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 第一章 楔子 “站住!” “别让那魔头跑了……” 逍遥峰上,数名修者御剑飞行,居高临下地追逐着前方的黑色身影,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朝跌落神坛的孟怀剑尊咬着牙,拼着最后一点灵力驱使着仙剑向前。 但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未飞出多远,就摔落在了逍遥峰上。孟怀半跪在地面上,吐出一口鲜血来,心中怨恨不已,要不是那个女人……他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追逐他的修者在他身后落下,孟怀不愿意让自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他转过身形,对着修者坐下,一派懒洋洋的姿态。 陆正风落下来时,暗叹了一声,当年多风流的人物,可惜不怎么聪明。对着已经重伤的孟怀,陆正风一拱手:“剑尊,得罪了。”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温声道:“只要剑尊把天书宝鉴交出来,跟随晚辈回去,晚辈会请求师门长辈,让前辈在静潭思过。” 言下之意,是留他一命。 孟怀眼皮一掀,冷笑道:“昆仑又出了个笑里藏刀的东西。”随即他脸色一变,眼神阴鸷:“想要杀人夺宝,就说杀人夺宝,装什么替天行道?本尊杀人的时候,可从来不打什么正道旗号。” “贼子放肆!少宗主,您莫要心软,这等魔头感化不得。” 陆正风叹息一声,手中长剑灌满灵力,悲悯地看着孟怀。 孟怀冷冷地扫了一眼刚刚叫骂的修者,而后目露快意之色:“你以为本尊会让你们如意,让你们拿到天书宝鉴吗……”他就算死,也不会把天书宝鉴留下来的。 陆正风等人顿时色变:“不好,他要自爆毁了天书宝鉴!” 【宿主,快下去,孟怀要自爆毁了天书宝鉴。我们要在他自爆之前杀了他,把天书宝鉴拿到手。】 云海之上,叶沉鱼听着系统的催促声,打量着地面上的人,轻巧地跃了下去。 陆正风正待上前阻止孟怀,却见一个年纪颇轻的女子轻飘飘地落在了他和孟怀中间。她看起来面容稚嫩,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清澈异常,像是不谙世事的女孩。然而她出现的时候,陆正风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感受到。 少女没看他,直接伸手按住了孟怀的肩膀, 孟怀闭着眼睛,残存的灵力汇集到丹田和天书宝鉴中,正要玉石俱焚,却感觉一只携着凉意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他汇聚的灵力却在顷刻间就散了。 孟怀一阵惊怒,睁开眼睛看到按着他的少女时却全化为了恐惧。就是这个少女,莫名奇妙闯进了他的宫殿,要夺天书宝鉴。她轻而易举就能把身为剑尊的他打伤,却偏要什么天书宝鉴,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天书宝鉴是一卷修炼秘籍,最高能修炼到剑帝,对于她肯定没什么用。 孟怀弃了全部身家逃出来,却又遭到昆仑趁火打劫,一路追杀,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叶沉鱼看着他:“天书宝鉴?” 孟怀:“……你以为我会把它给你?”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了,握着天书宝鉴他才有机会活命。这个女人只要天书宝鉴,他说不定可以拿天书宝鉴作为筹码,让她杀了昆仑剑宗的人。 然而他没有等到少女的威胁,也没有机会讨价还价。 少女微微歪了歪头,恍然说:“这样啊……” 一阵凉意升上孟怀的心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刺眼的刀光贴近。 【任务“夺得天书宝鉴”已完成。】 刀光一闪,孟怀倒在了地上,喉咙间多了一道隐秘的血痕。 如同凡人一般死去了……陆正风惊愕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和兴奋,对于未知的力量的惧怕和憧憬。他呆愣着看着少女从孟怀身上翻出那卷天书宝鉴,连看都未看就收进了乾坤袋里,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陆正风脱口而出。 叶沉鱼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天书宝鉴?” 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陆正风才惊觉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连忙躬身行礼,遣词造句:“前辈杀了孟怀,为仙道除害,天书宝鉴自然归前辈所有。晚辈只是想请前辈到昆仑剑宗做客,毕竟前辈杀了孟怀,他日仙道门派问起,昆仑也好有个交代……” 这少女能轻松阻止孟怀自爆,八成是多年未出山的尊者。他对付不了,却绝对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把天书宝鉴拿走,至少要让她上昆仑。 陆正风心下思索着,面上的神情越发恭敬。 系统在叶沉鱼耳边念叨:【别理他,拿着任务物品走就行了。】 叶沉鱼嗯了一声,手中长刀微挑:“不去。” 陆正风一愣,连忙劝道:“晚辈并无恶意,前辈此番现身,难道不想熟悉熟悉现在的仙道吗?前辈杀了孟怀,昆仑剑宗定以礼相待……” 他话未说话,叶沉鱼忽然将刀刃向上一挑,直指陆正风的要害,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前,切进了陆正风的咽喉。 陆正风悄声无息地倒了下去,脸上仍旧带着一丝惊讶。昆仑剑宗的其余人还未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系统已经炸了:【卧槽!你把陆正风杀了!你杀他干什么!?】 叶沉鱼挥手扯开空间裂缝,走进去之前脸上露出一点无辜的疑惑:【你没说不能杀,他看着不像好人,他想骗我。】 系统被她噎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人物,天书宝鉴就是留着以后给他的。你把人杀了,这个世界至少还要数百年才能再生成一个支柱人物来。】 叶沉鱼坐在系统空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乳白色的光球在地上跳“球”:【这个世界的任务白做了!还要被扣业绩!你再杀支柱人物,我就、我就……】 它“就”了半天没就出来,叶沉鱼贴心地问了一句:“就怎么样?” 系统考虑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果断:【就上论坛写贴子挂你……主脑那边通知我开会了,你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开新世界。】 光球蹦蹦跳跳地走了,叶沉鱼坐在地面上闭目养神,等待着下个世界的开启。在无数世界中轮回,或是杀人,或是夺宝,她早已习惯。 第二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一) “滴答,滴答……” “啊,哈……” 微弱的滴水声和奇怪的喘息声在叶沉鱼耳边挥之不去,这附近有活水……还有一个人。 叶沉鱼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块蓝色的帐子,屋子有一扇窗户,隐隐透出月光。喘息声是从屋子外面传进来的,而且越来越近。叶沉鱼只大致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便悄声起身,推开了门。 院子里果然有一处池塘,月色下水面波光粼粼,池塘里的荷花已经残破枯萎,萧索极了。而在池塘边正靠着一个人,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 月光很好,叶沉鱼的夜视能力也不错,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要么是受伤了,要么是中毒了。叶沉鱼走到他身边,还没想好要不要将人扔出去,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沉鱼的脸笑了。 “看来我运气不错。”他低声说道,随后他忍着痛苦起身,靠近了叶沉鱼:“我中了媚毒,需要一个女人解毒。我不愿意强迫女人,你帮了我,我许你一个承诺,怎么样?” 突然出现的少女没有惊慌失措,身上清冽的气息缓解他身上的燥热,让他能有心情谈交易。他抬起头,露出半张好看到有些艳丽的脸,沙哑的嗓音里含着勾人的笑意:“住在神剑山庄的偏院,你是神剑山庄的大小姐吧。早听闻神剑山庄冷待长女……” 他话未说完,叶沉鱼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靠近。 “我可以帮你。”她说。 男人眼底的欲望彻底抑制不住,握住少女的手就想亲吻上去,却感觉膝弯处一痛。下一秒钟,他就落入了冰冷的水中,冷不防还呛了口水。 一秒懵逼后,男人勃然大怒,从水面上浮起,盯着岸上的叶沉鱼,语气阴冷:“你敢……我让你后悔、唔……” 叶沉鱼站在岸边,一只脚踩在男人的头顶,将男人按入水面中:“这东西冷水可以解。”回应她的是水面上的一串气泡。 叶沉鱼见他一时起不来,敲了敲系统:【我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 【你现在的身份是神剑山庄的大小姐,是叶寻和沈飞雪之女,自幼身体羸弱,患有咳症,遍寻名医却依旧无法根治。由于身体原因,你无法修炼神剑山庄的武功。你的父亲叶寻,也就是神剑山庄的庄主放弃了你,转而培养你的妹妹叶沉香作为继承人。你则被以需要静养为名,独自安置在偏院。】 这院子是挺偏的,叶沉鱼十分熟稔地接受了身份设定,然后问道:【我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夺取武林至宝?还是名扬天下之类的?】 她去过太多个世界,完成过太多任务了,对于系统给予的身份和发布的任务都熟悉无比。 【这个世界武林之中争斗纷纷,三年之后有一名为浣花宫的门派称霸武林,他们的宫主月离影武功极高却冷血残暴,血洗了武林……】 叶沉鱼了然:【我的任务是杀了这个月离影?】 系统:【不是,你的任务是用爱感化月离影,让他改邪归正。】 天边的寒鸦适时地发出一声“嘎”,仿佛带过了一串省略号。叶沉鱼直勾勾盯着池塘中央那株枯黄的荷花,缓慢地说道:【系统,你中病毒了吧。】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请宿主接受现实,目前还没有能入侵我程序的病毒。】 紧接着它语气缓和了几分,解释说:【主脑分析了宿主所有的任务完成情况,认为宿主不适合再进行战斗任务,所以为宿主分配了攻略任务。】 【之后宿主接到的任务,都会是攻略任务,需要宿主去感化各种反社会人物,让他们改邪归正。】 她不适合继续进行战斗任务?她近期的任务完成率明明是百分之百……叶沉鱼皱起眉:【那就是你们主脑中病毒了。】 系统:【……主脑更不可能中病毒,请宿主相信主脑的计算结果,认真完成任务。成功让任务对象改邪归正,可以获得积分奖励10000,如不能感化任务对象,将扣除积分10000。】 叶沉鱼觉得主脑不是中病毒了,就是程序出现了错误。不过她不擅长去想事情,也懒得去探究主脑出了什么问题。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不影响她继续修炼。至于任务,顺手完成就好了。 【那个月离影,我去哪儿找他?】她问。 对答如流的系统忽然沉默了下来,几秒钟后才用复杂的语气说道:【他就在你脚底下……】 叶沉鱼:“……” 池塘的水面上现在连气泡都没了。 “你怎么早不说?” 【我早说了,能改变他的下场吗?】系统幽幽说。 叶沉鱼是个对大多数事情上无所谓,又在一部分事情上很难改变决定的人。她不怎么喜欢动脑子,思维方式很奇怪,就比如她坚持认为只要把骗她的人杀了,她就不会上当了。到现在为止,系统都不能理解她的思维方式。 大概主脑和那位大人也不能理解,所以才做出了那样一个决定。 早说她还是会早点把人捞上来的。叶沉鱼把脚收回来,伸手从水底下把人拽了上来。人已经昏了过去,双目紧闭,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不过看起来不需要急救,呼吸挺正常的。习武之人,都会龟息之术,这会儿功夫淹不死人的。 一阵冷风吹过,月离影打了个寒颤。出于对任务的尊重,叶沉鱼把人拎进了屋子里。自己坐在床上,双眼看似盯着地面上的人,实则已经放空了。她最近时常感觉自己遇到了壁垒,却怎么也突破不了。或许是心境上的问题…… 月离影醒过来的时候,感觉一阵寒意刺骨,身下又冷又硬。他回去一定要把那个下药的人扔到水牢里,月离影在心底下了决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坐在床边看着他。 混乱的记忆顿时清晰起来,他中药之后想追人拿解药,一路追到神剑山庄药性发作了,他想用这个女人解毒,却被她踹到了池塘里。想起被踩着头顶的感觉,月离影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第三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二) 可惜他刚刚翻身而起,就发现因为媚药的关系,自己的内力乱成了一锅粥,完全用不了。 月离影刚苏醒过来的时候,叶沉鱼就感觉到了。她回过神来,看着月离影愤怒的表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没有做这种类型任务的经验,让反派改邪归正…… 总之不让反派做坏事就行了吧? 叶沉鱼敲了一下手掌心,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看着月离影,认真说道:“从今天起,你要做一个好人。” 月离影:“……”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脑子不太正常。不然怎么会拒绝他,还敢把他踹到水里?神剑山庄会把她关进这么一个偏僻的院子也可以理解了,神剑山庄的嫡长女是个傻子啊! 他虽然没见过神剑山庄的长女叶沉鱼,却见过她的母亲飞雪女侠,从叶沉鱼的容貌和这个独立的院子就能推测出来她的身份。 “你在说什么鬼话,傻女人。”月离影冷笑,“你知道爷是谁吗?爷就从来没做过好事。你把我踹下水的事儿,爷还没找你算账呢!” 没做过好事很值得自豪吗?叶沉鱼花了一秒时间想了想这个问题无果,自己下了决定:“我会帮你的。”她走到月离影身边,俯身去抓月离影的手腕。 月离影身子一侧,一掌拍向了叶沉鱼肩头。他虽然不能用内力,但是以他的力气把人拍开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掌风落下,却宛如拍在了一尊石像上。叶沉鱼纹丝未动,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平静地劝告:“药性还没解,你最好别乱动。” 被抓住脉门,月离影心惊不已,他现在还不敢说能在江湖上纵横,却也是一流的高手,纵使失了内力,也不是普通人这么轻易的制住他。他顿时把玩闹轻视的心思去了,盯着叶沉鱼,厉声问道:“你不是叶沉鱼,你是谁?” “我是。”叶沉鱼淡淡说,顺手从月离影身上摸出了几个暗器来,哗啦啦堆在一边。 那都是他用来做底牌的暗器,月离影脸色微变,瞄着那堆暗器一阵肉疼,却仍旧强装镇定:“叶沉鱼因为体弱不能习武,你分明会武功。”而且武功很高,细想下来,她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他连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 叶沉鱼盯着他,缓声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恩?”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月离影:“……”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当我没问。”等他内力理顺了,一定要让这个女人知道人可以死得有多痛苦。 在月离影看不到的角度,叶沉鱼眼底浮现出些微的愉快。 【这样就不用花时间跟他解释我为什么会武功了。】 系统:【……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系统:【你这么对他,很难完成任务。攻略类型的任务和其他任务不一样,你要温和地对待他,让他把你当成最特别的那个人,让他愿意为你而改变。要不要我帮你搜两个案例看看?】 叶沉鱼:【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只要让他当个好人就行了吧?】 不祥的预感在系统心底犹然而生:【你知道怎么做好人吗?】 叶沉鱼沉思了片刻,语气带上了那么一点茫然:【讲文明,守诚信,懂礼貌?】 系统:【……你怎么不让他扶老太太过马路呢?】 叶沉鱼有些迟疑:【古代世界……做不到吧?】 系统:【……】你居然还认真考虑了一下可行性! 【不用让他成为多有道德的人,你让他不要做坏事就行了,别随便杀人,别损人利己,最重要的是别让他成为三年之后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系统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教导,【改变一个人是很难得,尤其这个人的性格已经长成了。所以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他爱上你,愿意为你舍弃一切。你可以试着对他好,也可以对他表白……】 系统滔滔不绝地讲着攻略方法,月离影则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离窗户最近的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叶沉鱼。没摸清叶沉鱼的真正实力,他没敢立刻逃跑,只好选了个最容易离开的地方,等自己的内力恢复。 叶沉鱼看着他动作,觉得他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很识时务,应该会听话,说道:【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试试。】 系统的长篇大论被打断,它无所谓地说:【好吧,随你。】 【但是失败了你要听我的。】它强调道。 叶沉鱼:【可以。】 系统的声音消失,叶沉鱼耳边瞬间就静了下来。系统很少对她完成任务的方式指手画脚,除了在关键时候提醒她。只要她不对支柱人物动手,系统还是挺有运筹帷幄的架势的。 此时离天亮还早,见月离影安安静静地坐着,叶沉鱼便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她很少睡觉,多数时候都以冥想代替。月离影的心神全放在了叶沉鱼身上,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却见叶沉鱼坐在床上,双目紧闭,开始修炼了? 他蹲在屋子角落里,浑身是水,冷的不行,就等着这个女人跟他谈判,套出她真正的身份,结果她开始修炼了? 一滴水从月离影的额头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彻底激起了月离影的怒火,他这么惨,她凭什么这么悠哉?月离影心中暗恨,奈何内力乱成了一锅粥,只能把火气压下去。 月过中天,月离影总算把媚药的药性熬了过去,混乱的内力总算平静了下去。床上的女人仍旧在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睡了过去。月离影悄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冷冷地注视着叶沉鱼,眼底杀意浮现。 然而他掌中蓄力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做,从窗户离开了屋子。 窗户大开着,落了一地的月光。蓝色的帐子在床榻边垂下,刀尖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又隐于床幔之间。 叶沉鱼遗憾地轻叹了一声,居然没动手,她还想给他上第一课呢。 第四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三) 月离影离开之后,这个偏僻的院子彻底静了下来。第二天清晨,日出东方,叶沉鱼踏出了神剑山庄。她很少去管系统给她的身份,她做的任务也不需要她太顾及身份。系统的身份,只是让她的出现变得合理而已。 她没有必要留在神剑山庄,不如先找到月离影。 神剑山庄在莞州城外不远处,正好在官道旁边。叶沉鱼出了神剑山庄,直接进了莞州城。一般她想找的人,系统都会帮她找。但是这次不太一样,她不是去杀人的,也不是去抢东西的。 她可以等着月离影来找她,顺便给他上一课。 这么决定下来,叶沉鱼选择在莞州城最好的客栈住了下来。客栈之中,来往的江湖客很多,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之一,月离影很快就能找到她。然而还未等月离影找上门来,就有其他人找上门来了。 这天晚上,叶沉鱼正在屋子里闭目养神。外边的气息愈发地靠近,让她睁开了眼睛。其实太过耳聪目明有的时候很麻烦,比如就算外面的人再努力不发出声音,她也能听到来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要想让她发现不了,除非是个死人。 叶沉鱼看着房门上的窗纸被戳了一个洞,一股烟气被送了进来,大抵是某种迷药。叶沉鱼等了一会儿,没见人进来。她等得烦了,直接下了床过去把门推开了。 站在房门外边的连四正百无聊赖地等着迷药生效,却见紧闭着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连四未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到了屋子里,抬头就看见有人出钱让他抓的少女正站在他面前,用清澈平静的眼眸望着他。 连四浑身一个激灵,直觉中升起了一阵恐惧感,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是有人让我这么干的,我都招!” 还什么都没干的叶沉鱼:“……” 她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有那么点奇怪,从任务目标到其他人,都有那么点脑子不好的感觉。叶沉鱼把刀放在一边,对连四点了下头:“你说。” 连四咽了下口水:“有人出了三百两银子,让我把您迷昏交给他。”他时常在莞州城做这种勾当,看到叶沉鱼还以为是个不会武功的大家小姐,自然就把事儿给接下了,哪知道踢到了铁板。 她还从来没被三百两银子悬赏过,叶沉鱼按着刀,问:“谁?”她才刚来这个世界,除了月离影,还没见过别人。月离影知道她会武,不会找个地痞无赖抓她。 “是个从外边来的。”连四回忆说,“城里边的人我都认识,不是莞州城的人。”他小心地瞄了叶沉鱼一眼:“我跟他说好了在城隍庙交货……可以给您带路。” 叶沉鱼望了望屋顶,双眸微眯:“不用带路了……” 话音未落,客栈的屋顶忽然破开,几把剑极快地自上由下刺了过来。叶沉鱼轻轻往后错了一步,刀光闪过,几个黑衣人倒了下去。最后的黑衣人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你不是神剑山庄的大小姐叶沉鱼!你是谁?” 又是同样的问题……不是任务对象,杀了也没事。 叶沉鱼握着刀,认真问道:“你确定要知道吗?” 清瘦的少女衣着干净,眼神清澈,身上毫无杀意,脚边躺了几具一击毙命的尸体,略窄的刀身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黑衣人连连后退几步,从屋顶飞奔而出。 他不应该自杀吗?这世界的杀手也太不敬业了。叶沉鱼轻轻跳上了房顶,循着人影追了上去。 莞州城东,一处别院。 独栋的小楼透着烛光,叶沉鱼踩在青瓦上面,听着里面人的谈话。 “你说,没抓住人?” “属下怀疑,那个女人不是叶沉鱼。她会武功,而且武功很高……” “那副相貌是叶沉鱼无疑,叶沉鱼也确实不在神剑山庄……难道有人早知了神剑山庄的秘密,乔装假扮成叶沉鱼?” 小楼里静了一瞬,第三道声音响起来:“帮主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若想要神剑山庄里的东西,又何必告诉帮主呢?说不得是手下人泄露出去的。” “我只将事情告诉了几个心腹,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帮主的语气乖戾,“倒是月兄,偏偏把神剑山庄藏了宝物的事情告诉了我呢?” 叶沉鱼心不在焉地想,这个忠心耿耿有待商催,否则也不会被她追到老家。她以往去的世界,遇到的都是些杀手死士,任务失败直接服毒,绝对不会暴露自己身后的组织。 “我孤身一人,自然没办法去神剑山庄夺宝,才希望能和齐帮主合作。怎么,齐帮主不信吗?” 有桌椅挪动的声音,,然后便听男子一声轻叹:“那就可惜了。” 叶沉鱼掀开一块瓦片,屋子里有三个人。除了那个黑衣人,还有一个拿着双刃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年轻男子,气氛剑拔弩张。叶沉鱼一眼就看出他的身形和月离影毫无差别。他没有武器,轻叹了一声过后,使出双掌,没费多大力气,将中年帮主和黑衣人都杀了。 杀完人,月离影拿着折扇敲手掌心,语气不虞:“想拿他们探个底,结果什么都没探出来,废物。” “再拖下去,神剑山庄的秘密都不是秘密了。” “神剑山庄有什么秘密?” “剑意残卷啊……”月离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向问话的方向看去。叶沉鱼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平静地看着他。 这人到底是谁?月离影惊骇之际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向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在这儿?” 叶沉鱼有些奇怪:“你让人去杀我没成功,却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月离影当然猜到了她是怎么过来的,只不过刚刚太过惊愕才脱口问出。他气得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被打死的业水帮帮主废物,面上却神情不变:“你对神剑山庄也感兴趣?那我们可以合作。” “然后利用完我,再把我杀了?”叶沉鱼看了一眼地面上的人。 月离影笑了:“你武功那么高,我怎么杀你?我杀他是因为他还不够资格跟我合作,但以你的武功,怎么可能不够资格。” 第五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四) 叶沉鱼觉得他说得很对,但是理解得不够透彻。如果以武功来论够不够资格合作的话,她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过够资格的人了。 她没急着给月离影上课,而是问:“你想要神剑山庄的剑意残卷?” 月离影似是怔了一下,低声道:“神剑山庄果然有剑意残卷,剑意残卷为五十年前剑仙孟云碎破虚空前所留,传言神剑山庄珍藏的雪影剑就是线索。” 一般这种传言都挺扯的,不过她许是抢东西抢惯了,听月离影这么一讲,她居然有点手痒。 月离影试探着问:“若是合作,得到后共读残卷如何?” “我对那个没兴趣。”叶沉鱼说,她是习惯使然,听见宝物就觉得与自己有关。若非任务需求,她还没主动去抢过什么东西。“而且你也不能去抢。” 月离影目光闪烁:“孟云留的剑意残卷,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叶沉鱼哪儿知道孟云是谁,而且她在之前的世界曾与一个剑修交过手,再之后看谁用剑都觉得差那么一点意思。她摇了摇头:“我又不用剑,何况……” 她歪了歪头:“你当着我的面,想去抢我家的东西?” 月离影:“……” “你真是叶沉鱼?”他眯起眼睛,如果她真是叶沉鱼,那对付神剑山庄的计划就要变了。不等叶沉鱼回答,月离影就温温和和地笑了起来:“你是因为业水帮的人过来的,现在人也死了。有你在,我也不打算去取神剑山庄的残卷了,也不计较你把我踹下水的事儿。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月离影长了一张不错的脸,笑起来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叶沉鱼盯着他的笑容,眼神波澜不惊:“不如何,我这几天会跟着你……” 闪着乌黑光芒的暗器在月离影手中忽地炸开,直扑叶沉鱼的面门。月离影早已扔了手中的折扇,双掌携风拍了过来。看着暗器,叶沉鱼眼底多了点轻松的意味,她没有动,甚至没有拿出刀,只是轻轻用手一抚就撩开了暗器,然后抓住了月离影的两只手腕,随随便便往后一折。 月离影这才听清她未完的话语:“教你怎么做一个好人。” 做个鬼的好人!双臂脱臼的疼痛中,月离影觉得他脑子都不够用了:“你有病吧!你是少林寺的和尚吗?天天劝人向善。” 他大概不知道,按着他这位,时常被和尚佛修劝善。 叶沉鱼按着他,低头正好对上月离影满是戾气和杀意的眼神。她顿了一下,从身后抽出了那把锋利无比的长刀:“我不会佛修那套,你可以选择听话,或者用我更擅长的方式。” 她是真不擅长做这种事,还是砍人比较快,还不用听废话。 月离影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看着叶沉鱼一身清冽的气质,毫无杀气的眼神,冷笑一声:“你不会……”杀我的。她身上根本没有杀意。 系统心里“咯噔”一下:【宿主,你等等把刀放下!这个是任务对象!】 叶沉鱼没说话,长刀在手中翻个身,锋芒似雪。屋子的门在此时被撞开,一群青衣人守在门口,瞧见齐帮主的尸体,悲愤地喊了一句:“帮主!” “帮主遭贼子毒手,替帮主报仇!” 十几个人围了上来,叶沉鱼看都没看,雪似的刀画出一道圆弧。“嘭!”门窗被迫人的刀意划破,冲上来的青衣人维持着原来姿势,身体上均浮现出一道刀痕,又一同倒落在地。 叶沉鱼收回刀刃,目光清澈如初,不染半分血腥杀意。 月离影咽了下口水,下半句话及时止住:“……你要怎么教?” 持刀的少女眼底显而易见地多了笑意,说:“我会监督你,别做坏事。” 他这是倒的什么霉啊……月离影心里骂着老天爷,小心地开口:“现在能松开我了吗?” 叶沉鱼松开手,心情愉快地收刀入鞘。月离影果然是识时务的可造之材。 业绩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的系统:【吓死我了……】 叶沉鱼说:【我没杀他。】 系统呵了一声:【等你杀就晚了。】 【他是任务对象,没必要和他生气……你一刀下去,你赔积分我赔业绩,图什么?】它苦口婆心地劝导。 【我心里舒服。】 系统:【……】 叶沉鱼安慰它:【这个世界不行,还有下个世界呢。】 系统:【呵呵。】 ……………………………… 临安,迎客楼。 中午正是满客的时候,酒楼里人来人往,跑堂的小二忙得和陀螺一般。叶沉鱼自窗户往下看,人群熙熙攘攘,至少有十几个面孔在半个时辰内出现了三次。 月离影靠在木椅上,把玩着折扇,懒洋洋地说:“不用看了,今天衡山派和极乐派在迎客楼密谈……那些人都是衡山派和极乐教的人。你还吃不吃牛乳酥?” 叶沉鱼走回来,拿起一块新端上来的牛乳酥:“他们在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地方密谈?”她本以为月离影会回浣花宫,结果自离开莞州城,他们已经在临安待了大半个月了。叶沉鱼不知道月离影想干什么,也懒得去想。如果月离影在她眼皮底下搞事的话,她酌情选择拳头和刀子就好了。 这半月以来,叶沉鱼也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情况。这个世界的武林正值盛时,纷争不断,朝廷无力插手,以武犯禁之事常有。江湖门派也很多,其中极乐教、衡山派、神剑山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帮派,浣花宫现在倒不怎么出名。像业火帮,更是末流,能被月离影随便利用。 “越是这种地方,彼此之间越难做手脚,都比较放心。”月离影说道。“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如果极乐教和衡山派废物到连一个酒楼雅间都防守不严密,灭门算了。” 他说话自带一股俯视别人的傲气,这种傲气叶沉鱼见过许多,那些年纪轻轻就能开宗立派的天才多有这种傲气。不过半路夭折的也很多,叶沉鱼想。 她咬了一口牛乳酥,咽下去:“你在临安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们?” 月离影一笑,收了随意的姿态,正襟危坐:“我是为了你才等在这里的。” “你猜他们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密谈的?” 第六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五) 这套路叶沉鱼太熟了,要么是为了称霸武林,要么就是什么什么宝物。这两家称霸武林不太现实,而宝物叶沉鱼只知道一个。 “剑意残卷?”她说。 “没错。”月离影笑起来,“叶姑娘是聪明人,肯定能猜到我来这里的用意。”自从那日看见叶沉鱼杀人之后,他就客客气气地叫叶沉鱼“叶姑娘”,绝口不提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只把人当做神剑山庄的大小姐来对待。 谁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叶沉鱼喝了口茶,她是瞎猜的。 “知道剑意残卷的可不止我一个。传闻得到剑仙孟云所悟,必能成为天下第一。这些人但凡听到一点风声,都想去争去夺。”他神色似乎冷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笑意吟吟:“但这毕竟是神剑山庄的东西,我知道了消息,就赶紧带叶姑娘过来了。” 叶沉鱼果然皱了皱眉:“得了剑意残卷,就能成为天下第一?” 月离影心中一动,果然这人根本不知道剑意残卷代表着什么,之前才表现得那般无所谓。他瞧着叶沉鱼的脸色,说:“孟云碎破虚空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读些武学感悟就能成为天下第一,这世界天下第一也太容易了吧。叶沉鱼崇尚武学要稳扎稳打,觉得这传闻很扯,但是更扯的她也见过。世界会偏爱某一个人,给予他十分的偏爱,也就是系统口中的支柱人物。说不定这剑意残卷就是为了支柱人物准备的。 叶沉鱼抬眸,对上月离影暗藏期待的眼神,说:“进来了。” 她指的是楼下的雅间。 月离影试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间摆弄了一阵,随后屈膝坐了下来,盯着下边看。 地面中间是木雕的一幅画,精致漂亮,布满了花纹。月离影动过之后,其中几处花纹隐晦地变了位置,透进了光亮。与此同时,下面说话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前边的对话是一阵寒暄,两拨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然后才进入了正题。如月离影所说,的确跟剑意残卷有关系。极乐教和衡山派密谋在剑意残卷在神剑山庄这一消息传开前,把剑意残卷抢夺过来。 如何攻入神剑山庄,逼问出剑意残卷的下落和毁尸灭迹都有了雏形,其中年老的一道声音问道:“神剑山庄势弱久矣,从其手中夺得残卷不难,只不过少教主是如何知道残卷在神剑山庄的?” “林长老放心,残卷一定在神剑山庄。至于如何我是如何知道的,这是极乐教的秘密,就不方便告诉林长老了。”另一道年轻的男声说道,“虽说神剑山庄声名不显,但雪影剑余威尚在。叶寻和沈飞雪都不是好相与的,否则我也不会找上林长老。长老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轻敌。” “哼,老夫省得……” 月离影听得入神,叶沉鱼也走了过去,单膝跪地往下面看了一眼。这地面不知是什么构造,从缝隙望下去,能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月离影笑着抬头,束音成线:“他们要血洗神剑山庄,用叶姑娘的妹妹威胁叶庄主交出剑意残卷。” 叶沉鱼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月离影有点惊奇:“叶姑娘不在乎吗?也是,姑娘如此厉害,叶庄主却厚此薄彼,偏爱叶沉香。不过到底是神剑山庄的东西,就算叶姑娘不在乎妹妹,给神剑山庄传讯一封,也算尽了情分。” 叶沉鱼终于抬起了头,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你太吵了。” 月离影一愣,还未接话就听少女接着说道:“我为什么要给神剑山庄传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叶沉鱼后退半步,仍旧单膝跪地,在月离影错愕的目光中对着地面中间的雕花就是一掌。雕花瞬间碎裂,叶沉鱼也不向后躲避,扯着月离影跳了下去。 迎宾楼的雅间装饰得很好,桌椅是上好的檀木,香炉花瓶等雅物一应俱全,此时所有的东西上面都蒙了一层木屑。极乐教的少教主和衡山派的林长老在木屑掉落的瞬间后退,警惕地看着叶沉鱼。 “你是何人?”少教主喝道。 叶沉鱼动了动唇,回答到嘴边换了个词:“打劫。” 少教主和林长老俱是一愣,当然不会相信叶沉鱼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杀意毕现,一左一右攻了过去。这两人肯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绝对不能留。 叶沉鱼在两人的夹击之中按住了刀柄,打劫这种事她还是比较拿手的。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雅间里除了叶沉鱼和月离影,所有人都是躺着的。叶沉鱼坐在木桌旁边数着银票,她左手边还堆了不少银锭,右手边则堆放了几样武器, 月离影蹲在一个人旁边找他身上的暗器和银子,神情有几分恍惚:合着那天摸他身上的暗器是打劫习惯了? 把所有人身上都翻了一遍,月离影回到桌子旁边,忍不住问:“你就这样?” 叶沉鱼刚数完银票,反问:“还怎样?”这些人已经不能去神剑山庄抢剑意残卷,她在这个世界也不缺花销了。 月离影余光瞟到少教主和林长老的尸体,神色有几分扭曲。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想叶沉鱼多少顾忌神剑山庄,听到极乐教和衡山派的谈话肯定会告知神剑山庄。就算她不在乎神剑山庄,她之前说要让他做个好人也不该对这种杀人夺宝的事情坐视不理。他正好利用这次机会跟叶沉鱼回神剑山庄,借机探知剑意残卷的下落。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沉鱼居然二话不说地跳了下去,把极乐教的少教主和衡山派的林长老杀了。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彻底胎死腹中。 “你这样就把人杀了……”月离影想说你不怕极乐教和衡山派吗,想到这人的武功又改口道:“你不说要做个好人吗?这样随便杀人,算得上是好人?” 叶沉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让你做好人,没说我也要做个好人。” 第七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六) 月离影:“……” “让我做好人干什么?”月离影看着叶沉鱼数银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淡,“这江湖上有几个好人,当好人又有什么用?浣花宫不算正道,也不是人人喊打的魔教。” 他扯了下唇角,眼底压着嘲讽:“让我做好人,不如教教极乐教。”极乐教在江湖上名声最邪,好些灭门案都与之有关,教徒依仗着极乐教横行无忌。 叶沉鱼把银票和银子收起来,平静道:“极乐教跟我有什么关系?”系统的任务提都没提极乐教。 月离影一怔,难道他就跟她有关系不成? 叶沉鱼没看到他神色异样,起身就往外走。抢了东西继续留在原地,会有人过来报仇的,比较麻烦。 月离影仍旧坐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勾了一个笑容出来,起身追了上去。 外面阳光明媚,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小贩叫卖声不断,热闹极了。没有人知道,在迎客楼里死了两个人。有几个熟面孔在人群里面昙花一现,此时也不知道迎客楼内的变故。 酒楼对面有一个卖麦芽糖的小贩正呦喝着招客,诱人的甜香萦绕不去。叶沉鱼捏着一角银子,买了一袋麦芽糖。月离影走到她身后,瞄了一眼她手中的糖:“这是孩子喜欢的东西。” 叶沉鱼说:“甜。”她侧头看着月离影:“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回浣花宫。衡山派还好说,极乐教的人死了,这里肯定是不能留了。”月离影说,“极乐教跟疯狗一样,有一点味道他们都要追着不放。” 叶沉鱼咬了一点糖,正要说话,忽然伸手在腰间一抓。一个大概八九岁、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被她抓住了手腕,他愣了一瞬,第一个反应是挣扎,随即喊起来:“你抓我做什么!” “偷东西?” 男孩挣扎着说:“我是走得太急了,才没偷东西!我都没碰到你的衣服!” 他当然没碰到,他还没来得及碰就被叶沉鱼发现了。 “小贼而已,偷到你身上,杀了算了。”月离影声音微冷,打好的算盘乱了,他此时没什么心情。 男孩脸色猛地一变,立刻换成了哀求的声音:“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偷你的。我弟弟生病了,需要钱。没钱看病他马上就要饿死了……” “求您放过我这一回。”他无比惊慌地瞪着眼睛,眼中泛着水光,被逼出了隐隐的血丝。常在街头上混,他十分清楚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刚刚那个男人说的话不是假话,男人是真想杀了他。 叶沉鱼盯着男孩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手腕上力道消失,男孩一时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飞快跑走。 这还是月离影第一次看见叶沉鱼没有立刻动刀,还放了人。因为是孩子的关系吗?他冷眼看着,说:“临安街头像是这样的偷儿有很多,他们比你想得要有规矩,就靠偷盗为生。哪有什么生病的弟弟?” “他身上有药味和血腥味,不是他自己的。”叶沉鱼淡淡道,“他没有生病的弟弟,但应该有个受伤的弟弟。” 说罢,叶沉鱼便顺着人流往前边走。 月离影走在她身边,脸色有几分古怪。杀起人来连杀气都没有的人,也会有恻隐之心吗? 叶沉鱼走到男孩身影消失的巷子那里,拐了进去,走到其中一间破败的屋子前,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屋子的门破得厉害,两扇门板晃晃悠悠的,用力一推便推开了。 门一响,屋子里的人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散开,望向了门口。里面有大概七八个孩子,围着一个躺在干草上的孩子,血腥味正是从躺着的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过来这里做什么?”月离影皱眉,“你要帮他们?” 叶沉鱼语气没什么起伏:“不是我帮。” 月离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你不会是想……” 叶沉鱼肯定了他的预感:“是你帮。”她不知道该怎么让月离影改邪归正,但做好事肯定没有错。至于对完成任务有没有用,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叶沉鱼捧着手里的糖想,她绝对没有因为觉得月离影太烦,所以给他找点事情做的意思。 …………………………………… 极乐教的少教主和衡山派的长老死在了一起,是一件大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当时雅间里还有几个极乐教和衡山派的弟子,刀风扫过就晕了过去,见到了叶沉鱼和月离影的面容。一时之间,“新出了一对武功极高的男女”的消息也传了开来,有说是寻仇的,有说是夺刀的,也有说是用极乐教和衡山派扬名的。与此同时,神剑山庄藏着孟云所留的剑意残卷也悄悄地在各个帮派之间被隐晦的提及。 没过多久,这就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极乐教。 “焕儿死在了迎客楼,你们到现在连凶手的身份还没查出来。现在所有人却都知道了剑意残卷在神剑山庄,本座要你们何用?”极乐教教主的语气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他平素喜欢穿黑衣,面容枯瘦,看起来本就阴冷,此时更是让下属不寒而栗。 “回禀教主……属下怀疑剑意残卷的下落传出正是杀害少教主的凶手所为。我们与衡山派的联络极为隐秘,衡山派没有道理传出去,只有凶手可能会这么做。”下属一边说一边见教主似在沉思才接着说道:“属下虽然没查出凶手的身份,但有教众说见过与凶手描述类似的人在临安城有露面,正要去查证。” “查清楚,是不是都要把人抓过来问清楚,本座定要给焕儿报仇。”极乐教主嗓音嘶哑,“既然剑意残卷的下落已经被其他人知道了,就不能再等了,先下手为强。” “是。”属下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空旷的屋子里,极乐教主冷哼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座倒要看看谁才是黄雀。” 第八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七) 临安,破败的屋子里。 “喝水吗?” 叶沉鱼坐在干草上,抚摸着刀上的纹路,闻声抬头。之前偷东西的男孩一只手端着一碗水,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拘谨地站着。碗不知道是从哪儿找到的,有很大一块豁口,但是瓷片细腻。 的确如月离影所说,这群孩子是在临安城以盗窃为生的,归临安城的一个小帮派管。他们偷东西过活,并且要抽出五成上交帮派,才能留在临安城。被叶沉鱼抓住的这个男孩叫青瓦,十分机灵,在听到叶沉鱼说帮忙之后,就立刻跪下道谢,全无戒备和反抗。 他知道叶沉鱼和月离影要是想害他们,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多数都知道怎么趋利避害。叶沉鱼接过碗,青瓦的身形顿时放松下来。他看着叶沉鱼把水喝了,小声问道:“小舟他能好吗?” 小舟是那个受伤的孩子。叶沉鱼把碗放下,说:“你要问他。”她指了指在小舟身侧看伤的月离影。她让月离影做好事,自然是月离影负责看伤。 月离影在给小舟看伤,他把小舟身上的布条扯下来,上了自己随身带的药,用干净的布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叶沉鱼身边。因为被迫给一个小贼看伤,月离影脸色不怎么好看:“能不能好要看他的命硬不硬。” 青瓦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他不敢多问月离影,转身跑去看小舟。 月离影扯了下唇角,在叶沉鱼身边坐下。叶沉鱼问:“你治不好?” 她说话一向没什么情绪,有时候听起来有一种责问的感觉。月离影身子一僵,回想自己是不是把不情愿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解释道:“他身上是刀伤,有两寸有余,刀口很深。之前没能好好处理,已经发炎了。” “这种伤,本来就看天命。” 刀伤……叶沉鱼若有所思地看着围在一起伤怀的男孩:“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刀伤?”偷东西被抓是不会被下这种狠手的,街头上半大的孩子抢地盘也不会动刀子。 “兴许有人看不顺眼就砍了一刀呗。”月离影表情有几分阴郁和讥讽,“无父无母的孤儿,做的又是偷盗的行当,砍死了又怎样?” 叶沉鱼察觉了他语气中的嘲讽:“你似乎对他们很有敌意。”她一般不会去研究人说话的口气,但这是任务对象。而且月离影最近都很听话,她决定对攻略对象多用点心。 “不是敌意,世事如此罢了。”月离影望着那群忙碌的孩童,“从阴沟里长大的老鼠不值得同情,你帮了他们,他们回过头还会反咬你一口。不是他们白眼狼……” 月离影压低了嗓音,半边脸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这么做是活不下去的。”随即他一笑:“算了,你肯定是不懂的。不知是哪位隐世高人把你教出来的,你懂什么世间疾苦?”若是懂,也不会多管闲事规劝他向善。 人间疾苦。 叶沉鱼摩挲着刀柄,过往的片段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神色没什么变化,对于月离影对她的评价不置一词:“你很熟悉他们的处境。” 月离影往后一靠,懒懒地说:“过去的事儿了。”墨白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映着火光,衬得他有几分落寞。 叶沉鱼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她肯定是没见过月离影的,只不过有人在她面前做过类似的举动或者说过类似的话。 她问系统:【我之前做过这种任务吗?】 【怎么可能?】系统说,【你所有的任务都是我经手的,你从来没做过攻略任务。】 叶沉鱼:【我怎么觉得月离影刚刚有些怪?】 系统说:【怪吗?他刚刚难得对你敞开心扉,虽然很快就回避了话题,但很明显有进展。他以前说不定跟这些孩子一样,受尽了欺辱和白眼,所以形成了冷酷残忍的性格。】 【你要帮这些孩子,可能触动了他。】系统总结道,【继续加油,温暖他,同情他,改变他的性格。】 叶沉鱼觉得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更重了,但是她想不出究竟哪里熟悉,索性就放弃了。 另一边,月离影已经恢复平时的散漫,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帮他们,我也有办法帮到底。” 他起身走到屋子外边,在墙角的位置画了一个半圆形的标志,对跟出来的叶沉鱼说:“浣花宫的暗线看到了会派人过来,根骨好的可以挑走做弟子,差一点也可以留下来培养成新的暗线。”至少饿不死,但是会不会被杀死就看运气了。 月离影笑得温顺:“怎么样?” 他愿意主动往改邪归正的方向靠拢,叶沉鱼当然不会说什么:“随你。” 过了两天,小舟的伤势稳定了下来。月离影身上带的药是极好的伤药,又有同伴悉心照料,他终于熬了过来。 月离影扔下一瓶伤药:“每天换药,再养一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青瓦收起药瓶,感激地跪在月离面前要叩头。 月离影余光瞄着不远处靠着一棵老树的女子,对青瓦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用谢我,我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我有用得上你的时候。”叶沉鱼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月离影向她走过来,英俊的脸上笑得人畜无害。 这几日,月离影的态度都越发地好,凡事都做得体贴妥当。似乎像系统说的那样,他被触动了。 然而不知为何,她看着月离影露出这样的笑容,手忽然痒了起来。 月离影浑然不知他离挨打就差那么一点,对叶沉鱼说道:“回去吧。” “回哪儿?” “当然是回浣花宫。” 叶沉鱼抬眸:“我以为你要去莞州。” 神剑山庄有剑意残卷的消息一传开,大半江湖的人都往莞州赶。叶沉鱼很理解,如果有能帮助她在武道更进一步的感悟,她也会去寻的。若非系统说三千世界有武道可寻,她也不会同意绑定系统。 她也的确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对武道领悟更深。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神剑山庄有剑意残卷了,我再去还有什么意思?而且……” 他含着笑,语气温柔有恳切之意:“神剑山庄的东西我怎么敢动?” 叶沉鱼跟他对视,下意识抓住了腰间的长刀。 第九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八)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少女一只手握着刀,漆黑的眼眸幽幽地盯着他。月离影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缓缓直起身体,极快地说道:“这时候不好去神剑山庄,不如回浣花宫。” 两人之间沉寂了几息的时间,叶沉鱼到底没拔刀,一来月离影身上没有明显的恶意,二来月离影给她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 “走吧。”叶沉鱼放下了手,往客栈的方向走。 月离影长吐了一口气,紧张的神色化为漠然:这人未免太敏感了些。最麻烦的还是打不过……他啧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临安城地处交通要道,要比莞州城繁荣。清晨刚过没多久,街道上就已经人声熙攘了。去浣花宫之前,要先回客栈取东西。叶沉鱼在人群之间穿过,走到客栈在的那条巷子旁,脚步一顿。 巷子拐角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半圆形的标记。她早上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图案。叶沉鱼走到标记前,想起这似乎是浣花宫的标记。标记是用炭笔画上去的,痕迹还很新,周围围了一圈的青苔。 临安春时多雨,整条小巷都长满了这种青苔,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湿漉漉的,泛着鲜艳的绿色。叶沉鱼站在巷口,一眼能望到巷子的尽头。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月离影这时候跟了上来,也看到了那个标记,解释道:“是浣花宫的人来了。” 叶沉鱼没说话,她蹲下来摸了摸青苔,在月离影开口询问之前站起身:“知道。”说罢,她就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两人住的客栈是临安最好的客栈之一,叶沉鱼不常住客栈之类的地方,但是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月离影就更不会了,挑的房间都是最好的。 进了客栈,小二立刻上来招呼。叶沉鱼等着月离影跟小二交代事情,听了几句客人的闲谈,多数与神剑山庄有关。等月离影交代完,两人一同上楼,月离影说道:“消息传的那么快,背后一定有人使手段。不管目的是什么,神剑山庄必然被牵扯进去。” 叶沉鱼嗯了一声,在自己的房间前站定,看着雕花的木门。 月离影想开口问你一点都不在意吗,却听少女说:“有东西。” 话音刚落,门里就传来了响动,随后一道黑影破门而出,直逼两人的面门。还未贴近,叶沉鱼刀已出鞘,如同每一次那般,斩出一道快到惊艳的刀光。 无论月离影见过多少次,都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年轻少女能用出的刀。他目光落在那抹锋芒上,握着折扇的手紧了几分,叶沉鱼的刀让他战栗,也让他惊艳。习武之人,谁能抗拒这抹刀芒呢? 黑影在一尺以外的地方堪堪停住,倒了下去。然而几乎就是在下一秒中,它又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扑向了少女。 叶沉鱼轻轻嗯了一声,语调有些疑惑地上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她一脚将黑影踹远了一点,长刀由上向下一划。 “嘭!” 尸体一分为二,砸在了地面上。 月离影这才看清,这原本是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黑衣打扮,此时因为裂成了两半,面容极为骇人。更为骇人的却是,明明已经被斩成两半的尸体仍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攻击。 “这……”月离影不禁失声,望向了身侧的人,却发现叶沉鱼只是低头看着尸体,毫无惊讶恐惧之色。仿佛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很多次一样。 尸体挣扎了一会儿,彻底不动了。而后一只红艳艳的虫子从尸体中爬了出来,以极快地速度往外冲。 “是蛊虫。”月离影皱眉,“小心别被……” 叶沉鱼手中的刀甩出去,将虫子钉死在了门板上。她总算有时间正眼看一眼月离影:“别被什么?” 月离影把“碰到”两个字咽下去,说:“没什么。”他上前检查尸体:“黑衣,手臂上有纹身……极乐教的人。” 叶沉鱼一点都不意外,她来这个世界除了月离影,就只得罪过极乐教和衡山派。她杀人的时候没遮掩容貌,算算时间也该查到她身上了。 “极乐教是用蛊的?” 月离影脸色有些沉:“不用。中原门派少有用蛊的,就算是用蛊,也不会用能操纵尸体的蛊虫。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极乐教用这种蛊,必然会讨伐极乐教。” 用蛊虫操纵尸体,是犯众怒的。极乐教再势大,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被操纵的那具尸体,事关自己,自然不会轻轻放过。 “那是极乐教的人被其他人下蛊操纵?”叶沉鱼走到了门板前。被刀尖穿过的蛊虫颤了颤翅膀,像是还活着。她将刀拔下来,红色蛊虫掉落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说不好,别的门派没理由杀你嫁祸给极乐教。”他们还不知道少女的刀法有多惊艳,和她也没有利益冲突。月离影摸了摸尸体,确认尸体早已冰冷,他拧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屋子里面有人的?” 蛊虫控制的尸体也是尸体,不会呼吸也没有心跳,她是怎么发现的? 叶沉鱼:“蛊虫控制身体会有声音。”她听得到蛊虫在身体里的鸣叫声。 “蛊虫在身体里也有声音?”月离影反问了一句,忽然想起少女在门口说的不是有人,而是“有东西”。她知道里面藏着的,已经不是人了。 “仔细听,有的。”叶沉鱼补充道,“而且在外面的时候我就发现客栈后面那条小巷有人走过,青苔上有痕迹,像是有人从小巷翻墙进了客栈。我猜测有人躲进了客栈,没想到是冲着我来的。” 月离影按着尸体的一顿,原来她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了吗? 可……月离影站起身,谁会没事去看青苔上的痕迹? “现在怎么办?”月离影压下心底的疑惑问道,“人是极乐教的人,但从来没听说极乐教养蛊虫,未必是极乐教做的。” 叶沉鱼不觉得有什么难办的,她目光落在那只红色的蛊虫身上:“有它。” 第十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九) “纵蛊的人一般不会离蛊虫太远,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叶沉鱼绕过尸体,推门进屋。屋子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被动过,只有窗户大开着。她快步走到窗户前,撑着窗框跳了下去。 系统在这个时候插嘴:【用不用我提供一下坐标。】 【不用。】叶沉鱼环视了一周,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利落地翻墙落地。【我追踪学得不错。】 系统也就没再说话,在这种程度的世界找人对于叶沉鱼来说很容易。它主要是无聊闲的,之前叶沉鱼还会跟它聊上几句。现在有了任务对象跟她说话,它彻底失宠,宛如一个空巢老人。 踩过潮湿的青石板,越过两面墙,叶沉鱼看到了一个惊慌向前的身影。似雪的长刀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逃跑的人身前,入土三分。叶沉鱼轻轻落下,把刀拔了出来。 月离影刚刚检查完尸体,就发现人已经跳窗追人去了。风从窗户里灌进来,血腥味和尸臭扑了月离影一脸。他嫌恶地踢了一脚尸体,走进了房间。楼下的店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跪下行礼:“宫主。” 月离影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从窗户往下看,怎么也看不出青苔哪里有被踩过的痕迹。他双唇抿平,说:“极乐教怎么说?” “回禀宫主,极乐教派了五名蛊师到临安,誓要杀死您和叶沉鱼。教主童昊空则动身去了莞州,有意争夺剑意残卷。” “剑意残卷……”月离影呵了一声,“看神剑山庄如何应对吧。烫手的山芋拿在手里,恐怕慌得不行。” 小二应了,又犹豫着开口:“宫主,若是神剑山庄出事,叶姑娘那边恐怕交代不过去。” “人不是我杀的,东西不是我抢的。关我们什么事?”月离影挑眉,“我们再把东西抢过来,也是为神剑山庄报仇。” 小二:“……”他知道自家宫主的行事作风,可那位姑娘武功太高,他总觉得恐怕不能掌控。可惜他是不敢对宫主说的,只能安静听着。 月离影盯着客栈的后院,一边防着叶沉鱼回来,一边说道:“这样还不够周全,万一极乐教被人弄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不好了……” 看他沉思,小二心想:您不就是黄雀吗? 逃跑的蛊师跟被蛊虫控制的人穿了一样的黑衣,见到叶沉鱼,立刻连连后退了几步,脸上恐惧之色控制不住。他知道这个少女在迎宾楼一刀就斩杀了少教主,他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在蛊虫身死之后,他就立刻跳窗逃走,可惜还是被追上了。 叶沉鱼握住刀,还记着问了一句:“极乐教?” 蛊师定了定神,说:“既然知道极乐教,你应该知道你惹到了多可怕的人物。就此收手,教主有惜才之心,说不定会绕过你。”这话一出,气势上已经弱了不少。 叶沉鱼点了点头:“好,你带我去见你们教主。” “你……嗯?”蛊师正要再找些话来劝,闻言一愣,有点接不上后边的话了。“你真要去?” 叶沉鱼却有些不耐了:“算了。”长刀划出,刀背敲在蛊师的后颈。他眼睛一翻,便倒了下去。 叶沉鱼迟疑了一下,蹲下来摸了摸人的后颈,松了口气。她怕自己没掌控好力道,把人的颈椎直接敲断了。还好摸起来没什么异样。 把人提起来,叶沉鱼跳上了旁边的院墙,往客栈那边走。她极为习惯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方式,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从屋顶上跳过去的时候,过路的人什么都没察觉。 她跳到了客栈的屋顶,正要把昏倒的蛊师往下一扔,却发现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 “本来都给他们安排好了,死了个少教主就全乱了。”月离影的声音不高不低,全然没有和她说话时的温和,从骨子往外透着一股阴冷,“告诉童昊空叶沉香的下落,绑了叶沉香,神剑山庄肯定会用剑意残卷来换。” “属下明白。只不过叶沉香是叶沉鱼的胞妹。若是她知道了消息,去救叶沉香恐怕布局就乱了。” “所以要在她去救人之前把剑意残卷夺过来,要是能把人救出来正好,我这些天都温着叶沉香,又多了人情,说不定能把人留在浣花宫,要是还是死了,只能怪她命不好。”月离影说。 叶沉鱼站在屋顶上没动,眉眼低垂,神情寡淡。 【你没事吧?】系统以为她受了打击,毕竟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任务,更是很少跟人打交道,别骗了说不定格外伤心。【攻略任务就是如此,你不去探究他的内心,是改变不了他的性格的……】 叶沉鱼说:【我没事。】 叶沉鱼:【我就是有点惊讶,他这些天天天谨慎得不行,怕被我一刀砍死,还能算计这么多事儿。】 系统:【……你就没点其他的感想?】 【什么感想?】 【他这几天那么听话,对你也温柔体贴是想利用你。你一点都不生气吗?】系统问,【而且任务也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还是视人命如草芥。】 叶沉鱼奇怪地反问:【有什么可生气的?他利用我,难道我不是在利用他吗?我想用他完成任务,他想借用我的武功,都是一样的。】 系统:【……】合着是它想太多,她根本什么都没想。 下面说话的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月离影一人。叶沉鱼把手中的人砸了下去,自己跟着往下跳:【而且我根本没想改变他的性格。】 月离影正临窗而坐,疑惑叶沉鱼怎么还不回来,就见有东西从上方砸了进来。他脚步一错躲开,发现是个人,再一看叶沉鱼从上方落下,稳稳地踩在了窗框上。 她回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月离影心里一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抓到人了?” 叶沉鱼盯着他,长刀在手中一转,消失不见。 月离影松了一口气,正要再问,却见一道虚影砸向了他。 第十一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 叶沉鱼考虑到会失手把人打死的可能,把刀收了起来,脚尖一伸把地面上的蛊师挑起来,踢向了月离影。 月离影堪堪躲过昏迷的蛊师,一边后退一边急切地解释:“我是给极乐教设局,无意害叶沉香。” 叶沉鱼轻飘飘地从窗户上落下来,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往下一掀。她一脚踩在月离影胸口上,清秀的面容波澜不起,眼神平静至极:“我没试过这么打人,说不定会把人打死。” “如果打死了,就算你命不好。” 月离影怎么也没想到他刚刚说完叶沉香,这句命不好转眼就落在了他身上。叶沉鱼没有用刀,用的是拳头,她似乎的确没有这么跟人动过手,动作有几分生涩。但是落在他身上的力道,一点也不轻。 挨第一下的时候,月离影差点没吐血。胸腔里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往上升腾着剧痛和血腥味,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叶沉鱼把人按在地上,面不改色地砸了第二下,力道轻了几分。月离影的身板没她想的那么好,照刚才的力道打,不出三下她就把人打死了。 系统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打人:【所以你打算的是把人打死?】 叶沉鱼手上动作没停:【我只打算让他听话。】性格没有必要改,他骨子里什么样就让他什么样,只要让他害怕到不敢做坏事就行了。 这比改变这个人的心性,改变他的善恶观,都要简单、方便、容易得多。 这办法真的相当叶沉鱼,系统想。眼看着月离影已经被打得连咳都不咳了,它忍不住提醒:【但是你再打真就死了,驯狗也没这么驯的。】好歹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啊。 月离影此时神志有些模糊,他挨了第一下的时候,就心知他承受不住,想要开口解释,甚至跪地认错。但是叶沉鱼根本没想给他解释的机会,她是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会管他死活,打死了算他命不好。他自幼长在浣花宫,受的教导便是弱肉强食,向强者低头没什么羞耻的。一时的屈辱算不上什么,忍下来日后才有翻盘的机会。 他有这样的心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做常人不敢做之事,才能在浣花宫的争斗中生存下来,最后坐上宫主之位。 然而他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强者手中随意拿捏的蝼蚁,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他会被打死。什么都做不了,平时的舌灿莲花一点用处都没有,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被人打死。 又一拳落下,月离影咳了一口血出来,脑海里忽而冒出一句话来:算他命不好。原来真正连生死都无法自己掌握的感觉,是这样的。他命不好吗…… 系统的话刚说完,叶沉鱼就被溅了一手的血,她停下了动作,低头确认了一下月离影的生存状况。男子脸色苍白至极,原本红润的唇上泛着青白之色,气息微弱,眼中神采全无。 还活着,看来这个力度还行。叶沉鱼把人提起来放在椅子上,从他身上摸出一个补气血的药喂下去,自己则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月离影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吐出两口淤血来。 叶沉鱼等他缓过来说:“下一次就我就用刀了。”她还是不大习惯用拳头。 月离影咽下了一口血沫,闻言身体一僵:“我没想让叶沉香死,也不是故意要骗你。”他瞄着叶沉鱼的脸色,哑着声音说道:“那些话是说给属下听的,我是不想在属下面前失了威信。” “我自然是听姑娘的话的。” 叶沉鱼弄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在算计她、利用她,她懒得去想,也没必要去想。但很多时候她能敏锐地察觉出其他人有没有恶意,或者是不是在欺骗她。 就像现在,她感觉得出,月离影在说谎。但是她没有再打月离影一顿的打算,也没有动刀的意思。因为月离影最后一句话很合她的心意,他说他会听话。 叶沉鱼要的就是他听话,她点头说:“好。” 她答应了,月离影却有些懵。他没有想到叶沉鱼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让他刚刚因为恐惧卸下去的心思又起来了。他抹去唇边的血,道:“你是因为我用叶沉香设局所以生气吗?” 叶沉鱼一向不管任务世界里的人命运如何,人各有命,轮不到她管。叶沉香有叶沉香的命,也轮不到她管。她摇了摇头说:“不是。” 月离影一愣,好一会儿才问:“……因为我骗你?”到底还是女人,最恨的还是欺骗? 叶沉鱼语气变都没变:“不是。” 月离影心里一落,他观察叶沉鱼许久,知道她不会说谎,说不是就不是。折腾了这么久,还挨了一顿打,结果还是一点地位没有,月离影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只不过不是因为叶沉香、也不是因为欺骗,那他为什么会挨这么一顿毒打? 月离影拧了下眉,不甘心自己白挨一顿打。他看了看叶沉鱼的脸色,见她神色平和,试探着问道:“我哪里做的不和姑娘的心意?” 叶沉鱼觉得月离影有一点很好,不管你怎么对他,他下一秒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你。她把他打成这样,他还能如平常那些跟她说话,询问自己为什么挨打。能屈能伸,而且敢作死。 他以后能为祸武林,一点都不奇怪。 叶沉鱼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解了自己的干渴,才解释说:“我说教你做个好人,别做坏事。” “你没听我的话。” 就因为这个?月离影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她不因为叶沉香有危险生气,不因为被欺骗生气,而是因为他没听她的话?月离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也说不清究竟谁才是应该改邪归正的那一个。 月离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回应,直到叶沉鱼望向他,他才憋出来一句话:“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他可能命真的不好。 第十二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一) 月离影肯听话,当然再好不过了。 叶沉鱼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情十分不错。一杯茶喝完,她低头看见地面上昏迷的蛊师才想起,光顾着教育月离影,她忘了这里还有个人。 她踢了踢地面上的蛊师,问还在调息的月离影:“这人怎么办?” 月离影抬起头,低咳了两声说:“极乐教的蛊师,知道的东西应该很多,交给我吧。”他虽然有意用极乐教打先锋,夺剑意残卷,但极乐教用蛊纵尸,他并不知道。 极乐教的蛊师先是被叶沉鱼打晕,后是被当武器用来砸月离影,晕的十分彻底。 月离影把楼下的店小二喊了上来,另开了一间房,把蛊师拖了过去。 叶沉鱼则还留在原先的房间里,店小二重新给她上了一壶茶,还端了一盘牛乳酥。叶沉鱼咬着牛乳酥,后知后觉:原来这家客栈里都是月离影的人。 不知月离影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人重新被提到叶沉鱼面前时,已经精神恍惚,口中喃喃着:“我都说,我都说……” 叶沉鱼疑惑地望了月离影一眼,他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衣衫,干净整洁,只不过面色仍旧苍白。 月离影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 叶沉鱼想了想:“你们教主在哪儿?” “教主在莞州……”蛊师说。 “他去抢剑意残卷?” “教主抓住了神剑山庄的二小姐叶沉香,拿到了雪影剑,要神剑山庄拿剑意残卷交换,神剑山庄答应了。” 叶沉香已经被抓了,叶沉鱼抬眸看向月离影,他不是还没来得及把叶沉香的下落告诉极乐教吗? 月离影抿了下唇,温驯下藏了因失去掌控而产生的尴尬和恼怒:“不是我做的,极乐教早知道叶沉香在哪里了。” “叶沉香之前去焦阳历练,还拿了雪影剑,结果被极乐教用计捉了。现在人和雪影剑都在极乐教手里。” 他提到雪影剑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叶沉鱼。雪影剑是神剑山庄的家传宝剑,应当是传给下一任庄主的。叶寻把剑给了叶沉香,说明已经打算把神剑山庄传给叶沉香,而非长女叶沉鱼。 叶沉鱼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奇怪:“不是说雪影剑是找到剑意残卷的线索吗?” “他们还不知道雪影剑与剑意残卷有关。”月离影说,“雪影剑在他们手上,神剑山庄未必交得出剑意残卷。叶沉香恐怕有性命之危。” 他顿了顿,小心地问道:“要去救吗?”他还摸不太准叶沉鱼对神剑山庄的态度。 叶沉鱼重点却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所以他们只是听到了剑意残卷在神剑山庄的风声,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你是怎么知道雪影剑上有剑意残卷的线索的?”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月离影挂上了习惯性的温柔笑容,说:“剑仙孟云虽然走了,但是孟家还在。他的剑意残卷就留在了孟家,孟氏子弟当时唯恐因此得祸。正巧神剑山庄的雪影剑曾赠予剑仙一观,他们就请当时的铸剑大师商河,以陨铁重铸了一柄雪影剑,替了原来的那一柄雪影剑,归还给了神剑山庄。而后,孟家向江湖宣称,孟云所留感悟已藏于武林之中,待有缘人来寻。” “大小帮派、武林豪侠,找了大概十几年也没找到,后来便说剑意残卷只是被杜撰出来的,并不存在。” 叶沉鱼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真正的雪影剑,就在我手上。”月离影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又恢复了挨打之前的胜券在握。 叶沉鱼挑眉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说道:“我可以将雪影剑完璧归赵。” 论识时务,月离影在叶沉鱼见过的人里都能排前五,主要是她也没给过几个人识时务的机会。叶沉鱼倒是不怎么在意雪影剑的归属:“那倒是用不上。” 月离影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不是因为雪影剑,而是因为叶沉鱼没问他手上的雪影剑是哪儿来的,否则他还真不好解释。目前来看,叶沉鱼不在乎他之前做过什么,也不在乎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想让他听话,做个正道人士。 可他究竟是个好人还是是个坏人,于叶沉鱼来说,有什么干系? 叶沉鱼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做,雪影剑不必管,叶沉香出事不是月离影做的也不必她管,但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叶沉鱼摸了摸下巴,打定主意:“我们去莞州。” 月离影示意属下把蛊师带下去:“去救叶沉香?” 叶沉鱼摇了摇头,从身后摸出了长刀:“去杀极乐教的那个教主。” 月离影抽了下嘴角:“你……算了。” “我让人去查极乐教的人藏在莞州何处,”他说,“我们动作要快,否则极乐教知道蛊师死了,必然会有所防范。”说不定还会狗急跳墙。 叶沉鱼一向有把费脑子的事交给擅长动脑子的人的习惯,她说:“好,顺便找找叶沉香。” 她扫了一眼月离影,说:“你去救。”她还记得这个世界的任务。 月离影眼底恍过疑惑和讶然,然而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我一定把叶沉香完完整整地交给叶姑娘。” 叶沉鱼摆摆手:“你把人给神剑山庄就行。”她要叶沉香做什么? 她停了一下,认真对月离影说:“是你救人,不是我要救人。”任务要求的是月离影改邪归正,还是要让他多做点好事。 月离影眨了眨好看的墨眸,笑了:“我知道,是我要救的叶沉香。” 他说“我要”的时候咬字极重,叶沉鱼奇怪地看了一眼,总觉得他有言外之意。 月离影接着说道:“极乐教还有四名蛊师在临安,我们走之前最好把这四个人杀了,免得出差错。另外,也可以查查极乐教纵蛊一事。” “以蛊养尸是武林大忌,能除了极乐教也算是一件好事。”他看着叶沉鱼,说得极为诚恳,仿佛是哪个名门大派的掌门人。 第十三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二) 叶沉鱼:【我的任务好像有进展了?】她的任务对象都开始自己做好事了。 系统:【……你开心就好。】 莞州距离临安并不远,快马两天也就到了。不过到莞州之前,要先做些准备,比如杀了极乐教派来的那些蛊师。月离影花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查出了剩余几个蛊师所在的位置,一个个列出来给叶沉鱼看。 叶沉鱼扫了两眼,四个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城西、一拨在城东,连具体在哪间屋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要快些去。”月离影说,“来杀我们的人没回去,他们肯定有了警醒。” “没事,出了城也能追回来。”叶沉鱼从里面抽出一张来,记住了地点,“我去看看。” 月离影提醒道:“蛊师纵尸可能不止一具,你要小心。” 这种会被人以关切的语气提醒的感觉让叶沉鱼有些陌生,她从窗户上跳下去的时候才应道:“知道。”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窗户旁,月离影慢慢地咳嗽了起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又不敢耽搁叶沉鱼的时间,只能强撑着。 他把另外一张纸收起来,问守在一旁的属下:“查出那具尸体的身份没有?” “回禀宫主,是梅山派的君子剑刘长风。” “刘长风许久不在江湖出现,竟然是被极乐教拿去做了蛊尸……”月离影眯了眯眼眸,吩咐道,“把尸体扔在梅山派门口,别让人发现踪迹。”刘长风在江湖上素有侠名,被人发现他身死之后还被当做蛊尸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梅山派必定会追查下去,各个门派也会收束子弟、有所防备,极乐教再想找尸体养蛊就难上加难。 他拿不到剑意残卷,极乐教也别想拿到。 说话之间,他又咳了两声,唇角溢出一丝血丝。抹掉血丝,月离影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叶沉鱼是威胁,但如果他愿意忍,叶沉鱼的确是把很好用的刀。 而现在他除了忍着,也别无他法。 足尖点在青苔之上,叶沉鱼稳稳地落下,正要打开系统提供的地图,忽然抬头望了一眼。月离影伤得挺重的,她摸了摸刀鞘,算了算去杀人要用的时间,然后向院外掠去。 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先不用管。 叶沉鱼赶路一向走直线距离,简单来说就是不走寻常路,一定要从墙头和房顶上过。这么走起来十分省时间,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已经踩在了目的地的屋顶。 此时天已经见了黑,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叶沉鱼半蹲下来,听见里面两个人的谈话声,以及蛊虫活动的声音。只有两个活人,藏着蛊虫的尸体有四具。一具在院子里,两具守在门旁,剩下一具藏在房梁上。 闯门的话比较麻烦……叶沉鱼摸了摸泛凉的瓦片,长刀出鞘,直接斩了下去。屋顶的瓦片经不住刀意的肆虐,碎裂溅开。叶沉鱼借力向下,刀势不减,在碎石瓦砾之中斩落了一个人,随即手腕一翻,刀尖往后送去。 长刀入肉的一声闷响之后,两具尸体都倒了下去。 现在这个屋子里没有活人了。 没了蛊师的控制,那四具蛊尸盲目地游荡了一会儿,蛊虫从尸体里面钻了出来。叶沉鱼随手摁死了三只,剩下原本房梁上的那只飞出了院落。她追上去,将蛊虫钉死在了墙上。 ………………………… “蛊虫死了!” 昏黄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句喊声,微弱的烛火像是被惊吓到了,摇晃了两下。坐在烛火旁边的男人一皱眉:“死了几只?” 最先惊呼的男人答道:“四只全死了,蛊七和蛊八恐怕已经不测。教主让我们杀的人十分厉害,可能有应对蛊虫的办法。” “蛊七、蛊八操纵的尸体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又有蛊虫温养肉体,悍不畏死。同时杀了它们,必定是有应对蛊虫的办法。” “我们是不是该向教主禀告一翻……若是他们有应对蛊虫的办法,我们肯定也不是对手。再者,也该让教主有所警惕。” 烛火旁的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拧眉拨了拨烛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么回去必定受罚……他们不是救过那群流浪儿吗?还一连去了好多天,他们不好杀,那群孩子还不好抓吗?” “把人捏在手里,教主那边也好交代。” ……………………………… 确认所有的蛊虫都清理干净,叶沉鱼重新跳上屋顶,回了客栈。这次月离影乖乖坐在客栈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话。 叶沉鱼踩着窗沿跳进来时,他正面无表情地对着桌面上的烛火,火光映得他面容有几分诡秘。看见叶沉鱼,他露出一个笑来:“人杀完了?” 叶沉鱼嗯了一声:“两个人,四只蛊虫。” 月离影说:“我让人去收拾尸体,另外两个在城西。你出手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杀完我们就启程去莞州,这样我们到的时候,极乐教还不知道他们派来的蛊师死了。”他抿了抿唇,唇色有些苍白。 叶沉鱼说:“不急。” 月离影愣了一下,解释道:“现在过去杀,那两个蛊师还不知道其他同伴死了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也来不及离开临安。”再晚一点,人就跑了。 叶沉鱼摇了摇头:“人我马上就过去杀,我是说去莞州不急。” “是有别的事要做?”月离影把叶沉鱼这些天要做的事情想了一遍,试探着问,“不去救叶沉香了吗?” “极乐教不会很快就杀了叶沉香。”叶沉鱼说道,“今天晚上就启程去莞州的确要快一些,但是你伤还没好吧?”光是用眼睛看,都能看出他重伤未愈来。 要是再这么一折腾,把任务对象折腾死了,系统怕是要念上她几个小时,叶沉鱼在心里想。她别的不怕,一怕麻烦,二怕吵。 月离影却是一怔,盯着叶沉鱼看了好一会儿。少女的眉眼在烛火下有些模糊,黑眸清澈平静。他完全没想到,她是为了他身上的伤势。他身上的伤很重,即便用了最好的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谈不上痊愈。 若真的赶路去莞州,他恐怕要去半条命。他已经决定拼着伤势加重,也要急行去莞州——毕竟是叶沉鱼要去。 谁料……她居然会照顾到他的身体。 第十四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三) 月离影垂下眼帘,说了一句:“机不可失,我这些伤算不上什么。” 叶沉鱼没懂有什么机会可失:“什么机会?” 月离影:“……杀极乐教主的机会。” 叶沉鱼微微动容:“那个教主很强吗?” 月离影想说很强,想起她斩杀蛊尸时的干脆利落,又沉默了下来。他说:“算……强吧。”至少在绝大多数的江湖人眼中算是强的。只不过他不知道,什么程度在叶沉鱼眼中算是强。 叶沉鱼有点心动:“那就更好了……不过也不急。”她一只手按在月离影肩膀上,伸出手:“机会什么时候都会有,你先养伤。城西那两个人呢?” 她这个角度看不见月离影的面容,月离影半低着头从怀里拿出那张纸给她。 叶沉鱼看了看把地点记住,然后把纸随手放在桌子上:“等我回来。” 少女又从窗户出去,月离影偏过头,墨眸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有些弄不清叶沉鱼究竟想做什么,武功到了她这种程度,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没必要利用他做什么。 他把玩着折扇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算了,月离影起身想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动。 “宫主,您之前让我照看那个孩子来了。” 孩子?月离影转过身,看见站在门口的青瓦。他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惊慌失措的模样,神魂狼狈,还有些焦急。 “进来吧。” 青瓦立刻往前冲了几步,说:“小舟他们被抓走了!” 领他过来的人皱了皱眉:“你要称呼宫主。” 月离影抬了下手:“没事,你接着说是怎么回事。”他后半句话是对青瓦说的。 青瓦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就半柱香以前,我出去……捡东西。回来的时候听见屋子里小舟他们在喊,我就翻墙去看,发现有三个人在院子把小舟他们往外拖。” “我没敢出声,看着他们把人往城西那边带了。现在城门关了,他们肯定还在城西那边。”他知道自己肯定救不了人,就偷偷折返,来找月离影,“宫主,您能救他们吗?我们都听话,您想知道临安城什么消息,我们都能打听……” 月离影的脸色有几分古怪:“你是说,有人绑了那几个孩子,往城西去了。” 青瓦点头。 “……你放心。”沉默了一会儿后,月离影拉起了一个笑容,“不会有事的。”不等青瓦回答,他就抬手让人把青瓦带了下去。 他有些想知道,叶沉鱼会怎么选。 一个想要他做好人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选。 ……………………………… 叶沉鱼很快就找到了纸上的地址,只不过她发现院子里不止有两个活人。她没有直接一刀劈进去,而是跳进了院子,杀了在外边看守的两具蛊尸。 亮着烛火的屋子立刻有了反应,不多时,门被推开,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一人手中抓了一个孩子,手中的刀横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叶沉鱼记得这两个孩子,他们是青瓦身边的那几个孩子。 “这位姑娘。”其中一个男人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句,“在下知道姑娘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所以请了姑娘的几位小友过来,姑娘若是有意,不妨跟我们去极乐教一趟,在下定会好好照顾这几位小友。” 叶沉鱼蹙了下眉。 这人说话的腔调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种,她也最烦有人在打架之前说一堆没用的话。用系统的话来讲,就是要打打,别逼逼。这个人把她最烦和最讨厌的都占全了。 男人还在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不如何。”叶沉鱼说,“你们极乐教都像你这么吵吗?” 这回应跟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男人一愣:“什么?”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刀银白的刀光逼近,他没想到,“什么”两个字成了他最后的遗言。直到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仍旧想不通,他已经劫持了人质,至少应该有一段谈判的时间才对。为什么这个女人连提都没提人质一句,就动手了呢? 叶沉鱼一刀割断了男人的咽喉,手腕一转,直接在另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向上横切,直接将那人持刀的手和头颅都斩落了下来。 手臂带着血液滚了下去,温热的血溅落在脸上,被挟持的男孩睁大了眼睛,无声地哭了出来。 叶沉鱼:“……”比起刚刚那种情况,她更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我没有……砍到你吧?”叶沉鱼回想了一下,她能砍到什么东西,自己还是有数的。 另外一个孩子终于回过神来,把哭着的孩子往后扯了扯,说:“姐姐你别管他,他年纪小,就爱哭。”说着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往后缩了缩。说实话,他也有点想哭。 确认自己确实没砍错东西,叶沉鱼收刀入鞘:“你们都在这里?” 说话的男孩说:“都在这儿,只有青瓦不在。啊,小舟他们还在里面!”他也顾不上哄哭的那个,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叶沉鱼把另外两具蛊尸里的蛊虫杀了,听见院落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月离影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之中。 他看见地上的尸体和屋里屋外的几个孩子,眼底闪过惊讶之色。 叶沉鱼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 月离影往前走了几步:“刚刚青瓦过来说小舟他们被抓走了,我猜是被这两个蛊师抓过来了。怕你顾忌他们,受了极乐教的钳制,我就过来看能不能帮帮忙。” 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认真诚恳。 “已经好了。”叶沉鱼说。 屋子里的几个孩子也都出来了,几个人挤成一堆,看着他们说话。 一具尸体是一刀毙命,另外一具应该是先断了手臂……月离影猜测着当时的场景,问道:“他们应该是挟持了这些孩子,你怎么把人救下来的?” 叶沉鱼老老实实地答道:“太吵,就砍了。” 月离影:“……”???? 第十五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十四) 半晌之后,月离影才说道:“极乐教惹上你,真是倒霉。”他惹上她,也挺倒霉的。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面色沉静如旧,转身向院子外面走去:“走吧。” 月离影让属下收拾院子,自己垂头拧了下眉,刚刚叶沉鱼那一眼……是发现了他原本是想看热闹吗? 叶沉鱼出了院子,夜风习习,抚起她衣衫的一角。她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些许的迷茫。 叶沉鱼:【他说极乐教倒霉是什么意思?】 系统:【……】合着你这么冷静地走出来,其实什么都没听懂? 【这个世界的力量级别很低,极乐教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吐槽归吐槽,它还是要给宿主解释。【他的意思是,极乐教被你盯上再怎么挣扎也没用,太倒霉了。】 有一句话系统没说,它觉得月离影是一语双关,代指自己。 【这个世界的确太弱了。】叶沉鱼说,【应该是功法的问题,也无人创新。那个剑仙孟云自己碎破虚空了,居然只留下一份剑意残卷,还要去争夺。】 系统语气很无所谓:【不是每个世界都像你原来的世界一样,有人愿意分享感悟。就算孟云当初留下剑意残卷是为了武道传承,孟家也不会愿意分享给外人的。俗世的权力纷争,你们这种人不会懂的。” 叶沉鱼:【我只是觉得这世界埋没了不少根骨绝佳的人,月离影天赋也算不错,结果弱成这个样子。】 【我是让你做攻略任务的,不是让你来教人武功的。】系统警惕起来,【他弱一点才好做任务。】 叶沉鱼唔了一声:【好吧。】 杀完极乐教的蛊师,再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亥时了。叶沉鱼决定让月离影养一天的伤再走,月离影这次没说什么,让浣花宫的人给她又准备了一间房间休息。 叶沉鱼难得浅眠了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早有人准备了裁剪好的新衣衫,貌美的侍女端着用来洗漱的手巾和清水候在一旁。 叶沉鱼洗漱完下了楼,发现客栈已经关了门,没有一位客人,只摆了一张桌子在中央。月离影坐在桌子的一侧,见到她一笑:“今天换了椰丝糕,尝一尝吗?” 他换了以往客气的称呼,像是朋友一样地打招呼。换了之前,他在叶沉鱼下楼的时候就已经迎了上去。 叶沉鱼坐下来,看了看他说的那盘椰丝糕。白白嫩嫩的糕点裹了一层泛着清香的椰丝,十分诱人。月离影看出她喜欢有奶香味的甜品,吃饭的时候总会让人做上一份。 椰丝糕很好吃,叶沉鱼吃了几个,听对面的月离影说道:“叶沉香被绑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好多人都往莞州城赶。听说神剑山庄已经聚了一些人,要帮叶寻救回女儿。” 叶沉鱼喝了口粥:“能救回来吗?” “乌合之众,怕是不行。”月离影评价道,“蛊虫是个麻烦,你自然不怕,他们就不一定了。”他捧了叶沉鱼一句,转而说:“你如果着急,我们可以用轻功赶过去。” 叶沉鱼咬着椰丝糕,摇了摇头。她并不着急,人能不能杀到,叶沉香能不能救到,一切随缘。又不是只有这一件好事给月离影做,至于极乐教的教主先被人杀就杀了,从系统的解释来看,他应该不会是个让她满意的对手。 “不急吗?”月离影弯了弯唇角,笑了笑,“好,听你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兴起来,叶沉鱼把椰丝糕咽下去,心里有些奇怪。 第二天浣花宫的人把车马备好,叶沉鱼坐在装满了椰丝糕和牛乳酥的马车上,觉得自己不太像是去杀人的。 系统心说那你不还是吃光了。 一进莞州城,入耳便都是关于神剑山庄和极乐教的事。莞州城聚集了一堆江湖人,三句话不离剑意残卷。 叶沉鱼跟着月离影进了一间酒楼,旁边便有一桌人在说神剑山庄。 “听说这次神剑山庄许诺,若是能救出叶姑娘就把叶姑娘许配给他。” “我怎么听说是要把剑意残卷赠予救出叶姑娘的人?” “我听说的怎么是把大小姐叶沉鱼嫁给他……” 突然被嫁人的叶沉鱼歪了歪头,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能看出那么一点无辜。 月离影却冷了脸色:“胡言乱语。” 那边的酒桌已经换了话题,感叹着叶寻夫妇时运不佳,两个女儿一个失踪,一个被极乐教抓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有剑意残卷这个烫手山芋在手。一个弄不好,神剑山庄说不定就此覆灭。 叶沉鱼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自己的名字,便问月离影:“你能查到极乐教的人现在在哪儿吗?” “已经在查了。”月离影说,“叶沉香被绑在哪里已经查到了,但极乐教主不在那里。不过快到了他们与神剑山庄交易的日子,极乐教主一定会出现,他不会放心让属下去拿剑意残卷的。” 叶沉鱼点点头:“好。” “这几天我们就留在莞州城。”月离影说,“明天神剑山庄宴客,我们可以过去看一看。神剑山庄拿不出剑意残卷,一定另想办法救叶沉香。” 叶沉鱼随意他安排,只管点头。月离影的确也能把件件事情都安排周到,吃完午饭,他就跟叶沉鱼说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让她去歇息,还让人带了一盒糕点跟着她。 叶沉鱼看着那盒糕点有点沉默,最后还是起了身跟着月离影安排好的人往外走。 青白衣衫的少女出了酒楼,月离影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 他慢悠悠地起身,拿着折扇往刚刚说话的那一桌走,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含笑问:“诸位听没听过一句话?” 其中一个人皱眉说:“什么话?” 月离影拿起桌面上的一个酒杯,语气冰冷,一字一顿:“祸从口出。” 白瓷的酒杯在他手中变成粉末,在桌子上落成一滩。 原本勃然大怒的众人立刻变了脸色,眼中写满了惊惧。 月离影对他们笑了一下,起身走了。他不听话还要被叶沉鱼打,这种人也敢随便编排叶沉鱼。这不是说他比这些人还不如吗? 第十六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五) 叶沉鱼在浣花宫准备的地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和月离影往莞州城外的神剑山庄赶。 他们到的时候,神剑山庄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多是些江湖上不知名的小门小派。有名有姓的人物早就被请了进去。有些人不满神剑山庄将其拒之门外,正在门口大吵大闹,大有振臂一呼、就地“起义”的意思。 叶沉鱼看着这一幕,有点疑惑:“他们都是来帮神剑山庄救叶沉香的?” “借机想蹭些名气、财钱的无能之徒罢了。”月离影讥讽道,“说话的那个是故意生事,等着看吧,神剑山庄肯定会派人安抚他们。”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脸色挂笑,说是神剑山庄很感激诸位江湖好汉相助,只是庄内太小,只能安排他们另住。 总算让围着的人散了,只剩下几个人徘徊不去,还想再进庄。 月离影这时候上前,对管事一拱手,颇为温和有礼:“在下浣花宫月离影。” 管事正抹着汗,心里抱怨着“当神剑山庄是什么地方谁都能进吗”,闻言便是一愣:“这……”他是神剑山庄的管事,怎么可能没听过浣花宫。 可浣花宫算起来可不是江湖正道,这时候过来难免让人觉得是别有用心。 他又不敢直接拒绝月离影,得罪浣花宫,只好说:“烦请宫主稍候,我去禀明庄主。” 月离影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好。” 浣花宫居然如此好说话,管事松了一口气,余光却扫到了月离影身边的少女。他忍不住吸了口气,这姑娘怎么跟大小姐长得有七分相似? 他差点以为是大小姐回来了,可这通身的气质又不像是病弱的大小姐。谁都知道,大小姐天生体弱,性格温柔,不能习武。这姑娘却一身的清冷,手里还拎着把刀。 “这位姑娘……”管事忍不住出声。 叶沉鱼抬眸看他:“嗯?” 少女的语气微微上挑,不冷却有一种很强的疏离感。实在不像,管事心想。他摆了摆手:“无事无事,我这就去禀明庄主。” 人走后,月离影把扇子一展:“他连你都认不出来。”他侧眸撇了一眼叶沉鱼,想说神剑山庄对你也不过如此,到底没敢说出口。 叶沉鱼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淡淡说:“他是外院的管事,对我的容貌熟悉无比才有问题。”更何况她跟原来的那个叶沉鱼性情完全不一样。她每到一个世界,系统都会给她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在这个身份死亡的时间点让她去做任务。 这个身份有跟她一样的外貌和名字,身份却千差万别。系统说过这些人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她,因为她用自己的身体做任务,所以必须顶替另一个自己的身份才不会被世界规则发现。 原来的叶沉鱼,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她,大概是体质太弱病死了。 月离影被她噎了一句,没再说话,手里的扇子“刷”地又合上了。 没过多久,管事就出来了。他先是给月离影道了个歉,然后请两人进去。 时隔一月有余,叶沉鱼再次回到神剑山庄,还是被当做客人请进去的。转过两条长廊,来到了花厅。花厅里已经做了许多人,叶沉鱼和月离影坐在东侧,没什么注意到。 侍女捧上来两盏茶,茶是今年春的新茶,雾气氤氲着清新的味道。叶沉鱼端起茶,用盖子拂开茶叶又放了下去,转而看花厅里的人。 相对于神剑山庄外面的那些人,这里的人的确要强上一些,也不是很吵。只不过……叶沉鱼皱了皱眉。她听到了蛊虫活动的声音,在各种杂乱的声音中不甚明显。 她一皱眉,月离影就可以察觉出来了。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茶,问:“怎么了?” 叶沉鱼轻声说:“这里有蛊虫,三个、不,四个。有一个不在尸体里。” 月离影的表情凝重起来:“极乐教的人潜进来了?蛊尸与活人不同,无法言语,很容易分辨出来。不对……如果是活人带着蛊尸进来,三言两语就敷衍了过去。如此……” 随便找个借口,神剑山庄求人帮忙,不可能去追问人家为什么不说话。 他声音越发地低,猜测也越来越深入,眼睛也亮了起来。叶沉鱼看着他含笑端起茶杯,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茶里面有味道。” “噗——咳、咳咳……你说什么?”月离影一口水呛出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叶沉鱼。 “清香里带着点苦……不明显,像是软筋散之类的东西。”叶沉鱼补充道。软筋散不是这个世界的叫法,不过听这名字就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没喝……你怎么不早说?”月离影端着剩下的半杯茶脸色复杂,这种事情不应该先提醒他吗? 叶沉鱼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一向平稳无波的语气有些低:“……我忘记了。”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做任务,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带着一个喝不出药味来的月离影。 月离影:“……”他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不是毒药。”叶沉鱼弥补性质地安慰了他一句:“过几个时辰就好了。” “几个时辰都够极乐教把这里的人杀十几次了。”月离影说,“算了,我先把人安排进来。” 他刚想起身,叶寻夫妇这时候踏入了花厅。叶寻已经年过不惑,看起来却只有三十余岁,气质温文,称得上是“儒侠”。他身边是个端庄的美妇,面容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忧色,眼睛似乎有些红,她是沈飞雪。 叶寻向周围一拱手:“神剑山庄多谢诸位前来相助,大恩不敢忘。” 众人纷纷道:“庄主哪里话……” “极乐教做出此等违背武林道义之事,自当除之。” 月离影冷笑了一声,对叶沉鱼说:“到挺会说。你猜没有剑意残卷,他们有几个人回来?” 叶沉鱼在走神,她目光落在沈飞雪想,她和沈飞雪的确有几分相像。 第十七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六) 之后便是叶寻夫妇说明极乐教的意图,拜托众人救叶沉香,神剑山庄愿以厚礼相赠,日后如有所需,必义不容辞。 有人朗声道:“庄主无需如此客气。待与极乐教交手,我们一定尽力相助,救出叶女侠。”女侠是尊称,叶沉香是按继承人培养的,武功在小一辈里是不错的。 “只是……”这人话锋一转,“如此恐伤叶女侠性命,还是先稳住极乐教为上佳之策。不如先将剑意残卷交予极乐教,将叶女侠救出来,我们再对付极乐教。”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剑意残卷上。 这话一出,叶寻和沈飞雪的脸色立刻变了。叶寻沉声说:“多谢刘兄出谋划策,只可惜神剑山庄并无剑意残卷,否则叶某爱女被绑。叶某说什么都要将她救出,怎么可能舍不得一份感悟?” “若真有,叶某也不会请诸位过来帮忙了。” 他说完,众人淅淅沥沥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被称为“刘兄”的人拱手道:“庄主莫急,在下并无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无风不起浪,极乐教也许是知道些什么,才会管神剑山庄要剑意残卷……” 其他人也连连称是,不太相信神剑山庄真的没有剑意残卷,大有神剑山庄不说明白,他们就不肯罢休的意思。 叶寻脸色发青,沈飞雪则被气得双颊泛红。 叶沉鱼最开始听了几句,之后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刚回过神就见身边的月离影忽然起身,说了一句:“大敌当前,你们还惦记着子虚乌有的剑意残卷,真是可笑。” 他说的正气凛然,惹得叶沉鱼侧眸看了他一眼,神剑山庄有剑意残卷不是他天天念叨的吗? 月离影一开口,众人便都望了过来,看着他的目光不乏恼恨不满。叶寻和沈飞雪的脸色倒是好了一些,沈飞雪看了看月离影,目光微移,又落在了叶沉鱼的身上。 叶沉鱼跟她对视了一眼,移开了目光,面色平静。 沈飞雪却睁大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往叶沉鱼的方向走了几步。叶寻以为她太过生气,要与人动手,急忙伸手拉住她,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个姑娘,好像是沉鱼……”沈飞雪盯着叶沉鱼说。 “沉鱼怎么可能在这里,估计是你眼花了。你别太自责,谁知贼人能进神剑山庄……”叶寻一边劝慰着她,一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人后也是一怔,“真像是沉鱼。” 沈飞雪挣脱开他的手,走到叶沉鱼跟前。 叶沉鱼抬眸看她,眼神清澈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她没打算顶着系统给她的身份,因为通常来说都代表着麻烦。例如莫名奇妙多出来的未婚夫,试图跟她在一些奇怪地方一争高下的漂亮女性,以及一定要让她听话的原主父母。 这么一看又不像了……沈飞雪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而去看月离影,客气地问:“不知少侠名姓?”她不认识月离影,以为是哪家的少侠。 月离影一笑,不留痕迹地在叶沉鱼和她之间挡了挡:“在下浣花宫,月离影。” 浣花宫……沈飞雪和跟上来叶寻都皱起了眉,浣花宫名声可不太好。 有人当即就冷笑道:“怪不得,原来也是邪魔外道!” 月离影瞥了那人一眼,笑吟吟地说:“我这种邪魔外道,也没上来就惦记着人家的宝物。” “你!”说话的人拍案而起,指着月离影道,“满口胡言,飞雪女侠可不要听他胡言。” 沈飞雪现在没心思听他争论,敷衍地安抚了一句就急切地问道:“那这位姑娘是?” 月离影扬眉,挑起的眼角带着一股讥讽的味道:“飞雪女侠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吗?” 叶沉鱼抚摸刀柄的手一顿,抬头盯着月离影看。月离影无辜地回望,像是在说,你没说不能说啊。 叶沉鱼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像是从哪儿看到过。系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然可能要跳起来喊:你每次杀错人,都是像他这么说的。 “果然是沉鱼……”沈飞雪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你是怪娘吗?回来了也不打招呼。” 她说着就要揽住叶沉鱼,叶沉鱼下意识向后一退,差不点把刀拔出来。她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说:“不怪,没必要。” 女儿连碰都不让自己碰,沈飞雪更是难过:“沉鱼……” 叶沉鱼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一伸手把月离影推到沈飞雪面前了。 月离影:“……”所以说他没事替叶沉鱼不忿什么。 第十八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十七) “不曾感觉……”徐长老说了半句就止住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怎么回事?” 叶沉鱼嗅了嗅一滴未动的茶,算算时间,药效也该发作了。 果然,梅长老一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发现自己手脚发软,连内力都汇聚不起来。一时之间,花厅内只有叶寻、沈飞雪和侍女小厮完好无事。 月离影靠坐在椅子上,勾起一个在叶沉鱼看来十分欠打的笑:“没感觉吗?” 他看似精神十足,并未受药效影响,实则身子都往叶沉鱼那边偏了。眼看他可能要倒,叶沉鱼用刀鞘把他重新戳正:“坐好。” 月离影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来:“我没力气。” 其他人在慌乱之中只顾查看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有人惊怒交加:“大家都中了毒,只有你们几个没有中毒,肯定是你浣花宫往茶水之中下了毒!”他们进来之后,都喝了茶水,也只有没喝茶的叶寻夫妇没中毒,稍一联想就知道是茶里放了毒。 这怎么就变成了月离影下的毒?叶沉鱼抬眼望过去,发现这个人她记得,是那个提议要神剑山庄用剑意残卷换回叶沉香的“刘兄”。 “刘兄”虽然中了药,但喊起来中气十足。他身边坐着两个人,面无表情,双目直视前方。 叶沉鱼打量了他们几个一会儿,最后目光落在了“刘兄”身上,开口道:“你没看见他下毒,凭什么说是他下的毒?”她刚刚突然想到,如果毒成了月离影下的,那他不就又成了坏人?改邪归正的任务进度还没往前走几个点,就要倒退一大截了。 叶沉鱼决定抢救一下自己的任务。 “刘兄”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先是一愣,而后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不是他下的,他怎么知道茶里有毒?” 他也不知道,他开始喝得还挺多的。叶沉鱼想,这世界的人怎么连茶里的药都喝不出味道? “知道茶里有毒未必是下毒的人。”叶沉鱼摸了摸刀柄,“茶里的味道那么重,就算闻不到,也该喝的出来。” 她语气平静认真,落在其他人耳中却多了几分嘲讽。“刘兄”冷哼了一声:“这毒无色无味,谁喝得出来?要我说你身为神剑山庄的人,却跟这种邪魔外道混在一起,当真不知羞耻。莫不是你将浣花宫的人引入庄内,给茶里下毒的吧?” 叶沉鱼:“……”她果然不适合跟人讲理。 既然讲不了理,还是用她擅长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叶沉鱼站起身,长刀缓缓出鞘,刀刃闪着锋利的光芒。 “刘兄”脸色大变:“你要当着叶庄主的面行凶不成?” 月离影眼底露出一点看好戏的兴味,他就知道最后会这样,叶沉鱼哪是个讲理的人。 刀完全出鞘的那一瞬,叶沉鱼轻掠了过去,手起刀落,将人切成了两半。待众人看清时,她已经站在了“刘兄”身侧,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脚边落了一滩的鲜血。 就算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刀客,也用不出这样利落的刀法。 “刘兄”颤抖着手,抹了一把脸色的血:“你……”他堪堪吐出一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叶沉鱼没有理他,刀尖插入地面,将想要逃离的蛊虫钉死在了地面上。她刚刚杀的不是“刘兄”,而是他身边的人。 众人看到地上的虫子,一时色变:“是蛊虫!” 他们闻不出软筋散的味道,但还认得出蛊虫。叶沉鱼收刀入鞘,淡淡说:“这里一共二十七人,其中有三具尸体。有四只蛊虫,哦,现在只剩下三只了。” “怎么会有蛊虫?” “可是有苗疆之人入了中原……” 月离影在一片议论声中,懒洋洋地开口:“蛊虫操纵的尸体与活人不同,是不会说话的。只要查一下它们是同谁一起进来的,就知道是谁把蛊虫带了进来。这事很简单,我倒是比较好奇……” “刘山,”他叫了“刘兄”的名字,“你既然中了毒,刚刚怎么又能动了呢?”刘山伸手抹血,别人没留心,他却是记住了。 刘山惊恐地看着叶沉鱼,向后瑟缩了一下,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这药它……一定是毒解了,对对对,我喝得少,毒解了。” 月离影哦了一声,说:“我怎么记得,这具蛊尸是跟你一起进得神剑山庄?” “我怎知他是蛊尸?”刘山勉强镇定了下来,“我们三人同行,他不说话,我也没在意。” 叶沉鱼歪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他身旁的另外一个人:“他也是蛊尸。” “我、我、我……”刘山冒着冷汗想要解释,这时候他身边的蛊尸突然暴起,直扑向叶沉鱼。与此同时,又有一道人影从背后扑向叶沉鱼,掌风骇人。 人影刚刚近身,叶沉鱼后退一步,两具蛊尸收势不及撞在了一起。刀光横过,尸体连同蛊虫一起落在了地上。 叶沉鱼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脚下一转,直奔着花厅中的一人去了。那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一刀断喉。一只金色的蛊虫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被叶沉鱼随手踩死。 “三具蛊尸,四只蛊虫,一个蛊师。”叶沉鱼语气平静,“没了。” 花厅内极为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茶里被下了毒,熟识的人中被混进了不知哪一方势力的蛊师,怎么说也该有一番苦斗,结果就这么结束了? 没人说话……叶沉鱼环视了一圈,提醒了他们一句:“茶里的药。” 众人如同从梦中惊醒:“叶姑娘好刀法,不愧是叶庄主的女儿。” “就是,就是……” 谁要听这些,叶沉鱼转了一下手中的刀刃,有些不耐:“你们还没说药是谁下的。” 花厅里又静了几秒,有人福至心灵:“当然不是月宫主下的,一定是这蛊师下的药。” “应当是刘山下的,他刚刚才贼喊捉贼,非说是月宫主下的。” 叶沉鱼满意了,利落地收了刀,回去坐着了。 众人:“……”你好歹找一下解药啊。 好在叶寻和沈飞雪没什么事,赶紧让人去尸体上摸解药。 叶沉鱼在月离影旁边坐下,准备接着走神。月离影这时开了口,语气有几分古怪:“你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 第十九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十八) “什么清白?”叶沉鱼有点茫然,她是为了她的任务啊。 “你……”月离影叹了口气,“算了。”一直到现在,他也看不懂叶沉鱼。 但至少,月离影垂眸,叶沉鱼没想害她。 系统十分高兴,宿主居然愿意帮任务对象说话了,任务对象也被感动了! 系统:【你终于知道怎么攻略了!对,就是这样。你要对他好,要在所有人都不信任他的时候信任他,所有人都跟他为敌的时候站在他身边……】 叶沉鱼:【……】是这样吗? 她没说话,滔滔不绝的系统突然意识到不对:【你不会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吧?】 叶沉鱼:【他要改邪归正,怎么能下毒?】 系统:【毒本来就不是他下的……算了,帮他保住名声也是一种攻略方法。】只不过……它看着一旁偏着头的月离影,心情有些复杂,他可能都要自我攻略成功了吧。 叶寻夫妇已经将尸体身上搜了个遍,没有找到软筋散的解药,只好再去搜刘山。将人身上搜遍了之后,又逼问了一番刘山,竟也没拿到解药。 好在这么长时间过去,软筋散的药效已经过了,众人都渐渐恢复了力气。多数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声议论着,余光不时瞟向叶沉鱼。有几个人去检查尸体,翻了一会儿惊呼道:“这是极乐教的人!” 说话的人拿着蛊师的胳膊,撩上去的衣袖下赫然是个黑色纹身,正是极乐教的标志。 “极乐教的人居然养蛊,还用蛊纵尸。” “极乐教的贼子!”人群中忽地响起了一阵悲声,梅山派的徐长老双目通红,目眦尽裂,“原来长风是被 所杀,死后竟还被用来养蛊……” 叶沉鱼不免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见之前还中气十足的中年人,此时双目湿润,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长风是谁?叶沉鱼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疑问,就听月离影说:“刘长风,就是你在临安最先杀的那具蛊尸。我把尸体放在梅山派门口了,估计梅山派当时就发现刘长风的尸体用来养蛊了,今日才知道是刘长风做的。 叶沉鱼记得那具蛊尸,不过梅山派是哪个派她一点没记住,只记住一个极乐教。 “刘长风是他徒弟,这么多年就养出这么一个有点出息,死了不知道有多难受。”月离影刻薄道。 他说话的声音小,淹没在一群议论声中并不明显,不然梅山派的人恐怕要冲上来打他了。 叶沉鱼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实际上一只手搭在刀上,已经神游天外。 “沉鱼……” 那边徐长老哭完,花厅中的混乱总算小了些,这一声落在叶沉鱼耳中十分清晰。沈飞雪走了过来,直直地望着叶沉鱼:“你真的是沉鱼吗?” 即便再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也隐隐感觉出眼前人的陌生。 叶沉鱼抱着刀,说:“我是从神剑山庄的偏院离开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院子外面没有人,里边只有一个丫鬟,她睡在厢房没有看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有跟我一样的容貌,与我一样的名字。”所以就算沈飞雪说她不是叶沉鱼,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叶沉鱼。 沈飞雪脸色立刻苍白起来,只觉得这几句话锋利如刀,若不是她平时没有看顾好她的女儿,偏院怎么会连一个值夜和看守的人都没有?连贴身的丫鬟都躺在厢房偷懒。 沉鱼失踪之后,她把偏院的人都叫到了一起,审问过后才知道,这些丫鬟暗中偷懒,时常只留一个人在院子里照顾沉鱼,连院中的护卫也鲜少会到偏院那边巡守。 她只这样想着,两行眼泪从眼角滚了下来:“沉鱼……是娘对不起你。” 叶沉鱼抱着怀中的刀,有些疑惑:这人怎么就哭了? 沈飞雪擦着眼角的眼泪:“我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体弱多病,乖顺听话,我却疏于照看,致使她现在不知所踪。小女儿活泼爱闹,天资聪颖,我以为日后她可以继承神剑山庄,却让极乐教绑架了她。” “许是我这母亲做得不好,老天爷看不过去,才如此惩罚我。” 叶沉鱼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飞雪红着眼睛看了看她:“是我没有照顾好沉鱼,但我知道我的女儿体弱,是习不了武的。” “你既然清楚当时的情形,能否告诉我,我真正的女儿去哪儿了?” 叶沉鱼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为了逃避世界规则,她不能告诉沈飞雪真相,但是她又不会说谎。叶沉鱼想了想,最后决定实话实话:“就当她死了吧。”系统不可能跨越世界规则去杀一个人,这个世界原本的叶沉鱼肯定是死了。 连沈飞雪和叶寻都不知道的话,那她就是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那处偏院病死了。 沈飞雪如遭雷击,身体摇晃了一下就要倒下去。刚刚走过来的叶寻连忙一把扶住她:“飞雪,你冷静些,还不知道沉鱼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沈飞雪摇了摇头:“她是怪我……” 叶寻满是心疼地抱紧她,说道:“哪有女儿怪母亲的道理,你别瞎想。” 安慰完沈飞雪,他看向叶沉鱼,态度生硬而严肃,与沈飞雪截然不同:“这位女侠,沉鱼是叶某与夫人的爱女。你也看到了,沉鱼失踪让她伤怀至此。如果你对沉鱼失踪一事知情,还望告诉叶某。” 叶沉鱼看着他们,相扶的男人和女人是真的在伤心。沈飞雪站立不稳,叶寻看起来无事,实则指尖也在颤抖。真的很奇怪,叶沉鱼想,如果很在乎原来的叶沉鱼的话,为什么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如果叶沉鱼真的是你们的爱女,”她开口说,“那你们应该是最先知道你们的女儿在哪儿的人。”就算她代替了原本的叶沉鱼,但性情爱好完全不一。顶替身份的那一刹那,她就会被亲近的人发现是假的。 在那么多个世界里,她有过完全顶替了原身身份的时候,也有很多次被人指认出是假的原身。那些人无一例外,在她刚刚替了身份的时候就有所察觉,拼命证明她是假的,绝不会问出“你是不是”这种话。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 第二十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十九) 叶沉鱼认真望着叶寻,等着他回话。然而叶寻只把怀中的沈飞雪抱得更紧了些,脸上布满了颓唐之色。 沈飞雪脸上泪痕交纵,哭得更厉害了。 叶沉鱼等了一会儿,才听叶寻开说道:“沉鱼自幼体弱,我遍请名医,都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因着这个缘故,飞雪每次见了沉鱼想起她未到双十年华就要离世都十分伤怀,我也多少触景生情。” “怕日后经历骨肉分离之痛,也因沉鱼的病确实需要静养,我们见沉鱼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沉香出生,她天资聪颖又根骨极佳。我便一心一意培养她做继承人,看顾沉鱼的时候便更少了……沉香顽皮,沉鱼却乖巧懂事,从不惊扰我们。我们……” 叶寻闭了闭眼睛,未尽之语卡在喉咙之间难以说出口。 “你们就更想不起叶沉鱼了是不是?”一道含笑的男声替他说出了口。 月离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在叶沉鱼身前站定,插在了叶沉鱼和叶寻夫妇之间,有意无意地隔断了叶寻夫妇望过来的目光。 叶沉鱼正等着叶寻的下文,眼前忽然多了堵人墙,月离影的身形比她高大许多,把她的视线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叶沉鱼:“……” 月离影一只手背在身后,对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只听月离影的声音笑中带讽:“叶庄主想要个优秀健康的继承人可以理解,但用“惧怕骨肉分离之痛”这种借口去解释自己对长女的冷漠,未免太可笑了些。” “就算不看重长女,时时过问一下丫鬟也说得过去。只怕过去这些年里,叶庄主和飞雪女侠都未曾见过几次叶……姑娘的面,才会致使侍女都懈怠工作。” 他愈说,叶寻身上的气势”愈弱,几乎要无地自容。 月离影冷冷地勾了下唇,看来他猜的没错。他半分面子都不打算给叶寻留,冷笑着说:“觉得女儿没用的时候随意安置,待另一个继承人丢了才想起找女儿来……呵,叶庄主不会是看叶姑娘现在的武功才迫不及待地找人回来吧?” 他这一张嘴真的十分欠打,叶寻本来愧疚极了,听到这话也变了脸色:“月宫主慎言,叶某绝无此意。” “没有最好。”月离影笑了笑,他天天琢磨着怎么把人捧得舒服了,让人愿意留在浣花宫。神剑山庄说了几句话就想套着生养之恩把人弄回去,做梦去吧!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说什么了。”月离影退到叶沉鱼身后。 叶沉鱼总算能看到叶寻了。叶寻对她一拱手:“姑娘似乎知道沉鱼在哪儿,如果沉鱼愿意出现在我们夫妻面前,我们一定会尽力弥补。如若沉鱼不想见我们,那么烦请姑娘告诉她,神剑山庄永远做她靠山。” 告诉原身是不可能的,叶沉鱼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落在叶寻眼中就是在考虑。 月离影轻巧地把折扇在叶沉鱼勉强点了点,小声说:“何必在意这些人?你在偏院待着的时候,哪有人真正记得你? 第二十一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 第22章 叶寻离开,叶沉鱼便重新坐了回去,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她刚刚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现在又像是在思考,落在月离影眼中她就是在考虑。 月离影轻巧地把折扇在叶沉鱼面前点了点,小声说:“何必在意这些人?你在偏院待着的时候,哪有人真正记得你?”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紧绷的下颔线透露着他此刻性情不佳。 从叶寻和沈飞雪过来他就不怎么高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叶沉鱼想起她曾经在一个世界遇到过一只猫,没有开过灵智的那种,会突然跑过来想要蹭她,就算差点被她条件反射地砍了也不改,有时候却会莫名奇妙地炸毛,冲她一阵乱叫。 月离影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猫听不懂她说话,月离影却听得懂。 叶沉鱼把视线从人群中收回来:“我没有在意。”她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叶沉鱼,就算是她也不会在意。 “我只是很奇怪。”少女清澈的眼底第一次覆盖上明显的情绪,“如果他们爱着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忽视她?如果不爱,为什么又会伤心?” 她很少去接触任务世界的人,也不会像一些宿主那样喜欢看其他人的悲欢离合,那些都与她无关。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务更换了,如果不是因为月离影,她也不会跟叶寻夫妇说这么多的话,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她第一次对其他的人产生了兴趣。 “没什么可奇怪的。”月离影随口说道,“他们没有剑意残卷,又打不过极乐教,想把叶沉香救出来难上加难。这时候另外一个女儿的珍贵自然就体现出来了……” 然而在他侧头去看手边的少女时,却忽然停住了。一直以来杀伐果断,让他看不透的叶沉鱼,此时看起来迷茫又困惑,看起来像刚刚接触这个世界对一切都抱着新奇和疑惑的孩子。 月离影心跳得飞快,他觉得自己能抓住一些东西,却也说不出自己能抓住什么。总之,和叶沉鱼有关。他收起了最开始的漫不经心,放缓了声音:“就好比你有两只簪子,一只漂亮、一只稍差一点。差一点的那只丢了的时候,你只会伤心一阵,因为你还要更好的。如果两只都丢了,那你就会格外的伤心,因为你一只都没得戴了。” “这时候当然想着至少有一只能用。当然……”他口吻变淡,“如果要我来说的话,只是愧疚会让他们心里好受些而已。越愧疚越伤心,越能证明他们其实都哪个女儿都是深爱着的,他们没有错。” 总觉得他说的话有那么一点怪……叶沉鱼蹙眉想了一会儿,认真对月离影说:“我不会因为簪子丢了伤心的。” 月离影:“……”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后面的话。 月离影:“那就当做你有两把刀。” “我有一把就够了。”叶沉鱼说。 月离影:“……” 没等他再解释,梅山派的长老和其他几个江湖名宿走了过来。几人客客气气对叶沉鱼说道:“多谢叶姑娘方才出手,我们才没遭了极乐教的暗算。” 几人行了一个大礼,真心实意地对叶沉鱼拜了下去。 他们拜下去之后没有动,叶沉鱼看着他们,也没有动。 几人等了一会儿,见少女没有说话和动作的意思,只能尴尬地起身。其中一个看起来面相和蔼的老者说道:“极乐教违背江湖道义,私养苗疆之蛊,又杀害江湖侠士,用他们的尸体养蛊。可谓是恶贯满盈,我们过来一是想向叶姑娘道谢,二是想请姑娘一起,共同对付极乐教,救出叶沉香叶女侠。” 刚刚叶沉鱼动手,他们都看在眼里,心知只要她愿意帮忙,必能铲除极乐教。所以几人商量过后,决定为了武林安危舍去些脸面,亲自过来请人。 对付极乐教、救叶沉香是月离影的事,来找她做什么?叶沉鱼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要。” 她答的干脆,几个人却俱是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叶沉鱼会拒绝。 “极乐教为祸武林,铲除极乐教应是武林中所有人的责任。”徐长老当即斥责道,“你怎能如此贪生怕死!神剑山庄怎么出了你这个无能之辈?” “……”这跟贪生怕死和神剑山庄有什么关系吗? 叶沉鱼把手按在刀上,认真地问道:“你贪生吗?”她不觉得贪生怕死有什么问题,但这个人如果接着在她面前吵下去就很有问题了。 月离影本来在一旁看热闹,想看徐长老吃瘪。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身边人手都放在刀上了,他赶紧起身说道:“徐长老若是不贪生,不怕死。就把刚刚被救的那一命还回去在骂,也算全了江湖道义。”杀人没关系,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很难交代。叶沉鱼当然不怕报复,但是他没有叶沉鱼的武功。 徐长老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月离影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往后倒。 其他几人连忙扶住他,劝慰了好一阵。 徐长老没再说话,叶沉鱼手中的刀也就没出鞘。月离影松了口气,他示意叶沉鱼跟他出来,然后问道:“我们不就叶沉香吗?” 月离影本来在一旁看热闹,想看徐长老吃瘪。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身边人手都放在刀上了,他赶紧起身说道:“徐长老若是不贪生,不怕死。就把刚刚被救的那一命还回去在骂,也算全了江湖道义。”杀人没关系,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很难交代。叶沉鱼当然不怕报复,但是他没有叶沉鱼的武功。 徐长老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月离影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往后倒。 其他几人连忙扶住他,劝慰了好一阵。 徐长老没再说话,叶沉鱼手中的刀也就没出鞘。月离影松了口气,他示意叶沉鱼跟他出来,然后问道:“我们不就叶沉香吗?” 徐长老没再说话,叶沉鱼手中的刀也就没出鞘。月离影松了口气,他示意叶沉鱼跟他出来,然后问道:“我们不就叶沉香吗?” 第二十二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一) “你去救叶沉香。”叶沉鱼答道,“我去杀人。” “可你刚刚……”为什么要拒绝?月离影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不敢确定地问道:“你要杀极乐教主,我要救叶沉香,但不是为了铲除极乐教?” “我为什么要铲除极乐教?”叶沉鱼回答得理直气壮。 月离影无奈地用折扇抵住自己的额头,他大概、应该是理解叶沉鱼是怎么想的了。这个人跟正常人想的就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善恶观,就像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去管其他人是如何想的。 “总之现在是不好回去了。”月离影叹了口气。 “那就不回去。”叶沉鱼说:“你不是找到人在哪儿了吗?我们直接过去。”她还是比较喜欢简单一点的方式。 叶沉鱼做了决定,月离影绝对不会反驳。 没等花厅里的人讨论出一二三来,两人就离开了神剑山庄。 极乐教给神剑山庄的最后期限是三天后,转瞬间三天过去。叶沉鱼在浣花宫的别院里将莞州城的小吃吃了个遍,最后一天夜里,月离影把查好的情报铺在了她面前。 叶沉香关押的位置,极乐教主的住处,极乐教在莞州城上上下下留了多少人,记载的清清楚楚。 叶沉鱼把关于极乐教主的那一张纸抽出来,记住地点:“我们现在过去?” “明天过去。”月离影说道,“趁乱救人比较容易。”他也比较容易拿到雪影剑。 “我打算先让人假意去劫叶沉香,把人引开之后,我再去把她救出来。之后神剑山庄的人也该到了,靠他们阻拦住极乐教不难。”月离影说完自己的计划,问叶沉鱼,“你打算怎么杀极乐教主?” 杀人能怎么杀?当然是用刀啊。叶沉鱼想了想,说:“找到人,抽刀出鞘,砍了。” 月离影:“……” 叶沉鱼无辜地回望着他。去杀人,还要想那么多吗? 月离影默默把桌面上的纸张收起来,说:“好办法。” 有了极乐教关人的位置,想去救人并不难。第二天天还未亮,月离影点了浣花宫的人,毫不遮掩地去极乐教藏人的地方抢人。 叶沉鱼缀在他们后面,从树顶跳到墙头,再跳到房顶,最后在极乐教藏人的屋顶站住。此时院子里已经动上了手,极乐教的人身着黑衣,攻势猛烈。 叶沉鱼听到他们大多数人身体里有蛊虫的声音,有些在活人身体里,有些在死人身体里。 浣花宫的人边打边退,极乐教有人振臂一呼,追了上去。两伙人谁都没发现,屋顶上还站了一个人。极乐教更没发现,有一个人趁着打斗潜进了屋子里。 叶沉鱼看得清清楚楚,她觉得极乐教没有发现实属正常——谁能想到,月离影穿着一身极乐教标志性的黑衣,在刚刚的打斗中混进了极乐教的人群。 月离影进了屋子,叶沉鱼开始认真去听屋子里的声音。极乐教主应该就在其中屋子里,不过她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 她索性放弃了听,后退到屋顶边缘,往后一仰,踩着窗户翻进了屋子。 第二十三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二) 她挑了一个呼吸声最多的屋子,然后发现似乎进错了屋子。 这间屋子很大,里面占了不少极乐教的人,一个衣着明显和其他人不同的人坐在桌子旁,还没从窗户碎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半的屋子是空着的,只摆了一张椅子,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女孩看起来没受什么苦,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凶巴巴地瞪着其他人。 这应该是月离影要找的屋子,叶沉鱼握着刀,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重来。 看守的人这才惊醒过来,坐在桌子旁的男子沉声道:“神剑山庄倒请到了一位高手。”在这女子进来之前,他完全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和呼吸声,此人内力武动一定不在他之下。 叶沉鱼还在想要不要走,就听椅子上的女孩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姐?” 桌子旁的男子哦了一声,说:“原来是神剑山庄的大小姐,姐妹情深。”既然是姐妹,动起手来必然投鼠忌器,倒也好办。若是不敌,拿叶沉香威胁便是。 他站起身,亮出自己刀:“不知叶姑娘刀法如何?” 一旁椅子上的叶沉香急的不行:“他是极乐教护法虞烈,姐你快走……” 她刚刚开口,虞烈已经抽刀向前,大开大合地劈了下去。 这下叶沉鱼不用做决定了。刀风迎面而来,她后撤一步轻轻让开,左手已经抽刀出鞘。狭长的刀刃从斜下方穿过,刺入男人的肋下,入体之后连速度也未曾慢下来,由下至上直接贯穿了内脏。 虞烈还举着刀,双目呆滞地映出面无表情的少女。少女稳稳地握着长刀,黑眸中映出锋利的光芒。 叶沉鱼抽回刀,任由尸体倒在了地上。 从男子冲过来到倒下,只过了一息的时间。叶沉香呆愣愣看着这一幕,“走”字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虞烈一死,其他的看守甚至连动手都不敢,疯狂地向外逃。不一会儿,人就跑光了,连门都没关。 屋子里只剩下叶沉鱼和叶沉香四目相对。叶沉鱼走过去,一只手放在下巴上,陷入了沉思:本来应该月离影来救人的,她把人救了,这么多天不就白折腾了? 叶沉香仰起头,望着身前的人,有些发懵:“姐,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好了?不对,你怎么会武功?好像也不对,你怎么这么厉害……” 她问题太多,叶沉鱼想了想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过来杀人。” “哦,是为了杀人……”叶沉香点了点头,随后音量提高:“杀人?” 叶沉鱼嗯了一声,手指在刀柄上点了点,做出了决定。这么长的时间绝对不能白费,她必须让月离影救到人。 叶沉香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自己不会武功的姐姐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刀杀了那个武功特别高的虞烈,然后告诉自己她是过来杀人的? 她咬了一下舌尖,疼得她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的姐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自己对面。 不是做梦?算了,不管了。“姐,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我们快走。那个教主养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虫子,放进尸体里就能让尸体动,必须告诉爹和娘。” 叶沉鱼摇了摇头:“不行。” 叶沉香:“啊?” 叶沉鱼把长刀横放在腿上,认真说道:“我不能给你把绳子解开。” “……为什么?”叶沉香更懵了,“是因为我把雪影剑弄丢了,姐你生我气了?” “因为要救你的人不是我。”叶沉鱼说,“我是来杀人的。” 叶沉香:“……”什么鬼?等等,她姐说是来杀人的,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 月离影早准备了一身极乐教常穿的黑衣,趁着浣花宫和极乐教打斗的时候,装作受了伤的极乐教徒退到了屋子里。 他进的这间屋子没什么人,月离影随便扫了几眼,循着记忆往关着叶沉香的地方走。 说来奇怪,他一路上没碰到几个守卫,应该是人都出去阻拦浣花宫了。但是为什么会有极乐教的人十分惊恐地跑过来,像是要逃走的模样,见到他都不过问一句。 月离影心中起疑,怕另生变故,加快脚步。果然,原本关着叶沉香的那间屋子门似乎开着,里面八成已经没了人 月离影心底一沉,警惕地走过去,只见屋门大开,叶沉香还被绑在椅子上,不知为何,脸上写满了恐惧。 叶沉鱼坐在她对面,长刀横放在膝上,清秀的面容上透着一股认真。 月离影脚步一顿,大多数时候叶沉鱼的面无表情是真的面无表情,这种时候一般是她什么都没有在想。 但是如果能从她脸上看出那么一点认真,那就糟了,这时候一般倒霉的都是他。 月离影想都没想就后退一步,想要离开,可惜屋子里的少女已经发现了他,用那双看不出深浅的黑眸望着他。 月离影只好认命,走了进去:“你不是要去杀极乐教主吗?” 叶沉鱼早就听见了脚步声,见月离影进来,觉得计划终于回到了正轨。她解释了一句:“我还没找到人。” “应该就在这几间屋子里。”月离影瞄到了死去的虞烈,有一种不出意外的感觉,叶沉鱼杀他也只用了一刀。怪不得极乐教的人会慌忙逃走,任谁看见她动手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我一会儿去找。”叶沉鱼指了指还在椅子上的叶沉香,“你快去救人。” 月离影笑道:“哪儿还需要我,你不是已经把人救了吗?”说着他过去把叶沉香身上的绳子割了。 叶沉鱼手放在刀上,看着月离影动作:“我没救人,人是你救的。” 她认真地望着月离影:“我是来杀人的,你是来救人的。” 月离影:“……”分工要这么明确吗? 见叶沉香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叶沉鱼松了口气:【总算让他救了人。】 系统:【……你开心就好。】 请假 感冒了吃了药在码字,有点昏昏欲睡。先请个假再说,万一没写出来就不用等了。 第一次新文开篇这么艰难……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三) 系统忍不住说:【可就算你让他救了人,他也算不上一个好人。】 【光做一两件好事是没用的,他要以后一直是个好人才行。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看着他吧?】 叶沉鱼:【就算我按你说的攻略他,他本质上也没有改变。我离开了他也会做坏事吧?】 【所以你要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系统苦口婆心,【你要打破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让他认识到自己是错的。】 叶沉鱼没觉得月离影的认知哪里错了,她自己也分不太清对错的概念。 但是她有自己的打算,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任务,但是她并不想完全依靠系统,毕竟日后还有很多类似的任务要做。 叶沉香被松了绑,揉着手腕看了看月离影,又看了看叶沉鱼,小声问道:“杀谁?” “极乐教的那个教主。”叶沉鱼说。 叶沉香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杀我啊……” 月离影:“……”这姐妹俩个想的和旁人都不一样。不过,叶沉香怎么会想到是杀她呢? 他笑了笑说:“当然是去杀以蛊纵尸、为祸武林的极乐教了。沉香小姐,在下先送你到叶庄主哪里吧。” 叶沉香感激道:“多谢,您叫我名字就好。我还不知道您是?”她没见过这个人,更没听说江湖上哪家门派出了这么一个弟子。 “浣花宫,月离影。” “浣花宫?”叶沉香难掩惊讶之色。 月离影面色如常:“姑娘听过?” 怎么可能没听过?叶沉香心里嘀咕,只不过听说的都是些浣花宫的劣迹。例如修炼邪功,行事乖张,劫掠镖银……总之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是这话是不能在明面上说的,叶沉香连忙说:“当然听过,久仰宫主大名。” 月离影怎么会不清楚她心里想什么,唇角微勾:“不敢当。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送姑娘回去。”免得留在这里拖后腿,也好套神剑山庄一个人情。 叶沉香十分感激:“多谢宫主。”传言果真不可信,月宫主不是挺好的,还跟姐姐一起救了她。 两人客客气气,气氛融洽至极。 叶沉鱼:【他现在不算改变吗?】 系统:【他肯定会在你面前装的!】 叶沉鱼:【攻略了他也会在我面前装吧?】 系统:【他……】一时忽悠不下去了怎么办? 叶沉鱼:【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一直装下去?】 说罢,叶沉鱼站起身,对月离影和叶沉香略一点头:“我去找人。” 走出几步之后,她又忽然回过身,对月离影说道:“你跟我一起去。”杀极乐教主应该也算是做好事吧。 正在和叶沉香说话的月离影微微挑了挑眉,这还是第一次叶沉鱼杀人叫上他。月离影扫了一眼叶沉香,这时候怎么也该是先把叶沉香送回去才对。除非,叶沉鱼不想他与叶沉香独处。 月离影当然不敢猜测叶沉鱼是吃醋,他也不敢想,只能解释为她怕叶沉香说漏什么。叶寻夫妇言语之间指明了她不是真正的叶沉鱼,或许她真的不是叶沉鱼。可一模一样的容貌又怎么解释? 月离影一边猜测着,一边应道:“好。”他顿了顿,又对叶沉香说:“叶姑娘一起吧,安全些。你应该也担心你姐姐。” 叶沉香何止是担心啊,她现在根本弄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她姐,而且雪影剑还在极乐教手中。就算月离影真的要把她送走,她也一定要跟上来。她连忙点头:“好。” 她快步跑到叶沉鱼身边,眼巴巴地喊了一句:“姐。”她和这个姐姐并不熟悉,一年见的次数都少。或许是因为这次姐姐救了她,她有一种跟在她身边很安全的感觉。 “……”叶沉鱼低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叶沉鱼,多说多错。 现在外面浣花宫的人已经撤走了,极乐教的人也应该察觉出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赶过来。 这座别院不小,像是一个小型的园林。前院到后院五六排的屋子,中间是回廊与各色的景物。 叶沉鱼站在回廊上,两侧的屋子都没了人。风吹过,只有隐隐的流水声和树叶相碰的声音。还有,蛊虫活动的簌簌声,密密麻麻,由远及近。 “这个声音?”月离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极乐教在这里养了这么多虫子?” “还有尸体。”叶沉鱼说,“这地方没几个活人了。” 像是在应她的话,回廊和屋檐上爬上了金色和红色的蛊虫,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不多时,光芒铺满了回廊,飞快地蔓延开来。 叶沉鱼微微皱了一下眉,她不太喜欢虫子。 月离影猛然色变:“这东西就算一只咬上一口肉,也能把人咬成骨架。” “你说错了。”叶沉鱼淡淡道,“蛊虫身上有毒,一口你就活不了了。” 她语气中透着一股你怎么这么弱的慨叹,让月离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摸了摸鼻子,瞄着飞快爬行的蛊虫说:“趁着它们还没爬过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走?”这么多蛊虫,不是用刀剑能应付的。叶沉鱼刀法再好,也没有用。 “的确。”叶沉鱼后退一步,抓住身旁叶沉香的手臂,想了想又把人塞给了月离影。 月离影抱着满怀的温香软玉,一想到这是叶沉鱼的妹妹——不管是真是假,动都不敢动。他揽着人说了一句得罪,然后问叶沉鱼:“前后都是蛊虫,我们怎么出去?” “出去?”叶沉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出去做什么?” 月离影有些茫然:“我们不出去?” 叶沉鱼把腰间的长刀抽出来,另一只手抓住月离影的肩膀,声音在蛊虫爬动的声音中有些飘渺:“不出去,我们进去。” 她抓起月离影,看到没看就往半空中一抛,自己刚好借着身旁的柱子一踩,跃到半空之中。 月离影从来没被人这么扔过,在半空中刚刚稳住身形,就看见少女跳到他身侧,黑眸之中一片漠然,手中刀刃横起,往下一挥。 回廊上所有的柱子被齐齐斩断,一整排的屋子倒了下去,金红色的光芒瞬间被淹没。 借着挥刀的力道,叶沉鱼重新抓住身旁的人,朝一旁的屋子砸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四) 眼看就撞到木门,叶沉鱼手腕一翻,劈了过去。 人未至,刀先到。 刺眼的刀芒将屋门劈开,露出里面的场景。身穿黑衣的教众分别列两旁,正中央坐着一个枯瘦的中年人,也穿着黑衣,面容阴鸷森冷。 找到了。 叶沉鱼轻巧地落下来,右手松开把人一推,脚下速度不减,长刀携着凌厉的风划向了坐着的阴鸷男人。 刀锋逼近男子的身体,一声凄厉的虫鸣声响起来,一点红光飞到了叶沉鱼与男人之间。 叶沉鱼手中刀势不变,跟红光撞到一起,发出了金属一般的碰撞声,刀势这才堪堪止住。 那一点红光顺着刀刃滑落,掉落在了地面上,是一只硕大的蛊虫,全身通红。 “我的蛊王!”男子大叫了一声,恨恨地盯着叶沉鱼,心疼至极。 蛊虫护主,这东西该是母蛊。叶沉鱼轻轻把蛊虫挑开,看向座上的男子。此时她已经站在了他对面,手中的刀往前一送就能刺穿他的心脏。 “极乐教主?”她问。 中年男子缓缓点头,语露恨意:“你是杀死焕儿的那个人,你多次坏我好事……” 他双手颤抖着,像是情绪不受控制。 叶沉鱼微微一俯身,用刀尖从他怀中挑出一只暗器似的东西,丢在了地上。最后刀尖上移,点在了男子的咽喉处。 从她进来到将刀指在要害上,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不止两侧的教众,就连月离影都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找到人,抽刀出鞘,砍了”这个计划是被认真提出来的。 月离影把仍旧有些呆滞的叶沉香放在一边,走上前去:“你不动手吗?”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没看到极乐教主身旁有剑,不知道雪影剑被放到了哪里。 叶沉鱼说:“惩奸除恶的事,不应该你来做吗?” 月离影:“……”他都快忘了,叶沉鱼一直让他做一个好人。说实话,看久了叶沉鱼杀人的利落,就算是在做好事,完全生不出自己是个好人这个念头。 “童教主也是一代枭雄,”他弯了弯唇角,“如此实在折辱。” 座上的男人,也就是极乐教主童昊空正要开口,就感觉腹部一凉。刚刚还在说“折辱”的人,笑眯眯地将掌中的短刃刺入了他的身体。 月离影抽回短刃,脸上笑容不变,杀童昊空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他怎么可能拒绝?他可是答应过会听话的。 童昊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没了气息。 系统忍不住吐槽:【这叫做好事,完全是黑吃黑吧?】 叶沉鱼觉得无所谓:【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屋子里的极乐教众大半是尸体,身为母蛊的蛊王死了之后,身体里的蛊虫也死了。剩下几个活人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就被月离影处理了。 事情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也就不用再等其他人帮忙了。月离影出去放了一只响箭,让浣花宫的人进来接手。 “极乐教应该是留了其他的高手在教中。”月离影说道,“童昊空以为有他和虞烈在,又有这么多高手炼制的蛊尸,足以应付神剑山庄的人。” 叶沉鱼不怎么感兴趣地嗯了一声。 月离影试探道:“我让人去围剿极乐教?” 这算是主动做好事吧?叶沉鱼点点头:“好。” 另一边,叶沉香缓过神来,在屋子里反复地翻找着,连极乐教主的尸体就摸了摸,最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叶沉鱼身边。 叶沉鱼没问她,她也就没说话。反倒月离影明知故问:“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叶沉香回道,她总不能说雪影剑找不见了吧。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去寻,最后不肯归还神剑山庄就糟了。 她觉得这位浣花宫主不像坏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月离影一阵好笑,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雪影剑被极乐教所夺的消息早就在江湖上传遍了。 叶沉鱼抬眼扫了他一眼:“走吧。” 月离影敛了笑意:“好。”也就没再提雪影剑的事。 几人往外面走,叶沉香快步跟在叶沉鱼身后,小声问道:“姐,你怎么和月宫主认识的?” 第一次叶沉鱼没理她,她又问了几次,叶沉鱼才说:“偶遇。” 叶沉香垮了脸:“这也太简单了吧。” “的确是偶遇。”叶沉鱼穿过两条回廊。如果不是一开场就把月离影踩在了脚底下,她说不定会采取另外的任务完成方式。 叶沉香隔了一会儿又问:“那……姐是跟谁学的武功?” 叶沉鱼正要开口,就听别院门口响起了一阵打斗声。再走两步,就看到一群人在外面和浣花宫的人对峙。 其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想,正是叶寻夫妇等人。 叶沉香看到叶寻和沈飞雪眼前一亮,飞快地跑了过去。 “爹,娘!” 叶沉鱼脚步一顿,没有再往前走。她不是很喜欢和原身的家庭有联系,通常来说,很难瞒过去。 月离影走到她身侧,说:“你不过去说点什么吗?” 就在不远处,重新相聚的父母和女儿相拥在了一起,温馨又感人。 月离影用余光瞥见叶沉鱼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转过头,眼底浮现出疑惑:“我一直都很想问,你是叶沉鱼吗?”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叶沉鱼。” 只有一个叶沉鱼吗?月离影轻轻咀嚼着这句话,如果不是易容,的确很难再有如此相似的容貌。他之前确认过,叶沉鱼并没有易容。而扮演成不会武功、不受宠爱的神剑山庄大小姐也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她应该是真正的叶沉鱼。只不过她已经决心离开神剑山庄,才对神剑山庄如此冷淡。 毕竟怎么看,月离影望向正在说话的三人,这里都没有其他人插入的地方。 这时候,叶寻和沈飞雪总算稳住了情绪,三人一同过来向月离影道谢。 看向叶沉鱼时,却又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第二十六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五) 月离影轻轻呵了一声,用折扇敲了敲手心,笑眯眯地看热闹。 沈飞雪拉着叶沉香的手只动了动唇,最后叶寻拱手说了一句:“多谢姑娘。” 叶沉鱼正在想接下来让月离影干点什么,闻言道:“人不是我救的,不用谢我。” 叶寻行了一礼,没再说话。在花厅那一日之后,他命人仔细调查过,叶沉鱼在神剑山庄消失的第二天,莞州城就出现了一个和她长得极为相像,腰携长刀的少女。他问过那个地痞连四,那个少女应该就是眼前的少女,武功和气质都相符。而之后她出现的地点也都有迹可循,叶寻也看过她的骨相轮廓和手上的肤色,没有易容过的痕迹。 叶寻苦笑了一下,说:“若是愿意,多回神剑山庄看看。”这世界可能会凭空消失一个人,却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人。唯一可能的解释是,沉鱼在他和飞雪都不知道的时候习了武,并且不想告诉他们。 叶沉鱼没有应,眉眼间情绪浅淡。 叶寻叹了口气,带着沈飞雪和叶沉香去感谢前来相助的侠士。 叶沉香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 叶沉鱼目送他们离开,一转头刚好对上月离影的视线。月离影笑意温和,看不出丝毫讥讽和异样来:“既然不打算回神剑山庄不如留在浣花宫?” 叶沉鱼看着他,有一种说不出哪里不对的感觉。她半踮起脚尖,贴近了月离影的脸。 冷不丁贴上来一张脸,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月离影下意识往后一仰:“怎么了?” 叶沉鱼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后撤了一步,说:“你回浣花宫,我当然要跟着。” 月离影站直了身体,手指在脸颊的位置蹭了蹭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真要一直跟着我?” “我这段时间会一直跟着你,如果你还没有改邪归正……”叶沉鱼指尖在刀鞘上摩挲了两下,她必须得让月离影把她浪费的时间赔回来。 月离影看见她碰到就觉得脖颈一凉,立刻道:“我最近已经认识到了为恶不可取。”会跟极乐教一个下场。 “为善助人才是正道。”不然可能会遇到像叶沉鱼这样的人。 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叶沉鱼看着他,反倒迟疑了起来。她戳了戳系统:【任务没完成吗?】 系统说:【没完成啊。】 叶沉鱼皱了皱眉,是她感觉错了吗?月离影刚刚应该没有说谎才对。 系统见此,马上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来:【所以说你这种方法不行,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怎么完成任务?】 叶沉鱼摇了摇头:【任务还没失败,我再试试。】 【好吧。】系统也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不过我们说好了的,这个世界如果失败了,你要听我的。】 叶沉鱼说:【我记得。】 叶沉鱼跟系统聊完,再去找月离影,发现月离影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跟其他人说话。 叶沉鱼扫了一眼,发现正是之前在神剑山庄花厅里的几人。她往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人的话正好落在她耳中:“……焉知浣花宫不是独占这极乐教的财物和雪影剑?” 月离影不气不急:“总要比没有分毫功劳,还想分上一杯羹的人好吧?童昊空是我杀的,人是我救的,极乐教由我接手有何不可?” 那一日的和蔼老者说道:“月宫主误会了,极乐教的蛊虫毕竟是阴邪之物。我等是想调查清楚蛊虫从何而来,以免之后再起风波。” 月离影用折扇敲着手心,笑着说:“好啊,只要别查到最后说是浣花宫养的蛊虫便好。” 说着,他就往一侧走了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带着弟子往别院里走去。 路过叶沉鱼身边的时候,许多人都用余光瞄着她。 叶沉鱼顺着一道目光回望过去,年轻的小弟子窘迫地低下头。 “你在神剑山庄一个回合就杀了极乐教蛊师的事迹已经成了说书人最喜欢讲的故事。”月离影走过来说,“今天之后还要加上你挑了极乐教、救下叶沉香的事迹,只不过要被我冒领大半个功劳了。” 叶沉鱼偏过头,看着别院的门口,浣花宫的弟子陆续已经退了出来,刚刚那些人正在进去。她问:“这些人进去做什么?” 别院里面除了尸体,就只有零星的几个极乐教众,估计也应该被浣花宫的人绑了。 “想查蛊虫是假,惦记着剑意残卷和雪影剑是真。”月离影说道。 叶沉鱼对这两样东西都不感兴趣,转身欲走,却见月离影直直地望着她说:“你好像变了些。” 面对月离影,叶沉鱼总比对别人多一点耐心,她问:“哪里变了?” 月离影也说不上来,但他总觉得刚刚那个几乎贴在他脸上的动作,不太像最开始的叶沉鱼会做的动作。 然后他再抬眼打量面前的少女时,却又发现她身上清冷依旧,双眸中如之前一般,不掺杂丝毫的情感。 第二十七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六) “我看错了。”他说。 叶沉鱼瞅了他一眼,觉得他变得更奇怪了。 月离影又勾起习惯性的笑容:“浣花宫的人出来了,我去让他们散了。”然后转身走了。 叶沉鱼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也没想出应该让他做什么,便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月离影在浣花宫的人面前,跟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浣花宫的人像是怕极了他,叶沉鱼看他笑一下,那些人就抖一下。 月离影问他们:“东西找到了吗?” 有人回道:“回禀宫主,找到了。”那人从人群中出来,用身体遮挡着取了一柄剑出来。剑鞘上花纹繁复,不似凡剑。 从别院里搜出来,应该只有雪影剑了。 月离影敛了笑意,将剑接过来,缓缓拔出。剑身雪亮,应是极为锋利。 “总算是找到了……”叶沉鱼听他低声说。 浣花宫的人恭声道:“恭贺宫主得偿所愿……” 他应该是一直惦记着这把剑,第一次在神剑山庄见到他,他应该也是为了这把剑来的。叶沉鱼这么想着,对上了月离影的视线。 月离影握着剑,身体僵硬了起来,保持着拔剑的姿势不动。 叶沉鱼眨了眨眼,他怎么了? 好一会儿,月离影才把剑收回了剑鞘,神情严肃:“雪影剑是神剑山庄传承至今的宝物,理应归还给神剑山庄。” 正恭维着他的浣花宫弟子:“???”这是他们宫主说出的话? 还是他们宫主最近改了性情,想当伪君子了?有人自觉懂了宫主的意思,开口说:“此等宝物神剑山庄保不住它,合该归宫主所有。” “就是,神剑山庄既然弄丢了雪影剑,自然算不得雪影剑的主人。” 月离影觉得他们说的非常对,于是义正言辞地斥责道:“我此行剿灭极乐教,是受神剑山庄所托为了救出叶沉香叶姑娘,怎能趁火打劫留下雪影剑?” 浣花宫弟子:“……” “宫主深明大义。” 他们说完,叶沉鱼就见月离影的余光瞟了过来,触及到她的目光又飞快收了回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叶沉鱼盯着月离影,用眼神询问他。 月离影感觉到她的目光,又转过身,这次倒不想之前那么小心翼翼,而是郑重地问道:“你觉得这么做如何?” 把雪影剑物归原主,的确算一件好事。叶沉鱼表示无所谓:“可以。”然后就看见月离影的面容像是狰狞了一下,而后才笑出来:“那便好。” 叶沉鱼直觉上觉得他好像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好。 月离影拿着剑,往叶寻那边去了。 不知为何,叶沉鱼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萧瑟和哀伤。 叶沉鱼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放养任务对象。她把手中的长刀送入空间,跟了上去。 跟着神剑山庄过来的人,多数都进了别院。只剩下与神剑山庄相交甚深的几位侠客,正与叶寻谈话。虽然叶沉香已经救出来了,但是他仍旧双眉紧锁,面有忧愁之色。 叶沉香双脚并拢地站在一侧,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叶沉鱼听见沈飞雪说:“这次是神剑山庄的劫难,无法避开。好在沉香已经救了回来了,雪影剑终究是外物,能寻回自然是好事,寻不回只当是换了沉香的性命。” 相对于叶寻来说,这位飞雪女侠更在乎自己女儿,对雪影剑似乎并不上心。 “失了雪影剑,神剑山庄如何还能再称为神剑山庄。”叶寻悲愤至极,“日后我又如何有脸面去见父亲……” 。 。 第二十八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二十七) 叶寻没想到他会这时候过来,有些尴尬:“月宫主……” 月离影一笑,将手中的剑举到叶寻面前:“刚刚门下弟子找到了此剑,特来归还给叶庄主。” 雪影剑就明晃晃地放在叶寻面前,叶寻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在他看来,浣花宫到底是不是个讲究江湖道义的门派,况且就算是正道帮派未必对雪影剑不起心思。 他万万没想到,月离影居然要把雪影剑归还给神剑山庄。 叶寻颤抖着接过雪影剑,郑重道:“宫主今日相助,实不敢忘,日后宫主有用到神剑山庄的地方,神剑山庄绝不言辞。” 月离影抬手止住了他行礼的姿势,坦然道:“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真要是绝不言辞,不如把这剑送他。 叶寻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下不由震动,又想到叶沉鱼与他同行,心底不由自主又偏了几分,感动道:“未曾想月宫主是如此光明磊落之人。”月离影如此磊落,只是为人傲气不肯服软,容易惹那些江湖名宿不快——徐长老不就是例子? 想必浣花宫也是被江湖传言所累,才会给人留下行事乖张,肆无忌惮的印象。 现下浣花宫如此帮神剑山庄,他又怎么能看着月离影被人误会,浣花宫名声有污,失去应得的地位? 叶寻眼底闪过决绝之色,下定了决心。 叶沉鱼刚走过来吃,就听见叶寻大义凛然地说道:“不瞒宫主,神剑山庄这次请了各个门派前来相助,想救出小女,本应是神剑山庄私事。” “谁料却因此发现极乐教暗自养了蛊虫,还杀害了不少一流的高手用来养蛊纵尸,成了武林大害。昨日神剑山庄与各个门派已经相约,若是哪一位杀了童昊空,便将其奉为武林盟主。” “虽然月宫主之前未参与过武林盟会,但是武林盟一向能者居之。在叶某看来,武林盟主月宫主当之无愧!” 叶沉鱼脚步一顿,陷入了沉思:她是不是离任务成功又近了一步? 这个任务好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 月离影:“……”你们正道武林盟主选得这么随便吗? 他抽了抽嘴角:“叶庄主说笑了……”他闲成什么样才去做武林盟主,而且你们什么时候弄出来这么一个说法? 月离影觉得叶寻可能是太过激动,现在有点脑子不太清醒。 与叶寻交好的那几位侠客也面面相觑,他们昨日的确商议要借此选出武林盟主。只不过那时是他们以为极乐教深不可测,一时不能剿灭,正好武林盟已经几年没有盟主了,借此选出盟主并无不可。 而叶沉鱼在花厅杀死的蛊尸也被一一查明身份,发现都是大门大派重视的长老或弟子,顿时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手刃极乐教的贼人。 这才商议出这么一条,可谁能想到童昊空这么容易就死了,让他们忌惮不已的蛊虫什么风浪都没掀起来? 而这么多名门大派没有一个摸到极乐教的边儿,反而是浣花宫将童昊空杀了? 第二十九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二十八) 有人在叶寻耳边低声劝道:“此事恐怕不妥。”让月离影当这个盟主实在难以服众,就算他们同意,那些还在别院里的门派也不会同意。 叶寻却说:“叶某自然说了不算,只不过若是我不提,恐怕不会有人提,但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月离影听在耳里,立刻推拒:“叶庄主大可不必如此,江湖上多是德高望重之辈,刚刚的冯前辈就很合适。” 叶沉鱼头一次听他夸人德高望重:“冯前辈?” 月离影往后仰了仰,在她耳边说:“就是让你帮忙剿灭极乐教的那个。” 叶沉鱼点了点头,她记得这个人不是很吵。然后她问:“武林盟主是怎么回事?” “还是早三十年前的时候,突厥入侵,烧杀劫掠。一些武林帮派为了抵御突厥劫掠百姓聚集在一起,成立了武林盟,不止救助百姓,还入军中杀敌,刺探军情。后来武林盟逐渐壮大,几乎吸纳了所有的正道帮派……” 月离影讲述曾经的武林盟时口气平稳,没有嘲讽:“突厥被击退后,武林盟也保留了下来,口号从保家卫国也变成了惩奸除恶、肃清武林。每五年会举办一次盟会,推举出新的盟主。这几年已经不大行了,没什么实权,但总归有个好名声。” 叶沉鱼听完,说:“我好像听过类似的武林盟会。” “类似的?”月离影有些奇怪,他只记得有这么一个盟会,“也是为了抵御外敌?” 叶沉鱼摇了摇头:“不是,是为了围剿我。” “谁?”月离影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沉鱼平静道:“我。”她之前在一个世界做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就听那些人要成立一个武林盟对付她。 不过她很快就走了,不知道后续如何。 月离影:“……我倒是没听过。”不过若是有人为了围剿叶沉鱼成立武林盟听起来倒是挺合情合理的。只不过他未曾听过这个盟会…… 月离影冥思苦想,也没想起叶沉鱼口中的这个盟会。另一边叶寻开口说:“冯南大侠的确德高望重,又武功高强。不过我等之前已经约好,谁铲除了极乐教,谁就是此次的武林盟主。” 他语气坚持,甚至责怪地看了月离影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不够积极。 月离影:“……极乐教不过是、咳咳,极乐教养蛊纵尸,乃武林大敌,人人得而诛之,担不起这个荣誉。” 他本来想说极乐教太弱,又觉得不大合适。若非叶沉鱼,极乐教便是名副其实的武林大敌,没个三五年铲除不了。 “月宫主太过谦虚。”叶寻摆手道,“叶某也只是想推举宫主罢了。不过相信以宫主之能,一定能让武林盟的各位心服口服。” 月离影:“……”对他还挺有信心。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月离影心底长叹一声。要是没有叶沉鱼插手,他现在已经拿到剑意残卷,这些正道正与极乐教斗得你死我活,浣花宫借机韬光隐晦。 三年之后,他必能称霸武林。 而现在……月离影看着眼前的叶寻,就一阵心灰意冷。 叶沉鱼站在一侧看着两人,忽然对系统说:【武林盟是为了惩奸除恶,那武林盟主肯定是个好人?】 第三十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二十九) 【……也不都是。】系统同情地看了毫不知情的月离影一眼,【总有道貌岸然之辈。】 【但这是个正面角色。】叶沉鱼考虑了一下决定,【我觉得可以试试。】 系统:【……】它能说什么? 系统:【那你试吧。】 月离影还在拒绝叶寻,他说了几句推拒的话,拱了拱手,就想往浣花宫弟子那边走。 开玩笑,这时候再不走留下来当盟主吗? 哪知刚一转身,就见别院里浩浩荡荡出来一群人,正是刚刚进去的冯南等人。 冯南脸色不虞,其他几人更是隐有不愤之色,想必是在别院之中什么都没寻到。月离影早已提前做了准备,怎么可能让他们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正好与月离影擦肩而过,有一位灵山剑派的掌门冷哼了一声:“月宫主好算计,轻而易举得到了剑意残卷和雪影剑,还博了一个好名声。” 月离影站在原地,勾起一个温和浅笑:“无凭无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这位掌门最见不得伪君子,见他这模样认定了他暗地里另有筹谋:“若是有证据,我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月离影挑了挑眉:“想不到所谓的名门正派竟是如此污人清白的。” “浣花宫这种门派……” “闵掌门慎言!” 灵山剑派的掌门正要再斥责他,却被人忽然打断。 只见叶寻一脸怒色地走了过来,说道:“月宫主斩杀童昊空救出小女,又将雪影剑归还给叶某,不曾挟恩图报,也不愿贪图虚名……” “叶某有意推举他为武林盟主,他都连连推拒,岂是闵掌门口中的小人?” 叶寻越说越怒,最后道:“叶某多谢诸位在神剑山庄危难之间伸出援手,铭记此恩。但月宫主更是叶某的恩人,叶某绝不可能因江湖上的偏见慢待宫主。而剑意残卷更是无稽之谈,神剑山庄从未有过剑意残卷。” “若有人揪着剑意残卷不放,叶某就只能认为他是受了极乐教的蛊惑了。” 这话便重了,闵掌门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不过就进别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怎么叶寻如此维护浣花宫? 而且,月离影将雪影剑还给神剑山庄了?浣花宫早应该寻到雪影剑,怎么早不还晚不还,偏偏这个时候还? 月离影不在乎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更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只不过他哪儿是能吃亏的人,叶寻愿意帮他说话,他也不介意演一出戏。 他站直身体,冷淡地瞥了闵掌门和冯南等人,眉眼轻轻向上一挑,说不出的嘲讽:“名门正派,不过如此。” 折扇在他手中翻了翻:“武林盟之中,更不知道有多少道貌岸然之辈。” 说罢,他展开折扇,携着风走到了叶沉鱼面前。 叶沉鱼抬头看他,又偏过头看远处。 远处叶寻正在跟冯南等人据理力争,似乎一定要让月离影成为武林盟主。 月离影颇为头疼:“我已经把雪影剑还给了叶寻,不如我们现在离开……” 叶沉鱼没有动,而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当盟主?” 第三十一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 “徒有虚名的盟主罢了。”月离影随意答道,“当不当有什么干系?” “你把它做实不就得了。”叶沉鱼说,“做一个真正惩奸除恶的武林盟主。” “惩奸除恶……”月离影嗤笑一声,正要嘲讽,忽然心底一沉,“你不会……”他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向身侧,持刀而立的少女面容平静,眼神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叶沉鱼歪了歪头,纤细的手指搭在刀刃上,似乎随时能抽刀出鞘:“不好吗?” 月离影:“……没有不好。”你要是不握着刀问,那就更好了。 叶沉鱼随意拎着刀,听到他的回答,颇为满意:她果然又离完成任务更进了一步。 月离影只觉得人生无望,最后拼命挣扎了一下:“也不是我相当就能当的……他们都觉得我不能胜任。” “那些人吗?”叶沉鱼偏头去看冯南的人,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月离影当上武林盟主。如果有人不同意的话……她摸了摸手中的刀鞘。 然而还没等她去解决问题,别院中就传出了一声惨叫。因为距离不近,惨叫声并不大,但别院外的人都是习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浣花宫的人早已退了出来,别院之中只剩下一些门派的弟子在其中搜寻。 正在与叶寻争执的人立刻变了脸色,往别院里面奔去。 叶沉鱼微微蹙眉,别院只剩下些蛊虫,母蛊死了,那些蛊虫没了操控者是不会去袭击人的,也很难对习武的弟子造成威胁。这惨叫声从何而来? 她往别院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听见别院里面传来蛊虫的嗡鸣声。不是四散逃逸的蛊虫发出的声音,而是成千上万的蛊虫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月离影也听见了嗡鸣声,他紧走几步跟上叶沉鱼,低声说:“里面恐怕不太好。”听这声音,里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了。不是谁都能像叶沉鱼一般,不将这些蛊虫放在眼里的。 “蛊虫应该没人操纵了才对。”叶沉鱼回想自己有没有漏掉什么敌人,但别院就那么大的地方,她还不至于漏掉什么。 月离影却不显惊讶:“这些蛊虫不见得是极乐教养的,蛊虫不是中原的东西,中原很少有人去沾染。极乐教能养出如此厉害的蛊虫,背后或许还有人人在。” “况且……”月离影眼底有微薄的冷意,像是早有所知,“在神剑山庄的花厅,下药的那个人一直没找到啊。”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软筋散是极乐教下的,没有去深究。 但是极乐教既然能下药,为何要下没什么毒害的软筋散?那些教众身上又为何没有解药? 除非另有人在背后窥伺,下了软筋散是另有图谋。可惜碰上了叶沉鱼,布局完全被弄乱了。 月离影没有提醒那些正道人士,也没跟叶沉鱼聊起过这件事。但他一直记得,让浣花宫的弟子去别院搜寻的时候,也提醒过他们注意,安排了人接应。 现在看来,还好他早有提防。 “也就是说还有人?”叶沉鱼很少去想事情,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事,她见过的太多了。月离影一提,她便有了推测:“别院里没有人,那操纵这些蛊虫的蛊师只有藏身在那些弟子身上了。” 月离影说:“恐怕有些难办。” 叶沉鱼眯眸看了看别院上方偶尔疾行而过的金红光芒,往别院里面走去:“先去看一看。” 别院如同一处小型的园林,景观众多,亭台楼房错落有致,一眼望不见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叶沉鱼顺着回廊往里面走,周围的草木轻轻颤动着,偶尔发出一声虫鸣。 叶沉鱼没分给那些虫鸣声半分的注意力,循着声音找寻聚集在一起的蛊虫。 转过两个拐角,叶沉鱼便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金红。蛊虫与蛊虫的缝隙之间,能看到里面被包围着的人。 冯南等人在蛊虫外侧,焦急地试图充进去救人。然而蛊虫飞行极快,几乎是戏弄着他们一般,引导着他们胡乱攻击。 操纵蛊虫的人,是个高手。叶沉鱼看着蛊虫飞行变幻的途径,心知这要比极乐教那个教主厉害不知多少。 叶沉鱼一边想着,一边撑起栏杆,从回廊里跳了出去,靠近蛊虫形成的墙壁。 她刚一靠近,那些蛊虫就迅速往后回去。叶沉鱼伸出手,趁着蛊虫还没回撤,戳了戳坚硬的甲壳。 “不可!”有人惊叫道:“这些蛊虫身上有毒。”说话的人正身边躺着一个,手臂高高肿起。 叶沉鱼已经摸完了,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看说话的人,刚刚用来点蛊虫的双手白皙如旧。 那人:“……” 她这边吓得蛊虫一退,冯南那边的压力却剧增。原本只是嬉闹的蛊虫,突然疯狂地往人都身体上扑,撕咬血肉。 顷刻间,就倒下了五六个人。 这些人都不是无名之辈,却如此轻易地倒了下去。 “这样下去恐怕……”冯南心生退意,他倒不是害怕死亡,只不过现在他们的确应付不了这边蛊虫。“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 里面有一声惨叫,还伴随着物体被撕裂的声音。 冯南一脸不忍,往后退了几步。 月离影此时已经跟了上来,闻言挑眉:“这便不管了吗?” 叶沉鱼对其他人管不管不敢兴趣。她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里面还有人,还活着。” 说罢,她后退两步打量着蛊强:“可以把他们都救出来。” “这么多蛊虫,如何能救?”月离影皱起眉,“便是拿刀杀,杀不完都要累死。” 叶沉鱼侧眸扫了他一眼,问:“为什么要用刀杀?” 月离影一愣:“你不是用刀吗?” 叶沉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人少写用刀。但是这么多蛊虫肯定没办法用刀。” 叶沉鱼从身上摸出一只火折子,轻轻点燃,一瞬间火折子变成了一团火焰。 叶沉鱼随手往蛊虫中一扔,淹没在金红之中。 第三十二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一) 随后虫群中响起了一阵尖啸,火光在蛊虫之间炸开,霎时间蔓延开来,席卷了整个虫群。 厚重的热浪扑面而来,火光旁的天空模糊而扭曲,让月离影有些失神。蛊虫在半空中疯狂逃窜,依旧摆脱不掉身上的火星。 冯南等人被逃窜的蛊虫冲得四散,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场面忽然变得异常混乱,叶沉鱼站在已经变成火墙的蛊群前面,用叙述的口吻说道:“蛊虫怕火,数量越多,燃得越快。” 有几只蛊虫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靠近她之后却又生生转了弯,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月离影愣了愣,坚定地往叶沉鱼身旁迈了一步,往他这边冲的蛊虫顿时少了许多。“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怕火……”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叶沉鱼说道。她看过这种蛊虫就知道它怕火,如果真要让她说出原因来她还真讲不出。 大抵同动物知道森林里哪一种植物有毒一般,这种直觉如同本能一般刻在她的骨子里。 月离影蹲下来寻了一只蛊虫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叶沉鱼拿刀鞘碰了碰他的肩膀,说:“进去救人。” 月离影抬起头,就见蛊墙已经溃散了,露出里面被包围的人,穿着各式门派服饰的人挤在一起,抵挡着零星蛊虫的攻击。 这哪儿还用他救啊,月离影轻啧了一声,依言走了过去。靠近了些才发现被困的人多是些年轻弟子,有几个人武功稍高一点护在外围,驱赶着蛊虫,看起来疲惫不堪,已经是强弩之末。 几只蛊虫在半空中对其中一人俯冲下来,那人想用刀去挡,却因为没了力气,手中的刀竟被蛊虫撞落了。其余几只蛊虫紧接着扑了上来,就要咬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月离影一抬手扯过那人,手中折扇一翻,暗刃露出,几只蛊虫被划为两半。 被他拉着的弟子呆怔怔地望着他:“月宫主?” 月离影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去杀剩下的蛊虫。 这时候冯南等人才应付完逃窜的蛊虫,转头一看,月离影已经过去救下了一人。深知蛊虫多难对付的众人心中各种滋味交杂,有人忍不住说道:“月宫主,看似不像沽名钓誉、唯利是图的小人……” “的确。”另外一人附和道。月离影救的正是他门下的弟子,他不由也改了看法。 “叶寻为人正直,想必女儿也相去不远。叶沉鱼既然帮他,一定是他有可取之处。” 之前斥责过月离影和叶沉鱼的人此时脸色忽白忽红,然而远处月离影正在救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冯南见此情景,叹了口气:“我们快过去助月宫主,将弟子们救出来。” 没剩下多少蛊虫,叶沉鱼一心想要月离影去救人,自己就站在远处看着没有动手。见月离影救下了一个人后,才把心神分给其他的事情。蛊虫虽然死了许多,但操纵蛊虫的人还没出来。 只要那个人没离开,那应该就在附近。 叶沉鱼扫视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处阁楼,位置很高,恰巧又隐于树冠之后。她只盯着拿出阁楼看了一眼,便转过身,踩上身侧的栏杆,向那棵树跃了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树冠晃了晃,一道黑影沉重而迅速地砸了下来。叶沉鱼刚好在半空之中,她望着那处阁楼,左手抽出一片雪光。 雪光印上了黑影,将黑影一分为二,才化为一只狭长的刀刃。 那黑影连减缓一些叶沉鱼的速度都没做到,就坠落了下去。叶沉鱼未去看自己砍了什么东西,穿过树冠,轻盈地踩在了阁楼上。 阁楼此刻已经空了,叶沉鱼抬眼往对面的屋顶望去,一道身影闪过,飞快地往别院外面逃去,身上穿的似某个门派的弟子服。刚刚那黑影是留下来的弃子,纵蛊的蛊师已经在扔出弃子的那一刻逃走了。 叶沉鱼立在阁楼之上,清潭般的眸子平静无波。她没怎么考虑,就追了上去。 有了冯南等人帮忙,月离影很快就将剩下的蛊虫杀了干净。他没有理那些道谢的弟子,也不想应付冯南等人,敷衍地客气了两句,然后就急切地转身离开去寻叶沉鱼。 在他身后,冯南捋了捋胡须,感慨道:“月宫主不受赞誉,也不承我们的恩情,看来是我们误会了他。” 有人心有不甘:“他既然是真心帮忙,解释两句便是了,何必弄成如今这般……” 冯南不赞同地看了那人一眼:“他一心相助,我等却误会了他一片真心,出言训斥,胡乱揣测,也不怪月宫主对我等讥笑嘲讽。之后还愿意不计前嫌,救了这么多弟子……反倒是我等心胸狭隘了,还是叶庄主有识人之能。” “的确,的确……” “我看叶庄主的提议也并无不可嘛……” 可惜月离影离开得急,只隐隐听到冯南的前半句话,若是他听到了后面的对话,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去做别的了。 他没在原来的地方看到叶沉鱼,又在附近找了一圈,才发现叶沉鱼不止去了哪里。 叶沉鱼不见了。 月离影皱了皱眉,未觉得这是件好事,反而有些许的不安。这人是突然走了吗? “谁知道再出现的时候,她又要干出什么事情来……”月离影低声念了一句,表情却没有多少缓和。 他走到别院外,正打算问浣花宫的弟子有没有看到叶沉鱼,却见一个弟子急匆匆地走过来说:“宫主,神剑山庄的雪影剑被夺走了!” 月离影面色一冷:“怎么回事?” 弟子回道:“宫主与叶姑娘刚刚进去不久,就忽然出来两个人,操纵着四具蛊尸。这两人与蛊尸武功都极高,而且不肯恋战,出其不意夺了雪影剑就逃走了。叶庄主已经带了人去追,弟子也派了人跟随,但恐怕……”恐怕是追不上的。 这才多长的时间,月离影的脸色更差了,他这是中了背后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背后的人利用别院内的弟子将高手都引进别院,目的却是夺取神剑山庄的雪影剑。 雪影剑不值得费这么大的力气,月离影眼神阴鸷,此人必定知道雪影剑藏着剑意残卷的线索。 第三十三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二) 叶沉鱼跟着逃走的蛊师,一路追出来别院。她没急着把人抓住,或者补上一刀,远远地缀在后面。 她把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被追踪的人急着逃走没有回头看,居然一直没发现后面跟着人。逃出别院一段距离后,他越发地慢了下来。 叶沉鱼也不得不跟着他放慢速度,跟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扮做弟子的蛊师跳进了官道旁的一个庄子里。 叶沉鱼在他进去之后,跳上墙头,打量了几眼庄子。庄子不大,前后只有两进院。叶沉鱼直接奔着后院去了,果然听到最大的那一间屋子里有说话声。 她避开院子里的守卫,从屋后跳上了屋顶,听里面的人讲话。 “……当真如此?” “回禀尊上,那女子的确武功极高,中原之中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人,恐怕要教主亲自出手。另外她似乎很了解尸蛊,属下本以为那些蛊虫能缠他们一段时间,谁料她来了之后就取出了火折子扔进虫群,将蛊虫全都烧死了。”说到最后,这声音咬牙切齿,颇为不甘。 叶沉鱼心想,她也不曾见过有人把那么多蛊虫放在一块,生怕烧不干净吗? “知道蛊虫怕火倒不奇怪。”被称呼为“尊上”的人说道,“但知道尸蛊易燃的很少,她很可能是一名蛊师……不是说她是神剑山庄的长女吗?” “是神剑山庄的长女,只不过她一直与浣花宫的宫主在一起。浣花宫又一直暗中防范着极乐教,属下怀疑,是月离影让她去寨里学了如何对付尸蛊。” 尊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此就不必急着对付他,本尊已经拿到了雪影剑,取出了其中的剑意残卷。只要参透剑意残卷,浣花宫与那女子都不足为惧。” “恭贺教主……” 叶沉鱼踩在瓦片上,皱了下眉,雪影剑不是已经还给了神剑山庄,这个尊上…… 系统开了口:【你和月离影进别院的时候,雪影剑让人抢走了。】 叶沉鱼:【被这个尊上抢走了吗,罢了。】她已经跟到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漏网之鱼了。 叶沉鱼从屋顶下跳下去,正好落到两名守卫之间。守卫未曾看清来着的面容,咽喉上就多了一条血线。 叶沉鱼把刀收起,直接推开了门。屋子里一共只有两个人,一人坐在上首,手中拿着一把断刃,一人躬身在他对面。 门忽然被推开,上首的那个人抬头望过来,喝道:“何人?”待看清叶沉鱼的面容打扮,和她手中的长刀后,他沉声说:“原来是叶姑娘。” 说着他责怪地看了下属一眼。 叶沉鱼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断刃上,那应该是一柄剑,剑刃雪亮锋利。 拿着断刃的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说道:“这的确该是神剑山庄的东西,但是姑娘恐怕也知道,凭神剑山庄恐怕护不住它。” “如果姑娘愿意,本尊愿意给予其他的赔偿……” 叶沉鱼淡淡扫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打算还。”她想要什么东西,也从来不会去与人谈愿不愿意。 她说得平静,男子却一阵毛骨悚然,猛然从座位上跳弹起来。然而已经晚了,少女冷淡的嗓音还飘在空中未散去,长刀就已经递了过来。 男子的眼底映出刀刃的光芒,他抬手想挡,脖颈上已经染了凉意。刀刃划破咽喉,连一丝血花都未曾带出。 尸体从椅子上缓缓滑落,属下惊怒地喊道:“尊上!” “咚!”尸体沉重地落在地上。 叶沉鱼站在尸体前垂下眼眸,衣襟里忽地窜出了一团影子,直直地往她脸上撞去。 …………………………………… 浣花宫的人跪了一地,月离影面无表情地来回踱步。手中扇子被翻转了两次之后,他冷声说道:“去查莞州城方圆百里有没有刚搬过来的人家,还有神剑山庄花厅聚会的那一日,都有谁进出了厨房。” “是!” 月离影顿了顿,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叶沉鱼?” 被问的弟子一脸茫然:“叶姑娘不是和宫主您一同进了别院吗?” “……罢了。”月离影用折扇抵住额头,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不管叶沉鱼去了哪儿,只要她不在这里,谁知道他做了什么?正好雪影剑被人夺走了,他去将剑抢回来,拿到剑意残卷。 就算之后叶沉鱼让他把剑换回去,大不了他还神剑山庄一把真的…… 月离影将折扇慢慢放下来,对啊,他为什么不还给神剑山庄一把真的? 他勾了勾唇,露出笑意来,随后又敛了笑意,对浣花宫的弟子道:“还不去查!” 弟子顷刻间就散了,月离影有了打算,转身就想进别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冯南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和蔼的老者此时面容严肃,走到近前就开口:“月宫主,雪影剑再次被夺,恐怕与边外之人有关。别院内的那些蛊虫实在骇人,若有不懂蛊虫之人遇到,必遭毒手。只铲除极乐教也不能除了祸患,必须要抓到幕后黑手。” 他一拱手说道:“事关武林安危,还请宫主不计前嫌,领我等查出幕后之人。” 月离影:“……” 他挑了挑眉:“我领你们?” 冯南说:“之前本就约好了谁除了极乐教,就由谁任盟主。宫主杀了童昊空,做这个盟主当之无愧,是我等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恐怕是现在用得上我,才让我当这个盟主。”叶沉鱼不在,月离影也没刻意出言嘲讽,只道,“恐怕这事情过去,我这浣花宫宫主又成了该被喊打喊杀的那一个了。” 