回西边的襄王主持大局!” 七岁的李珏书被奶妈妈抱在怀中,似也知道他的命运走向就决定在今晚,小拳头捏的紧紧,板着一张脸。 赵妃见着静坐不语的李宝书,焦急的上前推了两下,见她始终不言,转而看向站在旁边谢升平。 谢升平目光始终都放在李宝书身上。 “孩子,你说两句话啊!” 谢升平让奶妈妈把李珏书放下来,拉着他的手,底身蹲在李宝书跟前。 “李珏书是陛下唯一的皇子,此前选到宫中的那人已经死了,为何而死?不就是陛下人为,江山已后继有人吗?” 她说着,重重拍了下李珏书的屁股。 李珏书懂事的叫了一声姐姐,抬手抱着李宝书的膝头。 谢升平望着李宝书,“阿珏登基名正言顺,他登基你就是国朝的长公主殿下了,可若是襄王如今主持大局,不外乎两个结果。” “其一,他为摄政王,把持朝政,将阿珏捏在手中,他膝下有两个儿子,日后如何变换我们谁都不知道。” “其二,他直接为帝,赵妃,你,阿珏哪里是他的对手?” 李宝书开口,“襄王叔是父皇的兄弟……” 谢升平直视,“你说过,襄王一脉其实和皇室从未干系,所以,每一任皇后都是襄王府所出女子,当今皇后膝下无子,自然希望自己兄长坐稳龙椅。” 李宝书懵懵的,“父皇,父皇……” “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让谢家出手,陛下倘若今日闭眼已成定局,那么阿珏登基,我谢家全力支持。” 赵妃只想活命,“就是啊,宝书,你弟弟不是登基,是登基了才能活着,你觉得皇后会放过我们吗?” 谢升平手放在李宝书膝头,“谢家是你的后盾,你别怕。” 李宝书摇摇头,“然后呢,阿珏能执政吗?还不是要襄王叔入京主持大局。” “你不可以吗?”谢升平说:“陛下对你的教导是按照皇子来的,否则怎么会允许你始终参与宣政殿的每一次议政,大宜并非没有后宫女子参与辅政的先列,你等着阿珏长大了还政即可。” 李珏书被谢升平拍拍背脊,也认真开口。 “阿珏会快快长大的。” 终于,李宝书低低的嗯了一声。 谢升平夺门而出,朝着城门而去。 她已不记得那夜细节,总归谢家在听到她说要扶持李珏书登基,没有一点犹豫,套上官袍就与她策马狂奔入京。 最后天明之际,先帝驾崩,留在遗诏李珏书为帝,李宝书为执政长公主,再留四大辅臣镇压朝堂。 谢家以李珏书名义送信于西边,不许襄王入京奔丧,又将当今李皇后送入皇庙给国朝祈福。 马车颠簸了下,谢升平从回忆中抽回神思。 她再度掀开马车帘子。 “去皇庙,我要见李后。” 第39章 打打杀杀的不好 皇庙。 自五年前先帝的皇后李恩重被请入后,就在未对百姓开放过,由着神机营专门看守。 谢升平走进佛堂,见着跪在蒲团上的高贵女子,乌黑长发落在身后,发髻毫无点缀,穿着素袍,静静的转动这手中的翡翠珠子。 她其实还很年轻,与先帝是老夫少妻,入主中宫时还差半年才及笄。 才做了两年皇后,就被朝局时政送到了这里。 她其实,今朝也才二十。 听着声响,跪着的李恩重双手合十对着佛龛一拜,慢慢起身,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 她回首,清丽的容颜让人移不开眼。 “长公主殿下。”李恩重开口,“还请节哀。” 谢升平站在门口,“你足不出户,也知道谢升平死了。” 李恩重看她,“我还知道,长公主殿下要迎我回宫,帮陛下坐稳朝纲,替你震慑后宫,安抚我西边的兄长。” 谢升平心思被全数戳中,“那你的条件呢?” 李恩重:“我襄王府的祖训便是守护大宜皇室,大宜即便亡|国,我襄王府也必然是死在大宜皇帝最后一面盾。” “公主与谢升平当年囚禁我,也是无计可施,这三年我偏安一隅,已享受人生难得清闲,如今公主需要我,我自然鞍前马后。” 谢升平望着她那种平静的脸,有些看不清楚她心中的想法。 “公主读书万卷,大宜史必然烂熟于心,大宜历代君王同襄王府都是一条心的,多少次襄王府可以将皇室取而代之,我们李襄王府从未越矩。” “我们襄王府立在西边多战之地,只想国泰民安,公主,你我都是女子,其实,我若不是皇后,不是太后,你我是可以坐下来畅聊许多。” 谢升平说不出话来。 李恩重说,“公主不需要和我赔罪,也不需要补偿我,我兄长当年送我入京,就告诉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不敢杀我。” 谢升平露出笑意。 的确,当年在处置李恩重一事上。 谢家给出的话便是:大宜不忘,襄王府不死。 “我真的好想知道,你们祖宗到底对大宜有什么恩。” 李恩重说:“我的祖宗,原本是可以做大宜的皇帝,可他为了让自己的兄弟活命,让出了帝位,所以我明白你们当年的举动,不是为了登基,是为了活命。” “谢升平为了你拼命,你为了她敢冒天下大不为,你们让我看到了女子的坚韧。” 李恩重迈出佛堂,“先帝归天当夜,我看到天上紫微星在闪,所以,我相信大宜不仅不会亡在此代,还未走向新的天地。” 谢升平想起来。 那夜李恩重跪地接旨后,仰头望天露出一抹笑意,便折身离开了。 “公主将此信送于兄长,便可安心处置朝政。”李恩重从袖中摸出信函,“我也有言在先,您的母妃,虽是当今太后,到底我是嫡母太后,她有不对,我教训她,公主不可插手,公主是否每日与我请安,全看您心情,但陛下,必须晨昏定省。” 这是一个太后的威严,也是告诉天下人,大宜皇室从未和西边襄王府离心。 谢升平说了个好。 李恩重点点头,伸手拉过谢升平的手,将翡翠念珠套在她的手腕上。 “我跪在佛前求了万句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公主也请记住,不论您要做什么,家国安稳,你才能为所欲为。” 谢升平看走下台阶的李恩重,只是捏紧了手中的念珠。 “公主既来看了我,也顺道去看看您的堂兄为好。” 谢升平走出寺庙,就见江浙已在等他。 四人两伞不便,只是伞下的人变了位置。 听完谢升平的话,江浙说:“你是不是觉得,先帝死的太快了。” 谢升平反问,“三十二,难道不快?” 江浙说:“那你知道为何吗?” “你知道?” “才知道。”江浙说,“所以你的弟弟不可以在娶襄王府的女子。” 谢升平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在说襄王府克皇室?你不要命,也想想雀雀。” 江浙拿掉她的手,“从遗传学来说,这是必然的,近亲结婚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出问题,特别是皇室一直沿用这条祖训,最开始肯定问题不大,可是这几代大宜帝都短命,且都有些原生病,就是因为近亲成婚的缘故。” 谢升平露出我听不懂的神情。 “所以,老天不会亡了大宜,这一代襄王府没有女儿,李太后没有子嗣。”江浙看谢升平不耐烦,“好了,以后有空了慢慢给你科普,反正陛下以后的妻子,别与他有太亲近的关系了。” 谢升平却说,“可你想过没有,倘若李珏书以后的皇后不是襄王府的女子,那么襄王会如何?怕死大宜的帝陵都要炸尸。” 江浙转而说,“反正陛下还小,现在话不是说亲的时候,我不过是给你说说,李氏皇帝早死的缘由。” 谢升平气得睬他一脚,“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珏书又不是先帝和皇后的儿子!”江浙被踩的生疼,声音也飚高两份。 谢升平恍然,“说的对。” “那你还……”江浙招手让窦临来搀他。 谢升平自个拿过伞超马车走,“走,咱们去看看堂兄。” 江浙不客气,“就你还能把他给见着。” “见不见是他的事,去不去是我的事。”谢升平歪头看他,“江浙,临安侯是不是很讨厌你?” 江浙哈了一声。 谢升平说:“我把你调到临安侯身边做事吧,你就给我好好气他。” 江浙:!!! “你要我死直说!” 谢升平打了个响指,“就这样定了,你多多让着老人家。” 江浙指着谢升平,好半天说不出来话,他看窦临。 窦临搀着他说:“你看我做什么,我也不敢和公主对着干,反正公主不会要你命的,你放心啊。” 清净的道观中,谢升平听着出来的小道童说,孔百晓又生病不必见客,着实切齿骂了句难听的。 孔百晓乃是先帝胞妹,李宝书姑母孝穆公主的嫡长子,也是李宝书的堂兄。 江浙默默说:“这处风景不错,公主不若走走。” 雨丝打湿了谢升平的发,她扭头就走,同替她遮雨的江浙说,“真的是神仙不是,我就没见过他!” “你真的要见也不是没办法。”江浙说。 李宝书肯定是知道孔百晓模样的,谢升平倘若不认个脸,日后恐怕要出事。 “怎么讲?” 江浙手中伞柄突然落地,他骤然抱住谢升平,声音急起,“公主,您怎么了!” 谢升平顿时明白的脑袋朝他身上一落。 多金,窦临吓得跑过去。 来禀报的小道童也吓得扭头就跑。 净室当中,正在焚香的少年被砰的推门声弄的指尖一抖,听完小道童嘴里大吼的字眼。 他忽的起身,大步朝外走。 第40章 先帝的皇后 谢升平装晕被江浙横抱在怀,跟着道观引路人入内,听着跑跑来的脚步声,谢升平藏在江浙怀中的脸露出得逞的笑意。 却忽而感觉江浙胸口呼吸屏住,抱着他的手骤然用力。 不解中,谢升平被放到榻上,紧跟着有人来给她换衣点香,装晕是真的被弄出睡意也是真,耳边还有江浙与孔百晓稀碎的谈话声。 然后,谢升平小憩再去了。 再度睁眼,谢升平躯干一震,懊悔自己怎么睡着了,紧跟着感觉有手靠近她,倏尔翻身过去。 只是一眼,谢升平抓住来人的手,瞪大了眸。 李宝书? “公主?” 谢升平目光死死锁在来人脸上。 “公主,孔世子没有恶意的。” 孔世子? 谢升平回神,目光再度在被她狠狠拽着手的人脸上用力描摹。 晃一眼好像李宝书,到底,是男子打扮。 孔百晓,这对堂兄妹到还真的有些相似了。 孔百晓使用保持不动,知道握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他才慢慢说:“公主是忧思过度,谢侯已去,公主万要珍重自己,陛下还不能独挡一面,您且不可为了一个谢侯,得罪朝野上下。” 谢升平望着他。 孔百晓见她眉头紧锁,退后半步,拉出男女之别的距离,继而说:“公主此前来逼见我,便是想要我给您想法子,名正言顺让谢升平追封,我当时就说了,此事艰难。” 说着,他目光落到江浙脸上,“倒是想不到,江大人同谢大公子万分能耐,到底公主不该和周、王二位辅臣撕破脸,表面的和善是要继续维持的,不能忍,也要为了陛下忍。” 谢升平坐直。 所以,这三年李宝书就是听这个孔百晓狗叫一忍再忍? “堂兄。”谢升平叫他,“我忍到现在得到了什么?” 孔百晓说:“朝堂安稳。” “那我现在没忍了,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谢升平靠着软枕,“江浙,你来告诉堂兄。” 江浙答话,“兵权,朝堂忌惮,陛下敬畏,太后惧怕,更利于掌握周遭。” 孔百晓:“公主,你还要还政给陛下吗?” 谢升平失笑,“只要你们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不再临朝、” 孔百晓沉默。 谢升平看他,“堂兄瞧着气色比此前好了许多,有空也离开此处,出去走走的好,你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去忙自己个的。” 孔百晓颔首,“公主,我并非冒犯你说逆耳言,您到底想要什么,你从未想清楚过。” 留下这句话,孔百晓便走了出去。 江浙给她端药过去,“做戏做全,我不知道李宝书见过他,所以,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先帝给皇室留下的心理辅导老师?” 谢升平一口闷了汤药,“足以说明,李宝书是很信任他的,且对他是有保护意识的,改日我来问些国策就明白了。” 江浙:“适才我请教了他些朝事,他的看法同李宝书相似。” “废话,弄不好李宝书就是听他的。”谢升平说:“李重恩这位太后,你觉得我们可以收为己用吗?” 江浙耸肩,“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我待会京城时,这位太后我是闻所未闻的。” 谢升平靠着软枕仰头。 “只是,她刚刚瞧着我时,与我说了一句,倘若我心悦你,就要学会克制。” 江浙沉下眸,“她这五年在佛堂不是两耳不闻外面事。” 谢升平说:“追究无用,我将她放了出来。” 她需要人替她在后宫看着赵太后,在帮她处置宫中杂务杂事。 江浙:“沈扶被你启用,谢家眼下是靠山,宦官我会快速处置好,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升平的信任团队已经有了雏形。 “孔百晓我觉得他不想出山。”江浙顿了顿,“他母亲你倒是可以去拜访下,到底是你的姑母。” 谢升平轻声,“我做什么,我现在只想李珏书争气。” 江浙失笑,“那就走着看,话说开春的宫宴,你预备在宫里办,还是郊外行宫?” “今年没有冬猎,我还在想要不要春日出去走走,猎场出点意外多正常。”