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长公主纪事》 序 重华宫词 “欢迎001号玩家进入系统,书名《重华宫词》,现在开始传送剧情...” “剧情加载中...” 季浓的脑海里,这个也叫作季浓的女人,绮丽而血色的人生,便缓缓的放映着... * 眼前是遍地尸首的王府院落,昔日繁华的权贵豪门,如今一片惨淡。 华美的厅堂里,一身红衣的季浓,缓缓将镶嵌着华美宝石的匕首,从尸首上拔了出来,还未凉的血液,霎时溅了她一身。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孔,被殷红的鲜血映的如鬼魅般的艳丽。 她以手背擦去面颊上被溅上的血液,冷冷地瞧着,地上的男子。 “晋阳哥哥。”她眼神冷的似冰霜,可声音却娇而甜美,“下辈子,就选个普通人家,做个普通人吧。” 院子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人轻叩门扉,声音柔和而清亮,隐隐透着笑意:“殿下,下官来接您了。” 她站起身来,挥开那人伸出的手,只缓缓铺展自己的大红色长裙,走出这间装饰的极为华美的房间,头也不回。 “走吧。” 场景转换为重华宫的九十九级御阶,她仍旧穿着大红色衣裙,曳地数丈的裙摆,绣着几欲飞天的凤凰。她发髻高耸,眼角以朱砂勾勒,眼波流转间,俱是勾魂摄魄的风情。 她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寡妇,手刃夫君的嫡长公主拥有先后为帝的父亲与兄长世所无二的怜惜与宠爱; 她是人们口中祸乱宫闱的***,重臣大将皆是她裙下之臣,赴汤蹈火只为她春风一顾。 她的每一步,都缓缓走上重华宫的最深处,走向帝国的最高之处。 她手牵着三岁的懵懂孩童,后者黄袍加身,却哭得双眼红肿,她的衣裙划过,群臣各自俯首,唯有群臣之前的男子,笑意温和,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就在三日前,她刚刚将这孩童的叔父赶下皇位,至此季氏皇族的男丁,便只剩这早早丧父的孩童。 “陛下,如今姑母终于为你的父亲报仇了。” “七哥,你瞧见了没有?” 丹壁之上,她的面容隐在龙椅背后的纱帘,无人瞧见,眼角那一颗滚落的朱砂泪。 还未来得及感慨原主的女王风范,场景便又是一变。仍旧是这座宫城,却是一片沉重的压抑。 城外叛军临城,城内长公主病重昏迷。这座重华宫内,人人自危。 “浓浓。”她被男子温柔的扶起,往昔永远挺直的脖颈,疲惫的依靠在他的肩头,“你睡了好久。” “你怎么还没有走?”她的目光卸去了所有的冷厉锋芒,时隔多年,他终于又瞧见那一片清澈,“我的这些裙下之臣们,有人为我而死,有人弃我而去,到了这时竟只有你陪在我身边。” “我哪也不去,就守着你。你安心养病,什么也不用担心。”他笑意温柔,目光是十数年如一日的柔和多情。 画面渐渐失去了声音,床上的女人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更深的昏迷。男人独立支撑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宫殿,白日里他面容冷酷,黑夜里他彻夜痴望着她日渐枯萎的容颜。 终于,在某一日,她在他的怀里最后睁开了眼,又永远闭上了眼,他的手握不住那从他面孔上缓缓滑落的手臂。 整座重华宫一片缟素,他如行尸走肉,送走了只知哭闹的皇帝,缓缓走进她刚刚修好的陵寝。 叛军入城,搜城三天,终于找到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奸佞。 他靠在她的棺木前,仍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 “看的还过瘾吗?”眼前的画面缓缓消失,已经是一片黑色。 “哇,原主好美好女王好彪悍!”原主虽然说是悲剧收场,但季浓觉着,能把公主做成这样,也可以说是十分的厉害了。 “现在传送任务。任务名权倾天下,具体任务:1.达成群臣俯首成就,2.达成寿终正寝成就,包含隐藏任务及奖励任务各一个,新手期加成3倍!干巴爹!” “呃,这个难度是不是有点高...”