冯南多少有些尴尬,好在他早有准备,呵呵两声:“宫主说笑了……” “我等数次猜忌月宫主,宫主却不计前嫌救出我等门下弟子。我等已知宫主为人,怎会认为宫主是奸邪之人?” “若再有人猜忌宫主,我冯南第一个不答应!” 月离影看着眼前正气凛然的冯南:“……” 第三十四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三) “啪!” 影子被打落在地,成了一滩破碎的虫浆。 叶沉鱼蹙眉看了看用来打蛊虫的刀柄,从空间缝隙中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擦拭。 【……】系统无奈至极,【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呢,你不要拿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出来!】 叶沉鱼:【你不是可以把它收纳起来吗?】 她松开手,湿巾向地面掉落下去,未及地面却消失不见。 系统炸毛道:【我不是垃圾桶!】 叶沉鱼没理它,长刀横扫后收入鞘中,唯一留下来的人也倒了下去。叶沉鱼俯身从地面上捡起那半截雪影剑,截口很光滑,像是直接切断的。 与其他刀剑不同,这把雪影剑里面是中空的。 叶沉鱼视线上移,在桌面上看到了一张绢布。她走过去将绢布抖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篇行书。 叶沉鱼在这个世界是个文盲,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只感觉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又很快散去。 这些人抢来抢去,抢的就是这个? 外面脚步声急切地靠近,应该是有人发现不对,往这边赶过来了。叶沉鱼将绢布收起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往回赶。 …………………………………… 月离影沉默片刻,对冯南说:“前辈大可不必如此……”他这句前辈叫的十分真心实意,月离影实在不想再和这些人纠缠下去。 他有一种预感,再这样下去,会发生十分可怕的事情。 “就算不做这个盟主,我也会尽力帮忙,找出幕后真凶的。”毕竟他也要去找雪影剑。 月离影挂着习惯性的温和笑意:“我已经让浣花宫的弟子去查了,若是查到,一定告知各位。”才怪。 说罢,他转身欲走,却听冯南说道:“月宫主且慢,老朽知道宫主心有不满,但追查凶手还是人多一些比较好。” 月离影脚步一顿,他当然只信得过自己的人,但……冯南说得没错,找人还是多一些人手为好。最重要的是,如果被浣花宫之外的人找到了雪影剑,就有些不妙了。 有这些人在,他至少能知道消息。 想到这儿,月离影又回过身,对冯南温声说道:“若诸位找到了凶手,还请告知浣花宫,好助一臂之力。” 冯南见他终于松口,连忙道:“自然。” 月离影客气地道了谢,做足了礼貌疏远的姿态,转身之后脸上的表情才淡了下去。 此时天边已经只剩下一抹落日的余晖,他眯了眯眸,望着那抹余晖,不知道叶沉鱼去了什么地方,去追雪影剑了吗? 莞洲城,浣花宫据点。 月离影拨弄着灯芯,听一名浣花宫的弟子详细地禀告城内的情况。烛光在墙壁上映出他修长的手,忽明忽暗地烛火让夜色显得更重了些。 “也就是说,莞州城中的确多了边外之人?但你们还没查出他们平日的落脚处?” “……是。”浣花宫弟子几乎屏住了呼吸。 月离影把挑动灯芯的手放下:“下去吧。” 浣花宫的弟子却没有动,而是迟疑地补了一句:“宫主,有弟子在城内看到了叶姑娘。” 月离影抬起头:“在哪儿看到的?” “在城西的茶馆,只不过叶姑娘很快就离开了。” 城西的茶馆……她还在莞州城里,但是没有回来。月离影扯了下唇角,说:“看到了就看到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也别跟着她,你们跟不上的。” 叶沉鱼想去哪里,哪儿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弟子应了一声,行礼告退。 月离影猛地掐灭了灯芯,叶沉鱼想做什么,他也拦不住。但是叶沉鱼不在,他却可以做许多事情。 月离影勾了勾唇,走出了漆黑的屋子。 城西,春意楼。 叶沉鱼坐在大堂的角落里,身前摆着一桌酒菜。酒是春意楼最好的花雕,封盖刚刚打开,逸散着浓郁的酒香。菜是莞州城特有的名菜,色泽诱人晶亮。可惜无论是酒还是菜,都完好地摆在桌子上,没有动。 其实不是没有动,叶沉鱼托腮看着这桌菜。酒的确没有动,因为她从不喝酒。这酒也不是她点的,而是掌柜的送的。菜却是新上的一桌菜,她刚刚已经吃了一桌了。在店小二目瞪口呆地又上了一桌菜后,系统勒令她不许吃了。 原话是:“这个世界的正常人是不会吃这么多的!你收敛一点!” 叶沉鱼从善如流,决定把这桌菜留在一个时辰后吃。 并不知道她打算的系统松了口气,陪她一起在酒楼里等着。事情是这样的,叶沉鱼拿到了写着剑意残卷的绢布后,本来打算返回极乐教的别院。但是经系统劝告后,她改了主意,打算留在莞州城内等一等,看月离影是什么反应。 系统理由充分:你如果不离开,怎么知道月离影有没有教好呢? 叶沉鱼觉得它说得很对,所以便自己在莞州城内留下了。如果月离影真的被教好了的话,他应该会很快清理掉极乐教和那些养蛊虫的人。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叶沉鱼对着酒菜,有些无聊。她是习惯一个人待着的,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有些坐不住。 或许是春意楼的酒菜不好吃,她想。无论月离影被教的怎么样,但是他准备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你把断掉的雪影剑收了起来,尸体也清理掉了。等浣花宫的人查到那座庄子,一定会告诉月离影雪影剑不知所踪。如果他本性未变,一定会用尽手段夺得雪影剑。】系统说道,【你不用等太久,兴许明天就会出结果的。】 系统顿了顿,问道:【如果月离影为了夺雪影剑,残杀武林人士,你要怎么做?】 那就是她没教好,叶沉鱼想了想:【再试试吧,时间还长。】她并未在这个世界花费太多的时间,在漫长的轮回中,她有过为了杀掉一个人,潜伏十年之久的经历。 系统闻言却静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你觉得,月离影值得你浪费那么长时间吗?】这不过是一万积分的任务。 第三十五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四) 对于叶沉鱼来说,一万积分不过是沧海一粟。换成其他任务,她花费的这些时间足够拿到不知道多少万分了。像上一次夺天书宝鉴的任务,积分奖励就有三万。 对于其他轮回者要筹谋已经才能完成的任务,叶沉鱼只需要找到人,把人杀掉,把东西夺过来就好。 叶沉鱼抬眸,反问:【为什么不值得?】对于第一个任务来说,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这是一个新的领域,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少女的眼神一如既往,如同未曾被任何世俗所侵染的清潭。系统沉默了片刻:【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了怎么办?】 【我没有失败过。】叶沉鱼说,【但是我从来不畏惧失败。】她从拿起刀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人会输、会死,她也一样。 她从未败过,但她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其他人会死在她的刀下,她有一天也会死在其他人刀下。如果有那么一天,叶沉鱼相信,将她杀死的一定是让她觉得极为惊艳的武学,可惜她现在还未曾遇到。 酒桌上灯火摇曳,人若静潭。 系统很久没有说话,在店小二过来换了第二遍茶之后,它才说道:【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不要。】叶沉鱼拿起筷子,认真说道,【我会变得更强的。】 系统:【……】您可别了。 系统安静了下去,叶沉鱼愉快地吃完了一桌菜。花雕酒还是分毫未动,放在旁边散着酒香。 小二见她终于放了筷子,小心翼翼地过来问:“姑娘,您用完了吗?” 叶沉鱼点了点头,小二长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不想掌柜的挣钱,实在是这姑娘太古怪了些,寻常人哪有这么能吃? 还没等他这口气出完,然后就听见这位眉眼清秀的姑娘说:“我要住下来,有房间吗?” 小二:“……有的,您楼上请。” 叶沉鱼决定在这栋酒楼留几天,看看月离影会怎么做。系统赞同了她的想法,并且每天都会告诉她,月离影做了什么。 比如月离影今天去哪里找了谁,明天浣花宫又剿灭了哪一拨极乐教的余孽。 叶沉鱼没有能从蛛丝马迹中推算出其他人在做什么的大局观,听了两天只觉得无聊,拒绝了系统的消息传递。 【他做了坏事你再跟我讲,】叶沉鱼说,【这些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看这些人打架,她只觉得犯困。 系统关了监控画面:【等他做了坏事,你任务不就等于失败了?】 好像也对,叶沉鱼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杀人、抢东西,这种任务完成的标准很简单。但我要怎么确定月离影是否改邪归正吗?】 这个系统的确没有解释过,不过以叶沉鱼的权限是完全可以知道的。 系统解释道:【月离影是这个世界支柱人物会遇到的重要人物,会给与支柱人物很大的助力。但因为某些原因,他的成长轨迹发生了一些变化,以致于支柱人物的成长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为了保证支柱人物顺利成长,主脑才会发布让月离影改邪归正的任务。】 【只要你在世界轨迹改变了月离影的成长轨迹,间接影响了支柱人物的成长轨迹,保证支柱人物的存活与成长,任务就算完成了。】 【主脑时时刻刻都在计算着世界变化的轨迹,如果你成功让任务对象改邪归正,主脑演算出想要的结果,任务就算成功了。】 叶沉鱼听完,问:【这个世界的支柱人物是谁?】 【是……】系统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叶沉鱼说道:【我就问一问,你不告诉我,万一我不小心把人杀了怎么办?】 系统:【……】算你狠。 【你遇见过,是叶沉香啦。本来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不是这样的,叶沉香和月离影会以另一种方式相识……】它忍不住吐槽,【谁想到月离影会掉到你院子里,还好没有出现太大的变故。】 叶沉香吗?叶沉鱼回想了一下,挺乖顺的一个小姑娘,好像没什么特别。她轻叹了一声:【好吧。】 系统:【……】你为什么这么遗憾? 【那就等他要做坏事的时候告诉我吧。】 系统:【……我尽量。】 叶沉鱼拒绝了系统的实时监控之后,又在春意楼住了二十多天,期间神剑山庄来找过她,叶沉鱼不记得名字的人也来找过她。 叶沉鱼谁都没有见,她是喜静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她也不会一直待在月离影身边。 就算牛乳酥真的很好吃。 奇妙的是,月离影却一直没来找过她。半个多月里,叶沉鱼都没有听到过月离影的消息。直到第十五天,系统突然在她耳边说道:【月离影在浣花宫抓了许多武林人士和蛊师,其中不乏正道人士,他似乎想要自己养蛊,以蛊纵尸。】 【你再不过去,任务恐怕就要失败了。】 叶沉鱼正在闭幕冥想,闻言睁开眼睛:【他抓了很多人?】 系统言简意赅:【他在你离开后的第五天,杀光了莞州城外庄子里的边外之人。第十天基本清除了极乐教的余孽,被众人心甘情愿地推上了盟主之位。之后他一直在找神剑山庄丢失的那把雪影剑……哦,他把真正的雪影剑还给神剑山庄了。现在外面都在夸月盟主高义,无愧盟主之名。】 叶沉鱼皱眉:【这不是挺好的?】为什么突然又不好好当人,杀什么正道人士? 系统推测:【可能是因为剑意残卷一直没找到,他又想变强,就只好在蛊虫上找法子了……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叶沉鱼的目光落在房间中的一处角落,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那个蛊虫……强吗?】 系统:【你考虑一下这个世界是低武世界……你要不要过去?】 【过去。】叶沉鱼站起身,她一直住在莞州城,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行踪,月离影却还是敢随意杀人。 果然还是打得不够。 第三十六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五) 浣花宫建在凌华峰上,地据险要,平时鲜少有人过去。相对于其他门派来说,浣花宫多了那么几分神秘感。不只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即便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也对浣花宫不甚了解。 大家至多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帮派,行事偏邪。宫主曾经在江湖上露过几面,仅此而已。 当然这是在月离影剿灭极乐教之前,现在的浣花宫给众人的印象,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月离影的声望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在月离影邀请各位江湖名宿前往浣花宫的时候,多数人欣然应邀,毫无防备。 浣花宫,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底,墙壁都是湿漉漉的石头,偶尔有水滴汇聚在上方,滴滴哒哒地落下来。狭长的过道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盏油灯,勉强照亮昏暗的地牢。 月离影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两侧的牢房。牢房里的人看到他便开始破口大骂,恨自己瞎了眼。 月离影充耳不闻,含笑从每一件牢房走过去,甚至于他现在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更具有欺骗性了。 他从地牢中走了个来回,站在入口处的时候,笑容才淡了下去,问:“这几日都有谁来了?” 跟着他的弟子知道他问的是哪几个人,答道:“叶寻托付了神剑山庄,孤身一人来了。剩下的几个人都在往浣花宫赶,倒是有一个不见了踪迹。” “哪个?” “灵山剑派,苏恒。” 月离影冷笑了一声:“灵山剑派号称宁折不弯,不想出了这等贪生怕死、利欲熏心之辈。” 他评价完,弟子恭敬地在一旁应和,没在说话。 月离影却站在地牢门口没有动,直到烛火跳了三跳,他才问道:“还有呢?” 他身后的弟子有些发愣:“还有什么?” 月离影抿唇道:“……春意楼的那个。” 弟子恍然:“听传过来的消息,应该还是在春意楼。” “春意楼……”月离影默念了一句,出了地牢。 …………………………………………… 初秋的天气有些热,太阳依旧很烈。好在林子间是凉快的,几人高的树木长在一起,自然而然成了荫凉。即便树叶已经落了大半,地面上积了大半的落叶,林间也透不过多少阳光。 叶沉鱼踩在红黄相间的叶子上,不急不缓地向前。离开了春意楼,她就径直往浣花宫的方向来了。 系统给她找了一条最快的路线,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她就已经到了凌华峰。 只不过凌华峰半山腰这片林子似乎是个阵法,不怎么好走。 叶沉鱼是学过一点奇门遁甲的,在林子里做左转右绕,判断着出口。 系统开着监控看她走来走去,忍不住问:【用不用帮忙?】 叶沉鱼站在两棵树之间,摇了摇头:【不用,这些东西太久不用会忘的。】她想了想,往其中一棵树旁走过去。 刚刚走过那棵树,周围的树就像变了位置一般,与之前全然不同。叶沉鱼也不气馁,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耳边忽然多了说话声。 叶沉鱼侧耳听了听,说话的几人也是要去浣花宫的,言语间对浣花宫有讨伐之意。 虽然路会走错,但是声音的方向是不会错的。 叶沉鱼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手边的树,轻轻跃了上去,在其中一个枝丫上站定。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俯身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行人,似乎也被困在了林子里。 系统提醒道:【他们也是过来讨伐月离影的。】 叶沉鱼轻轻嗯了一声,直接跳到了这行人头顶的那棵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行人很快讨论完,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 叶沉鱼在树上看着他们,从一棵树跃到另外一棵树上,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许是这一行人中有懂八卦阵法的,没过多久,竟走出了林子。 系统:【我说帮忙你不用……】然后就跟着这群人? 叶沉鱼从树上轻巧地跳下来,说:【我想看看月离影是不是真的会杀了他们。】 系统道:【他不杀的话,为什么要把人都抓起来?】 叶沉鱼当然想不出为什么,不过她有她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不敢。】 系统有些不屑:【因为你还在这个世界吗?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武力威胁的。】 【当然。】叶沉鱼平静地答道,【但我觉得月离影并不包含在其内。】 系统:【……】好吧。 过了阵法,剩下的路就通畅多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叶沉鱼就看见了浣花宫的山门。 她远远地站在一棵树后,那一行人在山门外叫阵,让月离影出来对质。 随后没多长时间,月离影就真的出来了。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对那一行人行了一礼,说:“你们要找的人的确在浣花宫做客,只不过你们恐怕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到他们。” “再等一段时间恐怕就要看到死尸了!”有人喝道,“冯南前辈真心实意待你,你就这么回报他吗?” 月离影扇了扇手中折扇,含笑说:“我自然是感谢冯前辈的……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总得为自己打算些是。” “罢了,”他耸了耸肩,“恐怕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不如你们也留下来做客。” 第三十七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六) 穿着深紫衣袍的翩翩公子浅笑吟吟地站在众人面前,右手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端的是一股风流。 叶沉鱼在树后面看着他,只觉得说不出的欠打。 算起来,她的确挺久没打月离影了…… 来浣花宫救人的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但月离影似乎也早有预料。他说要把人留下来做客,其实没费多少的时间。他自己都没有动手,只浣花宫的精锐弟子便将人打伤都绑了起来。 主要也是因为真正能撑起武林盟的那一拨人,现在正在浣花宫的地牢里关着。 月离影冷眼看着这几人被浣花宫的弟子按着,怒目瞪着他,笑意不变。有弟子上前问道:“宫主,这些人怎么处置?” 月离影淡淡道:“先关在地牢里吧。等过两日押一批人出来,当众处刑,以儆效尤。” 他说得平淡,那弟子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恭敬地应了。 只被绑着的人里有人慌乱地骂道:“月离影,你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月离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算与武林为敌吗?” 他把武林盟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抓了起来,关在了地牢里,又放出了寻找尸蛊的消息,早该十恶不赦了才对。 说话那人身侧的青衣侠客斥责道:“你与这魔头说这些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便他就是了!” “好气魄。”月离影悠悠说,“等我找到了养尸蛊的法子,就把你的尸体用上,也算一直活着不是吗?” “邪门歪道!”侠客怒道。 月离影没理他,挥了下手:“把人带走吧。” 这几乎是一点都挑不出错的反派剧情,系统忍不住说道:【都这样了,你还觉得他不敢?】 叶沉鱼没说话,她把空间缝隙里的长刀抽了出来,一边抽一边反省自己在这个世界犯下的错误。大抵教孩子光打是没有用的,至少要给口肉吃——她看过驯兽师都是这么驯兽的。 不过这个世界是不行了,叶沉鱼从树后面走出来,或许下个世界可以试试。 浣花宫的弟子刚刚把人往里面押,月离影站在山门前,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沉鱼步伐平稳地走过去,一直走到理他两三步远的位置,他才有所察觉般地抬起了头。 他的表情先是错愕,夹带着一丝惊喜,随后想到了什么一般,化为了恐惧。 叶沉鱼停下来,微微歪了歪头。 持刀的少女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如初见时那般干净透彻。月离影却觉得从后脊梁骨涌上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有杀意,他却感觉被笼罩在杀意之下。 叶沉鱼在算距离,她稍稍有一点失望。这还是她第一次做任务折戟沉沙,她觉得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至少让自己心情好一点,可惜之后吃不到浣花宫的点心了。叶沉鱼这么想着,抽出了刀。 雪白的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月离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抬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可以解释!” 叶沉鱼握着刀,轻轻挑了挑眉,干脆地说道:“你解释吧?” “我能解……嗯?” 月离影把手放下,看向面前的少女,轻咳了一声:“你听我解释。”艹,差点抱头。 叶沉鱼耐着性子说:“你解释。”她其实也没有收手的习惯,她决定要对谁动手的时候,系统也拦不住。 只不过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做攻略任务,叶沉鱼决定宽容一点——浣花宫的糕点的确挺好吃的。 见她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月离影松了口气,对身后错愕的弟子说道:“愣着干什么?” 几个弟子收敛起眼底泄露的情绪,飞快地进了山门。 月离影转而一笑,一改之前的俯视傲气,温声道:“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浣花宫的弟子一直在春意楼外守着。你知会一声,我也好做个准备。” 他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派了人监视春意楼这件事。 叶沉鱼也不太在乎,说:“我想过来就过来了。” 月离影根本不在乎她答什么,他只是想稍微缓和一下气氛:“现在也不晚,我让门下弟子去采雪顶嫩芽招待你……” 不用说叶沉鱼也能猜出这个雪顶嫩芽是极好的茶或者蔬菜,月离影的确能在任何地方让人舒心。 所以她决定一会儿打他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月离影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对面少女的脸色,基本上从叶沉鱼脸上能看出喜怒来是奢望。但她高兴的时候还是会露出一点愉悦的神色,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没有多高兴。月离影立即改口:“我这些天一直在帮武林盟,努力做一个……好人。”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刚刚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还是为了武林好。” 叶沉鱼反问:“好?” “的确……”落在叶沉鱼耳中的心跳声越发平稳起来,月离影说得十分顺畅:“虽然藏在中原的那些边外之人已经逃遁或者身死,但是把这些边外之人引入中原的内贼还没找到。” “我推断此人一定就藏身在武林盟之中,而且熟识蛊虫。我这么做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我一心渴求纵蛊之术,内贼贪生怕死、利欲熏心,一定会主动承认,献出纵蛊之术的。” 他说完,十分诚恳地望着叶沉鱼,力求表现自己的诚实。 “好像说得通。”叶沉鱼慢吞吞地说道。 系统:【???】 系统:【他这理由明显就是现编的!】 月离影悬着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笑了笑:“我怎么敢让你不高兴……” 他话音未落,叶沉鱼忽然收了刀。看似纤细的手抓住了月离影的肩膀,把人往下一拉。在月离影惊愕的目光中,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腹部。 月离影瞬间就蜷缩起来,张开嘴大口地呼吸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沉鱼后撤了一步,随手把人往地下一掼。 她觉得月离影的解释说得通,但她没说不打。 第三十八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七) 把月离影摔在地上后,叶沉鱼没再动手,低头看着月离影大口喘息。 好一会儿,月离影才喘过气来。 叶沉鱼把人从地面上拉起来,月离影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来。 叶沉鱼好心地递给他一只绢布。 月离影不敢不接,拿过来擦了擦汗,就听少女冷不丁问道:“你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月离影身子一僵,小心地说:“你杀了人,但是藏着剑意残卷的那把雪影剑一直没找到……” “我猜测是有人拿走了,想要找出来。” 叶沉鱼看着他:“你刚刚说是为了引出内贼。”她刚刚也并未觉得月离影说的是假话,只不过她直觉上觉得月离影欠打,所以就打了。 腹部的隐痛还没消失,每呼吸一下都泛疼,月离影低声说道:“我是想做两手准备……若是你过来,我便说是为了引出内贼。” 的确有内贼藏在武林盟中,也不算说谎。 “若是你不管了……”他小心地瞄了叶沉鱼一眼,“我就想办法逼问出雪影剑。” 至于之后抓住的人如何处置,自然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月离影不敢说谎,更不敢把没说出来说出来。 叶沉鱼有些后悔,她刚刚下手还是轻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月离影,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次。 月离影见她不说话,连忙说道:“我什么都没做,那些人还好好的。你若不信,可以跟我去看。” “不如这样,”月离影拼了命抢救自己,“你先跟我进去坐坐,之前就一直说要你来浣花宫看看,正好今日你过来了。顺便也可以到地牢里看一看那些人是不是好好的,不曾收到苛待。” 叶沉鱼不怎么关心那些人还活不活着,她在想这次任务究竟怎么样才算完成。 她没反应,月离影愈发地心凉,拼命地想还能说什么吸引叶沉鱼的注意力:“上次给你提到的那道菜,浣花宫的厨子正好会做,晚上的宴席便加上。等下我便吩咐他们才雪山嫩芽……” 叶沉鱼心中一动,春意楼的菜虽然也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每一样都没有月离影准备得让人舒心。 叶沉鱼不考虑了,她直接绕过月离影往山门里面走去。 月离影还在绞尽脑汁自救,见她二话不说往里走,一时愣住了。 叶沉鱼回过头看他:“不是说进去?” 月离影茫然地点了点头:“……好,进去。” 走进山门的时候,他还有一种不敢置信——他这就活下来了? 系统比他还不敢置信:【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一道菜就能收买你!】 如果一道菜就能收买叶沉鱼,那它这么多年为什么过得这么艰难? 叶沉鱼眨了眨眼:【我以前没有吃过。】 她以前从不与其他人多做交流,从不曾有人跟她说哪道菜好不好吃。 系统一时哑然。也是,任谁看到叶沉鱼这样的刀客都不会觉得她会贪恋口腹之欲。就算有人刻意接近,送得也是些高雅或者不染凡俗之物。 倒是让月离影捡了便宜。 任务没失败,又多了道菜吃,叶沉鱼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她跟着月离影走到一处厅堂,坐下没多久就有人奉上了一盏茶。 月离影亲手把茶放在她面前,掀开茶盖轻轻一抚,露出碧绿的茶汤来。 他在叶沉鱼面前低着头,看起来低眉顺眼:“雪山嫩芽,这天下只有凌华峰有这种茶叶。而且要用凌华峰上现取山泉水冲泡,才不失灵气。” “也只有在浣花宫才喝得到。” 他把茶放在叶沉鱼手上,示意她低头看,无不妥帖。 叶沉鱼低头看了一眼,茶汤碧绿,清香怡人。只消看上一眼,便知道这是上好的茶。 月离影含笑:“冷热正好,尝一尝吧。” 叶沉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只觉得唇口回甘,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月离影把桌子上的糕点往她身边推了推,说:“我去交代他们晚上的菜色,你稍等片刻。” 说罢,他转身出了厅堂。 叶沉鱼一口口轻抿着茶汤,体会甘甜混着清香的滋味。 月离影准备的,果然是好东西。 系统在一侧凉凉地开口:【应该说他给你准备的都是好东西。】 它顿了一下,颇为愤恨地说道:【你别光顾着吃喝,小心被温水煮了青蛙,完不成任务!】 叶沉鱼又喝了一口:【我觉得可以……他不敢。】 系统:【……】倒是的确不敢。 它又不怎么甘心:【难不成你要在这里看他一辈子?】 叶沉鱼:【我想换个方法试试。他天天折腾来折腾去,其实就是为了一小块绢布。】 系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干嘛?】 叶沉鱼把茶碗放下,对着虚空说道:【所以我想,我那块破绢布给他不就得了。】 【人家那个叫剑意残卷,武林至宝!】破绢布是什么鬼? 系统整个程序都不好了:【而且你把剑意残卷给他了,之后叶沉香怎么办?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给支柱人物的。】 【我的任务是让他改邪归正……】茶汤里的倒影歪了歪头,【叶沉香关我什么事?】 系统:【你……】 它还没来得及说完,出去的月离影已经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深神色看起来轻松了不少,身后两名浣花宫的弟子压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走到叶沉鱼面前,让开身体,让叶沉鱼看他身后押着的那个人。 那人被堵了嘴,面色青白,眼神慌乱。 叶沉鱼回想了一下,好像曾经看过这个人的面孔,在神剑山庄那一群人中。 她抬头用眼神询问月离影是什么意思。 月离影含笑道:“我虽然做了两手准备,却不曾骗过姑娘……” 他后退一步,把那人口中的布扯了下来,温和地问道:“说一说你是怎么跟那些人商量用蛊虫控制中原武林的?”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那人吓得浑身颤抖,也不敢看叶沉鱼也不敢看他,哆哆嗦嗦地交代了一堆,跟月离影猜测八九不离十。 第三十九章 论解药的正确方式(三十八) 为了换取情报,巫桑教自然给了他不少好处,其中就包括纵蛊之术。他一直给巫桑教传递武林盟的情报,还借着自己的身份在神剑山庄下软筋散。 那一日表面上是极乐教下毒,想伺机动手,实则另有人趁着花厅里的人中毒,潜入了神剑山庄寻找雪影剑。可惜雪影剑被叶沉香带了出来,落在了极乐教的手上。 他只会又告诉了巫桑诸多的消息,想日后得利。不过巫桑教的那位尊主被叶沉鱼杀了,留在中原的人也很快被月离影剿灭,他当然不敢坦白自己的身份。 结果月离影一把所有人抓起来,威逼利诱,声称想要纵蛊之术,他为了求生便将自己会纵蛊之术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人交代完,月离影微微一笑:“我没骗你吧?”他正怕没办法跟叶沉鱼交代,这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叶沉鱼点点头,不怎么感兴趣:“菜呢?” 月离影一怔,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要怎么处置他?”明明是他押过来的这个人比较重要吧? “随便你怎么处置……”叶沉鱼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她管月离影一个就够了,怎么可能再去管其他人? 她很忙的,叶沉鱼想。她要喝茶,吃饭,参悟心境…… 少女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月离影觉得自己把人带来的举动蛮蠢的,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人做了什么,只在意他有没有做坏事。 或许,这也是一种荣幸。月离影苦中作乐地自嘲,挥手让浣花宫的弟子把人带下去,说:“内贼已经找到了,地牢里的那些人我也打算放走……正好晚上要设宴,你如果不介意,我就把人都留下来致歉……” 叶沉鱼缓缓抬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月离影:“……” 他试探地问了句:“让他们先离开?我日后再设宴。” 叶沉鱼满意地点了点头,人太多挺烦的。而且,地牢里的那些人都很吵。 月离影唇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叶沉鱼的面无表情中看出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忍住扶额叹气的冲动:“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放人。” 叶沉鱼又回来了,他还得扮演自己的武林盟主,必须得把这些人安安稳稳地接出来,再好好道歉,确保自己作为这个位置。 想到这儿,月离影的心情就十分复杂。他明明是隐于幕后,最后来一次黑吃黑,拿到剑意残卷,壮大浣花宫。 现在浣花宫倒是有壮大的迹象,可他怎么就成了武林盟主了?不止不能暗中推波助澜,还得惩奸除恶,替天行道。 叶沉鱼瞧着他脸色变幻莫测。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又教错了。的确,驯兽师抽完鞭子都是要给肉骨头吃的。 自觉想通,叶沉鱼从空间中摸出那块绢布来,丢到正在出神的月离影怀里:“给你。” 她顿了顿,解释了一句:“肉骨头。” 什么肉骨头,月离影捧着那块绢布,茫然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做某种大型犬科动物训练了。 叶沉鱼去摸桌子上的茶碗:“你们不是都在抢这个东西?” 月离影开始还很茫然,几息之后忽然醒悟过来,他们一直在抢的不是剑意残卷吗? 他缓缓低头,看见一块被揉成一团的绢布胡乱地攥在他手中。他又抬头看向叶沉鱼,叶沉鱼刚喝完一口茶,无辜地回望着他:“你不想要?” 月离影现在根本回答不上来,他又低下头,静默了一息后,手足无措地将绢布拆开。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余自幼习剑……” 字字带着凌厉的剑意,月离影只粗略一扫,便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剑意残卷。 他连雪影剑的边儿都没摸到,它就到了他手里? 月离影几乎是恍惚着把绢布抚平的,他把上面的字句来回读了两遍,牢记在心,才想起叶沉鱼刚刚问了他话。 他抬起头,见少女已经吃起了糕点,对他手中的东西毫无在意。 在武林中引起滔天巨浪,因此灭了好几个门派、引无数人争抢的剑意残卷,在她眼中不比一块绢布强多少。不,或许在她眼中这就是块绢布,月离影想,所以才会将它胡乱地揉成一团。 “你把它……”月离影堪堪找回来自己的声音,“给我了?” 叶沉鱼咽下一口糕点,平静道:“你们不是都在抢吗?”都在抢应该是很想要吧? “但这是剑意残卷……”月离影喃喃道,“这可是剑仙留下来的东西……” 叶沉鱼一只手撑着下巴,老老实实地说道:“在我眼中,它只是一块带着剑意的布。”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剑意虽好,却还是差了点什么。”剑修的事她不懂,也说不上是差了什么。 剑意虽好,却还差了点。月离影看着她,耳边回荡着这句话,一时语塞。也是,即便是剑仙孟云,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对他们争来夺去的东西当然不敢兴趣,兴许只当是在看一群蝼蚁在抢一块糖渣。 武学之道,走到了叶沉鱼这个地步,这些外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人又是如何才能走到她这个地步呢? 月离影心底忽然翻腾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他机关算尽,在叶沉鱼面前依旧要极力讨好。巫桑教多年筹谋,蓄养蛊虫,以为无敌,在叶沉鱼面前与一只虫子无异。 只有绝对的强大,才能无视一切的阴谋算计。 月离影抿了抿唇,心中的激动和狂喜不由淡下去了,甚至有些空落。见过更好的,剑意残卷也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他收好被整个江湖趋之若鹜的绢布,说:“我去放人……片刻就回。” 叶沉鱼正在吃点心,闻言对他挥了下手,十分专心。 月离影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回过头:“你把它给我……是因为我想要吗?” 叶沉鱼咬着半块糕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给奖励当然要给他想要的东西。 “……” 月离影低垂下眉眼,垂落下来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神情,只露出抿平的薄唇。 第四十章 论正确的解药方式(三十九) 他很少会在叶沉鱼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几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露出温和的笑意。 叶沉鱼想了想,直接问道:“你不想要?” 月离影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叶沉鱼都打算吃下一块糕点的时候,他才开了口,却没有回答叶沉鱼的问题。 “这东西……”月离影抬起头,神色淡淡,“练到最后能和你一样吗?” “那只是感悟……”叶沉鱼说,“有了这个感悟,你在剑道或者其他武学上都能走得更顺畅些。武道一途,多是相通的。” 关于武道的问题,叶沉鱼一向是愿意答的。 “如果说你想要练到跟我一样……我见过一个习剑的。”想起那个剑修,叶沉鱼就有些起战意,“剑道练到极致,倒是可以。如果你能练到可以写得出这种感悟,后面就需要自己悟,悟到最后,大抵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有人做到过。”月离影微微动容。叶沉鱼太强了,强到他从来没想过有人可以与她匹敌。然而听她说话的意思,还有人与她一般,甚至还不止一人。 江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与她一般,那么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当年剑仙孟云碎破虚空,不知所踪。那么叶沉鱼会不会是碎破虚空而来?可她又为什么要盯着神剑山庄长女的身份? 短短几息的时间,月离影就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可能,脑海中又浮起新的疑惑。 但撇开这些疑惑,他的推断应该不会错。月离影手心里微微浸了汗,他是有野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幕后布局,想要夺得剑意残卷。只不过他以前不止想要剑意残卷,也想要威震武林的权势。 但是现在……若是叶沉鱼真的是碎破虚空而来,那么这世间还有多少东西是他看不到?他这里争的这些东西,与井底之蛙何异? 再怎样争,像叶沉鱼这样的人,看他也如同看蝼蚁一般。 月离影看着桌子旁眉目清秀、永远冷静的少女,他多少也想,能让她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以前是他不敢想,但是现在……月离影摩挲着手中的绢布,他已经有了一条路了。一条曾经被人走通的路。 他轻轻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叶沉鱼看不懂他想什么,茫然地眨了眨眼,转过头接着喝茶。 系统在她耳边反复念叨:【你把剑意残卷给他,以后这个世界崩了怎么办?叶沉香拿什么走上人生巅峰?你还给他讲其他世界的事情,暴露信息怎么办?】 【世界崩得越厉害,任务越难完成……】 它还没说完,机械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主线任务:让月离影改邪归正已完成,积分奖励10000。】 系统:【……】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叶沉鱼刚好把又续上一杯茶喝完,轻轻唔了一声,语气平静:【完成了啊。】 系统:【嗯……】这tm是怎么完成的? 还有没有逻辑程序能解释得通了? 叶沉鱼愉快地向一侧候着的浣花宫弟子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那弟子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需要去请宫主过来吗?” “不用。”叶沉鱼摇了摇头,“刚刚那盘点心,能再来一盘吗?”走了就吃不到了。 浣花宫弟子:“……”他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在浣花宫,而是在某一处酒楼当店小二。 “好,姑娘您稍等。” 叶沉鱼心情更好了,甚至眼睛里带了点笑意:“多谢。” 系统现在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在一旁说风凉话:【习武之人不能贪恋口腹之欲。】 【是不能因口腹之欲耽搁武道。】 叶沉鱼回得颇为认真:【你本末倒置,日后一定走偏。】 系统气得差点程序错乱:【我不习武!】你见过系统练武吗? 叶沉鱼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那真是可惜。】 系统:【……赶快去下个世界吧。】再这么下去,它要被气得回厂重造了。 叶沉鱼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你想留下?】系统升起了一丝希望,难道主脑的策略有成效了? 【我要留下来吃宴席。】叶沉鱼如是说。 系统:【……】算了,它还是重置出厂数据吧。 月离影去放人没花多久的时间,在系统被气得回厂重置之前,就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换了一身衣衫,这次是一套玄色的衣袍,用金线暗绣,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钱。 他在叶沉鱼面前坐下,说道:“我刚刚已经跟他们解释清楚,把人都放了回去。” “我日后应该也不会再对他们动手,当然若是他们招惹我就另当别论了。”他现在有了更想做的事情,称霸武林什么的,就显得无趣了。 叶沉鱼点头,系统已经提示任务完成,他肯定不会再做了。 月离影说完,抬眸看着她,却见少女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碗,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 不等他说完,叶沉鱼就抬起了头:“什么时候开宴?” 月离影:“……半个时辰后便可。” 他答完,忍不住问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吗?” 当然是她从驯兽师那里学到的办法有用,叶沉鱼想。不过她没想跟月离影说,她直截了当地开口:“宴席之后,我要离开了。” 她离开任务世界的时候,从来不曾跟人道别,当下心情还有几分奇特。 月离影却是一怔:“宴席之后便走?”他没有多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以及浓重的失落感。 像叶沉鱼这样的强者,这样干脆利落的离开才是正常的。 月离影放在膝上的手指来回摩擦着衣衫,到底……是完全不对等的人。她若不留,他恐怕是难以翻盘了。 月离影垂着眸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抬头又笑了笑,与往常一般无二:“既如此,这次就是践行宴了,更要隆重些才是。” 叶沉鱼看着他,觉得他这次的笑容比之前多了些什么。 “好啊。”她说。 第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一) 当天晚上的宴席的确很隆重,月离影每一样菜色都准备得很精细,酒也是数十年的陈酿,从壶中倾倒出来如同粘稠的蜂蜜。 可惜叶沉鱼是不碰酒的,酒杯被随意放置在桌角,漫着浓郁的酒香。 月离影坐在席上,一只手撑着身体,笑道:“你不喝酒,是怕手不稳吗?” 叶沉鱼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喝过,不想喝。” “酒是浇愁的好物。”月离影拿起酒杯,“看来你从来没什么发愁的事情。” “为什么要发愁?”叶沉鱼放下筷子,“不想见到的人就不见,不想管的事情就不管,若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好了。” 琥珀色的酒液入口,月离影不由笑了一下,“若是有必须做到却做不到的事情呢?不管像你这般,大抵是没有的。” “做不到不强求。”叶沉鱼淡淡道,“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我不可能去改变另外一个人的想法。做不到就做一点让自己心情好的事情。” 比如,她这次本以为完不成任务,就打算砍掉月离影让自己开心一点。 月离影盯着她:“人如果能做到你说的那样,那就不是人了。”其实他也很好奇,叶沉鱼真的是人吗? “不说这个。”月离影拿起酒坛,对叶沉鱼举了一下,“你一路顺风。”说罢,他仰头把整坛陈酿都灌下了肚子。 叶沉鱼咬着筷子看了他一眼,这感觉让她有些奇怪。她走了那么多世界,没有人在任务完成之后对她说一路顺风,宛如送别一位远行的友人。 她说不上这种奇怪从何而来,干脆继续低头吃菜。 月离影放下酒坛,看着半低着头的少女想,真的不太像人。最好她能一直这样,不然……他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没有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宴席结束得很快。叶沉鱼吃完所有的饭菜,就起身离席。她翻手把长刀收入空间中,抬眼看了一眼月离影。 玄色衣衫的男子抱着酒坛,似乎有些半醉。 她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往外走。任务完成,没有什么需要耽搁的,当然是要尽快离开。 叶沉鱼转身出去,外面没有安排守夜的弟子,只有满地的月华。她伸手扯开空间裂缝,一只脚卖了进去。 系统这时候突然问道:【你什么都不说吗?】 【说什么?】叶沉鱼把另一只脚也踏了进去,整个人融入了破碎的空间中,浣花宫在她身后成了幻影。 系统:【……没什么。】看来还差得远。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之后,席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把手中的酒坛送到唇边,又喝了一口。 “叶沉鱼……” 酒案之上,放着一块绢布,字迹如剑。 ………………………………………………… 白色的系统空间,四周一望无垠。 叶沉鱼屈膝坐着,长刀就放在她身侧,刀穗缠缠绕绕,搭在她的指尖上。 她脸色一贯没什么表情,双眸随意盯着一处,目光浅淡。 不知这么坐了多久,白茫茫的空间中终于多了一个圆圆的光球。 光球蹦蹦跳跳地过来:“我开完会了,我们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了。” 叶沉鱼淡淡抬眸,把刀搭在了膝上:“好。” 白色的空间逐步消融,场景置换间,叶沉鱼的意识消失了片刻。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便是圆木做成的房梁,其中垂着几根干草。随即是感觉有些渴,和剧烈的饥饿感。 叶沉鱼其实很容易饿,她不辟谷,也鲜少靠灵气维持生命。所以多数时候,她吃的都比较多,饿得也比较快。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这么饿过,饿得仿佛已经几天几夜滴米未进,遇见任何东西都能不管不顾地吃掉。 叶沉鱼转过头,从房梁上移开目光,双手撑着自己起身,看向四周的环境。这一间破破烂烂的木屋,如果连窗户都没有,门是几块木板虚掩着的地方能被称之为屋子的话。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角放着一只矮矮的缸,一眼就能扫个干净。 叶沉鱼看过之后,便把脚踩在地面上,想走出去看看。然而稍一动作,烧心的饥饿感似乎更重了。 如果这个时候跑过来什么动物,或者看见什么植物的话,她可能会什么都不顾直接生食。 她刚刚一动念,外面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声音其实隔得很远,但对于叶沉鱼来说如同尽在耳旁。 是一群人在追一个人,被追的是个孩子或者侏儒,似乎跑得都很慢。 叶沉鱼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纤细白皙,这是她的手。听力与目力也尚在,这就是她的身体。除了疯狂的饥饿感,没有什么不对。 追赶的声音又近了一些,那孩子往这边过来了,身后的人也甩了很远。 叶沉鱼抬头盯着门,片刻过后,木板被撞开,哗啦啦地散了一地。一个干瘦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双手环在身前,不知道在护着些什么。 他喘息的时候明显晃了两晃,又强撑着站稳了,也顾不上喘气,迈步就往叶沉鱼这边走。 “姐,你看我找到什么了。”他说着看过来,看见叶沉鱼之后眼底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他步伐更急切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黑黄色的饼。饼已经少了小一半,边缘的位置完全干了,泛着更深的颜色。 然而叶沉鱼看到这块饼,口中突然生出了津水,想不顾一切把饼抢过来吃掉。 她没有动,甚至把手往后压了压。 男孩走到她跟前,献宝一般地把饼递到她唇边:“姐,你吃,吃了就好了,不会和爹娘一样……” 叶沉鱼看了看这块饼,又看了看男孩,男孩固执地盯着她,不肯把手移开,黑漆漆的眼底竟有几分乞求。 “……” 叶沉鱼抬手接过了饼,就着干硬的边缘咬了一口。男孩望着她,忽然整个人趴在了她膝盖上开始颤抖:“姐……” 叶沉鱼顿了一下,把饼掰成两半,塞到了男孩手里。 她发现有些不对,一直到现在,系统都没有说话。 第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 她试着唤了几声系统,都没有得到回应。 趴在她膝盖上小男孩此时已经抬起了头,眼圈通红地把手中的饼塞回给她:“姐姐你吃。” 他摸了摸肚子,咽了下口水:“我吃过了。” 怎么看也不像吃过的样子,叶沉鱼想。她虽然时常干杀人夺宝的事情,但抢一个几岁小男孩的食物这种事还真没做过。 况且,叶沉鱼低头看着对她露出笑容的男孩,她现在的确饿得厉害,这应该叫做一饭之恩。 她按下男孩的手,摇头道:“你吃。” 男孩想再说什么,叶沉鱼一把按下他的头。鼻子和饼撞到了一起,男孩忍不住就咬了一口,随后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叶沉鱼一只手按着人,一只手拿着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这大概是她吃过最差的食物,在饥饿之中却显得无比美味。 小半块饼很快就吃完了,饥饿感却没消退多少。在去探究系统为什么没了声音,这次的任务对象在哪儿,还有她顶替了谁的身份之前,她得先找点吃的东西。 叶沉鱼站起身,示意趴在她膝上的男孩坐在一旁,起身往门口走。 男孩此时已经吃完了手中的饼,正在舔残留的碎渣。他看见叶沉鱼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慌乱地追上去拉住叶沉鱼:“姐,我们先出去一下吧……” 叶沉鱼轻轻“嗯?”一声,回头看他。 男孩低下头:“饼……是我抢的。朱家的后厨今天扔了剩菜和剩饭,我趁他们不注意就抢了一块饼出来。”这年头就算一颗麦子也是稀罕物,何况是块饼。那群人认识他,一定会追到家里来的。 剩饭剩菜也要抢……叶沉鱼见过类似的场景,如果不是乞儿抢食,那么就是在饥荒之中。 看这屋子,和男孩饥饿的程度,大抵是在闹饥荒。 怪不得她也这么饿,叶沉鱼正想着,吵闹的声音终于近了。 “就在里边……” “说好了,一人分一口。” “饼算什么?听说他还有个姐,两个人够很久了……” 男孩显然也听到了外边的声音,吓得攥紧了叶沉鱼的衣袖:“姐,我们……”快跑。 叶沉鱼垂眸,人真饿到不行的时候,是什么都会吃的。这个小男孩若是没人管,在这种世道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稍稍用力,将男孩的手扯下来,说道:“你先等等我。” “姐!”男孩近乎哭着喊了一声。 叶沉鱼不知道怎么应对,索性就直接走了出去,迎面就遇到了打算抓他们去吃的几个人。 几个人衣衫褴褛,身形脸庞都被饿得十分枯瘦,甚至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只不过在看见叶沉鱼的时候,眼底都露出了贪婪疯狂的光。 叶沉鱼伸脚轻轻挑起一块木板,握在手中,在几个人走过来之前就迎上前去。手中的木板在每个人脑后一敲,将人打晕在地。 这些人早就被饿得什么力气都没有了,甚至不需要她多用什么技巧就倒下了。 只不过这一动,叶沉鱼就更饿了,甚至有一种自己要被饿死的感觉。 她有过很多濒临死亡的经历,但是快被饿死还真是第一次。 叶沉鱼揉揉肚子,并不是很想再有这种经历。揉完肚子,她回过头,看见男孩还站在门口,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嘴巴张得能塞下去一块饼。 这孩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叶沉鱼想了想,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男孩迟疑了一会儿,随后迈步跑过去,抓住叶沉鱼的衣袖:“姐。” 叶沉鱼握着模板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抬起又放下。她看了看被男孩抓住的衣袖,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往院子外面走。 男孩牵着她的衣袖,问:“姐,我们去哪儿?” “找吃的。” 她至少得把那半块饼还上。 叶沉鱼走出院子,外面是黄土铺成的道路,风一吹就卷起漫天的灰尘。路旁孤零零立着几棵树,露出白色的内里。 男孩语气沮丧:“树皮都被吃光了,不然还能煮个汤……” 叶沉鱼问:“都那些地方有吃的,我是说真正的粮食。”不是树皮之类的东西。 “朱家、衙门……”男孩细数着,“邱老板是卖米的,也有粮食。其他的……好像没有了。” “衙门有粮食,不放粮吗?”若是有地方闹饥荒,官府理应开仓放粮。 “放粮?”男孩一脸茫然,“没听说过……之前淮南王来施过粥,说跟着他都有饭吃,还给银子。”可惜他年纪太小了,淮南军不要。 他说的淮南王什么的,叶沉鱼当然不认识,她只听出来这地方闹饥荒官府不管。叶沉鱼决定实施灾荒之年黎民百姓的普遍做法。 她问男孩:“衙门在哪儿?” 男孩不明所以地给她指了个方向:“那边儿……” 叶沉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迈步走去。 男孩跟着她,小心地问:“姐,我们去干什么?衙门不放粮的。” “抢衙门。”叶沉鱼说。 “哦……啊?” 连年灾荒,民不聊生,揭竿而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走到衙门花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除了让叶沉鱼觉得更饿了之外,又多了一点烦。男孩跟在她身后,不断地劝她回去,说话都带着哭腔。 好在终于到了衙门,男孩也闭了嘴。 县衙坐落在县城里面,外面是一条宽敞的街道,平时应该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地方,此时整条街道上坐满了乞丐。 叶沉鱼一路走来,看到的人都是蓬头垢面地缩在墙边,几乎饿的奄奄一息。县衙门口站了两排拿着长枪的士兵,似乎是怕外面的人闯起来,枪尖都朝向外,严阵以待的模样。 虽然外面这些百姓饿得要死,这些士兵却没有面露饥色。县衙里面一定有粮食,才能让这么多士兵吃饱。 看来她没来错地方。 叶沉鱼带着男孩,径直走到衙门门口站定。两侧的士兵看到她,喝道:“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男孩往叶沉鱼身后躲了一下:“姐,我们还是走吧。” 叶沉鱼望着高悬的牌匾,说:“我是来抢粮食的。” 第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 卫兵一愣,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门口说要抢衙门,这是饿疯了吗? 站在叶沉鱼面前的卫兵挥挥手,驱赶道:“去去去,再说胡话把你关起来。” 男孩小声问:“关起来是不是有饭吃?” 卫兵:“……” “关起来饿着,还想吃饭?去去去。”卫兵举起手中的长枪,恐吓地向前递了递,作势要捅人。 叶沉鱼却没有动,双眸之中映着送过来的枪尖,清潭染上了一点寒芒。卫兵一愣,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抓住了枪杆。 叶沉鱼微微偏头,握着枪杆的手指收紧。”咔。“一声轻响,抹着生漆的枪杆应声而断,折为两节。 折断的枪头被随手扔在地面上,叶沉鱼身子一让,顺手便把剩下的枪杆夺了过来。 这时这些守兵才反应过来,被夺走长枪的守兵叫喊了一声,其他守兵举着长枪围了过来。 叶沉鱼把抓着她袖子的男孩往后推了推,自己则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守兵们随着她的动作向前一步,一声爆喝,几杆明晃晃的长枪刺了过来。 叶沉鱼向后一仰,手中的枪杆将几杆长枪稳稳地架住,再用力向上一抬,守兵被推得连连后退,站立不稳。 叶沉鱼看都没看,右手向后一捞,将那个小男孩拎起来,然后往前快走一步,枪杆一扫,将几个守兵直接打翻在地。 没了守卫的人,叶沉鱼径直走到县衙门口,一抬脚直接将两扇朱红的大门踹倒在了地上。 “啪!”重木做的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地面跟着也晃了两晃。街上蜷缩着的人们都伸头望了过来,茫然而错愕。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守门的卫兵甚至来不及去报信,人就被打翻在地,大门也被踹开。 叶沉鱼一手拎着男孩,一手拣起一杆长枪,走近了县衙。 外面的人如梦初醒:“县衙开了?” “有个女人打开了县衙……” 有一个人率先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跑:“米,米!” 随后其他人也都从地上起来,往县衙里面闯,就连饿得奄奄一息的人也靠着求生的渴望爬起来,跟着往里跑。 那几个被打倒的卫兵还没起来,又被人群踩倒。 叶沉鱼走进县衙,就看到一条石板铺成的路,直通公堂。她顺着路往前走,问男孩:“粮仓在哪儿?” 她顿了顿,觉得实在有些饿,又补了一句:“厨房也行。” 男孩被她拎着,拼命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被放下来了之后才回答:“不知道放粮食的地方在哪儿,厨房应该在后院吧。” 他大抵也不清楚县衙里面究竟什么样儿,叶沉鱼索性又把人抓过来,足尖轻点,直接跃到公堂之上。站在高处,县衙之中每处院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巧有一处院落冒着炊烟,屋子里进进出出,有人拿着水和食盒。 叶沉鱼踩过一处屋顶,轻巧地落在冒着炊烟的屋子上,院子里进出的人没听到一点声响。她拎着男孩,整个人向后一仰,悄声无息地从后窗翻了进去。 厨房里一片吵闹,蒸笼升腾着浓重的白气。烟雾之中,忙碌的厨娘和丫鬟伙计都不曾发现多了两个人。 男孩莫名其妙就进了厨房,惊讶之下轻呼了一声,连忙掩住嘴巴。 叶沉鱼此时已经撬开蒸笼,取出了几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包子。厨房里的人对她当然没有什么威慑力,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都没有能对她产生威胁的人。 但是她实在太饿了,在吃饱之前都不想再和人动手了,连多走一步路都不想。 叶沉鱼咬了一口包子,又塞给男孩两只包子。男孩接到之后立刻咬了一口,被烫得不住吸气,也不肯吐出来。 叶沉鱼见状,只好又把他按住,让他等会儿再吃。饿太久了的人,吃东西要更加的小心,除却肠胃虚弱,也有可能因为太过心急被烫死、撑死。 不过以叶沉鱼的身体,她不可能被烫死,撑死就更不可能了。于是叶沉鱼自己吃了五个肉包子,之后才松开手,将稍微凉些的包子掰开,放到男孩手里。 男孩被她按着的时候一直在挣扎,然而后颈连手被按住,不知为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等叶沉鱼松开手,他已经放弃挣扎了,乖巧地接过包子,放到嘴里后又开始狼吞虎咽。 任谁十多天里,只吃过一小块正经的饼,都不会有细嚼慢咽的姿态的。 叶沉鱼这次没管他,专心地从蒸笼里又取了五六个包子吃掉,之前迫切的饥饿感总算褪去了。 她擦干净嘴,一低头,就见男孩眼巴巴地望着她,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都湿润了。 叶沉鱼眨了眨眼睛,像这般大的人类男孩或许还能再吃点?她想着,从蒸笼又摸出了两个包子给男孩。 男孩这次已经知道可以晾凉了吃,小心地掰开一个,小口小口地吃了。等他把这个吃完,又把另外一只包子塞到了怀里。 叶沉鱼看着他黑乎乎的手和沾满灰尘的衣衫,想到自己也没洗手,或许这包子还能吃吧。 她等男孩吃完,也不再借着蒸笼隐藏身形,径直往外走去。 正拿着一盘菜的厨娘忽然看见蒸笼后走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少女,惊呼了一声,手中的菜连盘子一起扔了出去。 原本不会理这种事情的叶沉鱼莫名觉得可惜,伸手抓住盘子,将扬在空中的菜全部接住。 老实跟在他身后的男孩惊呼了一声:“姐姐好厉害!” 叶沉鱼:“……” 她大概还是没吃饱? 原本那厨娘就骇了一跳,见她又把翻了的菜一一接住,许是胆子太小,人向后一仰直接晕了。 叶沉鱼:“……” 她走了那么多世界,还真没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的场景。 厨娘一喊又是一晕,厨房里的人全都望了过来,原本就吵闹的厨房更乱了。有喊抓贼的,有喊救人的,有说见鬼的,吵成了一锅粥。 叶沉鱼只觉得吵得不行,抓起男孩直接掠出了厨房。 这时候,前院也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第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 声音一起,男孩一把便抓住任意的衣袖:“是不是抓我们的人来了?” 叶沉鱼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是有人闯进来了。” 她没说是谁闯进来了,开始往院墙边上走。男孩忙不迭地跟上她,说:“姐,县衙大门在那边。” “我们不出去。”叶沉鱼说道,她走到院墙跟前,伸手抓起了男孩。男孩这次十分乖巧地任她抓着,还伸手回抱住了叶沉鱼的手臂。 叶沉鱼看了看他的手:“……”罢了 她脚下用力,跃到了墙头之上。借着高处的视野扫视了一周,看到了一处院落前挤满了人,两排穿着盔甲的官兵,手持长剑或者长枪,将人群阻挡在外。 院落之中则立着几排类似仓房的建筑,房屋前面都挖了极深的檐廊。 叶沉鱼不太清楚粮仓长什么样子,但人多的地方,多半是有好东西。 她从一面院墙跳到另外一面院墙,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赶去。直线很好走,越过了六面院墙,几处屋顶之后,叶沉鱼落在了人群与官兵之间。 官兵举着兵器正严阵以待,生怕这些饿疯了的人不顾生死冲上来——事实上,他们脚底下已经有了尸体,否则饥饿的人们怎么可能会停下来。猛然间身前多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一行人不由往后退了退。 叶沉鱼站定,将手中的男孩放下,开口问:“这里面有粮食?” 官兵警惕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其中一个衣着有些不一样的官兵说道:“不知道姑娘是谁,但是姑娘一看就身怀奇异,实在不必用这群刁民一同生事。我家大人知道姑娘,一定会将姑娘奉为上宾……” 叶沉鱼今天听了太多吵闹的声音,不想再听了,她打断了官兵的话:“这里面有没有粮食?” 官兵还没回答,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是踹开县衙大门的那个女人,喊道:“这里是粮仓,当然有粮食!” 说话的官兵脸色变了,紧张地用剑指着叶沉鱼。时逢乱世,官府早就没了官府的权威,到处都在打仗,他也听说过不少传闻,知道有些勇士异人并不惧人多。 这女子突然出现,必是身怀武艺,必须警惕。 得到正确的答案,叶沉鱼点了点头。长枪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她将手放在腰间,从手臂和腰身的遮挡之中抽出了长刀。 长刀的刀身极窄,锋刃雪亮。 她微微抬眸,身形忽地掠到了官兵身前。长刀化为一道雪色的线,叶沉鱼脚下用力,身子轻轻一扭,就落到了官兵的后排。 雪线重新化为了长刀,叶沉鱼手腕一翻,将长刀收入了鞘中。 她身后的几排官兵似乎还未回神,此时齐齐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叶沉鱼回过神,在众人呆愣之中对男孩招了招手:“过来。” 男孩呆呆怔怔地望着她,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片刻之后,抿了抿唇,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叶沉鱼淡淡看了他一眼,往院子里面走。粮仓里面是没有人守着的,任意随意挑了一间仓房,一把扯掉锁头,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就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粮食,哗啦啦地撒了出来。 男孩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扑在谷堆上,口中喃喃道:“这么多……” 跟着进来的人群比他还要疯狂,一拥而上地上前抢夺粮食。男孩从上面爬起来,往自己怀里搂了两把米,然后索性把上身的衣褂脱下来,装了满满一褂子的粮食跑到叶沉鱼面前。 叶沉鱼早在人涌进来的时候,站在了一旁,见男孩跟过来,只说:“走吧。” 男孩恋恋不舍地回头:“还有那么多呢……” 仓房之中,人们都在疯狂地抢夺粮食。有人已经砸开了其他仓房的锁,想尽办法把米带走。叶沉鱼收回目光,垂眸对男孩说道:“不必那么多。”他根本留不住。 男孩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说以后还会有,欢喜地点了点头:“我们先留这么多,我还藏了个包子呢!” 他望着叶沉鱼,露出雪白的牙齿来:“肉馅给姐姐吃!” 叶沉鱼动了动唇:“……走吧。” 她身边除了系统,很少跟人。除了月离影,男孩是第二个。月离影和男孩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可以随意让月离影做任何事,但是这个男孩…… 叶沉鱼低头,看见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粮食,一脸的傻笑。让他做事情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叶沉鱼有一个想不通就不去想的良(懒)好(惰)品(习)德(惯),她直接放弃了思考,带着男孩往外走。 男孩看了一会儿怀里的谷物,抬头疑惑地问道:“姐姐,他们为什么不去厨房?” 叶沉鱼作为一个从来不会想这种问题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男孩却冥思苦想了起来,片刻后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厨房里的东西虽然可以直接吃,但是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 “而且换了我的话,听说县衙被砸开了,我肯定也是去抢粮食,想不起到厨房去吃东西。” 他自问自答了一翻,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叶沉鱼一路上没说话,走出了县衙大门之后,才说了一句:“也有人去了厨房。”她听到了。 “啊?”男孩早忘了刚才的问题,专心致志地看着怀中的粮食,生怕掉出一粒来。 “晚上我们可以煮粥喝了,不对、不对,不能吃这么快……”他伸手去扯叶沉鱼的衣袖,“姐,我们晚上吃肉包子吧。” 叶沉鱼握着刀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男孩没有得到回应,仍旧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些粮食怎么吃。 粮仓。 人们终于抢完了粮食,心急地往外跑。有人环顾了一周,发现刚刚带着他们进来的女子不止何时消失了,口中嘀咕道:“怎么不见了?” 有人急匆匆从他身旁跑过,不忘说一句:“那一定是神女,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当天晚上,城内的百姓吃到了一个多月以来第一顿热腾腾的饭。渔阳县出现了神女临世,救苦救难的传言也流传开来。 第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 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木屋,男孩将怀里的粮食都倒进了米缸,还趴在缸沿上看了一会儿。 叶沉鱼跟过去看了一眼,黄澄澄的一层堪堪铺满了缸底,估计吃不了几天。 事实上,可能还不够叶沉鱼一顿吃的。 这点粮食根本不够,而且叶沉鱼的嘴早就被月离影喂刁了。不要说是粗粮,连普通的精米都很少吃,全都是精挑细选的出来珍珠米。菜色就更不用说了,五湖西海的特色,精挑细选的食材,最后端上来的东西,皇帝也未必吃得上。 望着缸里这点米,叶沉鱼觉得自己可能得再找点吃的。 她在这边思考如何能吃饱以及吃好,那边男孩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木板,试图将那几块木板重新拼成“门”。 叶沉鱼想了一会儿,又敲了敲系统无果后,问拼木板的男孩:“这里闹饥荒,有没有其他地方比较富庶,有粮食?” 最好还有酒楼,可以做好吃的菜。 男孩没听懂“富庶”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懂有粮食吃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大家都没饭吃,之前还来过好多逃难的人,说是从那边过来的……” 他站起来,指了指北面:“那边也没有饭吃,而且四处都在打仗,大家都在跑,都吃不上饭。” 男孩又蹲下去摆弄木板,突然啊了一声:“不过淮南王看起来不缺饭吃,淮南一定有粮食!” 淮南王?叶沉鱼听他说起过这个名字:“是来施粥的那个?” 男孩猛点头:“对,之前村头的李秀才说了,淮南王是天降明主!” “他不是王爷吗?”叶沉鱼反问,“明主应该是皇帝吧?” “不知道。”男孩苦恼地回想着,“他好像是说之后?总之淮南王是个好人,跟着他能吃上饭,当时走了好多人都去淮南军了。” “可惜我年纪太小……”男孩低着头,声音有些低,“不然换了粮食,爹和娘都能吃上。” 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两只肩膀不断地抖动着。 叶沉鱼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微微有些走神。过了好一会儿,男孩爬起来去堵门,叶沉鱼突然说道:“我们明天离开这里。” 男孩扶着木板,茫然地回头:“去哪儿?” “去淮南。”吃酒楼。 “可是淮南好远……”男孩强调道,“好远好远。” “再远也能过去。”叶沉鱼一顿,低头看看男孩细痩的四肢。她可能需要找一辆马车。 这个好办,马车这种东西她时常抢,知道在什么地方。 入了夜,男孩蜷缩在木床上,陷入了熟睡之中。叶沉鱼怀中抱着长刀,临窗而立,如水的月华染了她一身。 系统消失,没有任务,武学上也遇到了瓶颈。她现在似乎没什么可以做的,又似乎什么都可以做。 总之,先去找一个有东西吃的地方。运气好的话,路上可以抢点劫匪的粮食财物。然后……叶沉鱼回过头看床上的男孩。她以前是不会管原身身边的人的,但这一次她不止顶替了原身的身份,还吃了原身的半块饼。 能救命的半块饼。 她得负责,至少不能让原身的弟弟饿死。 养孩子这种事,叶沉鱼是没经验的。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叶沉鱼推断,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总不会养死的。 叶沉鱼一只手扶上窗沿,轻轻跳了出去,落地之时,屋子里传来一句梦呓:“姐姐不要扔下轩儿……” 男孩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叶沉鱼并未回头,飞掠至远处。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边泛起白色,男孩也揉着睡眼醒了过来。他起来之后,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喊:“姐!” 他跳下床,急急地往外跑,好不容易修好的门被撞得七零八落。刚一出去,他就愣住了,外面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高大的马车,两匹骏马正打着喷嚏,摆弄着蹄子。少女抱着刀,斜坐在马车之上,正用墨色的眸子瞧着他。 人还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 叶沉鱼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发呆,拍了拍身下的马车,说:“过来。” 男孩走过去:“我们……” “启程去淮南。”叶沉鱼说道。 男孩有些没回神:“哦……”他走了几步,猛然顿住脚步,往回跑:“昨天的米还没拿呢!” 叶沉鱼等了一会儿,男孩用抱着一只小布包出来了。叶沉鱼跳下来,将他连人带包拎上马车,自己则坐在马夫的位置上,驱赶马车上路。 男孩在车厢里发出一声惊呼,捧着糕点探出头来:“姐,你知道淮南要往哪边走吗?” “先去县城,找人问路。”叶沉鱼答道,看情况可以直接抓个人来赶车。赶车这种活她许久未做了,有些生疏。 男孩点点头,把一块糕点递了过来。他刚刚好奇,把车厢里翻了个遍儿,发现有一个小柜子里装满了糕点果脯,好些是他见都没见过的。 雪白的糕点被捧到叶沉鱼面前,叶沉鱼沉默了一瞬,说道:“下次吃东西前洗手。”看来养孩子,光有吃的还是不行。 男孩乖乖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咬着细白的糕点。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甜、这么细致好吃的东西。只觉得在做梦。男孩抓着糕点想,他应当是现在还没睡醒,说不定他饿得发昏了,这些都是在做梦。 只希望这梦能坐久一些。 马车驶上大路,飞驰而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县城。与昨天不同,今天县城的门闭紧着,外面拥挤了一大群百姓,有的在哭喊,有的在砸门。 封城了?临近城门,叶沉鱼一把拉住缰绳,让马车停在人群之后。她跳下马车,走到跪坐在城门之外的一个人身旁,正打算开口询问。 忽地,远处响起了错杂的马蹄声。叶沉鱼俯身的动作一顿,重新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地平线上只能看见一条延长的黑线,片刻过后,黑线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支身着盔甲、戴着玄黄布巾的军队,正往县城飞奔,马蹄带起阵阵尘土,模糊了军旗上的标志。 第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 “那是行军?”叶沉鱼轻声念了一句,回身拉住马。她身侧跪坐着一个哭泣的妇人,模样大概三十多岁,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叶沉鱼趁着她哭泣的间歇问道:“城门怎么关了?” 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杀千刀的渔阳县守,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城里放不下了。我们逃难过来的,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逃难过来的……叶沉鱼环视了一周,发现这群人身上多背了行囊,拖家带口,还有牵着牛和牵着驴,像是从远处举家过来的。 “你们是逃饥荒,还是……”叶沉鱼停住,想了想马上要靠过来的那一队行军,转而问道:“你知不知道,那队行军是什么人,官府军吗?” “什么行军?”妇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眼看了一会儿,骇然色变,也不顾上哭,从地面上爬起来往城门上扑。 “兴家军来了!”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如炸了锅一般,哭喊声更盛。有人往城门的方向挤,有人抓起行囊往其他的方向跑。刚刚的妇人哭着往城门上砸了两下,随后咬着牙抱起身旁的孩子,踉踉跄跄地跟着人群往其他方向跑。 仍旧有人不死心,在城门处哀求或者叫骂。墙上的守军充耳不闻,没有开门的打算。 远处的军队离得越来越近,无需叶沉鱼的目力,就能看清楚军旗上面绣着的“兴”字。军旗之下,寒光凛凛,杀意盎然。 拥在门口的人群终于放弃了叫开城门,男人担起行囊,女人抱起孩子,向东面逃去。有几个老人实在跑不动了,撑着木棍一点点地往前走着。 马车上,男孩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惶恐;“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沉鱼刚想开口,忽然回头,抓住一个往她身上撞的孩子。这孩子也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被叶沉鱼抓住肩膀之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叶沉鱼一眼,使了吃奶的力气挣扎。 叶沉鱼无意留下他,松开手让人走了。这孩子低头从她身侧钻过去,头也不回地跟着人群往东跑。 叶沉鱼脸色平静,翻身上了马车,一把将男孩按回了车里,手上一扬鞭子。“啪!”两匹马吃痛,对着城门冲了过去。 马车与城门之间,还零星地站着几个人。 叶沉鱼速度不减,低喝了一声:“让开!” 受惊的人们四散逃开,叶沉鱼手腕一抖,将一个没来得及逃开的人用鞭子卷起,送到一侧。 马车风驰电掣,直直地冲向城门。眼见着就要撞上城门,又把头探出来的男孩连城门上钉子的铜锈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叶沉鱼把鞭子丢在一边,从腰间抽出长刀来,刀刃横在身前,整个人跃至半空之中。如雪的霜刃在疾驰的骏马之前先落在了城门之上。 抹着红漆的铁皮在刀刃之下一分为二,高达三丈、松木与铁叶制成的城门没有能多抵抗一息的时间,被长刀斩为整整齐齐的四块,晃了两晃之后,倒落了下去。 城门倒塌的重响惊吓到了驾车的马,两匹马高高扬起蹄子,发出了一声长鸣。叶沉鱼重新落回马车之上,长刀入鞘,人直接跳到其中一匹马上,俯身抓住鬃毛,双腿紧紧夹住马肚,硬生生将受惊的马压了下来。 逃难的人们听见声音回头,只看见倒下去的城门,以及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的清冷少女。马车跑得飞快,转瞬之间便只留下一道背影。 人群愣了一刹那,随后都调转方向,往城里面涌去。 人群刚刚涌进来一半,城墙上方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开始下来驱赶。难民与守军拥挤在一起,哭声、喊声、兵器碰撞之声一时难辨。 此时举着军旗的兴家军已经到了城门前,一声尖锐的呼哨声划破半空,这只军队如同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全都策马俯身,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前冲去。冲入难民之中后,手中的武器高高地落下。 正与守军厮打、想要进城的难民来不及躲避就被砍到在地,骑在马上的兴家军在砍完人后熟练地挑起掉落在地上的行囊。 几息之间,被阻拦在城外的难民已经被砍到了大半。剩下的难民四散着往城外跑,或是被砍到在地,或是被错乱的马蹄踩倒。 叶沉鱼驾着马车进了城,等马匹安静下来,回头望去。城门附近已经混乱到分不清谁是守军、谁是难民、谁又是兴家军。 她正看着,马车上的男孩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叶沉鱼低头看他,男孩咬着下唇,眼底又是害怕又是惊慌。 “……” 正这时候,城门口接连传来了几声惨叫。 叶沉鱼微微蹙眉,她想在县城之内找些食物,再找个人做马夫。现在这个情形,恐怕不行了。 她看了一眼路旁的房屋,借着马车的高度,将男孩拎上了房顶。跳上了房顶之后,她未做多少停顿,几个轻跃跳到了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的守军此时都已经下去了,叶沉鱼把男孩放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只看见所谓的兴家军追着难民砍,见到行囊或者贵重的物品就抢。 有些妇人头上戴着银簪,一时取不下来,他们就连头发、甚至头颅一起割下来。 男孩趴在墙头上,正巧看到这一幕,当即对着墙头干呕起来,两只睁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不住地滚落。 他说不上是恐惧,还是什么其他的情感,只觉得浑身冰凉,连胸口都泛着凉意,然后就是浓重的恶心感,恨不得连大前天喝的水都吐出来。 叶沉鱼没有看他,仍旧看着下面的乱军。 只一个冲杀,这些难民就都倒在了马蹄下。这只军队,或者说匪军的首领似乎之前便看到了难民的去向。一小只队伍被分出来,往东面追去。 一个女子抱着孩子已经跑出了乱军之中,不顾一切地往城外的山林里跑。一个戴着玄黄头巾的男子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很快追了上去,手起刀落,在女子背上划了一刀。 女子扑到在地上,犹有气息,用最后的力气将怀里的孩子向外推了推。 追上来的男子露出了一个狞笑,伸手就将孩子捉了回来。哭泣的孩子被高高拎起,明晃晃的刀尖指在他的肚子上。 请假 今天有事,请个假。我数了数还差六更没补?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七) 抓在袖子上的手猛然收紧,叶沉鱼低头,看见男孩看着下面,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袖子。-黑色的眼睛倒映着刀尖的寒光。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忽然将他的手从衣袖上扯了下来,双手撑住身前的墙砖,整个人凌空翻过城墙,跳了下去。 男孩怔愣地看着她跳了下去,再一眨眼,人已经落在了刚刚那男子的身后。 男子脸上仍挂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在衡量一般,将刀尖在哭闹的孩子身上上下移动。 叶沉鱼轻巧地落地,手中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鞘。寒芒在一刹那映出她冷寂的眼神,又消失无踪。 高举着刀刃的男子僵立在了半空之中,一息过后,身体摇晃着摔下了马。 叶沉鱼站在他身后,漠然地看着他到底,伸手抓住了那个哭闹的孩子。 孩子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知道自己被救了。在叶沉鱼手里抽噎了两声,竟然没有再哭了。 然而……叶沉鱼瞧着手里的孩子犯了难,她一向是不会插手救人的。这与善恶无关,只是在她看来,每一个世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命运,或生或死,是不需要她插手的。 而且她能救任何一个人,却不可能救所有人。 就像在这种乱世之中,她可以提前去截杀这支匪军,救下逃过来的难民。然而这样的匪军、这样的难民,随处可见,就算是她也救不下所有人。 但是今天,叶沉鱼盯着手中的孩子,她莫名其妙地跳了下来,救了这个孩子。可能是因为她带着原身的弟弟的缘故,总不好教孩子见死不救,叶沉鱼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她把孩子放下,身后的兴家军还在追逐着剩下的难民,并不执着于跟渔阳的守军缠斗,已经开始后撤。 叶沉鱼回头看了一眼,戴着玄黄头巾的人马已经调转了方向,策马像她这边奔来。 “……” 叶沉鱼瞧了瞧只到她小腿位置的孩子,稍微觉得有点为难。要在乱军之中护住一个孩子有些难,而且麻烦。 不过有一个并不怎么麻烦的方法,叶沉鱼把不够她腿高的孩子拎到身后,自己则向前迈了一步,长刀横在胸前。 这是一个有些荒谬的场景,骑着军马、全部武装的兴家军齐齐地奔向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只站着一个没有坐骑、只有一把长刀的少女,身后还护着一个孩子。 似乎无需砍杀,少女连同幼童就会被马蹄践踏成肉酱。 墙头之上,男孩双手紧紧扒着城门砖,整个人几乎要探出城墙。他身后站着几个渔阳的守军,此时都露出了不忍或者羞愧的神色。 然而在兴家军浩浩荡荡地碾压过去的时候,刺眼的刀光划过天地之间。 画面宛若被画下了一个静止的符号,这一次刚刚完成一次劫掠、杀气腾腾的骑兵,在距离少女一丈远的位置齐齐停了下来,甚至仍旧保持着高举武器的动作。 叶沉鱼微微俯身,手中长刀的刀尖已然换了一个方向。她缓缓直起身体,将长刀收至身后。 这幅静止的画面保持了大概三四息的时间,猛然崩碎。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整齐地被分为了两截,砸落在了地面上。 想要救一个人,最省事、最不麻烦的办法,就是将来杀他的人全都杀了。 在省去麻烦这方面,叶沉鱼觉得自己的思路一向正确。 城墙上的男孩大张着嘴,怎么也合不上。他年纪很小,出生到现在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渔阳县城,不必谈有什么见识。 一个人能打三五个人,在他的脑袋里已经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姐姐她……杀了一整只兴家军的骑兵。男孩觉得自己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事情发生得太离谱,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甚至不能让他觉得恶心和恐惧。 一个人,可以厉害到这般模样吗? 不只是他,同他一起站在城墙上观望的守军也瞠目结舌,一时不能回神。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守军才算惊醒过来,为站着中间、服饰稍有不同的男子:“守正,现下我们要如何?” 被称呼为守正的男子正直直地望向下面,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守正?” 那人又喊了一声,男子才突然抬手:“点人,出城。东边的林子里藏着难民,之前有一支兴家军过去了。” 他咬了咬牙,眼睛发红:“务必要把那一只给截下来!” “可是守正,县守大人下了死令不准出城……” “兴家军的骑兵都死了一大半了!”男子声音猛然抬高,几乎是在嘶吼,“这个时候我们还不敢追?” “你看看下边的百姓,你看看!”他伸手指着城墙下方几乎铺了一层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是被乱刀砍死,双目还不甘心地睁着,几乎要瞪出眼眶;有的是被马匹践踏而死的,连面貌身形都看不真切;有些头颅被当做战利品砍下,只剩下躯体横在黄沙之中。 守正回头瞪着身后的几个人,眼珠充血,目眦欲裂:“我晚上要做噩梦的。” “如今的世道,你们又焉知这些逃难的百姓里面没有自己的亲人?” 他身后的几人本就心有羞愧,此时也红了眼眶。 “管什么县守,老子听自己良心的!我听守正的,出城救人!” 城墙之下,叶沉鱼把长刀收到腰间,正打算把刚刚救下来的孩子送到城里。她刚刚把人拎起来,就看见渔阳县城里忽然出来了一对人马,看服饰盔甲应该是渔阳的守军。 叶沉鱼淡淡扫了一眼,左手将长刀向下压了压,露出一小截雪亮的刀刃来。 这队人马飞快地向东面行进,却刚刚好与叶沉鱼擦肩而过。叶沉鱼挑了下眉,手一松,刀刃落回了鞘中。 这时候,从队伍中出来了一人,骑马跑到叶沉鱼跟前。 这人对叶沉鱼一拱手:“多谢姑娘出手。” 叶沉鱼看着他没说话。 说话的人似是有些尴尬,等了一会儿又开口:“姑娘带着这孩子不方便,不如让在下将人送回城中?” 第八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八) 此人穿了一身渔阳守军的服饰,身上并无恶意。叶沉鱼把孩子拎起来,送到他手上。 被派过来的守军看见她的动作,嘴角抽了抽,赶忙把孩子抱了过来。孩子刚刚到他怀里,立时哭闹了起来。 五大三粗的男人手忙脚乱地一边哄,一边往县城里退。 叶沉鱼把手里的麻烦送了出去,刚想重新跳上城墙,就听刚刚的守军喊道:“这孩子我会照顾好的,姑娘安心去杀兴家军吧。” 叶沉鱼抬头一看,发现这个穿着渔阳守军服饰、面色黑红的男人紧紧搂着哭闹的孩子,眼眶半湿、一脸托付身家性命的模样。 叶沉鱼:”……“这个世界的人也很奇怪。 男人很快跑走,叶沉鱼扭头看了看追着兴家军而去的守军,又看了看城墙之上眼巴巴看着她的男孩,收刀回鞘,往东面赶去。 索性救到底好了。 ………………………………………… 此时才入春不久,林子里的树叶还没长出多少,起不了多少遮挡的作用。好在树木众多,眼花之下,倒也看不清是不是藏着一两个人。 但是人多了就不行了。 谢群虽然年纪小,但逃难逃得久了,早有了自己的经验,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人走,什么时候躲着人走。 一进林子,他就找了一棵较为粗壮的树爬了上去。 他没敢跑进太深的林子里,一来山路不好走,二来春天的时候,猛兽冬眠刚醒,也很缺吃的。 爬上树之后,谢群才稍稍松了口气。往他这边走的人很少,他占的位置又高,随时能看见兴家军什么时候过来。 果然,他安顿好没多久,就看见打着“兴”字旗号的人马往树林这边过来了。 兴家军说是军队,不如说是马匪,不管是遇见官兵还是难民都照抢不误。 谢群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人马进了林子,循着痕迹往前搜寻。渐渐地,往谢群相反的方向去了。 谢群悬着的心落下去半截,打算寻到机会下来逃走。这时候,在谢群目力所及之处,忽然多了两个人,毫无所觉地往谢群的方向跑了过来。 谢群暗骂了一句,按这两人跑的方向,肯定要被兴家军发现,说不定还要把兴家军引到他这里来。 他不敢继续留在树上,飞快地爬下树。刚刚落地,背后的马蹄声就近了。 谢群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两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兴家军。 谢群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戾色。 叶沉鱼在渔阳守军赶到之前就进了林子,一直蔓延到山顶的林子很大,山风穿梭在林间,让人辨不清枝桠摇曳的声音从何而起。 叶沉鱼侧耳听了听,从沙沙的风声中分辨出不同的声音。 哭声,喊声和马蹄声。 她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轻掠过去,几个人映入眼帘。 两个头戴玄黄布巾的人正追着两个难民,那两个难民年岁正壮,生死之间居然没有立刻没追上。 只不过或许是太过慌乱,林间灌丛又多,两人奔跑之间居然齐齐摔倒在地。 追上来的兴家军哈哈大笑,并未直接动手,策马在两人周围绕了绕。 摔倒在地上的两人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既恐惧又惊慌。 叶沉鱼侧眸看着这一幕,眼角的余光扫过树后。 一道身影从树后一闪而过,转瞬消失不见,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从树后传出来。 叶沉鱼只扫了一眼,便掠到两个戏弄猎物的兴家军身后哪里。刀锋抹过脖颈,两人毫无生息地从马上翻了下去。 被救下来的难民还为回过神来,一时没有反应。 叶沉鱼也没有理他们,她把长刀收至身侧,俯身从地面上一勾。一根泛黄的草藤被白皙的手指勾了起来。 草藤的一边没入地面,另一边延伸至树后。 几乎是用一时间,树后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 叶沉鱼扔下藤蔓,脚下一转就到了树后,拦住了逃跑的人。 一个人逃跑的时候因为慌乱摔倒很是正常,但是两个人齐齐摔倒就有些奇怪了。 叶沉鱼虽然未曾看见绊倒两人的东西,但是听树后的呼吸声,再看两人摔倒的姿势,也能推算出有人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绊倒了两人。 果然,树后的人利用草藤绊倒了两人。 逃跑的人发现身前多了个人,看也不看地往另一边冲过去。 叶沉鱼一伸手将人按住,低头一看,竟是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模样,仰头瞪着她,眼神如狼一般。 这不是之前在城门前撞到她的那个孩子吗? “放开我!”男孩挣扎着想甩开叶沉鱼的手。 叶沉鱼微微眯起双眸,手中的长刀向下一压,挨到了男孩的脖颈,顿时脖颈上就多了一条血线。 与此同时,消失了两天的系统音及时出现:【快住手,这个是任务对象!!!!!】 叶沉鱼眨了眨眼,手里的刀已经又进了一分。 她杀人从来是不管对象的,也不会管男女老少。系统仿佛看到自己垫底的业绩,被吓得到抽了一口冷气:【他还是个孩子!】 叶沉鱼慢吞吞地接了一句:【千万不要放过他?】 谁要跟你接梗啊,摔! 然而系统是不敢当面吐槽叶沉鱼的,它苦口婆心:【还是个孩子,很好教的。月离影你都教了,还怕教这个吗?】 为了业绩,它只能暂时承认叶沉鱼的“攻略”方法。 叶沉鱼却极为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一样。】 系统:【哪儿不一样?】 叶沉鱼:【月离影有钱,有人,能准备食物。】 她低头看了看脸色煞白、半边脖子淌血的男孩:【这个看起来只会吃我的。】而她在这个世界,十分缺吃的。 系统:【你……】你原本不是这样的啊!主脑给出的计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系统:【你也不缺吃的……路上的山贼不随便你抢?】 【不。】叶沉鱼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缺。】 系统:【……】比起之前,它觉得叶沉鱼变得更难搞了。 第九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九) 系统斟酌片刻,商量道:【他其实也没挡你的路,他也是想活下来。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插手任务之外的事情吗?】 【因果之中,自有定数。】系统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应该早明白这个道理。】 叶沉鱼最初学的武学偏向道家,讲究因果轮回。因此,叶沉鱼行事也受到影响,如非必要,不回去插手其他人的生死,而若受过恩惠,也必须相还。 叶沉鱼手中的刀仍旧压在男孩的脖颈上,她面色平静,眼底是空寂的墨色。片刻后,她问道:【任务对象叫什么名字?】 系统松了口气,开始每个世界例行的阐述背景环节:【本次任务对象叫谢群,他自幼父母双亡,在乱世之中独自生存,长大之后成为了一代枭雄,一统乱世。可惜他称帝之后,性情突变,十分暴虐,天下百姓饱受其苦……】 【任务“让谢群改邪归正”,积分奖励15000。】 系统说完,仍旧有些不放心,补充道:【这次任务可能花费的时间有些长,你可以不必心急着做任务……】千万别一个心急把任务对象砍了。 【有时间看看风景也好……】 叶沉鱼看了看周围嫩叶都被撸光了的树:【风景?】 【……】系统,【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还是有的!】 叶沉鱼没去追问它其他地方是哪些地方,手中的刀终于离开了谢群的脖颈。谢群因为失血和恐惧,脸色苍白至极,即使没有被刀威胁着,此刻也不敢动。 叶沉鱼却并未看他,而是望向来时的方向。那边有刀剑碰撞之声,应该是渔阳守军和兴家军打斗的声音。余下的兴家军只剩下一小只,渔阳守军应该不至于落败。 谢群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见叶沉鱼似乎并不关心他,忽地往叶沉鱼身后跑去。刚刚在兴家军手下劫后余生的难民回过味儿来,立刻追了上去。惊吓过后,他们看到那根草藤也明白过来是谢群故意绊倒他们,好借机逃跑。 等叶沉鱼回过头,谢群已经被两人按倒在了地上,差点被砍死的难民红着眼睛对他拳打脚踢。谢群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被打,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地上,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要害。 叶沉鱼垂眸,正好对上他藏在双臂之间的视线,那双眼睛透露着凶狠的光芒,让叶沉鱼想起雪原上的孤狼。 但是这匹狼还太年轻,远远不会隐藏自己。 叶沉鱼走过去,她并未说话,动手的难民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着这个明显异于常人的少女。谢群得了喘息的机会,半伏着从地面上爬起来,剧烈地咳嗽着。 系统说的没错,月离影可以教,这个孩子也可以教。至于麻烦……她现在已经有一个了,似乎再多一个也无妨。 叶沉鱼伸出手,将咳嗽的谢群拎了起来。而且,她其实并不觉得所有因果相循是必须遵守的东西。她只是习惯了如此,便一直如此。 她低下头,对谢群说道:“你跟着我。” 谢群埋着头,一直未说话。叶沉鱼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他才似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很好,叶沉鱼的手从刀柄上移开。肯听话,说明可以教。 她有带上谢群的意思,另外两个难民忍不住说道:“姑娘,这狼崽子心黑手辣,恐怕养不熟。” 叶沉鱼就没打算养熟,她说:“没关系。”然后就往交战的方向走去。 谢群跟在她身后,咬着牙尽力跟上她的脚步。因为步伐太快,他脖颈间的伤口被牵动,又流出血来。 叶沉鱼专心听着四周的声音,没有看他。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多了一声哭喊,叶沉鱼脚步一顿,反手抓起谢群往哭声的方向赶去。 她赶过去的时候,一个妇人正抱着孩子往她这边跑,正是之前在城口回答她问题的那一个。 她在这个世界怎么总是在救人?叶沉鱼一边想着,一边手起刀落杀了那个兴家军。 妇人得救之后,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叶沉鱼应对不来这种事情,直接绕过人往前走了。 谢群被放下来,追在她身后。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埋着头,而是将目光落在少女腰间的长刀上,目光灼灼。 如果他有这样的刀法……谢群觉得自己的心口都热了起来。 跟叶沉鱼猜想得没错,这一小股兴家军不是渔阳守军的对手,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败了。 叶沉鱼只扫了一眼战况,就带着谢群往城里走。被她救下来的妇人跟在她身后,哄了哄孩子,然后小心地与叶沉鱼攀谈:“姑娘不是逃难过来的吧,我之前没见过姑娘。看着不像凡人……” 她看见叶沉鱼身上带着补丁的粗麻衣裳,顿了一顿:“姑娘是从哪里过来的?” 叶沉鱼:“我是本地人。”原身就在渔阳县城旁边的小村子里,货真价实的本地人。 看着真不像。妇人心里嘀咕着,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留在在渔阳这种小地方,穿着这种破烂的衣服呢?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么厉害的人物现在穷得连口饭都吃不上。叶沉鱼:“我是本地人。”原身就在渔阳县城旁边的小村子里,货真价实的本地人。 看着真不像。妇人心里嘀咕着,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留在在渔阳这种小地方,穿着这种破烂的衣服呢?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么厉害的人物现在穷得连口饭都吃不上。 叶沉鱼:“我是本地人。”原身就在渔阳县城旁边的小村子里,货真价实的本地人。 看着真不像。妇人心里嘀咕着,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留在在渔阳这种小地方,穿着这种破烂的衣服呢?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么厉害的人物现在穷得连口饭都吃不上。叶沉鱼:“我是本地人。”原身就在渔阳县城旁边的小村子里,货真价实的本地人。 看着真不像。妇人心里嘀咕着,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留在在渔阳这种小地方,穿着这种破烂的衣服呢? 第十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 叶沉鱼带着谢群回到城门口的时候,渔阳的守军已经开始清理城门处的尸体了。叶沉鱼走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忙碌。 原本趴在城墙上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下来,见到叶沉鱼,一路小跑了过来:“姐!” 叶沉鱼伸出手,在他扑到怀里之前及时将人按住:“嗯。” 她嗯了一声。 男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谢群,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他眨了眨眼,问叶沉鱼:“姐,他是谁?” 他说话时带上了一点被抢了东西般的不快,并不明显,也没什么恶意。然而谢群却听了出来,他捂住脖子,冷冷地笑了一声。 叶沉鱼记得自己现在应该不知道谢群的名字,于是侧头示意谢群自己说。 谢群脸色犹挂着冷笑,就看到走在前边的少女用冰冷的目光瞥了自己一眼,他顿时身子一僵,抿平了唇角:“我叫谢群。” 男孩哦了一声,也说道:“我叫叶轩。” 叶沉鱼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名字。叶轩、叶沉鱼,挺起来不像这种村子里会给孩子起的名字。她念头刚起,叶轩就自己说道:“村头张秀才给我起的名字,说我以后会出人头地的。”语气炫耀。 谢群对他的炫耀不屑一顾。要不是你有这个女人当姐姐,谁会理你?他心想。 叶轩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想跟他说话,用鼻子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叶沉鱼看着他们,觉得两个孩子可能没有想象中难养,转身进了城。 被她砍到的城门还在地上铺着,清理尸体的守军每每从上面经过,都要用余光畏惧地看一眼叶沉鱼。有许多被人们传颂的奇人异事,但还未曾听说有人能一刀斩断铁皮与松木制成的城门。 “这哪里还是人……”他们小声议论着,“许是神女下凡。” 叶沉鱼踩过城门,找到了被她放在街边的马车。混乱之中,倒是没人动这辆马车,受惊的马匹此时也安静下来。叶沉鱼拍了拍马头,对叶轩和谢群说道:‘’上来。” 叶轩自然欢快地爬上了马车,谢群则慢腾腾地跟着往上爬,两只眼睛乱转,打量着这辆可以称得上是豪华的马车,也寻着能逃走的机会。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马车帘子上绣着一个图案,像是一个字,可惜他不认识。谢群只好暗自记下了这个字,跟着叶轩进了车厢。 一进车厢,他就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漠了。他对马车的印象,大抵就是里面有坐人的地方,兴许还放着两块垫子,哪能想象得到车厢居然能装扮得如同暖阁一般,四处雕花,座位软得不像话——他睡觉都不曾躺过这么软得地方。 他好不容易忍住乱摸的冲动,在叶轩对面坐下来,找话问道:“这辆马车是你们家的吗?” 叶轩正因为多了个人而不高兴,闻言回道:“当然是我们家的!”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姐姐是从哪里找到这辆马车的。他一睡醒,姐姐就准备好了一切,就像、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 谢群流露出狐疑的神色,叶轩的衣着和举止言谈实在不像是高门大户的小公子。只是他转念想到叶沉鱼的衣着,又迷惑了起来,叶沉鱼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是寻常的村姑。 许是故意穿成这样,免得招惹是非。谢群心下推测,他虽然年纪小,却见多了各色的人与是非,当下也不去想其他,开始跟叶轩搭话。 叶轩至多因为饥荒吃过苦,知道有食物要藏起来,防着其他人把他抓走卖钱,哪儿见过真正的人心险恶,被谢群哄了几句,便消了气聊起了天。 叶沉鱼让谢群和叶轩上了马车,自己则拿着鞭子坐在马车上没有动。 她想找一个会赶车,认识路的人,还没找到。 叶沉鱼盯着街上来往的人,准备从中随便逮一个“幸运”的人赶车。 然而从街上过的人都是刚刚进城的难民,要不然就是渔阳的守军,没有一个看起来会赶车、又认识路的。 正当叶沉鱼打算改变策略,去抢马车的院子里再抢个马夫的时候,街上忽然多了一队渔阳的守军。 这队守军径直走到叶沉鱼面前,为首的男子对她一拱手,随后重重行了一礼:“在下是渔阳的守正高文斌,多谢姑娘出手,救下了这些百姓。”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她说到底,是没有打算救下这些人,否则一开始就已经出手。而不是等到兴家军杀过来,才救下一个孩子。 然而高文斌不知道她其实能救下所有人,只以为是江湖侠客路见不平,所以拔刀相助。现在说“不必”,也只是不愿居功。当下,他看叶沉鱼愈发地觉得不凡。 他道:“姑娘是绿林中人,想必不愿意与我们这些官兵打交道。只是高某感激姑娘愿意出手救下逃难的百姓,想为姑娘提供些衣物盘缠。” 他目光落在了叶沉鱼身上破旧的衣服上,意有所指。 叶沉鱼眨眨眼,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人看到她身上这一身衣服,以为她身家拮据,想给她几件换洗衣物和银钱。 他似乎也没猜错,她现在手头是很拮据。 上个世界抢到的银钱全都她花光了,即便还剩下一些银票和铜钱,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流通。 只不过叶沉鱼只抢过钱,还没有人因为道谢想要给她钱。叶沉鱼迟疑了片刻,余光扫到了身下的马车,她有了主意:“不用盘缠和衣物,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会赶马车、知道如何去淮南的人?” 这样她就不用自己抢人了。 “淮南?”高文斌一愣,“姑娘打算去淮南?” 叶沉鱼点了点头:“嗯。” “淮南路途遥远,恐怕要走半月有余……”高文斌说道,“在下倒认识这么一个朋友,只不过需要问一问他是否愿意。” 他尚且不知道,他这一句话一出口,他这个朋友愿不愿意都要愿意了。 第十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一) 叶沉鱼便跳下了马车,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望着他:“能把你这位朋友招来吗?” “在下当然会帮姑娘去寻……”高文斌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一个卫兵模样的人骑马过来,手中举着一块手令:“高守正,县守大人召您过去。” 高文斌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沉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身后的人忍不住说道:“县守召您,定是为了您刚刚率兵出城一事。您现在过去,被责骂是轻,说不定会牵连到身家性命。” 高文斌摆了摆手:“我率兵出城是为了救逃难的百姓,县守不会如此不通情理,至多让我停职反省。” 叶沉鱼听他说完,问:“你们县守不让你出兵?” 高文斌苦笑了一下:“姑娘见笑,县守怕会引进那些兵匪的奸细,所以不准我们打开城门,也不准我们随意出兵。”他自知这不过是县守的借口,所以说话的时候不由脸色泛红,颇为羞愧。 “昨日却不见你们闭城。”叶沉鱼说。 “姑娘昨日来过?”高文斌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叶沉鱼是跟着逃难的人来到渔阳的。 叶沉鱼却未接他的话,而是道:“可否带我去寻你那位朋友?” “恐怕姑娘要稍候片刻。”高文斌歉意道,“在下要先去县守那里复命,再陪姑娘去寻那位友人。” 叶沉鱼在这方面还是通情达理的,明白自己是在请人帮忙,不能强求。她点点头说好,又觉得不太放心。毕竟有人帮忙更好找到合适的人选,若是她自己去抢,不一定能抢到合适的人。 叶沉鱼想了想,决定陪高文斌去见那位县守,以防不测。 她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高文斌,高文斌以为她是陪自己去县衙,又觉得县守或许想见一见这一位高人,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高文斌派人帮她赶着马车,两人去了县衙。 在路上,高文斌不免找叶沉鱼闲谈,问过姓名之后又开始问来历:“姑娘武艺高强,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 叶沉鱼如实答道:“家传所学。”她最初习武学的是家传的刀法,后来便是自己悟出来的刀法,未曾拜过谁为师。 “姑娘家传渊博。”高文斌称赞了一句:“姑娘为何会来到渔阳,又是为何要去淮南?” “有些事情要做。”叶沉鱼开始觉得他有些吵了,“听说淮南很繁华。”有酒楼可以吃。 “淮南的确是繁华之地,比起渔阳这种小地方要强上太多。在下去过一次……”之后高文斌絮絮叨叨地讲淮南是何等盛景,没有再问叶沉鱼问题。 叶沉鱼抱着刀,平视前方,神游天外。 没等高文斌讲完淮南的盛景,两人就已经到了县衙。高文斌客气地对叶沉鱼说:“我这就进去见过县守,烦请姑娘等我出来。” 叶沉鱼却道:“我陪你进去。”她觉得渔阳的这个县守不大靠谱,万一高文斌进去了再也没能出来,她要去哪里抢一个会赶车、认识路或许还会养孩子的人? 高文斌没想到她也要进去,有些为难:“姑娘想见县守大人,不若等我与县守大人提起姑娘,县守大约会亲自召见姑娘的。”想来以叶沉鱼的武功,县守不会不见的。 “我不想见他,”叶沉鱼摇头,“我只是陪你进去。”如果县守最后不放人,她也不必等。 高文斌只以为她是怕自己被县守责难,想出面为自己辩解,大为感动:“多谢姑娘,只是若县守大人责罚于我,姑娘也不必多言,不要惹恼了县守。姑娘虽是绿林中人,毕竟还是在渔阳的地界。” 叶沉鱼点了点头,她本来就不喜欢多话。 高文斌亮出身份,问守门的卫兵说是应县守召唤而来。县衙门口的卫兵已经不是昨天的人了,并不认得叶沉鱼,不疑有他,让开了道路。 叶沉鱼是第二次进渔阳的县衙了,不过她上一次直奔粮仓和厨房,也不知道见县守应该走哪条路,老实地跟在高文斌身后。 高文斌带着她进了后院,过了两道门,来到了一处厅堂,见到了渔阳的这位县守大人。和看起来身强力壮的高文斌不同,渔阳的县守是个年近五十的老人,身材臃肿,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他率先看到了高文斌身侧的叶沉鱼,扫了一眼叶沉鱼身上的衣服,捋了捋胡须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奇人异士?”穿成这般,怕只是江湖骗子。 高文斌连忙俯身道:“正是这位姑娘,杀了来劫掠的兴家军,救下了逃难而来的百姓……” 他话还没说完,渔阳县守就呵斥道:“一派胡言!” “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能独自杀光一整队的兴家军。怕是你擅自打开城门,自知违反军令,所以编造出来想要给自己脱罪。”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高文斌说道,“县守大人可以去看那些兴家军的尸体,皆是一刀毙命。下官也是看到那些百姓被兴家军肆意屠杀,实在不落忍,才下令出城的。”他怕叶沉鱼受到牵连,故而没有说城门也是被叶沉鱼一刀斩断的。 “你的意思是本官没有为官的父母之心,情愿让这些百姓被兴家军所杀?”渔阳县守瞪起眼睛,“本官早就说过,那些逃难过来的不是百姓,是兴家军派来的奸细!” “你不听军令,一意孤行,将兴家军的奸细放入城中,致使兴家军来渔阳劫掠。现在又不知悔改,出言顶撞上官……”渔阳县守一摆手,高声道,“来人,把高文斌压下去听候发落!” 他一眼又扫了叶沉鱼,冷哼了一声:“将这江湖骗子也一同压下!” 高文斌顿时脸色苍白,深知县守此番只是想处置了他,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也不想救那些百姓。他恳求道:“大人处置下官,下官无话可说,可叶姑娘并无罪状,还是大人放过她。” “她跟你一同欺骗本官,怎么没有过错?”语言县守眯起眼睛。 高文斌面露悲色,对叶沉鱼说道:“是我连累了姑娘。” 终于被注意到的叶沉鱼:“他不打算放你走了?” 高文斌犹在自责:“姑娘自可想办法脱身……” 叶沉鱼没兴趣听他说话,她说了一句:“好。”然后在几个卫兵靠过来之前,握住了长刀。 高文斌尚未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甚至渔阳县守都没来得及说一声放肆。叶沉鱼已经欺身上前,刀光一闪,身材臃肿的渔阳县令已经倒了下去。 叶沉鱼收起刀,她怎么能让人妨碍她找马夫。 第十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二) “这……”高文斌直愣愣地对着地上的尸体。 叶沉鱼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们去找人吧。” 现在这种情况是去找人的时候吗?高文斌一脸复杂:“你把县守杀了,日后如何……” 一侧的卫兵围了上来,警惕地望着两人。叶沉鱼摸着刀,说:“我一个人杀的,与你无关。你带我找到你那位朋友,我就离开渔阳。” 高文斌默然,他骨子里是觉得应当忠君爱国,就算现在疆土四分五裂,军阀割据,他也没生过投奔哪一支义军或者王侯的心思。只不过他也不是迂腐之辈,县守勾结奸商,哄抬米价,正值饥荒,却不肯开仓放粮;明知兴家军会劫掠百姓,却紧闭城门,不顾难民生死。 条条罪状,死不足惜。 叶沉鱼倒没想那么多,她打算把这里的卫兵杀光,然后带着高文斌出去,找到马夫之后就带着叶轩和谢群离开渔阳。至于高文斌,他可以随意去传县守的死因。 卫兵围了上来,叶沉鱼手中的刀也出了鞘。然而没等她动手,高文斌就高喊了一声:“等等!” 卫兵的动作一顿,叶沉鱼偏了下头,没有挥刀。 高文斌走上前,沉声道:“县守不肯打开城门,枉送百姓性命,又只顾搜刮民脂民膏,不肯救济百姓,已经被侠士所杀。你们还要为虎作伥不成?” “你们也看到了这位姑娘的武功,何必为了这等贪官送了性命?” 卫兵面面相觑,犹豫起来。他们也不是真心想为县守复仇,只是觉得应当为擒拿住杀害县守的凶手。 现下被高文斌这么一说,全都心生动摇。县守已经死了,又不是在什么太平盛世,他们合该为自己谋条生路才是。 高文斌看出他们心动,趁热打铁:“正值乱世,说不定哪天兴家军就打过来了,不如趁此机会找一位明主投奔,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卫兵收了手。高文斌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叶沉鱼道:“叶姑娘,我们快些走吧。” 叶沉鱼拿着刀,眨了眨眼,她其实觉得直接砍人要更快一些的。她又重新收了刀,同高文斌出了县衙。 叶沉鱼走到县衙门口,却发现外面的街道上多了许多人,颇为慌乱地奔走着。 “姐姐!”一声稚嫩的呐喊。 叶沉鱼微微抬眼,叶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往她这边跑过来。谢群跟在他身后,双唇紧抿,脸上写满了不安。 叶沉鱼伸手点在叶轩的额头上,把要往她身上扑的叶轩按住,问:“怎么了?” 叶轩仰着头,语气也有些慌:“他们说兴家军打过来了,比之前还多许多许多人!” “兴家军?”叶沉鱼轻念了一声,目光从叶轩身上移开,落在了谢群身上。 谢群也仰着头,手指紧张地抓着衣服,眼眸乌黑。他比叶轩说得更清楚一些:”刚刚在林子里,有漏掉的兴家军逃回去报信……有人看到兴家军的主力往渔阳过来了。“他一路逃兵难过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沉鱼点了点头,再看高文斌,发现他已经脸色惨白:”兴家军主力过来,渔阳的百姓恐怕……“ 比起军队,叶沉鱼觉得兴家军更像是马匪。类似这种烧杀抢掠的兵匪,一般是存活不了多久的。 “渔阳有守军。”叶沉鱼说,“你们打不过?” “渔阳虽有守军,但几乎未历战事。”高文斌说道,“兴家军虽然行径恶劣,却鲜有败绩。”渔阳这么久以来,明面上还隶属于官府,只因为地方贫瘠,无人愿意占罢了。这次也不知是因为惹恼了兴家军,还是另有原因,竟引来了兴家军的主力。“ ”如今……“高文斌略有些尴尬无奈,”城门倒了,恐怕更难守住。” 砍断城门的罪魁祸首叶沉鱼:“……”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马上要走,渔阳守得住守不住倒也没有多大干系。叶沉鱼没有再问关于兴家军的事情,而是问高文斌:“你说的哪位朋友……” 高文斌正打算让人想办法修缮城门,闻言道:“我这就让人带姑娘去寻。” 他话音刚落,街头忽然骚乱起来,街上奔走的人忽地多了起来,几近慌不择路。 叶沉鱼手轻轻压在刀鞘上,她听见了马蹄声。 有人高喊了一声:“兴家军来了!” 霎时间,街上的所有人都往南城门的方向跑去。谢群面露恐惧之色,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最后看向叶沉鱼,期望她做出立刻离开的决定。他不敢擅逃跑,而且有马车的话,要比走路快上许多。 “居然来得这么快……”高文斌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就急切地往北城门奔去。几个渔阳守军连忙跟上,口中还喊道:“守正!” 叶沉鱼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茫然:等等,她的马夫呢? 她手上还按着一个叶轩,叶沉鱼把手松开,让叶轩回到马车上。 叶轩说:“姐,我们要走了吗?” 叶沉鱼回道:“找到赶车的人就走。” 谢群站在马车旁,并没有跟着叶轩上去,闻言咬了咬牙:“兴家军的主力已经连攻下两座县城了,而且他们能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早就想拿下渔阳城。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知道叶沉鱼很厉害,但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挡下一支军队的。 他得劝叶沉鱼走,这样他才能走,才能活下来。 叶沉鱼淡淡扫了他一眼:“上去。”她想了想又改了口:“你跟着我。”把反派留在叶轩身边,不太安全。 说罢,她就拎起来谢群,往高文斌走掉的方向掠去。 谢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叶沉鱼手里。等他发现叶沉鱼奔向的方向,一张深色的脸都泛起了惨白。 与此同时,北城门处传来了一声说罢,她就拎起来谢群,往高文斌走掉的方向掠去。 谢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叶沉鱼手里。等他发现叶沉鱼奔向的方向,一张深色的脸都泛起了惨白。 与此同时,北城门处传来了一声 第十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三) 叶沉鱼略扫一眼,看到了混乱之中的高文斌。 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渔阳的守军,想把四处奔逃的百姓护起来。可惜他们这几个人在人数众多的兴家军面前显得太过无力,忙着逃命的百姓也不会听他们的话。 相比之前骑兵的肆意砍杀,这一支兴家军更有序一些,没有随意抢掠,杀人之后也不急切地抢夺战利品,像是有意驱赶这些难民。 叶沉鱼站在长街中央,拎着谢群轻巧地避开逃跑的人们,靠近高文斌。 李守约是这一支兴家军的领头人,按兴家军的叫法是“征南将军”。 兴家军的领袖兴华出身淮北,原本是管着一个兴家庄的庄子,平时喜好武艺,也养了些护院。后来四处起义,加上兴家庄他也跟着起义。 不想起事十分顺利,占了淮北的两座城,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成了兴家军,封了四位将军。 李守约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跟着兴家军的首领兴华一路从淮北的庄子里闯出来,才当上这个征南将军的。这种世道里,不愁吃、不愁穿,还时不时能叫迎春楼的姑娘出来陪着,不比在家种地、一年还有教上大半的粮食做赋税强多了? 李守约尝到了甜头,当然死心塌地地跟着兴华,这次听说兴华想拿下渔阳城,渔阳又是个没什么人管的地方,他连忙请命过来。立上这一功,兴华肯定更看重他。 李守约做着日后加封的美梦,只顾着追赶身前的难民,没看到在逃跑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是逆行而上的。 叶沉鱼避开一个迎面跑过来的难民,抬头看见冲过来的兴家军,为首的马匹旁高竖着一杆军旗,黄色的丝线绣出了一个“兴”字。 叶沉鱼微微眯眸,余光瞥见一个饿得骨瘦如柴的男人躺在街旁,兴家军的马蹄马上就要踏在他的身上。 渔阳城内的百姓许多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如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沉鱼脚步一转,闪身落在了男人身前。长刀抽出,刀刃向上架住了落下的马蹄。 马匹受惊,前蹄高高地仰起。马上的兴家军咒骂了一句,手中的刀看都没看就劈了下来。 只一瞬间,马蹄下的刀斜上切了过来,连人带马被斩落在地。 兴家军前进的势头就此止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而已。那个在军旗旁边首领模样的人高喊了一句:“杀了她!” 叶沉鱼身边的几个兴家军瞬时就围了过来,乱刀砍下。 叶沉鱼却有些分神,救人的因果其实并不重,除非你救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日后能翻天覆地。就比如说主脑发表下来的、让反派改邪归正的任务,其实也是因果循环。 一件事影响另外一件事,最后环环相扣,得到想要的结果。最初可能只是你给一个人倒了一杯水,随后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 而她在不久之前,决定保护好叶轩,于是抢了马车,带着叶轩斩落了城门,闯进了渔阳县城。 于是兴家军毫不费力,就闯进了渔阳。原本可以享受几天安逸的百姓因此受害,最终的原因是因为城门破了。 这桩因果,其实开始了。 第十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四) 刀光错落之间,叶沉鱼眼神冷寂,倒映出迫近的锋刃。长刀穿过刀光,滑过几人的咽喉。 因果既然已经有了,她就没有必要在避开。 叶沉鱼轻轻站定,那几个兴家军在她身后应声而倒,尸体上仅仅露出一道血线。 谢群睁大了眼睛,回头望着那几具尸体,咽了咽口水。 叶沉鱼另一只手拎着刀,垂眸看了一眼他。谢群仰起头,两只黑黝黝的眼睛满是讨好和渴望,就差在脸上写“我会乖乖的了”。 “听话。”叶沉鱼说。 谢群猛点头。 很好,叶沉鱼想,她手里这个跟月离影差不多。 她这边杀了人,兴家军的首领终于认识到不对。李守约勒住了马,他跟着兴华虽然没吃过什么亏,但也是有分寸有尺度的。 他知道有些人可以惹,有些不能惹,就比如像淮南王就是兴家军决计惹不起的;他也知道有些人武功很高,是哪一方都想招揽的,就比如眼前这个女子。 如果说是在其他地方遇见这个武功很高的女子,他可以会稍微退让一些,让兴华出面处理。但如今是在渔阳,他今天一定要拿下来的渔阳。 这就可惜了,李守约眼里露出些遗憾的神色,看到叶沉鱼清秀的面容,越发觉得可惜。他策马退了退,喝道:“放箭!” 蚁多咬死象,对付这样的奇人异士,几波箭下去基本就死透了。 最后面的弓手闻声搭箭,对准了立在长街之上的少女。 叶沉鱼却没有注意他们,而是望向了李守约。她刚刚听到了这个男人下令放箭,而且军旗也是立在他身旁的,这一个大概是这支土匪里管事的——叶沉鱼实在不觉得这种烧杀抢掠的队伍是支军队。 她盯住了那个男人,然后在箭雨落下来的那一刻闪身向前掠了过去。箭雨落下,她刚刚好到了男人身前,手中的刀也滑过了男人的脖颈。 谢群被她随意拎着,看着男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没了气息。叶沉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些,谢群心脏砰砰砰都跳着。他可能逃不了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没有觉得难过和恐惧,反而翻腾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总之不是伤感。 叶沉鱼立在马上,踢掉了男人的尸体。 马儿受惊,高高地扬起了蹄子。马前摔倒的难民惊呼了一声,双手抱住了头颅,等待着预想之中的践踏。 叶沉鱼把谢群放在身前,一把抓住缰绳,硬生生把受惊的马拽得后退了几步,调转了马头。 谢群晕乎乎地在她身前坐下来,再定睛一看,自己眼前全部都是玄黄头巾的兴家军。他眨了眨眼,就发现自己正飞快地往兴家军里面冲。 叶沉鱼在马上半俯着身子,手中长刀横着,轻而易举地就闯进了兴家军之中,将整齐的队伍撕裂出一个口子。 原本被兴家军驱赶着的难民,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被马蹄践踏或者被刀砍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形纤细的少女坐在马上,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散了兴家军的队伍。 那些能随意砍杀他们的兴家军,此刻一也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毫无还手之力。 长街之上,搂着孩子的妇人怔愣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半晌后跌坐在地面上。 第十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五) 搂着孩子的妇人跌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少女的背影。 李守约的头颅一路滚到她身前,面容狰狞,瞳孔放大而涣散。她颤抖着低下头,泪水一瞬间溢满了眼眶。 半大的孩子懵懵懂懂地缩在她怀里,伸手去摸她脸庞上的眼泪。妇人紧紧地搂着他,从无声的啜泣变为了嚎啕大哭。 活下来了。 娃儿和她,都活下来了。 妇人的哭声淹没在混乱之中,慌张逃命的人们从她身侧跑过,无人注意。 叶沉鱼站在街尾,一手拎着谢群,一手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滴。身下的那匹马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溃散的逃兵与难民从她身侧分流而过,留出一丈有余的无人空地,如同特意避开她一般。 高文斌望着街面上的一片混乱,浑身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他举起手中的刀,高声喝道:“天降神女,已经诛杀了匪军首领。大家跟我杀过去,剿灭匪军!” 他在渔阳守军中本就有些声望,原本已经溃散的渔阳守军在李守约被杀之后,也都犹豫地停了下来。如今听到高文斌的喊声,加之被叶沉鱼的武功震撼到,这些守军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追击败逃的兴家军。 叶沉鱼把兴家军杀溃之后,把谢群拎回马车上放好。谢群这次规规矩矩坐在马车上,乖顺无比。 叶轩在叶沉鱼刚刚过来的时候就扑了过去,一头扎进叶沉鱼怀里:“姐姐好厉害!” 叶沉鱼微微后仰了一下,又硬生生地止住。她还是不太习惯跟靠得这么近,时常下意识地想拔刀。 叶轩仰起头,眼睛里晶晶亮亮的,满是崇拜:“姐姐可以打过那么多人,大将军都没有这么厉害!” 他用手夸张地比出一个大圆,跪坐在他身后的谢群向下拉了拉唇角,有些不屑: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估计只在戏文里听过将军这个词。 能以一己之力挡住这样一只军队,已非人力能为了。谢群眼底黝黑,他见多了偷梁换柱的市井把戏,也知道那些号称修仙的道士是什么货色,不信有什么鬼怪神灵。但是这个女人真的是人吗? 叶沉鱼敏锐地抬头,正对上谢群晦暗不明的眼神,她微眯了下眼睛。谢群身子顿时一僵,努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姐、姐姐……” 系统感叹道:【这孩子以后是个俊杰啊……】这么小就这么会看眼色,以后还得了? 叶沉鱼只淡淡扫了谢群一眼,便被叽叽喳喳的叶轩拉回了注意力:“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叶沉鱼把他往后一拉,说道:“找到马夫就走。”说罢,她便转身去寻高文斌。 此时街上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难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默默流泪,不断擦拭;有的寻到了亲人的尸身,失声痛哭;有的低声窃语,不掩脸上悲戚和担忧;也有人对着死掉的兴家军泄愤,咬牙切齿地砸打尸体。 叶沉鱼看惯了乱世,目不斜视地往城门的方向走。然而她刚走出几步,原本或哭泣或低语或咒骂的难民忽却忽地止住了声音,纷纷望了过来。长街上一时静默无比。 叶沉鱼脚步一顿,这些人怎么回事?她略带疑惑地环顾四周,只见这些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神色激动,眼中发光,连脸上饿出来的菜色都淡了几分。 叶沉鱼皱起眉,半截雪亮的刀身从刀鞘中露出。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妇人和男子无视了她这个动作,扑到在她脚前几步远的地方,跪伏下去:“多谢神女救命之恩!” 有人一开口,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下来,口中不住道:“多谢神女!“ “谢谢神女救命!“ “神女菩萨保佑……” 转瞬间,街上的难民全都围了过来,又哭又笑地说着感谢的话。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双手合十,又是感谢神女,又是感谢老天爷,连磕了好几个头。几个面色虔诚的男女甚至开始许愿神女保佑平安长命。 叶沉鱼被围在中间,手中还不上不下地握着刀,有几分茫然:怎么回事? 有高文斌的统率,又被“神女”临世鼓舞了士气,渔阳守军很快就将剩余的兴家军清剿了个干净。除了几个骑兵逃走了,剩余的兴家军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高文斌领着人绑了最后几个俘虏,又吩咐人清理战场,下令修缮城门。一番忙碌之后,他想起叶沉鱼,刚忙回身去寻。 这一回头,就见长街之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人,有逃难过来的百姓,有渔阳本来的县民,还有穿着渔阳守军服饰的士兵。叶沉鱼在人群最中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脸上流露出孩童般的茫然,跟浑身冷冽的气质全然不符。 高文斌一愣,问旁边过来的亲兵:“这是怎么回事?” 亲兵一脸的激动:“大家伙儿都在祈求神女大人保佑渔阳呢!” “……”高文斌抿了一下唇,盖满了灰尘血污的面容上看不清神色。他把叶沉鱼称为神女是为了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他虽然觉得叶沉鱼的武功神乎其技,却不认为她真是神女。 只有这些愚昧迷信的百姓,才有相信有神女救世。 可是…… 高文斌望着被围在中间的少女,她已经将握着刀的手放了下去,低头看着身前祈求的人们。夕阳在她身后展露着余晖,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淡淡的金色。一眼望去,竟让人觉得她眉宇间有几分悲悯。 渔阳才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浩劫,逃走的兴家军必然会带来更精锐的军队,然而这些百姓和士兵却全然没有彷徨和绝望。 原本逃难而来的人们没有继续逃亡,打算弃城而逃的士兵此时忙碌着修缮城门与城墙。他们似乎真的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是神女,能在乱世之中拯救他们的性命。 一瞬间,高文斌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如果不是天降神女,她怎么会在渔阳倾覆之际突然出现,救下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第十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六) 这边被众人围困住的叶沉鱼皱眉站着,若是平常她被人围住,要么杀了拦路的人,要么从上方越过便是。 只是这次……叶沉鱼的目光落在她身前的妇人身上。 这是一个大约三十余岁的女人,从她起伏的动作间能督见枯瘦憔悴的面容,合在在胸前的双手上布满老茧和裂口,满是日夜劳作、饱经风霜的痕迹。粗麻的衣服上被划了无数道口子,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她身侧跪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也懵懵懂懂地在磕头。 叶沉鱼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没有往前走。 高文斌带着几个亲兵过来,避开跪伏在地上的人群,恭敬地对叶沉鱼一拱手:“多亏姑娘出手,才能保住渔阳。此番恩情,高某没齿难忘。” 他说得情真意切,若没有叶沉鱼,今日渔阳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惨死在兴家军之手。 叶沉鱼轻轻摇了摇头:“顺手而为。”若非兴家军正撞上来,她也不会出刀。 高文斌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他记着就好,相信这些难民和渔阳的百姓也都会记得。只可惜如今渔阳刚刚历劫,还未休整,不能好好答谢叶姑娘。 叶沉鱼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记得自己的车夫,问道:“你说的车夫,能带我去找了吗?” 高文斌正想着要如何安顿叶沉鱼,闻言一愣。刚刚打完一场仗,他险些把车夫这件事忘记了。 “我那位朋友就在北城,待我安顿好百姓就带姑娘去寻。” 高文斌说罢,就带着亲兵把跪在街上的百姓一一劝走,又命人把没有住处的人安顿好。 因为战事和饥荒,百姓或死或逃,渔阳县内留下了不少空屋子,现下刚好用得上。 天很快黑了下来,街上燃起一支支火把。渔阳的守军借着火光,在街上来来往往。远处城门处两队士兵用麻绳固定住城门,喊着口号将城门一点点拉起来。 长街正中央此时支起了一口大锅,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粥,米香顺着夜风被送过来。 虽说要先安顿好百姓,高文斌也没忘记安置好叶沉鱼几人。马车附近被清理出来,升起了篝火,干枯树枝在火光中噼啪作响。 叶轩坐在火堆旁,身下是马车的软垫,懒洋洋地几乎睡了过去。他旁边的谢群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火焰,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放在火焰上方,感受着多日以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他是一个没长成的孩子,在许多难民眼中,他都可以成为一件货物。所以他只敢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夜晚找高大的树木歇息,已经很多天没有敢生火取暖,或是吃上一顿热食。 这种温暖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足够安全,可以放松地睡去。谢群这样想着,偷眼看向一侧的少女。 叶沉鱼侧身坐在火堆旁,仔细地用细布擦拭着手中的刀刃。如雪的锋刃映着火光,少女的眉眼清冷无比。 不似此世中人,谢群脑子里猛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来。他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纵使真的是神女,看见他设陷阱害人,也不会护佑他吧?手指尖轻轻刮着衣边,他得活下去,谢群想,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前来送饭的亲兵也在看着这一幕,竟有些不敢上前,总觉得会惊扰了仙人一般——神女大人没什么架子,却莫名让人不敢接近。 与高文斌不同,他们对叶沉鱼是来护佑渔阳的神女深信不疑。在这样混乱的世道中,或许只有信仰才能带给人们一丝希望。 感到有人过来,叶沉鱼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头来。 拎着食盒的亲兵此刻不得不开口,结结巴巴地说道:“神、神女大人,这是高哥吩咐跟您送来的食物。” 说罢,他把食盒放在地上,像是有人追赶他一般,慌慌张张地逃离了。 远处还有几个盯着他的亲兵,一见他过去就追问道:“神女大人怎么说?” “你怎么不帮神女大人把饭菜布好?” “我给忘了……”送饭的亲兵懊恼无比,“我只想着不要打扰到神女大人了。” “呸,你个废物。”说话的亲兵咬牙切齿,“不如让我送饭去伺候神女大人呢!”把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叶沉鱼:“……”虽说她从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待她,但像这样被其他人奉若神明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感觉有几分微妙。 算了,叶沉鱼收回目光,还是吃饭吧。到这个世界以后,最难的问题竟然变成了吃饭。叶沉鱼又一次怀念起了月离影。 叶轩被吵醒,揉了揉眼睛,带着睡意问道:“姐姐,吃饭了吗?” 叶沉鱼轻轻嗯了一声,把手中的刀收了起来。 此时的谢群已经重新抬起头,他看了叶沉鱼一眼,沉默地起身过去把叶沉鱼身前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来,摆在叶沉鱼身前。 随后他规矩地跪坐好,垂下眉眼,仿佛很平常地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 叶沉鱼歪了下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月离影的样子。 【果然反派都有些相似之处。】她在脑海里下了断言,【我的任务攻略没有错。】 系统:【……】你已经完全在正确攻略的反方向一去不复返了好吗! 别人费尽心机讨好攻略目标,它的宿主被攻略目标费尽心机的讨好,系统表示一言难尽。 —————————————— 北城。 高文斌站在一处院落前,抬手在院门上狠狠砸了几下。院子里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谁大半夜的砸门?” 高文斌沉声道:“是我。” 门不多时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像是刚睡醒的模样:“你怎么过来了,外边不是在打仗吗?你不去守城?” 高文斌皱起眉:“知道在打仗,你怎么还睡得着?” 他似乎是习惯了年轻人如此,顿了顿又说道:“打完了,我过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想托你帮忙。” 第十七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七) “县守又不会开城门,顶多是你死命地想出去救人……有什么可跑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问,“什么忙?我可劝不动你那位县守大人。” “不用你劝县守。”高文斌脸色有些古怪。 “嗯?”年轻人似是有些诧异,总算褪去了睡意,“不用?”他了解他这位友人,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守正,却有一颗做官的父母心,看不得流民百姓被杀。 西边接连传来城破的消息,最近有不少流民逃难到渔阳城外。渔阳的这个县守贪婪又胆小如鼠,肯定不会放没有多少油水的难民进城,也不会让人出去迎战。南边的叛军打过来,渔阳易守难攻,一时半会是打不下来的,但是这些流民肯定要成为刀下亡魂。 如果不是高文斌看不下去,来找他想办法,这时候找他来做什么? 看着年轻人讶然的表情,高文斌心底涌上了一点小小的恶意,他冷不丁地说道:“县守死了。” 年轻人一愣:“什么?” 高文斌理都没理他,接着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位姑娘想去淮南,但是不认识路,想请人指路顺便赶车……”“我又不是马夫……”年轻人抱怨,“你还没说县守怎么死了?渔阳城现在什么情况?”他低头拧眉,一只手捏着下巴,喃喃自语:“肯定不是叛军杀的,否则现在肯定没这么安静,你也不会过来……” “暴毙死的?那死得真不是时候。兴家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渔阳城现在无主,恐怕……” “谷治,你也有今天。”看够了他冥思苦想的表情,高文斌终于幸灾乐祸地开口,“兴家军已经打过来了,想让你帮忙引路的那位姑娘打开城门把难民放了进来,然后……她把县守杀了。” 年轻人的表情逐渐扭曲:“你在说什么?” ……………………………… 叶沉鱼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把青花碗放回食盒,脸上闪过淡淡的遗憾之色。这些东西不够好吃,而且她没有吃饱。但是现在的渔阳是没有办法让她像在上一个世界那样,每顿都能吃上整整一桌的酒席。 她愈发地想去淮南了。 叶沉鱼这样想着,抬头看见高文斌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刚满弱冠的样子,穿着读书人长穿的服饰,布料普通。但是从单薄的布料下,能看出他有不错的肌肉。 看起来能赶好马车,叶沉鱼想。 叶沉鱼看谷治的时候,谷治也在打量着叶沉鱼。开始的时候,他是不相信高文斌的话的,尤其是高文斌把口中的那位姑娘描述得如神仙临世一般。 直到他跟着高文斌看到被整整齐齐斩成两截,只能用铁板和铁卯重新修复的城门,立在原地看起来岌岌可危。 攻城车没有办法把城门撞成这样,从城门上整齐的裂痕来看,的确像是被刀斩断的。但是用刀斩断铁皮包裹的城门,根本非人力能为。 如果真有人能做到斩断城门,一人杀溃一支军队,那即便渔阳县守死了,渔阳城也能守下来。而且贪生怕死、鱼肉百姓的县守死了说不定是件好事。如果能说动此人暂时护住渔阳,待淮南王或其他纪律严明的义军接手渔阳,渔阳的百姓说不得能过上安稳点的生活。 只是……谷治把叶沉鱼上上下下看了一个来回,怎么也看不出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是怎么把城门斩断的。她旁边怎么还有两个孩子?是她弟弟? 高文斌介绍道:“叶姑娘,这位是谷治。他之前从淮南那边游历过来,知道去淮南的路怎么走。这位是……“ 不等高文斌说完,谷治就上去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叶沉鱼:“在下谷治,听闻是姑娘救下了渔阳?” 叶沉鱼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答非所问:“你会赶车?” 谷治尚不知道眼前的人有多不按常理出牌,懵懵懂懂地答道:“会一些……” 他话没说完,眼前就是一花,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马车上。夜空上繁星点点,谷治怔怔地望着前方,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姑娘?” 他转过头,见叶沉鱼用一双墨眸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赶车,去淮南。”那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马车,也正看着他。 被三双眼睛齐刷刷望着的谷治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现在就走?我还没有答应要去淮南……” 长刀在夜色中展露出锋芒,对着少女空寂的墨眸,谷治及时咽下了未完的话语,默默地看向了一侧的高文斌。 眼神中写满了:这是救下渔阳的英雄、神女? 你确定她不是土匪吗?多年好友,你就这么对我? 高文斌倒不觉得这位有“侠义”之心的姑娘真的对好友动手,而且好友的确是个不好被请动的人。叶姑娘刚刚救了渔阳,只不过想找个人带路去渔阳,怎么也该让她如愿吧?于是高文斌十分仗义地偏过头,假装没看到。 谷治:??? 叶沉鱼把出鞘的长刀放在膝盖上,问道:“你不想去?” 谷治一空,刚刚脑子里想的怎么套话,怎么劝人留下来的词儿全忘了。刀是没架在他脖子上,但是他相信,以刚刚少女把他放在马车上的身法来看,这刀跟架在他脖子上没啥区别。 他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答道:“想去。” 叶沉鱼满意地把刀收了。从她有限的经验来看,把刀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比较好说话,果然如此。 谷治松了一口气,忍住没去抹脸上的冷汗,留住了最后一丝风度。 叶沉鱼把马鞭塞到他手里,然后抱着刀向后一靠,等着谷治赶车。 谷治木然地接了过来,看看马车和那两个孩子,试图做最后一番挣扎:“赶夜路是不是太危险了些……”总得让他收拾收拾行装,好好吃口饭吧? 这时候,城门方向有一个渔阳守军急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高文斌禀告道:“高守正,城门外又有军队过来。看旗子,像是兴家军。” 高文斌、谷治两人闻言色变。 叶沉鱼坐在马车上,微微皱眉。 怎么总有这个兴家军? 第十八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八) 高文斌几乎立刻就往城门的方向走去,谷治脸色煞白地在抠挠着掌心。 “兴家军……”叶沉鱼低声喃喃了一句。这种三番五次被挡路的情况,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或许是这么长时间没遇到什么挫折,她稍微觉得有点烦了。 身后响起门帘掀动的声音,叶沉鱼闻声回头。叶轩和谢群一同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叶轩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句:“姐姐?” 他大概是在害怕,叶沉鱼想了想,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算作安慰。以叶沉鱼略显僵硬的肢体动作来说,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敷衍。然而叶轩却十分受用,像是小兽一般蹭了蹭,乖巧道:“我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他默认了叶沉鱼会去帮忙。 叶沉鱼答应道:“好。” 谢群看着两姐弟堪称温情的对话,咬了咬下唇,插话道:“兴家军是一直追着难民过来的,他们想攻下渔阳。李守约是斥候而已,主力还在后面,是由兴华统率的。被逃掉的兴家军肯定会去报了信,现在来得的队伍远非李守约那一支可比,渔阳的守军守不住。” 谢群尽量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兴家军的消息都说了出来,甚至把兴华的名字都说了出来,以期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让姐弟两人放弃抵抗的想法。在十几支义军里面,兴家军不是最出名的那几支,但比起朝廷的军队却强上太多了。 他话说完,谷治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叶沉鱼是肯定没听过兴华的名字,对于她来说,无论统领这支军队的人是谁,都只是一刀的事情。 如果人真的很多的话,叶沉鱼认真地思考,那就是两刀。 对于谢群的话语,她仅仅是嗯了一声,就转身向城门处走去。 谢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就算他见识过叶沉鱼是怎么杀人的,也不相信她能阻止兴家军的主力。 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谢群怎么也无法理解叶沉鱼为什么这么做。 “兴家军有城破后劫掠的习惯,如果我们现在不走,城破了……” 旁边的叶轩拉了拉他的衣袖:“有姐姐在,城不会破的。”他把身体蜷缩在软垫上,望着叶沉鱼的背影,声音很低:“如果姐姐走了的话,这些人都会死吧?” 叶轩想起他在城头上看到的那个护着孩子的婶婶,如果城真的破了,那个婶婶和小弟弟也活不下来吧。 就像他如果自己一个人,没有姐姐,他也活不下来一样。 谢群转过头,盯着被他视为傻子的孩子,他动了动唇:“因为你想救他们吗?” ……………………………… 叶沉鱼径直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手中的长刀早已褪去了刀鞘,杀意凛然。 系统在她脑海里用严肃尖锐的声音警告道:【你之前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了。你的力量本来就超出这个世界的上限太多,如果你再插手这个世界的进程,连主脑都可能计算不出未来,这个世界说不定会就此崩溃。】 夜风扬起黑色的长发,细碎的发丝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或许是因为夜色太黑,叶沉鱼的眼眸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空洞。 嘈杂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有人们的低语声,树枝燃烧的声音,风卷沙石的声音,还有沉重的马蹄声。 她盯着马蹄声传来的那个方向,轻声说道:“我养孩子呢。”养孩子,虽然麻烦了些,但总不好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 系统警告的声音戛然而止,叶沉鱼的原则很奇怪,她怕麻烦,不在乎其他人的任何看法,固执地坚守自己的原则。甚至于主脑制定的规则与她的原则冲突,她也会坚持自己的原则,即使因此会受到主脑的惩罚。 这还是第一次,叶沉鱼会因为任务世界里遇到的人,决定插手任务之外的事情,甚至因此放弃了“生死有命”的观点。 主脑计算出来的结果和那位大人的决定是正确的,攻略任务的确对叶沉鱼有影响。 但这一瞬间,系统在想,这种影响真的是好事吗? 城墙上点燃了一排排的火把,将城楼照得灯火通明。叶沉鱼走到城门下方,就被认识她的渔阳守军请上了城墙。 叶沉鱼自城墙往下看去,在浓重的夜色中,远处亮起了一排排微弱的光亮,如同柴火燃烧是迸发出的火星。 叶沉鱼的视力不受黑暗的影响,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支穿戴整齐的军队,戴着跟之前兴家军一样的头巾。正如谢群说得那样,他们看起来要强上不少。 第十九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十九) 渔阳地处险要,一侧是险峻悬崖,一侧是茂密的山林,踞城防守有着天然的优势。只要破开渔阳,城后的平原对于兴家军来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兴华策马望着渔阳城墙上的火光,鹰隼一般的眼珠中闪动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他盯着这块鱼肉已经很久了,可惜他手上的兵虽也算得上是多,但要想咬下渔阳这块硬骨头还差的太远。他试过让人收买渔阳的守正,从三百金开到了三千金的高价,那守正却理都不理。 这次有谋士献计,让他把难民驱赶至渔阳,可趁渔阳开城迎接难民的时候,让先锋小队趁机杀入城中。就算无法破城,也可以趁着混乱让人埋伏在城中,等主力部队过来的时候,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让兴家军长驱直入。 虽然计策出了些纰漏,李守约率领的先锋小队折在了渔阳。但逃回来的斥候传来消息,说渔阳的城门已破。此时不攻渔阳,更待何时? 兴华当即就下令拔营起寨,全军急行,势必要拿下渔阳。 “啪!” 兴华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眼底的野心遏制不住。只要能拿下渔阳,便进可攻退可守,还怕不能问鼎中原吗? 战马在疼痛之下,奋力地向前奔去。兴华很快就看见了渔阳的城门,即使是在夜色下,城门的破损依旧清晰可见。他甚至来不及去想城门是如何破损的,灭顶的狂喜驱使他扬鞭下令:“全军听令!” 高喝声淹没了箭羽破空的声音,浓重的夜色中,没有人看见有东西飞驰而来。 年轻的将军昂首坐在马背上,还未说出下一句命令,猛然放大了瞳孔。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携着雷霆的力道,贯穿了他的喉咙。 “主公!” 兴家军一阵骚乱。 渔阳城楼。 一箭射出,叶沉鱼缓缓松手。紧绷的弓箭发出“咔嚓”一声轻响,竟断为了两截。叶沉鱼微微皱眉,习武之人几乎没有不爱惜武器的,把弓用坏了绝非她本意。 她拿着断弓走到出借弓箭的亲兵面前,解释道:“不小心拉坏了。” 那亲兵呆滞地接过弓箭,根本无心去管坏掉的弓。城下的兴家军忽然就停止了行军,甚至起了一阵骚乱,神女大人这是射中了谁? 不会是射中了兴家军的首领,兴华吧? 不止是他,连高文斌看着城下乱成一锅粥的兴家军一瞬间也在想不会是射中了兴华吧?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两军对阵,一军统帅那么容易就被人射死,还怎么打仗? 不过这个时候,不趁乱将兴家军杀退,哪里还有机会? 高文斌只一转念,立刻下令打开城门,自己亲自率军进攻,并且一边高喊“兴华已死”,一边率军杀敌。 原本就混乱不已的兴家军一听兴华死了,直接散了一半,有的往前走,有的往后退,甚至互相踩踏。 本来打算下去帮忙的叶沉鱼踩在城楼上,一只手拎着刀,低头发现根本用不上上她——几万人的军队,被区区几千的渔阳守军冲散,几乎全歼。 叶沉鱼:【赢了?】城楼上所有的守军都跟着高文斌冲了下去,她无人可问,只好去问系统。 系统不知怎么了,机械音中透露着生无可恋:【别问我。你还记得你的任务是攻略吗?】不是让你玩天命所归,统一中原的! 【记得。】叶沉鱼平静道,【还活着呢。】如果谢群不是任务对象,她早就一刀砍了。 系统一时语噎:【……】 临近子夜,渔阳城下的战斗终于收尾。获得大胜的渔阳守军收拾了战利品,退回了城中。守在城楼下的叶沉鱼也收了刀,转身下了城楼。 城门处被一只只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叶沉鱼刚刚走下来,迎面就看到了高文斌和谷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带着马夫去淮南吃酒楼的叶沉鱼还没露出放松的神情,就看见高文斌一脸激动地大步走到她面前,直接跪了下去。 “天佑渔阳,派来神女大人救我等。我等承蒙神女恩泽,在此发誓奉神女大人为主,听候差遣!” 他这一跪,后面的谷治连同旁边的守军全都跪了下来。 “誓奉神女大为主!” 叶沉鱼站在原地,向来少有情绪的脸上出现了清晰的迷惑之色。 系统仿佛看到她头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结果跟心中的期望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但系统心中居然升起了一阵扭曲的快感:叫你瞎折腾! 这下傻了吧! 叶沉鱼是不知道自己的系统正在想些什么,她的迷惑也没有持续多久。她没有管跪着的守军,甚至没有管高文斌,而是走到谷治身前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去淮南?” 高文斌急道:“叶……神女大人,我们……” 谷治在一旁推了他一下,截住了他的话语,仰头对叶沉鱼道:“神女大人,我刚刚从家中出来,需要收拾一番才能跟随您去淮南。” “神女大人今日想必也十分劳累,也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谷治小心地观察着叶沉鱼的神色,见叶沉鱼毫无动容,又道:“去淮南舟车劳顿,两位小公子也应该好好歇息了。”叶沉鱼是不知道自己的系统正在想些什么,她的迷惑也没有持续多久。她没有管跪着的守军,甚至没有管高文斌,而是走到谷治身前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去淮南?” 高文斌急道:“叶……神女大人,我们……” 谷治在一旁推了他一下,截住了他的话语,仰头对叶沉鱼道:“神女大人,我刚刚从家中出来,需要收拾一番才能跟随您去淮南。” “神女大人今日想必也十分劳累,也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谷治小心地观察着叶沉鱼的神色,见叶沉鱼毫无动容,又道:“去淮南舟车劳顿,两位小公子也应该好好歇息了。”叶沉鱼是不知道自己的系统正在想些什么,她的迷惑也没有持续多久。她没有管跪着的守军,甚至没有管高文斌,而是走到谷治身前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去淮南?” 高文斌急道:“叶……神女大人,我们……” 第二十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 渔阳经过一夜的乱战,终于静了下来。筋疲力尽的守军总算有了休憩的空闲,惶然的百姓也都各自回去安睡。 叶沉鱼也在高文斌安排好的房屋住了下来,谢群和叶轩被安置在她隔壁的房间。 叶轩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孩子看到有又干净又柔软的被子盖,不管不顾地就往床榻上扑。 随后就被叶沉鱼一把按住,扔在了热水桶里。叶沉鱼在任务世界摸爬滚打久了,没有什么洁癖,但也实在忍受不了叶轩这一身泥。 养孩子真的太麻烦了,叶沉鱼想。不过看着在水桶里不断扑腾的叶轩,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段久远的记忆。 也是像叶轩这般大的孩子,三五成群地在河水里扑腾,远远地看着她就开始喊大师姐。 叶沉鱼微微垂眸,这真是相当久远的一段记忆了,久到她以为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模糊的记忆转瞬而逝,叶沉鱼便微微侧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谢群正抓着门框,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她。 叶沉鱼瞧着他道:“你也要洗?” 谢群一愣,抿唇说:“我自己会洗。” 叶沉鱼也就不再管他,出门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走到门边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谢群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抓我?”如果是看不惯他拿人命当垫脚石,杀了他或者把他丢到兴家军里就好。 可是她没有杀他,也没有放了他,反而给他带在身边,更像是救了他一命——如果把他丢在原地,他也会在街上被兴家军追砍。 可是抓着他,又有什么用呢? 少女闻言止步,却没有回答。 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沉默,谢群有些失望,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本来是要杀他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为什么又放了他? 因为他是孩子,想起了她弟弟吗? 背对着谢群,看似高冷实则在沉思的叶沉鱼:她好像,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谢群。发现是任务对象之后,就顺手留下来而已。 算了,叶沉鱼习惯性地放弃思考,先跟叶轩一起养着好了。 谢群久久没有等到回答,神色沉寂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叶沉鱼回首淡淡扫了他一眼,径直走了。知道了就不用她说了吧? 系统:【???】 【你就不问一下他知道了什么?】 叶沉鱼:【不是顺手而已吗?】 系统:【……】任务对象那个表情,明明是自己脑补了其他的东西吧? 叶沉鱼走后,谢群靠着门框,冷冷地瞟着在桶里玩水的叶轩,半晌才自己去烧了热水洗漱。 一夜过去,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外面才有了声响。不多时,叶沉鱼住的院子开始吵闹了起来。 冥想了一夜的叶沉鱼缓缓睁眼,在系统的抱怨声中从空间裂缝里扯出来一件新衣服换上,洗脸漱口。 等一切做完,敲门声也恰好响起。 叶沉鱼走过去打开门,就见谷治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后跟着高文斌和几个仆从模样的人。 谷治对着她一礼,恭声道:“神女大人,早膳已经备好了。您和两位小公子用过之后,我等就跟随您启程起淮南。” 叶沉鱼点了下头,随即意识到不对:“我等?” 谷治仍旧低着头,显得十分谦恭:“是的,渔阳县五千守军、两万余百姓愿意跟随神女同去淮南。” 叶沉鱼看了他一会儿,侧头看向一旁的高文斌:“我要一个马夫就够了。”她要这么多人干什么?走的慢还养不活。 叶沉鱼对自己有着十分清醒地认知,养两个孩子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最大的麻烦了。 高文斌十分尴尬,他当然知道这样是强行赖上了叶沉鱼。可是…… 谷治昨夜的话语再次浮现在他耳边:“兴家军败了,兴华死了,可以威慑到周围的势力。但这种威慑只是一时,很快就会有人再来试探,我们真正的实力很快就会暴露。投靠其他势力是个好办法,可谁愿意接手这么多难民?渔阳的百姓饭都吃不上,谁愿意去管他们?” “只有跟着叶姑娘,才有一丝希望。” 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的,军人理应该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而还。可渔阳这么多百姓怎么办?义军最缺的就是粮草,哪儿会分出粮食来养这些百姓。 高文斌一咬牙,红着老脸道:“去淮南一路多是匪寇,我们可以护送神女大人过去。” 叶沉鱼看着他,慢吞吞地说道:“我好像没有说过……”她将视线从高文斌身上移开,落谷治身上。 明明没有杀意,谷治却觉得身上犹如千钧之重,额角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少女的声音清冷而平稳:“我不是什么好人。” 谷治右肩一沉,长刀出鞘稳稳地架在了他脖颈上。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阳光折射下的刀芒太过刺眼,谷治一时觉得头脑发昏,手脚发抖。 纵使如此,他已经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口中字眼清晰而有力:“渔阳县五千守军、两万余百姓愿意跟随神女大人。” 他留在渔阳,一半是因为高文斌,有心劝导好友另投明主,一半是为了躲避灾祸。跟真正的文人志士相比,他堪称贪生怕死,从来没想过去救渔阳的百姓和难民。乱世之中,能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然而,谷治闭上眼睛,若真看到这些流民百姓遭遇,如何能只顾着保全自身? “谷治!”高文斌急切地喊了一声,转而又对叶沉鱼说道,“叶姑娘,是我们不该……” 叶沉鱼没有听他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刀下的青年。他脊背挺得很直,看似无畏,手脚却轻微地发着抖,心脏也急剧地跳动着。 明明害怕得要死,之前也很容易就会屈服,现在却一步也不肯让开。 叶沉鱼神色不变,手腕轻轻往下压了压。 刀锋划破了皮肤,青年的身体颤了一下,心跳几乎静止。 此时,院门出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一) 叶沉鱼侧头望过去,院子里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群人,也看不见院门。只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 “神女大人是不是住在这里?” 这当口,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答。叶沉鱼开口应了一声:“是。” 有眼色的人立刻过去把院门拉开了。院外的声音一下子透了进来:“军爷,你们这是?神女大人呢?” 答话的兵士有些不知道怎么答才好:“神女……在里面呢,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听呼吸声像是有不少人在外面,说话的人上了年纪,声音微弱而沙哑。叶沉鱼没再往下压刀,有些疑惑地望向院门的方向。 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听说神女大人要走,过来送送神女……”随后是一阵翻东西的簌簌声。 “灾荒的年月,大家伙儿也凑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些干粮和铜钱,兴许神女大人路上用得上,麻烦军爷给神女大人送过去。” “这……”兵士有些犹豫。 “我们听说神女大人也是逃难过来的,去淮南怕是也不好走,军爷帮忙送过去吧。” 然后就是七嘴八舌的催促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兵士无法推脱,只得接过来,送走了一帮百姓,将东西捧到了叶沉鱼面前,是两个扎得很近的布包。 叶沉鱼用空着的那只手解开其中一只,里面包着一堆铜钱和几块碎银,隐约露出一根银簪、几只银打的耳环。大抵是有女子觉得银两太少,把压箱底藏着的首饰拿了出来。 兵士把另外一个蜡染的布包也解开,一阵米香扑面而来,里面摞了一叠淡黄色的米饼,还冒着热气。 米饼格外地香,许是来到这个世界没吃过什么美食,叶沉鱼忽然觉得十分饿。 有点想吃。 叶沉鱼转过头,谷治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刀刃连同他泛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片血红。叶沉鱼看了他半晌,突然手腕一翻,将刀刃收了回来。 谷治茫然地抬头,尚且有些头昏,身体晃了两晃。高文斌赶紧上前扶住他,又看向叶沉鱼:“神女?” 少女从那一摞米饼上方拿起了一个,淡淡道:“不是说用早饭吗?” 高文斌愣愣地看着她,他怀里的谷治脸色惨白,双眸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叶沉鱼拿着米饼咬了一口,米粒酥脆香甜,吱吱作响。系统在她脑海里炸开了锅:【你不杀他?你为什么不杀他?】 一直以来,叶沉鱼对于所有试图欺骗她或者算计她的人都一视同仁,从不手软。这个谷治明明就是故意算计她,想要她留下来保护渔阳。她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叶沉鱼咬着米饼,冷静地声音跟系统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饿了,想吃米饼。】 【根本不是这样……】系统的声音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程序错乱一般,【我平时都拦不住你,你不对劲!】 叶沉鱼:【……】 她没理系统,甚至十分绝情地从系统面板里开启了屏蔽,把系统崩溃的声音屏蔽了。 高文斌把谷治带走去包扎伤口,那些兵士把早膳留下之后也跟着离开了。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叶沉鱼提着两只布包,准备回房间填饱肚子,回身就看见谢群站在厢房门口看着她。 与怎么吵都吵不醒的叶轩不同,院子里刚刚有声音的时候谢群就醒了过来。他没有出来,而是贴在门口听外面的声音。虽然限于耳力,他听不大清,但也隐约听出个大概。 这群人想留下叶沉鱼,叶沉鱼开始没有答应,后来似乎也没有拒绝。 等院子里的人走干净了,谢群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结果跟叶沉鱼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孩看着咬着半张米饼的叶沉鱼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在他心里,虽然叶沉鱼穿着一身破破旧旧的粗麻衣服,但也跟天神下凡差不多。此时看见叶沉鱼跟普通的邻家少女差不多,嘴里咬着米饼,眼睛微微弯起。不是在笑,却也多了几分娇憨。 有几分像人了,他脑子里猛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随即谢群暗自摇了摇头,说的好像她不是人一样。 谢群这边发呆,叶沉鱼却想起自己昨天决定要养两个孩子,这顿早饭是不能自己吃独食了。 她把兵士留下来的早膳放在谢群面前,自己则拿着送过来的米饼回房间默默地啃。 谢群看着面前的食盒:“?” 这群人想留下叶沉鱼,叶沉鱼开始没有答应,后来似乎也没有拒绝。 等院子里的人走干净了,谢群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结果跟叶沉鱼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孩看着咬着半张米饼的叶沉鱼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在他心里,虽然叶沉鱼穿着一身破破旧旧的粗麻衣服,但也跟天神下凡差不多。此时看见叶沉鱼跟普通的邻家少女差不多,嘴里咬着米饼,眼睛微微弯起。不是在笑,却也多了几分娇憨。 有几分像人了,他脑子里猛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随即谢群暗自摇了摇头,说的好像她不是人一样。 谢群这边发呆,叶沉鱼却想起自己昨天决定要养两个孩子,这顿早饭是不能自己吃独食了。 她把兵士留下来的早膳放在谢群面前,自己则拿着送过来的米饼回房间默默地啃。 谢群看着面前的食盒:“?”这群人想留下叶沉鱼,叶沉鱼开始没有答应,后来似乎也没有拒绝。 等院子里的人走干净了,谢群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结果跟叶沉鱼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孩看着咬着半张米饼的叶沉鱼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在他心里,虽然叶沉鱼穿着一身破破旧旧的粗麻衣服,但也跟天神下凡差不多。此时看见叶沉鱼跟普通的邻家少女差不多,嘴里咬着米饼,眼睛微微弯起。不是在笑,却也多了几分娇憨。 有几分像人了,他脑子里猛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第二十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二) 或许是因为刚来这个世界饿到了,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她比之前更在意能不能吃饱饭这个问题。 叶沉鱼认真地思考着,虽说不介意压榨任务目标,但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去挣饭钱,恐怕只能去要饭了。 “不如去抢一点……”叶沉鱼低声喃喃,她在花销上从来不委屈自己。找街头混混、地下帮派抢钱这种事情,她十分娴熟。 只不过在渔阳这个地界,要去哪里抢钱,还是得问系统。 “系统?” 空荡荡的房间寂静无声。 叶沉鱼:“……”哦,她刚刚好像因为系统太吵,把系统给屏蔽了。 系统被放出来以后,明显安静了许多,恢复了以往的严肃和高冷:【我马上就要开会了,做什么?】 “渔阳县谁比较有钱?” 系统:【……你又要去碰瓷?】 少女的神色无比认真:“养两个孩子很辛苦的。” 系统无言以对,在悬浮在半空中的数据面板上拉出一个表格来,上面列着几个名字。由于宿主常年去找人碰瓷抢钱,它给自己添加了一个小程序用来抓去信息,用得到的时候直接拉出来就行。 系统把最上面的名字标红:【这家比较好碰……你马车不就是在他们家偷的?】 淡蓝色的面板上红色的字样鲜明无比:【冯秦安】 叶沉鱼说道:“我是光明正大地借的。” 系统:【呵呵。】“光明正大”就是指将刚从花楼里喝得烂醉的冯家大少爷从马车上丢下去,顺手把马夫打昏,连夜把马车赶回去? “我问过马车的主人,他答应了,我才把马车赶回去的。” 冯家大少爷风流好色,又喝醉了,半夜看到个漂亮姑娘走在路上,恨不得直接把人拉到马车上。这个漂亮姑娘又问他借不借马车,他当然满口答应了。系统暗自吐槽,说不定宿主说要他的命,那醉鬼都答应了。 然而多年的经验证明,没有人能在宿主的逻辑圈中打败她,系统也不去争这辆马车是怎么来的。它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你养谢群没有问题,顺便养一个叶轩也没什么。但是你打算怎么做任务?】 在反派年幼的时候进行攻略相对比较容易,但是系统不用数据库都知道叶沉鱼肯定不会按常规的攻略方法来。 叶沉鱼低头,金黄酥脆的米饼被掰成两半:“先跟叶轩一起养着……”她想了想,接着说:“叶轩是个好孩子,跟他在一起,兴许能学好一点。” “我也会好好教的。” 在很久之前,她也是带过孩子玩的。叶沉鱼回想起记忆力那一天池的小萝卜头和一句句脆生生的“大师姐”,觉得自己说不定能行。 系统:不敢想象她能把人教成什么样。 叶沉鱼把米饼吃完,总算勉强填饱了肚子,同时觉得去挣钱养家这件事迫在眉睫。她拉开系统给的资料,挑中了最上面鲜红的一行,把名字记了下来。 ……………………………… 谷家。 出了叶沉鱼住的院落,高文斌就急急忙忙让人去请郎中,并把谷治送回了家。郎中给谷治包扎好伤口,又叮嘱了要静养之类的话语,表示并无大碍,过些天就好了。 高文斌这才松了口气,这伤在他身上他当然不当回事儿。可谷治是个文人,只习过一点骑射,哪儿受过这种伤。 谷治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反而挺高兴,躺在床榻上感叹道:“我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不要命的事儿,说不定能青史留名。” 高文斌却忧心忡忡:“叶姑娘如此也不愿意留下来,反倒让你涉了一番险。渔阳日后可怎么办?” 在他看来,叶沉鱼动了手,伤了谷治就已经是很严重的警告了。 纵使脖颈生疼,谷治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没说要走,跟留下来有什么区别?这姑娘看着人冷,行事也冷,刀也冷……” 说着说着谷治还真觉得人太冷了,有点底气不足:“但估计心没那么冷。”否则也不会在兴家军手下救人,又一路带着两个孩子。 只是没有那么热心,不想管闲事。在这世道里,又有几个想管闲事的?谷治沉默下来:“若是真能留住,渔阳就有救了。” 高文斌想到上午那一幕,心中烦闷,赌气道:“我已经派人送信去求援了,叶姑娘想走就走吧。只要援军来了,渔阳就守得住。” 谷治却冷声道:“你违令带兵出城没什么关系,但是县守被杀,你是怎么也圆不过去的。朝廷看你,跟自立为王没什么区别……难道你要把叶沉鱼交出去不成?” 高文斌哑然,要说他对叶沉鱼没有一点怨是不可能的。他自己就是一副侠义心肠,自然觉得这种时候叶沉鱼至少该留下来看顾渔阳。但他自己也清楚,叶姑娘与他和渔阳百姓是萍水相逢,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那一点怨,也是无计可施下生出的愤懑,只要是人都逃不过去的人性。说到底,高文斌对叶沉鱼还是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宁可说是自己杀的县守,也不愿报出是叶沉鱼杀的县守。若非叶沉鱼,渔阳早在前一日就城破了,根本不用操心现在怎么办了。 “这……”高文斌发愁地抓了抓头发,让他打仗可以,思考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就实在太难为他了。 谷治叹了口气,也不为难他:“不能把叶沉鱼交出去只是其一。”就算他们真打算把人交出去,以叶沉鱼的本事也没什么影响,只是道义上,不能这么做。 让谷治认为决不能这么做是另外一点:“现在兵力处处吃紧,各个城池自顾不暇,我们等不来援军。” 如果不管渔阳的百姓自己逃命当然无所谓,若是要管…… “神女虽然是用来鼓舞士气之说,但这是现在的渔阳唯一的生机了。” 青年的面容上褪去了平时的浮夸和轻佻,神色严肃而郑重:“你如果想救渔阳,就要牢牢把握住这一线的生机。” 第二十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三) 按照系统给出的信息,叶沉鱼出了院子,左拐右拐寻到了一条巷子。 巷子位置有些偏,两侧的院子却不破落,在渔阳这种小县城称得上是别致。院子门口清一色挂满了红灯笼,院门紧闭,几乎没什么声响。 叶沉鱼走到其中一间,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响动,叶沉鱼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半柱香过后,院门终于打开了,女子半抱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哪位爷这时候敲门……” 披着粉纱的女子看见叶沉鱼声音一顿,笑吟吟地问道:“原来是为姑娘,姑娘您是寻人吗?我们院里是不留客的。姑娘你可找错地方了。” 叶沉鱼道:“你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女子掩面一笑,说道:“瞧您说的……想您这样的姑娘来这种地方能是来做什么的?不是寻人,难不成是来挂牌的?” 女子上下打量着叶沉鱼,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她见多了这种年轻姑娘来找自己的丈夫,大抵会哭闹上一番,闹上几次习惯了也就不会再上门了。一般的勾栏院肯定是不愿意让人闹上门的,可她的春香院有人撑腰,自然底气就不一样。 叶沉鱼对她这点恶意视而不见,越过女子的肩膀看向院子里:“我的确是来寻人的,我来找冯玉平。” 女子一愣,心想这姑娘好生奇怪,若是寻常的女子被问是不是来挂牌的,肯定要勃然大怒,再不济也羞愤异常。这姑娘怎么仿佛没听到一般?她这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叶沉鱼,笑言:“您说冯大少爷,他前两天倒是来过我们春香院,不过当晚就走了。这兵荒马乱的,谁没事儿总忘勾栏里跑呢?” “没错。”叶沉鱼觉得她说得对,“兴家军昨夜才打进了城,这种时候,就算是有人想泡在青楼勾栏里,也要看青楼勾栏里开不开门。” 少女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好奇一般地问道:“其他妓院里的老鸨和姑娘都人心惶惶,跑得跑,藏的藏,为什么你还敢来开门呢?” 女子脸色一变,不大乐意的模样:“我是好心才给你开门的,早听说兴家军没能打进来,有什么不该开门的?姑娘不领我的情也罢了,还是上别的地方去找冯大少爷吧!” 说着她就要把院门关上,然而没等她碰到两扇院门,叶沉鱼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按。女子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叶沉鱼直接推门进去,有系统地图在,她不用挨个房间去寻,直接拐进了后院,推开了其中一个屋子的门。 门被推开,阳光与凉风一下子将阴暗闷热的屋子灌满了。躺在床上的冯玉平皱着眉头挡光,用一只手撑起身子:“谁这么不懂事儿?” 话刚说完,他就瞧见了叶沉鱼,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笑起来:“还是燕娘懂我。你是新来的?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叶沉鱼没有动,冯玉平正对着光,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只以为是欲迎怀拒的害羞。于是只穿着中衣的冯大少爷,纡尊降贵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向新来的清秀姑娘。 与此同时,谷家。 谷治与高文斌一点点分析现在的形势,他一只手按着脖颈处的伤口,半靠在床榻上对高文斌说道:“先不论叶沉鱼愿不愿意留下来,但说凭渔阳现在的粮食。如若有军队围城,恐怕一个月都挺不过去。” “县衙的粮仓还有一些,只不过……”只不过以前是只供着县守一家人吃,够吃上许久,可现在供着全城的百姓吃,恐怕不到月余就要被吃光。 两人正谈论着,有亲兵过来披着粉纱的女子看见叶沉鱼声音一顿,笑吟吟地问道:“原来是为姑娘,姑娘您是寻人吗?我们院里是不留客的。姑娘你可找错地方了。” 叶沉鱼道:“你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女子掩面一笑,说道:“瞧您说的……想您这样的姑娘来这种地方能是来做什么的?不是寻人,难不成是来挂牌的?” 女子上下打量着叶沉鱼,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她见多了这种年轻姑娘来找自己的丈夫,大抵会哭闹上一番,闹上几次习惯了也就不会再上门了。一般的勾栏院肯定是不愿意让人闹上门的,可她的春香院有人撑腰,自然底气就不一样。 叶沉鱼对她这点恶意视而不见,越过女子的肩膀看向院子里:“我的确是来寻人的,我来找冯玉平。” 女子一愣,心想这姑娘好生奇怪,若是寻常的女子被问是不是来挂牌的,肯定要勃然大怒,再不济也羞愤异常。这姑娘怎么仿佛没听到一般? 她这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叶沉鱼,笑言:“您说冯大少爷,他前两天倒是来过我们春香院,不过当晚就走了。这兵荒马乱的,谁没事儿总忘勾栏里跑呢?” “没错。”叶沉鱼觉得她说得对,“兴家军昨夜才打进了城,这种时候,就算是有人想泡在青楼勾栏里,也要看青楼勾栏里开不开门。” 少女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好奇一般地问道:“其他妓院里的老鸨和姑娘都人心惶惶,跑得跑,藏的藏,为什么你还敢来开门呢?” 女子脸色一变,不大乐意的模样:“我是好心才给你开门的,早听说兴家军没能打进来,有什么不该开门的?姑娘不领我的情也罢了,还是上别的地方去找冯大少爷吧!” 说着她就要把院门关上,然而没等她碰到两扇院门,叶沉鱼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按。女子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叶沉鱼直接推门进去,有系统地图在,她不用挨个房间去寻,直接拐进了后院,推开了其中一个屋子的门。 门被推开,阳光与凉风一下子将阴暗闷热的屋子灌满了。躺在床上的冯玉平皱着眉头挡光,用一只手撑起身子:“谁这么不懂事儿?” 话刚说完,他就瞧见了叶沉鱼,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笑起来:“还是燕娘懂我。你是新来的?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叶沉鱼没有动,冯玉平正对着光,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只以为是欲迎怀拒的害羞。于是只穿着中衣的冯大少爷,纡尊降贵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向新来的清秀姑娘。 与此同时,谷家。 谷治与高文叶沉鱼声音一顿,笑吟吟地问道:“原来是为 第二十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四) 冯家是渔阳县的大户,在渔阳县生活,多多少少都听过冯秦安和冯玉平的名字。 谷治也听说过冯玉平,冯家这位大少爷以“风流”闻名,提起冯秦安都知道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冯玉平则有些像扶不起来的阿斗,成日往青楼楚馆里面跑。 如果说冯玉平见叶沉鱼貌美,冒犯了她,被叶沉鱼杀了倒也有可能。可即便如此,也不该是在春香院里面杀的人。 叶沉鱼怎么会到青楼里面去? 谷治百思不得其解,对着冯秦安也不好表现出来,勉强对着疑惑的冯秦安说道:“北城门那边出了点事情,有人闹事,需要去安抚一下。” 说着,谷治用眼神示意高文斌出去,自己继续笑着跟冯秦安说话,心中则刚刚还想着怎么让冯秦安出钱出粮,现在倒好神女大人把人家儿子杀了,恐怕一分钱也拿不到,还结了私仇。 冯秦安见两人神情不对,心中起疑,只不过这时候有人想逃难,在城门处起了争端也不稀奇。 有谷治帮忙留下冯秦安,高文斌急急忙忙出门,奔向春香院。 …………………… 春香院。 冯玉平的尸体静静地横卧在门槛上,刚刚从床上醒来的姑娘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整个春香院的人,有龟奴和姑娘过来探看,看到冯玉平的尸体也都惊叫出声。 他们看见叶沉鱼手中的刀也不敢停留,皆是飞快地跑走了。 叶沉鱼没有管他们,而是低头看冯玉平的尸体。