谢升平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我想杀王和光,兵行险着都要做了他。” “我以为你会选择最好下手的临安侯。”江浙思索,“春猎可行,只是沈扶此前说他的儿子在藩王处,你要以防万一。” “那不是正好,只要他儿子敢撺掇藩王反,就是给我送把柄。”谢升平说着露出严肃神情,“江浙,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件十分严肃要命的事情。” 江浙笑笑,“要命的事你可不会忘记,好了,差不多回宫了。” “这几日你好好陪着雀雀。”谢升平说,“让她想开些,还有我呢。” “可别,她现在就怕你憋着当她娘。”江浙握住她的手,“不管做什么,都把你的命珍惜些。” 谢升平挑眉。 那是自然。 回到宫中,赵太后就已在双海殿候着了。 听着宫婢说赵太后大闹了一场,谢升平摇摇头,看被砸的差不多的陈设,顿时心态银子。 见女儿回来,赵太后气得跺脚,“你,你怎么敢把那个死婆娘接回来,你不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是谁?”谢升平问。 赵太后气急败坏,“李许宜!” 李许宜,襄王名讳。 “然后呢?”谢升平说:“我关了李太后五年,差不多了,且平西现在谢升平没了,谢清河恐怕玩不转,需要襄王在西边的势力帮衬,在管着人家妹妹不好。” 听清楚了吗,我是为了大局才放,可不是为了恶心你呢。 赵太后我了好半会儿,“你让她入住慈宁殿?” “人家是正宫圣母皇太后呢,这是祖宗规矩,以后人家死了,也是要和父皇葬在一起的。” 赵太后呸了一声,“宝书啊,你不会还觉得以后襄王府的姑娘能够上中宫位置吧?” “襄王府如今没有女儿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什么,是李家皇室都嫌弃他们这一脉了!” “你给她脸做什么,你不能关了,就弄死!” 谢升平蹙眉,“据我所知,李太后从未为难过你的。” 谢升平装晕被江浙横抱在怀,跟着道观引路人入内,听着跑跑来的脚步声,谢升平藏在江浙怀中的脸露出得逞的笑意。 却忽而感觉江浙胸口呼吸屏住,抱着他的手骤然用力。 不解中,谢升平被放到榻上,紧跟着有人来给她换衣点香,装晕是真的被弄出睡意也是真,耳边还有江浙与孔百晓稀碎的谈话声。 然后,谢升平小憩再去了。 再度睁眼,谢升平躯干一震,懊悔自己怎么睡着了,紧跟着感觉有手靠近她,倏尔翻身过去。 只是一眼,谢升平抓住来人的手,瞪大了眸。 李宝书? “公主?” 谢升平目光死死锁在来人脸上。 “公主,孔世子没有恶意的。” 孔世子? 谢升平回神,目光再度在被她狠狠拽着手的人脸上用力描摹。 晃一眼好像李宝书,到底,是男子打扮。 孔百晓,这对堂兄妹到还真的有些相似了。 孔百晓使用保持不动,知道握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他才慢慢说:“公主是忧思过度,谢侯已去,公主万要珍重自己,陛下还不能独挡一面,您且不可为了一个谢侯,得罪朝野上下。” 谢升平望着他。 孔百晓见她眉头紧锁,退后半步,拉出男女之别的距离,继而说:“公主此前来逼见我,便是想要我给您想法子,名正言顺让谢升平追封,我当时就说了,此事艰难。” 说着,他目光落到江浙脸上,“倒是想不到,江大人同谢大公子万分能耐,到底公主不该和周、王二位辅臣撕破脸,表面的和善是要继续维持的,不能忍,也要为了陛下忍。” 谢升平坐直。 所以,这三年李宝书就是听这个孔百晓狗叫一忍再忍? “堂兄。”谢升平叫他,“我忍到现在得到了什么?” 孔百晓说:“朝堂安稳。” “那我现在没忍了,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谢升平靠着软枕,“江浙,你来告诉堂兄。” 江浙答话,“兵权,朝堂忌惮,陛下敬畏,太后惧怕,更利于掌握周遭。” 孔百晓:“公主,你还要还政给陛下吗?” 谢升平失笑,“只要你们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不再临朝、” 孔百晓沉默。 谢升平看他,“堂兄瞧着气色比此前好了许多,有空也离开此处,出去走走的好,你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去忙自己个的。” 孔百晓颔首,“公主,我并非冒犯你说逆耳言,您到底想要什么,你从未想清楚过。” 留下这句话,孔百晓便走了出去。 江浙给她端药过去,“做戏做全,我不知道李宝书见过他,所以,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先帝给皇室留下的心理辅导老师?” 谢升平一口闷了汤药,“足以说明,李宝书是很信任他的,且对他是有保护意识的,改日我来问些国策就明白了。” 江浙:“适才我请教了他些朝事,他的看法同李宝书相似。” “废话,弄不好李宝书就是听他的。”谢升平说:“李重恩这位太后,你觉得我们可以收为己用吗?” 江浙耸肩,“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我待会京城时,这位太后我是闻所未闻的。” 谢升平靠着软枕仰头。 “只是,她刚刚瞧着我时,与我说了一句,倘若我心悦你,就要学会克制。” 江浙沉下眸,“她这五年在佛堂不是两耳不闻外面事。” 谢升平说:“追究无用,我将她放了出来。” 她需要人替她在后宫看着赵太后,在帮她处置宫中杂务杂事。 江浙:“沈扶被你启用,谢家眼下是靠山,宦官我会快速处置好,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升平的信任团队已经有了雏形。 “孔百晓我觉得他不想出山。”江浙顿了顿,“他母亲你倒是可以去拜访下,到底是你的姑母。” 谢升平轻声,“我做什么,我现在只想李珏书争气。” 江浙失笑,“那就走着看,话说开春的宫宴,你预备在宫里办,还是郊外行宫?” “今年没有冬猎,我还在想要不要春日出去走走,猎场出点意外多正常。”谢升平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我想杀王和光,兵行险着都要做了他。” “我以为你会选择最好下手的临安侯。”江浙思索,“春猎可行,只是沈扶此前说他的儿子在藩王处,你要以防万一。” “那不是正好,只要他儿子敢撺掇藩王反,就是给我送把柄。”谢升平说着露出严肃神情,“江浙,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件十分严肃要命的事情。” 江浙笑笑,“要命的事你可不会忘记,好了,差不多回宫了。” “这几日你好好陪着雀雀。”谢升平说,“让她想开些,还有我呢。” “可别,她现在就怕你憋着当她娘。”江浙握住她的手,“不管做什么,都把你的命珍惜些。” 谢升平挑眉。 那是自然。 回到宫中,赵太后就已在双海殿候着了。 听着宫婢说赵太后大闹了一场,谢升平摇摇头,看被砸的差不多的陈设,顿时心态银子。 见女儿回来,赵太后气得跺脚,“你,你怎么敢把那个死婆娘接回来,你不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是谁?”谢升平问。 赵太后气急败坏,“李许宜!” 李许宜,襄王名讳。 “然后呢?”谢升平说:“我关了李太后五年,差不多了,且平西现在谢升平没了,谢清河恐怕玩不转,需要襄王在西边的势力帮衬,在管着人家妹妹不好。” 听清楚了吗,我是为了大局才放,可不是为了恶心你呢。 赵太后我了好半会儿,“你让她入住慈宁殿?” “人家是正宫圣母皇太后呢,这是祖宗规矩,以后人家死了,也是要和父皇葬在一起的。” 赵太后呸了一声,“宝书啊,你不会还觉得以后襄王府的姑娘能够上中宫位置吧?” “襄王府如今没有女儿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什么,是李家皇室都嫌弃他们这一脉了!” “你给她脸做什么,你不能关了,就弄死!” 谢升平蹙眉,“据我所知,李太后从未为难过你的。” 第41章 那你的条件呢 谢升平装晕被江浙横抱在怀,跟着道观引路人入内,听着跑跑来的脚步声,谢升平藏在江浙怀中的脸露出得逞的笑意。 却忽而感觉江浙胸口呼吸屏住,抱着他的手骤然用力。 不解中,谢升平被放到榻上,紧跟着有人来给她换衣点香,装晕是真的被弄出睡意也是真,耳边还有江浙与孔百晓稀碎的谈话声。 然后,谢升平小憩再去了。 再度睁眼,谢升平躯干一震,懊悔自己怎么睡着了,紧跟着感觉有手靠近她,倏尔翻身过去。 只是一眼,谢升平抓住来人的手,瞪大了眸。 李宝书? “公主?” 谢升平目光死死锁在来人脸上。 “公主,孔世子没有恶意的。” 孔世子? 谢升平回神,目光再度在被她狠狠拽着手的人脸上用力描摹。 晃一眼好像李宝书,到底,是男子打扮。 孔百晓,这对堂兄妹到还真的有些相似了。 孔百晓使用保持不动,知道握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他才慢慢说:“公主是忧思过度,谢侯已去,公主万要珍重自己,陛下还不能独挡一面,您且不可为了一个谢侯,得罪朝野上下。” 谢升平望着他。 孔百晓见她眉头紧锁,退后半步,拉出男女之别的距离,继而说:“公主此前来逼见我,便是想要我给您想法子,名正言顺让谢升平追封,我当时就说了,此事艰难。” 说着,他目光落到江浙脸上,“倒是想不到,江大人同谢大公子万分能耐,到底公主不该和周、王二位辅臣撕破脸,表面的和善是要继续维持的,不能忍,也要为了陛下忍。” 谢升平坐直。 所以,这三年李宝书就是听这个孔百晓狗叫一忍再忍? “堂兄。”谢升平叫他,“我忍到现在得到了什么?” 孔百晓说:“朝堂安稳。” “那我现在没忍了,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谢升平靠着软枕,“江浙,你来告诉堂兄。” 江浙答话,“兵权,朝堂忌惮,陛下敬畏,太后惧怕,更利于掌握周遭。” 孔百晓:“公主,你还要还政给陛下吗?” 谢升平失笑,“只要你们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不再临朝、” 孔百晓沉默。 谢升平看他,“堂兄瞧着气色比此前好了许多,有空也离开此处,出去走走的好,你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去忙自己个的。” 孔百晓颔首,“公主,我并非冒犯你说逆耳言,您到底想要什么,你从未想清楚过。” 留下这句话,孔百晓便走了出去。 江浙给她端药过去,“做戏做全,我不知道李宝书见过他,所以,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先帝给皇室留下的心理辅导老师?” 谢升平一口闷了汤药,“足以说明,李宝书是很信任他的,且对他是有保护意识的,改日我来问些国策就明白了。” 江浙:“适才我请教了他些朝事,他的看法同李宝书相似。” “废话,弄不好李宝书就是听他的。”谢升平说:“李重恩这位太后,你觉得我们可以收为己用吗?” 江浙耸肩,“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我待会京城时,这位太后我是闻所未闻的。” 谢升平靠着软枕仰头。 “只是,她刚刚瞧着我时,与我说了一句,倘若我心悦你,就要学会克制。” 江浙沉下眸,“她这五年在佛堂不是两耳不闻外面事。” 谢升平说:“追究无用,我将她放了出来。” 她需要人替她在后宫看着赵太后,在帮她处置宫中杂务杂事。 江浙:“沈扶被你启用,谢家眼下是靠山,宦官我会快速处置好,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升平的信任团队已经有了雏形。 “孔百晓我觉得他不想出山。”江浙顿了顿,“他母亲你倒是可以去拜访下,到底是你的姑母。” 谢升平轻声,“我做什么,我现在只想李珏书争气。” 江浙失笑,“那就走着看,话说开春的宫宴,你预备在宫里办,还是郊外行宫?” “今年没有冬猎,我还在想要不要春日出去走走,猎场出点意外多正常。”谢升平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我想杀王和光,兵行险着都要做了他。” “我以为你会选择最好下手的临安侯。”江浙思索,“春猎可行,只是沈扶此前说他的儿子在藩王处,你要以防万一。” “那不是正好,只要他儿子敢撺掇藩王反,就是给我送把柄。”谢升平说着露出严肃神情,“江浙,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件十分严肃要命的事情。” 江浙笑笑,“要命的事你可不会忘记,好了,差不多回宫了。” “这几日你好好陪着雀雀。”