季浓叹了口气,她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少女,连原主都含恨而死,她又如何能完成这么高大的目标。 “001号,作为新手任务,系统当然会爱护你的!” “赠送新手大礼包,忠犬套装!” “这是什么鬼...” “就是送给你三个死忠的男宠!可不要小看他们哦!” “哦...” “祝你玩得愉快!下面进入时空,传送中,1,2,3” * 季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当她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摇晃的,船舱中。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有些发哑,就像是很多天没有喝过水一样。 “殿下,我们正在回京的路上。”身边传来哽咽的声音,很快一杯水就被凑在了她的唇边,她一边喝一边听那个声音说,“驸...许氏上下伏法后,谢大人奉命护送您回京,我们两日前在瓜州上了船,眼下正沿着大运河回京城。您昏迷了三日多了,婢子们,可是担心死了。” “朝容,扶我起来吧。”她心中叹了口气,却是努力地模仿着原主的神态,“我饿了,去给我准备些吃的吧。” “好,好,好,婢子这就去。”眼前的人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立刻唤来其他的婢女接手自己,利落地吩咐几句,便转身出了船舱,给她安排膳食去了。 季浓又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这个苦逼的任务。 显然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女主杀死自己的夫君广陵王世子许晋阳之后。 这本书的女主本是已故皇后唯一的孩子,虽然是皇帝排行第十的幼女,却在一出生便被封为大长公主,是目前季氏王朝最尊贵的女性。虽然是个没娘的孩子,但她仍旧受尽父亲的宠爱。 直到十五岁那年,广陵王为长子许晋阳求娶她。许晋阳本身是一个体贴温柔相貌英俊才华横溢的官二代,难得的是还与原主青梅竹马,对她情根深种。这看似是天作之合的婚姻,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她的公公,作为唯一的异姓王,掌握整个帝国的江南地区,早有不臣之心,也向来是皇室的眼中钉,意欲撤藩。 皇帝自然不想将幼女下嫁,然而为了争取撤藩的时间,皇帝仍旧将女儿下嫁广陵王府,而从一开始唯一满意这桩婚姻的,就只有,许晋阳一个人。 原主嫁入王府之后,受到许晋阳的百般宠爱,直到她成婚两年之后,才发现自己自嫁入王府便在公公的授意下被下了一种秘药,永远的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这件事情,彻底击碎她仅存的少女幻想,利用许晋阳无条件的宠溺与日渐放松警惕的公公,她不断地为远在京城的父亲提供消息,最终在成婚的第四年,朝廷撤藩,广陵王顺势谋反,却棋差一招,兵败如山倒。 她在记忆传送中看到的场景,就是老王爷之后许晋阳回到家中,意图带她一起南下逃亡,却反被她先行一步引朝廷官兵血洗王府。 最终,她亲手将许晋阳送给自己的匕首插入他的胸膛,换的父亲终于放下戒心,下令广陵太守谢遥,护送幼女回京,并将广陵作为她的封地,以示安抚与恩宠。 这是原主一生重要的转折点,至此之后,她就将最高权力作为自己的目标,此后十数年步步为营,又在半步之遥处,陨落而亡。 想到这里,季浓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口中价比黄金的燕窝粥,也十分苦涩。 她恨自己的父亲,恨自己成为太子的四哥,更恨自己不得不依靠他们的宠爱谋的这重华宫中的一席之地。因此原主行事百无禁忌,几乎是以不要命的姿态在争权夺利,这也就为她后来的陨落埋下了祸根。或许她根本不在乎能否善终。 想到这里,季浓又是叹了口气,原主能够活到病死,其实也是很不容易了。除了她自己高超的政治智慧之外,还有一个人不容忽视。 