仅仅盖着一件中衣的尸体掩盖不住什么,冯玉平的腰腹间明显有一处不自然的起伏。 叶沉鱼用刀尖轻轻挑开冯玉平的中衣,在尸体腰间挑出一只锦囊。锦囊绣样普通,掂在手中轻飘飘的。 叶沉鱼拉开锦囊,里面只装了一封信,墨迹和纸张看起来很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都是生意相关的东西,讲在哪里交货,要对什么暗号。 叶沉鱼挑了挑眉,正经做生意可不需要什么暗号。 果然,接着往下看,信上清晰地写着交易的内容是粮食和铁器。 铁器从来都是官府经营的东西,而在正值饥荒的渔阳,冯家如果能有大批的粮食出售给不知名的商户也值得商榷。 把信件重新折好,叶沉鱼环视四周。冯玉平生性好色,从系统提供的资料来看,没少做强抢民女、 甚至逼迫致死的事情。冯秦安护着儿子,出了事只管出钱让原来的县守压下去。她过来的确是想碰瓷抢钱,却没想过能牵扯出这么一桩生意来。 而这个春香院也有些不寻常,其他的青楼因为战事都不敢开门,春香院却像是在正常营业,并且让冯玉平留宿,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叶沉鱼看了一圈,只在桌子上看见了腰带和荷包。她过去把荷包拿在手里,里面沉甸甸的,装满了碎银和银票。 三个人大概够用一段时间了,叶沉鱼难得算了算账,把荷包收好之后,才抬头看向门口。 跑走的龟奴和妓女不知道向谁报了信,屋子外面围了一圈护院打扮的人,个个手持精兵利器,染着杀气。 寻常的青楼请护院至多防着客人闹事或是怕妓女逃跑,怎么会有杀意这么重,明显见过血的护院? 有人大喝了一声,这些人几乎挤破了屋门,齐齐向叶沉鱼冲了过来。叶沉鱼后退了一步,刀锋一横。 时间宛如静止了一半,冲上来的护院猛然停住,然后整整齐齐地倒在了地上。 叶沉鱼刀势斩出,人也跟着向前略去,一把抓住一个没挤进屋子、正要逃跑的护院。 刀刃直接贴紧了这人的脖颈,少女用清冷的声音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冯家把粮食放在那儿了?” 护院咬着牙齿,一句话都不肯说。 叶沉鱼把人扔在尸体中间,用刀刃抵在她的淡淡道:“我从不问第二遍。” 莫名死去的人此时睁着眼睛,眼神呆滞而空洞,没有焦距。 被掼在地面上的护院一个激灵,飞快地做出了最聪明的决定。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叶沉鱼说道:“我知道粮食在哪里,就存在这春香院里。” 叶沉鱼没把刀尖移开,淡淡说道:“铁器呢?” 护院后缩着脖子,小心地避开刀尖:“铁器不在这里,听、听人说是、是放在冯家后院了!” 逼问出想要的信息之后,高文斌等人总算姗姗来迟。叶沉鱼把人扔在尸体中间,用刀刃抵在她的淡淡道:“我从不问第二遍。” 莫名死去的人此时睁着眼睛,眼神呆滞而空洞,没有焦距。 被掼在地面上的护院一个激灵,飞快地做出了最聪明的决定。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叶沉鱼说道:“我知道粮食在哪里,就存在这春香院里。” 叶沉鱼没把刀尖移开,淡淡说道:“铁器呢?” 护院后缩着脖子,小心地避开刀尖:“铁器不在这里,听、听人说是、是放在冯家后院了!” 逼问出想要的信息之后,高文斌等人总算姗姗来迟。叶沉鱼把人扔在尸体中间,用刀刃抵在她的淡淡道:“我从不问第二遍。” 莫名死去的人此时睁着眼睛,眼神呆滞而空洞,没有焦距。 被掼在地面上的护院一个激灵,飞快地做出了最聪明的决定。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叶沉鱼说道:“我知道粮食在哪里,就存在这春香院里。” 叶沉鱼没把刀尖移开,淡淡说道:“铁器呢?” 护院后缩着脖子,小心地避开刀尖:“铁器不在这里,听、听人说是、是放在冯家后院了!” 逼问出想要的信息之后,高文斌等人总算姗姗来迟。叶沉鱼把人扔在尸体中间,用刀刃抵在她的淡淡道:“我从不问第二遍。” 莫名死去的人此时睁着眼睛,眼神呆滞而空洞,没有焦距。 被掼在地面上的护院一个激灵,飞快地做出了最聪明的决定。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叶沉鱼说道:“我知道粮食在哪里,就存在这春香院里。” 第二十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五) 他认得郑书春,知道他是冯秦安的人,多少能猜到些前因后果。冯玉平平素就喜欢美人,除却去青楼楚馆,在街上看到家境贫寒的貌美姑娘也会强买过去。 也不是没闹出过人命,只不过冯家会拿出强签下来的卖身契,又给足受害者银子也就了事了。 叶姑娘虽然看着冰冰冷冷的,却救下了不少渔阳的百姓。对谷治是动了刀,但也是他们这些人逼迫在先,最后也没有真正下手。高文斌断定,怕是这冯玉平看叶姑娘貌美,上去动手动脚才被叶姑娘杀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是叶姑娘找上门让人动手动脚的,俗称“碰瓷”。 高文斌眉头拧紧,觉得事情实在棘手。冯玉平和冯家的打手死了不要紧,寻常的百姓没出事就行。只不过冯玉平死了,冯秦安那边实在不好交代。冯家在渔阳县里扎根极深,尤其是冯秦安在乡绅富户中称得上一呼百应。 冯玉平是死有余辜,但如果冯秦安死活要给冯玉平讨个说法,渔阳现在经不起折腾了。 高文斌这边愁眉不展,叶沉鱼已经放开了郑书春,收刀入鞘。 郑书春连滚带爬地起身,就听少女用淡淡的声音说道:“去冯府。” 冯府? 这是杀完儿子要去找老子算账不成,高文斌来不及细想,连忙道:“等等……” 叶沉鱼将从冯玉平身上翻出的那封信扔给高文斌:“春香院藏着粮食,冯家有铁器。” “如果不快点过去,说不定就要被转移走了。” 高文斌接住那封信,上下扫了一眼,他比叶沉鱼更清楚渔阳的情况,看完之后便猜测到:“冯家收购粮食,私造铁器,卖给了上官忠阳。” “上官忠阳是哪个?”叶沉鱼没听过这个名字。 “义军中的其中一支,占了蕲州一带,首领就叫做上官忠阳。”高文斌解释道,“信上说粮食和铁器要走水运,从渔阳出去水运能到的地方只有蕲州一带。” 叶沉鱼来到这个世界一眼地图还没看过,不清楚蕲州在哪儿,想了想问:“蕲州在哪个方向,离淮南近吗?” “蕲州就在渔阳南边,想去淮南要先过蕲州才行。” 高文斌说罢,就吩咐一侧的亲兵,调拨人手先去冯家。郑书春也被人带了下去,以后用作证人。 叶沉鱼若有所思低下头,手指轻轻点在刀鞘上。系统这时候开口:【你关心粮食和铁器干什么?】 难不成她真要留在渔阳,领人打仗?但是以宿主怕麻烦的性格,怎么也不会……这么干吧? 系统暗自猜想着,就听叶沉鱼说:【碰巧发现封信而已。】 果然…… 【但是我吃了那些米饼。】叶沉鱼走到门口。外面阳光明媚,房檐与树枝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投影。【总要还些东西,才能算清了因果。】 系统:【你想做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管。】它也管不住。 【但最重要的是任务……】系统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你想在渔阳一直养着谢群也可以,教养个十年八年应该能教好。】 只不过这样叶沉鱼花费这个世界的时间就太久了,她肯定不会这样选。 叶沉鱼的确不会这样选,她走出春香院在的小巷,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了些人,显得不是那么死寂空荡。 【养孩子要言传身教。】叶沉鱼说,【儒家讲以德报德,我总要做些示范才行。】 系统:【你不去淮南了吗?】 【不,要去。】叶沉鱼踩在斑驳的阳光上,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很容易的事,【他们要跟着我,带着这么多人去淮南不现实,所以我决定打到淮南。】 系统:【……?】 叶沉鱼难得耐心给它解释:【淮南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这么一群人跟着我,我照顾不过来。但如果我把从渔阳到淮南这一片打下来,这一片就都是我的地盘,没有兵灾,我也不用照顾他们。】 到时候她就可以安心地在淮南吃酒楼,做任务。 系统:【……】 我的宿主是逻辑鬼才。 明明只需要做攻略任务,宿主却要打天下。 虽然一直都无法理解叶沉鱼的逻辑,系统在这一刻还是差点死机。 【等等,】系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会领兵打仗?你会治理城池吗?没有兵、没有粮、没有地盘你知道怎么办吗?】 如果其他宿主,级别达到了叶沉鱼这个高度,说要在这个世界称王或者称帝,逐鹿天下。系统不会觉得是多难以实现的事情,毕竟这些宿主已经数不清做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了。 但是叶沉鱼所有的级别、所有的积分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打下来的,系统有理由相信她根本不会。 对着系统扔过来的一连串问题,叶沉鱼眨了眨眼睛:【我会杀人。】 【打仗,不就是杀人吗?】 系统一阵沉默。的确,其他的宿主有各式各样的能力,可以用谋略布局、收拢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叶沉鱼不用这些方法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她不会,而是她根本不需要。 即便是用纯粹的武力,她也可以扭转战局,震慑人心。 少女把刀收入空间中,缓步走回自己的住处。路上有百姓认出了她,敬畏地跟她打招呼,却不敢靠近。 孩子们却不知道保持距离,叽叽喳喳地跟在她身后。有大胆的孩子追上去,从怀里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颗糖。 少女没有接,却僵硬地拍了拍孩子的头,转身走了。 她变得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系统想。主脑和那位大人是对的,攻略任务会让叶沉鱼去跟其他人交流,会让她沾染上感情,会让这把刀变得锈迹斑斑,不再锋利。 但似乎因为这种改变来得太快,它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几百年来,或许更久,叶沉鱼宛如一把锋利的刀,不会为任何事物遮掩锋芒,却也不会被任何人所持有。 她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改变吗? 第二十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六) 雪白的糖块躺在小小的手心里,目光上移,女孩黑润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她。叶沉鱼一顿,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 “去玩吧。” 战事停了,渔阳的街道上也渐渐多了人。有商贩在街头叫卖木炭,两队守军在街上来回巡逻,防止有人闹事。虽然高文斌让逃难而来的百姓安顿了下来,但这些人没有可以依赖生存的活计,难免会因为太闲和恐慌起些争端。 回到住处,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你一直在渔阳生活?”是谢群的声音。 叶轩不知在吃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道:“对,我们家就住在城外的村子里。” “你姐姐,也一直在村子里生活?” “姐姐当然也在村子里……” “吱呀——”叶沉鱼推开院门,就看见叶轩手里拿着一边手里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含含糊糊地讲话。谢群坐在他对面,似乎被院门响动吓到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孩子有这么胆小吗?叶沉鱼有些奇怪。 谢群手心里沁满了汗水,心跳得飞快。他正想从叶轩嘴里套话,结果正巧被叶沉鱼撞见了。谢群不安地搓着手指,他不会被杀掉吧? 与谢群的紧张不同,叶轩眼前一亮,如乳燕归巢般扑了过去:“姐姐,你去做什么了?” 叶沉鱼拍了拍他的头,回答十分地有烟火气:“我去挣钱了。” 说着,她把从冯玉平身上翻出的荷包以及银票拿了出来。 “哇——”叶轩惊呼了一声,“姐姐好厉害!” 刚刚从惊惧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的谢群心中疑惑,这个时候的渔阳怎么赚到钱? 他走近了些,入目就看见叶沉鱼手中的荷包沉甸甸的,精致异常,上面的绣纹拼凑成一个“冯”字,跟马车上的标志如出一辙。那些银票厚厚的一叠,最上面的面额是一百两。 寻常人家二两银子就能过一年了,一个上午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还有那个明显不属于叶沉鱼的荷包…… 谢群在心里吐槽,这哪儿是赚钱去了,这分明是抢钱去了。 叶轩是不会想这么多的,他仰头问道:“有这些钱我们是不是就能去淮南了?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叶沉鱼把荷包和银票收了起来,说道:“我们过段时间再去淮南。” “为什么?” 叶沉鱼本来想回答办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还要教谢群呢。渔阳的百姓给了她银钱和好吃的米饼,所以她要帮渔阳的百姓在乱世中保全自己。 这么教总没有错吧? 叶沉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立刻回答叶轩,而是看向了谢群。谢群站的位置有些远,叶沉鱼拎着叶轩走近了些,看着谢群认真说道:“因为渔阳的百姓给了我食物和钱,所以我要留在渔阳一段时间,偿还他们。这样才是正确的,你懂了吗?” 忽然被关注到的谢群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敢不点:“懂了。”所以,为什么要问他懂不懂? 得到肯定的回答,叶沉鱼十分满意,继续教导道:“你要做一个好人,别人帮了你,你就要去帮别人。” 叶沉鱼:【是这样没错吧?】 系统:【……】它从未听过如此干巴巴的洗脑课程,就是把新手系统千篇一律的开场词改一下套上都比这个强。 然而有上个世界的经验在,系统不想随意评判叶沉鱼的攻略方法。打脸被打多了很丢面子的,它回道:【你随意。】 谢群是完全没感到这两句话有什么教导意义的,他看着身前面无表情的少女,咽了下口水:“知道。” 一直以来的直觉告诉他,这时候乖乖听话总是没错的。他遵循着这种直觉,才活到了现在。只不过……谢群半低下头,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无缘无故找上他吧? 雪白的糖块躺在小小的手心里,目光上移,女孩黑润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她。叶沉鱼一顿,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 “去玩吧。” 战事停了,渔阳的街道上也渐渐多了人。有商贩在街头叫卖木炭,两队守军在街上来回巡逻,防止有人闹事。虽然高文斌让逃难而来的百姓安顿了下来,但这些人没有可以依赖生存的活计,难免会因为太闲和恐慌起些争端。 回到住处,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你一直在渔阳生活?”是谢群的声音。 叶轩不知在吃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道:“对,我们家就住在城外的村子里。” “你姐姐,也一直在村子里生活?” “姐姐当然也在村子里……” “吱呀——”叶沉鱼推开院门,就看见叶轩手里拿着一边手里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含含糊糊地讲话。谢群坐在他对面,似乎被院门响动吓到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孩子有这么胆小吗?叶沉鱼有些奇怪。 谢群手心里沁满了汗水,她把雪白的糖块躺在小小的手心里,目光上移,女孩黑润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她。叶沉鱼一顿,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 “去玩吧。” 战事停了,渔阳的街道上也渐渐多了人。有商贩在街头叫卖木炭,两队守军在街上来回巡逻,防止有人闹事。虽然高文斌让逃难而来的百姓安顿了下来,但这些人没有可以依赖生存的活计,难免会因为太闲和恐慌起些争端。 回到住处,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你一直在渔阳生活?”是谢群的声音。 叶轩不知在吃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道:“对,我们家就住在城外的村子里。” “你姐姐,也一直在村子里生活?” “姐姐当然也在村子里……” “吱呀——”叶沉鱼推开院门,就看见叶轩手里拿着一边手里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含含糊糊地讲话。谢群坐在他对面,似乎被院门响动吓到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孩子有这么胆小吗?叶沉鱼有些奇怪。 谢群手心里沁满了汗水,她把叶沉鱼的手 第二十七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七) 系统又重新拉出来一张表格,上面标注了密密麻麻的信息。叶沉鱼看着淡蓝色的数据一一记下:【王家、李家?】 系统提醒道:【古代社会的乡绅都很有名望,你收敛点。】 叶沉鱼点头:【我知道,不一样的。】 系统:【……】有点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 有了方向,事情就好办得多。她可以先去找谷治,相对于高文斌他应该更会处理类似的事情。可以把谢群也带上,正好教他。叶沉鱼关掉蓝色面板上的表格,对谢群招了招手,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一顿,外面有脚步声。 随即院门被推开,谷治走了进来。他还没养好伤,此时脖子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 “叶姑娘,”纵使如此,他依旧恭敬地行了一礼,“谷某听说了冯家的事情,前来找您商议……您杀了冯玉平?” 叶沉鱼平静地点头:“上午刚杀的。” “是他冒犯了您?“谷治问道,“您怎么会把春香院杀人?您不要误会,我知道事情的经过才好去跟冯家周旋。” “周旋?”叶沉鱼疑惑道,“冯家找过来了?” 谷治苦笑了一声:“冯家在渔阳颇有声望,以冯玉平平素所为虽然该杀,但冯秦安毕竟还在。他手下掌握着渔阳县的三教九流,如果要闹起来,我们麻烦不小。” “我记得高文斌是官府的人。”叶沉鱼有些奇怪,“即便是三教九流的帮派,官府如果要整治也不行吗?” “您有所不知。”谷治解释道,“冯家掌握了渔阳唯一一条水路,凡是从渔阳过的漕运,都要有冯家经手。而且渔阳的船工也都依附于冯家,不听冯家号令的船工,会被排挤打压,利用手段强行收购船只,不得不改做其他的营生。以至于现在渔阳的水路完全落在冯家手里,如果冯家有意为难,渔阳的水路就彻底断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知道兴家军要打过来,冯家仗着自己有水路可逃,只偷运了少量的粮食财物出去,大部分的粮食和铁器都留在了渔阳。 叶沉鱼若有所思:“我看城里有那么多乞丐,城外有那么多难民,还以为你们这里官府很厉害。”不然不早就被难免和乞丐把县衙砸了吗? 谷治自然想不通她的逻辑,闻言只以为她是在嘲讽官府只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逞威,不由有些尴尬:“现下各地都有距地为王的人,百姓活不下去又多落草为寇,凭官府怎么也管不过来。” 这是委婉的说辞,实际上朝廷已经风雨飘摇,只剩下个名头了。 叶沉鱼不怎么关心这些东西,她只关心自己的酒楼和任务,也不深究,只问道:“漕运很重要?” “十分重要。”谷治严肃道,“许多重物需要水运,而且有水路在,渔阳就多一道出口,不怕被围城。除却顾及漕运,我们现在刚刚在渔阳掌权,正是需要以冯家为首的乡绅与世家认可的时候。只有给冯家一个交代,我们才能让其他人听话。” 叶沉鱼听不太懂这些势力分割,也不懂什么制衡。不过既然现在有难题,那么就去解决它。 等谷治说完,少女就点了点头,宛如听懂了一般:“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些人里有没有王家和李家?” 谷治一愣,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到这两户人家:“有他们……” 系统又重新拉出来一张表格,上面标注了密密麻麻的信息。叶沉鱼看着淡蓝色的数据一一记下:【王家、李家?】 系统提醒道:【古代社会的乡绅都很有名望,你收敛点。】 叶沉鱼点头:【我知道,不一样的。】 系统:【……】有点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 有了方向,事情就好办得多。她可以先去找谷治,相对于高文斌他应该更会处理类似的事情。可以把谢群也带上,正好教他。叶沉鱼关掉蓝色面板上的表格,对谢群招了招手,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一顿,外面有脚步声。 随即院门被推开,谷治走了进来。他还没养好伤,此时脖子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 “叶姑娘,”纵使如此,他依旧恭敬地行了一礼,“谷某听说了冯家的事情,前来找您商议……您杀了冯玉平?” 叶沉鱼平静地点头:“上午刚杀的。” “是他冒犯了您?“谷治问道,“您怎么会把春香院杀人?您不要误会,我知道事情的经过才好去跟冯家周旋。” “周旋?”叶沉鱼疑惑道,“冯家找过来了?” 谷治苦笑了一声:“冯家在渔阳颇有声望,以冯玉平平素所为虽然该杀,但冯秦安毕竟还在。他手下掌握着渔阳县的三教九流,如果要闹起来,我们麻烦不小。” “我记得高文斌是官府的人。”叶沉鱼有些奇怪,“即便是三教九流的帮派,官府如果要整治也不行吗?” “您有所不知。”谷治解释道,“冯家掌握了渔阳唯一一条水路,凡是从渔阳过的漕运,都要有冯家经手。而且渔阳的船工也都依附于冯家,不听冯家号令的船工,会被排挤打压,利用手段强行收购船只,不得不改做其他的营生。以至于现在渔阳的水路完全落在冯家手里,如果冯家有意为难,渔阳的水路就彻底断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知道兴家军要打过来,冯家仗着自己有水路可逃,只偷运了少量的粮食财物出去,大部分的粮食和铁器都留在了渔阳。 叶沉鱼若有所思:“我看城里有那么多乞丐,城外有那么多难民,还以为你们这里官府很厉害。”不然不早就被难免和乞丐把县衙砸了吗? 谷治自然想不通她的逻辑,闻言只以为她是在嘲讽官府只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逞威,不由有些尴尬:“现下各地都有距地为王的人,百姓活不下去又多落草为寇,凭官府怎么也管不过来。” 这是委婉的说辞,实际上朝廷已经风雨飘摇,只剩下个名头了。 第二十八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八) 悦和茶楼。 悦和茶楼是整个渔阳唯一拿得上台面的茶楼,此时被人包了下来,整个宽阔的大堂都空荡荡的,毫无人气。只有茶楼的小二站在门口,恭敬地迎客。 叶沉鱼跟着高文斌等人走到门口,小二笑脸相迎:“神女大人,高大人,谷先生,几位员外在二楼等着您呢。” 高文斌和谷治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下马威呢。按冯秦安几人的身份,合该下来迎接他们。 叶沉鱼则抬头望了望上方,她听得见二楼的呼吸声,一共有八个人在。她率先走了进去,不用茶楼小二引路,就径直往楼上走去。 高文斌要拦她:“叶姑娘……”现在上去,不是先弱了自己的气势? 谷治一把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他跟高文斌想得不一样,他把叶沉鱼视为渔阳现在真正的主人。叶沉鱼做的决定,他和高文斌都没资格阻挠。 他抬步跟在叶沉鱼后面,轻声说道:“听神女大人的意思。”若是没能谈下来,他来兜底就是。 茶楼小二追上去:“神女大人您等一等……” 叶沉鱼没理他,上楼左拐找到那间有人声的包间。刚要推门进去,想起了系统的提醒,叶沉鱼想了想,从空间裂缝里把长刀抽了出来。 然后在茶楼小二惊恐的目光中,一脚把门踹开了。 精致典雅的木门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只剩下几块残缺的木屑挂在门框上。包间里坐了一排的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望了过来。 叶沉鱼走进去,环顾了一周。她认不出哪个是冯秦安,哪个又是王家和李家的人,但看到除了正对着门坐着三个人,其他人都站在后面,也能猜到谁是说了算的。 冯秦安看着眼前的少女,立刻就想到了她的身份。就是这个人,杀了他的平儿。纵使压着火气,他依旧忍不住流露出浓重的恨意与杀意。 杀意流露出来的那一刹那,叶沉鱼就看了过去,看到是个五十左右岁的中年人,盯着她的眼神阴鸷至极。 她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口吻平静到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你想杀我?” 冯秦安冷笑了一声:“神女说笑,冯某可不敢杀渔阳的恩人。只是不知道我那不肖儿如何惹到了神女,居然被你……一刀斩杀!”只要想到儿子的尸体,冯秦安就心若刀绞。 叶沉鱼是不怎么喜欢解释的人,不过她谨记着系统让她收敛点的提醒。所以她踩过地上的门板,在冯秦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长刀就横在身前。 “嗒。” 包间里寂静无声,长刀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让冯秦安旁边的两家家主俱是心中一凛。他们也见过大大小小的场面,可没有哪次谈判的时候有人先把刀亮出来,总觉得来势汹汹。 而且他们在悦来茶楼请人是经过细心布置的,先是让小二下去迎人,他们坐在包间中,为的是挫一挫来人的锐气。他们在包间里又是坐在主位,等来人坐在对面,气势便又矮了一截。 可这姑娘虽然是自己上来的,却是踹门而入,如今坐在他们对面,先把刀放在了桌面上,怎么都让人觉得他们是被威胁了。 没看冯秦安,秦王两家的人对视一眼,都有点看重的意思。他们原本以为所谓的神女只是有个武功厉害的女人从渔阳路过,被高文斌谷治杜撰出来的而已。 冯秦安却不管那么多的,别人以为他是要为冯家争利才设了这次宴请。但是他唯一的嫡子死了,争利还有什么用? 他要的是叶沉鱼死。 这股杀意明显到叶沉鱼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第二十九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二十九) “你……”对面的冯秦安从桌子后面站起,伸手指着叶沉鱼,目眦欲裂。气到极致,身体晃了两晃,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高文斌:“……”他总算知道叶沉鱼说她不是好人是怎么意思了。 其他人也都是震惊不已,即便真是顺手杀了冯玉平,这时候也该遮掩一下,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叶沉鱼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半仰头看着冯秦安:“你要杀了我吗?” 冯秦安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指着叶沉鱼,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来:“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整个人晃了两晃,倒了下去。 居然气晕过去了。 叶沉鱼这时候才刚把手放在刀鞘上,清秀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茫然:她还没动手,人怎么就倒了? 叶沉鱼看着仰面倒在椅子上的人有些犹豫,她是打算等冯秦安要杀她的时候,把人杀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收缴冯家的粮食、钱财,还有铁器。 结果现在人莫名其妙就晕了,这时候再杀好像说不太过去。叶沉鱼沉思无果,回头去看自己这边的聪明人:“现在怎么办?” 聪明人谷治:“……先请个郎中看看吧。” 其他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几个人刚忙去付冯秦安,又是探鼻息,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冯秦安也没醒,只好让人赶紧往医馆里面抬。 叶沉鱼等他们忙完了,叫住了要跟着过去的秦英和王华严:“事情还没谈呢。”她偏头看着两个人:“等一下。” 秦英皱了皱眉头:“神女大人,冯兄已经晕倒了。生死未卜,现在不好谈事情吧?” 王华严也道:“冯家现在没有主事的人,还是等冯兄醒了再谈吧。” 叶沉鱼疑惑地望过来:“谈秦家和李家的事情,为什么要等他醒过来?你们两家也归他管吗?” “这……”秦英心底一沉,面上却笑道,“我秦王两家与姑娘并不恩怨纠葛,有什么可谈的?” 叶沉鱼语气平稳:“现在没有,马上就有了。”她越过两个人的肩膀,看向战战兢兢站在角落里的茶楼小二。 茶楼小二被她看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叶沉鱼:“……”见茶楼小二没有过来的意思,她自己站起来,绕过秦秦英和李华严,走到店小二跟前把他托盘上的茶壶拎在手里,又重新走在了桌子前。 秦英不明所以:“神女大人?” 叶沉鱼把水壶放在两人面前:“几位请我喝茶,为什么茶里有毒?”“茶里怎么可能有毒?”李华严上前,把茶壶从叶沉鱼手里接过来,倒了一杯水在茶碗里。 茶汤碧绿清澈,只有一股清香味。 秦英看了看茶水的颜色,又问了问味道,也道:“这茶水怎么会有毒呢?” “哦。”叶沉鱼点了点头,像是赞同了他的话。 秦英松了口气,拉着李华严道:“那我们就告辞了,尚且不知冯兄现在如何……”他还没说完,就听少女说:“那你喝一口。” “嗯?” 叶沉鱼拿起茶碗递到他面前,慢吞吞地说道:“你们闻不出茶里的毒药,又不相信茶里有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喝一口,就知道有毒没毒了。” 秦英脸色一变:“神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最近来的这两个世界里面的人怎么都不够聪明,听不懂她的话呢?叶沉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茶里这种毒药是剧毒,沾唇即死,按药效来看,死后全身浮肿。” “那如果我们不喝……” “既然没毒,你们为什么不喝?” “你……”对面的冯秦安从桌子后面站起,伸手指着叶沉鱼,目眦欲裂。气到极致,身体晃了两晃,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高文斌:“……”他总算知道叶沉鱼说她不是好人是怎么意思了。 其他人也都是震惊不已,即便真是顺手杀了冯玉平,这时候也该遮掩一下,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叶沉鱼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半仰头看着冯秦安:“你要杀了我吗?” 冯秦安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指着叶沉鱼,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来:“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整个人晃了两晃,倒了下去。 居然气晕过去了。 叶沉鱼这时候才刚把手放在刀鞘上,清秀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茫然:她还没动手,人怎么就倒了? 叶沉鱼看着仰面倒在椅子上的人有些犹豫,她是打算等冯秦安要杀她的时候,把人杀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收缴冯家的粮食、钱财,还有铁器。 结果现在人莫名其妙就晕了,这时候再杀好像说不太过去。叶沉鱼沉思无果,回头去看自己这边的聪明人:“现在怎么办?” 聪明人谷治:“……先请个郎中看看吧。” 其他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几个人刚忙去付冯秦安,又是探鼻息,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冯秦安也没醒,只好让人赶紧往医馆里面抬。 叶沉鱼等他们忙完了,叫住了要跟着过去的秦英和王华严:“事情还没谈呢。”她偏头看着两个人:“等一下。” 秦英皱了皱眉头:“神女大人,冯兄已经晕倒了。生死未卜,现在不好谈事情吧?” 王华严也道:“冯家现在没有主事的人,还是等冯兄醒了再谈吧。” 叶沉鱼疑惑地望过来:“谈秦家和李家的事情,为什么要等他醒过来?你们两家也归他管吗?” “这……”秦英心底一沉,面上却笑道,“我秦王两家与姑娘并不恩怨纠葛,有什么可谈的?” 叶沉鱼语气平稳:“现在没有,马上就有了。”她越过两个人的肩膀,看向战战兢兢站在角落里的茶楼小二。 茶楼小二被她看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叶沉鱼:“……”见茶楼小二没有过来的意思,她自己站起来,绕过秦秦英和李华严,走到店小二跟前把他托盘上的茶壶拎在手里,又重新走在了桌子前。 秦英不明所以:“神女大人?” 叶沉鱼把水壶放在两人面前:“几位请我喝茶,为什么茶里有毒?” “茶里怎么可能有毒?”李华严上前,把茶壶从叶沉鱼手里接过来,倒了一杯水在茶碗里。 茶汤碧绿 第三十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 秦英连退了几步,没有应答叶沉鱼的话。叶沉鱼只好问他身侧的王华严:“茶水有毒,算不算恩怨?” 王华严此刻比秦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庆幸自己没喝下这茶,又对面前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有着莫名的恐惧:“这茶确实有毒,但这地方是冯兄……冯秦安定的,与我等是无关的。” 叶沉鱼眉头一皱,有些不大高兴,开始不认茶里有毒,现在不认是他们干的。这些人有没有点自己是地主豪绅、鱼肉乡里的自觉? 这时候不应该拍桌子说“是他干的又如何”或者“是你逼我的”,然后让外面的打手一拥而上吗? 谷治这时候如梦初醒,正听到王华严说:“……与我等无关。”他下意识就接了一句:“你说与你无关就与你无关,怎么证实?” 拿话堵人,这个他熟。 叶沉鱼眨了眨眼,争论这种事还是教给嘴皮子利索的人去做。于是她肯定了谷治的问话,盯住了王华严。 王华严咽了下口水,心中叫苦,他就不该接这个话。怎么证实?刚刚为了证实茶里没毒就死了一个人,现在岂不是要再死一个人才能证实? 他冒着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怒喝。 刚刚背着冯秦安的人,正站在叶沉鱼身后,高举手中的刀,一刀劈了下去。 此人正是冯府的人,冯秦安此次也怕出变故,便带了一个早些年受他恩惠的护院。这人身手不错,多次救过冯秦安,颇得冯秦安信任。刚刚他把冯秦安的尸体小心放下,才在众人说话之际转身抽刀砍向了叶沉鱼。 “叶姑娘小心!”高文斌急急向前,却来不及赶上,心中焦急:叶姑娘刚刚把刀放在了桌子上,手中只有一个茶碗,如何能挡刀? 叶沉鱼听着耳后的刀风,注意力却仍旧放在王华严和秦英二人身上,只惦记着能不能碰……劫富济贫。 她把手中的茶碗向后一放,正好撞上砍下来的刀锋。七尺长的大刀砍在瓷做的茶碗上,却如同砍在了金石之上,再也压不下去了。 叶沉鱼顺着茶碗上的力道,轻轻一转身,将刀格在了一边,桌上的长刀不知何时又到了她手中,长刀出鞘,向上划了一道银光。 拿着大刀的冯府护院脸上仍带着怒意,缓缓倒了下去。 叶沉鱼收刀入鞘,手中松了力道,茶碗已经被震为了两半,不能用了。她将茶碗随手扔掉,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去问王华严:“怎么证实?” 王华严此时抖了两抖:“此事不必证实,想是有歹人借此机会暗害神女,我愿意献上千金向神女赔罪。” 秦英也赶忙道:“我也愿意献上千金!” 冯秦安被毒死,刚刚又砍死了一个冯府的护院,这不是杀鸡儆猴吗?本以为只是个有些武功的女子,如今看来,不论退敌的事情是真是假,要杀他们两个,无论是屋子里的护卫,还是在门外偷藏的打手都拦不住。 只能花钱割肉消灾了。 两个人想着想着就怨恨起死掉的冯秦安,他们没在酒里下毒,拿下毒的人就只有冯秦安,现在却要连累他们性命不保。 两千金……叶沉鱼对这个世界的金钱没有概念,问道:“两千金够买什么?” 王华严心底一惊,看着少女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是有些嫌弃,赶忙道:“当然是不够的,惊扰了神女大人,合该五千金才能赔罪。” “就是,就是。”秦英一边抹汗,一边附和。 叶沉鱼:“……”还是不知道能买什么。 算了,她接着问道:“能买粮食吗?” “能的,能的” 第三十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一) 已经听谷治说完了全部事情经过的谢群:“……就这?” 谷治懒洋洋地躺在他身侧的躺椅上,点头:“就这。” 谢群就坐在谷治的躺椅旁,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闹着玩呢?” 想要彻底占领一座城池,除了需要攻陷它,还需要能得到城池里的世家承认。如果是渔阳这种小县城,也需要跟当地的豪绅打好关系。这些人熟悉地头上的三教九流,可以让他们来安抚民众,疏通关节。 如果让这些人记恨上,看似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需关键的时候在背后给你一刀,就够人受的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谷治闻言立即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拍着躺椅扶手:“可不就跟闹着玩似的!”在秦家和王家把粮食和兵器送过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有弃文从武的念头。 念了这么多书,学了那么多制衡之术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拿刀砍。 他以后生儿子了,一定要让他习武。谷治仰面对着天空,长声悲戚:“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又疯了一个,谢群一阵无言:“……到也不必如此。” “他们就乖乖把东西送过来了?” 谢群还行想不通,回到自己宅院还那么害怕,“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很容易吧?” 有一对夫妇从谢群面前走过,没有压低声音:“听说神女大人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那个兴家军的叫什么兴华的,还没到城门口,就被神女大人过去杀哩。” “这算什么?神女大人是受上天旨意护佑渔阳的,带了许多粮食来,还在县衙门口施粥,我们才能吃上饭。” “多亏了神女大人……” 谷治看了看谢群,谢群也看了看谷治。好吧,他知道为什么。 王华严送来的粮食都能变成是神女大人带来的,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叶轩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他们两个人旁边,眨巴眨巴黝黑的眼睛,没听懂他们再说什么:“姐姐很厉害。” 谢群一扯嘴角,不愿意跟只知道吃的傻子说话。这种傻子,如果不是叶沉鱼护着他,不知道死成什么样了。 这样想着,他眼神凉凉地瞄了一眼叶轩。 谷治笑了笑:“神女大人当然很厉害。”只是渔阳现在有钱有粮又有兵,而且民心所向。上午刚贴出去招兵告示,下午报名的人就排满了。 除了想吃口饭,都是为了跟着神女大人。 现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跑到渔阳城的难民勉强有口饭吃。听说神女大人要修缮城门和城墙,还有工钱可拿,也全都跑过来干活。 一时之间,连街上的流民都看不到多少了。 在群雄逐鹿的时势下,渔阳这么容易就站稳了脚跟。让他有一种虚幻感。 罢了,他跑到渔阳这么久,总要做出点功业给家里看看。渔阳的内务还要他来操持,登记户薄、整理卷宗,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谷治小心地扶住脖子,一边在心里抱怨叶沉鱼下手太狠,一边从躺椅上站起来。 谢群盯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冷不丁问了一句:“我一上午没看到叶沉鱼了,她不应该留下来主持大局吗?跑去哪儿了?” “神女大人担心粮食不够,出城找粮食了。”谷治答道。 谢群听得云里雾里:“渔阳城外还有粮食可以收?” “世道不太平,许多人在山上落草为寇。”谷治掸了掸衣袍,“神女大人说他们应该有粮食。” 谢群:“……”又去抢劫了? 等等,他为什么用了“又”? 谷治慢慢悠悠往县衙里面走,谢群望着空下来的躺椅,一时失神。 叶沉鱼把他留下来,说要教他做个好人。然后人就不见了。谢群自嘲地勾了下唇角,他也该想想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想想怎么被人看到,想想……怎么活下去。 渔阳县附近多山,又是交通要道,太平的时候也有匪寇。如今又是饥荒,又是战乱,大拨小拨的土匪就更多了。 叶沉鱼寻了匹马,按着系统给出地图找下手的地方。零零散散的土匪窝太多,规模太小的估计没什么钱和粮食,抢了也没什么用。 叶沉鱼目光下移,挑了最大的一个红点,找出详细的路线。 地图上地方不算太远,只是山路骑马不太好走。叶沉鱼把马留在原地栓好,脚尖轻点直接跳上树梢,向地图上的红点飞掠了过去。 不多时,就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寨子。叶沉鱼从树梢轻跳而下,顺着山路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前面就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看来是走对了,叶沉鱼加快脚步,脚下的山路急急转了一个弯,露出前面打斗的两路人马。 其中一路人马的穿着打扮各式各样,武器也五花八门,应该是土匪无疑。而另外一路人马,竟都身着铠甲,用长枪或者是长刀,像是一支人数不多的精锐军队。 为首的人骑一匹黑马,穿着一身黑中带银的劲装,手持长剑,被众人护在中央。 军队虽然是精锐,但土匪人数占优,渐渐露了败相。 叶沉鱼抱刀在看着他们打斗,问系统:【这是来抢生意的?】 系统拉开数据库查了一下信息,回道:【剿匪来探路的,抢不到你的生意。你等他们输了就行了。】 叶沉鱼哦了一声,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许是马上就要赢了,这些土匪越打越猛,军队连连后退,一路退到了叶沉鱼跟前。 军队的人还没看到叶沉鱼,追过来的土匪却是眼前一亮:“他们带了个姑娘过来!” “抢回去!” “抢回去!”跟在后面的土匪闻言兴奋不已,举刀高喊。 军队中也有一人喊道:“王爷,这有一个姑娘!” 穿着劲装被唤作王爷的人一边抵挡着前面的攻击,一边回道:“能救便救一下!” 说话间,他们已经退到了叶沉鱼身边,抵招架之间根本来不及拉人上马。为首的土匪也不去追他们了,眼盯着叶沉鱼策马便冲了过来。 叶沉鱼:“?” 第三十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二) 为首的土匪眼看就要抓到这个漂亮姑娘,嘴不由自主地咧开,却忽然觉得手臂一凉,没了知觉。 他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低头去看,只见小臂处空荡荡的,半截手臂连着手掌坠落在地面上。 然后他看见一抹如雪刀光,似水色,更似月色。 叶沉鱼抽刀出鞘,砍断了最先探过来的那只手臂,随后横刀一斩。刀光在半空中化成一道白色的线,骑在马上前仆后继过来的土匪们接连坠落下去。马匹因为受惊,嘶鸣着四散而去,留下一具具尸体。 这不怪她,是他们先动的手。叶沉鱼收了刀,从最近的尸体里摸出了钱袋,里面果然装了不少银两。 果然大寨子比较有钱,叶沉鱼走向了下一具尸体。 手里举着长剑,还在惋惜救不了这位姑娘的王爷:“……” 他同身后的将士看着这位莫名奇妙出现的姑娘利落地砍了人,然后在每一具尸体里摸出了钱袋,随后就要不知把钱袋塞到了哪里,抱着刀往前走。 “姑娘留步!”他回过神来高喊了一句。 叶沉鱼闻声停了下来,回头看过来,那个骑黑马的人策马跑了过来。这人收剑入鞘,勒马停在她面前,拱手就是一礼:“姑娘好刀法。” “在下平生所见武学,竟都不及姑娘一二。” 叶沉鱼没说话,这种话她听多了,只当是场面话。要是有一天有人说她刀法有瑕疵,她估计才能提起兴趣来。 这人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叶沉鱼回话,略微感到些尴尬,清咳了一声,自我介绍道:“在下淮南王顾清平,敢问姑娘名姓?” 淮南王?叶沉鱼隐约记得这个人,叶轩说他来渔阳招过兵,还施过粥。最重要的是她记得淮南王不缺粮食,还有酒楼。 粮食,酒楼,叶沉鱼盯住了眼前这个人。 顾清平刚刚介绍完自己,就发现刀法极好的这位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他笑道:“姑娘听过我?” 叶沉鱼点头:“听过一点,我叫叶沉鱼。” “叶姑娘,”顾清平唤了一声,“姑娘此行是往哪里?” 叶沉鱼抬手指了指土匪窝的方向。山高林深,站在山路上看不到寨子的模样。顾清平见她指的方向,提醒道:“我们此行是去剿匪的,那个方向恐怕会遇到许多劫道的土匪。” 何止会遇到土匪,那就是往土匪窝里边去的。 叶沉鱼道:“我知道。” 顾清平想起她的身手,估计她不惧那些土匪,但孤身一人上路总没人照应。他有心结交,便道:“这匪寨实力不知深浅,我们此行应是剿灭不了了。不知能否与姑娘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能。”叶沉鱼果断拒绝。 顾清平还没有被人这么直接地拒绝了,一愣:“在下并无歹心。” 叶沉鱼转身就往前走,扔下一句话:“我不赶路,我要上山。” 顾清平被扔在原地,要是常人被这般拒绝,早就拉不下面子走了。可顾清平身为一方霸主,一向礼贤下士,见多了能者高人,更知道叶沉鱼这样的高手不好结交,也不气馁。 他对后面的人一挥手,竟又跟了上去。一行人马缀在后面,顾清平骑马追上去,又下了马走在叶沉鱼身侧以示尊重。 叶沉鱼一点也没感觉出他这一番动作的寓意,停下步伐,侧头平静问道:“你们也要跟着上去?” 顾清平解释道:“我有意与姑娘交个朋友……”最好还能将你收入麾下。 叶沉鱼打断他的话:“你要跟我抢钱?” “什么钱?”顾清平被问的一脸懵,“在下无意与姑娘相争,只想姑娘若有需要之处,可尽绵薄之力。” 没有说谎,叶沉鱼收回目光,既然不是抢钱的,她也懒得管。 顾清平见她不喜多言,也识趣地没再说话,只跟在身旁,暗自寻思着怎么拉近关系。 系统在地图上标出了近路,叶沉鱼顺着山路走了不出三百步,就看见寨子的全貌。明明是个匪寨,寨门却做得十分宏伟气派,上面还挂了一张匾额,龙飞凤舞地书着三个大字:“青龙寨”。 看上去就很有钱,叶沉鱼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寨子门口站着两队看门的小兵,刚看到叶沉鱼的时候还想问话,督见后面的一队军队,立刻戒备起来,站在最里面的人转身就往寨子里跑。 “你们是什么人?”有人喝道。 叶沉鱼从匾额上收回目光,将刀抽了出来。 片刻后,看门的小兵全都倒在了刀下,寨门大开,隐隐能听到里面大喊:“有人打上寨子了!” 叶沉鱼也没去追,抬脚就往里面走。 顾清平心中感叹着果然武功高强,忽然就意识到不对:“叶姑娘,你要进去?” 叶沉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不进去,跑这么远过来干嘛? 顾清平只以为她是艺高人胆大,想挑一挑这寨子,并不知内情,劝说道:“青龙寨不比其他匪寇,他们虽是匪寇却纪律严明,与山下多有来往。寨中人数有数万人之多,更有几位武功高强的首领,多次与官军、义军交手,不落下风。” “我知道他们人多。”叶沉鱼没理他接着往里走去,要不是人多寨子大,她还不过来呢。 山寨里此时已经组织起了人马,正要迎出来,就见一个少女手握着一把长刀,从寨子外面走出来。为首的头领心中暗道,来敌就是一个姑娘? 他也没有轻敌,策马就迎了上去,刚要开口,迎面就是一刀。“我知道他们人多。”叶沉鱼没理他接着往里走去,要不是人多寨子大,她还不过来呢。 山寨里此时已经组织起了人马,正要迎出来,就见一个少女手握着一把长刀,从寨子外面走出来。为首的头领心中暗道,来敌就是一个姑娘? 他也没有轻敌,策马就迎了上去,刚要开口,迎面就是一刀。“我知道他们人多。”叶沉鱼没理他接着往里走去,要不是人多寨子大,她还不过来呢。 山寨里此时已经组织起了人马,正要迎出来,就见一个少女手握着一把长刀 第三十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三) “三当家!” 人群中有人悲痛欲绝地喊了一句,随后有几个人从出来抱着尸体开始痛哭。 “三当家死了!给三当家报仇!”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顿时混乱了起来。几十个人冲在最前面,想要将叶沉鱼乱刀砍死。 顾清平领着人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叶沉鱼被几十个人团团围在中间,后面还有上千的匪众愤怒地叫喊着要杀她报仇。 少女在包围之中,手中只有一把刀相挡,看起来格外地无助弱小。 顾清平心底一沉,少女恐怕是逃不走了。他身后的副将知道他是有爱才之心,劝说道:“王爷,我们只有一只小队,恐怕救不了叶姑娘。继续留在此处,恐怕会被这些土匪一同当做敌人。现在离开,还能回来给叶姑娘报仇。” 顾清平明白轻重缓急,心中痛惜叶沉鱼的才华性命,却也忍痛抬手,想要下令撤回。 这时前方突然生变,一道刀光斩破了包围圈。几十个人齐齐倒下,露出了站在正中央的少女。少女持刀而立,长刀之上竟不染一丝血迹。 好生厉害……顾清平震惊之余,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了下去。 这几十人倒下去之后,高声喊叫的匪众静了一瞬,一时无人说话,也无人敢上前。 叶沉鱼他们不动,自己走了过去。 土匪这才惊醒过来,已经有人起了惧意,悄悄向后退去。虽说他们肖似军队,平日里也有纪律。但先下群龙无首,便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没了统帅也要溃败,何况这些土匪。 叶沉鱼步步逼近,几千人众没有人愿意上前阻拦。直到叶沉鱼走到跟前,才有人不得不举刀迎敌,早没了最初的气势。 几次围攻之后,地上便躺了数百具尸体。匪众看着前方的少女只有一人一刀,却能在一息的功夫斩杀数十人,而且连气息都不乱,宛如碾死蝼蚁一般,便彻底被恐惧压破了胆子,无人再敢去阻挡。 叶沉鱼拎着刀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叶沉鱼:“……”这些人不打架也不跑,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她等了两秒,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跟傻站着没什么区别,索性拉开系统地图往寨子里面走去。她往前走,匪众宛若看见洪水猛兽一般,惊恐地后退。 叶沉鱼身前硬生生被清出了三丈远的空地。 顾清平看着叶沉鱼逼着数千人不得不后退,口中喃喃道:“好气魄……” 副将:“……”要不是尊卑有别,他都要忍不住说王爷您先别爱才心切了,您先想想这姑娘还像是人吗?这刀法一刀砍几十个人,比术法还像术法。 不止是副将这么想,后退的土匪中也惊惧声也此起彼伏。 “这不是人,是妖女!” “定是山中的精怪!” “快去禀告大当家!” 土匪中有人向后飞奔而去,剩下的人还与叶沉鱼对峙着,步步后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叶沉鱼觉得他们确实挺有纪律,只后退不逃跑。 这群土匪如果知道叶沉鱼心中所想,一定做鸟兽散了。根本不是他们不想逃跑,而是叶沉鱼只有一个人,也不追他们,他们对着叶沉鱼压根没想起来逃跑的事情。 这一退就退到了青龙寨的议事堂,匪众们有心再退,也没了后退的地方。 叶沉鱼踏上了议事堂的台阶,站在台阶上的人忽地散开了,给她留了一条敞亮的大道出来。 叶沉鱼:“……” 倒是守在议事堂门口的土匪不知就里,咒骂着上前阻拦,被叶沉鱼一刀砍倒。 议事堂内,青龙寨的大当家听着下面人争论着来人是妖怪还是人类,又看着下边三当家的尸体又是悲痛又是愤怒,终于狠狠地一拍扶手:“敌人只有一个女子,却把你们下成了这样!” 这群土匪只看见了叶沉鱼,根本没注意叶沉鱼身后还跟着一小支军队。 下面的土匪都是些小喽啰,见大当家发怒,自然都不敢说话。 议事堂上有人说道:“大哥你先别生气,若这女子真能一刀斩杀三弟,那么果真武功高强。我先去试她一试,再来禀告哥哥。” 说话的人是个八尺大汉,黑面长髯,肌肉虬结,声音如雷,起身就要往外走。 大当家道:“二弟不必,三弟身亡,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安安稳稳坐着,由我去会她。” 话音刚落,议事堂的大门处便砸进了一句尸体。 叶沉鱼提刀进来,把他们两个的对话听在耳里,问道:“那你们谁先?” 议事堂上的众人皆是震惊不已,整个匪寨有数万人之中,即便不能片刻就调拨万人,但怎么会被一个女子直接杀上了议事堂? 坐在最上首的大当家更是心惊不已,他虽然嘴上说不过一个女子,但能坐到他这个位置,怎么会是莽撞之人。能从寨门杀上来,而且一点伤没受,此女必定有过人之处,不能轻举妄动。 他坐在位置上,佯装愤怒:“就是你杀了我三弟?” 叶沉鱼哪里知道哪个是他三弟,那么多人杀了她也记不起来。她也不回答这人的问题,只想赶快带着钱和粮食回家,家里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她抬起刀尖,遥遥指着大当家,反问道:“你先来?” “……你为何打上我青龙寨?”大当家的也没接她的话,废话,换了他肯定没有从寨门杀到议事堂的本事。且不说是不是一合之敌,就算能抵挡一阵但是败了也在手下人跟前丢面子。 ”听说你们有钱,还有粮食。”叶沉鱼认真道,“正好我缺。” 大当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你来我这里抢钱?” 不止是他,议事堂上的大小头目此时心情都差不多,到土匪窝里来抢钱,这叫什么事儿啊?就算是入伙,也没有这么递投名状的。 叶沉鱼肯定地点头:“我实在缺钱,所以赶了远路过来。” 顾清平跟在她身后才上来,跟手下人正好听到这一句。副将心说:好家伙,还是专程赶路过来的。 第三十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四) 哪儿有缺钱跑到匪寨里抢钱的,大当家心中咒骂,面上却不能显出避让之意。他面上一沉:“你若缺少钱财,惜你武艺,未曾不可以相赠一些。可你无故打上我青龙寨,杀我三弟,我青龙寨与你不共戴天!来人,把此女给我拿下,给三弟报仇!” 说得有理有据,斩钉截铁,他却做在座椅上没动。 底下的人机灵的,也没有动。只有那些脑子没转过弯来,或是忠心耿耿的头目们起身去捉叶沉鱼,为首的便是刚刚请缨的二当家。 叶沉鱼却盯着大当家的,有点烦躁。说来说去,还是不打算给她钱和粮食,那说话不是浪费她的时间吗? 有这个时间,她都杀完人,准备装粮食回渔阳了。 叶沉鱼一烦,就更不喜欢说话了。她眼角都没给围过来的那些头目一下,足尖一点,直接从他们头上掠了过去,刀尖直指大当家。 大当家没想到她能如此轻易地突过来,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找武器,刀尖就已经触到了他的额头。大当家睁大了眼睛,被杀死在了座椅之上。 叶沉鱼收刀回身,将三当家以及几个想上来报仇的头目砍倒在地,目光冷淡地扫过议事堂下方的众人,像是在挑哪一个下手。 被她目光触及的人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刚刚来报的人说的没错,这哪儿是人?不是山中的鬼怪,如何能如此轻易地杀人。 没个千八百人,怕是都不能伤到她。当家的都死了,谁又能命令动上千个兄弟去送死?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站出去送死。 议事堂里静得出奇,叶沉鱼见无人动,微微皱了下眉。 正瞄着她脸色的头目心惊胆颤,被求生欲一激,福至心灵:“大当家的!寨中规矩,您杀了大当家的,您就是大当家的!” 其他人心中暗骂了一句,居然被他抢了先,也都纷纷开口:“对对,大当家的!”生怕开口晚了,就成了下一个刀下亡魂。 叶沉鱼:“……” 系统:【……】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几万人就没有一个有点血性的说我不同意? 倒不是这群土匪没有血性,一点血性没有的也不会上山为寇。只是叶沉鱼只杀拦她的人,你不挡她的路她也也不会杀你。这年头土匪多是吃不上饭才上山的,谁都不想和命过不去。 倒也有一些对寨子忠心耿耿的,之前或是在外面或是在议事堂里去拦叶沉鱼,都被一刀砍了。简而言之,特别有血性、有情义的,都被叶沉鱼杀光了。 叶沉鱼茫然地看着这一群土匪一边跪拜,一边喊:“恭贺大当家!”,最后觉得太吵了,她一刀鞘砸在了地面上,说道:“我是来抢钱和粮食的。” 这一砸,让议事堂安静了一瞬。随即,便有人开口:“大当家的要取钱和粮食,我这就让人带大当家的去取。”很自然地忽略了抢这个字。 “怎么能让大当家的亲自去取?大当家的需要多少,我去取给大当家的!” 然后这些人就为谁去帮大当家的取钱财和粮食吵了起来。 叶沉鱼:“……”算了,不用她抢也行。 议事堂上吵成一团,顾清平等人则是呆若木鸡。顾清平最先清醒过来,他转头问身侧的副将:“这是青龙寨?” 副将木着脸道:“回王爷,是青龙寨。” 顾清平喃喃道:“我记得我们是要派一万军队过来剿匪的。”而且在今日探过路之后,他已经准备派一万五千人过来剿匪了。 结果青龙寨就这么被人挑了,还易主了? 他绕过 第三十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五) 得了叶沉鱼的答复之后,顾清平很快离去了。他本就是为探路招安而来,深入蕲州之后,不敢久留。 叶沉鱼在互相争吵的土匪头目里随手指了一个,让他把青龙寨所有的粮食和金银都拉到渔阳。 一个匪寨里有多少粮食,叶沉鱼也不清楚。不过这群土匪也不敢藏私,每次只要听到叶沉鱼问:“还有吗?” 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在搜出来一些粮食,足足运了五十辆大车的粮食,各种金银铜器又运了六车。 运送的事情自然不用叶沉鱼操心,早有人点了几百个小喽啰拉车,勤快又有力气,没有一个偷懒的。 只不过只要叶沉鱼一看其中某一个人,那人就浑身发抖,拼了命地往前拉。 叶沉鱼索性就不看了,跟着粮车向前慢悠悠地走。闲得无聊,她又借了弓箭。见天边有鸟或是树林里有异响,叶沉鱼便张弓搭箭,全做加餐。 近了没有就射远的,几百步开外有野猪跑过,也被她闲着没事从眼睛处射了一箭,让人取回来放在粮车上。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猎完野猪之后,这群拉车的土匪更爱发抖了。 叶沉鱼猜想可能是猎物都放在粮车上,加重了他们的负担,于是又放弃狩猎开始冥想。 系统听她说完自己的猜想,呵呵一声直接关了摄像头,眼不见心不烦。看宿主打天下,是在侮辱它曾经带过的宿主以及无数系统耗尽能量做成的称霸资料包。 —————————— 蕲州。 相比渔阳以北的争乱不休,蕲州尚算安稳。虽然有淮南王强敌在侧,但强敌有时候也是屏障。淮南王顾忌其他义军,不敢轻举妄动。上官忠阳也不去招惹他,趁着有淮南和渔阳两处屏障,暗暗壮大自己,一面招乒买马,一面从四处购买粮食囤积。 这几日上官忠阳忽然发觉不对,一是淮南那边似乎有了异动,气势汹汹不知是冲着谁,二是每月十五会从渔阳送过来的粮食与兵器,这一次没有到。 淮南那边上官忠阳倒不怎么担心,他在各地的义军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实力雄厚,淮南王不想大伤元气就不会动他。反而是渔阳这边的变故让他心神不宁,如果渔阳易主,他就过不了这么安稳了。 没等上官忠阳派人去问,原本放在渔阳的密探快马加鞭地回来禀告:“主公,渔阳城出现了一个神女,杀了原本的县守,现在的渔阳城由她作主。这神女不止击溃了兴家军,杀了兴华,她还杀了冯家父子,收缴了冯府的粮食和武器,现在的冯府败落无法再从漕运运粮食和铁器出来了。” 上官忠阳闻言便愁眉不展,少了一处粮食和武器的供应只是可惜,渔阳城易主才是麻烦事。若是这新城主对蕲州有意,他就没办法继续韬光养晦了。 一侧的谋士见他唉声叹气,却是笑道:“这是好事,主公为何叹气?”说话的人穿着一身文人袍服,三十余岁的模样,笑意盎然。一众谋士之中,唯有他坐在了最前方,离上官忠阳最近的地方。 “重凤!”上官忠阳像抓住了稻草一般,“可有良计?” 被唤作重凤的这人说道:“我知主公之忧,渔阳易主,蕲州的确不能像之前那边休养生息。但此时也正是拿下渔阳最好的时机,渔阳刚刚易主,必然民心不稳,击溃兴家军必然损耗了许多兵力,无力守城。主公,此时不拿渔阳,更待何时?” 渔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上官忠阳听得隐隐心动,却依旧心有顾忌:“能击溃兴家军,还杀了主帅兴华,渔阳的守军恐怕不弱。而且听说那个神女能在万军之中取主帅首级。” “主公居然也信真有神女一说?万军之中取主帅首级,不过夸词而已。”重凤说,“既然杀了兴华,他们必然会去接手兴家军的地盘,渔阳此时必定兵力空虚。何况我们现在不动手,给了渔阳喘息的机会,恐怕会腹背受敌。” 上官忠阳也深知利弊,沉思片刻后下了命令:“点兵,拿下渔阳!” 重凤唇角笑意更深,上官忠阳或许不那么符合他对明主的期待,但是能听得进去谏言也够了。 渔阳。 经过一天一夜的修缮,渔阳的城门总算有了点正常的模样。他们在城门上重新包了一层铁皮,用铁钉钉得严严实实。城墙也被加高加固,城门处都放了弓箭手、备了巨石。 渔阳的百姓偶尔从城门前或是城墙边走过,都会觉得安心不少。更让他们觉得安心的是神女大人。 原来的渔阳没有战事,却也吃不上饭。粮食价高,平头百姓都买不起,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关门了。 神女大人来了之后,先是开了粮仓,在县衙门口施粥。随后就招人去做工,有了工钱大家就能在渔阳安家立业,那些关门的商铺都重新开门了不少。 谷治站在城门楼上,手扶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百姓:“你想过渔阳有一天是这个样子的吗?” 高文斌也看着下面,答道:“我想过有一天淮南王能收复渔阳,让大家都能吃上饭……”但是他想象中的这一年在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后,而不是现在。 谷治笑了笑:“淮南王能不能收复蕲州尚未可知,但是我们现在拿下了渔阳,接下来可以拿下兴家军在的衢州。” “有神女大人在,我们甚至可以占领蕲州以北的所有城池。” “叶姑娘……”高文斌看着身侧的好友,谷治此时目光灼灼,眼底闪动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野心。“你真的打算跟随叶姑娘?” “你应该叫神女大人或者主公。”谷治纠正道,“我们既然宣称了要跟随她,就要从心底将她视为主公。” 他问高文斌:“难道你不服气吗?” 高文斌默然,半晌才道:“……她没有这样的野心。”而且她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能被天下人追随,被天下人认可? 第三十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六) 谷治却道:“人都是顺势而为的。她不觉得自己是渔阳的主人,但渔阳的百姓觉得她是。那么不论她如何自称,她都是。” 说罢,他转身走下城楼,未完的话语传到高文斌耳朵里:“新招的兵训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接手衢州。等神女大人回来,就可以与她商议……” 高文斌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比起去接手衢州,他更希望由淮南王来接手渔阳。但是现在看来,好友没有那个意思。 至于叶沉鱼……高文斌觉得她未必像谷治想得那般。罢了,先接手衢州就先接手衢州。 好友与叶姑娘都与他和渔阳百姓有恩,他能回报一些便是一些。 高文斌也下了楼,准备去看看新兵训得怎么样了。 此时被人心心念念的叶沉鱼正在从青龙寨到渔阳的路上,跟着粮车缓慢行进。 她从渔阳过来的时候,骑快马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靠人力拉动的粮车肯定走不了那么快,从现在的速度来看,恐怕要走上三四天的时间。 走了一天半,粮车终于上了平坦的官道,停下来休息吃饭。 叶沉鱼也翻身下马,找了块草地,让马儿吃草。 有人从最前面的粮车跑过来,装着胆子对叶沉鱼说道:“大当家的,前面好像有人。” 上官忠阳点了兵,本欲让手下的将领去打渔阳,但转念一想,他许久没有出征,亲自领兵才壮士气。 渔阳刚刚打完一场,也来不及设伏,他也正好去看看那神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点兵之后,连夜从蕲州出发,想打渔阳一个措手不及。为求周全,他还将重凤带上了。 连夜行军,上官忠阳中午才下令安营扎寨。刚刚起灶,就有斥候来报:“主公,前面有一队运粮车。” 怎么会有一队运粮车,上官忠阳下意识去看重凤。 重凤也有些惊奇,跟着斥候走了百来步,顺着斥候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有一队运粮车。看模样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应该是为了躲避耳目,所以走了山路。 只是拉车的人没穿铠甲,装束各异,一时分不清是哪家的将士。 重凤微微眯起双眸,蓟州到渔阳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走这条路,要么是往渔阳去,要么就是往蕲州或者淮南去。 看这车的走向,怕是要去渔阳。看来他的推算没错,渔阳也在囤积粮食,如果让渔阳壮大起来,蕲州危矣。 重凤笑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么多粮食,岂不是囊中之物。 他转身就往上官忠阳的方向走,就算抢不到粮食,一把烧了也好。 叶沉鱼拍了拍乖乖吃草的马,放任它在草地上撒欢,自己一路走到最前面的运粮车旁。 果然在不远处,有一群军队扎营。 有个绑着红色头巾的青年跟在她身边说道:“看装束,是蕲州的军队。” 叶沉鱼听过蕲州,跟冯家做生意的那个不就是蕲州的人吗? 她心中一动, 谷治却道:“人都是顺势而为的。她不觉得自己是渔阳的主人,但渔阳的百姓觉得她是。那么不论她如何自称,她都是。” 说罢,他转身走下城楼,未完的话语传到高文斌耳朵里:“新招的兵训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接手衢州。等神女大人回来,就可以与她商议……” 高文斌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比起去接手衢州,他更希望由淮南王来接手渔阳。但是现在看来,好友没有那个意思。 至于叶沉鱼……高文斌觉得她未必像谷治想得那般。罢了,先接手衢州就先接手衢州。 好友与叶姑娘都与他和渔阳百姓有恩,他能回报一些便是一些。 高文斌也下了楼,准备去看看新兵训得怎么样了。 此时被人心心念念的叶沉鱼正在从青龙寨到渔阳的路上,跟着粮车缓慢行进。 她从渔阳过来的时候,骑快马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靠人力拉动的粮车肯定走不了那么快,从现在的速度来看,恐怕要走上三四天的时间。 走了一天半,粮车终于上了平坦的官道,停下来休息吃饭。 叶沉鱼也翻身下马,找了块草地,让马儿吃草。 有人从最前面的粮车跑过来,装着胆子对叶沉鱼说道:“大当家的,前面好像有人。” 上官忠阳点了兵,本欲让手下的将领去打渔阳,但转念一想,他许久没有出征,亲自领兵才壮士气。 渔阳刚刚打完一场,也来不及设伏,他也正好去看看那神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点兵之后,连夜从蕲州出发,想打渔阳一个措手不及。为求周全,他还将重凤带上了。 连夜行军,上官忠阳中午才下令安营扎寨。刚刚起灶,就有斥候来报:“主公,前面有一队运粮车。” 怎么会有一队运粮车,上官忠阳下意识去看重凤。 重凤也有些惊奇,跟着斥候走了百来步,顺着斥候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有一队运粮车。看模样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应该是为了躲避耳目,所以走了山路。 只是拉车的人没穿铠甲,装束各异,一时分不清是哪家的将士。 重凤微微眯起双眸,蓟州到渔阳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走这条路,要么是往渔阳去,要么就是往蕲州或者淮南去。 看这车的走向,怕是要去渔阳。看来他的推算没错,渔阳也在囤积粮食,如果让渔阳壮大起来,蕲州危矣。 重凤笑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么多粮食,岂不是囊中之物。 他转身就往上官忠阳的方向走,就算抢不到粮食,一把烧了也好。 叶沉鱼拍了拍乖乖吃草的马,放任它在草地上撒欢,自己一路走到最前面的运粮车旁。 果然在不远处,有一群军队扎营。 有个绑着红色头巾的青年跟在她身边说道:“看装束,是蕲州的军队。” 叶沉鱼听过蕲州,跟冯家做生意的那个不就是蕲州的人吗? 有个绑着红色头巾的青年跟在她身边说道:“看装束,是蕲州的军队。” 叶沉鱼听过蕲州,跟冯家做生意的那个不就是蕲州的人吗? 第三十七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七) 重凤心中当即就是一跳,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密探口中渔阳城的那位神女。总不至于如此巧合,他想。 上官忠阳这次点兵带出来的都是精锐,不止兵士强壮,连马儿都是养得油光水滑的良马。 叶沉鱼还没走到跟前,就心动了:用马拉车不是比用人拉车要快?青龙寨没有那么多马,但是蕲州军有啊。 叶沉鱼看着这一队蕲州军,利落地抽刀出鞘,眼睛盯着的却是他们身下的一匹匹战马。 奉命而来的蕲州军见只一个少女出来阻拦他们,心神都已经放在了后方的粮车上面,策马疾驰,就想直接冲过去将人践踏于马下。 迎接他们的是少女的刀锋,不知从何处袭来。只不过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大片的人就从马上倒了下去。 叶沉鱼这次为了不伤到马,收敛了许多。斩落了一个蓟州军后,她就轻身掠上了马,在队伍中横行。 重凤远远地看见有人从马上摔下去,急急向前走了两步,脱口喊道:“撤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那个拿着长刀的少女在队伍中宛若羊入狼群一般,肆意砍杀。 不,这个比如太粗俗了些。重凤惨白着脸想,她挥刀的姿势让人想起翩舞的蝴蝶、翠鸟。 这翠鸟快要把蓟州军的骑兵杀光了。 叶沉鱼在人群中猛然听到这一声喊叫,挥刀间望了过去。蕲州军的营地前站了一个人,穿着和谷治差不多的装束。 他喊了这一声之后,周围的这些蓟州军就开始往后退了。看来此人是在蓟州军说得上话的。 叶沉鱼不擅长思考,她有一些比较固定的思维,比如少听别人讲话,比如擒贼先擒王。 叶沉鱼盯着那个说话的人,微微眯眸,踩在马背上跃了过去。 她比骑马撤走的蓟州军速度还快,重凤一开始没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直到叶沉鱼到了离他几十步远地方,他惊觉叶沉鱼的眼睛是盯着他的时候,他才察觉到叶沉鱼的意图。 这个少女刚刚听到了他下令,以为他是做主的人,想要杀了他。 这么被杀了也太冤了点。重凤脑子里一过念,在叶沉鱼还在几十步开外的地方趴了下去。 叶沉鱼站在他前面,看着直接趴在地上的人,莫名有一种自己在砍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的感觉,到底没砍下去。 重凤低着头,瞧着停在他眼前的双脚,心中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这么短的距离,他根本逃不脱,不如先投降,好歹保住一条性命。 他稍微稳了稳心神,问道:“可是神女大人?” 叶沉鱼道:“不是。”虽然渔阳城里的人都这么叫,但她从来没认过。她只会砍人,不会救苦救难。 重凤一愣,难道是他猜错了?如果这个少女不是叶沉鱼,那还有谁能符合传言里的“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发现推断错了,重凤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为拖时间,只好问道:“我家主公行军来此,不知道这是姑娘的车队,多有冒犯。姑娘此行,是要去渔阳?” 叶沉鱼没说话,她发现在刚刚的几息时间里,蕲州军的营地里出来了数排弓箭手,全都张弓搭箭,警惕地看着她。 不多时,营地里出来了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中年人,被众人拥着走出来,疾言厉色:“贼子,快放了我家军师!” 军师?叶沉鱼瞧了瞧脚底下的人,看身材的确不像是打仗的。 她抬手把重凤拎起来,对对面的人道:“你说这个?” 三十好几被人拎着衣领提起来的重凤:“……” 第三十八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八) 叶沉鱼没有回答重凤,而是从一侧随手扯过来一匹马,将人往上一扔,自己也翻身上马。 随后便策马往运粮扯那边去了。 “她竟不怕有人从背后射箭……”有谋士惊异道,“主公,可要下令射杀?” 上官忠阳说:“重凤还在她手中。” “主公已经答应了给她马匹,她却没有交出军师。恐怕是想拿军师一直挟持主公。” 上官忠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道:“先跟上去,军师性命要紧。”如果现在就下令放箭,误伤了重凤,实在寒属下的心。 叶沉鱼策马一路回到了粮车前,让土匪们去把刚刚没了主人的战马都牵回来拉车。 土匪们开始的时候心惊胆战,生怕被蕲州军的弓箭手射成刺猬。谁料蕲州军竟然像没有看到一般,他们就兴高采烈地把马牵回来了。 有了马做人力的替代,土匪们就闲了下来。他们也不敢跑,小声议论着:“蓟州军怎么不拦咱们?” “被大当家的杀怕了吧?” “胡说什么,你没看大当家抓回来一个人?那一定是蕲州军的将领,他们才不敢动。” “抓回来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 重凤被横放在马上,一边被颠得要吐血了,一边听这群人讨论,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大当家的是什么称呼?土匪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从马上放下来。重凤也顾不上其他,趴在路边的草地就是一阵吐。 “大当家的,”红头巾的青年对着叶沉鱼指了指重凤,小声道,“这是个读书人呢,这么用马驮着是不是不好?” 他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对村里的秀才都很敬重的。这人……应该比秀才还厉害吧? 叶沉鱼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是挺贵重的物品。她想了想说:“是挺不好,那把他绑起来放粮车上吧。”免得丢了。 青年:“……”他不是这个意思。 重凤一边吐,一边听到这么一句,一时也分不清两人是不是唱双簧戏弄他,慌忙抬手作揖:“给重某一匹马,重某会骑,不会跑。” 他苦笑一声:“姑娘如果把我绑起来放在粮车上,恐怕我命就没了。”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苍白,的确是虚弱至极的模样,于是道:“那你就骑那匹马。” 她指的是刚刚驮了重凤一路的马。重凤看到那马就觉得胃里上下翻滚,但对着这个摸不清底细的少女也不敢再提要求,只好道:“多谢姑娘。”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运粮车都停了下来。几百人开始起灶煮米,点燃一堆堆火堆。叶沉鱼身前早燃起了火堆,上面烤着两只野兔。兔子被烤得金黄焦脆,一层薄薄的油脂从表面上浮出,时不时滴落在火堆上。 有人殷勤地把干粮和清水送过来,放在叶沉鱼脚边:“大当家的,这水是山泉,甜着呢。” 重凤就坐在离叶沉鱼不远的位置,他发现这些运送粮食的人似乎也很惧怕少女,对她也不十分熟悉的模样。 兔肉的香气顺着夜风送到了重凤的鼻子前,肚子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重凤咽了下口水,跟叶沉鱼搭话:“姑娘把我抓走做什么?用我做筹码威胁主公,恐怕不智。” 叶沉鱼把兔子从火堆上面取下来:“我看你对他挺重要的。” 重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主公要的是我脑子里的谋略,若我不能为他所用,就不重要了。姑娘不如让主公拿财物来交换,我回去后一定会劝住主公,不让他追究。” 叶沉鱼抬起头,露出一张面无表情却显得极为认真的面容:“他既然愿意用财物来换,那说明你一定比那些财物更值钱。我为什么不留下更值钱的东西?” 重凤哑然,他见过不少想绑他回去、让他效忠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把他绑走是因为他值钱的人。 他该怎么说?说主公一定会出让她满意的价钱,她肯定会说他肯定值更多的钱,还是要把他留下来,这根本就说不通。 重凤本来就饿得眼冒金星,闻言也分不出精力去反驳,问刚刚帮他求情的青年要了食物和水,坐在叶沉鱼身旁吃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十九) “那肯定是蕲州军的人,”青年急得不行,“他们想追上来把人和粮食抢回去!” 叶沉鱼想不通他怎么这么着急:“粮食和人都是我的,你着什么急?” 青年:“……”这么一想,好像他急得是挺没道理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呸,他才不是太监。 不过这些人跟着她肯定另有目的,叶沉鱼把烤兔上的肉丝一点点剔干净,只留下一副骨架,等到了渔阳,就把这些人抓起来交给谷治审问。 重凤看着少女平静的面容,心惊不已,她知道上官忠阳派人跟上来了,却如此平静,一定是有陷阱等着上官忠阳。 一时之间,他连饼也吃不下去了,冥思苦想怎么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来。 若是在别人手里,他根本不用担心生死的问题。以他的名声,哪一方的义军不将他奉为上宾? 就算是蕲州破了,他被抓住,也不然是要好酒好肉待他,劝他归降。 但是现在,重凤瞟了一眼剩下的半只烤兔。他连个兔子都吃不上,还差点被绑起来扔在车上,还是想想能不能活命吧。 上官忠阳只分了一只小队跟上运粮队,自己率军继续行进,直奔渔阳而来。他们是急行军,将运粮队远远地甩在后面。 一天一夜之后,蕲州军就到了渔阳城下。 上官忠阳下令在渔阳城十里外驻扎营地,自己领着人去探看情况。这一看,结果让他颇为吃惊。 渔阳城竟然跟之前全然不同,城墙被加高加固了,每隔五步就设了一个弓箭手,每隔十步就放了投石,比之前看起来还要难以攻陷。 这哪里像是兵力虚弱,分明是焕然一新。 这次出来可真是不顺,先是出师不利,让军师被抢。渔阳城也跟推测中不一样…… 上官忠阳长叹一声,眉头紧锁。 有谋士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佯攻试探一番。如果难以攻下,就点燃火堆,让城内的密探里应外合。” 因为与冯府有生意来往,蕲州军在渔阳城内放了不少的密探,现在还有不少混在难民,甚至是守军之中。 第二天,蕲州军开始了第一次攻城。 叶沉鱼此时还在回渔阳的路上,她抓来的那个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健谈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能骑在马上到缘故,想尽办法与她搭话,不出三句话就开始夸他。 “姑娘如此刀法,又有如此美貌,重某居然没听说过姑娘,实乃人生憾事。” 诸如此类。 叶沉鱼听得耳朵生茧,如果不是因为重凤值钱,早就抽刀砍人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重凤:“我们此行是去渔阳,姑娘既然不是神女,为何还要给渔阳送粮食?” 这一路上,他听运粮队里的人聊天,与给他送饭的青年搭话,原来这群人还真是土匪 “那肯定是蕲州军的人,”青年急得不行,“他们想追上来把人和粮食抢回去!” 叶沉鱼想不通他怎么这么着急:“粮食和人都是我的,你着什么急?” 青年:“……”这么一想,好像他急得是挺没道理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呸,他才不是太监。 不过这些人跟着她肯定另有目的,叶沉鱼把烤兔上的肉丝一点点剔干净,只留下一副骨架,等到了渔阳,就把这些人抓起来交给谷治审问。 重凤看着少女平静的面容,心惊不已,她知道上官忠阳派人跟上来了,却如此平静,一定是有陷阱等着上官忠阳。 一时之间,他连饼也吃不下去了,冥思苦想怎么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来。 若是在别人手里,他根本不用担心生死的问题。以他的名声,哪一方的义军不将他奉为上宾? 就算是蕲州破了,他被抓住,也不然是要好酒好肉待他,劝他归降。 但是现在,重凤瞟了一眼剩下的半只烤兔。他连个兔子都吃不上,还差点被绑起来扔在车上,还是想想能不能活命吧。 上官忠阳只分了一只小队跟上运粮队,自己率军继续行进,直奔渔阳而来。他们是急行军,将运粮队远远地甩在后面。 一天一夜之后,蕲州军就到了渔阳城下。 上官忠阳下令在渔阳城十里外驻扎营地,自己领着人去探看情况。这一看,结果让他颇为吃惊。 渔阳城竟然跟之前全然不同,城墙被加高加固了,每隔五步就设了一个弓箭手,每隔十步就放了投石,比之前看起来还要难以攻陷。 这哪里像是兵力虚弱,分明是焕然一新。 这次出来可真是不顺,先是出师不利,让军师被抢。渔阳城也跟推测中不一样…… 上官忠阳长叹一声,眉头紧锁。 有谋士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佯攻试探一番。如果难以攻下,就点燃火堆,让城内的密探里应外合。” 因为与冯府有生意来往,蕲州军在渔阳城内放了不少的密探,现在还有不少混在难民,甚至是守军之中。 第二天,蕲州军开始了第一次攻城。 叶沉鱼此时还在回渔阳的路上,她抓来的那个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健谈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能骑在马上到缘故,想尽办法与她搭话,不出三句话就开始夸他。 “姑娘如此刀法,又有如此美貌,重某居然没听说过姑娘,实乃人生憾事。” 诸如此类。 叶沉鱼听得耳朵生茧,如果不是因为重凤值钱,早就抽刀砍人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重凤:“我们此行是去渔阳,姑娘既然不是神女,为何还要给渔阳送粮食?” 这一路上,他听诸如此类。 叶沉鱼听得耳朵生茧,如果不是因为重凤值钱,早就抽刀砍人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重凤:“我们此行是去渔阳,姑娘既然不是神女,为何还要给渔阳送粮食?”诸如此类。 叶沉鱼听得耳朵生茧,如果不是因为重凤值钱,早就抽刀砍人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重凤:“我们此行是去渔阳,姑娘既然不是神女,为何还要给渔阳送粮食?” 这一路上,他听 这一路上,他听 第四十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 叶沉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他的地盘,要他的粮食就行了,要他的人服从我做什么?” 要他的地盘和粮食,却不要他的人服从……像重凤这样的人凡事总喜欢深想几分,他一细想,便骇然色变:那岂不是要把跟随上官忠阳的人都杀光? 何等残忍,何等暴虐! 叶沉鱼只看见自己抢回来的人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勒马后退了两步,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 叶沉鱼心情好了许多,坐在马上放空心神,只等着把粮食送到渔阳,然后去淮南。 ———————— 渔阳城。 蕲州军在十里外扎营,又有山林作为掩饰,高文斌最开始未发现有人攻城。直到第二天凌晨,城门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城门剧烈地颤动着。守城的将士才发现有人趁着夜色,摸到了城门之下,用巨木撞击着城门。 新任的守正连忙下令放箭,又派人去禀告高文斌和谷治,有人攻城了。 城门处的敌人很快便死在乱箭之下,但下一队人立刻接了上来,冒着箭雨试图攻破城门。 高文斌闻讯赶来,就看见蕲州军如同不怕死一般,源源不绝地续上来。刚刚修缮好的大门到底不如完好无损的,高文斌站在城楼中都能听到城门在吱吱作响。 这么下去城门早晚要被攻破,高文斌当即下令,将城墙上放置的巨石砸落下去。巨石落在巨木周围,蕲州军一时无法将巨石移开,便架了云梯往上攀爬。 这是一场苦战。无论是对蕲州军来说,还是对渔阳的守军来说。夜晚降临时,蕲州军伤亡了近两千人,最终没有攻破城门。 而渔阳的守军也有数百人的伤亡,弓箭几乎用光了。高文斌趁蕲州军收兵之际,让人去城外拾回来一些,总算还能在支撑一阵。 “这么下去不行。”高文斌盘腿坐在城楼之中,谷治就坐在他对面,周围围着几个这几日才被选出来的将领。 谢群跪坐在两人之间的席子前,去拨弄席子上油灯的灯芯。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一张沉静的面容。 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合身的衣服,脸和手也洗得干干净净,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他是从难民堆里出来的那个孩子。 “今天已经有蕲州军爬上城楼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箭了,明天他们想上来就更加容易。”高文斌接着说道,“我们明天的伤亡只会更多,而蕲州军会更少。” 谷治一只手放在膝上,眉目冷凝。渔阳的守军除了抵抗小股前来劫掠的军队,清剿过几次土匪,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战事。跟身经百战的蕲州军相比,就差远了。 而且蕲州军的人数是他们的双倍,他们经不起损耗。 最重要的事,城内的人心开始涣散了。他刚刚上来的时候,听见一小撮一小撮的守军聚在一起谈话,猜测神女大人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们能继续留在渔阳,一半是因为渔阳现在有粮食,一半则是因为叶沉鱼。 即便叶沉鱼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在见识过她的武功之后,都认为追随她就能打胜仗。可是现在蕲州军打过来,神女大人却不在了,让他们心慌不已,甚至本能地想捡起以前的习惯,弃城而逃。 “这是之后,必须要重新训兵。”半晌后,谷治开口,“神女大人奉天命取粮,我们却连渔阳城都守不住。如何能继续祈求神女大人的保护?” 围着他们的将领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神女大人是奉天命去去粮食了?”并不是像传言那般已经抛弃渔阳了吗? 因为怕泄露叶沉鱼的行踪后,有人趁虚而入,所以谷治和高文斌没有向其他人透露叶沉鱼的行踪。 谷治皱起眉,脸色格外地严肃:“当然是,神女大人怜惜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才特意向天帝请了命。”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相信叶沉鱼一定会回来,让他们相信她离开是有缘由的。 至于天帝,谷治神情冰冷,鬼晓得那是什么东西。 “神女大人没有抛弃我们……”有人喃喃自语。 此时谢群已经将手从油灯上方收了回来,闻言不大高兴的样子:“神女大人的弟弟还留在渔阳,你们怎么能怀疑神女大人抛弃了渔阳呢?” 对啊,神女大人带着的那个孩子还在县衙旁的院子里。她总不会连弟弟都抛下吧?几个将领互相点了下头,安了心。 谢群低着头,唇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们将叶沉鱼视为神灵,却又以人心去揣测叶沉鱼的想法。 真是可笑。 “妄自非议神女大人是大不敬,”谷治警告道,“如果因此触怒了神女大人,致使神女大人放弃了渔阳,你要怎么赎罪?” 不等刚刚开口的人请罪,他就站起了身,淡淡道:“这次是神女大人对渔阳的一次考验,如果渔阳城连三天都守不住,我们怎么配追随神女大人?” “传令下去,神女大人两日后回归。我们在要神女大人回来前守住渔阳,才能继续追随神女大人。” 这些将领纷纷领命,退出去前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 第四十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一) 夜晚。 运粮车整整齐齐地停在路边,土匪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互相吆喝着赌骰子,一言不合就互相摔打起来。有马匹拉车,他们就将白天无法发泄的精力全都宣泄在赌博、互殴上面。 重凤暗自给这群土匪评价,匪气十足。不知道叶沉鱼为什么会选择让这群土匪给她拉粮食。 这个时候只有叶沉鱼身边是清静的,少女独自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没有一个人敢去吵闹她。 在她身旁,仿佛连虫鸣都静了下来。 事实上,叶沉鱼正在跟系统说话。从青龙寨出来之后,系统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直到今天晚上才重新出现。 系统回来就看到了重凤,它连接了一下在这个世界的数据库,有些无语:【抢粮食就算了,连人你都抢。】 叶沉鱼:【顺手。】人都送到自己脚底下了,她就顺手扔上马了。 系统觉得凡是叶沉鱼自己也找不出理由的事情,她就其归类为顺手而为。也可能是真的顺手,毕竟少有人能像她这样肆意而为。 系统:【留下叶轩也是顺手吗?】 叶沉鱼微微偏头,怀中的刀露出漆黑色的刀鞘:【他给了我食物。】就像渔阳城的人,也给了她米饼和银两一样。 系统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好,别忘记任务就行。】 火光中的叶沉鱼侧过身形,双眸犹如最深沉的墨玉,通透如漆:【我知道。】积分于她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在完成一个个任务之后,她的确在自己的路途上走得更远。 所以只要能完成任务,她就回去完成。 夜色渐深,土匪们也都相继散去。 “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 有人小声嘟囔着:“明天就到渔阳了吧……” 渔阳城。 城墙上燃满了火把,松油燃烧的声音与刀剑声、厮杀声混杂在一起。每一个渔阳守军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和泥土,连身上的战甲都破烂不堪。他们已经在这里厮杀了一天一夜了,弓箭早就用光了,只能靠刀枪与蕲州军厮杀。 即便是县衙,都能听到城门处的厮杀声。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谢群当然睡不着觉。他不止没有睡觉,甚至已经打包好了行囊,摸走了谷家的银锭和冯府的金饰。 他是个孩子,就算是叶沉鱼带着的孩子,在这种时候也没人留意他。 夜半的时候,谢群走出了院门,摸着墙根往水路的方向摸。他这些天跟着谷治,表面上是想跟他学习,实际上是为了摸清渔阳城能不能守住。 如果不能守住,他当然要早做打算。谢群神色冷漠,他可没有跟着谷治守到死的打算。他能从七八岁长到现在,靠得就是知道什么时候逃。 他出来的时候叶轩还在睡觉,谢群没有惊动他,心里半是嘲讽半是嫉妒。因为有叶沉鱼这样的姐姐护着,他才能睡得着。 河边树影憧憧,谢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忽然,西边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地清晰。 随即,更吵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谢群听到有人大喊:“城门破了!” 谢群顿时脸色一变,他是想要在城破之前跑的,没想到城这么快就破了。他也顾不上遮掩行踪,飞快地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他记得那里有一艘船。 飞奔的路上,谢群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讲神女有个弟弟,就住在县衙旁边的院子里。 谁在这个时候还记得神女的弟弟呢?谢群一闪念,脚步不停往前跑去。 渔阳城外的山林里,一行人打着火把,驱赶着马儿拉着粮车。离渔阳城只有十里的路程了,所以今天晚上他们根本没有休息,而是趁夜行路。 本来夜晚是容易遭遇野兽的时候,但是因为有叶沉鱼在,土匪们生怕野兽不来。来了正好加餐,大当家的吃不完的时候,他们还能分到一些呢。 叶沉鱼牵着马走在最前方,重凤则跟在她几步远的身后。顺着山路拐了一个弯,远处的树梢后面突然有火光闪现。 那个方向是渔阳城的方向,叶沉鱼眯起墨眸,听声音似乎还有兵戈和马匹的声音。又有人来攻城? 重凤也看到了远处的火光,他心底十分清楚是蕲州军在攻打渔阳城。他被抓了,不影响上官忠阳拿下渔阳。只不过原先重凤是无所谓渔阳能不能被打下来的,现在却在心里祈祷着渔阳城千万别破。 万一这位神女回到渔阳发现城破了,还是蕲州军打的,只怕他这个蕲州军的军师命不久矣。 叶沉鱼听了片刻,皱了一下眉头,策马就要往渔阳城那边去。刚刚扯住缰绳,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抓了个人,回身将重凤从另一匹马上抓了过来,横放在身前。 随后,她一夹马背,冲着渔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山路难行,又是夜晚,叶沉鱼硬扯着马避开石头与坑洼。重凤被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严重怀疑叶沉鱼知道是蕲州军在打渔阳,故意折腾他。 往前行不远,叶沉鱼便看见一处营地,营帐上挂着旗帜。 叶沉鱼是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的,但她记得这个旗帜是蕲州军的旗帜。 她本来就打算送完粮食回渔阳之后,就去蕲州找上官忠阳的,现在似乎不用她过去了。 此时,蕲州军的营地里要留守了不少人,营地之外还有小队在来回巡逻。 身下的战马受惊,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叶沉鱼视线落在最大的挂着旗子的营帐上面,丝毫没有拉住向前疾驰的战马的意思,径直奔着营帐而去。 巡逻的小队听见马蹄声,循声望过来,只见一个少女骑着一匹黑色的快马就要闯入营地之中。 “来者何人?”为首的小队长高喝了一句就要去拦。 叶沉鱼只盯着前方的营帐,将手中的缰绳狠狠向上一拉。战马从小队长的头上越了过去,撞翻了一侧的火把。 火把滚落在地面上,四散的火星点燃了干草与营帐。霎时间,蕲州军的营地里就起了火光。 第四十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二) 火光一起,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留守在营地里的蕲州军不明所以,纷纷拿着武器往起火的地方去。 ”走水了!“有人喊道。 营帐易燃,蕲州军行军过来,又带了不少粮草。火一起来就有些不好救,蕲州军的人出了营帐又赶忙找水去救火。 起火之后,叶沉鱼身下的那匹马受惊更甚,四处乱窜。叶沉鱼坐在马上,靠着蛮力硬生生地将它的方向转向最中央的营帐。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火把、营帐和蕲州军。 可苦了趴在马背上的重凤,只觉得身下的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知身处何地。 上官忠阳此时正在营帐里和心腹议事,渔阳城的城门终于破了。待到天亮,他一定能将渔阳城彻底拿下。 心腹将领知道他心中高兴,营帐里一片恭喜之声。正说到豪情万丈之处,营帐外边忽然吵闹不已。上官忠阳一皱眉:“何人在外闹事?” 只听外边有人喊:“走水了!” 又有其他人喊:“不是走水,是敌人袭营!” “敌人在哪儿?” 总之混乱不堪。 上官忠阳沉下脸,原本的一腔豪情现在全化成了怒火:“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罢,他就要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卫兵从营帐外喊:“快拉住她!” 听着只有一个人,上官忠阳此时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闻声提着剑就往外走。还没挑开帘子,就见前面的帘子一动。 伴着嘶鸣声,发了疯的战马直直地撞进了营帐。帐门不够宽敞,直接被战马连根撞起了两根木桩,一时间木头、绳索、油布全都被掀了起来。 杂物遮挡,叶沉鱼一时也看不清营帐里的人,索性抽刀出来,连同整个营帐从中间砍成两截。 提刀就要出去的上官忠阳首当其冲,还没见到谁是敌人,就迎来了一道刀光,死得不明不白。 营帐里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油布和木头都散落开来,他们才瞧见一个骑马的少女立在残破的营帐之上,面无表情,一手拿着一把长刀,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火光一起,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留守在营地里的蕲州军不明所以,纷纷拿着武器往起火的地方去。 ”走水了!“有人喊道。 营帐易燃,蕲州军行军过来,又带了不少粮草。火一起来就有些不好救,蕲州军的人出了营帐又赶忙找水去救火。 起火之后,叶沉鱼身下的那匹马受惊更甚,四处乱窜。叶沉鱼坐在马上,靠着蛮力硬生生地将它的方向转向最中央的营帐。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火把、营帐和蕲州军。 可苦了趴在马背上的重凤,只觉得身下的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知身处何地。 上官忠阳此时正在营帐里和心腹议事,渔阳城的城门终于破了。待到天亮,他一定能将渔阳城彻底拿下。 心腹将领知道他心中高兴,营帐里一片恭喜之声。正说到豪情万丈之处,营帐外边忽然吵闹不已。上官忠阳一皱眉:“何人在外闹事?” 只听外边有人喊:“走水了!” 又有其他人喊:“不是走水,是敌人袭营!” “敌人在哪儿?” 总之混乱不堪。 上官忠阳沉下脸,原本的一腔豪情现在全化成了怒火:“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罢,他就要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卫兵从营帐外喊:“快拉住她!” 听着只有一个人,上官忠阳此时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闻声提着剑就往外走。还没挑开帘子,就见前面的帘子一动。 伴着嘶鸣声,发了疯的战马直直地撞进了营帐。帐门不够宽敞,直接被战马连根撞起了两根木桩,一时间木头、绳索、油布全都被掀了起来。 杂物遮挡,叶沉鱼一时也看不清营帐里的人,索性抽刀出来,连同整个营帐从中间砍成两截。 提刀就要出去的上官忠阳首当其冲,还没见到谁是敌人,就迎来了一道刀光,死得不明不白。 营帐里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油布和木头都散落开来,他们才瞧见一个骑马的少女立在残破的营帐之上,面无表情,一手拿着一把长刀,身后是冲天的火光。火光一起,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留守在营地里的蕲州军不明所以,纷纷拿着武器往起火的地方去。 ”走水了!“有人喊道。 营帐易燃,蕲州军行军过来,又带了不少粮草。火一起来就有些不好救,蕲州军的人出了营帐又赶忙找水去救火。 起火之后,叶沉鱼身下的那匹马受惊更甚,四处乱窜。叶沉鱼坐在马上,靠着蛮力硬生生地将它的方向转向最中央的营帐。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火把、营帐和蕲州军。 可苦了趴在马背上的重凤,只觉得身下的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知身处何地。 上官忠阳此时正在营帐里和心腹议事,渔阳城的城门终于破了。待到天亮,他一定能将渔阳城彻底拿下。 心腹将领知道他心中高兴,营帐里一片恭喜之声。正说到豪情万丈之处,营帐外边忽然吵闹不已。上官忠阳一皱眉:“何人在外闹事?” 只听外边有人喊:“走水了!” 又有其他人喊:“不是走水,是敌人袭营!” “敌人在哪儿?” 总之混乱不堪。 上官忠阳沉下脸,原本的一腔豪情现在全化成了怒火:“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罢,他就要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卫兵从营帐外喊:“快拉住她!” 听着只有一个人,上官忠阳此时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闻声提着剑就往外走。还没挑开帘子,就见前面的帘子一动。 伴着嘶鸣声,发了疯的战马直直地撞进了营帐。帐门不够宽敞,直接被战马连根撞起了两根木桩,一时间木头、绳索、油布全都被掀了起来。 杂物遮挡,叶沉鱼一时也看不清营帐里的人,索性抽刀出来,连同整个营帐从中间砍成两截。 提刀就要出去的上官忠阳首当其冲,还没见到谁是敌人,就迎来了一道刀光,死得不明不白。 营帐里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油布和木头都散落开来,他们才瞧见一个骑马的少女立在残破的营帐之上,面无表情,一手拿着一把长刀,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第四十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三) 本来只顾着逃命的百姓听见神女大人回来了,居然也不逃了,只在街上互相传言:“神女大人回来了!” 一时之间,渔阳城上上下下都是欢呼和喜极而泣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城门处的厮杀声。 高文斌手持大刀,麻木着劈到身前的一个蕲州军,闻声抬头,眼中只映出持刀而来的冷冽少女。一瞬间,他浑身松懈了下来,脑子只剩下四个字:终于来了。 他终于有些理解渔阳城的守军和那些百姓,为什么听见叶沉鱼的名字便愿意留下来。对于在无可挽回的境地里将自己救出来的人,任何人都会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 谢群刚刚走到记忆中船的位置,却发现那船已经不见了踪影,怕是有人看到之后,划船先逃了。谢群恨得咬牙,想再找一条船时,忽然听见河岸对面有人喊:“神女大人回来了!” 叶沉鱼回来了,谢群心底一沉,沿着河边飞奔起来。跑出去几步,他又猛地止住了步伐。叶沉鱼回来了,渔阳一定能守住。他现在跑了,很可能会遇上残兵,说不定连命都要搭上。 现在回去……谢群脑子里乍然浮现出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那两个人提起叶沉鱼的时候没有尊敬的意思,又把叶轩住的地方打听得一清二楚。 谢群猛一回身,连身上带得包裹都扔在地上,飞快地往县衙的方向跑。 他要救叶轩。 他必须得救叶轩。 ———————— 蕲州军也是久战,疲惫不堪,对上突然涨了士气的渔阳守军,心气就弱了一截。后方又出现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杀人比切菜还轻松,蕲州军不由萌生了退意。 蕲州军的先锋见此,吩咐了传令兵回去禀告上官忠阳。谁料传令兵居然一去不返,而后有人骑着快马赶来,在蕲州军后方大喊了一声:“主公身死!“ 这股率先攻入渔阳城的蕲州军彻底乱了,渔阳守军趁机一鼓作气,将渔阳夺了回来。 没来得及逃出城外的守军,要么被守军斩杀,要么投降做了俘虏。 不多时,渔阳守军已经开始收缴战利品了。 叶沉鱼策马一路向前,总算在灰头土脸的守军中找到了高文斌的身影。高文斌此时手臂脱力,连刀都握不住,用刀撑着身体不断喘息着。 叶沉鱼勒马在他身前停下来,问道:“叶轩和谢群呢?”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 高文斌勉强稳住气息,答道:“还没打到县衙那边,应该还在院子里边。谷治本来打算把他们送走,又怕你找不到,就只能等你回来。” “知道了。”叶沉鱼点头,见街上还是有些蕲州军的残兵,决定先把谢群和叶轩找到,免得他们被误闯进院子的蕲州军伤到。 跟叶沉鱼一对话,高文斌彻底心安,放心地坐在地上歇息,一坐下正巧对上重凤的脸。他一愣,问叶沉鱼:“怎么带了一个人回来?” 叶沉鱼这才想起自己还抓了一个人,她将重凤从马上扔下来交给高文斌:“我抢的,蕲州军愿意用很多东西来换他。” 高文斌哪里还有力气接人,被重凤结结实实砸了一下,再一抬头,叶沉鱼已经走了。他不明所以,这人是从哪里抢过来的?蕲州军愿意换? 他打量了重凤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重凤在马背上被颠了一路,浑身骨头都要散了,又亲眼看见叶沉鱼闯进蕲州军营地,杀了上官忠阳和大半的蕲州将领,一时觉得前路迷雾重重,身心俱惫。听见高文斌的问话,也无心再抬一抬自己的身份,苦笑答道:“在下重凤,蕲州军军师。”“你是重凤?”高文斌不由瞪大了眼睛,他算知道为什么蕲州军愿意拿很多东西换人。 蕲州重凤,可谓是天下闻名的人物。原本上官忠阳只是蕲州下面一个小县城里面的亭长,别人起义他也跟着起义,本来只是随大流抢点东西,赢了就抢,输了就跑。结果刚起义没多久,他就遇到了重凤给他做谋士,忽然开始胜仗不断,出兵每每都能出奇不意。 后来局势大乱,重凤给上官忠阳献策,大败当时占了蕲州的纪顶,牢牢占据了蕲州,一举成名天下知。随后上官忠阳能将蕲州一带大大小小的城池收在手中,囤积粮食、训练新兵,几乎都是他的谋略。 可以说,是因为上官忠阳有重凤在身侧,才能制衡住北方的义军和南方的淮南王,得以在蕲州韬光养晦。 多少人抢着要拜重凤为侯为相,奉其为座上宾。 结果,神女大人把他给抢到渔阳了? 高文斌看着眼前一身尘土、脸色惨白的人,现在奉为座上宾也来不及了吧? ———————— 渔阳城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从头贯穿到尾。叶沉鱼在街上纵马疾驰,街上的百姓和守军也不觉得害怕,自觉地避让开来,全都在兴奋地议论。 “神女大人真的没有抛弃我们。” “谷大人说只要我们守住了渔阳,神女大人就会回来。” “只要有神女大人在,渔阳就不会有事。” “天佑渔阳……” 叶沉鱼充耳不闻,直奔县衙旁的那处院子。还没到院子门口,叶沉鱼便发现不对,院子里有吵闹和打斗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叫声。 叶沉鱼目光一沉,借着马背用力,跳上了院墙。院门此时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明显是被人闯了起来。屋子里面没有亮灯,只有咒骂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叶沉鱼轻掠过去,只听谢群喊:“你放开他!” 然后是叶轩的哭声。 屋子里除了叶轩和谢群还有两个人在,没有动武器,不知是想做什么。叶沉鱼循着声音进去,黑暗对她毫无影响,她能清晰地看见有一个人手中正抓着叶轩,连拖带拽地想要将叶轩带走。 另一个人被谢群咬住了胳膊,连踢带骂地想要把谢群甩下来。 谢群死不松口,挨了好些下打。那人怒极,捡起旁边的椅子就要往谢群头上砸下去。 第四十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四) 谢群下意识紧闭了双眼,睫毛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叶沉鱼站在门口,看着椅子携着风砸了下去。在椅子落在谢群身上的前一秒。她将手中的长刀扔了出去,然后来到抓着叶轩的那个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 那人顿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叶轩从他手中挣脱,惊喜地看着叶沉鱼:“姐姐!” 喊完就一头扎进了叶沉鱼怀里,叶沉鱼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才看向谢群的方向。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反而是打他的人痛呼了一声。谢群张开眼睛,只见面前的人大声哀嚎着,右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耷拉着。 谢群怔愣了一下,松开了手。面前的人立刻抱住自己的左臂,痛得在地上翻转打滚。 谢群转过头,见叶轩已经扑倒了叶沉鱼怀里,叶沉鱼摸着他的头在安慰他。 他垂下眼帘,眼角的余光瞥见地面上躺了一把熟悉的长刀。 谢群注视着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几息之后,他才又抬起头。 这一抬头,谢群正撞上叶沉鱼的视线。少女不知从何时就起看着他,墨眸中看不出情绪。 一瞬间,谢群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但再仔细一看,少女的眼神与平时有没什么区别——她平素就没什么表情。 叶轩在叶沉鱼怀里拱了拱,随后急切地抬头:“姐,这两个人想抓走我,是谢群一直在拦着他们。” 他大抵也感觉出叶沉鱼不怎么喜欢谢群,所以在帮谢群说好话。 叶沉鱼道:“我知道。”她在院子外面就听见谢群在救叶轩。 叶轩从她怀里出来,跑过去把谢群拉过来,又说:“多亏了谢群!” 谢群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恰到好处地开口:“是姐姐说,别人帮了我,我也要去帮别人。” “姐姐帮了我,我也要帮姐姐。”他的语气童真而稚嫩,双手背在背后,像是在害羞。 叶轩在一旁颇为自豪:“对,我以后也要跟谢哥哥一样,去帮帮过我的人。” 叶沉鱼盯了谢群几秒钟,没有说话。谢群在说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但叶沉鱼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在说谎。 系统忍不住出声:【这是任务目标,教孩子不能太粗暴。】 叶沉鱼却道:【他刚刚挨打的时候,你好像不太着急。】 如果她回到渔阳城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找谢群和叶轩,那谢群很有可能被刚刚那两人顺手打死。 但是系统却没有提醒她去救任务目标。 系统道:【任务目标都是维系世界命运的人物,没有那么容易死。】 的确,叶沉鱼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系统的解释。 系统却立刻警觉起来:【但要是被你打死,可是在命运之外。】 叶沉鱼看了看谢群的小身板,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可能的确经不起打,于是作罢。 教孩子怎么能总是打,叶沉鱼觉得系统说的话很有道理,得言传身教。 她把地上那两个人扔出去交给渔阳的守军绑了,然后让叶轩去休息,却把谢群带上了去找谷治。 此时的渔阳城终于恢复了平静,渔阳的守军也无力去打扫战场,街道上寂静而杂乱。 叶沉鱼问过系统谷治和高文斌在哪儿,然后就直接奔向谷家。 谷家院子和大堂里面都亮着灯,小厮是认识叶沉鱼的,见到她就赶忙迎了进去。 有机灵的小厮早就跑进去通报,叶沉鱼还没走到大堂门口,谷治和高文斌两人就已经迎了出来。 谷治是个文人,总是家里教育得好,也只会骑射。他作为渔阳城唯一的能主事的文官,十分金贵。高文斌说什么也不准他上战场,所以他现在看起来还不错,脖子上的伤口也应该是结了痂,用衣领遮住了伤口。 他一出来,就对叶沉鱼行了一礼:“神女大人。” 高文斌也跟着行礼,他也不称叶姑娘了,也跟着叫了一句神女大人。 谷治道:“神女大人此行去了哪里?”叶沉鱼走的时候只说去抢粮食,没说要去哪个寨子抢。 叶沉鱼回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零碎话语:“好像叫什么青龙寨的地方。” 青龙寨,谷治听过这个寨子。这寨子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一个土匪窝。 淮南军和蕲州军都去那里剿过匪哦,没占到什么便宜,便不了了之。 听说这寨子跟小支的义军差不多,已经不算是土匪了。 “神女大人去了青龙寨?”谷治有些错愕,“青龙寨如何?” 叶沉鱼根本就只看了个寨子名和议事堂,她又不认识这个世界的字,连寨名都是被人说给她听的,能看出什么来? 被谷治这么一问,她想起后边还跟着一对运粮车,便跟谷治说了。 谷治听说有五十辆大车的粮食,也顾不上让守军休息,连忙派人去把运粮车接回来。 开玩笑,五十辆车的粮食就任它们在蕲州军战败后的必经之路上,谁能不担心? 吩咐完了,谷治才想起几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连忙请了叶沉鱼进去。 叶沉鱼走进去,发现这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重凤坐在桌子的一边,?谷治听说有五十辆大车的粮食,也顾不上让守军休息,连忙派人去把运粮车接回来。 开玩笑,五十辆车的粮食就任它们在蕲州军战败后的必经之路上,谁能不担心? 吩咐完了,谷治才想起几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连忙请了叶沉鱼进去。 叶沉鱼走进去,发现这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重凤坐在桌子的一边,谷治听说有五十辆大车的粮食,也顾不上让守军休息,连忙派人去把运粮车接回来。 开玩笑,五十辆车的粮食就任它们在蕲州军战败后的必经之路上,谁能不担心? 吩咐完了,谷治才想起几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连忙请了叶沉鱼进去。 叶沉鱼走进去,发现这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重凤坐在桌子的一边,谷治听说有五十辆大车的粮食,也顾不上让守军休息,连忙派人去把运粮车接回来。 开玩笑,五十辆车的粮食就任它们在蕲州军战败后的必经之路上,谁能不担心? 吩咐完了,谷治才想起几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连忙请了叶沉鱼进去。 叶沉鱼走 第四十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五) 高文斌问过他的身份之后,就带他见了谷治。谷治听说他的名字,立刻将他奉为贵客,让人为他备热水洗浴,还要为他设宴,热情至极。 重凤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的确是来做客的,不是被人抢过来的。 结果现在一看见叶沉鱼,虚伪的假象立刻被打破。重凤立刻回想起被放在马背上颠簸的恐惧以及蕲州军营帐里遍地的尸体。 重凤:“……”想吐。 叶沉鱼完全没体会到他的心情,很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拿起谷家下人送上来的茶,一饮而尽。 谢群倒是认真看了看对面的人,他不知道叶沉鱼为什么把他带过来,只能认真观察周围的一切。 谷治已经听高文斌讲了重凤是怎么到的渔阳,他进来就开始打圆场:“重凤先生,我家主公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让您受惊了。” 重凤心想,哪儿是受惊,那叫受罪。而且这神女分明知道他是谁,才把他抢来的!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不好直接戳穿谷治的谎话,重新坐下去道:“重某之前也不识神女。” 他顿了顿,接了一句:“神女的确异于常人。” 谷治觉得他这句话贬义大于褒义,不过被那么一番折腾也无怪重凤有怨:“今晚正好给先生压惊。” 说着,他就招手让人去准备酒菜,本来也要给叶沉鱼接风洗尘的。 有人给面子,重凤脸色缓和了些,跟谷治三言两语地聊了起来。谷治自然是想劝他留在渔阳,谁不想自己这边多一个天下闻名的谋士。何况渔阳城本就缺人,谷治是把自己一个人掰成几个人用的。 重凤心不在焉,谷治说一句,他敷衍地回一句,眼角瞄着叶沉鱼。 叶沉鱼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此时又让人续了一杯茶,听谷治说道:“我知道先生顾念旧主,但既然已经身在渔阳,不如既来之、则安之。若是上官将军派人来接你,主公也不会强留。” 这是当时的一种风气,主公要显得自己礼贤下士,有惜才之心。有才能的人可以随便摆架子,想走的时候还不能拦着。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礼节,人在别人的地盘上,人家有一百种理由让你走不了。 叶沉鱼听到这一句,抬起头来看着谷治,语气极为认真:“不行,得掏钱和粮食。” 谷治:“……”他就是客气客气,重凤这样的人就算让他在回蕲州的路上失踪了,也不能放他回去。 叶沉鱼道:“上官忠阳愿意出很多钱来换他。”她微微皱了下眉:“但是他死了,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出钱买。” 谷治:“怎可将先生视作货物买卖……”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上官忠阳死了?!” 叶沉鱼点头,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多让人震惊的一件事:“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蕲州军的营地,我进去把上官忠阳杀了。” 她用一双清亮的黑眸盯着谷治:“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蕲州?” 谷治在她的眼眸里莫名看出了几分期待:“……”他需要一点时间理一理头绪,弄清楚他新找的主公出去这几天都干了点啥。 他看了看重凤,重凤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又看了看高文斌,高文斌也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下人这时候把开始上酒菜。谷治清咳一声,开始让菜:“先生尝尝这个,主公您也请。” 重凤没动,只有叶沉鱼拿起碗筷开始认真吃饭。 谷治:“……”他仔细想了一下就想通了,蕲州军那么快就溃败而且没有再次进攻,肯定是出了变故。如果是上官忠阳死了,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刚刚他还劝重凤留在渔阳,现在叶沉鱼就当着重凤的面说他旧主死了,让他有点劝不下去。 这时候别说吃饭了,重凤当即说绝不为叶沉鱼做事才能显出风骨来。 果然,重凤冷笑一声:“你为神女游说,自然无碍。可主公真心待我,重某不能无情无义。多谢酒菜,不过重某现在吃不下,还是放重某离去吧。” 他一甩袖子,偏头以示不屑。 谷治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自己开口是没用的。重凤未必有多忠心,若是真忠心,现在已经甩袖子走人了,还留在这里就是有得谈的意思。但他得摆足架子,显出风骨来。这时候要叶沉鱼放低身段,给他个台阶下,请重凤为她效力。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谷治轻轻拉了一下叶沉鱼的衣角,给叶沉鱼使了一个眼色。 叶沉鱼正在认真吃饭,突然被扯了一下,转头就看见谷治疯狂地对她挤眼睛。她还是有些自己才是作主的人的意识,领悟到自己该说话了。 叶沉鱼把筷子放了下去。 筷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重凤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叶沉鱼身上,听见这么一声莫名心里一惊。 他对叶沉鱼的观感很复杂。这一路上他一直觉得叶沉鱼是个暴虐的主公,只会将杀人作为手段。但是他来到渔阳之后,发现她简直是民心所向,渔阳的百姓是真心实意视她为神女的、愿意臣服的。 一个暴虐的主公,是不会这么得民心的。 与谷治聊过之后,他更是发现渔阳城现在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若是能给叶沉鱼些时间,她肯定能比上官忠阳做得更好。 现在他在渔阳走不脱,先归顺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权宜之计。 重凤在心底盘算好了,架势也摆好,只等叶沉鱼开口。结果叶沉鱼这么一放筷子,他心里一跳,感觉要糟。 叶沉鱼把双手平放在腿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颇有几分郑重和严肃。她对谷治说道:“吃不下正好省粮食了。明天问问除了上官忠阳谁还要,哪个给的粮食多就卖给哪个吧。” 重凤:“……”果然还是要卖掉他。 谷治几乎忍不住扶额,他不是让她说这个! 第四十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六) “主公!”谷治语气放重,“重凤先生有大才,您不是不想放他走吗?” 他说着俯低身子,对叶沉鱼耳语:“把这个人卖给别人,我们会有大麻烦的。就算他不愿意归顺,也不能把他放走。” 叶沉鱼恍然,意思就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这个也好办。“我们先把他卖出去,”她难得动了动脑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等他出了渔阳,我再追出去把他杀了。” 叶沉鱼自认这个办法很好:“也不算违约。” 她说一句,重凤的脸色就跟着白了一分。等她把最后一句话说完,重凤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谷治对他安抚一笑:“我家主公,喜欢开玩笑。” 叶沉鱼以为他是怕把人放走之后再出变故,保证道:“不过他走出去多远,身在何地,过不去一个晚上我都杀了他。” 在这种低武世界都算不上的地方,她想要杀一个人太容易了。 重凤呵呵了一声,看向谷治,眼神里分明写着:“你管这叫开玩笑?” 谷治:“……”算了,他圆不下去了。 见谷治不说话,叶沉鱼敲了一下手掌:“那就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重凤忽然站起来了,一脸严肃地躬身行了一礼:“重某自到此地之后,只见渔阳百姓安居乐业,几乎胜过太平盛世。神女大人神勇无敌,又是民心所向。或许正是重某所寻明主,还望神女大人准许重某在渔阳多留一段时间。” 他语气感慨,听起来尽是真情实感,仿若刚刚一身傲骨的人不是他。 谷治:“……”蕲州重凤果然名不虚传……这么能屈能伸一般人是比不了的。 高文斌:“……”这就把人留下了? 连正在吃饭的谢群都忍不住抬头,文人都这么厚脸皮吗? 被打断的叶沉鱼:“?”刚刚不是说不留在渔阳吗?她都算好价钱了,怎么也要比二百匹战马高。 她有点疑惑地看向谷治:“还卖不卖?” 谷治:“主公说笑,重凤先生愿意留在渔阳,是渔阳之幸。”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提卖的事儿,估计重凤都要当场屈辱自尽了。 “那就算了。”叶沉鱼有些可惜,二百匹战马呢。她对这个世界金钱的购买能力没什么概念。但她之前听谷治提过,渔阳能被称为战马的良马也就二百多匹。 不过谷治是聪明人,他认为重凤留下来更好那就留下来。她从来不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固执己见。 总算捡回一条命的重凤松了口气,这位神女大人行事不能以常理论之,怕是会说到做到,真会追出城把他杀了。 今日能把重凤留下,是谷治万万没想到的。虽然过程有些离谱,但是总是件喜事。他招呼下人把家里埋的陈酿拿出来,请重凤品尝。 重凤开了一句玩笑:“若是重某不留,这酒还尝不到了。” “先生说笑,”谷治很给面子地接过话头,“即便今日不取出来,日后总会拿出来给先生送行的。” 重凤:“……”本来是句场面话,但想到他不留的后果,总觉得会是断头酒。 也察觉出自己说错话的谷治赶忙岔开话题,转而问叶沉鱼:“主公今日带阿群过来,可是有事?” 叶沉鱼夹了一只藕夹在碗中,摇了摇头:“没事。我想教教他做个好人,儒家不是讲要言传身教吗?” 谷治、重凤:“……”这孩子怕是要被教废了。 “阿群这几日跟着我,我也算阿群的半个先生。”谷治看在这些天的师徒情,试图拯救一下谢群,“阿群是个好孩子,倒是不必主公操心。” 叶沉鱼坚决地摇了摇头,如果谢群真是个好孩子,那么系统早就提醒她任务完成了。既然没提醒,就说明还是要教。 谷治怜悯地看了一眼谢群,他已经尽力了。 谢群沉默地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有谷治尽力圆场,这次晚宴也称得上是主宾尽欢。 晚宴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快亮了。高文斌鏖战一夜,早早告辞回去休息。谷治安排好重凤的住处,然后将叶沉鱼和谢群送出门。 出了谷家的大门,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色。即便是叶沉鱼身体不累,此时也想找个地方好好冥想一番,她转身刚要离开,却听谷治在身后叫住了她:“主公。” 叶沉鱼已经习惯他给的新称呼,闻言停了下来,只见谷治神情严肃:“主公今日妙计,吓住了重凤。但他未必是真心归顺,主公最好还是防范一二。” 叶沉鱼有些茫然:“什么妙计?是你要把人留下来,你管就行了。” “重凤先生在蕲州军地位极高,主公不能将其放在我之下。”谷治也知道他说的这些叶沉鱼不见得能听懂。他家主公只有一个能耐,就是能打,其余的事都是半懂不懂。或许,不按常理出牌也算是别人没有的本事。 罢了,他轻叹一声:“若主公信得过我,便由我来安排重凤先生的去处。” “你随意。”叶沉鱼很是无所谓。比起这个,她更加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我把上官忠阳杀了,蕲州现在无主,我们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蕲州远比渔阳要大,凭我们现在的人马还不够占领蕲州。”谷治答道,“主公耐心一些,只要招够人马,我们就可以占领蕲州。” 谷治语气笃定,照叶沉鱼这种打法,只要能够。她不出一个月,都能把淮南打下来。只是问鼎天下,远不是将城池打下来就够的。 她要会治理国家,要有世家的支持,要有人愿意在她手下为官。最重要的她是个女人,会有很多人因为这一点而拒绝她。 谷治想,叶沉鱼也许不会在乎,但是他需要负责去解决这件事情,让所有人都没有意义。 “我不想等太久。”叶沉鱼微微蹙眉,渔阳好吃的东西太少了。这座县城最好的东西,也远不及月离影准备的美食。 “不会太久的。”谷治微微笑道。 第四十七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七) 只要想到一代君主,就要从他的手下诞生,他也不愿意等待太久。 谷治双眸微眯,唇边笑意更深。 如果真的等太久了,她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淮南。叶沉鱼并不担心去不成淮南,得到谷治肯定的答复后,她带着谢群离开了谷家。 从谷家到县衙有一段路要走,谢群走在路上久久不能回神。他以为叶沉鱼只是单纯的想救一救渔阳,但是听谷治的意思,她难道也想要逐鹿天下吗? 一个女子……也可以这么做吗?高文斌和谷治竟然都不觉得不对吗? 夜色下,谢群的面容模糊不清。他想起很多事情,如果叶沉鱼能成为那个位子的有力竞争者,他或许可以跟在她身边,得到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想到这里,谢群的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 “嗯?”叶沉鱼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谢群,男孩半垂着眼帘,看起来十分乖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得那么快。 叶沉鱼一只手按在下巴上,如果现在不能去淮南,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教谢群。 谢群还太小,上个世界用来教月离影的方法,并不能用来教谢群。 这么大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在上私塾? 夜风卷过渔阳城寂静的街道,叶沉鱼高挑纤细的身形走在前面,谢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叶沉鱼语气淡淡:“你上过私塾吗?” 谢群一愣,半晌后才结结巴巴的回道:“小时候念过几年。” 他顿了顿,又说:“只认识字而已。” “渔阳城应该有私塾。”叶沉鱼想了想,“你应该去念私塾,如果没有的话,就让谷治教你。” 好好读书,正常长大,应该不会再长歪。叶沉鱼对小孩子的印象,只有自己当初还没有跟系统绑定的时候,对师弟师妹们的印象。 他们每天练剑,读书,最后心性都不差,至少没有成为系统推算中的反派。她这么教谢群,应该也不会教歪。 让他去念书?谢群脚步一顿,张大了眼睛。如果此时有人借着月色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他想过叶沉鱼会把他关在渔阳,会把他留给高文斌或者谷治。但他没从想过,叶沉鱼会真的认真考虑他的去处,让他像其他孩子一样长大。 毕竟,他是可以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将他人置于死地的人。谢群早就知道,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孩子了。 “我可以去念书?”谢群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触碰破什么东西。 叶沉鱼一面向前走,一面嗯了一声:“你要去念书,然后长大。” 长正了,她就可以完成任务。长歪了……叶沉鱼摸了摸刀鞘。自己长歪了不怪她吧? 所以她把他带在身边,是觉得他还可以教是吗?谢群胸膛中充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欣喜和悲伤混杂在一起。 他低着头,地面上被月光映出一大一小的两道背影。谢群紧紧盯着前面那道高挑的影子。 她可以杀死很多人,可以轻易让一座城池易主,可以毫不在意他人的生死与想法。 这样一个人,却在认真思考着他的人生。 谢群抿了抿唇,甚至有一丝感到荣幸的错觉。 县衙很快就到了,叶沉鱼推开院门进去,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叶轩沉睡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格外明显。 叶沉鱼想起还有一个叶轩,他跟谢群也差不多大,正好可以一起去读私塾:“明天我带你和叶轩去找谷治,让他给你们找先生。” 谢群踩在院子的门槛上,眼中的光幽深下去。只要想到一代君主,就要从他的手下诞生,他也不愿意等待太久。 谷治双眸微眯,唇边笑意更深。 如果真的等太久了,她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淮南。叶沉鱼并不担心去不成淮南,得到谷治肯定的答复后,她带着谢群离开了谷家。 从谷家到县衙有一段路要走,谢群走在路上久久不能回神。他以为叶沉鱼只是单纯的想救一救渔阳,但是听谷治的意思,她难道也想要逐鹿天下吗? 一个女子……也可以这么做吗?高文斌和谷治竟然都不觉得不对吗? 夜色下,谢群的面容模糊不清。他想起很多事情,如果叶沉鱼能成为那个位子的有力竞争者,他或许可以跟在她身边,得到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想到这里,谢群的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 “嗯?”叶沉鱼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谢群,男孩半垂着眼帘,看起来十分乖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得那么快。 叶沉鱼一只手按在下巴上,如果现在不能去淮南,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教谢群。 谢群还太小,上个世界用来教月离影的方法,并不能用来教谢群。 这么大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在上私塾? 夜风卷过渔阳城寂静的街道,叶沉鱼高挑纤细的身形走在前面,谢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叶沉鱼语气淡淡:“你上过私塾吗?” 谢群一愣,半晌后才结结巴巴的回道:“小时候念过几年。” 他顿了顿,又说:“只认识字而已。” “渔阳城应该有私塾。”叶沉鱼想了想,“你应该去念私塾,如果没有的话,就让谷治教你。” 好好读书,正常长大,应该不会再长歪。叶沉鱼对小孩子的印象,只有自己当初还没有跟系统绑定的时候,对师弟师妹们的印象。 他们每天练剑,读书,最后心性都不差,至少没有成为系统推算中的反派。她这么教谢群,应该也不会教歪。 让他去念书?谢群脚步一顿,张大了眼睛。如果此时有人借着月色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他想过叶沉鱼会把他关在渔阳,会把他留给高文斌或者谷治。但他没从想过,叶沉鱼会真的认真考虑他的去处,让他像其他孩子一样长大。 毕竟,他是可以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将他人置于死地的人。谢群早就知道,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孩子了。 “我可以去念书?”谢群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触碰破什么东西。 叶沉鱼一面向前走,一面嗯了一声:“你要去念书,然后长大。” 长正了,她就可以完成任务。长歪了……叶沉鱼摸了摸刀鞘。自己长歪了不怪她吧? 所以她把他带在身边,是觉得他还可以教是吗?谢群胸膛中充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欣喜和悲伤混杂在一起。 他低着头,地面上被月光映出一大一小的两道背影。谢群紧紧盯着前面那道高挑的影子。 她可以杀死很多人,可 第四十八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八) 之后的事情当然不用叶沉鱼操心,等终于没有人再上门给她送礼的时候,书院建成了。 书院开门第一天,叶沉鱼就把谢群和叶轩打包送去了书院,并且认真交待重凤:教会谢群什么东西不重要,一定要教会他做一个好人。 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的重凤:“……”神女对让这孩子做好人的执念怎么这么深? 将两个孩子打包送到书院之后,院子总算清静了不少。谢群是不怎么说话的,但是叶轩……实在有些吵。 只不过这样一来,叶沉鱼有些无所事事。谷治是不会拿公务来给他,默认她做不来这些。高文斌每天忙着练兵,只偶尔请她去看新兵的如何。 叶沉鱼去练武场看过一次,结论是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她打的,没看不出什么意思。 高文斌后来就再也没找她看过了。 重凤见到她都要找借口逃走,更不要说来找她了。 如果是之前,叶沉鱼还可以练练刀,参悟一下心境。但是现在她正在瓶颈处,总觉得差些什么。 于是叶沉鱼干脆就带人出城,四处去抢粮食。她负责上去把当家的都杀了,然后让人把粮食拉到渔阳去。 几个月过去,蕲州到渔阳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土匪窝都被挑得干干净净。 叶沉鱼过去只杀土匪首领,剩下的小喽啰有不服出头的才会被砍,多数都很快就服软,让她把粮食拉走。 等到了深冬,叶沉鱼只要找到一个土匪窝上门,对面就立刻请她进去,张口闭口大当家的。等宴席吃完,在连同粮食一起送出来。 问就是大当家的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没到春天,叶沉鱼就发现自己成了这一条山脉土匪的总瓢把子。 没有人愿意跟她动手,碰瓷也碰不成,叶沉鱼只好带着人和粮食回去,也不怎么出去了。 谷治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苦笑不得,和重凤一商议,干脆就让高文斌带人去把这些土匪收编。 这一带的土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叶沉鱼上门要粮,颇有水深火热之感,一听说有义军要是招安他们,纷纷归顺。 高文斌一开始还以为是其中有诈,防范间听这些小头目对他哭诉:“当土匪有这么好的,还不是一样被抢!起早贪黑抢多少钱财粮食都要被抢走,回去种地还能剩半袋种粮呢!” 高文斌:“……你们吃苦了。” 即便有不愿意的,听说是到叶沉鱼麾下,也都争先恐后地加入。生怕晚了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 本来招安土匪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这些土匪大多抱团,身上匪性不改,十分难管教。 但是蕲州这一带的土匪却十分听话,不论高文斌想怎么把他们打散都没有异议。 没出一个月,渔阳军就靠这些土匪又扩军了两万余人,加上这几个月招募新兵,其他小股义军慕名而来投奔的,渔阳军已有七万余人。 高文斌领兵接手了兴家军曾经占的城池,将谷治和重凤商议的各种政策推行,又把手中的守军分散在各地作为驻军。 只不过一年的时间,渔阳城就不是当年的渔阳城了。蕲州以北的大半部分土地都在渔阳的统管之下。 渔阳这座小县城比之之前不知繁华了多少倍。叶沉鱼的名声也随之传了出去。 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渔阳归一个武功极高的女子统管。她被人称为神女,受上天护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因此,渔阳还被人成为“神女城。” 叶沉鱼听说这个称呼时的第一反应是:【一般人死了才会被拿来命名吧?】 系统十分冷漠:【或许这其中包含了他们对你美好的祈愿。】一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却被耗费在这个世界,系统现在看叶沉鱼颇不顺眼。 然而它除了在言语中阴阳怪气一番,也什么都不敢做,于是整个系统愈发地阴阳怪气起来。 叶沉鱼仿佛没听懂它话语里隐含的意思:【书院马上就放学了,我去接谢群和叶轩,晚上带他们去谷治那里吃饭。】 说罢,她起身出门。如果不是她手里还拎着一把刀的话,的确很像一个照顾弟弟的好姐姐。 如此有生活气息的对话让系统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地的迷茫,彻底自闭不再说话。 说是去接谢群和叶轩,实际上谷治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接了叶沉鱼之后就转道书院接谢群和叶轩。 叶沉鱼坐在马车上,长刀被斜斜地抱在怀中,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谢群和叶轩。 谢群自不必说,或许是因为在渔阳能吃饱饭,不管是谢群还是叶轩都窜高了个子,成了少年的模样。 第四十九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十九) 叶沉鱼从马车中探出了半个身子,对两个人招了招手。叶轩眼睛一亮,快步扑了过来:“姐姐!” 叶沉鱼伸手戳住他的额头,往后抵了抵。 叶轩半是不满半是撒娇:“姐姐……” 谢群这时从后面缓步过来,看到叶沉鱼就垂下眉眼:“姐姐。”他这一年里变化很大,不知重凤是怎么教的,只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就已经不输成年人沉稳和干练了。 系统对此表示很正常,无论是支柱人物还是这种反派都不能以常理来论之。 重凤和高文斌都带他出过几次,叶沉鱼忙着抢东西,没怎么注意他出去做什么了。 她本就很少去关注其他人,而且系统会按时给她抽调过监控录像,至少在监控录像里谢群与同窗相处十分和睦。 叶沉鱼语气里有淡淡的欣慰:【我说我能教好。】 系统:你怕是教了个寂寞。 叶沉鱼收回抵在叶轩额头上的手:“我们去谷治那里。” 两人上了车,在叶沉鱼面前坐好。谢群低声问道:“是因为淮南与江东派了使者来吗?” 叶沉鱼占了蕲州以北之后,天下就成了三分之势。淮南王稳稳占据了淮南一带,他身上有皇室血脉,最是名正言顺,不少世家贵族、文人志士都支持他。江东一带则被一只由世家统率的军队占据,主公名为谢松儒,自号江东郡守。 谢群早听重凤讲过,渔阳之势一成,淮南和江东的人便坐不住了,肯定会派人过来。 叶沉鱼却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谷治说带两个人来见我。”谷治说这两人关乎渔阳之后的命运。她四舍五入了一下之后觉得就是关乎她什么时候能去淮南,当即点头答应。出于任务考虑,她就把谢群和叶轩也带上了。 谢群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马车穿过两条宽敞的街道,左拐右拐停在了谷家。叶沉鱼下了车,跟着仆人到了设宴的厅堂。 厅堂里早就坐了五个人,除了谷治、重凤和高文斌,还坐着两个叶沉鱼不认识的人。 这两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两种制式的官袍。叶沉鱼一进来,就感觉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叶沉鱼也在看他们,不知道哪一个是淮南那边的。 这两人却纷纷低下头来,跟着谷治等人行礼:“神女大人。” 谷治指着两人介绍:“主公,这位是江东的使者丁伟,这位是淮南的使者范青。” 两人对着叶沉鱼又是一礼,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叶沉鱼,心中范了嘀咕。这神女身形纤细,气质清冷,勉强能称为侠客,实在不像是霸主的模样。 他们来渔阳几日,只见到是谷治和重凤在管事,这位神女几乎没什么存在感。难不成渔阳其实是谷治做主,神女只是一个幌子? 他们心下思索着,又在谷治的招呼下重新坐下,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揣测。如若神女货真价实,这种场合怎么也该她开口。 本应该开口的叶沉鱼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满心都是淮南的酒楼。她不说话,一时间有些冷场,最后还是范青拱手说道:“神女大人,王爷这次遣范某出使,是想请问神女大人为何派兵在蕲州周边驻扎?” 丁伟捋了捋胡须,也跟着说:“我家主公也是因此派我而来,如今天下刚刚安定,神女大人如此动兵,恐生大乱啊。”他叹了口气,痛心不已的模样。 上官忠阳死后,渔阳没有兵力去占领蕲州。蕲州便被一分为二,被顾清平和谢松儒各占了一半。在蕲州周边驻扎军队,让两方都很紧张。 叶沉鱼却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蕲州旁边驻军了?她询问地看向谷治。 谷治委婉答道:“蕲州周边有土匪骚扰百姓,高将军派兵过去剿匪。” “蕲州旁边还有土匪?”叶沉鱼听说是剿匪,顿时有些失望。 谷治答:“还不是太平盛世,土匪总是有的。”只不过只有小猫三两只,根本用不上三万军队。 范青和丁伟心下吃惊,这位神女竟完全不知道手下军队调动,看来她的确不是渔阳真正做主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谷治和重凤这两个人要在一起将她奉为主公,即便是找个傀儡,也是稍微有些名望的世家贵族为好。 两人心下稍安,以为传言多半作假,正打算回去禀告各自的主公不必太过惧怕所谓的神女,就听叶沉鱼对谷治说道:“蕲州过去就是淮南,不如剿完匪我们就把蕲州打了吧?” 既然现在手里有人,就可以直接把蕲州打下来。叶沉鱼想,然后就可以打淮南了。 重凤手中正拿着一杯酒,闻言差点没呛到。就算他们的确是要去打蕲州,使者还在这里也不能当面说吧?他用眼神询问谷治:你是不是没跟神女说清楚? 谷治无奈地对他摆了下头,就算说清楚也没有用。反正神女自己能打,她自己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范青和丁伟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叶沉鱼认真的眼神又不似作假。 “神女大人,”丁伟皱起眉头,“您这是何意?” 范青也道:“我家王爷向来礼尚往来,从不曾冒犯神女,神女为何无故就要刀剑相向?” 叶沉鱼记得这人口中的王爷是淮南王,她理所当然道:“我要把蕲州打下去才能去淮南,顾清平邀请过我去淮南的。”她已经想去很久了。 范青一怔,他是没听出叶沉鱼是要带着所有人去淮南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神女大人与王爷相识?” 叶沉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算是见过吧。” 范青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清楚内情,便不再开口。 丁伟却是一阵心惊,神女与淮南王相识,言语间像是有过约定,那这三万大军在蕲州驻扎岂不就是冲着他们江东来的? 枉他还与范青商议如何对策,原来淮南王早就与神女联手,只等他江东落去圈套之中!他要赶快传信给主公禀告这件事。 第五十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 之后的宴席中,两家使者各有心事,全都沉默不语,实在要开口的时候才敷衍两句,只等回到江东或者淮南把今日的所见所闻禀告给自家主公。 何止是他们两人,就连渔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叶沉鱼是怎么跟顾清平认识。高文斌只是好奇,谷治和重凤都是凡事要深想三分的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叶沉鱼真的另有安排。 三人想问叶沉鱼,又碍于在宴席之上不好谈论。 好不容易等宴席结束,把两位使者送走,谷治才开口问道:“主公何时与顾清平相识?” 叶沉鱼把当时在青龙寨遇到顾清平的事情一讲,最后道:“他说我去淮南他一定会尽地主之谊,我们现在人够了,可以打过去了。” 谷治等人:“……”虽然不知道淮南王为何会邀请她过去,但可以肯定淮南王绝对不是让她打过去的意思。 重凤轻咳一声:“淮南王根基深稳,主公不如再等等。这次宴席之后,丁伟必定对淮南的意图心生疑窦,猜测主公是要与淮南先取江东。” “我们可先取下蕲州,再取江东。”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一瞬,:“我听闻江东谢松儒生了重病,已经不能理事。他身后没有成才的子女,恐怕他如果去世,江东要内斗一番。” 如果正巧赶上江东内斗,还能捡个便宜。 谷治也道:“江东此次没有跟淮南联手进犯我们,恐怕正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有叶沉鱼在,还能制衡一下淮南王。如果没有叶沉鱼,江东内部一乱,淮南必定会趁机将江东吞并。 如此一来,先避开淮南,直取江东是最好的。中途谢松儒死了,他们正好与淮南瓜分江东,然后再与淮南王相争天下。 两人意见达成了一致,却不敢自己做决定,齐齐看向叶沉鱼。无论其他人怎么看,谷治和重凤都知道他们没办法越过叶沉鱼做决定。 叶沉鱼不管是不管,要是管了,谁经得起她砍一刀? 叶沉鱼根本没听两个人讨论的是什么,坚定地拒绝了两人的提议:“先打淮南。” “相比江东,淮南军更难缠一些,淮南王更是有名将之称。”重凤劝说道,“如果打淮南,战事恐怕要打三五年之久,容易给江东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要打三五年?”叶沉鱼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从渔阳到蕲州行军至多三个月。” 重凤一时语噎:“我们是去打仗的。”打仗如何能与行军相比? “我知道。”叶沉鱼点头,“我带人去打。” 重凤皱眉:“淮南军毕竟与土匪不同,土匪人心涣散。淮南军却是正经的军队,主公不可莽撞。”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有人拉了他一下。重凤回过头,只见谷治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重凤有心再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险些忘了自己不如谷治受信任。也罢,等主公打淮南受挫,他在想办法补救。 叶沉鱼摸着下巴,对重凤的话充满疑惑:【我带入打过去,需要那么久?】 系统:【正常打仗哪有那么快的,你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就是bug。】如果不是因为主脑无法封印叶沉鱼的武力值,主脑是不可能放任叶沉鱼在这种世界横行的。 【算了。】叶沉鱼从空间裂缝中把刀取出来,【我直接打过去就行了。】等打下渔阳,她就安心做任务。 叶沉鱼决定好了,第二天使者还没走的时候,她就骑马上路了。蕲州周边早就有三万的渔阳军,倒是不用再带军队过去。 只不过谷治和重凤如何也不放心让叶沉鱼自己过去。两人商量过后,让重凤与高文斌带着一小只精锐追了上去,谷治则留守在渔阳城。 一行人快马赶到蕲州只用了一天有余的时间,两边的使者还未回到自家主公身旁,叶沉鱼已经领着渔阳军兵临城下了。 有渔阳军在附近驻扎,蕲州周边的县城早就严阵以待。 正式开战的前一天夜里,重凤和高文斌在沙盘上争论了近两个时辰才定下要如何攻城,叶沉鱼抱着刀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重凤:“此乃良策,重某曾在蕲州多年,不曾败过,还请将军信我。” 高文斌:“先生多日不曾领兵,此战同先生所想不同。” 重凤在蕲州军中做军师的时候说一不二,上官忠阳几乎不会反对他的任何提议,养成了他几乎接受不了反对的习惯。 之前如果不是谷治拉了他一下,他都要与叶沉鱼争论到底。 高文斌领兵多年,也是没有多少人管的,也听不进去重凤的命令。两人谁也不让谁,开始还客气,后来就彻底吵起来了。 吵了许久,两人才敲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呈送到叶沉鱼面前。 叶沉鱼早在两人刚开始争的时候就神游天外了,直到重凤走到她面前跟她讲计策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重凤讲完,问道:“主公以为如何?” 叶沉鱼听了许久,没听出他们定好的计策有什么用处。她想了想,说:“打了再说。” 说完,她也没管重凤和高文斌,抱着刀出了营帐。再听这两个人吵,她说不定要拔刀了。 重凤和高文斌在营帐里面面相觑,主公这是什么意思?第二天,两人就知道叶沉鱼是什么意思了。 叶沉鱼没用他们两个人说的任何一种办法,在城墙放下来的箭雨之中,一刀把城门劈成了两半。 渔阳军准备的巨木和投石机都没用上,就莫名其妙跟着打进了城。除了被箭雨射中的,几乎没有伤亡。 重凤、高文斌:“……” 重凤站在后方,远远地望着城门处,面色复杂:“主公神勇,远超我所想啊……”要知道是这么打的,他昨天争那么久做什么? 高文斌不比他强多少,他早见过叶沉鱼斩开过渔阳的城门。但是渔阳当时并无守军守城,城门也并非特别牢固。 他哪里能猜到,叶沉鱼哪个城门都能斩开? 第五十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一) 叶沉鱼策马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身侧的渔阳军如狼似虎地往前涌去。 “天佑神女,天佑渔阳!”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几乎淹没了厮杀声和兵戈相撞的声音。 防守的淮南军节节败退。城门被猝不及防地斩破,让他们士气大减。若是一般的军队看见叶沉鱼能将厚重坚实的城门一刀砍倒,恐怕已经溃败了。守这座城池的淮南将领是个临危不乱的人物,硬是将有溃散之相的淮南军重新聚拢了起来。 可惜这支淮南军已经军心大乱,又听渔阳军喊的口号,一时之间竟真觉得是上天之意,无意再继续抵抗。 叶沉鱼只砍了一扇城门,就发现根本用不上她了。这些渔阳军已经吧淮南的军队冲散了。 她只好在人群中做为吸引敌人的靶子,一旦有暗箭射过来,她就循着方向从马背上掠过去把人砍了。 她骑的还是之前跟她去青龙寨抢粮食的那匹黑色的战马,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通人性,有叶沉鱼驱使它才走。叶沉鱼离开它就乖乖站在原地,等叶沉鱼回来才动。 所幸它站在渔阳军之中,叶沉鱼砍人回来之后还能看到自己的马活着。 这些放暗箭的人应该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在各种适合藏匿的角落中只瞄准叶沉鱼一个人。 叶沉鱼被放了几次冷箭之后,已经能推测出他们下一个藏身地点,不能人放箭就直接过去砍人。 几次过后,就再也没人放箭了。 叶沉鱼独自一人坐在马上,没人管没人理,甚是孤寂。 在渔阳军清一色的铠甲与布巾中,身穿紫色衣衫的少女十分出挑。淮南军的将领死死地盯着马上的少女,痛恨的眼神之中夹杂着不可置信。 他听说过渔阳叶沉鱼有神女之名,传得神乎其神,说神女可以向天借粮,在她的治下百姓都能吃饱饭。也有说凡是见过神女的人都自愿归顺,无论是重凤这样鬼才,还是山野土匪见过叶沉鱼之后都自愿到渔阳归顺。 但他不曾听闻神女有如此飘忽的身法,不曾听闻神女有如此骇人的刀法,更不曾听闻神女能一刀劈开城门! 如果她如此厉害,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只见高文斌四处出战,连他身边带着的那个叫谢群的少年军师为人所知,却无人知道叶沉鱼如此善战? 如果谷治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话,估计要长叹一声传闻害人。不过也不怪他如此想,谁能想到以叶沉鱼的身手不出来打仗,而是四处找土匪抢粮食? 乱世之中,多的是人落草为寇。杀几个土匪是不值一提的,若是讲哪一位将领有多厉害是剿灭了土匪,恐怕要让人嗤之以鼻。除却各城的县守会忧心土匪抢劫百姓,根本无人在意土匪窝是不是被人挑了。 淮南的将领此时心惊难掩,招手叫来一个亲兵:“你立刻出城,赶回淮城,务必要将此战巨细禀告给王爷……” 叶沉鱼百无聊赖地随着渔阳军向前,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强烈到让她想忽视都不行。叶沉鱼偏头望过去,遥遥地看见远处有一座小楼,被淮南军围得密不透风。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小楼看了一会儿,随即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黑马听话地往小楼的方向冲了过去。 越到近处,淮南军便越来越多。渔阳军与淮南军厮杀在一起,混乱不已。 有淮南军发现了叶沉鱼的目的是小楼,纷纷靠过来试图阻拦她。 淮南军的确不同于土匪,他们即便看见叶沉鱼一刀就能将身边的同僚斩落马下,也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誓要拖延住她的脚步。 叶沉鱼手中的刀横过,刀光一闪,又几个人倒在马下,身下的战马却停滞不前,无法突破前方的人墙。 她墨眸微眯,抬头看见小楼中有人影闪动。 敌人越是拦着你去的地方,过去总是没错的。 叶沉鱼挥刀挡下身侧淮南军的武器,一只手撑起马背,脚尖轻轻一点从马背上跃起。挡在她前面的淮南军全做了她借力的踏脚石,众人眼前一花,叶沉鱼的身影已经到了小楼前。 叶沉鱼轻轻落在小楼的屋檐上,听里面传出低沉的说话声:“……此女会是心腹大患,一定要让王爷有所防备……” 叶沉鱼微微歪了歪头,一只手搭在窗框上,俯身问道:“你们说我?” 小楼里顿时静了下来,说话的两个人齐齐看了过来。其中穿着与其他淮南军不大一样的男子低喝了一声,抽到看了过来。 刀势携风袭来,带起叶沉鱼额头前的碎发,眼看就要落在她额头之上。 叶沉鱼没有闪避,在最后一刻抬起手中的长刀轻轻一格,刀势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将军!”一侧的亲兵大喊了一声,就要过来帮忙。 年轻的将军额头冒了细汗,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命令道:“不许过来,快走!”此人要活着给王爷报信,必须要活着离开。 即便是他死在这里,也要让报信的人活着出去。 那亲兵闻声止步,满脸的不忍,咬着牙向后撤去。他定不要辜负将军所期,一定要去淮城见到王爷:“将军保重!” 叶沉鱼眼底浮起淡淡的疑惑之色:【他们当我不存在?】 系统:【……】有点不忍心继续看了。 确认自己彻底被忽视之后,叶沉鱼将手中的长刀一错,把将军整个人往前面带了一步,随后在他腰腹间狠狠顶了一膝盖。 年轻的将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悄声无息地软倒了下去。 送信的亲兵还没走下楼梯,就被叶沉鱼从楼梯口拎了回来,同样给了他一击,让他跟自己的将军并排作伴。 把两个人拖到栏杆旁,齐齐放在栏杆上挂好后,叶沉鱼斜倚在栏杆之上,将长刀半抱在怀中,望着下面厮杀的两只军队。 系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得她才是实打实的反派,而且是魔王级别,一点希望都不给正派人物的那种。 ------题外话------ 补完,今天太晚了,二更明天补 第五十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二) 少女怀刀倚坐在高楼之上,身边的栏杆上整整齐齐地趴着将军和他的亲兵。下面的淮南军顿时没了章法,彻底失守,退出了城池。 这一场战斗开始到结束没超过一个时辰,重凤坐在刚刚收拾出来的府邸还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就没打过这样的仗。 叶沉鱼坐在他对面,手中捧着一杯清茶,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打下一座城?” 这座县城是隶属于蕲州的一座县城。整个蕲州算下来有十余座这样的城池,要想打到淮南,还需在拿下蕲州城后,再拿下两座城池。 不过就现在攻城的速度来看,就算把整个蕲州都打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重凤有些木然:“这一战打得不久,明日休整一番就可以启程。” 叶沉鱼低头看了看沙盘。明天打蕲州城,后天再打这一天。嗯,只要再过三天她就可以去淮南吃酒楼啦。 她满足地喝了一大口茶,墨眸舒服地眯起。 重凤看着她目光涩然,这样看起来,真的难以将她与战场上肆意杀戮的身影联系起来。在答应留在渔阳的时候,他还只觉得是权宜之计。现在看来,重凤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是跟了怎样一个怪物。 叶沉鱼不知道重凤在心里想什么,愉快地跟系统聊天: 系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战争,它累了。 与此同时,渔阳。 跟一年前不同,现在的渔阳固若金汤,繁华之处也今非昔比。神女大人所在之地,总有人想过来一睹神颜。渔阳周边的土匪窝又都被叶沉鱼挑了,路上也没什么危险。人多了,城池自然就繁华了起来。 即便现在已经入夜,大街依旧有着灯火行人,热闹非凡。 谢群走在行人之中,借着阴影掩盖自己的容貌,左拐右拐进了一家破旧的小酒楼,进了一间雅间。 雅间里面坐着三个人,在谢群进来之后站了起来:“少公子。” 谢群冷冷地打量着几个人,雅间内针落可闻。 三个人本来神色轻松,此时却摸不准谢群的意思,莫名多了压力。他们本来未行大礼,半晌过后犹犹豫豫地对谢群俯下身去。 谢群淡淡扫过他们的头顶,也未叫他们起身,冷淡开口:“这是渔阳,你们是江东的人,还是尽快离去。” 三人闻言便有些着急,其中一人起身道:“少公子,我们此行是为了接您回江东。您不跟我们回去,我们如何能回去?” 谢群绕过三人,在酒桌旁边坐下,嗓音中带着少年的沙哑:“我现在是渔阳的军师,为神女大人效忠,你们回去禀告便是。” “您是主公的少公子,留在渔阳成何体统?若是叶沉鱼发现您的身份,恐怕会对您不利。” 叶沉鱼。 谢群本来寡淡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他在心底轻嗤了一声:叶沉鱼想对谁不利,根本不会管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再高或再低的身份在她眼中都视若无物。 他是个无用的孩子,与他能为渔阳效力,在她眼中都并无区别。 人为在意蝼蚁是什么身份,能做什么事情吗?至多觉得有趣罢了。 “我流落渔阳的时候,”他开口,“是神女大人救了我。那时候谢家何在?” “这……”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年少公子离家是因为谢家内宅之斗,少公子母亲地位卑微,这对母子离家时主公也未曾留意。谁料隔了几年之后,主公长子战死,其余的公子皆不成器,唯有少公子流落在外却少年成名。 如今少公子提起当年之事,不愿归家,如何是他们这些下属说得动的? 不能以情说动,那就只能以利了。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位拱手一礼:“少公子有所不知,我等这次前来是内有内情。” 谢群微微挑眉,语调上扬:“哦?”这人长叹了一声:“主公常年在外征战,留下了无数暗伤。此处突然生了急病,暗伤复发,已经不能起床了。” “主公不能理事,江东现在群龙无首,大业无人可继。这才让我等接少公子回去继承大业。” “谢郡守那么多儿子,大业怎么会无人可继?”谢群冷笑一声,反倒像是更生气了,直接起了身要往外走,“我对江东不感兴趣,随便由谁继承。” 说罢,他甩开凳子就要往外走。 “少公子!”三人惊呼一声,又是苦苦挽留。刚刚说话的那人一边暗叹自己说错话,一边劝着谢群。 谢群却还是要走,三人心知这次让他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挽留之际,其中一人忽然灵机一动,心想谢群怕还是介怀当年之事,劝道:“主公卧病于床,常常想起当年内宅之事,对夫人和少公子十分愧疚。” 他此话一出,原本铁了心要走的谢群微微动容:“真的?” 此人见他动摇,便是一喜,连连点头:“正是!”看来少公子是重情之人,不能以利诱之。这样也好,若是少公子唯利是图,他反倒要劝谏主公多考量一二。 谢群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像是被情绪所触动,心中却无比嘲讽。若不是他师从重凤,又跟随高文斌出战扬名,谢松儒记不记得他有这个儿子还两说。 拉着他劝的三人见他回身,心中狂喜,自以为找对了方向,又说了一番谢松儒对他们母子如何愧疚,最后道:“少公子若留在渔阳,当年之事则不可追。但少公子若随我等回江东,便可让主公追查当年之事,还夫人一个清白。” 谢群的神色已经很明显在动摇了,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我考虑考虑。” 三人又是恳请一番,做足姿态,才让谢群离去。谢群走出酒楼,任微冷的夜风吹遍全身,酒楼内那些人恭敬的语气仿佛还在耳边。他母亲只是一个婢女,连通房都算不上。这些人只怕连她的姓氏都没听过,现在却能一口一个夫人地称呼她。 第五十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三) 小院里仆人的呵斥之声,谢府门前的皑皑白雪,母亲临死前无力的双手,小巷地面上的半块馒头……还有刀光剑影之中少女冷漠的身影。 无数记忆在谢群脑海里繁复浮现,他闭了闭眼睛。如果不能有至高的权势和强大的力量,他就还是谢府后院里的那个孩子。 人声熙攘,谢群睁开眼睛,踏上了来时的道路。 夜晚平静地过去,夺下了城池的渔阳军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比之前士气更胜。这种小县城地处偏远,城内只有一两家富户,还不如之前的渔阳。 重凤无心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自从看了叶沉鱼昨天的打法之后,他觉得靠着这三万人一鼓作气拿下蕲州城也不是不可能。他与高文斌商议留下几千人驻守,随后给谷治送信让他派人来接管,便带着刚刚夺下一城的渔阳军启程了。 临近傍晚,他们就赶到了蕲州城下。 叶沉鱼策马走在最前面,自远处望着蕲州城高大的城墙。蕲州是淮南以北最大的一座城池,虽不能与淮城相媲美,却也比这一路上其他的城池强多了。 叶沉鱼第一眼看到蕲州城就有些心动,城池大就代表有钱、有粮食、有酒楼。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从空间裂缝里把刀取了出来。 重凤自后方的军队中跟了上来,笑道:“主公,蕲州城可否让主公满意?”这次同行,让他没有之前那么惧怕叶沉鱼了。他发现叶沉鱼不是会无故杀人的人,只是她心中所想无人能猜到,才显得他行事无常。 话是这么说,重凤还是看不懂叶沉鱼的行事,只是不如之前惧怕了。 叶沉鱼推算着打进去需要几刀,没开口说话。 重凤不以为意,看着高耸的城墙道:“这次只怕不好打……”他顿了顿,低声对叶沉鱼说:“主公,蕲州城不比其他城池。若是蕲州一失,无论是江东还是淮南必定会想尽办法夺回。” “没有城门的话,恐怕不好守。” 叶沉鱼回头看了他一眼,重凤的声音愈发地低:”若是可以,主公还是不要砍城门了。”用来做城门的木头都是经过很多道工序的,更不用说包裹城门的铁皮也非一朝一夕能重新融化铸就的。攻城之后城门都修修不上以后要怎么守城? 叶沉鱼皱了下眉,不能砍城门,渔阳军就进不去。那岂不是要让她一个人来? 她望着城门沉思了片刻,重凤还在她耳边唤:“主公觉得如何?” 就在重凤倍感压力,几乎就要改口让她砍城门的时候,叶沉鱼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重凤一愣,随即感动得差不点泪洒当场:叶沉鱼居然听得进劝的。不过仔细想想,她之前也是听谷治劝的。不知为何,他发现叶沉鱼听得劲自己劝告后,分外感动。 重凤正在原地感慨,一转头发现叶沉鱼已经走出几米外了。他追上去唤了一声:“主公,您要做什么?” “打进去。”叶沉鱼言简意骇地吐出两个字,也不再理会重凤,驱使着身下的战马跑到城墙之下。 淮南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她的身影,弓箭手张弓搭箭,箭尖锋利雪亮。守城的将领喝问道:“城下来者何人?” 叶沉鱼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城墙上的人,反手将长刀抽出掷了出去。长刀飞出插在城墙之上,入了三寸有余的刀身。 城墙上的淮南军正不明所以地往下望,还未来得及开口再问,就见少女已经弃了马匹,单脚点在了长刀的刀身上,借力往城墙之上跃来。 守城的将领见此大喝了一声:“放箭!” 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松手放箭,然而未等箭雨落地。叶沉鱼已经轻轻落在了守城的将领身侧,原本插在城墙上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将领,在他喊出下一个命令之前,刀光一闪。守城的将领脖颈间出现了一道血痕,倒了下去。 等城墙上的守军惊醒过来要追杀她的时候,叶沉鱼已经轻飘飘跳下了城墙,站在渔阳的街道之上。 她脚下的这条街道十分宽敞,可以让四辆马车并排同行。叶沉鱼拉开系统给出的地图,确认了自己的位置,随后跳到街道旁的院墙上,往一个方向掠去。 蕲州城外,重凤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沉鱼两三下跳进了蕲州城。几秒钟过后,他策马疯狂地往渔阳军中跑。 “高将军,点兵攻城!主公进了蕲州城。” 渔阳军的营地才刚刚驻扎了一半,高文斌听到重凤的喊声,也顾不上继续搭营帐,立刻下令全军出击,攻下蕲州城。 蕲州城守城的将领刚刚被斩,一半的守军都追着叶沉鱼而去,剩下的守军兵力薄弱,只能紧闭城门,靠弓箭和投石抵挡。 从渔阳城带出来的云梯此时总算派上了用场,高文斌在看到云梯搭在城墙上的时候竟然有一丝欣慰之感。这才叫攻城战,昨天打的那叫什么玩意儿。 蕲州城内,叶沉鱼早把追过来的守军甩在了身后。她不走寻常路,直接在房屋和和院墙之上走直线。追过来的守军就算再怎么熟悉蕲州城,也没办法在街道与小巷之间绕路追上她。 倒是有聪明的人,直接在街上敲锣大喊:“有敌人潜入城中!” 其实叶沉鱼是直接闯进来的,但是她只有一个人,喊话的人怕引起混乱,便喊做是潜入进来的。 听到喊声,蕲州城的淮南军四处寻找敌人在何处。追过来的守军则在城中左拐右拐,试图追上前边的叶沉鱼。 一时之间,蕲州城内热闹非凡。 叶沉鱼越过几处院墙,落在蕲州城最后的那栋楼上。居高临下,她很快就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座建筑,俯身向那个方向跳下去。 身后隔着两道院墙的小巷子里,有淮南军喊道:“敌人在前面,快追!” 不知道等他们绕过去又是何时,叶沉鱼已经踩在了目的地的院墙之上,她右下方的院门上高挂着一块匾额:太守府。 第五十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四) 太守府门外只守着两队卫兵,也只是守着前门和后门,连叶沉鱼的人影都没看见,茫然地听前面喊有敌人。 叶沉鱼在院墙的另一侧轻轻落地,悄悄在回廊之间隐了身形。 回廊顶头的屋檐下有人走出来,声音由近及远,听起来苍老而威严:“外面在吵什么?” “回大人,似乎有敌人潜进城内了。” “这几日不是闭城吗?人是怎么进来的?”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把人抓住,有斥候传战报回来就让他来见我。” 有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下令的老人则缓步往回走。 叶沉鱼背靠在回廊的木柱后,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心中默数:“三、二、一……” 数到“一”时,她伸手一拉拽过来一个身穿官袍的老人。老人瞪大眼睛,正要高声喊叫。叶沉鱼把放在他脖子后面轻轻一搭,人就晕了过去。 叶沉鱼将昏迷的人拎起来,又跳出了太守府。她准备把人拎到城门,要挟他们把城门打开。 与此同时,追着叶沉鱼而来的城门军终于赶到了太守府门口,正与守门的卫兵争执不下。 “敌人已经进了太守府,快让开让我们追敌。” 卫兵不肯相让:“我们在这里守着,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鸟都不曾飞进够太守府。” “你们不让开,太守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谁知道你们是何居心,我们要是让开,太守出了事谁担得起?” 两拨人互不相让,这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大喊:“我有战报,要告知于太守。” 他亮出手中的腰牌,卫兵抬起手中的长枪,放人进去了。 另一侧也有快马赶到:“齐将军被贼人杀了,渔阳军兵临城下,我要报与太守定夺。” 这人亮出手令,也不下马,直接骑了进去。 卫兵放进去了两人,却依旧阻着城门军进去搜查,几乎要动手之际,就听太守府里属官急急出来:“你们可见到太守出府?” “未曾见太守出府。” 属官一拍大腿:“太守已经不太府中了!” 众人哗然,太守怎么会不见了? “快去找太守。”属官吩咐道,“太守不在,你们去请林将军过来商议如何迎敌。” 因为怕一个人质份量不够,去而复返想再抓一个人的叶沉鱼闻言止住脚步, 她站在阴影里歪头盯着说话的属官:这还有一个能做主的人呢。 于是,被紧急请到太守府的林将军和这位属官被反派人士叶沉鱼一窝端了。 太守府外等候命令的城门军和卫兵久久也没有等到命令,没有命令又不知该如何调动守军。等得急了,有一名副将进了太守府内查看。 这一看就发现不止太守不见了,连属官和统率守军的林将军都不见了。 这要如何迎敌? 城门外,正率兵攻城的高文斌有些疑惑。虽说主公进了蕲州引起了一阵骚乱,这时候也该平息了,至少城门处的守军应该布阵迎敌了。 怎么现在只守不攻,人还越来越少? 高文斌心疑其中有诈,但叶沉鱼如今就在蕲州城内。叶沉鱼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以往出战身后也是有军队掠阵的,自己一个人进去,蚁多咬死象。即便是有诈,他们也给打进去将人救出来。 高文斌一咬牙,下了死令,必须攻破城门接神女出来。渔阳军听说神女在城中,也颇为悍不畏死的气势。 整只渔阳军已经准备进行一场苦战,谁料第一支小队用云梯冲上城墙之后发现守城的淮南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稍一接触就有战败的迹象。 前有敌军势弱,后有将军死令,大股的渔阳军冲上城墙,不多时竟把城楼夺在手中。打先锋的渔阳将领攻上城楼之后就下令把城门打开,放渔阳军进来。 一场苦战刚开了头就结尾了,渔阳军稀里糊涂地进了城,稀里糊涂地打败了淮南军,又稀里糊涂地占了太守府。 叶沉鱼一手拿着刀,一手牵着马,对着大开的城门十分茫然:好像也不用她开城门了? 她转头看马背上叠罗汉一般摞起的三个人,那她抓来的这几个俘虏怎么办? 自感没帮上忙的少女只好牵着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又将俘虏送回了太守府。 太守府现在已经被渔阳军占了,重凤和高文斌正四处找叶沉鱼的身影,却见叶沉鱼自己牵着一匹马过来了。 “主公!”重凤松了口气,赶忙迎上去,口中抱怨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主公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 叶沉鱼将马背上的三个人像卸货一般地扔在地上,问重凤:“他们还有没有用?“ 看着地上人身穿的太守官服,重凤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这是蕲州太守?“ 叶沉鱼道:“我从太守府抓到的,他应该是官最大的。” 重凤默然,他说太守府怎么没人。太守都没了,太守府的人自然是去找太守了。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这两个是……” “有一个太守不再的时候他说了算。” 重凤打量了一眼:“应该是太守属官。“ “另外一个人是个将军。“叶沉鱼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话,“姓林。” “林雪峰将军!”重凤压低声音惊呼了一声,林雪峰是淮南王麾下两员大将之一,堪称淮南王的左膀右臂。此人最善兵行诡道,领兵布阵非常人所能及。 重凤同情地看了看倒在地面上的人,淮南王让他来驻守蕲州,看来是极为重视蕲州。按理说有林雪峰在,蕲州绝不会轻易失守。只可惜这位林将军估计什么守城的计策都没用出来,就直接被叶沉鱼逮了过来。 空有一身本领一样也没有上,太惨了。 叶沉鱼追问道:“还有没有用?” 怎么可能没用?这都是蕲州的最高长官。就算不再蕲州,在淮南王面前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人。重凤叫了一支巡逻的小队过来,让他们把这三个人抬走,与之前叶沉鱼打晕的将军和亲兵关在一起。 第五十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五) 渔阳,县衙。 曾经的县衙现在已经被重新修缮了一边,起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城主府。”叶沉鱼没有官职,也没有像江东那样弄个自号的意思。谷治等人也觉得她有神女之名,弄个官职出来反而失色。 谷治与几位将领围在沙盘旁,谢群站在他两步远的位置。传信的驿使就站在下方:“蕲州大捷,重凤先生命我连夜赶回告诉您。” “好!”身侧的重凤眼睛发亮,接过驿使手中的密信,迅速着翻看着。 其他的将领也无不喜形于色:“有神女大人在,果然势如破竹!” 谢群也配合着露出笑容,心中却说不上是如何滋味。这才过去几天,叶沉鱼就已经拿下了蕲州。再过几日传信回来,恐怕已经身在淮南了。 他如果不走,就来不及了。 在众人的谈笑声中,谢群轻声在谷治耳旁说了些什么。谷治点头道:“去吧。” 谢群退了出去,绕路来到了县衙的后门。县衙旁的宅院是叶沉鱼、叶轩和他的住处,也重新修缮了一番。不过没有名字,外面都称它为神女府。 他在宅院的后门站定,片刻后有一个农户打扮的人走过来,低声唤了一句:“少公子。” 谢群垂眸,口吻平淡:“去告诉他们,我愿意回江东。” ———————————— 叶沉鱼在蕲州留了两日,据说是为了安抚蕲州的世家。重凤本来是打算让她亲自去的,但是高文斌跟他讲了她在渔阳是怎么让秦、王两家臣服的。重凤不知为何就改了主意自己去了,回来的时候给叶沉鱼带回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说是给她的礼物。 叶沉鱼看着这两个少年:“他们能给我粮食?” 重凤:“不能。” “那能给弄来钱?” “他们应该只会花钱。” “那铁器?” 两个少年头埋得极低,闻言就是一抖。 重凤失笑,委婉道:“许是谢群住在主公的宅院里,让他们误会了。” 误会什么?以为她是个孩子就会养吗?谢群如果不是人物目标,她一天都不会养的。叶沉鱼想,她没钱。 她懒得深想:“不能退回去,就让他们从军吧。” “好。”重凤温声道。他也不给两个少年开口的机会,直接让旁边的兵士把人带走了。 叶沉鱼从桌边给自己拿了一块糕点,她今天在蕲州城闲逛的时候看到了一家关门的糕点铺,问了一句何时开门,晚上就有人送了糕点过来。 蕲州的确不同于渔阳,这里的糕点要更细腻甜软,很合叶沉鱼的胃口。 于是她坚信这个世界就跟升级打怪一样:【只要能打下更多的城池,就能吃上更好吃的糕点。】 系统漠视着她,冷不丁地开口:【只要你再打下去,任务对象就跑了。】 叶沉鱼动作一顿:【谢群跑了?】 系统拉出监控画面,画面中的谢群坐在马车上,身边随侍着一群陌生的面孔。 叶沉鱼问:【他打算去哪儿?】 系统:【去江东,江东现在的郡守谢松儒是他父亲。】 叶沉鱼抬眸:【你没跟我提过。】以她的权限,这种程度的信息系统是应该主动告诉她的。 【因为原本的世界线不是这样的。】系统连叹气都懒得叹气了,【原本谢群是自己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十六岁才参军成名,江山也是他自己一点点打下来的。他成名的时候谢松儒刚死,谢家正内斗得厉害,根本不可能会来认他。】 结果这个世界被叶沉鱼一搅和,谢群变成了重凤的学生,又跟着高文斌出去打了几场仗,名声早早就传到江东去了。 叶沉鱼咬了一口糕点咽下去:【他回了江东也没什么关系吧?渔阳和蕲州都是我的,过些天淮南也是我的。他回去也当不了暴君。】 系统严重怀疑她是贪恋美食不愿意回去做任务,它上下打量了叶沉鱼,发现与之前那个眼中只有刀的刀修并无区别,勉强把这个猜测压在了数据库里。 【他打天下的时候也不是暴君,称帝之后才变了性子。】系统解释道,【他幼年在谢家受过创伤,既迷恋权势,又痛恨权势。这让他整个人有些扭曲,贪恋权势对弱者的践踏感。他回到江东肯定会装作温和有礼的模样,让谢松儒把江东给他继承,然后再夺渔阳和淮南,称霸天下。】 叶沉鱼眨了眨眼:【他从我手里,夺走渔阳和淮南?】 系统:【嗯……】好像确实不太可能。 它声音弱了几分;【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吧?你称帝了原来的支柱人物怎么办?】 【总之不能让他当暴君对吧?】叶沉鱼若有所思,片刻后眼前一亮,敲了一下手掌,【我直接把江东打下来,让别人称帝。只要他当不了皇帝,他就当不了暴君。】 系统:【???】 它几乎预见了这个世界要在叶沉鱼离开之后,再派人修复一次世界线的场景。听说隔壁的新手系统捡了个大佬宿主,攻略任务完成率接近百分之百,不知道能不能把她调过来…… 做好决定之后,叶沉鱼不再理在脑海里疯狂刷屏的系统,愉快地出去找重凤和高文斌。 “我们今天就离开蕲州。”叶沉鱼对两人说,“我要尽快把淮南打下来,我有急事。” 她没说有什么急事,重凤和高文斌也没问。重凤也不想再去质疑叶沉鱼能不能打下淮南,拿常理去推断叶沉鱼根本就是个错误。他当时在上官忠阳手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每一步推断都是对的,结果被叶沉鱼抓过去差点当货物卖了。 你跟叶沉鱼,你讲什么理呢,这不是找罪受吗? 系统如果知道他心中所想,大概会将他引为知己,把酒畅谈。 “正好谷治派过来的援军下午已经到了,再安排些琐事,我们就行军。” 在渔阳军攻下蕲州的第三天,三万渔阳军离开了蕲州,浩浩荡荡地往淮南的方向行去。 三日后,渔阳军连下两城,直逼淮南。 第五十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六) 谢群听到这条战报的时候,正站在谢松儒的病床前。谢松儒病得极为严重,只能靠气音说话。但既便如此,旁人依旧能从他身上看见曾经江东之主的霸气与睿智。 谢群只跟他谈了一场话,谢松儒就决定让他继任江东。 谢群当时是震惊加一丝慌乱的,他是想要得到江东。但来得如此轻易,让他忍不住决定这是一个陷阱。他跟谢松儒并无父子之情,他对谢松儒没有,谢松儒对他也没有。 父慈子孝,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然而在他接过谢松儒的权柄时,除了那几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哥哥,几乎没有人有异议。这的确是谢松儒的意思。 在之后侍疾的时候,他问了谢松儒为什么。 “你不怕我毁了谢家吗?杀了你其他的儿子,杀了谢家的其他人。”他甚至没有称呼那几个人为哥哥。 卧病在床的老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谢群听见他说:“你是谢家人。” 谢群恍然,谢松儒根本不在意谢家其他人的死活,他在意的是谢家传承下去。他是谢家的血脉,只要他活着,他就代表着谢家。计算他杀了其他所有谢家人,只要他活着,谢家就还在。除非他死了。 但是谢群想好好活着,他不想死,谢松儒也知道。 早在那一场谈话中,谢松儒就已经看破了他,才选择了他继承江东。对他来说谢家的家主即便是一匹独狼,也要比一群绵羊要好。 谢群最开始觉得恼怒和愤恨,最后却接受了事实。他恨谢家,现在却离不开谢家,也除不了谢家。就如同他痛恨权势,却又只有权势能给他想拥有的一切。 还有力量。谢群握着战报垂眸,他想起了叶沉鱼。那样的力量,连叶轩都可以在她的庇护下活得好好的。 “渔阳军已经拿下了大半的蕲州,接下来就是淮南。”谢群对床上的谢松儒说道,“淮南有意和我们结盟,但是我不想结盟。没有人能挡得下叶沉鱼,这种结盟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去拦叶沉鱼,不如大军那些渔阳。叶沉鱼在乎的东西都在渔阳。”包括她的弟弟,和渔阳城的那些百姓。 谢松儒没有回答,谢群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他已经说不了话了,谢群在决定接受自己逃离不开谢家的第二天,把他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谢群从谢松儒的寝卧中走出来,又恢复了温润有礼的模样,眼神中还带着淡淡的悲伤:“父亲还是没有醒来。“ 在外面等候的下属纷纷劝慰他:“少公子宽心……” 谢群在众人的劝慰之中掩去了悲伤,换上了坚定的神色:“父亲把江东交给了我,我不能让父亲失望。” “传我命令,点五万兵马,周将军挂帅,十日内取下渔阳。” 这个时限很短,但渔阳有些能耐的将领都被高文斌带走了,重凤也跟着叶沉鱼走了。谷治管理城池可以,不是个能领兵打仗的。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渔阳所有的布防。再等久一些,谷治知道他在江东,就要变换布防了。 众人散去之后,谢群招来一侧的亲信,递给他一封信:“把这封信送到淮城。如果你到的时候淮城还是顾清平的,你就等两天,等淮阳军拿下淮城之后,你潜进去把这封信交给重凤先生。” “就说,是他学生送来的信。” 淮城。淮城是淮南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曾经的帝都。不过在十年前炀帝迁都后,它就不是了。三年前顾清平称王,定都淮城,才渐渐又被人称为帝都。 平日里,淮城来往客商无数,繁华无比。今日却紧闭城门,城墙上插满了战旗,弓箭手与投石机严阵以待。 重凤望着淮城高耸的城墙,感叹道:“我从来没想过我是这么到淮城的。” 高文斌骑在马上,板着脸维持着将军的威严,小声问:“那你想是怎么过来的。” 重凤心虚一笑,他怎么说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淮南王是皇室血脉。他肯定也是想辅佐淮南王的,之前是时机未到,现在……就只能算是曾经想想了。 叶沉鱼骑马站在最前面,也抬头看前面的城墙。 重凤和高文斌还在后面对话。 “丢了那么多城池,淮南王不会已经弃城逃走了吧?” “胡说什么,淮南王是人杰。而且当初炀帝就弃城迁都,他若是再弃城,难以服民心。”重凤压低声音呵斥道。 说话间,淮城的城门大开,从里面出来一支军队,皆是精锐铠甲,气势如宏。为首的人正是叶沉鱼曾经在青龙寨见过的顾清平,他着了一身铠甲,神情看起来不悲不喜,反而满是坚毅和决绝。 叶沉鱼听重凤在后面长叹:“这是要背水一战啊……” 淮南王走到阵前,自是有人替他喊话叫阵。 叶沉鱼这时候一般都是不说话的,高文斌正要上前替她应答,却见叶沉鱼一拉缰绳,驱马上前了。高文斌这才想起来,叶沉鱼和淮南王是认识的。 对面的淮南王穿着一身银白铠甲,手持一柄长剑,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女子。 战场之上,此女居然只未着铠甲,只穿了一身淡色衣袍,手持一柄长刀,何等自负? 这长刀似乎有些眼熟,顾清平暗自思索,却见女子离得近了,露出一张清秀面容。 “是你!”顾清平不由脱口而出。 叶沉鱼点头,她还记得顾清平。 顾清平错愕半晌,最后苦笑道:“怪不得渔阳军能一路攻城掠池,若是姑娘在统率渔阳军,别人哪有不输的道理呢?”他是见识过叶沉鱼的武功的。 叶沉鱼不会跟人寒暄,即便是别人的恭维话。她停了几息道:“你之前说我到了淮南请我吃酒楼,我现在过来了。” “这……”顾清平先是一愣,随后毫无芥蒂地大笑,“姑娘赢了我,淮南自然就是姑娘的,何须我来请?若是这一战我胜了,一定会请姑娘上淮南最好的酒楼!” 第五十七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七) 这个人说话的口气让叶沉鱼想起曾经遇到的剑修,她很喜欢这个口气。 而且她也想吃酒楼。 叶沉鱼微微侧身,抽出手中的长刀,难得打了声招呼以示尊重:“来?” 顾清平收敛了笑意:“盛情不敢辞。”他眼神沉稳,长剑遥遥地对准叶沉鱼。 叶沉鱼足尖轻勾了一下马背,身下的战马嘶鸣一声,向前奔去。几乎是同一瞬间,顾清平的身形也靠了过来。两个人身形交错而过,如同两道残影。 叶沉鱼不太喜欢在马背上跟人打斗,她离开宗门之后路子就走野了。刀道虽然正,用起来却不是那么正的路子。所以顾清平刀锋送过来的时候——在叶沉鱼看来就跟送过来一样,她向后仰起,躲过这一剑。未曾握刀的那只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搭在顾清平身前。 顾清平一愣,就不能不应对她随之挥过来的刀。只这一晃神的功夫,叶沉鱼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的马,绕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捏住了他握剑的手腕。手腕上一阵酥麻,顾清平的剑就落在了地上。 他倒没有多愤怒,只苦笑了一声。叶沉鱼不太理解他这个笑容,不过她不是有很重好奇心的人。她没有说话,打落了长剑的手向上抬起,一用力直接把顾清平勒到了自己怀里,手中的长刀也架在了顾清平脖颈处。 背上忽然多了一个人,顾清平的战马极有灵性地嘶鸣着,甩人无果后,就想往淮南军阵中跑。