谢升平说,“让她想开些,还有我呢。” “可别,她现在就怕你憋着当她娘。”江浙握住她的手,“不管做什么,都把你的命珍惜些。” 谢升平挑眉。 那是自然。 回到宫中,赵太后就已在双海殿候着了。 听着宫婢说赵太后大闹了一场,谢升平摇摇头,看被砸的差不多的陈设,顿时心态银子。 见女儿回来,赵太后气得跺脚,“你,你怎么敢把那个死婆娘接回来,你不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是谁?”谢升平问。 赵太后气急败坏,“李许宜!” 李许宜,襄王名讳。 “然后呢?”谢升平说:“我关了李太后五年,差不多了,且平西现在谢升平没了,谢清河恐怕玩不转,需要襄王在西边的势力帮衬,在管着人家妹妹不好。” 听清楚了吗,我是为了大局才放,可不是为了恶心你呢。 赵太后我了好半会儿,“你让她入住慈宁殿?” “人家是正宫圣母皇太后呢,这是祖宗规矩,以后人家死了,也是要和父皇葬在一起的。” 赵太后呸了一声,“宝书啊,你不会还觉得以后襄王府的姑娘能够上中宫位置吧?” “襄王府如今没有女儿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什么,是李家皇室都嫌弃他们这一脉了!” “你给她脸做什么,你不能关了,就弄死!” 谢升平蹙眉,“据我所知,李太后从未为难过你的。” 谢升平装晕被江浙横抱在怀,跟着道观引路人入内,听着跑跑来的脚步声,谢升平藏在江浙怀中的脸露出得逞的笑意。 却忽而感觉江浙胸口呼吸屏住,抱着他的手骤然用力。 不解中,谢升平被放到榻上,紧跟着有人来给她换衣点香,装晕是真的被弄出睡意也是真,耳边还有江浙与孔百晓稀碎的谈话声。 然后,谢升平小憩再去了。 再度睁眼,谢升平躯干一震,懊悔自己怎么睡着了,紧跟着感觉有手靠近她,倏尔翻身过去。 只是一眼,谢升平抓住来人的手,瞪大了眸。 李宝书? “公主?” 谢升平目光死死锁在来人脸上。 “公主,孔世子没有恶意的。” 孔世子? 谢升平回神,目光再度在被她狠狠拽着手的人脸上用力描摹。 晃一眼好像李宝书,到底,是男子打扮。 孔百晓,这对堂兄妹到还真的有些相似了。 孔百晓使用保持不动,知道握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他才慢慢说:“公主是忧思过度,谢侯已去,公主万要珍重自己,陛下还不能独挡一面,您且不可为了一个谢侯,得罪朝野上下。” 谢升平望着他。 孔百晓见她眉头紧锁,退后半步,拉出男女之别的距离,继而说:“公主此前来逼见我,便是想要我给您想法子,名正言顺让谢升平追封,我当时就说了,此事艰难。” 说着,他目光落到江浙脸上,“倒是想不到,江大人同谢大公子万分能耐,到底公主不该和周、王二位辅臣撕破脸,表面的和善是要继续维持的,不能忍,也要为了陛下忍。” 谢升平坐直。 所以,这三年李宝书就是听这个孔百晓狗叫一忍再忍? “堂兄。”谢升平叫他,“我忍到现在得到了什么?” 孔百晓说:“朝堂安稳。” “那我现在没忍了,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谢升平靠着软枕,“江浙,你来告诉堂兄。” 江浙答话,“兵权,朝堂忌惮,陛下敬畏,太后惧怕,更利于掌握周遭。” 孔百晓:“公主,你还要还政给陛下吗?” 谢升平失笑,“只要你们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不再临朝、” 孔百晓沉默。 谢升平看他,“堂兄瞧着气色比此前好了许多,有空也离开此处,出去走走的好,你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去忙自己个的。” 孔百晓颔首,“公主,我并非冒犯你说逆耳言,您到底想要什么,你从未想清楚过。” 留下这句话,孔百晓便走了出去。 江浙给她端药过去,“做戏做全,我不知道李宝书见过他,所以,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先帝给皇室留下的心理辅导老师?” 谢升平一口闷了汤药,“足以说明,李宝书是很信任他的,且对他是有保护意识的,改日我来问些国策就明白了。” 江浙:“适才我请教了他些朝事,他的看法同李宝书相似。” “废话,弄不好李宝书就是听他的。”谢升平说:“李重恩这位太后,你觉得我们可以收为己用吗?” 江浙耸肩,“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我待会京城时,这位太后我是闻所未闻的。” 谢升平靠着软枕仰头。 “只是,她刚刚瞧着我时,与我说了一句,倘若我心悦你,就要学会克制。” 江浙沉下眸,“她这五年在佛堂不是两耳不闻外面事。” 谢升平说:“追究无用,我将她放了出来。” 她需要人替她在后宫看着赵太后,在帮她处置宫中杂务杂事。 江浙:“沈扶被你启用,谢家眼下是靠山,宦官我会快速处置好,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升平的信任团队已经有了雏形。 “孔百晓我觉得他不想出山。”江浙顿了顿,“他母亲你倒是可以去拜访下,到底是你的姑母。” 谢升平轻声,“我做什么,我现在只想李珏书争气。” 江浙失笑,“那就走着看,话说开春的宫宴,你预备在宫里办,还是郊外行宫?” “今年没有冬猎,我还在想要不要春日出去走走,猎场出点意外多正常。”谢升平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我想杀王和光,兵行险着都要做了他。” “我以为你会选择最好下手的临安侯。”江浙思索,“春猎可行,只是沈扶此前说他的儿子在藩王处,你要以防万一。” “那不是正好,只要他儿子敢撺掇藩王反,就是给我送把柄。”谢升平说着露出严肃神情,“江浙,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件十分严肃要命的事情。” 江浙笑笑,“要命的事你可不会忘记,好了,差不多回宫了。” “这几日你好好陪着雀雀。”谢升平说,“让她想开些,还有我呢。” “可别,她现在就怕你憋着当她娘。”江浙握住她的手,“不管做什么,都把你的命珍惜些。” 谢升平挑眉。 那是自然。 回到宫中,赵太后就已在双海殿候着了。 听着宫婢说赵太后大闹了一场,谢升平摇摇头,看被砸的差不多的陈设,顿时心态银子。 见女儿回来,赵太后气得跺脚,“你,你怎么敢把那个死婆娘接回来,你不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是谁?”谢升平问。 赵太后气急败坏,“李许宜!” 李许宜,襄王名讳。 “然后呢?”谢升平说:“我关了李太后五年,差不多了,且平西现在谢升平没了,谢清河恐怕玩不转,需要襄王在西边的势力帮衬,在管着人家妹妹不好。” 听清楚了吗,我是为了大局才放,可不是为了恶心你呢。 赵太后我了好半会儿,“你让她入住慈宁殿?” “人家是正宫圣母皇太后呢,这是祖宗规矩,以后人家死了,也是要和父皇葬在一起的。” 赵太后呸了一声,“宝书啊,你不会还觉得以后襄王府的姑娘能够上中宫位置吧?” “襄王府如今没有女儿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什么,是李家皇室都嫌弃他们这一脉了!” “你给她脸做什么,你不能关了,就弄死!” 谢升平蹙眉,“据我所知,李太后从未为难过你的。” 第42章 我忘记了一件十分严肃要命的事 谢升平装晕被江浙横抱在怀,跟着道观引路人入内,听着跑跑来的脚步声,谢升平藏在江浙怀中的脸露出得逞的笑意。 却忽而感觉江浙胸口呼吸屏住,抱着他的手骤然用力。 不解中,谢升平被放到榻上,紧跟着有人来给她换衣点香,装晕是真的被弄出睡意也是真,耳边还有江浙与孔百晓稀碎的谈话声。 然后,谢升平小憩再去了。 再度睁眼,谢升平躯干一震,懊悔自己怎么睡着了,紧跟着感觉有手靠近她,倏尔翻身过去。 只是一眼,谢升平抓住来人的手,瞪大了眸。 李宝书? “公主?” 谢升平目光死死锁在来人脸上。 江浙声音响起,“公主,孔世子没有恶意的。” 孔世子? 谢升平回神,目光再度在被她狠狠拽着手的人脸上用力描摹。 晃一眼好像李宝书,到底,是男子打扮。 孔百晓,这对堂兄妹到还真的有些相似了。 孔百晓始终保持不动,知道握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他才慢慢说:“公主是忧思过度,谢升平已去,公主万要珍重自己,陛下还不能独挡一面,您且不可为了一个谢侯,得罪朝野上下。” 谢升平望着他。 孔百晓见她眉头紧锁,退后半步,拉出男女之别的距离,继而说:“公主此前来逼见我,便是想要我给您想法子,名正言顺让谢升平追封,我当时就说了,此事艰难。” 说着,他目光落到江浙脸上,有些佩服,“倒是想不到,江大人同谢大公子万分能耐。” 他目光又落到谢升平脑袋上,“到底公主不该和周、王二位辅臣撕破脸,表面的和善是要继续维持的,不能忍,也要为了陛下忍。” 谢升平坐直。 所以,这三年李宝书就是听这个孔百晓狗叫一忍再忍? “堂兄。”谢升平叫他,“我忍到现在得到了什么?” 孔百晓说:“朝堂安稳。” “那我现在没忍了,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谢升平靠着软枕,“江浙,你来告诉堂兄。” 江浙答话,“兵权,朝堂忌惮,陛下敬畏,太后惧怕,更利于掌握周遭。” 孔百晓沉默片刻,凝视她:“公主,你还要还政给陛下吗?” 谢升平失笑,“只要你们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不再临朝。” 孔百晓再度沉默。 谢升平看他,“堂兄瞧着气色比此前好了许多,有空也离开此处,出去走走的好,你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去忙自己个的。” 面对逐客令,孔百晓没有难色,颔首说,“公主,我并非冒犯你说逆耳言,您到底想要什么,其实你从未想清楚过。” 留下这句话,孔百晓便走了出去。 江浙给她端药过去,“做戏做全,我不知道李宝书见过他,所以,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先帝给皇室留下的心理辅导老师?” 谢升平一口闷了汤药,“足以说明,李宝书是很信任他的,且对他是有保护意识的,改日我来问些国策就明白了。” 江浙:“适才我请教了他些朝事,他的看法同李宝书相似。” “废话,弄不好李宝书就是听他的。”谢升平说:“李重恩这位太后,你觉得我们可以收为己用吗?” 江浙耸肩,“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我待会京城时,这位太后我是闻所未闻的。” 谢升平靠着软枕仰头。 江浙忽而说:“只是,她刚刚瞧着我时,与我说了一句,倘若我心悦你,就要学会克制。” 江浙沉下眸,“她这五年在佛堂不是两耳不闻外面事。” 谢升平说:“追究无用,她已经回宫了。” 她需要人替她在后宫看着赵太后,在帮她处置宫中杂务杂事,李恩重是最合适的。 江浙沉眸:“沈扶被你启用,谢家眼下是靠山,宦官我会快速处置好,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升平的信任团队已经有了雏形。 “孔百晓我觉得他不想出山。”江浙顿了顿,“他母亲你倒是可以去拜访下,到底是你的姑母。” 谢升平轻声,“我做什么,我现在只想李珏书争气。” 江浙失笑,“那就走着看,话说开春的宫宴,你预备在宫里办,还是郊外行宫?” “今年没有冬猎,我还在想要不要春日出去走走,猎场出点意外多正常。”谢升平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杀意蔓延,“我想杀王和光,兵行险着都要做了他。” “我以为你会选择最好下手的临安侯。”江浙思索,“春猎可行,只是沈扶此前说他的儿子在藩王处,你要以防万一。” “那不是正好,只要他儿子敢撺掇藩王反,就是给我送把柄。”谢升平说着露出严肃神情,“江浙,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件十分严肃要命的事情。” 江浙笑笑,“要命的事你可不会忘记,好了,差不多回宫了。” “这几日你好好陪着雀雀。”谢升平说,“让她想开些,还有我呢。” “可别,她现在就怕你憋着当她娘。”江浙握住她的手,“不管做什么,都把你的命珍惜些。” 谢升平挑眉。 那是自然。 回到宫中,赵太后就已在双海殿候着了。 听着宫婢说赵太后大闹了一场,谢升平摇摇头,看被砸的差不多的陈设,顿时心疼银子。 