而那个人,此刻正扣响她的房门,温柔的询问能否来探望她。 【奸佞cp】第一章 谢遥 谢遥。 季浓瞧着他缓缓踏入这有些昏暗的船舱,却仿佛分花拂柳漫步帝京春光之中,桃李不言自有光华万千。 她霎时便懂得,原主那样几可称得上是冷酷的人,却偏偏甘心与他纠缠半生。 “殿下,可感觉好些了?”船中简陋,并无遮挡的屏风,他便在她床前几步外站定,说话时微微垂下头颅,声音清润而温雅,恰到好处的关切又叫人如沐春风。 季浓暗暗叹了口气,感慨果然是女主十五岁就瞧上的人,长相好看且不说,便是这份柔润温和就能秒杀少女的春心啊。 “不碍了。劳谢大人费心。”季浓回想了一下,这时候原主对他还是满腔怨怼,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便也摆出一副冷脸,“不知还有几日能到得京城?” “若是顺利的话,五日之内便到了。”谢遥似是习惯了她这幅冷淡的模样,连语气都未变,仍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因殿下前几日病着,路上便放慢了些。” “哦。”季浓想了想,却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同他继续聊下去,便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期待着他自己能够领会她的精神。 可谢遥让她失望了。仿佛没察觉出她的逐客,倒是抬起了头,缓缓道:“殿下此番回京,陛下跟前如何奏对,可想好了吗?” 谢遥这话一说,季浓倒是愣住了。剧情传送的时候,可没有告诉她原主是怎么对付她那个深不可测的爹啊!她怎么知道原主是如何获得“帝王饱含愧疚的宠爱”的啊! 季浓脸上还竭力维持着方才的冷淡,可心中已经是打起了鼓。依原身和谢遥现下的关系,是肯定不会听他的建议,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因为眼前这位谢大人,将是皇帝晚年里最为信重的大臣。 谢遥见她这幅样子,倒是微微一笑,本就夺目的五官,似乎又美上了几分。就在季浓对着他的美色神情恍惚之际,忽然发现自己的侍女竟都不在这船舱之中,而谢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你莫不是还在怨我叫你杀了许晋阳?” 啊这突然亲昵的语气又是在闹什么啊!难道这两个人,在广陵时期,就已经冰释前嫌了吗...她不记得原著中有提到这一段啊。 “可你若不杀他,若不亲手杀他,陛下那里,又如何交代。你应当知道,他不仅仅是你的父亲,更是你的君主。” “我如何不知,我比你谢遥更知道这一点。”季浓忽然福至心灵地回答道。 “不,殿下,此番回京,您若是仍旧想做那个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就必须忘掉这些。”谢遥叹了口气,眸光温柔的仿佛在看最心爱的举世珍宝,“您不能只将那个人当做父亲。但您必须将他当做父亲。” 谢遥这句话说的没什么头脑,可季浓仍旧是懂了。她忽然回忆起原著中老皇帝说的那句“所有儿女之中,唯独在小十跟前,能全无防备,只当个父亲。”这便是这位公主的高明之处了。 “我懂了。”季浓想到这里,便也是一笑,因着确乎感激谢遥这番提醒,那笑意倒也真挚,一双凤眼也微微弯起,“我需得叫他知道我的不易我的苦,也得叫他知道我不怨他,甚至感激父亲仍愿意接纳我。” 谢遥却没说话。 他瞧着眼前人的模样,竟是愣在那里。他见过她千种笑容,虚伪的,热情的,苦涩的,甚至是妩媚的,却不知,有多久未曾见过她这般真挚的笑容。 “谢大人?” “殿下。”一声谢大人,又把他叫回了那副温和带笑的模样,“另外,臣接到陛下的旨意时,也提及了宫中正给您整修大长公主府,由太子殿下亲自监办此事。” “四哥。”就是那个被她赶下皇位的倒霉四哥啊... “殿下,如今魏氏风头强劲,您回京之后,不可贸然与之争锋。”谢遥见她这副模样,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却也隐去了后边的半句,如今您不比未嫁之时。 “谢遥,你今天的话很多。”原著里你不是个惜字如金的高冷权臣吗... “臣,逾越了。”