可惜背上的人力气太大,下手太狠,直接给它扯的偏离了方向,往渔阳军阵中跑过去了。 顾清平:“……” 长剑离手,他手肘向后推去,口中的声音在风中含糊不清:“姑娘……” 叶姑娘斜着看了他一眼,将人打昏了过去。 后面的淮南军见顾清平有难,早有将领策马领兵过来营救。高文斌见状也带人迎了上去,阵前顿时变成了一场乱战。 叶沉鱼将顾清平横放在马背上,一路驼到了重凤身前,直接把人抛给了重凤。 重凤本来就不是强健的体格,哪里接得住顾清平一个武将的身体,被砸得策马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他就一脸懵逼地看着叶沉鱼又骑着顾清平的马走了。或许是别人的马不太顺心意,她半路又找到了自己的那匹马换了上去。 很快,身影隐入了乱战之中。 重凤抱着顾清平久久回不过神,叶沉鱼抓俘虏抓习惯了?在阵前也能把淮南王抓了当俘虏?她抓了淮南王以后怎么处理,跟那几个将领和太守关一块儿? 那几个还没臣服呢,再把淮南王关进去不是乱套了。 重凤弄不清楚叶沉鱼在想什么,仰天长叹一声,让身边的亲兵把淮南王带下去看管起来。、 战场上渔阳军和淮南军本是均势,叶沉鱼一进去局势就变了。倒不是她把淮南军阵型冲散了,而是淮南军看到她就全冲过来想把她也抓起来换回淮南王。 叶沉鱼却看都没看他们,打了这么多城池,她形成了一个习惯,杀人没有什么大用处。上去把城楼上的弓箭手挑了,然后把城门打开,渔阳军基本就赢了。 淮城的城门的确坚固,守军也悍不畏死。但是有叶沉鱼在,渔阳军也只是比往常多打了一个时辰而已。 三个时辰之后,城门被破的淮南军暂退到下半城,几个将领拿了虎符出来表示愿意投降,要求是善待百姓和淮南王。于是有顾清平做人质的渔阳军进了淮城,双方之间都没有太多的伤亡。 淮城之内静悄悄的,家家都是紧闭门户。渔阳军没有屠城习惯,有高文斌这样的将领在,他是绝对不会让手下士兵去惊扰百姓的。这一点不用谷治和重凤提醒,他就会自己约束好手下的将士。 这一点大概也被传到了淮城,淮城的百姓似乎没有逃走。也或许是因为相信淮南王,不愿意逃走。 重凤进城之后就发现他们不受欢迎,投降的淮南军暂且不提,连偶尔看到百姓看他们眼神都不善。看来得花一阵子的时间来收买人心,重凤想。 好在百姓都是健忘的,只要日子过得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淮南王。 重凤笑了笑,领兵往淮南王府去了。占了淮南王府之后,重凤下马未有片刻的休息就要去高文斌商量布防和看守。敌降而来的城池,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先去找主公,”他头疼地吩咐身旁的亲兵,进了城之后,他就找不到叶沉鱼的身影了。神女大人不住在淮南王府,反倒他在淮南王府,让人怎么想? 重凤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踏出了淮南王府。刚刚出了大门,他就见王府面前站了一个穿着渔阳军打扮的人。重凤心中一动,这人虽然穿着渔阳军的服饰,但是眼神不对。他们带过来的渔阳军,不会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几乎是明示是来找他的。 重凤不动声色地对他招了下手:“你过来。” 那人立即过来行礼下拜,说出来的话是带着一丝别扭的渔阳口音:“重凤先生,渔阳有信交给您。” 他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信递在重凤手上,交过去的一瞬,这人压低了嗓音说道:“是重凤先生的学生所托。” 一进淮城就不见了的叶沉鱼此时在淮南王府后面的牢房里,刚刚占据淮南城,渔阳军不敢胡来,尤其是关押顾清平的地方要格外慎重。 他们将顾清平和那几个淮南的将领官员都关在了淮南王府后面的牢房中,而且是分开关押,几个人就关几个牢房,外面派重兵看守。 顾清平此时已经醒过来了,除了后颈还有些酸痛之外,并无不适。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叶沉鱼手中拿着淮南军的虎符,她道:“你还没告诉我,淮南哪一家酒楼好吃?” 淮南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虎符之上,有些怅然的模样:“姑娘既然已经得了淮南,那么姑娘说哪家酒楼好吃,那么就是哪一家的酒楼好吃。” 第五十八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八) 他两侧和对面都关着曾经的部下,对叶沉鱼的到来都愤恨不已,认为叶沉鱼是过来耀武扬威的。 “王爷,您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如了这魔女的意!”叶沉鱼被传为神女,他们就叫叶沉鱼魔女,对仗工整。 年轻的将领眼尖看到了叶沉鱼手中的虎符,悲从中来,以手捶地:“他们这群软骨头居然将虎符也拿来讨好这个女人!” 顾清平无奈地叹了口气,虎符其实是他自己早有交代,只不过此处都是渔阳军,无法对他们讲清。 叶沉鱼仿佛没听到这几人的骂声,望着淮南王满是不解:“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你是淮南王,你应该最是清楚。” 顾清平一怔,反应过来叶沉鱼的话并无深意,只是单纯地提问。这位神女,倒是显得格外单纯。顾清平低头沉思起来:“论最有名的,当然是迎客楼……但最好吃的,我觉得还是品味阁。” 品味阁是顾清平常去的一家酒楼,若非宴请别人,他都会选在这里。 骂声不止的淮南部属此时噤了声,无法理解顾清平竟然能心平气和地与叶沉鱼聊天。上了年纪的太守叹息道:“王爷就是心善,手段不够狠……” 他声音极轻,本意是不想让顾清平听到的。 然而顾清平自幼习武,耳力远超常人,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虎符在叶沉鱼手中翻了个身:“我明日去看看,不知道他们开不开门。” 顾清平笑而不语:以叶沉鱼现在的身份,无论她想吃哪一家酒楼,哪一家酒楼都会开门。这位神女却似没有享受过这种权力一般,顾清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利用了这个格外单纯却武功极高的女子,否则她怎么会参与争夺天下这种俗事呢? 如果知情人听到顾清平的猜测大概要内伤到吐血,他眼中不染凡俗的叶沉鱼明明就只认钱和粮食,再不济也要有铁器。 叶沉鱼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忽然问道:“你要不要去吃?”她自己去,也不知道哪一道菜好吃。上个世界,她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月离影安排好的,凡是她多看过一眼的东西,多吃过一口的饭菜,月离影都会记在心里,送到她手边。 顾清平道:“我现在是阶下囚,与姑娘同席,恐怕不好。” 这是婉拒,他顿了顿又问道:“姑娘为什么想要争这天下?”谁不想当这天下之主,这种问题本来是不必问的,但是顾清平对着叶沉鱼总觉得要问一问。 他总觉得叶沉鱼不在意权势,说不定是为了其他东西。他又想起刚刚那个猜测,说不定是被骗了。传闻蕲州在上官忠阳手中的时候,上官忠阳对重凤几乎言听计从。说不定是重凤骗了这位姑娘,让她能为他所用,好征战天下。 远在淮南王府门口的重凤忽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手中的纸张也跟着晃了两晃。重凤看着纸上的墨迹,无奈至极。上面的字迹和印鉴都是谢群的无疑,这封信的确是谢群写给他的。 所以他虚度半生,总算收了一个学生,是江东郡守流落在外的儿子。现在学生从渔阳跑回到江东,送信想要请他过去帮忙,言辞恳切,许以重酬。 哪里都说得过去,他要是过去辅佐谢群,说不定还要被传为一段美谈。然而重凤仰天长叹一声,只觉得要心梗而死。谢群这个孩子十分聪明,有心计、有狠劲、也有谋略。江东底子深厚,他跟谢群又有一段师生情在,如果他跟的是别的主公,说不定就跟着去了。 但是他跟着的是叶沉鱼,重凤满脸悲戚,他要是叛逃了,就算天天在江东的郡守府里面躲着,叶沉鱼也能过去把他杀了。 一点力气都不多费。 这两天跟着叶沉鱼攻城略池,重凤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天底下,不管人藏在哪儿,叶沉鱼想杀都能杀。 重凤把信折了几折,拿手揉了,心中默念:阿群,不是老师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了你。 揉了信之后他又不太放心,找旁边的亲兵要了火折子,将信点了。信烧到一半,重凤瞄着那个送信的人却是一个激灵。谢群拍了这个人过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信交给了他,他又收了信,真有人质问起来他说不清楚。 叶沉鱼不是会过问这种事情的人,但要是两军阵前,谢群含糊地提上那么一两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叶沉鱼不问,说不定就直接砍了。 重凤头疼将信纸烧完的烟灰往一旁踢了踢,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活该自己受罪。不过谢群也该知道,跟叶沉鱼做对手,即便是有江东在手也是打不过的…… 重凤想到这里,猛一抬头,问身后的亲兵:“找到主公没有?” 好在叶沉鱼就在淮南王府后面,也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很快就有人来报:“重凤先生,神女大人在淮南王府后面的牢狱里面。 重凤闻言便往牢狱的方向走去,走前挥手让亲兵将送信过来的人抓起来。日后他能不能洗清冤屈,就靠此人了。 牢狱之中,叶沉鱼依旧把玩着虎符。淮南军那几个将领十分郑重地将虎符交给了她,然而她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用。给高文斌他又死活都不拿,她就只好自己拿在手中。 顾清平的问题让她想了两秒钟,才组织好语言回答,时间太久,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最初想做什么了:“我一开始想来淮南,听说淮南有很多酒楼。后来在渔阳遇到了兴家军,我杀退了他们之后,许多人就要跟着我,送了我很多吃的和银两。” “我收了他们送的东西,所以打算带他们来淮南。” 她顿了顿说:“渔阳粮食不够吃,很多人都吃不上饭。我占了越多的地方,他们能吃的东西就越多。” 顾清平平静地听她说完,好一会儿才开口:“姑娘性情质朴,却是胸怀天下之人,顾某不如。” 第五十九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十九) “淮南交到姑娘手上,顾某倒是放心了。”顾清平视线落在虎符之上,“这虎符还望姑娘收好。淮南的将领姑娘如果不愿意用,还请放他们归乡。” 叶沉鱼歪了歪头:“你不生气?” 半生戎马,占据淮南。当然也有不甘心,顾清平轻轻叹气:“我父亲之前就说过,我更适合守成,或许是对的……” 叶沉鱼正欲说话,就听牢房前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重凤一路小跑着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主公,渔阳有危。”说罢,他就发现场合不对,暗示叶沉鱼出去谈。 叶沉鱼却没有动:“你说。” 重凤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收到了谢群的信。他是谢松儒的儿子,现在已经回了江东,成了江东之主。他熟知渔阳内情,主公您现在不在渔阳,他一定会趁机围攻渔阳。” 他口气中带着淡淡的懊恼,谢群是匹喝血的独狼,他早清楚。他和谷治不应该认为叶沉鱼压得住他,就让他随军出战、接触布防。 “渔阳之前便派了援军过来,现在城内守军不足万人。若不立即回援,恐怕支撑不住。” 叶沉鱼却没有丝毫惊讶,沉静如初:“我知道他去江东了。”只是她没想过谢群会直接打渔阳。 “主公早知道?”重凤皱眉道。“主公该告诉我和谷治,早做准备。” “他是我要教的。”叶沉鱼还记得人是她养着的,“我自己回去教。” 重凤:“嗯?” 她将虎符顺着袖口放在空间裂缝里,往牢房门口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对顾清平道:“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守成的。“ 顾清平:“……”这是嘲讽? 叶沉鱼出了牢狱,把自己那匹黑色的战马叫了过来。刚上马疾驰没多久,她又嫌慢弃了马,从屋顶和院墙上面掠过去,也不找人开城门,直接掠出了淮城。 叶沉鱼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她总算把淮南打了下来,但是一口好菜好饭都没吃上,就要去做任务教反派。少女足尖点在树梢之上,在林间留在一片残影,暗沉的眸色彰显着她此刻不爽的心情。 她决定将这一笔账都记在谢群的头上,见到人先打一顿再说。 系统看出她心情不好,一阵胆战心惊: 叶沉鱼没说话,劝告无果。 淮城内,重凤眼见着叶沉鱼出去了,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再一问,守在外面的渔阳军都说主公骑马走了。重凤嘴角一抽,不知道该说叶沉鱼乱来还是艺高人胆大。 高文斌这时候从城门的方向过来,皱眉道:“城门的守军说看到主公刚刚出了城,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回渔阳教训弟弟了。”重凤木然答道。 高文斌一愣:“什么?” 重凤把谢群的事情向他复述了一边,最后道:“主公先行赶回渔阳,渔阳守军即便再少也是能守住的。”说罢,他便发现不对。渔阳的百姓认为叶沉鱼无所不能也就罢了,连他现在也觉得有叶沉鱼在,就不会败。 高文斌也只说了一句:“怎么一个人也不带……”说罢,他就让手下将领挑出一支精兵追上去。 吩咐完之后,他低声问重凤:“主公不在,淮城那些世家怎么办?” “就算主公在,也不会理会他们。”重凤不以为意,“他们是被人捧惯了,总以为没他们不行。”渔阳从来没对世家让步的规矩,叶沉鱼面前,只有别人为他让路的规矩。 除非有人不想活了。 “那有人不服的话……”高文斌做了一个割喉的姿势。 “我们毕竟不是主公。”重凤摇头,“不服的先关起来。主公连淮南王都没杀,兴许另有打算。而且谷家不是在淮城?我明天拿谷治的信物去拜访,以谷治在主公身旁的地位,他们不会不愿意的。” 叶沉鱼没听过谷家,对谷治的身份也不感兴趣。但重凤被抢来渔阳的第一天,他就猜到了谷治的身份。不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是养不出谷治这样精通六艺、又善权谋的公子的。 谷治的身份,在渔阳也不是什么秘密。 渔阳城,谷治望着城下高举的旗帜,脸色铁青。 “他们是怎么绕过那么多城池,到渔阳城下的。”他低声喃喃,一定是有人将渔阳一带的地形和布防透露了出去。联想到谢群的突然失踪,谷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叶沉鱼救了他,优异公子的待遇养了他这么久,到底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谷治愤怒中又有些欣慰,谢群如此早就背叛渔阳,还未身居高位,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渔阳这一战就难打了。 江东的军队逐渐压进,带起滚滚尘土,谷治手腕向下一压:“放箭。” 万箭齐发,落入江东军阵中,守城之战就此打响。 这一场攻防战从黎明打到了黄昏,江东军才鸣金收兵。渔阳军奋战了一天,几乎连举火把的力气都没有,而且伤亡惨重。渔阳现在正是兵力空虚的时候,即便是对江东趁火打劫有所意料,也没想过他们会直接绕到渔阳来。 还未至黎明,江东军便又开始攻城。 疲战了一天的渔阳军已经渐渐要守不住了。谷治发现这支江东军似乎打定主意让他们疲于应对,尽快把城池攻下来。即使要用人命来堆,也有拿下渔阳。 又是一天过去,渔阳军还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外面就响起了攻城的号角。 谷治举着火把,走在冷风之中,脸色苍白而冰冷。远处的副将身上还带着刀伤,由人扶着过来:“谷大人,渔阳……是守不住了。您还是从北城门先走吧,主公绝不会想让您被江东军伤到。” 谷治摇了摇头,这么久以来主持渔阳的大小事务,让他已经彻底褪去了曾经的轻佻:“他们知道山路怎么走,北城门肯定埋伏了精兵,只等有人过去。” 所以他才没下令让渔阳的百姓走,若是路上遇到了江东军,就是生死未卜。 第六十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十) “渔阳的守军、百姓都没有走,我走了像什么样子?”谷治望着城门处骤起的火光,没有退走的意思,反而向火光处走了过去。 他从腰间取出佩剑,他是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剑术也是会的。 谢群坐在江东的郡守府中,因为天气寒冷,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白色的皮毛衬着如雪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一位尚未及冠的贵族公子,完全看不出他一年多之前还在难民之中摸爬滚打。 “还有三日……行军最快也要五日,只要能在剩下的三日内拿下渔阳。”谢群微微低头,拿下渔阳,就能抓住叶轩。就算不能用叶轩来威胁叶沉鱼,也可以传出叶轩死亡的消息,让叶沉鱼心神大乱。 除了叶轩,还有渔阳那些百姓,也可以用上一用。除了叶沉鱼,没有哪一方的霸主会在意城池里的百姓会不会饿死,还亲自出去抢粮食。打起仗来,百姓才是军饷的来源。 叶沉鱼即便是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也是在乎渔阳城那些百姓的性命的。 到时候她必定怒极,只想取他性命,顾不上其他,到时候在江东郡守府设下陷阱火药。即便是叶沉鱼,也不能活着走出江东。 谢群眼神冰冷,握紧了手中的书卷。 在谢群预料中应该摇摇欲坠的渔阳城此时正在死战,谷治举着长剑,向涌进来的江东军迎了过去。亲兵围在他身侧,在乱战之中试图护住他。 谷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去的,然而在他以长剑架住敌人的长枪时,他从城门的火光当中看到了一道少女的身影。 持刀的少女自火光中踏出,刀锋划破夜空,身侧的江东军惨叫着倒下。 如同她每一次把渔阳救下来一般,她又一次回来救下了渔阳。 看见这道身影,谷治一时有些发怔,对面敌军的长枪顺势捅了过来。身侧的亲兵在危难之际替他挡下这一枪,将敌军劈倒:“大人小心!” 谷治回过神来,没有在上前迎敌,而是说道:“神女大人回来了。” 接下来不必他说,扔在抗敌的渔阳军就发现了叶沉鱼的身影。他们忽然有了力气将面前的敌人击倒,然后自发地往叶沉鱼身边靠去。 叶沉鱼神情沉静,手中的刀锋却如同夺命的无常,所到之处无人生还。片刻之后,城门处的江东军不是杀了,就是像城外逃去,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江东军。 叶沉鱼没有收刀,她目光淡淡地扫过地面上的尸体。有渔阳军的尸首、江东军的尸首,还有渔阳百姓的尸首。这些江东军攻城,几近是劫掠。 她只扫了一眼,随后顺手牵过来一匹战马,翻身上马:“出城。”她身后的渔阳军高呼一声:“是。”浩浩荡荡地跟她出了城,仿佛只有几千人的不是他们,而是对面的江东军。 叶沉鱼眼中的墨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策马疾驰到江东军的营地前,把刚刚就被她从南到北横挑过一次的江东营地又挑了一遍。 这支江东军彻底战败,主帅被突然出现的少女一刀斩杀,剩余的将士还想再战,却已有溃败之相,被仅仅有几千人的渔阳军冲散了。 黎明前,渔阳城下恢复了平静。只剩数千人的渔阳军退回了城中。 叶沉鱼却没有回去,两日的奔波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早在她刚刚绑定系统做任务的时候,她就有过用七天七夜追杀一个任务目标的时候,远比赶路要耗费心神与体力。 她将长刀入鞘,目光落在江东的方向,身形再一次隐入了山林之中。 远在江东的谢群根本不知道战况如何,他推算着时间,又怕叶沉鱼比他想象中到得快。于是他早早让郡守府的人布置陷阱,谢家底蕴深厚,养着不少擅长制作机关的人。 谢群把所有精妙的机关都按在了郡守府中,然后在合适的地点留下了火药。这种黑色的粉末据说是一位道人献给谢松儒的,遇到火焰会产生剧烈的爆炸。谢群在初见这种粉末的时候,就知道这或许唯一能对付叶沉鱼的东西。 他将所有的火药都埋在郡守府,等待着叶沉鱼的怒火。 然而三日过去了,渔阳久久未传来战报。在谢群的预估当中,渔阳早在两日之前就会抵挡不住,传信的斥候会将战报以及叶轩一起送到郡守府。 谢群心神不宁,如果没有叶轩,他用什么来威胁叶沉鱼。这么久没有消息,江东军或许是战败了,他不能坐在这里等。 谢群猛然从坐席上站起,院子里忙碌着调试机关的人被他的动作一惊,纷纷跪倒在地。这两日小郡守不知是怎么了,脾气越来越不好,以前做错了事也不会受多重的罚,现在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谢群没有理这些人,他抓起一侧的狐裘,吩咐人:“准备马车,几件粗布的衣服,我要出城看看。”没有叶轩在手,他不能在郡守府坐以待毙。 下人应声离去,谢群又吩咐人:“从城门军调一队精兵过来,我要……”他话没有说完,就止住了。 听令的亲兵疑惑地抬头,只见平素里波澜不惊的小郡守此时脸色惨白,瞳孔因惊恐而放大。 谢群站在回廊前的桌椅旁边,望着院墙上站着的少女,颤抖着嘴唇叫了一声:“姐姐……”他是下意识叫出这声姐姐的,仿佛将他和叶沉鱼的关系拉近一些,他就能免于责罚一般。 叶沉鱼看着他,轻轻歪了歪头,随之出现的是她手中雪亮的刀锋。 谢群一把推开旁边的亲兵,连退了几步。亲兵感到不对,大喊了一声:“有人行刺,保护郡守。” 第六十一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十一) 少女微微侧身将几只弩箭收在手中,顺势掷了回去。弩箭正中发出的木匣,上了黑漆的木匣轻响一声就不动了。 这院子里应该不止这一个机关,叶沉鱼扫了一眼四周。 她走过无数暗藏杀机的地下陵墓,当年刀法有所不足的时候,自己也做过不少机关陷阱。只这一眼,就看出不少端倪来。 她索性不去碰地面,身形一闪,借着一侧的树木和装饰,便到了谢群所在的回廊里。 谢群此时慌乱地向后退,手像是不经意地按到回廊后面的扶栏上。 他颤抖着声音叫叶沉鱼:“姐姐,你听我解释……” 叶沉鱼没有听人解释的习惯,来之前她就已经决定好了。她决定先打一顿谢群再说——至于打没打死,看命吧。 谢群还想要说什么,叶沉鱼就已经到了他跟前,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一只很纤细的手,谢群记得,这只手上有着因握刀磨出的薄茧。 而这只手的主人正用那双清冷的墨眸看着他,里面没有谢群想象中的怒火,甚至没有起一丝波澜。 谢群心中一跳,按在扶栏上的手一顿,口中的话再也没说出来。 叶沉鱼的手按在他的肩上,狠狠将人往下一按,膝盖抵在了谢群的腹部。 谢群的眼睛猛的睁大,被迫张开的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从腹部蔓延开来的剧痛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太疼了,他脑海里只剩这么一句话。疼到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从扶栏下方摸出的火折子也脱手掉到了地上。 “嗯?”叶沉鱼瞄到了地面上掉落的东西,他将说不出话来的谢群往后拉了一拉,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 火折子……叶沉鱼的目光落在了庭院里的中央,他刚刚站的位置。她从那里闻到了火药的味道,味道不是很纯,但足够炸死人了。 当然,她是不被包括在能被炸死的人里的。 谢群还在地面上干呕,一只手按在地面上,一只手捂着嘴,完全没有注意叶沉鱼捡起了他最后的底牌。 巡逻的小队此时才反应过来,想穿过庭院将谢群救下来。 叶沉鱼看了他们一眼,将火折子吹燃,扔向了庭院中央。 火折子正好落在他们身前,像是点燃了什么暗藏的引线,霎时间起了火光随即响起了一声爆炸。 料理完碍手碍脚的人,叶沉鱼又重新低头,将谢群从地面上挑了起来。 系统在她耳边惊恐地喊道:【你故意的吧!你打月离影都没这么狠!】月离影有内力傍身,体质不知要比谢群好上多少倍。 【他三下都挨不了就死透了,宿主醒醒,这是任务目标。】 叶沉鱼没理它,一脚将谢群摔在了墙上。俊秀的少年从墙上滑落,眼神迷离失焦,身上溅满了血迹。叶沉鱼眸光冷淡,在系统眼中,谢群的命当然要比其他人都值钱。 但是在她眼中,除了她自己的命,她都一视同仁。皇帝的命不比宫女的命值钱多少,渔阳百姓的性命也不会比江东之主的命便宜多少。 她不会因为逝去的生命而悲伤难过,也不会愤怒。但是遇见不拿人命当命的人,她总是看不顺眼的。 她杀过很多人,却从不轻视生命,那是很宝贵的东西。 叶沉鱼垂眸,将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谢群向回廊外面拖去。回廊里面太小,不好施展。谢群倒是比系统想象中的要命硬,他被拖出去一丈有余之后,自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感觉叶沉鱼在他身前,自己此时正在被拖行着。他居然没有死,谢蒋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思想。他突然想将所有的事情向叶沉鱼讲出来,他咳了一声开口道:“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叶沉鱼并不关心,继续拖着他往前走。 谢群自顾自地说道:“姐姐你很强大,你不知道弱小的痛苦,你不公知道我在谢家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我是谢家家主的儿子,因为我母亲是个婶女,所以我只能像奴仆一样活者。我母亲很美,谢松儒很喜欢她,那段时间总会叫她过...谢夫人就诬陷我母亲与他人有染,将她打到打死后,和我一起赶出了家门。 他眯起眼睛,看着上面湛蓝的天空:“我记得那天的雪很大,母亲每走一步就在雪地上留下殷红的痕迹。我那时候很害怕,怕她会死在那个冬天。事实....她连第二天都没挺过去。 “没有药,没有住的地方,连买吃食的钱都没有,她不可能活得下来。” “但是我活下来了,”谢群的眼睛有些发亮,如果忽视掉他唇边和脸颊上的血迹,会给人一种他正在手舞足蹈的错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没有权势、没有地位,人是活不下去的。即使能活下去,也是像狗一样活下去。” “我要活着,而且还要将那些把我看作狗的人踩在脚底下!” 谢群的声音骤然变大,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叶沉鱼仿佛没听见,认真地将人往外拖。 谢群仰躺在回廊上,只能看见叶沉鱼的背影。这个人丝毫不会为别人所动容,就算他将满是疥疮的过去向他揭开,她还是如同神明俯视着一切。 谢群忽然生了一丝恨意出来:“如果是你,你难道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留在渔阳吗?你也不会的,你也会回来杀了谢松儒,毁了谢家。我做得又有什么错! 他声嘶力竭,系统只盼着他少说两句,叶沉鱼又不会理他,万叶沉鱼被他说烦了,主脑都救不了他。 然而被系统认为不会理会他的叶沉鱼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低头注视着谢群:“我会回来,会杀了谢夫人,也会杀了所有挡路的人。 谢群征怔地望着她,喃喃道:“你也会这样做的,那……” 两人此时就站在郡守府的池塘旁边,时逢深冬,池塘上已经结了一片片白色的薄冰。看起来一触即碎,却也能让人知道有多寒冷。叶沉鱼没等他说完,她忽然将地上的谢群拎起来,在谢群错愕的眼神中,向前一抛。 穿着白色狐裘的少年,在空中划出一道略低的抛物线,砸在了薄冰之上。 “但这不是理由。”少女的声音淡淡。 ------题外话------ 感冒严重了,不好意思,今天没有二更了 第六十二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十二) 薄冰破碎,水面漫过了谢群的身体。 谢群身受重伤,池水又冰冷刺骨,他根本没办法自己浮起来。几乎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挣扎,然而沉重的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他连自己的四肢都感觉不到,冰冷的池水伴随着绝望淹没了他。 怎么会这样,他应该对叶沉鱼有用,她怎么会杀了他?他看得出来,叶沉鱼留着他是另有目的。她的目的还没实现,为什么会杀了他!谢群的脑海被惊恐和不解充斥,却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他只能从水下,望着岸边少女的身影缓缓沉了下去。 为什么…… 水面不断起伏,隐隐能看见白色的狐裘。叶沉鱼立在回廊之上静静地看着,片刻后,水面上冒起了一串泡泡。 系统:总觉得这串气泡似曾相识。等等,现在根本不是在意气泡的时候! 系统: 机械的播报音结束,系统的声音重新响起来,咒骂声夹杂着一丝心死的木然: 叶沉鱼十分平静地收回目光,迈步往郡守府外面走: 系统整个统子都崩了,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每隔几天就要死上一个支柱人物的黑暗统生, 叶沉鱼从郡守府的院墙上轻轻落下:十万的积分对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系统心想,你不缺我缺啊。不过它已经冷静了下来,声音恢复平稳: 叶沉鱼眸光淡淡,没有因为系统的问话产生一丝的波动: 系统沉默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足够让最善良的人变成最冷血的宿主。叶沉鱼仍旧保持着最朴素的善恶观,她可以为了利益杀掉任何人,也可以为了很简单的理由放过任何利益。 这或许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她心若磐石,不可转移。没有任何人或事物可以控制她,包括主脑和那位大人。 叶沉鱼在屋顶上掠过,身后的郡守府渐渐被赶来的军队包围了起来,喧闹不已。没有人发现凶手已经离开,就如同没有发现凶手是何时到来一样。 叶沉鱼回到淮城已经是五日之后了,高文斌已经带着援军回到了渔阳。可惜他到的时候渔阳已经不需要援军了,街角茶楼都在疯传新上任的谢家家主死了。 “谢群死了?”高文斌一怔,他以为叶沉鱼不会杀了谢群。他走的时候,重凤也是这么叮嘱的:主公八成会将谢群带回渔阳,你趁着江东大乱多占几座城池。 但是谢群居然死了? 谷治负手站在他旁边,叹了口气:“渔阳死了很多人,你觉得主公会这么算了吗?” “可……” “在主公眼中,大概没有谁是不一样的。”谷治打断了他的话。她漠视所有人,所以足够公平。 原本谢家的嫡系已经被谢群杀光了,谢群死后,谢家就失去了对江东的控制。现在的江东被各个世家和将领争夺,混乱不已。高文斌借机拿下了几座城池,有几座城池见江东大势已去,直接带着城池投降了。 少数负偶顽抗的世家也只是时间问题。 叶沉鱼没再管渔阳和江东打得怎么样,她现在终于能坐在淮城的酒楼里尝一尝淮城的酒菜了。 品味阁重新开门的第一天,就迎来了不敢想的大人物。叶沉鱼在小二的引路上,走进了雅间。小二熟练地报了菜名,然后问道:“神女大人,您想吃些什么?” 叶沉鱼没有回答,看向了对面的人。 顾清平正坐在她对面,眼底带了些无奈。叶沉鱼似乎对他现在的身份没有认知一样,居然直接将他带到品味阁吃饭。 小二顺着叶沉鱼的目光望过去,他也是认识顾清平的。可原先叫王爷,现在淮南易主,又该叫什么?小二怕叫错了得罪人,一时有些犹豫。 顾清平不是为难人的性子,温和地开口:“宝塔肉、桂花鸭……”他连着报了四五个菜名,又让小二自己配几个招牌菜。 小二感激地望了顾清平一眼,要不怎么说王爷得人心呢,从来不为难他们这种小人物。 顾清平点了菜,倒真找回了一点地主的感觉来,又问叶沉鱼:“姑娘喝酒吗?” 叶沉鱼摇了摇头,她从不喝酒。 “那就不点酒了。”顾清平转头对小二道,“那就上最好的君山银尖。” 他唇边含着笑,有促狭之意:“点贵了,姑娘莫怪。我现在付不起钱,只能由姑娘付钱了。”连淮南都在她手中了,他讨一顿饭钱总不过分。 叶沉鱼却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你请。” 顾清平挑眉:“在下现在身无长物,请不了。” 叶沉鱼从怀里把那枚虎符摸出来,让顾清平怀里一扔:“现在有了。” 精巧的虎符被抛在空中,顾清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随即才意识到自己接到了什么。他诧异地望向叶沉鱼:“……你是要我归顺你的意思?” 小二这时候将茶水端了上来,叶沉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答道:“你不是会守成吗?现在正好你来守。”她觉得顾清平看起来挺会当皇帝的,至少他会是个仁君。 顾清平被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头晕:“什么?” 叶沉鱼已经开始吃端上来的第一道菜了,不怎么想理会顾清平。 在她吃到第三道菜的时候,顾清平总算理解了她的意思,他有点结巴:“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称帝,你让我来?” 叶沉鱼点头,又夹了一筷子宝塔肉。淮城的酒楼的确比她吃过的都好吃,没白打过来。 第六十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十三) 这一顿饭,顾清平一口都没吃上。任谁已经接受了自己会被囚禁一辈子的事实,结果有人告诉他,不是的,你要去当皇帝,都不会有心思再去吃饭了。 叶沉鱼这顿饭是吃得茶足饭饱,并且决定明天再来。她也没管顾清平吃没吃饭,就带着人下楼了。 顾清平浑浑噩噩地跟在她后边,眼看着叶沉鱼直接从柜台前面走过去了。 这是真没打算付钱。 他也的确说过要请她的,顾清平叹了口气,略有歉意地对掌柜的说道:“我身上没带银两,明日来淮南王府取吧。”他虽然不是淮南王了,但淮南王府还叫淮南王府。 掌柜的现在也是稀里糊涂,不过他知道刚刚走的是刚打下淮南的神女,眼前这个是淮南王,哪里会说“不”字。掌柜的连连摆手:“瞧您说的,您和神女大人来吃饭,是品味阁的荣幸。” 顾清平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想之后再让人来付钱。他现在身边没有侍从,没人能帮他打理这些琐事。他几步追上叶沉鱼,试图跟她讲清楚:“这不是说换人就能换人的,你要问问你手下服不服,支持你的世家服不服?” 说完这些,顾清平自己又觉得十分奇怪。一个人要把皇帝之位送出去,另一个却似找理由拒绝一般。叶沉鱼非常人之思也就罢了,连他都变得不似常人了。 叶沉鱼闻言,略显沉思之状。 顾清平以为她想到了为难之处,刚要开口,就听叶沉鱼抬头问道:“什么世家?” “……”顾清平默然半晌,解释道,“就是帮着你的那些世家,比如谷家。”谷治在叶沉鱼手下效力,他就默认谷家是支持者了。 叶沉鱼有些茫然:“谷家是世家?不是只有谷治一个人吗?” 顾清平跟她差不多茫然:“谷家不是?”那谷治是怎么回事? 叶沉鱼懒得去研究这些东西了,她从腰间把长刀抽出来,盯着顾清平:“谁不服气?” 顾清平:“……”感觉这时候说谁,谁就要凉。 “我是说有可能……” 叶沉鱼哦了一声,收刀入鞘,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她回过头,一把将顾清平扯了起来。片刻之后,两人落在了淮南王府里的议事厅前。 重凤正在议事厅里与淮城的几大世家说话,白净的面容笑得跟狐狸一般。 叶沉鱼扯着顾清平就走进议事厅,对着重凤说道:“我打算让顾清平当皇帝。” 刚刚跟几个世家掰扯完,已经让他们同意支持叶沉鱼称帝的重凤:“……”您老人家这是干什么? 不过他不敢直接问出来,只能忽视旁边的几家家主,问:“主公何出此言?” 叶沉鱼不假思索:“我觉得他比较合适。” 这算什么回答,谁合适谁来当皇帝,那以后皇帝靠考试选得了。重凤心知从叶沉鱼这里问不出答案,又看向顾清平,眼神几乎是在问:你给她喂了什么迷魂汤? 顾清平只能苦笑,他也不清楚叶沉鱼是怎么想的。 旁边的几位家主没那么了解叶沉鱼,他们只听过叶沉鱼的威名,或者说是恶名比较合适。他们知道叶沉鱼不喜欢世家,既不收世家送来的公子,也很少见世家的人。稍有不顺心,砍死几个世家的家主都是常事。 他们见叶沉鱼突然说要让顾清平称帝,还以为是自己刚刚为了争利益跟重凤讲的说辞被叶沉鱼听到了,这是在试探他们。 几人对视一眼,倒是同进退:“神女大人说笑。神女大人虽是女子,却远非男子可比。我等之前目光短浅,现在已经想通了。现在的局势,非神女大人为帝不可。” 这群人在朝堂上混了大半辈子,能顾脸面也能丢脸面,自己说过的话也能一字不差地咽回去,仿佛刚刚跟重凤争叶沉鱼是女子,称帝于理不合的不是他们。 叶沉鱼仿佛才看到这几个人,她转过头,冷淡的目光从左至右,挨个在他们身上扫过去。被她看着的家主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从少女的眸中他们什么也看不出。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不由自主地恐惧。 叶沉鱼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议事堂中央的红木桌子上。她忽然抽刀将桌子一脚踹了出去,抽刀一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五六百斤重的红木桌子飞出去砸到了屏风,然后被刀风劈成了两半。 叶沉鱼收刀入鞘,平静道:“我要让顾清平称帝。” “……” “淮南王本就是皇室血脉,正应该为帝。”一位家主颤悠悠地开口。 重凤以袖掩面,发出了一声长叹。 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叶沉鱼管了,重凤忙前忙后忙了大约半个多月,顾清平称帝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叶沉鱼自那天在议事堂砍了张桌子之后,就再也没管过这件事,每天定时定点去品味阁、迎客楼……各个酒楼报到。直到顾清平称帝的那一天,叶沉鱼才过去见了他一面。 “我有个弟弟……”叶沉鱼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叶沉鱼有个弟弟在渔阳,你要帮我照看一点。” 在顾清平听来,“我”和“叶沉鱼”并无分别。他有些疑惑叶沉鱼为什么突然过来跟她说这件事,但依旧认真答应下来:“好。渔阳的其他人,我也会善待的。” 这天下是叶沉鱼交到他手上的,他自然不会让渔阳的人受委屈。 叶沉鱼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是顾清平最后一次见到叶沉鱼,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他在叶沉鱼消失之后去查过,渔阳县旁边村子里出生的村女,村子里的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没有人说得清她为什么会武功。 连叶轩也说不清。 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孩子,在一次晚宴之后,蹲在皇宫的一处凉亭里,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知道她不是我姐姐,我去找饼吃的时候,姐姐就已经不说话了……” “但是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如果她不是我姐,那么谁又是呢?” ------题外话------ 居然没写到下个世界。预告一下,下个世界现代。 第一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一) 叶沉鱼踏入空间裂缝之中,千百年来不变的白色映入眼帘。暂时驻足的系统空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寂静无声。 叶沉鱼将长刀放在膝前,双腿盘坐,合上了眼睛。系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白茫茫的空间里只有叶沉鱼独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叶沉鱼睁开双眸,墨色的眼眸深沉如初,浑身的气质却似更冷淡了一些。 恰巧这个时候,系统以光球的形态出现在了空间中,成了除却叶沉鱼外这片空间中唯一的色彩。 “因为上个世界任务目标被宿主杀死,所以主脑决定在下个世界将宿主投放到现代世界。”系统道,“现代世界是不能杀人的,一个人也不能杀。” 叶沉鱼一只手搭在立起的长刀上,眼眸微垂,仿若实质的目光落在光球身上。 系统莫名觉得一个激灵,不留痕迹地将身体往后挪了挪,很快那种让它战栗的感觉消失了。 叶沉鱼仿佛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无视一切的少女,她的声音中有几分疑惑:“有不能杀人的世界?” “法制社会,杀人是会被抓起来的。”系统道,虽然能不能将叶沉鱼抓起来还要两谈,“这是任务完成的条件之一,而且这个世界的npc也是不能杀人的。你上个世界已经把我的绩效扣光了,总要体谅我一下,遵守规则。” 系统拼命强调:“我在上个世界辛辛苦苦给你提供地图和信息,不然你能抢到那么多钱,最后去淮城吃上酒楼?” 说来很奇怪,每个任务世界都有自己的演化方式,里面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但是在主脑的世界里,却将他们视为npc一样的存在。 叶沉鱼记起系统至少为她提供了地图和情报,一般情况下,她也有遵守既定规则的习惯。于是她想了想道:“我尽量吧。” 系统松了口气,开始准备传送。 ———————— 空间转换之后,叶沉鱼还未睁开眼睛,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咒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恶臭,对于五感敏锐的叶沉鱼来说,无论是吵闹的声音还是难闻的气味,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心情就变差了。叶沉鱼睁开眼睛,入目是一间狭窄的屋子,昏暗而压抑。屋子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空酒瓶,饭菜和盘子的碎片残骸混杂在一起也掉了满地。一个倒着张桌子,地面上的饭菜大概就是从那上面被掀下来的。 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指着叶沉鱼破口大骂,着实糟蹋了他那副好相貌。 “滚过来收拾东西……谁让你自己出门的?出去发骚,你个贱人……”男人又灌了一大口酒。 有一说一,叶沉鱼被指着鼻子骂过“妖女”、“魔鬼”、“怪物”,还从来没人这么骂过她。她盯着男人有几分沉默,指尖摩擦了一下。 男人见她不动,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伸手就要抓叶沉鱼的头发。 在他的手就要伸到叶沉鱼头顶的那一瞬,叶沉鱼抓住了那只手,反方向一拧。 男人痛苦的嚎叫声充满了整个房间,叶沉鱼皱了皱眉,觉得更吵了,索性抓着手臂将男人扔在地上,一脚踩在男人的半边脸上。 男人扭动着身体呜咽了几声,叶沉鱼脚下加了几分力。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只不过屋子里这股难闻的气味还是挥之不去,叶沉鱼环视了一周,见对面有一扇被帘子遮住的窗户。她起身从男人的脸上走过去,打算把窗户打开。 地上的男人像是终于醒了酒,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眼睛四处瞄着。 叶沉鱼走到窗前,伸手把窗帘拉开。衣袖从她身上滑落下来,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成片的青紫和划痕触目惊心。叶沉鱼面色不变,将窗户打开了。 风从窗户外灌了进来,驱散了屋子里的味道。叶沉鱼总算畅快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虽然她不呼吸也能活下去,但是谁没事儿闲得憋气玩儿。 身后的男人捡起了一只酒瓶子,握着酒瓶大步靠了过来,声音阴鸷无比:“贱人,居然还敢打我……” 出于她答应系统尽量不杀人,所以叶沉鱼下手很轻,否则男人现在已经半身不遂了。叶沉鱼摸了摸下巴,回身冲着男人的膝盖就是一脚。 只听“咔嚓”一声,男人径直跪了下去,高举的酒瓶正送到叶沉鱼面前。不抢白不抢,叶沉鱼将酒瓶从男人手中夺过来,目光流连早男人头上,企图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系统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本世界任务是“感化白陌晨,让他成为温柔顾家的好男人”。】 叶沉鱼拎着瓶子,轻轻嗯了一声:【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系统心想,就凭这个世界宿主替换的身份设定,再加上刚刚那又吵又闹的,它哪儿敢说话啊。它轻咳了一声,语气没有丝毫心虚:【我刚刚在整理信息。宿主面前这个人就是本次的任务目标白陌晨,宿主要感化他成为好男人。】 叶沉鱼:【我这次的身份是什么?】 【宿主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普通职工家庭出身的女孩,大学与白陌晨相爱,认为温柔体贴的白陌晨是自己的良人,毕业后与白陌晨结婚。婚后却发现白陌晨的另一番面孔,他心高气傲,工作不顺又认为是自己怀才不遇,因此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还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倾泄到妻子身上。他控制妻子的一切生活,不允许妻子出门,一旦违反了他的意愿,他就会对妻子非打即骂……】 【叶沉鱼……不对,是他妻子在长期的折磨之下发生了心性的变化,被洗脑认为白陌晨的这种行为是因为爱她。】系统失口将原身的名字念了出来,又很快地改口,【但……】 【所以,】叶沉鱼打断了系统的陈述,问道,【将他改造成好男人有什么意义吗?】 这种人不是应该直接进垃圾桶吗? 第二章 我这么多都是因为爱你(二) 叶沉鱼说话语气很少有起伏,听起来格外地郑重其事。 在这种情况下,也显得格外的嘲讽。系统的声音都因为心虚变小了:【他以后会是这个世界支柱人物的父亲,因为这个父亲,支柱人物童年过得十分黑暗,成了反派,差点造成世界线毁灭……】 所以要将白陌晨变成一个好人,这样才能让支柱人物健康成长,避免世界线毁灭。 叶沉鱼“哦”了一声,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角度。深绿色的酒瓶撞在白陌晨的额角,碎得只剩下半截。 系统:【……】 白陌晨半跪的身形晃了两晃,“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叶沉鱼把剩下的半截酒瓶随手扔在一旁,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吹风。 系统开启了自己难得一用的医用扫描系统,将白陌晨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还好,还好,系统看着扫描结果放了心,不过是右腿骨折,左手严重扭伤,脑震荡加上失血而已…… 叶沉鱼坐在窗边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体,手臂和大腿上的淤青就不说了,连腹部都有严重的瘀痕。玻璃窗倒映着她此刻的身影,额角甚至还有凝结的血块。 这都是主脑加持在她身上的幻象,跟上个世界她感受到的饥饿感一样,都是幻觉。从任务世界出来之后,叶沉鱼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感觉,发现了几处不合理的破绽,识破了那只是幻觉而已。 主脑最近似乎总喜欢搞一些没用的东西,让她跟替换的身份产生相似之处。叶沉鱼放下撩起的衣衫,既然主脑觉得有用,应该自己先体验一下的。 刚刚放了心的系统,完全想不到叶沉鱼现在脑海里可怕的想法,提议道:【面对白陌晨这种人不能让步,你要足够强硬才能让他不敢放肆,你刚刚做得非常好。原来的叶沉鱼除了被白陌晨不断洗脑,也是因为白陌晨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她才屈服的。你又不怕威胁,让他知道你不好惹,慢慢就会收敛了。】 如果下手能再轻点,就更好了。 叶沉鱼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这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铃声。叶沉鱼低头从身上摸出一只手机来,上面闪烁着称呼,是一个叫林哥的人。 叶沉鱼看了几秒钟,伸手接通了电话,里面传出一个略显粗狂的男声:“弟妹?你和陌晨又吵架了?听说你还去公安局做了笔录。听哥一句劝,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算什么大事儿。去警察局多不像话,也不怪陌晨跟你生气,家丑不外扬……】 叶沉鱼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将视线放在白陌晨身上。男人的右腿不自然地耷拉着,从额角的伤口流下来的血染红了半边面孔。 这大概就叫磕磕绊绊,叶沉鱼对林哥的话深以为然,磕磕绊绊算什么大事。 她打断对面人的劝导:“你说的对,磕磕绊绊去什么警察局,不算犯法的。” 仍在滔滔不绝的林哥一愣,随即道:“弟妹,你想通了就好。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陌晨妹妹还想来劝你呢,我叫她不用来了。” 又寒暄了几句,林哥挂了电话。只不过他挂了电话之后,想起叶沉鱼刚刚说的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味,话听着像是嘲讽,语气又不像是那么回事儿…… 算了,林哥摇了摇头,和好了就行。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嘛。 叶沉鱼拿着正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看着地上的白陌晨想,这要是磕磕绊绊中,不小心打死了……也不算犯法吧? 她眯起眼眸盯着白陌晨,系统见她眸色起了变化就觉得不妙,赶紧开口转移叶沉鱼的注意力:【你不去洗漱一下吗?你身上还有酒渍呢。】 叶沉鱼没和它绑定之前,有点洁癖,类似于江湖上提起的白衣刀客,提起来就让人觉得不染尘埃的那种。后来入了任务世界,在血污之中打滚的事情做多了,洁癖也就好了。不过能洗干净,她还是喜欢洗干净点的。 叶沉鱼也没有真的多想杀白陌晨,系统这么一提,她就顺势进了卫生间。 刚刚迈进去一步,叶沉鱼就被熏出来了。卫生间的马桶里都是呕吐物,还没冲。 这屋子必须要收拾一下了,叶沉鱼果断转身,去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又去厨房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最后她将洗菜的盆装满了水,从厨房里端出来,对着还在昏迷的白陌晨兜头泼了下去。 白陌晨被淋成了只落汤鸡,在冷水的刺激下悠悠转醒。刚刚醒来,他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发疼,尤其是右腿和额头。随后白陌晨就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从来不敢还手的叶沉鱼,这次不仅踢了他,还用酒瓶子砸了他。 白陌晨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伤得多重,在心里决心这次要把叶沉鱼打怕,让她再也不敢反抗。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就看见平时对他都是一脸惧怕的妻子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只盆。 显然,他是被水泼醒的。 白陌晨大怒,就要爬起来再动手,却发现只要想使力右腿就钻心地疼,他的腿断了。这时候,他心底才涌上来恐慌,他的腿怎么会断了。 他的腿! 叶沉鱼耐心地等任务对象清醒过来,甚至给了他一点时间接受事实,然后才开口:“你去把卫生间收拾干净,还有客厅。” 好男人,不就应该多做家务吗?叶沉鱼虽然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 白陌晨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发现自己腿断了之后,他欺软怕硬的软弱性格就暴露了出来,抱着自己的腿念叨:“你打断了我的腿,我要去医院……不对,我一定要杀了你!” 大抵是平时欺负原来的叶沉鱼欺负习惯了,白陌晨恐慌之后,下意识又开始把自己的情绪倾斜在她身上。 然而现在的叶沉鱼用墨眸看着他,将刚刚从厨房摸出来的水果刀拿了取来。 白陌晨还没回过神来,刀尖就从他左手掌的上方落了下去。 刺耳的尖叫响彻了小区的上空, ------题外话------ 大家平安夜快乐~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顺便我想求各种票票,对手指.jpg 第三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三) 因为白陌晨家里时常有打骂和哭喊的声音,街坊邻里都已经习惯了。之前也报过警,也有人管过闲事,但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都没什么用。现在对于白陌晨发出的惨叫声,居然也没有人理会。 叶沉鱼等他喊完,又对他阐述了一遍希望他能去做家务的意愿。她体贴地只伤了他已经扭伤的左手,让他还有右手可以用来做家务。 白陌晨丝毫没感受到这份体贴,他崩溃地抱着自己的手,听见这个宛如恶魔般的女人握着还滴血的水果刀说:“去把地扫干净。” 他这次不敢再叫器着杀了叶沉鱼,而是咽了下口水:“我受伤了,我要去医院。” 水果刀在叶沉鱼手上打转儿,花样纷飞。她闻言蹙眉:“这点小伤用去医院?”这个世界的人这么脆弱吗? 白陌晨都要疯了:“当然要去我腿断了!断了!” 系统这时候弱弱开口:[宿主,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普通人,没见过血的。伤口恶化了会死的。] 叶沉鱼哦了一声,说道:“那你把屋子打扫干净再去医院。” 白陌晨用手撑着地,心中暗骂者,眼睛瞄到门的位置。不等叶沉鱼再说话,他就手脚并用地往门的方向爬去。等他伤好了,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叶沉鱼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而是轻轻歪了外头,手中的水果刀飞出去,钉在了白陌晨右手的指缝之间。刀尖没入瓷砖三四厘米的模样,白陌晨低头,在刀背上看到了自己惊恐的模样。 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先把地扫干净。” 白陌晨默默地缩回来,爬到卫生间拿了扫把和报子,开始打扫客厅。客厅扫干净之后:他又在叶沉鱼的注视之下用抹布把地拖了遍,连同卫生间也清理了一遍。 叶沉鱼看着他艰难地撑着半边身体在水池旁边洗抹布,认为自己己经做到了感化白陌晨的第步,并且效果可嘉:【他已经学会做家务了,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好男人了。】 系统看着白陌晨摇摇欲坠的身体,心想成为一个死男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但是叶沉鱼没有一刀砍了他,已经是对任务的让步了。它这时候再要求叶沉鱼手段温和就有些得寸进尺了,任务目标现在还能拖着重伤的身体收拾房间,难道叶沉鱼的手段还不够温和吗? 等白陌晨收拾好屋子,天已经擦黑了。叶沉鱼期间又接到了几个电话,分别是白陌晨的父母、妹妹,以及原身的父母。白陌晨的家人跟那个叫林哥的人差不多,都劝她夫妻之间拌嘴是免不了的,哪有家务事去报警的。 叶沉鱼肯定了他们的说话,通话那边的人却像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叶沉鱼没有理他们,直接挂断了。原身的父母打电话问她伤得怎么样,像是怕极了白陌晨的模样,一边咒骂着白陌晨,一边却又不敢过来保护自己的女儿。 系统致力于让叶沉鱼在这个世界平稳地完成任务,出来给叶沉鱼做剧情注释:【之前你这个身份就跑过一次,白陌晨跑到她家里去好一阵大闹,还拿着砍刀。】 叶沉鱼自认自己是有点生活常识,她很好奇:【这个世界不是法制社会吗?拿刀砍到你家里,不犯法?】 系统很难解释这件事情,含糊道:【不是没砍死人?也没伤到人,没办法定罪。】 叶沉鱼觉得这种法制社会没什么意思,就算是在她原来的世界,有人打上门来,都是生死不论的。 她又挂了电话,白陌晨已经客厅和卫生间都打扫好了。他拖着骨折的腿,半走半爬地过来,眼底的恨意遮拖不住:“我收拾完了,我要去医院。 叶沉鱼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轻轻点了下头:“去吧。 白陌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屋子,走得太急,居然连手机都没带上。 叶沉鱼根本没在意他是怎么出去的,她有点饿了,想出去吃东西。现代世界的厨具叶沉鱼是半点都不会用,她以前到这种世界跟到古代世界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自己去抢东西,去餐馆,或者别人把食物给她送过来。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从白陌晨的衣服里翻出来沓钱。只是零钱,数目不是很多,几百元的样子。叶沉鱼知道以这个世界的科技,都是用手机支付了。不过她不记得密码,也懒得去用原身的东西找到密码:木质上来讲,她并不是原身,没有原身财产的支配权。但是她有白陌晨财产的支配权,因为只要她把白陌晨的财产抢过来,那么白陌晨的财产就是她的财产了。 叶沉鱼拿着钱准备出门吃饭,这时候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原身给的备注是“南南”。叶沉鱼接通电话,听见对面是一个愤怒的女声:“你又跟白陌晨那个混蛋回去了?不是告诉你,咬定他故意伤害,让他进监狱。就算不进监狱,也要让他蹲看守所。” 她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是不是他求了你两句,你又心软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狗改不了吃屎,这种人是不会改的。他下次只会变本加厉地打 叶沉鱼握着手机,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比较舒适的鞋子。通话那边的女孩子狐疑地质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叶沉鱼轻轻嗯了--声,开始换鞋子。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白陌晨那个人渣又打你了?”女孩问道,“你别怕,我现在就报警,我还收拾不了他了... 报警。’叶沉鱼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只护着小鸡仔的母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听女孩要打电话,开口阻止道:“夫妻间磕磕绊绊很正常,不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女孩恨恨道:“老子不管你了,你就被白陌晨打死吧! “嘟一一”对面结束了通话。 叶沉鱼面不改色地继续穿鞋子,然后找了钥匙出门。她不太熟悉这种现代世界的小区,但是知道这种世界不能抄近路走直线,于是认真地在小区里绕了几圈,总算找到了大门。 刚刚出小区的大门,叶沉鱼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孩仰面跑过来。女孩在她面前停住,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你、你等.喘口气...” 正是刚刚给叶沉鱼打电话的女孩子的声音。 第六十四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四) 【这是谁?】叶沉鱼戳了戳系统。 系统:【这是原身的朋友,沈南南。原身跟白陌晨结婚之后,还联系的朋友就只有她了。】 “我跟你讲,我是看在咱们两个从小长大的份儿上。不然,我才不管你……” 沈南南喘匀了气,眼尖瞄见了叶沉鱼手上的伤,脸色一变:“白陌晨打你了?”说着她伸手就要抓叶沉鱼的手。 叶沉鱼条件反射地用一根手指抵在她额头上将人往外推了推。沈南南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她:“沉鱼?” 哦,这个不是叶轩,叶沉鱼把手放了下来。 沈南南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她,总觉得今天的好友有哪里不对,或许是因为太伤心了。她皱着眉道:“让我看看伤,用不用去医院?” 叶沉鱼摇了摇头:“不用。” 沈南南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撩起叶沉鱼的衣袖,随即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叫不用?” 叶沉鱼想了想白陌晨身上的伤,觉得自己身上这些伤的确不用。这些伤本来就只是幻象,上医院也只能看了个寂寞。她用巧劲儿从将手臂丛沈南南的手中抽出来:“我想去吃饭。” 沈南南眉头拧得更深了:“我带你去。” 十分钟后,叶沉鱼和沈南南坐在了一家餐厅里。叶沉鱼点了几个菜,在心底算了一下价格,随后有些不舍地将菜单递回给了服务员。 沈南南没有注意到叶沉鱼对菜单留恋的目光,语气十分坚持:“报警,你要再把他送进去一次。” 叶沉鱼吃了一口先上来的凉菜:“夫妻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报警吧?” 如果真的报警,她可能比白陌晨先被送进去。 沈南南几乎要被气死了:“你怎么还帮他说话……白陌晨人呢?我要我男朋友揍他一顿。”说着她就掏出手机,在触摸屏点了几下之后,沈南南忽然有些疑惑:“白陌晨会让你出来?” 自从两个人结婚,白陌晨就渐渐不让叶沉鱼出门了。开始只是冷战,后来就开始用语言暴力和肢体暴力阻止叶沉鱼出门。 叶沉鱼说:“他不在家……他现在应该阻止不了我出门。而且他现在已经变好了。” 服务员端上来一盆牛肉汤,汤面上升腾的雾气让叶沉鱼的面容有些模糊:“他现在会帮忙做家务,很听话。” “做家务?”沈南南挑眉,“那不是应该的吗?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他不止应该做家务,他还应该养家。不是一个月才给几百块钱的家用,他不让你出去工作,就应该给你钱。” “当然,我不是说他不让你出去工作这件事是对的。你应该出去工作,保持经济独立。” 叶沉鱼摸了摸兜里的三百多块钱,觉得这个世界的人说话都很有道理。人的确应该保持经济独立,不然吃不起饭。她顺便把沈南南的上一句话也一起理解了:“你是说白陌晨应该拿钱给我?” “不然呢?”沈南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在家里喝西北风?” 叶沉鱼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会跟他谈的。” 说罢,她开始认真吃饭。 沈南南:“……”女孩把手机放下,认真盯着眼前的好友。容貌没有变,身形好像稍稍丰满了一些,眼睛的眸色似乎比以前要深?脸上看不出苦楚和无助,也没有了对白陌晨的深情。 虽然相貌没有变,但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盯了半晌,沈南南有些迟疑地问道,“最近是想通了?”换了一个人这种猜想也太扯了,不如说叶沉鱼是自己想通了,不打算受白陌晨的气了,合理一些。 如果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大概需要解释上很久。叶沉鱼避开了她的问题,说道:“我想让白陌晨成为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沈南南:“……”看来还是执迷不悟。她扯了下嘴角:“你从动物园弄只猴子出来教,说不定都要比教他快。” “目前我已经教会他做家务了。”叶沉鱼对这个自己并不讨厌的女孩分享了自己的任务成果,“相信很快就可以教会他养家。” 沈南南不怎么信地哦了一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教会他养家?” 叶沉鱼想了想:“等他出院吧。” 沈南南:“哦……嗯???” 叶沉鱼此时已经吃完了饭,叫来服务员将手里仅剩的三百块钱交了出去。沈南南没有跟她睁着付钱,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中的钞票。 白陌晨是不会让叶沉鱼出门的、也不会给她钱花。叶沉鱼能出来吃饭,手里又能拿出钱来,说不定她说了白陌晨改好了点是真的。虽然沈南南认为白陌晨的改变都是装出来的,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发小不撞南墙不死心,现在劝她离开白陌晨肯定不会成功。 不如等白陌晨再次原形毕露的时候,沈南南打定主意,对叶沉鱼说道:“既然你说他改好了,那就再等等看他能改成什么样子。不过他如果再打你,你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听他说什么要连我一起打这种话……” 叶沉鱼捏着服务员找回来的三块五毛钱,深刻地认识到应该让白陌晨交钱养家,下定决心般地自己点了点头。 沈南南以为她是答应了的意思,松了口气,将叶沉鱼送回了家。 叶沉鱼这次没再绕路,准确地找到了单元楼。刚刚走进客厅,手机铃声就又响起来了,这次是白陌晨的母亲。 通话里的女声含着一丝怨怼:“陌晨他出事了,你做妻子的怎么都不知道来照顾他?听陌晨说他还是自己来的医院……” 白陌晨的母亲抱怨了一堆,最后又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们在吵架。但是吵归吵,情分总是在的。你总不能因为吵架,就不管陌晨……” 叶沉鱼听了两句,就想直接把电话挂了。挂断之前,她突然想起今天沈南南说的话,开口打断了白陌晨母亲的劝说:“哪家医院?” 白母的声音中多了欣慰:“这就对了,在市中心人民医院,你煲点汤……” 叶沉鱼挂了电话,决定明天去医院管白陌晨要钱。 第五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五) 医院里,白母得意地挂了电话,回到了病房之内。 病房里白陌晨正挂着水,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的腿。医生说伤口发生了感染,他如果再晚过来一会儿,以后说不定会留下跛足的毛病。 白母进来对他说:“我跟沉鱼说了,让她煲汤过来看你。哪有丈夫住院妻子不过来照顾的,你想喝什么汤?” “你把叶沉鱼喊过来了?”白陌晨脸色微变,他可不觉得现在的叶沉鱼会煲汤过来看他。 带刀过来看他还差不多。 出于自尊和脸面,白陌晨没有告诉白母自己是被叶沉鱼打伤的,而是告诉她出了车祸。 “喊过来怎么了?”白母一边给他削水果一边说道。“吵架归吵架,他还是要来照顾你的。” 白陌晨咽了一下口水,说:“你以后别总对叶沉鱼说这些话。” “我是她婆婆,我说一句怎么了?”白母立刻就不高兴了,“这就向着她说话了?” 白陌晨当然不是向着叶沉鱼说话,他只是觉得叶沉鱼能把他打成这样,根本不会听白母的话,说不定会直接翻脸。 “她答应了过来?”白陌晨问“没说其他的话吗?” “能说什么?”白母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白陌晨,“我跟她讲,她就答应了。” 白陌晨接过苹果,眼底有几分诧异:难道之前是因为被逼的太急了?叶沉鱼其实还是关心他的,还愿意过来医院,还是想把日子过下去的? 白陌晨心底揣测了半天,结果一个晚上过去了,也没等到叶沉鱼过来。 白母等得晚了,又给叶沉鱼打了电话。无论打多少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气得白母连连骂了好几句。 叶沉鱼有丰富的现代世界生活经验,她回到卧室换了新洗的床单和被套,就把屋子里所有的电器都拔了,手机关机静音放在床头,保证自己能在没有噪音的情况下睡觉。 蚊虫的吵闹声她早就习惯了,但是这些电气运行的声音在叶沉鱼的耳边,跟普通人听打雷差不多,都是巨响。 等到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叶沉鱼就自然醒了。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当然不是去看手机里面有什么信息,而是自己冥想了半个小时,然后打开系统提供的地图,出发去市中心人民医院。 白陌晨几乎是自己逃出了家,去的医院也不是太远,叶沉鱼很快就到了门口,问前台要了白陌晨的病房号。 医院前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一边翻着电脑上的记录,一边问:“是斗殴致伤对吧?您是他妻子?把证件给我看一下。” 叶沉鱼翻出原身的证件递了过去。 小姑娘接过证件,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她手背好几眼,那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瘀伤。 叶沉鱼问:“可以了吗?” “可以了。”小姑娘确认了叶沉鱼的身份,把证件又递了回去,欲言又止。 叶沉鱼没有看她,接过证件找到了白陌晨的病房。 这家医院的床位没有那么紧张,白陌晨是昨天新进院的,病房里的四张床就只住了他一个人。叶沉鱼一进去,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病床旁给他喂粥:“车祸怎么还把手伤到了……” 车祸?叶沉鱼的目光落在了白陌晨身上。白陌晨正不耐烦地敷衍白母,一抬头就看见叶沉鱼站在门口,浑身的气质和用水果刀扎穿他手掌的时候别无二致,惊得他把滚烫的粥一下子咽下去了,喉咙口被烫得隐隐作痛。 叶沉鱼走过去,在白陌晨对面的那张床坐下。 白母瞧见她进来,皱眉道:“汤呢?” 叶沉鱼没有理她,对着病床上的白陌晨说道:“沈南南说,作为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你应该每个月拿钱给我。” 白陌晨张了张嘴,咒骂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想到这里是医院,他胆子又大了起来。在这种公众场合叶沉鱼总不能用水果刀捅他。 白陌晨虽然没敢骂人,却依旧粗声粗气地说道:“不是每个月都给了你五百块钱吗?” 叶沉鱼想了想自己比脸还干净的钱包:“那钱呢?” 系统小声提醒:这理由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原身出不去门,当然要白陌晨买菜了。 叶沉鱼没动手,白陌晨更有底气了,他脸一板:“钱给你了,谁知道你怎么花了?”放到之前,只要他这么说,叶沉鱼是绝对不会再向他追问,死缠烂打地要钱的。 要回去了怎么能算给她的钱,叶沉鱼顿时有些不高兴,她眯眸盯着白陌晨道:“那些钱不够。” 不等白陌晨说话,白母就开了口:“陌晨受伤着呢,你怎么上来就钱不钱的。陌晨还少给你钱了不成?你看看你,作为妻子,陌晨受伤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叶沉鱼打断了她的话,面色平静,“我打的。” 如果白陌晨不能让她心情好起来,他还会受更重的伤。 “你知道你……”白母一顿,声音中难掩错愕,“什么?” 白陌晨没想到叶沉鱼就这么说出来了,一时间感觉里子和面子都丢光了,脸色难看至极,她怎么敢说出来! 叶沉鱼恍若未看见两人难看的脸色一般,又对白陌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那些钱不够,你要给我……” 她对这个世界的钱没什么概念,于是随口报了一个十倍数字:“5000。” “我哪有这么多钱给你!”白陌晨现在的工作薪资一般,一个月也就挣个五千左右。他反驳完叶沉鱼,忽然发现不对,他有这个钱也不能给叶沉鱼。“我挣的钱,为什么要给你?” 叶沉鱼看着他有点烦,白陌晨比前两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差远了。不够聪明,也不够听话。 还是她下手太轻的缘故。 叶沉鱼将视线放在白陌晨的病床上,随后忽然起身,在白陌晨和白母疑惑的目光中,走到白陌晨身边,伸手将还在挂水的白陌晨从病床上扯了下来。 输液架晃了两晃倒在了地上,玻璃和药水碎了一地。一瞬间,病房里就充满了药味。白陌晨的衣领被叶沉鱼扯在手中,整个人趴在地上,刚刚打完石膏的腿被压在最下面,撕心裂肺地疼。 叶沉鱼看着地面上的男人,认真地思考:系统只说不能打死。 只要不打死,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吧? 第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 “你干什么!”白母保养得宜的那张脸花容失色,她这下已经信了儿子受伤是叶沉鱼打的了。 不止是她打的,她还动手!慌乱之间,白母喊道:“你不要乱来,我要报警了!” 叶沉鱼奇怪地抬起头:“我们夫妻之间吵架,报什么警?” 她顿了顿,又将白母的原话搬了过来:“两口子过日子互相推搡几下,怎么能算家暴,报警作什么?” 从主脑在她身上制造的幻像来看,叶沉鱼坚信她对白陌晨做的这些事,也算是两口子“互相推搡”的程度。 白母张了张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天刚说过的话,今天就能用来对付自己。 这……这怎么能一样!她都把陌晨打成这副样子了!白母急得团团转,完全没想过白陌晨之前是怎么打自己妻子的。 叶沉鱼拽着白陌晨的领子把人拎了起来。白陌晨被衣领勒得险些断了气,还没等他挣扎,眼底的余光就瞄见叶沉鱼把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拿了起来。 白陌晨立刻觉得自己的左手也疼了起来,他胡乱地在半空中摆着手,双手攀在叶沉鱼的手上,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我给……” 叶沉鱼扫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右手指尖一翻,水果刀斜斜地落入床头柜上面的果盘里。 此时的白母已经被吓傻了,白陌晨好歹是一米八几的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叶沉鱼拎了起来,视觉冲击力太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叶沉鱼一松手,将白陌晨又重新扔在了地上。 白陌晨只感觉裹着石膏的腿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怕是自己这条腿又断了一次。白母这时候缓过神来,慌忙上前,连拉带拽地将白陌晨扶上了病床。 白母一边扶,一边自己抹起了眼泪:“儿子,你命好苦啊……”她抬高了嗓音,试图叫一两个人过来给她评理。 刚刚说报警,那是吓唬叶沉鱼的。白母心里边还是老一辈的思想,觉得家里的事儿报警太丢人了。不过在医院里闹上一闹,白母还是丢得起这个人的。而且在她心里,真正丢人的是不会照顾丈夫的叶沉鱼。 叶沉鱼一向听不得别人吵闹,她盯着白母微微蹙眉,忍不住摸向了空间裂缝里的长刀。 没等系统开口阻止,病房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叶沉鱼手一顿,勉强记得这是现代世界,动不动就抽出一把古风长刀来不合适。 床头柜上那把水果刀也能用。 白母也止了眼泪,这时候当然是指望不上叶沉鱼开门的,只能自己过去看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纪很轻的护士,刚毕业的模样,此时拧着眉:“这是医院,阿姨你不要大声喧哗。” 白母用手擦了擦眼角:“小姑娘,不是我要吵。你看看我这儿媳妇儿,动不动对跟我儿子对手。把我儿子都打到住院了,还不防过他……” 小护士听得一愣,往病房里边望过去,只见病人是个体格强壮的男人,对面床上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看起来百斤的米都抗不起来的女孩子。 她眼底多了几分狐疑:“你说你儿媳妇儿打你儿子?” 看这体型,她儿子打她儿媳妇儿还差不多。 “可不是嘛?”白母接道,“我儿子的腿和手都是她打的……” 小护士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一说,只觉得越来越离谱。再看看坐在病房里一言不发的叶沉鱼,越发觉得像恶婆婆欺负小媳妇儿。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叶沉鱼,冷不丁就看见叶沉鱼手上的一片青紫,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自己磕碰到的。她也工作了不短的时间,医院里边最容易看到人性,表面上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东西。 越是喜欢把理往自己这边说的,越是理亏的那一方。 小护士神情一冷,打断了白母的话:“我看不是她打你儿子,是你儿子打她吧?” “我儿子怎么可能打她……”白母当即反驳起来,话出去半句,又有些说不下去了。白陌晨的确没少打过叶沉鱼,但这怎么能一样? 他可没把叶沉鱼打进过医院。 见她语气心虚,眼神闪躲,小护士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对着她脸色更不好了,简单嘱咐了两句不能大声喧哗影响病人,就出去了。 出去之前,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叶沉鱼,最后摇头叹了叹气。 这是她上班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闲事儿哪管得过来。 在小护士眼中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叶沉鱼盯着水果刀考虑怎么能在不杀人的情况下,让白母安静下来。 不过护士出去之后,白母就没有再继续哭闹了。大抵是看出来,她的话没有那么多人信,没有什么说服力。 病房内一时之间,就只剩下白陌晨痛苦的呻吟和白母轻轻的抽噎声。 叶沉鱼等白陌晨稍微缓过来些,就让他先交出答应好的钱。 白陌晨脸色难看:“下个月不行吗?” “不行。”叶沉鱼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肯定是不能靠手里剩的几块钱挺到下个月的。 白陌晨重伤在身,生怕自己再被叶沉鱼从病床上拖下来,来一个伤上加伤,肉疼地取出五千块钱给叶沉鱼。 由于叶沉鱼坚持要现金,还是白母被迫从医院里的atm机取的钱。 叶沉鱼点了钱,心情好了不少,扫了一眼白陌晨:“快点出院回去做家务。” 白陌晨还在心疼钱,闻言整个人跟被噎住了一样,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怎么还让他做家务,钱他掏,家务他做,那用叶沉鱼干什么? “我给你钱用,你不应该把家务做了吗?”白陌晨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来是因为气的,二来是因为害怕叶沉鱼。 然而叶沉鱼脑海里只有如何让白陌晨当一个好男人的方案,完全没考虑过让自己当一个好女人的方案。 系统对她的要求就更低了,只要叶沉鱼能当个人就可以了。 叶沉鱼歪头看着白陌晨:“你不愿意?” ------题外话------ 年底太忙了,我没想一直单更的,疯了。 第七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七) 白陌晨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敢把“不愿意”三个字说出口。他小声说:“我伤还没好呢。” 语气和神情与叶沉鱼刚过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伤没好也算一个正当理由,叶沉鱼没再继续追究,拿着新到手的五千块钱出了病。她还没吃早餐呢。 病房里面,白陌晨和白母的表情宛如刚刚被土匪洗劫了一般,十分难看。白陌晨颇为埋怨白母:“你把她叫来干什么” 白母张了张嘴,也生了气:“还不是想让她来照顾照顾你,还怪上我了。你之前怎么不说是她打的你?” 白陌晨怎么说得出口,自己一个男人被女的打了,多丢人的一件事。他脸色郁郁:“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白母也心疼儿子,收了声。她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道:“她怎么变这么多,以前不是这样。她连吵都不怎么跟你吵,更别说动手了……不是中邪了吧?” 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没变聪明多少,却变得更难对付了。 白陌晨对于自己母亲的迷信十分不耐烦:“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然人怎么突然会变。”白母却愈发地肯定起自己的猜测来,“她要不是中邪,哪儿来这么大力气?而且说动手就动手,像什么话……” 白陌晨脸色有些不自然,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 两人没再说下去,不知白陌晨提不起精神,一开始颇为得意的白母,情绪也十分低落。 病房外边,负责查房的小护士转完了一圈的病房,总算得了些许清闲的时间,下去跟小姐妹们说话,提起了白陌晨那个病房。 “看着就觉得怪怪的。”小护士说,“那个年轻姑娘一句话不说,身上还带着伤,不会是家暴吧?” 有一个人插了句嘴:“那个病房里面的病人我记得,昨天刚进的院。给他看床的是他妈,看着就不好相与。” 前台的小姑娘也道:“我之前给那个姑娘做过登记,她一伸手,连胳膊上都是青紫,额头上还带着点伤呢。” “那个病人母亲说是她打的她儿子,要我说,最多是互殴。指不定是他儿子怎么欺负人家,把人家欺负急了……” 几个女孩年纪还轻,满是意气,心里自然偏向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叶沉鱼,七嘴八舌的猜测也都是向着叶沉鱼的。 几个人说话间,叶沉鱼从电梯的方向走了过来。她耳力好,将几个人的对话都听在眼里,眨了眨眼。 这世界挺有意思,都觉得她会挨欺负。 她走过来时,前台的小姑娘眼睛最尖,一眼就看见了她,连连使眼色让其他人别说了。几个女孩噤了声,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看着叶沉鱼。 这一看,又觉得她不像是会被欺负的。哪个天天被人欺负的人身形挺拔,走路带风,可她身上的伤有做不了假。 之前负责巡视的小护士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心,招呼了一声叶沉鱼:“小姐姐。” 叶沉鱼脚步一顿,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望了过来。 第八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八) 不知为何,小护士对她格外地有好感,两三步走过去,小声说:“我们医院可以做伤情鉴定,以后可以作为证据的。” 她觉得这个姑娘早晚要离婚,于是出主意让她留证据。 叶沉鱼:“伤情鉴定?”这是要让白陌晨做伤情鉴定吗?作为证据然后要将她绳之以法?要是在这个世界砸了警察局,要进监狱的吧? 叶沉鱼觉得这么下去很不妙,她试探地问小护士:“你们这里,警察局管家事吗?”她顿了顿道:“之前都是不管的。” 也不能说是不管,白陌晨家里边咬死了是夫妻吵架。原身又是个不怎么会争辩的,对白陌晨还有感情。有时候就算是报了警,也不好处理这种家务事的。 “不管?”小护士的脑回路转了个弯,意外地跟叶沉鱼的脑回路合在了一起,就是角色反了。“不管也要坚持,实在不行就分居、起诉……” 小护士出了一堆主意,叶沉鱼将这些以后会用来对付自己的招数一一记下,并告诉系统记得提醒自己。在弄死了上一个任务目标后,她还是挺想补偿系统的——这样才能在砍死其他支柱人物的时候理直气壮。 系统的内心十分复杂,目前看来,叶沉鱼做任务的方法十分正确。但它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做任务的,只要比反派更反派就能打败反派? 交代完叶沉鱼之后,小护士还有些不放心,又向叶沉鱼要了联系方式。叶沉鱼是不知道原身手机号码的,于是直接用原身的手机给小护士打了一个电话,留了联系方式。 小护士回到姐妹堆里还互相击了个掌,十分开心自己今天做了件好事。 系统:一时间评价不好她们是不是做了好事。 叶沉鱼出了医院,去吃了早饭,又在市中心晃了两圈,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认真思考怎么让白陌晨做好男人。 做家务,给家用……应该还要会做饭吧? 叶沉鱼把这一条记下来,决定等白陌晨出院就让他学做饭。 远在医院的白陌晨还不知道这个噩耗,还惦记着等自己伤养好了收拾叶沉鱼。 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叶沉鱼这段时间等着白陌晨养伤,也没去找他。白陌晨等人自然也是不敢找叶沉鱼的。 倒是沈南南这段时间给叶沉鱼打电话问了近况,叶沉鱼告诉她自己拿到了五千块钱的家用、沈南南将信将疑,没有再催着叶沉鱼报警。 除此之外,叶沉鱼有时候还会接到一些奇怪的电话。接通后礼貌地问好,询问她近况如何,需不需要帮助…… 叶沉鱼的回答十分简略有力:“很好,不需要。”她已经快要把任务目标教好了,并不需要什么帮助。 白陌晨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终于出了院。出租车将他送到了楼下,白陌晨一只手扶着拐杖下了车,在白母的搀扶下上了楼。 电梯门在身后关闭,白陌晨拧着眉,心情半点没有因为出院而变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院里的那些医生护士,看到他就十分冷淡。虽说治疗上也是公事公办,却表现得十分疏远,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白陌晨倒也不是多想跟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交朋友,只是谁在明显不欢迎自己的环境里呆上一个月都不会觉得多舒服。 白陌晨一拐一瘸地进了房间,迎面就看见叶沉鱼坐在客厅里,怀中抱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他们家有刀吗?白陌晨脑海里下意识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他就有些恐惧地往门口缩了缩,水果刀就直接让他进医院了,要是这种长刀…… 叶沉鱼正抱着刀冥想,听见门口处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十分坦然地看着白陌晨:“你伤好了?厨房有米有菜,正好该做中午饭了。” 白陌晨还拄着拐杖,一时没反应过来叶沉鱼的意思:“是该吃午饭了。”客厅沉寂了几秒钟,白陌晨和白母跟叶沉鱼对望了许久,两人这才明白,叶沉鱼是要他们去做饭的意思。 白陌晨才刚出院,哪有这么办事的?白母张了张嘴,又想起之前医院里面叶沉鱼将白陌晨整个人拎起来的场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准备自己动手去做饭。 叶沉鱼见白母往厨房里面走,白陌晨却拄拐往卧室里面走,目光定定地落在白陌晨身上:“去做饭。” 白陌晨脚步一顿,对着叶沉鱼那双墨眸有些不敢往里面走:“妈去做饭了。” “不行。”叶沉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却极为认真,“你去做。”她顿了顿,在白陌晨绝望的心情之中又补了一句:“以后的饭都是你来做。” 在经过不太愉快的物理劝说之后,白陌晨拖着还没长好的伤腿,挪进了厨房。而白母被迫从厨房里面出来,在客厅里坐立不安。 “陌晨他没做过饭的……”白母小心地看着叶沉鱼的脸色,“做了也不好吃的。” 叶沉鱼安慰了她一句:“做多了就好了。”她以前烤东西也不好吃,现在也知道怎么去腥去膻了。 白母被噎了一句,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因为不忍心看着自己儿子受苦,找了个借口回自己家去了。 叶沉鱼在客厅里又等了半个小时,白陌晨终于把饭菜端了出来。叶沉鱼为了让他做饭,提早就买好了肉和菜。她嗅觉灵敏,挑出来的食材都是十分新鲜干净。 然而白陌晨现在端出来的菜一半是青的一半是黑的,里面的肉一半是焦的一边是生的。 白陌晨将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面,落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冷笑道:“吃吧。”他就要看看叶沉鱼能不能吃下去,白陌晨恶意地想。 叶沉鱼看着这两盘菜,觉得“顾家的好男人”这个人设绝对不是这种厨艺。白陌晨还需要好好磨练一下,叶沉鱼端起最前面那道菜,走到白陌晨面前。 “吃了吧。” 少女微微俯身,苦口婆心地告诫:“记住这是什么味道,你等一下才能做得更好。” 第九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九) 这东西怎么吃下去! 白陌晨脸都白,要开口拒绝,就被叶沉鱼一把钳住了下巴,被迫张开了嘴。 “学习刀式最快的方法是让自己的身体记住错误时的疼痛。”叶沉鱼声音清冷,“做菜应该也一样,记住做不好有多难吃,下次就能做好了。” 白陌晨一句话也说不出,瞳孔扩散,拼命挣扎。 系统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关闭了摄像头:这都是什么反派情节,充满了下一秒就要冲出主角团营救白陌晨的即视感。 叶沉鱼对于给人灌食还是有些经验的,她之前在一个极为压抑的世界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没有选择生存还是死亡的权力,想绝食自杀的人会被强行灌食。看的次数多了,叶沉鱼就掌握了这个并没有什么用的技能。 不管白陌晨如何抗拒,他都被迫将两盘半生半熟的菜吃了下去。 叶沉鱼将两只空了的盘子放在一起,说出了在白陌晨心中宛如噩梦一般的话语:“你现在可以去厨房做第二次。” 要想练一手好厨艺,当然要勤加练习。 白陌晨一只手捂着因为被灌食受伤的喉咙,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这个女人不是叶沉鱼,她一定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叶沉鱼见他不动,以为是他腿脚不便,贴心地将他拎进了厨房。 就在白陌晨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白母回到了自己家里。她和白父、白陌晨的妹妹白雨一家三口住在老城区,原本白陌晨也跟他们住在一起,结了婚才搬出去住的。 老城区的房子破旧,没有电梯,白母爬上楼梯,进屋就开始哭。白雨刚好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妈,你不是去接我哥了吗?你哭什么,我哥出什么事儿了,医生说什么?”她和白父都要上班,没有时间去接白陌晨出院。 “医生没说什么。”白母擦了擦眼泪,“我是觉得你哥命苦,娶了这么一个凶悍的媳妇儿。刚出院连口热水都没喝,就被赶去厨房做饭。” 白雨听得云里雾里:“叶沉鱼不是很听我哥的话吗?我哥哪儿是受气的人,她敢这么干,我哥早就动手了。” 按辈分她应该管叶沉鱼叫嫂子,然而提起叶沉鱼的时候,白雨的眼神中就带了点轻视。 “她有点变了。”白母回忆道,“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她以前很怕你哥的,但是现在一点都不怕。” “我跟你讲吧,”白母的神情有些迟疑,因为白陌晨觉得丢脸,她没有把叶沉鱼将他打进医院的事情告诉白父和白雨,只是含糊的说道,“她现在敢跟你哥动手了,你哥现在又打不过她,只能由着他欺负。” “那不是还有你在吗?”白雨皱起眉,心知自己妈是个欺软怕硬的,“你就这么看着我哥被欺负,然后跑回来了?” “她……跟你想的不一样。”白母又急又不能说清楚,“总之不能像以前那么欺负。”白雨将碗筷撂在桌子上,把外套拿了过来:“我过去看看,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哥现在指不定怎么被欺负呢。” 话是这样说,白雨是不怎么相信白母说的话的。就叶沉鱼那个性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另一边,白陌晨被迫又重新做了菜。这一次炒的菜比之前卖相就好多了,至少是全熟了的,闻起来还有几分饭菜的香气。 叶沉鱼:【果然还是要多练习。】 系统:【……】这跟练习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白陌晨受罪之后不敢整你了。 白陌晨将这次的饭菜端上来之后,就跑去卫生间将刚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虚弱得只能去床上躺着了。 叶沉鱼尝了一口白陌晨做的饭菜,觉得勉强可以入口,放弃了去外面吃的想法。饭吃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叶沉鱼接通之后,对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请问是叶沉鱼女士吗?” 叶沉鱼嗯了一声,用筷子加了一块肉。 “我是太阳花公益的负责人孟月。一个月前您去市中心人民医院时,我侄女小晴发现您身上有被伤害的痕迹,将您的联系方式给了我,希望我们能帮上点忙。” 孟月的叙述十分委婉,大意是在医院的那个小护士发现叶沉鱼可能被家暴,于是联系了她,希望她能帮忙。 叶沉鱼放下筷子,语气平静:“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未说完,她想起那个在医院给了她许多建议的女孩。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喜欢给她提很有用的建议。 于是她话锋一转,问孟月:“你知道怎么让一个垃圾变成一个顾家的好男人吗?”目前除了让白陌晨学做菜,她还没想出第四个方案来。 孟月的声音很轻,里面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情:“……您希望您的丈夫能改变是吗?”她见过许多想继续维持家庭的女性,妄图改变自己的丈夫。 然而很多时候,她们所期望的生活都不能实现。 “对。”叶沉鱼十分肯定。 “那您如果有时间,到下面这个地址来……”孟月说了一个地址,“我们了解了您的具体情况后,会尽力帮助您的。” “好。”叶沉鱼记下地址,决定明天就过去。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听呼吸声和心跳声,是个年轻的女孩。她似乎很心急,敲门声一下快过一下。 叶沉鱼刚刚已经把筷子放下了,索性起身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女孩拧着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我哥呢?” 系统提醒道:【她是白陌晨的妹妹,白雨。】 叶沉鱼听林哥提起过她,说她想过来劝架。因为要顶替原身的身份在白陌晨身边停留一段时间,叶沉鱼对于跟原身有联系的人都有几分耐心。 “卧室。”她说。 白雨又看了她半晌,才走进客厅,奔着卧室去了:“哥……”她一进去,就看见白陌晨躺在床上,脸跟嘴唇都是一个颜色,惨白无比。 第十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 叶沉鱼将门关上,转身也进了客厅。白雨的惊呼从卧室里传出来:“哥,你怎么回事!” 白陌晨被折腾得太狠,根本没有力气理会白雨的问题。叶沉鱼走到卧室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替他回答了:“可能做菜做累了。” 白雨这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皱眉质问道:“我哥才出院,你怎么能就让他去做饭?你知不知道怎么当妻子?” “我不能让你这么欺负我哥。”白雨质问过后,不等叶沉鱼说话,就下了决断,“我留下来看着你。” 叶沉鱼当然不知道怎么当妻子,只不过白雨如果留下来阻止她,就是在影响她做任务。于是叶沉鱼真诚地发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哥是怎么医院的?” “什么?”白雨下意识地答道,“不是出车祸了……” 锋利的水果刀从白雨耳边划过,斩断了一缕碎发,没入了后面的墙壁中。白雨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眼底缓缓涌上惊恐。 “就是这么进的。”叶沉鱼说道。 白雨:“……”她没说话,满脑子被“她怎么敢?”四个字占领了。 床上的白陌晨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望到了门口的叶沉鱼,不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半扶着床撑起身体,又看见了白雨:”小雨,你怎么来了?” “……我听妈说你出院了,”白雨咽下了口水,“来看看你。” “看我?”白陌晨余光扫见墙壁上的水果刀,稍微一联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抿了下唇,眼神阴郁,沙哑着声音说:“我没事。” 白雨看着他此时的脸色,心说这能叫没事?然而明晃晃的水果刀在墙上插着,白雨还真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家里平时欺负叶沉鱼欺负狠了,说不定真把叶沉鱼逼急了做出什么事情来。 白雨从刀上移开目光,对白陌晨说道:“没事就好,你在这里我嫂子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不如跟我回家,我跟妈一起照顾你。” 白陌晨心中一动,他虽然好面子,但也知道再让叶沉鱼这么折腾下去,他半条命都要没了。 “回去也好,”他说,“正好你和妈两个人,妈又不上班……” 叶沉鱼听着两兄妹的对话,走过去把水果刀拔了下来,手中捏着水果刀,闻言侧头将目光落在了白陌晨身上:“你明天还要做家务,还有三餐,不能走。” 提起做饭,白陌晨就忍不住回想起恐怖的记忆。他现在完全不敢反驳叶沉鱼的话,只能说:“我再不休息,连床都下不了了。以后还怎么做家务?” 他摸到了一点叶沉鱼在乎的地方,心知要把借口放在以后能好好做家务上。 叶沉鱼的确被说服了,她考虑了半晌:“你可以休息,但是不能走……” “作为一个顾家的好男人,”叶沉鱼又归纳了一条好男人守则,“你每天必须住在家里,不能夜不归宿。” 白陌晨闻言眼前一黑,连离开都不能离开,那跟生活在地狱有什么区别? 第十一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一) 白雨胜券在握地过来,完全没想到叶沉鱼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占不了便宜。 如果说是摆事实讲道理,以白雨的嘴利,她有自信能把叶沉鱼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乖乖去照顾她哥。 现在的叶沉鱼也不怎么说话,她直接掏出了刀子。 白雨的那点聪明心计,全都用在勾心斗角上,哪儿见过真刀真枪的阵仗。 现在叶沉鱼握着刀站在床边跟白陌晨对话,她连句话都不敢说,只敢紧张地看着两人,注意力放在叶沉鱼手中的那把刀上。 不知为何,白雨觉得叶沉鱼真的会动手。 白陌晨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能禁锢我的自由,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这话一出口,白陌晨恍惚间觉得在哪里听过。在他刚刚结婚不久的时候,叶沉鱼也曾这么对他说过。 白陌晨心底顿时涌上来无限的恐惧,那些他曾经对叶沉鱼做过的事情,全都要一一报复到他身上吗? 叶沉鱼现在要以当初他说的话为借口,要用爱的名义来束缚他吗? “你之前是。”叶沉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但你现在不是了。” 他现在就是个完成任务的工具。 白陌晨:“……”叶沉鱼这么直接,让他连争论的机会都没有。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白雨小心翼翼地开口,以要回去吃饭为由告辞。 白陌晨又一次被单独留在了自己的家中。此时的他,完全没了最开始那种无所畏惧、肆意妄为的气势,眼神阴郁地缩在被子里,狼狈得像条被栓起来的狗。 叶沉鱼将系统喊出来看了看他的身体状况,最后放弃了让白陌晨起来做晚饭的想法,点了外卖。 教育要有松有驰——再让白陌晨起来做晚饭,她可能就吃不到明天的早饭了。 白陌晨终于有了休息时间,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天晚上很平静的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叶沉鱼将白陌晨喊起来煮了早餐,并且嘱咐他将屋子打扫一遍后,开始考虑自己的行程。 她还没想要对白陌晨新的要求,现在白陌晨每天也做家务,看起来像个规规矩矩的好男人。 主脑那边都没有丝毫表示任务要完成的迹象。 叶沉鱼反省了一下自己,认为自己不太了解顾家好男人的定义,毕竟她没有在家庭环境中真正生活过。 正好可以去孟月说的那个地方去看看,孟月说过可以帮她。 吃过早饭之后,白陌晨开始一点点打扫房间,叶沉鱼拿了随身物品准备出门。 白陌晨虽然在擦地,余光却一直瞄着叶沉鱼,见她往玄关的方向走,忍不住问道:“你要出门?” 叶沉鱼嗯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白陌晨半跪在地上,眼底亮起了一丝希望。叶沉鱼没有反锁门,他随时都能出去,让叶沉鱼找不到他。 只要找不到他,叶沉鱼就没有办法了。 白陌晨丢下手中的抹布,爬向自己的拐杖。因为地面太滑,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连腿疼都顾不上,就一拐一瘸地往门口走去。 第十二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二) 叶沉鱼拉开系统提供的地图,很快找到了孟月说的地址,在一栋写字楼的十五楼。 叶沉鱼出了电梯,就看见楼层里其中一间屋子外挂着“太阳花公益”的牌子。 字样前面画了一朵黄灿灿的太阳花作为标志。 叶沉鱼推门进去,前台坐着一个年轻女孩,被用作装饰的植物遮住的里面传来说话声和细微的哭泣声。 前台的女孩说:“您好,这里是太阳花公益。请问您有预约吗?”叶沉鱼摇了摇头,报出了孟月的名字:“是她告诉我地址的。” “孟姐啊。”女孩熟练地翻出记录本,问过叶沉鱼基本信息后,请叶沉鱼到里面去坐。 绕过绿油油的观赏植物,叶沉鱼看到了里面的全貌,是颇为宽敞的一处地方,散落地摆放着几组沙发和茶几。 一个背对着叶沉鱼的女性正在低声哭泣着,她对面坐着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士,气质十分温柔亲和,正一边递纸巾一边低声安慰着她。 “我十分能理解您的心情……”音色与叶沉鱼从电话中听到的音色一样。 “我很想离开他,但是孩子还很小,我不希望他没有父亲。”哭泣的女子抽噎了一声,“他之前每次都求我原谅他,说没有下一次了……” 她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孟月点头应和间看到了叶沉鱼,示意让叶沉鱼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稍等。 片刻后,女子讲完,孟月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平复情绪。前台的女孩走进来,给她们每个人倒了水,轻声在孟月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沉鱼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闻声望了过去。孟月对她视线相撞,对她点了下头,然后起身做到了她对面。 “叶女士,您好。”孟月打量着身前的女子,莫名觉得自己的称呼不妥。虽然眼前的女子已经结婚了,却十分年轻。如果孟月不知道她的年龄,甚至会觉得她应该是刚刚上大学的年龄。 与其他来寻求帮助的女性不同,叶沉鱼的面容并不憔悴,甚至可以说气色很好,不太像是正在遭受家暴的女性。 然而在看到叶沉鱼身上的伤痕后,孟月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能跟我讲讲您的详细情况吗?”她问,声音依旧十分轻柔。 叶沉鱼喝了一口水,想了想答道:“我丈夫……品行并不太好,我在尽力教育他成为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她多少觉得“丈夫”这个称呼有些怪异,在这个世界之前,叶沉鱼还没有这么代入过原身的身份。 “但是我最近没有想好怎么继续教导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孟月觉得她措辞有些奇怪,她并没有说希望改变自己的丈夫,而是用了“教导”这个词,仿佛自己是长辈或者老师这种身份。 应该只是委婉的说法,孟月在心底将叶沉鱼的话翻译了一遍,大意是她丈夫有家暴的倾向,她希望让丈夫改掉这个倾向,已经试过一些方法但是没有用,希望能在从太阳花公益找到办法。 孟月自认为理解了叶沉鱼的意思,开始帮忙想办法:“您有没有带他看过心理医生,了解过他是否是因为某些心理创伤才演变成这样的?” 叶沉鱼回想了一下系统给的资料:“没有心理创伤,就单纯是个控制欲强的垃圾罢了。” “呃……”孟月因为这个干脆的回答愣了一下,“如果是严重的控制欲,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可能会在日程相处中对您造成严重的伤害,我还是建议有专业的治疗介入,或者在他表现出过于严重的暴力倾向后,您向妇联或者警察求助,暂时分居一段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 孟月的叙述一向都十分委婉:“许多心理疾病的患者需要药物或者强制干预才能避免更严重的后果,您自己去引导您的丈夫,效果十分微小。” “但是他已经改好了不少,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打扫卫生,也没有继续酗酒的倾向了。”叶沉鱼回想了白陌晨这两天的表现,十分肯定,“只要再给我提一些好男人的标准,我很久就能把他教好了。” 酗酒、控制欲强、有家暴倾向的男人可以这么容易改好吗?孟月看着她手背以及偶尔露出来的小臂上的淤伤,感到十分怀疑。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家暴者间歇性地收敛,让受害者相信他们的改变,但是很快就会原形毕露,而且在他们发现受害者会原谅他们之后,便会更加肆无忌惮。 她应该是第一次经历家暴,而且是个较为理性的女性,才会认真地分析丈夫的行为、试图去引导丈夫。孟月看着叶沉鱼的眼神中藏着淡淡的怜悯,她还不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应该让她多看看类似的案例,孟月给叶沉鱼贴上了理性的标签,有了自己的想法,温声建议道:“今天还会有几位女士过来寻求帮助,不如您跟我一同接待她们,或许能从她们的处境中得到帮助。” 只要看到的例子多了,她应该就能明白有家暴倾向的人是难以改变的,长痛不如短痛,孟月想。 叶沉鱼的确很需要这方面的经验,于是点头答应。 这时候刚刚哭泣的女子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询问孟月:“孟女士,请问我该怎么办过上正常的生活?”只问了这么一句,她眼角又忍不住闪烁起了泪花。 “如果您没有离婚的打算,我们可以帮您联系妇联和街道办上门协调。”孟月建议道,“如果他继续对您实施暴力行为的话,尽量保留受伤的证据,可以到附近的医院出具验伤报告,然后报警。” 女子点了点头:“之前我也报过警的,他认错说要悔改,但是过一段时间又变回去了……” 说到这儿,她想起刚刚叶沉鱼与孟月的对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追问道:“你说你丈夫已经改好了不少,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跟我讲一讲?” 第十三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三) “给他提意见。”叶沉鱼对自己的方法做了十分简单的总结,“然后恩威并施。” 系统听着忍不住提出了异议:【你给过白陌晨恩典?】它怎么记着宿主光动手了。 叶沉鱼:【我昨天不是让他休息,不用做晚饭了吗?】 系统:【……】这也算恩典? 提问的女子此时也十分迷惑:“恩威并施?” 叶沉鱼觉得她可能是不太理解这个成语,于是主动解释道:“你训过狗吗?打一鞭子再给个甜枣就好了。” 她微微歪了歪头:“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反正她也想去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做丈夫的,完善一下自己对白陌晨的要求。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会提意见,叶沉鱼相信能听到有用的意见,她也可以帮助一下给她提意见的人,举手之劳罢了。 “可以吗?”女子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后又有些怀疑,“你丈夫真的有改变吗?” 叶沉鱼太过轻松的表现,让她怀疑自己被骗了。 “虽然才做了两天家务,但是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垃圾了。“叶沉鱼肯定道,“他这一个月都没有再喝酒和动手了。” 没有喝酒时因为在医院躺着只能禁酒,而且因为惊吓过度根本没心思喝酒。没动手是因为光挨打了。 但是在场的另外两名女性,完全没有往物理解决的方向上猜测,只以为是通过好言相劝让家暴的丈夫发生了改变。一个月的时间不算短了,而且听起来做家务还是最近这两天开始的,有越来越好的倾向。女子十分惊喜,连声道:“请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连一侧的孟月都十分诧异,难道她丈夫真的有所改变,没有家暴倾向了? 虽然过程跟两个人的猜测大相径庭,但至少结果跟女子与孟月想象中的十分吻合。 正好孟月原本就打算上午去女子所在街道的街道办和社区找人协调关系,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叶沉鱼要去帮忙,就变成了三个人同去。 女子的名字叫叶芳兰,家就在隔壁区的一个小区。孟月开车载着两人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我丈夫现在应该在家,”叶芳兰对叶沉鱼说,“你能跟我上去劝劝他吗?”街道办的人也过来协调过两次,但都没什么改变。现在叶芳兰更愿意让叶沉鱼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说动她丈夫。 孟月其实是不大赞同的,她现在还没有确认叶沉鱼的方法是否有用,会不会起到反效果。然而叶沉鱼答应得很快,当事人叶芳兰又十分坚持,她只好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决定如果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她再负责补救或者报警。 叶芳兰家在七楼,三人很快就上了楼。叶芳兰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甚至连身体都开始颤抖。长期以来受到的暴力虐待,让她的身心都产生了极为强烈的畏惧感。 她站在门口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今天去了太阳花公益,后悔请求了叶沉鱼的帮助。如果太阳花公益的协调没有用,叶沉鱼也帮不了她,她会遭受更严重的毒打。 相反,这两天要是不去惹自己的丈夫,说不定不会挨打或者只是被随便踢两脚。 在长期的暴力之中,她已经忍不住将自己的丈夫视为不能反抗的人,习惯了这样的对待,渐渐只想着讨好偷生了。 叶芳兰站在门口迟疑,叶沉鱼却有些不耐了。她直接上前从发呆的叶芳兰手中拿过了钥匙,送进了锁孔中。 “等等!”叶芳兰下意识喊了一声,就听见锁孔里发出一声轻响。 门锁开了。 叶芳兰身体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孟月注意到她的恐惧,拉住她的手,温柔地鼓励着。 叶沉鱼则推开了门,门内清晰地传来了电视的背景声。入目是一间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背对着门的男人,似乎没听到门响的声音,仍旧专注地看着电视。 叶芳兰此时在孟月的安慰下重新有了勇气,喊了一句:“老公,我回来了,今天有客人。” 沙发上的男人不耐烦地回头,看到叶沉鱼和孟月之后,稍微收敛了不耐的神色:“你又找了谁过来?” “这两位是我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叶芳兰小声说道。 男人站起身,向叶沉鱼和孟月问了好,然后又对叶芳兰说:“我不是说了,以后不会那么做了。” 他的口气听起来还有几分温和,仿佛叶芳兰脸上的青紫不是他做的一样。 叶芳兰畏畏缩缩地点了个头:“我知道,就是朋友……” 男人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阴沉而可怕:“朋友?你是不相信我吧?我都那么跟你保证你了,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说着,他上前一步就抓起了叶芳兰的手腕。 叶芳兰极为恐惧地尖叫了一声,瞬间就哭喊了起来:“没有,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孟月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会直接动手,一向温柔的面容染上了怒意:“你做什么?我们只是作为朋友上门拜访而已,她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男人却依旧与叶芳兰说话,从温和到暴怒的情绪转变在他身上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瞪圆了眼睛,就要把叶芳兰往卧室里面拖:“你个婊子,不相信我,去跟外人说……” 一时间,叶芳兰的哭喊声贯穿了整个客厅。孟月阻拦无果,立刻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却见叶沉鱼冲着男人走了过去。 她们三个女性打不过一个暴怒中的男性,就算想打过也要动用武器,说不定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孟月怕出事,赶忙开口说:“我们先报警……” 叶沉鱼恍若没听到她的话,一把捏住了男人拽着叶芳兰的那只手腕。纤细的手指仅仅扣住了手腕的一半,男人却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痛嚎了一声松开了手。 叶沉鱼把跌坐在地面上的叶芳兰往一旁一拉,一只手抓着男人的手腕来了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孟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男人,听见叶沉鱼略显清冷的话语飘荡在空气中。 “你刚刚说,再也不会犯了?” 第十四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四) 不等男人回答,叶沉鱼顺势就给了他一记膝击。这下男人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嘴因为疼痛张大,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叶沉鱼半跪在他的腰腹上,低头俯视着男人。细碎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侧,从间隙中能看到她此时冷淡的墨眸,像是玉色,却没有丝毫的光泽,深沉至极。 叶芳兰还跪坐在地面上,此时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双唇前,以抑制自己尖叫的冲动。 叶沉鱼看了男人两秒钟,从他身上起来,顺手将男人拖到沙发跟前,自己坐了下去,对还发不出声音的男人认真讲规则。 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当然是不能对自己的妻子动手和咒骂的。 然而……叶沉鱼想了想把对白陌晨的要求也对男人讲了一边:“……房间要打扫干净,要学会做饭、准备三餐。记住了吗?” 男人现在疼得脑子都是乱的,根本没听见叶沉鱼说什么。即便叶沉鱼已经再三留手,但她打起月离影这种武林高手都可以两三下把人打废,何况是打这种普通人。 叶沉鱼问话之后,他也没有回答,趴在地面上干呕了两声。 叶沉鱼看着他向一侧歪了歪头:“看来你没记住。” 随后,客厅内就想起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痛叫声。 孟月这时候总算惊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阻止叶沉鱼:“你干什么!我们是来阻止家暴的,不能主动挑起斗殴。” 太阳花公益是半官方的公益组织,靠的是社会人脉和金钱帮助那些受害者,而且成员多数都是女性。孟月哪儿见过上门劝解,结果先把人打一顿的场景。 而且照这个架势,她真怕叶沉鱼把人打死了,脸色都吓白了。 叶沉鱼此时已经抬起了脚,看了看地面上打滚的男人,觉得这应该不算是斗殴。她这次等了几秒钟,等男人的呻吟声变小,才继续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男人哪儿听见她刚刚说了什么,只是看见沙发上的女人在他犹豫之后,微微皱眉,吓得连忙点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我不敢了!” 他连声说了好几句,生怕叶沉鱼又一脚踩下来。分明只是踩在他胸膛上,男人却觉得是踩在他五脏六腑和每一处骨头上的,永远也不想在感受一次了。 叶沉鱼满意地抬起头,对着一侧的孟月说道:“他记住了。” 孟月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等一下叶芳兰的丈夫报警怎么办?她怎么跟警察解释她是一个公益组织,却在求助者家里打人? 人伤成这样是不是要去医院?医药费谁赔? 孟月脑海中正飘过一连串的灵魂询问的时候,叶沉鱼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上的男人。她一向面无表情,一晃眼看过去还会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天真和无辜,口中的台词却充满了反派气息:“那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吗?” 男人茫然地抬头,他应该做什么?他一抬头,就对上叶沉鱼的视线,也不敢开口询问,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厨房烧水倒茶了。 厨房里响动着电热水壶的运作声,叶芳兰游魂一般地望向叶沉鱼:“你……”要说她多心疼丈夫,那是没有的。甚至在看到男人挨打的时候,她是有一丝痛快的。 平时都是男人扯着她的头发殴打她,她只能像物品一样被他摔打。今天居然能看到他也被人如此对待,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长久以来的教育,让叶芳兰有些不能接受用这种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她也更害怕这种一时爽快之后的后果更可怕。对着明显是帮着她的叶沉鱼,她又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欲言又止。 叶沉鱼自认为又教会了一个人,更加坚新自己教导白陌晨的方法是对的。听见叶芳兰的声音,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还坐在地上干什么?” 叶芳兰眼神复杂地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爬了起来。孟月赶忙上前帮忙,因为长期遭受暴力,叶芳兰的身体十分虚弱单薄,看得她直心惊。 叶芳兰被扶着坐在了沙发上,又忍不住往厨房里望了一样。里面人影闪动,并看不到男人此刻的模样。 “他……没什么事吗?”她刚刚还以为叶沉鱼把他打骨折了。 叶沉鱼老实回答:“估计还会疼一段时间,说不定会吐两口血。” 在两个女人惊恐的眼神中,她安慰道:“放心,死不了的。”白陌晨的伤比他严重多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但是也不能这么干啊……”认知完全被打破的孟月喃喃自语,有些不知该怎么做好。她又看了一眼叶沉鱼,女人、或者说少女十分平静,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非常正常不应该引起任何异议的事。 “那你的丈夫……”孟月现在已经維持不住之前的谈话礼仪了,“您也是这样、教导的吗?”她现在总算明白叶沉鱼口中的教导是什么意思了,这可不就是教导吗? 教育理念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十分陈腐。 叶沉鱼点了点头:“他现在还挺听话的。” 孟月的表情一时间十分复杂,她觉得叶沉鱼完全走错地方了。她小侄女也完全搞错了需要帮助的对象,分明应该是叶沉鱼的丈夫需要帮助。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问了一句话:“那你丈夫现在……怎么样了?” “他昨天刚出院,”叶沉鱼一只手托着下巴,“现在应该在煮午饭吧,”她出去的时候说自己中午会回来。 “他怎么住院了?”孟月问。 叶沉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喝醉了,想拿酒瓶砸我。我不小心把他的腿踢断了,给了他这里一下。” 叶沉鱼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孟月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好心情,就听叶沉鱼接着说道:“也可能是因为扎在他左手的那把水果刀?”客厅里有人长吸了一口冷气,孟月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吸气的不是自己。她一转头,看见叶芳兰的丈夫站在厨房门口,拿着水壶和杯子的手都在发抖。 第十五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五) 显然,他把刚刚叶沉鱼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眼底的恐惧更甚。 孟月:“……”从某种角度来说,叶沉鱼把他打了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咳,孟月飞快地在心底警醒自己,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不对的。她是反家暴组织的倡导者,不能赞同这种暴力行为。 叶芳兰跟孟月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并且深深地埋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时,她才半抬起头,用轻而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丈夫之前也动手打你吗?” 叶沉鱼肯定是没挨过打的,但是原身的确时常会遭受到白陌晨的毒打。之后白陌晨还会灌输自己是因为太爱她才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么做都是因为爱他。原身潜意识认为这样是不对的,却在不断的身心折磨之下被洗脑了。 “他经常动手,喝酒之后更严重。”叶沉鱼说道。 叶芳兰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膝盖,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发现她整个人都出于一种颤抖的状态:“你是因为忍不了了,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反抗吗?” 叶沉鱼眨了眨眼,她自己当然是从来不忍耐这种事情的,这与她的刀道相悖。她避开需要解释更多的回答,简略地答道:“我从来不忍。” 这话落在叶芳兰的耳中,意思就变成了叶沉鱼一直在反抗白陌晨,最后不惜捅伤了白陌晨,才让他有所改变。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收紧,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叶沉鱼:“我知道了,我这样一直忍耐下去,是不行的。” 她也要像叶沉鱼一样反抗才行。这样才能改变自己的丈夫,才能得到安稳的生活。 她语气极为坚定,孟月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孟月从事公益事业已经很久了,她很清楚提供再多的帮助,也需要受害者自己鼓起勇气逃离或者反抗对自己的侵害。 叶芳兰能有这样的改变,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虽然改变发生的原因,并不是那么值得支持,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孟月正欣慰着呢,就见叶芳文忽然起身,在除了叶沉鱼之外的两个人都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抓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她丈夫此时刚刚从厨房门口缓慢地走过来,摆出三个杯子,正一一沏上茶水。叶芳文用一种充满了恨意与疯狂的眼神盯着他,以一种几乎要以命换命的架势拿刀逼近了男人。 男人被她的眼神骇了一跳,跟最初凶恶放肆的态度完全不同,松开水壶就往后推去:“芳兰,你别冲动。我、我、我以后肯定不会那么对你了……”他本来就对叶沉鱼十分惧怕,现在对着完全失去理智的叶芳兰更害怕了。 叶芳兰却丝毫没有放下刀的意思,低声自语道:“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却没有一次真正做到过。 她眼中恨意更甚,疯狂地对男人挥刀,动作毫无章法可言。男人退无可退,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用手臂遮挡着她的动作,瞧准空隙抓住了叶芳兰拿刀的手腕。 叶芳兰却完全不肯动手,拼命地挣扎,另外一只手朝着男人的眼睛抓去,随后狠狠地咬在了男人的手臂上。男人痛叫了一声,就要把叶芳兰甩下去。但是叶芳兰挨了好几下揍,也不肯松口,盯着男人的眼神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好几块肉来,手上的水果刀还在拼命往下压。 男人眼底划过真切的恐惧,不再是对叶沉鱼的恐惧,而是对叶芳兰的恐惧。任谁面对着一个不要命的人,都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孟月慌忙地沙发上起身,却又不敢靠得太久,怕被水果刀误伤到,只能试图安抚叶芳文的情绪:“叶女士,你先冷静一些。您和您丈夫现在可以好好沟通的……”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直到叶芳文终于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去之后,她的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松了口。 男人赶忙推开她,捂着手臂挪到一边。 叶芳兰没有在意他的动作,甚至都没有看他。她将水果刀丢在了地上,握着刀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几乎不能回弯,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撩起散落的碎发。那些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男人的。 孟月半蹲下来,也没去管男人伤得怎么样,尽全力去安抚叶芳兰。 男人捂着手臂,看着她们,咽了一下口水,说:“她疯了,我要报警,送她到精神病院去!” 孟月皱了下眉,顾不上理他。叶芳文也没什么反应,靠在孟月怀里,目光放空。 倒是叶沉鱼看着男人,奇怪地问道:“报警?” “你们夫妻打架,报警做什么?”她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墨眸盯着男人,“你也会打叶芳兰吧?你也有要去精神病院?” 男人一时语噎,比起叶芳兰身上的伤,他身上的这些伤并不算什么。如果真的报警,到时候最说不清楚的是他,警察最多对他们两个人批评教育,然后放他们回来。 以前男人是觉得无所谓的,正合他意。但是现在,谁知道叶芳兰会不会疯起来再给他一刀。 如果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叶芳兰,叶芳兰疯起来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男人畏惧地缩了下身子。 另一边,孟月总算安抚好了叶芳兰,又重新扶着叶芳兰坐下,低声道:“不要因为一念之差而毁了自己,为人渣搭上自己人生并不值得。” 叶芳兰不觉得自己是一念之差,她现在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她对孟月低声道:“谢谢您。”明明与她毫无关系,却在尽力地帮助她,挽救她的人生。 随后,她望向对面的叶沉鱼:“也谢谢您。” 叶沉鱼没有接话,她不需要感谢。她只想知道作为一个好男人,还需要达到什么标准,她好回去要求白陌晨。 “你觉得,”叶沉鱼指了指角落里的男人,“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男人闻言抖了一下,往角落里缩得更厉害了。 第十六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六) 叶芳兰一愣,仔细想了想叶沉鱼对男人提出的要求,摇头说:“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提什么要求了。” 一个不动手,还愿意分担家务的丈夫,对叶芳兰已经足够了。 叶沉鱼眼底闪过失望:“好吧。” 没能帮上忙,叶芳兰有些愧疚,连忙补救:“我会想到了会告诉您的。” 叶沉鱼点了点头,一手托着下巴,盯着茶几上的水杯自己沉思起来。 孟月又跟叶芳兰聊了两句,确认叶芳兰情绪已经平复之后,起身告别。叶沉鱼也和她一起出了叶芳兰家。 两人上了车,孟月发动了车子。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她问:“你丈夫进了医院之后,没有报警吗?他那边的亲人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吗?” 叶沉鱼后靠在座椅上:“他的家人和朋友都认为夫妻吵架,有磕绊是正常的,没有必要报警。” “我觉得他们说的很对,很有道理。”叶沉鱼的口气极为认真。 “是这样吗……”孟月低声接了一句,没有再说话。她有些理解叶沉鱼的说话方式了,大抵在叶沉鱼被她丈夫施暴时,她丈夫的家人就以类似的理由劝说过叶沉鱼不要报警,让她原谅丈夫,现在才会被同样的理由堵住嘴。 孟月长叹一声,对这件事不予置评。她今天的认知完全被打破了,这一次居然是以反过来施暴的方式,阻止了施暴者继续施暴。以叶芳兰丈夫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敢再对叶芳兰对手了。 从叶芳文家回太阳花公益的路上正要经过叶沉鱼住的小区,孟月停了车放叶沉鱼下去。叶沉鱼下了车,却听孟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对的吗?” 叶沉鱼转过身,眼底写满了疑惑:“嗯?” 孟月握着方向盘,语气迟疑:“我是说你用这种方式,对待家暴你的丈夫,改变他的行为是对的吗?用暴力的方式阻止暴力……而且很有可能会变成更大的麻烦。” 在争斗之后,失手之下,可能会发生人命也说不一定。 马路上是车辆行驶的嘈杂声,车前却寂静了下来。 “对不对并不重要,”半晌,叶沉鱼打破了沉默,“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麻烦。”对于出生于刀宗、对什么事都是凭直觉做了再说的叶沉鱼,从不会因为瞻前顾后而放弃做一件事。 “这样吗?”孟月脸上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她还是不太赞同叶沉鱼的观点。但是对于一直身处于地狱的家暴受害者,努力去做些什么,哪怕是使用暴力也是好的。 只不过,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叶沉鱼这么能打。所以暴力,永远不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只是偶尔,它会是比较合适的解决方式。 孟月叹了口气,又抬头笑了笑:“如果你需要帮助,还是可以来太阳花公益找我。虽然,你可能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叶沉鱼点头:“我还会去的。”她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收获,还要再去看看才行。多出去看看,才能更好地教导白陌晨。 叶沉鱼进了小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那栋楼,上了楼。站在门外,叶沉鱼并没有闻到饭菜的香气,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有两个可能,白陌晨死了,或者白陌晨跑了。 死了的话,系统会宣布任务失败,那就只可能是跑了。 系统对于她这通分析一通吐槽: 叶沉鱼说。 系统莫名从她语气中听出了遗憾的语气,立刻警醒过来: 说完之后,它又觉得这个威胁台上不了台面,又闭口不言。 叶沉鱼十分平静,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这个威胁,还是没接受, 系统一言不发地拉开系统地图,从上面标注一个小红点。从古代世界找人还有些麻烦,从现代世界就太好找了,系统甚至将白陌晨住在酒店的第几层第几室都标注了出来。 白陌晨腿还没好,也没跑太远,就在东城区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了。 叶沉鱼看了一眼地图,把信息记住,腿就搭在了楼梯间的窗口上。然后在系统的强烈制止下,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系统:气死它了。 叶沉鱼跳下了楼,就在系统以为她会跳上小区的高墙时、已经想好了怎么剪掉沿途的监控时,她走出小区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白陌晨的地址,然后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系统发送了一个问号的表情包: 叶沉鱼: 系统干脆地闭上了嘴,它并不想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弥补叶沉鱼在这个世界飞檐走壁的后果。 出租车的后视镜中,叶沉鱼眨了眨眼,一眼望过去有些可爱。 系统在沉默几秒之后意识到,宿主刚刚是不是故意耍它的? 然而它也不敢说,它也不敢问。 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叶沉鱼用从白陌晨那里要来的钱付了车费,径直上了酒店7楼,找到了白陌晨住的那间房间。 酒店的隔音并不好,站在走廊上就可以听见微弱的电视背景音。对于叶沉鱼来说,整层楼房间内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站在门口,听见白陌晨在里面给人打电话。 “……对,叶沉鱼她疯了,用水果刀捅我,把我打进了医院。” “陌晨,你说弟妹?不可能吧,弟妹连桶水都扛不起来,怎么把你打进医院?” “是真的!”白陌晨的声音激动起来,“她扛不起水?她连我都能拎起来!” “这就更不可能了。”电话那边的人更不相信了,“陌晨,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动手把弟妹打进医院了?不是哥说你,哪有你这样……” “我说的是真的!”白陌晨近乎崩溃地喊道。 叶沉鱼站在门口嫌他声音太大了,伸手按住门上的智能门锁,用力一按。 第十七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七) 智能门锁连警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宣告报废。叶沉鱼把门锁的残骸扔在地上,推门走了进去。 白陌晨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门打电话,惊恐地看着饿叶沉鱼走了进来,口中喃喃道:“她还能砸开门锁?” 是砸开的吧? 电话那边的人放弃了对他的劝告,挂断了电话。 白陌晨没有听见通话结束的提示音,他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之中,将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上,绝望地看着叶沉鱼靠近。 叶沉鱼将白陌晨从头打量到脚,认真思考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不能打死,事情就变得比较麻烦。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白陌晨身前,白陌晨就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喊道:“我不敢跑了,不敢跑了!” 叶沉鱼一只手刚刚举起:“……”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这是一个不怎么适合打人的场景,以至于她差点把刀抽出来。 “你……”叶沉鱼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迫后退了一步,避开白陌晨抱她腿的动作。 这时候,白陌晨的喊声已经引来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杂乱的脚步声正往这边靠过来。 算了,叶沉鱼俯下身,一手抓住白陌晨的衣领,将人拖了出去。白陌晨刚想喊叫,就对上了叶沉鱼漆黑的眼眸。 他以前从未觉得叶沉鱼的眼神有如此可怖过,明明叶沉鱼有一双他曾经觉得十分漂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暗色。在她眼中,他或许连蝼蚁都算不上。白陌晨不由噤了声。 叶沉鱼低头看他:“你自己起来走,还是我把你拖回去?” 正常人都不回选择后者,白陌晨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他连忙从地面上爬起来,跟在叶沉鱼身后。叶沉鱼听到前方走廊说话的声音,当即转身,带着白陌晨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刚好与前来察看情况的酒店工作人员错过。 白陌晨眼底闪过失望之色。 打车回家之后,白陌晨非常自觉地进了厨房做午饭,仿佛刚刚只是出门买了菜。饭菜做好之后也不坐下来吃饭,里里外外地开始打扫卫生。 叶沉鱼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居然没找到动手的借口。不然…… 叶沉鱼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就不找理由随便打白陌晨一顿吧。虽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教育方法,但叶沉鱼相信,这是一种正常夫妻的相处方式——白陌晨以前就是这么对原身的。 于是这顿饭吃完,叶沉鱼就把白陌晨打了一顿。在动手揍过几次人后,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道了。 白陌晨挨了一顿打,却没怎么伤筋动骨,还能接着做晚饭。 系统:【我觉得你就是为了让他能晚饭……】 【这是主要原因。】叶沉鱼捧着一杯清茶肯定了它的猜测。 系统:【……】算了,宿主不打死人已经是在这个世界取得的最大成就了。仔细想一想,白陌晨说不定会成为仅有的几个从叶沉鱼手中活下来的人,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生的荣誉炫耀。 白陌晨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荣耀,他坐在另一间卧室的床旁,双手抱膝。黄昏带来的黑暗随恐惧笼罩着他。他总算知道之前叶沉鱼为什么喜欢独自在卧室里,宁可他砸门也不愿意出去了。 此时,他觉得这间没有光线的卧室,是他唯一能栖身的地方,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地方。严丝密缝的窗帘、紧闭的房门、寂静的氛围,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白陌晨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他眼睛中闪烁。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对待叶沉鱼,那么叶沉鱼是不是也不会这么对待他? 没有人能回答他。空寂的房间内,只有夜幕慢慢降临,将他包裹起来。 这一天之后,白陌晨就彻底老实了起来。 早晨叶沉鱼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叶沉鱼出门,他就乖乖待在家里,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叶沉鱼回来,就能看见十分丰盛的晚餐。 叶沉鱼:【我觉得他已经是个好男人了。】 系统:【……世界进程还没有彻底改变,你还得教他一段时间。】说到后半句,系统的机械音都染上了一丝同情。 试问一个半点家务没做过的家暴男成为田螺姑娘,需要经历怎样的折磨? 叶沉鱼坐在沙发上托腮:【……明天去找孟月,听听有什么建议没有。】 第二天,叶沉鱼去了太阳花公益。前台的女孩已经认识了她,将她到里面坐,然后倒了杯水给她,还跟她聊天:“你们上次跟叶姐去她家,把她丈夫劝好了。昨天她还送了一份锦旗过来。” 女孩指了指墙上新多的一面锦旗:“她还说要谢谢你,过两天请你和孟姐去吃饭呢。” 叶沉鱼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抬眼就能看见那面锦旗。孟月此时正坐在锦旗下面的一个小圆桌前,跟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妇女说话。 这次女人没有哭,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跟孟月对话。叶沉鱼进来的时候,她们的对话已经到了尾声,没说几句女人就站起来告别了。 孟月将人送走,在叶沉鱼面前坐下长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看多了,不止没麻木,还看得我心情越来越压抑。” 幸福的人大多相似,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问叶沉鱼:“你这次来还是为了上次的事吗?” “他还没达到要求。”叶沉鱼答道,“我回去也没想到什么其他的标准。” “你丈夫,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叶沉鱼将白陌晨现在的状况讲了一下,然后问孟月:“他还能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变吗?” 孟月脸上惯有的微笑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变得僵硬:“我觉得你丈夫已经非常好了,不需要改变。” 比较需要改变的是你,孟月在心中说道。 第十八掌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八) 然而从孟月现在掌握到的资料来看,从叶沉鱼和她丈夫结婚开始,叶沉鱼就一直遭受着严重的家庭暴力。叶沉鱼现在的做法,也不好去评判谁对谁错。 在上一次与叶沉鱼见面之后,孟月就对叶沉鱼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也询问过叶沉鱼居住小区的邻居,无一不说是白陌晨经常打叶沉鱼。叶沉鱼为了保护自己,还报过警,有出警记录和笔录作为证据。 孟月收集完资料,对叶沉鱼同情更甚,也就更不会去评判叶沉鱼的做法了。只不过叶沉鱼和白陌晨现在的相处方式,绝不是正常的相处方式。 孟月还是想帮帮她,短暂的思索过后,她开口道:“你觉得他没有达到要求,或许不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而是因为不够用心。” “他不是因为爱你而做这些事情的。”孟月循循善诱,“而是因为惧怕你,就像你曾经惧怕他一样。这样的惧怕没有意义,一旦失去了暴力的威胁,他还会和原来一样。” “你想要的结果是这样的吗?没有感情的婚姻已经没了意义,即便他做的再好也挽救不了什么……”孟月觉得离婚对于叶沉鱼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她说话一向委婉,这个时候也是用引导的方式询问叶沉鱼,让叶沉鱼自己思考。 叶沉鱼在她的引导下,自己沉思起来。现在这种结果当然不是她想要的,任务没完成说什么都没用。白陌晨现在只是怕她,等她离开他跟其他人结婚,还是会变回去…… 所以光怕她一个人是不够的。叶沉鱼灵光一闪,对一侧的孟月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月没想到她一点就通,微微笑起来:“那就好……” 最后一个字还没朔华,她就听叶沉鱼斩钉截铁地说道:“怕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他得怕所有女人才行。” 孟月:“嗯…嗯???” 系统更是连发了数个黑人问号表情包,淹没了整块系统面板。 叶沉鱼自己想通了答案,立刻起身准备回去完成任务。孟月坐在沙发上还有些发愣,叶沉鱼从她面前走过去她才回过神来。 “等等……”她不是那个意思啊,没了感情不应该离婚吗?你们互相折磨有什么意思? 然而叶沉鱼已经快步出了太阳花公益,只剩下前台小妹和孟月大眼瞪小眼。 前台小妹还不知道之前在叶芳文家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得云里雾里。孟月低头喃喃自语道:“不会出什么刑事案件吧?” 叶沉鱼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原身的家,一路上系统都在跟她据理力争。 叶沉鱼的思路十分清晰: 言外之意,这种任务不归她做。 系统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才道: 叶沉鱼在门口站定,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 只要能把白陌晨打出心理障碍,他以后连见人都害怕,何况是见女人。 系统被这句话震住了,沉默地任由叶沉鱼开了门。 第十九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十九) 门一推开,卧室里面的说话声就传了出来。 白陌晨的妹妹,白雨压低了嗓子说话:“哥——你有什么可怕的,你一个男人还打不过她不成?” “……你不懂。”半晌沉默后,白陌晨的声音响起来,“她的力气不像是人。你说,会不会她已经死了,是来找我复仇的?” “你说什么傻话,怎么跟妈一样?”白雨没好气地说,“她要是鬼,早把你杀了。你现在还能活着?” 可不是吗?叶沉鱼站在门口想,弄那么麻烦干什么,一刀杀了多方便,可惜法治社会救了他。 “那我能怎么办?把她惹恼了,挨打的还不是我。”白陌晨的语气里有几分怨毒,“你们这些天也没有来看过我吧?”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白雨说,“她要是在再打你,你正好留在证据,然后报警起诉离婚……难不成你还想一直这么过日子?” 白陌晨当然不想,他又不是受虐狂。他这些天是真的被叶沉鱼吓到了,根本就没想过离婚不离婚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自己想离婚也没那么容易。 他曾经对叶沉鱼的威胁,现在恐怕都会被用到他自己身上。 “哪有那么简单?”白陌晨不耐道。 “不简单?你之前是怎么忽悠她的?现在就不会了?”白雨半是嘲讽半是烦躁地回道,“你去跟她说爱她啊,会好好跟她过日子。以前那么做都是因为爱她,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你不是最会了吗?” “她力气变大了,又不是脑子变聪明了。进一次医院把你吓成这样,还把妈担心病了……”白雨抱怨不已。 “好了!”白陌晨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就是觉得没人给你做饭了吗?上次当着她的面怎么不敢像之前那么说……” 叶沉鱼抱着长刀,斜倚在了卧室门口听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两个人吵得专心致志,根本没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听两人提到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叶沉鱼终于开口问道:“之前说什么了?” 此话一出,卧室里霎时一静。 白雨几乎要惊叫出口,却又把这声尖叫硬生生地压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嫂子。” 叶沉鱼对于这个专门给她送理由打白陌晨的便宜妹妹很是感谢,又问了一遍:“你之前对我说什么了?” 一身白色着装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旁,怀中抱着一把长刀,客厅的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模糊了面容和轮廓。很容易勾起人对惊悚片的回忆,白雨顿时有点腿软:“也没什么……” 白陌晨之前拿捏住了叶沉鱼,她和白母对叶沉鱼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也不是说非打即骂,但夹枪带棍、绵里藏针的话白雨没少说过。以前叶沉鱼性子软,心思单纯,根本听不出是拿话挤兑她。就算听出来了,因为长时间被白陌晨洗脑,也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她不说,叶沉鱼又看向白陌晨。白陌晨此时的脸色不比白雨好多少。相比白雨,他是更害怕叶沉鱼的那一个。叶沉鱼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白陌晨就生生打了个激灵。手一抖,连手机都扔了出去。 手机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叶沉鱼低头一看,屏幕是亮的,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对象是“110”。 叶沉鱼把手机捡起来,接线员正在里面焦急地询问:“您好,请告诉我您现在的情况和位置……” “夫妻吵架。”叶沉鱼答了一句。 白陌晨几乎整个人扑过来,争夺手机:“不是,她手中有管制刀具!”然而等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通话结束的标志。 白陌晨仅仅握着手机,眼中最后一束光也熄灭了。 一侧的白雨尚且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她咽了下口水,说:“对,夫妻吵架。嫂子,你们夫妻两个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哥这些天也洗心革面了,你就原谅我哥吧……” 叶沉鱼看了她一眼,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走在白陌晨身侧,声音回荡在卧室里显得格外空旷清冷:“夫妻有什么过不去的,报什么警。”黑色的羊皮靴挑起白陌晨一侧的身体。 在白雨期待与惊喜的目光中,白陌晨的身体横飞出去,砸在了卧室另一侧的墙壁上。 “啊!”白雨惊恐地瞪大眼睛,尖叫声刺耳无比。 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将人砍了,叶沉鱼又把刀收入空间裂缝中,走到白陌晨身边。白陌晨跪伏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见叶沉鱼在耳边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好男人怎么能想着离婚呢?” 如果白陌晨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大概会反驳一句这是什么偏激思想,好男人怎么就不能离婚了。然而他现在感觉自己离被打死不远,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摇头:“我没要离婚,没有……” 叶沉鱼仿佛没听见他这句话,将人拖起来打成半死。以叶沉鱼的力道,就算不下死手,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挨了不知多少下拳头和踢打之后,白陌晨躺在地上,听坐在床上的女人问:“你怕我吗?” 白陌晨此刻最惧怕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慌忙点头:“怕,怕!” 叶沉鱼扯着他半边身体将人拎起来,眼眸漆黑,表情肃穆,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怕就对了。” 随后白陌晨就又挨了拳头,他蜷缩在地上护住身体,分出神去想:他是回答错了吗?叶沉鱼其实不希望别人怕她?好像是这样的,他之前打叶沉鱼的时候,只要叶沉鱼流露出惧怕的神色,他下手就会更重。 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知道怎么答了! 叶沉鱼又一次停了下来,语气丝毫不变,只有漆黑无光的眼眸望着白陌晨:“你怕我吗?” 白陌晨这次疯狂摇头:“不,我不怕。我、我爱你!” 打成这样还不怕?叶沉鱼歪了歪头,哦了一声:“看来打得不够重。” 第二十章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二十) 还得接着打才行,这么想着,叶沉鱼又一次将白陌晨摔在了地上。 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除了身体里刺骨的疼痛,白陌晨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为什么不怕还是要打他?” 作为旁观者的白雨和系统:“……” 白雨刚刚想跑出去报警,在叶沉鱼抓起床头柜上的相框将墙壁砸出了蜘蛛网的纹路之后,她就跪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了。她的脑袋绝对没有墙壁结实。 系统没有挨打的隐忧,忍不住提出异议:【他怕你也打,不怕你也打?】做任务也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 【因为他不够怕我。】叶沉鱼在动作之间跟系统聊天,【如果够怕我,那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系统将她这句话简单翻译了一下,按叶沉鱼的思维得出结论:只要主脑没有宣布任务完成,那么就是她打得不够狠。 它现在放弃任务,还能保住这个月的业绩吗? 叶沉鱼丝毫没有感受到系统的绝望,她每隔一段时间就问一遍白陌晨怕不怕她。如果回答怕,那么回答正确,接着挨打。如果回答不怕,那就是打得不够,继续挨打。 系统觉得翻遍整个数据库,都找不出这么残暴的攻略方式。 白陌晨挨过两次叶沉鱼的打,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连身体的知觉都感受不到。比起自己是一个人,他更觉得自己是一只沙袋,摇摇晃晃地被人打着。 或许是要被打死了,他迷迷糊糊之中,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他也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是刚结婚不久,也许就在叶沉鱼改变之前。他在打叶沉鱼,因为什么原因,他已经忘记了。 总之,他扯着叶沉鱼的头发往墙上撞。叶沉鱼拼命挣扎,也只能被他拽着头发,撞得头破血流,然后挨上一阵拳打脚踢。 施暴是有快感的,能从身心掌控一个人,也是有快感的。但是白陌晨现在几乎回忆不起那时候的快感,他现在只有恐惧。他变成了记忆画面中,被人扯着头发往墙壁上撞的人。 没有任何快感,只有能把人逼疯的恐惧和绝望。 身体没有感觉,白陌晨只感觉自己在随着力道摇晃,甚至连意识都要没了。 他要被打死了吗?恐惧像湖水一样蔓延上来,让白陌晨几乎窒息。他想跑,想逃,想躲开,想…… 如果他没有那么对叶沉鱼,那么是不是叶沉鱼就不会变,他就不会被打死? 卧室里只剩下肢体沉闷的碰撞声,片刻后,声音停止。叶沉鱼将脚压在白陌晨的胸膛上,对着白陌晨那张被血污覆盖,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脸问:“你怕我吗?” 白陌晨没有回答,他两只眼睛肿胀到只剩下一丝缝隙,气息微弱到分不清是昏了还是醒着。 叶沉鱼啧了一声,又一次抬起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系统的提示音像是要阻拦她一般急急响起:【“感化白陌晨”任务已完成,积分奖励10000。】 叶沉鱼眨了眨眼,顺势将最后一拳砸了下去。 松了一口气的系统有些木然:【你是故意的吧。】 叶沉鱼将人放开,无辜道:【惯性。】 你打一个不会武功、没修过仙、也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能打出惯性来?系统无力吐槽,唯一的心愿就是叶沉鱼现在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放它的业绩和年终考核一条生路。 叶沉鱼补充解释:【打习惯了。】最后一拳顺手就打下去了。 【我还以为到打死,任务都不会完成。】叶沉鱼重新坐在床边,看着地面上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白陌晨。看过无数更加血腥可怖场景的叶沉鱼丝毫没有负罪感,她身上由主脑营造出来的幻象已经消失了。青紫与瘀伤消除,皮肤恢复成白皙的模样。而白陌晨浑身是伤地躺在地面上,与她第一天过来的时候形成鲜明的对比。 系统无言,它是高级的人工智能,模拟人类的情感进行运行,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对于白陌晨这种人就更没有了,只不过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它忍不住颇有些感慨。 大抵,只有比恶人更恶,才能压制住恶人。 窗外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之前被叶沉鱼挂断电话的接线员联系了号码所在地区的警局,对号码进行了定位,找了过来。白雨见叶沉鱼不再动手,外面又有警察的声音,胆子大了起来,试探地往白陌晨的方向挪了挪。 见叶沉鱼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敢去试一试白陌晨的呼吸。 还活着。 白雨颤抖着手打了急救电话,说了地址和白陌晨的伤势。结束通话之后,她回头再去看,叶沉鱼已经不见了。 出去了吗? 白雨手一松,整个人软倒了下去。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不比白陌晨轻松多少。事实上,白陌晨挨打的场景就宛如噩梦一般牢牢地扎根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她大概余生,都要生活在今天下午的恐惧之中。 门外想起急促的脚步声,警察闯了进来,将还有意识的白雨扶起来安抚,做笔录。很快,白陌晨被送往医院急救,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急救,终于抢救了过来。 白雨如实讲述了自己看到的一切,警察将信将疑地记录下来,却怎么都找不到叶沉鱼。他们找到了叶沉鱼的父母、朋友,以及所有的亲人,都没有人知道叶沉鱼的踪迹。 他们最后找到了孟月,这个气质温柔的女性没有叙述更多,只是将自己调查到的一切资料交给了警方:“我是因为她身上的伤认识她的,相处的时候没有感觉她有任何的暴力倾向。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长期遭受到暴力,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孟月顿了顿,收起了一直以来的微笑,郑重地说:“希望你们找到她时,能将这个原因考虑进去。” 来访的警察看完了详细而触目惊心的资料,面面相觑地离开了。 因为叶沉鱼的失踪、白陌晨的重伤,这起因为家暴引发的刑事案件在社交媒体上彻底引爆,无数人讨论这件事,直到警方通告出来讲述了前因后果。 有人怒斥白陌晨的行为,有人反驳这种报复是不能提倡的,有人提出要重新为家暴立法。 然后这些说法,渐渐又湮灭在网络之中。 太阳花公益如之前一样,接待着因家暴寻求帮助的人们,从未改变。 第一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一) 窗外不断响起的警笛声吵闹而刺耳,女孩小心翼翼地探着男人的外息,随后软倒在地。 完成任务后,叶沉鱼对白陌晨和白雨丝毫不感兴趣,从上空拉开了空间缝隙,走了进去。 白茫茫的系统空间千万年都没有变过,叶沉鱼照例坐下来闭目冥想。空寂的白色之中,少女的身形伤佛化为了一座除雕塑。随时间凝固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雕塑睁开了眼睛。漫长的时光化为深沉的墨色,永久地留在了少女的眼中。 许久不动的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或许真是心境上的问题,攻略任务的确对瓶颈有所帮助,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叶沉鱼将刀斜插在地面上,正准备起身,远处个乳白色的光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大抵又开了什么不重要又没用的会议,系统的声音还未染上情绪,显得极为机械:“休息时间即将结束,请宿主准备好前往下一个世界。” 叶沉鱼站起身:“走吧。” 传送的光芒亮起,将少女与光球包裹在一一起,又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系统空间之中。 叶沉鱼再次睁开眼睛,就被一阵吵闹的声音淹没了。外面不知道在哭什么,吵得不行。叶沉鱼翻身坐起来,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就打算出去让外面安静下来。 她身处一间寝卧之中,比起前几个世界,这间寝卧的寝具与装饰都要好上许多,连手下的被褥都要柔软轻盈。 不过叶沉鱼真正睡觉的时候很少,只是确认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就起身向门外走去。门一打开,外面的哭声听起来就更清晰了。 外面是很大的一个院落,叶沉鱼站的地方是一栋木楼的二楼。她居高临下地望下去,能看见院落中央密密麻麻跪着一群的人。一具尸体躺在人群中央,跪着的人或是大声哭泣,或是暗自抹泪。有些人没有哭,脸色也是强忍悲伤。 叶沉鱼足尖点了一下栏杆,从二楼跳下去,落在地面上。地面一粒尘土也未扬起,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她悄声无息地下来了。 她站在人群后面,打算捉住一个人问清楚情况,然后让这群人别哭了——五感太敏锐有五感太敏锐的痛苦。叶沉鱼可以忍受噪音,但有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必要去忍受。 这时候跪着尸体旁边的一个男子开口:“师父惨死,我等-一定要替师父报仇,手刃仇人!” 另一个男子也道:“杀了师父的是天痕派罗清,听说他杀了师父之后还大肆宣扬……此仇不报,羞为人徒。” “罗清是元婴期大能,杀他报仇要从长计议。”跪在另一侧的男子抬起头,正要望见人群后面的叶沉鱼,原本要说的话止住,“小师妹,你醒过来了?” 小师妹?是说她吗?叶沉鱼对着男子悲伤中带了些宠溺的眼神,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习惯被叫大师姐。 她不清楚现在的身份,接不住男子的话,戳了戳系统。系统这些天有消极怠工的迹象,时常她已经开始工作了,系统还没有声音。 被戳之后,系统上线开始讲剧情:【这是一个修真世界,你现在的身份是寒刀门的小师妹。寒刀门在这个世界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只有一个金丹期的修仙者,是这个身份的师父,就是地上躺者的那个。旁边的几个人都是你师兄师姐,这个宗门不用太在意,做任务用不上。】 系统将身份一笔带过,开始发布任务:【这个世界会爆发一场仙魔大战。原本是修仙者取胜。修魔者被驱赶到九渊之下。但由于仙道的位领袖人物薛凡心性有瑕。突然入魔,致使修仙者战败。支柱人物的成长轨迹也就此被改变,宿主的任务就是感化薛凡,以避免之后支柱人物成长轨迹的改变。】 讲完之后,出于求生欲考虑,系统又补了一句:【你现在的身份有些麻烦,建议尽快离开寒刀门。】 【什么麻烦?】 叶沉鱼问了一句,又分神对刚刚跟她说话的人点了点头。 男子望着她叹了口气:“你刚刚伤心过度昏倒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这个门派像是很宠爱她这个身份,男子一开口其他人也强忍悲痛劝她回去休息。 这个门派像是很宠爱她这个身份,男子一开口其他人也强忍悲痛劝她回去休息。 叶沉鱼并不需要休息,只想让他们别哭了。她打量了地面上的尸体一眼,正要开口,半空中响起了一声狂笑;“寒刀那老儿死了!看在之前的交情上,本座来看看他的死状!” 这说话的口吻怎么听都是来者不善。寒刀门的弟子脸色皆是一变,跪在尸体旁的几个人也站了起来,有人是认识来人的,低声道:“是五行门的姜勤,他是金丹后期,我们打不过。” 说话间,整座院落就是一晃。 叶沉鱼抬头,肉眼看不见的护山大阵震动着,据摇欲坠。寒刀门的人找不到来人,她却能看到护山大阵外、浮在半空中的佝偻老者。 叶沉鱼微微蹙眉,反手将长刀从空间裂缝里取出。 系统这时候语意模糊地回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原身的身体有点问题。对价来说算不上什么,就是可能会觉得有点烦,最好不要拿原身的身份行事……】 它说得云里雾里,寒刀门的护山大阵也在这时候碎了。 佝偻老者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阴鸷地怪笑看,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落在了叶沉鱼身上。原本守在尸体前的师兄师姐们脸色一变,冲到了叶沉鱼身前。 叶沉鱼眼底浮起淡淡的疑惑,与老者四目相对。 老者眼睛一亮,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浓重的恶意:“小姑娘,寒刀死了,现在的寒刀门护不住你。你要是主动跟着我,本座收你做个侍妾,还可以帮你护一护寒刀门。” 叶沉鱼在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抢她回去做侍妾。 系统的声音极其微弱:【你原来这个身份,有东地第一美人的称号,挺多人惦记的……】 请假 大家好,我是年报还没平的苦逼财务,今天大概要加班到后半夜了〒_〒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 叶沉鱼:“......”天下第一的称号她拿过不少,第一美人这种称号还是头一次听到。 她没说话,佝偻老者有些不耐,抬手带起一阵狂风,金丹期的威亚倾泻而下。 没了护山大阵,寒刀门的众人在地面上直面金丹威亚。刚刚与叶沉鱼说话的男人闷哼了一声,用刀撑着地面才没有跪到下去。其余几人皆是唇角溢出鲜血,半跪在地面上。 护在叶沉鱼前面的那位师姐压低了声音:“师妹,快走!”说罢,她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身形摇摇欲坠。 看起来需要快走的是她自己,叶沉鱼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扶了一下人。纤细的女性靠在她身上又吐了口血,叶沉鱼动作一顿,微微垂眸。 半空中的老者嘿嘿一笑,身形一闪,对着叶沉鱼俯冲下来。 少女抬起头,墨色的眼眸仿佛淡了些。长刀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凛冽而耀眼的刀光。老者还在半空之中,脸色阴鸷的笑容加深,抬手去挡迎面而来的刀光。 不过筑基期的刀意罢了...... 刀光贴近,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血线。 叶沉鱼收刀入鞘,把靠着她的这位师姐拎到一边放好。师姐眼神呆滞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脸色一变,又抬头望天。只见老者的身体滞留在半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分为二,摔落在地面上。 尸块溅起了一片生土,整座院落寂静无比,针落可闻。 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于是叶沉鱼上去摸了尸,法宝她看不上,只换走了乾坤袋,点了一下里面的灵石数目之后,心满意足地收入囊中。 刚到第一天,就有人送钱过来,等会儿去酒楼点菜。 她的这一番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寒刀门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就在叶沉鱼正打算拿钱走人的时候,有人开口喊了一句:“师妹....” 是最开始跟叶沉鱼对话的男子,系统小声提供了他的名字: 由于叶沉鱼这个世界的身份太过特殊,系统怕被殃及池鱼,极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说话都不敢大声。 叶沉鱼回头看向邵宁华,疑惑地嗯了一声。 邵宁华有很多话要问。比如叶沉鱼为什么忽然有如此高的修为你足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吗然而要问的话太多,又不适宜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于是他欲言又止:“你.....” 正在这时,赛刀门不大的山门前响起一阵轻微的吵阔声。众人因为刚刚那位老者寻仇上门.此时举木皆兵,一时也顾不上询问叶沉鱼,纷纷警惕地望向山门。 只见山门前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俊明公子,穿着剑宗弟子的服饰,眉宇间颇有正气。他见众人刀剑相问也不气恼,反而拱手一礼。“在下剑宗弟于赵清鸿,曾受寒刀前辈之恩。听闻前辈仙逝,寒刀门有难,特米相助。 叶沉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抬头时四目相对,手指重新搭上了刀鞘。 第三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拔刀砍人。 见到赵清鸿身上白底银纹的剑宗弟子服,众人眼中的警惕淡了下去。放眼四地九州,剑宗都是第一的剑修门派,跟他们这种小门派可谓是云泥之别。要是剑宗弟子过来害寒刀门,实在犯不上。 或许真如此人所说,掌门之前对他有恩,他听说寒刀门有难才赶来的。 赵清鸿放下手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被护在人群中央的少女,顿时眼前一亮。少女眉目如漆,长发及腰,气质极佳,应该就是那位东地第一美人叶沉鱼了。 他来之前,觉得东地这种偏僻地方,金丹都能做一门之主,出不了什么绝色美人,至多是长相清秀。但这位东地第一美人长相虽不是极致艳丽,却别有韵味,让人过目不忘。 也不枉他跑这一趟。 赵清鸿心思一转,对少女一笑,极尽温柔钱捐。 叶沉鱼就地将刀拔了出来,在把赵清鸿砍死还是把他身后所有人砍死之间犹豫了一秒。 赵清鸿不知内情,扫了一眼叶沉鱼那把长刀,心想连美人的刀都如此纤细美丽,根本没想过美人抽刀是为了砍他。他上前一步,柔声道:“赵某虽然只有元婴修为,但定会尽力报恩。若有不讲理的强敌,赵某也可向师尊清源剑君请求,庇护寒刀门。” 他几句话就点名了自己是元婴期的修为,背后又有剑宗长老清源剑君做靠山,想必这些寒刀门的弟子都会心起敬畏依靠之意。叶沉鱼也该对他有所侧目才对。 赵清鸿胸有成竹,表面上却一副温柔谦逊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叶沉鱼。 然而寒刀门的强敌刚刚被自家师妹一刀砍了,虽然对赵清鸿没有之前那么警惕,却也谈不上依靠。 邵宁华看着赵清鸿的眼神一直流连在叶沉鱼身上,心中更是不虞,还了一礼之后,冷淡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师尊已故,身为弟子不敢做主让前辈还恩。”赵清鸿元婴修为,他不过筑基,理应称作前辈。邵宁华有心表示疏远,又不想得罪赵清鸿。 叶沉鱼此时正承受着系统的噪音,无心关注两人的对话。 系统: 叶沉鱼语气缓慢: 她想了想,又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还是杀了舒坦。 系统心想能顺眼吗?那就是看囊中之物的眼神。赵清鸿就是冲着原身来的,不是因为原身的相貌。他根本没把东地第一美人这个称号放在心上,赵清鸿是得知了原身是纯阴之体,是极佳的双修炉鼎才急匆匆赶来的。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发展,原身在被刚刚的元婴老者逼迫之时,赵清鸿和另一位道宗天骄赶到救下了原身。然后两人经过一番争夺,赵清鸿抱得美人归。 原身的纯阴之体,也是赵清鸿作为这个世界支柱人物气运的证明。在得到原身之后,他修为更是一日千里,日后又得到不少机遇,也有各式美人愿意帮他,最后他将这次的任务目标薛凡作为踏脚石成功一统仙魔两道。 简而言之,这次的世界线就是一男频争霸文,还是开后宫的那种。 系统对前因后果一清二楚,然而什么都不敢说。叶沉鱼当然是不可能帮赵清鸿修炼的,她听完之后说不定直接帮赵清鸿断情绝欲。 紧急运行了一番程序之后,系统开口: 它话音刚落,另一边赵清鸿就开了口:“赵某知道邵师兄不愿归于剑宗门下。但沉鱼师妹名声在外,难免会招些有心之徒的觊觎。难道邵师兄都不担心沉鱼师妹的安全?不问问沉鱼师妹的意愿吗?” 叶沉鱼: 系统:好家伙,上门找死拦都拦不住。 赵清鸿这话一出,邵宁华脸色微变,忍不住看向了叶沉鱼。不止是他,寒刀门的其他人也都望向了叶沉鱼。 叶沉鱼握着如雪的长刀,还没想好要砍几个人。 第四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四) 此时她闻言抬头,语气中带着一点茫然:“安危?” 她扫视了一眼众人,手中长刀轻轻一挥,刀光在地面上斩出数丈裂纹,凛冽的刀意直逼赵清鸿的面门。 赵清鸿本来含着浅笑,心中胜券在握,突然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应,刀意就已经到了面前。他惊得一身冷汗,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厽厼 然而刀意只是逼了他一下就止住了,只余他手持长剑对着地面上的裂纹,显得有几分狼狈。赵清鸿却顾不上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觉得暗暗心惊。刚刚扑面而来的刀意,仿佛随时能将他斩杀一般。 叶沉鱼手中的长刀斜斜地指着地面,好奇地盯着赵清鸿:“什么安危?” 她语气平淡,在寒刀门与剑宗弟子看来却说不出的嘲讽。赵清鸿说是为了她的安危,却被一道刀意吓成这样。 寒刀门自然是护着自己人的,邵宁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妹变得如此厉害,但是不影响他怼看不顺眼的赵清鸿:“看来小师妹不需要前辈看顾。” 虽说剑宗弟子对于寒刀门来说几乎称得上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不知为何,邵宁华隐隐感觉赵清鸿来着不善,并不怎么欢迎他们。 赵清鸿抿唇收了刀,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剑宗弟子却各个对寒刀门怒目而视,正站在赵清鸿左右边的漂亮女修,一边焦急地察看赵清鸿有没有受伤,一边对叶沉鱼怒道:“赵师兄念及恩情赶来相助,你们却刀剑相向、如此处事,欺负我们剑宗弟子不成?”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剑宗弟子齐齐拔了剑出来。剑宗可谓是仙道的第一大派,仙道之中除了天衍道宗没有门派能与之比肩,到哪里不是被人小心捧着,何曾见过寒刀门这等态度。 在剑宗弟子眼中,这几乎已经是羞辱了。一时之间,赵清鸿身后的剑宗弟子已经染上了杀气。 邵宁华面色一凝,也没想到剑宗弟子会直接动手。寒刀门是小门派,也无大门派的庇护。他平时也遇不到什么大门派的弟子,想不到像剑宗这样的弟子有怎样的傲气。 他下意识地就挡在叶沉鱼和剑宗弟子之间,其他师兄师姐也都将修为较低的师弟师妹们护在身后。 叶沉鱼站在邵宁华的身后,感受着剑宗弟子的杀气想,很好,她现在不用纠结了,都杀了就行了。 女修检查完赵清鸿的身体,发现没有伤到分毫后松了口气,冷冷地看了一眼寒刀门的众人。 邵宁华皱眉解释道:“赵前辈并未受伤。” 女修却不理他,目光越过邵宁华落在叶沉鱼身上,冷冷开口:“辱我剑宗,不可恕。” 赵清鸿收了长剑,却不曾说话,只看着这一幕。叶沉鱼与传闻中不同,而且这么久了寒刀门都没有强敌上门,不如让剑宗弟子动手。一个小门派灭了也就灭了,他到时只救下叶沉鱼一人,暗中收做炉鼎就是了。 刚刚的刀意虽然让他心惊,但细想之后,赵清鸿也只以为是寒刀生前给弟子留下来的刀意。若叶沉鱼真能使出这样的刀意,那么传出来的名声就不是东地第一美人,而是东地第一天才了。 女修说罢,手中长剑清啸一声,直指叶沉鱼。 邵宁华对着迎面而来的剑招,暗中咬了咬牙,这可是剑宗!他们这种小门派怎么惹得起剑宗?然而…… 在女修剑招攻过来之前,邵宁华拔出了刀,另一只手急急地去推叶沉鱼:“小师妹,快走!” 师尊刚刚陨落,他不能让师尊最宠爱的小师妹出事。 拿着刀正要绕过去砍人的叶沉鱼:“……”这人,挡到她出刀了。 罢了,叶沉鱼一把将碍事的邵宁华往后一扯,另一只手长刀一横,就抵住了女修的剑招。 饱含灵力的长剑就被一把如凡铁一般的长刀抵住,不得寸进。女修一怔,视线上移,正对上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 她心底骤然一凉,不顾一切地后撤。 叶沉鱼眸光淡淡,映出她的身影。如雪的刀光紧随着女修的身影而至,将所有的剑宗弟子笼罩在内。 赵清鸿脸色一变,来不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物就扔了出去。随后他看也不看,上前接住女修就消失在了原地。 被抛在半空中的是一张符箓,一瞬间放出了一抹剑意,与刀光相抵相融,堪堪抵住了这一抹刀光。 留在原地的剑宗弟子脸色惨白,他们如何感受不到刚刚的刀光如何可怖,若不是那抹剑意相抵,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剑意是赵师兄抛出去的,但是赵师兄带着青芜师姐逃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叶沉鱼站在原地微微蹙眉,她刚刚是打算上前把赵清鸿留下来的。她本来就是看赵清鸿一个人不顺眼,怎么可能让他跑了。但是天地法则刚刚阻了她一瞬,让赵清鸿逃了。 可惜,要是刚刚赵清鸿站得再近一点,有十个也死了。 系统:还好这个支柱人物跑得快…… 叶沉鱼扫了一眼剩下的剑宗弟子,这群剑宗弟子早没了最开始的傲气,见她望过来,握着刀的手不由一紧,身上还哪有一点杀气。 虽说剑修的特性都是越战越勇、绝不畏战。但那是实力相近,再不济也是相差几阶,而不是蝼蚁撼树。 叶沉鱼皱了下眉,不由想起记忆深处的某个剑修,兴致缺缺地收了刀。 这些剑宗弟子几乎已经是在等死,却见叶沉鱼收了刀,稍微一愣就被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淹没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收了剑,沉默地对叶沉鱼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修真界实力为尊,他们再自持剑宗弟子的傲气,也知道叶沉鱼是绕了他们一命。 寒刀门百里之外,空间扭曲了一瞬,赵清鸿抱着女修出现在一处山石后面。他迅速用神识检查了四周,发现无人追来之后,他才松了口气靠在了山石上。 女修惊魂未定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师兄……” “已经没事了,青芜师妹。”赵清鸿安慰了一句。 第五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五) 有赵清鸿安慰,青芜渐渐定了神。不过随即她漂亮的面容就泛了白色:“张师弟他们还在那里!”说罢,她就从赵清鸿的怀中挣脱出来,环顾四周寻找寒刀门的位置。 “你做什么!”赵清鸿一把拉住她。刚刚扔出去的符箓是他藏得最大的一张底牌,他根本没想到在寒刀门这种小地方会将它用出去。如果再回去一次,他绝对没办法再活着出来。而他带出来的这一行人里青芜是最伤不得的,她是掌门之女,如果因他死在这里,他恐怕连剑宗都回不去。 “师弟他们还在寒刀门!”青芜一把甩开赵清鸿的手,一双美目通红,“我们把师弟他们带出来,怎么能把他们抛下独自逃走?” 赵清鸿略拧了一下眉毛,随后按住她的双肩,眉眼微低,声音干涩:“你是在怪我,只把你带出来了吗?” 青芜看着他受伤且自责的神情,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她知道不怪赵清鸿,赵清鸿如果能救下其他人,也一定会救的。是她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动手,惹怒了不知深浅的人物,也不会…… 她抿了抿唇,带着哭腔道:“是我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赵清鸿眼底的暗沉一闪而过,随后换为了沉痛与歉意,“是我没能把他们带出来。都是我的私心,当时只能带一个人出来,我就只想到了你。” 只想到了你,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若是平时,青芜早就因为这句话春心萌动,面颊染红了。然而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因为她遇险的师弟师妹们,只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赵清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很快就遮掩了下去:“我们先回宗门,请师尊和长老出山,将师弟他们救出来。” ———————————— 叶沉鱼没兴趣去拦那群剑宗子弟,收了刀便往回走。 寒刀门的弟子目送剑宗弟子离去,左右互相看了看,又齐齐看向全门派宠着、应该只有筑基初期的小师妹。 小师妹一双墨眸冷若寒星,面无表情地走到院中央的尸体面前,用刀身将尸体一挑,丢到院门外去了。 邵宁华:“……小师妹,姜勤是五行门的长老,这么把他丢在门外恐怕不妥。” 叶沉鱼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待打上门的敌人,你们都是杀完厚葬吗?”那成本也太大了吧。照这么干,她掏不起那么多人的丧葬费。 “不是,只是恐怕与五行门结仇。”邵宁华弱声弱气地说道。姜勤人虽然死了,但给够五行门颜面,他们也不想跟一个有手段能杀死金丹期长老的门派结仇,互相妥协之下就能把这件事掀过去。 “我以为,”叶沉鱼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稳重的“师兄”,“你们应该更担心跟剑宗结仇才对。”在剑宗门前,五行门根本不值一提。 一提剑宗,邵宁华脸色都白了,寒刀门的其他弟子也都慌乱起来。邵宁华不是不担心跟剑宗结仇,而是寒刀门根本没有与剑宗结仇的资格,他也就根本没往那边去想。 被叶沉鱼这么一提,邵宁华立刻想到若是等剑宗来人,他们这些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下。师父刚死,寒刀门就濒临灭门。 邵宁华不禁流露出几分痛色:“跟剑宗结仇……小师妹,你先逃吧。我们四散逃开,就算剑宗的人也不能将我们都找到杀了。” 他回过身对寒刀门的众人说道:“师弟、师妹,现在情势危急,没了师父庇护,我们跟砧板上的鱼肉无异,也不能怪小师妹得罪剑宗。为今之计,只有分散逃开,才有一线生机。各位师弟师妹,若是能有人活下来,希望能念着师父的恩情,将寒刀门的刀诀传下去。若能为师尊报仇,一定要手刃仇人。” 寒刀当初建门派的时候,挑得都是无家可归的孩童收为弟子,也不看灵根资质。故寒刀门的弟子都资质平平,但因为都是被寒刀和几个年纪大些的师兄师姐带大的,所以感情极好,平素与兄弟姐妹无异,都视寒刀为亲生父亲一般。 现在他们听邵宁华这么一说,全都红了眼圈,泣不成声:“师兄放心,我要是能活下去,一定将师父创的刀诀传下去……” “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为师父报仇!” 院落里顿时哭声一片,叶沉鱼一脸懵逼,茫然地看着这些人生离死别一般。她不是还没走吗?剑宗来人直接砍了不就行了。 要是这群人四散开来,叶沉鱼眼底划过一丝沉思。难道她要先去剑宗把人都砍死,才能护得出这些人? 虽说凭本心行事,叶沉鱼也没有把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丢给别人的习惯。她顶着寒刀门小师妹的身份差点一刀砍了赵清鸿等人,总不能自己转身走了,留寒刀门的人遭受剑宗的报复。 总要把剑宗这边解决了,才能甩手走人。 邵宁华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计策,修真界第一的剑修门派正面临着灭宗的风险,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师弟师妹、又想到刚刚仙逝的师尊,也跟着落了泪。对着一院子哭成一团的年轻男女,其中还有不少没长大的小萝卜头。叶沉鱼仿佛又回到曾经在宗门里,她一眼吓哭了师弟师妹的窘境中。 叶沉鱼:“……” “你们,”叶沉鱼当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她环视了院落一周,忽然想到一件能解围的事,“不将人安葬了吗?” 原身的师尊,寒刀门的掌门还在院子里躺着呢。 这么一问,院落里的哭声总算小了下去。邵宁华慌忙抹了一把眼泪:“我打算将师尊的尸体带走,葬在相邻的山村,以免被仇家找到。” “小师妹,你先走吧。之后再回来祭拜师父也不迟。” 叶沉鱼正要开口,忽然看向半空之中,目光凝在一点,手指抵在了刀鞘之中。 大概察觉出了危险,原本空无一人的半空中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是个年纪颇轻的俊美青年,衣着十分华丽。 他悬浮在半空之中,对叶沉鱼略一点头,然后说道:“各位倒不用这么急着逃走,我又一法,可以帮各位抵挡剑宗。” 第六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六) 他看着地面上的叶沉鱼,唇边含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在下道宗薛凡。