见女儿回来,赵太后气得跺脚,“你,你怎么敢把那个死婆娘接回来,你不知道她背后是谁吗?” “是谁?”谢升平问。 赵太后气急败坏,“李许宜!” 李许宜,襄王名讳。 “然后呢?”谢升平说:“我关了李太后五年,差不多了,且平西现在谢升平没了,谢清河恐怕玩不转,需要襄王在西边的势力帮衬,若是还管着人家妹妹不好。” 听清楚了吗,我是为了大局才放,可不是为了恶心你呢。 赵太后我了好半会儿,“你让她入住慈宁殿?” “人家是正宫圣母皇太后呢,这是祖宗规矩,以后人家死了,也是要和父皇葬在一起的。” 赵太后呸了一声,“宝书啊,你不会还觉得以后襄王府的姑娘能够上中宫位置吧?” “襄王府如今没有女儿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什么,是李家皇室都嫌弃他们这一脉了!” “你给她脸做什么,你不能关了,就弄死!” 谢升平蹙眉,“据我所知,李太后从未为难过你的。” 第43章 摔死了我才高兴 “没有为难就是最大的为难!”赵太后暴怒,全身都写满了抗拒,“我才是陛下的生母,你让先帝的原配嫡妻回来作甚,压着我?” “平西还要不要平!”谢升平低吼过去,“西边战事堪比重启,谢清河再能随机应变,也需要时间,襄王府在西边地位如何,你还要我来细说!” “李恩重是襄王的胞妹,你要人家帮忙,难道不给好处!当年我们囚禁李恩重也是被逼无奈,这人你敢杀,那你就去!” 谢升平指着门外,“陛下知道谁才是亲娘,太后无须担忧,西边安稳便是陛下功勋,太后目光长远些的好。” “那我问你,后宫权柄你给谁?”赵太后扯着谢升平,“你可以把她供起来——” “你都知道是供起来了。”谢升平不想多言,“母后以前稳坐高位,也没将后宫事宜处置妥当,你既怕李恩重找事,不若就让她忙于宫务。” “那我要换宫殿,慈宁殿比我的寿康宫大,我分明才是陛下亲娘。” 谢升平被赵太后泼妇模样弄的毫无耐心,“太后一口一个陛下生母,既如此,就去找陛下说去。” 她扯回衣袍朝外走,对着靠门抱臂偷笑的柳疏林飞了个眼刀。 柳疏林跟上她,“李太后端庄规矩我老家都有言语,公主的亲娘怕被比下去了。”他诶了一声,“公主留下我,是不是看中了我兄长留给我的亲卫队。” 谢升平侧眸看他,“是,春日围场,我要王和风摔大跟头。” 柳疏林微愣,料不到她说的如此果断。 “公主,宫里有风,会把嘴里的话,传出去的。”柳疏林将话还给她,“我其实一直都在等公主问我,谢升平的死。” 谢升平垂下眸,“刀剑无眼,别说了。” “公主!” 谢升平看给他使劲挥手的沈扶,喉头动了动,“你别说陛下不学了。” 沈扶摆摆手,“李太后,让我们都过去。” “我们?”柳疏林心中一动,“我们,我们是谁?” 沈扶说:“公主,陛下,你,谢道然,江浙,还有临安侯……” 谢升平、柳疏林异口同声:“临安侯?” 慈宁殿中,被传召来的人见着入内的谢升平,拱手叫了声公主。 李珏书局促的坐在李恩重边上,见着姐姐来了,才松了口气。 谢升平示意沈扶去把怂球看好,目光打在稳坐喝茶的李恩重脸上,眸光深深看了眼临安侯,抿唇问,“太后叫本宫与几位朝臣来有何要说的?” 李恩重端着茶盏递给谢升平,“公主稍安勿躁,哀家还叫了孔世子,一路疾驰,坐下喝口茶。” 谢升平坐不下,临安侯直接问:“四大辅臣都来?” 李恩重不说话,只是合眸养神。 众人面面相觑后,都神情复杂。 谢升平见着谢道然示意他坐下,才在李恩重身边坐下。 临安侯站了片刻就要走人,江浙赶忙将其拽着,“侯爷这是去何处?孔世子哪里需要您亲自去接。” “你别碰我。”临安侯使劲扯衣袖,“别碰我。” 江浙脸上带笑,手里用力将他挽住,“侯爷,不尊太后,惹得太后不悦了,咱们都不好过。” 临安侯嫌弃江浙,“你不好过,这京城过得最好的不就是你江浙?” 江浙低声说:“您不给我们面子无所谓,李太后背后的人,您还是卖个脸的好。” 临安侯没作声。 江浙轻声继续说:“公主都要叫一声皇叔的人,大宜辈分和权势同在的强悍人,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临安侯被连哄带笑摁回椅子,江浙看害怕的躲在沈扶背后的李珏书,在看不停拨动手腕翡翠念珠的谢升平。 而后再看气定神闲的李恩充,觉得这女子绝对是个狠角色。 能让这二人同时乖顺,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众人看走进了谪仙般的少年郎,届时看向李恩重。 李恩重身边的嬷嬷抱着个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几封书信。 屋内人都被分了一封,李恩重说:“这是王和光之子王晧,给哀家的兄长的信函,书信中皆是大逆不道之言,哀家的兄长设法送给了哀家。” 谢道然、临安侯顿去看,沈扶更是直接夺过李珏书手中的信函一目十行。 谢升平同抬眸的江浙目光相撞,都齐刷刷看向李恩重。 李恩重说:“哀家是大宜的太后,既然在佛堂给大宜祈福,也必然要知道如何祈这个福,今日叫各位来,便是想让各位明白一个道理,大宜只能是李家的大宜,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哀家眼中。” 沈扶冷声,“这些信函就是王家人的罪证!” 江浙摇头,“三言两语就能翻盘,倘若王都督不要这儿子了,那么这些信函什么用都没有。” 沈扶目光盯在孔百晓身上,“孔世子怎么想的。” 孔百晓扫了沈扶一眼,坚决不做出头鸟,握杯喝茶。 谢道然说:“太后的意思是?” 李恩重却是看李珏书,“陛下的意思呢?” 李珏书吓得朝沈扶身边缩,求救的去看谢升平,“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恩重说:“公主能帮陛下一时,难道能帮陛下一辈子?您长大了,应该要学会替公主分忧,而不是什么得罪朝臣的事,都让公主去做。” 李珏书脸色一沉,李恩重说:“难道哀家说的不对?这大宜是李家皇室的天下,可事情却是公主殿下一个人,凭什么,凭她是陛下的姐姐,凭她就是有能耐,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李珏书看谢升平,“姐姐。” 李恩重直视李珏书,“姐姐两个字不是陛下禁锢公主的枷锁,不是陛下放纵自己的理由,您已经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李珏书看李恩重,“国事也是家事,家事就可以商量,太后现在不也是在商量吗,否则怎么请来怎么多人?” 李珏书站起来,“你们先说,让朕、公主,还有太后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目光环视,“孔世子你先来。” 孔百晓看他,“陛下为何让我说?” 李珏书想也不想,“这里朕就只惹得起你!” 众人:…… 第44章 谢升平与她对望 “没有为难就是最大的为难!”赵太后暴怒,全身都写满了抗拒,“我才是陛下的生母,你让先帝的原配嫡妻回来作甚,压着我?” “平西还要不要平!”谢升平低吼过去,“西边战事堪比重启,谢清河再能随机应变,也需要时间,襄王府在西边地位如何,你还要我来细说!” “李恩重是襄王的胞妹,你要人家帮忙,难道不给好处!当年我们囚禁李恩重也是被逼无奈,这人你敢杀,那你就去!” 谢升平指着门外,“陛下知道谁才是亲娘,太后无须担忧,西边安稳便是陛下功勋,太后目光长远些的好。” “那我问你,后宫权柄你给谁?”赵太后扯着谢升平,“你可以把她供起来——” “你都知道是供起来了。”谢升平不想多言,“母后以前稳坐高位,也没将后宫事宜处置妥当,你既怕李恩重找事,不若就让她忙于宫务。” “那我要换宫殿,慈宁殿比我的寿康宫大,我分明才是陛下亲娘。” 谢升平被赵太后泼妇模样弄的毫无耐心,“太后一口一个陛下生母,既如此,就去找陛下说去。” 她扯回衣袍朝外走,对着靠门抱臂偷笑的柳疏林飞了个眼刀。 柳疏林跟上她,“李太后端庄规矩我老家都有言语,公主的亲娘怕被比下去了。”他诶了一声,“公主留下我,是不是看中了我兄长留给我的亲卫队。” 谢升平侧眸看他,“是,春日围场,我要王和风摔大跟头。” 柳疏林微愣,料不到她说的如此果断。 “公主,宫里有风,会把嘴里的话,传出去的。”柳疏林将话还给她,“我其实一直都在等公主问我,谢升平的死。” 谢升平垂下眸,“刀剑无眼,别说了。” “公主!” 谢升平看给他使劲挥手的沈扶,喉头动了动,“你别说陛下不学了。” 沈扶摆摆手,“李太后,让我们都过去。” “我们?”柳疏林心中一动,“我们,我们是谁?” 沈扶说:“公主,陛下,你,谢道然,江浙,还有临安侯……” 谢升平、柳疏林异口同声:“临安侯?” 慈宁殿中,被传召来的人见着入内的谢升平,拱手叫了声公主。 李珏书局促的坐在李恩重边上,见着姐姐来了,才松了口气。 谢升平示意沈扶去把怂球看好,目光打在稳坐喝茶的李恩重脸上,眸光深深看了眼临安侯,抿唇问,“太后叫本宫与几位朝臣来有何要说的?” 李恩重端着茶盏递给谢升平,“公主稍安勿躁,哀家还叫了孔世子,一路疾驰,坐下喝口茶。” 谢升平坐不下,临安侯直接问:“四大辅臣都来?” 李恩重不说话,只是合眸养神。 众人面面相觑后,都神情复杂。 谢升平见着谢道然示意他坐下,才在李恩重身边坐下。 临安侯站了片刻就要走人,江浙赶忙将其拽着,“侯爷这是去何处?孔世子哪里需要您亲自去接。” “你别碰我。”临安侯使劲扯衣袖,“别碰我。” 江浙脸上带笑,手里用力将他挽住,“侯爷,不尊太后,惹得太后不悦了,咱们都不好过。” 临安侯嫌弃江浙,“你不好过,这京城过得最好的不就是你江浙?” 江浙低声说:“您不给我们面子无所谓,李太后背后的人,您还是卖个脸的好。” 临安侯没作声。 江浙轻声继续说:“公主都要叫一声皇叔的人,大宜辈分和权势同在的强悍人,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临安侯被连哄带笑摁回椅子,江浙看害怕的躲在沈扶背后的李珏书,在看不停拨动手腕翡翠念珠的谢升平。 而后再看气定神闲的李恩充,觉得这女子绝对是个狠角色。 能让这二人同时乖顺,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众人看走进了谪仙般的少年郎,届时看向李恩重。 李恩重身边的嬷嬷抱着个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几封书信。 屋内人都被分了一封,李恩重说:“这是王和光之子王晧,给哀家的兄长的信函,书信中皆是大逆不道之言,哀家的兄长设法送给了哀家。” 谢道然、临安侯顿去看,沈扶更是直接夺过李珏书手中的信函一目十行。 谢升平同抬眸的江浙目光相撞,都齐刷刷看向李恩重。 李恩重说:“哀家是大宜的太后,既然在佛堂给大宜祈福,也必然要知道如何祈这个福,今日叫各位来,便是想让各位明白一个道理,大宜只能是李家的大宜,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哀家眼中。” 沈扶冷声,“这些信函就是王家人的罪证!” 江浙摇头,“三言两语就能翻盘,倘若王都督不要这儿子了,那么这些信函什么用都没有。” 沈扶目光盯在孔百晓身上,“孔世子怎么想的。” 孔百晓扫了沈扶一眼,坚决不做出头鸟,握杯喝茶。 谢道然说:“太后的意思是?” 李恩重却是看李珏书,“陛下的意思呢?” 李珏书吓得朝沈扶身边缩,求救的去看谢升平,“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恩重说:“公主能帮陛下一时,难道能帮陛下一辈子?您长大了,应该要学会替公主分忧,而不是什么得罪朝臣的事,都让公主去做。” 李珏书脸色一沉,李恩重说:“难道哀家说的不对?这大宜是李家皇室的天下,可事情却是公主殿下一个人,凭什么,凭她是陛下的姐姐,凭她就是有能耐,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李珏书看谢升平,“姐姐。” 李恩重直视李珏书,“姐姐两个字不是陛下禁锢公主的枷锁,不是陛下放纵自己的理由,您已经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李珏书看李恩重,“国事也是家事,家事就可以商量,太后现在不也是在商量吗,否则怎么请来怎么多人?” 李珏书站起来,“你们先说,让朕、公主,还有太后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目光环视,“孔世子你先来。” 孔百晓看他,“陛下为何让我说?” 李珏书想也不想,“这里朕就只惹得起你!” 众人:…… “没有为难就是最大的为难!”赵太后暴怒,全身都写满了抗拒,“我才是陛下的生母,你让先帝的原配嫡妻回来作甚,压着我?” “平西还要不要平!”