谢遥忽而低下头去,不知怎的,季浓竟觉着他隐隐透着些,委屈。 就在季浓以为他会顺势告退的时候,谢遥又刷新了她的认识。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却也一动不动。 季浓叹了口气。 她忽然意识到,她原本看待这个书中世界的情节与感情,都是源于女主的视角。而当她真正走入这个世界,每个女主眼中的人,都有着他自己的丰满的情感,或许,并不皆如她所了解的那样。 “谢大人,我毕竟,是个寡妇。”她的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落在谢遥耳朵里面,竟听出了几分无奈的意思。 虽说这话他听起来也不舒服,可好歹,眼前的人终于对他有了一种万分珍贵的变化,情绪。 直到朝容端着药回到船舱之中,谢遥才终于起身告辞,瞧着他消失在眼前,季浓终于放松下来,缓缓地叹了口气。 朝容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对于她和谢遥之间的事情,算是也十分清楚,瞧见她这幅模样,倒是十分的不好受,不由得道:“殿下莫不要叫谢大人几句软话,便又是动摇了。” 啊?季浓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日后的宫廷头号女官会说这句话。倒是朝容见得自己的主子用那几乎未曾见过的迷茫神色瞧着自己,便更是心疼,再接再厉道:“您瞧瞧历朝历代哪个公主不是蓄养许多貌美体贴的面首,唯独您,身为嫡长公主,偏偏总是为情所伤。” 啊?季浓见她如此彪悍,怪不得能跟在原主身边呢... “便是先帝朝的惠和长公主,不过是个庶妃所生,还号称男宠三百呢,您...” 见她还要说下去,现实中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的季浓实在是有些害羞了,便连忙打断她,故作镇定地道:“朝容,这话不该你说。” 朝容被她打断,倒像是一下子知道自己失言了一般,立马跪在地上,脸色惶恐不似作伪,连声道:“殿下,奴婢失言。” “我知你对我忠心。只是此番回京,还不知会有多少冷遇白眼,容不得我放肆,更容不得你们放肆。”她叹了口气,“管束好其他下人,出了岔子,休怪我保不住你们。” 朝容哪里见过她这幅样子,她自生下来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嫡长公主,虽是三岁时就没了娘,可也是京城之中头一号的霸道人物,便是一向得宠的魏贵妃所出的太子都要让她三分。即便是嫁入广陵王府,刀光剑影步步惊心,可到底有个爱她如命的广陵王世子在,起码面上,也未曾受过何等的委屈。 可如今,回了娘家,公主竟是要受委屈? 思及此处,朝容的声音也带了哭音,却是红着双眼睛,坚定地瞧着她道:“婢子明白,婢子虽是下贱之人,可也懂得忠诚二字,只这一条命,至死也随着您护着您。” 季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也是万分的感动,脑海中却传来了熟悉的提示音:“001号玩家,恭喜获得新手礼包1号npc,忠诚的女官...” 说好的大礼包都是忠犬男宠呢?不会是出尔反尔的系统,解散了原身那个争奇斗艳的面首大军吧...... “起来吧。” “我哪里用你护着,倒是只要我活着,只要你不背叛于我,便会永远护着你。” “你可是我身边的,诰命女官呢。” 季浓瞧着面前泪流满面的朝容,缓缓地道。就在这一刹那,她终于有一种,自己不是这个故事的看客的奇异之感。 原主,你的心愿,我一定会努力的帮你实现。 【奸佞cp】第二章 甲板 接下来的几日,季浓便也乖乖地缩在自己的船舱里养病,迎着朝容“公主终于长大了”的慈爱目光,像是杀头一般灌下一碗又一碗苦药。至于谢遥,虽是日日都来嘘寒问暖一般,可再未与她单独说些什么,在不知内情的其他随行人眼中,二人不过是寻常君臣而已。 季浓隐约知悉他这番态度因何变化,便也就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也不动。毕竟原身就是这般对待谢遥的,她如法炮制起码不会出错。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自己那位从没见过的便宜父皇。 