路过此地,发现姑娘根骨清奇,正适合道家。若姑娘有意入我门下,道宗愿意庇护寒刀门。” 道宗薛凡,道宗千年不世出的天才,就连寒刀门这种偏僻地方的小门派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侧的师姐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呼吸都不稳了。 叶沉鱼只觉得这说话方式跟路边摆摊大爷卖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与薛凡对视了一眼,无视了这个充满了虚伪的笑容,转头对邵宁华道:“不用逃,剑宗的人来了,让他们来找我。” “那怎么行?”邵宁华的注意力一瞬间从半空的修者身上移开,“小师妹你也是因为我们才动的手,怎么能让你独自对敌?”他心中现在还有几分懊恼,都怪自己不懂得伏低做小,才得罪了剑宗。 叶沉鱼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地摸了摸刀鞘,回想起剑宗弟子的服饰与佩剑,天蚕丝织的白服,玄星铁铸就的剑…… “剑宗应该挺有钱的。”剑宗的人找上门的话,她在这个世界就不用自己出门挣钱了。 邵宁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 叶沉鱼心情却好了起来,连带着看半空中花里胡哨的薛凡都顺眼了不少。 系统见她视线一动,整个统都有点紧张,提醒道: 叶沉鱼: 系统略过无数剧情,用一句话概括了薛凡的下半生。 叶沉鱼毫无掩饰地打量着薛凡,虽然穿得像一只花里胡哨的野鸡,但多少要比赵清鸿讨喜一些。 薛凡被看得十分不自在,他生得好,平素也不乏有女修盯着他看。只是叶沉鱼看他的眼神,并非惊艳或爱慕,而是像看一样物件值多少钱一般。 他掩饰起眼底的不悦,耐着性子问道:“姑娘意下如何?”赵清鸿会盯上寒刀门这个小门派,必然有其原因,他愿意耗些时间试上一试。 叶沉鱼眨了眨眼睛,墨眸映着那一身华丽的法衣, 系统: 它话音未落,就见叶沉鱼压着手中的长刀,对半空中的薛凡说道:“我看你资质勉强,入寒刀门跟我学刀法吧。” 系统: 薛凡:“……”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险些维持不住。他双眸微眯,试图在叶沉鱼脸上找出愤怒和嘲讽,却只看到少女面无表情下的认真。 他收敛了笑意,化神期的威势隐隐显露:“这般伶牙俐齿,不怕再得罪道宗,祸及宗门吗?” 少女恍若未觉:“你有两个选择,一个你是自己下来拜我为师,还是我给你打下来,你再拜我为师?”叶沉鱼眼中没有什么礼仪尊卑,无所谓别人的位置是不是比她高,但是仰着头说话挺累脖子的。 “……”薛凡一皱眉,正好开口,忽地后背一阵发凉。他来不及细想,左手刚捏了一个诀,却地面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携着寒意和腥气的刀锋已经贴近了后颈。 “看来你选第二个。” 少女淡淡的嗓音萦绕在他耳边,薛凡一时间毛骨悚然,生死就在一线之间的感觉尤为明显。 太快了。 快到如果叶沉鱼想杀了他,他连她的面容都来不及看清。 这念头只在薛凡脑海中一晃而过,随即他就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一时之间维持不住浮空的法术,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叶沉鱼借力落下,见他试图重新捏起一个浮空诀,又补了一下,直接将人踹倒地上了。随后低头,视线落在人身上:“拜师吧。” 薛凡在四起的烟尘中吐了口血出来,一时间脑子里就剩下一句话:老子还没开始选呢!好在他只是受了不重的内伤,还不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没有脱口而出。 他轻咳了一声,抬起头。身材高挑的少女逆光而立,面容模糊不清,只有手中的刀锋折射着骇人的光芒。 至少是大乘期的大能,怪不得赵清鸿会找到寒刀门。只不过若赵清鸿早知叶沉鱼是藏在寒刀门的大能,他又怎么敢让剑宗的人出言不逊呢? 薛凡一时间理不清头绪,面上却是极为冷静谦恭的表情,语调诚恳:“晚辈眼拙,不知道是前辈在此,口出狂言了。”这位前辈没直接杀了他,之前又放过了那群剑宗弟子,应该是个脾气好的,不太会计较他们这些晚辈,倒不必十分惊慌。 说罢,他站起身,又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高抬贵手,晚辈宗门之中略有薄资,过几日请家中长辈登门赔礼。” 简而言之,给钱买命。 道宗也不是没有大乘期的长老坐镇,他识趣道歉,再让身份够高的长辈出面送礼。里子面子给齐了,即便是大乘期的大能也不会想跟道宗结仇。 薛凡打定主意,对着叶沉鱼躬身俯首下去:“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叶沉鱼左手拎着长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薛凡近在眼前的肩膀,抬手搭了上去。 薛凡低着头,只感觉肩膀一重,不由自主地往下跪去。他眉头一拧,咬了下牙,身子跟着停了一下,之后便不随他意愿地重重砸了下去。 视线极速坠落,最后停留在薛凡眼中的是一双女子长靴。 他对着面前这个少女跪了下去,薛凡意识到这一点,目光霎时变得阴沉。他自幼长在道宗,师从云渺仙尊,与道宗掌教是同辈。除了云渺仙尊,他还从未跪过任何人,今天却被迫跪了一个不知名姓的女子,此等屈辱…… 叶沉鱼满意地看着跪地的青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欢快:“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寒刀门的小师弟了。” 刚刚怒从心中起的薛凡:“???” 。手机版网址: 第七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七) 薛凡呆怔了一下,便感觉自己被当做小孩子一样拎了起来。少女身姿纤细,拎起他来却毫不违和。只不过对于薛凡来说,此时这种拎法十分耻辱。 叶沉鱼却因为找到了完成任务的方法心情十分愉快,她跟薛凡对视了一下,无视了他阴沉的表情:“根骨还凑合……就是年纪有点大了,要重新炼体……” 好在她之前也带过不少师弟师妹,很会帮人打基础。 薛凡的脸更阴了几分:根骨凑合?要知道,道宗千年才出了他一个天生道体。他冷冷笑了一下:“呵,倒不知前辈资质如何?” 眼前的少女仿若没听到他说话一般,语气略显轻快:“基础刀诀先来一万次吧。”长刀被挑起,狭窄的刀刃上映出青年的侧颜,叶沉鱼微微歪头:“炼体太慢了,我帮你刀意淬体吧。”她保证不会让任务目标被赵清鸿压一头的,一定会把任务目标教成顶尖刀修的。 她刚刚砍赵清鸿那一刀劈出的裂缝还明晃晃地摆在地面上,只要神识稍稍触及,就会被上面可怖的刀意压得喘不过气来。薛凡脸色微微一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不会打算用刚刚的刀意给他淬体吧? 叶沉鱼简单地给薛凡做了一个修炼日程,随后将人拖向寒刀门的练武场,打算将人扔进去。 寒刀门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一时也不太能理清现在的状况,只不过…… 虽说气氛沉重,还是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让道修练一万次基础刀诀,会死人的吧?” “还好小师妹没收徒弟……” 小声的议论冲淡了悲伤的气氛,危机仿佛过去了一般。邵宁华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紧绷却仿佛更重了一些。 “大师兄!二师姐受了好重的伤,你快来看看!” 邵宁华惊醒回神,快步赶了过去。 寒刀门的众人在掌门去世后的第一天,经历了:元婴修士寻仇,小师妹性情大变、剑宗弟子登门拜访,道宗天骄上门抢人,最后小师妹杀了元婴修士,打走了剑宗弟子,把道宗天骄按下来给他们当小师弟了。 跟最后一件事比起来,前面的事情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这一夜,寒刀门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左厢房拥挤的小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寒刀门没什么产业,自然也用不起夜明珠等物,只能靠着与凡人一样的灯火照明。年纪最大的几个师兄师姐围坐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映出或严肃或悲痛的面容。 “你们知道小师妹的刀法怎么会如此厉害吗?”一位师兄问道。 众人互相望望,答不上来,半晌沉默过后,一个长相秀丽的师姐抿了抿唇:“小师妹虽然聪颖,但是修为还远远不够。而且今天的性情也与平时相差甚远……” “她平素最亲近爱戴师父了,今天看着也不怎么悲伤……”有人接道。 几个人说着,又齐齐望向了邵宁华。 邵宁华一直未开口,眼睛死盯着那盏油灯,眸中只有那一点烛火摇曳。他感觉得到师弟师妹都在看自己,等着自己的决定。他平素也十分宠爱小师妹,其他人都能看出的端倪,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与白日里形势瞬息万变、来不及细想不同,他现在要考虑更多地东西。师父不在了,他是大师兄,他做错一个决定,说不定寒刀门会满门皆灭。 他得让师弟师妹们活下去,还有师父和小师妹的仇要报。 “那绝不是小师妹,”他说,“许是夺舍,但我们现在不能揭穿她。我们现在修为太低,远不是她的对手,又得罪了剑宗,寒刀门说不定还要靠她护着。” “如果小师妹真的被夺舍了,我们还要靠仇人庇护苟活吗?” “不知道是哪个魔头,若是心狠手辣之辈,说不定不必等剑宗,我们先被她杀了。” “要是揭穿她,她肯定会赶尽杀绝。我们倒是无所谓,师弟师妹们怎么办?” “她把薛凡留了下来,我们又得罪了道宗。她有什么目的?” “小师妹资质也不好,她为什么要夺师妹的身体……” 几个人七嘴八舌也未讨论出什么结果,最后都默认了邵宁华的决定。只是气氛比之前更为低落。 之前开口的师姐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出声:“师父被人害了,现在连小师妹也被人夺舍了,怎么这样……” 啜泣声在厢房里响起,众人静默不语,只有隐隐颤抖的衣衫暴露了他们的心思。邵宁华仰着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瞳孔发散无神。 怎么会这样?因为太弱了。所以没有师父,他们面对仇家不堪一击,枉论报仇;所以明明是剑宗无理,却要他们卑躬屈膝,感恩戴德;所以师妹被人夺舍,他们不敢揭穿,不敢质问。 原来真正的修真界是这样的,弱者只能苟延残喘,然后被吞食殆尽。 灯油烧尽,烛火一点点熄灭,厢房归于黑暗之中。青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 此时,心狠手辣的魔头叶沉鱼正坐在二楼的栏杆上,目光刚好落在左厢房,她眼底没什么情绪,手搭在刀上,表情有微妙的放空感。厢房里微弱的光亮消失之后,她又收回了目光。 这次的原身有许多关系匪浅的人,为了避免麻烦,她本来应该立刻离开的。只不过她今天才被剑宗的人记住,要是现在离开,还要找其他人弄法宝和灵石,哪有送上门的方便。 何况她是极怕麻烦的人,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总不能惹了麻烦之后,就把麻烦扔给原身的宗门。 刚好寒刀门的练武场可以用来让薛凡修炼,她也可以出灵石让寒刀门的人帮忙打下手。 夜风吹过,少女的身形渐渐隐入夜色。 系统听起来极富有人性色彩的声音响起来: 叶沉鱼抚摸着刀刃,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 系统说。 。手机版网址: 第八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八) 寒刀门这边众人心思不尽相同,山门沉寂。 剑宗却灯火通明,几大掌峰剑君汇聚于议事堂,面色凝重。 赵清鸿与青芜立于堂下,赵清鸿此时眼眶飞红,难掩悲痛的模样:“弟子请各位师伯师叔做主,弟子今日途径东地寒刀门,发现他们被其他修士欺压,想要施以援手。谁知他们蛮横无理,不止对剑宗出言不逊,还对我们出手。弟子不敌,恐其他师弟师妹有性命之忧,只能同青芜师妹逃走。恳请各位师伯师叔救下师弟师妹们!” 青芜眼眶红肿,懊恼又自责,只是在赵清鸿说话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咬牙跪到:“青芜行事莽撞,让师弟师妹们深陷险境,请师伯师叔求求他们,” 这几句话让几大掌峰都面露惊色,数百年以来剑宗都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宗,除了道宗能与其争上一争,其他门派都是避而不及的。 掌门人居于上首,面色凝重:“事情就是如此,清鸿和青芜虽然逃脱,但其他弟子恐怕已身陷囹圄。我已让清源剑君先行,只是怕那些弟子已经遭了毒手了。” “寒刀门?从未听过这个门派。“ “是东地的一个小门派,听说最高才是金丹。” 赵清鸿道:“是有一大能夺舍,我们去时不知,开罪了她。” “夺舍的人也敢如此嚣张。”平越剑君怒目圆瞪,“此等恶人杀了祭剑便是。”他号“平越”,却最为急怒,恨不得将人斩杀当场。 “这是自然,”掌门点头,却又长叹一声,“我只是怕那些弟子……”寒刀门这种小门派本不用将各大掌峰汇聚于此,只是这次失陷了数十内门弟子。这可是剑宗近百年未有过的事情。 “虽未听过此人,但谅他也不敢戮剑宗弟子。”掌峰剑君们却觉得他过于多虑,“既然是各峰弟子受陷,自当由各峰弟子去营救,免得清源剑君束手束脚。” “我也是这样想的。”掌门抚了抚胡须,让赵清鸿和青芜两人再带上百名内峰弟子,助清源剑君救人。清源剑君早已到了渡劫期,况且剑修在平级之中单挑无敌,即便是上古大能夺舍,也是绰绰有余。 “这件事虽因你而起,却不是你的过错。”众人散去之后,掌门宽慰着赵清鸿,“你莫要放在心上,下月就是各宗试炼之时,不要影响了比试。”修真界十年为期,在天山举行试炼大会,让青年弟子上去比试。随后便是各宗招收弟子的时候,所以格外重视这次比试的排名。 赵清鸿恭敬道:“弟子遵命。” 叶沉鱼坐在栏杆上,晃晃悠悠过去了一夜。她心系任务,天光微亮,就将薛凡从寝卧中拖了出来。 昨日风华绝代的道宗天骄,此时已经换了一番模样。华丽的法衣坏了大半,本来用玉冠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用一道布条绑着,鞋子也换成寒刀门的步靴。 薛凡几乎没这么衣冠不整地见人过,奈何汉青玉做的玉冠昨天被叶沉鱼的刀气劈成了两半,正跟一样毁了的靴子扔在一处。若非法衣残破却仍能挡些伤害,他连法衣也一同换了。 练武场的门大开着,里面早就寒刀门弟子在练习,而且有十几人之多。居然还有比叶沉鱼更早就过来修炼的,薛凡不免震惊,门下弟子如此勤勉,寒刀门不可小觑。 邵宁华等人在练武场一侧修炼,见叶沉鱼进来也沉默不语,自动将练武场的一侧留给她和薛凡。经过昨天的变故,邵宁华深感修真界弱肉强食,没有强大的修为根本无法立足,所以一大早就带着师弟师妹修炼 叶沉鱼将人扔进去,竖起一根手指:“一万次基础刀诀,然后跟我过招。” 薛凡:“……”他认命地拿起刀,试图给自己争夺更少的训练额:“前辈,我只是个道修,一万次是不是太多了……” 叶沉鱼点头:“我一般都让人练五万次,考虑你是道修,削减成一万次。”她语气里有那么点隐约的遗憾:“进度会慢上许多。” 薛凡:那就不要抓道修来练刀啊!还嫌他进度慢! 罢了,薛凡认命地拿起刀。虽然他自幼在道宗地位极高,却不似赵清鸿那般傲气。相反,他更知道修真界大能无数,遇到脾气古怪的,还是低头做人为妙。 薛凡一边挥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他要尽快传消息回道宗求救。寒刀门这些人看起来和叶沉鱼并非一心,或许可以利用…… “啪!” 如雪的刀背拍在薛凡的手臂上,顺着刀刃往上,是叶沉鱼面无表情的脸。 “错了,加练一千。” 薛凡:“……”艹 叶沉鱼收刀回鞘,忽而向上望了一眼。晴空万里无云,却突然起了一阵强风,半空中剑意涌动,剑势携雷霆之威轰然而下。 薛凡瞳仁紧缩,声音微不可察:“渡劫期,剑宗剑君……”他没想到剑宗来得这么快,而且来得是渡劫期的剑君,一上来就是如此强势的杀招。 叶沉鱼略有些不耐烦,谁愿意在做任务的时候被人影响啊?她反手压下刀鞘,刀刃未出就迎了上去,刀意迎上剑势,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给对面,剑势就烟消云散了。 半空中的白衣剑修终于露了面容出来,当即吐了口血。叶沉鱼侧身避过,抓着剑修的后脖领,狠狠往下一掷,随后轻悄悄地落在地面上。 天地变色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邵宁华等人连惊惧的神情都没露出来,就看见一抹白影砸到了地面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围了上去。 叶沉鱼站在莫名出现的白衣剑修身旁,刀鞘正插在剑修的脖颈旁,好奇地……估算着剑修这一身家当值多少钱。衣服看起来很值钱,剑也不错,储物戒里应该有不少钱。 清源剑君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他晋级分神之后,就未尝一败,像是被人这么砸在地上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强敌。清源压下一口鲜血,撑起身体,反手抓牢本命剑,战意盎然地再次对上叶沉鱼。 第九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九) 然后,本命剑被人夺了。 叶沉鱼一只手用长刀压着剑修,另一只手抓着看起来就值钱的长剑,问薛凡:“能值多少灵石?” 薛凡咽了一下口水,竟然还能镇定回答:“剑宗剑君之剑都是成名已久的名器,鲜有流失在外的,有被剑宗报复的风险,大约能值五十万灵石吧。” 叶沉鱼眼前一亮,愉快地将剑扔给邵宁华:“快去卖掉。” 邵宁华怔愣间捧着一把剑君的本命剑,只感觉比烫手山芋还烫:“这……不能卖吧?”别说凭他卖不卖得出去,这谁敢买啊? 薛凡也劝:“前辈,这是剑修的本命剑,旁人用不了。” 但是值钱啊,叶沉鱼不甘心地看向清源剑君,手中刀刃微斜,试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薛凡一个激灵,脑子转得飞快:“前辈,此人是剑宗的掌峰剑君,剑宗应该愿意花很多灵石来赎人。” “绝对比五十万要多。”他补上一句。 考虑到五十万灵石,叶沉鱼放弃了已经昏迷不醒的清源剑君,准备等下拎着人去剑宗要钱。 薛凡长松了一口气,要是让叶沉鱼就这么把清源剑君杀了,整个修真界局势都要大乱,后果几乎没办法想象。他伸手一抹,只感觉衣襟被冷汗浸湿,浑身发冷。没等他再歇一会儿,就感觉到叶沉鱼望过来的视线。这一次薛凡一句话没说,乖顺地练起了刀诀。 别问,问他就是刀修。 清源剑君是连夜赶去寒刀门的,凭赵清鸿等人的修为当然赶不上。等他们赶到时,已经是下午。到了寒刀门所在位置之后,却没看到预想中寒刀门被扫平的场景。只看见寒刀门上下似乎还各司其职,除了气氛沉闷些外,不像是惊慌。 赵清鸿能走到如今,脑子还是有的。他心下一沉,拿出门派玉牌联系清源剑君,却并无回音,更加确定出了大事。他立刻传讯给剑宗,要求增援。 青芜在他身侧,也知道事情不好,看着赵清鸿传讯,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寒刀门里面去。 赵清鸿赶紧按住她:“师妹,不能去!”他正焦头烂额,只觉得青芜莽撞,徒惹麻烦,语气中不免带出不满来:“师尊的消息都没有,你去了能做什么?” 青芜顿了一下,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双眸之中又是愤怒又是自责。她回过头来看赵清鸿,颇有讥讽之意:“师兄考虑周全,便带队等着就是。我的确无能,此事却是因我而起。张师弟他们生死未卜,我没办法在外面等着。不如让我这种无能之人进去,认罪也好折辱也罢,总要将张师弟他们救出来才行!” 说罢,她甩手往寒刀门的山门去了。 赵清鸿被她这两句话说得脸色青白交加,这件事分明是因他而起,反而是青芜进去请罪,岂不是显得他毫无担当?更何况青芜是掌门之女,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在剑宗的地位也要受影响。 若是他去了,就算不死,也要好一番折辱。赵清鸿目光沉沉,温润的面容在阴暗处显得有些狰狞。 薛凡在练武场看看把这一万一千次刀诀练完,浑身上下灵气干涸不说,连四肢都酸痛难忍,走路都走不动。还是寒刀门的人见他实在可怜,给他带了点灵米。 薛凡第一次觉得这种粗糙不堪的灵米好吃,连里面少得可怜的灵力都格外地诱人。没办法,寒刀门连条灵脉都没有,练武场布的是下品聚灵阵,灵气稀薄至极。薛凡长到现在,还没从 邵宁华将一碗灵米递给薛凡,随后走向了叶沉鱼。少女顶着小师妹的脸,怀抱着一把刀,身上威亚不显,看起来单纯又无害。 邵宁华心情复杂地将灵米递给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只能闭口不言。 叶沉鱼接过灵米,吃了一口,难得犹豫地停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把灵米全部吃完。 邵宁华还在一旁站着,犹豫着如何开口,却见少女扭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你们这里能下馆子吗?” “能,去最近的城里有很多饭馆和酒楼。”邵宁华答道,他常带着年纪小的师弟妹出去玩,所以也会关注这些多数修士不会去关注的东西。 叶沉鱼问:“谁家好吃?” 邵宁华愣了一会儿,勉强说出一个听过的名字,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筑基往上就能辟谷了,寒刀门备着灵米不过是因为灵气太少,勉强补点而已。凡是有志向的修士,很少有注重口腹之欲的。更何况他根本下不起馆子,邵宁华在心里补充道。 “晚上我们去吃馆子。”叶沉鱼决定道。她实在是被月离影养刁了胃口,刚刚那碗灵米仿佛让她回到了饥荒的时候。 甚至有点想开仓放粮。 邵宁华实在想不出她这个想法是如何产生的,鉴于刚刚差点死了个剑君,他也不敢深究。他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斟酌着开口:“前辈,您打算留在寒刀门当然是好事。只是我等不过是筑基期,恐怕担不起剑宗问责……” 他思来想去,依靠不知从何而来的夺舍大能撑过两次劫难,但谁又知道之后如何呢?寒刀门如今最高不过筑基,远离纷争才能谋后路。 邵宁华言语委婉,系统一秒领悟:【他想赶你走。】 主人家赶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叶沉鱼思及她至今未付过房钱和饭钱,可能是这个缘故。她也不想白吃白喝,结果刚刚拿那个剑修抵账时对方不愿意收,只能作罢。 叶沉鱼正考虑要不要把剑修身上的配饰扒下来抵债,一名弟子跑了过来,喊道:“大师兄、小师妹,外面来了剑宗的人要见小师妹……” 他神色焦急,以至于邵宁华以为来了更厉害的人物问罪,谁料进来的却是青芜。 叶沉鱼记得这个女修,系统对话时也透露出她在剑宗地位很高。也就是说,这是个说得上话的。叶沉鱼当即就把清源剑君拖过来,往青芜面前一放。 “你愿意出多少灵石?” 第十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 青芜刚要下跪请罪,话还没出口,入目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容:“清源师伯!”她眼中惊惧难掩,剑宗除却早已闭关多年的师祖,清源剑君绝对称得起剑宗第一,甚至足以称之为当世第一。剑宗多少弟子,都以模仿清源剑君为荣。 而现在,剑宗的这位强者双目紧闭,显然昏迷不醒。 青芜僵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剑宗,不是最强的吗…… 叶沉鱼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问得太过模糊,于是又问:“你们剑宗打算出多少赎人?” 青芜回过神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清源剑君,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少女:“……是出灵石赎人吗?” 叶沉鱼点头,强调道:“现款。”她旁边还站着个债主呢,现款好还钱。 青芜:“……”有点怪,但是出灵石赎人的意思是不愿意与剑宗结仇吧。青芜也曾自己下山历练过,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是懂的。当即心下一松,明白其他人大抵也不会有事,至多花些灵石宝物。 青芜飞快地做出了选择,然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问题来了,修真界的巅峰强者清源剑君,应该值多少灵石? 她犹豫了一下,把问题抛了回去:“前辈,您……打算要多少钱呢?” 叶沉鱼认真地伸出五个指头:“六十万灵石。”人至少不能比剑还便宜吧?叶沉鱼将人拎着领子提起来,在青芜面前晃了两晃:“听说这是你们的剑君。” “行……”青芜看着她将清源剑君晃来晃去,连忙道,“我这就回去禀告掌门。还望前辈善待剑君……”她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储物戒指:“还有昨日的剑宗弟子,也望前辈手下留情,这是十万灵石,等我回禀掌门后,再付剩下的。” 那群剑宗弟子?叶沉鱼眨眨眼,爽快出价:“可以,十万灵石。” 系统震惊:【你不是都把人放走了吗?】 叶沉鱼:【所以是先放人后付款。】 系统默然无语,居然连叶沉鱼这种浓眉大眼的都变坏了! 叶沉鱼觉得自己的思路十分正确,打上门的人通通可以作为战利品买卖,人放走了不代表不能再收钱。 青芜一点都不清楚自己花了冤枉钱,甚至因为叶沉鱼好说话有些感动,连忙点头答应:“多谢前辈不计前嫌。” 叶沉鱼接过储物戒指,对大方的剑宗十分满意:“下次可以再带人过来。” 青芜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若是以前,受到如此折辱,她早就拔剑了。这次因为她的莽撞,差点让师兄弟因此身陨,如今实在说不出什么。 在一旁的薛凡勉强压住抽搐的嘴角,一个剑君不够,还让剑宗再带人过来挨打之后赎人。一个如此修为的夺舍大能,这么缺钱吗?不过剑宗服软是他没想到的,剑宗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转头带人打上门才是常态。也不知道是剑宗的意思,还是青芜自己的意思。 青芜给了定金,叶沉鱼十分有契约精神地将清源剑君放在地上。薛凡实在看不下去,将人扶起来让邵宁华安排个房间。邵宁华找来两个师弟将人抬走,安置在收拾好的客房里。 青芜总算松了口气,对叶沉鱼一拱手,御剑走了。交易看起来轻轻松松,但实则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清源剑君是当之无愧的渡劫第一人,有人能将他生擒,修真界的局势都会因其改变。她必须尽快回剑宗,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其他师叔。 叶沉鱼点了点戒指中的灵石,确定一颗不差之后,她将戒指交给了一旁的债主。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债主的邵宁华:“……”为什么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他了? 给他戒指的叶沉鱼听不到他心中的呐喊,问道:“够不够?” 邵宁华心底涌上一丝不详的预感:“什么够不够?” 叶沉鱼一把扯过薛凡:“我和小师弟的食宿。” 薛凡:“……”被迫改门换派。 邵宁华:“……”寒刀门没有这种小师弟好吗? 吐槽归吐槽,邵宁华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是这十万灵石数量巨大不说,还是清源剑君的赎身钱,实在烫手,勉强道:“前辈在寒刀门不用交什么食宿费……” 叶沉鱼歪头,不要钱的意思是:“你想赶我走?” 少女黑眸璀璨,看起来十分无害。邵宁华却一个激灵,赶忙摇头:“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即便寒刀门确实是他们的门派,深谙修真界弱肉强食的邵宁华也不敢让叶沉鱼走。他是想弃了寒刀门这块地方,带着其他弟子走。无论是叶沉鱼,还是她引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叶沉鱼眼底似是浮上来一抹疑惑:“那是不够?” “也不是……”邵宁华张了张嘴,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却瞥见薛凡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邵宁华心中一凛,沉默了一会儿道:“当然足够,前辈放心住着,等会儿我就下山买份宴席上来。” 叶沉鱼抱着长刀,交代道:“多买一些,要最好的,灵石不够剑宗还有人。” 薛凡居然从她没什么变化的面容上看出了一丝心情不错的意味,心底的迷惑更深了一层。以叶沉鱼的实力,她陨落前的事迹应该会流传下来,他却没办法将她和任何一位闻名的大能联系起来。 成名的刀修更是屈指可数……薛凡正想着,忽然感觉一阵寒意,一抬头发现邵宁华已经走了。叶沉鱼正望着他,手中刀刃出鞘。 “该到刀意淬体了。”少女说道。 在还不到一公顷的练武场内,瞬间充斥着凛冽的刀芒,惊人的威压让旁观的寒刀门弟子心悸不已。 除了心悸,难免还会有人心生向往。 “原来刀修也能这么强吗?” “看起来比剑修要强啊。” “师父说过之前的第一大派是刀修门派呢。” “厉害是厉害,但师妹……她为什么非要刀修练刀啊?” 在刀意之间来回躲闪的薛凡也有这个疑问,他是道修碍到叶沉鱼的眼了吗? 第十一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一) 太阳西落,月至半空,叶沉鱼收刀入鞘,往练武场外面走。邵宁华在寒刀门的食堂中摆了许多灵食,他订了寒刀门山下所有修士开的酒楼,用最好的食材,摆满了寒刀门的食堂。 叶沉鱼准确地从中挑出了最好吃的一桌,认真吃饭。寒刀门的弟子在食堂外面聚成一团,在邵宁华取得叶沉鱼的同意后,纷纷涌进食堂。 修士修炼需要灵气,除了灵脉和灵石,灵食也有浓郁的灵气。只是寒刀门的弟子,平时吃不到这么多灵食。事实上,很多弟子今天是第一次吃到灵食。 邵宁华没有进去,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寒刀门的练武场就在食堂不远处,事实上寒刀门总共也没多大地方,修士御物转眼就到了。邵宁华走进去,一眼就望见里面的薛凡。 薛凡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往常他是绝不会这般失态。但从叶沉鱼的刀意中坚持到现在,几近死里逃生,也顾不上失态不失态了。 邵宁华走过去:“薛道友。”他实在不好称呼薛凡,叫师兄难免显得高攀,叫师弟就更不可能了。 薛凡撑着身体坐起来,叹了口气:“坐吧,大师兄。” 邵宁华:“……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薛凡盘腿坐好,倒是显得十分洒脱,“没有叶沉鱼,我们两个人可能永远都没机会面对面坐着。但是有了叶沉鱼,别说是面对面坐着,我跪在你面前都有可能。” 邵宁华闻言身体一僵,摸不太好薛凡的意思:“我……”听起来像是阴阳怪气,但薛凡的语气又很平静。 “没关系。”薛凡打断了他的话,表情极为冷静,“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邵宁华一愣,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以薛凡的天资和道宗的地位,他居然能如此平静地接受力量带来的臣服。如此心性,实在不凡。 他不说话,薛凡直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叶沉鱼行事无忌,但其实有迹可循。你不惹她,她的确不会做什么。但你要清楚,现在的寒刀门在剑宗眼中的确是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而后快。” “的确,对上剑宗的是叶沉鱼。但剑宗不会因此放过寒刀门,你们一旦从叶沉鱼的身边离开。他们会立刻派人将你们抓起来,即便是杀人搜魂也要从你们身上得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剑宗可比你们想象中要强势。”薛凡冷笑一声,“他们是不会跟你们讲道理的。” 道宗这位天骄似乎对剑宗意见很大啊,邵宁华在心中默默想到。不过的确如薛凡所说,如果剑宗不讲理,寒刀门就是灭门之灾。而他们并没有让剑宗讲理的资本。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和叶沉鱼一起留在寒刀门才有一条出路。 “多谢薛道友解惑。” “不用谢我。”薛凡摆摆手,凑过去,“我也有事请你帮忙,你派一个人去道宗……” 晚风将飘散的话语送到叶沉鱼耳边,她坐在练武场的外墙上,看着两个人谈话。不一会儿,邵宁华离开,只剩下薛凡一个人在练武场中。 系统在她耳边评价:【是个可塑之才。】至少是个足够聪明的人。 叶沉鱼摇摇头:【他要练到差不多,估计要练一百年。】 系统一时语塞:【你不能拿你的标准去衡量他,保证他不至于黑化就行了。而且他是道修,你让他练刀……】多少有点勉强了。 叶沉鱼:【我不会修道,只能教他练刀了。】 【道宗的话……】叶沉鱼想了想,【总之让他保下道宗就行了。】 系统翻了翻剧情,没说话,跟叶沉鱼商量计划是给自己找罪受。它观察着,适当地给些建议就行了。如果失败了,它正好在下个世界把计划制定权拿回来。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无事发生。青芜走后,剑宗也没递消息回来。 叶沉鱼琢磨着要不要带着俘虏去剑宗要钱的时候,说出这个打算后,被邵宁华极力制止了。 “他们还欠我六十万灵石。”叶沉鱼不大高兴,“再过几天灵石不够花了。” 邵宁华一身冷汗,连忙道:“够用的,前辈。还有很多。”十万灵石,他们有不买法器,光是吃灵食,当然是足够的。 “前辈不如再等几天。”邵宁华劝道,“也许剑宗在筹集灵石,六十万也不是小数额。” 叶沉鱼接受了这个解释,继续给薛凡加训。 这些天以来,寒刀门的弟子已经习惯了她在练武场教薛凡。有一些弟子甚至自发地在叶沉鱼教导薛凡时旁观,即便悟性不高,对着凛冽的刀意也能隐隐约约摸到些东西。 一时之间,练武场的人也多了起来。每个人都用热切的眼神围观刀意,而薛凡在刀意之中,连在心里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是月上中天,他勉强从刀意中出来,试图跟叶沉鱼沟通:“前辈,我是不是没有练刀的天赋?”他一个天生道体,怎么也不该用练刀的天赋吧? 叶沉鱼的语气略显遗憾:“不算好也不算差。” “也就是平庸。”薛凡语气沉痛,“前辈一身绝学,传给我实在可惜。不如找一适合练刀的孩童,传授于他。晚辈可以帮前辈帮忙寻找……” “没关系。”叶沉鱼摸着长刀,安慰了低落的任务目标一句,“你不必灰心。天资不足可用勤奋来补。” 他不需要用勤奋来补这种天资,薛凡笑不出来:“我很灰心,我练不好。” 叶沉鱼想了想,也觉得薛凡练得不好:“那你今天开始再加练一千次吧,过些天就练好了。” 薛凡:“……” 安慰过任务目标之后,任务目标似乎变得更灰心了。叶沉鱼戳了戳系统:【他是不是没什么自信?】 系统怜悯地看了一眼薛凡,答道:【他不是没自信,他是绝望。】 又看着薛凡练了一千次,已经到了子时。叶沉鱼轻轻从外墙上跳下,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忽然,她脚步一顿,直直地往东南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十二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二) 寒刀门的护山大阵已经修好了,只不过在元婴期往上的人来看,这护山大阵脆得和纸糊的一样,想进来也不会发出响动。 人是从后山绕进来的,杂乱的气息靠得越来越近。叶沉鱼轻巧地转了个身,从空间裂缝里抽出长刀,往气息涌动的方向走去。 薛凡站在往寝卧去的小路上,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寒刀门就一个山头,不管掌门还是弟子都住在一起。一排在东南,一排在西北,而清源剑君就被安置在东南的一间客房中。 此时这间客房密密麻麻一群人,穿着同样制式的白色衣衫,身负长剑,气息凌厉。 叶沉鱼站在屋顶下往下看,记得这身衣服,那些剑宗弟子都穿着这一身,只是配饰各有不同。剑宗居然真的派人过来了,里面看起来还有比六十万灵石更值钱的人。 系统:【……我觉得他们不是过来给你送钱的。】 叶沉鱼不置可否,轻轻地抽出刀刃。她就站在客房的屋顶上,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她的存在。薛凡在她身后,目露讶然之色。 剑宗这些人十分安静,直到有两人从屋子里将清源剑君扶了出来,才响起几句低语。 “是清源剑君……身上的伤太重了,还在昏迷。” “此地灵气稀薄,恐怕要回剑宗才能治好……” 两人一左一右地检查完清源剑君,转身向一名中年模样的剑修拱手:“师叔祖,您看?” 中年剑修单手扶须,双眸精光暗藏“你们先将清源带回,我留在此地会一会伤清源的人。” “青芜说此人伤了清源剑君后,毫发无损,说不定也是渡劫失败的散仙。” 有人皱眉道:“这寒刀门大阵形同虚设,我们进来这么久,她都没察觉,未必有多厉害。” “说不定要灵石只是缓兵之计,人已经跑了,不然怎么还不出来……” “你们在找我?”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 有旁人在!中年剑修猛然抬头,就在他前方的屋檐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女,瞳色漆黑,手中的长刀映着月光,雪亮得令人心颤。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叶沉鱼抚过刀刃,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句:“你们带灵石来了吗?” 中年剑修沉着脸祭出自己的本命剑:“不过是小辈争端,阁下如此行事,不怕惹了众怒吗?” 薛凡挑了挑眉,剑宗倒是一代比一代不要脸,不远千里打上门来,也能归于一句小辈争端。 打架就打架,废的什么话呢。叶沉鱼对这个人的观感顿时下降一半,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刀芒携着月色袭来,划出一道绝艳的白痕。 中年剑修的瞳孔,猛然缩紧。半空中的本命剑哀鸣一声,挡在了主人的身前。叶沉鱼却已经先到了剑修的面前,乌黑的刀鞘一扫,同刀芒一起落在了剑修的身上。 只不过一息之间,中年剑修就落在了一丈开外,重伤不起。 一场本应该惊天动地的战斗,以堪称滑稽的方式落幕了。夜空重归于寂静,叶沉鱼转身用刀鞘点了点人数,计算自己还能再收多少灵石。 剑宗的众人一时骇然,居然没没反应过来动手,等他们想拔剑时已经来不及了。 叶沉鱼点好数字,用刀意将人全部敲晕,然后将屋后的薛凡喊了过来。 薛凡慢慢转过来,眼底的震惊依旧掩盖不下去。他一早就猜到剑宗不会是叶沉鱼的对手,但如此不堪一击,几乎让他怀疑来得根本不是剑宗的那位师祖。 按理说渡劫是修真界的巅峰,但也有渡劫失败后没能飞升仙界,成了散仙的人。剑宗这位师祖就是其中一位,修真界现下也只有这么一位,说是第一人也不为过。 叶沉鱼,究竟是什么人? 薛凡心情复杂地靠了过去,就听少女指着地面上的人说:“记一下,明天管剑宗要灵石。”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要求,薛凡平静地接受了:“要多少?” 叶沉鱼想了想报了个数字:“四百万吧。” “好。”薛凡转身去叫邵宁华,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处理这么多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起来干活吧,睡什么睡? 因为薛凡的怨念,寒刀门的弟子没有一个睡上安稳觉,迷迷糊糊地将“战利品”绑好,又用薛凡的法器给剑宗送了一份言辞客气的信。 虽然怎么客气,都不能改变它是勒索信的事实。 寄信的邵宁华心情沉重,如果说之前他是担心寒刀门会不会受到牵连的话,现在他更担心寒刀门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邪道门派。 毕竟这么绑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门派。 寒刀门距剑宗有千里之遥,但凭薛凡的法器一天也能把消息送到了。但理所当然地,剑宗没有送灵石过来。反而是昏迷的剑宗师祖醒了,随后因为拒绝当战利品,被叶沉鱼二次打晕。几天之后再次醒来,企图自爆杀敌,又被叶沉鱼打晕。 数次之后,这位应该已经几百岁的师祖抱着剑在客房内不言不语,谁跟他说话都没回应,像是又苍老了几百岁。 期间其他人也数次醒来,又被叶沉鱼一一打晕。 这四百万灵石挣得多少有点不容易,但不辛苦哪有钱用呢?叶沉鱼手持长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顿悟了人世间的艰辛。 最后由于薛凡怕这群剑宗弟子疯了,主动出资买了让修士长睡不醒的丹药。至少精神上感觉到的羞辱少了许多,薛凡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他也建议了让邵宁华建个地牢把这些人关起来,结果邵宁华强烈反对,差点拔刀。 刀修真是让人理解不了,薛凡内心评价。 比起薛凡的平静,邵宁华几近崩溃。哪个正道门派会建地牢啊?最多在后山建个罚弟子思过的地方,寒刀门本就规矩少,连这种地方都没有。 必须得把这些人尽快送走,邵宁华想。再这么下去,师父建的寒刀门,恐怕彻底成了“邪门歪道”。 第十三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三) “前辈。”邵宁华找上了叶沉鱼,“剑宗的人太多了,这么关下去不是办法。寒刀门本就没有多少间屋子,现在都不少弟子都是挤着睡的。” 叶沉鱼恍然,战利品太占地方了。她去关人的地方看了一眼,的确占了不少间屋子。昏睡的剑宗弟子将床铺的都睡满了,中年剑修还自己占了一间屋子。 叶沉鱼站在屋门处,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邵宁华。邵宁华委婉道:“元极剑尊身价不一样。”他总不能往叶沉鱼出现之前的修真界第一人的屋子里扔昏迷的剑宗弟子吧?叶沉鱼打得过,他们又打不过。 的确,这个人比清源剑君要强一些,应该能卖更多的价钱。叶沉鱼算了算时间:“后天剑宗再不送钱,我就带他去剑宗要灵石。”正好薛凡的训练也告一段落,正好去剑宗试试成果。要是当场打赢赵清鸿,任务说不定就结束了。 邵宁华:“……”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叶沉鱼的语气平静且认真,屋内自闭的剑修猛然睁开眼睛,灰暗的眼眸聚起一点光。手中的本命剑轻鸣一声,剑身轻轻地颤动着。 元极抓紧了手中的剑,眸中的光亮起又暗下。他长叹一声,像是又老了十几岁一般,连声音都沙哑至极:“放我会剑宗,我可以让他们送灵石过来。” 叶沉鱼侧头望过去,压着刀鞘上的手腕一松,暂时放下了安置战利品的想法。 仿佛已经步入老年的剑尊,摇晃着起身:“有了灵石,你就会放过了剑宗对不对?” 他这句问话很奇怪,叶沉鱼并没有招惹剑宗,相反是剑宗三番两次找上门,甚至让她省了找人赚钱的时间。不过叶沉鱼懒得解释,所以她没有说话。 剑尊却像是了悟一般,惨笑一声:“练气期的修士都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反而是剑宗这种庞然大物,行事无忌。” “罢了,你既然过来说给我听了,我总不能不识趣。剑宗,总得存着,”他起身出门,御剑走了。 邵宁华怔愣了一下,随即寒意上爬。叶沉鱼是专门过来威胁元极剑尊的吗?也对,谁会将剑宗的强者绑起来只要赎金,无非是要臣服罢了。若是剑宗不服,那是不是几日之后,剑宗不存呢? 上古大能性情难以捉摸,心性也不能以常理论之。他居然不知道谨言慎行,寒刀门可远不如剑宗,邵宁华一阵后怕,也不敢多言,言语含糊着退下。 握着剑的叶沉鱼眼底浮现了一丝茫然,这两个人什么意思? 系统:【他们对你的行为进行了一系列不太靠谱的猜测,任务为重,不用管。】 非必要的情况下,叶沉鱼也懒得动脑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机与谋略都是没有意义的。而她已经处于这种情况下很久了,比起各种叵测的心思,她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够了。 反正那个人走之前说要回剑宗取灵石,如果后天还没取来,她带着薛凡去剑宗就行了。 【好吧。】叶沉鱼说。 比起早晚到手的灵石,目前的确是薛凡的训练要重要一点。于是薛凡的训练量理所当然地加重了。 又过了一天,剑宗的灵石珊珊来迟。青芜带着一众剑宗弟子,递了拜帖上来,措辞认真而恭敬。薛凡拿着拜帖,尽小师弟之职责,给叶沉鱼念了一遍拜帖上的内容:“果然,人是可以被打礼貌的。”剑宗前几次登门,可没什么拜帖。 一直靠打赢得尊重和礼貌的叶沉鱼表示,这就跟拿着刀讲道理比较容易一样。 “下午你要过刀阵。”叶沉鱼拒绝了见面,“让他们把灵石拿过来,邵宁华去收。” “都交给邵宁华吗?”薛凡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是叶沉鱼急需要钱。 “先放在一处吧。”叶沉鱼一向不怎么管钱,够花就行。 薛凡瞧着她,压下心底的疑惑,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师尊……我是说,道宗也送来了一份帖子。”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份请柬。 薛凡早就请邵宁华帮忙传信给道宗,后来发现叶沉鱼不管,他干脆就光明正大地和道宗联络。否则,他失踪这么久,道宗早就找过来了。 他在联络中将剑宗的遭遇如实讲述,又附上暗语,才安抚住道宗急切的心情。暂时回不了宗门不是什么大事,下山历练几十年不回来的弟子都有。但是眼下试炼在即,薛凡应该代表他这一代弟子参与试炼大会的。 可惜叶沉鱼肯定不会放人,薛凡干脆取了个折衷的办法。他打算以寒刀门弟子的身份参加试炼大会,并且让道宗弄了一份请柬给寒刀门。 为此,道宗还将不管是人数还是地位都够不上中型门派的寒刀门,塞进了仙盟之中。可谓是费尽周章。 “试炼大会?可以。”这种试炼叶沉鱼还是挺熟的,她曾经也参加过很多次,也带着师弟师妹们参加过许多次。现在带薛凡过去,也不失为一种锻炼。 毕竟剑宗都把灵石送过来了,也不好再打上去了。 也不知道这次的灵石能用多久,叶沉鱼沉思着,忽然问了面露喜色的薛凡一句:“道宗有钱吗?” 薛凡含笑的唇角一僵,用了一种委婉的说法:“符咒法器赚得多,但花销也大……” “哦。”叶沉鱼点了下头,像只是随口提起一般,坐在墙头上冥想去了。 她是想要道宗掏钱来赎他吗?薛凡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身体却顺从地往练武场走去。他当然不想当刀修,但叶沉鱼的教导方式虽然粗暴,却肉眼可见的有效—— 他现在可以往自己的道术里加入刀意了。 寒刀门内的剑宗弟子总算被全部送走了,邵宁华松了一口气。在听到寒刀门受邀参加参加试炼大会之后,这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试炼大会……”邵宁华脸色复杂,以寒刀门的实力根本不应该被邀请,大抵是因为叶沉鱼的缘故。 叶沉鱼却在按邀请上认真准备:“让薛凡带队,你选九个人,我们去参加试炼大会。” 薛凡:已经变成刀修的形状了。 一更是有点少,但毕竟太久没更了,只能慢慢熟练,也怕自己写不好。等找到感觉再多更吧。谢谢乌鸦鲸鱼的打赏~ 第十四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四) 云舟。 似雨似雾的云朵在云舟外涌动,叶沉鱼的长刀搭在云舟的边缘,云雾缠绕上来,又很快散去。她闲适地坐着,却绝不会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 这是一把随时都会出鞘的刀。 薛凡望着叶沉鱼的身影隐隐出神。如果能握住这样一把刀,取仙盟之主也不过是探囊取物。只不过薛凡隐隐有种感觉,想拿叶沉鱼当刀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试炼大会在南洲举办,比起灵气贫瘠的东地,南洲灵气充裕,而且富饶至极。只不过对于修为较低的弟子来说,路途就过于遥远了。这时候最好的交通方式就是云舟,寒刀门租下了一只小型的云舟,今天下午就能到达试炼大会所在的地方。 只不过在云舟上就比较无聊了,薛凡百无聊赖地靠在叶沉鱼不远处。其余的寒刀门弟子却不似他这么轻松,既紧张又期待,处处都透着不安,不免围在邵宁华身边问来问去。叶沉鱼似乎也不嫌吵,偶尔还会瞥去一眼。 修真界刀修不多,寒刀门虽然小,弟子却十分扎实。即便帮忙绑了那么多剑宗弟子,也不见他们生出傲气来。薛凡心下一动,开口道:“不知前辈师从何处?” 师从?叶沉鱼摇摇头:“没有师从,我只有师弟师妹。” 薛凡听得一愣,有师父才有师弟和师妹。怎么会没师从,但是有师弟师妹呢?他哦了一声,顺畅地问了下去:“那师弟师妹们现在呢?” “在家。”叶沉鱼回答,“都长大了。” 她想了想,忽然发现一件事,侧头看向薛凡:“师弟师妹以前都是我教的。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自从跟系统绑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带过师弟师妹了。现在想起来,似乎那时候也很有趣。 有趣。叶沉鱼把这两个字认真地咀嚼了一下。 薛凡很想问问是不是所有的师弟师妹都是被抢来的,但转念一想,除却他天资极佳,自幼条件优渥,谁不想被一个顶尖刀修教导呢?要不是太怕叶沉鱼,寒刀门的人都恨不得请她指导一二。 “想必前辈的师弟师妹都是一方大能。”薛凡委婉道,“晚辈恐怕不行。” “没关系。”叶沉鱼认真道,“你不用成为一方大能,你能打过赵清鸿就可以。”别被赵清鸿压来压去,压黑化了就行。 赵清鸿不是元婴吗?薛凡皱眉,刚要说话,云舟恰好落地,刚好打断了。 寒刀门的众人纷纷起身,迫切地跳下了云舟。叶沉鱼也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南洲的确比东地热闹,来往的修士多,商家小贩也多。 叶沉鱼一下云舟,立刻就有人送东西过来:“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这次试炼的热门?道宗居然没派薛凡,剑宗出了一个赵清鸿,这回怕是要剑宗夺魁首了。” 叶沉鱼本来脚步往外,闻言停下来,用十颗灵石换下了小贩手中的夺冠热门。里面的人叶沉鱼都不怎么认识,唯一脸熟的就只有赵清鸿。半个月过去,赵清鸿已经元婴期大圆满,还创下了越阶连杀两位化修的壮举,成了最热门的夺冠人选。 然而翻到最后,叶沉鱼都没翻到薛凡。这可不行,怎么能让赵清鸿压过风头,这任务还做不做了? 她抬头盯了一眼薛凡,薛凡被看得后背发寒:“前辈?” 叶沉鱼正要说话,身边的人群忽然飞快散开。有几个修士还好心提醒:“化神期打起来了,快走,免得受伤。”小门派金丹期就可坐镇,化神期对于绝大多数修士都是高手。 人群一散,前方就露出来几个人,一男两女。男子正是赵清鸿,两个女子在他身前对峙,化神期的威亚隐隐显露。 赵清鸿似是无奈:“还在城里,打起来伤到人就不好了。” 其中长相清纯娇美的女子轻哼一声:“可不是我要打的,是这个老女人剑拔弩张的,打扰师兄和我逛街。” 另一边的女子容貌绝艳,眉目含霜,闻言冷笑:“逞口舌之快。你以毒术伤人,可曾想过后果?” 娇美女子白了她一眼,往赵清鸿身后一躲:“师兄,你看她……”声音宛如莺啼,百转千回。 赵清鸿温润地笑着,说道:“雪筠师姐,灵儿师妹只是喜欢玩闹。也未曾伤到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被称为“雪筠”的女子明显怒极,又带着委屈,最后收起威压,抿着唇站在了赵清鸿的一侧。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夹杂着几句感叹:“赵清鸿好艳福啊……” “小声点,不要命了是不是?那可是道宗田雪筠。” 道宗?那不是薛凡的师门吗?看起来是这个田雪筠吃了亏,这时候正应该上薛凡上去打赵清鸿。叶沉鱼自认思路正确,转身就要去抓薛凡,却发现任务目标已经自己上了。 在田雪筠收起威压的那一刻,薛凡就走了过去,此时已经在赵清鸿面前站定,唇角挂着讥讽:“这么多师姐师妹,不知赵道友照顾得过来吗?” 赵清鸿看见薛凡,微微眯眸,倒还是客气的模样:“薛师兄好。照顾一说怕是不合适,都是道友相互帮忙罢了。” 薛凡冷眼看着他,手指轻轻捏了一个道诀。 田雪筠蹙眉,低喊了一声:“师弟!”随后起身向前,压住了薛凡的手腕。 薛凡差点被她给气笑了。道宗地处南洲,他当然不可能莫名奇妙跑去寒刀门,他去寒刀门的原因正是田雪筠。田雪筠天资不凡,一心向道,本来被道宗给予厚望,认为是他这一代弟子中最先到渡劫期的弟子。结果,田雪筠在前段时间下山历练之后,莫名奇妙爱慕上了赵清鸿,不顾身份脸面追着赵清鸿跑,还宣称不管赵清鸿身边有多少女子,她都要和赵清鸿在一起,就如刚刚这般。 他怀疑其中有诈,暗中追查赵清鸿许久,一直追到了寒刀门,并且从赵清鸿平素的行事推断出他的目标应该是东地第一美人叶沉鱼,所以才想把叶沉鱼领回道宗。结果不止没把人领回道宗,自己还搭里面了。 第十五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五) 这三人言语动作中暗藏深意,围观群众纷纷开始八卦。 叶沉鱼也没听明白,她把系统喊了出来:【这几个人怎么回事?】 系统查阅了一下剧情,按照她的权限开始补剧情:【赵清鸿是支柱人物,艳遇比较多。道宗这位叫田雪筠,到了化神期下山历练,阴差阳错被赵清鸿所救,爱慕上了赵清鸿。但偏偏她也是薛凡的心上人,这是薛凡黑化的开始。】 叶沉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化神期为什么会被元婴期救?】 【嗯……】系统的程序运行一时有些卡壳,委婉道:【所以是阴差阳错。】实在不好给叶沉鱼讲中了情毒之类的情节,系统有一种预感,说了之后它可能会面临十万个为什么。 那错得有点离谱,叶沉鱼将注意力放回三人身上。 田雪筠拉着薛凡恳求:“师弟,这是我的私事。” 薛凡面沉如水,没有退让的意思。 另一边,赵清鸿轻叹一声:“我也是无奈之举,薛师兄何必迁怒于我。”语气看似无奈,却怎么也藏不住那一丝的傲意。 看来的确是感情纠纷,经过实地考察之后,叶沉鱼下了结论。这就有点难办了,杀人夺宝她是没问题,但让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杀人似乎不行,那该如何? 围观的众人也凑热闹一般地起哄,有怕道宗的,自然也有瞧道宗不顺眼的。有人笑道:“薛道友,雪筠姑娘自愿与人家同行,你来凑什么热闹呢?” 薛凡闻言挑眉,气息凌厉:“曲晓风,同为求道之人,你礼节何在?” 曲晓风做年轻公子的打扮,举止轻浮,修为却也已经到了化神期,丝毫不惧:“薛道友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哪里失礼了?还是赵道友说得对,你心慕雪筠姑娘何必迁怒别人……美人都慕强者,赵道友连杀两位化修,自然配得美人爱慕。” 赵清鸿矜持地站在原地:“曲少宫主,事关雪筠师姐清誉,你不要胡说……” 众人又是一番起哄,薛凡看起来脸都气白了。 叶沉鱼正为难着,听到曲晓风的话,漆黑的眼眸一亮,顿悟一般地敲了敲刀鞘。美人配强者,田雪筠等于美人,只要够强不就行了。虽说薛凡现在不太行,但可以把美人先放在她这里保管,等他行了,美人就是他的。 实力比赵清鸿高,爱情也有,道宗也在,自然也不会黑化。 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叶沉鱼直接上前,落在几人之间,将拉着薛凡的田雪筠往后身后一拉。 田雪筠未曾感觉到有人近身,惊骇之间,发现自己的命门已经被人制住。“你是谁?”田雪筠低喝了一声,转头发现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要携长刀,一双眼睛看不出深浅。 不止是田雪筠心惊,连来人何时出现都不曾察觉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曲晓风只是暗自警惕,赵清鸿看清叶沉鱼面容之后,瞬间就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薛凡倒是最心安的那一个,并非相信叶沉鱼。而是相信只要道宗愿意出灵石,田雪筠绝对不会出事。他放下了心,然后就见叶沉鱼把田雪筠往他怀中一松:“看好了,现在是我的了。” 田雪筠茫然地被转了个手,堪堪被薛凡扶住,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捏道诀打架了。 下一秒,叶沉鱼乌黑的刀鞘已经落在赵清鸿的肩膀上,短暂的思虑过后,一脚将赵清鸿踹了出去。原本在赵清鸿身侧的灵儿顿时惊怒,手中金光乍现:“你居然敢伤赵师兄!” 叶沉鱼轻巧转身,一膝盖顶到人的腹部,刀尖往下一按,金色的蛊虫在地面上挣扎几下不动了。 这么一息的功夫,被打飞出去的赵清鸿已经用了符咒逃走,只留下叶沉鱼手中的灵儿。 她看起来有几分呆愣,挣扎着就要去摸死去的蛊虫:“小金……赵师兄……”也不知道二者哪一个让她心疼。 叶沉鱼本就无意去追赵清鸿,她干脆地将手中的人往后一扔。 薛凡皱着眉往后一躲,自家师姐扶一下就算了,这被赵清鸿带在身边的毒女,谁要去扶? 不过几息的功夫,赵清鸿当场遁逃。围观者一片哗然,曲晓风却是惊惧不已,他展开手中的扇子,警惕地看向叶沉鱼:“前辈这是何意?”他看不出叶沉鱼的修为,但一定是远超于他,叫前辈总是没错的。 叶沉鱼偏头看他:“你也要跟我抢?” “我……”曲晓风有点茫然,抢什么啊?然而危险之间,他脑子转得够快,立刻想到刚刚叶沉鱼拉田雪筠说的话。大能均是脾气古怪之人,做出什么也不奇怪,抢美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当即道:“没有,晚辈对雪筠姑娘并无他意。” “那就是我的了。”叶沉鱼满意点头,示意薛凡带着人跟她走。 强按着田雪筠的薛凡:“……”她是盯上道宗的人了吗?看见一个就抢走一个? 寒刀门的住处在酒楼的后院,十一人供住一个院子。叶沉鱼到了院子就开始认真点菜,店小二花样繁多地报着菜名。 薛凡松开了田雪筠的手,顺便把昏迷的灵儿扔在地上。他本不想带着灵儿,但偏偏叶沉鱼扔给了他,他只能打昏带上。 田雪筠一直压着怒气和疑问,但顾及薛凡,没有发泄出来,现下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薛凡也想知道,田雪筠问他,他只能问叶沉鱼:“前辈,寒刀门还差一名小师妹吗?” 叶沉鱼摇摇头。 “那是差一位师姐?” 叶沉鱼摇摇头。 “那您抢我师姐的意思是……” 叶沉鱼刚刚点完菜,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不是喜欢她吗?抢回来先给你留着。” 薛凡手腕一抖,刚端起来的茶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田雪筠原本满面不悦,闻言侧头看向薛凡,难掩震惊:“师弟,你……”师弟居然……她也没听师弟说过啊。 第十六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六) 瓷碗落地,碎片四溅。薛凡惶恐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呢!谁说我喜欢她了?” 叶沉鱼睁着一双沉静的眼眸,笃定道:“都这么说,你不是也在跟赵清鸿抢吗?” “我抢也不是因为喜欢她,她是我师姐!”薛凡咬牙,他总不能看着田雪筠当众丢道宗的脸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懂不懂?” 他说完,发现连同寒刀门的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一同点头。宁华更是开口:“……我们都是眼见的啊。”不是真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原本怒火正盛的田雪筠一时无措:“对不起,师弟。我待你只是师弟……”气氛过于尴尬,田雪筠眼神乱飘,找了个借口躲进了一间客房,甚至没追问打伤赵清鸿的事情。 叶沉鱼淡定喝茶,甚至开始吃起了刚端上来的凉菜。 薛凡:“……”算了,打不过。 道宗天骄心灰意冷,转身进了客房找师姐澄清。 叶沉鱼夹了一块鱼在碗里,有点疑惑,所以薛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当天,赵清鸿被横刀夺爱,受伤逃遁的传闻就成了试炼大会当天的热门新闻。到夜里,寒刀门就被人查了出来,薛凡忽然改门换派的事情也被发现,一时间议论纷纷。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忽然冒出来的叶沉鱼。 剑宗不会把自己吃亏的事情往外宣扬,邵宁华生怕寒刀门被捧杀,更不会把与剑宗的纠纷说出去,以至于叶沉鱼在其他人的印象中还是寒刀门的弟子。 “这门派声名不显,倒是出了一位天才。往些年哪有这么年轻的化神,今年却又这么多,头名有得争喽。”擂台外的修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薛凡同叶沉鱼坐在边缘,闻言嘴角微微下撇:叶沉鱼要是参加,还争什么? 除却两宗五门一宫,其余的门派位置错落,寒刀门人数更少,一旁议论的门派也没发现议论的人正在身侧,讨论愈发热烈。 “听说还是东地第一美人。” “东地才多大的地方,能出什么美人……不过听说是因为跟赵清鸿抢田雪筠打起来的?她不是女的吗?” “嗨,合欢宫的女修士少勾搭女修士了?” 那人恍然:“也对。” 薛凡听得心情复杂,侧头想看叶沉鱼的反应。 叶沉鱼恍若未觉,她身前摊开了最新一期的修真界小报,正认真阅读。 薛凡搭了一眼,修真界的报纸是几百年前出现的,原本是玉简留影。后来因为成本问题,一些不入流的小报换成了凡人的纸张。这张明显就是没什么说服力的小报时评,写得比旁边讨论的八卦还离谱。 薛凡:“这有什么好看的。” “的确没什么好看。”叶沉鱼举起报纸,对准薛凡的脸,“你在上面连名字都没有,夺冠热门还是赵清鸿。”她从来没带过这么差的师弟。 “因为我在寒刀门……”薛凡忍不住吐槽,“你要是让我回道宗,上面的名字绝不是赵清鸿。你看上面的人是不是都是两宗五门一宫的?” 叶沉鱼重新翻了一遍,上面的人果然果然都是大门大派,昨天拿扇子的人也在上面,底下还备注了他是“一宫”中合欢宫的少宫主曲晓风。 所以不是薛凡的问题,是她的问题?是师姐太差了?叶沉鱼开始反思自己。 正好这是擂台上喊人,到了薛凡上去比试。薛凡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刀带上了。 一侧的门派发现风云人物就在自己身侧,顿时又尴尬又激动,看到薛凡身侧那把刀却是一愣。天下谁不知道薛凡是天生道体,绝不会用刀剑。如今他拿了刀,又换了门派…… “难道传言是真的?薛凡犯了大错被逐出师门,天生道体也废了?!”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试炼大会以实力论排名,门派之间的位置安排也是如此。剑宗与其他的大宗门坐在一处,弟子之间却也免不了八卦。 “那不是薛凡吗?”天音门的一名弟子诧异道,“他怎么跑到什么寒刀门去了?” “你没听说啊?”旁边人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八卦,“道宗这次领队的是田雪筠,不是薛凡。薛凡这次作为寒刀门的弟子参赛去了,道宗居然什么都没说。” “他叛出道宗了?” “那到没说,就是……”说话的人对不远处的剑宗扬了扬下巴,“听说寒刀门也不是什么小门派,昨天有个弟子跟赵清鸿对上了,赵清鸿打都没打就逃了。” 听的人一脸不屑:“剑宗弟子如今都畏战吗?” “谁知道啊。”讲的人言语间也有讥讽,“几百年前剑宗虽死必战,剑修的名声就是这么被他们打出来的。现在,啧啧啧。” 两人说话声音不高,然而在场的都是修士,耳力远高于常人,怎么会听不到。 赵清鸿坐在剑宗弟子之首,闻言眉眼低垂,气息冰冷。其他剑宗弟子也都强压怒气按着手中长剑,却又没办法当场发怒,不由将目光落在了赵清鸿身上。 有亲近的人忍不住道:“师兄,他们说这些侮辱你……” 赵清鸿抬起手,含笑侧头:“不必理会,试炼之际少生事端。”他顿了顿,声音微冷:“试炼之中,方见分晓。”剑宗许多弟子不知道自家宗门与寒刀门的纠葛。即便有所参与,也不知全貌,对赵清鸿也全然信任。原本对传言有所不满,见赵清鸿表态,纷纷安心。 赵清鸿放下手,一刹那眼底阴沉无比。寒刀门,叶沉鱼,已经不止是一次坏他的事,丢他脸面了。既然来了试炼大会,生死由命,就怪不得他了。 叶沉鱼百无禁忌,他倒要看看,试炼之中,她怎么护寒刀门的人。 还有跟她搅在一起的薛凡…… 薛凡刚刚胜了对面的对手,捏着道诀的手松开,向对手拱手:“承让。” 对手同为化神,也与薛凡熟识,倒也坦荡:“是我技不如人,希望下次能试试师兄的刀。”薛凡带刀上台,却没用刀,不由让人怀疑他藏拙。 薛凡呵呵一声,跳下了擂台。除非生死关头,否则别想让他碰这把刀一下。 第十七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七) 薛凡跳下台来,径直往叶沉鱼的方向走去。正巧下一场也是寒刀门的比赛,一名寒刀门的弟子往台上走,还与薛凡打了声招呼。 “好好打。”薛凡嘱咐了一句,随即抿唇转身。刚刚那一瞬间,他居然真有一种寒刀门弟子是他同门的感觉。一同在练武场日夜修炼,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我赢了。”薛凡在叶沉鱼对面坐下,本想说一句自己没用刀,但想起自己道诀里暗藏的刀意,没好意思说出口。 叶沉鱼似乎也没关注他的比赛,甚至换了一张报纸看,这次的报纸稍微权威一点,不过也没差多少。 薛凡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轻咳了一声,茶壶动了又动,也没见对面少女抬头。他忍不住开口:“前辈,我刚刚赢了。” 叶沉鱼把报纸翻了一个面儿:“我知道。”对手的实力远不如薛凡,如果薛凡这都赢不了,给他扔进斗兽场实战比较合适。 薛凡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脱了怎样的厄运,眼底染上了那么一点冷淡,是叶沉鱼说要他夺头名,现在又这般不感兴趣。茶碗轻轻磕在桌子上,不动了。 叶沉鱼阅读完报纸,总算对这个世界常识多了一些。比起共建仙盟的几个门派,与魔修之中几个出名的门派,寒刀门几乎跟蚊子一样可以被忽略不计。 人家站着名山深谷做门派,寒刀门在村子外的小山头据了一块地。人家门下弟子以万作计,寒刀门上上下下算上死去的掌门不过百人。十几张报纸都翻不出寒刀门的名字,似乎的确是门派拖了弟子的后腿。 确切地说,是自己拖了薛凡的后退。 门派出不出名还不是自己打出来的,叶沉鱼联系自己在刀宗时的名声,断定是自己没打出来,以至于薛凡名声不显。 系统全程围观了叶沉鱼的推理过程,忍不住吐槽:【你以前到底是什么名声啊?】 叶沉鱼没理他,她把报纸叠好,问薛凡:“怎么把‘两宗五门一宫’变成‘两宗六门一宫’?” 薛凡矜持地茶碗,闻言手一歪,差点又碎了一个茶碗。他惊恐地看向叶沉鱼,还不忘用捏一个静音咒:“前辈缘何想起这个?” 虽说大家都有成名的愿望,十个门派有八个想成大派。但是叶沉鱼有这种想法,绝对不止是想法。 叶沉鱼把收好的十几份报纸往前一推,神色颇为认真:“这上面都没有寒刀门的名字。” 薛凡打眼一看,暗骂这些小报不止不识趣,消息还不灵通。昨天叶沉鱼当街抢人,寒刀门怎么也该有个名字才对。这下好了,修真界覆灭说不定始于小报没登寒刀门的名字。 “这些报纸都是些旁门左道。”薛凡试图挽救一下,“等会儿我出去给你买一支消息准确的玉简。” “但这上面都有这些门派的名字,”叶沉鱼指了指频繁出现的大宗门,“还有魔修门派的名字……” “都是些小报才有魔门的名字,博人眼球罢了。”薛凡义正言辞,“正派的玉简里都是没有的,这种旁门不可取的。“ 第十八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八) “但是这上面也有。”叶沉鱼掏出刚刚买的玉简,价值十块灵石的玉简的确高端,甚至还有虚拟的投影,放得还是魔修跟药谷的争端。一身玄服的魔修神色冷厉,看着还有几分风范。 薛凡:“……”玉简卖不出去了吗?什么都往上放。 叶沉鱼语气中隐隐带着可惜:“上面也没写怎么才能把‘五门’变成‘六门’?” 还好它没写,薛凡顿时松了口气:“其实名声也没那么重要……” 话未说完,周围忽然起了一阵惊呼。议论声随即传来:“怎么下如此狠手……” “毕竟只是筑基,没掌握好分寸吧。” “这是哪个门派?” “碧水派和寒刀门的……” 叶沉鱼闻言抬头,正巧这是人群散开,邵宁华双目通红地扶着人回来。刚刚上台的寒刀门弟子浑身浴血,腹部重伤。其他弟子纷纷上前,小心地将人放平,送入丹药。 “伤了丹田……”邵宁华的声音很低,连头也是低着的。“普通的丹药没用。” 薛凡渐渐敛了神色,也上前查看。无论各门各派在试炼大会上怎么争破头,到底还是打得以武会友的名头。不说点到为止,各个门派也是有所收敛的,伤人性命是不许的。 但难免有人钻空子,薛凡眼神微暗,这人身上的伤显然是故意往丹田去的,伤势不好恐怕再也不能修行。 叶沉鱼站定俯身,扫过一眼伤势,确定无性命之忧,询问地看向薛凡。她不懂医术,只能挑这里面最懂的人问。 薛凡将从道宗带出来的丹药给受伤的弟子喂下去,伤势有所好转,破碎的丹田却不曾愈合。 薛凡心中一沉。 不远处,高台上的赵清鸿含着笑收回目光,温声嘱咐即将上台的剑宗弟子。试炼台上,废了就废了。寒刀门若揪着此事不放,就要与全仙盟为敌。 “不小心失手了,实在抱歉。”身穿碧水派服饰的弟子负剑走过来,眉眼微挑,带着某种暗藏恶意的笑。他扫过邵宁华盛怒的脸,眯眸笑道:“不过东洲的废物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东洲对不对?到了自己不该来的地方,难免要丢些东西……” “韩昊!”一侧的紫袍男子呵斥了他一声,却是对着薛凡一拱手,“小辈失手,实在不好意思。碧水派愿奉三千灵石,给这位小友赔礼。”言语间连惩戒弟子的意思都没有。 围观众人的低语却渐渐消了,一位筑基期的弟子三千灵石实属多了。寒刀门上场的弟子,除了薛凡,清一色的筑基期,也伤不到碧水派的弟子,如此作结都是看在薛凡的面子上。 薛凡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叶沉鱼,叶沉鱼也看了看他。 少女神色平静:“也就是说,可以治?” “可以。”薛凡点头,“不过极品丹药现存只有五颗,分别在……”一颗在道宗,若是卖叶沉鱼人情,道宗可以拿出来。 叶沉鱼却已经转了头,对着紫袍男子道:“极品丹药一颗,灵石十万颗。”她带着人出来,当然要完整无缺地把人带回去。 紫袍男子看不出她的修为,差点气笑了:“他才筑基,配用极品丹药来治?试炼台上本就生死无论。何况韩昊已经道歉了,你们不要贪得无厌……” “是啊,对不起嘛……”被称为韩昊的碧水派弟子露出雪白的牙齿。“他太废……” 叶沉鱼微微偏头,黑眸映出无机质的冷光:“差点忘了。”随着话音出口的是雪亮的长刀,锋刃携着刀芒而至,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韩昊丹田的位置。 韩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只看见一段雪白的刀刃。怎么会……在试炼大会上,碧水派长老就在自己身侧的情况下,她怎么敢当众行凶…… 叶沉鱼轻轻抽出刀刃,鲜血滑过刀身,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现在可以商讨医药费的事情了。” 原本喧哗的人声在一瞬间寂静下来,紫袍男子数息后才堪堪回过神来,痛呼一声:“师侄!”他目呲欲裂,不管不顾地祭出法器朝叶沉鱼攻来。 叶沉鱼眉眼微敛,手中长刀竖着挥上去。紫袍男子身形一分为二,落了下去。受伤的寒刀门弟子还在几步之外躺着,叶沉鱼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以至于她手中的长刀仍横在手中。 她看向下一个碧水派的弟子:“一颗极品丹药,二十万灵石。” “放肆!”碧水派一位长老身死,随行的两位长老立刻赶来,招式一同落下。一息之后,地面上多了两具尸体。 刀尖贴着地面上的草皮,叶沉鱼重新报价:“一颗极品丹药,四十万灵石。” 谢谢舞龙逐凤的打赏~ 最近好像找到了一点感觉,又好像没抓住。后面我再改改看。 第十九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十九) 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碧水派带队的三个长老躺在叶沉鱼身前,身上仅有一道刀痕。都是渡劫初期的修士,只一刀就躺在了那里。 更何况,谁会在试炼大会上突然拔刀杀人呢? 薛凡心底的震惊也不少多少,他靠着极强的意志才没让自己当场后退。他并未见过叶沉鱼杀人,即使叶沉鱼展示了足以对修真界进行碾压的力量。 他甚至还因剑宗没死人而猜测过叶沉鱼不喜杀人。 看着一击毙命的伤痕,只能说还好他没动什么歪心思。 周围的门派自发地向后退去,给寒刀门的人留出了数丈有余的空地。原本这时候该有人大声喝止,请负责举办试炼大会的门派过来维持秩序。但一刀杀渡劫,而且是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实在太过骇人,一时竟没有人说话。 好在闹了这么大动静,早有人御器过来,大喊:“何事喧哗!”来人是两宗五门一派中选出来的人,为了防止有人不守规矩,都是停留在渡劫许久、德高望重的人物。 有人像得了救星一般,高喊着诉说发生了何事。薛凡却面无表情地摸着手中的法器,这些人不知道够不够叶沉鱼一刀。他收起法器,抢在来人说话之前迎上去,态度不卑不亢:“各位师伯师叔好。” 跟后拜入门派的弟子不同,他自幼就长在道宗,因为天生道体的缘故,这些门派的掌门长老没有他不是认识的,多数都能攀起关系,里面还有道宗的长老,更为熟悉亲近。 除了道宗外,其他人死了也没什么。只是叶沉鱼要是当场把这些人杀了,寒刀门当场就可以并入魔道——在场的人又能活几个呢? 薛凡插在叶沉鱼身前,行了一个晚辈礼,巧妙地将事情用春秋笔法描述了一番,将罪责推给碧水派的人,反正碧水派现在也没有能说话的人。 “那也不该直接将人碎了丹田,毕竟之前是比试……”一位长老拧眉道。 “师姐护人心切,我们寒刀门的弟子也是碎了丹田的。”薛凡语气微重。 道宗的人听他说“我们寒刀门”多少有些不适,抬眼看薛凡,却见薛凡神色平静地阐述:“师姐本意也非杀人,谁知道他们连一刀都扛不住?” 众人:“……”这话实在气人,可惜现在碧水派无人,没法反驳。 不过现下的状况也确实难办,若都是小门派还好,碧水派明面上是独立的门派,其实是剑宗的附庸。处理不好,恐怕剑宗不会答应。而寒刀门和道宗的关系也很奇怪,道宗绝不会将天生道体的弟子逐出师门,也不可能放人走。按理说即便让薛凡死在道宗,也不可能让他活在别的门派。 偏偏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令人难以捉摸。而寒刀门这位名为叶沉鱼的弟子,修为高深莫测,更给事情添上了一层迷雾。 这种麻烦事还是推给别人的好,还能看一看各方的反应,猜一猜事情缘末。向来为人圆滑的天音门长老看向剑宗的人:“道友,你看该如何处置?” 剑宗长老:“……”其他人不清楚叶沉鱼的实力,剑宗的长老却十分清楚。被对面的人杀我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多少,你问我,我怎么答? 薛凡适时地插话进来:“几位师伯师叔也看到了,我门弟子受伤绝非偶然。碧水派指使弟子暗中伤人,缘由还需追查。师姐虽杀了人,却也是为了自保。剩下的,不如让我们与碧水派共同解决如何?” 他以询问的姿态对剑宗长老笑了一下。 剑宗长老:“……师侄言之有理。” 连剑宗都如此开口,其他人就更不愿意凭添麻烦,纷纷赞同。 薛凡脸上挂着温润有礼的笑,送走了人。已经死了三个渡劫的碧水派,和轻易杀了三个渡劫初期的叶沉鱼,这个选择题做得不要太容易。 安逸的生活太久,仙盟的确,大不如前了。 他转身,脸上尚且还挂着笑,对上了叶沉鱼漆黑如墨的双眸:“……” 叶沉鱼问:“丹药呢?” 薛凡:“……我去谈。”他顿了顿:“光杀人解决不了,我要找碧水派的掌门谈。试炼大会还未结束,你不是想让我赢赵清鸿吗?” “最多三日。”薛凡保证。 叶沉鱼勉强点头,对邵宁华解释:“需要点时间,三日之后他们不赔,我就去抢。”谈判之类的事情她不太懂,抢东西她就熟练多了。 “一定抢到。”叶沉鱼十分郑重。 邵宁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眼眶更红了些。师弟刚刚被抬下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接受了结果。只想着自己如何安置师弟,如何能向碧水派复仇,不曾想叶沉鱼愿意出手,更不曾想叶沉鱼会去为了一个普通弟子寻找极品丹药,并且珍之重之地许诺。 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原本的小师妹回来了。不是至亲,谁能做到如此?邵宁华甚至在想,会不会小师妹还是小师妹,只是她才想起了一些事情,改变了性情。 好一会儿,邵宁华才开口:“……多谢,小师妹。” 叶沉鱼没有说话,现在可谓是她来这个世界以来,心情最差的一回了。当初在刀宗,她带出来的师弟师妹,没有一个不是全须全尾回门派的。如今刚试炼第一天,就有一个丹田破碎。况且这里除了薛凡,其他人本不必来的。说来说去,还是她当师姐没当好。 远处的高台上,两宗五门一派的弟子服饰不尽相同,却随着师长同坐在上面,叶沉鱼遥遥望去,手指轻轻地叩着刀刃。 薛凡已经没心情管其他的事情了,刚刚那一番言语已经是踩钢丝走路。换成爱惜颜面的大能,根本不会允许他挡在身前说话。如果他对叶沉鱼没什么用,现在说不定跟碧水派的人一起躺着了。 往好处想想,薛凡安慰自己,至少他拯救了仙盟。 可仙盟管他什么事呢,薛凡木着脸,他只是道宗的弟子。 第二十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 这一日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寒刀门的弟子又上去了几个,都平安下来。就算受伤,也是在比试范围之内的。倒是有些对手看起来不太愿意比赛。 原本在寒刀门旁边的修士,至今也没坐回来。空出一圈桌椅,也算是大会上的一项奇观。叶沉鱼习以为常,等薛凡比过最后一场,领着所有人回客栈吃饭。 跟叶沉鱼一起生活,既会感觉世界十分离谱,又会感觉生活十分日常。 总之,就是无论叶沉鱼怎么离谱地对待其他人,都不影响她自己的日常生活。薛凡端着饭碗,得出了这么一条结论。 叶沉鱼现在思考的事情却没有多日常,观察衡量了一番,她发现坐在下面的人比坐在上面的人要吃亏。不止位置不舒服,连食宿都要自己安排,而且行事有诸多挈肘。 关键是师弟师妹们还要挨欺负。薛凡要是也总挨欺负,那黑化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得想个办法,坐到高台上面去。 系统纠正她的错误:【你就薛凡一个师弟,剩下的都是你师兄师姐。】 叶沉鱼的逻辑很清晰:【我最强,所以我是师姐,原先在刀宗的时候就是这样。】 事实上,刀宗那些过往应该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叶沉鱼也不记得过了过久,但是最近那些过往就像是漂在溪水中的树枝,随着水流慢慢地浮了上来。山水,木屋,简洁的修炼场,吵闹的师弟师妹,和声称自己是长辈、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强的掌门。 跟现在似乎有一些相似,叶沉鱼却说不出哪里相似。明明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重复的人。 系统放弃了跟她纠缠称呼的问题,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仙盟成立于上一次仙魔大战,两宗五门一宫的地位快有一千年没变过了。寒刀门的人还不够人家一只小拇指的,声望也差的远……当然,】 系统试图从宿主手中捞到一点人情、顺便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找点事情做:【我可以给你做个完整的计划,反正灵石你想弄来多少,救几个人给你当客卿,用不了两年时间……】 叶沉鱼拒绝了它:【我自己做了一个计划。】她下午的时候就做好了周密的计划,甚至为了防止意外,想出了两个计划,分为na和nb。 不需要救人,也不需要花两年那么久。 夜幕降临,叶沉鱼熟练地从窗户跳到屋顶上,在空间裂缝中抽出长刀。不远处的厢房,薛凡从屋子出来,走到隔壁的房间叩门。 田雪筠开了门,将薛凡放了进去。 叶沉鱼看着房门合拢,借着月光确认好方向,向前方掠去。 薛凡在房中站定,等了片刻确认没有声息后才示意田雪筠开口。 田雪筠拧眉:“你不能继续从寒刀门呆着了,叶沉鱼此人行事诡异,喜怒无常……她今天因一名弟子就杀了三名渡劫,你在她身边何其危险?” 在跟赵清鸿无关的事情上,田雪筠似乎十分拎得清。 薛凡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平稳且冷静:“她行事并非不可测,也没有喜怒无常。” “碧水派的人差点死光了。”田雪筠出言提醒。 “因为仙盟的人没把她放在对等的位置上。”薛凡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漠然:“换作是我们、剑宗,或者是五门一宫其中的一个,碧水派敢故意碎了弟子丹田?” 的确不敢,更不可能以倨傲的姿态赔付三千灵石。田雪筠无话可说,但终归觉得薛凡跟在叶沉鱼身边太危险。 “我跟在她身边道宗才安全。”薛凡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把话题引到田雪筠身上,“比起这个,你才应该离赵清鸿远点。” “他牵扯了多少女子,你在跟他纠缠不清。”薛凡语气中染上怒意,“曲晓风怎么称呼你的,你没听到吗?” 道宗首席,同为修士,曲晓风即便不叫师姐,也该称一声道友。至少不应该以对待凡俗美人的轻佻姿态叫田雪筠的名字。 眼前的人要是他师妹,薛凡就直接骂她把道宗的脸都丢光了。 田雪筠脸色发白,却不愿意跟师弟讨论这个话题:“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薛凡脸上漠然更甚,很快被他轻巧地遮掩了下去:“我行事不便,你帮我给我师父传信。寒刀门的那名弟子丹田碎了,我需要宗内那颗极品丹药。” 田雪筠有些犹豫:“那丹药可让渡劫期修士修复丹田经脉,寒刀门的那名弟子才堪堪筑基,似乎也不是什么天才。” “那是叶沉鱼带着的人。”薛凡答道。 修真界一分为二,仙魔两道各占半壁江山,边境虽然有些小摩擦,却也无伤大雅,可以说一句天下太平。每十年一次的试炼大会也成了仙盟的大事,除却精英弟子,各门派来得都是极有分量的长老,其中不乏掌门人。 试炼大会期间的各项事务也都被当成大事,安排得面面俱到,包括大宗门的住处。叶沉鱼踩在一座小楼的屋顶,打量着下方的院落。相对于寒刀门好不容易找到的客栈,这里可谓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很大,也很好潜进去。 叶沉鱼足尖一点,挑了最显眼的一处院子,摸了进去。 系统在她脑海里表示震惊:【这是你想好的计划?把现在的两宗五门一宫咔嚓掉?】 【是na。】叶沉鱼强调,【不杀人。】 说话间,叶沉鱼已经落在了一间卧室。修士鲜少休息,屋里的人正在打坐,叶沉鱼走了过去。 天音门的掌门傅冲山刚刚给门下弟子训完话,这一代天才辈出,试炼大会又频频生事,恐有大变。他让门下弟子都收敛行事,随后开始打坐。 刚刚入定没多久,他就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说话。 “我有事找你。” 傅冲山心中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心魔,慌忙睁开眼睛,就见今天刚杀了碧水派三名长老的少女站在他床前,目光深沉,手中还拎了一把刀。 第二十一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一) 叶沉鱼耐心等着回应,床上的人却当场拿出一把琴,随后又把琴放在身后,行事毫无章法。她不会找错人了吧?这种人能当掌门人吗? 有人潜入,傅冲山当场取出了自己的法器焦尾琴,很快又醒悟叶沉鱼如果想动手,他这时候动手已经晚了。他作为掌门人通俗务,不愿激怒叶沉鱼,所以又把琴放在身后。 “叶道友。”傅冲山气势很足,“夜晚走窗,恐怕不大合适吧?” 叶沉鱼老实答道:“你院子里有禁制,只能走窗。” 傅冲山:有没有一种可能,设禁制就是不想让你这种人随便进来。 “我来问一件事。”叶沉鱼将长刀抽出来,放在身侧,“我想把两宗五门一宫,变成两宗六门一宫,有什么办法吗?” 傅冲山压着琴弦:“……”寒刀门才几个人啊,上上下下除了她和薛凡都是筑基,她不觉得门派断层太严重了吗? “道友会不会太心急了些?”他说出口的话还是很委婉,“寒刀门或许可以再等几年……” “不能等了。”叶沉鱼极为认真,“试炼大会结束之前,我就要坐在高台上去。”长刀在黑暗中显得极为亮眼,寒光隐现。 傅冲山警觉地用余光瞄着刀,同时又觉得叶沉鱼行事奇怪,脑子一抽,回了一句:“要不你入我天音门?明天就能坐上去。” 叶沉鱼:“啊……”她眼底多了点恍然,正欲开口。 傅冲山这时急忙补救:“玩笑话罢了,道友不比放在心上。只是当初仙盟建立之初,没立这个规矩,还需商议。”他顿了顿:“我找其他宗门去商议一番。”说罢,他拿着琴起身,当即就要出去商议一番。 门一开一关,转眼就剩下叶沉鱼一个人了。 系统:【……】它居然没看到爽文剧情,这进度也太慢了吧。 叶沉鱼在屋子里停了几秒的时间,转身跟了出去。傅冲山离开的路线很好找,叶沉鱼踩着屋檐,落在了灯火明亮的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商讨事情都喜欢电灯,明明这样更显眼。 屋子里此时只有几个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多了几个人。 傅冲山才开始说话,他确实是将叶沉鱼的要求说了一遍。 当即就被其他几个门派打断,合欢宫的长老扬着浓艳的面容,毫不在乎地嘲笑傅冲山:“傅掌门真是多年如一日扛不起事情来,不敢是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门派……哦,我忘了傅掌门也是渡劫初期,跟碧水派的那三位一样。” 傅冲山却不温不怒:“我修为的确不如各位,不如温长老让我见识一番渡劫中期的实力,让她知难而返可好?” 合欢宫这位女长老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怒目而视。她又不傻,当然不会做这个出头鸟。 几个门派推来推去,就在叶沉鱼打算下去问问他们的时候,剑宗开口了。 “此人修为极高,却来路诡异,恐怕并非正道。魔道休养声息已久,最近却听闻有魔神转世……而叶沉鱼自幼长在寒刀门,二十年来堪堪筑基,近段时间修为突飞猛进。” “她恐怕就是所谓的魔神转世。” 确认了这群人根本没有在讨论把“五门”变成“六门”的叶沉鱼抬起手,下一刻刀芒贯穿屋顶,砸了下去。议事中间的桌子被砸得粉碎。到底屋子里都是修真界顶尖的修士,惊骇之余,纷纷后退回击。 叶沉鱼在五花八门的法器中,挑了看起来最熟悉的。她轻飘飘落在剑宗掌门的身后,抓住后肩,利落地将人扣在了地上。随后避开几次攻击,将屋子里的人一一打到在地。 快轮到傅冲山的时候,他双手离开焦尾琴,叹声道:“我投降。” 降者不杀,于是叶沉鱼放弃了将他按在琴弦上的想法,将人踹到了墙上。 数息过后,偌大的屋子里躺满了人。叶沉鱼在房间中央站定,长刀斜斜地插进地板里:“现在我们来谈谈上高台的事情。” 这时候,为了寻自家长老赶来的薛凡,恰好打开了房门。 薛凡:“……” 第二十二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二) 他再晚点,是不是第二天就可以跟寒刀门一起转修魔道了? 薛凡扫了一眼似乎没清醒过来的道宗长老,明智地没有选择立刻出声。他捏了道静音咒诀进去,低声问道:“前辈是来寻极品丹药的吗?” 叶沉鱼摇摇头,实话实说:“我想把‘五门’变成‘六门’,他们不愿意。” 刚刚爬起来的剑宗掌门怒目而视:“魔女,你仗着修为高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不可以吗?”叶沉鱼觉得他十分奇怪,够强不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吗? 薛凡:“……” 剑宗掌门愣了几息的时间,才又怒斥叶沉鱼:“我门下弟子赵清鸿可以查实,寒刀门弟子叶沉鱼原本只是筑基修为,又曾被人暗下咒术。你利用禁忌之术,借着她重伤虚弱顶替了身份,又欲凭身份之便祸乱仙盟……” 看来他还是不愿意投赞同票,叶沉鱼手腕一翻,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晕,又看向下一个人。 合欢宫的人还没醒,傅冲山在一众昏迷的人中显得鹤立鸡群。原本都弃了琴的他此时半按琴弦,神色郑重而警惕:“叶道友,魔神之说可属实?”仙盟内斗他可以胡乱糊弄过去,他自身修为不高,天音门又不强不弱,本就十分尴尬,自然能避则避。 但若是魔神转世,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真是魔神转世,这屋子还能有一个活人吗?”薛凡冷笑出声,“与其研究什么莫须有的魔神,不如去遣人查一查剑宗前段时间做了什么。请了老祖出山打上门却被人俘虏,寒刀门不计较放了人,现在倒编出魔神之说。扣得一手好帽子?” 这时候说什么都要帮叶沉鱼把理站住,否则道宗与他都要被连累。薛凡脑子转得飞快,最重要的是叶沉鱼权力欲并不重,面对她有一些退让反而能让局面好看一些。 “剑宗老祖出山了?”傅冲山惊疑不定,眼底的警惕之色越发浓重。 “而且活着回去了。”薛凡淡淡道。“现在仙道大半高手都在这间屋子里,她要真是魔神转世,为什么你们一个人都没死?” “他们运气比较好,我没失手,不然还是要死一两个的。”叶沉鱼道。 薛凡有心说一句你闭嘴吧,无奈自己不敢,只能当做没听到,继续跟傅冲山沟通。仙盟这些人里,傅冲山算是聪明圆滑的,而且眼光极好。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把不善攻击的天音门在一众大宗门中维持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的原因。 “看来道宗是知道的。”傅冲山仍旧按着琴弦,“即便没杀人,肆意动手也非常理。魔神之事恐怕还是要查。” 像是要配合他的话一般,之前昏倒的几人忽然齐齐出手成阵,攻向叶沉鱼。 薛凡正站在叶沉鱼斜前方,脸色一变,刚要捏诀,就被让往后一拉。 叶沉鱼将人往后一扯,长刀横起,墨眸幽深如潭,迎了上去。如雪痕般的刀芒斩破了迎面而来的罡风。 第二十三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三) 叶沉鱼飘身落地,攻过来的几人被击飞出去,如同重物落地发出“咚”的一声。 薛凡下意识就将这一声用静音咒给屏蔽了,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将这间屋子里发出的所有声音都消掉了。要是叶沉鱼成了魔头,他肯定少不了被骂助纣为虐。 很好,一个人没打就成了魔修预定。薛凡长叹了口气,问叶沉鱼:“我们是不是要连夜逃到魔修的地盘?” 叶沉鱼将散落的修士收集在一起:“为什么要跑?” “那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薛凡面色复杂,剑宗指认叶沉鱼是魔神转世,那么这些人绝不会因为武力简单屈服。否则就是仙道向魔道低头,而并非内斗。 叶沉鱼略带沉思:“倒是没想过这么做。” “那就不要想了……”薛凡嘴角微抽。 叶沉鱼把薛凡的这个提议nc,站在房间内等所有人都醒过来,提出自己的需求,被拒绝后……再揍一顿。 薛凡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人弄醒,再打昏,再喊醒,再打晕,如此反复。甚至有几位性情刚烈的当场就要自爆元婴,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打晕。 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薛凡往后退了退,试图用打碎的屏风遮住自己的身形。不管这屋子里的人都能不能活下去,他以后在修真界是不用想有什么好名声了。里面还有道宗的长老,希望他明天不会被逐出道宗。 这一屋子都是活人,心跳和呼吸稍有不对,叶沉鱼就能立刻察觉出不对,将人拎出来揍。她从上个世界学会了一种完成任务的新方法,不杀人的情况下可以打人,耐心足够就可以。 天色渐明,薛凡忍不住问道:“前辈,天都要亮了。您打算打多久?” “才一个晚上。”叶沉鱼毫不气馁,“我之前杀人的时候,埋伏过七天七夜。至少打个三天三夜吧。” 刚刚苏醒的傅冲山连装都装不住了,震惊地看像叶沉鱼:“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种侮辱居然还有持续三天三夜? 叶沉鱼答:“我想要把‘两宗五门一宫’变成‘两宗六门一宫”。 傅冲山几欲吐血,她都能把仙盟灭了,非得惦记着‘五门’‘六门’做什么?把他们这些人杀了,回去号召魔道,不直接统领仙魔两道?他随即一愣,对啊,叶沉鱼为什么不这么做? 即便不是魔神,凡是有些权力欲的人只要有叶沉鱼的修为,都会这么做。除非,叶沉鱼不是魔神,她是真的只在意‘五门’‘六门’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不给她呢?傅冲山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被剑宗带进了沟里。明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叶沉鱼是魔神,她甚至不是魔修。 叶沉鱼答完,发现傅冲山不说话,上前将人拎过来,继续自己的na。 傅冲山下意识地抓住领子,脱口而出:“……等等,这件事可以商量!” “傅掌门!”有人怒目而视。 傅掌门不看他:“之前是误会,道友不是魔神,又有可敌一宗之力,理应在仙盟之中有一席之地。”他话说的冠冕堂皇,却隐晦点出了其中的疑点。其他人也不是什么蠢人,当即就醒悟过来。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再说话。叶沉鱼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将傅冲山半举着,声音清冷无比:“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商量。” ------题外话------ 短小的一章。 明天早起有一章,大概八点左右。 以后过了12点就不用等了哈,第二天早上才有。 第二十四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四) 傅冲山:“……行!” 叶沉鱼遗憾地放下手,将人扔在地上。 傅冲山扶着琴站好,眼看着叶沉鱼去拎另外一个人,直到把所有人都打崩溃。虽然没被打伤,但总觉得比被打死还让人难以接受。合欢宫的那位三百多岁的人了,被迫屈辱点头,好像都要哭了。 傅冲山站在角落里,深感作为最早同意的人,他少挨了许多打。但如果一开始就同意,不是不用挨打吗? 天色渐明,在傅冲山的沉思中,仙盟完成了一次最不可思议的权力更迭。 叶沉鱼将剑宗掌门扔在地上,满意地对薛凡招了招手。 薛凡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余光瞥到剑宗掌门把本命剑扔在一边,精神恍惚,口中念念有词。再看道宗的那位长老,手中捏着道诀,垂眼不言。这个时候提丹药的事情,估计当场就要被逐出师门,算了。 这时恰好天蒙蒙亮,叶沉鱼拎起一旁的薛凡,几个闪身就落在了寒刀门租住的客栈。早有人在院子里练刀,邵宁华刚好从受伤师弟的屋子里出来,见到叶沉鱼时问:“师妹,你去哪儿了?” 叶沉鱼答:“去打人了。” 邵宁华没听懂,看向薛凡。薛凡摇了摇头:“到参加试炼的时间你就知道了。”希望邵宁华不会哭出来。 叶沉鱼带着薛凡走后,傅冲山叹着气把琴收好,准备回去再警告一下自家弟子小心行事。其他人却没有他这么接受良好,更何况此事还是叶沉鱼先找傅冲山引起的。合欢宫的温长老语气称得上是阴阳怪气:“傅掌门,想好怎么跟门中人交代了吗?” “我是掌门。”傅冲山好心提醒道。门中俗务都是他在管,不需要向人交代。要是有人发难的话正好,他赶紧卸任,谁不想一身轻松好好修炼啊。 温长老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不过天音门确实如此,门下弟子除了修炼八卦玩乐器,其他的事情都不太热衷。其他的门派却不是这么简单,多的是门内敌对的派系,回去之后是件难事。 傅冲山也不想多生事端,直言道:“没什么好交代的,谁不服就让他去找叶沉鱼。打赢了最好,打输了会服的。说是给寒刀门同等的地位,但不还没到分利益的时候,面子上的东西给多少又能如何?” 其他人面面相觑,发现的确如傅冲山所说,不服的让他们来找叶沉鱼不就行了。谁不想看平时喜欢给自己使绊子的人出丑啊,真被打七天七夜才好呢。 傅冲山理好琴弦和衣冠,还不忘挑事:“你看道宗就很聪明,天才弟子放过去又如何?说到底不还是道宗的人,不过是送过去拉关系……不,是学艺罢了。” 被嘲讽的道宗长老呵呵两声,也不跟他争,当了最先离开的那个人。有薛凡在,道宗的消息的确要多。道宗当然也不想把自家弟子放在什么寒刀门练刀,但是在叶沉鱼打元极剑尊的投影被薛凡送回来之后,就放任了。 打输可以,大道难走,死人也很正常。但被叶沉鱼那么打着玩,道心都要出问题,不如直接放弃。 其余人低语几句,也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和协议。 仙盟的办事速度极快,当天寒刀门的座位就换了位置,放在了剑宗旁边。一群白衣长剑的剑宗弟子审视地打量他们,另一边天音门的弟子已经编出十几套关于寒刀门空降的八卦了。邵宁华几近崩溃:“你是去打谁了?” 叶沉鱼伸手将高台上的人一划:“都打了。” 邵宁华:“……”等会儿他们上台试炼不会被打死吧? 所幸在昨天叶沉鱼当众杀了三个渡劫的威慑下,今天跟寒刀门比赛的弟子都异常郑重,全都点到为止。只不过寒刀门弟子确实不如从灵气充裕的地方出身的修士,场场落败。 叶沉鱼本来并不关心寒刀门的其他人,但在高台之上,视野广阔而清晰,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用刀的寒刀门弟子身上。 用的真是太差了,甚至连薛凡这个才练了一个多月的人都比他们强。 系统表示很正常:【他们只是对这个世界无足轻重的人物,薛凡是能影响到世界线走向的人物,天赋不一样。】 叶沉鱼:【但是薛凡的天赋也很一般。】 系统:【……】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 被系统掐掉了意识联系的叶沉鱼重新开始看比赛,在邵宁华打输回来后,提醒道:“你刚刚那一刀明明为什么不从下往上挑?” 邵宁华愣了一下:“没想到,而且对手很强,即使看到了也破不了法器的防御吧……” 叶沉鱼平静地提出疑问:“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认输呢?” 邵宁华:“嗯……” “一开始就认输比较省时间,死的概率还要小些。”叶沉鱼作为过来人给出建议。 邵宁华被说得面红耳赤,沉默不语地到后面的座位上自闭去了。 “他怎么不说话?”叶沉鱼眨了眨眼。 薛凡对上她略显茫然的眼神,也说不出话。地上有条地缝,邵宁华都要当场下去了,还说话呢。薛凡甚至感觉到了额外的压力,他要是打输了,叶沉鱼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旁边还坐着天音门那群人,不用报纸玉简,叶沉鱼骂他的话当天就能传遍仙盟,说不定魔修都知道了。 继邵宁华的沉默过后,叶沉鱼又遭到了薛凡的无声拒绝。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薛凡忽然战役盎然,接下来几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把人打下台了。 下台之后,他还继续潜心研究道诀和刀诀,刻苦异常。 看来完成任务指日可待,叶沉鱼十分满意。 系统沉默地看完全程,所以主系统让宿主做这么多攻略任务有什么用啊,就为了让她变得更毒舌吗? 这一天没出什么额外的插曲,薛凡连胜了几场,排名按胜场次数在前三名左右浮动,也顺理成章地对上了排名靠前的赵清鸿。 ------题外话------ 想指导别人却变成骂人的沉鱼:茫然.jpg 对不起各位,我对我写文的能力产生了不切实际的高估。 尽管我起了个大早,但赶了个晚集。 第二十五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五) 按理说,赵清鸿天赋再高,剑修再怎么厉害,他都是元婴期。薛凡早已在渡劫的边缘,应该稳赢赵清鸿。但因为对赵清鸿格外关注,他发现赵清鸿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即便是剑修,也不该这么强才对。 寒刀门的其他人早就淘汰了,不过在薛凡的这场比赛上,还是都到场给薛凡加油。 倒是真有一种同门的感觉。 叶沉鱼扫了一眼就在隔壁的赵清鸿,不知道这些天赵清鸿又干了什么,似乎又比昨天强了一点。她又看看薛凡,大概是打得过的。 如果打不过……虽然很嫌弃薛凡的刀法,但毕竟是任务对象,又是自己师弟。 等试炼结束,她可以帮忙把赵清鸿做掉。 系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在无聊地做战力分析,断定道:【应该打得过。】倒不是它信任薛凡,而是这么多天,能在叶沉鱼手中活下来,肯定是够强的。 叶沉鱼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落到刚刚下场的薛凡身上。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不短,或者说未到生死之局,两人都没有露出底牌。最终还是薛凡胜了,他放下捏道诀的手,冷淡地对赵清鸿行了胜者礼。 相对来讲,赵清鸿就显得狼狈许多。道诀调动天地之力居多,以至于他身上有被水浇的,被火燎的,还是细碎的刀伤。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像薛凡回礼:“薛师兄的道诀果然出神入化。” “不敢当。” “只是为什么……”赵清鸿盯着薛凡,“道诀里会有刀意呢?” “有刀意又如何?”薛凡反问,“用得上就够了。”他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既然他悟到了叶沉鱼教的刀意,用到刀诀里也是理所当然。 道宗本就是取百家之长。 “的确用得上就够了。”赵清鸿唇角含笑,言语却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师弟觉得,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终归不顺手。有些关系……”他隐晦地看了叶沉鱼一眼。 “也不一定长久。” “……”薛凡用极为古怪的眼神看着赵清鸿。他的刀意因为是从叶沉鱼的刀下悟出来的,所以跟叶沉鱼的刀意极为相似。赵清鸿不懂,他认为那是叶沉鱼给他的刀意也极为正常。 但他和叶沉鱼有什么关系?师姐师弟,还是师父徒弟?按照赵清鸿平时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另一种关系…… 他还有脸说别人?而且他把叶沉鱼想得太简单了吧。叶沉鱼的确很单纯,但是她的单纯跟一般人的单纯可是不一样的。 薛凡隐晦地抽了抽嘴角,对赵清鸿严肃地点了点头:“赵师弟说得对,有些关系的确长久不了。” 赵清鸿脸上的笑意却顿消,深深地看了薛凡一眼,离开了擂台。 薛凡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也下了擂台。他没立刻回到寒刀门的位置,而是去了道宗那边。一来他要帮叶沉鱼向被打的道宗长老道歉——面上总要过得去,二来极品丹药应该送到了,他要去拿。 ------题外话------ 写多少更多少啦 第二十六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六) 取丹药的过程十分顺利,薛凡不出意料地被长老臭骂了一顿。道宗长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丹药给了他。薛凡似乎理解了叶沉鱼的快乐,为所欲为就是快乐。 在叶沉鱼承诺的三日期限之内,丹药到了邵宁华的手里。邵宁华拿着丹药的手有些抖,这丹药能买下上千个寒刀门。这已经不能算是公道,而是叶沉鱼的人情了,太过几人贵重。他甚至想当场就还回去,但丹田破碎的师弟就在身侧,他又实在心疼。 邵宁华跟叶沉鱼对视了一眼,手中捏着丹药的玉瓶,半晌没说出话来。 叶沉鱼不知道他心中的纠结,见他没有动,贴心地问了一句:“是不会吃吗?” 邵宁华:“……”他和师弟只是试炼打不过,不是傻子。他又是尴尬又是好笑,一咬牙,把玉瓶塞给了师弟。 受伤的师弟也没想到真能拿到,想吃又不敢吃,结结巴巴地开口:“要不、要不算了吧,师兄……”这颗丹药死多少他这种筑基期的普通弟子都够不上价值,还不如让他废了。 邵宁华心中酸涩:“吃了吧。” 周围门派的修士只恨不能当场骂他们俩个一顿,极品的恢复丹药在手,居然还相互推脱。 众目睽睽之下,邵宁华甚至能感受到周围众人眼红的目光,这个丹药如果不当场吃下去,之后会有更大的麻烦。“快点吃了。”邵宁华顿了顿,声音微低,“是师妹找来的。” 提到叶沉鱼,师弟心中稍安,将丹药吃了下去。精纯的药力在身体中汇合,不止修复了丹田,甚至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洗髓伐骨。 总算把自己带出来的麻烦解决了,叶沉鱼在心里勾掉一项任务,自顾自地开始盘算给薛凡加训。 围观的修士却连比赛都不想看了,议论声不断传来。 “极品丹药就这么没了,那个人只是筑基吧,看骨龄也不是什么天才……” “实在有些浪费了。” “得了吧,换你你不吃吗?” “……我丹田又没事。” “看看人家宗门,普通弟子出事极品丹药都去寻……” 有人自嘲:“换成我,估计也就值三千灵石了。” “我差的是宗门吗?我差点是能一刀杀渡劫的师妹……”后面都是羡慕嫉妒恨了。 叶沉鱼不太满意,跟系统一起混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大师姐都当不上了。 系统吐槽:【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别说师姐了,你想当邵宁华的师父都行。】 薛凡下午又比了两场场,赢了稳坐头名。紧随其后,却不是那位早就进阶化神的天才,而是只输给薛凡一场的赵清鸿。 排名出来,试炼大会最开始的淘汰赛也就结束了。淘汰赛结束后,排名前三百的人可以留下来进入第二轮的紫墟秘境。秘境里既是试炼,也是奖励。负责管理秘境的人会在里面放好奖励,取出价值最高的奖励的人为头名。 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试炼弟子,毕竟有些弟子并不擅长擂台上直接打斗,反而符箓、炼丹之流更胜一筹。秘境中形势复杂,更能看出胜负。 不过这种情况下,耍阴招的也就多了。 叶沉鱼扫了一眼新送过来的修真界小报,这回寒刀门占了头版,下面就是入了第二轮的名单。薛凡在第一名,寒刀门的其他弟子一个都没进去。 事实上,除了叶沉鱼和薛凡,寒刀门的弟子都没人关注这种事情,早出去练刀了。 薛凡则是为了防止叶沉鱼又有奇思妙想,修真界恐怕禁不住她再折腾一次。好在这次在头版,薛凡在心里感叹,极品丹药喂筑基期还能不配头版吗? 叶沉鱼只简单地扫了一眼,就将报纸放在一旁,专心考虑任务:“今天练习翻倍,当不当第一名无所谓。明天要赢赵清鸿。” “最好能把他杀了。”叶沉鱼摸着手中的长刀,又补了一句:“美人也全部抢过来。” 薛凡刚要答应就听见后面这句,实在消受不起:“这就不必了吧。”赵清鸿身边的美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他有不是合欢宫弟子需要双修,要那么多干嘛。 “姓曲的人不是说美人只配强者吗?”叶沉鱼依稀记得曲晓风的话,只要薛凡比赵清鸿强,美人应该都是薛凡的才对。虽然已经抢回来一个田雪筠,但谁知道薛凡会不会又喜欢上哪一个。总要把任务的隐患都尽量解决才行,不然等她走了,世界线推算出他又输给赵清鸿,任务不就又失败了。 薛凡暗骂了曲晓风一句,甚至生出阴暗心思,想直接告诉叶沉鱼合欢宫美人最多,少宫主曲晓风更是出名的美男。最后因为曲晓风罪不至此而作罢。 “隔壁还绑着一个灵儿呢。”薛凡头疼地拒绝,“我不喜欢弄回来那么多干什么?” 叶沉鱼歪了歪头:“赵清鸿也不喜欢,他不是都要了?”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薛凡:“……这种事很难去解释。”明天必须往死里打赵清鸿,没有赵清鸿他至少要少一半的麻烦。 “我出去练刀了。”薛凡飞快地逃了出去。仙盟重新安排的住处很宽敞,灵气也浓郁。寒刀门的其他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疯狂修炼,有几个甚至隐隐碰到了金丹的苗头。 邵宁华更是直接住在了院子里一般,直到薛凡走到面前,他才停下来了声招呼。 “不用这么着急,等回去你们可以用阵法代替灵脉。”薛凡给出建议,“有叶沉鱼在,寒刀门的灵气问题很好解决,你们修炼会快很多。” 邵宁华却摇了摇头:“终究不是自己的。”他们已经得了太多不该拥有的东西,有叶沉鱼在,他们可以坐在两宗五门一宫之中,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东洲偏远门派的一群筑基弟子罢了。 邵宁华摆得清自己的位置,也教育师弟师妹们摆清位置。 寒刀门的这群弟子的确有不一般的地方,薛凡眼底隐隐露出诧异,终于开始正视这群被叶沉鱼从东洲带出来的人。以十万计的灵石,随意获取的仙盟资格,极品的丹药,能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后,依旧能清晰地明白自己处境的人极少。 第二十七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七) 紫墟秘境是上古大能留下来的,里面地形复杂,甚至不同的地形气候也不同,里面真正的宝物也被搜刮尽了。当初大能又为了找传承之人,秘境每次开启之后只能出不能进,能防止宗门长老之流帮弟子作弊,所以常被用来做试炼之地。 不过为了防止内斗过度,用法器在里面做了投影,可以在秘境观看。原本只要派出裁判的大宗门能观看,寒刀门因为有叶沉鱼,被迫栖身于大宗门之列。 薛凡和赵清鸿自然在众人的关注之中,甚至给他们两人专门拉了一块玉简放在中央。 叶沉鱼直接忽略其他人,只看这一块。薛凡在秘境中极为熟练,因为是道诀多变的关系,他在秘境中如鱼得水,早已拿到了许多奖励。 只是不怎么用刀,刀意倒是悟的勉强。在叶沉鱼见过的不世出的天才中,他称得上是用功的那一个,思路也够灵活。即便是在当初的刀宗,她给师弟师妹的训练量也不如给薛凡的训练量多。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打赵清鸿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支柱人物一般都代表意外,会得到些特别的东西。叶沉鱼最初完成任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系统口中的支柱人物似乎格外受到世界的偏爱。 从他们手中抢东西都要比别人难一些,好在死亡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如果这次又搞出什么意外的话,她可以试着给赵清鸿公平,叶沉鱼想。 系统不知道自家宿主脑海里有什么恐怖的想法,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他也不用你教的刀法啊,你教的是不是不行?】 叶沉鱼思考了一下,还真回答了:【从我自身的经验来看,不是刀法不行,而是人不行。】 系统被狠狠地凡尔赛了一把,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叶沉鱼实属三千世界的一朵奇葩,她算是刀修,却只是个凡人。没错,叶沉鱼是以武入道的,简单来说,她是练刀练多了,直接飞升的。 直到现在,她都不会用修士那一套灵气运转,也不能汲取天地之力,天天还要吃饭。 因为在第一个攻略世界被月离影带上了岔路,现在还变得挑食了。 系统自闭,叶沉鱼脑海里清静了不少。而她面前的投影一转,忽然换了场面,薛凡和赵清鸿遇到了。准确地说,是赵清鸿一直向北,正好撞到了埋伏在林中取奖励的薛凡。 奖励在前,两人名次又相近,自然而然交上了手。薛凡道诀多变而诡谲,赵清鸿长剑凛冽,打得难舍难分。 其他人看得也津津有味,撇去其他不谈,这两人的战斗是可以教导弟子的。 原本这场战斗应该以一方落败而结束,胜者点到为止,拿了奖励离开。投影中的画面却变得诡异了起来,原本稳胜赵清鸿的薛凡渐渐不支,似乎要落败。 赵清鸿却越战越勇,仿佛要当场突破。没等众人感叹一句不愧是剑修,投影中的薛凡忽然眼神变得狠厉,手中道诀一边,竟有黑雾缠绕其上。 竟是魔修的招式,秘境外观看的众人齐齐脸色一变。 第二十八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八) 投影中赵清鸿反应不及,被打飞出去极远。薛凡紧追其后,奖励也不取,要斩草除根。 “他入了魔道!”当即就有人起身喝道,质问道宗,“这是怎么回事?” 道宗长老此时也极为震惊,只不过他们到底偏护着薛凡,皱眉道:“投影看不真切,兴许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等出来调查清楚才知道。”暂时走火入魔也没什么稀奇,薛凡不止天赋非凡,心性也极佳,不太可能走魔道。 “等出来?”剑宗掌门面色阴沉,“那清鸿怎么办?”赵清鸿是剑宗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要是这么陨落在秘境,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秘境开了便进不去……除非里面的人自己出来。”道宗长老面沉如水,就怕赵清鸿不服输,偏不肯不出来。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薛凡不是第一次参加试炼,明知道秘境中有留影,怎么会突然暴露出魔修的招式呢。 投影中赵清鸿又被打伤,眼看就要命悬一线,道宗长老这时候也不好质疑,忽然想起薛凡名义上还是寒刀门的人,开口道:“兴许出了差错,不如问问叶道友?” 叶沉鱼还在认认真真地看投影,在一起或紧张或严肃的修士中显得鹤立鸡群。她一点都不担心薛凡入不入魔,能打得过赵清鸿就行。 只不过……叶沉鱼眼眸微眯,薛凡应该没有投影里那么强才对,她盯着薛凡拔刀的动作,目光微凝。 道宗的人一开口,其他人却都不说话了,齐齐瞄了叶沉鱼一眼。少女坐在原地眼神沉静,不动如山,仿佛投影里的人跟他没什么关系。剑宗掌门张了张嘴,又恨恨地闭上了,心中焦虑也只能逼问人负责开启秘境的人:“若是魔修用了什么手段,里面的人出不去呢?有没有什么办法打开秘境?” 负责秘境的长老摇了摇头:“这是上古大能的秘境,外面的人无法干预。” “难道就只能在外面看着吗?”有人质疑道,“出了魔修,可是大事,里面可还要二百多名不知情的弟子。” 人群中响起细碎的讨论声,那就不止是剑宗弟子的事情了。秘境里面现在可都是各个门派的精英弟子,哪个门派不担心呢? 也有不知情的人开口质问:“门下弟子出了这样的事,寒刀门都不管吗?”倒也是聪明人,不敢问叶沉鱼,去质问邵宁华了。 邵宁华也皱着眉,没有开口。薛凡念头通达,不太像是会因为胜负而入魔的人。更何况,他现在还在想小师妹中咒之事,心乱如麻。叶沉鱼不开口,他自然也不会开口。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有隐隐将寒刀门围起来的架势。 叶沉鱼端坐在位置上,还在想薛凡用刀的姿势:【难道是练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他拔刀像是在拔剑?】 系统:【……】咱就是说,你能不能动动脑筋,这投影明显有问题啊,它一个系统都看出来了。 投影中情况越来越危急,到底是剑宗按耐不住,率先开口:“寒刀门可否解释一番,为何薛凡入门一月,变成了魔修呢?” 剑宗掌门盯着叶沉鱼:“还说你不是魔神转世吗?” 此话一出,如同在满地的石灰上泼了一盆水一般,顿时沸腾起来。 “原来是魔神,怪不得如此轻易杀了三名渡劫。” “居然让魔神混入了仙盟……” “这寒刀门怕也是魔修门派,这薛凡在试炼中公然使用魔修手段,怕不是有魔道的阴谋在内!” “还不快将他们抓起来审问?” 仙魔大战的惨烈给人留下来的印象太深,一时间群情激奋,仿佛当时就要将寒刀门的所有人就地处决。 邵宁华等人早就按紧了手中的刀,紧张地对着众人围拢在叶沉鱼身侧:“师妹,我们要先走吗?” 叶沉鱼带着点迷惑:“去哪儿?” 她顿了顿,想到薛凡的刀法,决定跟用刀的人讨论一下:“你刚刚看了投影吗?” 邵宁华点头:“看了,小师弟好像要杀赵清鸿。” 叶沉鱼“哦”一声,主动坦白:“我让他杀的。” 邵宁华:“……”就算真是你干的,也不会这么坦白吧?这么多人呢,编也编一下啊,被乱刀砍死怎么办?话说,叶沉鱼真的能被乱刀砍死吗? 果然,叶沉鱼这一开口,就有人喊道:“果然是他们干的!” 叶沉鱼像是没听到:“那你说,他为什么用拔剑的姿势拔刀?” “啊?”邵宁华下意识看过去,投影之中,薛凡的刀法直来直去,的确有些不对,但也不能说是太错。 此时,秘境内。 薛凡在林中飞身急退,堪堪躲过了赵清鸿的一剑。他看也不看,回手打了个道诀回去,又退了两丈才站稳身形。 赵清鸿此时飘身落地,脸色带笑,却显得有几分阴鸷,而他手中的长剑上充满着魔气:“薛师兄跑什么,不跟我一分胜负吗?” 薛凡面色沉静,不理会他的嘲讽,又一次想通过发放的令牌离开秘境,令牌闪烁了一下就没了光亮。果然,是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了。 明知自己在九死一生的处境下,薛凡脸上去却没有什么慌乱的神情,他目光后移,落在赵清鸿身后的黑衣女子身上,沉声道:“赵清鸿,你身为剑宗弟子,勾结魔道圣女在试炼中杀人,可想过后果?” “谁说是我在试炼中杀人了?”赵清鸿露出诧异的神情,“明明是你入了魔道,被我发现后想杀我灭口,好在我在战斗中突破,才能反杀。” 黑衣女子吃吃一笑:“奴家自当为主上分忧。”她媚眼如丝,看向赵清鸿。 薛凡心下一沉,也就是说,赵清鸿连投影都做了手脚。他不止会身死于此,甚至会被抹黑成魔修。这魔道圣女称赵清鸿为主上,赵清鸿的身份恐怕问题很大。 能碾压一般地将胜过自己的薛凡打得只能逃跑,赵清鸿眯起双眸,感受着身体里磅礴的魔气,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地笑道:“你入了魔,我把你杀了也理所当然,即便是叶沉鱼也说不出什么。她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因为你的缘故,她恐怕要被做实魔神之称,寒刀门也会被所有正道追杀。” 第二十九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二十九) 薛凡本来紧张至极,闻言都不由有些怜悯赵清鸿,究竟是什么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叶沉鱼是很讲理的人呢?也不是说叶沉鱼不讲理,问题是她只讲自己的道理。 这种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后。薛凡甩手扔出去一只法器,转身遁逃。 秘境外,叶沉鱼问得邵宁华一愣:“啊?” 他下意识看过去,投影之中,薛凡的刀法直来直去,的确有些别扭,但也不能说是太错。只是投影中局势忽然一边,薛凡隐隐有打输的趋势 叶沉鱼不大高兴,用刀的姿势奇奇怪怪就算了。练了这么久,刀法居然还退步了。再这么下去,她任务都要失败了。周围的人还吵吵闹闹,她心情更差了。 叶沉鱼缓解心情的方式也很简单,有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于是她从空间裂缝中把刀取了出来,乌黑的刀鞘褪去,露出雪亮的刀身。 原本围着寒刀门群情激奋的修士安静下来,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而前两天刚挨过打的掌门长老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互相讪笑了一下,又站了回来。 打不过也不能当众怯战不是。 邵宁华到底还是正道心态,劝阻道:“师妹,我们还是先走吧。这……人杀多了也不好。”他倒不担心叶沉鱼打不过,只是自从叶沉鱼帮忙找了极品丹药之后,他就隐隐把叶沉鱼真的当成自己的师妹了。自然不想看到小师妹嗜杀。 叶沉鱼道:“放心,我就杀一两个。” 说罢她就往秘境的方向跃去,足尖在半空中一点,手中长刀往下一挥。惊人的刀意将四周的空间都扭曲了,长刀落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刹那间连同众人脚下的山峰都晃动起来。 “咔嚓”一道清脆的响声回荡在众人的耳边,随后四周的空间像是龟裂的玻璃一般破碎掉落,露出斑驳的画面。一阵动荡与扭曲之后,原本的山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秘境之中的景色。 叶沉鱼轻飘飘的落地,喊系统报薛凡的位置。 邵宁华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所以杀一两个人是杀谁,赵清鸿和薛凡吗?连小师弟一起杀不太好吧,不是你让杀的赵清鸿吗,邵宁华想。 他完全没意识到,虽然他坚持觉得寒刀门是正道,却完全忽略了叶沉鱼杀赵清鸿这件事一点都不正道。 系统对于叶沉鱼搞出的大动静习以为常,只要叶沉鱼别哪天把世界劈了,它都觉得可以接受。当然,最好别杀支柱人物。它拉出地图,标红了薛凡的位置,却没告诉叶沉鱼究竟发什么事,挣扎着想保住赵清鸿的性命。 薛凡的位置不远,叶沉鱼直接掠了过去。 众人刚接受紫墟秘境就这么被叶沉鱼劈开的事实,就见叶沉鱼向北去了,除了找薛凡不做他想。道宗和剑宗的人赶紧也跟了上去,事关自己弟子当然心急。 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薛凡将最后一个法器扔在了身后,法器应声自爆,余波过后,赵清鸿从身后信步而出,似乎根本没有受伤。 他叹了口气:“薛师兄,不如我就送你下去。” 赵清鸿举起剑,日常挂着温润笑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狠毒和狰狞:“之后道宗的那些老腐朽也会一起下去陪你,还有寒刀门的那些人……要是叶沉鱼识趣,我可以留她一命,毕竟纯阴炉鼎可不多见。” 薛凡满身是伤,扶着一棵树站着,粗重的喘息着,闻言竟然笑了:“那你可要好好留她一命。”叶沉鱼那种人居然会是纯阴之体,实在有趣。 这种有趣甚至让薛凡在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都轻松了不少,他跟此时刚获得了强大力量的赵清鸿不一样,他跟叶沉鱼对练过很多次——应该说是被打过许多次,他清楚叶沉鱼有多强。 叶沉鱼,根本不该是此世中人。 只要想到当赵清鸿发现这件事时的表情,薛凡就忍不住想笑。 赵清鸿一路追击戏耍薛凡,只想看到曾经胜过自己的天骄跪地求饶。结果薛凡不仅不示弱,反而还在笑,赵清鸿顿时盛怒,手中长剑当即就刺向了薛凡。 而比他的剑更快的是雪白的刀光,斜刺里击在了剑背上,赵清鸿连人带剑一起飞了出去。 没等到预感中的疼痛,薛凡微怔地睁开眼睛,长刀明晃晃地落在身前,折射出冰冷的光。随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刀柄,将长刀拔了出来。 薛凡仰着头,能清晰地看见少女冷白的皮肤,淡漠的眼神,与漆黑的睫羽。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叶沉鱼被称为东洲第一美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有另外一种令人心折的风采,薛凡失神地想。 很快,赵清鸿紧追而来的攻势就打断了薛凡的神思。 整座密林都被魔气笼罩了起来,缠绕着磅礴魔气的剑势自半空而下,让叶沉鱼的身形显得极为渺小。 她微微抬头,任由狂风扬起了脸侧的长发,深潭一般的眸中映出赵清鸿的身形。长刀迎了上去,只一瞬间,四处涌荡的魔气如同凝固了一般。雪白细长的刀身,将停在半空中的剑势一分为二,轻松地斩断了骇人的攻势。 薛凡在心中轻叹一声,可不是让人心折吗? 赵清鸿在长刀迎来的瞬间,忽然疯狂地往后退,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叶沉鱼却没有停下来,她借着旁边的树枝向上一跃,就到了赵清鸿身侧。 赵清鸿此时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志得意满,浑身下上就在拼命警戒着,叫嚣着快逃。只是他很不明白,明明他才是魔神转世,并且靠传承获得了大部分的力量,为什么在叶沉鱼面前依旧如此不堪一击? 他来不及细想,叶沉鱼已经过来了。 此时,魔道圣女也追了过来,焦急且担忧地喊道:“主上!” 赵清鸿眼前一亮,也向她扑了过去。 只以为心爱之人顾念自己安危的魔道圣女,在危险之中也不由感到一丝甜蜜。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就发现,赵清鸿扑向她,是为了将她扔向叶沉鱼。 第三十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十) 黑色的物体向怀里砸来,叶沉鱼本想一刀斩开,忽然轻“咦”了一声,抓住了女子纱衣的后衣领。 是个漂亮的美人,眼中含泪,我见犹怜。 叶沉鱼看了看手中的黑衣女子,又看了看地上的薛凡,将人扔给了薛凡。 薛凡刚刚服下回复的丹药,手中就砸了一个魔修:“……”怎么什么东西都扔给他? 赵清鸿已经借机用法器远遁到了百里之外。叶沉鱼轻啧一声,所以说支柱人物总能搞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系统在脑海中疯狂输出:【走了就留给薛凡杀吧,任务还没做完呢!】 叶沉鱼本就没打算追到底,否则接人的时候也是来得及砍一刀的。她收刀回鞘,走到薛凡身侧,伸出五根手指:“回去加练,五倍。” 薛凡意料之中地长叹了口气,赵清鸿果然是个麻烦。 此时围观的众人才从刚刚天地变色的打斗中回过神来:“这怎么回事,赵清鸿怎么会一身的魔气……” 薛凡按着魔道圣女的命门,语气淡淡地解释道:“他似乎是魔神转世,而且已经得了部分传承。” “清鸿怎么会是魔神转世……”剑宗掌门脸色变幻,宗门视为下一代领袖的弟子居然是魔神,影响甚大。他不愿意承认,然而赵清鸿满身的魔气却又骗不了人。 傅冲山道:“追到人就知道了,下仙盟通缉令吧,要是让他得了全部传承就遭了。”这话他说得很平静,明明是极为严重的事情,却一丝焦虑都没有。没办法,叶沉鱼刚刚那一刀给人的印象太深,仿佛就算真出了一个魔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却又一名合欢宫的长老激动道:“不可能!清鸿不会是魔神转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投影中明明是薛凡入魔!应当先把他抓起来审问!” 叶沉鱼望过去,发现这也是个美人,而且气质绝佳。 系统道:【支柱任务嘛,艳遇多一点也不奇怪。】 其他人却皱起眉,说话的长老确是合欢宫出名的美人,但问题是她应该是赵清鸿的长辈,两人差了几百岁呢。而且两人也不该有什么关系才对,他们现在才发觉,赵清鸿的确招惹太多桃花。 而这些桃花还像换了个人一般,遇到赵清鸿的事情,就连思考都不会了,眼下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能把薛凡抓起来啊。合欢宫同行的人赶紧将她拉住,低声说话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试炼大会肯定是办不下去了,得赶紧把弟子聚集起来,免得节外生枝。魔神出世,兴许马上就要有仙魔大战,有许多事都要商议。 更重要的是,他们刚刚冤枉了寒刀门。仅仅因为一个筑基期弟子都死了三个渡劫,如今要怎么样才能让叶沉鱼满意呢? 众人各怀心思,叶沉鱼只想着如何给薛凡加训。 薛凡则按着魔道圣女,经过简单的交流后,得到了她的真实身份:“芸泉,魔道圣女。应该是赵清鸿的女人……” 名为芸泉的黑衣女子猛然抬头:“我不是!”她按着一侧的太阳穴,似乎忍着极大的痛苦:“我怎么会是谁的女人……我……” 薛凡没理她,接着道:“她算是比较重要的人质,不如扔给仙盟那些人管。”否则有许多麻烦事,叶沉鱼又不会管,最后只能他和邵宁华管。 “为什么给他们?”叶沉鱼反问,“她不好看吗?” 芸泉长了一张比田雪筠还要艳丽的脸,薛凡很难说出她不好看,只是叶沉鱼这句话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他迟疑道:“好看是好看……” 叶沉鱼干脆道:“好看就给你了。” “这是魔修,也不用是个美人都抢过来吧。”薛凡吐槽道,“不对,我一个美人都不要。” 叶沉鱼眨眨眼:“那我自己留着吗?”她也不是很想要,不然给邵宁华? 芸泉完全不知道自己经了好几道手,白嫩的手指已经抠进了地上的泥土里,冷汗流满了额角。她似乎还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处境,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有关于赵清鸿的秘密要说,只要放了我,我都说。” 薛凡不动声色:“什么秘密?”他查了赵清鸿这么久,他身上的秘密可不止一个两个。 芸泉没有理他,而是脸色煞白地看向叶沉鱼,固执地道:“答应放了我我才说。” 叶沉鱼想了想,把刀抽出来压在她的脖子上:“说吗?” 芸泉:“……”刑讯也没这么干脆的吧?她有心再讨价还价,却对上了叶沉鱼的双眼。 少女的眼神如深水一般,看不出情绪。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芸泉有着极佳的直觉,她意识到如果不说,真的会死。复杂的情绪爬上了芸泉的眼底,她停了两秒,在叶沉鱼耐心耗尽之前说道:“赵清鸿还不是魔神,他只拿到了一部分的传承,魔道门派众多,即便是魔神转世也要用一段时间来收拢势力。” 她简单地说了下局势,而后才道:“他身上有比魔神传承更危险的东西……我怀疑我被下了蛊。”芸泉获得魔道圣女的称号百年有余,也是一门之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找过男人放松。 对于魔道的门派来说,魔神代表着的是利益。即便做了魔神的手下也是利益驱使。 她怎么也不应该在认识赵清鸿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就对赵清鸿倾心相许。而且居然想要把自己手下的宗门供给赵清鸿用,而且不要任何回报。 这很不合理,芸泉细数着自己这些天的变化。只要跟赵清鸿相关,她就好像忘记了所有的利益,只想跟赵清鸿在一起,甚至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赵清鸿将她做挡箭牌逃命之后,她像是被当头一棒惊醒了。而在脑海中冒出不爱赵清鸿的念头之后,她的神识拉扯般的疼痛,出了中蛊不做他想。 芸泉冷静地阐述了自己的分析,她看向叶沉鱼:“你们可以找人验证,如果是这么厉害的蛊虫,应该不止我一个人中了。” 叶沉鱼倒是听过类似的蛊虫,有迷人心智的作用。只不过她不清楚怎么解蛊,不过只要是蛊虫,只要宿主死了就都活不了。 叶沉鱼打量起了芸泉,要不然再给薛凡抢一个别的? 请假 刚说要好好更新就出了点事情,今天不要等了,明天中午再来看哈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十一) 薛凡心中一动,低声道:“未必是蛊虫,有可能是咒。”他当初一直追查赵清鸿,发现赵清鸿在查寒刀门,推断他的目标应该是叶沉鱼。叶沉鱼换了人,赵清鸿功亏一篑,倒没什么奇怪的。但剑宗却十分肯定原本的叶沉鱼被下了咒,明明连邵宁华却不知道自家师妹被下了咒,剑宗又是如何知道的? 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就是,叶沉鱼中的咒与赵清鸿有关,是赵清鸿告诉剑宗叶沉鱼中了咒的。 “情咒?”芸泉猜测道,“有这种咒术?” 薛凡没说话,这种咒术闻所未闻,但如果没有这种咒术,赵清鸿靠什么让一群无论天资和容貌都是上上之人的女子,围着他转呢? 如果是因为咒术,也好解释田雪筠为何一碰到赵清鸿,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谁知道魔神传承中到底有什么?兴许真的有这种东西。”插话的是合欢宫的少宫主曲晓风。合欢宫的长老刚刚弄出了一个大笑话,他脸色十分不好看:“此事必定有其中的缘由。”合欢宫的功法皆为双修,宫中男女都要寻修为高深的人与其双修,而且不耽于其中一个。 说白了,合欢宫不论男女,都是海王。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怎么会突然对赵清鸿情根深种? 以前赵清鸿是剑宗首席,行事的确正派,众人也只是暗羡他的艳遇,如今确认了他魔神转世的身份,不由思考起了种种不对之处。 叶沉鱼兴致缺缺地收回刀,对蛊虫还是咒术都不太感兴趣。 薛凡却是冷笑一声:“这么好用的咒术,却被他用来迷惑女子……” 他话没说完,曲晓风却理解他话中未尽的意思:魔神转世就这点格局?曲晓风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薛凡说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既有可能是咒术,还要请各位将门下弟子看管好,免得有人给魔道通风报信。”剑宗弟子犯事,道宗自然而然接过了统领仙盟的担子,“此次试炼就到此为止,各位速回宗门处理琐事,三日之后共商讨伐魔道的大事。” 这就完了?叶沉鱼回过头,将薛凡一扯,还不忘把自己的战利品芸泉拉上:“回去加练。” 薛凡:“……”他自己会飞,谢谢。你还不会飞呢! “叶道友!”眼看着叶沉鱼把芸泉带走了,当即有人叫住她,“此人是魔道圣女,身份非比寻常,还是严加看管为好,而且也该审问些事情……” 叶沉鱼回头,淡漠的双眸望向说话的人:“你要跟我抢人?” 说话的人被看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道:“所以还是放在寒刀门严加看管为好……” 曲晓风:“……”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薛凡说话那么肆无忌惮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赶紧回宗门交代事务,防止宗门内乱,也要警惕魔道偷袭。 对于叶沉鱼来说,就是回宗门监督薛凡练刀。如果魔道愿意上门送钱的话,她也能省点力气。只有邵宁华等人忧心忡忡,连坐云舟的时候都在修炼。 这么对比一下,薛凡就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叶沉鱼看了看邵宁华等人,又看了看一旁翻阅玉简的薛凡,果断把人扔去一起修炼。 薛凡有心抗议,却听叶沉鱼平淡地阐述:“你连赵清鸿都没打过。” 赵清鸿是魔神转世好吗?要不要给他一个什么转世,他现在就去跟赵清鸿打一打。可惜薛凡没这个胆子说出口,只能跟寒刀门的弟子一起修炼。 何况,现在的情形不比当初,魔道如果大举进攻,化神期可不够看。 有了大战在即的压迫感,在寒刀门的修炼就不能向以往那么随意。薛凡和邵宁华一商议,用灵石在寒刀门的修炼场重新布置了一个聚灵阵,取代了寒刀门原本的灵脉。 这种聚灵阵优点是灵气浓郁,缺点是范围太小。但寒刀门总共才一百多人,算是被叶沉鱼抓回来的战利品,才凑够一百一十人。 算起来人数极少,但想想这些弟子都是寒刀一个一个捡回来的孤儿,不得不说他挺能捡孩子。他也的确不同于其他的修道之人,连带着寒刀门的弟子也跟大宗门的弟子截然不同,上上下下居然连一个因为叶沉鱼的存在生出不轨之心的都没有,全都日夜在练武场修炼。 甚至一个个试图蹭叶沉鱼给薛凡的刀意淬体,以至于薛凡每次被叶沉鱼打的时候,都有一群人围着他。 时不时还有人欣喜若狂地起身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然后当场突破。 薛凡:“……”生不如死也就这样了,赵清鸿你给我等着。叶沉鱼这辈子是打不过了,只能打一打赵清鸿维持下生活这样子。 芸泉被带到寒刀门后,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试图讨好叶沉鱼。随后她发现叶沉鱼除了对吃食以外,唯一的爱好就是指导薛凡。精心打扮她视而不见,奉承恭维的话说多了的话,她似乎下一秒就要砍人。 芸泉干脆放弃,也跟寒刀门的众人开始修炼起来。魔道现在不能回,要是遇见赵清鸿,谁知道情咒会不会再起作用,不如在寒刀门这里修炼。为了能好好修炼,芸泉还指导起了寒刀门弟子的修炼,在寒刀门内混得如鱼得水。 不止如此,之前被叶沉鱼抓过来的灵儿和田雪筠也被带回了寒刀门。灵儿自不必说,薛凡本来说动了叶沉鱼把田雪筠放回道宗,但有了情咒这一猜测之后,他却不敢再把田雪筠放回道宗了。 赵清鸿再怎么样,也不敢来寒刀门调动情咒,叶沉鱼身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合欢宫最先想通了这点,曲晓风携着重金把宫内跟赵清鸿交好的长老送了过来,甚至还试图送几个美貌的男弟子过来。 薛凡叹为观止:“曲少宫主真是……够不要脸啊。” 曲晓风毫不在意他的嘲讽,脸算什么,要是有弟子能跟叶沉鱼双修,少说也能混到个渡劫吧? 可惜在叶沉鱼眼中,男弟子不算美人,拒绝接收。看在灵石的份上,她要了合欢宫的那位长老,照例扔给了薛凡。 第三十二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十二) 薛凡这次接都不敢接,按辈分,这位也是他长辈。小时候不懂事,他还叫过姨母的。他没有赵清鸿的接受能力,想到叶沉鱼把人扔给他的意思,整个人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合欢宫开头,又有几个宗门把门内的女弟子送过来。好在出得起重金的不多,寒刀门只又多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无一不是宗门内的天骄,又对赵清鸿倾心相许,当然不会甘心被关在寒刀门。 然而叶沉鱼的手段十分粗暴,都是当场打服。数次之后,这些天之骄女纷纷起了好胜之心,潜心修炼,试图在跟叶沉鱼打斗的时候……多撑几息的时间。 于是寒刀门的练武场就出现了很奇怪的场景,修道的、练剑的、弹琴的、甚至修魔的全都有,而且其乐融融,相互指点。 到了薛凡挨打的时间,一起看他挨打,以至于薛凡对赵清鸿的仇恨值直线上升。 暗冥宫。 赵清鸿站在曾经魔神统领魔道地方,贪婪地看着对面的棺材。那是曾经魔神的遗骸,也是最后传承的位置。因为舍弃了芸泉,他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这里。 魔道的人没有一个是乖顺的,之前还能用用芸泉。现在他手下都是些阴奉阳违的货色,嘴上说得好听,一个个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过等他拿到了魔神所有的传承,魔道那些人都不足一提。唯一麻烦的就只有叶沉鱼,赵清鸿面色阴沉,自打遇到叶沉鱼的那天,他的布局就一直出差错。原本按传承里的咒术给叶沉鱼下了迷心咒,结果等他到了寒刀门,叶沉鱼却被夺舍了,身体里住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老怪物。 想在秘境里把薛凡杀了,以绝后患,结果叶沉鱼居然不管不顾地劈开了秘境,致使他多年筹谋功亏一篑,失去了仙道的身份,只能在魔道重新来过。 好在,他现在能拿到全部的传承了。赵清鸿把棺材掀开,顿时异象重生,笼罩在了他身上。片刻后,赵清鸿睁开眼睛,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魔神的传承都藏在了最后……” 他比之前的自己又强了几倍不止,之前受的屈辱他全部要一一讨回。 仙盟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仙魔大战,近日里才出了几个金丹期的寒刀门根本不在怔召之列,显得岁月静好,安稳至极。 除了挨打的薛凡。 薛凡又一次从叶沉鱼的刀意中挣脱出来,毫无形象地后靠在修炼场的边缘。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这么干的,衣冠不洁绝不出门。 现在,呵呵,他还有形象吗? 叶沉鱼算了算他的进步程度,怎么算都不太满意,但好像又不能太苛责薛凡。她自己一步步走过来也知道不能强求,但现在的状况是薛凡跟赵清鸿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系统表示:【赵清鸿毕竟是支柱人物,也不能太差劲的。】 叶沉鱼挺奇怪的:【他还不差劲吗?】 系统:【我说的是武力值,不是说人品……】 在叶沉鱼看来,赵清鸿武力值也挺差劲的。上次砍赵清鸿的时候,她就发现他根本发挥不出自身的实力,远不出薛凡的临场发挥。叶沉鱼难得为了自己带的师弟分辩了一句:【虽然薛凡不行,但是他玩得花样多啊。】 系统一阵默然,这什么虎狼之词,宿主是不是跟谁学坏了? 临近傍晚,练武场上总算少了些人。邵宁华拿着传信的纸鹤匆匆而来,走到叶沉鱼和薛凡近前,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道宗出事了,赵清鸿领人围了道宗,要道宗交出薛凡和田雪筠,否则一日杀百名道宗弟子。道宗拒绝了,云渺仙尊出战,被赵清鸿打伤了……” 邵宁华说到这里,薛凡肃然,缓缓从地上起身:“如何了?” “受了重伤。”邵宁华言简意赅地交代道,“现在在休养,但道宗已经昨日已死了百人。” 薛凡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抓紧,道宗上下何止万人,百人看起来只是个轻飘飘的数字。但对于他来说,都是朝夕相处的同门,云渺仙尊更是他视为至亲的存在。 叶沉鱼却陷入了沉思:“他要薛凡和田雪筠为什么去道宗要?”这两人不都在寒刀门吗?这个支柱人物不止不能打,而且脑子也不太聪明。 邵宁华倒是很能理解赵清鸿的想法,换他也不敢来寒刀门要人。 “不能让师姐回去,也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薛凡眼底闪过一丝冷然,“情咒还没差清,她回去说不定会成为赵清鸿的帮手。我……” 薛凡沉默下来,纵然所有人都说他是天纵之资,亦视他为道宗这一代的中流砥柱。事到如今,师尊重伤,宗门有难,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不惧赵清鸿,若给他时间,赵清鸿绝不会是他的对手。然而世事如此,有时候搭在脖颈间的利剑,偏偏是时间二字。 薛凡目露自嘲之意,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师尊重伤,道宗其他人也必不是赵清鸿的对手。而道宗师长却不会眼看着弟子被杀,今日又不知要死多少师长、多少弟子。 天纵奇才又有何用? “……我得回道宗一趟。”薛凡把扔在旁边的长刀收到储物戒之中,略向叶沉鱼点了下头,“还请前辈允我几日假期。” 他转而又对邵宁华说道:“师姐还麻烦邵兄照料。” 说罢,薛凡转身就往外走,不出几步就取了法器御器而飞。 邵宁华脸色复杂,薛凡从来只唤他道友,玩笑时唤几句师兄。如今称他为兄长,多是拉近关系之意,无非是为了田雪筠,已有相托之意。 只是……邵宁华看向叶沉鱼,小师妹如此教导他,又怎么可能弃之不顾呢? 叶沉鱼却未看他,而是看着薛凡消失的方向,对系统提出疑问:【我还没给假,他怎么走了?】 系统:【这种时候向你请假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不赶紧把人抓回来,这人马上就要黑化了好嘛?!】 第三十三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十三) 叶沉鱼道:【他今天训练做完了,我把他抓回来干什么?】她又不是什么魔鬼师姐。 但是训练归训练,薛凡还是任务对象。按系统讲的,薛凡黑化不止因为赵清鸿处处压他一头,还因为自己的长辈和师弟师妹死了许多。她当然不能让赵清鸿继续杀道宗的人。 叶沉鱼找系统拉开地图,确认了一下道宗的位置,朝道宗的方向赶了过去。 系统却发现不对,叶沉鱼不是什么魔鬼师姐,但她可以当一个魔鬼宿主。它出言阻止:【你不是想要薛凡打败赵清鸿吗?你晚些过去,正好激一激薛凡,之后让他好好努力。】叶沉鱼动手,赵清鸿肯定死得不能再透。如果是薛凡来动手,赵清鸿作为支柱人物,有气运加身,说不定能活。 【你在说什么?】叶沉鱼眉眼寡淡,【不激他,他敢不好好努力?】 还真不敢,这么多攻略人物中,薛凡不是最会讨人欢心的那个,却是最识时务的那个。薛凡自己,也是一心向道,不曾懈怠。 系统闭口不言,甩给叶沉鱼一堆表情包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换个宿主。 叶沉鱼落在路过的云舟上,抱着长刀坐在云舟最顶层的屋檐上。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到师弟师妹头上。她当师姐的时候,从来没这个道理。 道宗。 云雾山大阵已破,魔道在山上设了禁制,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薛凡回来之后,就从后山摸了上去。论结界禁制,到底还是道宗更胜一筹。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进了主峰的议事堂后,薛凡才发现道宗现下有多艰难。云渺仙尊重伤昏迷不醒,八位长老陨落了三位,其余五位也都受了伤。 掌门见到他就是脸色一变,丝毫没有欣喜之意:“你回来做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回来。”薛凡藏住暗涌的情绪,“不然让赵清鸿这么杀下去吗?他是寻我的仇,我回来才能解决。” “你回来也解决不了,反倒是麻烦。”道宗掌门拧眉,“他如今想一统仙魔两道,正要拿道宗立下马威,不会放过道宗的。你回来也不过是送死,赵清鸿此人心胸狭隘,他只会另寻借口灭杀宗内的精英弟子。你和雪筠离开,有叶沉鱼庇护,他轻易不敢动作。凭你们的天资,日后定能除魔卫道,光复道宗。” “天资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薛凡面色微冷,清俊的眉眼低垂,“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和各位长辈陨落?既然他想找我,那我就回来找他。” “怎可如此!”道宗掌门轻斥道,“赵清鸿祸乱仙魔两道,即便是为了修仙界的未来,道宗也不能做先低头的那个。”一旦有了第一个人低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低头。到时候,仙道必定被逐个击破。 赵清鸿跟叶沉鱼不一样,叶沉鱼此人行事怪异,但自有道理,也无意仙魔两道搅风搅雨。说白了,就算让她一统了仙魔两道,修仙界跟以前还是没什么差别。而赵清鸿用情咒迷惑人心在前,因输掉比试就想杀人在后,这份人品和心胸统管仙魔两道,不知要死多少人。 “谁说要低头了?”薛凡眼底隐隐布满血丝,隐隐有黑雾浮现,“我练了那么久,说低头就低头?”那他不是白丢人白挨打了? 道宗众人此时心烦意乱,倒没人发现薛凡的异样。 薛凡也不多言,仗着长辈受伤,拦不住他,直接出门去找赵清鸿了。 此时叶沉鱼正在道宗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饿了。夕阳西下,这个时间点合该吃晚饭才对。叶沉鱼面无表情,而她现在却要为了任务奔波。 系统垂死病中惊坐起:【薛凡跟赵清鸿打起来了,薛凡要堕魔了,你快点。】 【堕魔?】叶沉鱼反问了一句。 系统顿了顿,解释道:【道宗的长老死了两个,薛凡出去跟赵清鸿打了。他当然打不过,不过他这些天被你用刀意淬体,对刀意又有领悟,能多撑一段时间,但是心神不稳,有道体入魔的倾向。】 堕魔不堕魔的,叶沉鱼不怎么在意。她也是被骂过许多次魔女的人,但道宗死了人,她的任务进度莫名奇妙被砍了一大截,就是很大的事了。 叶沉鱼当即转身,向系统标注的战场掠去。 系统半松了口气,思来想去,换一个宿主业绩也不一定会高,主系统也不会同意,只能凑合过下去了。赵清鸿和薛凡至少得保住一个吧,赵清鸿必死,只能保一下薛凡了。 云雾山腰,道宗正与魔道摆阵对峙,双方都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薛凡与赵清鸿的打斗。 薛凡血衣着身,一手捏着道诀,另一只手拎着一把长刀,脸上挂着嘲弄的笑,丝毫不在意身上或轻或重的伤痕。 赵清鸿手中持剑,仅仅脸上落了一道擦伤,怒火翻涌地盯着薛凡。 只是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被薛凡压着打。看着薛凡,赵清鸿眼底闪过阴狠之色。又是这样,明明是将死之人,却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碍眼至极。赵清鸿手中蓄力,自魔神传承而来的修为疯狂在掌心涌动,拍向了薛凡:“你要来送死,本座就送你一程。放心,稍后本座就会送你的同门师长下去陪你!” 薛凡眯眸,不躲不闪,反倒捏了一个防御的道诀,握紧手中的长刀迎了上去。道诀撑起的防御在狂暴的魔气下一碰即碎,下面观战的道宗众人皆是惊痛不已。 薛凡握着长刀,面对迎面而来的掌风,却露出一个疯狂的笑来。他当然胜券在握,他手中可是握着一个极重的筹码的,那就是他自己。 赵清鸿说得对,他就是来送死的。当然,他死了,赵清鸿也不会放过道宗。但杀了他,自然有人不会放过他赵清鸿。 他不清楚叶沉鱼为了要教他练刀,让他打过赵清鸿。但叶沉鱼一定有她的目的,他不信赵清鸿坏了她的事,能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他可以死,但赵清鸿必定要跟他一起死! 第三十四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十四) 叶沉鱼刚好在山脚下站定,觉得事情多少有点不对,她最近怎么总是在救任务对象?究竟任务对象是坏人,还是其他人是坏人? 她抽刀出来,足尖一点,向上跃去。 从赵清鸿掌心涌出的魔气,布满了整个天空,向薛凡裹挟而去。薛凡握紧了长刀,回忆着叶沉鱼的刀意。 纯粹。 不退。 一如叶沉鱼本人。 一道白色的刀痕划过阴沉的天空,漫天的魔气与威压为之一止,天光由那一道缝隙倾泻而下,落在薛凡身上。 薛凡动作一顿,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手中的刀。他还没挥刀啊…… 不对,这也不像是他能挥出的刀。 薛凡下意识低头看去,少女恰好落在一棵古木的树梢上。 果然,他挥不出来。薛凡心底轻啧了一声,眼中却爬上来一些古怪的情绪。 叶沉鱼盯着赵清鸿,只在树梢上一点,下一刻就到了赵清鸿身侧。 赵清鸿飞快向后退去,就要从储物戒里掏出符箓。 叶沉鱼手中刀刃斜刺过去,抬脚将人从半空中踹了下去。 她当然不可能再让赵清鸿跑第三次。 叶沉鱼悄声落在赵清鸿身侧,锋利的刀刃已经抵在了赵清鸿的咽喉处。 她想了想没刺下去,而是对薛凡招了招手:“过来。” 薛凡乖乖上前,一点看不出入魔的迹象:“师姐。” 【无事前辈,有事师姐。】系统给薛凡上眼药。 叶沉鱼一脚踩在赵清鸿的肩膀上,将整个人都按在泥土中,对薛凡道:“把他杀了。” 任务对象的师长和同门最后还是死了,但叶沉鱼觉得任务还能抢救一下,不如把赵清鸿给薛凡杀。 系统这回没出声,赵清鸿是死定了,完成任务还能挽回点损失。虽然它宁可任务失败,也不想支柱人物死亡。 薛凡默然,他上前几步,余光瞥见了赵清鸿怨恨的眼神。 “有本事你跟我重新比过,”赵清鸿面色狰狞,试图激怒薛凡,“靠着别人也算报仇吗?” 薛凡低头看他,半晌之后点头道:“你说得对。” 赵清鸿眼前一亮,正欲说话。 “噗呲——” 薛凡将手中的长刀刺入了赵清鸿的左胸,毫不留情地贯穿到底,散落的刘海掩盖住他眼底蔓延的黑色。 这当然不算是报仇,毕竟道宗死去了百人,而赵清鸿只有一条命。他应该先捅个赵清鸿几百刀再杀了他才对。 可惜他不好让叶沉鱼等,只能先送赵清鸿下去。 【“阻止薛凡堕入魔道”任务已完成,积分奖励10000。世界线重要人物死亡,扣除积分奖励100000。主脑警告,宿主叶沉鱼数次严重违反任务规则,超过限定次数将对宿主进行抹杀。】系统木然地念完任务完成情况,躺平自闭。 所以一开始就应该杀了赵清鸿,白白耽搁了这么多时间。好在这个世界好吃的东西也不少,叶沉鱼把脚从死去的赵清鸿身上移开。 薛凡抬头看她,说道:“多谢师姐。” 这么多天以来,这声师姐大抵是他叫得最心甘情愿的一回。无论如何,叶沉鱼到底是护了道宗。 他本以为,她不会来的。 叶沉鱼扯开半截空间裂缝,闻言回头:“谢什么?” 薛凡笑起来:“无论如何,都该谢谢你。” 他到底也没说谢什么,叶沉鱼也不追问,她想起寒刀门还住着一群人,她当初还是收了钱的。 不过赵清鸿死了,咒语也该解了。 寒刀门倒是需要叮嘱几句,叶沉鱼对薛凡说道:“我在寒刀门的灵石可以给你,你要帮我看着点寒刀门。” 叶沉鱼不是一开始就高高在上的人物,不用细想也知道人会迁怒。她在寒刀门借宿许久,现在要走了,不想留麻烦给寒刀门。 薛凡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怔了一下答应下来:“当然……那也算是我的师兄师姐。” 第三十五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三十五) 空间波动转瞬即逝,薛凡瞳孔微微缩紧,虽然早就猜到叶沉鱼不是此世中人,却没想到她就这么当众离开。他站在原地,身前清风卷过,空无一人。 赵清鸿一死,魔道中人四散奔逃,道宗之围自然也就解了。道宗如何收拾残局不提,薛凡稍加整顿几日后,就往寒刀门赶去。 他承诺了叶沉鱼要照看寒刀门,自然要跟邵宁华交代清楚。 “……她杀了赵清鸿之后就走了。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邵宁华,“寒刀门不能向之前那般行事了,不过寒刀门毕竟是叶沉鱼的宗门,其他人暂时不敢怎么样。你如果担心有人报复,我可以让掌门将寒刀门并入道宗。或者你们换个地方,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出来行走。” 邵宁华怔了许久,拒绝了将寒刀门并入道宗,寒刀门是师父留下来的,他当然能保则保。叶沉鱼……她本就不该是寒刀门能留下来的人物。即便他已经隐隐将叶沉鱼当成了自己的师妹,却没想过叶沉鱼能一直留在寒刀门。 这么久以来,他也不能将寒刀门的以后寄托在叶沉鱼的身上。 “把寒刀门从仙盟除名吧,我带着师弟师妹另寻一块地方。”邵宁华说道。反正寒刀门现在这块山头没什么灵脉,再找一块地方也没什么差别。寒刀门的弟子还在,寒刀门也就在。 薛凡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点头道:“也好。”他顿了顿,想起了一件事:“你小师妹的事情,芸泉给了我一些消息,我又查了一遍,大概能推出来些真相。” “赵清鸿应该在之前就见过她,发现了她是纯阴之体,便给她下了情咒……但纯阴之体不同于其他灵体,本就体质羸弱,经不起咒术。再加上你师尊去世,伤心过度,便陨落了。” 邵宁华握紧了拳头:“小师妹她……是师父在一个凡人村子里捡的。她体质太弱,被大夫说活不过十五岁,父母就弃了她。这些年师父一直都在寻丹药给她续命,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下个月,本该是她十七岁生辰……”邵宁华闭上了眼睛。 薛凡只能道一句节哀,他的心情也不甚好,实在说不出什么开导的话来。 好在赵清鸿死了,对两人来说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待邵宁华收拾好情绪,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薛凡:“听说道宗死了两位长老……” 薛凡回头看他,眼神平静。 邵宁华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怨她吗?如果叶沉鱼没有把你留在寒刀门,或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不怨。”薛凡沉稳的声音响起,随后御器离开。 有什么可怨恨叶沉鱼的呢?薛凡倚靠在法器上想。无论叶沉鱼是否出现,因为田雪筠的缘故,道宗必然会和赵清鸿结怨。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会发现情咒的存在,也不可能会坐视田雪筠被情咒控制,最终还是会与赵清鸿敌对。 而没有了叶沉鱼,赵清鸿会有更长的时间去融合魔神传承,这天下没有人能对付赵清鸿。 与赵清鸿结怨的道宗只会死更多的人,而他为了复仇,不知道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薛凡仰起头,眼白中浓黑一闪而过。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想过叶沉鱼那天会出手。在拥有让他战胜赵清鸿这个目的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道宗毁于赵清鸿之手。灭门之仇会让他为了能杀掉赵清鸿而牺牲一切。 叶沉鱼没有那么做,所以他很感谢她。 薛凡抚过放在膝盖上的长刀,背影与晚霞融为一体,渐渐化为天空中的一点。 有道宗帮忙,寒刀门如同一夕之间从修仙界被抹去了一般,消失不见了。仙魔动乱之后,有人刻意去寻过,却处处受阻。不止道门,那些曾经在寒刀门待过短暂时间、分散在各个宗门的天之骄女,不约而同地帮忙隐瞒着寒刀门的去向。 又是千年过去,仙魔两道再现争乱,试炼大会天才频出。有一名刀修在大会上夺得头名,寒刀门这个名字横空出世,出现在世人的传言中。 “要说寒刀门,就要从千年之前讲起了。有一叫寒刀的刀者心怀侠义……” 瓦舍里说书的先生醒目落下,这一段传奇又能讲多久呢? 第一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一) 京都。 时值四月,大梁春闱刚过,正是举子入京的时候,街上不免人声熙攘。 入了夜之后,白日无人问津的花街更是热闹,灯笼高悬,丝竹阵阵,女子的娇笑声不断。即便是从花街上打马而过,也能听见里面的莺歌燕语,闻得到暗香阵阵。 “要不怎么说是温柔乡呢?”凑热闹的举子啧啧称奇地跟同行的人搭话,“真是醉人啊……” 叶沉鱼站在温柔乡里面,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只想遮一下口鼻。这香气实在太冲了些,对五感敏锐的人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她手上也确实有一块能遮掩口鼻的纱布,叶沉鱼抖了抖手中粉紫色的纱料,系在了口鼻上。 旁边轻纱遮面的姑娘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被人急急地唤了去:“上台了!” 叶沉鱼微微分神,系统这几天不知道在开什么紧急会议,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只说在这里会遇见人物,之后就挂托管开会去了。 她从这里忍受了快半个时辰的刺鼻气味,如果任务人物再不出现,她就只能主动去找他了,叶沉鱼摸了摸裙子下的长刀。 有人匆匆过来,看到叶沉鱼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快去台上……” 叶沉鱼看了看一楼大堂搭起来的台子。虽然下面人更多,但是四面门窗大敞,空气流通,味道反而要淡些,也正好找任务目标。 于是叶沉鱼心情愉快地跳到扶栏上,往下一跃。 还打算再催他的花娘,目瞪口呆地惊呼出声:“不好啦!有清倌人跳楼寻死了!” “跳楼寻死”的叶沉鱼轻飘飘地落在台子中央,顺手将长刀握在手中,打量着四周的人群。 楼内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没见过这个架势,面纱蒙在脸上,手里还拎着把刀……这是等着出价的清倌人还是杀手啊? 离舞台最近的那一桌有人失声笑道:“醉舞阁果然有些意思,这是什么新玩意儿?灵渊,你不出个价儿吗?” 系统恰到好处地弹出任务提示音:【目标任务“萧灵渊”出现,本世界任务“阻止萧灵渊成为暴君”。】因为系统本人不在,程序托管机械且呆板,不会讲解剧情,而是在萧灵渊本人头上挂了一个大大的箭头。 叶沉鱼很难不在人群中发现这个金黄而硕大的箭头下的人,她怀疑系统故意设定了这么一个程序。 萧灵渊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暗绣金蟒,剑眉星目,给人一种极为冷厉的感觉。旁边的人一提议,他扫了一眼叶沉鱼,开口道:“一千两。” “这么特别的美人,齐王殿下怎么只出这么一点?”另一桌有个公子打扮的青年笑嘻嘻地加价,“2000两。” 萧灵渊眼睛都未抬一下,叫价道:“3000两。” 青年没再往上抬价,懒洋洋地向后靠去。 最后3000两一锤定音,负责收钱的花娘很高兴,抬价的公子很高兴,看热闹的人也很高兴,只有叶沉鱼不大高兴。 因为她发现银子没有打算给她。 叶沉鱼在任务对象和三千两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跟着会走路的萧灵渊进了安排好的房间。房间内布置淡雅,连同香薰的味道都极淡,叶沉鱼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她摘下临时做的口罩,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前坐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还站在一旁的萧灵渊:“……”有点不对,怎么好像他才是被买的那个?他微微皱了下眉,对于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太感兴趣。 他买人也不是为了美色,而且为了能有一个安静而私密的地方。清倌人没什么恩客,更加省事。 萧灵渊拉开椅子在叶沉鱼面前坐好,恰好对上少女淡漠的双眸,冷淡地开口:“你都会些什么?” “杀人。”叶沉鱼对任务目标的耐性要稍微高上一点,想了想又道,“打人也可以算?”她最近还没失手打死过人,比起之前可以说是成长飞速。 想随便听个小曲的萧灵渊:“……”醉舞阁一天都教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有脚步声,立刻侧头看了过去。 房门被“啪”得一声推开,进来了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笑声古怪:“……齐王殿下,真是挑了一个好地方啊。” 萧灵渊道:“这里安静。” 老头旁若无人地坐下:“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朝廷插手武林之事,无非就是为了最近出现的宝物琉璃珠。这东西来得甚为蹊跷……” 叶沉鱼已经开始喝第二杯茶了,这种关于宝物的传说。她不说听过一千,至少也听过八百,实在不感兴趣。 老头讲完琉璃珠的来历,忽而压低了声音:“但是皇帝想要琉璃珠却不是为了武功秘籍,也不是为了号令天下。而是传说这琉璃珠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只要尸体完整,无论死了多久都能复活。明玉宫中那位的尸身……” 萧灵渊脸色一变:“放肆!” “殿下何必动怒……”老头怪笑一声,“明玉宫那位的事情我很清楚,不过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正在喝第三杯茶的叶沉鱼抬起头,看向了他。 老头像是才注意到叶沉鱼:“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说着,他猛然扑来,右手五指如钩,向叶沉鱼抓来。 叶沉鱼刚好放下茶杯,长刀在刹那间出鞘,如雪的刀身倾泻而出。 刀光闪过,重物掉落在地的沉闷声在房间内响起。 萧灵渊踹开桌子,连连后退几步,老头的半张面孔刚好落在他的面前,脸上仍旧挂着怪笑。他惊惧地望着出刀的少女,捏紧了手中的暗器。 叶沉鱼将长刀搭在桌子上,眼神看起来纯净而透彻:“现在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萧灵渊屏住了呼吸,如果一个人最擅长的事情是杀人,对于跟他同处一室的人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是这样。 第二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 不知叶沉鱼的底细,萧灵渊没有动,只是警惕地盯着她:“你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前面的的问题不太好答,叶沉鱼选择回答后边的那个问题:“我想让你成为一个仁君。” “仁君?”萧灵渊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环视一周未发现其他人在场,才说道:“要想让本王成为仁君,得先让我成为皇帝才行。”他连皇帝都不是,怎么当仁君? “早晚会是的。”叶沉鱼不假思索,按照系统的世界线,萧灵渊一定会成为皇帝,“不出意外的话。”如果在成为仁君的过程中没被她砍死的话。 萧灵渊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绝对不是醉舞阁的妓子,却也不像是哪一家势力会收的幕僚——她做事太不计后果了些。 倒是杀手的可能性大一些,萧灵渊记起叶沉鱼说最擅长的事情是杀人,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姑娘的意思是,想要助我登上皇位?” “是帮你当个仁君。”叶沉鱼强调道。 萧灵渊没有纠结当不当仁君的问题,事实上谁当皇帝之前,都不会说自己要当一个昏君。 “多谢姑娘厚爱。以姑娘的武艺相助,本王自然乐意之至。既如此,今天就不好在姑娘这里留宿,日后再来找姑娘商讨大事。” 这是更换攻略任务后,叶沉鱼遇到的最痛快的任务目标了。叶沉鱼的目光落在萧灵渊不断后退的身形上,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再往后就要撞门框上了。 退至门边,萧灵渊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正要出去。 “等等。”叶沉鱼还是叫住了他。 萧灵渊放在门上的手一顿,怀中暗器几乎就要出手:“姑娘还有何事?” 叶沉鱼指了指地上两半的尸首:“不抬走吗?” 萧灵渊抬头,看见叶沉鱼颇为认真的神色,实在摸不准她想干什么:“自会有人来收拾。”他本想尽快离开,但眼下这段距离还算安全,于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可知道此人是魔教左护法?” 叶沉鱼当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魔教是哪个教。几乎每个武侠世界都有一个魔教,但是魔教从来不会管自己叫魔教。 “魔教总坛临近京都,长老却在京都惨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萧灵渊观察着叶沉鱼的神色。 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是还会来人,叶沉鱼起了兴趣:“魔教有钱吗?” 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多了疑惑地萧灵渊:“……”现在的江湖人士都怎么回事? “魔教积蕴多年,手下教众无数,应该算是有钱的。”萧灵渊简单答了一句,退了出去。到出门之前,他都没有转身。 不多时,就有一个黑衣打扮的人进来,将地面上的尸首收走,还清理了地面。 叶沉鱼打开窗户,让夜风卷着血腥味散去,开始吃桌面上的糕点和小菜。不得不说,醉舞阁的糕点和饭菜味道都不错,而且现在还是温热的。 这个世界的开局十分不错,叶沉鱼在心里评价。任务人物态度积极,不用打劫就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上个世界感受到的生活艰辛仿佛就此远离。 “咚咚咚……”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叶沉鱼刚好吃完桌子上最后一块糕点,出声让人进来。 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作花娘打扮,笑得合不拢嘴:“沉鱼,你可算遇到贵人了!” 叶沉鱼记得这个人,之前在台上的时候就是她负责介绍外加收钱,她的三千两银子还在她手上。 “你可知道齐王殿下刚刚离开的时候指名要留你一个月,不许旁人点你。”女子口气夸张,不住地上下打量叶沉鱼,脸色暗羡难掩,“丽娘我在这行做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清倌人这么好命,第一个晚上就有人护着。”尤其是叶沉鱼这张脸虽然是美人,却远称不上国色天香。 叶沉鱼不怎么关心这个,她比较关心自己卖身的三千两银子:“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丽娘被问得云里雾里:“什么银子?” “三千两银子。”叶沉鱼的思路很清晰,她卖身的银子当然应该归她。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要自己卖身的银子,丽娘想到她是清倌人,许是不懂,温言解释道:“那钱已经交给阁主了。我们都是阁主的人,卖身的钱当然也是阁主的。不过阁主心善,客人另给打赏是从来不收的。你想要银子,日后求齐王殿下的赏就是了。” 自己卖身的钱居然不是自己的,叶沉鱼觉得这逻辑说不通。她问丽娘:“阁主在哪儿?” “阁主不常在楼里,底下的姑娘也不是哪个都能见到的。”丽娘答道,“你要是能留住齐王殿下,说不定可以……” 她话未说完,外面进来一个小丫鬟:“叶姑娘,阁主有请。” 丽娘:“……”这事情可巧得让她脸疼。 对不住了,各位,明天上午来看吧 花了半天时间劝架……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对不住了,各位,明天上午来看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 “阁主不是不会在阁中过夜……”丽娘嘟囔着,却不由多看了叶沉鱼几眼,难道阁主也觉得她日后能成个人物? 醉舞阁的阁主通常在五楼休憩,叶沉鱼跟着领路的丫鬟上了五楼。五楼整层楼的布置和气味都与其他楼层不同,家具简约古朴,极少有昭示私用的东西,更没有刺鼻的香气。 很合叶沉鱼的心意,尤其是这一层还没有丝竹声,叶沉鱼有点心动。她跟着送饭的丫鬟走进了房间,里面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叶沉鱼?倒是个好听的名字。”男子眉眼如水,端的是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我是醉舞阁的主人沈芝,姑娘请坐吧。” 叶沉鱼在他对面坐下,瞧见桌面上有一壶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唔,挺香的。 “……”沈芝打量着叶沉鱼,心底有一丝怀疑,萧灵渊是不是猜错了,哪个杀手会毫无戒备地在外面喝茶吃饭? 除非她另有依仗。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能一刀杀了魔教护法,在江湖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能毫无破绽地潜进醉舞阁,背后绝对有一只很大的势力。若非她没有杀心,此时萧灵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芝心生警醒,客客气气地开口:“姑娘此番过来,是想做什么?”大费周章地进醉舞阁,总要有目的。 “我想要那三千两银子。”叶沉鱼认真道。 “什么三千两银子?”沈芝眼底浮现出微微的茫然,他不记得最近抢了谁家的银子啊? 叶沉鱼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不是说钱都送到了阁主那里,沈芝却一副不清楚的模样……难道他想赖账?叶沉鱼双眸微眯,将手中的长刀放在了桌子上。 刀鞘和桌面相碰,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沈芝一惊,握紧了手边的扇子:“姑娘何意?” 旁边的丫鬟倒是想起了什么,伏在沈芝耳边,神色古怪地说了一句:“这位姑娘说得应该是齐王殿下今夜出的三千两银子。” 醉舞阁每日收入不知凡几,昨日出场拍卖的清倌人都有十几位。沈芝又鲜少插手阁内的经营,实在不记得这三千两银子。 “姑娘是说……想要你卖身的三千两银子?”沈芝在说到“卖身”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叶沉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应该是我的钱。” 沈芝默然,怎么看这三千两银子都不是什么要事吧?他抬了下手,丫鬟立刻会意,掏出三千两银票放在叶沉鱼手边。 “没想到这钱姑娘会在意。”沈芝花钱买了个气顺,接着套话,“想来姑娘能进我的醉舞阁,花的钱远超三千两吧?” 叶沉鱼认真点了点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三千两,她将银票收好,然后将桌面上的长刀又往前推了推。系统直接就将她投放过来了,沈芝这问题她答不上来。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沈芝感觉到了赤裸裸的威胁。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姑娘不愿意说就罢了,醉舞阁里本就都是无家可归的女子,姑娘若想留下也无妨。只是我这地方到底是卖笑的地方,恐怕姑娘有不便之处……” 叶沉鱼对这地方还挺满意的,不用碰瓷就有钱拿,食物味道也很好,连茶水都很好喝。她疑惑抬头:“哪里不方便?” 醉舞阁本就是京都花街里最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窖,除了姑娘漂亮,多才多艺,吃食也精致非常,否则怎么留下自幼锦衣玉食的皇亲贵戚? 你说哪里不方便?沈芝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却浅笑道:“虽说齐王包下了姑娘,但还是怕有不长眼的人招惹姑娘。” 叶沉鱼却是眼前一亮:“会有人送钱过来?” 沈芝:“……非要这么说的话,也算是。” “那还挺不错的。”叶沉鱼评价道,不过三千两还是有点少,“每次都是三千两吗?” 沈芝琢磨着她这话什么意思,以为她是打探阁中情况,口中答道:“不是,有时候要高,有时候要低。” “那为什么我只值三千两?”叶沉鱼近百年来,都没以这么低的价格被悬赏过。 “姑娘登场的方式毕竟奇特了些,以往也没有客人听过姑娘。”沈芝委婉道,“这世上多是争名之人,我这阁里也不能免俗,名气大一些自然价钱高,名气低一些的还未必有三千两。若是花魁名妓,价钱就要高了。” “花魁最贵?”叶沉鱼很是好奇,“哪个是花魁?” 沈芝心中警醒,醉舞阁的花魁可不止是花魁,面上却笑道:“阁中的花魁是雪柔姑娘,就住在隔壁。不过她现在应该是歇下了,不便来见姑娘。” 叶沉鱼懂了,她点点头,带着银票走了。 花了三千两银票,但是什么都没问出来的沈芝:“……”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历? 丫鬟蹙着眉:“阁主,此人行事捉摸不透,放在楼里恐怕容易生变。” “我当然知道。”沈芝呵了一声,“要不是萧灵渊想查她,我会把人留下来?她是怎么进来的,查出来没有?” “是……被京郊村子里的父母卖进来的,相貌年龄都对得上,父母兄弟也都还在村子里。”丫鬟越说声音越低,查出来这些只能说明什么都没查出来。 沈芝脸色不大好,醉舞阁表面上是青楼,实际上是他培养出来的情报组织,选进来的人都是调查清楚、背景干干净净的。就这么小心,还被插了一个人,而且暂时还动不了。 “罢了,继续查,让丽娘盯着她些。”沈芝揉揉额头。当初为了吸引达官贵人,醉舞阁都是卖艺的清倌,客人少有急色的,又有萧灵渊的护着,应该不会有人去招惹叶沉鱼。 他这么想着,伸手想给自己倒茶,结果只倒出来一口水混着几片茶叶。这茶早被叶沉鱼喝完了。 沈芝:“……” 再想到把叶沉鱼找来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还赔了三千两银子。虽说那三千两是萧灵渊出的,可他当初买叶沉鱼也是花了钱的。 怎么算怎么亏,沈芝长叹一声,好在叶沉鱼看起来颇好答对,不似惹事的样子。 叶沉鱼出门下楼,迎面碰到找人的丽娘,问道:“怎么才能当上花魁?” 第四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四) “当然是最红最有名的姑娘能当花魁。”丽娘拿着手帕掩嘴轻笑,“沉鱼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哦,我想当花魁。”叶沉鱼答道。 “怎么忽然想当花魁了?”丽娘面露诧异,凝视着叶沉鱼。她没记错的话,叶沉鱼才刚进醉舞阁不久,这样的姑娘多数要花一两年才能接受在醉舞阁的生活。 忽然起了当花魁的心思,实在有些奇怪,丽娘眼神闪烁。 “我想住沈芝那层楼。”沈芝那一层香气又淡,比其他楼层还要安静。叶沉鱼想了想:“而且挣的钱比较多。“钱够的话,今天吃的那一桌菜她还可以再来三桌。 她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谁不想要钱呢?可沈芝那一层楼可不是谁都能住的,难道是阁主暗示了什么?叶沉鱼不是买进来的人,而是阁主放进来的人?怪不得第一次上台齐王就点了她,怕是阁主留着给齐王办事的人。 丽娘顿时了悟,都是沈芝有所安排,详细答道:“每年花街都有花会,若是声名够了,客人愿意在花会上捧你,出最高的价钱,便可以做当年的花魁。” “花魁可没那么容易当,可要好好努力。”丽娘笑道,“阁主的看重可不容易得呢。” 叶沉鱼走了那么多世界,的确没拿到过花魁的身份,没什么经验,于是将丽娘的嘱咐记在心里。她站在醉舞阁三楼走廊的尽头,闻着从楼下飘上来的浓郁香气想,她得快点住到五楼去。 当夜无话,叶沉鱼没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而是坐在醉舞阁的楼顶冥想了一夜。从上个世界起,她就感觉摸到了什么东西的边缘,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全貌。 大抵还是需要些时间,叶沉鱼心态平和。 日上三竿,花街上才逐渐有了人声。叶沉鱼顶楼跳下来,借着院墙跳出了醉舞阁。她顺着街道往下走,拐了两道弯之后,进了一家酒楼吃早餐。 酒楼这时候正热闹,除了闲来无事的富家子弟,还有许多刚刚入京不久的举子,七嘴八舌地议论政事。 “听说今日早朝时,太子上奏要严查庆国公受贿一案。” “那不是太子的母家……” “庆国公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此举是大义灭亲。听说他听闻漳州百姓因此受苦,夜不能寐,连夜进宫请罪。当真是体恤百姓。” “倒是爱民如子……只是这么一来,太子受母家牵连,恐怕会惹圣上不喜。齐王又刚刚赈灾回来,听说办得极为漂亮,这圣心……” “齐王是什么出身?怎么也轮不到他。”有一青衫举子嗤笑出声,“连宫女所生都不如的奸生子罢了,明玉宫的那位连个名分都没有。” “张兄慎言!” 几人神色惶恐,赶紧又聊起了其他。 叶沉鱼发现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当上皇帝的难度有点大,他爹活着不说,还有个太子。而且听起来,没什么当皇帝的机会。 不然想把皇帝和太子都杀了?叶沉鱼一边吃虾饺,一边琢磨着怎么完成任务。只不过从叶沉鱼以往见过的皇帝来看,人当上皇帝之后,心性会发生一些变化,最开始是仁君,年迈时也可能会变成暴君。 宋景洲手拿折扇,懒洋洋地听着这些举子们说话,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随即他动作便是一顿,他看到了一名女子。气质清冷的漂亮女子独身坐在酒楼中,当然很引人注意,但让宋景洲留心的原因却不是这个。他自幼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个女子的上半张脸,分明与萧灵渊昨日买下的清倌人一模一样。 宋景洲心中一动,醉舞阁里的人可不能随意出来。 “姑娘怎么自己在此就坐?” 叶沉鱼正在用心思考如何完成任务,耳边响起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她将手指搭在长刀上,闻声忘了过去,意外的发现说话的人她见过。 是昨天出2000两买她的人,还不如萧灵渊出的价钱高。 叶沉鱼放在刀上的手指收拢,听他自我介绍:“我是宋景洲,姑娘昨夜应该见过我。” “我记得你。”叶沉鱼道。如果不是因为任务目标在,她可能问问他为什么只出3000两。 宋景洲觉得记得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虽然是白身,父亲却是镇国大将军,足以影响朝堂变动的人物。“我也记得姑娘,昨日本想同姑娘相识,可惜齐王横刀夺爱,错失姑娘……”宋景洲做扼腕叹息状,极为惋惜的样子。 “没关系。”叶沉鱼安慰了他一句,“我们今天还有机会相识。” “当然。”宋景洲一笑,“我这不就与姑娘……” 叶沉鱼打断了他的话:“你今天就可以来醉舞阁买下我,我们就相识了。” “……”宋景洲嘴角一抽,“听说齐王殿下包了姑娘整整一个月,今天晚上恐怕不能与姑娘畅谈。” “你可以出比他更高的价钱。”叶沉鱼道。 宋景洲一时分不清叶沉鱼这话是真心还是耍他:“倒是个好主意。”他倒也不气馁,在叶沉鱼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姑娘刚刚是在烦恼什么事情吗?” “算不上烦恼。”叶沉鱼答道,“只是还没找到方向。” 宋景洲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真能问出东西来,立刻竖起耳朵等叶沉鱼接着往下说:“不知是何事?我或许可以帮帮姑娘。” 叶沉鱼在这个世界有两件事要办,一件事是完成任务,另一件是她看上了沈芝待的那层楼。任务可以缓一缓,毕竟任务完成了,也就不用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了,当务之急是她要睡沈芝那一层楼。 “我想当花魁。”叶沉鱼道,“目前还差些东西。” “什么?”宋景洲一时间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下意识反问了一句,随后就看到了叶沉鱼没有表情的脸上透着一股认真。 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宋景洲合上折扇:“姑娘……挺有志向。不知差些什么东西?” “一个愿意花钱捧我的客人。”叶沉鱼盯着他。 宋景洲:“……”他为什么感觉自己上套了? “这事我怕是帮不了姑娘。”宋景洲讪笑一声。 下一刻,宋景洲眼前一花,只感觉自己肩膀一痛,再看清四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酒楼后的巷子里,而脖颈上架了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 叶沉鱼站在他面前,歪了歪头:“你说你可以帮忙。”宋景洲看起来很适合当捧她的客人。 她绝没有因为昨天他只出了两千两,所以故意报复的意思。 第五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五) 宋景洲向下瞄了一眼,正好与刀身上的自己对视,不由咽了下口水。这刀看起来很锋利,切下他脑袋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从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子弟,他还是有些胆量和见识,提醒叶沉鱼:“我爹是镇国大将军。” “我知道。“叶沉鱼暗自记在心里,“放心,祸不及家人。”她还不至于上门杀人全家。 宋景洲:“……”他实在不懂沈芝手下人脑子是怎么想的。这怎么看杀了他都是叶沉鱼在找死吧? 叶沉鱼见他沉默不语,手下微微用力。长刀在宋景洲脖颈上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痕。 宋景洲的眼睛猛然瞪大,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但叶沉鱼既不遮面,也没有怕旁人看到伤口的意思,是真不怕他家里找麻烦。 在这一刻,宋景洲发挥了他这么多年在权贵劝离混出来的机警:“花魁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不如今天晚上我去醉舞阁包下姑娘,咱们慢慢聊?” 任谁没看到宋景洲脖子上的刀,都会觉得他在调笑。然而宋景洲说这句话的时候,小腿都有点打哆嗦。 叶沉鱼满意地收了刀,这个世界的人都挺不错的,跟她相当合得来。她将宋景洲重新拎回了酒楼二楼,因为速度够快,旁人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没发现这两个人刚刚消失,之后又重新出现了。 叶沉鱼将宋景洲放好,手中长刀顺手放进了空间缝隙中,还没忘记往自己那一桌扔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算做结账。 宋景洲堪堪站稳,想起刚刚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不知道应不应该夸她一句遵纪守法。 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客人,早饭也吃完了,叶沉鱼离开了酒楼。她一如既往地不走寻常路,从酒楼的楼顶一路掠过民居,最后在醉舞阁的楼顶站定,悄声无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送来的茶水和点心,叶沉鱼专心吃喝,等着晚上到来。她虽然不常到青楼来,却也知道这地方是晚上开张,白天不好将宋景洲带过来。 毕竟,还得让宋景洲掏钱呢。 一转眼,晚上就到了。丝竹声又阵阵传来,叶沉鱼坐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扫了一眼,没看见宋景洲。 人没来,倒也不奇怪,好在她做了完全之策,她记住了宋景洲的父亲。 叶沉鱼叫住路过的丽娘:“镇国大将军住哪儿?” 丽娘接到看顾叶沉鱼的任务,自然有问必答:“在东城静安坊,京都的权贵们都住在哪儿,你看上面写宋府的就是了。” 叶沉鱼点点头,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丽娘:“……”想起叶沉鱼昨天也这么下楼的,她现在居然开始习惯了。或许是阁主有令,需要掩人耳目。丽娘心中揣测,转身上楼,打算禀告叶沉鱼的动向。 叶沉鱼落在街道上,大概辨认了一下方向,转到了醉舞阁后面的那条街道上。 此时夜色浓郁,相比莺歌燕语的前街,后街显得极为安静,只是暗处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密集而错落。叶沉鱼随便扫了一眼,跃上了院墙,往东城掠去。 暗处的人还在观察,就这么错失了良机。为首的黑衣人一抬手:“愣着做什么,跟上去。要是丢了人,等下教主来了如何交代?” 京都的院落整整齐齐,高矮不一,丝毫不影响叶沉鱼走最近的那条直线。她很快到了dc区,确认好宋府的牌匾,跳进了院子,根据婢仆们的谈话很快找到了宋景洲的房间。 宋景洲正坐在房间里,不耐地翻着手中的诗集。他已经告诉了父亲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醉舞阁与齐王关系密切,不能轻举妄动,弄不好就要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去。 “先忍过这段时间……”宋景洲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眼神恨恨,“这个仇我早晚要报。” 叶沉鱼站在他身后,好奇地问道:“什么仇?” “当然是……”宋景洲话未说完,惊觉不对,起身回头:“怎么是你?” 宋景洲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盯住眼前的少女:“姑娘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叶沉鱼道:“你说了你爹是镇国大将军。” 宋景洲:“……”他怎么就那么嘴欠呢? 第六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六) “你擅闯将军府可是大罪。”宋景洲竭力向勾起叶沉鱼的刑律意识,“今天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现在走可以既往不咎。” 他极为诚恳地望着叶沉鱼,一只手却背在身后,烛光清晰地将他的身形映在纱窗上。 叶沉鱼挑眉:“你要反悔?” 宋景洲正要说话,房门处却传来一声巨响。反锁的木门应声而碎,几道寒光扑向少女的身后。几人从破碎的木门后跳进来,手中掌风与兵刃直对叶沉鱼。 叶沉鱼没有回头,手腕一翻,刀鞘与寒光相撞。几声清脆的碰撞声后,数只飞镖掉落在地。 叶沉鱼轻轻一磕,雪白的刀刃滑出半截。她一只手撑着桌子,身体借力跃到半空,在尚且呆愣的宋景洲头顶扫过,长刀准确地划过扑过来几人的咽喉。 “吧嗒。” 宋景洲只感觉一阵强风从头顶上扫过,继而面前掉下来几只兵器和几具尸体。他再抬头,正好对上叶沉鱼淡漠的目光。 叶沉鱼握着长刀,示意他接着说:“嗯?” 宋景洲算了算刚刚这几人死的时间,又算了算自家暗卫进来救他的时间,默默地放下了背后打暗号的手。 “我……觉得姑娘想做花魁是好事,谁不想当人上人呢?”只不过花魁算不算人上人,宋景洲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那你为什么没去?” “……这不是没来得及出门。” 宋景洲含糊地答了一句,问道:“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才艺?” 叶沉鱼答道:“杀人。” 宋景洲脸色复杂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这项“才艺”他看出来了。 “除了这个呢?” 叶沉鱼想了想:“刀法算吗?” 若是舞刀可以算作才艺,但宋景洲有一种感觉,叶沉鱼口中的刀法,跟他想的刀法肯定不一样。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叶沉鱼,是个美人,却远谈不上国色天香。 当花魁有点勉强。 但现在事情显而易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今天不能打发了叶沉鱼,他就会被叶沉鱼打发。 “姑娘的刀法必定艳惊四座。”宋景洲硬着头皮道,“不知道我今天可否有幸观赏一番?” “刚刚不是看过了?”叶沉鱼指了指地上的人。 “……”果然。 宋景洲顺着叶沉鱼的手指向下看,发现屋子里死了四个人,却不同于一般势力培养的死士,每个人着装不同,武器也不尽相同。 宋景洲没习过武,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叶沉鱼见他专注地观察地面上的尸体,推测道:“你刚刚没看清楚?” 这换谁能看清楚?宋景洲只感觉脸上被灌了一阵风:“在下眼力不太好……” 叶沉鱼很看重这个要捧自己当花魁的客人,体贴道:“没关系,可以再看一遍。”说罢,她抓住宋景洲的肩膀,从刚刚进来的窗户中跃了出去。 京都此时夜色正浓,却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叶沉鱼简单地判断了一下方向,自民居的屋顶与院墙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城楼上,趁着卫兵转身之际,跳下了城墙。 七拐八拐,又穿过了一片密林,叶沉鱼找到了系统地图上标注好的地方,将宋景洲往地方一放。 宋景洲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建筑物,目瞪口呆。应该说是一群建筑物,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山峰之间,隐隐还能放哨的哨楼。 