谢升平低吼过去,“西边战事堪比重启,谢清河再能随机应变,也需要时间,襄王府在西边地位如何,你还要我来细说!” “李恩重是襄王的胞妹,你要人家帮忙,难道不给好处!当年我们囚禁李恩重也是被逼无奈,这人你敢杀,那你就去!” 谢升平指着门外,“陛下知道谁才是亲娘,太后无须担忧,西边安稳便是陛下功勋,太后目光长远些的好。” “那我问你,后宫权柄你给谁?”赵太后扯着谢升平,“你可以把她供起来——” “你都知道是供起来了。”谢升平不想多言,“母后以前稳坐高位,也没将后宫事宜处置妥当,你既怕李恩重找事,不若就让她忙于宫务。” “那我要换宫殿,慈宁殿比我的寿康宫大,我分明才是陛下亲娘。” 谢升平被赵太后泼妇模样弄的毫无耐心,“太后一口一个陛下生母,既如此,就去找陛下说去。” 她扯回衣袍朝外走,对着靠门抱臂偷笑的柳疏林飞了个眼刀。 柳疏林跟上她,“李太后端庄规矩我老家都有言语,公主的亲娘怕被比下去了。”他诶了一声,“公主留下我,是不是看中了我兄长留给我的亲卫队。” 谢升平侧眸看他,“是,春日围场,我要王和风摔大跟头。” 柳疏林微愣,料不到她说的如此果断。 “公主,宫里有风,会把嘴里的话,传出去的。”柳疏林将话还给她,“我其实一直都在等公主问我,谢升平的死。” 谢升平垂下眸,“刀剑无眼,别说了。” “公主!” 谢升平看给他使劲挥手的沈扶,喉头动了动,“你别说陛下不学了。” 沈扶摆摆手,“李太后,让我们都过去。” “我们?”柳疏林心中一动,“我们,我们是谁?” 沈扶说:“公主,陛下,你,谢道然,江浙,还有临安侯……” 谢升平、柳疏林异口同声:“临安侯?” 慈宁殿中,被传召来的人见着入内的谢升平,拱手叫了声公主。 李珏书局促的坐在李恩重边上,见着姐姐来了,才松了口气。 谢升平示意沈扶去把怂球看好,目光打在稳坐喝茶的李恩重脸上,眸光深深看了眼临安侯,抿唇问,“太后叫本宫与几位朝臣来有何要说的?” 李恩重端着茶盏递给谢升平,“公主稍安勿躁,哀家还叫了孔世子,一路疾驰,坐下喝口茶。” 谢升平坐不下,临安侯直接问:“四大辅臣都来?” 李恩重不说话,只是合眸养神。 众人面面相觑后,都神情复杂。 谢升平见着谢道然示意他坐下,才在李恩重身边坐下。 临安侯站了片刻就要走人,江浙赶忙将其拽着,“侯爷这是去何处?孔世子哪里需要您亲自去接。” “你别碰我。”临安侯使劲扯衣袖,“别碰我。” 江浙脸上带笑,手里用力将他挽住,“侯爷,不尊太后,惹得太后不悦了,咱们都不好过。” 临安侯嫌弃江浙,“你不好过,这京城过得最好的不就是你江浙?” 江浙低声说:“您不给我们面子无所谓,李太后背后的人,您还是卖个脸的好。” 临安侯没作声。 江浙轻声继续说:“公主都要叫一声皇叔的人,大宜辈分和权势同在的强悍人,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临安侯被连哄带笑摁回椅子,江浙看害怕的躲在沈扶背后的李珏书,在看不停拨动手腕翡翠念珠的谢升平。 而后再看气定神闲的李恩充,觉得这女子绝对是个狠角色。 能让这二人同时乖顺,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众人看走进了谪仙般的少年郎,届时看向李恩重。 李恩重身边的嬷嬷抱着个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几封书信。 屋内人都被分了一封,李恩重说:“这是王和光之子王晧,给哀家的兄长的信函,书信中皆是大逆不道之言,哀家的兄长设法送给了哀家。” 谢道然、临安侯顿去看,沈扶更是直接夺过李珏书手中的信函一目十行。 谢升平同抬眸的江浙目光相撞,都齐刷刷看向李恩重。 李恩重说:“哀家是大宜的太后,既然在佛堂给大宜祈福,也必然要知道如何祈这个福,今日叫各位来,便是想让各位明白一个道理,大宜只能是李家的大宜,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哀家眼中。” 沈扶冷声,“这些信函就是王家人的罪证!” 江浙摇头,“三言两语就能翻盘,倘若王都督不要这儿子了,那么这些信函什么用都没有。” 沈扶目光盯在孔百晓身上,“孔世子怎么想的。” 孔百晓扫了沈扶一眼,坚决不做出头鸟,握杯喝茶。 谢道然说:“太后的意思是?” 李恩重却是看李珏书,“陛下的意思呢?” 李珏书吓得朝沈扶身边缩,求救的去看谢升平,“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恩重说:“公主能帮陛下一时,难道能帮陛下一辈子?您长大了,应该要学会替公主分忧,而不是什么得罪朝臣的事,都让公主去做。” 李珏书脸色一沉,李恩重说:“难道哀家说的不对?这大宜是李家皇室的天下,可事情却是公主殿下一个人,凭什么,凭她是陛下的姐姐,凭她就是有能耐,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李珏书看谢升平,“姐姐。” 李恩重直视李珏书,“姐姐两个字不是陛下禁锢公主的枷锁,不是陛下放纵自己的理由,您已经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李珏书看李恩重,“国事也是家事,家事就可以商量,太后现在不也是在商量吗,否则怎么请来怎么多人?” 李珏书站起来,“你们先说,让朕、公主,还有太后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目光环视,“孔世子你先来。” 孔百晓看他,“陛下为何让我说?” 李珏书想也不想,“这里朕就只惹得起你!” 众人:…… 第45章 小太后你是怎么敢说的 见捏杯盏似有打定主意不语的人孔百晓,李珏书慢慢坐回椅上,不满于脸,“孔堂兄,你是要忤逆朕吗?” 他说着,手肘碰了碰沈扶。 沈扶心领神会,给学生撑腰,“孔世子不说话,是不将陛下放在眼中?还是养病于道观不知外间事,您总得说两句。” 谢升平也在静静地等着孔百晓开口,她要知晓这个人的水深,先帝为何将着闭门不出的堂兄定为辅政大臣。 良久的沉默后,孔百晓低低的声音响起。 “光凭这些无法定罪,人证物证都不足,襄王倘若真的有把握拔除王和风,何必以密信告知太后,这封信的作用,只是警醒,让我们提高防备心。” 沈扶不赞同,开口说:“藩王无诏归京,是要引起波动,襄王此举就是要我们将一切遏制在未曾酿成大祸时。” 谢道然摸着胡须,颇为赞同的看孔百晓,“的确,倘若坐实,襄王应直接上书,而非秘密告知太后。” 江浙不认同,紧跟着开口,“因为西边有战事,外乱里须平,里外都乱,则国不成国,襄王告知我们,我们岿然不动,任其发展,才是不明智,没准,王皓不止求见了西边襄王呢?” 沈扶重重点头,脖上留下的疤痕隐隐作痛,他手落在脖颈处杀意蔓延,“王和风就是有反心!” 临安侯急道:“王和风有病?他手中有两万护城军,他可是五军都督!” 孔百晓轻声说:“因为公主想要将两万护城军,还给安阳侯府,此前有命我放出消息,看看京城反应,只是王都督将消息按压了下来。” 谢升平看李恩重打来的目光,端茶轻抿。 乖乖,李宝书可没给她这事,突然就把人兵权拿走,王和光坐得住就有鬼了。 李恩重看向呆住的沈扶,缓声说:“的确,原本护城两万兵力都是在安阳侯府手中的,只是你父亲当初平叛捐躯时,将兵权暂时给了作为副将的王和光,算是欺负侯府无人,陛下年幼,狼子野心,公主此举是应该的。” 提着死去的父亲,沈扶捏紧了手。 谢道然捋了捋前因后果,“公主想要把护城军兵权要回来,因此让王和风忌惮,所以让王晧以身犯险去联络藩王们,公主察觉派了沈世子去查看,沈世子被伤……” 他看沈扶适才震惊和摸脖处的动作,大概明白暗潮下都发生了何事。 江浙继而说:“既如此,兵权就不能让王和光捏着,本来就是安阳侯府的东西,抢了强霸,佞臣之举。” 孔百晓靠着椅子,望着没有看的信函,“因为老侯爷老了不能带兵,沈世子建树不大,全靠祖上庇佑,欺负了有好处,为何不使劲欺负?” 江浙不客气,“孔世子不也是靠着皇室血脉庇佑吗?天下万事无物不过一个理,本就是别人的物件,抢走了还骂人家没本事?你很有能耐本事何必长居道观不见人?” 江浙同沈扶其实此前私交不错,也算时常吃饭喝酒的搭子。 “那依着我来看,孔世子占着辅政大臣的位置,也没做什么有益家国的事,反倒是端着架子,谁都不给见,一副淡世心,又要入朝局,又是什么作为呢?说别人前,也先看看自己斤两的好。” 孔百晓侧眸看江浙,“江大人就很有建树?我怎么一件也没听过?”他顺带晃了眼沈扶,目视前方,语带轻蔑,“难兄难弟。” 临安侯拍膝,“你们两个要不要出去打一架?”他看李恩重,着重说:“本侯不信王和光会造反!” 李珏书骤然开口,“那是因为他没有想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自己登上龙台!” 李恩重低声询问,“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李珏书捏拳,“护城军兵权要还给沈夫子!” 李恩重再问,“陛下想怎么还?” 李珏书愤愤:“什么怎么还,本就是别人家的东西,这些信函治不了王和光的狼子野心,也够砸的他不敢在此事上与我对着干!” 李恩重继续说:“陛下是要在金銮殿,当众逼迫王和光拱手让出兵权吗?” 李珏书翻白眼,“我又不傻,朝会打他的脸,他怕还没开口,就多的是人给他脱罪!没准还有富贵险中求出来给他顶罪!我只是年岁笑,又不是真的蠢!” 他看临安侯,直接起身把所有信函抢了过来,塞到临安侯手中。 “你去办,告诉王和光,还想安安稳稳做辅政大臣,就老老实实些,朕不信他嘴里的漂亮话,朕只看他做什么,让他把护城军兵权交还给朕的夫子!” 谢升平觉得还不够,正欲开口提点,李恩重一计冷厉眼光如同耳光甩到她脸上。 临安侯被气焰陡起的小皇帝,吓得两手撑着扶手,贴着椅子背,瞪大了眸子。 江浙正色思索,说:“只是让侯爷去商量恐怕不够,不若陛下立刻下旨要移交护城军给沈世子,再让侯爷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君臣情分依旧,至少在王都督看来,您还是信他的。” 孔百晓觉得还有不妥,补充说:“陛下唱了红脸,公主最好在明日朝会安抚王和光几句,再给些赏赐,至于沈世子,还是暂时不要以陛下夫子出现在人前,等着今朝科举夺得魁首在身份更上一层楼的好。” 他说着,对着沈扶笑笑,“一个小小状元,对沈世子应该不难吧?” 沈扶冷哼一声,心道:小爷非穿着状元服去你家跳。 李珏书直接说了个就这样办,扭头看谢道然。 谢道然起身拱手,“臣这就起着笔拟旨呈送陛下面前。” 李恩重嗯了一声,“既如此谢阁老同陛下,还有沈世子就先离开,哀家与公主,临安侯,江大人有话要说。” 适才捧着信盒的嬷嬷抬手,三个宫婢已走到被下逐客令的李珏书,沈扶,谢道然跟前,请他们立刻出去。 临安侯看李恩重,“太后还要说什么?” 李恩重却看向孔百晓,“公主遇刺,孔世子知晓吗?” 孔百晓点头,“知晓。” 李恩重语气有些斥责,说:“知晓为何不知关怀,你同旁的辅政大臣不同,还是公主的堂兄,血脉相承,不应该冷血的独善其身,听闻孔世子体弱,哀家身边这位黄嬷嬷善岐黄。” 黄嬷嬷上前要替孔百晓把脉,孔百晓眼浮厌色,翻过手腕手背贴紧小桌,抿唇说:“承蒙太后关怀——” 李恩重直接打断他后面的话,“以后世子的身子骨哀家会时常关怀,必然让你无病无灾,既然无碍,就归京为宜,静养有用要大夫做什么?有病就看病,大内什么药材都不缺。” “当然,孔世子喜欢静养那就静,小朝会不劳世子日日点卯,大朝会与经筵还是莫要称病惹得哀家亲临关怀的好,哀家年岁大了,腿脚不麻利了,还请世子为了哀家好好保重贵体。” 谢升平指腹挠了挠鼻头。 乖乖诶,年岁大了?小太后你是怎么敢说的。 第46章 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她 李恩重看谢升平,说:“公主不想同堂兄多学点东西吗?到底是先帝给江山留下的能臣。” 谢升平咳嗽一声,“太后说得对。” 李恩重点点头,“既对,公主也给哀家一句实话,可有确凿证据证明,是临安侯谋杀你?” 临安侯可算听到一句人话,拍膝要诉苦,李恩重冷着脸,“临安侯倘若此前不在金銮殿,将公主的脸摁在地上狠狠踩,也没人会将此事盖在你头上。” 临安侯急的起身,“当夜老臣在外参宴,能给老臣作证的人许多,说句以下犯上的,老臣又不是没有脑子,真的要谋害公主……不是,我谋害公主做什么啊!” 李恩重见谢升平不答,看向江浙,“那就是媚主了?” 江浙那句我去差点没爆出口,李恩重没有给他机会说话,“江浙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没有真凭实据的事,不可污蔑重臣,侯爷就当给哀家个薄面,这事可否翻过去。” 