夜晚的甲板上,只有值夜的护卫静静站着,瞧见季浓从船舱中出来,更是死死地低着头,生恐见到她的脸孔。若非季浓早早在镜子中仔细瞧了这具身体祸国殃民的长相,只怕是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的其丑无比。 再次感叹了一句万恶的统治阶级,她已经站在了船头,护卫都小心翼翼地守在身后,面前只有桅杆上挂着的几盏风灯,和似乎静止一般的运河水。 “第一,站稳脚跟;第二,拉拢原主的心腹;第三,和太子搞好关系,还要保护好自己的七哥。” 明日便要抵达京城,原主刚刚回京时的局面她尚有印象,深感不安之际在船舱里头辗转难眠,便就来到这默默地盘算着。 站稳脚跟倒是好说,只需照着原主做的如法炮制。另外原著中似乎还提及了原主的母族,虽说女主与他们并不亲近,可她的母族却是屡屡在关键时刻暗中相助。且不管原主如何,她打定主意要抱好两个舅舅的粗腿。 至于原主的心腹,除了那些相互抬轿的政治伙伴,属于她的死忠粉们,好像,都和她有着某些不可描述的关系,呃,都是脖子以下的大尺度描写。她叹了口气,瞧了瞧自己,事到如今只能指望着系统的忠犬礼包,有那两位为女主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诚面首吧。 至于这个七哥,是女主后半生最大的心结。她幼年丧母,又没有同母兄长,自小虽是皇帝亲自带大,可到底是个没娘的孩子,因此对人极是防备。唯有这个庶妃所出的七哥,是她真正信赖依恋之人。可惜,在新皇即位之后,这个几乎是透明人的七王爷还是叫他感到了危机,于是命他就藩闽地,不料他却将封地经营的颇好,几年下来朝堂五品之下的地方官吏,竟有四cd是闽地之人。于是,构陷之下,锒铛入狱,竟不知怎的也将原身牵扯其中。这位七王爷一己之力倒是全部扛下,换的原主平安过关,自己却是一杯毒酒了却姓名,只剩下一个通房丫鬟腹中的遗腹子,被原主秘密保住,便是日后的小皇帝。 这位七王爷死后,原主行事再无顾忌,也无人约束,可以说,若他不死,女主未必会是这般的结局。 她又叹了口气,思考着,如何能保自己这个兄长。 除非,除非太子换个人做! 突然想出的对策不过兴奋了一秒,拉下自己这个备受荣宠娘也受宠的太子哥哥,哪里是那般容易,否则原主也不会是那般鱼死网破的姿态与他缠斗了。况且在这个极重身份的朝代里头,这位七哥哥的出身相较太子实在是差了点。 一阵江风吹来,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如今已是九月末,这一路北上,倒是愈发的冷了。 忽而肩头传来一阵暖意,一件犹带着人体温的衣裳被裹在了她身上。她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一看,是件绣着竹叶暗纹的男子衣裳,还隐隐透着白檀的香气。 “殿下是想染了风寒,弄出副病美人的姿态,去讨陛下的怜惜吗?”谢遥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四平八稳还有点讽刺。 这画风转变的好像有点快...谁能告诉她白天还温和有礼的谢遥怎么突然成了毒舌呢? 季浓心里默默地给他记上一笔,伸手拨开肩上的外袍,缓缓道:“既然谢大人如此清楚,这件衣服,本宫也就不需要了。” 谢遥的手却按在她的肩头,力道不大,却叫她也无法挣开。 “谢遥!”季浓倒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便也就做出一副气恼的样子,等着他的反应。 谢遥果然不负众望地温和了几分,似是在哄她一般道:“殿下如今已是单薄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若是真的再病一场,回京数月就得叫人磋磨死。这病啊,装装就好,何必来真的?” 季浓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听他这么说,便也就没法再给他冷脸。可其实她对于如何和谢遥相处,还尚未摸到门路。即便是原著中,谢遥确实是情深不悔至死不渝,可他又偏偏是女主心头最深的一刀,这样复杂的人类情感,季浓表示自己压力很大。 