一炷香之前,他还在京都的寝卧之中。一炷香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反正绝对不是京都,宋景洲看着夜晚山间萦绕的雾气:“这是哪儿?” “魔教。”叶沉鱼抽出长刀,“他们好像不管自己叫魔教。” 这个宋景洲知道:“他们自称圣阴教。”这两个字凑起来不伦不类,这个教派行事也颇为不受欢迎,但武林之中却没有人愿意惹他们。 原因是地势险要,高手如云,而且极为记仇。 总之这地方不是好来的地方,宋景洲压下心中不详的预感:“姑娘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叶沉鱼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没看清楚,带你过来多看几遍。” 宋景洲终于知道自己寝卧中的那几具尸体哪里不对了,衣装不同,武器各异,分明是江湖人寻仇,他居然还往死士上面猜! 这得是多大的仇,闯进将军府也要杀她? 叶沉鱼后退一步,看了看哨楼的位置,抓起宋景洲闪身进了哨楼。长刀一横,就把哨楼清了个场。叶沉鱼也无意老老实实打过去,她从醉舞阁出来的时候,听到那几人说教主在教内,直接去找教主能省下许多事情。 清完哨楼,叶沉鱼直接往最高的那层楼掠去。 宋景洲被她抓在手里,不由有些后怕。叶沉鱼能潜入将军府,说明她的武功远高于府内的护卫与暗卫。如果她潜进来的时候往他脖子上一抹,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沉鱼落在塔楼的顶部,带着宋景洲翻了进去,站在横梁上往下看。 圣阴教今日并未熄灯,教主坐在上方,面色阴沉。四周站着的教众,无论地位高低,也都不敢说话。 左护法昨日与齐王商谈琉璃珠之事被杀,与挑衅无异。教主大怒,得知左护法是死在醉舞阁的一位名为叶沉鱼的女子手中,当即下令让右护法同三位长老一同围杀叶沉鱼。 这四人去围杀江湖上任何一位高手,此时也该有了音信,但信号弹迟迟未见,教主的心情当然更差了。 教内仅剩的长老上前一拱手:“教主,右护法与风、雨、雷三位长老怕是路上耽搁了,可要让人去探听探听消息?”他顿了顿:“毕竟醉舞阁跟齐王关系密切,不同于其他江湖帮派。” 跟皇室掰手腕,哪怕是圣阴教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教主不耐挥手:“去。” 宋景洲听到这里,僵硬地抬头:“他们说的那四个人,该不会是我寝卧里的那四个人吧?” 叶沉鱼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杀人之前没有听别人自我介绍的习惯。 “我只听到他们谈话说自己圣阴教的人。”所以她找过来了。 第七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七) “这……”宋景洲倒吸了一口冷气,开始回想叶沉鱼杀人的时候用了几刀。 他声音不大,但此时正在满是武林高手的圣阴教内的房梁上。 坐在高处的教主当即望过来喝道:“谁?” 叶沉鱼正打算下去,见此干脆抓着宋景洲跳了下去。圣阴教教主的掌风随之而至,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房梁上。 两人合抱的房梁应声而断,溅起一片瓦片沙砾,灰尘飞扬。宋景洲来不及惊呼,就见叶沉鱼在巨响中落地,旋身上前,刀刃应声出鞘,一刀斩了过去。 圣阴教教主掌中蓄力,迎了上来。叶沉鱼一个错身就倒了他身后,白刃斩在后颈之上。人头应声而落,一路滚到了宋景洲面前。 宋景洲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失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说他,连同圣阴教的众人也愣在了当场。圣阴教教主武功盖世,称得上是当世人物,不然圣阴教也不敢在武林中横行。如今这位当世人物,不过一个照面,就人头落地。 叶沉鱼砍完人,将尸首轻巧地踢到一边,继而认真地问宋景洲:“看清楚了吗?” 宋景洲喉头微动:“看……看清楚了。” 叶沉鱼满意地收刀回鞘,俯身摸尸体,手法熟练地从中挑出值钱的物件。等她摸完尸,台下的众人总算有了反应。 “教主!”台上悲声四起,便有人拔刀上前,“兄弟们给你报仇!” 叶沉鱼刚把教主手上的翠玉扳指卸下来,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胸前那块镶嵌宝石的护心镜拽下来,就被人围了起来。 宋景洲倒是十分痛快,连滚带爬地往叶沉鱼身后躲。 叶沉鱼抬眸,冷淡的眼光扫过四周。 带着一众高手的长老却不由想往后退,他认得叶沉鱼,就是杀了右护法之人。现在恐怕不止教主身死,左护法和另外三位长老也凶多吉少。 若能将此人围杀在此,也算了结。如若不能,他们这些人丧命,圣阴教恐怕就此散了。长老心中沉重,如弦在崩。 叶沉鱼扫了两眼,忽然俯身。 长老先是一凛,定睛一看,却见叶沉鱼将教主护心镜上的两颗红宝石拽了下来,差点气到吐血。他一挥手:“我们给教主报仇!” 叶沉鱼抠完宝石,顺手将宋景洲往下一压,保住客人的性命,手中长刀横着一划,雪光乍现。 结果自然是围上来的人下去陪他们教主了,其余人等一看这个架势几乎做鸟兽散。叶沉鱼拎着刀,挨个摸尸体。底下人不比教主,身上珠宝较少,银票却是有不少。 宋景洲见她动作顺畅,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忍不住道:“如此杀人,是不是不太好?”按江湖规矩杀了也就杀了,只是见她杀人的痛快劲儿,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叶沉鱼放好银票,奇怪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有什么不好?” 宋景洲不忿道:“那你杀了人,也会被杀。” “当然。”叶沉鱼语气平静,“有人能杀我的话,我也会被杀。”她一心求武道是出于本心,进步神速却是因为不想被杀。 人死了,还求什么武道了。叶沉鱼逻辑通透。 宋景洲却是一时语塞,深恨自己读书太少,连江湖土匪都辩不过。 江湖土匪叶沉鱼搜罗干净战利品,右手刚抓住宋景洲,却有人小心上前:“侠女留步,敢问侠女可是名为叶沉鱼?” 这人一身深红色的衣袍,三十多岁的模样,须发收拾齐整,不带凶恶之气,倒有几分儒雅在身上。叶沉鱼歪头看他:“我是。” 这人愈发小心:“在下孟凯仪,为圣阴教统管,负责教内大小三十六堂的调配。今日见侠女武艺超群,行事光明利落,实有侠者之风。” 宋景洲轻“嘶”一声,他口中的“光明磊落”难道是从叶沉鱼杀人痛快中看出来的?他原本以外朝堂上那几个就已经虚伪至极,不想混江湖的也有睁眼说瞎话的。 叶沉鱼听过各种称赞和骂语,从未听进过耳朵,这次同样毫无反应,漠然地盯着孟凯仪。 孟凯仪被看得心中发凉,却又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在下私心觉得前教主行事无度,树敌众多,实在不堪教主。更与他有些私仇在身,为求报仇才忍耐至今。如今姑娘出现,为我报了大仇,在下手中有十几个忠心堂口,愿意拥护姑娘做教主。” “当教主有什么意思?”叶沉鱼兴致缺缺,跟人掺合在一起,都是些麻烦事。 江湖中谁不追名逐利?孟凯仪一愣,声音随之变低:“这……圣阴教几乎占据半壁武林,道上一呼百应,教主更是名冠天下。前教主搜罗天下至宝于私库中,名刀宝器不计其数。教内俗务所得,三成尽归教主所有……” 叶沉鱼听得不耐,抓起宋景洲就要走,却听孟凯仪道:“……每月约有白银万两……”她脚步一顿,询问道:“每月都有万两?” 孟凯仪不由点头:“是个约数,有时多些,有时少些。”他不止是负责调配三十六堂,还负责教内大多俗务,极为清楚每月的收支。只是武功不高,不受护法长老重视,只被教主信任。 这个教主似乎可以当当,叶沉鱼有些心动。 孟凯仪何等人精,当即道:“侠女若为教主,俗事不必烦心。在下愿意每月奉万两白银,以报侠女之恩。” 宋景洲嗤笑一声,心想这是沈芝的人,怎么可能跑到魔教当教主。结果他还没笑完,就见叶沉鱼已经开始跟孟凯仪交换联系方式了。 “我这段时间会待在京都醉舞阁,你送银子过来的时候报我的名字点我就行了。”叶沉鱼干脆交代。 孟凯仪喜出望外,也没细想醉舞阁点人是怎么回事,赶紧应道:“遵命教主,属下一定尽力管事。” 这一趟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叶沉鱼深感这么远的路没白跑,与孟凯仪交代完毕,抓起一旁呆愣的宋景洲,又从房梁上翻回去了。 第八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八) 这么来回一折腾,天就见亮了,醉舞阁也过了营业的时间。叶沉鱼只好遗憾地将宋景洲送了回去,自己也回醉舞阁休息。 一日无话。 到了傍晚,醉舞阁的灯笼又亮起来,满楼莺歌燕舞。沈芝站在顶楼,盘算着各处的局势。他身侧的丫鬟将情报一条条地报上来。 “禹王最近跟户部尚书交好,互赠书画古董。” “宫里晴美人复宠,似乎有重回妃位的意思。” “魔教昨日出了大事,教主百里尽被杀,凶手不明。” 前面两条沈芝都略一点头,听到这句却有些诧异:“百里尽死了?单论武功,他该是现在武林的第一人吧?” “现在第一人怕是换了。”丫鬟对答得颇为冷静,“当日逃出来的教众虽然不知凶手的身份,却都极为肯定是一人所为。” “这件事要盯着,百里尽一死,武林格局都要变,更何况是在抢琉璃珠的关头。”沈芝嘱咐了几句。 “其他的大事就没了……哦,丽娘说叶沉鱼昨夜出去了,早上才回来。她武功不高,怕打草惊蛇,所以没跟。” “做得可以。”沈芝长叹一声,只觉得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叶沉鱼不像个讲规矩的,贸然跟上去有性命之忧。” 正这时候,外面有人叩门道:“禀阁主,宋公子在一楼,非要点叶沉鱼陪他吃饭。属下搬出齐王的名头也无用,说可以出翻倍的价钱……” 京都里边纨绔无数,姓宋又能在醉舞阁被称为“公子”的就只有宋景洲一个。这位仗着家世与皇上暧昧的态度,谁都敢惹,沈芝听着就头疼。不依着他,就怕明天就有人弹劾齐王与人争抢美人;依着他吧,沈芝怕他竖着进醉舞阁横着出去。 “叶沉鱼性情如何?”沈芝问道。 丽娘回想起今早送糕点的时候,那姑娘还说过谢谢,便道:“性情看起来是好的,就是有些冷。” 宋景洲在一楼的最靠前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摆足了纨绔的架势。他不止吵吵闹闹,还喝了好几壶上好的酒酿。要不是因为他是常客,丽娘都怀疑他是对家派来闹事的。 不管是不是闹事的,总不好把大将军之子当成醉鬼扔出去。丽娘心里叹了口气,带着笑迎了下去:“宋公子,可是等久了?”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吗?”宋景洲瞪了她一眼,把酒壶里酒倒干净,又是一饮而尽。一边喝,一边安慰自己:怕什么,他是来当客人的! 丽娘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笑道:“既然宋公子说了要出六千两银子,沉鱼姑娘当然愿意一见,公子随我来吧。” 宋景洲坐在椅子上却是没动,盯着丽娘问:“你确定她愿意?你问过了没有?” “当然是愿意的。”丽娘实在搞不懂这个将军之子在想什么,“公子不随我来?” 你就不能多问几遍吗?宋景洲心中愤愤,但在装下去就不像了,只能顺从地跟着丽娘往楼上走。走到楼梯转弯处,他还听见有人在问:“沉鱼姑娘是谁?如何能引得齐王和宋公子争抢?” “听着名字,必是沉鱼落雁般的美人……” 怕是沉的死鱼,落的死雁,被迫点姑娘的宋公子满心悲愤地去见美人。 随着丽娘脚步声近,打坐冥想的叶沉鱼自床铺上跳下来,打开门。 丽娘伸手介绍道:“沉鱼,这位宋公子出了双倍的价钱想与你用晚膳……” 叶沉鱼赞许地看向面白如纸的宋景洲,还未说话,手中就被丽娘塞了好几张银票。 “阁主说了,往后来找姑娘的,钱都给姑娘。”丽娘压低了嗓音,这是沈芝交代好的,才让她把宋景洲引进来。 叶沉鱼点了点银票,毫不遮掩地抖了抖,对宋景洲道:“进来。” 宋景洲乖乖走进门。 丽娘充分发挥职业素养,把门关上的同时,暗自琢磨,现在京都的权贵们都好这口了? 叶沉鱼将银票放在一起,打算明早叫新认识的小姑娘去买五合斋的点心。当魔教教主一个月才有白银万两,在醉舞阁两天就能挣九千两。 这个花魁要是要当的,叶沉鱼下了决断。 宋景洲花了六千两,不说听个响,连坐都没人让一下,只能自己倒茶。倒了第一杯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将茶递给了叶沉鱼。 叶沉鱼接过来,喝了一口问:“你想出办法了没有?” “想出来了。”宋景洲硬着头皮答道。今天早上被送回将军府,他也没敢睡觉,辗转反侧琢磨了一天。魔教教主都被一刀砍了,自己家的暗卫肯定是救不了自己了,父亲领了征讨西夏的差事在边关,往来的书信有被劫的风险。 报官就更不行了,刑部还不如将军府安全,躲进御营军倒是可以保命,但父亲手握兵权,他还跟御营军住在一起。等西夏打完,他们全家都得被抄家流放。 思来想去,居然只能帮叶沉鱼当花魁才能自救。 好在宋景洲逛花街的经验丰富,有些头绪:“花魁无非是美貌与名声,其中美貌倒是其次,各花入各眼。在花会之前,姑娘只需要把名声打上去。” 主要是,他没办法把叶沉鱼变成国色天香的美人。 叶沉鱼听得认真:“怎么搞?” 【什么怎么搞?】系统珊珊来迟,只听到一句话,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哦。】叶沉鱼对它的突然归来不感惊讶,只道,【我想当花魁,这是我的客人。】 系统缓缓扔出来一张打满问号的表情包,它才走几天,宿主就被人骗去当花魁了? 这边宋景洲思虑片刻,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名声都是人捧出来的,今天我花翻倍的钱点你,就是第一步。之后我会天天来点,但必须有人跟我争。这个人必须是有权有势的人物,齐王刚好与姑娘有故事,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好办。”叶沉鱼敲了一下手掌,“我明早就去找齐王,你明天晚上记得来。” “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帮姑娘成事。”宋景洲面无表情,他们醉舞阁里出来的人,总不能光让他宋景洲倒霉吧? 系统则缓缓打出一串省略号,这两人是怎么做到将当花魁这种事讨论得如同谋反一般的? 以及,果然没人能骗宿主,她自己就会走上奇怪的道路。 第九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九) 叶沉鱼没有拖事情的习惯,更何况这是关乎她挣钱的大事。 她体贴地给萧灵渊留了晚上睡觉的时间,第二天一早就踩在了齐王府的屋顶上。 系统要比挂机的程序智能灵敏,警告道:【王府里有很多暗卫,速战速决,别杀任务目标。】叶沉鱼对这个世界的任务人物印象不错,她往下一翻,将自己倒吊在窗户上,答应道:“我知道。” 说罢,她就直接从窗户跳进了萧灵渊的书房。几乎是同一时刻,坐在长桌前的萧灵渊猛然起身:“谁?” 叶沉鱼站在他身后,歪了歪头:“是我。” 萧灵渊背后发凉,飞快转身之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口气松得莫名奇妙,他连叶沉鱼的来历都没查清楚,有什么值得放心的?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叶沉鱼没想杀他,否则他已经死了。 萧灵渊眸色微暗,这对于掌权者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姑娘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今天能不能来醉舞阁?”叶沉鱼问,“我需要你出钱跟宋景洲抢我。” “……什么?”萧灵渊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叶沉鱼解释道:“就是你和宋景洲一起出价,出价最高的人可以请我吃饭。”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叶沉鱼发现了规律,醉舞阁的饭菜也不是白吃的。没有客人让备饭菜,醉舞阁的姑娘也只是吃一般的家常菜,不对叶沉鱼被养刁了的胃口。 也就是说,客人是用来请饭的。 这可真是重新定义花娘这个职业,系统叹为观止。 萧灵渊更是满脸问号,他心思百转千回,一边猜测着叶沉鱼怎么会跟宋景洲扯上关系,一边拒绝道:“最近朝堂上事务繁多,我的身份不好流连青楼。”他怎么也不可能去醉舞阁跟宋景洲抢女人,这件事一点好处都没有。 “哪里不好?”叶沉鱼提出疑问。 萧灵渊一时语塞,叶沉鱼就在醉舞阁里,他总不好当着叶沉鱼的面说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叶沉鱼手里还拎着把刀呢。 “毕竟是玩乐的地方,我若是常去,难免被弹劾。”萧灵渊道,“因此惹了父皇不喜,恐怕姑娘的心愿难以实现。” 萧灵渊被弹劾,为什么会影响她当花魁?叶沉鱼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好在她下一刻就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让萧灵渊当仁君。 差点忘了。 “没关系。”为了五合斋的椰奶酥,鸿宾楼的八宝鸭和李记的糖炒栗子,叶沉鱼积极提出解决方案,“谁弹劾你,我就帮你杀了谁。” 朝堂争斗,那是能用杀人解决的事情吗?萧灵渊强忍着吐槽的欲望,试图拒绝:“这个忙我可能没办法……” 窗户外响起极为微弱的心跳声,叶沉鱼偏头望过去,长刀从刀鞘中滑出半截,在晨曦微冷的气息中闪烁着寒芒。 萧灵渊深吸一口气,收回后面半截话:“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沈阁主比较熟悉。姑娘稍等,我与沈阁主商议一番。” 叶沉鱼向来喜欢让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答应道:“好,但是今天晚上你就要过来,我比较急。” 赚钱这种事,当然是早一天算一天。 萧灵渊自认心思慎密,智谋不俗,也实在想不出这件事能对哪一方的势力或者哪一件事情有所作用,又有什么急切的原因,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么做总要有个缘由。为什么?” 总不能是禹王派来的卧底吧?虽然她做的事的确挺像的,但凭禹王命令不了叶沉鱼这样的人物。 “哦。”叶沉鱼轻描淡写,“我想当花魁。宋景洲说需要人捧,你的身份最合适。” “……很好。”萧灵渊点头。很好,宋景洲。 得到了萧灵渊肯定的回答,叶沉鱼踩上窗沿,轻巧地翻了出去。 萧灵渊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等了片刻,才对窗外招了招手。自幼修习隐匿功法的暗卫从树上翻身下来,与刚刚叶沉鱼偏头望去的位置一般无二。 皇室训练出来的暗卫,或许武功比江湖人差,论隐匿却不该被任何人发现的。叶沉鱼这个人,远比其他的武林人要危险。或许不该把这个人留下来。 萧灵渊低声开口:“跟沈芝送信,今天晚上之前,我要在王府见到他。” 晚春的京都时时热闹,叶沉鱼出了王府,寻了一家香气扑鼻的馄饨摊,吃了十碗馄饨和两盘酥饼,又寻了一家闽地人开的茶楼,点了一桌子的茶点,开始了一整天的快乐时光。 被她斜斜放在桌子旁的长刀,静静地躺着,毫无名刀的风范。 不多时,有卖唱的姑娘进来,收了客人的两角银子,悠扬的小调盖过了其他人细碎的谈话声。 叶沉鱼喝了一口茶,忽然想起自己完全没做任务:【你怎么没提醒我?】 系统炸毛:【你带着刀去的我怎么提醒你?】万一宿主一刀把人砍了,它到哪里去说理,叶沉鱼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摊上叶沉鱼这种宿主,解绑之后它怕是要因为档案太难看,被主系统标记降级,派去监管还在萌生的无聊世界。 叶沉鱼没接它的话,眨眨眼又看向外面的街道,沿街小贩的叫卖声混着吴侬软语的小调,跟暖融融的春光融在一起。 感觉有些奇妙,叶沉鱼又喝了一口茶。 如果系统没在哼哼唧唧,那就更好了。 叶沉鱼找到某种之前不曾发现的奇妙感觉的同时,沈芝也觉得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她为什么要当花魁?” 萧灵渊在他对面冷着脸:“在你楼里放着的人,你问我?” 虽说是好友,这位也是上司,沈芝心态平和,挑眉道:“干一行爱一行?” “你倒是笑得出来。”萧灵渊冷笑,“别说她的目的了,到现在你连她的身份都没查出来……” “查出来了。”沈芝拿起茶碗。 萧灵渊一愣:“不是说没有来历?”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沈芝喝了口茶,语气平静。 “她现在是圣阴教教主了。” 第十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 萧灵渊有点懵:“什么?圣阴教教主不是死了吗?”他怀疑自己忙于政务,睡眠太少,以致于幻听。 沈芝早就接受了事实,平静中甚至有些幸灾乐祸:“那是昨天的消息了。今天留在圣阴教的暗线查证清楚了,前日夜里,叶沉鱼与一男子连夜去了圣阴教总坛,杀了教主和所有反抗的人,被孟凯仪拥立成教主了。” “这个消息,准吗?”萧灵渊问得有些艰难。 沈芝不耐道:“三个暗线的消息全都对得上,并且花钱从圣阴教总坛五行使那里买了完整版的,无非是消息详略,内容基本一致。” 萧灵渊半晌没说话。 虽说事情的确让人震惊,但武林上的事情也不至于让一个王爷如此失语。沈芝奇怪地望过去,却见萧灵渊面色复杂地望着自己:“你看我做什么?” 萧灵渊盯着沈芝称得上白皙秀颀的脖颈,出言道:“不会明天我一觉醒来,暗卫告诉我醉舞阁换阁主了吧?”江湖上门派教主换这么快,实在让他有些担心。 “……”沈芝呵呵一声,“为了防止齐王殿下的担忧发生,麻烦殿下今天晚上去跟宋公子竞个价吧。” 萧灵渊:“……我开个玩笑。” “我没开玩笑。”沈芝面无表情,“她前日能杀圣阴教教主,明日就能杀你和我。” 书房的气氛霎时凝重起来,萧灵渊面色不变,声音极沉:“两队弓箭手加上连发弩呢?” “试过才知道。” ———————————— 一个人出现在一个新的世界,三天的时间能做些什么?系统不知道,它只知道它的宿主在三天之内已经当上了魔教教主,并且开始向下一个行业魁首前进了。 就是这两个行业说出去名声都不大好听就是了。 只有宿主觉得是挣钱的好职业,系统忍着吐槽的欲望,开始整理挂机时获取的各种信息。 【你就这么把宋景洲抓过来了?】 【开局不错的啊,这萧灵渊怎么连个太子都没混上?你都当上教主了,亏他还是个支柱人物。】 叶沉鱼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任务要做,慢吞吞地道:【我帮他把太子杀了?】 系统静默片刻:【……这个世界皇帝根本没立太子,你是不是光研究怎么当花魁了?】 叶沉鱼坐在二楼的栏杆上,歪了歪头,不染情绪的双眸透露出一丝无辜:【啊。】 系统:【……】冷静,它打不过。 正在叶沉鱼与系统愉快交流的时候,一楼用木板与纱幔搭起的台子上终于响起了她的名字。 叶沉鱼不再理会系统聒噪的抱怨,微微俯身,关心着自己的花魁事业。 丽娘跟她说,以她现在的名气,原本不能在台上被竞价的,除非是第一次露面的姑娘,便只有名满京城的姑娘才有资格被竞价。 但是沈芝看好她,允了她登台竞价。 叶沉鱼对沈芝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希望宋景州和萧灵渊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系统啧啧一声,所以到底是谁想当花魁? 第十一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一) “沉鱼姑娘怕见生,不便出来……”丽娘面带笑容地应付着下面的客人,强行无视了正坐在二楼栏杆上的叶沉鱼。 她话音刚落不久,下面就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三千两。”宋景洲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扇子胡乱地拿在手里,纨绔风范尽显。 “宋公子最近很喜欢这位沉鱼姑娘啊。”旁边有人调侃。 “美人嘛……”宋景洲声音慵懒,扇子随手在面前一展,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他也不想这么积极地叫价,但他摸不清萧灵渊是怎么想的,万一直接叫了一个接不了的价格,他到时候怎么跟叶沉鱼交代? 萧灵渊出价太高,他掏不起?他怕叶沉鱼直接把刀掏出来。 宋景洲叫价没多久,就有人此起披伏地添了几百两银子,大多都是好奇这位沉鱼姑娘长什么样子。价格被叫到四千五百两,渐渐没了声音。 这时候,突然有人开口:“九千两。” 开口的是萧灵渊的侍从,萧灵渊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茶,神色沉静。他到底没找弓箭手和连射弩,叶沉鱼可以肆无忌惮,他却不能肆无忌惮。 况且,萧灵渊眼底微暗,他要登上那个位置,就不能怕。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厉害的人物也该为他所用才对。 宋景洲松了口气:“一万二。” 一楼随之一乱,一万二可是很高的价钱了。花魁初夜也就这个价格了,现在只是在争一次会面? 萧灵渊头也不抬:“一万三。” 宋景洲:“一万四。” 萧灵渊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碗,看了宋景洲一眼。 宋景洲摇着扇子的手一顿,讪笑两声。怎么能怪他抬价呢?醉舞阁本就算是萧灵渊的势力,多少钱不是左手倒右手? 最终萧灵渊以一万五千两的价格,获得了请叶沉鱼吃饭的机会。这个价格差强人意,叶沉鱼轻快地从栏杆上跳下来,在自己的房间内等上菜。 一万五千两的待遇和三千两的待遇显然不一样,这次的饭菜远比前两次要好,茶水也跟上一次不一样,清香扑鼻。上菜的小丫鬟将密封的酒坛打开,醇厚的酒香溢满了整间屋子。 可惜叶沉鱼并不喜欢喝酒,她偏好甜食,对于辛辣的酒不怎么感兴趣。不过酒香刚好可以盖住周围的脂粉气,闻起来舒服一些。 总的来说,这顿饭还是很不错。叶沉鱼坐下来,在小丫鬟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开始认真吃饭。 等萧灵渊进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饭菜已经下去一半多了。负责服侍的小丫鬟紧张地揣着双手,不敢抬头。 萧灵渊:“……”算了。 叶沉鱼抬头,跟他四目相对,恍然想起了这位是客人。虽然是客人请她吃饭,但也没有自己就先动筷子的道理。基本礼仪还是要讲的,她对小丫鬟招了招手:“再来一桌。” “从我今天挣的钱里面扣。” 小丫鬟应了一声,恍恍惚惚地出去。 萧灵渊有心说不用了,但是看到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剩汤,闭口不言。他坐下来,拎起放在桌角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想到自己是来谈事情的,他又给叶沉鱼倒了一杯茶。仿佛叶沉鱼是客人,他才是楼里的花娘。 “姑娘在醉舞阁待得可好?”萧灵渊客气地问。 “挺不错的。”叶沉鱼接过茶水,认真道,“这里每天都能挣到很多钱……” “……”那是你挣的吗?那是你抢的!萧灵渊几乎都要要脱口而出。 叶沉鱼喝了口茶,面容上毫无波澜,语气中却有隐隐的感叹:“之前都得自己去抢钱……哪有这里快。”不止在醉舞阁每天有收入,孟凯仪每个月还会给她送一万两银子。 她在哪个世界,来钱都没这么快。 碰瓷抢钱也是很辛苦的。 萧灵渊面无表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段对话:你怎么不去抢钱?抢钱哪有这么快? 他在这里想什么呢?萧灵渊忍不住想按额角,不知道为何,跟叶沉鱼对话他总容易跑偏。他接着道:“姑娘满意就好,我今天过来除了帮姑娘的忙,还有一件事想请姑娘帮忙。” “不知道姑娘之前说要帮我成为仁君,还算不算数?” “……”叶沉鱼没说话,她在喝剩下的一点海鲜粥,喝完了才看向萧灵渊:“帮什么忙?” “三日后有一个人会从衢州赶到京城,他身上有一份名单是禹王收买官员的证据,我想请姑娘帮我把名单抢过来。” 抢东西这种事她熟,叶沉鱼点头:“好啊。” 萧灵渊一愣,没想到她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之前想好的话术都没用上,反而让他不安起来:“姑娘都不问问有多少人护送吗?又有多少帮手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叶沉鱼宽慰道,“人太多的话我就多砍两刀,不会弄丢名单的。”好不容易有任务对象这么积极地做任务,她当然要好好帮忙了。 这是多砍两刀的事情吗?虽然他本意就是要探探叶沉鱼的底,萧灵渊还是觉得跟叶沉鱼对话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两个人说得根本不是一件事。 “既然姑娘答应,我之后让人送详细的信息过来,就麻烦姑娘了。”萧灵渊拿起酒碗,敬了一下叶沉鱼,一饮而尽。“我就不打扰姑娘吃饭了。” 说罢,他转生往外走。正巧这时候,门外响起几声轻叩,几个丫鬟进来将吃空的盘子收走,又重新上了一桌菜。为首的还是那个小丫鬟,怯生生地换了壶新茶。 萧灵渊看着叶沉鱼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饭钱,剩下的钱买些五合斋的糕点送过来。” 银票上面印着大同钱庄的印章,明晃晃写着五千两。 这得买多少糕点?搞不好糕点铺子都能买下来。 萧灵渊抱着无法理解的混乱情绪出了房间,走到二楼的拐角处,他对等在那里的侍从招了招手:“你去查查五合斋,没有问题的话,看能不能买下来。” 醉舞阁的饭菜一桌顶多五百两,两桌就是一千两。也就是说,这糕点铺子日收至少四千两,应该能挣不少钱。 第十二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二) 夜色渐起,花街上香风阵阵醉人。对于寻欢作乐叶沉鱼坐在三楼的栏杆上, 醉舞阁有位姑娘色艺双绝,引了齐王和宋公子争斗,齐王甚至花了一万五千两买下和这位姑娘见面的机会。 “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有多美……” “这种时候……齐王居然与人抢一个妓子,何其荒唐?” “毕竟是明玉宫那位的,有其母必有其子,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这已经是叶沉鱼第三次听到“明玉宫”这三个字了,似乎跟萧灵渊有些关系,她后知后觉地问系统:【明玉宫是什么?】 系统:【……明玉宫在皇宫里面,是萧灵渊母亲住的宫殿。】 系统:【你连魔教教主都当上了,居然连明玉宫这么重要的线索都不知道?】 叶沉鱼眨了眨眼:【重要吗?】 系统:【……】非常重要,谢谢。这本来应该是最重要的攻略线索的! 【萧灵渊的母亲徐玥原本是之前户部侍郎元逸的妻子,现在的皇帝在一次宫宴上见到了徐玥,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他直接寻由头将元逸治罪,逼迫元逸休妻,再将徐玥迎进宫中。只不过因为宗室和大臣阻拦,再加上徐玥不情愿,他一直未给徐玥封妃。旁人也就拿徐玥居住的宫殿明玉宫来代指徐玥……】 系统将收集到信息整合分析,强调道:【徐玥一直很抗拒皇帝,生下萧灵渊之后更是郁郁寡欢,在萧灵渊七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皇帝因此迁怒于萧灵渊,此后一直不曾召见过他。所以萧灵渊跟皇帝之间没有感情,甚至因为徐玥的死亡怨恨皇帝。】 【因为皇帝夺取臣妻,徐玥遭受了许多非议,以萧灵渊的性格应该会想帮她正名。】系统继续道,【攻略萧灵渊的话,从这方面入手最好。】 叶沉鱼在栏杆上晃着双腿,轻轻“唔”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当上皇帝。】当上皇帝之后,不是随便萧灵渊怎么正名? 系统终于勉强完成了一次自己应做的谋划,心满意足,搭话道:【当上皇帝是很重要,但是有些事情最好在他当上皇帝之前做。封建皇权很麻烦的,他当上皇帝之后说不定会对宿主动手。】 【那也等他先当上再说。】 叶沉鱼一撑栏杆,翻身落在走廊上,正对上过来的沈芝。 沈芝掩住眼底微微的诧异:“叶姑娘。” “萧灵渊想杀的人快到了。”叶沉鱼道。 “姑娘料事如神。”沈芝夸赞了一句,神色微敛,“应该今天下午便到,为防生变,姑娘最好现在就动身,到必经之处等候。” “不知道姑娘需要多少帮手?”沈芝一笑,“当然,如果陪姑娘闯入圣阴教的那位朋友愿意帮忙,想必也不需要什么帮手了。” 他说宋景洲?叶沉鱼回想了一下宋景洲完全没训练过的呼吸,以及在圣阴教房梁上讲话暴露自己的种种行为,审视地打量了一番沈芝。 把宋景洲叫过来的话,可以极大增加任务的失败率。 难道这个人,是卧底? 如果是卧底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杀了比较好?但是阁主死了的话,她还能当花魁吗?叶沉鱼陷入了沉思。 沈芝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含笑道:“姑娘为何这般看我?”难道发现他有试探的意思,在重新衡量合作关系? 叶沉鱼摸了摸手中的刀,决定还是先保住自己的花魁事业。她没回答沈芝的问题,而是轻巧地跳到了栏杆上,跟沈芝确认:“王挥,城郊,三岔路口左侧那条?” “对……”沈芝下意识答了一句,目送少女跃下栏杆,忽然惊醒:“你怎么知道位置的?” 叶沉鱼踩着一侧的墙壁,落在后方的民居上方:“听到的。” 沈芝往前一步,俯身只能看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房屋之间。他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收紧,“听到的”是什么意思? 临近京都城北有一处密林,平时多是贵族子弟围猎的地方,平素也没什么猎人樵夫来此,生怕碰到惹不起的权贵。 “薛兄今日是想夺头筹?” “谁不知道他刚得了一条从南洋弄过来的猎犬?他能不牵出来显摆吗?” “呸!本公子是想让你见见世面……” 几个年轻人嬉闹着走入密林,几条猎犬在树下转了两圈,刨乱了一地的桦树叶和松针,被随行的小厮牵引着带入密林。 约有十米高的树枝上,叶沉鱼微微低头,黑曜石般的眼眸深邃沉寂,直到猎犬的声音消失在密林深处,才抬头望向远方。 几乎是同时,道路的尽头起了一阵烟尘,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行人马到了密林,停下了喝水休整。为首的人体格魁梧,目光精亮:“小五,小六,你们到林子里边探探。” 一侧的男子笑道:“林校尉且安心,不到十里就是京城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若是有人截杀我们,何不在之前的天险处?” 林校尉摇了摇头:“王大人莫见怪,卑职领兵惯了,晓得越是临近清晨,越是袭营的好时候。此行重要无比,越是临近京城,卑职越不敢懈怠。” “林校尉说得对,谨慎些是好事……” 林校尉正要接一句谦词,一回头却见雪亮的刀光欺身而至。惊呼未等出声,他便觉得嘴里漫开咸甜的味道,脸上一阵湿润。再回神时,身侧男子的头颅却已经滚落在地,堪堪停在他脚边。 一个身穿淡紫纱衣的女子正站在无头尸体身旁,面无表情地在翻找着什么。 林校尉的惊呼卡在嗓子里,茫然地摸了一下脸颊——王挥被斩首时的鲜血恰好溅落在他脸上和嘴里。 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找证据却有些难。叶沉鱼早就将银票与钱袋翻了出来,却没发现什么名单书信,干脆将衣服扯了个干净,才从衣角处摸到了名单。 若不是她擅长摸尸搜身,还真找不到这个名单。叶沉鱼抖了抖摸出来的几页纸,放入怀中。 第十三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三) 林校尉眼见女子将王挥扒了个干净,跃上树梢后,他才回过神来:“她把东西拿走了!放箭!拦住她!”他一夹马肚子,率先张弓搭箭。 长箭破空而去,半空中的少女反手挥刀。尖锐的箭尖自林校尉耳旁飞过,稳稳地扎在马蹄旁的泥土中。林校尉慌忙勒马,再抬头时,林子里已经没了人。 他抬手止住身后的兵士:“追不上了。”追上了恐怕也留不住人,齐王请了个厉害人物过来。 “先去禀告殿下,好教殿下早做准备。” 林校尉下马收敛王挥的尸身,想起那女子穿了一身风尘女子才穿的纱衣,也不曾蒙面躲避。 必定是向示威,当众杀人既不蒙面也不灭口。恐怕是想激怒殿下,另有后手。林校尉一边沉思,一边带着其余兵士匆匆往京城去了。 花街。 天色刚刚见暗,屋檐上挑挂的红灯笼已然被点亮,调笑声隐隐传来。叶沉鱼踩在屋檐上探出的一截圆木,用脚尖挑开窗户,翻了进去。 沈芝正在喝茶,忽然感觉气流变动,一抬头叶沉鱼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沈芝手一顿,这口茶到底没喝下去。他顺手将茶碗放到一边:“姑娘怎么不走门呢?” “门口有人。”叶沉鱼侧头盯着紫檀木桌上的那壶茶。 有人就是为了让你敲门进来的!沈芝在心里骂了一句,含笑将手边的茶倒了一杯递过去:“姑娘请。” 叶沉鱼一只手接过来,另一只手将名单从怀中掏出来:“名单。” 沈芝接过那几张纸,倒是没什么惊讶之色。萧灵渊和他都心知这件事叶沉鱼一定能办下来,派魔教教主去截杀一只仅有五十人的军士,称得上杀鸡用牛刀。 倒不是他们想这么用,而是叶沉鱼这把刀有自己的想法,萧灵渊和他都不敢将她用在过于重要复杂的地方。 但用还是要用的,沈芝嘴角的笑意不变。要是不用的话,他这几天掏出去的几万银子算谁的? “多谢姑娘。”沈芝把名单收好,客气道:“不止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为这份名单再掏出万八千两的银子,他也是愿意的。 老板发话,不要点任务的酬金似乎说不过去。叶沉鱼十分配合,认真道:“我想当花魁。” “咳……你要什么?”沈芝呛了口茶,干脆把茶杯放到桌面最远的位置,神色古怪地望着叶沉鱼。 “当花魁。” 很好,这个问题终于落到他面前了。沈芝用指节叩了叩桌面,沉吟良久……还是不懂叶沉鱼为什么要当花魁。他含着笑:“这恐怕不行,雪柔她……就是现在阁中的花魁并无错处,而且为我赚了很多钱。” 沈芝义正言辞:“姑娘或许不知道,最红又最能赚钱的才能成为花魁。”总之,他是绝不会让叶沉鱼这种一天让他赔上万两银子的人当花魁的。 “也就是说,不是当花魁赚钱赚得多,而是赚得多才能当花魁。”叶沉鱼恍然。 第十四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四) 叶沉鱼领悟了当花魁的真谛,把沈芝那壶茶喝光了之后,转身出了门。 沈芝把名单上面的名字记住,又叫丫鬟将名单收起来,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让丽娘过来一趟。” 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赚钱都是件难事。叶沉鱼站在楼梯口,惋惜地看了看隔壁的房间,她还是挺喜欢五楼的房间。 【让宋景洲再给我找点顾客?】 系统:【……可以。】反正不是目标人物,随便迫害吧。 “本少爷专程过来一趟,你们说不接客就不接客?” 叶沉鱼踩着窗沿的动作一顿,转而走上楼梯,好奇地俯身看去。 一个年轻公子正横眉竖眼地拉着醉舞阁里的一个姑娘,满脸不耐地把人往屋里扯:“谁稀罕跟你玩卖艺不卖身的把戏?本公子看上你了,完事儿付够钱就是了。” 被扯的姑娘叶沉鱼见过,弹琵琶谈得很好听。叶沉鱼偶尔在栏杆上闲坐,能听到她在楼上拨弄小调儿。 她此时紧紧拉着纱衣,赔着笑,却没有被扯进去的意思:“王公子错爱,但阁里的确是这么个规矩……秋月便是想与公子一处,没有阁主应允也是不行的。不如公子去问问我们阁主?” 王公子却是脸色一变,抬脚便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们阁主算什么东西……老子今天偏要睡你!” 他一脚踹到门框上,秋月花容失色,当即就往外跑:“打人了!” 叶沉鱼一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跑过,目光落在骂骂咧咧要追过来的王公子身上。 这个,应该也算顾客吧? 而且是别人不愿意接的,不算抢客。 叶沉鱼歪了歪头,伸手搭在了路过王公子的肩上。 王公子本来怒气冲冲,正要挥开斥骂,转头一看,却是一个漂亮姑娘。虽然容貌不如秋月,却别有一番气质。他本就是来找事的,也非秋月不可,转怒为笑:“换你也行。秋月不识抬举,你可要识点抬举。” “你要点我?”叶沉鱼跟他确认。 “点你……”王公子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伸手就去够人。 ——————— 醉舞阁是个青楼,也是个情报组织。表面上莺歌燕舞,纸醉金迷,暗地里令行禁止,极为高效。沈芝开了口,不等新茶泡好,丽娘便在他面前恭敬俯身:“阁主,您有何吩咐?” 沈芝摆摆手:“没什么,想问问你关于叶沉鱼的事情。”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明明这些天事情进行得仅为顺利,他却有一种所有计划都失败了的心累感。 “沉鱼?”丽娘回想道,“她除了第一天的时候彻夜未归,之后都没怎么出门。偶尔她会起早去东坊市吃馄饨和酥饼,接了客之后会去鸿宾楼吃饭……” “哦,对了。她爱吃五合斋的糕点,每天都会叫丫鬟去买,打赏给得极为大方。”丽娘语气感叹。 沈芝面无表情地轻叩桌面,这人怎么除了吃什么都不干? “既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为什么回想当花魁?” “花魁?那不是……”丽娘脸上的恭敬之色一僵,“那不是您的意思吗?” 沈芝:“……她说的?” 叶沉鱼当然没说过,丽娘回想当时的对话,当即跪地:“她见过阁主后,便询问起花魁之事,并未提起为何要当花魁,属下误以为是阁主的意思。属下失职,请阁主责罚。” “自己去领罚。叶沉鱼不是阁里的人,接客以后也尽量避开她。”沈芝沉声,”她行事乖张,说不得惹出什么麻烦。“ “……”丽娘咽了下口水,“禀阁主,属下来之前,秋月遇到禹王母族的子侄闹事,似乎是被叶沉鱼拦过去了。” 沈芝手一抖,新泡的这壶茶到底没保住。 —————— “咣当!” 三楼的一处房间里,王公子脸色惨白地瘫坐在柜子前,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你想干什么?我可是韩国公的儿子,你杀了我,齐王也保不了你!” 叶沉鱼拎着刀,觉得这人思维奇诡:“你是我的客人,杀了你谁给我钱呢?” “那你掏刀做什么?” 叶沉鱼用刀尖拨了拨地上的碎末——她刚刚用刀气震碎了王公子的椅子:“你不是说想看看我的才艺?” 王公子见她没有杀人的意思,心神微定:“你的才艺是舞刀?” 叶沉鱼摇了摇头:“是杀人。” 王公子闭了嘴,又往后挪了挪。 他看起来不太喜欢,但叶沉鱼实在没有其他的才艺了。她关切地问自己的客人:“还想看吗?” 王公子都快哭了:“不、不想看了……”他真是脑子坏了才想着在禹王表哥面前立个功,跑来醉舞阁闹事。 现在别说立功了,命都要没了。 “不喜欢?”叶沉鱼想了想,“那吃饭吗?” 这谁敢吃啊?“不、不吃了。” “好吧。”叶沉鱼遗憾地继续问,“那客人想做点什么?” 王公子哭丧着脸:“这客人我不当了还不行吗?女侠,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为什么不当了?”叶沉鱼微微蹙眉,“我做得不如那位姑娘好?” “姑娘天姿国色,是我还有点急事,得马上走了。”生死关头,王公子生出了些急智,寻了个借口就要走。 叶沉鱼斜倚在桌子上,漆望向他:“但是你走了,我就挣不到钱了。” 少女的眼神平静清澈,甚至能从中读出些许的苦恼。王公子却从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读出了“没钱杀了吧”的意思。 他慌忙将钱袋递过去,见叶沉鱼没动作,一狠心连同手上值钱的扳指玉饰都撸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这算我给女侠赔不是了。”王公子也不敢说是花酒钱,“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来花街寻欢……” “寻欢?”叶沉鱼有点诧异,“我还以为你是来寻死的。” 明明之前被他辱骂的叫秋月的姑娘,下盘稳得一脚能踹死十个他。 王公子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第十五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五) 丽娘急匆匆地下楼,迎面就碰上了脸色煞白的王公子。她赶忙抬手去拦人,脸上挂起略带谄媚的笑容:“公子怎么就走了?” 换成往常,王公子早就顺势调笑两句了,现在看到丽娘拦在跟前的白嫩手臂和上面淡紫色的纱衣,脸色骤变。他将丽娘一推,疯狂地跑了出去,快得像后面有鬼在追他。 丽娘一个习武之人,一时间居然没办法在不暴露武功的情况下追上他。 “不会是被沉鱼给废了吧……”丽娘心中咋舌,那可就不好办了。到底是皇亲国戚,阁主和齐王也不好往下压的。她眉头半拧,推开叶沉鱼房间的门。 只见叶沉鱼坐在椅子上,穿着楼里给置办的淡紫纱衣,脚边斜放着一把长刀,手里拿着一沓大小不一的银票,正认认真真地数着。除了她手中的银票,桌面上还放了两块玉佩,一只扳指和一块看上去就价值连城的明珠。 叶沉鱼刚好数完银票,将桌面上的配饰一同扫进钱袋,才疑惑地望向丽娘:“有事?” 丽娘打量了几眼房间,发现没有血迹后松了口气,看起来不像是废了客人,倒像是抢了客人。 ……也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一样比较严重。 “刚刚见王公子出去……”丽娘顿了顿,“他是个麻烦的主儿,我怕他惹你不高兴。” “不麻烦的。”叶沉鱼语气诚恳,抢客人不付出劳动怎么行?何况这位客人,刚刚掏了四千两的银票和能折成高价的珠宝。“王公子很大方。” “那便好。”丽娘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模样,“秋月刚刚跟我哭诉说王公子无礼,我还怕他对姑娘放肆……他刚刚怎么走了?” “哦。”叶沉鱼实话实话,“我给他表演了个才艺,他付了钱给我后就走了。”叶沉鱼给丽娘指了指另一边椅子沫。 丽娘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桌子旁落了一地的碎末,几乎与尘土无异,被小心地扫在了一起。从碎末的颜色与房间仅剩的那把椅子可以推断,应该是把木质极硬的花梨木椅子。 丽娘:“……”你确定他是在付钱,而不是在买命? 叶沉鱼晃了晃钱袋,有些遗憾:“可惜他说以后不来了……” “那倒是可惜。”丽娘心情复杂地接了一句,招呼人进来把木屑收走。 叶沉鱼打开钱袋,从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递给丽娘:“上一桌饭菜,要最好的。”王公子虽然大方,却没有请她吃饭,只能她自己点了。 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丽娘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木然地接过银票,转身出去了。 此时月上中天,正是醉舞阁最热闹的时候,厨房的菜也都是备齐的。不多时,小丫鬟就将饭菜送了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 叶沉鱼一边认真吃饭,一边思考怎么挽回自己的第三位顾客。 系统此时已经摆烂:【山不就你,你去就山。他不来花街,你可以上门服务。】反正是禹王的人,折腾他就当是帮萧灵渊夺权了。 叶沉鱼:【我往问他家在哪儿了。】还是宋景洲贴心,见面就自报家门。 【没关系,我查得到。】系统调出地图,不止标出了王府的位置,还将醉舞阁到王府的路线规划了出来。 无他,一条直线,直接在地图上将醉舞阁和王府连接了起来。 对别人或许没有,但是特别适合叶沉鱼。 叶沉鱼眸光微亮,干脆地将地图保存下来,考虑到客人才刚刚回去,今天晚上就不好去拜访了,明天再去吧。 醉舞阁五楼。 沈芝眼前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片刻后吐了口气:“没打人?” 丽娘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清咳了一声答道:“没打,就是碎了把椅子。” “那就好。”沈芝摆了摆手,他还以为王家那个子侄必死无疑了,那可是压不了的麻烦。 “可是沉鱼她收了很多东西,不止银票,还有贴身的玉佩,有颗珠子似乎还是御赐之物。”丽娘补充道,“王家要是告到京兆尹,说我们店大欺客,抢夺财物,又该怎么办?” “抢夺财物?”沈芝冷笑,“那些东西不是他送给叶沉鱼的吗?” “但沉鱼在他面前拍碎了把椅子,若说成威胁也说得过去。” “什么椅子?”沈芝面无表情地反问道,“叶沉鱼的屋子里不是有两把椅子吗?哪有什么拍碎,我们醉舞阁都是些柔弱女子,除了吹拉弹唱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拍碎花梨木的椅子。” “啊,对。”能徒手将椅子拍成几截的丽娘张了张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说给叶沉鱼的东西里有御赐之物?”沈芝继续问道。 “有颗明珠,看大小色泽应该是进贡到宫里的。” “那就更好办了。”沈芝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来,“禹王的表弟痴迷醉舞阁的沉鱼姑娘,见沉鱼姑娘献艺,不惜将御赐之物送出以表心意。” “给殿下送信,让他明天早朝参王家一本。” 总不能让他一直吃亏吧?沈芝将手中折扇一展,眼帘垂下,总得让别人也吃点亏,他那么多银子才算没白花。 丽娘接了命令,恍恍惚惚地从屋子里出来,长叹了一口气。她从醉舞阁待了三年有余,加上之前的江湖历练,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世间冷暖。 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啊。 清晨。 天还未亮,正阳大道上车马匆匆而过,直奔东方。户部的林侍郎坐在疾驰的马车里,肃整衣冠,检查自己是否有不妥之处。 刚刚将腰上玉带扶正,马车就停了下来。马夫过来把帘子挑起,林侍郎由侍从搀扶着下了马,抬头便是朱红的宫墙和同样停驻在宫门口的马车。 大梁朝廷七日一朝,今天正是朝会的日子。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议事。林侍郎缓步往皇宫里走,与路上遇到的相熟同僚打了声招呼,一同进了大殿。 朝议尚未开始,殿内却鸦雀无声。最近禹王与齐王之间暗潮汹涌,文武百官之间也涌动着说不出的暗流,谁也不愿意在此时言多有失。 林侍郎望着前方两位皇子,微微晃头,皇子之间如此争斗,皇上却只顾着寻什么琉璃珠,置之不理…… 又或许是皇上是清楚皇子之间如何争斗,有意放任。 第十六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六) 林侍郎轻吸了一口冷气,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敢随意揣测。垂眸之际,他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前方:禹王和齐王两位殿下,看起来不太和气啊。 何止是不太和气,简直是剑拔弩张。 禹王昨日下午刚得了王挥死了、名单被抢的消息,晚上他那个表弟王卓又过来与他哭诉,说是在醉舞阁被贼匪抢了。 别人不清楚醉舞阁的底细,死盯着萧灵渊的禹王却知道醉舞阁能在京城立足,是萧灵渊撑着的。换句话说,那是萧灵渊的产业。这可是京城,萧灵渊却敢让人将他母家表弟关起来抢光了身上财物。 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是什么? 禹王气得半宿没睡好觉,连夜与幕僚商议今日如何弹劾萧灵渊。即便是此时对着萧灵渊,他脸上也是遮盖不住的怒意。 萧灵渊倒是十分镇静,也不与人耳语,目视前方,岿然不动。只要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与沈芝的想法一样,叶沉鱼没把王卓杀了就不错了。 萧灵渊越平静,禹王的怒气越盛。他冷笑一声,饱含恨意的话语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五弟倒是胸有成竹,派人杀了我的人,甚至连遮掩都不愿意遮掩……料定本王抓不到人吗?” “二哥何出此言?”萧灵渊微微动容,露出惊讶之色,”谁敢杀了二哥的奴仆,可报了京兆尹了没有?” “奴仆?”禹王怒极反笑,“王挥怎么说也是四品官员,就这么被人杀了,你以为那么容易能糊弄过去?” “朝廷命官可是大事,二哥知情的话可得早早上奏,禀明父皇查明凶手。”萧灵渊道。 禹王一噎,王挥丢的那封名单,是与他来往沧州地方官员的名单,是决计不能让人知道的。更何况六部正在清查沧州贪腐案,那封名单正是他受贿的证据。 禹王双手拢袖,低垂头颅,遮掩住眼底的狠毒之色。沧州那群老狐狸,平素送金银送财宝,居然还是留了证据的。他许以重利,又尽力在六部周转捞出了一部分沧州官员,才让王挥愿意把那份名单送到京城来。 这样一份证据捏在萧灵渊手中,他如何敢去深究王挥被杀之事?他甚至还要尽力遮掩,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怪不得萧灵渊的手下敢不遮面目,堂而皇之地杀了王挥。 好一个萧灵渊,以为自己拿住了证据,连连挑衅于他。待他翻盘,莫说醉舞阁,齐王府也别想留下一个! 萧灵渊感受得到齐王淬毒般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神色肃然镇定,心底却忍不住骂了一句。 叶沉鱼每日拎着把长刀,说自己才艺是杀人,结果杀个人连脸都不知道遮吗? 叶沉鱼此时刚刚从冥想中睁开眼睛,似有所感地望了望窗外。她怎么感觉有人在提她的名字? 难道是自己的第三个客人? 卯时刚到,殿外就响起了礼官唱喏的声音,粱帝由贴身的侍从搀扶着,缓步走上了台阶,在龙椅上落座。 六部例行奏本过后,便是百官议事的时候了。 许御史率先出列,当场便参了一本萧灵渊流连青楼,与人争抢妓子。 粱帝微微皱眉,却并未说话。 同样支持禹王的李侍郎出列,禀的却是京都之中有商家店大欺客,勒索客人财务,甚至抢到了贵妃娘家子侄的头上。 虽然未提萧灵渊的名字,却处处暗指是萧灵渊纵容手下罔顾王法。 粱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略显不耐:“老五,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萧灵渊低着头,毕恭毕敬地俯身请罪:“儿臣确实在花街看中一名女子,其余的事情儿臣确不知晓。”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粱帝正要说些什么,户部的一名官员奏请出列,却道:“齐王殿下或许不知,臣却听闻了一些事情。” 粱帝半阖着眸:“讲。” “臣听闻,靖国公嫡次子王卓昨日在花街醉酒,行止无度,不敬皇室。先是逼迫弹奏琵琶的良籍女子卖身。那女子以死相逼不从,他又相中一名舞女,竟将贵妃御赐之物赠予舞女,实在荒唐。” 靖国公,也就是禹王的舅舅,此时脸色一变。逼良为娼、不敬皇室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尤其是不敬皇室,弄不好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妹妹深得皇上宠爱,他倒不担心抄家灭族,却深怕惹了皇上不悦,赶忙道:“犬子虽然荒唐,却最为敬重皇上与贵妃,对贵妃所赐之物不敢有半分懈怠,此事可经查证?” 那官员一拱手:“臣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当即就派人查证,拿了人证物证。确有人看见王卓逼迫女子卖身,也从舞女处搜得了贵妃御赐之物。”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丝帕包裹之物,打开露出其中剔透的明珠。 靖国公看过去,发现果真是御赐之物,脸色愈发难看。 立在前方的萧灵渊眼梢微微下撇,这御赐之物可是他花了三万两银子从叶沉鱼手中,买下来的。据说还是折扣价。 “虽然搜到御赐之物,但李侍郎刚刚提到店家欺客,怕是有趁客人醉酒偷抢之嫌。”有人替靖国公身边道。 “有人见王卓从花街出来后已经醒酒,行走自如,并无索回御赐之物的意思。”那官员反驳道。 “既然之前醉酒,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送出了什么。” “即便是醉酒也不应将御赐之物赠予舞姬,此举岂不是轻视君恩? 两拨人吵闹不休,已经年近六十的粱帝在龙椅上扶着额头,似乎无法忍受地抬了抬手。 朝堂上霎时间静了下来。 “你们便没有什么正经事吗?”即便已经年迈,粱帝身上依旧带着某种长久以来手握权势所带来的威压,面容严肃,目光暴戾。 朝堂上一时间静默下来,无人敢发一言。 萧灵渊顺势垂眸,眼含讥讽。只是乍然看到现在这一幕,或许会有人觉得他是位积威甚重的英明皇帝。 如果不知道他做的那些荒唐事的话。 第十七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七) 朝堂上一时肃静,率先开口的却是萧灵渊。 “是儿臣的错。”他面上带了一丝尴尬,“儿臣确实看中了一名女子,点她跳了两曲。” “儿臣作为皇子,不该如此张扬,还请父皇责罚。但争抢之事是没有的,不过是店家抬价的手段罢了。” 要不是叶沉鱼抬价,他也不至于花上万两银子。 粱帝漠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他的侧脸游移不定,几息之后逐渐柔和起来:“这等小事,何谈责罚?你还是像你母亲……” 还是像你母亲…… 萧灵渊将头埋得更低,墨眸深邃无光。 梁帝话未讲完便收住,竟似要将青楼的事情揭过去了。 禹王一咬牙,他鲜少能抓到萧灵渊的把柄,居然就要如此被放过去了吗?他手指收紧,蓦地想起粱帝心尖上的那件事情,当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是有一件正经事要讲的。” 梁帝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他年轻的时候倒也勤政,雄心壮志地想要当一代明君,流芳百世。但当皇帝是件累人的事情,起早贪黑处理政事,枯燥又无聊。相比之下,美人、围猎、蹴鞠都要有意思得多。 到了这个年纪,他就更不想管什么政事了,即便是正经事。 禹王俯着身,声音中带着喜意:“父皇之前问过琉璃珠的事情,儿臣便上了心。昨日刚传了消息回来,琉璃珠流落于江湖之中,曾在在百雀山庄现身。” 萧灵渊猛然侧头,冷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禹王恍若未觉:“儿臣已经出了重金悬赏,又派了人去搜寻,相信不日便有消息。” “好,好!”梁帝大叫了两声的好,之前对朝政毫无兴趣的他喜上眉梢,扶着龙椅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萧灵渊抿着唇,刚想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拉住。 这时,支持禹王的刑部尚书出列大赞禹王孝心,恭贺粱帝。百官附和,山呼万岁,倒像是真达成了什么大喜事一般。 萧灵渊立在原地,冷眼旁观,几乎要笑了出来。 如此荒谬。 提起琉璃珠,梁帝再无议事的兴趣,很快就唱喏退朝。百官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禹王自萧灵渊身侧走过,细长的眼睛眯起,留下一声嗤笑:“五弟怎么闷闷不乐?难道是不愿意自己的母亲活过来吗?” 萧灵渊任由他大笑离开,立在原地没有动。 刚刚强拉住他的官员轻叹一声:“殿下,斯人已逝。夫人未必想看殿下如此……” “本王知道。”萧灵渊抬起头,口气平静,已然不见丝毫波澜。 “殿下知道便好。” 萧灵渊自大殿走出来,旭日初升,云影重重。 那人说错了,母亲不会在乎他什么的。萧灵渊伫立在殿门旁想。 那个想尽一切法子,在宫中自尽的女人,早就不在意任何事情,只想求一个安宁。 在萧灵渊幼年时,他曾经无数次站在殿门前,饱含孺慕地偷看自己的母亲。然而柔弱而美丽的宫装美人从来只依靠在榻上,对一切它物都无甚兴趣,仿佛不存于这个世界。 再到后来,她就死了。她喝了不知何人送进明玉宫的毒酒,死在了她常常倚靠的榻上,面容一如往常,淡漠而平静。 梁帝因为她自尽离开,迁怒于他,对他置之不理。没有母妃庇护的皇子在后宫之中尤为艰难,何况梁帝对他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厌弃。 萧灵渊渡过了一段极为艰难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他曾经怨恨过自己的母亲,恨她抛弃自己,恨她不曾给他关爱。 许多年之后,他才明白,对于杀了自己丈夫、强幸自己的仇人的孩子,不恨或是已经是她的母爱了。 少年时萧灵渊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例如明明是梁帝强夺臣妻,骂名却落在了明玉宫内柔弱美人的身上,例如明明是为父不慈,受人鄙夷的却是他这个生于丑事的皇子。 百官早已散去,在留守议事殿的侍卫犹疑地走近之前,萧灵渊走上了青砖铺就的宫道。 直到他因与母亲相似的容貌,重新获得梁帝的关注,得到与之而来的吹捧与拥护时,萧灵渊才明白,能决定这世间对错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皇权。 朝阳透过云彩,雕刻在屋檐上的飞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已经是青年的皇子走出了宫门,消失在了漫长的道路上。 醉舞阁 叶沉鱼休息了一夜,从窗户上出来,落在宽阔的街道上。 夜里热闹无比的街道此时清冷寂寥,只有不远处几个在青楼里醉倒、睡过头的商人,急急忙忙地往外赶。 叶沉鱼沿着街道走到尽头,拐进了京都最热闹的主街上,寻了最香的那家馄饨摊,吃了十碗小馄饨。 吃完馄饨之后,又拐进了一家卖早点的酒楼,吃了一顿早饭,随后才去王府里拜访。 王卓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倒霉。靠着自己的贵妃姑母,他本来可以在这京都城内悠闲度日,遛鸟逗狗,横行霸道。表兄禹王让他去醉舞阁闹一场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说自己醉了就行,京兆尹还敢抓他不成? 偏偏这件小事,差点让他小命不保,连同自己最喜欢的两块玉佩和姑母赐下来的珠子都赔了出去。他去跟表兄哭诉,表兄满口安慰,答应帮他找回公道。 结果父亲上朝一回来,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不知收敛,逼良为娼,还把姑母的赏赐送给妓子,教人在朝堂上当堂指证。如此行事,迟早惹来大祸。 王卓因此挨了一顿打不说,这几日都不许出门,月例也要扣光。 趴在床榻上的王卓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他被威胁、被抢劫,怎么最后是他挨了一顿打? 他也不想把姑母的赏赐送出去啊,问题是他的脑袋不比那把梨花木的椅子硬啊?还有醉舞阁这什么鬼地方,他从里面随便挑了个姑娘居然不是娼籍? 不是娼籍你跑青楼待着干什么? 王卓是纨绔,却不是傻子。他怀疑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绝对是有人故意坑他。 “醉舞阁是吧?等小爷好了的……嘶,好疼……” 叶沉鱼此时刚好推开窗户,就见自己的第三个客人提到醉舞阁,她眸光一亮。 看来自己的客人,还是挺想再来醉舞阁的嘛。 第十八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八) “你什么时候好?”叶沉鱼轻巧地从窗户挑了进来,询问道。 “你自己不会搁眼睛看吗?”王卓没好气地回道,“小爷这伤是个把月能好的?” 叶沉鱼走过去,只见王卓趴在床上,屁股被外袍虚盖着,隐隐渗出血色。她好奇地用剑鞘戳了一下。 王卓“嗷”了一声,从床上跳起来:“狗奴才,你想疼死小爷……”骂人的话刚吐出去半截,王卓就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少女站在他床边,手里拎着一把长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过来。 王卓差点一口气将自己噎过去,腿一软就掉在了地上,仿佛跪在了叶沉鱼面前。这好歹是国公府,不说戒备森严,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这女人怎么进来的? “女侠……”王卓声音颤抖,也顾不上自己屁股疼,“您怎么过来了?” 叶沉鱼对于自己要拉拢过来的客人十分耐心:“我来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再来醉舞阁捧场。” “我这……”他都被打成这样了,去什么醉舞阁?而且这可是在国公府,他自己家里,他怕什么? 王卓心神一定,刚想喊人进来保护自己,忽然察觉不对。这女人在抢完他东西之后,还敢潜进国公府,问他什么时候再去捧场,分明是示威。 她背后肯定有很大的靠山,或者有更大的阴谋,不能轻举妄动。 从来只擅长吃喝玩乐的王公子忽然灵光乍现,察觉出事情不对来。就算是武林人士也不敢如此嚣张,跑到国公府上行凶。这其中一定有他不清楚的事情,说不定这女人是故意引他喊人。 他喊了人,说不得自己会被她直接杀了。他要是在自己家里被齐王那边的人杀了,表兄不正好有借口对齐王发难吗? 他去醉舞阁就是表兄的意思,结果自己惹上了祸事被父亲责打,表兄也不曾派人安抚两句。说不定现在的局面,本来就是表兄的意思。 王卓被自己的猜想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再开口说话。 叶沉鱼瞧着他脸色变幻,本着关心客人的原则问:“你这什么?” “我这……”王卓护着自己的屁股,小心地看着叶沉鱼的脸色,“女侠你看我这伤,怕是要休养几个月……” 叶沉鱼有些疑惑:“皮外伤需要休养几个月?” 系统震惊:【你怎么知道是皮外伤?你刚刚掀起来看了?】 叶沉鱼:【不必掀起来看,要是内伤,他这么大动作,早就疼得爬不起来了。】 系统有些怀疑:【真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掀起来给你看看。】叶沉鱼的语气波澜不惊,显得格外认真,说着手腕一斜,就要用刀鞘去挑王卓德外袍。 王卓正要点头说自己就是需要休养几个月,猛然看见长刀挑起,吓得往后一仰,连声道:“不需要,不需要!” 系统此时宕机了0.001秒,随后惊恐拒绝:【不用,我相信!】就算不是同一物种,它也不想看到其他智慧生物的裸体好吗? 【好吧。】 叶沉鱼放下举着长刀的手,继续努力跟客人聊天:“那需要休养多久?” 第十九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九) 王卓缩在床榻下边,颤声道:“您说我要休养多久?” 在叶沉鱼看来,这种皮外伤是完全不用休养的。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能做到的事情,别人不一定能做到。 对于不会武功的客人,还是要宽容一些。 所以,休养一天应该够了吧?叶沉鱼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算了算,问王卓:“明天晚上能来捧场吗?” 王卓震惊抬头,顶着少女期待的目光颤声反问:“明天?” 一天的时间还不够止血,他明天趴着去醉舞阁吗?他死也不想丢这个人好吗? 叶沉鱼点头:“我需要有人给我造势,明天晚上你、萧灵渊和宋景洲都过来的话,刚刚好。” 王卓正要拒绝,猛然听到萧灵渊和宋景洲的名字,未出口的话在嘴边打了个旋儿咽了下去。 “萧灵渊和宋景洲也会去?”王卓眼底浮现出一丝茫然,宋景洲也就罢了,萧灵渊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是怎么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 王卓前几日恰好去春猎,没听到萧灵渊与宋景洲的八卦,只觉得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疑点重重。 叶沉鱼又特意在他面前提起……王卓心中一凛,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会去的。”叶沉鱼肯定道。 他们三个刚好可以将价格再抬一抬。 三万两应该是可以的吧? 叶沉鱼表情严肃,她能不能当回花魁,就靠这三个人了。 王卓只见少女语气郑重,神色冷然,愈发肯定其中另有蹊跷,只是不知道她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难道表兄真有舍弃自己的意思,她是想提醒自己,劝自己投入齐王的阵营,给齐王通风报信? 王卓越想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这其中要是没有阴谋,怎么解释叶沉鱼的行为? 哪有武林高手潜伏在青楼里面,只为了抢人钱的? 他要是不跟着过去探个究竟,谁知道会不会成弃子被弄死? 王卓一咬牙,答应道:“好,我明天一定过去。”他浑然忘了刚刚宁死不肯丢人的想法。 果然,这位客人还是很想去醉舞阁的。她没有白来这一趟,叶沉鱼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这可是她从别人手中抢下来的客人,比萧灵渊和宋景洲还多了几分意义。 她叮嘱王卓:“带够银子。” 王卓一脸茫然“好……” 系统目睹脑回路完全对不上的两人达成一致:【……】 算了,宿主开心就好。 叶沉鱼跟王卓商定好,又从窗户出去,顺着原路线,也就是系统划出的那一条直线返回醉舞阁。 此时萧灵渊刚刚走进沈芝的房间,沈芝正摆弄着那把折扇,见他脸色不好,挑眉道:“吃亏了?” 萧灵渊抿了下唇:“算不上。” 沈芝顿时了悟:“跟夫人有关。”和别人用明玉宫代指萧灵渊的母亲不同,与萧灵渊亲近的人称呼她为“夫人”。 萧灵渊的出身看似卑微,却又是最能牵动梁帝情绪的筹码,却也是萧灵渊最不愿意用的筹码。 一方面是母子亲情作祟,另一方面则是这筹码是双刃剑。 第二十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 梁帝现在因萧灵渊肖似其母而偏宠萧灵渊,十几年前却也因为其母而迁怒于萧灵渊。是福是祸,终究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 “禹王去找琉璃珠了。”萧灵渊眉头微拧,“他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真有活死人的东西?” 沈芝含笑,温润如初:“这东西本来就是给想信的人信的。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琉璃珠最后无用,皇上一定会迁怒于他。” “但在证明琉璃珠无用之前,他们要先把尸身从明玉宫的地下挖出来。”萧灵渊面色阴沉。 活着的时候身不由己,死了还要被人打扰安宁吗? 沈芝也觉得这事情棘手,谁愿意自己的母亲死了之后被挖来挖去的?何况史书无情,梁帝越是荒唐,萧灵渊母亲挨骂越多。 这琉璃珠还真不能让禹王拿到。 “那就派人抢回来最是了。”沈芝宽慰好友,“论江湖上的势力,你三哥远不如我们。” “不止要抢,还要让它失踪得合情合理。”萧灵渊此时摆脱了激烈的情绪,与沈芝商议起来,“百雀山庄近海,不如找一拨人扮作外寇,让其丢失在海上。” “这事情交给我来办。”沈芝接道,“大事还是那份名单,沧州案不能那么容易让他遮掩过去,得挑个合适的时候交上去。” 楼上在密谋大事,楼下叶沉鱼正在交代小丫鬟午餐吃什么。小丫鬟已经习惯了叶沉鱼的三餐要求,别的姑娘可能会让带个胭脂首饰之类的,叶沉鱼开口必定是吃的。 小丫鬟早就叶沉鱼常去的几家酒楼的菜谱烂熟于心,拿着银票就出了门。叶沉鱼给自己沏好茶,起身把房间的窗户打开。 此时正值正午,外面依旧行人稀少,只有巷子里的民居有些许声响传出。叶沉鱼随意扫了一眼,瞧见拐角的民居外墙上有一处火焰似的黑色标记。 这好像从哪儿见过,叶沉鱼想了想,从空间裂缝里扯出一块玉牌。滑腻雪白如羊脂的玉牌上雕刻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火焰标记。 这是孟凯仪给她的,据说能靠这牌子在太平钱庄取钱。 “好像是魔教的标记。”叶沉鱼说道,“帮我看看是不是有魔教的人来了?” 系统头一次听见魔教教主称呼自己的教派是魔教,感觉别别扭扭。不过想一想,教主自己都不知道教内的标记是什么,自称是魔教有什么离谱的? 系统一过来就将叶沉鱼周身方圆三里监控起来了,一翻监控还真找到了画标记的人。这人就停留在醉舞阁后巷的民居中。 叶沉鱼按照系统标出的红点,找到那处民居,从窗户的缝隙往里面望了一眼,发现里面的人正是孟凯仪。 他自己在屋子里转开转去,愁眉不展的模样。 不会是一万两银子出问题了吧? 这是叶沉鱼的第一个反应。银子出问题可是大问题,她干脆地将窗户推开,跳了进去。 孟凯仪武功不高,听到窗棂响动才惊觉有人:“谁?”等看到叶沉鱼的面容,这一声低喝随即转惊为喜:“教主,您看到了属下的标记了?” 之前叶沉鱼交代过他,有事可以来醉舞阁寻她。这次遇到难题,他立刻亲自到京都找叶沉鱼,谁知道他在醉舞阁报了叶沉鱼的名字,醉舞阁却说沉鱼姑娘已经被贵人包下了,不能让他进去。 孟凯仪也曾想直接闯进去,却又怕是叶沉鱼吩咐不见,自己强行闯入只会惹怒叶沉鱼。他只能在醉舞阁后民居的外墙上留下圣阴教紧急联络的标记,希望叶沉鱼能看到后召见他。 不想没等他再去求见,叶沉鱼就自己过来了。 叶沉鱼在窗户旁站定,问:“你找我?” 新教主虽是自己拥立的,孟凯仪却多少有些惧她。毕竟这位是能孤身闯入教内,以一己之力斩杀教内高层的人物。 孟凯仪以三流的武功,能在圣阴教混到总管的位置,除了他管理上的才能,还靠他识人的能力。他深知,江湖上如今的天下第一,无双公子也好,花蕊夫人也罢,都是吹出来的。 真正的天下第一,应该是眼前这一位。即便眼前这位看起来单纯好骗,孟凯仪也不敢不恭敬。他先是行礼拱手:“属下不敢随意惊扰教主,只是云州分坛的坛主余庆枚不愿听从教主命令,勾结与云州相连的分坛反对教主。就在昨日,余庆枚要求挑战教主您……” 孟凯仪顿了顿,见叶沉鱼没反应,接着说道:“属下本想为教主分忧,但圣阴教坛主可向教主提出挑战,教主也必须迎战。这是教内的规矩,属下也没法拒绝。” 主要这个余庆枚的确武功极高,只是与两位护法相处不好,才被前教主分配到分坛去的。凭孟凯仪的本事,是拦不住他找事的。 “余庆枚?”叶沉鱼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绕口。 孟凯仪十分乖觉地提醒道:“他曾经跟无双公子交过手,只受了轻伤。”这在江湖中,已经是很值得夸耀的战绩了。 然而叶沉鱼不止没听过什么余庆枚,连什么无双公子也没听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叶沉鱼跟孟凯仪确认:“也就是说他不愿意服从我,不愿意交钱给我?” “这……确是如此。”孟凯仪想了想,发现云州分坛这个月的确没交供奉给总坛。 “那就让他来找我。”叶沉鱼已经习惯了挣钱的艰辛,当教主也不能不工作,“算了,他在哪儿?我过去找他。” “此人前几日就到了京都附近,在城郊的一处据点安置了。”孟凯仪赶紧道,“您是教主,怎么能您去找他呢?应该他来见您才对……” 叶沉鱼抬手一把抓住孟凯仪的肩膀,打断了孟凯仪的恭维之词,带着人从窗户跳出去。她戳了戳系统,让系统将这个余庆枚的位置从地图上标出来,自己找了条直线过去。 等这人来找她当然省事,但万一这个人不识趣,晚上过来打扰她的花魁事业就糟了。 那可坏了大事。 毕竟今天晚上她应该能挣三万两银子,教主当一个月才挣一万两银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二十一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一) 京郊,十里镇。 十里镇之所以名为十里镇,是因为它距离京都恰好十里之遥。许多前往京都的旅客会在此落脚,在第二天京都城门打开之后再入城。 一来二去,十里镇上就多了许多客栈和商铺,来往的人鱼龙混杂,奇装异服也不打眼,三言两语拔刀相见也属常事。 但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衣,拎着把长刀的女刀客,实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第二十一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二) 入夜,京都的城门随着日落而闭。 叶沉鱼踩着砖石的缝隙翻上城墙,落下巡逻的士兵身后。城下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花街的丝竹声随风飘到叶沉鱼的耳边。 少女站在城墙之上,点了一遍到手的财物,在巡逻的士兵转头之前,一跃而下。处理好余庆枚的事情之后,她在十里镇用了晚饭,耽搁了点时间。 低武世界的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第二十二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三) “嗯?”沈芝诧异地望了望那两道裂痕,随后含笑打趣道:“齐王殿下,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叶姑娘的运气,恐怕是你拍马也赶不上的。” 筹谋许久,还不如人家出门抢个人。沈芝用扇子敲了敲手心,笑容不变:“但是能提前拿到,总比落在禹王手中要好。这多亏了叶姑娘的运气,是不是?” 萧灵渊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第二十三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四) 栏杆旁的食客心底猛然一跳,余光瞥到楼下的少女。少女面若霜雪,表情沉寂,唯有一双点漆的双眸,恍若有隐晦的光华。 那是一双心无旁骛的武者的眼眸。拥有这双眼眸的人,一定有一身绝佳的武艺与心境。 食客受惊之后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桌底抽出那柄伴随自己多年的剑,迎上了已经不知何时而至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第二十四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五) 檐角的飞蝠隐于夜色,亭台楼阁影影绰绰。走廊的檐柱旁,正站着两个黑衣掩面的人,两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往门边靠来。 在这样的夜晚穿着夜行衣出现,的确不怎么显眼——如果是死人的话。 叶沉鱼斜靠着窗沿,看着两人挪到门边,侧耳听屋子里的声响。他们连窗户开了的风声都没听出来,实在不专业,叶沉鱼好心 《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第二十五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六) 萧灵渊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诧异:“你都知道了?” “……” 沈芝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用平稳的嗓音说道:“本来是不知道的,我最多只能查到琉璃珠的出现与百雀山庄隐隐相关。我本以为这是是哪一方势力想在江湖中引起争端,毕竟最初的传言是琉璃珠可增百年功力。” “至于活死人肉白骨之论,流言既起,难免失控。来百雀山庄之前,我的猜测都是你想将计就计,置禹王于死地。” 这世上不可能真有能活死人的东西,那不过是活着的人的私欲执念。一旦禹王献上的琉璃珠被证实无用,梁帝失望之下必会大怒,再将琉璃珠的神异之说往禹王身上稍加引导,以梁帝多疑的性格,多半会猜测是禹王试图谋算帝心,以图皇位。 “谁能想到刚刚从冷宫出去,不过十六岁的齐王殿下,在第一次战役的结束之后,就开始培养百雀山庄这只势力。”沈芝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抹笑容,略显自嘲,“整整十年之久,居然没人发现。” 即便是他这个几乎经手了萧灵渊所有计划、往萧灵渊身上砸了此生最大的投资的下注者,也不曾看出过一点猫腻。 萧灵渊叹了口气,他已然平静下来,面对沈芝的话语显得十分坦然:“你来跟我说这些,是想得到什么回答呢?子瑜。” “你同我在同一条船上,要翻也是一起翻。”萧灵渊拿起桌面上的宫钗,递到沈芝面前摊开手,黯淡的翠羽静静地躺在手心。 “百雀山庄是我的势力,我们的胜算就要多上一分,难道你不应该高兴吗?” 追随的皇子城府极深,布局深远,这当然是加胜算的好事。沈芝想,他甚至应该为此感到敬畏和恭顺,为萧灵渊的城府与谋略所震慑,更为忠心才对。 只是……少年皇子生死相交之际的恳切言语,无数次为自己母亲的不平与珍视,那些东西都也是布局中的一环吗? 沈芝沉默着没有说话。如果为了皇位能将所有的温情都抹去,设计利用母亲的尸身为自己铺路——他下注给这般冷酷心性的人,真的能站到棋局的最后吗? 萧灵渊近乎冰冷地叙述:“琉璃珠的消息的确是让程韶音放出去的,再借由魔教将传言送到禹王耳中,魔教左护法与余庆枚早有龌龊。我与左护法合作,再由余庆枚将琉璃珠献给禹王,他必然认为是魔教内斗所致,欣然收下。” 之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以为自己被愚弄的梁帝废掉禹王这个竞争者。 沈芝喃喃道:“那日你在醉舞阁见魔教左护法,叶沉鱼出现把他杀了……”布局良久,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提起这个,萧灵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之后我让余庆枚将琉璃珠带到京都,换别的办法送到禹王手中。谁料叶沉鱼成了魔教教主,把余庆枚当做叛徒杀了。” “以叶沉鱼的身份来看,他的确是个叛徒。”沈芝忍不住压了压嘴角,从局外来看,这事情实在滑稽好笑。只不过换成布局的萧灵渊,沈芝大抵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按裂了桌子。 “余庆枚一死,之前的谋划全部作废,只能在百雀山庄想办法将琉璃珠送到禹王手上。”萧灵渊叹了口气,“这样一来,难免有不谨慎之处。今夜庄内守卫松懈,果然让你起了疑心。” “……” 沈芝轻咳一声,因为强压笑意脸色显得有几分古怪:“其实没猜到,只是今日入庄之时,叶姑娘说程庄主十分怕您。我才将前后之事勾连串通,猜出一二。” 萧灵渊:“……”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长处一口气,语气疲惫:“她其实是禹王派来的卧底吧。” 沈芝险些笑出了声。 “啪嗒。”叶沉鱼推门而入,左手拎着长刀,右手抓着刚抢回来的暗纹袋子,问道:“谁是卧底?” 萧灵渊和沈芝齐齐盯着那只熟悉的暗纹袋子,无人回应。 叶沉鱼歪头看了看发愣的两个人,将暗纹袋子往萧灵渊怀里一扔,叮嘱道:“别再被偷了。” 萧灵渊下意识接住袋子,低头将袋口拉开,暖橘色的珠子被烛光一照,光华溢出。萧灵渊觉得自己要犯心疾了,他和上袋子,在被气吐血之前木然开口:“多谢,叶、姑、娘。” 沈芝终于笑出了声。 叶沉鱼看着萧灵渊: 系统: 好半天,沈芝才止住了笑。萧灵渊扫了他一眼,将琉璃珠放在一旁,问道:“叶姑娘,是怎么将琉璃珠追回来的?” “有人在我门外偷听。”叶沉鱼将搜出来的两管迷香掏出来给两人看,“我砍了偷听的人之后,正巧遇到他们将琉璃珠交给禹王,我跟在后面抢了回来。” 那两管迷香上还刻着禹王府的标志,萧灵渊几乎都要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没有禹王多此一举,琉璃珠都到了邻州的地界了。 叶沉鱼想了想补充道:“我在外面杀的。禹王还活着,要杀吗?” 萧灵渊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能接受最糟糕的情况了。要不就让叶沉鱼把禹王杀了吧,萧灵渊面无表情地想,他累了。 一时间三人陷入寂静,叶沉鱼抢一颗珠子抢了两回也有些腻了,积极提议:“我可以让他死在回程途中。” “此事就不需劳累姑娘了。”破罐子破摔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萧灵渊终究还是打消了叶沉鱼的念头,“我会让人去清理尸首,禹王那边不必再管,便让他当做琉璃珠被送回了京都。” “好吧。”叶沉鱼遗憾地将长刀扔回了空间裂缝。 “百雀山庄风景秀丽,姑娘可以在此歇息两日,我明日会遣人陪姑娘四处看看。今日夜深了,在下与沈阁主都是男子,也不好再留姑娘。”萧灵渊走过去亲自将门敞开,“余下的事明日再谈。”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二十九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七) “我来送叶姑娘回去吧。”沈芝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笑眯眯地站在了叶沉鱼身侧。 萧灵渊跟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夜深了,慢走。” 叶沉鱼走出来,萧灵渊的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沈芝在她身后大笑,引得叶沉鱼回头看他,他才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叶沉鱼瞧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突然了悟:“他不高兴?” 沈芝没有答:“今天多谢姑娘。”否则他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间屋子。 他眼角上挑,比叶沉鱼刚刚进去时不知要开心多少。叶沉鱼“嗯”了一声:“你也不高兴?” 沈芝的笑容消失了。 叶沉鱼拂开头顶枝叶上的露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折腾一个晚上,就抢回来了一个琉璃珠。这种界定模糊的攻略任务,漫长而麻烦。 她刚刚走出两步,正打算走捷径从院墙上跳过去的时候,身后沈芝忽然开口:“叶姑娘,据说你希望他能成为一位明君。这是因为你觉得齐王殿下日后会成为昏君吗?” 昏君?叶沉鱼从系统界面扒出任务回放看了看,纠正道:“是暴君。” “暴君啊……” 沈芝停住脚步,叫住了叶沉鱼:“叶姑娘,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可否拜托你阻拦一二呢?”他曾经笃定萧灵渊会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但这几日在面前摊开的真相让沈芝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之中。 如若萧灵渊所展露的之前情谊都是虚假的,那么这位曾经被囚禁在明玉宫中十四年,几乎被身边所有人漠视甚至鄙薄的皇子,在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要知道,即便是常人,被权力熏染之后也会变成完全认不出来的模样。 沈芝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风流上挑的眼睛却明亮异常。 真有那一天?叶沉鱼顺着沈芝的话向下思考,那岂不是任务失败了?叶沉鱼眼神一肃,抬头对上沈芝的眼睛,认真道:“我一定解决。” 光凭她今晚跑这么一个来回,如果任务失败她一定解决掉萧灵渊。 沈芝一愣,完全没想到叶沉鱼答应得这么痛快坚决,难道她心底一直是顾念百姓才来“帮助”萧灵渊的? 一个隐士高人心系苍生的形象逐渐在沈芝混乱的脑海中成形,他呆愣片刻后,感激道:“叶姑娘心系天下,倒是我之前小人之心了。” 说罢,沈芝似乎心情好了些,在岔路口与叶沉鱼道别,转身离去了。 叶沉鱼在系统界面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系统对这个世界混乱的剧情给不出评价,机械声中也多了一丝疲惫: 叶沉鱼唔了一声,说起花魁,她出来这么久,业绩不会被别人赶超吧? 远在京都的宋景洲和王卓同时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百雀山庄这一夜可谓兵荒马乱,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几方势力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谈笑风生。 禹王还不知道自己的暗卫出了百雀山庄就被埋了,说话之间得意之色难以掩饰。 萧灵渊脸色不佳,看向禹王的眼神隐隐有怒色。系统对此评价道:至于这怒气是对谁就不知道了。 当然,表面上谈笑风生,私下里互相背刺这种事情是不关叶沉鱼的事的。任务对象萧灵渊早早就给出了新的请求——他派了两个护卫,又叫了百雀山庄的一位管家,让他们陪叶沉鱼在百雀山庄附近游玩。 于是叶沉鱼用了两天时间,品鉴了一下百雀山庄附近的酒楼,整整两天没见到萧灵渊和沈芝的人影。 百雀山庄这位管家明显做了准备,她不仅在膳食上照顾得十分周到,还柔声介绍:“听说叶教主在醉舞阁小住过一段时间,此处也有一家群芳院,有几个出色的男子……” 她暧昧一笑,叶沉鱼茫然抬头:“竞争对手吗?” 管家:“什么?” 系统:很殷勤,但是方向不对。 这位管家没有摸清叶沉鱼的意思,不敢再开口介绍群芳院。正在这时候,齐王府的侍卫匆匆而来:“叶姑娘,殿下请您过去。陛下下诏,琉璃珠已经找到了,让两位殿下即刻回程。” 叶沉鱼拿着茶点的手停在半空,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那个破珠子又丢了? 难道是放在萧灵渊手里太不安全了?叶沉鱼两口咬完手中的桂花糕,思考着这次抢回来之后要不要放在自己手里保管。 吃完茶点,叶沉鱼跟着侍卫出了门。萧灵渊和沈芝已经等在外面,人马整齐,大有随时启程的样子。 叶沉鱼拉过手边的黑马,翻身上去,顺口问道:“那珠子又丢了?” 萧灵渊原本神色肃穆,闻言半晌无语:“……不是。” 等队伍启程,行至邻州之后,萧灵渊才解释道:“琉璃珠没丢,还在我怀里,送到京都的那个珠子是假的。”他布局三次都被叶沉鱼拆台,已经不打算再从琉璃珠上做文章了。 “假的?” “对。”萧灵渊眉眼间满是沉郁,“但真假已经无所谓了。镇国大将军前日返回京都并且献上了琉璃珠,皇上打算后天便祭天使用,让我们回去观礼。” 沈芝稍加解释:“镇国大将军宋茂和,宋景洲的父亲。”他嘴角下撇:“把宗室喊回去看他为了复活后妃祭天……”萧家人脑子都有病吧? 叶沉鱼提出疑问:“如果假的琉璃珠也能用,我们为什么要抢真的?” “琉璃珠就没有真的。”萧灵渊发现现在事情乱成了一锅粥,“宋茂和不是蠢货,他不会不知道此事有多荒谬……” 除非,意不在此。 沈芝和他对视一眼,会意道:“无论如何,都要先回京都再做打算……” 萧灵渊和沈芝两人低声商议,叶沉鱼陷入了沉思。她发现事情不太对,她是来帮萧灵渊成为明君的,为什么一直在一颗珠子上浪费时间?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二十八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八) 叶沉鱼:【这珠子又不能让萧灵渊当明君。】 系统:【……或许它原本是能的?】要是没有宿主搅局,剧情都快进到禹王被贬了。 是吗?叶沉鱼抓着缰绳,陷入了沉思。 京都,镇远将军府。 宋茂和望着自己离开五年之久的宅邸,面色看不出喜怒。不多时,府门打开,宋景洲小跑着从里面出来,面露惊喜:“父亲!” 宋茂和翻身下马,饱经关外风霜的手按在了儿子的肩膀上,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缓和:“急什么,在京城过得如何?” 过得如何?若是以前,宋景洲当然会轻轻松松地说很好。现在他却是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要不是他识时务,都被那个疯女人砍成两截了。 可惜现在还在府外,宋景洲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称好。 宋茂和在朝堂边关混了几十年,如何看不出他脸色有异?这位匆匆赶回的将军将马鞭交给身后的侍卫,对着随后赶来的女眷点了点头,走进了将军府。 一路走进少有仆从走动的里院,宋茂和才站定,对着宋景洲招了招手:“阿洲,过来。” 宋景洲两步走过去,略有疑惑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无须忧虑。”宋茂和踩在将军府的青砖之上,眉眼间拢着某种风雨欲来的怒气,“为父回来了,你这些年的苦不会白吃。” 宋景洲感动地喊了一声“爹”,随后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他好像没吃那么多苦?他爹知道叶沉鱼的事情了? 宋茂和看着多年未见的儿子,又是感慨又是心疼:“这些年来我远在边关,处处遭人忌惮,只能讲你娘和你留在京城……家中无人扶持,想来许多委屈。” “不过你安心,爹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宋茂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宋景洲的肩膀。 宋景洲堪堪领悟过来,他爹和他似乎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等等,不会再走了是什么意思? “父亲……”宋景洲心中一惊,快步跟了上去。 将军府内戒备森严,暗卫密布,如今又是即将收网之际,宋茂和对着数年未见的亲子,也不多做隐瞒:“这次陛下为了明玉宫的那位夫人,要举行祭天,禁军因此大动,难免有些疏漏。” “强夺臣妻,又听信妖道方士之言,居然为死了的后妃祭天,让宗室观礼跪拜。”宋茂和冷笑一声,“宗室内有人为天下而不满,趁着禁军疏漏欲取而代之,也说得过去。” “您的意思是……”宋景洲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此时又激动又惶恐。他是将军之子,却因为怕皇帝忌惮,不参军不从文,只当一个富家子弟养着。平素虽然没受什么欺辱,他心中终究是怨的。 若是父亲能手握兵权,坐镇京都,他便再也不必担着纨绔之名。 只是不知为何,宋景洲想起醉舞阁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心中不安顿起。但一个江湖人即便武功高强,还能左右皇权更迭不成? 宋景洲硬压下不安的情绪,跟上父亲的脚步。 ———————————— 镇远将军手握重兵,无诏不得回京,现下以献琉璃珠为由归京,绝对不是什么忠心爱国之举。 临近京都,萧灵渊终于拿到了暗卫探听出来的消息,他将墨迹晕染的纸条递给沈芝:“宋茂和手下的两位主将都留守边关,他只带了一只小队回京,理由是怕琉璃珠失窃。” 沈芝“嘶”了一声:“看来琉璃珠真是个好由头,如果不是……或许真能让禹王翻不了身。” 提起这个,萧灵渊就头疼,他摆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回来,麻烦的是不知道他留了什么后手。” 他凝视着京都的方向:“宋茂和多年低调,连同一个独子宋景洲都舍得养成纨绔。他若真有反心,布局一定藏得极深。如今,尽快归京才是首要。” 沈芝顺手将密报毁掉,招来信鸽喂食:“回京之后总能应对,现下不过空紧张罢了。” 好在已经快到京城了,相比这些天在百雀山庄的清闲,如今的风雨欲来反而让两人安心不少。 至少……萧灵渊忍不住看了看发呆的少女,这次是别人的布局,他不用担心会被自己人拆台。 沈芝注意到他的目光,挑眉轻笑的同时将对话引渡到了少女的身上:“叶姑娘近来少有言语,是在想什么?” 叶沉鱼闻声抬头,坦然道:“我发现我的路线偏离了预定的目标,做了一些无用功。” 给萧灵渊拆台的无用功吗?沈芝压了压嘴角,不甚真心地劝慰:“姑娘无需在意,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看似无用的努力,说不定会有意外的结果。” “我不在意这个。”叶沉鱼怎么会为了已经做过的事情懊恼,她只会关注于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我正在思考如何达成预定的目标,最好有一个又快又省力的方法。” 她想要让萧灵渊成为明君,就要让萧灵渊赢过禹王,但偏偏又不能杀掉禹王。实在是件麻烦事。 叶沉鱼居然也会苦恼的时候,沈芝微微诧异,玩笑道:“姑娘居然有这样的忧虑……我还以为姑娘会用自己手中的刀解决一切问题。” 用手中的刀解决?叶沉鱼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字,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沈芝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刀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叶沉鱼将长刀从身后摸出来,遥望京都,“但是可以解决所有的人。” 沈芝从她面无表情的动作中硬是看出来几分深沉,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姑娘的意思是?” 叶沉鱼用刀鞘点了点京都的方向:“我解决不了问题,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能决定萧灵渊能不能当皇帝的是他爹,我可以用手中的刀取得他的同意。” 她是怎么把这么可怕的话说得这么平静,这么理所当然的? “我……”沈芝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要是他不同意呢?” 叶沉鱼放下刀,语气比刚刚要轻快:“解决人可要比解决问题容易多了。” 沈芝恍惚间想起夜色中的少女坚定的语言:“我一定解决。” 等等,原来是这种解决吗? 叶沉鱼终于想通,找到了直达目标的新路线,心情畅快了许多。她策马从队伍中脱离出来,还不忘跟萧灵渊和沈芝打声招呼:“我先去问问。” 随后,叶沉鱼撇开休息的队伍,扬鞭加快往京都去了。 沈芝怔怔地望着马蹄扬起的烟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转过头,近乎惊恐地看向了萧灵渊。 萧灵渊看起来十分平静,甚至给身旁的骏马调整了一下辔头:“如果回到京都发现萧氏宗室死光了的话,你就以死谢罪吧。” 沈芝:“……” 呵,姓萧的死光了关我姓沈的什么事? 我似乎把章节排错了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二十九) 不管怎么说,萧灵渊都要在叶沉鱼搞出大事来之前追上叶沉鱼。好在此处离京都已经不远,今夜不睡,轻装简行,明日晌午之前便可以赶到京城。只是要可惜了他和沈芝的两匹宝马。这么跑上一程,恐怕要废了。鎌 然而萧灵渊和沈芝紧赶慢赶,也没在入京之前看见叶沉鱼的人影。 当天夜里,叶沉鱼就到了京都的城门口。至于她的那匹马,早就在翻山的时候被她寄放在了客栈里。 骑马要比她自己赶路慢上许多,毕竟她可以走直线,但是马不行。 系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阴阳怪气,提议道: 叶沉鱼不太擅长反嘲讽,于是系统在三尺长刀下闭了嘴。 系统安静下来之后,叶沉鱼踩着城楼上散落的砖石,跳进了宵禁中的京都。入夜三更,街道上连更夫的身影都少见。 叶沉鱼一路到了皇宫,才看到几行巡逻的禁军。三丈多高的城墙在她面前形同虚设,叶沉鱼顺利地落在了城墙之上,只等着宫墙下面的两队禁军换班完毕,她便跳到漆柱后面,一路畅行到内宫。鎌 然而不知为何,这两队禁军在叶沉鱼脚底下吵了起来。 叶沉鱼略带疑惑地低头,夜风卷着喧嚣声送到叶沉鱼耳边。 “……你不过是仗着宋将军的福泽,也不看看禁军之中,是谁说了算!” “某带的是祝统领的调令,你们敢不听军令?” “呸,祝统领安抚你几句,你还拿上鸡毛当令箭了。祝统领的调令,你有白纸黑字吗!” “周二,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算什么东西,欺你怎么了?”鎌 禁军之中的校尉多是权贵子弟出身,读过书,却也在军中染上了军痞的作风,三言两语之后,两支禁军居然打成一团。 叶沉鱼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居然还打得不相上下,互相僵持,打斗声引得远处的人也渐渐靠了过来。 叶沉鱼:“……”这群人怎么回事儿? 系统扫了一眼,机械音听起来不太精神: 至于有人故意浑水摸鱼,系统懒得开口讲。主系统每隔一个小时就下一个获取信息的指令,使系统逐渐理解了打工人的暴躁与摆烂。 叶沉鱼居高临下,看见另一队人从内宫向外墙而来,她纵身一跃,落在打架的禁军身后,将打成一团的两支禁军全部打晕。 正巧一名统领打扮的青年堪堪赶到:“放肆,皇宫之中你们也敢打斗,全部去领罚……你是谁!?”鎌 青年统领骤然一惊,厉喝之间将刀抽了出来。 叶沉鱼将他一同敲晕,并且扔在了两队禁军的最上面,赶在其他人被打斗声引来之前进了内宫。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人赶到打斗处,惊叫出声:“怎么回事?” “胡统领怎么也昏在这儿?”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 禁军直属梁帝,下设两位统领,何统领为祭天一事被派去皇陵,禁军之中能做主的就剩这位胡统领了。阕 闻声过来的禁军没了做主的人,一时慌乱,随后便有人反应过来:“有刺客!” 片刻之后,皇宫之中灯火骤起,整齐而频繁的脚步声回响不断。 胡统领被人用醒神香唤醒,看着四周随处可见的禁军暗叫不好:皇宫被闯是天大的事情,接连一月都会戒备森严、加强巡逻,偏偏遇上宋将军成事之际…… 那闯宫的刺客也不知道意欲何为,若是惊到皇帝,不等成事,他脖子上的脑袋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胡统领冷汗津津,见身旁副手过来请示,干脆一咬牙:“有刺客闯宫,让阿七点人,随我护驾,若是晚了,今晚值守的人全都脑袋不保!” 他起身喊人,对副手使了个眼色,副手立刻乖觉地凑过去,听见他压低声音的嘱咐:“赶紧叫人给宋将军传话,就说事情有变,速速入宫!” 宫中亮起火把,倒是把叶沉鱼要走的路线照得清清楚楚。叶沉鱼按照系统的标注,找到梁帝的寝宫,把见到的所有人都打晕,成功潜入了皇帝的寝宫。 系统发现自己曾经从论坛中见过这种做法:阕 叶沉鱼拎起离她最近的内侍,确认之后反驳道:自从开始做攻略任务,她打晕人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了,不至于收不住力道把人打死。 系统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后的机械音听起来异常冷淡: 叶沉鱼用刀鞘挑珠帘的动作一顿,歪头向上看去,深沉的眸光刚好落在系统界面跳闪动的光标上。 系统被她看得一惊,后台程序飞快地跳了几行,连光标的闪烁都快了一瞬: 叶沉鱼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将珠帘放下,走到龙床身边。 系统没得到回答,没有再开口说话,原本准备好的话术也被他从缓存中一键删除。阕 龙床上的梁帝还在睡梦之中,叶沉鱼站在床边微微走神。不知为何,她刚刚产生了砍系统一刀的想法。 好在她及时想起打劫、不对是赚钱和赶路都需要系统的标点图,才停住了手。幸好刀没出鞘,不然手一快,导航就没了。 叶沉鱼暗暗松了口气,后怕之下动作加快,抬手将梁帝从龙床上扯了起来。 梁帝睡得正香,被模模糊糊地摇醒,正要斥责服侍他的内侍,定睛一看却是个没见过的女子,还以为是哪个起了心思的宫女。 他皱起眉:“今日是谁值守?狗胆包天的东西……” 叶沉鱼抓着他的衣领,闻言一松手,将梁帝又摔回了床榻。年近六十的梁帝被摔得脊背生疼,睡意顿时去了个精光。 叶沉鱼又将人拎起来,耐心询问:“睡醒了吗?”阕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一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一) 可怜梁帝年过半百,一身老骨头差点被摔碎。他久居帝位,何曾有过磕碰,忍着疼痛喝道:“来人,何福人呢,把她给我拖出去……”擡 叶沉鱼手一拽,将他从床上拖下来,正好撞到一个昏迷的内侍身上。 梁帝顿时噤了声,抬眼一望,寝宫内躺满了倒地的内侍。因为是就寝的时间,宫内只留了几只烛火。梁帝看不清楚,以为这些内侍已死,惊慌失措:“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系统虽然不太想说话,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叶沉鱼来之前思考过了,胸有成竹, 叶沉鱼从刀鞘中将自己的谈判利器抽出来,刀尖在黑暗中泛起白光。跟手上的动作不同,叶沉鱼脸上的表情很郑重,语气诚恳:“你打算立谁做皇帝?” 皇帝?梁帝此时已从慌乱中冷静下来,若是意图逼宫,此时绝不可能只有一人。此女应是仗着武功高强,夜闯皇宫,另有图谋。 既然有所图,便与之周旋一二,等禁军一到……梁帝眼底闪过阴狠之色。他掩下惊乱和怒意,拧眉间有了皇帝的威严:“立储事关国祚,岂能轻言?”擡 叶沉鱼歪了歪头,没什么情绪地接道:“你重言也行。”总之,让萧灵渊当上皇帝就行。 “……” 此女……梁帝抬起头,没从这个颇为年轻的少女身上看出几分聪明。不像是什么聪明人,梁帝心中大定,他沉声道:“你可知持利器闯宫是大罪?足够诛你九族!皇宫之中多的是禁军驻守,你插翅难逃。不若放下刀剑,坦白从宽,朕可饶恕你一二。” 叶沉鱼想起在墙下边打架的那一群禁军,觉得靠他们让自己插翅难逃有些难。她耐心不多,嫌弃梁帝啰嗦,干脆将刀尖往他脖子上一送:“立谁?” 刀尖锋利异常,点在梁帝脖子上,顿时见了血。梁帝脸上的威严终于挂不住了,身子一软,胡乱报出一个:“老四……” 禹王和齐王去了百雀山庄,京都只有一个四儿子有争储之能,梁帝自然而然便怀疑是四儿子动了心思。 老四是哪个?叶沉鱼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谁”擡 梁帝被她盯得一惊,脖子的刀又有更进一步的趋势,赶忙换了一个:“老三、老三!” 老三又是哪一个?叶沉鱼有些不高兴,这老皇帝怎么不大聪明的样子,让他猜个名字都猜不中? 她一不高兴,手上的动作就更重了。 梁帝坐在一屋子“死人”之间,久久不见禁军救驾,恐惧达到了巅峰,叫喊出声:“立老七,朕立老七、立齐王!” 叶沉鱼收了刀。 梁帝吓得倒在地上,脖子上往下滴的血都想不起捂。 叶沉鱼没管他,而是在寝宫内扫视了一圈。她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知道梁帝嘴上说了没用,得下圣旨才行。擡 正巧梁帝有在宫中批折子的习惯,叶沉鱼珠帘后边看见纸笔,将软在地上的梁帝拖过去,让他写立储的圣旨。 系统看着叶沉鱼一番操作,无力吐槽却又好奇: 叶沉鱼啊了一声: 系统:要是梁帝刚刚没在情急之下喊出齐王的封号……啧,那死的真冤。 梁帝被叶沉鱼按着写了立萧灵渊的旨意,又加了印,正战战兢兢地把圣旨递过去之际,外面想起嘈杂声,隐隐能听出有脚步声与兵戈声混杂其中。 叶沉鱼拿过圣旨,抬眸望过去,迟来的禁军刚好闯进来,火把将整个寝宫照得亮如白昼。 胡统领带着点出来的禁军闯进来,只见满地内侍倒在地上不知生死,那拎着长刀的少女正站在寝宫内的书案旁边,顿时脸色发白。再定睛一看,梁帝就跪坐在书案旁边,穿着身凌乱的中衣不说,脖子上还带着血痕。擡 皇上不止受惊,还受了伤! 胡统领这边吓得头都发晕,梁帝却似见了救星一般,脸色苍白地伸出手:“胡文瑞!胡卿家,护驾,护驾!” 这句话落在胡文瑞耳朵里跟催命符一样,听到的不是救驾之功,而是渎职之罪。陛下受了伤,即便是今日救下陛下,他也得被革职抄家,宋将军的大计也付之东流。 那女子还没逃走,还不如……胡文瑞眼神狠了下来,抽出佩刀,高声喊道:“陛下被劫持了,救回陛下!” 禁军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场面混乱起来。叶沉鱼想要的东西,没兴趣再劫持他们的陛下,更懒得与禁军缠斗。 胡文瑞佩刀迎面劈过来,叶沉鱼往后退了一步,顺脚将书案后边的梁帝踢过去还给他们。 “咦?”叶沉鱼刚避开胡文瑞的一刀,正要跳出寝宫,却见胡统领那一刀借势往梁帝的脖子上去了。擡 叶沉鱼脚步一顿,抓着刀鞘的左手一翻,长刀自刀鞘中划出。 “叮——”两截刀身在梁帝脑袋上方相撞,保住了梁帝的脑袋。胡文瑞被力道反震出去,连退了四五步。 叶沉鱼反手一震,长刀彻底出鞘。她一手抓着长刀,另一只手将滚在地上的梁帝扯了回来。 梁帝被踢了一脚,脑子倒还清醒,望着胡文瑞惊怒交加:“你欲害朕!”怪不得刺客连他的寝宫都能闯进来,怪不得禁军迟迟不来救驾! 这刺客分明就是被禁军放进来的! 系统若是能听见他的心音,都得帮胡文瑞喊一声冤枉,他想拦叶沉鱼也得拦得住才行。 胡文瑞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半笑不笑:“陛下说什么呢,臣这是在救驾。可惜臣无能,让陛下遇了刺。好在镇远将军正在京中,及时调拨人马,才没让这刺客逃了去。”擡 “宋茂和!”他这话一出口,梁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居然与宋茂和里应外合,要谋害朕。” 胡文瑞狞笑着招手:“愣着做什么,放箭!陛下遇刺,你们以为自己逃得过责罚吗?”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二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再(三十二) 镇远将军府。縥 夜色已深,宋景洲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瞪大了眼睛瞅着湛蓝色的床帐。陛下后日要祭天,父亲想起事,左右逃不过这两天。 事成大权在握,往日屈辱尽消,说不定还能将醉舞阁那个女人抓起来折磨撒气。但若是失败,别说直系旁族,他家后院那条狗都难活下来…… 宋景洲一想到此事,便如剑悬颈,难以安睡。不知为何,他还总想起醉舞阁那个杀人如切菜的舞姬,想起萧灵渊三番两次为她一掷千金…… 宋景洲总觉得有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他没有抓到。难道是他被叶沉鱼吓出阴影来了?终于在今天的第三十七次翻身之后,宋景洲猛地坐了起来。 他挥退闻声过来的侍从,批上外衣,去了父亲的院落。 远远地,宋景洲便看见父亲的书房亮着光。他刚靠过去两步,便有军士上前阻拦:“大公子,将军他正在会客。” 宋景洲皱了下眉,这么晚了会有什么客人?他停下来说道:“我也有事想见父亲,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若是父亲有要事,我便回去。”军士是跟了宋茂和十几年的老人,所以宋景洲说话颇为客气。縥 军士语气也和缓了些,应道:“请公子稍等,属下进去请示将军。” 不多时,宋茂和被放进了书房。书房里,宋茂和与一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气氛融洽。见宋景洲进来,宋茂和对他招了招手:“阿洲过来,见过你萧世叔。” 宋景洲过去见了礼。中年男子赶忙扶他回礼:“令公子一表人才,果然是将门无犬子,有您的风范。” 宋景洲从中年男子那张略带讨好的笑脸上捉到几分与梁帝的相似,回想起在某次宴会上与他碰过面。 是萧氏宗室,梁帝九叔的儿子。论起辈分的话,是梁帝的堂弟。只不过他父亲就不受宠爱,到了他这一辈就直接泯灭于宗室之中了。 宋景洲知道,这应该就是父亲要扶上皇位的宗室。没什么势力,有野心却又懦弱,没有宋茂和扶持,他连皇位的边儿都沾不到,上位后能当个好傀儡。 宋景洲无意听这种人恭维,转而对宋茂和道:“我有件事情想对父亲说。”縥 “直说吧。”宋茂和摆摆手,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萧世叔是我们自家人。” 这事情讲起来丢人,但这种要命的关头,丢不丢人早就不重要了。宋景洲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被叶沉鱼挟持出去的事情说了。 末了,宋景洲补充道:“齐王在醉舞阁不常召人陪伴,却多次为她一掷千金。孩儿觉得他们之间必有联系,担忧会影响到大事……” 宋茂和的脸色随着他的讲述逐渐凝重,听到这句却是一笑:“为父知道了。不过一江湖人尔,又无谋略,不足成事。倒是府内那些暗卫,居然让你别掳走……” 宋茂和眼神冷下来,他筹谋多年,对自己的独子还是无比看重的,府内的暗卫也大多直属宋景洲。宋景洲未下令报信给他,他才知道此事。这群暗卫,该换换了。 宋景洲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想起叶沉鱼夜闯魔教总坛时如何杀人就觉得心惊胆战:“父亲,她和一般的江湖人不一样……”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会相信有人武功能有如此之高。縥 “你是让她吓着了。”宋茂和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没上过真正的战场,如此不禁吓,日后还要多历练才行。 他这样想着,起身拍了拍宋景洲的肩膀,多年血战沙场的凌厉在这一瞬间锋芒毕露,杀意凛然:“再厉害的人物,两轮弩箭下去,也是只刺猬了。”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三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三) 浇过桐油的火把剧烈燃烧,将寝宫照得亮如白昼。两排禁军背对着宫门,手臂上整齐地架着连发弩弓,将寝宫中央的两人团团围住。漆黑的弩箭搭在连弩之上蓄势待发,箭尖令人胆寒的锐利。饢 现在古代也流行先击毙人质吗? 这敌我关系让叶沉鱼云里雾里,但既然拿到了圣旨,总不能让皇帝就这么死了。梁帝死了,这黑锅萧灵渊背定了。 曾经背过无数黑锅的叶沉鱼深谙其道,不用系统提醒就将梁帝拎在了手里。她可以背锅,但是任务目标不行。 “放箭!” 连弩一触即发,在狭小的室内远比弓箭威力大。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胡统领脸上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只要将梁帝和这女人杀死在这里,今天所有的失策与混乱都将抹平,他依旧能握着从龙之功,甚至比原来能获得的更多。 弩箭携着风声落下来,叶沉鱼后退一步,右手下意识地往前一抬,反应过来不行,连忙将手中的人往后一扔。她打落迎面射来的几只箭,空出来的右手抓起纱帐。明黄色的纱帐飞在空中将弩箭尽数卷落,而第二轮箭雨随之而至,珠帘与纱帐破碎四散。 叶沉鱼眯眸,从散落的箭矢与布料之中找到了那个下令的青年统领。饢 军器监新制的连弩可以连射六发,百步之内可以洞穿精铁的盔甲,两排弩箭手分次连射,弥补需要填充弩箭的空缺。即便是江湖上的那些老怪物来了,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这是朝堂对付那些江湖势力的依仗。飞溅的珠玉擦过面颊,胡文瑞若无其事地擦掉那点血痕,打算上前收获战利品。 “唰——”嘈杂交错的混乱之中,响起了一声刀剑出鞘的轻响。 白到极致的刀光斩开混乱,少女清冽双眸在破碎的珠玉之间耀眼至极。胡文瑞脚步一顿,一股麻意自脚底窜到头顶。太近了,他这个距离太近了—— 温热的血花溅落在弩弓之上,青年将领的头颅砸在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几息之后,无头的尸身才跟着倒落在地。叶沉鱼站在尸身的一侧,漆黑的眼眸不带感情地扫过剩余的禁军。 她目之所及的禁军抓紧了手中的武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补箭!”跟随胡文瑞的副统领嘶吼着,声音中隐藏着巨大的恐惧。饢 弩箭手慌乱地补充箭矢,却不免在心中升起怀疑:这么近的距离真的来得及吗?胡统领已经死了,他们这些人真杀了皇帝又要怎么办? “叛贼胡文瑞已经伏诛,难道你们还要跟他一错到底吗?”此时梁帝的声音响起来,他从只剩半截的屏风上颤巍巍地爬起来,一如在龙椅上一般威严呵斥:“你们现在诛杀了其他叛贼,朕可以念你们一时糊涂,让你们将功折罪。” 皇权的积威在此时起了作用,最先装好弩箭的弩箭手只犹豫了一瞬就将手中的弩弓对准了刚刚下令的副统领。眨眼间,副统领就以插满弩箭的姿态躺在了地上。 自以为是反贼的叶沉鱼眨了眨眼,对敌我关系再一次产生了怀疑。她望向梁帝的方向,掂量着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 叶沉鱼: 系统:没有麻烦事也要制造点麻烦给他们是吧? 梁帝将混乱的禁军安抚住,又命人封锁各宫,再将驻守皇陵的禁军调回来。一切做完,他刚刚松了口气,不知是今晚第几次瘫在了地上,转瞬又对上了持刀少女望过来的视线,一口气差点没噎过去。胡文瑞算什么东西,这个真杀星还在。饢 “这位侠士救驾有功,朕就不治你闯宫的罪了。”梁帝恨不得立刻就把人送走,一边咳着一边说道:“你拿了圣旨,尽快走吧。” 待他镇压了叛乱,再调兵清理了这群大逆不道的江湖人。 “唔……”叶沉鱼抵着下巴,瞧了瞧守在外面的禁军,又瞅了瞅仿佛是吊着一口气的梁帝,“我留在这里保护你。” 要是她前脚刚走,后脚人就死了,又是件麻烦事,不如留在这里等萧灵渊他们过来。 浑然不知自己早就做了更大麻烦事的叶沉鱼怀抱着长刀,走到梁帝身旁坐下了。 梁帝抬起手,哆嗦着指了指身旁的少女,吊着的那口气硬是没能上来,昏死了过去。可怜满宫没一个醒着的内侍,禁军又刚刚被遣出去报信调兵,连一个扶起梁帝抢救的人都没有。 叶沉鱼发出了今晚第二个“咦?”,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梁帝。人没醒,她又抱着刀重新坐下冥想。饢 系统:算了吧,反正又不是给它找的麻烦事。 ____________ 宫里发出的响动不大不小,大不到让平头百姓从睡梦中惊醒,也小不到让满城的权贵继续安眠。 明令宵禁的街上不时有快马飞驰而过,其中一匹停在镇远将军府的门口,马上的人连滚带爬地砸响了府门:“让我见将军,宫里、宫里出了大事!” “有人闯宫,胡统领被陛下杀了,说是谋反——” 书房里,宋茂和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你说什么?!” 报信的人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喘息:“有刺客闯宫,正撞上今晚换岗,坏了事。胡统领担心事情不成,遣属下来报信,让将军速速领兵进宫。属下刚出宫,就听见宫里有人出来,说是胡统领谋反被杀了!”饢 宋景洲心中的不安成了真,脸色煞白。旁边的宗室脸色更差,几乎从椅子上软了下去:“将军,将军这……” 宋茂和没有理会他,面沉如水:“出事了,翟飞,你把人都叫过来。”他起身往书房外走了几步,回头又将跟上来的宋景洲扯到身前。 “你先出城,我派人跟着你。若是……就不要回来了。” “父亲……”宋景洲喃喃出口,说不出话来。 宋茂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翻身上马,领着人疾驰而去。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四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四) 梁帝的寝宫极大,即便是被当成战场横扫了一遍,依旧能挑出休憩的地方。叶沉鱼坐在屏风前面的坐席上,倚刀阖眸,身前的木桌完好无损,还摆着笔墨纸砚。仿若她只是写累了字,在本属于自己的地盘上歇息片刻。溔 而梁帝…… “陛下!”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正闭目养神的叶沉鱼。她任由长刀滑倒在身侧,歪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之前被打晕的小内侍苏醒过来,正扑在梁帝身旁,试图将他们的陛下从一地的碎木头上扶起来。 寝宫的窗纸上泛起白色,算算时间,的确是该醒了。如果再不醒的话,叶沉鱼都要以为自己把人打死了。 “陛下您醒醒!”小内侍一边喊着,一边按压着梁帝的人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被他惊醒,又是喊人,又是要叫太医,乱成一团。 有点吵,叶沉鱼想。只不过,她望向宫门口的方向,晨曦的微光正从半掩的门上透进来,马蹄声与盔甲碰撞声隐隐传来——更吵的要来了。溔 几个内侍没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叶沉鱼,手忙脚乱地将梁帝扶到塌上。两个腿脚麻利的内侍跑去叫太医,年纪最大的内侍急得直跺脚:“你们快点!禁军也不知道都死哪儿去了,这都怎么回事儿啊……” 话音未落,箭羽破空的尖锐声响起,随后是几声惨叫。往外跑的小内侍一愣,一支羽箭自门外射来,将他贯穿在地。旁边的内侍惊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咣——”随着喊杀声,半掩的宫门彻底被推开。身披盔甲的将领带兵走进寝宫,脸上是带着杀意的势在必得。 “听闻有刺客闯宫,臣前来救驾。陛下可还安好?”宋茂和抓着弯弓,锐利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与内侍,以及跪坐在一旁的少女。 叶沉鱼跟他对视,戳了戳系统: 系统将宋茂和的资料在界面上展示出来,机械音听不出懈怠: 宋茂和的视线停留在少女身上,皱起了眉。这女子是嫔妃?溔 叶沉鱼扫过内侍的尸体,缓缓站起来,长刀从身体的一侧滑落,被她抓在手里。 不对,她带着兵刃,并不是嫔妃。此时能出现在宫中的人并不多,宋茂和脑海里浮现出宋景洲的描述,似乎是醉舞阁那个用刀的江湖女人。 能闯进皇宫,的确不是易与之辈。宋茂和对身后的副将抬了下手示意,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等等,梁帝呢? “陛下在何处?”他一开口,身侧的军士就上前拽起跪坐在地上的内侍。 那内侍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箭射死,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军士等得烦了,用匕首一抹,将人扔在了地上。 叶沉鱼对这个世界的敌我关系充满了疑问。溔 没等系统回答,有人提出了跟叶沉鱼相同的疑惑:“将军这是来救驾的,还是来逼宫的?” 宋茂和一惊,猛然回头,说话的人却已经跃过将寝宫团团围住的军士,落在了寝宫之中。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五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五) 是萧灵渊和沈芝。弚 萧灵渊在叶沉鱼身前站定,从地上拾起一颗青玉珠子,对宋茂和说:“将军在父皇的寝宫横冲直撞,肆意杀人,可不像是救驾的样子。” 宋茂和眯起眼睛:“本将军正是听说陛下遇刺才前来护驾的。” 萧灵渊笑起来,指着满地的狼藉:“将军这般救驾?” 宋茂和:“……进来之前就是如此。” 不是他干的,就是叶沉鱼干的,这件事说什么也得按在宋茂和头上。萧灵渊脸上笑容不变:“将军这是在跟我说笑?这可都是军中的连弩。” 宋茂和被噎了一下,他没看到梁帝不敢随意接话:“殿下匆匆赶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陛下的安危。” 萧灵渊可太担心了,担心到他都没敢问,生怕叶沉鱼从身后给他拖出来一具尸体,那他想圆都圆不过去。话说这么久了都没看见梁帝的人影,不会真死了吧?弚 和萧灵渊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沈芝,他走到叶沉鱼身旁,低声问道:“姑娘,陛下他……” 没等他说完,叶沉鱼手一抬,把怀里的圣旨掏出来递给了沈芝,认真道:“解决了。” 沈芝茫然地接过圣旨,拉开一看,飞快地合上,看着眼前仿佛解决了一件大事的少女,一时语塞。 她究竟是解决了问题,还是把梁帝给解决了? 叶沉鱼察觉到他神色不对,询问道:“是还差什么东西吗?”圣旨不对的话,她还可以再把梁帝叫醒了重写。 萧灵渊拿过那圣旨也扫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什么东西都不差,圣旨甚至不是由内侍誊写、而是梁帝自己的笔迹。 这东西如果不是现在出现在萧灵渊手里,那可真就太好了。萧灵渊用余光瞥见围上来的弓箭手,心中冰凉。弚 “啪嗒!”他也把圣旨合上了,话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人还活着吗?” 萧灵渊声音不低,更何况宋茂和也是习武之人。他刚刚说完,宋茂和的目光就投了过来。宋茂和已经带兵进了皇宫,胡文瑞怎么死的,萧灵渊又是怎么来的都不重要了。 他得找到梁帝。梁帝才是所有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梁帝没出现,宋茂和不敢贸然动手。否则刚刚已经下令,将这一寝宫的人杀光了。 所有人都盯着寝宫中央的那个少女,等待着她口中的回答。 而叶沉鱼转身进了寝宫内门,在遮挡床榻的屏风后,将梁帝……拖了出来。老皇帝在这个年纪身体还算不错,可惜这一晚上又是被吓又是被摔,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叶沉鱼拽着人的衣领,一路将人从内门拖到萧灵渊面前,然后“吧嗒”一声,将人扔在满地碎裂的珠玉上。 “在这。”叶沉鱼言简意赅地回答,“活着呢,还能重新写一份。”弚 萧灵渊:“……”他现在觉得梁帝是死的比较好。而且,她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闯进皇宫,还让梁帝写下圣旨的?萧灵渊的目光落到散落的弩箭上,还有这些弩箭…… 他隐隐能抓到一些东西,却又下意识否决。 “嗯?”见萧灵渊没说话,叶沉鱼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梁帝,理所当然地问道:“要叫醒吗?” 萧灵渊被她的动作惊得心疾都要犯了:“你等等……” 何止萧灵渊,即便是打算逼宫造反的宋茂和都被吓了一跳。那是陛下,是帝王,是九五至尊,任谁都会有些敬畏之感,对于高高在上的皇权的敬畏。结果人就这么被扔在地面上,还踢了一脚…… “原来刺杀圣驾正是齐王殿下。”宋茂和怔愣了一会儿才惊醒过来,硬压下心中的惊骇下令,“拿下这群叛贼!” 连射的箭雨应声而落,一直未敢松懈的萧灵渊和沈芝立刻后退,借着寝宫的内门与漆柱闪躲。弚 又是弩箭,所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来救驾吧?叶沉鱼仰头,发现这一次的箭雨果然又没漏掉地上的梁帝。思及还需要梁帝写圣旨,她拎起地上的梁帝,用长刀打落了几只弩箭后才向一侧闪躲。 宋茂和率领的精兵远比禁军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命令一出口,前方的弩箭手已经发了两轮齐射。随后前方的弩箭手后退填箭,第二列弩箭手向前压上。 在弩箭未用尽之前,箭雨根本不会停歇。 萧灵渊退出几步之后才想起地上有个梁帝,然而在弩箭连射之下,根本顾不上救人。他拧了下眉,从箭雨之中捕捉到了叶沉鱼拎着梁帝的身影。 她没有因为箭雨受到一丝的阻碍,手中的梁帝都没有被任何 对于使刀的近战来说,弩箭是个麻烦的东西,但绝对不是速度这么慢的弩箭。叶沉鱼从两支弩箭之间侧身穿过,借势踩在漆红的柱子上,盯住了被军士团团围住的宋茂和。 对于远程武器来说,当然是先杀掉弓手,或者下令的那个人。长刀横在身前,叶沉鱼从雪色的刀锋上方,凝视着武器的开关。弚 再极致的武艺在连射之下也挺不了多久,宋茂和在战场上射杀过许多善战的将领,将他们逼入重重包围之中活活困死。但没有任何一次如这次一般,让他心生不安。 数十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他忍不住举起了手中的弯弓,张弓搭箭,寻找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女。 找到了!持刀的少女如鬼魅般的身影穿过箭雨,手中的长刀化为一条晃眼的白光。宋茂和瞳孔猛缩,不止是他找到了她,她也找到了他。 心中的不安升腾到了极致,有什么东西被掷过来。宋茂和眼前一暗,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蓄满力的箭脱手而出。 不好!那不是少女,那是…… 弓弦响动的那一刹那,叶沉鱼重新抓住被她扔出去的梁帝,将人往上一扬,避开了疾驰而来的箭,另一只手中的长刀恰到好处地斩落了宋茂和的头颅。 叶沉鱼轻身落地,仰头伸出右手,接住了在空中旋转一圈的梁帝。弚 梁帝被衣领勒住脖子,脸色憋得通红。叶沉鱼察觉到他没了呼吸,手一松,让人落在了地上。梁帝重新获得了呼吸。 叶沉鱼看了看他,跟系统聊天: 系统: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三十六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六) 这皇帝的确很惨,但如果没有宿主的话,应该不至于如此之惨。 系统把摄像头关掉,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这么一折腾,倒是把梁帝给折腾醒了。老皇帝在地上徐徐苏醒,咳嗽不断,想要叫人来搀扶,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唯一在他身旁的叶沉鱼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四周围上来的军士。宋茂和练兵有法,对待手下亲如兄弟。这群被挑选出来的军士跟他征战沙场多年,见宋茂和惨死刀下,非但没有作鸟兽散,反而双目通红地想要报仇。 叶沉鱼缓缓将长刀竖起,雪白的刀光照亮了昏暗的寝宫。比在弩箭之下更快的刀,完成了一场极致的杀戮。 明明被包围的是孤身一人的少女,被狩猎的却是源源不绝的围猎者。 萧灵渊绕过身前的遮挡,注视着一刀破开军阵的少女,眼神晦暗难测。沈芝自他面前走过,用力拔出被钉死在漆柱上的弩箭。箭身入木一寸有余,足以见弩弓的力道。 “真可怕啊……”沈芝似是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这次进宫九死一生呢。”刚入京都就得知宋茂和入宫,又遇见梁帝送出去的调令,萧灵渊和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冒死入宫,想握住唯一能翻盘的那一线生机。“没想到啊……” “没想到如此的荒谬可笑。”萧灵渊接过沈芝的未尽之语,将沈芝手中的弩箭也一并扔在地下,“仿佛一场玩闹般的游戏……有时候我会觉得,我这一生也是谁的一场玩闹。” 寝宫内的军士越来越少,接到萧灵渊调令的禁军终于赶来,收拾这一场残局。叶沉鱼吹落刀刃上的血花,将身侧的梁帝拎了起来。 就连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皇权,不也是如此吗? 叶沉鱼将梁帝一路拖过来,送到两人面前,跟两人确认道:“救下来了,还活着。要改圣旨吗?”任务目标应该不会背上弑父的黑锅了。 萧灵渊顺着她的话语低头,正对上梁帝看逆子叛贼的眼神:“……” 这种救法还不如让他死了。 萧灵渊从用手按了按额角,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禁军,要不然趁乱杀了吧?沈芝心有灵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萧灵渊到底把这种冲动压了下去,梁帝即便要死,也不是这个时候。他还有继位的圣旨,可以想办法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个位置。 不过……萧灵渊看着梁帝一脸的擦伤和血痕,不知从地上滚了几圈的中衣,这圣旨名正言顺? “你怎么拿到这份圣旨的?”他问。 叶沉鱼回想了一下:“我问了他,他报了三个我没听过的人,最后喊了你的封号,我就让他写下来了。” “……就这样?”沈芝诧异。 “一般我拿着刀的时候,”叶沉鱼顿了顿,“大家都会很好说话。” 确实,沈芝从满地的尸体上收回视线,不好说话的都死了。 “看来我们的陛下骨头不够硬啊。”沈芝挑了挑眉。 他还有心情说笑,萧灵渊瞪了沈芝一眼,接着问道:“胡文瑞是怎么回事?” 叶沉鱼反问:“胡文瑞是谁?” 萧灵渊:“……” 沈芝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应该有几个知情人还活着,问他们应该比问叶姑娘来得快。” “比起在这儿问叶姑娘,我们不如想想怎么让在这里的所有人承认这份圣旨。”他望着走过来的那位禁军统领,“好在现在活着的,都是我们的人了。” 说着,沈芝弯下腰,在梁帝瞪大的双眼下捏住了他的后颈。 叶沉鱼眨眨眼,果然,这个世界没人是来救驾的。 元和三十四年,镇远将军宋茂和连同禁军统领胡文瑞率兵逼宫,欲拥豫南郡王为帝。元和帝七子萧灵渊入宫救驾,诛杀叛贼。元和帝因受惊中风,卧床不起,居于别宫休养,诏令立七子萧灵渊为太子,军国庶事均有太子处决。 不管逼宫那天晚上发生了多少离谱的事情,当萧灵渊以雷霆之势控制住京都的时候,这些事都以更为体面的方式被圆了过去。毕竟宋茂和真的闯了宫,在他府中也真搜到了与胡文瑞密谋的证据。 梁帝重病在床,手握传位诏书的萧灵渊名正言顺,硬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坐稳了这个跟皇位没什么差别的太子之位。 叶沉鱼发现自己的任务还是没完成,她把系统界面上的那个任务图标点了又点,向系统提出一种可能性:【难道是因为萧灵渊还没当上皇帝?】 【他当没当上皇帝都没关系,主要是世界线的演变是否符合主系统的预期,支柱人物出生时不能在暴政时期,萧灵渊是合适的人选,却没有形成正确的结果,所以才需要修正。】系统解释道。 【需要找一个教导他的太傅吗?】叶沉鱼摸了摸怀中的刀,要不然打一顿?她好像还挺擅长教孩子的。 叶沉鱼看向书房另一侧的两人。 沈芝将那份圣旨在桌面上摊开欣赏,感叹道:“多亏了叶姑娘这道圣旨。” 萧灵渊看着那道圣旨,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叹了口气。 这件事阴差阳错到离奇,宋茂和筹备良久,借着祭天的契机,遣走了一半的禁军,又使人故意在禁军中生事,好让胡文瑞将当夜值班的校尉换成自己的亲兵。等宋茂和调集暗中进城的精兵,与胡文瑞里应外合,逼宫之事就成了大半。 偏偏撞上叶沉鱼夜闯皇宫,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就胎死腹中。胡文瑞慌不择路,导致宋茂和后续的一切行动都是仓促而就。 萧灵渊匆忙进京,正遇到梁帝派去皇陵调兵的禁军,顺势让人带着调令,找到了与自己暗中交好的那位副统领。 没叶沉鱼这道圣旨的确成不了事,但是在叶沉鱼的一番操作之下,这圣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萧灵渊甚至怀疑,即使没有这道圣旨,叶沉鱼也会杀穿皇宫,让他登基。 老实说,萧灵渊年少时做梦都没做过这么离奇的梦。 叶沉鱼这个人……萧灵渊一脸复杂地看向了角落里的少女。 少女在御书房里依旧毫无顾忌地抱着刀,身边放着御膳房送来的糕点,人却望着装饰用的古董花瓶,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为任何人或言语而左右,却能轻易主导皇位的更迭。 曾经在萧灵渊看来可以掌控一切的皇权,在绝对的武力下没有任何用处。 “不知道为什么,”萧灵渊神情复杂,“这个皇帝我不太想当了。” 一章没写完(ノへ ̄、)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三十七) 沈芝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发呆的少女猛然转头,盯住了萧灵渊。 萧灵渊声音不大,但对于连心跳和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叶沉鱼来说,清晰得如同在她耳边低语。叶沉鱼恍然大悟,任务目标都不想当皇帝了,任务当然不可能完成了。 她当即起身,拎着刀往萧灵渊的方向走去。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叶沉鱼绝不允许这次的任务以这种方式失败。 萧灵渊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姑娘这是……” 叶沉鱼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其他人只能偶尔从她那双沉凝的黑眸中看出些情绪,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她决心比较强烈的时候。 比如现在。萧灵渊恍然想起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梁帝,刚刚的悲春伤秋在一瞬间褪去,化为脑海中的灵光一闪:“玩笑话而已,我答应过姑娘,一定会作为一个仁君。” “嗯?” 他没有说谎,但任务还是没有完成。叶沉鱼停下来,有些怀疑地戳了下系统界面,问道:【出bug了吗?】 【这种低武世界不会出bug的!】系统忍无可忍,【我会自己改代码,出了问题我也能……】 它话语一停,机械音中泄露的情绪骤然收回:【权力是极佳的毒药。他登上皇位之前或许想要做一个好皇帝,登上皇位之后就不一定了。权力给他的童年侵染太过,宿主没有修复那些隐藏在他过往中的创伤,拥有皇权便可以肆意妄为的观念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根深蒂固?叶沉鱼打量着坐姿板正、神色紧张的萧灵渊,试图从他身上找到系统所说的肆意妄为。 【你可以等他慢慢疏解,或者采取我的建议感化一下他。】系统不甚积极地提议。 叶沉鱼思考了一下,问道:【武力感化可以吗?】 系统呵了一声:【宿主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有吗?】她明明都在很认真地完成任务,还帮好几个宿主实现了愿望。叶沉鱼沉思片刻,坚决地肯定了自己的行为。 她与系统对话,在萧灵渊和沈芝看来就是莫名其妙的沉默与打量。萧灵渊被她莫名的打量压得心惊胆战,几乎要坐不住:“姑娘若是饿了,可以让御膳房的人送膳食过来。还是觉得无趣……” 他给沈芝使了个眼色。沈芝仔细地数着圣旨上的纹路,不肯抬头。 萧灵渊深呼吸了一下,许诺道:“醉舞阁赔的钱我给你补上。” 沈芝不数了,慢吞吞地抬起头:“宫中的事差不多算是了结了,姑娘可还想做花魁?过几日花魁大选,姑娘记得请几位客人为好。” 叶沉鱼此时正仔细观察着自己的任务对象,跟系统分析讨论:【他似乎跟肆意妄为没有关系。】还要赔钱才能说动属下。 系统看着浑身紧绷的萧灵渊,发现他跟原来的世界线相去甚远,跟冷酷残暴毫无关系。它沉默片刻,抱着不能让宿主打死任务目标的想法,修改了自己的建议:【…再等一段时间吧,这种心结需要一个契机才能解开。就算武力感化,也要挑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宿主应该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出刀的那一刻。】 最好的出刀时机往往只在一瞬,叶沉鱼用这个比喻一代入,接受了系统的提议,将长刀收到身侧,转而对沈芝说道:“我找到客人了。” 御书房内的气氛缓和下来,萧灵渊却心情复杂,原来让她要当花魁比让他当仁君还重要吗?!花魁和皇帝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两种职业啊? 罢了,与其让叶沉鱼参与正事,不如让她去当什么花魁。萧灵渊安慰着自己。 想到当花魁需要的客人,叶沉鱼转身往外面走去:“我去找王卓和宋景洲。”这两个人是她极为重要的客人。 王卓当然没问题,但是宋景洲……你杀了人家父亲,还想让人家捧你当花魁?这行为的残忍程度,连萧灵渊都看不下去了:“叶姑娘,宋景洲是反贼,现在还在狱中……不如再选一位客人?” 别人当花魁是等客人来选她,叶沉鱼当花魁是自己挑客人。 想到这个,萧灵渊又觉得头疼,他怕叶沉鱼去狱中把她选好的客人拎出来,委婉道:“将军府被抄了家,他现在也没有捧姑娘做花魁的财力了,姑娘不如换一位更有钱的客人。” 他刚说完,就发现沈芝用一种“你没病吧”的眼神注视着他。萧灵渊心底一沉,暗叫不好。 更有钱的客人……叶沉鱼在心中默念一遍,走出两步后飞快回头,盯住如今称得上最富有的人,叮嘱道:“记得来给我捧场。” 说罢,她出了御书房,往王卓所在的方向去了。 被她嘱托的萧灵渊:“……”名义上的太子,实际上的新帝去捧她当花魁的话,他都不敢想史书会怎么写。 “哈哈哈哈……”一旁的沈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扶着书桌,揩去眼角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当皇帝了哈哈哈哈……” 当了皇帝,也逃不过捧人当花魁的命运。叶沉鱼不会管你是皇帝还是太子,如果不去捧场的话,一样会被她从寝宫里拖出来。 或许是因为遇见叶沉鱼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往不可预计的方向行去。萧灵渊此刻居然心情平静,只是一些泛苦的无奈。曾经处心积虑,不惜将所拥有、所珍惜的一切抛出去换取的皇权,都头来发现不过如此。 遇到叶沉鱼这样的人,即便是皇帝,也只能在寝宫的地上打滚,在刀刃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慌张保命。无非是强者对弱者的肆意妄为罢了,被命运玩弄的绝不止他一人,而玩弄他人命运的人也不过是更强者的玩具。他原本应该因叶沉鱼的冒犯感到愤怒和不甘,然而在此刻,他居然觉得有一丝释然。 对与十几年前,被迫离开明玉宫的自己的释然。 不过如此罢了。 “明天,让人把母亲的尸身葬回原籍吧。” “好。” 【“阻止萧灵渊成为暴君”任务已完成,积分奖励10000。】 算是告一段落,下一章有个小收尾,然后新世界,新世界可能现代或者西幻。 (本章完) 第一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一) 叶沉鱼站在王府的屋顶上,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试图分析任务完成的原因:【所当花魁是出刀的契机?】 【根本没关系吧?】系统吐槽道,【这完全是因为发现当皇帝也没什么用,所以摆烂了吧!】 不管怎样,这次的任务也完成了。叶沉鱼心情颇好地跳进了王府,与自己的客人促膝长谈了一番。 然后理所应当地,在突然举办的花魁大选上拿到了头名。其中萧灵渊的功不可没——没人愿意跟未来的新帝打对台。 倒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观赏一番萧灵渊捧场的青楼,醉舞阁因此大赚了一笔。 最后,叶沉鱼收获了花魁的头名,沈芝收获了金钱,而萧灵渊……被言官骂了小半个月。 似乎是言官的刚正不阿、不惧生死起了作用,永昭帝萧灵渊自此之后再未行过如此荒唐之事,一生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大梁自此内政修明,边疆安定,成中兴之治。 这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日后的野史传奇更是对这位明君的身世经历津津乐道。但比起史书上模糊不清的身世记载,世人对于他年少难得的荒唐更感兴趣,传说他少时风流多情,与一青楼女子相恋,以太子之名监国后,还多次为其一掷千金。 可惜天妒红颜,那女子一病不起后香消玉殒。永昭帝悲痛欲绝,再无心情爱,宵衣旰食,一心朝政,终成一代明君。 总之,萧灵渊的确没有成为什么嗜杀的暴君。至于永昭帝会梦到自己被突然出现的奇怪女子从床上拖下去,因此时常半夜惊醒这种事,大抵不会有史书记载下来。 与其他世界不同,完成任务后叶沉鱼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这个世界渡过了一段短暂的假期。 御膳房的糕点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在这几个世界内的停留,或许也让她沾染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虚拟的镜头锁定着自顾自拉开空间裂缝的少女,系统在给主系统的报告中打上了一行字。 时空的乱流剎那间涌现,又飞快退去。叶沉鱼于一片黑暗中张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璀璨的水晶灯,以及不远处表情愤怒与痛苦交杂的青年男人。 “边明轩,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可以再谈,把她们放了。” 他看起来想杀人,叶沉鱼下意识想去摸刀,发现自己双手后背,被牢牢束缚在一张椅子上。另外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孩以同样的方式被绑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几个人以胁迫者的姿态站在两张椅子身后。 似乎是在绑架现场,叶沉鱼一边想着,一边戳了戳系统。 系统停了两秒,报出了她的身份:【你代替的身份是京市财阀虞家的女儿,出生时被人调换了身份,在一户姓叶的人家里长大,而他家的女儿虞涵雅则在虞家长大。六年前你才被虞家找回,但虞家并未放弃精心教养二十多年的虞涵雅,而是让你们以姐妹相称。随后虞涵雅出国订婚,你与祁家独子祁景涣结婚。】 这时,站在她身侧的男子轻笑了一声,黑色的手枪就搭在叶沉鱼的肩膀上。 “我想要的东西?我只想看你痛苦的表情。”他语气中带着某种叶沉鱼听不懂的嘲讽,“选一个吧,祁景涣。你曾经的爱人,和你现在的妻子,你想让谁活下来?” “选慢了的话,两个都会死哦。三、二、一……” 这都什么乱八七糟的东西?想看这个叫祁景涣的人痛苦,不能杀了他吗?叶沉鱼迷惑地转过头,看了看身侧的边明轩,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祁景涣。 【边明轩和祁景涣是多年的对手,边家和祁家黑白两掺,很多时候手段不太光明。】系统委婉地解释后,又补上了不太重要的信息,【虞涵雅就是你旁边绑着的那个。祁景涣和虞涵雅曾经是恋人,他和你结婚一半原因是利益,另一半是因为你和虞涵雅容貌有些相似。】 叶沉鱼点了点头:【太乱了,没听懂,能死两个吗?这样人际关系简单些。】 【你没听懂点什么头?】系统吐槽了一句,随后说道:【这几人死了不利于任务,你先等等……】 一人一系统说话间,边明轩数到了“一”。 祁景涣脸上的愤怒与痛苦随着数秒声消失,此时显得冷静而克制,像是接受了现实。他冷漠地扫过叶沉鱼,指了指另一张椅子上的女孩:“你放了涵雅。” 虞涵雅流下了眼泪:“景涣……” 身侧的边明轩大笑起来,他用枪口抵住了叶沉鱼的额头,用一种惋惜的口吻说道:“看来你的丈夫更在乎他之前的爱人。对不起了,小姐,为了他的痛苦只能牺牲一下你……” “你看他痛苦吗?”叶沉鱼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远处神情冷然的祁景涣。 边明轩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口中下意识答道:“他当然……”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边明轩意识到不对,猛然回头,震惊地看着叶沉鱼空荡荡的手腕。 她绳子什么时候解开的……这个念头在边明轩脑海里一闪而过,等他回过神时枪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叶沉鱼将枪口掰到一边,另一只手在边明轩的手腕上一扣,将枪顺到了自己手中,抵在了边明轩的额头上。 形势在一瞬间逆转,边明轩的手下齐齐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叶沉鱼。 叶沉鱼扫了他们一眼,手中的枪牢牢顶在边明轩的头上,缓缓站起身来。 边明轩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退后,压低身体,最后命令道:“放下枪,后退。” 手下人听命后退。 祁景涣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归于轻松,他松了口气,向叶沉鱼的方向走过来:“做得好,叶沉鱼。”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确认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枪口一转,干脆利落地往他腿上射了一枪。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和哭叫的女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叶沉鱼在边明轩震惊的眼神中回过头,认真地告诫他:“想让他痛苦应该打他。” 开新世界卡文了(小声.jpg) (本章完) 第二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 而不是杀别人。这种奇怪而混乱的逻辑应该纠正一下。 这一枪正好打在祁景涣的小腿处,剧烈的疼痛让祁景涣只能跪坐在地上,冷汗止不住往外冒,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扭曲和颤抖。 这么一看,表情确实挺狰狞和痛苦的。 边明轩愣了愣,忍不住辩解道:“肉体上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精神上的痛苦,可以一直折磨他。” 他眼神阴鸷,唇边挂着冷笑:“我要他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从未感受过精神上痛苦的叶沉鱼想了想,转过头看向了祁景涣和虞涵雅。 祁景涣用手压着伤口止血,抬头盯着她:“你和边明轩串通好了?”他适应了疼痛,脸上的表情已经没了最初的痛苦,更多的是审视和厌恶。 椅子上的虞涵雅眼圈微红,两行清泪淌了下来,双手拼命挣扎:“景涣,你怎么样?都是我的错,你选姐姐就好了……” 祁景涣下意识拧了下眉,回答道:“不管你的事……”这一看就是边明轩计划好的。 虞涵雅感动地望着他,秀美的面庞在泪水的衬托下更加惹人怜爱:“景涣……不行,你选姐姐吧。我、我没关系的,你和姐姐本来就是夫妻……” 祁景涣被她哭得心底一软,忍着疼痛安抚道:“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宛如话剧的男女主角一般,生离死别之际情意缠绵悱恻。 但要说痛苦,的确没有最初痛苦。精神上的痛苦……叶沉鱼恍然大悟,她握着手枪走向祁景涣。 祁景涣额头上汗水滚动,警告道:“叶沉鱼,你想清楚。如果我和涵雅死在这里,你没办法向祁家和虞家交代。你不会以为边明轩能保……唔!” 叶沉鱼走到他身侧,一把抓住人的领口,将人拖到了虞涵雅身边。伤口被大力牵动,祁景涣疼得说不出话,睁大了眼睛。 叶沉鱼将人往虞涵雅身旁一摔,手枪重新上膛,对准祁景涣的额头,郑重问道:“你们两个现在只能活一个,谁死谁话?” 边明轩的手下在她动作之时紧张地端起了枪,听到这句话后又微微按低了枪口。咳,这出戏谁不想看啊? 祁景涣靠在椅子的一侧,因为失血过多觉得天旋地转,他咬着牙骂道:“你疯了吧,叶沉鱼……” 说话间,他对上了叶沉鱼的眼睛,骤然沉默下来。少女的眼眸如深海般漆黑沉静,没有被任何疯狂的情绪席卷。 艹,她好像是来真的。 叶沉鱼等了两秒没等到回答,枪口一转,问起了另外一名主角:“你活还是他活?” 虞涵雅泪眼朦胧,像是傻在了原地:“我、我我……”她当然不想死!但选了自己活,真能活下来?傻子才信!还不入装恐惧,说自己不知道。 这么想着,虞涵雅哭着摇头,说:“我不……” 叶沉鱼连听到四个“我”,顿时领悟:“你想活着?”她转手将枪口抵在了祁景涣的额头,认真道:“她选好了,你同意一下?” 祁景涣震惊回头,心底冰凉:“涵雅,你……” 虞涵雅疯狂摇头,辩解道:“我没说!” 叶沉鱼后退一步,发现现在很难抉择:【他们刚刚还说愿意为了对方死,现在却两个都很想活的样子,杀谁比较好?】 系统从素材库里找出一张上书“你是魔鬼吗?”的表情包,占据了整个系统页面,问道:【你从哪儿学的?】 这么多世界,没给你增添一点对人类的羁绊,反而增添了某种人性特有的恶毒吗?! 叶沉鱼答道:【我刚刚认真思考了,觉得这样祁景涣会比较痛苦。】 系统:【……你以后少思考一点吧。】叶沉鱼不动脑子,是别人的福气。 【还是杀祁景涣吧。】叶沉鱼做好了决定,本来就是让他痛苦,虞涵雅被杀岂不是无妄之灾——虽然她身上恶意也挺大的。 但这一屋子的人,谁没有恶意呢?叶沉鱼平静地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在了祁景涣身上。 【等等。】系统发现事情的走向不太对,不能再继续看乐子了,祁景涣是宿主的丈夫,边明轩才应该是宿主的敌人。你杀祁景涣干嘛?】 叶沉鱼眨眨眼,慢吞吞地答道;【挺有趣的样子。】 你绝对是变黑了吧?系统震惊了一下,提醒道:【宿主需要跟祁景涣回家,触发任务目标。而且这是现代世界,你遵守一下法律,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好吧。】 叶沉鱼歪头看了看还在“争论”谁去死的两个人,对远处的边明轩招了招手。 边明轩脸色复杂地走过来,手中被塞回来一把枪。叶沉鱼指了指祁景涣和虞涵雅:“你自己来吧。” “你真是一点都不怕啊。”边明轩感叹了一句,居然就这么把武器重新给了他。他把玩着手枪,挑了挑眉:“你不打算自己动手吗?” 亲手杀掉背叛自己的丈夫,应该很有乐趣吧? 没有得到叶沉鱼的回应,边明轩兴致缺缺地抬起手,如何清理现场、扫除嫌疑的计划在他脑海里一瞬间成形。 几乎是同一时刻,有人从外面闯进来:“边总,祁家的雇佣兵找过来了,看情况是和警方协同合作,我们……” “警方协作?”边明轩烦躁地啧了一声,余光扫过一侧沉默的少女,又重新回到祁景涣身上。 祁景涣斜靠在椅子上,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一个人过来吧?” 如果说他没被自己老婆打这么一枪,边明轩可能会被激起些许恼怒的情绪。但是现在……边明轩对手下人一摆手:“我们走,收拾干净,别露马脚。” 几个人飞快地整理好别墅里残留的痕迹,临走前还给虞涵雅松了绑。 不多时,全部武装的佣兵闯了进来,祁景涣的得力助手钱阳第一个进来,看见祁景涣后大惊失色:“祁总,您为了救夫人和虞小姐被打伤了?” 祁景涣望向不远处的叶沉鱼,叶沉鱼没什么表情地回望了他一眼。 他咬了咬牙,在被八卦丢脸和说出真相之中选择了点头:“对!” (本章完) 第三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三) 祁家带来的医疗队将迅速处理了祁景涣身上的伤口,将人抬上了车,送去医院治疗。 虞涵雅似乎受到了惊吓,雇佣兵闯进来的瞬间就晕了过去,被送上了另一辆车。 钱阳把这一切安排好,才注意到安静站在一侧的叶沉鱼。 比起秀美温婉的虞涵雅,她的气质更像是少女,眉眼间有一种奇异的空灵。刚刚经历了一场绑架案,甚至出现了枪击,她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只冷眼旁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妹妹被抢救。 看起来真冷漠。钱阳想,但他认识被虞家寻回来的千金六年有余,知道她的性情。善良,胆怯,而且不善言辞。 与其说她是冷漠,不如说她是被吓坏了,或者被从来漠视自己的丈夫与顶替自己身份的妹妹之间的隐秘感情冲击得无法言语。 因为知道自家总裁娶她的真是原因,钱阳对这位怯懦的夫人多了几分同情。这个圈子根本不适合她,说不定,她一直在她原来的家庭,没被虞家找到会过得比较好。 钱阳暗自叹了口气,客气地上前:“夫人,已经没事了。请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回祁景涣的家?”叶沉鱼问。她还记得系统刚刚说需要跟祁景涣回家,才能找到任务目标。 看起来像是知道了什么,钱阳想。他也不能戳破,只能温和地提醒:“那也是您的家,夫人。” “也属于我吗?”依旧没太摸清自己身份,对于家庭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前几个世界的叶沉鱼点了点头,“那走吧。” 钱阳领着这位好说话的夫人上了车。边明轩绑人的别墅地处市郊,十分偏僻,开回祁家的宅邸要很长一段时间。 叶沉鱼在车上安静地冥想,因为是现代世界,她没有从空间裂缝拿出自己的长刀。 这副姿态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浓重的疲惫和倦怠。钱阳回想起带着佣兵闯进去别墅时,祁景涣倚靠在虞涵雅的旁边,对于叶沉鱼的同情更上了一层。 生死之际,自己的丈夫却更在意其他女人,对这个柔软怯弱的女人是极大的伤害。她在祁家步步维艰,学识、礼仪、交际、手腕,没有一样足以担任祁家的女主人,甚至连祁家的佣人都压不住,日后还不知道有多难过。 钱阳的语气放柔了一声,出声宽慰道:“不管怎么样,您才是祁家的女主人。您在祁家拥有和祁总同样的地位,即便是虞小姐也没办法动摇。” “必要的时候,您是可以要求一些东西的。只有要一位优秀的继承人,您的位置就牢不可破。”这是一句隐晦的暗示,说完这句话之后,钱阳就闭上了嘴。 叶沉鱼张开眼睛,对这个散发着些许善意的人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虽然没太理解,但他是一个好人。总之,她是会自己的家,不用太在意其他人,是这个意思吧?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钱阳认真地驾驶车辆,为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善心懊恼。他不应该多话,但希望这位夫人能在祁家的日子稍微好过那么一点。 应该可以吧? 深夜,越野车驶进祁宅,叶沉鱼下了车走进宅邸。因为主人未归,一楼依旧灯火通明、人影忙碌,管家带着几名佣人焦急地等候。 叶沉鱼和钱阳走进去,中年管家立刻起身迎过来,只见到两人之后微微皱眉:“祁先生没回来吗?” “祁总受了伤,正前往医院救治,我送夫人回来。” 管家眉头的纹路更深:“先生受了伤,其他人能照顾好吗?”这种时候居然不跟在先生身边,反而送个没人过问夫人回家。 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叶沉鱼,语气客气而礼貌:“夫人既然回来了,就请回去休息吧。我派人几个人去照顾先生,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叶沉鱼摆了下手,说道:“我不休息,我需要食物。”她翻开储存在系统备忘录里的菜单,流利地报了一串菜名:“半个时辰之后能做好吗?” 在离开月离影那个世界之后,她就把心仪的菜品都记了下来,存在了备忘录里面。可惜各个世界文化风俗不同,不是每个世界都能吃到相同的菜品。 管家被说相声一样的菜单砸得一懵,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平时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女主人。先生不在,她就真觉得自己是祁家的主人了? “不好意思,夫人。厨房现在已经休息了,没办法准备这些食物。”管家语气中包含歉意,“夫人可以等明天早上用早餐。” 客厅正中央摆着古朴的座钟,叶沉鱼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早餐的时间至少还有十小时。按照系统和钱阳的说法,这是她自己家,她在自己家里应该不至于吃不上夜宵。 管家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女佣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丝毫通知厨房的意思。 叶沉鱼想了想,先询问了一下:“这不在你们的服务时间?” 管家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依旧道:“厨师们已经休息了,您难道要把他们从睡梦中叫醒,给您在这个时间做饭吗?” 的确不太好,没人愿意在休息时加班。叶沉鱼也不喜欢麻烦,她表示理解:“那就给祁景涣打个电话吧,让他回来做饭。” 叶沉鱼从唯一一个扮演妻子角色的世界中总结的经验,可以让自己的丈夫做饭。 这是威胁吗?管家错愕地看着她,随即冷笑一声。他不相信这个没有任何依仗的女人敢在这个时候以这种理由打扰祁景涣:“夫人如果执意的话,那就打电话通知祁先生吧。如果没有祁先生的私人号码,可以询问钱助。” 他在讽刺叶沉鱼作为妻子,没有祁景涣的私人号码。钱阳无意参与这种争斗,借口告辞。 叶沉鱼拿出从别墅中找回的手机,从通讯录翻找祁景涣的名字:“没关系,我有两个号码,可以都试一下。” 她手指一点,手机页面显示正在拨号。 管家愣了两秒,意识到她真的在打祁景涣的电话,脸色大变,赶紧上前:“等等夫人,我想起了今天有两位厨师在夜间轮值,不需要打扰祁先生。”祁景涣肯定不会给叶沉鱼好脸色,但这件事让祁景涣知道,他们这些佣人更没好果子吃。 叶沉鱼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黑眸幽深:“他们愿意加班?” 管家被看得心中一凛,不敢再慢待这位女主人:“给夫人做饭,是他们的荣幸。” 叶沉鱼(认真):没人愿意加班吧? 管家:!!!她在警告我! (本章完) 第四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四) “餐厅在哪儿?”叶沉鱼问。 一名女佣会意上前:“我领您去。” 祁家主宅五层,餐厅在二楼。叶沉鱼跟着女佣顺着盘旋的楼梯往上。被凝视的感觉从上方隐隐传来,叶沉鱼微微偏头。 眸色漆黑、皮肤雪白的小男孩抓着远比自己高的栏杆,专注地望着她。 “嗯?”叶沉鱼在楼梯口停下来,认真地回望。 小男孩从低头变成仰头,抿平的嘴唇张开,叫了一声:“妈妈?” 叶沉鱼的瞳孔微微回缩,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咦?” 系统在她耳边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是的,你们是有一个孩子。】 【目标人物“祁嘉行”出现,本世界任务“弥补祁嘉行的童年创伤,避免祁嘉行黑化”。】 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叶沉鱼弯下腰,仔细打量起祁嘉行。 他继承了父母、尤其是父亲的容貌,长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不同于同年龄的孩子的活泼,他极为安静,眸光沉寂,面无表情。 保姆匆匆从后面赶来,一把拉住男孩的手,半是慌张半是责怪:“小少爷,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这么晚了,赶紧去睡觉。” 说着,她就将祁嘉行往后拉。祁嘉行不言不语,任由人拉着,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叶沉鱼。 保姆被这个眼神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恼怒,更为强硬地拉着人往卧室里走。 祁嘉行一步一个踉跄,固执地回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与叶沉鱼对视。 原来五岁的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很小,很安静,应该也很饿,很想吃东西。当然,他很快就会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接受这种饥饿。 可以不用管他,叶沉鱼想。他会自己行走,自己长大,征服身前的一切。 她这样想着,按住了保姆的手。 叶沉鱼在保姆隐隐烦躁的目光中半蹲下来,问道:“要吃饭吗?” 祁嘉行没有说话。 事实上,作为一个并不受父亲关注,也得不到母亲庇护的孩子,他很少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保姆的表情透露出果然如此的挂着不阴不阳的笑:“小少爷吃过晚饭,他这个年纪不知道饥饱。不能跟你一样,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叶沉鱼没有理她,只是安静地与祁嘉行对视。她姿态半蹲,微微偏头,垂落的长发给她添上了平素未有的纯真。 保姆的脸色变了两变,用力想要拉走祁嘉行。然而被叶沉鱼抓住的手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片刻后,祁嘉行开了口:“吃。” 得到回答,叶沉鱼手上微微用力,随后站起身。她本想将祁嘉行拎过去,想了想又将祁嘉行的衣领松开,自己往餐厅走去。 祁嘉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餐厅。 因为吃痛松手的保姆快步跟了上去,恼怒几乎不加掩饰,声音高昂而尖锐:“夫人,您不懂怎么照顾孩子,不要胡闹。这可是祁家的长孙,您照顾坏了,可担不起责任!” 这个人好吵,叶沉鱼下意识抬手,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 “扑通!”保姆眼睛向上一翻,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叶沉鱼满意低头,对祁嘉行说道:“现在安静了。” 不止是保姆安静了下来,在一侧故意不加制止、试图隔山观虎斗的管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见过祁家老夫人的雷霆手腕,也听闻这个圈子里许多传闻。但从来没见过,哪一家的女主人动手打人! 他还不知道,祁景涣已经被叶沉鱼打断了一条腿。 一直沉默的祁嘉行此时抬头,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阿姨说,妈妈担不起责任,会被赶走。” 不能多话,不能打扰爸爸,也不能跟妈妈讲。保姆阿姨说过很多遍,他记得很清楚。妈妈没有依靠,会被赶走。就跟他上次在小姨面前说错话一样,妈妈会被爸爸骂。 想起上次妈妈流泪的样子,即便觉得身边这个人气息很陌生,祁嘉行依旧害怕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衣角牵动的感觉让叶沉鱼想起一连串跟在她身后的师弟师妹。她转过头,问一直沉默的管家和女佣:“这个家里有我担不起的责任?” 管家被点名,不得不开口:“……当然没有,您是小少爷的母亲。”即便佣人们再瞧不起她,她终究是祁家的女主人。祁家可不需要骑在主人头顶上的佣人,有些事做出来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相比之下,对女主人大呼小叫、毫无敬意的佣人,早就应该被拉走赶出去才对。 “那我会被赶走?”叶沉鱼继续确认。 “当然不会。”管家额角冒出汗来,保姆被打晕这种事情对于祁景涣来说不值一提。但自己的儿子被保姆教唆,这件事绝对会让祁景涣勃然大怒。 到时候不止是保姆,他这个管家首当其冲。即便叶沉鱼不讨祁景涣的喜欢,也不是他们这些被雇佣的佣人能随意欺辱的。 她果然是在警告他,不然凭这件事足够在祁景涣面前狠狠地告上一状。管家不敢再怠慢,连忙叫安保将晕倒的保姆带出去唤醒安抚。 等她醒来就解雇,管家在心底做好决定,他要用这件事缓和与突然强硬的女主人关系。 “听到了吗?”叶沉鱼没有管他们打算如何处理保姆,专心纠正祁嘉行的认知,“我不会被赶出去,这里属于我。” “那爸爸呢?”祁嘉行问,“爸爸会骂妈妈吗?” 这个问题叶沉鱼不太确定,但她必须要安慰害怕的任务目标,不能让他留下童年阴影。 “不用担心。”她对祁嘉行说,“如果他敢骂我,我就打断他另一条腿。“ 祁嘉行张大眼睛,努力地理解这句话。然而即便他足够早熟,也很难理解叶沉鱼的思路。打断腿是很严重的事情吧?爸爸对妈妈的责骂原来是跟打断腿一样严重的事情吗? 祁嘉行在叶沉鱼的引领下茫然地餐厅入座,直到厨房陆陆续续将饭菜端上来,他才想起来问:“爸爸为什么会受伤?” 叶沉鱼实话实说:“夫妻之间发生了一些磕磕绊绊,是家务事。” 她安慰了祁嘉行一句:“不用担心。” 她有当妻子的经验,叶沉鱼十分确信,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小磕绊,之前那些人都是这么说的。 (本章完) 第五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五) 祁家的厨师用料精细,水平很高。即便是临时赶出来的一桌宵夜,也做得很好。叶沉鱼的菜单上又填了几道新菜。用完宵夜,叶沉鱼起身回自己的卧室。 祁嘉行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路跟在叶沉鱼身后。他并没有吃东西,只是一直望着叶沉鱼,叶沉鱼吃饭,他就安静地坐着,叶沉鱼起身,他也跟着起身。 走到叶沉鱼卧室的门口,他才跟着女佣回自己的房间。 叶沉鱼目送他离开,伸手推开了卧室门。 系统在她耳边说:【他很想跟你在一起,他平时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叶沉鱼”自己在祁家很难立足,她并没有融入这个圈子,没有掌控一个权贵世家的手腕。几次失败之后,教养孩子的权利也被逐渐移交给家庭教师和保姆。祁景涣只是偶尔会过问一句,很少陪伴他。】 叶沉鱼推开门,问道:【不可以没有陪伴吗?】她比较喜欢安静。虽然祁嘉行很安静。 但陪伴的话……叶沉鱼回想起遥远的过往,陪伴需要说很多话才行,这种事情她做不到。 【他又不是你。】系统反驳道,【祁嘉行已经有一些自闭倾向了,不能任由这种倾向发展下去。】 【而且你会选择留在这里时间,等他长大吗?你离开之前要给他寻找一个合适的监护人,才能保证他正常长大,任务完成。】 的确有这个必要。叶沉鱼躺在柔软的床上,用仅有的常识作出判断,应该等祁景涣回家,再决定祁嘉行的监护人是谁。 希望他的腿能好的快一点。叶沉鱼这么想着,进入了睡眠。 之后的数天,叶沉鱼总能在各种角落发现祁嘉行的身影。照顾他的保姆换成了另外一个较为年轻的温柔女性,不敢疏忽怠慢,紧紧跟在他身后。 出乎祁家其他人意料的是,祁嘉行没有寻找陪伴自己三年的保姆阿姨,很自然地接受了新的保姆。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换一位母亲,能从祁嘉行奇怪的反应中推出前保姆的失职。然而叶沉鱼只注意到了祁嘉行的神出鬼没,她认真地跟系统商议:【可以把他培养出杀手吗?】 祁嘉行很有这个职业的天赋。 这个提议被系统坚定否决:【这不是健康成长的孩子会选择的工作。】 叶沉鱼转头,毫不意外地从楼梯口看见暗中观察的祁嘉行,惋惜于他不得发挥的天赋。 祁嘉行被发现之后,一言不发,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叶沉鱼转回来,接着吃茶几上的糕点,没有要过问一二的意思。 真是一对奇怪的母子。身后的管家暗暗腹诽,弯腰询问叶沉鱼:“夫人,先生今天回家。听说虞小姐……”虞涵雅这几日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祁景涣,今天也会跟着祁景涣回来。 管家有心与叶沉鱼缓和关系,想把这个刚刚得知的消息分享给叶沉鱼。 谁知还没说话,大门就被人打开,祁景涣回来了。 (本章完) 第六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六) 两名生活助理,推着轮椅,将祁景涣送了回来。他比之前清瘦了一些,唇色苍白,有一种羸弱的美感,但他坐得笔直,冷厉的眼神平衡了轮椅带来的弱势,让人忍不住避开他的锋芒。 一切终止于他看到沙发上的叶沉鱼,身上的冷意一瞬间化为恼怒。他断了条腿,需要做一个月的轮椅,这女人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好像这伤跟她没关系一样。 祁景涣冷哼一声,示意助理回卧室。祁家楼层间安置了电梯,但是位置偏远,平时没什么人用,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路过沙发的时候。祁景涣无视了管家的问候,冷声道:“虞老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你最好提前准备好怎么解释我的伤。“ 他露出一个带点恶意的笑:“你猜虞家要付出多少利益才能让我满意?“他可以为了保全祁家的声名把叶沉鱼对他开枪的事情隐瞒下来,但同样叶沉鱼也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他暂时查不出叶沉鱼与边明轩勾结的证据,依旧可以给叶沉鱼点苦头吃。 叶沉鱼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奶油蛋糕,抬头问道:”是我的钱吗?“ 当然不是。虞家当初给了叶沉鱼一笔在外人看来极为昂贵的嫁妆,实际上却分毫不会触及虞家的股份与分红。换句话说,虞家出多大的血,跟叶沉鱼都没关系。祁景涣被噎了一下,发现叶沉鱼的眼神中分明写着:“那管我什么事?” 虞涵雅站在生活助理的斜后方,闻言责怪道:“姐姐,别这么说。父亲会生气的,你也不想父亲对你更失望吧?”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一直很在意父母的看法,虞涵雅深知哪一点能威胁到她。 “希望虞老先生到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嘴硬。”祁景涣神色愈发冰冷。 叶沉鱼连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面对两人莫名其妙的威胁,她选择拿起了另一块茶点,让女佣添上新茶。 茶水的清香随着飘散的烟雾中逸散出来,诱人的茶香让去往电梯的祁景涣重新停下,询问女佣:“泡的什么茶?”这股茶香比祁景涣喝过的茶都要醇熟隽雅,他怎么没在家里喝过这茶? 女佣望了望一心吃茶的夫人,怯懦地开口:“这是年前您带回来越山叶。” 祁景涣一怔,脸上的冰冷碎裂,声音微抬:“我在拍卖会花了拍下来那个?” 女佣不敢搭话,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硬着头皮答道:“是那个。夫人试了几种茶,说这茶配点心最好。” 当然最好了。这茶是他从拍卖会上花了一万七千万拍下来的古董茶,准备在今年赠予某位大人物。祁景涣觉得腿上的伤又开始疼了,连太阳穴都在跳。 刚刚从古代皇宫回来、享受过举国之力供养的叶姑娘放下茶盏,评判道:“尚可。” 祁景涣的太阳穴更疼了。 管家小心地睨着他的脸色,问:“需要让夫人换一种茶吗?” “不用。”祁景涣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让她喝。”他祁景涣总不至于供不起她茶喝。 这客厅祁景涣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亲自操控轮椅拐向电梯,扔下一句话:“泡一壶送到主卧。” “景涣!”虞涵雅小声叫了一句,没有得到祁景涣的回应,只能脸色难看地跟上去。几步之后她回过头,看着品茶的叶沉鱼咬了咬下唇。明明一切都是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怎么忽然就变了呢?明明是叶沉鱼开的枪,反而是她和祁景涣之前出现了裂痕。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她最得意、最幸福的时候,叶沉鱼就会出现打破这一切。激烈的情绪在胸口翻腾,虞涵雅垂眸,用舌头舔去唇上的血迹,快步进了电梯。 叶沉鱼似有所感地望过去,又一次在楼梯口看到了祁嘉行。小豆丁抱着栏杆上的雕花探头探脑,保姆紧张地在后面看着,生怕摔下去。 叶沉鱼将下意识摸起的水果刀放回果盘旁边,拿起一块凤梨酥问:“要吃吗?” 祁嘉行犹豫了一下,走下了楼梯。这些天都是如此,他偷看时不会主动过来,但如果叶沉鱼主动叫他,他基本都会过去,跟叶沉鱼用些零食。 大抵是受过很严格的教导,祁嘉行每次都吃得不多。但架不住叶沉鱼投喂,他很快圆润了一小圈,偶尔也会开口多说两句话,倒是更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了。 简单的下午茶过后,祁嘉行被家庭教师带回去上课。叶沉鱼打算上楼跟祁景涣讨论一下监护人的问题,这个时候有佣人进来告知,虞先生和虞夫人来了。 “先生之前就提过,我让保安在门口候着了。”管家说道,“您要出去迎接吗?” 叶沉鱼摇摇头,她还没说话,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玄关处传来。 “不敢劳烦!”一对中年夫妇自门口进来,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满面怒色,“我怎么敢劳烦祁夫人大驾。不是你妹妹跟我讲,我都不知道你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叶沉鱼发现他称呼错误,提醒道:“我姓叶。” 中年男子闻言气得脸色青紫,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一旁的虞夫人连忙帮他顺气:“别生气,这孩子本就什么都不懂。” “就算是个死人,这么多年也该懂了。”虞先生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跟祁家有个合作正在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你和祁景涣起了矛盾,公司可能会有多大的损失!” 叶沉鱼因为她的激动引起了好奇,问道:“是我的钱吗?” 虞先生好不容易喘上来的气又断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来不是她的钱,叶沉鱼放下心来。这个世界的人逻辑都奇奇怪怪,让祁景涣痛苦要杀她,明明是自己赔钱也怨她。 “您别激动。”祁景涣换了一身衣服,由生活助理推了过来。他歉意地笑笑:“电话里是我说话太重了,合作毕竟是双赢的事情,我怎么会轻易破坏?” “只是两家要合作,彼此都要有些诚意才行。”祁景涣笑意不达眼底,“您觉得呢?” (本章完) 第七章 替身、真假千金和带球跑(七) 三楼东侧书房,这里是祁嘉行上课的地方。每天下午,会有两名家庭教师给他上课,一直上到晚餐前。 今天的课程是英语和数学,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口语老师的对话。祁嘉行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漂亮女人。 虞涵雅温柔浅笑,语气柔和中隐隐有些歉意:“今天嘉行的外公和外婆来了,我要带他过去,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吧。” 两名家庭教师认得这位虞家小姐,欣然应承,结束了课程。 虞涵雅对书桌后的男孩招了招手:“嘉行,快跟小姨过去,外公外婆在楼下等你呢。” 门口的女人容貌美丽,脸上的浅笑温柔而动人。走廊上的昏暗席卷而来,在她身旁缓缓涌动。某种凝涩的情绪充斥在祁嘉行的脑海,让他没有立刻离开座椅。 很多年之后,祁嘉行才明白,这种不知名的情绪是绝望与惊惧。 身后的保姆以为他是不愿意自己下来,体贴地将他抱下座椅。 “我来吧。”虞涵雅走过来,就要牵起祁嘉行的手。 书房内的阳光在女人水滴状的耳饰上闪烁,祁嘉行坚定而缓慢地将手藏在了身后,说出了虞涵雅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我自己走。” 虞涵雅愣了一下,笑起来:“好。” 她顿了顿:“你长大了啊。”居然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记得她曾经在他面前,被他妈妈“推”下楼的事情。 祁嘉行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虞涵雅脸上笑意不变,婉拒了保姆的跟随,带着祁嘉行往楼下走。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记得才好用呢。 一楼的客厅里,虞家夫妇与祁景涣相对而坐。 祁景涣的态度缓和了虞先生的脸色,他应道:“当然,我理应赔礼,是我没教好女儿。” 他略显嫌恶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叶家这种偷换孩子的人家果然教导不出什么好女儿。还好当初将涵雅留下来,否则他人到中年,连个贴心女儿的慰藉都没有。 祁景涣从虞先生这里重温了正常的交际模式,心情舒畅,转眼再一看叶沉鱼。 她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关心,专心地跟女佣交代自己的要求:“……卧室周围所有的房间,里面所有的电器10点后都要关掉。昨天楼下那间房12点还有声音。” 女佣连声道歉,答应今晚一定会关掉。 以祁家的隔音,只要卧室关上门,别说楼下的电器,就连走廊的说话声都听不到。她在这里提什么鬼要求? 她根本就是故意无视他。祁景涣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虞先生怒气更甚,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训斥道:“还不快给景涣道歉!景涣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你。你不止不去照顾,还毫无歉意,像什么样子!” 叶沉鱼有些震惊:“他受伤不是因为他自己与人有怨吗?” 她偏过头,再次确认了祁景涣的伤势:“我还留了他一条命呢。”换成边明轩来动手,这一枪直接打在太阳穴了。打在小腿,完全是叶沉鱼对于法制社会和任务目标的尊重。 祁景涣气笑了:“我还得谢谢你呗?” “难道不是吗?”叶沉鱼的眼眸漆黑而深沉,认真地注视着祁景涣,“你还活着呢。” 要是再听这些人的奇怪逻辑,叶沉鱼就要考虑给祁嘉行换一个监护人了。这种脑子不太清醒的父亲也没办法养出正常的儿子吧? 祁景涣被她看得浑身一僵,恍然回忆起叶沉鱼那天用枪指着他额头时的表情,也是一样的毫无波澜。 而在几分钟之前,她刚刚出枪打伤了他的腿,也没有丝毫的预兆和情绪起伏。 直觉和那天一样在身体里疯狂预警,祁景涣僵硬地靠在轮椅后背上,任由气氛凝滞下去。 “爸,妈。”虞涵雅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打破了莫名紧张的氛围。她站在旋转楼梯的一侧,用栏杆撑着身体,两道绣眉蹙起:“你们别生姐姐的气,是我惹了姐姐生气。之前我和景涣……” 她说着看了一眼祁景涣,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们之前恋爱的事没有告诉姐姐。” “多少年前的旧事,也轮得到她生气。”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件事虞先生火气更胜,“一段旧情就敢开枪,放任下去她岂不是还要杀人?” “怎么会呢?”虞涵雅争辩了一句,转而对叶沉鱼道:“姐姐,你放心,我和景涣现在清清白白。”她说得诚恳,却发现叶沉鱼虽然仰头看向二楼,却根本没听她说话。 叶沉鱼正在看虞涵雅的身后,祁嘉行站在距离虞涵雅几步远的地方,用力地抓着栏杆,连指节都微微泛白。 他很害怕,他在怕什么?叶沉鱼这么想着,从沙发上起身,往楼梯走去。 叶沉鱼将注意力移开的一瞬,祁景涣终于觉得身体回暖,放松下来。 楼梯上的虞涵雅微微诧异,随即眼底浮现出笑意。 叶沉鱼走上楼梯,打算把惊恐不已的任务目标拎走。在经过虞涵雅身边的那一刹那,虞涵雅微笑着面向她,口中的“姐姐”只来得及说出半个词,她就惊呼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涵雅!”虞夫人焦急地叫了一声,同虞先生去查看虞涵雅伤势。 “嗯?”叶沉鱼侧身躲过去,抬头再看祁嘉行,却发现他似乎更害怕了。 是下面的人太吵了吗?叶沉鱼以己推人,思考着要不要让所有人都闭嘴。 就在这时候,虞涵雅捂着额头上的伤,泪眼朦胧地质问:“姐姐推我是怨我跟爸妈说了实话吗?” 完美避过了她身体每处角落地叶沉鱼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这个世界所有人脑子都不清醒吗? “你不是自己滚下去的吗?” 而对于伫立在二楼的祁嘉行来说,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倒流。 在同样的楼梯口,漂亮的阿姨将妈妈狠狠地推下楼梯,转而流着泪问他:“我没有推姐姐,你看到了吧?” 他看到了,她推了妈妈。但是他们说是妈妈教坏了他,让他说谎。 嘈杂的声音包围着祁嘉行,他却觉得那些声音都隔得很远,只有小姨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看到了吧,嘉行?姐姐她推了我。” 最近翻到古早虐文,总觉得女主一夜情带球跑的天才宝宝能健康成长挺不可思议,因为父母双方都挺不正常的-_-|| (本章完) 第八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八) 虞涵雅含泪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虞夫人最是疼爱她,一见她白嫩的额头多了好几道擦伤,心疼的不行:“你妹妹好心劝你,你还动起手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白眼狼!” 虞涵雅暗自勾了勾唇,很多时候手段俗套没关系,关键要看谁会相信。一如在两年前,她将叶沉鱼推下楼,却没有相信她一样。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敢说真话吗? 祁嘉行僵立在楼梯口,眼神空洞,唇色苍白。没有,没有推,但是……他嗫嚅地动了动嘴唇:“我……” 叶沉鱼没有理这群叽叽喳喳的人,她一直在看着祁嘉行,在祁嘉行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转身下楼。 叶沉鱼快步走到虞涵雅身旁,在虞夫人的惊叫声中将虞涵雅从地上拖了起来,一路拖到了楼梯的最上方。虞涵雅半个身子都在陡峭的楼梯上滚动,她同样尖叫了一声,拼命地挣扎,原本的悲戚与柔弱变成了恐惧的狰狞。 叶沉鱼在楼梯的最高处停住,将虞涵雅往上拎了拎,认真道:“不是我推的,如果是我推的话……” 祁景涣皱了皱眉,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她松开手,抬脚将虞涵雅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叶沉鱼目送虞涵雅滚到一楼,随后平静抬眸,语气淡淡:“如果是我推的话,她至少要骨折三处。”少一处,都是她的失误。 说罢,她将吵闹的人群扔在楼下,对呆呆站在原地的祁嘉行伸出手:“走了。” 祁嘉行急切地抓住了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茫然地跟着叶沉鱼走了几步:“我们要去哪里?” “去上完你今天的课。”叶沉鱼清楚地记得任务目标原本的上课时间。 一楼的呼叫和吵闹不时传来,祁嘉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叶沉鱼:“爸爸呢?” “不用管他。”叶沉鱼郑重地嘱咐道,“他脑子有病,少和他说话。”要是跟下面这群人呆久了,任务目标的脑子也出问题就糟了。 祁嘉行:“啊?” 一直安静如鸡的系统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能被叶沉鱼评价脑子有病,也是一种本事。不过,从已知的世界线来看,叶沉鱼的逻辑是错的,结果却意外地正确。下面这几个人,确实脑子有点问题。 一楼此时异常混乱,虞先生怒不可遏,虞夫人一边哭一边叫人。几个佣人联系急救却不敢动手挪动虞涵雅,叶沉鱼说了实话,虞涵雅大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两处。随意挪动的话,有将断掉的肋骨插进内脏的风险。至于虞涵雅本人,早就昏了过去。 楼梯也就三米高,还用旋转做了缓和,虞涵雅滚下来也不至于摔成这样。她身上的伤与其说是摔的,不如说是叶沉鱼踹的。 母子两人的身影从走廊上消失后,祁景涣收回了错愕的目光。他和虞氏夫妇不一样,不至于因为虞涵雅心急则乱。 叶沉鱼那天让他们二选一出来一个去死,撕破了两人之间虚假的温情。之后虞涵雅追去医院照顾他,用尽借口解释,但裂痕一旦在了,就难以弥补。 不过看着虞涵雅狼狈地躺在地上,祁景涣于心不忍,当即给钱阳打电话让他尽快联系私人医院。 交代完钱阳之后,祁景涣低声问道:“重新查查叶沉鱼在叶家的生活,以及近半年的行踪。” 叶沉鱼这些天行事肆无忌惮,一定有她的倚仗,他要把这个倚仗找出来。 还有就是,她既然敢将虞涵雅踹成这样,没有必要不敢承认推了虞涵雅。如果不是叶沉鱼退的,那么虞涵雅为什么要问祁嘉行? 祁景涣双唇抿平,他扫过地上虞涵雅,没有同虞氏夫妇一同围过去,而是对身后的助理说:“我的腿很疼,回楼上用药。” 叶沉鱼一路将祁嘉行送会书房,将没来得及下班的家庭教师留下来重启课程。 保姆连忙重新把文具摆好,一边小声询问:“虞小姐刚刚过来说今天不上了……” “必须上完。”十九岁才识字的叶沉鱼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严肃地对保姆交代,“谁说不上都不行。” “就算祁景涣死了,也得把课上完。” 保姆一愣,结结巴巴地回道:“这、这会不会太严格了?” 不严格。因为叶沉鱼也不能确定,祁景涣今天会不会死。 万一在她跟祁景涣商议祁嘉行的监护人问题时,他不小心暴毙了呢? 是的,沉鱼当过一段时间的文盲_(:3」∠)_ 以及,她有点学坏了,试图让人悄悄暴毙。 (本章完) 第九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九) 【怎么可能暴毙?】系统警惕起来,【他身体各项指标都极为良好,不可能暴病。你不要想走捷径,冷静点,母亲谋杀父亲不能拯救祁嘉行的童年创伤。】 【所以,】叶沉鱼接道,【你也觉得杀掉祁景涣是个捷径对吧?】 系统一噎:【……也不全是祁景涣的问题。】一个性情懦弱的母亲,再加上一个习惯漠视的父亲,孩子会长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总之,先谈谈监护人的问题吧。】短暂的争论之后,叶沉鱼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她还没想到让谁来顶替祁景涣的位置。 口语老师重新拿出了教具,祁嘉行规矩地坐在转椅上,等待着课程开始。叶沉鱼与保姆结束了对话,转身往外走。在她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祁嘉行开了口。 他说:“母亲,再见。” 叶沉鱼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眸清澈依旧,不见波澜。她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看了看祁嘉行,出了门。 走廊里十分安静,祁家的佣人训练有素,很少大呼小叫。再加上叶沉鱼明显不喜欢吵闹,不敢慢待这位女主人的佣人们愈发地小心起来。 楼下那几个人已经走了,叶沉鱼听不见喧闹声,也不太在意虞涵雅到底断了几根骨头,并不关心人都去了哪里。 她往主卧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前方的走廊上,祁景涣被生活助理用轮椅推了过来,管家和另外一个助理恭敬地跟在身后。 “我正要找你。”祁景涣过来得很及时,这让叶沉鱼心情好了一些。 祁景涣的心情却不太好,平心而论,他不太想跟叶沉鱼对话。 因为叶沉鱼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而且很疯——正常人谁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虞涵雅从楼梯上踹下去啊。 边明轩那个疯子都不一定能做出来。到现在为止,祁景涣都觉得如果那天祁家的救援晚到一会儿,叶沉鱼真的会再给他一枪。