临安侯难得笑出声,可算是得了个公道,就差鞠泪,“那是自然,倘若太后没有吩咐,老臣去办事了,放心,老臣定然让王都督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目送临安侯走了,江浙长大了嘴好半天没回神。 他看明白了,叫他来,就是要打他的脸让临安侯高兴,心甘情愿去给李珏书做事,给沈扶铺得到兵权的台阶! 李恩重低头饮茶,颔首说:“江大人出去吧,宫里的宦官们其实各个都是可怜人,不若多多收服为自己用为好,杀了还会有新的上去,只会让你一步步失去精力。” 江浙起身离开,李恩重才看谢升平,“公主执政很厉害,到底朝堂不是您一个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您父皇留下来的,还能稳妥的呆在这里为止,必然是有能安邦定国的本事的,公主偶尔还是要放手,适才陛下处置的不是很好吗?” 谢升平看李恩重,“你是要立威,还是要做什么,我看不懂。” “我要大宜安稳。”李恩重说,“朝堂安稳,西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打下去,西边大捷,是陛下的功绩,也是公主的名望,你要找到杀你的真凶,那我问你,倘若这个真凶,是能撼动国朝根本的人,你又当如何?” 谢升平指尖微微蜷缩。 李恩重两手放在膝头,“我不是让你放下仇恨,只是想告诉公主,确定了后果才看是否要做,换做是我,谁要杀我,我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我都国法惩治。” “所以,公主如今应该一心执政,成为哪个能撼动朝堂根基的存在,让人不敢忤逆你,才能为日后你的随心所欲有底气。” “今日我们关起门你也看清楚了我的良苦用心,你是陛下的软肋,是沈扶的好友,是孔世子的堂妹,是江浙想要保护的人。” “临安侯虽然处处和你对着干,其实你细细想,他闹得对还是不对?为何此次你都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做了?他老,就说明经历的事多,公主执政能力再好,到底年轻,老臣的意见不想听也要多多尊重。” 谢升平起身,给她行了一礼就要离开,到底是忍不住回身,“今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倘若没有和和气气谈开,你要如何?” 李恩重笑起来,“那就先杀了临安侯,诱王和光入大内,再闭门绞杀,护城军两万足够稳住京城,再让陛下传召,让我兄长入京坐镇稳住朝堂,一切落定,陛下仍是陛下,公主仍是公主,我兄长仍然回西边。” “至于你母后,她不压着便是要闯祸,嫡妻提点妾室,本就应该,我会顾忌陛下颜面,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谢升平又问,“你这样帮我,不怕我狼心狗肺?” 李恩重含笑看她。 “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先帝在还未临终前,将您过继给了哀家,遗诏还在哀家手中放着的,一直没有对外宣读,公主其实早在五年前,就是哀家的闺女了。” 谢升平赫然瞪大眸。 李恩重掸了掸衣袖,转而说:“所以,你别怕。” “大内中,我有一口气,你永远都是荣耀无上的长公主殿下,朝堂上,谢家不敢给你抗的天,不敢给你做得事,整个西边敢,襄王府没有做不出的事,只有你不肯开的口。” “今日起,您高枕无忧,整个大宜都会对你客客气气,至于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升平唇角颤了颤。 李恩重眉眼弯弯,“你以后可以叫我母后,有人欺负你,记得来找娘,娘若欺负不过,就让你舅舅来镇场子。” 谢升平被她逗得发笑,板着脸轻呸,“安心做你的小太后吧。” 走出屋子,谢升平就看江浙捏着什么东西一脸激动。 她走过去还未开口,江浙就摇着一叠银票给她笑。 “这太后好,你看看,明着打我脸给你和临安侯重归于好的台阶,这就给我送抚恤来了,我怕给皇室干到退休都捞不到怎么多钱。” 谢升平看那一叠厚厚,都是百量面值的银票,讥讽起来,“江大人可捏住了,别风一吹就没了,到时候在地上滚着哭可丢人了。” “公主!” 谢升平回头看是适才递茶的嬷嬷,眨眨眼。 多金主动叫了声齐嬷嬷。 齐嬷嬷将捧着的锦缎袋子递到她跟前,“太后说,今日您来给她请安,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些小金子,还请您不要嫌弃。” 谢升平伸手去接,沉甸甸让她差点没落地上。 齐嬷嬷笑呵呵,“公主小心些。” 谢升平激动心,颤抖的手抓出袋子抓了一把金子给江浙显摆。 江浙顿觉得手里的银票不香了。 谢升平难得露出真切笑意,多金陡然一咳嗽,“太后来了。” 谢升平捏着金子嘴甜的厉害,回身要和小太后说谢,“多谢母后赏赐——” 咦,那小太后呢? 多金身子颤颤,江浙拿着银票遮脸,叫了一声公主,指了指。 谢升平扭头去看。 就见赵太后阴沉个脸,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她。 第47章 笑的见牙不见眼 硝烟即将弥漫,齐嬷嬷上前恭敬一拜,做了个请,“赵太后来了,我们家主子等您许久了,您里面请。” 赵太后甩了记白眼给齐嬷嬷,指着拿人钱财就叫娘的闺女,狠狠呸她:“李宝书,这点金子就砸你谁是亲娘都不知道了?我生你不如生个石头!” 齐嬷嬷挡住赵太后视线,不让母女二人起冲突,倘若李恩重才回宫就惹得这二人争执,必然对她名声有碍。 “我们太后本是公主的嫡母,公主与陛下一声母后,是担当得了的。” 一句嫡母惹得赵太后呲目,怔怔然开口,“那我儿子还要叫你主子母后了?” 齐嬷嬷含笑,客客气气提醒健忘的赵太后,“以前我家主子在大内时,年年给陛下红封时,陛下叫的是母后呢。” 赵太后呲牙,“那是先帝逼着我儿子叫的!” 谢升平探头看热闹,笑的见牙不见眼。 果然,让李恩重回来是上上策,只要能把这作恶多端的老虔婆压住,她日后日子只有舒坦。 江浙同多金都觉得此处不宜久留,要扯着谢升平离开,奈何怎么都拉不动她。 江浙朝着柳疏林投去目光,希望他来帮衬拖人,这人适才死活不进屋,八成就是察觉不对劲了。 柳疏林看热闹的心压根不低于谢升平,抱着手津津有味看骂骂咧咧的赵太后。 江浙气得捏拳头,扯着谢升平手腕,冷了声调,“公主,走了。” “不走,不走。”谢升平拒绝,她要看看小太后是怎么欺压赵太后的。 齐嬷嬷侧眸看不嫌事大的谢升平,慢慢说:“公主适才不是说身子不适,不能听太后娘娘教诲了吗?眼下是又可以听训了吗?可要一起进去?” 谢升平顿时揉着眉心,她不想去见识那位兄长强悍的小嫡母了。 “本宫头疼,本宫要晕了,多金,快,扶着本宫回去睡觉。”这小太后不是好惹的,算了算了。 看跑的飞快的人,江浙底身将她不慎掉落在地上的小金豆子捡起来。 赵太后见此,只冷说:“卑贱东西,也只能捡别人不要的。” 江浙起身,吹吹小金色豆子的灰尘,瞧着她,“你不要的,别人要了,你却还怪被要走的东西,不要你了?” 赵太后绷紧了脸。 江浙将金珠子牢牢握在手心,失笑起来,“卑贱人,卑贱眼,看什么都卑贱。” 齐嬷嬷被江浙一句话吓得愕然。 赵太后更是被戳心窝的屏住呼吸。 江浙含笑继续说:“我说的,是卑贱的我。” 我卑贱,所以我眼睛卑贱,所以我看的人也卑贱。 被盯着看的赵太后回过味,顿时要上前理论。 骂她,竟敢骂她,一个乡野来的村夫也敢来与她叫板。 江浙先快一步拱手,阔步离开。 赵太后气得跺脚低吼,“江浙——” 都欺负她,都看不起她! 齐嬷嬷看追上去两步的赵太后,顷刻扬声。 “赵太后,宫中不可大声喧哗,您是太后,要以身作则,莫要让我们主子太后为难,到时候为了以正宫规伤了您的颜面,可怨不得旁人。” 赵太后气得心口起伏,恶狠狠盯着齐嬷嬷,看请她入内的手,气哼哼大步朝里。 外头的三人都在趴在殿门看怼人出来的江浙。 谢升平摊手看回到自己的金豆子,将装满的袋子紧紧抱在怀中。 都是她的钱!她要攒起来给雀雀做嫁妆! 江浙:…… 你和雀雀真的是毫无血缘的亲母女。 谢升平忽而回头看江浙与柳疏林,思了思,说:“襄王的势力,有多厉害?比谢家如何?比柳家如何?” 江浙答说:“谢家在朝堂独一无二,到底是文臣,襄王乃是西边藩王,是有兵权傍身的,且世世代代只多不少。” 颠覆个大宜是绝对够得。 柳疏林看落到脸上的目光,摸着下巴,也眼带思索,说的很慢,“我柳家在北地算老二,头上还有个阮家,算不得什么的。” 在襄王面前屁都不是个。 谢升平点点头。 多金不免唏嘘,“公主,你是给自个迎了个佛爷呢,这要是惹得李太后将她兄长请来了,那,那……” 谢升平果决的说:“大宜祖训,藩王无召不得入京,无旨不得出京。” 天边有群鸟飞过,谢升平目光顺势而去,良久,她幽幽说:“紫福殿当年是哪个人住的地方。” 是哪位被杀死的宗室子落脚的地方。 倘若没有李珏书,哪位宗室子就会是大宜的名正言顺的太子。 “江浙你过来。” 江浙跟上去,就听谢升平说,“周穴,你去查查这个人。” 江浙摇头,说:“要查这个人,你就不能在用沈扶。” 周穴便是哪位宗室子,被选中作为国本的继承人,又因为皇嗣被秘密绞杀。 谢升平声音很低,与他说出这桩秘闻。 “沈扶不是不恨,是不能确定周穴真的死了,当年他是在宫外被绞杀的,并未找到尸骨。” 只要周穴不敢在出现在人前,那么,和死了没有区别的。 江浙有点意外,转而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些了。” 谢升平目光若有所思,“不知道,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肯定有隐情。” 江浙就事论事,“为何当初先帝不选李家宗亲,要去选周郡王家的小公子。” 谢升平摇头。 她望着紫福殿的方向,“我要知道,我就是先帝了。” ** 一头扎进政务的谢升平再度回神歇息时,就见着窗外花枝绽放,春日已来。 这段时间京城政局都按照她的意思在发展,王和光吃了闷亏,护城军权还给沈扶。 西边也首战告捷,后宫被李恩重操持的极好,她每日只用专心致志的处理政务,江浙则是给他将这三年京城发生的大小事,免得她遇到突发情况不知怎么最好应对。 窦临,柳疏林将带来的五百人妥善安排,渗透到了不少官员家中做探子。 窦临还算低调,柳疏林就是个螃蟹,惹了这个惹哪个,忌惮他背后的北地,李恩重都替他给人赔罪了几次。 沈扶则是每日进宫给李珏书讲课,对外说新找的伴读,总归懂得都懂,帝师要名正言顺,还是走走科举的路子的好。 倒是孔百晓,虽然归京,依旧深居称病,今日大朝会又称病了。 外面一声江大人来了,将谢升平神思唤回。 第48章 你不怕老大晚上去找你吗? 江浙急走进来,急促第吩咐多金,“快带公主去换身便服,我要带公主出去看好戏。” 谢升平撑着下巴不解,难得见江浙如此激动,“你吃错药了?你不守着雀雀做什么?” 江浙脸上都是看戏的笑意,手指凌空一点,“你嘴里的小太后让黄嬷嬷去给孔百晓看病了,咱们跑快点,还能看直播!” 谢升平听过他说直播二字,就是热乎乎的好戏就在眼前发生。 孔百晓一副生人勿近,周身反骨的德行,李恩重就喜欢治反骨,这二人不打的激烈才怪。 她露出狡黠笑意,立刻提着裙摆朝里去,对着要给她重新打扮的多金急着招呼,“随便弄,要什么簪子,丢了便宜谁?” 最后悄悄做小马车离开的出宫的谢升平,不停催着柳疏林,拍着他的脑袋。“你不会驾车?你在军营只会吆喝吗?” 被拍脑袋的柳疏林,真的每日都在骂谢升平,分明说她的这位闺中密友是个端庄淑女,哪门子淑女? “您能闭嘴坐好吗?这马都要飞起来!”柳疏林非常直接把谢升平脑袋摁回去,“您是怕别人不知道您微服出宫吗?” 边上坐着的窦临惊骇,捂嘴吃惊,“柳老二你疯了你?” “你闭嘴,你个奶娃的。”柳疏林啐窦临。 窦临:…… 你不怕老大晚上去找你吗? 被摁进去谢升平呸了一声,江浙将她拉倒身边坐下,给她揉脑袋,“他就是这大少爷脾性,到底耿直忠心,公主大人大量。” 外面窦临声音炸呼呼响起,“公主,让他哥入京,他见着他哥怂成狗!” “窦临你找死是不是?” “公主,马上叫他哥来京城打死他!” 谢升平重重嗯了一声,对着外面说:“等着,今年必然让你哥一起入京!本宫回亲自写懿旨!” 江浙戳谢升平鼻尖,无声说:“好了,别招他了。” 谢升平吐舌头,也无声回话,“要你管。” 下了马车,谢升平看跟前的大门紧闭的公主宅,思索着说:“孔百晓不在伯爵府住着,在公主府?” 江浙嗯了一声,和她解释,“公主府本就是你姑母的宅邸,你这堂兄称要静养,不愿意回伯爵府住着,那里头弟弟妹妹多,的确闹。” 窦临哟了一声,“黄嬷嬷来了。” 柳疏林嘿了一声,三人回头,就见他动了动下巴,“上去看。” 边上已经得了银子的小二巴结的拱手,甩着肩头的白巾子吆喝,“贵客四位,里面二楼雅间请。” 谢升平冲的极其快,江浙扶额,“你慢点,别摔了。” 前几日这人同雀雀玩泥人,被雀雀呼了一脸泥巴,被来求见的朝臣瞧着了,传到了那小太后耳朵里,把他叫过去聆听了小半刻钟的教诲。 