但剧情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后半生的那些恩怨纠缠还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也料不准这位看起来就深不可测的谢大人对于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谢遥,她总是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谜之自信,就好像无论自己如何对待他,他都不会轻易就放弃自己。 “谢遥,我未嫁时,你对我不屑一顾。如今我嫁了人,又成了寡妇,你偏偏跑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季浓叹了口气,回想以前看过的一些吐槽贴,缓缓昂头看向月光,摆出了一个高傲而又孤单的姿势。也亏得原身自小便受宫廷全方位打造,身材极好,仪态堪称完美,做出这个姿势,还真称得上是万分优美。 “浓浓...”身后的人,语气黯然,念她的名字,甚至夹着颤抖,仿佛承受不起这名字的千斤之重。 哦,原来都是能这么叫的亲密关系啊。季浓仍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心中却是有些得意,只静静地等着谢遥的下文。可就在她脖子都有些发酸的时候,还不见后头有什么动静。 她估摸着谢遥已经走了,毕竟方才他来的时候就是悄无声息,便一瞬间就塌下了绷直的脖颈,准备回去睡觉。 啊?他没走? 看见仍旧站在那里的谢遥,季浓的心中霎时奔过一千只羊驼,这是闹哪样?自己刚才的样子不会被他看到了吧...辛苦维持了那么久的高贵冷艳啊... “本宫累了,失陪。”心里流泪,但脸上仍旧面瘫的季浓故作冷淡地道,也不待谢遥回答,便从他身边而过。步履虽是走的仍旧仪态万方,可步速却是暗暗加快,倒像是落荒而逃。 谢遥仍旧站在原地,季浓的这幅姿态落在他眼里,便是褪去了伪装之后的迷茫无助。 她还只是那个小姑娘,色厉内荏,一戳就破,却叫他心口疼痛的,仿佛被捅了一刀。 他不知如何赎罪,也不知道怎能换的她待他一如往昔。如一切能重新来过,他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念头,即便重新来过,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吧。 【奸佞cp】第三章 回京 天色微亮,刚刚睡下不久的季浓,便被朝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后者见她清醒了许多,便也就利落地指挥着一众侍女给她梳洗打扮。 本还要闭目养神的季浓,在头皮被猛地收紧地时候,便彻底地失去了睡意。原主底子极好,生来便是艳丽之极的模样,好在这个时代礼教并不森严。兼之,这季家坐江山不过三代,骨子之中的浪漫之气尚未消磨殆尽,更是崇尚张扬骄傲的生机之美。不似前朝喜欢那略带暮气酸气的兰桂美人,审美之中更倾向于原主这种颠倒众生的类型。 想到这一点,她对着正要给她唇上也抹上白粉的朝容摆了摆手,道:“一切如常。我旧时在王府怎样打扮,今日也就怎样打扮。” 朝容的手也是一顿,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还压低声音问道:“会不会,张扬了些?” “我的身份,不配吗?”季浓轻轻一笑,可眼中那不加掩饰的高傲,却更叫她显出几分摄人心魂的美。 朝容瞧着她仍有些虚弱苍白的脸孔,和已然称得上是瘦削的身子,点了点头。是啊,殿下如今不需刻意,便已是惹人怜惜的柔弱,若是再强调,未免就真叫人看低了去。 季浓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缓缓闭上眼睛,由着她给自己上妆。 原著中,有一个片段叫她印象深刻。那是原主已经成为万人之上的辅国公主之后,她对小皇帝说过的一句话。 “强者真正喜爱的从不是那些弱的只能依附于他们生存的人,那不过是一种满足他们某种欲望的宠物罢了。