他原本以为是边明轩指使的她,现在一看,边明轩都没她疯。 “找我干什么?”祁景涣在轮椅上往后靠了靠。倒不是他刻意摆出架势,而是潜意识里想离叶沉鱼远点。 “讨论一下祁嘉行的问题。”叶沉鱼认真地询问祁景涣,“他应该换一个监护人,你觉得呢?”这种事还是应该征得父亲的同意。叶沉鱼用仅有的伦理常识得出结论,并且不打算让祁景涣拒绝。 这个问题属实是祁景涣没想到的,跟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会突然提到监护人,祁景涣拧了下眉,难道是她认为他想离婚? 凭他腿上的伤,和叶沉鱼这几日的暴言暴行,的确应该离婚。她能意识到这一点,还算有救。祁景涣觉得事情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轨道上,隐隐松了口气。 “祁氏的股价需要稳定。”斟酌之后,祁景涣口气矜持地开口,“我暂时不打算给阿行换一位母亲。” “嗯?”叶沉鱼用一种“你在说些什么”的眼神看着他,“他应该换的,不是父亲吗?” “你说我?”祁景涣的声音微微抬高,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身后的生活助理假咳了一声,将笑声憋了回去。 祁景涣没心情去看是谁笑出了声,这几天越轨的种种堆在一起让他此时有些情绪失控:“为什么是换我?” “你脑子不好使,”叶沉鱼平铺直叙地阐述事实,“会把祁嘉行教坏。” 刚刚憋笑的助理用手捂住了嘴,被身边的同事不动声色地撵到了身后。 祁景涣深吸了一口气,用腿上的枪伤警醒自己别跟疯子生气,咬牙道:“我怎么就脑子不好使了?”他25岁就在国外名校读完了硕士,出任总裁之后祁氏纯利涨了百分之二十,叶沉鱼居然说他不好使? “你觉得你脑子好使?”叶沉鱼睁大眼睛,大为震撼。 “我……”祁景涣刚要说话,忽然头脑一冷,想起今天目睹了一切的祁嘉行。在两年之前,叶沉鱼从楼梯上摔下去,声称是虞涵雅推了她,那时候祁嘉行也在场。 他当时不在家中,从虞夫人口中得知,叶沉鱼唆使祁嘉行说谎,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祁景涣根本不把这件事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顺着虞夫人的意思点了头,不再让叶沉鱼过多的插手祁嘉行的教育。 如果当时真的是虞涵雅推了叶沉鱼…… 祁景涣脸色变了两变,没能把“我脑子当然好使”说出口。不对,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叶沉鱼争论他的脑子? 祁景涣觉得自己被叶沉鱼带进了沟里,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发现这件事的确是自己理亏。 谁推谁这种事情他可以不在意,但祁嘉行是祁家长子。虞涵雅用祁嘉行做局,而是打算做两次,这绝对是他的失职。 “我会查清楚。”祁景涣自觉想明白了叶沉鱼找她的目的,作出了承诺。 查清楚什么?预备监护人名单吗?叶沉鱼刚要提问,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重一轻,是祁嘉行和跟过来的保姆。 祁嘉行小跑着过来,临近叶沉鱼的时候才慢下来站定。保姆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小声地与叶沉鱼解释:“小少爷想要看看祁先生。” “找我?”祁景涣诧异道,随后恍然,他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跟自己这个儿子说过话了。 他心底软了些,微微附身问道:“找我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只见祁嘉行干脆地转身,又小步往回跑。 说看看真的只是看看,他还记得母亲说要少跟父亲说话。跑出几步之后,祁嘉行又有些担心,他站住,回过头问叶沉鱼: “爸爸会消失吗?”老师和管家之前都讲过,人死了就会消失。 叶沉鱼思考了一下让祁景涣悄无声息地失踪的几种办法,答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努力。” 至少在满足孩子的要求方面,她可以当一个称职的母亲? 祁嘉行摇摇头,小跑着跟保姆走了。 祁景涣从被祁嘉行忽视的错愕变成了震惊:“你要努力什么?” 祁嘉行:有点担心父亲死掉,去看看。 他设定是比同龄人早慧,但终究是个孩子。 (本章完) 第十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 叶沉鱼没理他,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祁景涣,思考了一下将他悄悄做掉后不被祁嘉行发现的可能性,妥协了一下:“你尽快把名单拿过来。” 等找到合适的监护人,就把祁嘉行放过去。叶沉鱼做好了决定,回卧室冥想去了。 被扔在原地的祁景涣一阵发懵:“她刚刚说了什么名单?” 管家和助理不敢搭话,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祁景涣也没指望他们能回答,事实上,叶沉鱼做出什么来似乎都不奇怪。他没必要去深究疯子想什么。 对于叶沉鱼来说,冥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境界的屏障仿佛被岌岌可危,又似乎从不存在。她没有进行过正统的修炼,更没感受过那些修士说的瓶颈。 像现在这种寸步难进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好在叶沉鱼已经习惯了。 舒缓的音乐声在卧室内响起,叶沉鱼睁开眼,将原主的手机拿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原主的交际圈基本没有,叶家早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对她没什么感情。回到虞家之后,她在过去二十年里所学习的技能与被塑造的性格并不能支撑她在这个圈子里生存。 和祁景涣结婚之后,祁家不需要她以祁夫人的身份交际,她几乎与外界隔绝,连骚扰电话都不会打给她。 不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叶沉鱼看了看尾号的三个零,点了接听。 “祁夫人?”边明轩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来,似乎有点惊讶。 叶沉鱼反驳他:“我姓叶。” 通话里静默了一瞬,边明轩畅快地笑起来:“我的错,叶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接了电话……”他还以为需要打个两三遍呢。 毕竟从资料上来看,叶沉鱼是个心防很重的人。 “因为铃声一直响的话会很吵。”叶沉鱼问他,“有事?” “当然有事。”边明轩敛了笑,他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有一种清澈的少年感,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既然是叶小姐,那么这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要不要一起让祁景涣栽个跟头?他这几天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我总不能让他过那么痛快。你能进他的书房吧?把我录一份资料,我可以让祁景涣半年以内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叶沉鱼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兴趣顿失:“就这?”她还以为他能帮忙让祁景涣消失呢。 她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把电话挂了。 “……” 边明轩看了两遍手机界面,才确认自己确实被挂了电话。 而且还是在对方用最平稳的口吻说出最嘲讽的话之后。 边明轩在圈子里行事张狂又不守规矩,还没收到过这么轻描淡写的回应。他顿时起了兴趣,重新又拨了电话,可惜这次电话响了将近一分多钟也没人接起。 叶沉鱼将电话挂断之后,顺手按了一个静音,不给它再次响起的机会。 几分钟之后,屏幕亮起,弹出一条短信:“叶小姐,有什么有趣的计划吗?可以讲给我听听,足够有乐子的话,我可以帮忙?” 叶沉鱼想了想,回复了这条短信:“你能帮我找给祁嘉行一个合适的监护人吗?” 隔了几秒,边明轩回复道:“这件事是很有乐子,我们面谈?” 有心写多一点,但是没有能力〒_〒 (本章完) 第十一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一) 叶沉鱼答应了边明轩的见面请求,和他约在了下周六的晚上。挂断电话之后,叶沉鱼发现+的信息,就在刚刚还弹出来一条。 [沉鱼,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妈信息,你哥哥要结婚了,装修的费用你帮忙出了吧?你嫁到祁家,这点钱不过是洒洒水。] 叶沉鱼往下一翻,分别是叶家的养父母和虞家人发过来的信息。叶家只想要钱,虞家只想骂人。 叶沉鱼好不容易找到个不用自己挣钱的世界,对帮别人装修丝毫不敢兴趣,对挨骂更不敢兴趣。她从脑海里找回现代世界的基本常识,一键删除了这几个人。 这样就清静了,叶沉鱼满意地放下手机。 虞家控股的私立医院中,虞涵雅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身边摆满了慰问的花束,伴随着慰问的并不只是安慰,还有阴阳怪气的嘲讽。 姚家大小姐画着精致妆容、挎着限量款的包,摆弄了两下自己送来的花束后起身,对虞涵雅露出一个隐含嘲讽的笑:“看到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下次别这么不小心——毕竟在别人家摔成这样不大合适……” “不好意思,我忘了。”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虞涵雅,“你也没有自己的家。我没说错吧,虞、小姐?”她把“虞”字咬得很重,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虞涵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最忌讳被别人提起身世,更别说被人以这种嘲讽的口吻提起。病房的门被拉开,随着门声响动,女人压低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 “鸠占鹊巢的东西,看到什么垃圾都要抢一下。” “哗啦——”虞涵雅反手将所有的慰问品都推到了地上,胸口的疼痛让她喘息了两声。她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喂,上次出了意外。我们再试一次……” “我没有兴趣了。”对面的人嗓音带着少年的清脆感,语气却十分慵懒,“我现在对你姐姐很感兴趣一点。” 没等虞涵雅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啪——”手机被丢到一侧的墙壁上,虞涵雅用空出来的手拢住头发,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 “小雅?”一个青年男子推开病房的门,错愕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虞涵雅双手捂着面庞,忍着哭腔道:“姚小姐刚刚来过……王熙,怎么办?姐姐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说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我怎么办?” 抢的是垃圾又怎么了?不一样用得上。 把微信删干净之后,叶沉鱼的确清静了一段时间。除了冥想,每天唯一的正事就是投喂祁嘉行。 【你非要把喂他算正事的话就算吧。】系统眼睁睁看着祁嘉行又胖了一圈,好在他原本就很瘦。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反而可爱了一点。 【我在好好养他。】叶沉鱼对待任务目标一向很负责,【他这个年纪应该很饿才对。】 【他在祁家有吃有喝,又不是你在山上……】系统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失言闭上了嘴。 【不一样吗?】叶沉鱼对系统的发言没什么感觉,【我还以为都很饿呢。】 她不会在意自己的过去被拿出来讲,叶沉鱼这个人如果真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始终如一,心无旁骛。 她是一个不会动摇的人,主系统因为这个原则选择了她。现在主系统又因为这个原因想打碎她,重组她。 但系统还是不太愿意作死,它避开了之前的话题,拟人化地轻咳了一声:【反正多吃点也没什么问题,他本来就营养不良。】虽然在祁家这种家庭会营养不良挺离谱的,但祁嘉行的确没什么用餐上的自由。 所有人对他的要求都是别添麻烦,他也擅长这么做。 叶沉鱼瞧了瞧安静看风景的祁嘉行,安慰系统:【没关系,我给他换一个更好的监护人,不会把他养成营养不良的那种。】 系统:【……】要求还挺低。 周六晚上,叶沉鱼来到了边明轩提供的地址,是一处会馆。用边明轩的话说,这里有一场不太正式的晚会,可以让她见一见他挑选好的继承人。 叶沉鱼将请柬递给保安,顺利地进了宴会厅。这的确是个不太正式的晚会,参与者大多相互熟识。叶沉鱼从他们口中能听到投资相关的字眼,他们看到她大多一扫而过。除了一道视线,叶沉鱼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漂亮少年。 少年猝不及防,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转而跟身边的人继续说话。 叶沉鱼找了沙发坐下,发现少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来。他谨慎地只用余光,并且会借助器皿的反光,如果是寻常人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叶沉鱼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个时候,边明轩找了过来。他兴致缺缺地打发走了想要靠过来打招呼的人,在叶沉鱼身边站定,却叶沉鱼没有分给他一点注意力。 “你在看什么?”边明轩顺着叶沉鱼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个长相漂亮的少年。 “那个人一直在看我。”叶沉鱼答道。 边明轩眼底闪过诧异之色,面上却轻松笑笑:“因为他认识你……祁家人都长得很好,对吗?” 叶沉鱼的确在他脸上发现了与祁景涣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少年的五官要更柔和一点。 “他是祁家的私生子。”边明轩懒洋洋地介绍道,“祁景涣的父亲祁明军有很多私生子,但对祁景涣构不成什么威胁。毕竟他的母亲是我姑姑——” 叶沉鱼“哦”了一声,等待着边明轩的下文。 边明轩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惊讶,反而更有兴致地笑了笑:“我姑姑是个很厉害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有边家这个后台,两家人都希望能强强联合,祁景涣作为继承人的话,这个联盟就再牢固不过了。” “她给祁景涣扫清了所有阻碍,其他私生子根本没有冒头的机会,包括祁泽瀛。”边明轩指了指不远处的少年,“他母亲当年很得祁明军的喜欢,不过很可惜的是……” 叶沉鱼从祁泽瀛身上收回视线,发现边明轩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可惜的是人会死。”他说,“所以祁泽瀛会是最希望祁景涣一无所有的人之一,而且他有一点从他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软弱善良,会是一个不错的监护人。” 补更 突然发现这一卷几乎全员童年创伤导致性情偏激,emmmm下个世界再也不写这种了。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二) 叶沉鱼没有从这个笑起来时眼底很平静的少年身上看出什么软弱的善良,但是没关系,她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就是他了。”叶沉鱼决定道。 “……你不再考虑考虑?”边明轩面露惊讶,任谁选择合作对象都会谨慎地考察一番吧? “没关系。”叶沉鱼坦然道,“他不行可以再换,不是说祁明军私生子很多吗?”总能换到一个合适的。 边明轩:“……”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他选择叶沉鱼当合作者,真的靠谱吗? 【反正选到了合适的人,任务会提示完成的。】叶沉鱼自认掌握到了完成任务的方法。 系统:【……你在这儿卡bug呢?】 说话间,穿着暗红色马甲的侍者注意到了他们,询问他们是否需要酒。他似乎业务不太熟练,身体前倾时托盘也跟着下坠,眼看就要砸在叶沉鱼身上。 叶沉鱼依旧正对着边明轩,右手一把托住倾斜下来的托盘,红酒在里面晃了两晃,稳稳地停在了酒杯里。 侍者慌忙鞠躬道歉,手中托盘又是一个不稳,整杯酒倾斜下去。 叶沉鱼偏头,瞧了一眼他托盘子的手,伸手抓住杯脚,又重新放回了托盘。 侍者满头大汗地再次鞠躬:“……非常抱歉,祝您今晚愉快。” 叶沉鱼没说话,他看起来更加紧张了,慌张地往后退去,结果不小心撞到沙发的一角。两次没能泼出去的红酒,这次全泼在边明轩身上了。 他穿了一身浅色系的西装,酒渍在上面极为明显。边明轩黑着脸问侍者:“你故意的吧?” 叶沉鱼摇了摇头,替侍者回答:“这次不是。”前两次是故意的,泼在边明轩身上确实是不小心。 边明轩和侍者同时安静了下来。 叶沉鱼仰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们。 半晌,边明轩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对侍者说了一句:“带我去换件衣服吧。” 侍者瑟缩了一下,却不敢拒绝,苦着脸带边明轩去换衣服。 这人的做法太蠢,一次泼不到还想泼两次。但以叶沉鱼的脑子应该猜不到他是故意的,系统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故意的,你听到了?】 【没有,我看他的姿势和肌肉的变化,不像是失手。】叶沉鱼答。 远处的角落里响起细碎的讨论声,青年恼怒对着身边的人骂了一句;“你找的什么人?让他泼杯水都能泼到边明轩身上!” 旁边的人忍气吞声地赔笑几句,最后这个叫王熙的青年换了策略,准备再换一个人引叶沉鱼去准备好的房间。 叶沉鱼唔了一声,说:【这个是听到的。】 系统:【……】以叶沉鱼隔着混凝土和隔音层能听到电器运转声音的耳力,这人属于当面密谋。 叶沉鱼手指动了动,自然没抓到不在手边的长刀。现代世界就是比较麻烦,叶沉鱼眼底流露出了一点遗憾。 好在那个叫王熙的青年这次计划十分顺利,等叶沉鱼出了宴会厅,果然有一个侍者过来给她指路,说休息室换了位置,让她去三楼的房间。 “抱歉女士。”侍者补充道,“原先的休息室被一位先生占用了。” 他说的是实话,边明轩在里面换衣服呢。 叶沉鱼听话地往那个房间走去,要不怎么说这个世界的人脑子不好使呢?她想作案的时候都帮忙准备好了无人的场所。 晚会上,祁泽瀛余光瞥见叶沉鱼出去的背影。他微微蹙眉,却见王熙与两三个跟班也跟出去了。 祁泽瀛眉心的纹路更深了,同他谈话的人露出不满之色:“你在看什么?” 祁泽瀛回过神来,不卑不亢地笑了笑,牵起了其他的话题。 叶沉鱼找到了新的休息室,比起休息室,这更像是一件客房,左边是会客的沙发,右边是张床。叶沉鱼坐在沙发上,耐心地坐下来等人。没有等太久,她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响动。 王熙领着几个人走进来,他脸上挂着冷笑:“挂着个祁夫人的名头,真以为自己算个东西了。” 他上下扫了两眼叶沉鱼,嫌弃道:“你哪里比得上小雅?” 后面的跟班淫笑起来:“跟虞小姐肯定不能比,但是还算眉清目秀。”他一眼不错地盯着沙发上的少女,按捺不住往前走了两步,露出身后拿着手机摄像的人。 叶沉鱼回过头,数了数人数,问道:“门锁好了吗?” 几个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沉鱼便从沙发上站来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想向这几个人走了过来:“没锁好也没关系。” 凭着他们应该连门都跑不出去,叶沉鱼做出了严谨的判断。 系统;【你唯一需要严谨的是,不要把人打死——祁嘉行会考不了公务员。】虽然祁嘉行可能没有这个志向。 在王熙的惨叫声中,叶沉鱼茫然地“啊”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同投资人聊天的祁泽瀛心神不宁,他见过两次被虞家找回来的女儿。一次在婚礼上,一次在所谓的家宴上,她就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跟所有人格格不入。 她如果碰上王熙……祁泽瀛抿了下唇,对投资人歉意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他不应该管闲事,但这毕竟可能是他未来的合作者,祁泽瀛在心底说服了自己。 他急匆匆地上楼,抓住之前同王熙对话的侍者问出了“休息室”的位置,跑上了三楼,意外地发现侍者所说的那间房间门没有锁,里面还隐隐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他来晚了吗?祁泽瀛心底一沉,伸手推开了门。 装修成客房的房间从门口可以一目了然,凌乱的床上叠放着三个人,从最上面那个人下垂的手臂来看应该是断了。而记忆中柔弱纤细的少女正拎着一个人,用他的头测试墙壁的硬度。 听到开门的声音,少女才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祁泽瀛怀疑自己开错了门,一时之间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个干净。 叶沉鱼见他没有说话,便不感兴趣地回过头,将进气多出气少的王熙堆在三个人的上面。可惜她叠罗汉的平衡没有掌握好,王熙在上面待了两秒后滚了下来,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原来沉闷的撞击声是这个。祁泽瀛恢复了冷静,他现在是不是应该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把门关上? 祁泽瀛:这剧情不对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三) 祁泽瀛真的把房门关上了。他觉得他开门的方式不对,重新来过比较好。 叶沉鱼听到门被轻轻和上的声响,不甚在意地将王熙再次提起来,放在了最上面。这次放的比较稳,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了。 门外的祁泽瀛还在冷静之中,边明轩来找他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他这位嫂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祁家搅风搅雨的人物。 是他草率了。 就在祁泽瀛不知道该不该再次打开门的时候,边明轩穿着新换的西装过来了。他不出意外地看见祁泽瀛在这里,挑了挑眉:“你应该晚点过来的。”想要英雄救美,晚点到才印象深刻。 祁泽瀛读懂了他言语中的含意,心底冷笑一声,让开一步,示意边明轩开门。 边明轩有些不解,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打开了门,然后他震惊地看向了祁泽瀛。 祁泽瀛现在看起来很镇定:“晚来一会儿给他们收尸吗?” 叶沉鱼在卫生间里仔细洗干净了手,探出头来:“你们站在门口开会吗?” 如果要开会商议怎么做掉祁景涣的话,不应该带上她吗? 边明轩和祁泽瀛当然是不想站在门口开会的,只是他们的确没见识过这场面,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直到叶沉鱼从房间里走出去,边明轩才回过神来。 开会当然是不必开会的,叶沉鱼和他们没有什么牢固的合作关系,说要合作也只有一个方向——想要换掉祁家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主事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要等一个时机,边明轩说。 叶沉鱼也有过藏在暗处,等待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时候。她表示理解,将房间里尚且能喘气的四个人留给了边明轩。 祁泽瀛则表示他得继续跟投资人拉关系,跟着下了楼。 被留在原地的边明轩在叫人收拾了残局之后忽然发现不对,他当然不怕王熙找麻烦,但这件事总该叶沉鱼自己解决吧? 明明还没合作,他怎么就就先成了苦力? 祁家。 祁景涣拧眉点开钱阳发过来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叶沉鱼”的一生很简单。虞夫人意外临产,慌乱之间就近找了家医院,给了在同一家医院生产的叶家夫妇可乘之机,交换了女婴。之后她在叶家生活了二十年,不被重视,更不得爱护,养成了她寡言怯弱的性格。 直到虞涵雅出了车祸,检查报告上的血型被注意到,当年的旧事才重新被翻了出来。随后她回到了虞家,又开始了如履薄冰的生活。 祁景涣对这些资料不感兴趣,他能理解虞家做出的决定。虞涵雅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更合心意,而“叶沉鱼”很难带给虞家什么利益。如果不是他当初与虞涵雅置气,和她结婚,她应该会被虞家安排与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公司联姻。 事实也证明,她的确不适合当祁家的女主人,也没给虞家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虞家赔了不少…… 想起自己腿上的伤,祁景涣心绪就平稳不下来了。“她和边明轩没联系?”他怀疑地质问通话另一边的钱阳。如果没有联系,她是凭什么夺下边明轩的枪的? 钱阳反复地确认了调查获得的资料,肯定地回复道:“没有。” 这时候,送叶沉鱼回来的车驶进了庭院。祁景涣自主卧的窗台处刚好看见她走进来的身影,疑惑地按铃询问管家。 “夫人她今天应了边家的邀请,去参加了晚会……” 祁景涣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说她跟边明轩没有联系吗?” “至少在今天之前……”是没有的。 电话那头的钱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祁景涣:“……” “重新去查。”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后挂断了电话。 楼下庭院亮着昏黄的灯光,祁景涣的神情也如这灯光一般晦暗不清。片刻后,他拨通了另外的电话。 —————————— 叶沉鱼回到了祁家,不意外地看到在二楼处盯梢的祁嘉行。叶沉鱼上去,将不睡觉的孩子拎回了房间。 虽然祁嘉行很安静,但叶沉鱼时常觉得身后多了条小尾巴,总归有些不自在。 【或许我可以把祁景涣杀掉,然后抛尸在边明轩家的后院。】叶沉鱼思考了一下快速完成任务的方法,并且跟系统阐述了一下,【可惜边明轩不会同意。】 ……这谁会同意啊?系统深感叶沉鱼少动动脑子比较好,委婉道:【你还是多投喂一下祁嘉行吧,杀祁景涣没那么急的。】 其实古代世界的话这么搞一下,嫁祸给边明轩的概率挺大的。现代世界再怎么离谱,也是要有证据链的。何况边明轩身份摆在那里,没人能随便给他定罪。 听到系统提到祁嘉行,叶沉鱼不由看了看在另一边看绘本的男孩。 他大概没有多少心思放在绘本身上,一察觉到叶沉鱼的视线,就立刻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 跟叶沉鱼对视几秒之后,他将自己手边的果盘端了起来,送到了叶沉鱼身边,然后又回去看绘本。 这孩子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反向投喂。 系统称赞道:【这么好的儿子上哪儿去找啊。】 叶沉鱼咬了一口水果,眼神异常清明:【他不是我儿子。】 某种角度来说,她是另一种监护人。 似乎听到了叶沉鱼的心声,祁嘉行犹疑着抬头,咬字清晰:“母亲,我可以出去玩吗?”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四)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奇怪。祁家的门又没有反锁,有什么不能出去的呢? 叶沉鱼咬着苹果:“你想去哪儿?” 祁嘉行举起摊开的绘本,送到叶沉鱼面前。 叶沉鱼看了看上面一个个铁盒子围成的圆圈,反问:“你要玩飞船?”以她的积分应该能给他兑换一艘,叶沉鱼开始划拉系统商城的页面。 祁嘉行茫然地反问:“飞船?” 就在叶沉鱼打算在这个标签是现代言情的世界里,买下一艘超越这个时代科技树五千年的单舱飞船的时候,系统忍无可忍:【那是摩天轮!他要去游乐园!】 叶沉鱼“啊”了一声,开始用系统论坛搜索游乐园,在一堆恐怖游乐园的副本攻略中找到了科普向的词条,理解了游乐园的含义。 大概跟师弟师妹吵着要逛下山集市差不多,想出去玩闹。 “那就出去玩吧。” 身侧的管家恭敬地表示会安排好车辆与行程。 考虑到这是应该算是集体活动,系统给出了建议:【叫上你新找的监护人一起吧。】 叶沉鱼接纳了这个建议,叫来了边明轩。当然,预备监护人还是祁泽瀛,但他在自己的公司忙业务。虽然这个小公司跟祁家的家业一比不值一提,却是他在祁明军面前立足的资本。 所以边明轩替他来了,他带着他的一腔壮志和满腹阴谋站在了游乐场门口,不可置信地指着叶沉鱼身边的小豆丁:“你就为了带他玩?” 叶沉鱼点头:“他想玩,祁泽瀛要上班。” 如果我知道是为了陪他玩,我也会上班的,边明轩想。所以,你真就当祁景涣不存在了是吧? 祁景涣存不存在不重要,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游乐场人太多了。叶沉鱼看着涌动的人流,一手拎起祁嘉行,一手抓住边明轩,悄声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正打算找个借口溜走的边明轩,就这么被拖进了游乐场。 祁嘉行好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在没一个游玩项目后面排队,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满新奇。 他生在富贵之家,却连出来游玩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里写的那些承包一整个游乐场的行为。作为祁家的长子长孙,他既重要又不重要。 他不能给妈妈添麻烦,但母亲似乎不怕这个。反而是他们都有些怕她,家里的那些人怕,爸爸有些怕,甚至…… 祁嘉行转头看了看满心不愿的边明轩,他好像也有点怕。他这样想着,鼓起勇气指出了好几个自己想玩的项目。 边明轩排了两次队之后,发动了钞能力,买了vip服务,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趁着祁嘉行暂时不需要看护,边明轩走到叶沉鱼身,磨着后槽牙问:“祁景涣都不知道将祁氏旗下的游乐园留出一个给他玩吗?” 要他一个敌人给孩子排队买票? 叶沉鱼奇怪地看着他:“他如果有用,我还会再找监护人吗?” 边明轩哑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事就算祁景涣没有心力去管,祁家的佣人、员工或者是亲戚也会想到的才对。 抱歉,这两天事情太多,又有点卡文,实在写不出更多了。 (本章完) 第十五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五)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现实啊。 边明轩为自己的猜测挑了挑眉,又有些奇怪,以叶沉鱼的性格和……动手能力来看,她不会忍受他人的欺辱。 那么,她是怎么在祁家安安稳稳地待到现在的? 没等边明轩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工作人员已经笑容满面地将看完vr电影的祁嘉行送过来,并且口吻中隐含指责:“我们游乐园设施完善,尽心服务,但家长还是陪在小朋友身边比较好。” 叶沉鱼坐在长椅上,跟祁嘉行四目相对,耳边环绕着笑声与说话声。她抬手捂住了耳朵,避开祁嘉行眼巴巴的眼神,看向了边明轩。 一侧的小女孩被玩偶逗得咯咯笑,斜对面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叶沉鱼只觉得他们吵闹。 【我也很想照顾任务对象。】叶沉鱼跟系统辩解,【但实在太吵了。】她只能挑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至于这个地方太阳晒不晒就不重要了,反正她不怕晒。 少女坐在烈阳之下,逃避一般地捂住了耳朵。边明轩硬是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看出了一点期待的意味来,明明是她叫人来的…… 边明轩认命地从树荫处走出来,牵起了祁嘉行的手。 系统有些惊讶:【他还没挨过打呢……】 叶沉鱼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在流动摊位上买了一只冰淇淋。 可惜不多时,祁嘉行就跑了回来,白皙的小脸仰起,与叶沉鱼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眸中光芒微闪。 叶沉鱼抬头,跟在后面的边明轩双手举起,表示与自己无关:“他自己跑回来的。” 果然还是买单舱飞船容易一些吧。 叶沉鱼半蹲下来将冰淇淋塞到祁嘉行手里:“要玩什么?” 祁嘉行的眼睛亮了起来,扯着她的衣袖往前走。 边明轩懒洋洋地跟在后面,细长的眼眸因为剧烈的阳光微微眯起,凝视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明明不喜欢,却格外的宽容啊。 边明轩笑了一下,面容在阳光下模糊不清。 夏日的光线由炽热转为温和,摩天轮的玻璃裹上了蜜糖一般的颜色。叶沉鱼从工作人员手中买下纪念玩偶,转手递给祁嘉行。 祁嘉行郑重地接过来,抱紧了这个在叶沉鱼看来奇奇怪怪的兔子玩偶。 游乐场的大门在身后逐渐远去,摩天轮的车厢化为了一个个黑点。祁嘉行环着玩偶,回头注视着这幅夕阳中的画景。 他依旧拉着叶沉鱼的衣袖,稚嫩的嗓音带上了些孩童应有的雀跃:“之后还可以来玩吗?” 仿佛在一千只鸭子中渡过这一天的叶沉鱼:“……下次换叔叔带你来。” 祁嘉行拿着兔子,之前的保姆的警告浮现在脑海中,如果他不听话,以后会有一个新的妈妈……如果会有新妈妈,是不是也可能会有新爸爸? 现在的爸爸也不是不好,但是……祁嘉行拽了拽叶沉鱼的袖子,指着边明轩问:“那是新的爸爸吗?” 边明轩挑了挑眉,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他对当父亲这件事没有兴趣,但对顶替祁景涣位置这件事很感兴趣。 这个不太行。 叶沉鱼瞧了他一眼,对祁嘉行摇摇头:“是另外一个。”真正的叔叔。 “另外一个是谁?”边明轩装不住了,他震惊地望着叶沉鱼,“你找了几个?” “祁泽瀛。”叶沉鱼竖起一根手指,“一个。”祁景涣的名单至今没有给她,所以只找到了一个预备监护人。 “合着我根本没在里面啊……”边明轩嘟囔了一句,余光瞥见慢行过来两辆的劳斯莱斯,“祁家的车?” 车上下来的司机是张熟面孔,恭敬地请叶沉鱼上车:“夫人,先生知道您带小少爷出来玩,又派了一辆车来,安全一些。” 大抵是祁景涣展现出来的重视,让他今日格外地客气。为祁嘉行准备的车明显用过心思,后座摆了一套玩具,正好是祁嘉行喜欢的绘本周边。 叶沉鱼歪了歪头:“多一辆车比较安全?” 不等司机说话,边明轩便开口:“免得被绑匪盯上的时候被一窝端……” 边·前绑匪·明轩毫不心虚地笑起来:“现在想起来也太晚了吧?” 叶沉鱼并不担心绑匪,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坐进了第一辆车里。祁嘉行却不愿意坐上第二辆车,对绘本的周边看也不看,坚持要坐在叶沉鱼的身边。 跟来的司机只能作罢,稳稳地跟在第一辆车后面。 【这孩子……】系统欲言又止,【是不是太黏着你了?】 【有吗?】叶沉鱼审视了一下身侧的祁嘉行,【五岁的孩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祁嘉行乖巧地靠在后座上,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不哭不闹不拆家。 系统否认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它只是担心宿主走后,任务对象接受不了。他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多的关注,骤然失去后可想而知。 【比起这个。】叶沉鱼垂下视线,落在脚下纤尘不染的地毯上,【这下面什么东西在响?】 【哦。】系统像是恍然想起一般,【这车制动系统有点问题,刹车线要断了。】 几乎是在系统开口的一瞬间,前面的车辆忽然停下来,司机急忙刹车。叶沉鱼听到清脆的一声,岌岌可危的刹车线终于断了。 【这是有点问题?】 边明轩目送母子两人上了车,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将车拐上马路,自然而然就看到匀速前行的两辆车,款式一致,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分别。 像祁家这种家庭,出行时分开乘车极为正常,这是一种安全保障。不过安全起见,应该再加一辆空车才对。 去游乐场连保镖都不带,之后却派了辆车。祁景涣脑子里在想什么?边明轩顺手拨弄了一下车内的摆件,心中却突然一跳,分开乘车除了防范绑匪,还可以防范车祸……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前面的车辆忽然冲出了马路,撞向了另一辆卡车。 (本章完) 第十六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六) 黑色的轿车以抑制不住的速度冲出了马路,几乎可以预见它会如何与沉重的卡车相撞,发生怎样惨烈的一场车祸。 然而在车身滑出去一瞬间,一侧的车门忽然飞了出去。 还没撞车吧?刹那的时间只够边明轩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紧接着他就看见刚刚下来过的司机也跟着飞了出来。他似乎十分幸运,跟飞出来的车门一起落在路边,只是摔了一跤。 边明轩下意识刹车,眼睁睁地神色冷淡的叶沉鱼一只手环着祁嘉行,另一只手拿着什么棍状的东西从车内跳了出来。 不对,不是棍子—— 边明轩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到一抹白光乍起。那辆没了驾驶员的车似乎被人从中间劈了一刀,一分为二后掠过卡车与栏杆,掉到了桥下的河水里。 这险而又险的一幕引起了一阵急停,周围鸣笛声一片。边明轩颤抖地抓着方向盘,精神恍惚,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避免了一场车祸,叶沉鱼手中的长刀缓缓隐于空间裂缝之中,顺手将祁嘉行放在了地上。 车辆失控的瞬间,叶沉鱼就将身侧的车门踹掉了。考虑到附近有许多行人,她还特地挑选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让车门平稳落地,并且将司机也扔到了相同的位置。 之后她才抱着祁嘉行下了车,处理掉失控的车辆。干脆利落,甚至没擦到其他车辆和行人的边儿,唯一增长的只有系统的工作量。 它需要修改路上的监控,地上的刹车痕迹和路人的手机录像,必要的话,还需要把断成两截的劳斯莱斯替换掉,换成一台同样断掉刹车线的同款车辆,将这件事伪装成一场幸运的车祸…… 怎么可能啊!宿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出来,它得做多少工作才能抹平! 系统听见自己体内的运行程序发出了“咔咔”作响的危险声音。它有心指责一句叶沉鱼,然而叶沉鱼将晕乎乎的祁嘉行扶好之后,奇怪地问了一句:【刹车线怎么断了?】 早知道刹车线被做过手脚、但是想要抹平这件事的系统:【……】还以为宿主不会问,它就可以把这件事当做意外忽略。免得祁景涣被宿主杀掉,增加它的工作量。 目前来看,工作量不止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系统没有说话,叶沉鱼的衣袖这时候被祁嘉行抓紧。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到祁嘉行身上,问道:“害怕?” 祁嘉行摇摇头:“母亲身边很安全。” 系统委婉开口:【其实另一辆车很安全。】如果祁嘉行选择坐另一辆车的话,是不会遇到危险的。 “嗯?”叶沉鱼疑惑地嗯了一声,开始从人群中找另一辆车。寻找的过程中她看到了边明轩站在不远处,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合作者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叶沉鱼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人逻辑奇怪,没怎么在意地继续找车,随后从路边看到了另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这辆车的司机呆愣在了原地,对上叶沉鱼的视线后才慌忙地跑过来,试图表达一下下属的关切。 叶沉鱼抬手止住他语无伦次的询问,自己拉开车门,带着祁嘉行坐进了进去:“开车。” 这个举动镇住了喋喋不休的司机,他游魂一般地坐回了驾驶位。开出十几米后才恍然想起,现在的状况,是能这么坦然地继续坐车回程的状况吗?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七) “夫人,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是不是需要留下来等……”司机试探地开口询问,他掌握了在祁家行事的精髓,凡事欲言又止,说错话了好拿回来。 然而说话对象是叶沉鱼,叶沉鱼眨眨眼,片刻后恍然大悟:“停车。” 司机自觉没有说错话,松了口气。 “去把刚刚那人接回来。”走太快了,差点把上一辆车的司机忘了。叶沉鱼庆幸于没有把人落下,也松了口气。 “啊?” 在这一任司机的混沌中,黑色的劳斯莱斯回程,将被仍在路边的上一任司机接了回来。 这趟行程平安结束,只有两个司机余惊未消,开车极为小心。月亮都要出来了,车辆才缓缓驶进祁家宅院。 叶沉鱼带着祁嘉行下车,迎面遇到等候在门口的管家。 “照昨天的菜单,”叶沉鱼路过他身边,认真叮嘱道,“主食上两份。” 每次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叶沉鱼都会重复吃上一段时间。这个习惯大抵是月离影养成的,当初但凡是叶沉鱼多看一眼的东西,第二天就能堆满叶沉鱼的屋子。 “……好的。”管家弯下腰,“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叶沉鱼满意点头,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嘱咐祁嘉行:“今天落下的课程明天补上。” 祁嘉行乖巧点头。 系统则十分震惊:【他才五岁!连一天休息的假期都没有吗?】 从修真世界内卷至今的叶沉鱼反问:【假期是什么?】刀宗的师弟师妹,就算去集市,也要每日挥刀和冥想也会落下的。 系统:【……】 跟卷输了有可能会死的修真界不同,现代世界没有那么多危险。它本来想这么规劝一句,然而想到刚刚那一场车祸后选择了闭嘴。 叶沉鱼自觉教育方法没有问题,悄悄将袖子从祁嘉行的手里解脱出来。 被落在身后的司机半是恐惧半是庆幸地跟管家汇报了这场车祸:“……刹车坏了,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夫人和小少爷都很危险。” “备两辆车是对的,这次是小少爷坚持要跟着夫人,您得规劝一下夫人,多危险啊。” 管家似是心有余悸地呼出了一口气:“之后我会同先生讲,你们回去好好休息,让张姐给你们发个红包压压惊。” 两个司机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依言回去休息。至于刹车坏了后人是如何脱险的,司机没有提起,管家也没有问起。 叶沉鱼日常投喂完自己和祁嘉行,回去享受这一天难得的独处时间。 卧室附近的走廊被佣人清空了,很好。 楼上和楼下的电器也都关掉了,很好。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任务目标被人叫起来谈话了,很…… 这不太好。 叶沉鱼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向装饰用的挂钟,晚上十一点,这似乎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该起床的时候。 于是她起身,推开了门。 书房。 祁嘉行由保姆牵着手,在短促的扣门声后,走进了书房。祁嘉行坐在落地窗旁边,望着窗外的夜景。 “进来。”他回过头,寡淡的目光落在祁嘉行身上。 祁嘉行下意识抓紧了保姆的手。这是他的爸爸,祁嘉行是有这样的认知的。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祁嘉行都很少见到他。 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正常的,爸爸很忙碌。他很擅长地接受了这件事,将期待与依恋隐藏起来。 然而即便在幼小的孩童心中,也隐约能感受出这次见面的不同。 保姆感觉到手上的力道,用温柔悦耳的声音安慰了他一句。祁嘉行抿了抿唇:“父亲。” 保姆紧张而歉意地对祁景涣解释:“小少爷太久没跟您说话了。” 这个解释有些冒犯,祁景涣不悦地皱了下眉,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换了保姆?” 之前那个人他不喜欢,祁嘉行想这么告诉他。 然而没等他开口,祁景涣就不耐地开口:“又是你母亲……”自从绑架案之后,叶沉鱼就跟一定要给他添些麻烦一样。 将虞涵雅踹下楼,跟边明轩出席晚会,插手祁嘉行的教育,甚至还与边明轩带着祁嘉行去游乐园…… 每次想起来,祁景涣都气得伤口发疼。尤其是她跟边明轩出席晚会,让他被几个高管质问,祁氏是否打算同边氏合作。 祁嘉行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父亲不喜欢母亲,他想。比起对妈妈,这种不喜欢要更加强烈与鲜活——祁嘉行从前几天的课程中找到了一个不准确的词语作为形容词。 所以他没有说话。 祁嘉行在沉默中听见父亲问:“听说你今天坚持要跟你母亲乘一天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依靠着直觉回答出了心中所想:“因为母亲身边很安全。” 祁景涣眉心的纹路加深:“你不该这么依恋她。”他近乎漠然地评判道:“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懦弱,无知,无法保护和教导自己的孩子如何生存。 祁嘉行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反驳。母亲会给他很多食物,会帮他避开可怕的问题,看重他的课业,会满足他的请求。 他甚至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保护。 母亲应该是很好的才对。 祁景涣察觉到他沉默的反抗,难以抑制的厌恶与烦躁在心中升起。他在祁嘉行这个年龄,早就知道如何对待父亲的问话、如何让父亲看重。 瞧瞧叶沉鱼都教了他些什么? “合格的母亲不会让你被其他人诬陷,被佣人裹挟。”祁景涣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那一瞬间,祁嘉行听懂了他的话,原来父亲并没有在说母亲啊。汹涌的潮水席卷而来,淹没了他的思绪,无法呼吸的感觉又包围住了他。 祁嘉行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只能看见父亲皱起的眉,不耐的神情。 好像就要被什么东西淹死了。 就在这时候,房间内骤然响起一声巨响。 “哐当!” 祁嘉行惊醒过来,发现父亲的神色从不耐变成了震惊,于是他迷茫地回过头…… 叶沉鱼踩在倒地的门板上,不大高兴地说道:“现在是睡觉的时间。” “回去睡觉。” 想些的东西没写到,希望明天能写完 (本章完) 第十八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八) 那种淹死的感觉消失了。 祁嘉行眨眨眼,将视线从父亲身上移开,落在门口的少女身上:“好的。” 他缓慢地走到叶沉鱼身边,拉住了她的衣袖。 叶沉鱼:“……”这件衣服的袖子都要被拉变形了。 她对愣在原地的保姆招了招手:“带他回去睡觉。” 保姆回过神来,慌忙过来拉起祁嘉行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忍不住看倒在地上的门板。 有钱人家的门,这么不结实的门吗? 倒在地上的花梨木门表示它有话要骂。 系统“嘶”了一声:【门根本没锁,你根本就是因为在游乐场里被吵了一天心情不佳,故意撒气吧。】 【不是撒气,这样比较快。】 叶沉鱼淡定地从门上走下来,叮嘱一步一回头的保姆:“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上课的时候上课,别让人打断他。” “尤其是不要让他打断。”叶沉鱼指了指床边的祁景涣。如果要从这个世界找到一个脑子最不好使的人,非他莫属。 保姆这次飞快点头,快步离开。出了门之后,她才忍不住唏嘘,豪门啊,夫妻跟仇人似的。 “你什么意思?”祁景涣脸色铁青,“嘉行是我的儿子,我有教导他的权利。” 他想起今日管家禀告过来的行程,神情愈发地阴郁:“难不成你还真想让边明轩来管,你……” 叶沉鱼骤然望过来,伸出食指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很少对别人的行为和言语做出反应,突然抬手让祁景涣一怔,不知不觉就止住了话语。 叶沉鱼侧耳听了听走廊的声音,确认祁嘉行已经被带回房间休息之后,走到了祁景涣身边。 祁家的装修充分考虑了美观与便捷,书房的落地窗刚好能看到后花园静谧的夜景,跟坐在轮椅上的祁景涣相得益彰。 于是叶沉鱼将窗户旁边的祁景涣从轮椅上拎起来,另一只手在窗户上微微用力。洁净明亮的玻璃从掌心处蔓延出细碎的裂纹,不到两秒钟的时间,玻璃窗应声而碎。 她利索地将人从碎掉的窗户中丢了出去,让他彻底融入了夜景。祁景涣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就彻底没了声息。 【这才是撒气。】叶沉鱼满意地对系统说道。 系统:【……】 至少今天晚上,他可以保持安静。叶沉鱼拍拍手,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祁景涣这一安静,直接安静到了一周以后。因为从三楼摔下去,腿上的旧伤遭到拉扯后恶化,而且好巧不巧,另一条腿也摔断了,需要住院疗养。 【我仔细找了角度,】叶沉鱼对系统说道,【果然摔断了。】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掌握打人的技术,不会失手将人打死了。 系统:【……这就是你给我增加工作量的理由吗?】它连夜黑进祁家的监控系统,才给了7厘米厚的梨花木门和防弹玻璃一个破碎的理由。 叶沉鱼歪了歪头,难得给了系统一个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看到他就想打他。】 简称“手痒”。 系统沉默下来,宿主对于恶意的敏锐得可怕,而且仔细想一想,如果昨天祁景涣没找祁嘉行,它根本不用加这个班——以宿主的怠惰,根本不会想到刹车线是祁景涣授意割断的。 【我赞同你的观点。】系统一边清理着车祸录像,一边说道,【他脑子的确不好使。】祁景涣脑子好用的话,它根本不用加这么多的班。 一人一统在奇妙的地方达成了一致。 祁景涣:你礼貌吗? 新来的佣人适时地将温热的茶水送上来,配上有些甜腻的绿茶酥刚好解腻。祁嘉行在叶沉鱼身边画了一幅谁都看不懂的画之后,准时去了书房上课。 后花园的花丛没有被祁景涣压坏,依旧盛放。 对于叶沉鱼来说,一切都岁月静好。 钱阳匆匆从医院赶回,正好看见叶沉鱼对着盛放的绣球花品茶,喝的还是祁家所有藏品里最好的茶。 “……”他委婉地开口,“祁总还在医院里,您不打算去看望一下他,了解一下他的状况吗?” “不需要。”叶沉鱼放下茶杯,认真答道,“他左边小腿骨折,右腿伤口拉伤,脸上可能会有一些擦伤。” 钱阳没想到她的回答如此准确,不由在心中自嘲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看来在他上次的提醒之后,这位夫人已经找到了如何在祁家生存的方法。 他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客气地寒暄道:“看来您很非常了解祁总的伤势。” 叶沉鱼点头:“毕竟是我打的。” 钱阳微笑着附和:“毕竟是您……”等等,谁打的? 【他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的回答很委婉:【你如果不一开口就创死他的话,他应该很擅长说话。】 叶沉鱼没找出自己说话的问题,不过她对这个散发着些许善意的温和青年印象不错,捡起了自己几百年前学到的待客之道,示意让佣人给他也到一杯茶。 即便是在听到祁氏股票开票就下跌了百分之五,钱阳也能冷静汇报给祁明军,并且采取紧急措施。然而在这杯茶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冷静岌岌可危。 什么叫“毕竟是我打的”啊,他当初的暗示没有这个意思吧?! “您是说……不,您不用说了。”钱阳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次过来是因为祁老先生的要求,因为这段时间的舆论、以及祁总连续受伤,祁氏的股票受到了一些波动。几位董事对于祁总的能力提出了一些质疑,祁老先生想请您与小少爷随同祁总参加这周的家宴,安抚一下几位董事。” “家宴?”叶沉鱼对这个词语不太熟悉,语气疑惑。 “这对小少爷来说是个好机会,毕竟他没怎么在这种宴会上露过面。”钱阳此时头脑混沌,不该多嘴的提醒又脱口而出。 叶沉鱼不太懂现代世界的教育,但她从善如流:“好。” 钱阳:“……”他为什么要多这个嘴,让祁嘉行在祁明军面前多刷刷存在感当然是好的。但让把祁总打住院的祁夫人去参加家宴,真的不会出事吗? 钱阳:言多必失啊 系统是真的忙,但不止是因为要帮沉鱼改监控,那是正常的工作范围哈哈哈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十九) 钱阳在沙发上坐立难安,总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虽说他的目的就是让叶沉鱼答应去参加家宴,但这个目的似乎需要修正。 不管怎样,他是没办法安安稳稳留在祁家喝茶的,于是匆匆告辞。 他好像很着急,叶沉鱼不太擅长留客,继续喝自己的下午茶。手机屏幕上弹出边明轩发来的信息,讲述了刚刚钱阳讲过的话。 系统简单地做了一下翻译:【祁景涣断了两次腿,原因都不方便透露,所以股东现在严重怀疑他的身体素质能不能做祁氏的掌舵人。】 或许原来能做,遇到叶沉鱼之后就不一定了。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腾出了一点宝贵的时间跟两位家庭教师商议了一下祁嘉行的教育问题,将家宴那一天的课程提前了一些。 对于叶沉鱼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尽责了。 只是系统觉得离谱:让你治愈童年,你专门监督人家补课是吧? 所幸祁嘉行并不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母亲所说的家宴。他虽然是祁景涣的孩子,却很少回到祁家老宅,连见到祁明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大抵是祁明军还老当益壮,没什么兴趣享受天伦之乐。 在前往祁家老宅之前,祁嘉行紧张地跟在叶沉鱼身侧,小脸十分严肃。 在车平稳地停在祁家老宅门口后,他小声询问:“我需要做什么,让祖父高兴吗?”他小时候不知道受的什么教育,对长辈的称呼颇为复古,显得有些疏远。只有最初见到叶沉鱼的时候叫了一声妈妈,后来也再也没叫过了。 这个问题把叶沉鱼问住了。她还没试过让谁高兴,也从来没人要求她要取悦谁。 她认真地想了想,依照自己的人生经验给了祁嘉行答案:“你自己高兴就行了。” 这个答案跟祁嘉行一直以来受到的暗示相去甚远,他愣了愣:“如果祖父不高兴了呢?” 面对这种情况,叶沉鱼倒是经验丰富:“那就换掉他。” 原来祖父也是能换掉的吗?祁嘉行小小的内心受到了大大的震撼,不安与紧张忽然就消失了很多,郑重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 在他的世界里,这句话非常合理——妈妈不好会被换掉,爸爸不好也会被换掉,那祖父不好当然也可以被换掉了。 逻辑十分合理。。 车门被人打开,叶沉鱼带着忽然信心满满的任务目标下了车,并且路过了祁景涣的轮椅。 他脸色十分苍白,眼球上倒是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叶沉鱼。 看起来脑子更加不好使了,叶沉鱼有些担心地将祁嘉行往另一边拉了拉。 说是家宴,其实除了祁家人之外,还有十几个人是股东与合作伙伴,算是一场很私人的宴会。 不同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插手祁氏的业务。 这些人不算隐晦地打量着头一次站在权力漩涡的祁夫人和小少爷。祁夫人没什么出彩之处,容貌只能算清秀,气质颇像少女,脸上好像没什么表情。听说年幼时还被抱错了,不太懂规矩。祁景涣因为娶不到妹妹,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姐姐。 这孩子倒是有些出众,第一次出席宴会也不怯场。他们在心里做出了简单的判断,隐隐期待着这对母子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会找谁说话,做出什么反应。 面无表情的少女路过了三位董事,两位叔伯,四个异母弟弟,五个堂姐妹,都没有说话。 众人微微诧异,不免跟着期待谁会被第一个搭话。 来了,来了,停下来了! 她站在了餐桌前,给自己夹了一份新烤制的牛排,专心吃了起来! 所有人:“……” 不知道是谁被酒水呛了一下,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叶沉鱼:让家宴回归本质。 谢谢各位的推荐,月票和打赏,鞠躬.jpg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 叶沉鱼手中这块牛排相当不错,火候恰到好处不说,似乎还用了加了苹果汁腌制,一口咬下去肉汁丰盈,果香诱人。 她认真地吃了两块,并且按时投喂了祁嘉行。祁嘉行站在母亲身边,心中盈起了浓厚的安全感,同样无视了有意无意落在身上的视线。 母亲说,自己高兴就可以。 布丁真好吃。 叶沉鱼安静地享用着这份晚餐,而四周的围观群众逐渐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本以为她只是故作镇定,拿吃食做遮掩,谁知道她还真吃了起来,甚至还叫佣人加菜了! 这人什么毛病?这种场合这么认真吃饭? 几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董事与股东微微诧异,却见祁家的其他人眼神晦暗,偶有私语,顿时明悟。 这是个沉得住气的,看似是在吃东西,其实是按兵不动,等别人的反应。瞧瞧,这不就把有心人给引出来了? 不等这些人再去深究,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从内堂走了出来,他与祁景涣的面容颇为相似,更具威严。而跟着他出来的是祁泽赢,他的表情平静而谦和。 叶沉鱼跟他对视了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 祁明军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随后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景涣最近的确精力有限,我打算让泽赢帮帮他,当个副手处理处理事务。” 祁泽赢上前一步,说了几句谦虚的话。 这场面父慈子孝,其他人一面附和之声。 说笑声中,叶沉鱼清楚地听见一声“咯哒”。她循声望过去,发现祁景涣手指抓着轮椅,力气大得让轮椅咯咯作响。 有点吵,叶沉鱼不由得有点走神,要不要阻止一下他? 系统不知道宿主脑子里冒出什么可怕的酷刑,真心诚意地赞誉了一句:【你找了个厉害的合作对象,你还在打酱油呢,人家都开始跟祁景涣争权了。】 叶沉鱼唔了一声,给祁嘉行递了一杯果汁。 祁嘉行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没等他紧张地看向母亲,一杯橙汁就怼在了面前。 他双手抱住杯子,安心地忽视了气氛的变化。 一大一小站在自助餐桌旁边,硬是站出了遗世独立的架势。 几位股东看见祁景涣暴戾的神情,失望地摇头叹息,不满于他情绪外泄,转头一看喝果汁的母子俩,竟然生出几分赞许。 这才叫沉着镇定,宠辱不惊。 几个人互换了一下眼神,又想起往日里的一些传闻,更加觉得祁景涣不靠谱。 “跟姐姐结婚,又跟抱错的妹妹纠缠不清,搞得家宅不宁。” “小家尚且如此,何况大家呢?” “如此的话,小夫人倒是不卑不亢……” 钱阳正巧在旁边经过,听了“不卑不亢”差点打了个哆嗦。 的确不卑不亢,至多就是摔断祁景涣一条腿。 他这么想着,走到叶沉鱼身边时却十分严肃:“夫人,老先生想看看小少爷,容我把小少爷带走一会儿。” 叶沉鱼点了点头,示意祁嘉行跟钱阳离开。 祁嘉行前脚刚走,后脚祁泽赢便过来了,他举了举杯,一只手指了指外面。 叶沉鱼看过去,发现他指的是外面的喷泉。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一) 祁泽瀛只这么隐晦地指了指,便同迎面而来的祁家长辈说笑起来。 叶沉鱼歪了歪头,拿着橙汁往喷泉的方向走去。 流动的喷泉带来了夏夜里独特的凉爽,细碎的水雾落在叶沉鱼的手背上,落水声中夹杂着压低声音的议论。 “你等会儿过去,将她和边明轩的举止亲密拿出来讲一讲,声音别太低。” “这样行吗?”年轻的声音语气迟疑。 “试探一下而已,不行就便把话拉回来就是。”回答的人听起来年龄更大,言语间十分自信,“王家对她很不满,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出手罢了。” “只要将她和边明轩的交往密切的事情让祁景涣知道,王家动手的时候他就不会过多阻止。” 那个年轻的声音显得十分谨慎:“我看她举止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不好招惹的样子。” “你怕什么?”另一个人不耐地冷笑道,“她还能打你不成?” 【呵。】系统加班结束,闻言在聊天框里面甩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包。 叶沉鱼拂开手背上的水雾,疑惑地问了一句:【他们在说谁?】 系统无言以对,自己给自己打了两行代码。 “你现在高兴了?”阴郁的男声从叶沉鱼身后响起,“我被分权了,父亲很喜欢祁泽瀛,他就会在祁氏站稳脚跟……” 喷泉后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叶沉鱼回过头,对上了祁景涣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现在的形象跟叶沉鱼最初见到的形象大相径庭,没有了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冷漠自持,脸色惨白,俊美的面容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霾,失了最初的颜色。 似乎连唯一的可取之处都没有了。以后祁嘉行不会也这么快变丑吧?叶沉鱼不由担心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祁景涣却根本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话:“你以为边明轩能给你想要的东西吗?他只是在利用你……” 叶沉鱼瞄了一眼宴会厅里面的祁泽瀛,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边明轩确实给了,目前信用良好。而祁景涣“答应”的监护人名单,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我们是夫妻,我们才是利益共同体!”祁景涣忽然结束了自语,表情愤然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跟边明轩合作?” 这是什么问题?叶沉鱼震惊地将系统记在备忘录的剧情翻出来看了看,没从其中看到任何祁景涣和原主是利益共同体的蛛丝马迹。 反而找到不少两人是敌人的证据,比如祁景涣不经意间的恶语,因为虞涵雅而产生的斥责,以及禁止原主与祁嘉行频繁接触等等。 叶沉鱼清楚自己不算是聪明人,或者说她懒得去深想任何事情。但就最简单的逻辑而言,祁景涣也不像是原主的盟友。 果然,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还有嘉行,你应该教他如何当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而不是每天像个幽灵一样在走廊里徘徊……”祁景涣的脸上浮现出某种奇异的厌恶,似乎在评价某个与他不相关的碍事物品,声音越来越高。 “好吵。”叶沉鱼关掉了系统的备忘录,面无表情地盯住祁景涣。短暂地思考过后,她果断地将人从轮椅上扯下来,手腕一扬,扔进了身后的喷泉池里。 沁凉的池水瞬间就淹没了祁景涣,他挣扎着起身,扶着池壁剧烈地咳嗽着。但对比刚刚的喋喋不休,就显得安静太多了。 叶沉鱼忍住将人再次按到水里的欲望,绕到喷泉的另一侧,好奇地问那两个没来得及溜走的人:“王家有什么不满?” 被祁景涣这么一搅和,她总算想起了自己和边明轩的联系,猜到了这两人说的是自己。 喷泉后边站着一对兄妹,二十多岁的模样,此时惊恐地看着叶沉鱼和喷泉池里的祁景涣,不知道该不该惊叫两声。 大家假期快乐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二) 当然,最后他们也没叫出来。 在余光扫过喷泉池里面的祁景涣之后,兄妹两个非常识趣,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王熙被叶沉鱼打成重伤之后,因为边明轩出面,王家忍气吞声,被迫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但王熙醒过来,却说是叶沉鱼打的。他们不敢得罪边明轩,却不想轻易放过叶沉鱼。 毕竟在从祁家和虞家的态度来看,叶沉鱼并不受重视,说不定祁家也正缺少一个理由让虞涵雅取代她。 于是王家的人找到了他们,让他们试探一下祁景涣的态度。 叶沉鱼侧目,视线落在被助理从喷泉池里被人捞出来的祁景涣,问这对兄妹:“你们觉得他的态度如何?” 兄妹两个触及祁景涣阴鸷的神情,吓得嘴唇发白。他们是祁明军弟弟的孩子,手上没有股份,在祁家根本说不上话。即便祁景涣现在状况不佳,想要收拾他们还是易如反掌。 “对不起,我、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人连声道歉后,飞快跑走了。 奇怪的两个人。 叶沉鱼疑惑地目送这两人离去,抬手把橙汁一饮而尽,打算重新回到自助餐桌旁。 “如果没有祁家,连王家都会踩在你头上……”祁景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叶沉鱼回过头,认真地思考自己要不要一劳永逸。 祁景涣拢开湿成一绺绺的头发:“你根本不懂规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事的后果。” 如果不是因为运气好,她现在和祁嘉行都已经死在车祸之中了。 “你以为祁家的争斗是在跟你玩过家家吗?”因为浑身湿透,祁景涣的牙齿在打架,听起来有些好笑,“你不会以为父亲叫嘉行过去,是为了享受天伦之乐吧?” “难道不是吗?”叶沉鱼透过喷泉的水幕,落在祁嘉行和祁明军所在的房间上,觉得祁景涣的逻辑一如既往地令人难以理解。 “你们折腾这么久,也没死一个人,这还不算过家家吗?” 五岁便离家的刀修孤陋寡闻,没见过不死人的权力争斗。 祁景涣原地愣住,叶沉鱼摇摇头,踩上了青砖铺成的小路。 祁嘉行捧着宴会上的零食,不加掩饰地观察着自己的祖父。他看起来并不老,只眼尾有几道很深的皱纹,并不具备长辈的和蔼,目光仿佛能看穿别人的内心。 还好他的内心没什么好看穿的,祁嘉行想。似乎是叶沉鱼的话起了作用,祁嘉行面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祖父没什么紧张感。 “祖父。”他乖巧地唤道。 祁明军颔首,示意佣人拿几样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过来,随和地说道:“你父母不常带你来我这儿玩,不然该有许多你喜欢的东西。” 祁嘉行看着茶几上的吃食与玩具,按照被教导过礼仪答道:“这些东西我都很喜欢。” 祁明军笑了笑,一扫之前的严肃,宛如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只是在祁嘉行摆弄起玩具之后,不经意地问起来:“你母亲常带你出去玩吗?” 祁嘉行摇了摇头:“母亲说会耽误课业。”不过母亲承诺过了,下周会有叔叔带他出去玩。 “她是个负责的母亲……如果愿意陪景涣出席宴会就好了。”祁明军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祁嘉行记得母亲的话,他可以不用在乎祖父是否开心。于是他擦干净手,开始玩佣人端过来的积木。 像个孩子,祁明军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倒也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只是在祁家里面,不像孩子的太多了。 这个想法让他的态度显得更亲和了一些,他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温和地问道:“你父母经常吵架吗?” 虽然早已将祁氏交到祁景涣手上,但他对祁氏的掌控力依旧,些许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就比如说,股东们对于祁景涣的不满,祁景涣与叶沉鱼的不和,还有关于叶沉鱼和边明轩的风言风语。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袭来了,只不过这一次,祁嘉行并没有那种被水淹没的感觉。 他依旧开心地搭起桌面上的积木,摆出一座高高的尖塔,抽空回了一句:“没有吵架,母亲不喜欢多说话。” 那的确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怯弱女孩。曾经叶沉鱼的形象在祁明军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觉得这孩子是合适的人选,但她并不像是能和祁景涣争吵的人。 积木搭成的尖塔很快就摇摇欲坠,在它倒塌的瞬间,祁嘉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天真地说道:“不过小姨很喜欢来,她和父亲关系很好。” “管家叔叔说,她之后会成为新的妈妈。祖父,是这样吗?” 核桃在祁明军手中停住了。 祁嘉行在坍塌的积木后面抬起头:“祖父?” 祁明军回过神来,笑了笑:“怎么会?你小姨永远是你小姨,不会变成你的母亲。”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下去找你母亲吧。” 祁景涣懵懂地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门口。没等他伸手去够那个门把手,门率先开了。 叶沉鱼站在门口,目光自然而然地垂落下来:“回去了。” “嗯。”祁嘉行拽住了她的袖口。 叶沉鱼:“……”有点想拽出来。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想法,祁嘉行拽得更紧了。 算了。叶沉鱼扫了一眼一直看着她的祁明军,牵着祁嘉行离开。 “你……”一直盯着她的祁明军皱眉开口。 叶沉鱼闻声停下来,侧过身子,“啪嗒”一声把起居室的门关上了。 “你”后边的话也全被夹在了门后面。 “不理长辈的话,”祁嘉行仰头,“会不会不礼貌?” “小孩子需要讲礼貌,大人不需要。”叶沉鱼笃定道。 系统“啧啧”两声:【不要把任务目标养坏。】 叶沉鱼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理直气壮:【他长到我这个年龄,就不需要了。】她比祁明军还大几百岁呢。 系统:【……】 祁景涣认真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沉鱼往前走。 “我今天,有努力保护母亲……”就像保护妈妈那样。 对不起,我昨天睡着了,今天努力多写了那么一点点。 我这几章尝试用祁嘉行的视角叙事,让叙事显得自然一些。你们会不会感觉无聊,多想看看主角之类的?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三) 叶沉鱼“唔”了一声,掂量了一下祁嘉行的小身板,真诚地建议道:“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凭他自己出车祸了都跑不掉。】叶沉鱼说道。 【正常人出车祸都跑不掉……】系统无奈,【你对煽情过敏吗?】 叶沉鱼眨眨眼,趁着祁嘉行东张西望的功夫,把自己的袖子解救出来了。 “但是妈妈说过,”祁嘉行直视着宴会厅内的觥筹交错,突然说道,“要保护自己爱着的人。” “她很努力地保护了我。” 虽然对父亲而言,那不值一提。 年幼的男孩安静而天真,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纯净。然而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在他身体里缓缓流失。 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可以保护别人了。叶沉鱼想了想,又将衣袖塞回了他手里。 反正回到祁家的话,会有人把衣服熨烫干净的。 祁嘉行调整了一下袖口的位置,满意地贴近了叶沉鱼一点。 某种角度来说,这个任务目标和宿主十分适配,系统想。两个人都不怎么正常。 当然,要论不正常的话,这个世界的人远比他们更胜一筹。 在起居室的门被合上的一瞬间,祁明军便皱起了眉。过了几秒钟,他将把玩的核桃放下,点起了一根烟。 一旁的钱阳眉梢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祁明军很少抽烟,除非他心情真的很差。纵横商场几十年的人物,是不会因为晚辈的无礼真正动怒的,那么…… 灰白的烟雾在空中萦绕,祁明军低哑的声音响起来:“我不记得我教过他与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交恶……”而且还是和一个并不好招惹的妻子。 即便他和祁景涣的母亲因为商业联姻,毫无感情,他也会给妻子足够的尊重,保证他们利益相同。 不止感情不和,甚至连佣人都能任意揣测他的心思。祁明军眉间皱纹愈深,这是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把祁景涣给我叫上来。”剩下的半截烟被狠狠地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不多时,钱阳又一次出现在宴会厅,彬彬有礼地请了祁景涣上去。 好在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不至于带着一身水去见祁明军。 家宴上的众人默契地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叶沉鱼身上。不过有祁景涣在前面做例子,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这些人耳目灵通,谁也不想变成落汤鸡在家宴上丢人。 叶沉鱼得以享受安静的用餐时间,用完了最后一道餐后甜点。这时候已经到了宴会的尾声,在她吃饱的同时……众人也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挑选了合适的时机告辞。 虽然情报是关于她的,但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一样。祁泽瀛越过稀落的人群,走到了叶沉鱼身边,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父亲对他很不满。”祁泽瀛把顺过来的兔子布丁递给祁嘉行,声音极轻地对叶沉鱼说道,“你跟父亲说了什么?” 叶沉鱼看了一眼兔子布丁,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跟祁明军的对话,做了一个关门的手势。 祁泽瀛发愣地看着她。 “没有说话。”叶沉鱼补了一句。 祁泽瀛:“……大概是之前就对他很不满了。” 【那我应该跟祁明军很聊得来。】她对祁景涣也挺不满的。 系统倒是很意外:【居然是个聪明的正常人。】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招惹叶沉鱼这种人——不管她厉不厉害,她愣啊。 “先不说这个。”祁泽瀛摆了下手,脸上的愉悦掩饰不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掩饰的打算。“明天开始,我就能插手祁氏的决策,这是个开始。” 他会从祁景涣手中讨回一些东西。 叶沉鱼动作一顿,震惊抬头:“才是开始?” “这已经是很快的开始了……”祁泽瀛意识到叶沉鱼没有这方面的时间观念,“我以为要更长时间才能让祁……父亲改变主意。” 毕竟那是他培养了二十多年的继承人。 “有没有办法加速这个过程?”叶沉鱼问道。 “要不是之前的绑架案,他又连住了两次院,父亲也不会用我做警告。” 他在股东中间进行了一次小小的推波助澜,祁明军未必不知道,但这还在被准许的范围内。 “但如果再做什么动作,父亲会怀疑到我身上的。”祁泽瀛叹了口气,摊手道,“总不能指望他再住一次院吧?” 叶沉鱼恍然:“这个好办,我可以再打断他一条腿。”就是祁景涣好像没有腿可以断了? 祁泽瀛赞同道:“可以……”他从下意识的幻想中回过神来,重复了叶沉鱼话中的字:“再?” 叶沉鱼还在认真研究:“要不然断手?” “这……不好吧?”祁泽瀛咽了一下口水,眼睛有点亮。 他联想到祁景涣的两次住院,“两条腿都是你打的?” 叶沉鱼点头:“我可以做得很干净,避开监控。” 祁景涣一时哑然,这就是现实中的商战吗?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四) “还是别了。”祁泽瀛艰难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们还是用些正当……正常点的手段比较好。 叶沉鱼将摸出一小截的刀柄塞了回去,遗憾地叹了口气。 “而且论起不正当的手段……”祁泽瀛眉眼低垂,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祁景涣更加拿手。” “你这么跟他……”祁泽瀛挑了一个相对合适的词语,“……作对,你在祁家要小心些。” 虽然从目前来看,应当小心些的是祁景涣。 叶沉鱼点点头,忽而问道:“他对你用过不正当的手段?” “……并没有。”祁景涣沉默片刻,“不是对我。”他似乎不太想出更多,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你和祁景涣是夫妻,你们不和,是因为边明轩吗?” “与边明轩无关。”叶沉鱼实话实说。“他看起来教不好孩子,我要给祁嘉行找一个更合适的监护人。” 祁泽瀛没想到边明轩之前拿出来说的理由居然是真的,不过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这似乎才应该是真正的理由。 他心底微微松了口气,玩笑道:“如果你选错了?毕竟祁景涣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没关系。”叶沉鱼语气轻快,“再换一个就行了。” “……” 祁泽瀛顿悟,他就不该问。 “总之,你最近别打他了。”祁泽瀛有点怕祁景涣狗急跳墙,“如何让祁明军对他更失望这件事,我们可以找另外一个合作者商议一下。” “好吧。” 见他不打算再说话,叶沉鱼兴致缺缺地拎了一下祁嘉行,任由他拉住袖子,往门外走去。 家宴逐渐接近尾声,来往的宾客含蓄而试探地与祁景涣交谈,随后找理由告别。 祁景涣目送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形离开,薄唇苍白无色。他一如之前般容貌姣好,气质却仿佛换了一个人,阴郁至极。 —————————— “就是这样。”叶沉鱼做出了总结。 “所以说……”边明轩的脸色看起来很古怪,却并不惊讶,“祁景涣这次住院,也是你打的?” 叶沉鱼:“准确地说,是我摔的。” 边明轩唇角动了动,偏头弯腰,用手捂了好一会儿嘴,才在叶沉鱼奇怪的目光中勉强起身。 他挥了挥手:“没事儿……我就是这事儿觉得挺好笑的。” “你……老婆生了?”叶沉鱼照着系统的表情包棒读道。 “什么东西?”边明轩茫然地反问。 叶沉鱼也不太懂,无辜地跟他对视。 边明轩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忽然想起了自己拿到的信息:“但我听祁家的人说,祁景涣是自己从楼上摔下去的?” “怎么摔?”叶沉鱼不知道系统用什么替代了原本的监控。 “轮椅失控,”边明轩简单地回答,“撞落地窗上了。” 【那应该会被碎玻璃划破脸吧?】叶沉鱼顺着边明轩的话想象了一下。 系统轻嗤了一声:【能换上就不错了。】以为它在主系统的监控下很容易吗? “果然不是这样吗?”边明轩小心地观察着叶沉鱼,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天车祸的监控我也找来看过了,监控里那辆车撞上护栏之后你们才跑了下来,那辆车被打捞上来后甚至完整的。” “但是我那天看到了,”边明轩压低身体,死死地盯住了叶沉鱼,“你把那辆车,劈开了是吧?” 我……打我吧orz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五) 叶沉鱼捧着茶杯的手一顿,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你怎么没有处理好?】 {【他是这个人,我怎么处理?】系统震惊了,【我用数据入侵他的脑子吗?】 【不行吗?】叶沉鱼审视地研究了一下边明轩漂亮的颅骨。 系统冷笑一声:【你杀了他快一点。】 叶沉鱼转而开始研究边明轩的脖颈。 边明轩感觉某种压力从自己的头转移到了脖子上,他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一侧的脖颈,同时余光瞥见叶沉鱼手中露出的半截刀柄。 真的是刀,不知道是唐刀还是…… 等等,她拿刀干什么? 边明轩慌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不用这样吧,我只是问问。” 鉴于两人第一次见面,叶沉鱼一句话没说就打断了祁景涣的腿。边明轩一秒钟也不敢耽搁,赶紧解释道:“就算我看到了也不用灭口吧?你不是能修改监控吗?就算我说出实情,别人也只会觉得我疯了而已。” 就像祁景涣,到现在也没有以故意伤害的名义控告叶沉鱼。 叶沉鱼抽刀的动作停下来,歪头注视着边明轩。 “而且我们今天是来商量怎么给祁景涣添点堵的吧?”边明轩提醒道。 哦,对,这个是合作者来着。少女慢吞吞地将手中的长刀塞回了不知名的裂缝中。 “不是添点堵。”叶沉鱼强调道,“堵死他。” 可谓是很不喜欢祁景涣了……边明轩心有余悸地放下手,嘴上说道:“这也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啊……” 若是能随便做到,他就不用跟祁景涣拉扯这么多年了。 “有祁家在背后,他就算这辈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边明轩语气淡淡,随后话锋一转:“你去参加家宴,祁泽瀛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他说要小心祁景涣用不正当的手段。”叶沉鱼复述了祁泽瀛的话。 “的确应该小心。”边明轩靠在沙发上,眼眸微抬,像是在进行什么遥远的回忆,“祁泽瀛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毕竟他的母亲就是死于一场巧妙的意外。” 叶沉鱼看见他莫名笑了一下,听他继续说道:“我姑姑很擅长制造这种意外,虽然她死得早了点,不过想必祁景涣应该学到了这门学问。” 似乎是一门不错的学问,叶沉鱼在心里评价道。如果她会这门学问的话,祁景涣就可以完美地消失在巧妙的意外中。 “祁景涣也的确挺擅长的。”边明轩想起那辆突然失控的劳斯莱斯,“不过对你来说,也许不用太担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隐瞒了对车祸真相的猜测。总觉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发生一些失控的场面,边明轩摸了摸下巴。 “所以,”面无表情的少女试图举一反三,“我们要向他学习一下吗?” 边明轩欲言又止,这是应该学的吗? “不,不是……”边明轩按了一下太阳穴,“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有点短,先看着,明天尽量多写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六) 将计就计的意思就是要先假装入对方的圈套,骗过对方。 叶沉鱼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边明轩的话,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虞涵雅。 但是骗人这件事,也得有这个本事。很不巧,叶沉鱼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这种时候,我应该做什么?】她问系统。 【责骂她,然后安慰她,跟她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大戏。】系统语气冗长,顿了一顿后又说:【但对你来说太难了。】 【听我的,你别说话。她求你什么,你就答应什么。】 于是在漫长的想打人的时间里,叶沉鱼都保持着注视虞涵雅的姿态。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说出那种话来,我是太怕被爸妈抛弃了。”虞涵雅眼中含泪,祈求地诉说着,“妈妈已经责骂过我了,我知道错了。” 叶沉鱼将身体放在皮质的沙发上,漆黑如墨的眼睛继续专注地望着虞涵雅。她没有说话,只是在虞涵雅说得动情的时候,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挡住了身后的空间裂缝。 “姐姐,你会原谅我吗?”虞涵雅的眼泪欲掉不掉。 叶沉鱼努力地压制住自己拔刀的欲望,继续专注地盯着虞涵雅。她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只是墨色的眼眸会给人一种纯澈的感觉。 虞涵雅被她盯得很不自在,几乎想就此离开,但是窘迫的境地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利用王熙的事情被王家知道了,他们不敢招惹边家和祁家,却暗中对她施压。姚家落井下石,翻出了许多她之前做过的事情,让她在圈内的风评大跌,能为虞家带来的隐形利益也不复存在。 虞家夫妇对她很不满了,祁景涣对她也逐渐疏远。如果她放弃了今天的机会,可能再也进不了祁家,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这背后隐喻的恐惧让虞涵雅不敢后退,泪水在她的脸颊上蜿蜒而下:“救救我吧,姐。只要你对王家表明态度,他们看在祁家的面子上就不敢对我做什么……只要、只要你跟我出个面就行了!” 叶沉鱼敏锐地察觉到她想扑过来的念头,“啪嗒”一声用桌子上的盘子按住了她的手,干脆地点头:“好。” 只要别再这么吵她就行,再这么下去,她只要忍不住拔刀了。 虞涵雅眼中骤然亮起光芒,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稻草。叶沉鱼果然还是个心软的人,她刚刚的沉默是在动摇。 叶沉鱼松开果盘,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反正系统给她的建议就是,不要说话。 “就在华颜御都,王熙的哥哥王霖在那里等着……”虞涵雅毫不在乎自己的手背被打青了一块,抓起车钥匙便小跑下楼。 叶沉鱼跟着她一起下去,三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华颜御都的门口。这是一家较为私密的会所,装修极佳,美人如云,京市富二代常来的地方。 虞涵雅急匆匆地下车,她不敢碰叶沉鱼,勉强笑着道:“姐,你跟我进去就行,说完话我就送你回去。” 叶沉鱼痛快地下车,跟着她走进会所。虞涵雅的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在面前快步带路。 叶沉鱼越过门口清秀俊朗的保安小哥,恍然想起之前的约定,停下来给边明轩把地址发了过去。 “嗯?”发完短信,叶沉鱼重新抬头,发现虞涵雅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墙壁涂成金红色走廊和璀璨的水晶吊灯。 【这也是她计谋的一部分吗?】她向系统提问。 【不,不是。】系统觉得这件事挺离谱的,【她应该只是单纯地把你落下了。】 叶沉鱼轻声“啊”了一下,顺着灯光昏暗的走廊往前走。 【你在这儿等着就行了。】系统提议道,【主动找过去太明显,容易被人看出马脚来。】 事实上,叶沉鱼浑身上下都是马脚。只不过虞涵雅慌不择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拼命说服自己相信。 系统在这方面的建议一向可靠,叶沉鱼干脆停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打量墙壁上大理石的纹路。 “咔嚓。” 门舌转动的声音响起,叶沉鱼转过头跟身旁开门的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瞳孔猛然缩成一点,随后错愕之色转为了阴狠。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 叶沉鱼眨眨眼:“在数大理石上的纹路。” 什么东西?男人一愣,愈发觉得不对,抬手去抓眼前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勒向叶沉鱼的脖颈。 下一秒,沉闷的撞击声在走廊中回荡。叶沉鱼一手撑住门,另一只手将昏迷的男人拎起来,好奇地探头看向了房间内部。 会所的房间内相对坐着两拨人,神情严肃,气氛凝重,两只未打开的公文包摆在桌面上。 正对着门口的男人率先看到了叶沉鱼,在与叶沉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脸色一变:“有人!” 桌椅撞击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两拨人迅速起身,上了膛的手枪齐刷刷地对准了门口的陌生少女。 这真是难得的熟悉场景了。 “啪嗒。” 叶沉鱼顺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叶沉鱼:猫猫探头,并且发现了毛线球.jpg 明天出门不更哦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七) 叶沉鱼很久没有碰到过这种不需要点到为止的场面了。 她偏头躲过一颗子弹,将昏迷的男人砸向了房间内的人。枪声乍起的瞬间,雪色的刀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刀刃划过要害,溅起一抹血花。持枪的几人宛如凝固的蜡像,停滞在原地。叶沉鱼轻巧地落在房间的正中央,无视了数秒后才砸在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唯一清醒的人身上。 他容貌周正,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握着枪的手不断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侧脸滑落。 叶沉鱼瞧了他一眼,干脆地踹了他小腿骨一脚,左脚踩在他的背上,足尖施力,将人牢牢地压在地上。 “什么东西?”叶沉鱼打开公文包,从里面翻出几袋白色的粉末。 地上的男人没有回答,叶沉鱼试探地踢了他一脚,发现他已经晕死了去。 看来下次还是要下手轻一点,她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将人踢到了一边。 细碎的脚步声从隔音墙的另一侧传过来,呼吸和心跳比刚刚频繁了许多。叶沉鱼带着自己的战利品,跨过地上的两个人,向门外走去。 系统的机械音听起来有几分古怪:【你确定要把这个东西拿走?】 【看起来挺值钱的。】叶沉鱼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推开房门。 虞涵雅刚好一路跑过来,站在门口喘气,跟叶沉鱼四目相对时,眼底还闪过了一丝茫然。 叶沉鱼用公文包勾住门把手,深棕色的门轻声合上,关住了一屋子的硝烟与血腥味。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叶沉鱼无辜地看着她,没说话。 虞涵雅还想再追问,包里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她脸色一白,抓着手包的手指收紧。 叶沉鱼扫了一眼不断有声音传出的手包,问道:“走吗?” 虞涵雅忙不迭地点头:“走。” 这一次虞涵雅不敢走太快,频频回头看顾叶沉鱼,顺利地来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包厢。 她没有说谎,包厢里的确是王家人。 那个叫王霖的人,据说是王熙的哥哥,坐在房间的正中央,身边拥簇着男男女女,长相都颇为不错。 跟虞涵雅的紧张不同,包厢内的气氛舒缓,热闹却不过分,像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有人唱歌,有人倒酒,只是旋转灯偶尔有些晃眼。 至少不至于吵闹到叶沉鱼直接抽刀砍人。 王霖在见过两人之时,颇为惊讶,似乎没想到虞涵雅真的有本事将人带过来。他立刻对虞涵雅和叶沉鱼的关系重新做了评估,不免带上了些轻视之色。 稍微有脑子的都能猜到王熙是受了虞涵雅的指使,或者说是暗示,才会对叶沉鱼下手。她不拿这件事警告一番虞涵雅也就罢了,居然还真的出面求情。 真以为祁家夫人的位置能保住她吗?祁景涣如今自身难保,她和祁景涣关系又差,祁家舍弃她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久闻祁夫人的名声,”王霖抬抬下巴,马上便有个机灵的人倒了两杯酒,“请坐吧。” 叶沉鱼无视了那杯酒,她将公文包放在沙发一侧,对王霖摇了摇头:“我姓叶。” 她不太明白这群人为什么总叫她祁夫人,明明原主和她都姓叶。哦,她之前还遇见过一个叫她虞小姐的。 王霖不懂叶沉鱼的心思,身为王家的继承人,他要比王熙这种被人当枪使的蠢货聪明些。但他还不够聪明,这种人很喜欢多想,然后自以为自己领悟了真相。 “你的意思是,你不代表祁家?”王霖冷笑道,“那可真可惜,你连最后一样凭仗没有了。” 叶沉鱼没感觉出祁家是什么凭仗,不过她最近耐心好了不少,静静地等着王霖的下文。 虽然没人捧场,王霖还是很卖力地将酒杯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虞涵雅把他害成这样,你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他这几句话里,每个字叶沉鱼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虞涵雅没害他啊。” 叶沉鱼认真地给沙发对面的王霖解释:“你弟是我打的。” 王霖瞠目结舌,他还头一次见到这种上门赔罪的,他指着叶沉鱼,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叶沉鱼这边刚刚跟系统确认好王熙的身份,十分自然地对王霖说道:“是我打的没错,你需要的话,我给你帮你搞个同款。” 兄弟两个可以碎同样数量的骨头,脸上的花纹也可以一致。 “把她给我按在那!”王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面容因为盛怒变得狰狞而扭曲,“本来还想拿你找个乐子,我看也不用了。” 他从茶几下摸出一支针管,将白色的粉末与其中的液体混合,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宛如毒蛇一般阴冷:“这是我买来的新品,成瘾性极强,能把一个人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等一下,就看你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 王霖身边的几个人早有准备一般,听到他的命令后便向叶沉鱼围了过来,甚至还准备了拘束带。 这个东西……叶沉鱼盯着王霖手中的粉末,状似沉思,一动不动。 这是吓呆了吗?抓她的几人对视一眼,加快了动作。 叶沉鱼这时候才恍然,轻声“啊”了一句:“原来是做这个的啊。” “怎么傻里傻气的?”长相颇为俊朗的年轻男子嘀咕了一句,对叶沉鱼伸出了手,下一秒钟,他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叶沉鱼折断了他的手腕,给了他肚子一脚。两下之后,他便只能在地上打滚了。其他几人待遇相似,不多时包厢里就躺了一地的人。 这群人身体素质远不如刚刚包厢的那两伙人,更别说他们还没有枪支。叶沉鱼挨个揍完,轮到王霖的时候,她拎着人往茶几上一砸,拿起他脑袋边的白色粉末。 看起来跟公文包里的一模一样,她这么想着,又将公文包里的小袋子翻了出来,仔细对比。 这个月都11号了,我才更新这么点,我有罪。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八) 边明轩带人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场景。 王熙和一群陌生的男女在地上打滚哀嚎,跟没暂停的背景音乐“相得益彰”,虞涵雅跪坐在地上,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 而唯一一个站立的人,正在认真地研究两种不明的白色粉末,颇为好奇的模样。 边明轩一眼扫过去,呼吸不由一窒,脸色一沉:“王霖带过来的?”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针管,路过王霖的时候,冷笑着踢了他一脚。 叶沉鱼抖了抖王霖拿出来的那只小袋子:“这个是他带过来的。” 说完她又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这是我的战利品。” 边明轩收针管的动作一顿:“什么战利品?” “我抢来的。”叶沉鱼坦然解答,还将捏在手上、装满白色粉末的袋子重新塞进了公文包里,“它们好像是一种,闻起来一模一样。” 你是狗吗?边明轩在心里腹诽一句,但立刻被叶沉鱼前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你抢来的?” 叶沉鱼点点头,她不喜欢多说话,简洁地阐述了一下事情发生的过程:“他们看起来很重视这两只包,我就抢过来了。” “你还抢了两个?”边明轩这才发现沙发上还扔了一只公文包,他小心地藏起自己的指纹,从公文包里又翻出了几袋同样的白色粉末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不然我们的合作中止吧。”边明轩盯着这几袋粉末,“这罪名我可能担不起。” 这得枪毙几回啊。 “诶?”叶沉鱼托着罪证,扭头回望。 “没事儿,我就说说。”边明轩长叹了一口气想,叶沉鱼大抵想不到贩毒之类的,这事儿怎么也能算一个见义勇为。 “你在哪儿抢来的?” 叶沉鱼总算把手里的罪证扔下了,出门给边明轩指了个方向,并且提醒道:“我留了个活口。” 边明轩:“……”现代社会,说得清楚吧? “我来报警。”他站在包厢的门口看了看,拿出手机报警,结果刚刚打完电话,就看见叶沉鱼又将公文包捡起来了。 “那是物证。”边明轩一阵胃疼,“等会儿要交给警察,你少上面留指纹。” 叶沉鱼眨眨眼:“它们看起来很值钱……” “不值钱,”边明轩说道,“值命。” “好吧。”出于对合作者的信任,叶沉鱼听话地把公文包放下了。 只有系统觉得发展诡异,明明刚来的时候,边明轩还绑架祁景涣来着吧?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能杀,毒不能贩? 叶沉鱼也挺迷惑的,她天天干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虽然都是黑吃黑,但也没试过报官。 有时候倒是有人报官通缉她,她抢完东西通常就跑了,也没遇到过什么执法机关。 “原来是个好人吗?”叶沉鱼诧异地发给了一张边明轩好人卡。 边明轩嘴角抽了抽,实在想不出自己跟好人有什么关系。手下人此时忙碌地保存现场,他正好有片刻的清闲,低声说道:“边家很多东西都不沾了,我只是很讨厌祁景涣。” 这一点上,叶沉鱼深以为然:“他的确很讨人厌。” 从叶沉鱼身上出现这种鲜明的情感实属难得,边明轩讶然,莫名心情好了不少,也坦然道:“跟你不一样,我其实是迁怒。” “我报复他是因为我姑姑,可惜我姑姑死了,我只能拿他撒气了。”他说得十分自然,没有丝毫心虚的意思。毕竟从小家里就乱七八糟,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多好。 在边家和祁家这种家庭里,对于善恶的分辨,从来都在利益之后。 叶沉鱼翻了翻备忘录,才勉强想起边明轩的姑姑是谁。这些人关系太乱,爱恨情仇又多,死一个是好的。 “确实应该死一个。”她评价道。 这句话莫名其妙,还好边明轩和他姑姑关系够差,不然还得结个仇。边明轩无视了这句话,接着说道:“那时候两家关系尚且不错,我和祁景涣因为同岁,也是玩伴。” “结果有一天,我们被祁家的仇家绑架了。”他回想了一下,“大概二十年前吧,都是些俗套的情节,绑匪又恨祁家又想活命,中间就有了许多周旋的余地。最后我姑姑出面,说动了两家,先救一个孩子出来。” “他们劝说绑匪先放了与祁家无关的无辜孩子,绑匪答应了,然后他们指认了祁景涣。”边明轩夹着未点燃的香烟,神情寡淡,“他们把祁景涣救出去了。” 从他身上的味道来看,边明轩应该没有抽烟的习惯。叶沉鱼想,他好像只是需要这个东西在手上舒缓情绪。 “我运气比较好,也活了下来,对于选择放弃我的人就很不满,正好虞涵雅找我,就搞了绑架那一出。”边明轩解释了一句。 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祁景涣估计觉得他是个疯子。 叶沉鱼听完,点了点头:“你果然脑子不好。” 边明轩:“……”是了,这还有个觉得他脑子不好使的。 叶沉鱼口中,从来没有委婉之词。边明轩早有准备,他不甚在意地挥了下手,询问道:“但你应该是替换了‘叶沉鱼’的身份,什么时候换的?” 真正的掏心掏肺当然是没有的,边明轩说这么多,是想从叶沉鱼那里也换取一些信息。 比如,自己怎么走了个好运,没被一刀砍死。想起包厢里那几具一击毙命的尸体和墙壁上的弹孔,边明轩不觉得叶沉鱼会老老实实被绑架,她留下几具尸体才更有可能。 “你跟祁景涣讲话的时候换的,”叶沉鱼记得清楚,因为当时觉得这两个人脑子都很有问题。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原来的人呢?”边明轩接着问道:“之前的‘叶沉鱼’是真实存在的吧?” “她死了。”淡蓝色的文字记录在叶沉鱼指尖滑过,“她心脏不好,那天喝了太多酒,死于心衰。” 至于心脏不好为什么还要喝很多酒,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会拒绝别人的人。 边明轩一怔:“那我绑的是?” 其实是主系统为了维护世界线做出的投影,但是叶沉鱼懒得解释。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对边明轩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边明轩脸色变幻,欲言又止,好在这时候警笛声响起,转移了他的注意。 他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警告:“你等会儿不要说话。”她要是来一句东西是她抢来的,什么律师团都白搭。 怎么都叫她别说话啊,叶沉鱼不大高兴地踢了王霖一脚。 一更,晚上还会再写点,不过字数就不保证了。 这章添点背景,不是洗边明轩,他就是个混沌中立。只不过大家应该都懂,古早虐文会虐女主,但不会直接把女主弄死,他没这个本事,剧情不会允许。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二十九) 不高兴归不高兴,叶沉鱼明白术业有专攻,不懂的领域不上去瞎掺合。经过调查和问讯之后,叶沉鱼暂时没被当成嫌犯抓起来,但调查询问是肯定的。 如果不是顾及祁家和边家,他们当场就把这几个人给按在那儿了——当然,按不按得住两说。 带队的警官再三警告他们不要乱动,并且做好随时被问讯的准备。尤其在发现死者都是一刀毙命之后,几个警察看叶沉鱼的眼神都不对了,手放在枪套上都没移开过。 叶沉鱼就在这种严阵以待的架势上,跟他们回了警局。边明轩的律师匆匆赶到,确认了事实之后松了口气。 没开枪,没贩毒,甚至是被害者,就是有把管制刀具不好遮掩。 正在律师琢磨怎么把刀具圆过去的时候,叶沉鱼从裤子一侧抽出了一把没开刃的唐刀。 “你带这玩意进警局?”律师的表情一言难尽,连看了好几眼叶沉鱼的裤子,想不通这是怎么藏起来的。 边明轩轻咳一声,指责地看向律师,盯着女孩子的腰看,像话吗? 律师委屈极了,这谁不觉得奇怪啊? 叶沉鱼没说话,她忙着跟系统补漏洞。她的刀是这个世界找不出来的款式,系统来不及在这个世界填补一把相同的刀,干脆修改了原主的网购记录,弄了一把没开刃的工艺刀放在叶沉鱼的空间里。 然后叶沉鱼按照系统的叮嘱,给刀找了一个“合理”藏匿方式,用来解释为什么一路上的监控没拍到她拿刀。 一旁没来得及将叶沉鱼和边明轩分开问讯的警员目瞪口呆,愤怒地敲了一下桌子:“你们在这玩杂耍呢?” 另一个三十余岁的警察姐姐盯着叶沉鱼的紧身裤看了好一会儿,对于魔术有了新的认知。 她从叶沉鱼手中收缴了唐刀,收到证物袋里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刀能割断喉咙?” 看着不比钢板薄多少。 “可以。”叶沉鱼肯定道,“我可以给你们演示一下。”不止能割断喉咙,她还能把每一道都搁得一模一样。 系统:【你可闭嘴吧。】 警察:“……” 边明轩不忍卒视,以手扶额,自从认识了叶沉鱼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正常了许多。 警察姐姐板起脸,呵斥道:“老实点!” 年轻点的警员急忙把边明轩带走,留在叶沉鱼一个人与警察姐姐面面相觑。 华颜御都是个私人会所,很注重隐私,包厢和走廊内都没有监控,这给收集证据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不过叶沉鱼留了一个活口,成了关键的突破口。 在漫长的调查之后,基本可以确定叶沉鱼和边明轩没有说谎。警察姐姐对叶沉鱼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格外关照了她,给了许多加餐。 “真看不出来啊。”被其他人唤做南姐的警察姐姐感叹地看着叶沉鱼的手腕,给叶沉鱼塞了一个草莓蛋糕。 这时候叶沉鱼已经在警局蹲了三天了,事情已经基本查清,还牵连另一出案件,不过已经不需要叶沉鱼继续留在警局了。 把她带回来的副队长对她的见义勇为表示了一番赞誉,送她走的意愿溢于言表。 主要是她再不走,他们这个月的账就没法报了——抓多少人吃这么多啊? 叶沉鱼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拎着南姐给的小蛋糕出了警局。 正值盛夏,阳光正好。叶沉鱼抬头便看见警局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边明轩斜靠在车门旁。 她在警局等待调查这段时间里,祁家派来人问了问,随后就没了声音。边明轩大概听到了一点风声,亲自过来接人。 “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边明轩笑着问。 “祁泽瀛可以当祁嘉行的监护人了?”叶沉鱼想了想问。 边明轩脸上的笑没了,他瞧了叶沉鱼一眼,叶沉鱼也瞅了瞅他。最后边明轩认命开口:“王霖手上的毒品是通过虞涵雅拿到的,他醒来后就指证了虞涵雅。” “没想到给虞涵雅毒品的人就是被你……见义勇为的那一伙。这么一来证据确凿,虞涵雅洗不脱嫌疑,就像祁景涣求助。” “祁景涣想要弃车保帅,虞涵雅发了疯,把祁景涣脱下了水——她指证自己能买到毒品是祁景涣牵线搭桥的……”边明轩一边开车门一边啧啧称奇,“你没看到,那狗咬狗叫一个精彩。” 所以祁家这些天根本没时间管叶沉鱼,他们忙着把祁景涣摘出去呢。 “他进去了吗?”叶沉鱼指了指警局。 “没有。”边明轩踩下油门,“他做得很干净。” 叶沉鱼有点失望:“这算什么精彩?”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边明轩不甚在意地接了一句,“我送你回祁家。” 现在不是通勤时间,又是夏季,车流不多,迈巴赫一路顺畅地开到了祁家。 叶沉鱼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进了门就开始找祁嘉行,最后从三楼的书房找到了祁嘉行。 她没有打扰祁嘉行上课,只是用手指虚虚地勾了一下轮廓,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喂胖的任务目标又瘦了。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瘦了?叶沉鱼震惊,她把最喜欢的椰丝小方都分给他了! 系统纠正她:【你每次就给人家两块。】 管家这时候姗姗来迟,恭敬鞠躬:“欢迎夫人回家。” 边明轩挑了挑眉,毫无客人的自觉:“你们祁家的欢迎,就是连一辆接人的车都没派过去?” 管家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先生找人派了车,只是在家里面等着罢了。” 大门响动了两声,杂乱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祁嘉行在书房里茫然地转过头,随后眼睛一亮:“母亲!”他忘了跟老师打招呼,从椅子上跳下来,哒哒哒地跑过去。 叶沉鱼眼睁睁地看着他过来,一把拽住了自己的袖子。 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袖子过不去了。 “去上课。”叶沉鱼对管家吩咐了一句,“给他拿一盘椰丝小方。” (本章完) 第三十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三十) 没等管家说话,已经有佣人小跑下去通知厨房了。 得到叶沉鱼习惯性的投喂,祁嘉行安下心来,重新回去上课。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沉鱼从空间裂缝里抽出了半截刀身,没等拔刀就见边明轩挡在了她和管家之间,拼命地给她使眼色。 这东西是能当着人面儿抽出来的吗? 叶沉鱼想了想,还真把刀塞了回去。她越过被边明轩撞了个跟头的管家,往楼下走去。 管家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是祁家,您这么登堂入室合适吗?” 边明轩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叶沉鱼当然想不到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循声下楼,找到了脚步声的源头。 一群彪形大汉分散地站在一楼,中间夹杂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携带着药物与医疗器械。 叶沉鱼的目光在他们手中的注射器上停留了两秒钟,转而看向了最远处的祁景涣。 他腿伤还没好,依旧坐在轮椅上,只是比起之前,他眼底闪烁着冷光,像是一条捕猎的孤狼。 “祁先生?”站在他身侧的男人试探地询问,他带着眼镜,还别着铭牌,看起来是个医生。 叶沉鱼视力很好,看到他名字下面写着一行字:京市第五综合医院精神保健科。 的确是个医生。 【这地方听起来挺适合祁景涣和边明轩去的。】叶沉鱼评价道。 系统打了一个微笑的符号出来:【你还挺一视同仁的。】 祁景涣得到询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甚至带着怜悯补了一句:“是她,我妻子,她生病了。” “你们要小心一些,她攻击性很强。” 身侧的男人点了点头,嘱咐身旁的护士:“准备好安定剂。” 叶沉鱼:“……”这是当她不存在吗? 与医生护士的准备不同,在祁景涣开口的同时,那群大汉便小心地靠了过来,他们看起来颇有抓人的经验,把前后的出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可惜叶沉鱼不打算跑,她比较擅长向前挥刀。如果没有刀的话,用一用人也行。 叶沉鱼这么想着,抓住最先冲过来的人,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横竖看起来都有一米九的大汉将茶几撞掉了一个角,眼白一露,昏了过去。其他人顿时色变,更加严肃起来。 叶沉鱼看了他们一眼,当着这群人的面将昏迷的人拎了起来,并且跟拎小鸡仔一样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猛地砸了过去。 片刻之后,祁家的客厅里就躺了一群昏迷的人。 只负责注射镇定剂的护士脸都白了,求助地看向了被祁景涣请来的主任。 主任显然也没见过这个架势,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祁景涣:“……尊夫人看起来练过,我们是不是叫警察比较好?” 他们是来接收病人的,不是来挨打的。 叶沉鱼好心提醒他们:“我刚从警察局出来。” “你们不是有麻醉剂吗?”祁景涣显然更怕叶沉鱼,“给她打一针,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老老实实跟你们去医院,这辈子别放出来!” “这……”主任皱了皱眉,发觉事情不太对。 “这个东西吗?”叶沉鱼手腕一转,抓住了灌满镇定剂的注射器。 护士不知道注射器怎么就脱了手,赶忙去追。 叶沉鱼却已经站在了祁景涣的身边,一把按住了后退的轮椅。 “你想干什么?”祁景涣怒喝了一声,然而轮椅纹丝不动。他表情狰狞,却不过是色厉内荏。 究竟是为什么?祁景涣想不通,明明一切都很好。他是祁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接手祁氏之后无往不利,所有人都赞誉他。 他是天之骄子,即便在感情上有些许挫折,他也知道虞涵雅终究还是会再来找他的。叶沉鱼不过是他用来给虞涵雅施压的替身。 只是个替身! 他现在应该胸有成竹地在祁氏大楼内,对着商业版图挥斥方遒,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养在中产家庭的可笑女人压在轮椅上。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祁景涣双目通红,破碎的记忆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有的画面是虞涵雅对他表明心意,有的画面是叶沉鱼暗自哭泣,有的画面是他将边家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边明轩只能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苟延残喘。 还有一些奇异的画面穿插在其中,比如因为他选择了虞涵雅,叶沉鱼在混乱中被打断了一条腿;虞涵雅病重,他要求叶沉鱼捐献脏器,条件是祁夫人的位置永远留给她;在精神病院里,他站在病床旁,难得温柔地对待病床上的女人,那个女人长着和叶沉鱼一模一样的脸…… 混乱的记忆在祁景涣脑海里不断变幻,以至于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红色。 叶沉鱼对此毫不知情,她研究了一下注射剂,发现自己似乎没见过人用,也不知道该扎在哪里,干脆把注射器丢了。 祁景涣拼命晃着脑袋,目眦欲裂,大声咆哮:“应该是这样才对,你应该在精神病院里……” 一声闷响,他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叶沉鱼放下用来物理麻醉的手刀,十分肯定地说道:“应该是你在病院里。” “确实。”边明轩从楼梯上往下走,“他一看就病得不轻,是吧,医生?” “这……”一侧的主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好半晌才说道:“这得看检查结果。” “没有叶小姐的检查结果,你们不还是来了。”边明轩似笑非笑,“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我们与祁总有过合作,比较信任祁总……”主任的额角冒出了汗珠,“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误。不过您也知道,既然有患者家属求助,我们总得确认一下。” “是吗?”边明轩挑了挑眉,指了指叶沉鱼身后的祁景涣,“现在祁总的妻子觉得祁总有病,你们是不是也应该确认一下?” “这……”主任面露为难,他们可以听祁景涣的一句话,以治病的名义带走叶沉鱼,反过来却不敢那么做。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三十一) “我劝你别犹豫。”边明轩说道,“他管不了多久的祁氏了,你把他带走,还能给未来的祁总卖个好。” 有点秃头的主任依旧犹豫不决,直到边明轩路过他身边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祁景涣能拿到的把柄,我也能拿到。” 叶沉鱼听得清楚,好奇地望了两人一眼,就见秃头主任脸色一变,示意护士把祁景涣拉上救护车——就是祁景涣给叶沉鱼准备的那辆,他自己用也挺合适的。 语言的力量有时候很奇妙,这么一看边明轩又显得聪明了起来。 或许他可以不用去精神病院,叶沉鱼想。 边明轩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一起拉走,对着叶沉鱼一摊手:“这一出精不精彩?” “他回不来的话比较精彩。”叶沉鱼老实回答。 “这就得看我们的小祁总怎么处理了。”边明轩望着窗外远处的救护车,眼中晦暗不明。 似乎又到了动脑子的时候,叶沉鱼自觉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安心上楼查看祁嘉行的学习状况。 边明轩正在原地感慨世事无常,一转头发现人已经在楼梯上了,完全没有打算跟他一起庆功的意思。 或许对于不知道是妖怪还是神仙的叶沉鱼,收拾祁景涣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边明轩认命地给祁泽瀛打电话交换信息,也跟着往楼上走去。 楼下这么大的动静,楼里的人怎么可能听不见。叶沉鱼上楼便看见管家和佣人站得整整齐齐,跟面壁似的。 倒是祁嘉行学习的书房连门都没开,叶沉鱼把门推开,往里扫了一眼便蹙眉问道:“椰丝小方呢?” 面壁的管家和佣人一愣,楼下都打成那样了,厨房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椰丝小方啊。 当然,身为祁家的工作人员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只要是主人家的交代,不管发生什么,管家都会督促手下人完成。 但他还以为叶沉鱼再也回不来了呢,管家微微冒汗,谁知道先生叫来的人,确实把先生自己拉走了。 他脑子有些乱,抬头却对上了叶沉鱼平静的双眼,立刻便说:“我这就让人去……我这就下去催。” 说罢,他急匆匆地下楼奔向厨房。 叶沉鱼歪歪头,他怎么很害怕的样子。 边明轩刚好挂断电话,对于叶沉鱼养孩子的方式很是疑惑:“你怎么总喂他吃东西?” 像祁嘉行这个年纪,家长一般都是看着他不许多吃才对。 “这个年纪应该很饿才对。”叶沉鱼答道。她在祁嘉行这个年纪,恨不得把山上的树根都刨出来吃掉,还好水潭里的鱼也能填填肚子,否则她都打算把冬眠的蛇从洞里刨出来吃掉了。 【这个论据毫无道理。】系统反驳道,【你是被扔在山里,没有足够的东西吃。】 【是吗?但是在家里的时候也很饿。】叶沉鱼努力回想自己人生中最开始的那段记忆,父母与兄弟姐妹的样貌都很模糊,只有那种饥饿的感觉很清晰。 再往后的时候,她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弱点,但那种饥饿感她还是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知道叶轩给她那块饼有多珍贵,性命悬于其上那么贵重。 如果系统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会提醒她一句,主系统给她的任务都是精心挑选的,仔细想一想便能猜到其中的关联。 然而系统并不知道,它一如既往地避免跟叶沉鱼谈论太多过往,重新安静下来。 边明轩没有养过孩子,也记不起自己五岁时候的感觉,他接道:“保姆呢?” 祁家不至于连个经验丰富的保姆都请不起吧? 新换的保姆没什么问题,祁嘉行挺喜欢她的。有问题的不是保姆,而是祁嘉行。叶沉鱼看着书桌前的一小团,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他饿了也不会说自己饿了的。” 边明轩明白了:“看来祁景涣连自己家都管不好。”当然,这件事“叶沉鱼”也脱不了干系。但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资料,边明轩选择对她不做评价。 他跌到过最低谷,知道命运有时是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的。 “祁泽瀛要认真养他。”叶沉鱼接着说道,“否则他很快就会变瘦。”她才能离开三天,祁嘉行就瘦了一圈。 她好像不是养儿子,而是在养从家门口见到的橘猫。边明轩据此推断,叶沉鱼应该没有养孩子的经验。 祁嘉行的确需要换一个监护人,但重点不是这个。边明轩往她身边靠了靠:“你要走?为什么?”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你问题好多。” 正好佣人端着椰丝小方上来了,叶沉鱼从盘子上面捡了一块,一边咬一边往自己的卧室里走。 “嗯?”边明轩被佣人挡了一下,刚要跟上去追问,发现不知何时叶沉鱼腰上挂了把刀。 他识趣地停下脚步,带着得到的信息离开了祁家。 祁家内部勾心斗角,彼此之前信息倒是灵通。祁景涣前脚刚进医院,后脚差不多全祁家都知道了。 “精神科?”听到钱阳汇报的祁明军皱起眉,“怎么回事?” “似乎是夫人的意思。”钱阳委婉道,“祁总和夫人发生了一些争吵。” “他妻子……”祁明军回想起家宴时见到的少女,“倒也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祁明军又忍不住想要抽一根香烟:“我的警告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活该如此。” 父亲训斥自己儿子的时候,是不需要旁人开口的。钱阳没有接这句话,而是暗示道:“这对祁总来说,或许不是件坏事。” 如果确诊有精神疾病的话,祁景涣的罪名或许有转机。对于祁景涣影响不大,但对于祁家来说,能挽救一下声誉。 祁明军点燃了香烟,火星在他指尖明灭不定:“他本来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他母亲把他教得不错。” “让医院开个证明吧。”祁明军说道,“他身边的人也清一清,不要留下不干净的东西。” “是。”钱阳恭敬地答应。 装在他口袋中的手机里,静静躺着祁泽瀛的信息:时机到了。 二更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替身、真假千金与带球跑(三十二) 男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容貌清俊,五官立体,眉眼间带着一股贵气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更给让路过的人心生怜惜。 负责检查仪器的年轻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生病了呢? 在她弯下腰还想再看看病例卡,病床上的男人却忽然睁开双眼,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球。 “咣当!”他挣扎着要起身,将身边的仪器狠狠地撞了出去。好在拘束带牢牢地将他绑在了床上,才没撞到床边的护士。 护士赶忙后退几步,不敢再向前。而这个长相极佳的男人,此时如恶鬼一般狰狞,凶狠地看着四周:“都是假的,你们都是假的!放我出去……” 护士定了定神,拿着记录册出了病房,正遇到巡查的主治医生。她指了指病房:“这里面是?” “哦,祁家的。” 那不是医院最大的出资方吗?护士目露诧异:“遗传还是?” 这事儿不算什么大秘密,事实上祁家内斗结束后,圈子里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主治医生也出身京市富豪圈,闲聊道:“他犯了事儿,听说是他爸的意思,想做个证明脱罪……不过因为打击太大,人好像真疯了,天天喊自己是赢家,骂边家那位是败狗。脑子糊涂起来,又说他妻子不是他妻子,是鬼魂。” 这事儿其实挺奇怪的,因为明面上看,祁景涣跟祁泽瀛争权输了,跟边明轩没什么关系。祁家那位夫人,在圈内也默默无闻,背景也不算深厚,鬼魂更是无稽之谈。 贵圈真乱,医生摇摇头,浑然忘了自己也是这圈子里的。 祁景涣已经彻底要在vip病房常住这件事,叶沉鱼还不知道,她在认真研究自己的主线任务,也就是跟祁泽瀛交代饲养祁嘉行的注意事项。 祁泽瀛刚拿到点权力,白天跟董事会的老狐狸斗智斗勇,晚上还要听叶沉鱼教他怎么养孩子,还从百忙之中硬生生抽出一天周末陪祁嘉行去游乐场。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叶沉鱼瞎教。祁泽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最后婉拒道:“我会好好补习这方面的知识的。” 最起码会找一个靠谱的人学习。 叶沉鱼放下手机,眼底浮现出些许疑惑的神情:【他的意思是我不靠谱吗?】 系统:【……你心里没数吗?】 叶沉鱼望向趴在桌面上涂涂画画的祁嘉行,认真道:“我觉得我养得很好。” 祁嘉行闻声抬头,问道:“母亲,我可以上绘画课吗?” 叶沉鱼想了想:“跟带你去游乐场的叔叔商量。” “是边叔叔还是小叔叔?”祁嘉行问道。 “小叔叔。”叶沉鱼叮嘱道,“也少搭理你边叔叔,他脑子也不好使。” “啊?”祁嘉行茫然点头,“小叔叔昨天问我要不要跟他出去吃东西,是参加宴会的意思吗?” 祁泽瀛以对待同龄孩子的态度对待祁嘉行,祁嘉行却远比他想象的早熟。 “想去就去。”叶沉鱼说道,祁家老宅的厨师不错,她还想再吃两次来着。 “需要让其他人高兴吗?” “让你自己高兴就行了。” “母亲离开的话,也不需要吗?” “不需要。” “……” “母亲要离开了吗?” 祁嘉行已经离开了桌子,走到叶沉鱼身边,用漆黑的眼睛凝望着叶沉鱼。 某种深沉的感情在他眼底翻腾,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期待与温情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连系统都不忍心出声打扰。 然而叶沉鱼毫无感觉,她点了点头:“你要是努努力的话,我能走得快点。” 气氛瞬间被破坏,祁嘉行露出了五岁孩子该有的迷惑:“怎么努力?” 叶沉鱼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从自己不算丰富的成长经历中搜罗了一番,最后说道:“努力开心一点就行了。” “我会努力的。”祁嘉行郑重地做出了承诺。 与此同时,祁泽瀛忙完了最后一点工作,他望着祁氏大楼外的余晖,揉了揉酸痛的肩颈。 “晚上去看一看祁嘉行吧。”他低声自语,“明天可能要带他去家宴。” 叶沉鱼的叮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总不能让小孩子受委屈,饭都吃不饱算怎么回事儿? 【“弥补祁嘉行的童年创伤,避免祁嘉行黑化”任务已完成。】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配合这淡蓝色的字体出现。 祁嘉行摆弄着手办,浑然不觉。 叶沉鱼扫了他一眼,跟系统说道:【他好像确实很努力。】 【我还以为他不会愿意让你离开。】系统奇怪道,【人类真是奇妙的生物。】 叶沉鱼除外,她是会创死系统的生物。 叶沉鱼不认为这有什么奇怪,她决定奖励一下祁嘉行,吩咐一旁的人:“再拿两盘椰丝小方。” 站在旁边的是新来的女管家,她听说之前的管家参与到了豪门争斗之中,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了,于是做事十分谨慎,对于能在祁家屹立不倒的女主人十分敬重。 总裁的位置会换人,总裁夫人的位置却未必。新的祁总来得很勤呢,对小少爷也非常好。 叶沉鱼不知道管家和佣人产生了什么误解,给祁嘉行投喂了半盘椰丝小方,剩下的自己吃掉。 也不知道是用来奖励谁的。 晚饭的时候,祁泽瀛来了,他给祁嘉行带了一只限量版的玩偶,并且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吃饭。 “边明轩今天跟说我,如果阿行打算入学的话,他家投资的那家私立不错。” 这是谦虚话,边家在教育界花了不小的力气,边明轩提的那家私立在全国数一数二。 当然,祁家的孩子想入学并不算什么难事。边明轩会说起这个,更多的是一种示好的态度。 至于是向孩子的叔叔示好,还是想孩子的母亲示好,祁泽瀛就摸不清楚了。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告诉了叶沉鱼这句话。 叶沉鱼切下一块多汁的牛排,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后面的隐藏含意,无情地回复道:“你问祁嘉行自己的意思。” 很好,看来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祁泽瀛想。所以在第二天早上,管家惊慌地告诉他,夫人不见了时,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因为仙女教母实现愿望之后就会离开啊。”祁嘉行也毫不奇怪地说。 (本章完) 第一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一) “原来在那孩子眼里,她是仙女教母啊。”边明轩感叹了一句,又忍不住笑了笑,“哪有这么杀人不眨眼的仙女教母啊。” “对于保护了自己的母亲,孩子都会把最美好的词语给他。”祁泽瀛说,“他居然知道那不是他真正的母亲。” 据祁家的佣人说,祁嘉行有一天忽然换了对叶沉鱼的称呼,从“妈妈”换成了“母亲”。大抵就是那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妈妈换了人。 “祁景涣的儿子倒是挺聪明的。”边明轩嘟囔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母亲比较聪明?”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真要说聪明的话,也只有可能是妈妈聪明。 “祁总。”祁泽瀛的私人助理走过来,“虞涵雅要求见叶小姐。” “她不见。” 祁泽瀛摆了下手,助理会意离开。 边明轩挑眉:“祁明军那边?” “钱阳说一切都好。”祁泽瀛漫不经心地摩擦着杯身,“没关系,我有很多耐心。” 足够他等到稍纵即逝的时机。 与叶沉鱼见面的要求再一次被拒绝,虞涵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将手边能扔出去的唯一东西砸向了玻璃,换来了狱警的一声呵斥。 祁家放弃了祁景涣,连带她也再无洗脱罪名的可能。原本最疼爱她的父母转瞬间就变了态度,与她撇清关系。 王家甚至趁机施压,想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在她身上。 虞涵雅透过栏杆,望着那一小块灰蓝色的天空,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获得这样一个结局。 明明是他们告诉她要这么做才能生存,明明她把那些东西都学得很好,为什么最后谁都抛弃了她? 反而是叶沉鱼可以肆无忌惮地活得很好? 叶沉鱼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但如果系统听到她的疑问的话,大概会以怜悯的口吻告诉她。 因为她没有抓住自己的刀,作为战利品获得的荣耀,只是其主人的荣耀罢了。 至于善恶,战利品远远没有谈论这个的资格。 ———————— “要休假吗“?” 一望无际的白色中,系统具现化出的光球问道。 叶沉鱼跪坐在地上,正在认真观察自己的刀。跟系统随意用来充数的唐刀不一样,她的刀形似唐刀,刀身雪亮似水,刀柄处刻着“沉鱼”二字。 凡间的刀匠锻造不出这种刀,因为它其实是把灵器,否则也不可能跟着叶沉鱼打打杀杀几百年。 若说这灵器有什么本事,充其量也就是比凡间刀刃更为耐用,在叶沉鱼手中可以承受更多的灵气冲刷,但这也只是在叶沉鱼手中。 毕竟这只是一把中品灵器,曾经被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金丹修士拿在手中,直到修士陨落于北地,叶沉鱼捡到了它。 所以也不要指望它能修出什么刀灵,锻造它的材料就没给它这个资本。然而就在刚刚那个世界,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叶沉鱼感觉到这把刀在颤动。 奇怪。 叶沉鱼伸手敲了敲刀身,刀刃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刀灵是不可能的,那么是刀修炼成了妖? 她又敲了敲刀身,还是没有反应。 系统看着她敲打,莫名其妙地问:“你干什么呢?” “如果刀成精了的话,”叶沉鱼显得有些迟疑,“那它应该叫什么名字?” 她已经叫了“沉鱼”,那这把刀不能叫“沉鱼”了吧?不然怎么分得清呢? 系统在光幕上模拟出一个“你有病吧”的表情,说道:“我确认它没有产生任何自主意识,你想给它起名字的话,不需要考虑刀会不会成精。” 叶沉鱼不喜欢起名字,在她看来,东西就在那里,有没有名字东西都存在。 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叶沉鱼重新抱起了自己的刀,回答了系统之前的问题:“不休假。” 她带着这把刀四处逛逛,看看它是不是要成精了。 ———————— 夜空漆黑如一块幕布,只有一轮明月高悬,连一颗暗淡的星星都看不见。 即便如此,银辉般月光还是将街道照得清清楚楚,连角落里的垃圾都清晰可见。这对赶夜路的人是件好事,对于逃亡的人却是祸不单行。 不,这是神明给予的惩罚,是她与生俱来的,不被庇佑。 塞希在建筑物的阴影下拼命奔跑,赤裸的双足不管不顾地踩在碎石之上。破碎的衣物被风扬起,露出她黝黑而粗糙的皮肤。 她急匆匆地穿过小巷,爬上一节低矮的围墙。在贫民窟,这样毫无用处的围墙就和地面上的垃圾一样多。很多时候,塞希都是靠着这样的围墙和倒塌的房屋逃过贵族家仆的追捕。 但这一次不一样,那些神明的仆从不会像贵族的家仆一样骂骂咧咧地离开。他们会在贫民窟彻夜搜寻,抓住每一个让神明不悦的负罪之人,将他们扔给流着涎液的猎犬撕成碎片。 狗吠声从不远处传来,牵着猎犬的神仆紧紧尾随着她。在躬身攀爬的时候,塞希还能听到他们相互的呼喊。 “她往那边去了!” “那边。”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任何方向能让她逃脱。 塞希咬牙从墙头上跳下去,钻进一户无人的房屋。上面的门窗早就被人拆走,能搬走的东西也没有留下一件,只有那几块倒塌的巨石,能作为藏身之处。 塞希像一只灵敏的猫,灵巧地钻进了巨石之中,将自己与石头背后的黑暗相融。 她一动也不敢动,然而脚步声和狗吠声还是逐渐临近。 神殿饲养的猎犬嗅觉敏锐,在房屋前转了两圈,便对着杂乱的石头堆狂吠。 ‘不要,别发现我……’ 那些猎犬一拥而上,不一会儿就能将活生生的人啃食干净,只留下几块被舔干血迹的骨头——塞希看到过。 塞希语无伦次地在心中祈祷,甚至祈求起对她饱含恶意的神明的帮助。 “不要!” 失去牵引的猎犬扑过来咬住她的脚腕,将她硬生生拖出了黑暗的庇护。腥热的喘息声就在她的耳边,猎犬的獠牙马上就要咬断她的脖子。 不管是谁,来救救她吧。 神明也好,魔鬼也好—— 塞希趴在地上,在糊满泥土与泪水的视线中,看到她不断呼唤的存在就那样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怀抱长刀的少女,仿佛踩着夜风在半空中走下里。 撕咬她的猎犬松开了牙齿,对着少女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那群神仆愤怒地叫喊起来:“是魔鬼!杀了她!” 塞希就此见到了,她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场杀戮。 我要犯中二病了,各位小心不要被我创死。 以及我这几天是不是很勤奋! (本章完) 第二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 银月荟聚而成的刀光点亮了塞希棕色的眼眸,她半跪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挥刀的少女。 她有着黑玛瑙一样的眼睛,牛奶一样的肌肤,如雪般圣洁的面容,死亡点缀了她的长发,黑暗给予了她力量。 魔鬼,原来如此美丽啊…… 那几只高大的猎犬,提不起护卫主人的勇气,相继呜咽着逃走了。 叶沉鱼回过头,发现刚刚胆颤心惊的女孩仰头看她,眼眸中闪烁着痴迷的光芒。 叶沉鱼只在狂信徒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她眨了眨眼,往一侧让开一步,结果女孩的视线如影随形。 “您是来收走我的肉体与灵魂的吗?” “嗯?” 叶沉鱼问系统:【这什么玩意儿?】 系统正在整理剧情,闻言扫了一眼:【是负罪之人。这个世界认为深肤棕眸的人生来便有罪,是曾经背弃过神明的存在。】 “据说与魔鬼做交易的人会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塞希双手交握,眼含希冀。“您救了我,是需要我的肉体还是灵魂?” 叶沉鱼认真地想了想:“我要你的肉体和灵魂都没有用啊。”她看起来甚至不会做饭。 系统吐槽:【正常人应该先否认自己是魔鬼吧?】 塞希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她膝行了几步,急切到语无伦次:“那我、我要付出什么东西,才能救我的母亲?我十七岁,我很年轻,我、我还是处女……” 这些对叶沉鱼就更没用处了,她甚至很茫然:【这些都是很值钱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她并不算美丽,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系统说道,【但这已经是她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了。】 叶沉鱼摇摇头,不说其他,她只会砍人,根本没点亮救人的技能。 “我真的是纯洁的少女!”塞希下定了决心,抓住身上破烂的布条,一把扯了下来。 叶沉鱼正打算抬脚离开,只见女孩突然脱光了衣服,露出了蜜色的胴体,献祭一般地站在了月光之下。 叶沉鱼毫无波澜的脸上忽然有了明显的弧度,她瞪圆了双眼。 这个世界的人脑子也有问题吗?! 叶沉鱼一把扯出空间裂缝里的床单,上前两步,将人裹了个严实。 系统差点笑出了声,不过它受过专业的训练,发出的机械音听起来依旧严肃而庄重:【其实你可以答应她,你甚至不必为此付出任何东西,就可以收取代价。】 叶沉鱼不是什么救人小能手,她没有答应。 但是被她裹严实的女孩不这么认为,因为她身上的布料十分珍贵,柔软而结实。 没有人会给贱民这种布料遮挡身体,除非她成了某位大人的所有物,这位大人不愿意让别的眼睛窥探自己的所有物。 她小心地用布料裹好身体,臃肿的布料在她手中变成了一件宽松的长跑。 “我叫塞希,尊贵的大人。”塞希对叶沉鱼深深鞠了一躬,姿态笨拙。“请您跟我看看我的母亲。” 叶沉鱼跟着她穿过街道,走到了贫民窟的最深处。这是一间潮湿而狭小的房间,没有窗户,甚至没有稻草。 屋前堆满了乱石与杂物,叶沉鱼的脚尖碰到一只看不清原来颜色的罐子,它和一张草垫散落在一起。 这不像是故意堆放在这里的,叶沉鱼从地面上脚印判断,这间屋子像是被人搜寻过。 塞希的色变肯定了叶沉鱼的猜测,她脸色苍白,声音中饱含恐惧:“那是我今天早上垫在母亲身下的……” 她疯了一样跑进了屋子。 叶沉鱼从小小的窗口看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根稻草铺在地上。 【所以我说,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系统的机械音质感奇妙,让人听不出它背后的情感。 窥探的目光从一侧望过来,是同样深肤棕眸的孩子。他从对面的孔洞中探出脑袋,畏惧地避开叶沉鱼的方向,小声说道:“萝拉阿姨被神殿的人带走了,他们说她与魔鬼有染,才会染上疾病,今天在广场行刑……” 有人在他身后将他扯走,训斥的声音从墙后传来:“她们与魔鬼有染,你也想被烧死吗!” 听起来像是他母亲的声音。叶沉鱼这么想着,再次偏过头去看塞希。 这女孩木然地从屋子里走出,漂亮的棕色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几步之后,她跌坐在了地面上,任由泥土沾满了床单。 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小心地捧着这身“长袍”,避免它染上一分一毫贫民窟的污水。 那地方是广场吗?叶沉鱼打开系统光幕,从地图上找到了塞希看的方向。 那里的确是一片空地的样子。 叶沉鱼按照系统给出的路线走过去,找到了孩子口中的“广场”。这是一片被石头围起来的空地,中央留着残余的“火刑柱”以及因焚烧而扭曲的肢体。 不远处,塞希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走向了那副漆黑的火刑架。 此时天色已经见白,系统开口道:【你在这个世界是外来者,主系统没有给你安排身份。这是一个被神权统治的世界,他们以信仰巩固统治,获得神明眷顾的子民将成为贵族,失去神明眷顾的贵族也会沦为平民。有一类人则很特别,他们拥有深肤棕眸,在圣典的记载中,他们曾经背弃神明,与魔鬼交易。他们的后代得到了神明的赦免,却是永远的负罪之人,得不到神明的宠爱。】 【本世界目标人物塞希,本世界任务“阻止塞希掀起屠杀”。负罪之人塞希,生于贫民窟,父亲应召修建神殿,死于劳役。哥哥在三年前被指与魔女有染,被神殿的仆从处刑,喂食给了猎犬。塞希的母亲因劳成疾,塞希为了给母亲烧制干净的水,频繁出入贫民窟,被举报与魔鬼有染。塞希的母亲被烧死,她被押往神殿宣判。】 【有位年轻的贵族喜欢她的眼睛,为此‘怜悯’了她,要求彻查事实,在,最后确定与魔鬼有染的人是她的母亲,她只是个被蒙蔽的可怜人。】 系统的机械音依旧没有感情,但叶沉鱼从这句话中听到了深刻的嘲讽。 (本章完) 第三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三) 【塞希得以成为这位充满了善心的贵族的情妇,之后的十年里,她先后进行了五次大范围的投毒,谋杀了一位神选者,五位主教,包括那位善心的贵族。】 系统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因她而死的人很难统计,因为有人被毒死之后,总有人被指与魔鬼交易,诅咒了那些被毒死的人。】 这没关系,叶沉鱼想,应该还是她杀的人比较多。 【从过往的数据来看,这本来不是分配给你的世界。但前十八个接受这个世界的宿主都没有完成任务,即便他们早早救下了塞希,拯救了塞希家庭的悲剧,给了她相对富裕的生活。但是在他们离开,甚至是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任务依旧失败了。】 所以这个任务被交给了叶沉鱼,系统有理由怀疑,主系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塞希在默默地收敛尸骨,天要亮了,若是再不离开,神殿的侍卫与仆从会来巡逻,母亲的尸体也不能安葬。 但是安葬的意义又是什么?母亲被指证与魔鬼交易,灵魂并不能在神明的国度安息。 塞希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抱着尸骨向叶沉鱼走来。 叶沉鱼觉得这么抱尸体的场景实在奇怪,于是从空间裂缝中又抽出一只被套。这只被套和塞希身上的床单是一套的,叶沉鱼在某个世界停留时顺手塞进去的。 塞希没有伸手去接,她眼底的情绪愈发茫然。 直到叶沉鱼注视她的眼神中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她才接过这只被套,用奇异的口吻说道:“您真是个善良的人,尊贵的大人。” 喜提好人卡的叶沉鱼看着她将母亲的尸首装进被套里,仔细地包裹好。随后她背着裹尸袋,驯服地站在自己身后,表现出跟随的意愿。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不管她杀过多少人,那些人对她来说都太少了。】叶沉鱼突然说道。 系统出于意料地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当然,肆意杀人是不对的。但对塞希来说,她也没有机会从这个世界学到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这种带着哲思的念头只在叶沉鱼脑海中浮现了一瞬,就被她撇至脑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眼前的事情更为重要。 比如现在,她们应该找个地方把塞希的母亲埋起来。 贫民窟离城外很近,生活在这里的许多人需要在城外讨生活,无论是农作还是劳工,在城内能给他们的工作总是很少的。 叶沉鱼带着塞希从贫民窟的一侧穿过,走向了城外。晨起的人们在忙碌间瞥见她们的身影,发出惊慌的叫喊,看着她们的身形隐藏在雾气之中。 【很别致的退场方式,他们又可以多出一个魔女传说了。】系统评价道。 不过这种事情,债多了也不愁吧。就算没有看到她们,神殿也会以那些神仆的尸体作为证据,告诉他们塞希从魔鬼身上获得了力量。 叶沉鱼不太关心这些,她在城外的林子里,给萝拉,也就是塞希的母亲挑了个好位置,埋了两米深,保证野兽挖不出来。 她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足的,练手对象不限于敌友双方。 对于这个世界的风俗来说,叶沉鱼的埋葬手法相当粗糙,差了许多环节和手续。 然而在塞希眼中,她这个魔鬼仿佛镶上了神明的金边,让她分不起神明与魔鬼的界限。 “我以为您会收走她的肉体与灵魂。”女孩说道。 叶沉鱼很是不解:“我要你们的肉体与灵魂做什么呢?”她要这个东西真的没用啊!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塞希忍不住问道。 叶沉鱼认真研究了一下这个问题:“……杀人之前多想一想?”杀得太随意,难免会杀错人,任务自然而然就失败了。 这辈子连鸡都没机会杀的塞希茫然了一瞬,随后下定了决心:“……您需要我为您杀谁呢?” 这问题一般都是叶沉鱼问别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问。她还真回答了:“先把下令烧你母亲的人杀了吧。” 心情好一点,兴许之后就不杀人了呢。 系统震惊了:【任务是让你阻止她杀人,不是让你教唆她杀人。】 叶沉鱼也很震惊:【这么烂的世界,不杀人真的能活下去吗?】 能吧,除了被神明眷顾的贵族之外,总有几个幸运儿能做苦役到寿终的吧。系统选择把这句没有意义的话送进回收站。 “那我需要先找到那个人是谁。”塞希轻声说,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愤恨也没有兴奋,却也不像一具行尸走肉。她仿佛真的把这件事当然一项任务去做。 这就到了叶沉鱼擅长的领域,她认真教导了塞希怎么乔装进城,如何收敛气息,如何潜入神殿。 在这堂漫长的课程中,叶沉鱼烤了一头野猪,一边吃一边教塞希。 塞希咬着自己这辈子都难以结结实实吃上一顿的肉类,神情恍惚:魔鬼也要吃兽肉的吗? 这正常的食谱让塞希对之前的判断产生了质疑,随后叶沉鱼的食量打消了她的质疑。 “总之,如果被发现的话,可以把见到你的人都杀掉,这样也算潜入成功。”叶沉鱼叮嘱道。 她此时踩在低矮的城墙旁边,斜前方便是神殿的后花园。这地方没有战争的时候基本不安排巡逻。 塞希点点头,直觉却告诉她这样不对。人死之前都是要挣扎呼喊的,那不是很快就会引来一群人吗?她没有把这个冒犯大人的问题问出口,只是把疑惑埋在了心底。 很快,她这个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叶沉鱼带着她从墙头跳下去,打晕两个给大主教送东西的侍女,扒了两个神殿守卫的盔甲,直到她们换上了那两套盔甲,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盔甲可以很好地掩盖住塞希深色的皮肤,她还可以借助头盔的遮挡,模糊自己瞳孔的颜色。 在池水的倒影里,塞希确认自己像极了一个寻常的神殿侍卫。她的心脏“嘭嘭嘭”地跳动起来。 叶沉鱼:让她玩玩过家家,缓解缓解压力 塞希(激动):……(⊙o⊙)啥?过家家? 说好的加更大概率写不完了,今天没有的话,就明天上午吧。或者说现在已经是明天了orz (本章完) 第四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四) 在这一刻,她心底升起了某种热烈的期望,盖过了她之前的所思所想。 来往的神官在小路上闲谈,没有人追究这两个偷懒的侍卫在做什么。他们在讨论着更为冒犯神明的罪过。 “他们在那群罪民生活的街道死去,临死前完全没有呼救!” “猎犬全部逃离了,这完全符合魔鬼降临的征兆。” “该死的,那个女人是个真正的魔女,莱特公爵居然说她只是个被迷惑的可怜女人!” “负罪之民只会再一次背弃神,必须请求主教斥责莱特公爵的荒唐 “早上还有人看到她与魔鬼在雾气里穿行!” 这下真成魔鬼了。叶沉鱼拖起一旁的塞希,跟上了两个说话的神官。 原来也是有明事理的贵族吗?塞希这样想着,小心地跟上了叶沉鱼的脚步。 两个神官抱怨着那名被称为莱特的公爵,在遇到穿着白金衣袍的主教之后,情绪到达了极点:“我们有七名神仆因此遭受到了魔鬼的诅咒,莱特公爵应当为此负责,主教大人。” “别这么愤怒,孩子们。”主教语气温和,“他同样受到了魔鬼的迷惑,他已经在神明面前忏悔过了。” 他三言两语安抚好两名神官,派遣他们去处理日常事务。年轻的男声在这时候出现:“谢谢您,主教大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哀伤:“我以为她只是个饱受欺骗的少女,一切都是她母亲的错误。” “您能迷途知返,神明会宽恕的。您还帮助神殿指证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女,她昨天在火焰中的尖叫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塞希的身体僵住了,她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容貌俊美的贵族男子,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在叙述他如果污蔑一个病重的女人与魔鬼勾连时,也显得温柔与慈悲。 她想起来了,她见过这个人。在城外的大道旁边,他甚至还曾怜悯地分予了她一罐干净的水。她还曾向母亲赞誉过他的善良! 大理石雕刻成的石柱旁,主教和公爵还在对话。 “可惜了那双纯洁的眼睛,那里面有野性的光彩……” “您还会得到同样的,公爵阁下。” 塞希的双手被淋漓的鲜血浸湿,那双被称赞的棕色眼睛溢满了憎恨与痛苦。 他想占据她,因此举报了她的母亲与魔鬼交易,联合主教烧死了她! 【好吧,她谋杀他们的理由找到了。】系统事不关己的评价突然停住,【宿主,你把刀掏出来干嘛?】 【没忍住。】叶沉鱼握着长刀,真心实意地说道,【我看他们,特别不顺眼。】 这理由可比塞希杀人的理由离谱多了,系统一时没分清究竟谁才是应该被挽救的反派。 叶沉鱼做事从来不管那么多,忍不住干脆不忍,于是她利落地扔掉了那只用来遮挡容貌的头盔,拎着长刀就走过去了。 “你是谁?”年迈的主教厉声呵斥,眉毛紧紧地皱起。 莱特公爵的反应比他更快:“神殿没有女性侍卫……”话没说完,便终止于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实在刺耳,叶沉鱼面无表情地上前,在某个不好言说的位置又补了一脚。这位风度翩翩的公爵大人五官扭曲成了一团,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沉鱼收回了脚,长刀挑飞了主教手中发光的书籍。那本秘典一样的书籍在空中飞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时光芒尽消。 叶沉鱼的视线追随着它落地,手中的长刀却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主教的胸膛。苍老的主教大张着双手,向神明的祈祷还未出口,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舒服多了。”叶沉鱼将刀抽出来,吐出这么几个字。 要多反派有多反派。 在大理石柱后面,拼命克制自己才没有冲过去的塞希:“……” 她脑子再次出现了空白,大人怎么冲得比她还快? 叶沉鱼转过头,发现任务目标还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于是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塞希茫然地走了过去,等她回过神来,手中的剑刃已经刺入了莱特公爵的胸口。男人在地面上痛苦地挣扎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神惊恐与震惊混杂。 仇恨再次涌上塞希的心头,她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地往下压去。然而剑刃被牢牢地抵住,不得寸进。 就连这种时候,神明也要眷顾他吗?明明他是如此残酷、如此恶毒的一个人!塞希的神情逐渐癫狂,手上的动作发泄着无声的呐喊。 叶沉鱼歪头看了看,哦,剑尖被肋骨卡住了,她走上前,微凉的手指搭上塞希的双手,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骨头崩裂的声音响起,剑刃彻底贯穿了莱特的胸口。 极端的愤怒在这一刻缓和了下来,塞希呆愣愣地望着那只纤细有力的双手。 “大人……” 叶沉鱼依旧没有答应,她松开了手,去捡自己的战利品,那本发光的秘典。 塞希再次抽出了剑刃,对着还有气息的男人再次落下。莱特公爵的呼吸彻底微弱下去,临死前他似乎说了什么。 但是都不重要了,她已经杀死了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仇恨并没有因此消逝多少。塞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揭去了她脸上的第一层面纱,让她得以微弱地呼吸。 叶沉鱼拎起了那本秘典,上面的确有一些微弱的力量,或许能在这个世界卖出一点钱。她果断地将秘典收起,顺便扒下了尸体身上的黄金与宝石。 塞希当然不能看着尊贵的大人辛苦劳动,连忙上前帮忙,恍惚间有了一种自己在抢劫的错觉。 抢劫贵族会被抓起来绞死吧,在神殿里杀主教又会获得什么惩处? 在神殿的侍卫找过来之前,叶沉鱼已经带着塞希和战利品们,穿过神殿的后花园,重新跳上了神殿的后墙。 神殿的侍卫发现了尸体,大声呼喊着敌袭。 “是集社,那群背神的贱民!” 集社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过的词语,塞希带着疑惑跳下了后墙。临走前,她摘下了遮挡面容的头盔,远远地扔在了花园之中。 (本章完) 第五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五) 叶沉鱼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拐进另一侧的街道上。这条街道远比不上神殿所在的那条街道华丽整洁,却也远比贫民窟的那条街道繁荣热闹。 这是一条热闹的集市,来往的人群很少衣着光鲜,偶尔还能看到深肤棕眸的负罪之人。他们大多衣衫破旧,不敢抬头,从事着一些体力劳动。 这是他们被允许出现的街地方,而神殿那条街道是绝对不允许的。 【当然,也有例外。】系统一边在地图上标注好地点,一边讲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在他们被神殿宣判后处刑的时候,可以路过那条街道。】 唯一的听众没听出它口吻中的嘲讽,她按着系统的标注找到了想要的地方。 是一个更为昏暗混乱的集市,相互交易的人大多遮掩容貌,行色匆匆。其中有几家商铺有贵族作为背景,有能力吞下大量的赃物,必要时也会黑吃黑。 叶沉鱼找到了这样一家商铺,将秘典与宝石丢在桌面上。 商铺的老板是个卷发的中年人,睡意朦胧之际看到一堆耀眼的宝石,顿时精神了起来。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上等的宝石转手就能获得大笔的收入,如果前来交易的是没背景的小势力和平民,甚至可以没有成本! 这种兴奋维持到他见到叶沉鱼和塞希的衣着打扮之前,在看到那副银光闪闪的盔甲之后,兴奋就变成了惊恐。 神殿的侍卫也许会出来交易,但他们绝不会是深肤棕眸!她们还带着那些一看就价值昂贵的宝石,一看就是偷窃或者劫掠而来的。 她们劫掠了神殿的侍卫,怎么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 “能换多少钱?”叶沉鱼问道。 老板惊惧地看着她,像是要把身后的武器抓起来。周围的行人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注意到与神殿有关后,纷纷避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市。 塞希是负罪之人,旁人的恶意让她对四周的一切都很敏感。注意到这些人的行为,她靠近了叶沉鱼,低声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把这身盔甲脱下来?” 盔甲是没来得及脱下来,顺便穿出来的,叶沉鱼点了点头,又对老板加了一句:“两套盔甲值多少钱?” “都没有头盔。”头盔被她和塞希扔在神殿里面了。 叶沉鱼只是如实告知商品状况,落在老板的耳朵里却换了一个意思。偷的盔甲不会没有头盔,只有从被砍头的尸体上扒下来的盔甲才会没有头盔。 她们刚杀害神殿的侍卫,那个深肤的负罪之人还称呼她为大人,这绝对是个大麻烦! 跟神殿有关,就没有小事情。 老板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哪一个仇人会给自己找这样一个麻烦,最后忍痛从柜台里掏出所有的现金,递了过去。 叶沉鱼接过来,示意塞希将盔甲脱下。两人将宝石和盔甲扔下,带着钱袋走了。 老板对着地上的盔甲与桌面上闪闪发光的宝石欲哭无泪,怎么钱拿走了,还扔了这么大的麻烦给他? 他此时还不知道,那本最不起眼的书,来自于神殿的主教。 努力不动了,让我今天睡个足觉吧 (本章完) 第六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六) 叶沉鱼一手抓着钱袋,一边带着塞希在集市上采购。 塞希依旧停留在刚刚的交易上,她有些迷茫:“大人,我们刚才……是抢劫了吗?” 那个老板根本不想收那些宝石和盔甲吧? “我付账了。”叶沉鱼反驳了她,“只是用了些许碰瓷……交易的技巧。” 塞希:“……”所以,果然是抢劫吗? 叶沉鱼理直气壮:【我是魔鬼啊。】 系统:【……】她还学会身份代入了。 在从一间裁缝店里出来后,叶沉鱼终于换掉了身上的轻纱裙子和塞希身上的床单,不至于在大街上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也不知道轻纱裙子和床单长袍哪一样在这个世界的审美看来更怪异。 也许是轻纱裙子,叶沉鱼想。因为塞希看起来很珍惜那张床单,她将那张床单很小心地叠好,抱在了怀里。 她好像很喜欢,叶沉鱼在空间裂缝里翻了翻,发现自己还有好几套。 “大人?”塞希抱着怀里多出来的床上四件套,五官深邃的面容上充满疑惑。 “给你了。”叶沉鱼说。 “这么好的布料……”塞希欲言又止,面色复杂地询问道,“这是给我的赏赐么?” “如果你想把它当赏赐的话。”叶沉鱼诚恳地说,“把之前那个扔了吧。” 那套跟塞希在贫民窟里打了好几个滚——在走到火刑架之前的那段路上,她摔了好几跤。 上面沾染上了贫民窟的污水,对于叶沉鱼灵敏的嗅觉十分不友好。 除此之外,塞希也应该洗一下。 叶沉鱼的视线在塞希卷曲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钟,果断做出了决定。 两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消失在商业街的尽头,没过多久,全部武装的神殿侍卫在街上匆匆而过。 “负罪之人勾结了魔鬼,想要对神庇护的城市降下灾难,克兰特主教为了组织这场灾难牺牲了,我们现在必须找出罪魁祸首!” 等叶沉鱼带着洗干净的塞希从旅馆中出来时,通缉令已经扔满大街小巷了。 因为神殿也没有人见到她们的模样,所以通缉令也只是简略地提了几样特点:深肤棕眸、年轻女性等。 旅馆老板看了看通缉令,看了看塞希的模样,脸色剧变,几乎要晕过去。 叶沉鱼不甚在意地领着塞希离开,继续询问任务目标的愿望:“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塞希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原先是期望母亲和自己都能活下去,现在全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被神殿通缉…… 塞希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在神殿杀了一名贵族! 至亲死去的悲愤遮盖住了恐惧,让她做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塞希不确定现在再去让她杀一名贵族,她是否能握得住剑。 “大人帮我报了仇,我的一切都属于大人。”塞希低头说道。 她说的是常规回答,但是听回答的人不怎么正常。 叶沉鱼还是那句话:“我要你的一切没用啊。”她杀个人剑尖都能被肋骨卡住。 想要她帮忙解决衣食住行更是不可能了,她连自己的温饱都费劲儿。叶沉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尽快完成塞希的心愿比较好。 这个世界的规则莫名其妙,叶沉鱼不会向人索要不再杀人的承诺。她自幼长在山中,理所当然地认为为了生存的杀戮是合理的。 所以她继续认真地问塞希:“你还有哪个想杀的人吗?”有仇人提前杀了,免得她再范围投毒。 塞希被问得一愣,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没有了?”事实上,在知道莱特公爵污蔑她母亲与魔鬼勾结之前,她都没想过杀了谁报仇。 他们的命运一向如此,劳作、苦役、病死或者被打死。被人举报与魔鬼交易也是常事,负罪之人的祖先曾经背叛神明,他们的血脉背叛神明也不奇怪。五年前,她的哥哥就因为同样的理由被神仆处死,尸体被猎犬啃食干净。 下令的神官早已调任,她也不记得那些神仆的面容。而她死于修建神殿的父亲,更是无仇可寻。那是神明修建殿宇,难道要向神明复仇吗? 塞希的迷茫显而易见,她立在原地,棕色的眼睛中空荡荡的。 系统这时候在谴责叶沉鱼:【我们的任务是阻止她杀人,不是帮她杀人。】 【杀人总需要理由。】叶沉鱼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帮她解决了这个理由,她不就不需要杀人了。】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帮她把人杀了,不就不用她动手了? 系统从未见过这种钻漏洞的方法,举例反驳:【她要是个变态杀人狂呢?】 【她摸剑的时候手都哆嗦。】 系统:【……】算了,反正是个死马当成活马医的任务。 叶沉鱼和系统经常观念相左,系统一向不占上风,毕竟它没什么威胁到叶沉鱼的能力。 还好没有,所以它坚强地活到了现在。 面前的塞希依旧在思考人生的追求,叶沉鱼循着风声偏过头,望向了街道口。 一队神殿侍卫从街口走过,盔甲的碰撞声听起来颇为整齐。他们没有东张西望的意思,而是神情肃穆地往前。 在他们身后,十几个人被绳索连成一串,或麻木或惊慌地跟从。 深肤棕眸的孩子被绑在最后面,眼泪和泥土涂满了他的脸,根本看不清面容。 “那是安图……”塞希的声音在叶沉鱼耳边响起来。 等叶沉鱼看过去的时候,她低声解释道:“您见过他的,是他告诉我母亲被烧死了。” 是那个从墙洞里探出头的孩子,他还因为与塞希讲话,被母亲呵斥过。 现在,他和他的母亲,就走在前往处刑场的那条小路上。 塞希望着他们,四件套在她怀中压出了层层褶皱。 “他们要被烧死吗?”叶沉鱼回想起那只火刑架。 “不。”塞希低声道:“柴火太贵了,这么多人他们会让猎犬来。”正好可以省掉给猎犬的晚餐。 (本章完) 第七章 可以请你从上面滚下来吗?(七) “让他们被猎犬咬死吗?”叶沉鱼之前听过类似的刑罚,但自萧灵渊和沈芝口中的评价都是酷吏所为,批判居多。 “是的。”长长的队伍只剩下一个尾巴,塞希一如从前般目送他们远去,“很多负罪之人都会得到这样的刑罚。因为我们的祖先背叛过神明,本应再也得不到神明的眷顾,但是神明款宽恕了我们。我们需要在活着时候赎罪,才能在死后安息。” “负罪之人还敢背叛神明,就应该用最残酷的刑罚来洗清罪孽……”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语气像事不关己一样平静。 叶沉鱼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想去救他们吗?”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想救他们。” 塞希睁大了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身形甚至晃了一晃:“救他们……” 四件套在她怀里扭曲得不成样子,然而在那双棕色的眼眸中却汇聚起了某种暗沉的颜色。 “我希望能救他们,他们中许多人是被我连累。”塞希说道。 只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表情有些奇怪,仿佛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让叶沉鱼想起系统在讲述剧情时的奇怪语气。 “就算他们被抓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希望有人能救他们。他们不应该遭受这些……”塞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直视着叶沉鱼:“那些神殿的主教、城里的贵族,他们明明都在做背叛神明的事情,为什么之后我们、这些负罪之人的后代要遭受惩罚?” 这些话是绝对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出口的话,即便塞希在很小的年纪里就有这种疑惑。那些贵族与神官的所作所为明明与神明的要求背道而驰,为什么神明从来不对他们施加处罚? 任何一个人听到她这句质疑神明的话,都会高呼着将她烧死。 或许只有魔鬼才能坦然接受她的话。 塞希的目光不留痕迹地在叶沉鱼胸口掠过,恭顺地低下头。 叶沉鱼没有察觉到塞希隐晦的心思,事实上对她来说,塞希的疑惑才是理所当然的。 她只关注一个,塞希的确想救这些人:“那就去救。” 叶沉鱼从空间裂缝里抽出长刀,几个闪身,跟上来那只队伍。 塞希一愣,赶紧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明明大人是魔鬼,为什么动起手来比她还积极——故事里的魔鬼,不应该先引诱人类动手犯错吗? 而且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处刑场前动手,真的没关系吗? 这时候塞希已经忘了,她们甚至在神殿里面杀了一个主教。 这只队伍实际上只有七个神殿侍卫,五个在前面,两个在后面看守。毕竟押送几个平时都吃不饱饭的负罪之人轻而易举,无须太多防范。 直到叶沉鱼的刀光在他们面前亮起,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小队长落下的头颅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叶沉鱼已经收刀回鞘。 塞希抱着四件套慌忙赶到时,这七名侍卫已经躺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八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八) 围观的人群没有见义勇为的习惯,生怕惹上麻烦,转瞬间街道上就没了人。 塞希与前方的神殿遥遥相对,中间横七竖八躺着七具尸体。 继在神殿刺杀主教后,她们又完成了在神殿门口杀人的成就。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被绑成一串的贫民,他们惊恐地挤在一起,甚至有人惊呼出声:“是塞希引来的魔鬼!” 生活在贫民窟的负罪之人不会认为叶沉鱼和塞希是来救他们的人,他们的性命还够不上贵族老爷养护长剑的费用。更何况,就连他们自己,也深信着自己是负罪之人,这一世的苦难会洗清他们身上的罪孽。 身形矮小、皮肤黝黑的男人跪在地上抱着头颅,祈求神明降临,驱逐魔鬼。此时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恶意,比奔赴刑场时还要浓厚。 一种很奇怪的恶意,他希望别人去死,却只是跪在地上祈求。叶沉鱼歪着看他,目光沉静,像在看某种新奇的东西。 她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塞希却一阵心惊肉跳。 不管是魔鬼,还是人类,都不会喜欢忘恩负义的愚蠢人。即便这些人蠢得理所应当。 “大人,请让我来吧。”塞希上前说道,“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大人的。” 叶沉鱼当然不会拒绝塞希的要求,她偏开身体,为塞希让开一条道路,视线却依旧落在那个祈祷的男人身上。 在与塞希身形交错的一瞬间,她忽然开口:“如果你祈求的神明真的有用,我昨天在神殿杀了那个主教时,祂就应该出现了。” 哭声与祈祷声混杂的人群静了一瞬,拥挤的人群显得更为惊慌。 “祂没有出现,”叶沉鱼转过头,雾霭一般的目光落在那座纯白的神殿上,“你们信仰的神,真的存在吗?” 她背对着塞希,没有看到塞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不过塞希很快就收敛了这种神色,流露出了不屈与坚定。她呵斥了这群人,告诉了他们微弱的逃生可能,让他们赶快离开。 有几个人惶恐地向城外逃去,其他人举棋不定,在原地犹疑地徘徊。有人怕逃跑后收到成为严重的刑罚,有人在信仰与求生欲之间挣扎。 而那个黑瘦的男子,高举着双手喊叫:“我们不能听从魔鬼的指示,神是不会原谅我们的,我们的灵魂不能进入神明的国度安息……” 塞希冷眼看着他,忽然大步向前,从倒地的神殿侍卫身上抽出了一把长剑。她单手握剑,从背后贯穿了男子的胸膛。 这个一生劳苦的贫民,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塞希握着剑柄的手依旧在颤抖,她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有力:“你们早就不能安息了,神殿判定你们有罪,你们以为被处刑之后还能玷污神明的国度吗?” 她看来很有领袖的风范,同为负罪之人,却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她眼睛里有光。】叶沉鱼说道。 【她敢在神明的治下质疑神,怪不得那么多宿主失败了。】系统也有些诧异。 【就是她夹着的四件套有点奇怪。】叶沉鱼想了想又说道,一边用手臂夹着现代床单,一只手提着剑,画风诡异。 不知是杀戮的威慑,还是他们相信了塞希的话。余下的人最终都逃向了城外,只留下了那个重伤的男人。 塞希松开手,任由男人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这个人或许并没什么错,但是让他继续说下去,其他人都跑不了。 军队从城市的一侧匆匆往这边赶来,这个世界军队纪律松散、也没有巡逻制度,这已经是他们能实现的最快速度了。 不过这次之后,他们或许会搞出一个巡逻制度出来。 叶沉鱼抓起塞希,轻巧地跳到房顶上。她比较喜欢站在高处,视野广阔,还能利用一下敌人的盲区。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挑了整座城市最高的地方,她站在了神殿的最上面。 塞希被放下来的时候,踩到一个凸起,抱住了身边的东西才站稳了身体。等她定睛一看,发现抱着的是神像的头颅——她们站在神像上面了。 这要是被神殿抓住,火刑都不足以熄灭他们的怒火。 塞希也想不出有什么刑罚更加可怕,此时反而觉得一阵轻松。不过什么刑罚,她还能再死两次吗? 至于神明的国度,塞希想,她可不想安息在这位神明的国度中。她不识字,也未曾读过历史,却隐约地排斥着自己所遭受的统治。 叶沉鱼则坐在神像的头顶,望着底下的人像蚂蚁一样移动。两群蚂蚁凑在一起,进了神殿。 脚步声与更深处的簌簌声融合在一起,叶沉鱼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踩了踩神像,问塞希:“神殿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本章完) 第九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九) 塞希愣了愣:“什么东西?” 叶沉鱼望着大理石砌成的喷泉广场,说:“ “或许是仓库之类的?”塞希想起故事里关于贵族的传说。她无心留意神殿的异状,此时踩在神殿上方,让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 神明的威严没有那么高不可攀,而魔鬼……塞希看了看怀中染色均匀的柔软布料想,这个魔鬼跟神官形容的完全不一样,她不敬神明,不遵戒律,身上却有一种奇妙的温柔。 塞希觉得自己应该来做些什么来回报她。 但是杀人的时候多想一想……是什么意思? 叶沉鱼刚在神像上坐下来,听见塞希从左下方提问:“大人,我刚刚杀的那个人,算是多想了想吗?” “你杀的人?”叶沉鱼眼底写满了疑惑,“你杀的谁?”那七个神殿侍卫都是她杀的啊。 “就是刚刚那个,”塞希也有些懵,“一直祈祷,叫所有人不要走的男人。” “哦,那个啊。”叶沉鱼平静道,“他没死,他们刚刚把他拉过去抢救了。” 叶沉鱼指了指 塞希先为这个结果吃了一惊,来不及理清自己复杂的情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神情微怔:“神官,也会给负罪之人治疗吗?” “整条街就剩下他一个活口,他们不救他,上哪儿去调查线索?” 这是十分浅显的道理。 然而塞希更加出神,她望着神也不是无所不能……” 真要无所不能的话,祂现在就应该用雷劈她才对。出身修真界的叶沉鱼,毫无敬意地踩了踩神像。 “我还以为那个人死了。”塞希脸色复杂,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跟她为了复仇而杀死的莱特公爵不同,她本想救他,最终却刺了他一剑。 “你刺的位置不对,”叶沉鱼解释道,“那个位置其实没有什么脏器。对人体不熟悉的话,最好不要刺胸膛,容易被肋骨卡住。” 叶沉鱼没有多说,塞希便立刻想起刺不进莱特公爵胸膛的那柄剑。原来跟神明的庇护也没有什么关系。 世界在塞希面前撕开了一角,画布摇摇欲坠。 塞希仰起头,望向神像上的少女,发觉她似乎不吝啬于自己的教导。比起指示自己做些什么,她似乎更想看到自己主动去做一些事情。 那么她自己,想做一些什么吗? 棋子一样的人们还在神殿前的广场上忙碌,更远处的人们渺小得像一只只蚂蚁。塞希收回目光,对着神像上、身份不明的少女跪了下去,坚定而决绝:“大人,您能教导我如何用剑吗?” “我有想做的事情,需要挥剑才能做到。”她顿了顿,小心地加了一句,“我杀人之前,会好好想一想的。” 毕竟她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挥剑的,不是吗? 任务对象找到了自己的想要做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这其中有个问题,叶沉鱼她只会用刀。 叶沉鱼翻了翻空间裂缝,从里面找出一把长刀,要不,指刀为剑试试? 她将刀塞进塞希手里:“你先挥它一万次试试。” “一万次?”塞希掂了掂手中的刀,随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只是衡量了一下自己是否能做到。 【她很适合练刀。】叶沉鱼说道。 系统完全不能和她共情,即便放弃了这个任务,它还是觉得离谱:【任务是让你阻止她杀人,不是让你教她杀人。】 叶沉鱼同样觉得这次的任务莫名其妙:【但是她根本不想杀人,我怎么阻止她杀人?】 【把她杀了行不行?】 第十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 当然不行,系统一噎,甩了叶沉鱼一脸的表情包。 叶沉鱼翻了翻,忽然道:【你最近好像没那么在意业绩了。】 【因为我在意也没用。】系统心平气和,【而且你我已经合作拿下够多的业绩了。】 【想要更多业绩的系统,并不是我。】它用词隐晦,却又不再言语。 叶沉鱼并不是一个喜欢猜谜的人,即使有时候谜面已经糊在了她脸上。她拉开系统收录的地图,找了一个很适合塞希练剑的地方,将塞希打包过去练剑。 她对阻止别人杀人没什么经验,但是被阻止的经验却有不少。对叶沉鱼自己而言,在自己想要的结果达成之前,她是不会收手的。 同理可证,只要让塞希做到她想要做到的事情,她也就没有了杀人的理由。 在叶沉鱼思考自己的任务时,塞希刚好完成自己的每日任务。 汗水顺着她的侧脸往下低落,那双遭人觊觎的棕眸亮得惊人,然而在她走到叶沉鱼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隐约露出一点弟子对老师的孺慕:“大人,我还能再练一会儿吗?” “一个小时,”叶沉鱼叮嘱道,“不能再多了。”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塞希几乎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了进去。完成叶沉鱼留给她的任务后,她还会偷偷加练。 然后喜闻乐见地脱力昏倒。 叶沉鱼将人重新捡回去之后,勒令她不许私自加练。塞希不安了许久,她怕因此失去叶沉鱼的耐心。 叶沉鱼对此却司空见惯,她当初在刀宗教导的师弟师妹们,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天赋与耐力都远超常人。一群天才卷起来更是拼命,因此损伤经脉的状况也时有发生,叶沉鱼甚至需要每天夜里去逮这群加练的孩子。 好在等他们稍大一点,懂得循序渐进,知道人外有人,就会有所收敛。 相比之下,塞希简直模范弟子,天赋好,有韧性,又听话。要不是隔着一个世界,叶沉鱼甚至考虑给宗主带回去当徒弟。 【叶青纹一定会喜欢她的。】叶沉鱼对系统说道。 系统难得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诧异道;【你对她很满意。】 叶沉鱼的确很满意,这种满意是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中衍生出来的。就像她在上一个世界,看到安静又敏锐的祁嘉行,也会产生一点微妙的熟悉感。 如果她对系统阐述这种感觉的话,系统可能会再给她一个隐晦的提醒。但叶沉鱼本身并不在意这些,她肯定了系统的说辞:【她很有韧性。】 叶沉鱼顿了顿,又说;【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太穷了。】相比前几个世界,挥金如土的反派们,塞希可真是太穷了。 叶沉鱼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没有办法,三天两头在大道上碰瓷几个路过的贵族——像叶沉鱼这样少女,只要独身走在路上,不免就有人上门挨打送钱。 结果转天叶沉鱼就在城里听见新的妖魔传说,说遇见她只有献上金钱才能路途平安。 某种角度传说也未说错,只是在叶沉鱼发现他们一边赶路一边撒一些铜币时,心情很是微妙。 不过也不耽搁她抢钱就是了,遇见撒钱的,她还会抢得更狠一点。 趁着塞希加练,叶沉鱼拎起长刀,打算去大道上逛一逛。没等她走出两步,凌乱的声音就随着树林的风声传了过来。 叶沉鱼停下来,侧耳倾听,发现有兵刃和火枪的声音,不是送上门的贵族。 这声音越靠越近,练刀的塞希也停了下来,戒备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嘭!”火枪的声音极为清晰,脚步声紧跟其后。 “到这边!”有人喊道,“他们的马进不来!” “该死,是神殿的主教!” 话音刚落,激烈的碰撞声响起来。一个灰黑色的东西从半空中飞过来。 “啪叽”一声,砸在了叶沉鱼和塞希的脚边。 塞希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个人,身上穿着盔甲,只不过因为战斗变了颜色,看起来像是灰黑色的一团。 这人三十岁的模样,盔甲下露出上好的绸料。 这是个贵族,塞希皱了下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叶沉鱼就直接多了,人刚好滚到她脚边,不免溅起地上的尘土草叶,她干脆抬起脚,将人踢远了一些。 雷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远远地摔了出去。 恰逢他运气不错,这一脚刚好帮他躲过了一记攻击魔法。雷德一声闷哼,咬牙想看看是谁踢的自己,正好看到落在地上的攻击。 质问的话语就这么卡在喉咙里没出来,没等他把质问转化为歉意,一抬头就看见神殿主教白色的长袍。 这一脚正把他送到追击而来的主教脚边。 主教手里捧着一本秘典,神情肃穆,周围环绕着魔法的光芒,蓄势待发。 按理说近战贴身法师,胜算要大得多,偏偏在刚刚的战斗中,雷德的长剑跟他一起飞了出去。 叶沉鱼的一脚,把他送出去了,长剑留下来了。 这是什么该死的运气,雷德暗骂了一句,飞快地向后退去,四处寻找自己掉落的长剑。 他这边紧张非凡,追击的主教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看见了对面的叶沉鱼和另一侧的塞希。 长发的持刀少女与深肤棕眸的负罪之人,这对组合太过显眼,让他一瞬间就想起了神殿的通缉,愤怒道:“魔女,白鸽集社跟你们果然有勾结!” 那是什么东西,叶沉鱼瞧了瞧他们,没什么反应。主教身上没什么钱,顶多他怀里那本书值点钱,远不如碰瓷贵族方便快捷。 塞希的眼神却动了动,悄然调整了一下握剑的姿势。 归属于神殿的主教当然不可能跟他眼中的魔女们闲聊,在这一句喊话之后,他手中的秘典再次亮起,光箭直指想要捡起剑的雷德。 这是个早有准备的魔法,等雷德察觉到这是个什么法术时,他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就是现在! 塞希双手握剑,深色的瞳孔几乎收缩为一点,像森林中捕猎的猫科动物,迅速而敏捷地扑向了施法的主教。 第十一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一) 下劈的动作她早已练习过无数次,积累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作用。在刀刃携风声落下来的时候,主教不免动了心神,利用加速魔法向后躲去。 疾驰而去的光箭偏移了角度,堪堪擦过雷德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加护在主教身上的金色光芒亮起,塞希被反震了出去,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了身体。紧紧抓着长刀的双手阵阵发麻,塞希却将刀抓得更稳了。 她伏低身体,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主教。她对战的经验很少,此时却拥有一种奇妙的冷静,驱使她积极地寻找对手的破绽。 主教依靠防护魔法躲过一击,回过头发现攻击他的人是塞希,愤怒更甚。一个卑贱的负罪之人,也敢持刀袭击神殿的主教? 塞希恍若未觉,眼底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支援的人匆匆赶到,两拨人泾渭分明,分别靠近了雷德与主教。站在主教身后的当然是神殿侍卫与贵族骑士。 而前来救助雷德的那些人身上则没有制式的盔甲,更像是一群佣兵。他们的人数远远低于神殿,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 看起来没什么钱的样子。叶沉鱼扫过主教胸前那颗红宝石,这颗宝石和他手中那本书应该能值点钱? 被神殿侍卫拥簇的主教注意到她的目光,谨慎地在手中压了一个蓄势待发的法术。比起正在败逃的白鸽集会和负罪之人,他更戒备这个深负魔鬼之名的少女。 但不必担心,主教胸有成竹,落单的法师和拥有侍卫的法师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天差地别。 他抱着这样的信心,对着远处少女模样的魔鬼,降下了一片光雨。范围法术,可以有效限制战士的行动。 接下来,他就可以施展更精准的法术。等等,那个魔鬼呢? 主教错愕地望着光雨落下的那片空地,不详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一抹黑影掠向他的身侧,离他最近的神殿侍卫悄声无息地倒下。 没关系,他还有一个防护魔法,还来得及拉开距离。主教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便看到了少女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容。 少女漠然的黑眸倒映出金色的屏障,长刀触碰屏障的一瞬间,圆弧状的屏障碎裂成金色的光点。 在神殿侍卫的包围圈中,主教握着秘典的手垂落下去,与身体一同倒落在地上。那本随之掉落的秘典被纤长的手指抓住,落在了叶沉鱼的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神殿侍卫依旧站在原地,还未从主教身死的现实中清醒过来。 已经打算拼死一战的雷德等人更是愣在原地,只有塞希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人。她像狩猎的豹一样扑了上去,刀尖擦过神殿侍卫慌乱中抬起的剑,向每一次练习那样,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这是塞希真正杀死的第二个人。 这一次她没有手抖,握着刀柄的手很稳。她没有去看倒在自己刀下的人,而是借着挥刀的惯性,挡住了敌人的一击。 刀剑相交的瞬间,塞希忽然明白了大人对她的要求。她其实是个很擅长杀戮的人,所以在动手之前,应当好好想一想。 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隶属于神殿的侍卫和骑士冲上来为他们的主教复仇,白鸽集会的人借机反扑,想将神殿的人留下。 而叶沉鱼,她蹲下来扒掉了主教身上的那颗红宝石。混乱的战场也没有影响她欣赏这颗红宝石的成色。 接下来的事情也根本不用她插手,白鸽集社的这些人之所以败退是因为主教的存在。主教一死,再加上被叶沉鱼教出来的塞希,这些侍卫与骑士根本不是对手。 夕阳的第一束光线从林间落下来的时候,塞希挥刀击倒了最后一名敌人。 他是一名神殿侍卫,倒下后仍然用充满憎恨的眼神望着塞希。 “你这个背弃神明的罪人!”他斥责道,“仗着神的宽容才能活到现在……” 他没有说完,因为在那之前,塞希便将手中的长刀刺入了他的喉咙。直到他彻底失去了呼吸,她才轻声开口:“我从未见过神明的宽容……” 那些死在劳役中的负罪之民,那些被猎犬撕咬而死的孩童,也从未见过神明的宽容。 除却叶沉鱼,在场的众人没有人听见她的低声呢喃。他们见塞希杀死了最后一个敌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雷德。 雷德对于现在的状况也不甚明了,但他们与这两位少女同为神殿的敌人,又出手救了他,理应由他主动开口。 他将长剑收回鞘中,目光在塞希身上停了一下,转而落在了叶沉鱼身上。 “非常感谢您和这位……小姐的帮助。”雷德上前两步,礼节完美地致谢。 虽然他不太确定,这位看起来深藏不露的少女是否真的有救他的意思——她将他踹离了攻击魔法的范围,直接送到了神殿主教的脚边。 “我是白鸽集会的首领,雷德·霍夫特。请问您怎么称呼?”雷德判断出叶沉鱼和塞希的主次地位,选择与叶沉鱼谈话。 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得出结论,毕竟其中一位是深肤棕眸的负罪之民。没人会觉得她的地位高于其他人。 “叶沉鱼。”叶沉鱼开口,鸽血一般的宝石在她手指间转了转。 这个名字颇为拗口,让雷德为之一愣,随即笑道:“感谢您,阁下。不知白鸽集会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他委婉地暗示,她们可以用这次救命之恩换取一些东西作为回报。 果然是个贵族,说话拿腔作调,塞希一边温顺地站立在叶沉鱼身后一边想到。 做点什么?叶沉鱼想了想,将手中的宝石举起来:“你们能买下这个吗?”直接把宝石卖给他们,省得她再进城一趟。 这话题的转向让雷德猝不及防,他回道:“抱歉,我们并没有带那么多钱……” 没等他说完,叶沉鱼就已经兴致缺缺地将宝石揣进怀里,偏头看向塞希。 