柳疏林看跟着谢升平朝上跑,撞到下楼来人窦临,左手碰到扶手发出砰的一声,便是蹙眉。 窦临揉着胳膊肘对着下楼的人说了个对不住,叫着主子朝上跑。 他冷笑,“亏得我还以为这狗腿子就忠心一个主子。” 江浙只是笑笑,“您现在不是同这位主子,也相处的很好吗?” 柳疏林斜眼。“不过是看在谢升平面子罢了。” 二楼雅间正对公主宅大门,谢升平和窦临趴在窗户笑的狂拍窗户。 谢升平看和黄嬷嬷对着吼的孝穆公主笑的眼泪都飙了出来,和进来的江浙挥手,让他赶紧来看。 “我这位姑母太逗了,居然坐在地上锤心口,不知道还以为孔百晓死了,你说黄嬷嬷再说两句,她会不会在地上打滚?” 江浙摇头,叫半个身子都出去的窦临,“窦临,你熟些,你看看能不能混进去看看孔百晓在做什么,我们在这里等你,被抓了,就让孔百晓来请我们。” 窦临哈了一声,摇头,下巴扬了扬,让他叫柳疏林去。 江浙沉默了下,看掏耳朵靠着边上发神的惹不起,对着窦临说:“你的那位兄弟我是叫不动的。” 谢升平笑的不成,“你让他去,直接一脚上去踹人门,人走的就是坦荡路子。”她动动手指,窦临不情不愿哦了一下,任劳任怨的走了出去。” 江浙看自个落座的柳疏林,就说:“我同公主有话要说。” 柳疏林给自己倒茶,只给他说就是的眼神,“你们孤男寡女,我留在这里给你们做证清白,随便说,我不翻嘴。” 江浙:…… 谢升平笑意渐渐平息,看灰溜溜上马车离开的黄嬷嬷,再看由着丫鬟搀扶进公主宅的孝穆公主,回头看四目相对的二人。 “他喜欢听就让他看,你当他是个死的。” 柳疏林挑眉。 江浙叹息,坐下来,说:“春日围猎公主可想好怎么安排了?我是说,谁留京城,陪同的名单取舍。” 谢升平靠着窗边,指尖绕着发尾,“能去的都去,至于大内留下谁,我母后闹腾,那就让她守着,不闹就让小太后留下。” 江浙嗯了一声,点点头,“你就是小太后陪同了。”赵太后不闹的可能微乎其微。 “你还要说什么?”谢升平歪着头看他。 江浙以拳抵唇咳嗽一声,“不若把襄王,柳家的人都叫来。” “理由呢?”谢升平问。 江浙说:“只要你让陛下下旨,襄王不来,也会让他儿子们来一个,也该让小太后见见家人了。” “至于柳家人,西边自来都是兵力互调,为着西边战事,北边今年的边防,都应该让其来。” 听着让柳家人来,柳疏林拍桌,直接拒绝,“不必,就让李玕貅来便是。” 李玕貅是襄王的嫡长子。 “为何?”谢升平不解。 柳疏林和襄王有些小私交她是知晓的,只是难得理会。 柳疏林难得露出踌躇,慢吞吞开口。 “北地阮家的长女,其实和襄王的世子李玕貅有婚约,只是两家孩子没好好相处过,不想牛不喝水强按头,但我那阮伯父是很喜欢这人的,因此——” “你为何没有告诉过谢升平?”谢升平拍窗,恨不得拧断他不走,“为什么没有告知过她!” 柳疏林哎了一声,被她一嗓子吓得以为谢升平回来了。 “万一成了,我说了没什么,万一没成,不是让两边恶交吗?且谢升平对着襄王始终警惕,我敢在平西战役如火如荼的时候去说这事?她把我捆起来送回北地,我怎么办?” 谢升平冷声,“你还有什么是谢升平不知道的?” 第49章 我们出去玩,静悄悄的 柳疏林果断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个瞒着谢升平,她那脾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敢冒险。” 江浙适时咳嗽,让柳疏林不要继续说谢升平,当心兄长来千里奔丧。 柳疏林误以为是怕谢升平难受,话头一转。 “再则,话说回来,我柳家在北地算个屁,上面还有个阮家军,公主,我给你出个不算主意的注意,你让我那阮妹妹来,同李玕貅见一面,倘若水到渠成,这事大成,西北二地还记公主一个好。” 谢升平指着柳疏林,听着忠心的下属当面说自个,心情火的简直能燎半个京城。 她咬牙启唇,“你好好放心,你必然会在春猎见到你兄长的,现在,滚出去,否则我让你父亲也必须来,打的你满京城乱窜。” 柳疏林提着老子和亲哥,着实被踩着软肋,两手举起求饶起身出去,“我的新主子,我的公主殿下,看在谢升平的面上,万事好商量,咱们都是大人了,还告状长辈,公主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你滚。”谢升平简直头疼,揉揉眼侧,“滚远点!” 屋里安静下来,江浙走到她跟前,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慢语说:“莫生气,气出病来难受是你自个,如此也好,西北两地都有人来,你在冬猎做什么都方便。” 说着,江浙压低了声音,“所以,我要在问你一次,是否真的要绞杀王和风?” 谢升平捏紧杯盏,冷了目光,嘴角却露出温润的笑意。 “秘密联络各地藩王,就是意同造反,我不杀他,留着他过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现下心中恐怕也是反心如海浪,成日翻滚,倘若必须死一个,你想要是我?” 江浙嗯了一声,不在发表自己的意见。 谢升平侧头看街上美景,微风吹拂她脸侧的发丝。 “我知你要说什么,现在要杀王和光太难了,恐还要动摇国本,所以,我要借着这次围猎,好好看看京城如今的局势,到底那些是真的忠心皇室的,那些是应该徐徐拔出的。” 江浙点点头。 李宝书一贯求稳求安顺,想要慢慢来改变,谢升平狠厉杀伐果断,求的速战速决在重新洗牌。 二人做事方式都可圈可点,倘若能综合起来,必能事半功倍。 只是谢升平现在还需要时间成长。 “江兰溪。” 江浙抬眸,就看窗户边的人不见了,侧眸去寻,已打开另外的侧窗翻了出去。 “你做什么?”他急忙上去扯着谢升平,“很危险不可这样。” 谢升平手指放在唇角嘘了一声,“这里可以翻下去,我们出去玩,静悄悄的。” 江浙:…… 谢升平将他一扯,“我都许久没在京城走走了。” “你这样走什么?”江浙将她朝跟前扯。 谢升平扯着他衣襟,“京城有几个百姓见过当朝公主的容颜,咱们去市井之地走走,那些清流簪缨可最是嗤之以鼻的,走不走,不走你把钱给我,我自个去。” 等着再度反应过来时,江浙已经被谢升平拉倒熙熙攘攘的街市当中。 谢升平拿着江浙的钱袋子满脸笑意,手里正玩着把小团扇,放在鼻梁轻轻煽动,忽而睁大了眸子,摆手招呼他过去。 江浙摇头失笑,快步上前去,谢升平就拿着小团扇在他脸上送风,满眼都是笑意荡漾,“是不是有花香?” 李宝书模样温婉碧玉气质娴静,如今谢升平用着小巧精致的五官多出几分朝气与灵气,整个人灵动间眉梢眼角又能透出艳丽张扬。 江浙握住她的手腕,含笑说:“喜欢就买。” 谢升平满眼都是江浙,嬉笑说:“你觉得哪个漂亮?” “你用,哪个都漂亮。”江浙揽着她的肩头,谢升平抓着两把有些抉择,江浙已给了钱,“你一个雀雀一个,你们换着用。” 谢升平握住两把小团扇,仰头眉眼弯弯看他,春日小暖阳撒在她脸上,有淡淡的光晕,着实明艳动人。 江浙揽着她,目光在边上小摊子上遮面的薄纱停留,到底是移开了目光。 谢升平难得开心,就算被被人看着又如何。 谢升平已握住他的手朝着人围着看猴戏的地方去,她踮起脚努力抬头,说李宝书,“这小矮子。” 二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猴戏,吐火,变脸,谢升平越发展颜拍手叫好。 最后拎着抱着东西的江浙,看啃着糕点走在前面的谢升平,开口犹豫着称呼,叫了她的小字,“平平。” 谢升平回头,笑的露齿,“做什么?” 江浙说:“已经玩了两个时辰了。” 谢升平抬头看天,啃了口糕点,“还早,我想看看夜市。” 江浙哭笑不得,“你不想被你的小嫡母抓回去,最好别这样干。” 谢升平皱鼻子,“我这小嫡母就是骗子,说什么我不用去请安,成日我不去,阿珏就进不去。” 江浙倒是觉得李恩重有两把刷子,:“你的小嫡母每日大半日都把你的亲娘拘在身边的,再则,她能让小少爷将杨成交给她暂用,也是本事了。” 谢升平看他,唏嘘起来,“你不知道,阿珏的课业都是杨成代笔的,一开始代笔的很好,是阿珏应该有的水准。” 她都睁一眼闭一只眼的,雀雀的文章也是江浙写了,小娃娃自个誊写一遍的。 “后面阿珏飘了,逼着杨成写的层次太高,被沈扶给瞧出来了,杨成不想被我弄死,自然去我那小嫡母跟前躲着了。” 江浙说:“这样也好。”杨成底子未明,还是不要挨着李珏书太近的好。 谢升平大步朝前走,丝毫没有回去的打算。 “钱都用完了。”江浙跟上去,指不定现在柳疏林都炸了,李恩重做事顾全大局体面,做多就是关起门来说教他,柳疏林指不定要找他大.麻烦的。 谢升平抬手把他发上的白玉簪拔下来,凌空晃了晃,“当了不就有钱了!” 江浙:…… “你别怕、”谢升平拍拍他的建团购,,“到时候就说是本公主非要你陪,不陪要砍你脑袋,你是被逼无奈。” 江浙:…… 谢升平挽着他的胳膊,江浙温声说:“下次在出来也可以,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谢升平想也不想,“我们去找鸭子吧。” 江浙侧眸声音一凛,“鸭子?你找什么鸭子!” 第50章 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谢升平双眸一眯,“鸭子怎么了?” 江浙蹙眉,“你找什么鸭子,你不怕脊梁骨被戳断吗?当着我的面说找鸭子,谢升平,你是觉得我一点脾性都没有,任由你随意欺辱践踏吗?” “怎么?你是被鸭子咬过?”谢升平被他突然冷厉的一嗓子弄的莫名。 她挠着脖肩不解极了,说:“哪家鸭子你不也很喜欢吗?我们去吃了好几次,你还说,你也带雀雀去过,菜单子还有不少新菜式。” 江浙脑子一白,反应过来噗嗤笑了出来,腾手摸了摸谢升平脑袋,“抱歉,会错意了。” 谢升平询问,“你老家,鸭子是骂人的?” 江浙说了个不是,解释给她听,说:“小倌的意思。” 谢升平愣住了下,轰的脑子一炸,一巴掌呼到江浙脑袋,拧着他的耳朵,“好啊,你敢这样想我。” 江浙被她逗笑,捂着她虚拧自己耳朵的手,“自然不敢,你敢去那种地方,还敢带着我去,我的确是佩服的。” 谢升平掐他脸,拍拍说:“少坏我名声,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走到熟悉且怀念的馆子前,谢升平叉腰唏嘘许久。 她在西边就想着,等着战事结束了,先回来干一顿鸭子宴犒劳自个。 提裙蹦进去,江浙想着自己同雀雀常来,若是被风言风语说自个带着个陌生女子来,又是滔天巨浪。 “小二,可还有雅间?” 紧跟着耳边一声呀和一声啊。 熟悉的音调让江浙肩头极其难得一颤,扭头去看。 就见大堂一角,雀雀抓着面饼站在横凳上,瞪大眼看不可思议看谢升平。 边上坐着的柳疏林正拿着薄刃片鸭肉,顿时一声啧啧啧出口,捂嘴嚯哟哟了几声。 正给雀雀夹着黄瓜条要求着她吃的窦临筷子一松,而后飞快捂住双耳。 雀雀怒吼顷刻乍起。 “爹爹,你不来接我放学,你陪着她玩!” “爹爹,你不爱雀雀了,你不喜欢雀雀了,雀雀不高兴了!” 她使劲跺脚,横凳被她踩得嘎吱作响。 江浙着实头大。 这小姑奶奶怎么在这里! 谢升平瞧着雀雀脸上笑意更大,欢喜走过去,“你也来吃鸭子?正巧了,一起,我给钱。” 雀雀抓着面饼皮子浑身抖动拒绝,不许谢升平摸自个脑袋,“你走开,你走开,不许过来!” 江浙将东西放下,将自家肉乎乎的小糯米团子抱起来,给她慢慢顺毛。 “乖,爹爹不是来接你回去了吗?你姨母知道你这些日子学累了,专门放下手里的事务,亲自出来给你采买的东西,瞧瞧喜欢吗?都是姨母给你买的?” 谢升平:??? 江浙瞪她一眼,谢升平哼了一声,还是配合的笑笑,“是,姨母专门给雀雀买的呢,来,让我看看,又圆润了不少,是有好好吃饭的。” 她伸手想要抱抱闺女,给了怎么多东西,抱抱总是可以的吧。 “你才圆润。”雀雀抱着爹爹扭过头,气哼哼,还抱她,不给抱。 她气呼呼和江浙委屈,“你骗人,才不是给雀雀的,柳叔叔说的,是姨母——” 柳疏林当即说:“柳叔叔就是个屁,讲的都是屁话,都别当真,你看,你姨母多大方,小二,来,把菜单子都上一轮!咱们李大富人做东!” 谢升平坐下,敲敲桌案,眯眼看笑话她的人,“我掉了怎么久,你都没找我?” 柳疏林笑:“主子这话说的,我自是派人去找你了,我是您的近卫,倘若到处慌张乱窜,岂不是让盯着主子举动的人又见缝插针了?”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才不去。 窦临当即说:“他胡说,他没派人去找你,说的主子丢了江浙就能去陪老大了,还说难得清闲,让我把雀雀早点弄出来,带着逃学了小半日,还去听了半折子戏。” 柳疏林手里薄刃对着窦临,“你没吃,你没玩,你小子帮谁?” “好了,吃饭。”江浙抱着哄好的雀雀坐下,“都别吵了。” 谢升平拍拍旁边,想让雀雀坐过来,江浙将娃娃放下去,雀雀张开脚,抵触的来了个一字马,坚决不挨着谢升平。 她抬头看江浙,软软的嗓嚷嚷,“我要爹爹抱,爹爹不抱我就哭。” 谢升平戳她脑门,“怎么嚣张?你舅舅已经去外面了,可不能给你撑腰了,现在是我给你做靠山,对我好点。” 