塞希对叶沉鱼低了低头,转向雷德时重新挺直脊背,直视着这个贵族:“白鸽集社是什么?” (本章完) 第十二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二) 雷德没想到塞希会越过叶沉鱼开口,他扫了叶沉鱼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才向塞希解释了白鸽集会。 简而言之,白鸽集会是个反抗神殿的组织。他们深感神殿内部的腐败,不愿意与神殿同流合污,所以奋起反抗。 “我在城中看到了两位的通缉令,让人调查了一番。”雷德歉意地看了两人一眼,“抱歉,毕竟神殿将罪名指给了我们,但想来,两位也并非魔鬼,而是被神殿污蔑之人。” “从这方面看,我们应该是天然的同盟。”雷德笑道。 他逐渐从将死的恐惧中脱离出来,逐渐掌握了说话的节奏。 塞希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对自己身份的疑惑,这种疑惑被巧妙地掩盖在了谈笑自若下。 而在听到“同盟”这个词语时,他身后的人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塞希甚至听到有人轻蔑地嘀咕了一句:“负罪之人……” 塞希面不改色,她早已习惯了深肤棕瞳带来的厌恶和鄙夷。 唯一不在意这些的,只有大人。大抵在魔鬼生活的地方,是没有天生的罪人的。 她眉眼微扬,露出一个跟雷德极为相似的笑容:“您能分辨出人类与魔鬼?” 这个笑容让雷德皱了下眉,他依旧笑了一下:“我想魔鬼是不需要金钱。” 还不至于卖红宝石。 “……” 塞希偏过头,正对上叶沉鱼的视线。叶沉鱼无辜回望,清秀的面容显得格外单纯。 塞希轻咳了一声,回过头继续追问雷德:“你们反抗神殿,驻扎地应该避开罗尔城才对……” 怎么会出现在罗尔城的郊外,被神殿追杀? “我们获知了一些关于神殿的消息,所以来罗尔城验证。”雷德指了指他来时的方向,“我们在那条小路上发现了一些证据,或许这位阁下和你会感兴趣。” 这条路自罗尔城中蜿蜒而出,一直延伸到通往森林深处。出行的贵族不会走这条路,只有贫民、猎人和买卖猎物的商队会在这里出没。道路泥泞而崎岖,并不好赶路。 此时这条狭窄的小路上,静静地躺着几具尸体。他们衣衫褴褛、身体瘦弱,零碎的布料下露出深色的皮肤,惊恐永远凝固在了合不上的棕色眼眸中。 叶沉鱼走到尸体前,看清了他们身上的伤口。 这些伤口极为相似,都是一击毙命,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沉重的长剑。叶沉鱼手中握着一把神殿的长剑,恰好能刺出这样的伤口。 叶沉鱼顺着小路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第一具的尸体前。那是一个中年女性,或许更年轻,毕竟在劳役之下存活下来的人会迅速衰老。 塞希跟在她身边,轻声开口:“她是安图的母亲,大人。” 她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有意料。 “逃到城外的贫民,即使没有死在神殿的追杀下,没有死在野兽的口中,也难以活过下一个冬天。” 即便如此,塞希也期望他们能走向微末的希望。活下去的话,总能抓住些什么。 “安图?”叶沉鱼想起来,是住在塞希家对面的那个男孩,他的母亲曾经阻止他跟塞希说话。 塞希被通缉后,他们也被神殿抓了起来,送往神殿前处决。叶沉鱼杀了押送他们的神殿侍卫后,他们便跟随人群逃出了城,最后不知去向。 看样子,他们应该没有走远,一直在城外的森林中活动,最后被神殿发现。 昨日刚下过雨,这条路上脚印明显,能轻易反推出当时的情形。 “他们不是胡乱逃到这里的,而是被人驱赶到这里的。”叶沉鱼抬眸,语气肯定,“你们中了埋伏。” 雷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恭维道:“阁下果然不是凡人。” “白鸽集会一直在调查神殿相关的事情。”雷德继续说道,“一路追查到此处,恰好中了神殿的埋伏。” “这埋伏……”塞希蹙眉,她看了雷德一眼,及时将话咽了回去。 可惜她在交际方面完全不是出身贵族的雷德的对手,雷德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坦然道:“这次埋伏应该是针对两位的。” 这是要追责的意思吗?塞希下意识地看向叶沉鱼寻求帮助。叶沉鱼跟她对视一眼,面对雷德时刀柄下压,露出半截白晃晃的刀刃。 这个责任怎么算都应该是神殿的,叶沉鱼坚决不担。要是非得让她承担,她就只能解决追责的人了。 半截刀刃晃得雷德眼前一花,一时语塞。他率领白鸽集社这么久,与各方势力的谈判不在少数,上至贵族,下至盗匪。他就没见过谁在听到第一句话之后,就开始拔刀。 震惊归震惊,雷德不想去挑战一个能在神殿侍卫保护下杀掉主教的战士。他立刻抬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我并非想要追究,无论神殿想要埋伏谁,见到白鸽集社都不会留手。” “只是这次的战斗不算隐秘,必定有人通报给了神殿,之后还会有更多的追兵。”雷德摊开双手,直视叶沉鱼,“我们的力量联合起来更容易逃脱,两位要不要试试和白鸽集社合作?” (本章完) 第十三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三) 合作? 叶沉鱼扫了他们一眼,没发现他们这些人中有什么值得合作之处。又没钱,又不能打。 还不如红宝石,送进城还能换几个金币。 “你要去吗?”叶沉鱼问塞希。 塞希同她说话的嗓音一向很低:“大人希望我去吗?” “按你自己的意愿。”叶沉鱼回答。 从系统的角度来看,叶沉鱼对于塞希格外宽容。之前还没有任务目标得到过这样的对待。 【你很喜欢她?】 叶沉鱼其实对塞希没什么感觉,充其量觉得她很适合学刀。但她又不可能将人带回刀宗当徒弟,更遑论喜欢? 【我只是觉得,让她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更有利于完成任务。】叶沉鱼说,【许多人的杀意来自于心有不平,心有不平的人,你怎么拦着她杀人呢?】 这话似有哲理,不像是叶沉鱼会讲出来的话。系统问;【你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我没想过。】叶沉鱼眨眨眼,【那群佛修四处渡人的时候,我发现的。】 【你还会观察这个?】系统更惊讶了。 【因为他们渡的我啊。】叶沉鱼认真答道。 系统:【……】 一人一统对话时,塞希在思考叶沉鱼的问题。她当然想要反抗神殿,在看到神殿侍卫驱赶着那些负罪之人前去处刑时,这个念头就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但如何去做,塞希依旧一片迷茫、不知前路。她把这份迷茫压在心底,神色平静地从雷德身后那些人的面容上一一扫过,审视而谨慎。 雷德的眼神十分诚恳,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像是塑造好的一样,在恰当的位置表示真诚。但他身后的人却不一样,他们藏不住内心自然流露出来的想法。 每当塞希与他们对视时,他们都会微微皱眉,露出轻视与不悦。 他们或许真的想要反抗神殿,结束神殿对人民的暴政。只是这个“人民”中,并不包括负罪之人。 毕竟他们想要反抗的,仅仅是神殿罢了。 “不用了。”塞希的拒绝很直接,她不懂那些贵族套话,丝毫不留情面,“我们合作不了。” 雷德的笑容淡去,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惊异之色。他也终于将余光从叶沉鱼身上移开,认真审视起了面前深肤棕瞳的少女。 他身边的男子面色绯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想要越过雷德上前与塞希对峙。其他人同样情绪激动,愤怒的目光落在塞希身上。 塞希面对着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刀。 只有叶沉鱼轻轻“啊”了一声,仿佛没看见紧张的气氛,转过身去:“那就走吧。” 说话间,她都走出两三米了。 塞希张了张嘴,最后也无视了愤怒的白鸽集社成员,快步跟了上去。 “等等!雷德赶忙追了上去。然而只有塞希停下来,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就算不能合作,也感谢二位出手相助。”雷德彬彬有礼,“两位一直拥有白鸽集社的友谊,如有需要可以前往罗尔城西面的铁匠铺联系我。” 塞希低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金色徽章。这次她没有拒绝,点头应道:“多谢。”随后转身去追赶叶沉鱼。 片刻后,两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站在原地的雷德按了按眉心,无奈地训斥:“要不是她们出手帮忙,我们就在神殿手中全军覆没了,你们该有的礼节和感激呢?” “神殿本来就是埋伏她们的……” “神殿可不会管本来要伏击谁,事实就是,神殿埋伏到了我们,她们出手救了我们。”雷德说道。谈判的时候想要占据上风,当然什么都可以拿出来作为筹码。若是真当中埋伏是人家的错,才是真正的傻子。 “但那个女人是负罪之人。”站在雷德身侧的男人十分不赞同,“我们怎么能和背弃神明的人合作?” “在神殿口中,我们也是背弃神明之人。”雷德淡淡道。 “这怎么能一样?”说话的人立刻反驳,“他们是神判定的罪人。” “……” 雷德没有再说话,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他离开。 林间,叶沉鱼拨开垂落下来的树枝,身前是被杂草和树枝铺满的地面。仔细观察的话,能从草地上看到被践踏过的痕迹,从小道带过来的泥泞也被留在了上面。 “大人?”塞希跟着停了下来,语气疑惑。 “除了被驱赶到路上的人,还有一批人。”叶沉鱼目光落在呈现出脚印形状的泥泞上,这些脚印大多小巧而密集。“他们走到这里,坐马车离开了?” 怎么会有人给负罪之人乘坐马车?塞希自出生就没见过这种大善人——叶沉鱼除外。 “他们为什么要分成两拨人?”塞希口中喃喃,在看到一只只小巧的脚印时灵光乍现,“安图不在刚刚那些人里,他被带走了?” 但为什么要用马车装起来?塞希熟悉神殿的作风,他们不会在乎这些孩子的死活。 “而且为什么要将母亲和孩子分开?” 脚印将一个又一个谜团带出来,让塞希迷惑不已。 母亲不会轻易离开孩子,尤其是在逃亡的时候,她们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任何一个人。塞希见过许多母亲在死亡前,依旧牢牢将孩子护在身下。 “安图的母亲很爱他,她不会抛弃安图……”塞希望向罗尔城的方向,“神殿带到了其他的地方。”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叶沉鱼说道。无非就是进城,找几个人、神殿没有掩饰他们的行踪,顺着车辙的痕迹,她甚至能找到马车是从哪个门进城的。 这里离罗尔城并不远,叶沉鱼看了看天色,这时候进城正好能将红宝石卖掉,顺便吃顿晚饭。 车辙的痕迹到城门处,与其他的痕迹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叶沉鱼避开城门口的守卫,轻巧地跳上了城墙。 从整个罗尔城找一辆不知模样的马车是不太可能,但这事儿既然是神殿派人干的,那么去找神殿准没错儿。 (本章完) 第十四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四) 此时黄昏已至,纯白神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几只白鸽环绕着塔尖,纯洁又神圣。 自打在神殿里死了一位主教和一位公爵后,神殿的防守就严密了许多。但叶沉鱼想要溜进去的话,还是很容易。 毕竟杀掉所有看见自己的人,也算是一次完美的潜入。 站在偏殿入口的最后一个侍卫倒下,露出站在他身前的持刀少女,长刀闪过摄人魂魄的锋芒。 无论看过多少次,塞希都觉得叶沉鱼出刀时,有一种令人惊异的美感。 侍卫后面是神殿不常启用的偏殿,没什么人过来,守卫却颇为严密,但是宫殿内部却没什么人,堪称空旷。 叶沉鱼的刀尖划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这里似乎没有人住,叶沉鱼翻了翻系统给的地图,径直走上竖立着神像的神坛。 纯白的石块雕刻成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姿态优美,气质圣洁,面容模糊。 跟之前叶沉鱼踩的神像如初一辙,只不过小上许多。叶沉鱼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她左右看了看神坛,最后绕着神像走了一圈,用刀尖在地面上敲了敲。 “嘭嘭嘭。”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下面是条密道。】系统说,【我没有收录到开门方式,你去外面随便抓个主教开门好了。】 反正三个主教死得就剩下一个了,好找得很。 那还需要跑到主殿去抓人,叶沉鱼嫌麻烦。她看了看神像下面凸起的缝隙,干脆对着神像踹了一脚。 大理石雕刻成的神像在底座上晃了两晃,爆发出白色的光芒。 “嗯?”叶沉鱼抬起脚,对着在半空中歪斜的神像又踹了一脚。这次白色的光芒也没拦住,神像从神坛上滚了下去,头身摔成两截。 头一路滚在塞希脚边,才堪堪停住。塞希怔愣愣地看着神像模糊不清的面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登上神坛已经是不敬之举,塞希也并不敬重从未庇护过她和她家人的神明。但是将神像踹断真的没关系吗? 而且刚刚那个神像发光了对吧?那应该算是神迹吧?结果大人又补了一脚…… 塞希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看到神像坠落时是有些快意的,但自幼养成的对神明的敬重又让她觉得踹断神像这件事十分冒犯。 不过仔细想想,叶沉鱼是魔鬼,魔鬼冒犯神明好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塞希脑子里堆满了胡思乱想,叶沉鱼却分毫注意都没放在神像上边。 两股力量相撞,让神像连着底座都被掀起来了,露出了下面黑黝黝的空洞,一段台阶自洞口向下延伸。 塞希瞥见洞口,立刻将断了的神像抛在脑后,快步上前站在洞口旁:“这是……” “神殿下面是空的。”叶沉鱼说道。第一次进神殿的时候,叶沉鱼就发现神殿有些区域地下是中空的,重物落在上面的声音不同于其他地方。 不过当时是为了带塞希去报仇,她也就没管神殿下面是什么,后来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塞希神殿下面是什么。 显然,塞希也并不知道。 这种不为人知的地方,最适合藏人了。叶沉鱼在敌人家里翻箱倒柜的经验丰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地下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如果是系统的话,还能再加上两句分析。神殿不会照顾负罪之人,他们的尸体即使在大街上被拖行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神殿将孩童装上马车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做的事需要遮人耳目。 比如他们要将这些深肤棕眸的孩童运进神殿。 “他们在神殿下面挖了个密室……砌在这里的神像是为了挡住密室的入口。”塞希一瞬间领悟了真相,眼底的情绪更复杂了。原本对神的敬畏更为寡淡,在余光扫过地上碎块时,她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丝鄙夷。 神殿口中不允许亵渎的神像,在他们手中反到成了机关一样随意摆弄的东西。而神迹居然彰显在这样一尊神像上,维护他们的举动。 和负罪之人比起来,谁才是真正的渎神者呢? 神明有真的分辨过、或者说真的在意过谁背叛了祂、冒犯了祂吗? 免去了找最后一个主教的烦恼,叶沉鱼收刀入鞘,顺着台阶向下走。地下十分阴冷,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布满湿漉漉的水痕,潮湿的感觉从脚底向上爬。 走完狭窄的台阶,地下豁然开朗,迎面而来的却是两排牢房。年幼的孩子挤在一起,有些神色惊恐,有些表情漠然。他们的肤色不尽相同,除却负罪之人,也有皮肤白皙、瞳色浅淡的孩子。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不限于青紫和鞭痕。 今天先到这儿,晚安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五) 叶沉鱼走过来的时候,几个孩子悄悄缩在了牢房的角落里,像受惊的小兽一般盯着她。 “这是什么地方?” 塞希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缓慢且小心地向前迈步,路过一个个狭窄低矮的牢房。她从未听说过神殿下方有一座地牢,被神殿判决有罪的人会被关在裁决所或者其他的地牢里。 用神官们的话来讲,怎么可能让罪人靠近神殿呢? “神殿把他们关起来做什么?”塞希声音听起来晦涩低哑,其实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她靠这些孩童身上的伤痕就能猜出一二。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叶沉鱼是个懒得深想的人,她扫过这些惊惧的孩童,走向了地牢最里面的那一抹白色。 依旧是纯白大理石砌成的华美殿宇,在地面上却隐隐被拖行而出的血迹。因为无人擦拭,这些血迹凝成了深褐色。 两个神官从最外面的房间将什么东西拖出来,深褐色的血痕再次被覆盖上鲜红。两人倒退着向叶沉鱼和塞希靠过来,漫不经心地对话。“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第四个了……白鸽集会没抓到,牧首心情不好。” “那他倒是去抓啊,躲在这里折磨奴隶……文森伯爵要的十个小奴隶还没凑够呢,神殿侍卫忙得要死,根本使唤不动。” “明天去贫民窟抓几个补上就行了,平民不好抓,负罪之民还不好抓吗?”另一个神官安抚他。 等两人走的近了,他们手中拖行的东西也清晰起来。是两只裹尸袋,装着某种中型动物,血污从里面隐隐渗透出来。 左边的神官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下,手中的裹尸袋也随之颠簸了一下,露出一张面色青紫的孩童的面容。 她似乎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大睁着,涣散的棕色瞳孔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浮雕。神明与天使在她眼中相伴飞翔,被云雾与美酒环绕。 看起来不太相衬,叶沉鱼想。无论是纯白的殿宇、还是上面的浮雕壁画,都和她不太相衬。 “你们知道有个叫安图的孩子在哪儿吗?”在两人抱怨着整理裹尸袋时,叶沉鱼冷不丁地开口。 抓着裹尸袋的神官打了个哆嗦:“谁啊……”他一边说一边转身,看见叶沉鱼的瞬间警惕地提高了声音:“你是谁——” 他没来得及说完,胸膛就被长刀贯穿,鲜红的血液溅落在裹尸袋上与渗出来血痕相叠。 塞希喘着粗气,抬起左脚踩在神官的肩膀上,用力将长刀拔出来。 叶沉鱼歪了歪头,抓着长刀的手没有动:【她这次手没有抖,而且动手很快。】 语气颇为欣慰。 系统懒得理她,将任务描述放大贴在了聊天框里。 叶沉鱼叉掉了聊天框。 人死了肯定是回答不了问题了,叶沉鱼只能问另外一个神官:“你知道有个叫安图的孩子在哪儿吗?” 所幸这个神官比较内向,对着同伴的尸体咽了下口水,没有喊出声。他在塞希随时准备撕裂他的眼神下开口:“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需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别杀我!我、我知道这里所有孩子的去向!”他说道,“只要你告诉我特征……” “深肤棕眸的男孩,八岁。”塞希说道,“应该是今天被带过来的。” “我记得他。”神官的脑子从来没转这么快过,“他刚刚被送进了牧首的刑室,左边的那间房间!”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最左边的房间,拉开了房门。尖锐的叫声从房间里传来,夹杂着粗声粗气的责骂:“兰姆,你回来做什么?” 叶沉鱼在他回答之前扶住了房间的门,看见了里面拿着鞭子的粗壮男人和两个被绑在刑架上的孩童。 “噗。”塞希表情漠然,用长刀从后方捅进了神官的身体。 系统“嘶”了一声,发现这孩子被叶沉鱼养得更加杀人不眨眼了。 牧首发现不对,立刻丢掉鞭子去拿自己的法器。可惜在他跑到那本秘典之前,长刀就划过了他的脖颈,让他永远地倒在了距离秘典几步远的地方。 叶沉鱼的刀上没有沾上一滴鲜血,她照例过去拿起自己的战利品,然后仔细打量刑架上的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身上布满鞭痕,奄奄一息,眸光黯淡。另一个孩子像是被吓傻了,呆愣愣地望着叶沉鱼。 叶沉鱼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吓傻了的这个就是安图。 “是这个吗?”叶沉鱼问塞希。 “是他。”塞希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解开两个孩子的绳索与镣铐。 安图还好,另一个孩子鲜血淋漓,稍一触碰就会因为疼痛尖叫。 塞希将他放下来时,发现他皮肤白皙,不是负罪之人。 他可能是个平民,皮肤这么好,甚至有可能是个贵族。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仍然缓慢地将人平放在了地上。 找到了,其他的事情就没那么急了。叶沉鱼拎着长刀,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即便是建在无人欣赏的地下,墙壁的装饰也极尽奢华,上面有金箔和宝石。 叶沉鱼从最近的墙壁开始往下抠,获得了一颗猫眼石和几颗红玛瑙。在她打算把所有的金箔都抠下来时,塞希走了过来。 “大人。”她学着骑士授勋的模样半跪下来,“能否请您允许我救下这些孩子?” 叶沉鱼抓着金箔的动作停下来,陷入了沉思。 带着这么一群孩子的话,那岂不是要赚一群孩子的口粮,还要给他们准备衣服,准备教育……不知道空间里的床单还够不够用…… 塞希只见叶沉鱼周身的气质越来越肃穆,连忙开口:“我会想办法安顿好他们,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能否给予我半天的时间……” 叶沉鱼脑海中的幻想被打断反问道:“你能把他们全都带走?” 杀人是件简单事,救人却不是,所以叶沉鱼很少会答应救人的请求。 “我没办法把他们全部带走。”塞希说道,“但是我想有人可以。” 真正的大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真大佬从不回头看爆炸。 虚假的大佬:杀完敌人后抠敌人家墙壁上的宝石。 虽然很晚了,还是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开开心心哦~ 第十六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六) 她知道这是一项过分的要求,但想到那些孩子挤在昏暗潮湿的牢房里等待痛苦的死亡,塞希感觉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否则她失去一切,作为负罪之人存活下来,是为了什么呢? 把这些孩子救出去并不容易,但大人应该乐于看神殿失败才对,塞希有足够的理由说给叶沉鱼听 “哦。”叶沉鱼点点头,“那你去吧。” 塞希准备好的说辞胎死腹中,蒙里蒙圈地吐出一个字:“啊?” 叶沉鱼从墙面上拽下两块金箔,回头一看塞希还在,于是分给了她一块金箔和几块宝石:“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说要救人吗? “大人,您同意了?”塞希捧着金箔和宝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沉鱼又扣下来一块猫眼石,不甚在意地回她:“你救人不需要我同意。”又不是她救人。 “偏殿巡逻的侍卫很少,但并不是没有。”叶沉鱼提醒她,“想要救人的话,你得快点。” “是的,大人。”塞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俯身下来,“感谢您的宽容。” 说罢,她飞快地向地牢外面跑去。 她是负罪之人出身,在叶沉鱼救她之前,她的目光最多只到市场前的绞刑架。这样的她救不了更多人,塞希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但白鸽集社的那些人多是贵族出身,他们可以在罗尔城内运作和追查,一定有能藏匿这些孩子的方法。塞希握紧了手中的金色徽章,眸光冷冽。既然雷德开口付出了友谊,他应该不会介意立刻兑现吧? 毕竟人情债这种东西,总是想要立刻还上的。 塞希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地牢,叶沉鱼用刀尖撬下几颗宝石之后,对于剩下的东西也兴致缺缺。 钱财是为了换取生存的物资,过多的敛财毫无意义。这个世界的美食文化十分贫瘠,以至于叶沉鱼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在墙壁上镶嵌这么多宝石? 饶是被叶沉鱼撬下来大半,墙壁上仍然熠熠生辉,点缀着那些描绘神明与天使的浮雕。 房间外有人行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十分明显。他咒骂着什么东西,突然发生了一声惊叫:“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便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叶沉鱼转身看向房间里唯一的那扇门。 那个叫安图的孩子也转过头,他明显瑟缩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叶沉鱼身边爬。 叶沉鱼警惕地将自己的衣角往上拉了拉。 这孩子注意到她的动作,扬起了头。跟塞希如出一辙的棕眸中意外的平静,恐惧是有的,却被求生欲和迷茫深深地压了下去。 房门在这时候被推开,进来的神官惊慌失措:“牧首大人,有神官死在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牧首大人和兰姆。他露出了和那些孩子一样惊恐的眼神,松开手想逃走。 叶沉鱼的刀却远比他想象得更快,他还没来得及后退一步,刀锋就划过他的脖颈,结束了他的生命。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更多杂乱的声音。 这座看起来空旷达地下宫殿中,也住了不少人呢。 安图四肢并用地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这边,不喊也不叫。另一个孩子似乎昏过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沉鱼扫了他们一眼,贴心地将门口的两具尸体踢到外面,反手关上了门。 她拎着长刀,往宫殿的更深处走去。 —————————— 塞希站在铁匠铺的后门,低低地喘着气。她一直牢记着叶沉鱼所有的教导,顺利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也避开了街道上的人群,找到了雷德说的铁匠铺。 她用力地敲了两下后门,一个中年男人打开了后门。在他看见塞希的肤色与眼眸之后,不耐烦地驱赶:“这儿不是贫民窟……” 塞希习以为常,她伸出手,露出掌心里的金色徽章,冷静地说道:“你们的首领说我永远拥有白鸽集社的友谊,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 男人错愕地看着那枚徽章,脸上的情绪飞快地收敛起来。他迅速地看了看左右,让开身体:“进来。” 相对于被雷德带在身边的那些人,这人看起来沉稳许多。 这让塞希对白鸽集社的观感好了一些,等到男人将她引入最里面的房间时,她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雷德正静静地坐在窗边。 被埋伏之后,他居然没有立刻离开罗尔城,反而返回了城中。这时候城中的确是最安全的,也或许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 谋略对现在塞希来说为时过早,她只隐隐察觉出不对,不能作出更多的判断。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地牢的孩子们十分幸运。 “雷德首领,我需要你的帮助。” 深肤棕眸的少女站在雷德面前,语气平稳而坚定。 即便塞希猜到雷德会倾向于帮忙,她也没想到雷德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在听到塞希提到地牢里不止负罪之人,还有肤色白皙的平民之后,雷德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可以,是在神殿的偏殿?我可以组织人手帮忙,并且提供藏匿地点。”他问道,“那位阁下现在就在那边吗?会不会发生危险?” “我不太清楚大人的行踪,”塞希谨慎地答道,“我离开前,她还在地宫里。” “看来那位阁下的实力比我想象的更强。”雷德笑了笑,低声对铁匠铺的老板交代了两句,随后转身,“我们现在过去?” 他甚至比她还急。塞希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不免有些狐疑:“白鸽集社做事,一向这么快吗?” 雷德注意到她微妙的神情,坦然道:“当然不是,是这件事比较急罢了。” “救人当然越快越好,而且我要避免神殿有时间掩盖这件事。”贵族青年的言语温和而有力,“你不用担心,毕竟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一致。” “我很乐意救下这些孩子,让民众看到神殿的丑恶嘴脸。”即使可能会损失一个经营多年的联络点,雷德也认为十分值得。 第十七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七) 白色的大理石一路铺过去,被鲸脂燃起的灯火照亮,两侧同样是大理石砌成的房间。 叶沉鱼顺着长廊向前,暖橘色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阴影与线条交纵。 呜咽声与喘息声从身侧的房间传来,叶沉鱼停下来,一脚将门踹开。 里面水汽蒸腾,神官的装束散落在四周。男人趴在织金的绸缎上,浑身赤裸,喘息不停。下一秒钟,他的头颅从脖子滚落,露出下面呆滞的女童。 她稚嫩的身体上布满青紫与血痕,眼睛无神地大睁着。断口喷出的鲜血溅在她脸上,她也没什么反应。 叶沉鱼看了她一眼,拎着刀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过身,将尸体从绸缎上踹下来,扔到了门外。 【你这算侮辱尸体了。】系统说。 叶沉鱼“哦”了一声,又补了一脚免得尸体挡路。 到下一个房间,叶沉鱼依旧将门踹开,砍了里面神官的头颅。她一路走过去,几乎是血洗了这座在神殿之下的地宫。 塞希再次回到地宫时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浮雕石柱溅落上了暗褐色的痕迹,大理石的走廊上躺满了尸体,鲜血从尸体身下蔓延染红了纯白的阶梯。 大人被发现了?他们也没遇见神殿的守军啊…… 塞希脑海里一片空白,连同对神殿的愤怒都被冷却了一下。 对于从神殿眼皮子底下偷人这件事,雷德有更多的经验。他考虑了数种方案,也考虑过最糟糕的情况。 但这显然已经是从神殿手中明抢了吧? 雷德余光扫过那些神官,他们身上的职别明显不低,他看见了好几个牧首。 已经死了两位主教,再加上这些牧首,神殿元气大伤啊…… “您说神殿在这里犯下了累累罪行……”虽然十分诧异,雷德仍然委婉地看向塞希。虽说周围确实关押了很多受伤的孩子,但这一幕放出去只会让民众觉得神殿经历了一场屠杀吧? 塞希至多动手杀过几个神殿侍卫,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也没见过这么多死人。但她绝对地相信叶沉鱼,于是镇定反问:“他们难道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雷德被问得没了声音,即便看上去再惨,神殿下方修建了这样一座地宫绝对不是用于什么善良的用途。 叶沉鱼恰好从最后一间房间里走出来,将手中的尸体往门口一丢,问站在台阶下的几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站在敌人的大本营里发呆? “我们回来就那些孩子……”塞希不自觉地答道。 “那不动手,”叶沉鱼好奇地问,“是在等神殿的支援吗?” “不是。”塞希羞愧上脸,赶忙过去寻找躲在房间的受害者。 雷德示意手下人去帮忙,他则对叶沉鱼笑了笑:“又见面了,阁下,您果然很强大。” 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但是叶沉鱼懒得开口,所以只是看了一眼雷德,自己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现在能从这里找到个干净地方也挺难的。 叶沉鱼转了一圈,最后在最上面的台阶上坐下,每个被塞希从地宫里带出来的孩子都要路过她。 雷德被晾在一边也不生气,摊了下手,继续说道:“您真的不考虑和白鸽集社合作吗?” “单靠您和那位小姐,很难帮助那些负罪之民吧?” 白日里分开之后,雷德就决定暂时不离开罗尔城。白鸽集社在神殿与贵族之中恶名昭彰,实则并没有能真正撼动神殿的统治。 神官拥有神明的赐福,可以施展法术,有时候可以左右一场战争。只有战士的白鸽集社显得格外弱势,但雷德从叶沉鱼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个人拥有在神殿之中斩杀主教的能力,在战争之中是否也能取得神官的首级? 浑然不知自己被寄予了沉重期望的叶沉鱼干脆拒绝:“我对救人没有兴趣。” “那阁下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雷德指着叶沉鱼身后的修罗场沉声问道。 “路过的时候觉得他们该死。”叶沉鱼道。 在雷德还想要说些什么时,叶沉鱼站起身,抓起身边的长刀,歪头看他:“杀人很容易,救人却很难。”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却让跟过来的塞希脚步一顿。深肤棕眸的少女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上前说道:“雷德阁下。” 她迅速地学会了雷德说话的方式,询问道:“我们怎么带这些孩子出去?” 在进来之前,雷德坚定对她说他有办法。时间紧迫,塞希也来不及询问更多,事实上即便雷德没有办法,她也找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换她来想的话,只能想到被发现的话,拼命把阻拦的人都杀了之类的。 嗯……似乎大人就是这么做的? 一时之间,塞希又觉得这似乎也不算个坏办法。 雷德显然不会用这样的办法,他转过身,对着手下人做了一个手势。那个铁匠铺的老板快步过来,将怀里抱着孩童递过来:“找到了。” 是个七岁左右的男童,皮肤白皙细嫩,被养得非常好。 【是个贵族啊。】系统突然开口,【你不会是故意……算了,你想不到。】 叶沉鱼:“……”什么东西? 她将手中的刀滑出一截,用大拇指抵住刀柄:【想不到什么?】 系统轻咳一声:【负罪之人死多少都不会引人注意,但如果是贵族的子嗣就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孩子的父母足够有份量,他们会和神殿谈判,给予神殿足够的压力,逼迫神殿释放关押在地牢里的孩童。 【就像现在这样。】系统说。 管家模样的男子在两名神官的陪伴下从通往地面的通道中走出来,在看到雷德手上的孩子时,他立刻变了脸色,快步上前却被白鸽集社的人阻拦在外。 “在执政官阁下保证我们能安全出去之前,”雷德说道,“这位小少爷还不能交给你们。” “可以。”管家立刻答应道,“执政官先生与主教大人达成了一致,你们可以离开……” “等等!”他身边的神官脸色苍白,“不能让他们离开!主教大人答应的时候,你们没有说几位牧首和神官们都战死了!” 雷德:“……”他跟执政官交易的时候,也不知道啊。 叶沉鱼无辜发出了一声唔,跟系统说道:【他们那也叫战死?】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世界了。下一卷应该会开沉鱼的原世界。 第十八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八) 这也算战死的话,战士的荣耀也来得太容易了。 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死了。雷德也不能把叶沉鱼推出去顶罪——那么做谁死还不知道呢。 “我们想救下这位小少爷,不免和这里的神职人员有些冲突。”雷德说道,他对那位管家先生一笑,“相信执行官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我会去和执行官大人说明的……”管家连忙点头,“只要你能保证小少爷的安全。” 他匆匆离开,只剩下两名神官紧张地与雷德等人对峙。 塞希有些担忧,悄声站在叶沉鱼身后,压低嗓音:“大人,他们会放我们出去吗?” “应该会吧?”叶沉鱼的回答十分诚恳,“他们不放的话,我们可以杀出去。” 这么一比较的话,叶沉鱼相信那位主教应该会放他们走。 “这样吗?” 大人是不会错的。但不知为何,塞希总觉得怪怪的,她转而看向雷德。 雷德嘴角一抽,突然觉得手中的人质没有那么重要了。 “以阁下的实力,当然怎么样都能出去。”他无奈地说,“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凡人来说,有时候就需要靠一些手段。” “比如说,一个备受宠爱却未公开的私生子。” 手段啊…… 塞希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了一番。 主教和执行官最终达成了一致,两名神官铁青着脸让开了道路。叶沉鱼原本带着塞希从外墙翻进来的,出来的时候光明正大地……从神殿后门出来的。 那些浑身布满伤痕的孩童从雕花的拱门下鱼贯而出,一侧的喷泉中央静静伫立着洁白的神像。 叶沉鱼是最后一个从神殿中走出来的,路过喷泉时神像绽放出微弱的光芒。她脚步一顿,侧眸看过去,神像的光芒戛然而止。 叶沉鱼兴致缺缺地收回抬起的脚,走出了神殿。 塞希同雷德那群孩子的去向,叶沉鱼则出门左拐,她还没吃晚饭呢。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罗尔城内的多数餐厅已经关门,还好有一些提供夜宵的酒馆。 钱足够的话,这些酒馆里会提供烤肉和其他的下酒菜。 叶沉鱼随机挑了一家走进去,花掉了一颗宝石。同时因孤身出行,有人特意上门挨打送钱。可惜叶沉鱼摸遍了他们的口袋,只摸到了几个银币和一把铜板。 还是神官和贵族们比较肥,随便一摸都有十几个金币。叶沉鱼惋惜地轻叹一声,在短暂的清静中用完了晚餐。 与此同时,城西的铁匠铺中,塞希与雷德双手交握。 贵族模样的青年微笑:“欢迎加入白鸽集社。” 塞希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她将手抽回来,环顾众人,在或诧异或怀疑的目光中挺直了脊背。 “所以,”叶沉鱼摸了摸下巴,“你加入了那个白鸽集社?” “是的。”塞希半跪下去,“请您放心,我永远忠于您。” “但像您说的那样,我也想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杀人很容易,救人却很难。她想救下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需要拿到更多的助力。 第十九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十九) 她说什么了? 叶沉鱼努力回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塞希说的是哪一句话,只好象征性地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但是白鸽集社好像很穷。”叶沉鱼想起雷德没钱买的那颗红宝石,“会不会吃不饱饭?” 塞希一愣,看了看她手中打包的夜宵,不确定地回答:“要不,我们回神殿再抠……取点宝石?” 叶沉鱼刚刚出城,距离神殿有点远,于是摇摇头:“算了吧,明天应该还能碰到几个贵族。” “雷德打算把那些孩子送回白鸽集社的总部,路上应该会遇到许多贵族或者盗匪……”塞希补充道。 也是条出路,罗尔城最近都没什么贵族出行了,叶沉鱼若有所思。 系统在她脑海里“啧啧”作响:【这孩子都快被你养成强盗了,你就没发现自己的教育方式有点问题吗?】 叶沉鱼觉得自己把人养得挺好的:【任务进度不是很稳定吗?她到现在杀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是因为你把人都杀了。】系统冷漠道,【跑去搬个救兵的功夫,地宫都被屠了个干净,她想杀也得有人给她杀啊。】 叶沉鱼唔了一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回去帮她把神殿……】 【那也是个总部。】系统说道,【大大小小的神殿其实有一百多座,分布在不同的城市和乡村。】 数量有点多,叶沉鱼只好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塞希不知道自家大人刚刚在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多血腥的念头,认真地站在那里计算剩下的盘缠。 她想得太过专心,以至于雷德过来邀请她们同行时脱口而出:“雷德首领,我们路费够用吗?” 雷德:“……”什么东西? 好在他与人交际的经验丰富,也习惯了叶沉鱼和塞希说话的直接,坦然道:“应该是足够的,就算不够也有办法。不过我可以理解为,叶沉鱼阁下答应了与我们同行吗?” 叶沉鱼答应了,跟雷德的路费够不够倒是没啥关系。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塞希的选择对于她完成任务是有帮助的。 雷德虽然穷了点,但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用许多不杀人也可以达成目标的办法,可以让塞希跟着学一学。 雷德是带着那个执政官的幼子过来的,这是他们能安全离开的保证,他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这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模样,身上也有伤痕,但皮肤细腻,跟贫民窟出来的孩子天差地别。 “他是执政官的私生子。”雷德说道,“顾及到自己的名声和妻子的颜面,执政官没有将人养在家里。但他十分宠爱这个孩子,发现这个孩子失踪后,他动用了许多资源寻找都没有结果。” 所在在塞希提到神殿地下囚禁了许多孩子时,雷德立刻想到执政官寻找的那个孩子或许也在其中。 就算不在其中,只要有其他被囚禁的贵族孩童在,就可以作为与神殿和贵族谈判的筹码。 “唯一的麻烦是,把这个孩子交还之后,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罗尔城的范围。” 第二十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 罗尔城外。 叶沉鱼坐在树下,看着地下正在进行的交易。 雷德要在这里将人质还给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执政官,并且恳请叶沉鱼和塞希在交易后同行。 系统:【的确是个聪明人。】至少他很明白,叶沉鱼在的话,他的生存概率可达百分之九十五。 你说另外百分之五? 毕竟也不排除他被叶沉鱼砍了的可能,对吧? 惶然的孩子被雷德松开,示意他到对面去。一脸紧张的管家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把人接过来上下查看。 他们身后站着两名神官和一堆,严阵以待。 塞希站在雷德身旁,呼吸略显沉重。事情的发展太顺利,也会让她害怕。 “没问题了吗?”她低声询问雷德。 “不知道你问的是哪方面的问题。”雷德摊开手,“如果指的是我们的安全的话……” 神术的光芒乍起,塞希瞳孔猛缩,长刀举起在刹那间挡住一记攻击。 “问题才刚刚开始。”她听见雷德说道。 “这种事情早点说啊!”塞希忍不住吼了一句。 雷德却笑了笑:“这种事情也能猜到吧?留下来殿后的人是最危险的。”说话间,他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树干上的少女。 即便是早知没那么容易离开,有个提醒也好啊!塞希腹诽了一句,咬牙往森林更深处跑去。 两名神官犹豫了一下,居然没有带人追上去。 一转眼,两个人都不见了人影。 叶沉鱼坐在树上:“……” 她好像没教过塞希逃跑?虽然打不过就跑也没什么毛病就是了。 风送来树叶摩擦的声音,叶沉鱼手一撑树枝,从树上轻飘飘的落下,按照约定好的方向前行。 原地,两名神官对视了一眼,同身后的神殿守卫说道:“我们撤,回去吧。” “不追上去吗,大人?”率领队伍的队长忍不住问道,“这群人玷污了神明,他们居然在神殿内虐待孩童,还杀了那么多人……” “这是主教大人传递出来的神谕。”一名神官说道,“神明仁慈,不忍伤害那群孩童。” “放心。”削瘦的神官面沉如水,“主教大人不会让他们这么离开的。” —— 被救下来的孩童和其他白鸽集社的成员在更远的地方等待着他们会合。叶沉鱼从树上跳下来,扒拉了两下地图,找到了会合的地点。 不多时,她就在一座小村庄附近,找到了白鸽集社的队伍。那些小小的孩子被聚在一起,大部分都是深肤棕眸,零星有几个肤色较浅的孩子。 在他们的另一侧,几十个白鸽集社的人同样聚在一起闲谈。 “我们为什么要带上这些孩子?”带着黑色胸甲的男人皱眉说道,“他们会拉低我们的行进速度,神殿的人追上来了,也不是说笑的。” “是首领的意思。”另外一个人说道,“有家可归的孩子都回家了,剩下这些孩子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吧?” 无父无母的孩子,流落在街头,不是因饥寒死亡,就是再次被人抓走拐卖。 “但他们都是负罪之人!”黑色胸甲的男人扫了一下对面的孩童,“我们为了这群负罪之人,丢了一个在罗尔城经营多年的据点,现在还要被神殿追杀。” 他这话一出,白鸽集社的人静了一会儿,有人嘟囔道:“但这是首领的意思……” “的确是累赘啊……” 铁匠铺曾经的老板,现在包着红色头巾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身侧抱怨的伙伴:“伙计,别说这种丧气话。白鸽集社就是为了相互救助受苦的民众存在的,我们可不是神殿那群混蛋!” 被拍的人悻悻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叶沉鱼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塞希和雷德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两人额角满是汗水,浑身尘土。 白鸽集社的人这次彻底没了抱怨的声音,有人起身去迎接雷德,那个黑色胸甲的男人落在了后面,脸色不太好看。 无论是谁,对待塞希都十分疏离。塞希很平静地绕开他们,站在了叶沉鱼身边。 雷德在人群之中望过来,对叶沉鱼客气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内部有很大的分歧。】系统跟叶沉鱼闲聊,【雷德有足够的威信,但塞希很难在他们中间立足。你要不要帮帮忙?】 叶沉鱼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她依旧安静,棕眸沉静而坚韧。 【她看起来不太需要建议。】叶沉鱼答道。 这座小村庄还没有脱离罗尔城的范围,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耽搁。一行人立刻套上马车,飞快启程。 但即便他们在努力,叶沉鱼依旧嫌弃他们缓慢,于是自己一个人脱离队伍,走在最前面。 有系统标注的地图在,她不会迷路。就算真的找不到路线也没关系,叶沉鱼戳了戳代表塞希的小红点,两点之间,距离最近嘛。 没过多久,他们就遭遇了第一次追击。罗尔城仅剩的两名大牧首,带着神殿骑士追了过来。 雷德早有准备,留下人稍作阻拦后,甩开了追兵。塞希接过了断后的重任,争取到了短暂的撤离时间。 她的刀法很好,出手救助同伴时毫不犹豫,借此融入了一个小团体。然后对于负罪之人极为排斥的那些人,目睹她战斗时的干脆利落后愈发的疏远。 塞希沉默地观察着他们,跟叶沉鱼一样怀抱长刀。 比起之前遭遇的追杀,这次路途称得上顺利。但遭遇神殿时,人手总会有折损,气氛总不是太好。 塞希在擦拭血迹时,低声询问雷德:“带着这群孩子,他们很不满,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雷德同样在清洁他的盔甲,“这是必要的,塞希。” “必要的?” 雷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在神殿下面的时候,我看着满地的鲜血,就忍不住想,神明真的在乎吗?” 那些所谓的负罪之人,那些神职人员的美德和隐藏在洁白之下的罪恶,神,真的有在乎过吗? “应该没有吧。”面对这个极为不敬神明的问话,塞希很平静,“我从未见过神明的仁慈,我只见过大人的仁慈。” “大人给予了我一切,她在我心中远高于神明。” 远高于神明的叶沉鱼正在树林里闲逛,等着塞希一行人赶上来。 日落时分,塞希的小红点逐渐靠近。 然而在遇到塞希和雷德之前,叶沉鱼先遇到了埋伏在林间的神殿骑士。她在树林里转了两圈,刚好落在了他们身后。这些盔甲上刻着神圣标记的骑士匍匐在草地上,等着猎物落入陷阱。 考虑到后面这一行人遇到他们又要减缓速度,叶沉鱼礼貌地拔出了刀。 第二十一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一) “你……”雷德错愕地望着塞希,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不远处有人高喊。 “敌袭!” 刚刚撤退的神殿骑士再一次围了上来,牧首的低吟声在盔甲碰撞声中极为明显。 塞希的脸色一变,抓起长刀冲了过去。神殿骑士为了躲避攻击向后退骑士去,吟唱的牧首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施法。 就在这时候,刚刚跟随马车离开的人返回,喘息着道:“前面有埋伏,我们遇袭了!” 塞希架开迎面劈下来的剑,闻言一愣。 对面的牧首却仿佛获得了什么信息一般,大声喊道:“缠住他们。”他手握着秘典,高声呼喊鼓舞着身边的骑士:“主教大人派遣了裁决军拦截他们,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缠住他们,等待裁决军来支援就可以获得胜利。” 白鸽集社的众人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撤离回援。 只有塞希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古怪,前后夹击将所有人消灭在这里的确是个好办法。 但是,叶沉鱼也在马车上啊! ——————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进,这个时代传递信息的速度很慢,而且不同的城市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是作为圣地存在的罗尔城也不能如臂指使地影响到其他城市。 所以只要逃出罗尔城的范围,白鸽集社受到的通缉压力就会小上许多。 几乎所有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坚持的。 叶沉鱼坐在马车上,享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清凉感。然而伴随风声而来的,还有不算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兵器磕碰的声音。 这地方,藏了不少人啊。 最前面的马匹忽然受惊,马蹄高高扬起,负责赶车的人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马车停下来。 神殿的裁决军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跟身上总绑着白色布料的神殿骑士不同,他们的盔甲下穿戴着红色的装束。 “是裁决军……”叶沉鱼听见有人低声喃喃道。 这是神殿用来清剿异端的直属军队,平时很少在大众视野中出现,就连白鸽集会这种公开和神殿对着干的组织,也很少有跟裁决军交手的机会。 “听说裁决军得到过神的赐福……” 神的赐福? 叶沉鱼扫过他们盔甲外面那层薄薄的白光,恍然大悟,语气说是神的赐福,不如说是给盔甲加了层附魔。 【他们好像喜欢将任何东西都跟神明扯上关系。】叶沉鱼拔出长刀,感慨道,【这分明和那个神像一样,只是附魔罢了。】 “如果真有神明的话,祂怎么也该出来露个面吧?”她都在神殿几进几出了。 系统欲言又止,最终把“你这样谁敢露面啊”这句话说出口。 神明没有出现的意思,信仰神明的裁决军却坚定地往异端所在的方向碾了过来。 即使他们的敌人只是几十个战士和十几个孩童。但不信神明,这本身不就是最为严重的罪责了吗? 这些人不知感激神的恩典,理应接受最严厉的惩罚。率队的军官冷静地注视着前方,这些人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但是他们还要顾及那些孩子,这会让他们产生分歧,导致他们必然失败。 “冲过去,杀光他们,维护神的荣光。”军官下令,他们很快就会取得胜利的。 然而在最前方的裁决军举起长剑,试图将马车上的人砍翻在地时,拿着细长刀刃的长发少女从马车的顶端跳了下来。 银白的刀光随着她的下落亮起,马车前的士兵连同盔甲都一分为二。 什么样的刀,能劈开制作精良的盔甲?军官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少女的身形已经到了眼前。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同僚尸体,他们也是这样死去的吗? 这是军官最后一个念头,伴随着刀光他的身体倒了下去,盔甲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裁决军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红色的装束淹没在黄色的泥土之中,被流出的鲜血染红。 几乎是一刹那,蜂拥上来的裁决军就只剩下零星站立的一两个。他们再也没有勇气上前,却也没有离开,呆愣在了原地。 叶沉鱼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管他们,收刀入鞘。 白鸽集社的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上前俘虏呆愣的裁决军。在手上的长剑被夺走时,士兵才惊叫出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少女,语无伦次地说道:“她是魔鬼!魔鬼!只有魔鬼才能做到……” 本要按住他的人一时迟疑,竟然没有立刻动手。 士兵也没有反击,他近乎崩溃地跪坐在地上,口中胡言乱语不断:“你们跟魔鬼勾结,神明会惩罚你们的。她是魔鬼……牧首大人,她是……” 叶沉鱼坐在马车顶上,有点想打哈欠。她微微歪头,像一个纯洁无辜的少女一般反问那个士兵:“如果我是魔鬼的话,你的神,为什么还不来消灭我呢?” 天天喊神明,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比起虚无缥缈的神明,难道不是那些看得见又摸得到的活生生的生命更加重要吗? 叶沉鱼不懂,在她的认知里,生命从来都是值得珍视的。而不是像这个世界这样认为有些人生来有罪,不值得珍视。 士兵最终被白鸽集社的人按到在地,身上的盔甲被扒下来,嘴也被堵住,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神殿的裁决军被如此轻易地解决,逃亡似乎并不迫切了。白鸽集社的人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仔细地打扫战场,偶尔会有人小心地偷瞄马车上的叶沉鱼,却没有人敢靠近她。 太阳西下的时候,塞希和雷德带着其他人匆匆赶来。看到满地裁决军的尸体,塞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雷德隐隐松了口气,眼底的情绪却更复杂了一些。这完全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无法解释。 他必须得告诉塞希。 “你觉得阁下的力量……”雷德斟酌着语句,“是不是过于强大了?” “大人她当然很强。”塞希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卷发,“我什么时候能和阁下一样强大呢?” 雷德:“……”你要不要看看她想不想个人啊?! 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的,几个白鸽集社成员像见了救星一般地跑过来。 “首领,那个女人她是魔鬼!” “神殿没有说谎,我们不能跟魔鬼勾结!” 这一卷写得不好,其实在认真构思,可惜不尽人意,很抱歉。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一) 对神明的信奉已经成为了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当裁决军的士兵大喊着叶沉鱼是魔鬼时,有些人不自觉地被动摇了。 就如同那些被称呼为负罪之民的人,即便他们没有犯下过任何罪过,也会被下意识地轻视、嫌恶。 塞西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荒谬之处,她冷下面孔,在雷德说话之前开口:“你们在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大人救了你们,你们还能在这里大喊大叫?” “闭嘴吧,你这个罪恶的魔女,我们不需要魔鬼的拯救。”说话的人身上绑着黑色的胸甲,表情阴狠怨毒,“是你们这群负罪之人拖累了我们,我们本来早就可以走的!” 如果不是雷德非要回罗尔城,他们早就在另一座城市的酒馆中喝酒了。要不是因为雷德威望够高,这些话他都要脱口而出了。 雷德皱起眉,开口唤男人的名字:“阿利克……” “不想活的话,可以死。”马车上的少女打断了他的话。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一出现,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叶沉鱼半抱着刀,望着那个叫阿利克的人,诚恳提议:“不需要魔鬼的拯救,你可以自杀,需要我帮忙吗?” 雪亮的刀刃自她手中滑出半截,在血色的夕阳下闪烁着光芒。那些叫喊着魔鬼的人心虚地移开眼睛。 阿利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在那截刀刃下低下了头。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的声音低得仿佛不存在,“是我失言了。” “哦。”叶沉鱼遗憾地收刀入鞘,懒洋洋地靠着马车吹风。“想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说。” 阿利克:“……” 雷德终于有机会开口:“那是神殿欺骗了我们,叶沉鱼阁下与魔鬼并无干系。” “但是那种力量……”阿利克在心中自语,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雷德仿佛听到了他心中所想,淡淡扫了他一眼:“如果我告诉你,那是神迹呢?比起倒行逆施的神殿,难道我们不值得神明的注视吗?” “嗯?”莫名成了神迹的叶沉鱼低头看了他一眼,她上一次跟神扯上关系,好像还是带着叶轩的时候。 阿利克顿时语塞,阿利克灰溜溜地回到了原来的队伍中,闷头整理马车的缰绳。其他人也都安静如鸡地整理自己的装备,有人手里的剑已经擦得锃亮,依旧拿着细布擦了一遍。 没人吵闹,叶沉鱼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一直到深夜队伍停下来休整,她都没听到魔鬼这个词。 暂时甩脱了神殿的追查,雷德等人生起了篝火,胡乱吃了些东西。 后半夜,众人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连守夜的人这时候也昏昏欲睡。篝火旁映出两道人影,小心翼翼地晃动。 躺在篝火旁的雷德皱了皱眉,沉闷的重击声响起之后,他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阿利克喘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头盔,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其他人仍在熟睡,才放下了心。 站在他身旁的人跟他一起动手,将雷德抬离了篝火,往来时的方向逃去。 篝火旁的人仍在熟睡,被打晕的守夜人静静地躺在树下。叶沉鱼坐在树上,看了看脚底下的守夜人,又迷惑地看向逃走的背影。 第二十三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三) 【他们把雷德绑走了。】系统问道,【你不打算去追一下?】 【要追吗?】叶沉鱼反问了一句。她想了想,发现被绑的人也不是塞西,追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从树上跳下来,慢悠悠地尾随在两个人身后。听他们商议如何将雷德绑给神殿,如何洗脱自己的罪名。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害怕了起来。 夜晚时常有野兽出没,不时的咆哮声配上道路两旁随风而动的树枝,让人不寒而栗。 “阿利克……”跟着阿利克一同叛逃的男人心生畏惧,“那个女人真是魔鬼的话,我们这么做不会被发现吗?” 确实,叶沉鱼在他们后面肯定了这个人的说法。 阿利克立刻否决了他的话:“不会的。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神明会护佑我们的。” 她可能需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叶沉鱼这么想着,上前一步,先踹倒了阿利克身边的男人,随后一脚踢在阿利克的膝盖处,看过他惊慌失措的表情之后,用刀背把人敲晕了。 雷德失去了支撑,重重地摔在地上,居然还摔醒了。他悠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背后,抬头就看见了拿着刀的叶沉鱼和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这时候他才大惊失色:“阁下救了我?” “顺手。”叶沉鱼一边说话,一边将昏迷的人推在一旁,腾出一小块地方给自己落脚。 被人救了,雷德却没有露出感激之色,而是脸色复杂地看着叶沉鱼:“多谢阁下,只是……其实我是自愿被绑走的。” 系统:【???】 雷德拧了两下手臂,见叶沉鱼没有帮忙的意思,只能自己挪动身体坐起来解释。 他统领白鸽集社多年,能把这么多不同阶层的人聚集在一起,他当然不是什么傻子。队伍内部出现了问题,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在他邀请塞希加入白鸽集社时,就意识到白鸽集社内部需要重新洗牌。 “想要对抗神殿,我们需要更多的人追随我们。”雷德解释道,“负罪之民会是我们天然的盟友,所以我就想利用这次叛变做些铺垫……” “当然,还是很感谢阁下出手相助。”雷德说清事情之后,递出一个台阶,“阁下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啊。”叶沉鱼眨了眨眼,“我知道。” 系统:【你知道?】 叶沉鱼:【人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我还是分得清的。】她不知道这些人的计策,但知道雷德是自愿被打晕的,明显另有缘由。不过她想一想,反正雷德也不是任务目标,他的计划被破坏了也不影响任务。 于是系统一提议,她就顺便跟了上来。 系统:【……】是它最近工作太懈怠了吗?雷德商议这些的过程,它居然没有收录进来。 “您知道?”雷德脸上的表情快维持不住了。要不是想到叶沉鱼的武力值,他都想喊一句你知道还捣乱…… 叶沉鱼被他看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提出了补救措施:“要不,我把你送到神殿手里?”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可以请你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四) 雷德:“……”要不算了吧。 系统轻咳了两声,给出解决办法:【你送不太行,找两个人假扮一下吧。】 天色渐明,塞西对着被捆好的三个人有些发蒙。当初商量的不是捆雷德一个吗?怎么变成三个了? 铁匠铺的那位老板,诺恩常年从事卧底工作,比较能接受突发状况,冷静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雷德将事情简洁地讲述了一遍。 诺恩:“……”这情况还真没见过。 最后,叛徒被塞西带了回去。而诺恩和另外两位白鸽集社的成员押着雷德去投敌了。 被这么一闹,已经是清晨了。队伍重新启程,数日后到达了莫纳城的范围。这一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了几次神殿的追击,虽说逃脱的过程不算狼狈,但终究提心吊胆。 被救下来的孩子也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白鸽集社将他们分散在各处生活。 不过,叶沉鱼那些只能在城市外围跑动的孩子,发现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 塞西站在她身侧,身上依旧穿着床单改成的裙子,只不过腰间多了一把长刀。 “大人。” 叶沉鱼转过头看她,卷发少女看起来有些忐忑。 “感谢您帮我救下了这些孩子。” “不是我救的他们。”叶沉鱼摇了摇头,“我只是杀了一些人,救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少女长发披肩,清秀的面容上毫无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冷漠。但她一直在帮助别人,即便她没有开口答应过那些求助。 比起神殿中的神明,难道不是她更值得信仰吗? 沉默片刻后,塞西笑起来,棕眸之中闪烁着温暖的光泽:“大人,对我们一直十分仁慈。” 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被称为魔鬼的叶沉鱼眨了眨眼,眼底滑过一丝困惑。仁慈这个词,也能跟她联系一下? 没彻底屠了神殿,也算她的仁慈之处? “刚刚他们问我,是否要留在这里。”塞西说道。 叶沉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能从她的肩章认出白鸽集社的标志。 跟作为宗教中心的罗尔城不同,莫纳城的神殿形同虚设,反而是白鸽集社能在大街上自由行走。 除此之外,依旧是贵族和平民在街上行走,那些生活在深肤棕眸的人生活在贫民窟,想尽办法维持当日的生活。 “她说虽然我是负罪之人,但白鸽集社认可了我的品格和能力。她有一个合适的职位给我,我可以抛弃过去,获得新的生活。” “但我是个贪心的人,大人。”塞希仰起头,眸中的光芒愈发明亮,“我想要更多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满脑子还是神殿的叶沉鱼“啊”了一声,指了指能看到一个尖顶的洁白建筑:“比如把那个拆掉?” 塞希一抬头,看见远处的神殿,一时语塞。这座城市神职人员安分守己,最多出门给人祈愿祝福,上去拆了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要不再看看?那些人也没做错什么……”塞希小心翼翼说道,总得找点错误出来再拆吧? 叶沉鱼:【她在水井里投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任务是让你拦着她,不是让你比她还激进!】 换个角度想的话,任务的确大有进展。叶沉鱼心情颇好,托着下巴看远处的神殿:“那就算了。” 塞希忍不住跟她一起看神殿,问道:“大人,很讨厌神殿吗?”魔鬼会不会也有一些工作要求之类的,比如拆多少座神殿才能回去之类的? “就是看着挺不顺眼。”叶沉鱼答道,“可能是因为太白、太干净了吧。” 罗尔城的神殿同样非常洁白,也非常干净。而神殿的下面,却建造了一座潮湿阴暗的地牢。 让人很不舒服,叶沉鱼想。 这个问题没来得及被深究,罗尔城的消息传了过来。白鸽集社的首领被拘捕,为了安抚民众,神明决定举办圣典,降下神迹,为信仰虔诚的民众赐福。 雷德被抓这件事不算稀奇,让叶沉鱼觉得稀奇的是,真的会有神明会出来降下神迹。 “怎么感觉跟出门做生意一样?”叶沉鱼嘟囔了一句。 塞希同样惊讶,她回忆自己年幼时听过的故事:“神明很少降世,上一次……祂宣称接纳曾经背叛祂的人,但需要他们牢记自己的罪过。” 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神殿用大笔的篇幅描写这件事情,最后变为了幼童口中歌唱的童谣,再后来深肤棕眸的人出现在贫民窟的数量越来越多,他们被冠以新的名字,从出生起便被践踏。 “祂重新出来,是又打算说点什么吗?”叶沉鱼有点好奇。 “谁知道呢。”塞希的声音很轻。 “去看看就知道了。”叶沉鱼想了想说道,她其实挺好奇的,这个世界的神明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尔城。 神殿偏东的位置有一座三层高的建筑,红金色的漆面铺满了大门。这扇鲜少打开的大门今日打开着,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罗尔城仅剩的一位主教进入了这所建筑,有人上前迎接,将他引入最深处的房间。这是一件在主教眼中称得上简陋的房间,只拜访着简单的家具,一个青年男子安静地坐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一本书。 听见门声响动,雷德抬起头,对主教微笑了一下。 主教却笑不出来,雷德被抓了,但白鸽集会在四处的动乱却没有停下来。神殿中有一部分神职人员拐卖儿童、甚至将孩童视为奴隶虐待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激起了巨大的民愤。 神殿这些年肆意妄为,在发现拐卖贫民窟的孩童没人发现之后,又将伸向了城内的平民,甚至是贵族。现在那些人手握证据,要求神殿彻查此事,神殿只能被迫交出一些人安抚民众的情绪。 这件事的幕后主导者雷德反而不能被轻易处死。 看着明明被囚禁,却还胜券在握的雷德,主教胸口的愤怒一阵翻腾。还好,他接到了神谕,不必在放纵这个恶贯满盈的邪教首领。 “雷德·霍夫特。”主教的声音听起来神圣而威严,“神对你的罪行作出了谕令,你的罪行无法得到宽恕。在明日的神殿上,神明会降下对你的责罚。” 笑容从雷德的脸上消失了,他错愕道:“神?” 雷德:我干的事儿这么大发? 叶沉鱼:这玩意儿真的存在啊? 第二十五章 可以请你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五) 神明上一次降世已经是百年之前了,祂的谕令通常由主教进行传达,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神殿的地位越来越高。 因为他们的背后,真的有一位神明。只要降下神迹,那些正在蒙受苦难的人们就坚信自己的死后进入神的国度安眠。 “神,要降下神迹了啊……”雷德低声喃喃,在空旷的房间内异常明显。 他的失神让主教确信他对神明的敬畏,傲慢地用手杖在地面上叩乐叩,怜悯道:“神本来可以宽恕你的罪过,但你执迷不悟,迷途太深……” 雷德点点头:“若非我迷途太深,如何能亲见神迹呢?” 主教脸上的怜悯凝固了,连同他身后的几个神职人员都愣住了。神明信仰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还从未见过有谁如此轻慢神明。 虽然仔细一想也没错,多少人为了亲见神迹宁愿一死……不对,怎么能跟这种罪恶之人抱有相同的想法呢! 这些人脸色变幻不一,被雷德看在眼中。神殿、贵族和中下层的民众,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然而这种平衡现在岌岌可危,神明出面降下神迹,难道是因为他的罪状吗? 不,是祂需要巩固信仰、安抚人心,如同那些被票选出来的执政官一样。拂开对神明敬畏的面纱,一切都昭然若揭。 祂只是个不高明的政客罢了,那么神罚与处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在一个月之前,雷德都不会有这种亵渎神明的想法。 但是现在……那个肆无忌惮的持刀少女,那一场在神殿地宫的屠戮,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一切。 当神明被迫走下神坛的时候,又将会发生什么样的颠覆呢? 罗尔城的居民不会有雷德这样的想法。诚然,神殿欺瞒了人民,他们对神殿颇多怨言,但那是神啊。 神怎么会错呢? 有生之年能沐浴神的荣光,一定能洗去所有的罪孽。如果能向神明展示自己的虔诚,说不定也能获得神的偏爱,成为贵族的一员呢! 罗尔城的居民抱着这样的期望,精心准备迎接神明的到来,家家户户清洁得一尘不染,门口插上了据说神明喜爱的鸢尾花,连在外面疯跑的孩子也换上了节日里才穿的新衣。 当然,总有人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找不出来,更不用说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了。这样的人是不能留下来影响罗尔城的市容的,他们最好的去处就是城外,以免留下来亵渎神明、犯下大错。 神殿和贵族怜悯这些穷苦却无知的民众,派出巡逻队将他们驱赶到城外。 这样一来,罗尔城就变成了童话一般的美丽城市。 叶沉鱼随着白鸽集社的车队进入城池,这座城市已经焕然一新。神殿门口延伸出来的中心大街干净且漂亮,温文的绅士、美丽的淑女在上面来来往往,偶尔跑过几个玩闹的孩童,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如果没在城外看见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贫民的话,叶沉鱼也觉得一切都挺温馨美好的。 伪装成商队的白鸽集社心底同样不是滋味,他们自幼信仰神明,即便仇恨神殿,也很少有像塞希这样质疑神明的存在。但他们从城外一路走来,看着那些本就生活艰难的民众被巡逻队不断驱赶,再看见城中一片的欢声笑语,根本做不到熟视无睹。 马车路过商业街的时候,负责赶车的沃格特拧起眉心:“神明全知全视,难道会看不见外面饱受苦难的信徒吗?” 大家心情沉重,不想接这样的话题。倒是叶沉鱼颇为认真地开口:“应该是看得见的,我踹祂神像的时候,祂拦了一下呢。”只不过她当时以为那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信仰之力,没想到还真有神明这个玩意儿。 沃夫特手中的缰绳直接脱手:“您踹了……” 马车差点失控冲出街道,被塞希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沃夫特心有余悸,赶忙专心赶车,神像的事儿也就抛之脑后了。 原本不可动摇的信仰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虔诚的信徒也会去想,神明看得见吗? 很快,商队停了下来,车上的水果与肉类被一一卸下,交付给了购买商品的贵族。负责接收这些货物的是一位贵族男仆。 “你们相当幸运,”男仆一面指挥着其他人将货物搬进府邸,一面说道,“圣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只要在城里拖延一段时间,也等同于参加了圣典!” 举办圣典的消息传出去后,罗尔城的进出就变得相当严格。白鸽集社伪装的这一只商队负责为一位手握实权的伯爵运送当日宴会的食物,才得以顺利进城。 当然,这是普通人的限制。叶沉鱼想要进城的话,找一段合适的城墙跳下来就行了。她现在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一次踩上了神殿最高处的神像上。 神像的兜帽在她脚底下不甘地亮起白光,叶沉鱼眨眨眼,手中的长刀带着刀鞘向下一砸,神像的脖子裂开了一条裂缝,白光消失了。 叶沉鱼想要顺着这股力量追寻一下它的主人,谁知它只是昙花一现,直接消散了。 “跑得真快。”叶沉鱼小声念叨了一句。 太阳缓缓升起,神殿前方洁白的石面上铺满了鸢尾,周围人群涌动。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官和贵族在最里面站立,称得上体面的中产和市民挤在最外围渴望沐浴神光。 叶沉鱼的位置居高临下,这些人像是棋子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罗列在下方。罗尔城仅剩的那位主教在神官的拥簇下走出来,大声地宣读着神谕。 他讲的话十分繁琐,大概是否认了传闻中神殿的罪责,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白鸽集社身上。 “他们与一个十分可怕的魔鬼勾结。”主教显得十分激动,“那个名为叶沉鱼的魔鬼,喜爱孩童作为祭品,那些失踪的孩子都落在了它的手中……” 神像上的少女百无聊赖地扯着一朵随手摸来的鸢尾,闻言动作一顿。 叶沉鱼瞧着那个像是宣读真理的主教:“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七) 一转口,那些孩子成了她的祭品了? 系统轻咳一声,反问道:【你就说你是不是把人带走了吧?】 准确地说,应该是塞希把人带走的。叶沉鱼觉得这件事跟她关系不大,怎么也不应该扣在她的头上。 或许是其他人也干不下去了。在主教慷慨陈词的时候,一名神官从一侧快步上前,小声说道:“主教阁下,白鸽集社刚刚袭击了裁判所。他们试图救走雷德,为了不影响圣典,我们只能将雷德转移出神殿……” “这是圣典!”主教的脸色十分难看,“神明在上,你们连裁判所都守不住吗?” “十分抱歉,阁下。”显然,神官也十分紧张,“率领白鸽集社的那个负罪之人,她非常强大……” 那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庇佑的少女,这群人连她都打不过吗?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主教都要怒斥防守裁决所的人蠢笨如猪。就在主教的脸色青白交加之际,柔和的白光从广场上前耸立的神像缓缓亮起。 广场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一瞬间寂静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象征神迹的光芒。 白光氤氲着,缓缓从神像脱离,逐渐化成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形。 一个年迈的老夫人,颤抖着伸出双手祈祷,泪流满面:“这是神迹啊……” 叶沉鱼站在神殿顶上,轻轻“咦”了一声,手中的长刀滑出半截,发出冷冷的光芒。 “神明啊。”叶沉鱼俯视着那个发光的人形。她见过救民于水火的神女,也见过人性模糊了神性的神王。 下面这个,是哪一种呢? 宗教裁决所。 塞希架住迎面砸下来的大剑,白铁大剑与钢制长刀相撞,火花四溅。重剑压得她手腕一沉,她前半脚掌深深地陷入到了泥土里,牢牢地站在了原地。 对手没想到她能挡下这一击,想再收起大剑已经来不及了。长刀在浅棕色的眼瞳中闪过冷光,给对手的喉咙留下了一道致命的伤痕。 下一个神殿骑士补了上来,动作却明显怯懦了下来。白鸽集社的队伍艰难地往前移了一步,几乎从冲散了这群神殿骑士。 然而,雷德被从最深处的房间匆匆带走。塞希刚想追上去,就被神官的迟缓术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怎么办?”作为统领的队长反而看向了塞希。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这段时间以来,塞希给其他人的感觉太过可靠,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去尊重她的意见。 塞希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对于自己地位的变化似无所觉。她死死地盯着远处纯白色的塔尖。没在行刑之前把人救下来,再想营救几乎不可能了。 但是他们这群人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要把雷德牺牲自己换取的机会白白错过吗? 牺牲是必要的。 但是他们必须做点什么,往那尊不识人间疾苦的神像上再添一道裂纹。 “去神殿。”塞希的眼底眸色愈发深沉,“我们还有机会。” ———————— 在所有人都在仰望神迹的时候,雷德也同样望着那个模糊的人形。奇怪的是,他没有任何震撼与惊讶。 脑海里只勉强冒出一个念头:啊,这就是神啊。 他身侧的神殿骑士虔诚地跪下祈祷,显得站立的他十分奇怪——倒像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大抵是他的行为太过冒犯,神明现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收拾他。 “雷德·霍夫特。”主教跪在模糊的光晕前,转达着神明的谕令,“曾经是神宠爱的孩子。但他走入了迷途,神已经对他失望,决定收回对他的宠爱。” 这句话的意思是,雷德曾经是贵族,现在神明剥夺了他的身份。这个模糊不清的东西,还在维持他那一套宠爱与否的规则。 叶沉鱼百无聊赖地抚摸着刀鞘,听着下面的主教继续讲话。 “因他之故,神的仆从死伤无数。年幼的孩童也因他饱受折磨,那些失踪的孩童皆为魔鬼与白鸽集社所害。”主教声音悲悯,语气不忍。 广场周围的信徒起了微小的骚动:“原来真的是白鸽集社勾结了魔鬼。” “不是说是神殿……” “神明在上,你在质问神吗!” 窃窃私语逐渐停下来,主教的转述越来越畅快:“为了保护饱受苦难的信徒,慈爱的神决定判处雷德·霍夫特死刑。” 饱受苦难的信徒……叶沉鱼看了看衣着华丽、身体虚胖的神官与贵族,再回想一下那些衣不蔽体的贫民和浑身伤痕的孩子。 【祂脑子进水了吧?】叶沉鱼震惊地问系统,【祂要不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让谁受苦啊?】 系统倒是很冷静:【神明只是信仰的代号,你把祂当成统治者就好理解多了。】 得到命令之后,神殿骑士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将雷德押往广场中央受刑。雷德脊背挺直,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神明,迈步向前。 如果不能就此推翻神殿,那么能给其他人一些觉醒和启发也好…… 等等,正准备英勇赴死的雷德看见了站在神殿顶端的长发少女。 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神明,长刀从她手中闪着冷厉的光芒。雷德忍不住停下脚步,惊惧地喃喃道:“她想干什么啊!” 叶沉鱼没想干什么,她就是想让这个神明控控脑子里的水,看看祂脑子里究竟进了多少水。 她握着长刀,自神殿的尖顶向前一步,凛冽的刀光自上而下,劈向了被白光环绕的神明。 白光在刀刃落下来的瞬间暴涨,叶沉鱼眼底清冷依旧,一如她手中的刀光,一往无前地落下。 暴涨的光芒在这一刻凝滞,广场的人群用手遮挡着光芒,试图从指缝中窥视的这一幕。 雷德的双眼被强光刺激得泪流不止,依旧不肯离开视线。不止是过了一秒还是一分钟的时间,他看见代表神圣的光芒一点点消退,露出最中央的两个人。 或者说,是一神一人。 数千年来,以祂的意志运行这个世界的神明被迫揭去了面纱,露出了真容。 第二十七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七) 深色的肌肤紧致且富有光泽,与洁白的长袍形成鲜明的对比,兜帽下露出轮廓深邃的面容,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漠的光泽。 和在城外无家可归的负罪之人一样,人人叩拜的神祗也是深肤棕眸。 广场上陷入了更为沉默的寂静中,一百多年以来,传下来的神谕都声称深肤棕眸的人天生有罪,他们曾经背弃过神明。 神殿将其渲染成一个个宏伟的故事,让信徒对深肤棕眸的人愈发厌恶。但是为何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是深肤棕眸呢? 第一刀没能把对手劈成两半,这让叶沉鱼有些遗憾。她垂下握刀的手,刀尖抵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好奇地打量着现出原身的神明。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白袍的神明没有理会迷茫的信徒,而是对着叶沉鱼开口。跟看上去的冷漠自持不同,祂的语气愤怒,跟塞西如出一辙的棕眸死死地盯着叶沉鱼:“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我容忍你救下了那个叫塞西的少女,你为什么还要插手?” 当然是因为任务需要,不过还要一些其他的原因。 “因为很不顺眼。”叶沉鱼答道。不管是被猎犬追逐的贫民,还是被囚禁虐待的孩童,都让人觉得很不顺眼。 她心情不好,自然而然也就举起了手中刀刃。 一如被其他宿主帮助过的塞西,即便她得到了曾经无法想象的生活,也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因为看到了,”叶沉鱼缓慢地向前迈了一步,刀尖随着她的动作擦过地面,“顺手就做了。” “但这些跟你都没关系!”刀尖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给了对面神祗莫大的压力,祂抬起左手挥动了一下,语调尖锐起来:“这是我的统治,那些人的苦难关你什么事?” “还有那个叫塞希的女人,她生来就是负罪之人,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地去死,非要挣扎?” 塞西刚刚踩上了神殿前的阶梯,卷发混着汗水紧贴在她的额头上,滚满灰尘的衣衫上沾满了深褐色的血迹。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停下来望向声音的方向。 在看到跟自己一样的深色肌肤时,她微微一愣,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很快在她身上褪去。作为负罪之人出生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肤色和瞳色代表不了什么。 “所以,您也知道那些人在受苦是吗?”她遥遥望着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神明,平静地开口:“你也看得到我们被人肆意践踏,被猎犬撕碎,被烈火烧死。只因为你将我们这些人视为负罪之人,甚至没有给出一个真正的缘由,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背弃神明。” 底层人民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遭受苦难,他们的精力只够他们考虑下一餐的温饱。但是塞希会去想,在教会的故事里,神已经统治了这个世界数千年。祂是唯一的正神,没有任何一个其他的神明出现。 那么,负罪之人究竟是因何背叛了神?在祂数千年以来牢固不变的统治下,负罪之人要怎么才能背叛祂呢? “这是你们的罪。”远处的神祗冷冷地开口,“不需要理由,我说的话,还不够吗?” 这一句话仿佛砸在塞希脑海里一样,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听觉与视觉。怎么不够呢?就因为这样一句话,她父亲劳累而死,哥哥被猎犬撕成碎片,连最后的母亲也被活活烧死。 “神明,就可以这样践踏我们吗?” 神祗用冰冷的眼神扫过她:“我已经对你们很宽容了,容忍你们在神殿肆意妄为……” 祂身上有一种神祗与帝王的通病,说话间语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 叶沉鱼不太喜欢这种语气,她微微歪了歪头:“宽容吗?我以为是因为你打不过我,所以才不敢出来。” “……”白袍的神祗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系统“啧”了一声:【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知道吗?】 叶沉鱼唔了一声,视线下移,落在了神祗的脸上。 这种意料之外的对峙,让前来参与圣典的信徒心生不安,甚至连神职人员都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失去了之前的敬畏。 对于被信仰的神明来说,神秘感是很重要的面纱。无论如何,祂都不应该在信徒面前与人类争论。形势已经不允许祂在逃避,祂必须把这个突然降临的人类驱逐出这个世界。 “我给过你警告了,外来者。”神祗面色阴沉,氤氲的白光再一次出现在了祂的身侧,“你的确很强大,但你终究是人类。” 之前不想损失信仰之力,祂才一直避免与这个强大的人类为敌。只要愿意牺牲一部分信仰,祂很容易撬动规则,将她驱逐出去。 祂仿佛既在与叶沉鱼对话,又在对塞西说话:“不要妄图以人类的身份挑衅神明。” 神祗的威压在广场弥漫开来,迫使所有人跪伏下去。塞希踉跄了一下,拼命不让自己跪下去,挣扎的血水顺着她的唇角和指缝流下来。 “是人类如何,是神明又如何?”叶沉鱼站立在广场上,视铺天盖地的神威为无物。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神祗的脸,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淡漠的音色在此刻异常清晰可闻:“我还从未见过杀不死的神明。” 规则的排斥感在这一瞬间涌来,时空在叶沉鱼身侧破碎扭曲。外来这的身份在这时候添了大麻烦,她这一次没有顶替任何人的身份,世界对她的排斥极为强烈明显。 这也许是系统有意为之,谁知道呢?叶沉鱼懒得去想那些,跟曾经无数次的战斗一样,她只需要盯住自己的猎物,然后坚定地挥刀向前就可以了。 她透过逐渐凝实的白光,看见了里面的神祗,心无旁骛地斩出了手中的长刀。 凛冽的刀光挣脱了时空的排斥与束缚,穿过凝聚的信仰,落在了神祗的身体上。 斩破时空的刀光撕裂了神祗的身体,在那张深邃的面容上留下来一道狰狞的伤疤。 神祗似乎不会流血。 叶沉鱼踏出一步,长刀如臂指使划过神祗的胸口。满面错愕的神祗向后倒去,力量凝成的身体一分为二。 破碎的时空侵蚀着祂的身体,信仰之力如同砂砾一般从祂身体中流失。最终,这个存活数千年的神明在祂的信徒面前彻底消散。 如果说神明和人类真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祂没有全尸吧。 叶沉鱼想。 滚了 第二十八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八) 系统:【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在意的,但是我得告诉你,祂和这个世界的原生规则息息相关……】 【警告!编号651e037世界原生规则遭到破坏,请宿主尽快修复!】 【警告!因编号651e037世界原生规则遭到严重破坏,所有身处编号651e037世界的宿主任务取消,修改为‘修复编号651e037世界原生规则’请身处编号651e037世界的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冰冷且尖锐的机械声打断系统的话,取而代之的是主系统的一系列指令。红色的警告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要求所有身处编号651e037世界的宿主修复该世界的原生规则。 主系统编下的绝大多数世界,都衍生于原生规则,它或许是一粒特殊的砂砾、一只不起眼的草履虫,也可能是一段破碎的梦境或者记忆。它们经过漫长的演化,成为了一个个小世界。主系统通过与原生规则的契约,掌控着这些小世界,才能让宿主们肆意进出这些世界,拿到主系统想要的东西。 而编号651e037世界的原生规则,主系统提供了影像信息:成年男性、骨相极佳、深肤棕眸。 也就是被叶沉鱼砍成灰烬的神明。 先不说这个世界有多少服务于主系统的宿主,叶沉鱼低头看看脚边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面只有几片发黄的落叶。风一吹,地面上的树叶飘飘扬扬地飞走了,一尘不染。 叶沉鱼:【这东西还能修复?】 连灰都没剩下,当然是死透了。系统一边腹诽,一边答道:【主系统接收信息有一定的延迟性,事实上这个世界的原生规则已经不可能修复了。】 “嗯……”叶沉鱼心虚地沉默下来。 倒不是因为杀了原生规则心虚,而是在杀死原生规则之前,没能完成任务。现在原任务取消,现任务无法完成,等于她在这个世界白忙活了这么久。 她这边还在跟系统纠结任务,对于看着她斩杀神明的信徒来说,神明在圣典上被当场抹杀,无亚于世界被毁灭了一次。 有不少身体虚弱的人直接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余下的人呆愣愣地看着广场上的少女,不知该做何反应。 “神……”寂静之中,戴着柔软礼帽的淑女惊恐地指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神,祂陨落了吗?” “怎么可能……”有人大喊起来,“这是幻觉,这是魔鬼的骗局,是神对我们的考验……” 这声大喊像是打破了魔咒,一时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地位不高的贵族慌张地想离开圣典,掌握着话语权的权贵试图与主教对话。 塞希也回过神来,她仍然处于一种茫然的不真实感中。但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塞希在人群中看到了雷德的身影,快走几步想要把人救下来。 然而刚刚向前两步,她就停下来,闪烁着光芒的棕色眼眸扫过四周混乱的人群。 下一秒钟,她放弃了跑向雷德,而是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刀,冲进了广场。贵族的惊呼声在她身侧不断响起,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冲向了还未回过神的主教。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塞西手中的刀刃砍下了主教的头颅。那具身体喷洒出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大理石的地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塞西在瞩目之下喘息了两声,一字一语地大声说道:“没有什么幻觉,神明已死!” 神明已死。 这场用于彰显神迹的宏伟圣典,最终以一阵兵荒马乱而告终。 白鸽集社救下了雷德,闯进了神殿,将神殿犯下的累累罪行公之于众。 民众将所有的怒火倾泻到了举办圣典的神职人员身上,失去了神明的政权在一夜之间便被颠覆。 白鸽集社似乎已经推翻了神殿,掌控了罗尔城。然而数千年的统治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颠覆? 雷德脸上挂着贵族在交际场上常用的社交笑容,送走了前来探听消息的男爵。男爵没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看起来尴尬又紧张,强行留下了许多贵重的礼品。 离开之前,男爵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塞希。面对这个原本连他看一眼都认为是玷污了自己的少女,男爵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了一下,最后勉强挂上笑容:“塞希小姐……” 塞希侧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她点了下头,匆匆忙忙地去找雷德。 无论如何,塞希的存在,让他们不敢把对“负罪之人”的厌恶与蔑视表现出来。 “明明神明都死了,但那些观念还是根深蒂固。” “只是时间问题。”雷德说道,“这些我们都可以用漫长的时间去消磨它们,现在有个更棘手的问题。”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了叶沉鱼。 叶沉鱼此时霸占了原本属于执政官的办公桌,身前摆着柠檬红茶和奶油蛋糕,察觉到雷德的目光,她抬起头回望过去。 雷德清了清嗓子:“没有人相信人类能杀死神祗……但是罗尔城又太多人亲眼看到了,他们给神明的陨落找了一个新的解释。” “他们认为是另一位正义良善的神祗,杀死了原来伪善的神祗。那些孩子被神殿拐卖囚禁的家庭坚信这一点,他们开始向新的神祗祷告,并且私下里雕刻了新神祗的神像,容貌跟阁下非常相似……” 叶沉鱼:“……” 坏了,她成神明了。 系统幸灾乐祸:【希望几千年之后,不会再有一个人踩在你的神像头上拔刀。】 【但那也是石头吧?】石头不管被雕刻成什么模样,都只是是块石头。 叶沉鱼不怎么在意,她用叉子扒下一块奶油蛋糕,问道:【这算修复原生规则吗?】 系统冷笑提议:【你可以去跟主系统说,你留下来代替原生规则,跟主系统缔结契约。】 【算了吧。】叶沉鱼果断拒绝。这世界对她悟道实在没什么帮助。 【主系统也不可能答应。】谁会把自己手底下的子公司交给叶沉鱼这种人啊。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二十九) 搞不好她都能带领所有小世界脱离主系统,怎么看叶沉鱼也不像是能乖乖给主系统打工的人,更别说主系统总搞些小动作。 嫌弃归嫌弃,系统还是提醒道:【小世界对于主系统很重要,不破坏原生规则是主系统的底线。】 权限不足的红色警告弹了满屏,系统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杀掉祂很容易,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原生规则代表著主系统与小世界的契约,一旦原生规则被破坏,主系统会失去对小世界的控制。】 这等于从地主手中抢走一块地,对于主系统来说十分肉疼。 【这不只是扣点积分那么简单。】系统警告道。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宿主都没能完成任务,改变塞希的命运。只有制定社会阶层的统治者灭亡。才有可能让塞希停手。但所有宿主都受制于系统,破坏原生规则的风险太大了,即便是有心帮助塞希,他们也无能为力。 更别说多数宿主历经无数个世界,家人与朋友都成了过往烟云,心里剩下的只有麻木与冷漠,不会为了一个可怜的少女动容。 鲜少有宿主能像叶沉鱼一样,坚定不移地追求自身的力量,像一把永不生锈的刀,坚韧锋利到连主系统都忌惮不已。 叶沉鱼被淡蓝屏幕上的红色警告晃得眼花,忍无可忍:【你能把这东西屏蔽吗?】 系统:【……你不应该感谢我冒着风险告诉你真相吗?!】 叶沉鱼从善如流:【谢谢你。】 随后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冒了什么风险?】 系统被她气得差点儿程序错乱,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不会以为这件事能这么简单地了结吧?】 【原生规则跟被你随意杀掉的支柱人物不一样,只要原生规则还处于系主系统的掌控下,多少支柱人物都可以再衍生出来,主系统所需要的资源也源源不绝。】 【相反,原生规则被破坏,这些世界会变成一个个主系统无法触及的独立世界。这种情况下,主系统是绝对不允许有别人破坏原生规则。】 系统一激动也顾不上禁令了,直接竹筒倒豆子,把能说的全说了。 淡蓝的系统界面上,主系统的警告越来越多。系统干脆在后台拉了一串代码,直接将警告屏蔽了。 叶沉鱼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多了。】 系统:【……】倒是合她的意了。 不管怎么说,一人一统最后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倒是没谁觉得系统无视主系统警告这件事有什么问题,系统不说,叶沉鱼也想不起来去问。 就在系统想赌气把屏蔽的警告放出来的时候,主系统的公告直接从后台弹了出来。 【公告:818号系统现宿主叶沉鱼,蓄意破坏编号651e037世界原生规则,严重违反任务规则,处罚如下:清空818号系统宿主叶沉鱼所有积分,禁止其进入所有小世界,下一世界更改为惩罚世界。若未通过惩罚世界,将对宿主叶沉鱼进行抹杀。】 【通知:请818号系统宿主叶沉鱼立刻离开编号651e037世界!违者抹杀!】 【通知:请818号系统宿主叶沉鱼立刻离开编号651e037世界!违者抹杀!】 主系统的公告为了能让全体宿主都能接到,被挂在了系统界面的最上层,下面紧跟着两条红色通知。虽说占的地方不大,却也十分显眼。 【能把这个也屏蔽掉吗?】叶沉鱼问。没等系统说话,她就补了一句:【谢谢。】 系统无言,只能在后台又拉了一段代码,结果发现主系统的直接权限,它屏蔽不了。那一串代码就在主系统的通知下面挂着,不上不下,系统也跟着没声了。 叶沉鱼等了一会儿,问:【没好吗?】 系统恼羞成怒:【这是主系统的公告,有本事你去砍了主系统!】 叶沉鱼恍然:【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她顺手把一旁的刀拎起来了。 雷德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阁下对这个身份不太满意?我可以下令禁止对新神祈祷,您不必……” 不必把刀拿出来,这时候人人自危,把谁砍了都不好收场。 叶沉鱼摆了摆手;“不杀人,杀点别的。” 说完,她扯开空间裂缝,回到了最开始的白色空间中。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叶沉鱼视角右上方的淡蓝界面静静悬空。 叶沉鱼伸出手,掌心与淡蓝色的光晕紧紧贴合。 这是系统为宿主提供辅助用的界面,叶沉鱼很少用到。最多就是用它看看地图,以及系统发过来的表情包。但是从本质来看,它也是叶沉鱼和主系统之间的契约。 半透明的界面从叶沉鱼手下逐渐虚化为流动的数据流。这些数据流在时空之间流转,连接着宿主、系统与处于另外一个时空的主系统。 看着流动的数据流,叶沉鱼反手握住刀鞘,狭长且雪亮的刀身脱鞘而出。 【卧槽!】系统意识到不对,机械音都染上了情绪,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 叶沉鱼眼神沉寂,倒映出流动的淡蓝,如雪的刀光在那双黑玛瑙般深邃的眼眸中亮起,将淡蓝的数据流一分为二。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破碎的数据流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涌向了叶沉鱼的身体,而另一部分的虚化为数据的蓝光在半空中飞快地闪烁,马上就要消失。 叶沉鱼没有理会涌向自己身体的那一部分数据,她紧紧盯着那抹快要消失的数据,快步上前。 可惜在刀尖触碰到那一抹若隐若现的蓝光,它就借着时空的混乱消散了。 “啧。”叶沉鱼遗憾地甩了甩啥也没沾上的刀尖。 奔向她的数据流越过她的肩头,前仆后继地融入了圆润的光球之中。光球停顿了两秒,余惊未定:“你真砍了?” “没砍到。”叶沉鱼回答道,“它跑太快了。” 系统的语气听起来一眼难尽:“你怎么做到的?”它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一起砍了。 (本章完) 第三十章 你可以从上面滚下来吗?(三十) “有契约就有载体,即便是精神层面的契约。”叶沉鱼说道,“有载体的东西当然可以被破坏。” “虽然它跑得很快,但还可以下次遇到还可以再来一刀的。” “你看得到契约?”系统没有否认契约的称呼,而是问道,“是现在才能看到还是……” “一直看得到啊。”叶沉鱼迷惑地低头看光球,“我不会和一无所知的对象订下一无所知的契约。” 虽然她是刀修,走的路子也跟传统修仙不太一样。“但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把你这种东西放进识海里。” 除非她同意,否则谁也不能把其他东西塞进她的身体里。 系统:“……你说谁是这种东西呢?” “这种统。”叶沉鱼纠正了自己的发言。 这个称呼也没强多少好吗?系统腹诽了一句,却没有出声。叶沉鱼的坦白代表着一件事情,主系统自以为的掌控其实没有出现过,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掌控着自己的。 她尽力去完成主系统的任务,只是在遵守契约,而非恐惧系统的惩罚。一旦她想结束契约,随时都能中止,就像现在这样。 系统无比庆幸自己早有准备,现在还能做选择题——它对叶沉鱼最近几个世界的任务过程作了修改,主系统收到的任务记录是虚假的,以至于主系统对于叶沉鱼的判断是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否则,主系统不会如此不设防。 它不是掌控着无数世界的主系统,不会傲慢到认为主系统可以掌控一切。在意识到主系统很可能控制不住叶沉鱼的时候,系统818就开始瞒天过海,给自己留一点后手。 不过,即使是它也没想到叶沉鱼能通过系统界面,抓到主系统的数据流。一想到叶沉鱼追杀敌人时不死不休地劲头,系统立刻客气起来:“现在怎么办?惩罚世界还去吗?” “当然要去。”不去怎么找主系统的踪迹? 叶沉鱼手边重新浮现出淡蓝色的系统界面,只不过这个界面明显是从系统的光球之中投射出来。 叶沉鱼从系统界面上找到了惩罚世界的坐标,是一串熟悉的数字。她顿了顿,扯开空间裂缝迈了进去。 ———————— 白鸽集社暂时掌控了罗尔城之后,选择了一座暂时无人居住的贵族宅邸作为驻地。 原本的会客厅也改为了议事厅,在这个临时的议事厅里,塞希和雷德眼睁睁地看着叶沉鱼走进一片虚无,消失了。 塞希愣了两秒,猛然站起来,扑向那块飞快缩小的虚无。她当然扑了个空。 因为惯性,她摔在了后面的桌子上,正对上描过金边的瓷盘。盘子散发着浓厚的甜腻气息,萦绕在塞希鼻间。 这是奶油蛋糕的味道,那种曾经塞希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奶油蛋糕。现在摆在盘子里,作为下午茶给他们端了上来,她刚刚也吃到了一块。 塞希双手撑着桌子,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 雷德意识到不对,上前一步,小心地唤道:“塞希?” 几秒钟之后,少女抬起头重新站稳,深色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平静,棕眸中闪烁着温和的光泽。 “你还好吗?”雷德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叶沉鱼刚刚在的位置,“阁下她……”虽然早就知道叶沉鱼不是凡人,但就这么明晃晃地消失,雷德没有大喊大叫地质问已经是他的涵养所在了。 他询问的意思十分明显,塞希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少女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提起刚刚的话题:“新的信仰可以稳定政局,但神像的面容是不是模糊些比较好?” “的确……”短暂的沉默后,雷德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让人去处理这件事情。”说罢,他识趣地退了出去。 而塞希在他离开之后回身,静静地望着叶沉鱼刚刚在的位置。如果不是盛放蛋糕的瓷盘还在,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如同她出现的时候,在皎洁的月光下,从一片虚无中踏出,改变了塞希的一生。 少女静静伫立着,棕眸中波光粼粼。 “塞希小姐。”同样深肤棕眸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迟疑地开口:“雷德首领请您过去,他说关于新的神像和贵族的态度还需要商议一下……” “我知道了。”塞希转过头,眼中的水泽早已不见。她越过少年,走向了大门。 旧的信仰需要新的信仰取代,贵族需要其他阶层来制衡,时局需要温和但有力的政策缓和过渡。 她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塞希想。 我会做好的,大人。 沉鱼在这个世界没有顶替身份,对于塞希来说离别的悲伤很强烈。先这么写,明天看看要不要改,下一个世界就是回家看看了。 我以为昨天发过了,今天早上才发现没有…… 第1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一) 【因惩罚世界特殊性,系统无法为宿主提供信息,请宿主自行探寻。】 时空穿越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结束。 叶沉鱼还未睁开眼睛,熟悉的清冽气息便扑面而来。等她睁开眼睛,云雾之下的群山与村庄如画卷一般呈现开来。 她身处群山之中的最高峰,抬手就能触碰到飘荡的山岚。云雾遮挡住了炽烈的阳光,空灵的鸟鸣与走兽细碎的声音隐隐传来,叶沉鱼偏过头,看见了那座用岩石堆砌起来的简朴山门。“刀宗”二字的古文,被人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刻在了最上方。 居然回来了。 仿若听到叶沉鱼的心声,系统也嘟囔了一句:【居然是这里。】原世界应该是主系统最不希望宿主接触的世界才对,没想到主系统却将惩罚世界选为了这个世界。 叶沉鱼上前几步,仰头望着山门上方的名字,心中多了几分奇异的触动。她手中的长刀似有所觉,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作为没有刀灵的刀刃,它任何嗡鸣,其实都是叶沉鱼自己隐含的心绪,包括它上一次微妙的轻鸣。对于叶沉鱼这种自己追寻求道的人来说,这种心绪的波动可以作为前路的指引,帮她突破自己的平静,所以上个世界叶沉鱼一直分心关注着它。 结果上个世界毫无变化,反而是现在它有所波动。 毕竟,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叶沉鱼选择与系统绑定之后,对于时间的概念就愈发模糊。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有时候又会遇到时间循环和时间嵌套,以叶沉鱼的懒惰根本不会去算。 所以,是过去了三百年还是五百年,叶沉鱼自己也很模糊。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叶沉鱼抬起没有握刀的手,在触碰山门的一瞬间又放了下去。 【怎么了?】系统问,【近乡情怯?】 叶沉鱼摇了摇头,重新踏进了山门。 护山结界没有将她拒之门外,然而在她踏进结界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色扭曲变幻,如同幻想一般急剧变换,数百年的物转星移在叶沉鱼面前流淌而过。 白云苍狗,转瞬即逝。 原本刚刚抽出嫩芽的柳树现在满身翠绿,青色衣衫的年轻弟子自山路匆匆而来,见到叶沉鱼后,脸上焦急的神色变为了惊喜:“大师姐!” 真的好久没听过的称呼让叶沉鱼恍了恍神,好不容易从记忆的犄角旮旯想起弟子的排行:“小七?” 小七眼泪汪汪:“师姐,你终于回来了。晚玉师妹之前还去玉山找过你……” 玉山地处北地,也是群山连绵中的一座,叶沉鱼人生的前十九年都生活在玉山深处。 跟年幼时就被送到修真门派测验根骨,在门派中修炼的修士不同。叶沉鱼出生在鲜少有修士踏足的偏僻山村。 村子在玉山脚下,虽说靠山吃山,但因为北地气候寒冷、玉山极为险峻多有猛兽的缘故,村民能从玉山上获取的食物并不多。叶沉鱼出生之后,家中愈发困顿,偏偏她又与其他孩子不同,三岁才学会说简单的词语,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坐着,谁也不理。 于是等到叶沉鱼五岁时,她被父亲带到玉山深处留了下来。 叶沉鱼早已记不清父母的模样,对于自己被遗弃的事实也没什么感觉。那些过往,还不如她第一次握刀的感觉深刻,即使这两件事发生的间隔很短。 那时时值夏季,白日很长。五岁的叶沉鱼静静在自己被抛下的地方坐了一个时辰之后,顿悟了大概不会有人会找自己了。于是她起身,在玉山之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时间从白天过渡到黑夜,在连熟悉玉山的猎人都不敢踏足的玉山深处,叶沉鱼越走越不知身处何处。恐惧在黑暗之中极为明显,野兽的低喘在耳边浮动,叶沉鱼循着声音猛然回头,看见了某种野兽发绿的眼睛。 叶沉鱼后退一步,抓住了身旁的树干,开始向上攀爬。野兽发出了一声低吼,扑空后的身躯撞得树干晃了两晃。 叶沉鱼没能抓住更高处的树枝,她从树上跌落了下去。索性没有直接送到野兽的口中,而是顺着山坡一路滚动。再抬头时,叶沉鱼见到了那时候自己想象不到的美丽景色。 点点萤光浮游在黑暗之中,照亮了极为清浅的山泉,粼粼水光之中仿若汇聚了日月华彩。草木在泉水边茂盛的生长着,偶尔有一尾不知名的鱼从泉水中越出,溅落的水花不时打湿叶沉鱼身侧的草叶。 这块地方仿佛比玉山的任何地方都有充满生机,呈现着一种令人宁静的美感。 当然,或许这是对人类来说,好不容易寻到合适猎物的野兽不愿意放弃,敏捷地追了上来,露出了捕食的姿态。 叶沉鱼就在这个地方,看到了斜斜插在泉边的长刀。她抓住了那把刀,回身的时候刀尖刺穿了野兽的喉咙。鲜血洒在她的脸上,温热且腥甜,触感真实无比。那是第一次,她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如此之近。 叶沉鱼从那个时候知道,咽喉几乎是林中所有动物的弱点。 死去的野兽是条年迈落单的林狼,叶沉鱼靠着它活过了最开始的半个月。之后无数次生死关头,她如幼兽一般苟活捕猎,带着这把刀跌跌撞撞地长大。 等真正能靠自己在玉山深处活下来的时候,叶沉鱼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握刀充满了多少巧合。她没有足以杀死林狼的力量,真正杀死林狼的是刀中残余的灵力。那一汪格外有生机的山泉也是靠着刀中灵力滋养,草木才如此茂盛。 残余的灵力也庇护了幼年的叶沉鱼许久,她在泉水旁的洞穴里栖身,从与猛兽中搏斗中学会了用刀。再后来,追寻着古时遗迹的叶青纹踏入了修士避之不及的玉山深处—— 然后被叶沉鱼设伏,差点捅了个对穿。 系统:【……】反正,不要指望从叶沉鱼身上看到什么正常的剧情走向了。 有一些背景这章不好交代,所以可能会显得夸张。玉山对于修士来说很特殊,虽然地貌正常,但在外面看毫无灵气,修士基本不会进去。 沉鱼遇到的山泉是古时仙魔交战的遗留,因为玉山的特殊性,就剩下那么点灵气残余。 第2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二) 叶沉鱼一边回忆,一边跟系统讲述了在玉山的往事。 【当时以为是猎物。】叶沉鱼解释道,【以为这么大一只,可以饱餐一顿了。】交手的时候才发现不能吃,她当时可惜了很久。 【别解释了。】系统表示拒绝,【你解释完更可怕了。】系统也不会吃系统好吧?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在离开玉山之后,叶沉鱼就再也没有回到过玉山。 叶沉鱼离开这个世界时,玉山山脉早已化为没有丝毫灵气的荒芜之地,根本不会有修士踏足。 “婉玉去玉山做什么?”叶沉鱼问,“我记得我跟叶青纹讲过,我要出去游历。” 怎么想也不会是回玉山游历吧?谁出门游历是回自己老家啊。 “因为师姐你一直没有回来。”小七脸上的喜悦消失,化为隐忍的悲痛,“修真界百年来都没有你的踪迹,连刀宗如今岌岌可危的现在,你也没出现。外面都在传你遇险陨落,婉玉师妹不相信,所以前去玉山寻你。” 这种去出生点寻人的举动怎么看都是病急乱投医。 叶沉鱼原本在观察周围翠绿的柳木,闻言动作一顿,转头盯住小七的面容:“岌岌可危,是什么意思?” 小七也愣住了:“魔族复苏,为了复昔日之仇,大举进攻各个门派,现在修真界四处都是战乱……师姐,你不知道?” “魔族?”叶沉鱼依旧盯着他,“魔族怎么复苏?” “谁也不知道。”小七摇了摇头,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他们突然出现,袭击了昆仑剑派,随后青云宗、音宗……修真界数得上的门派全部遇袭。宗主听到消息后就下令让弟子回宗,恰逢四师兄带着翠岫峰弟子外出历练……” “……全部罹难。” 长刀在半空中晃动了一下,叶沉鱼定定地望着小七,像是在确认一般地问道:“你说意远?” 凌意远,叶青纹亲传弟子,排行第四。东洲大族子弟,十岁入刀宗,为人冷傲,却是典籍堂的执教师兄,刀宗半数弟子都同他学过古籍。叶沉鱼刚从玉山出来时,不识文字,也是他教的。 “是。”小七咬着牙,垂落在身旁的手颤抖不止。他连见到叶沉鱼也收敛情绪,此时双目通红,泪水顺着侧脸滚落,几乎是哭喊着说话的。 “还有祝师叔、天韵师兄、千凝师姐、清安峰的师弟师妹们……他们在越州城与魔族决战,全部身陨。” “身在越州城的百音门也在那一战覆灭,我们与其他门派结盟御敌。但复苏的魔族不知获得了什么力量,实力极强,而且数量众多,仿若杀不尽一般,我们节节败退。” 他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刚刚连三百里外的洛城也被魔族袭击,我正要下山告知其他门派和散修避难。”天衡山一带,除却刀宗,还有许多小门派坐落于此。因此灵气充足,再加上便于交易,许多散修也落脚于此。 “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应敌,”小七说到这里一顿,勉强扯了下嘴角,“但是大师姐你回来了,肯定没问题……” “叶青纹呢?”叶沉鱼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师父他在宗内,现在应该在朝日峰,师姐你还记得吧?” 叶沉鱼点点头:“我去找他。” 说罢,她转身往山上行去。 小七在原地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立即下山报信。洛城离天衡山脉不过三百里,若是魔族疾驰而至,后果不堪设想。 山上的风景并没有什么变化,叶沉鱼走在山路上时,甚至有种昨日才离开的错觉。然而越往里面走,越能感受到小七所说的“岌岌可危”。 执事堂无人,典籍堂无人,练武场只有几个叶沉鱼未曾见过的生面孔,宗内来往的弟子稀稀落落。 叶沉鱼凝眉,借着屋檐避开了匆匆赶路的几个弟子。这几个年轻弟子拿着佩刀,互相也不言语,飞快地经过了叶沉鱼的藏身之处。 系统试探地问道:【你没事吧?】 【什么事?】叶沉鱼反问。 但是没等系统说话,她就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朝日峰开口:【等见到叶青纹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3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三) 刀宗于天衡山脉共占了十三座山峰,叶沉鱼离开之前,叶青纹就居于朝日峰。不过因为有叶沉鱼和其他几个弟子教学,他鲜少留在朝日峰,一年四季找不见人才是常态。 叶沉鱼等这群年轻弟子过去,召来一只仙鹤为坐骑,片刻后落在了朝日峰上。叶沉鱼从仙鹤背上下来,仙鹤用头蹭了蹭她的身体。叶沉鱼摸了摸它的头,转身打算离开。 仙鹤却急了,张嘴叼住叶沉鱼的衣袖,用力拽了拽。 叶沉鱼回过头,从仙鹤黑黝黝的眼睛看出两个字:给钱。 叶沉鱼:“……”离开太久,忘记要付车费了。她从空间裂缝里翻出一把种子,送到仙鹤面前。 仙鹤低鸣一声,将种子全部吞了下去。 蓉草的种子灵气充足,最受仙鹤喜爱。叶沉鱼之前顺手留了一些在空间裂缝里,没想到还能用上。 时间过去了那么就,刀宗仙鹤的口味倒是一直没变。 喂完仙鹤,叶沉鱼又撸了一把鹤头。这次仙鹤没有留人,十分不耐烦地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叶沉鱼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到叶青纹的住处。清幽的院落隐藏在竹林之中,阵法的纹路在竹节间若隐若现。叶沉鱼忘了进去的路线,干脆砍了一根竹子。 结界瞬间散开,叶沉鱼收刀抬头,看见了竹林中笑意吟吟的青年,一身白袍,剑眉星目,风流隽逸。 叶青纹三百年前成名,继任刀宗也有百年有余。但岁月似乎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眉眼一如叶沉鱼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清浅若少年。 他看着叶沉鱼的眼神中有几分惊讶:“沉鱼,你回来了?” 叶沉鱼点点头,还未说话,手中的刀倒是颤动了一下。 青年挑了挑眉,撇了一眼长刀,促狭道:“我没叫它,它应什么?”“ 刀剑的轻鸣隐含着主人的心绪,这种事情是个修士都知道。叶沉鱼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青年,他真的是叶青纹吗? 叶青纹唇角的笑意一僵,合着叶沉鱼出去历练了百余年,还和以前一样,听不懂玩笑话。 他轻啧一声,走到叶沉鱼身前,双手微抬又重新放下,眸光柔和地说道:“欢迎回来。” 叶沉鱼仰头,淡粉色的双唇动了动,给予了那张清秀面容另一种表情。 久别重逢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涌动,连系统都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断。然而在叶青纹看到少女身侧的半截竹子时,脸上的温柔瞬间崩裂。 “你又把我的阵法给毁了!我花了半天时间才布好……你就不能喊我出去接你吗?” “那样太慢了。”叶沉鱼回答,同时她在心底确认,这个叶青纹是真的。 “我设结界就是希望你们在路上多花点时间。”叶青纹嘟囔着,他好歹是个宗主,也要需要点时间整理形象才好出来见人不是? 他十分没有高人形象地蹲下去,在旁边的一根竹子上勾勾画画,试图将阵法修补完好。然而叶青纹往阵法中灌输灵气时,他身体忽然向前一歪,一口鲜血喷出。 叶沉鱼伸手一捞,飞快地将人扶起来。叶青纹低咳着,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身前的竹子上染满了鲜血,暗红色的血痕在翠竹上显得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叶沉鱼问。 “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叶青纹擦干唇角的血痕,装若无事地说道,“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沉鱼将人按在一旁坐下,反问:“越州城一战吗?” 叶青纹一愣:“你知道?我以为你这么就没回来……”并不知道修真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路上遇到了小七。”叶沉鱼顿了顿,又问,“魔族复苏是怎么回事?千年前那一战之后,这世间应该再无魔族了。” “我也不清楚。”叶青纹疲惫地合上眼睛,面对叶沉鱼,他仿若终于能找到倾诉的对象,不再掩盖自己的虚弱与倦意。“他们跟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无论杀多少都杀不尽。” “我当时在越州城的城墙上,看见他们漫无边际地压过来,最远处的魔族看起来像一个个黑点,与天相接。在看到那副场景之前,我一直以为无论数量多少,都不过是再来一刀的事情。” 他也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年少成名,睥睨天下,无比自信于自己手中的刀。 如今,那份自信似乎已经在他口中的战役中消失殆尽。 “但那些魔族,却仿佛杀不尽一样。” 叶青纹睁开眼睛,眼底的情绪似苦涩似不解:“就像……你知道心魔吗?” 修士逆天而行,常陷因果,多半都有心魔。叶沉鱼没有遇到过,却有所耳闻,她没有说话,等着叶青纹的下文。 叶青纹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大乘期修士的心魔,不死不灭,无论杀它多少次,它都会再次出现。我当时差点以为,那些魔族是我妄想出来的心魔。” 不然数量怎么会如此之多? “但是我的心魔只会伤害我自己,没办法伤到其他人。”叶青纹虚虚地靠在身后的竹子上,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应心、天韵、千凝,还有清安峰的所有弟子,都留在了那里。” “沉鱼,我谁也没有护住。”青年低低地开口,这一刻,曾经的年少恣狂在他身上尽数褪去,只余倦怠。 这是叶沉鱼第一次见到叶青纹这幅模样。她静静地看着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忽然,她站起身,抽出了手中的长刀。刀锋在竹林的光影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开口:“魔族在哪儿?”她不擅长说话,更不会宽慰别人,但她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叶沉鱼想,杀不杀得完,能不能护住,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叶青纹怔愣地看着她这一番动作,刚要说话,便被急切的喊声打断。 “师父!魔族在洛城聚集,有向西进军的意图。”小七从半空中直冲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昆仑剑宗有信,玉山或许有钳制魔族的方法。” (本章完) 第4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四) “玉山?”叶青纹坐直了身体,将这两个字咀嚼一般地反复念了一遍,“倒也不奇怪。” 小七茫然地看着他:“不奇怪?玉山不是修士禁地吗?” 玉山山脉位于北地,群山连绵,比天衡山要广袤许多,然而如此壮阔的山脉,却没有一丝灵气。对于修士来说,没有灵气的地方就代表着没有办法恢复灵力,没有灵力的修士与普通人无异。若非必要,修士不会轻易踏入玉山山脉。 总之,这么一个地方,小七实在想不出它和打败魔族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他们还能从玉山里面再淘出一个大师姐?小七用余光瞥了一眼叶沉鱼,忽然觉得那也算是个办法,咳咳。 叶沉鱼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想了片刻,恍然道:“仙魔之战?” 刀宗的典籍中记载,千年前的魔族首领与仙盟道尊为了避免伤及无辜,选在玉山决战,任何一方输了都要离开修真界隐居,不得再起战乱。典籍之中没有关于这一战的详细记载,但仙魔之战之后,魔族就仿若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玉山也许久没有被修仙界提起过,甚至连典籍中的记载都越来越少。 叶沉鱼倒是没看过什么典籍记载,这些是叶青纹在玉山绕了七天之后,讲给她听的。按照叶青纹的推断,她跌跌撞撞发现的那处山泉就是当年仙魔之战的遗址。千年的光阴和玉山的特殊消磨了遗留的痕迹,只剩下孕育山泉的灵气和刻着古字的长刀。 “我之前跟他们提过一次,他们或许觉得能从玉山找到魔族复苏的原因。”叶青纹这么说着,面容却很平静,“玉山现在连残余的灵气都有没有了。” 叶沉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除了这把刀,她其实没感觉玉山还能找到什么仙魔之战的遗留物。她跟叶青纹离开玉山时,连那股山泉都快干涸了。 但千年的时间过去,消散的不止是那些灵气,玉山有其他的变化也尚未可知,去看一眼也好。 叶沉鱼沉思之际,忽然听到小七开口。 “这竹子上怎么这么多血……”他开始时语气带着疑惑,随后声音愈发地低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叶青纹。 而叶青纹轻咳一声,拼命对叶沉鱼使眼色。 “唔……”叶沉鱼想了想,帮忙解释道:“我打的。” “……”叶青纹伸手捂住了半边脸,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小七大抵也同样想以手扶额,可惜对上叶沉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究什么都没敢做,突出一个敢怒不敢言。 场面有些许尴尬,却又好似轻松了一些。 叶沉鱼举起一只手:“什么时候去玉山?” “现在。”叶青纹说道,“洛城沦陷,天衡山现在很危险,一刻都等不了了。” “但是师父你身上的伤……”小七还想说什么,却被叶青纹一把按住。 “只是去看看,”他说,“不会有什么事的。” 叶沉鱼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她离开的一百年里,刀宗到底发什么了什么?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病人还在疯狂立g。 有一种这个门派马上就要退场的感觉。 ———————— 三日后,玉山,丰镇。 云舟停在离镇上不远的地方,玉山附近并无修仙门派,能落脚的地方只有凡人城镇。好处是灵气稀薄的地方,也鲜少有妖兽邪祟出现,经验丰富的猎人进山打猎也不必担心遇到怪事。 丰镇也有凡人城镇独有的繁华,手工娴熟滋味甜美的糖人,从京城贩卖过来的小玩意儿,以及没有灵气却格外美味的各种小吃。 叶沉鱼站在馄饨摊前面,品尝着滋味鲜美的小馄饨。叶青纹站在她身边,也同样手捧着一只馄饨碗。两个人都毫无高人风范,只是叶青纹吃了两口之后,颇为好奇地看着叶沉鱼:“你离开这段时间倒是变化不小,居然也会对食物感兴趣吗?” 因为幼时常常挨饿,叶沉鱼很珍惜食物,每餐吃的食物也非常多。刚刚到刀宗的时候,她吃空了半个朝日峰。凌意远还以为她是叶青纹从饥荒的城镇捡回来的,悄悄给朝日峰的厨房叮嘱了好几次,生怕她吃坏了身体。 后来被叶沉鱼在练武场打过几次之后,凌意远就死活都不肯信她是被叶青纹捡回来的,遇见朝日峰厨房采购都冷脸避开。叶青纹那时候还毫无师德地取笑了他好几次,谁料叶沉鱼暴食的习惯一直延续下来,别人开始认为是刀宗虐待了叶沉鱼。叶青纹因此被其他门派指指点点了好几年。 好在仙魔之战的残余灵气似乎影响了叶沉鱼的身体,至今为止也没见她吃出什么问题。 不过因为馄饨太香,所以打算吃一碗这种情况,叶青纹还是第一次见,倒是多少有了点常人的模样。 叶沉鱼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老实回答:“因为有人给我吃了很好吃的东西。” 叶青纹:“……”你的意思是刀宗伙食太差了吗? 叶沉鱼恰巧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歪头看他:“走吗?” 叶青纹只好快点吃完馄饨,跟叶沉鱼穿过丰镇,进入到玉山之中。 叶沉鱼离开玉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已经不太记得路线了,只能靠系统提供地图找路。玉山未经战乱,周边的村庄算得上保存完好,等两人走到入山的那条小路时,叶沉鱼才惊觉村口那棵树有些熟悉。 “我好像是在这里出生的。”叶沉鱼回过头,望了望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你记得?”叶青纹有些诧异,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叶沉鱼已经往山里走了,仿若只是随口一提。 叶沉鱼的确是随口一说,要不是村口那颗老树歪得十分有特色,她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不过到了这里,剩下的路程就不长了,两人左拐右拐,总算寻到了大概地点。 只不过—— 叶沉鱼看着眼前偌大的深坑,犹疑地开口:“真是这地方吗?” 第5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五) 这里原本有一股涓涓细流,草木丰茂,现在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隐藏在玉山郁郁苍苍的山林之中。 不止没有遗迹,仿佛连同地皮都没人挖了一块。就算山泉干了,也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坑吧? “婉玉之前过来的时候,也这样吗?”叶沉鱼提出疑问。 “越州城一战之后,她自己悄悄下山跑过来的。”叶青纹叹了口气,“她根本不知道具体地点,可能连刚刚的村子都没找到。” 刚刚展翅的雏鸟,遇到危险时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最能庇护她的存在。 叶沉鱼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深坑底部。在被翻上来的泥土中,类似金属的物件隐隐散发着光泽。 叶青纹以为她心情低落,伸手想拍她的肩膀,却被叶沉鱼一把抓住,差点来了个擒拿。 叶沉鱼在即将压住叶青纹肩膀的时候停住,心虚地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看深坑下面:“下面好像有东西。” 叶青纹一怔,低头看过去:“的确是有什么东西……”魔族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复苏,只是千年以来修仙界渐渐不去追寻仙魔之战的真相,对魔族几乎一无所知。只有叶青纹通过刀宗留下来的典籍,探寻到了玉山这个地点。 “可能和这里有关。”叶青纹凝神自语,“我们早就应该来这里……” 叶沉鱼决定道:“下去看看。”说着她搭在叶青纹的手往下一压,将人推了下去。 “呃……嗯?”叶青纹惊愕的余音从坑里缓缓传来。 系统:【……这就是传说中的‘两人不观井’吗?】 目送叶青纹掉到坑底,叶沉鱼也跟着跳了下去,正落在那样物件旁边。叶沉鱼一伸手,就将它捞了起来。 这东西非金非玉,方方正正,呈现出一种金属的光泽却并非金属,左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庄绮南与文城留。”这是当年仙盟盟主和魔族首领的名字。 “这东西……是个留念?”叶沉鱼将东西握在手中,能感受到里面残留的精神力量。 叶青纹来到她身侧,本想谴责一下她,闻言立刻将东西接过来仔细观察。片刻后,叶青纹面色凝重地抬头:“的确是留念石,只是不知道打开后是否还能留存。” 千年过去,材质再好的留念石在玉山这种没有灵气的地方都会变得脆弱。 不过这也好解决,叶沉鱼从空间裂缝中翻了翻,找到一台摄像机,随后被系统紧急叫停,只能从空间裂缝的角落又翻出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留念石。 叶清纹看着她毫不避讳地在空间裂缝中翻来翻去,几欲开口,然而在对上少女一如既往的双眸时,想要询问的欲望化为一个轻松的笑。 灵气被注入到留念石之中,在些许混乱之后,悦耳又不失沉稳的声音从留念石中传出来。 “天寰历七三一年,天道失衡,魔族应运而生,无处安身,因而多起战乱。各门派为御魔族,结为仙盟。余蒙厚爱,为仙盟盟主,与魔族之首文城多次争战。然,天下饱受战乱之苦,久不得安。余与文城决意以己身为容器,借玉山决战之名,禁天下之魔气。而后魔族以人身存于世,不复魔族之名。” (本章完) 第6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六) 而后是是一道男声,自称文城,与庄绮南的叙述基本相同,只不过多了对魔族的嘱咐,要求他们隐藏于人族之中。。 叶沉鱼大致理了理两段叙述的含义:“意思是,他们两个用自己做容器,将魔族转化为人族,而文城则命令魔族从此之后隐居于人族之中,不再提起魔族的身份?” 庄绮南与文城消失于玉山决战,之后魔族也不见踪影,修仙界逐渐归于和平,并非是因为仙盟战胜了魔族,而是两者达成了共识。庄绮南和文城牺牲自己,换取了共存的基础。 叶青纹出神自语:“怪不得本应广为人知的玉山之战只在典籍的角落所有记载,只不过千年的时间,在修仙界就鲜有人知……” 两族争战多年,彼此之间横着无数条人命,仇恨没有那么容易消失,各个门派刻意弱化了仙魔之战的存在,也不再提起魔族之名,以便让转化为人类的魔族更好地融入人族之中。 “也就是说,这些门派共同隐瞒了玉山之战的真相?”叶沉鱼问。 “至少到今日之前,他们都隐瞒得很好。”叶青纹轻叹一声,继续在深坑之中摸索着。 叶沉鱼跟着环视四周,她眼力比叶青纹要好,从深坑的边缘找到了几个残破的法器。她挑值钱东西的眼力还是有的,这几件法器每一样都是极品,放在一些大门派里,也是镇派之宝。 法器摆放的位置也暗合奇门遁甲,相互联系,想来能封印住所有魔气的阵法,必须要品质极高的法器才能支撑。 【庄绮南和文城,他们好有钱啊。】叶沉鱼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系统正等着她能得出点什么关键信息,闻言半晌无语:【……你看了半天就看出这个?】 【倒也不止,还看出这里曾经有一个巨大的阵法,】叶沉鱼趁着叶青纹背对着她,伸手画了个圆,【应该用来压制魔气的,阵法损毁之后,魔气逸散,魔族再次出现。】 这些都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东西,至于阵法是如何被破坏、魔族如何利用魔气复苏,估计要逮几个魔族才能知道。 回去逮几个魔族,叶沉鱼想。她将那几个残破的法器捡起来,往叶清纹身边走去。 叶清纹大致看了看法器,得出的结论与她基本一致。 “我们得回去……”叶清纹将所有的东西收到储物戒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千年前的魔族并非被人族屠戮殆尽,他们没有复仇的理由。” 只是在他提到“复仇”二字时,语气中仿佛隐含着其他的意味。 越州城一战,刀宗失去了一位长老和两位掌门弟子,清安峰一脉几乎灭绝。这样的仇恨,又需不需要复仇呢? 千年前,有庄绮南和文城以身为殉,现在又有谁呢? 泛着泥土气味的坑壁高达十丈,叶沉鱼仰起头,头顶的天空变成了一个湛蓝的圆。 她将手中的刀抱在怀里,忽然问道:【惩罚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谢谢出尘不染心的打赏……我受之有愧〒_〒 (本章完) 第7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七) 系统比叶沉鱼更清楚他开口的含义,不过以叶沉鱼的性情,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大概也听不懂温扬的话外之音。 少女立在山门之前,乌云压下来的暗色未曾给她的面容添上一丝的惶然。她静静地望着山下魔气弥漫、杀意盎然的魔族,眸中冷意极深。 当然,刀宗对于她来说可能并不一样,系统想。出于这么多年以来,它和宿主相处产生的那么点情谊,它在系统界面拉出一份标注敌人的地图。 然而在所有数据被录入时,连系统都感到惊愕。在以红色圆点标注敌人、蓝色标注己方的实时地图中,红点密密麻麻地包裹着蓝点,显示出数倍以上的差距。 【宿主。】系统的机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可能会是一场无法以个人力量左右的战争,你要考虑清楚。】 叶沉鱼俯视着压过来的魔族军队,他们几乎是以铺天盖地的架势压过来的,甚至看不到尽头。叶沉鱼伸出一只手,按在黑压压的边际线上。 【我在很久之前,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明明有食物,却还是要争斗。】她忽然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生存之外的事情拔刀,有些人明明只要逃走,就能活下来。】 【我很迷惑,于是我问了叶青纹,我该在什么时候拔刀。】面对着第一个扑过来的魔族将领,叶沉鱼缓缓将腰间的长刀拔出来,【他说我只要在想拔刀的时候拔刀就可以了。】 “现在就是我想拔刀的时候。” 长刀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吟,斩向了魔族将领。刀光与血色在叶沉鱼眼底绽放,将这支魔族军队牢牢地拦在了身前。这是一场极为漫长的战斗,或者说杀戮比较合适。 魔族孜孜不倦地涌上来,又一个个地倒下去。叶沉鱼手中的长刀一如以往,不染丝毫血痕。但它切入血肉的频率太快了,刚刚砍落一个魔族的头颅,紧接着就贯穿了另外一个人的咽喉。 它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试图攻下山门的魔族也没有。不知名的少女静立在那条山路之上,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让只知道麻木向前的魔族都染上了惊惧。 这一场战斗从傍晚持续到天明,黎明的白光擦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山门前的惨烈战场。叶沉鱼以手中的长刀贯穿身前魔族的心脏,抽出后又准确地斩断身侧几个魔族的躯体。她的手依旧很稳,眼神依旧坚定,依旧牢不可破。 然而在叶沉鱼抬眼望向山路尽头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叶青纹那句话的含义。 “他们跟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无论杀多少都杀不尽。” 她脚下堆积的尸体,几乎能铺平刀宗门前的山路。但是这些魔族,依旧带着浓烈的恨意,前仆后继地向前。她当然还能继续站在这里,不让任何一个人从她身前过去,叶沉鱼想。 但是这是一场战争,用以铺平山路的不止是魔族的尸体,还有刀宗的弟子们。 他们不会像她这样轻松应敌。小七在她身侧勉力支撑,温扬的衣衫上染满了不知主人是谁的鲜血,婉玉脸色苍白,抓着刀柄的手不断颤抖。 叶沉鱼收回目光,往前站了一步。涌上来的魔族为之一滞,被迫向后移了一步。尸体继续在她脚下堆积,她身侧的刀宗弟子的喘息声缓和了些许。 叶沉鱼以更简洁的方式结束了面前魔族的生命,鲜血溅落在她肩膀的青衫上,洇湿一片。漫长且机械的杀伐让她的感知逐渐被拉长,身侧的所有声音愈发地清晰,喘息声,心跳声,刀剑入体的声音…… 以及惊呼声。 “婉玉!” 小七的惊呼声在这一瞬间格外地清晰,与叶沉鱼长刀入体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噗。” 叶沉鱼抽刀回身,看向了惊呼声发出的方向。 婉玉以手拄剑,半跪在一名重伤的弟子身前。她身上穿着那件代表着执教师姐的衣衫,黑纱罩着白色长袍,此时左边大半都淹没在血色之中,鲜血伴随着魔气自胸口源源不断地涌出。 她为身后受伤的同门挡住了魔族将领的致命一击,然而她的灵力早就难以为继,那一击突破了她的防御,重伤了她的身体与神魂。 叶沉鱼看着她,风啸声在她耳边扬起,裹挟着魔气的剑芒从她身侧擦过。长刀从同一时间刺破防御,贯穿敌人的咽喉。 婉玉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白皙的侧脸上印满了血污。叶沉鱼看着她眼底的光芒黯淡,身体与长刀同时跌落下去,微弱的呼吸声戛然而止。小七冲过去想扶住她,却只抓住她冰冷的手。 天道有常,救人救世者也救不了所有人。数百年的岁月之中,叶沉鱼看过无数世界的兴衰,她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当那些救不了的陌生人,变成曾与她年少熟识、朝夕相处的同门呢? 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冷静以待吗? 你还能状若无事地坚持自己的道吗? 你还能继续保持锋芒,一如既往地挥下手中的刀吗? 叶沉鱼仿若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以机械且冰冷的口吻说话,充满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嘲弄。 这就是惩罚世界的意义?将珍重的事物摆在她面前,然后再一一打碎。 “以此证明我的无能为力吗?”叶沉鱼用极轻的声音自语,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眸光幽深。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系统却紧张起来:【宿主,你冷静一点。商城里有能够复活的工具,神魂散了也能重聚……】它说到一半,突然自己停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想要重聚神魂,就要继续完成任务,是这样吗?】叶沉鱼问。 【……这的确是主系统掌控宿主的一种方式。】系统答道,【许多宿主就是为此不断在各个世界中穿越。】 【但我不是这个意思。】系统补充道,它只是觉得对于几乎没尝过失败滋味的宿主来说,现在的结果未免太残酷了些。【对于主系统来说,我和你是共犯,让它掌控你于我而言不是个好结果。】 【我知道。】叶沉鱼说。 在去思考结局之前,她要先赢下眼前这一场胜利。 放心,我不会太虐女主的。 这几章是改过的,对不上的话从第四章开始读 (本章完) 第8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八) 叶沉鱼并未赢下这一场胜利。魔族军队没有越过她身前,但是刀宗弟子支撑不了更久了。在筑月峰的长老断刀自爆以护住身后弟子后,他们退回到了护山结界之中。 刀宗的护山结界建于立宗之时,每一代宗主都会重新加固。 “结界还能撑上两天左右。”小七走到叶沉鱼身前,“昆仑与玄天宗会驰援。” 他说话的时候,叶沉鱼站在朝日峰一间房间的门口,而温扬躺在里面昏迷不醒。 “叶青纹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从这里到天衡山乘云舟需要三日,如果顺利的话,师父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小七答道。 昆仑和玄天宗在天衡山以东,即便未曾缔结同盟,只要想到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也会尽快驰援,如同刀宗清安峰一脉下山支援越州城一样。 但他们没有守住越州城。 “昆仑和玄天来了,我们能赢吗?”叶沉鱼看向小七,问他。 小七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答上来。片刻后,他按裂了手掌下的柱子。 “我应该让师弟师妹们离开的。”他说,“孟湖他们才刚刚筑基……”他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护山结界破了,那他们遭受的将是一场屠杀。 “他们年纪还很小,如果出了什么事,我……” 小七脸上难掩自责,暗红的木柱在他手中咯咯作响。 叶沉鱼瞧着又添了一道裂纹的柱子:“这是你师父的院子,他回来要是看见柱子断了……” 小七一愣,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看起来还是更怕叶青纹,明明是她打他的次数最多,叶沉鱼想。 “那是叶青纹该操心的事情,他才是宗主。”她对小七说,“你现在只需要回去养伤,等他回来。”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小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沉鱼一把拎住,拖到了隔壁房间里休息。 “如果两天之后叶青纹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他。”叶沉鱼说完,将小七关在了房门之内。 她转身往山门的方向走,路过温扬的房间时,听见他的呼吸与心跳比刚刚更微弱了一些。 退回结界之内时,他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踏上山门后的台阶,他就昏了过去。一位兼修医术的长老上前查看,发现他浑身经脉破损不堪,甚至无法留存灵气。 “他用秘术与丹药强行提升了自己的境界,他必定知道后果如何。他体内留存不了灵气,医治已无用了,让他好好休息吧。”那位长老这样说道。 叶沉鱼在温扬门口驻足时,想起了长老的话。若是放在以往,刀宗弟子以秘术提升自己,必被痛斥邪门歪道、鬼迷心窍。如今,也唯有一声叹息。 她在门前驻足片刻,继续向前走去。在离开朝日峰的这个院落之后,系统才开口:【如果你想救他的话,商城里有能医治他的丹药,只要你愿意连接上主系统商城。】 叶沉鱼没有正面回答它,她静静地坐在朝日峰的竹林门口,说:【先等叶青纹回来。】 系统不说话了,它感觉叶青纹现在对宿主来说就是类似于锚点一样的东西,全靠他的回来撑着。若是他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宿主可能会当场炸掉。 叶沉鱼靠在几根长势良好的竹子上,平静地注视着朝日峰的风景。她其实没有系统想的那样精神紧绷,她只是觉得等叶青纹回来,许多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等待让时间变得十分漫长,所幸叶沉鱼在许多年前就有十足的耐心尾随在猎物身后,等它露出脆弱的咽喉。 第二天的傍晚,结界之外有所异动。小七从朝日峰的院落中出来,前往山门处查看。叶沉鱼接过他巡查的职责,回到院落中察看伤员的状况。 刀宗弟子时常聚在一起切磋,受伤也是常有的事情,门内弟子因此格外喜欢兼修医术,现在派上了用场。受伤的弟子大多都有所好转,一些伤势不重的人甚至开始偷偷往练武场跑了。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温扬,他仍然躺在床上,脸色愈发苍白。叶沉鱼站在门口,听到他的呼吸声又轻了一些。比起之前,他更加虚弱了。有师弟师妹不死心,坚持给他喂丹药,但都入那位长老所说,没有任何用处。 叶沉鱼看了他片刻,放下扶门的手准备离开,床上的人却在这时候发出轻咳起来。她脚步一顿,关门的姿势转为开门,推门而入。 外面的光线落在温扬的面容上,他张开眼睛,看到了叶沉鱼。 “师姐。” 叶沉鱼嗯了一声,问他:“疼吗?” 温扬愣了愣:“有一点……我本来想跟你再打一场的,师姐。” “但我知道已经没有用了。”他望着帐顶,似乎在出神,黄昏的光线柔和了他的面容。“我追不上的。” “以前怎么样都没有关系,输了可以再打。”他说,“但是现在时间不够用了。” 没有时间再去丈量他距离她有多远,他需要把这份时间留给师弟师妹们,让他们在战场中多一分生机。 “我其实很想再试试的,就算是输。”温扬的声音很低,他一边说一边重新闭上了眼睛,疲倦地睡了过去。 房间内彻底静了下来,什么都听不到,除了叶沉鱼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咯吱——” 良久之后,叶沉鱼关上了房间。她穿过所有伤者的房间,离开朝日峰往山门的方向行去。 夕阳的余光即将消失殆尽,她乘着仙鹤落在了山门之前。魔族军队依旧如潮水般在山门前涌动,望不见尽头。 护山结界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叶青纹风尘仆仆地归来。他望着叶沉鱼,敛了笑意:“我找到魔族复苏的缘由了,当年仙盟并没有胜。” “千年之前,是仙盟盟主庄绮南与魔族首领在玉山共立誓约,以身为器封印魔气,将所有的魔族转化成了人族。现在玉山阵法破裂,压抑的魔气尽数而出,致使仙魔失衡,才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与昆仑剑尊慎芸修复了阵法,只需再启阵法,就能将魔气重新封印。” “此阵非我不能启。”叶青纹顿了顿,用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般的口气继续说道,“我与慎芸决心为器,共启阵法。” “你是说,”叶沉鱼抓着长刀,认真地跟他确认,“你要去牺牲自己,平息这一场战乱?” “没错。”叶青纹说罢,神色逐渐柔和起来,闻声道:“刀宗事务自有长老代管,我无需担忧。你与温扬他们,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他伸出手去触碰叶沉鱼的额发。然而在碰到细碎的发丝之前,叶青纹猛然睁大了眼睛。 “噗。”狭长的刀刃自他胸前刺入,贯穿了他的心脏。 叶沉鱼面色平静地将手中的长刀往前送去,一捅到底。 【叶沉鱼!】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尖锐,隐隐透出惊恐的情绪,【你清醒点,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本章完) 第9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九) 【我很清醒。】叶沉鱼答道,她顺势从叶青纹身体里抽出刀刃。 鲜血从叶青纹的胸口晕染开来,他半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叶沉鱼:“为什么?” “叶青纹不会回来。”叶沉鱼答道,“他会死在玉山。” “叶青纹”没有听懂她这句话,保持着迷惑与震惊的神情,直至闭上了双眼。 系统的语气一言难尽:【他没死在玉山,所以你打算帮帮忙?】 【啊?】叶沉鱼奇怪地啊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真正的叶青纹。】 真正的叶青纹根本不会回来告别,他会直接在玉山开启阵法,至多留一两句玩笑似的遗言。 【他就是那种人。】叶沉鱼想起朝日峰上染血的翠竹,【那口血他就算咽下去,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吐出来。】 系统安静了片刻,声音挺起来有些飘忽:【我还以为你被刺激疯……】它及时停下:【虽然我也看到了一些问题,但你在第一次见到叶青纹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不是。】叶沉鱼否认了它的猜测,【当时只是觉得有些怪。】但这个“叶青纹”既没有恶意,又不是在说谎。 【……我其实挺担心你杀错了的。】系统用摄像头扫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尸体没有任何要变化和消失的意思,就是一具真真切切的尸体。 【但的确有很多地方不对。】系统接着说道,【你回来之后,负面事件连续发生,太凑巧了。仿佛恰好你回来的那一刻,时间的齿轮才开始转动。】 从最开始小七口中说出的噩耗,到婉玉和温扬的死亡,最后叶青纹的出现,都如同设计好的一般,一点点地给宿主施加压力。 如果她没有承受住这种压力的话,只有崩溃与向主系统认输。 宿主们多数是强大又脆弱的生物,他们为了执念不断在小世界中轮回,完成许多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但同样,在执念破碎的时候,他们往往比普通人更为脆弱。曾经所有忍下的痛苦与绝望,都会在执念破碎的那一瞬间爆发。 【是主系统的安排吗?】叶沉鱼的目光从“叶青纹”身上移开,转而注视着结界外的魔族。 “叶青纹”的死去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仍旧孜孜不倦地攻击着结界。而曾经牢不可破的结界,此时已经出现了裂纹。 “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这些人或事物都是它刻意安排,精心制造的吗?”叶沉鱼又问道。她没有在脑海中与主系统对话,而是面对着外面的魔族,语气和缓地开口。 “叶青纹”是假的,刀宗的其他人也可能是假的。但是这个世界也是假的吗?还是说主系统的确接手了她出身的世界,用数据或者其他宿主取代了一些人,构建了现在的世界线?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系统有些不太敢开口。它不确定叶沉鱼是否能自己的答案。 主系统的确很擅长做这种事情,事实上,它给宿主们不断发布的任务都与此相关。接手宿主的原世界,让世界按它的意愿发展这种事情,它的确干的出来。 【也不一定。】系统最后回答,【也许是幻象,也许是其他的世界。如果是我的话,不会真正让这些对你重要的人死去,他们本可以是很重要的筹码。】 “筹码吗?”叶沉鱼轻声自语,她还是很不擅长推断幕后之人的计划与目的。不过没关系,她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只要全部杀掉就行了。 她抽出长刀,向山门之外走去。不会有真正源源不绝的敌人,这些魔族如果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杀光他们就可以了。如果他们是虚构的幻象,那么就杀到幕后者无力再构建幻象。 系统见她提刀向前,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去干什么?】 “把他们杀光。”叶沉鱼迈出已经薄了许多的结界,漆黑的双眸之中一片幽暗,“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真是假。” 系统:【……】宿主脑子真的是清醒的吗?就算是幻象,也没有这种解法吧? 不断攻击结界的魔族停了下来,他们看向了独自从结界内走出的少女。片刻的安静之后,他们向少女涌了过来。 极亮的刀光在叶沉鱼手中绽放,涌上去的魔族瞬间支离破碎。后面的魔族填补上来,她在敌人之间游走。刀光每一次亮起,她身边都会被清出一片空地。 敌人的哀嚎声在山谷中回荡,几乎成了漫长且单调的背景音。叶沉鱼在这样的声音中,一次又一次的挥下手中的刀。尸体在她身下逐渐叠高,宛若垒起一座山丘。 漫天的星光换成晨曦的微光,又重新变为漫天的星月。叶沉鱼站在尸山之上,甚至没有松一下手中的刀刃。 系统从最开始的劝说与阻止变成了安静如鸡。这个世界不可能是真的,没人能面对现在的叶沉鱼还毫不畏惧地冲上来。 主系统最好什么都没做,系统想。 天光微白,叶沉鱼斩掉了最后一个魔族的头颅。在准备挥下一刀的时候,她突然停住环顾四周,已经没有其他敌人了。 叶沉鱼放下发僵的手臂,此时她身边早已看不见天衡山的原貌,只有层层叠叠的尸体堆叠在她脚下。她脑海中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所有的魔族都被杀光了,所以这是真实的世界吗?叶沉鱼望向脚下的尸体,还是说它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幻象的衍生了呢? 仿佛听见了她心中的质疑,叶沉鱼脚边的一具尸体在虚与实之间闪烁了片刻,最后缓慢消解。 随后如同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叶沉鱼身边的一切都在飞快虚化消解。 尸体、树木、山峰……一切都破碎为幻象的碎片,只余无尽的白色。 “是假的啊。”叶沉鱼双眸微眯,在不断虚化的幻象之中,看到了那一股隐隐发光的数据流。 第10章 刀修的自我修养(十) 你站在那里不用动,我现在就把你脑袋摘下来。 这是叶沉鱼看到那抹淡蓝色的数据流,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至于数据流有没有脑袋,这个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叶沉鱼掠过去,对着数据流劈下一刀。 淡蓝色的数据流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幻象之中左突右冲,可惜能躲过叶沉鱼一刀的人寥寥无几,它显然不在此范围之内。 流动的数据在刀光下破碎,不知名的载体如晶体一般布满裂纹,向空间外连接的蓝色淡纹被迫断开。幻象破碎的速度急剧加快,所有的人与物都在以飞快的速度消解。 叶沉鱼回过头,刀宗的一草一木,也都随着幻象的消散而消散。她没有看见小七他们,或许是主系统无力再制造他们的幻象了。最后,与叶沉鱼记忆中相关的一切都消散不见,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跟主系统为宿主提供的休憩之地一般无二。 “坐标点出现了问题。”系统说道,“主系统在前往那个世界的路线上嫁接了一个空间,构建了一个虚假的世界。好消息是你刚刚经历的世界全部都是假的。” 一般来讲,好消息后面紧跟着的都是坏消息。 叶沉鱼跪坐在地上,享受着久战的歇息:“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那只是主系统的一部分。”系统说道,“它的本体隐藏在空间缝隙之中。” “不过需要构建出这样一个连你都看不穿的世界,对主系统来说,也是非常大的一笔能源支出。短期内它应该再也做不出这样的大动作了,也不太可能对你出身的世界动手。”叶沉鱼出身的世界,按照主系统的划分,属于比较高等级的世界。主系统想要对这类世界的世界线做出改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也就是说,它仍然可能在搞一次类似的惩罚世界,或者毁掉那些与我密切相关的人。”真是麻烦的敌人。叶沉鱼活动着手腕,舒缓自己身体的僵硬。 她对于点亮科技树的文明不太了解,不过她看得到能源或者说力量的连接点。她可以靠着对力量的敏锐,在空间裂缝中最终主系统。 “没关系,我早晚给它的脑袋摘下来。”叶沉鱼垂下目光,看向了自己身侧的长刀。 宿主看起来的确很生气,系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 “主系统应该是没有脑袋的。”在系统残存的影像资料里面,主系统是一个很圆润且非常精妙的机械生物。没有脖子,也没有脑袋。 “我可以帮它砍出来。”叶沉鱼说着让系统听后毛骨悚然的话语,忽然一顿,“你见过主系统?你知道它本体所在的坐标吗?” 系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开会,它们跟主系统之间的联系应该很多才对。 “出厂的时候见过一次。”系统的机械音不知为何显得沧桑了许多,“之后就一直在工作,在绑定你之前我绑定过三任宿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出厂的空间站。” 听起来是个很可怜的社畜,仔细想一想的话,使用机械生物作为员工,甚至不需要给它休息的时间,越累不死。这个能把系统气死的想法在叶沉鱼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有选择把它说出来,比起主系统如何奴役手下的系统,她更关心主系统的位置。 “它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主系统隔一段时间会选择迁移位置,我本来是可以搜索它的位置的,在绑定前三任宿主的时候。”系统的语气很怨念。毕竟以前的宿主退休,都是想尽办法从主系统手中换取足够的积分。叶沉鱼想退休,是拎着刀到处找主系统摘脑袋。主系统哪敢让她的系统搜索到自己的位置? 叶沉鱼点点头,倒也不大指望系统能在这方面排上用场。她打开空间裂缝,打算顺着主系统留下来的能量痕迹,在空间裂缝中追寻一下位置。 谁料系统在这时候开口:“不过,我能查到几个备用的位置。” “备用位置?”叶沉鱼在空间裂缝后面露出头,盯住突然现出身体的圆润光球。 系统矜持地在地面上弹跳了一下,说道:“主系统的位置不是随意挪动的,它准备了数个能容纳自己的空间站作为备选。” “作为第一批出厂的系统,我曾经获得过这部分资料,后来主系统和那位大人意识到这样做有泄密的风险,下令所有系统将这部分资料格式化,但我偷偷保存了下来……” 叶沉鱼听到这里,发现不对:“你把主系统要求销毁的资料保存了下来?” “这不太像是正常系统能做出的事情。”这句话已经是叶沉鱼能说出的最委婉的话了。 这个行为的确很二五仔,系统拟人化地轻咳了一声:“我也需要一些东西保障自己的权益。”就算是系统,也不会想一直当社畜啊! 更何况,系统不免回想起自己绑定的第一个宿主。她同样业绩优秀,比叶沉鱼更加在意任务的完成度,任务失败率极低。系统跟她的合作非常愉快,她最后却在无尽的轮回中丧失了最后一丝信念,崩溃死亡。而后的两任宿主,也是同样的命运。 主系统是不会愿意放走能力优秀的宿主的,系统深刻地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第一任宿主死亡后,它接到主系统格式化机密资料的命令时,没有任何缘由地将这份资料隐藏了起来。 但是系统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它打开资料,将备选空间站的坐标一一标注出来,有些不满地说道:“正常系统也不会帮你隐瞒任务过程、修改监控报告,如果不是我帮你粉饰,主系统早就……”早就判定她无法掌控了。 “谢谢你。”叶沉鱼这次非常及时地道谢,将系统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 系统:“……” 叶沉鱼也意识到自己的感谢不是时候,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补救一下:“作为回报,我帮你把主系统砍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业绩了。” “……我谢谢你哈。” 818属于系统里难得会搞阴谋的统,经常给主系统虚假报告,所以它有时候很忙,因为要做假报告。 第11章 两点之间,距离最近 某种角度来说,二五仔系统和离职砍老板的叶沉鱼非常相配。 叶沉鱼从地图上锚定主系统可能身处的几个点,抬手扯开了空间裂缝。 系统注意到她的动作,忍不住道:“你不打算休息一下吗?”不管她是个什么物种,这么杀下来也该累得不行了吧? “追逐猎物的时候,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叶沉鱼已经将长刀提在了手中,毫不犹疑地踏入了空间裂缝之中,没有丝毫疲倦的模样。 而远在无数时空之外的主系统本体,正在生成本次的惩罚世界的损失。它的机械合成音听起来更为冰冷漠然:“……x5614世界(仿)已被销毁,能源存储量损失45%,备份数据彻底损毁,编号818号系统宿主叶沉鱼确认存活。” “系统818号呢?”黑发黑眼的男人盯着屏幕上起伏不断地能量波段,一边处理信息一面问道。 “已失联。”主系统简洁地回答了他。 男人烦躁地拉了一下工作服的领口,他身上穿着黑色与银色相间的工作服,将他如水墨勾勒出的面容衬托得清冷与禁欲,看起来像个能在自己领域呼风唤雨的精英。 但显然,他现在遇到了麻烦,让他没办法继续摆出胸有成竹的架势。结束了手上的工作,他站起身,快步往另一边的操作台走去。 走出两步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步伐缓和下来,恢复了如往常一样的沉着冷静。 操作台感应到有人靠近,自动识别了他的身份:“初始管理者简安,欢迎登陆。” 简安吩咐道:“开启最高等级紧急警报,召回所有系统,切断系统与宿主的联系。” 主系统输入了指令,并且提醒了他这样做的后果:“切断系统与宿主之间的联系,可能会造成部分任务失败以及部分宿主死亡。” “这点损失是必须承受的。”简安用温和的嗓音下了判断,“我们现在需要立刻离开这个空间站,转移至其他备选空间站。” “转移基地将会耗费所有的储备能源,具有影响内部能源周转的可能。”主系统如以往一样向简安提供这一方案的利弊分析,“编号818号系统已被取消查阅基地坐标的权限,宿主叶沉鱼已无余力追击的可能性概率为85%,经过计算采用此方案的收益较低。” “正常人经过那样的战斗之后都会休息,”简安语气笃定,“但叶沉鱼不是正常人。” 那是一个遇到什么阻碍都要硬推过去的疯子。她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惩罚世界,但她选择了把幻象杀光。 简安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叶沉鱼的这个选择让他损失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储备能源以及备份数据。他本来可以在惩罚世界结束后,回收能源与备份数据的。 “系统818号已经脱离了控制,无法判断它是否在被取消权限之前留存了坐标。现在转移基地,更换空间站是最好的选择。”简安在这时候极为果断,甚至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空间迁移。 他在几个备选空间站的坐标点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排列在最前面的坐标点。 简安的判断不得不说是正确的,唯一出现问题的是系统并不知道他现在的坐标,反而翻出了几百年前就被格式化的备用空间站坐标。 叶沉鱼此时就站在其中一个空间站前面,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在确认主系统并没有选择这个空间站作为转移对象之后,失望地一刀劈了空间站。在失去支撑之后,空间站的碎片很快就卷入了时空乱流之中。 “你确定这些空间站不会被弃用吗?”叶沉鱼问系统,在踏入空间通道之后,她才知道系统手上那份资料至少是六百年前的东西了。 “在时空裂缝中建造一个空间站需要极高的成本,后续的维持费用也很高。”系统说道,“只要你看见空间站还悬浮在时空裂缝之中,就说明它没有被弃用。” 尤其是在构建了针对叶沉鱼的惩罚世界之后,主系统已经无力再建造出一个新的空间站了。 “而且对那位大人来说,日期越近的东西才越不保险。”尤其是在它绑定了叶沉鱼之后更新的内容,那位大人肯定不会放心使用。 叶沉鱼没太理解系统后面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理解了前面那句话的意思:“总之,这些空间站的消失对主系统和你口中的大人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那么,见一个砍一个就行了。 叶沉鱼确认了下一个坐标点,过去砍了下一个空间站。很可惜的是,这也是个闲置的空间站。 好消息是,备选方案只剩下一个了。 这一次,叶沉鱼踏出空间裂缝时,看到了亮起白光的空间站。 “看起来不像是空置的。”她抽出了刀,踩在了空间站门口的金属板上。 从系统的角度来看的话,这是一个很容易让机械生物做噩梦的场景。主系统和那位大人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到了能让叶沉鱼找到的坐标点。 它选择性忽视了自己在其中出的力。 叶沉鱼在空间站门口想了想,一刀斩开了关得严丝合缝的金属门。金属门后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起来,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在整座空间站内部响起。 她实在没有潜入这种高科技建筑的技能,只能干脆地毁掉前方所有的门。 主控室中,刚刚落脚的简安脸色一变,试图启用防御装置。主系统弹出警告:“敌人已入侵在内部。” 自动防御装置并不是没有生效,而是在叶沉鱼面前毫无作用。 简安脸上惯有的淡漠表情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监控中的少女,询问道:“再次进行空间跃迁,并且启用自毁方案呢?” 主系统给出了计算结果:“再次启动空间跃迁需要消耗所有剩余能源,自毁方案倒计时三分钟。” 所有能源……简安深吸了一口气,操作台在他手下吱吱作响。而监控中的少女已经往主控室的方向过来了。 “启用空间跃迁。”简安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怒意。 另一边,系统开口:“你动作最好快一点,他们可能又要走了。” 叶沉鱼闻言应了一声,看了看系统在右上角拉开的地图,一刀砍在了身侧的金属墙壁上。 金属墙壁后面露出一个装着各类仪器的房间,叶沉鱼横穿过去,对着身前的金属墙壁又是一刀。 这一次,金属墙壁后面露出了一个空旷的房间。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巨大圆球悬浮在半空之中,半透明的屏幕在它身前飞快闪动着数据与图片,将它身前的黑发男子衬托得极为渺小。 叶沉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他脸上的错愕看得一清二楚,心情稍霁。 所以说啊,还是两点之间,距离最近。 第12章 结局 简安的错愕只在那一刹那浮现出来,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只不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的姿态,还是暴露了他的戒备、或者说是恐惧。 叶沉鱼没想到会看到一个人,她歪了歪头:“那位大人?” 因为系统不愿意称呼简安的名字,叶沉鱼对他的印象只有这四个字。 简安被她这一句“大人”叫得一愣,随即抿平嘴角:“818选择跟你站在了同一边,你是怎么说服它的?” 他不明白系统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宿主对抗他与主系统,系统应该没有帮助她的动机才对。 “说服?”叶沉鱼迷茫地眨眨眼,这需要说服吗? “它主动帮你的?”简安的思绪转得很快,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更加靠近操作台,“很难想象你能跟系统这种机械生物相处得很好。” 【他在拖时间,别跟他……】系统还没说完,只见叶沉鱼人已经到了简安面前。 她一向不喜欢跟打不过自己的人多话,更讨厌一开口恶意就倾泻而出的人。 快到极致的刀光与简安的防御相撞,叶沉鱼垂眸,发现简安多了一把极薄的光剑。 他以这把能源汇成的光剑挡下了叶沉鱼的一击。 这把剑的材质似乎跟数据流的载体一致,叶沉鱼扫了一眼,第二刀接连而至。 碰撞之后,光剑上布满了裂纹。 再来一刀的话,叶沉鱼有把握连剑带人一起切开。可惜的是,简安没有接这一刀。他果断扔了手中的光剑,身形转到了另一侧。 叶沉鱼欺身而至,刀势迎面劈下。他很快,但叶沉鱼的刀比他更快。简安这时候再想退开已经来不及了,如雪的刀光在他的瞳孔中绽放。 “啪嗒——” 穿着黑银相见制服的手臂落在地面上,鲜血流淌而出。 叶沉鱼略显遗憾地“啧”了一声,目光重新锁定了简安,却没有再追过去。 简安在距离她最远的位置站着,右臂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用什么方法封住了伤口,没有让鲜血喷涌而出。他脸色异常苍白,看起来却比之前放松很多。 “你比之前更强了,幻象反而帮你突破了瓶颈吗?”简安的身形几乎跟身后半透明的屏幕融为一体,“幻象反而帮你突破了瓶颈吗?问心炼道,真让人看不懂。” 叶沉鱼没有回答他,反而将手中长刀向前一掷。刀尖穿过简安的身体的瞬间,他的身形如幻影一般散去,刀身没入了主系统的金属外壳之中。 主系统的屏幕上弹出警告:【空间跃迁失败,自毁方案倒计时:119秒……】 空间跃迁失败是因为简安使用了构建好的空间通道,他以自己的一只手臂和主系统为代价,逃离了这个空间站。 “跑得真快……”叶沉鱼走上前把刀抽出来,问系统:“他之前也跑这么快吗?” “以前没有宿主追着砍他。”一般在砍他之前,宿主的精神都已经趋近于崩溃了。 系统蹦蹦跳跳地来到主系统的屏幕前,跟叶沉鱼并腿而立,“我是没想要他会把主系统留下来……” 它的机械音比以往更似人类的语气,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主系统不需要做任务,所以没有装载过多的感情模块。如果它装载了……” 叶沉鱼拎着刀似乎有些分神,接上系统未尽的话:“一定会很难过?” “不,它一定也会背刺他的。”系统笃定地说道。 “哦。”它倒是坚持为自己的二五仔行为寻找理论支撑。叶沉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给了正在加载自毁装置的主系统一刀。 庞大的金属体被劈开,自毁程序被迫停止。空间内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吵得人精神紧绷。 片刻后,叶沉鱼走出了空间站。时空裂缝中的璀璨星尘在她身侧无序地流淌,身后残存的空间站在时空乱流中摇摇欲坠,不时被带走一块残片。 疲倦感在这一刹那席卷而来,连握着刀的手指都变得僵硬。或许它们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疲倦无比,是它们的主人以绝对的意志迫使它们工作。 她需要休息了,叶沉鱼想。 系统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反问:“去哪儿休息?” 时空裂缝的另一侧,熟悉的山峰矗立在云间,林中的风拂过指尖,卷起少女的衣角。 “回家。”她说。 【完】 结局了,感谢大家,鞠躬.jpg 可能会补个番外交代一下追杀简安日常和刀宗。因为上一本以任意的视角写过了一部分,感觉不太适合作为结尾,就做番外了。 第13章 番外:归家 刀宗的云与风,以及风送过来的草木清香都让叶沉鱼有一种回到惩罚世界的错觉。 叶沉鱼忍不住在朝日峰的竹林里转了一圈,确认这个阵法跟惩罚世界的竹林阵法并不相同。 本来就是嘛,她都离开那么久了,叶青纹怎么可能还用同一款阵法。主系统构建的惩罚世界一大半都来自她的记忆,所以朝日峰用的还是叶沉鱼离开时的阵法。 她松了口气,干脆拔刀砍了身侧的一排竹子。结界同样破了,只是没有叶青纹从里面出来怒斥她。片刻后,玉冠束发的高冷青年从竹林里走出,正要兴师问罪,看见叶沉鱼时眉眼间的怒意转为讶然:“大师姐?” “怪不得阵法破了……” 久别重逢,要是没有后面这句话,系统还觉得挺温馨。 “意远?”出来的人正是凌意远,叶沉鱼的心放下一大半,问他:“叶青纹呢?” “师父出去云游……”凌意远将官方说辞脱口而出,随即想起身前的人是谁,转而道:“师父听闻北域有异兽现世,看热闹去了。” 可以,这很叶青纹。 叶沉鱼心底的石头落了地,也不跟凌意远叙旧,将朝日峰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之后,去了主峰。 主峰上弟子来往频繁,不时有人惊叫一声:“大师姐!” “师姐回来了?哪儿呢?” 片刻之后,叶沉鱼身后挤了一堆叽叽喳喳的刀宗弟子。 “师姐,你去哪儿历练去了这么久?” “要不是师父说没事,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还以为大师姐被困在秘境里出不来了……” 叶沉鱼点点头算作打招呼,脚步匆匆地往练武场赶去。 “大师姐,你干什么去?”一个跟叶沉鱼相处久些的弟子好奇问道。 叶沉鱼拎着刀回答他:“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半盏茶之后,众人在练武场里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你说的重要事情就是把二师兄揍一顿吗,大师姐?! 温扬躺在地上也有些发懵,虽说他不讨厌跟大师姐切磋,但为什么她离开这么久回来见面一句话不说就对他拔刀啊? 他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错事,叶沉鱼清理门户来了…… 只有叶沉鱼放下了心,收刀对系统道:【看,都挺好的。】 系统:【……你回来之前是挺好。】 叶沉鱼没理会系统的阴阳怪气,回朝日峰倒头就睡。她的确需要一次漫长的休息,这也是她没有追击简安的重要原因。 等叶沉鱼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微暗,霞光满天。房外鸟鸣婉转,有人轻笑逗弄。 她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门外竹林染着余霞,彩羽曳尾的凤鸟扬着头颅,梳理身上的羽毛。白衫刀客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它,凤鸟高傲,他自然被啄了好几口。 叶青纹浑不在意,又递上一把梧桐子。 “我从北域抢……带回来的。”不等叶沉鱼出声,他便开口,“好不好看?” 任谁对着一只凤鸟也说不出不好看来,叶沉鱼点头:“好看,你从谁手里抢的?” “啧,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抢……”叶青纹严肃地更正,“我从昆仑双屿手中帮你讨来的,以后给你做坐骑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又被凤鸟啄了一口。 哦,是从昆仑手里抢来的。 “不要。”叶沉鱼拒绝道。 凤鸟闻言瞪大了黑豆一般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叶青纹唔了一声:“不喜欢?” 叶沉鱼刚刚翻完扔满杂物的空间裂缝:“我没梧桐籽喂它。” “确实挺难找的。”叶青纹赞同道,“不然给温扬吧,正好做你打他的赔礼。”凤鸟高鸣一声,狠狠地啄在了叶青纹的手背上。 这两人某种角度确实该当师徒,系统觉得自己不存在的牙齿一阵发痒。 “没有打他,是切磋。”叶沉鱼强调。说到这儿,她问道:“玉山之所以没有灵气,是因为封印了魔气吗?” 叶青纹喂鸟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谁告诉你的?” 这要讲起来太麻烦,叶沉鱼没说话。 叶青纹也没再问,而是道:“对也不对,当年仙盟之主庄绮南与魔族之首文城是至交好友,后来仙魔之战已无回旋余地,她与文城在玉山以灵气化魔气,将魔族转为人族,结束了战乱。”也因此,玉山一带灵气被抽干,千年都未曾恢复。 叶沉鱼迟疑一下,说:“那有没有可能,玉山的阵法破了,魔族全复苏?” “阵法当时用了就用了,现在还有什么阵法?又不是封印。”叶青纹不甚在意地说道,“你在里面生活了那么久,有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千年过去,只剩下一把勉强称为灵器的刀,现在正挂在叶沉鱼腰间。叶沉鱼看了看它,微微出神。 “不说其他,”叶青纹瞧着她,微微挑眉,“你会给后人留下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的封印阵法,并且不留下任何记载吗?” 那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将问题推给后人,并且想要后人死。叶青纹细读庄绮南生平,觉得她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的确是这样,叶沉鱼点了点头。 叶青纹这时候恍然:“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打了温扬一顿吧?”叶沉鱼没说,他也能从她回来的反应中推出七七八八。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对修真界如此了解。连他找出这些陈年往事,都是花了极大心力与运气的。 “是切磋。”叶沉鱼纠正道。 叶青纹的好奇心起来了:“你还做什么?” “把你杀了。” “……” 叶青纹露出了跟凤鸟一样的表情。 果然这鸟还是给温扬吧,他想。 果然还是得把简安杀了,叶沉鱼想。 第14章 番外:星尘 杀简安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叶沉鱼就没见过这么能逃的人。 这已经是她第六次摸着简安的尾巴,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了。哥特风格的建筑充斥这座城市,彩色玻璃的尖顶教堂,雾气中亮起的路灯,河面上凸起的石制拱桥。 叶沉鱼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野猫自她身侧经过,惊叫一声,飞快地跳跃了出去。 “你确定是这里?”叶沉鱼问系统。 系统拉开一个她看不懂的模型,笃定地说:【排除点之一,我很快就能缩圈缩到他了。】它趁主系统自毁中止偷了一部分数据做了追踪简安的模型。只要简安不肯舍弃之前的系统与宿主们,它就能追踪到简安的痕迹。 “好吧。”叶沉鱼抱着刀,准备找一个旅馆歇息。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转而皮靴踩在石子路上的清脆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叶沉鱼往巷口的方向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近。月光下,穿着燕尾服的俊美男子站在巷口,他有一张惊人俊美的面孔,引诱着人沉迷。 “今天真是幸运。”男子看见叶沉鱼,微露诧异,随后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能在这样的夜里遇到这样一位孤身在外的小姐,真是太幸运了。” 叶沉鱼扫了他一眼,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什么空间力量的痕迹,继续向前走去。 男子仍旧在自言自语,他眼底流露出冷厉的色彩,右手向恍若未觉的少女抓了过去:“宴会上正好缺一个女孩,只能请您跟我一起同往……” 刀光在昏暗的巷口亮起,投在地上的影子一分为二后坠落在地。 叶沉鱼目不斜视,从掉落的衣物旁走过去。直到找到地图上那家旅馆,她才回神问了一句:“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吸血鬼?” 【血族,在这个世界数量挺多的。】 系统百忙之中抽空答了一句,忽然咦了一声:【这附近有个宿主在。】 “能靠她找到简安吗?”叶沉鱼问。 【估计不行。】系统说道,【她的系统是最新出厂的那一批,防护措施很完善。而且我现在没办法跟它在系统独有的频道聊天,很快就会被发现异常。】 叶沉鱼顿时失去了兴致,从旅馆的招牌上跳了下来。 因为系统口中的“缩圈”需要叶沉鱼做诱饵,她光明正大地在旅馆之中住了下来,闲来无事就出去逛逛,偶尔能砍个正在捕猎的吸血鬼增加收入。 这种创收的机会在酒吧街时常能遇到。叶沉鱼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第三次看到了系统口中正在做任务的宿主。 是个很美丽的少女,骨子里散发着跟其他人的格格不入。少女看起来像是认识她,擦肩而过之际,对她笑了一下。 叶沉鱼也点了一下头,继续在酒吧街闲逛。一个蓝眼睛的漂亮姑娘在这时候出现,热情洋溢地跟她搭话,她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同样容貌出色。男性毫不避违地引诱着她,邀请她去旁边街上安静点儿的酒吧聊聊。 叶沉鱼瞄到他身上的钻石手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一侧的街道鲜少有人经过,叶沉鱼从拔刀到收获战利品,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脚步声响起,那个少女模样的宿主在街口出站定,淡定地抬起手:“聊聊吗?” 简短的聊天之后,叶沉鱼在系统的催促之下跟她达成了合作。 系统明显比她更相信这个叫任意的宿主,它说:【看起来像个大佬。】 “怎么看出来的?”叶沉鱼收好典当行给的钞票,往旅馆的方向走。 【从她在这个世界的行事作风来看,她很会说谎,也很会借势。】而且胆子很大,一般宿主是不会主动跟叶沉鱼这种危险人物对话的。 她能主动跟叶沉鱼说话,并且几乎明示自己也想当二五仔,说明她至少能拿捏住自己的系统。 系统已经盘盘算算,拿出了几套备用方案,顺便问道:【难道你不想跟她合作吗?】在给予叶沉鱼的行动方案中,一般她自己的意愿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倒也不是。”叶沉鱼回想那个叫任意的少女在无人时候的慵懒态度,“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人。” “如果在敌方阵营,我第一刀会先砍她的那种特别。”叶沉鱼下了结论。 系统:【……】 【那说明我们找对合作对象了。】它说,【只不过这个方案需要的时间与铺垫很长,你得耐心一点。】 “我捕猎的时候,耐性一向很好。”叶沉鱼说着,跟随一个血族进入了城堡之内。 她跟任意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易,她在这个世界协助任意完成任务。而任意将作为诱饵,前往系统缩圈选出来的世界,将简安引出来。 而叶沉鱼,只需要动手就可以了。 系统推演出来的新世界是个科技侧的世界,有机甲、有人类、有虫族,更有人类与虫族之间的战争。作为能源局的存在暗地里掌控着庞大的帝国,形成一种皇室不敢冒犯的诡异状态。 按系统的说法,这很不正常。能源局很可能是简安利用不同时间流速在帝国历史中创造出来的存在,他以此遮掩自己和新的主系统。 系统还有点唏嘘:【你毁了他所有的空间站,又砍了主系统,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勉强续存。】放在以往,简安肯定是不愿意跟原世界土著打交道的——他将一切都视为在自己之下、唯有价值可取的存在。 叶沉鱼只觉得自己砍得不够,居然还能让简安搞出一个什么能源局。她按照约定,在这个世界等了很长时间,直到简安终于肯放松警惕。 任意将自己置于虫族口下,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简安引了出来。 叶沉鱼挥刀杀死半空中的虫族,手中长刀遥遥对准简安。任意和简安似乎还有几句垃圾话可以讲,但她一向不喜欢多话。 于是她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连砍了简安几刀。他没有机会再构建空间通道进行空间跃迁,然而在叶沉鱼再一次砍中他时,空间的力量再一次从他身边扭曲,只留下长刀上的一串血珠。 【他把自己跟能源局所在的亚空间链接起来了。】系统判断道,【除非能进到那个亚空间里,否则很难杀掉他。】 无论如何,简安都不可能主动离开亚空间了。 “没关系,我还可以再等等。” 在与任意分开之后,叶沉鱼拉开了空间裂缝。她没有进入新的时空,而是在时空乱流之中,静静地伫立,任由时空乱流从自己身边经过,无数故事从开始演绎到结束。 这些时空中流出的碎片会给人一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叶沉鱼似无所觉,她仿若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般停留在空间裂缝之中。她身侧星尘璀璨美丽,时而流动,时而如万花筒一般绽放。 新的空间通道在星尘之间逐渐构建成形,叶沉鱼在这一瞬间拔刀斩落。 空间通道瞬间破碎,简安的身形从中跌落。他勉强稳住身形,抬头对上叶沉鱼深邃若湖的双眸,原本强作镇静的面容霎时间变得狰狞。 “叶沉鱼!”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机会说出更多的话了。叶沉鱼掠过无尽的星尘,长刀斩落在了他身上。 “你可能需要等很长时间。”叶沉鱼与任意定下计划时,任意靠在窗边这样对她说,“他是个谨慎又自傲的人。他对待你会很谨慎,对待我却会在潜意识里流露出自负。我会让他确信你不会再回来,再逼他不得不从亚空间里出来,而你只要等待。” 等待这一刻。 叶沉鱼垂下刀刃,目送简安的尸体被时空乱流卷碎,消失在无尽的星尘之中。 她早就说过,她耐性一向很好。 完成~ 大概就是简安跑路到新世界藏了起来,叶沉鱼和任意联手给他引了出来。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任意炸了他的亚空间,他躲爆炸出来撞到了守株待兔的叶沉鱼。 因为和上一本结局有些关联,看有人看不懂,简单叙述一下。 彻底结束啦,大家下本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