雀雀略略略,使劲哼哼,还拿手在眼底一拉,对着谢升平做鬼脸。 江浙无言,只能将娃娃抱在膝头,再看雀雀刚刚啃了半只鸭子,上面还有她的小米牙印子,他叹息,“窦临,我说了,不能让她只吃肉。” 窦临还没开口,柳疏林就说:“对,骂得对。” 窦临扭头看柳疏林,柳疏林两手一放,落到他跟前的两碟子黄瓜条,“姑娘吃肉,我吃瓜,就窦哥吃的最匀称,有肉有皮有菜。” 雀雀指着柳疏林,抬手一拍,酱料打翻,脸上溅起几滴,“你不许说窦哥哥!” 江浙身上脸上上都打飞溅的酱料。 谢升平默默离开父女二人,将手背的上的酱料朝着江浙干净的衣袖擦。 柳疏林嘿了一声,好笑的看雀雀,“你这妮子,叫我叔叔,叫他哥哥!” 雀雀叫嚷,“姨母说了叫窦临哥哥,爹爹说了,你叫叔叔,你不许说窦哥哥不好!” 谢升平看戏看的捂嘴,肩头都止不住的颤着笑。 硝烟中的窦临察觉江浙这位新主子要发火了,先一步将雀雀提到自个怀里抱着,“店家上菜,怎么还不上菜的。” 江浙拿着帕子擦脸,雀雀哼哼,“雀雀也脏了。” “自己弄脏的,自己弄干净。”江浙看一桌子人,“都多大了,各个都是叫得叫得出名讳的人物,好玩吗,闹得开心吗?” “谢大人别急眼啊。”柳疏林先一步退让,又看谢升平,“主子以后也别乱跑了,为着让雀雀不找爹爹,我同窦哥命都要没了。” 谢升平看脏兮兮要朝着江浙身上拱啊拱,又被江浙抵着脑袋不许近身的闺女,只觉得可爱的厉害。 雀雀撒娇:“爹爹抱!” 江浙无动于衷:“爹爹不想抱!” 谢升平伸手,“来,我抱。” 雀雀顿时双手抱臂,鼓着腮帮子,“不给!不给!不给!” 第51章 将一把小团扇递给她 闹嚷一场,一行人走出馆子已入夜。 吃饱喝足的雀雀拿着两把小团扇爱不释手一扇一扇,鼻尖闻着扇面散发出的阵阵香气,头上的小簪花随着她一蹦一跳,甚是讨喜。 谢升平瞧着雀雀就走不动道,每日虽会瞧瞧去宣政殿看看读书的一大一小,到店都是远远看着,不敢接近打扰。 柳疏林叫了一声主子,谢升平看边上来接她回大内马车,望着雀雀恋恋不舍。 江浙叫冲到前面去的闺女,招手想让她给面子的来告别,“雀雀,姨母要走了。” 雀雀当做听不见。 江浙无奈,同时也和谢升平说闺女的教育问题。 “她近日和窦临他们玩的好,性子野了不少,有些太过随心所欲,我回去好好教教。” 说真的,还不如谢清河在京城。 谢升平点了十个人来护着雀雀,柳疏林也给丢了十个人来护雀雀,辛如把她的贴身婢女也送到雀雀跟前,他说雀雀一句,突然就能出现十几个人把他围起来。 嘴里客客气气叫着大人,就差拎着他丢出雀雀的屋子,简直就是霸凌。 窦临万事都顺着雀雀,要吃什么买什么,不说是个穷兮兮的吗,哪里来的怎么多钱给小娃娃买吃的! 柳疏林更是野得很,知晓谁惹了雀雀,才不管对面是三岁才是七八十岁,亲自上门区去下人脸。 愁人,着实愁人。 谢升平望着不走偷偷回头的雀雀,小娃娃也知道不乱跑,在大人能看到的范围。 她露出笑,“她好像长个子了。” “到底在习武了。”江浙说,“多动动正好长个。” 谢升平转身走向马车,才上去坐定,就听着一声姨母。 她撩开窗户帘子,就看雀雀抬头圆乎乎的小脸望着她。 雀雀手一抬,将一把小团扇递给她。 谢升平眸子一亮,“给我的?” 雀雀嗯了一声,一副给你面子的眼神,“你说我长高了。”所以给你了。 谢升平伸手接过,“说你长高了就怎么开心?” “她们都说我是小矮子。”雀雀闷声说。 谢升平笑容微凝,探出身子摸摸她软乎乎的发,“胡说,我们雀雀以后会是大美人。” “那是,我阿娘可漂亮了!”雀雀眸子闪烁星光。 谢升平点点头。 柳疏林开口,“时辰不早了。” 雀雀扭头就跑去找江浙,谢升平撑着下巴看柳疏林,“怎么,我想要和雀雀亲近些,你都不准了?” 柳疏林翻身坐在马车边,“我是看某人突然脸色不好,过去的事,即便过不去,日子总是要向前的,公主想不开,能有我想不开?” 谢升平笑笑。 这憨货,以为她是在想故人了。 又几日,春猎定下,浩浩汤汤的队伍朝着猎场去。 豪华宽敞的马车中,谢升平瞧着慢慢悠悠看书的李恩重,再看努力坐好打直背脊的李珏书,只觉得造孽。 看看把孩子给吓得。 她端起边上的一碟酸梅子递给李恩重,“不若让阿珏去沈扶处,他同我们两个女子坐在一起,也玩不到一处,总归是出来放松的,不必拘着他了。” 李珏书眼底冒着光亮,倘若不是李恩重在,必然都扑上去抱着姐姐撒娇了。 面对李恩重打来的目光,李珏书忙低下头。 谢升平见李恩重翻书不言,笑笑,“阿珏还不谢谢太后。” 李珏书啊了一声,看姐姐示意他下去,立刻拱手说了个多谢太后,欢脱的叫着停车,立刻蹦了下去。 李恩重眉眼都不动,“你不喜静,回自个马车去吧。” 李恩重起身坐到李恩重身边,将她看着的书抢了丢到一边,“你不嫌晕吗?你应该活泼些,你才多大,不要老用太后两个字束缚自己。” “那你要玩什么?下棋吗?”李恩重看她。 谢升平:…… 李恩重哼笑:“悔棋功夫了得。” 谢升平:“换一个,我们来打牌九。” 李恩重继续哼笑,“上把还是江浙来给你看牌,你才没输的不让大家走。”她说着也疑惑,“江浙的那手牌是跟着谁出来的。” “他说他老家就是玩这个的。”谢升平回话。 李恩重更不解,“他的老家不是擅长养鱼吗,怎么又擅牌九了。” “不是你以为的就是正常的。”谢升平觉得李恩重真的太沉闷了,仿佛知道自己终身都会囚在大内之中,早早认命一般。 摆好棋盘,三局三败后,谢升平气得跳下马车,李恩重无奈摇头,慢慢收着棋子。 看来外面说这位公主殿下文静规矩都是装出来的。 谢升平声音在外响起。 李恩重摁着鼻梁很头疼。 这种突然捡到个大闺女的感觉真的让她觉得匪夷所思,本以为谢升平会因此对她敬而远之,结果时不时还真的叫两声母后来恶心她。 “母后。” 李恩重捏紧棋子。 “太后。” 李恩充深吸口气。 马车门被敲响,“小太后!” 李恩重有些带气的推开窗户,“做什么!公主——” 李恩重看着对她笑的眉眼弯弯,双手抬起示意她目光移动的手势,陡然语气一凝。 谢升平手指处,站在个器宇轩昂的俊朗青年,正含笑将他看着。 “臣,李玕貅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圣安。” 谢升平拍拍手,献宝的看小太后,眯眼笑:“母后可还喜欢?” 李恩重说不出来话,放在窗户边的手慢慢捏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大侄儿李玕貅。 李玕貅点点头,让李恩重不要多心多想。 他安抚有些不知所措的姑母,“公主给西边去信,说的太后思念家里人,西边战事父亲走不开,因此就我来。” 李恩重随即紧声,“你父亲还好吗?” “好的很,否则我怎么能来的?”李玕貅微微摇头,让李恩重暂时不要说话,转而看谢升平,恭敬开口,“多谢公主开恩让微臣来看太后,不知……” 谢升平摆摆手,知晓这姑侄二人防备自个,“你们姑侄许久未见,去说说话吧,本宫看世子也带了不少人来,自己人用的习惯,本宫的人就先撤走了。” 第52章 好不容易才能抱一抱 安静的马车中。 李恩重惯是稳重的神情消失不见,马车缓缓向前,她看着周围都是襄王府的人,一把抓着李玕貅的手。 “你父亲真的还好?你弟弟呢?可找到了?” 李玕貅宽慰紧张的李恩重,“姑母,父亲很好,这些年您和父亲也有秘密书信,父亲就是怕您不好,来时对我说,只要您想回西边,他会来想办法的。” “我很好,我不回去,李宝书没有一日苛待过我。”李恩重再度追问,“你弟弟呢?” 李玕貅嘘了一声,凑上前声音压得极其低,只用二人能够听到的声调。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总归他不是蠢货,找到了打的出不来家门就可以了。” “是该打。”李恩重嗯了一声,“宝书让你来做什么?就是看我?”她怎么如此不信,“是不是要将你圈禁在京城,威胁你父亲?” 李玕貅哎了一声,靠着马车壁,“我也觉得是。” 李恩重声音一飙,膝头的手瞬间握拳,“这疯丫头,你父亲是会让人威胁的,到时候惹得他过来给那死丫头两耳光,朝堂帮谁?” 这小公主谁不敢打的,他那兄长又是忤逆不得,这二人真见面了,指不定她都要收拾包袱跑路! 李玕貅朗笑,“逗姑母玩呢,公主殿下应是为了西边才将姑母放出来,让我来,不过是告诉世人,双李仍旧一条心,是要重新信任亦或者启用我们了,不过我父亲倒是提着李宝书就冷脸。” 李恩重吐了半口气,“那就好,只要不是要把你骗留在京城就好。” “您当我带的人都是吃素的?”李玕貅看李恩重,“我来时就想了,倘若李宝书欺压您,我就带你闯离京城。” “胡闹。”李恩重扶额。 李玕貅说:“你是祖母的老来女,是我襄王府的掌中宝,胡闹,您带着我胡闹的时候,您忘了?” 李恩重抿唇,“公主很难,女子执政本就艰难,她遭遇了刺杀,想要自己复仇,奈何她活着,这件事只能大而化小……” 李玕貅就笑了,“若是当年她让父亲入京替她处理朝野事宜,还会有今日吗?直接下诏连着先帝奔丧都不许父亲回来,她这是自食恶果。” 李恩重蹙眉,“因为她太害怕了,而且当时的处置本就无错,好了,不说过去的事情了,这次猎场,你能帮就多帮帮她,她看着凶,实则也是个小姑娘。” 李玕貅嗯了一声,靠着马车壁合眼。 另一头,谢升平上了江浙的马车,美其名曰看雀雀。 雀雀就跪在马车里同窦临、柳疏林玩骰子,江浙来回摸了几把脸,见着蹲在旁边,两手撑着下巴,放在膝头的谢升平,别过了头。 谢升平笑嘻嘻看雀雀,“我来给你摇怎么样,保证你赢许多。” 雀雀不信的看她,“你还会这个?” 谢升平重重的嗯了一声,“你阿娘教我的呢,你忘了,你阿娘可是和我一起长大呢!” 谢升平是雀雀的软肋。 谢升平抬手一摇一开,四个六稳稳当当。 半个时辰后。 雀雀抓着钱朝着江浙怀里献宝,得了回头钱的江浙抱着闺女一顿亲。 窦临看着给他分钱的雀雀,颇为欢喜的摸着她的脑袋。 见着闺女开心,谢升平满脸都是笑意。 柳疏林摸着脸靠着马车壁不想说话,只觉得输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成,受伤的只有他。 江浙看雀雀打哈欠,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背脊,“襄王世子听闻有些能耐,这次还带了一千精兵来的。” 谢升平诶了一声,“虚张声势怕我搞了他,威胁他老子了,把我想的如此作恶多端,我在外面名声很差?” 柳疏林说:“女子执政,本就受人诟病。” 窦临呸了一声,“公主别听他胡说,那些人是自己没本事,又不想被女子压一头,有病。” 江浙也点头,鼻尖点点昏昏沉沉的想要睁眼又睁不开的雀雀,轻声说:“我们雀雀也觉得姨母最厉害是不是?” 雀雀含含糊糊的嗯了嗯,而后彻底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黄昏时到了营地,谢升平抱着睡着的闺女非常珍惜相处时间,对着江浙说:“你跟着我过来。” 江浙跟上去,谢升平看要紧随其后的柳疏林,“你不觉得有熟人?” 柳疏林目光不解,一声二公子传来,他肩头一抖,回头就看是自个兄长身边的近卫。 谢升平笑的狡黠,“惊不惊喜?这次围猎的安防,我都交给你兄长了,你们兄弟许久未曾见,好好聚聚,千万别说,我不体恤下属。” 柳疏林:…… 江浙露出可怜他的神情。 可怜的孩子要去挨打,最好使劲揍,成日在他与谢升平跟前晃悠,一点都不懂事。 孩子不懂事,揍一顿就好了。 柳疏林难得露出抹怂意,看抱着雀雀离开的二人,再看要走的窦临,一把将他扯住。 “一起!” “你见你兄长,我才不去!”窦临拒绝,“你给我滚。” 柳疏林觉得拉着个外人,他哥再不济也要顾忌下,不会真的弄死他。 趴在谢升平怀里的雀雀被闹得睁眼,瞧着抱着他的不是江浙,顿时一嗓子嚎起来。 “爹爹,我要爹爹!” 谢升平:…… 她气急,“你们两个要不要直接打一架,直接打死一个得了!” 好不容易才能抱一抱! “柳老二,家里的脸都是要被你丢干净了!” 一声柳老二让柳疏林激灵,他回头就看自己的兄长柳疏深背着手,一双鹰眼冷冷盯着他。 “柳二公子年岁还小,柳少将何必置气。”李玕貅声音从后响起,“卖我个面子如何?” 柳疏深不客气,“我管教弟弟,要你管?李世子还是好好管教自个那不落家的好弟弟吧。” 李玕貅眯眼,谢升平身为武将察觉到李玕貅虎视眈眈的眼神,上前含笑,“李世子——” 李玕貅确实径直与他错身而过,紧跟着响亮的耳光声彻响耳边。 她回头,就见窦临偏过脸,李玕貅脸色阴沉无比。 谢升平不明所以。 比她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柳疏林厉色,“李世子这是做什么!” “柳二公子,还是管好自己的好,本世子做什么,不需要旁人来置喙!”李玕貅扫了眼窦临,同谢升平开口,“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升平:??? 柳疏深也开口,“公主,我也有要事,不多,就几句话,可否让我先说,我说了,您在和李世子慢慢谈,我比他急。” 谢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