唯有同样的强者,才能真的搏得尊重与爱慕。” “所以即使你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倒下,也要撑得住这一刻的强大。” 柔弱而倔强,才是这位大长公主的模样。季浓想,在日后的某一天,她兴许也后悔过这刚刚回京时的示弱。那么今天,她就要帮原主抹去这个遗憾。 她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强者,但她也明白,女人最风情万种的那个瞬间,不是一味楚楚可怜的柔弱,而是高贵而倔强的外表之下在某时忍不住泄露出的一丝脆弱。 而她,想给人们看得,就是这华服严妆的高贵之后,那忍不住的一丝委屈与脆弱。 在朝容停手之后,季浓缓缓睁开眼睛,镜中的女子仍是那样的年轻,精致的妆容,高耸的发髻,使她看起来美得如同东都三月的牡丹。可若是细看,她红唇之下又是虚弱与苍白,混杂着张扬的眼神,生出一种极复杂的美感。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显然对于朝容出色的领悟力表示出极大的满意。床前也已经摆放着公主的袍服,大红色的广袖长裙,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是这个时代最骄傲的女人的象征。即使已经在回忆的片段中看到过原主穿着这件衣服时的样子,季浓仍是不免惊叹这古人的精湛工艺。 可一旁的司衣女官朝颜却有些踟蹰地看向朝容,才鼓足勇气道:“殿下新寡,这身衣裳怕是...” “许氏满门,皆是逆贼,何等何能叫殿下为其服丧?”未待季浓答话,一旁的司仪女官朝云便出声呵斥,本是有些忐忑殿下会恼她抢话,却在瞧见她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开时,放下心来,又继续道,“殿下是受害之人,也是胜利之人,却唯独不是未亡人。” “殿下恕罪,奴婢失言。”听了这话,朝颜脸色霎时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季浓的脚边,匍匐的背脊止不住地颤抖着。而负责她文书的朝雾与朝云最是交好,见得这情形便想为她求情,可也知道并不妥当,只得紧咬下唇,瞧着季浓的神色。 季浓知道自己身边的这四个朝字辈的女官在整本书里头,都对自己忠心无二,因此也不想太过纠缠,便故意让她跪了一会只当是惩罚,见得这一众侍女都是满面不安,才开口道:“起来吧,你也是关心则乱。本宫不怪你。” “谢,谢殿下!” “也是本宫宠坏了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都简单的很。”季浓示意她们继续为自己更衣,一边道,“日后遇事多想想,都跟朝容和朝云学学。本宫虽是不喜欢你们刻意揣测上位的心意,可到底多生个心眼才好,好歹也能保护得了自己。” “是。”身边这一群有品级没品级的十数个女官,皆是清脆答道,声音恭谨而又动听。 季浓瞧着这一众各具特色的美貌宫人,倒是有些得意,这些美貌的小姐姐,都是她的! “殿下,好了。”朝颜已拿着镜子站到她的背后,季浓瞧着镜子中那个颠倒众生的美人,也是不由得自我陶醉。唉,原主真是个美人啊,就算是这一年在广陵王府谋反的风雨飘摇中,极速地瘦了下去,穿起这身显得有些宏大的衣裳,也仍是美艳如斯。瘦削,也不过是平添一份恰到好处的弱不胜衣,更显出往日没有的风情。 “殿下,谢大人在船舱外头,知您在梳妆便不敢进来打扰。只吩咐婢子告知您,还有半个时辰船就到京城。” “告知谢大人,本宫知道了。叫船上一干人等,小心行事,切勿扰民。” 半个时辰后,船准时停下。她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出船舱,大红色的身影极是夺目。贵族女子也不需遮面,为显庄重,季浓手里还是拿着一把绣了鹓鶵的纨扇。 她的乳名,正是这种鸟,阿鹓。而这个名字,也只有皇帝和几个哥哥会叫罢了。 已经站在船梯一旁的谢遥,隔着人向她望去,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知悉此刻的季浓定是高傲而艳丽的。他瞧着那道身影,会心一笑。便转身下船,向宫中前来相迎的礼官而去。 码头上早已经有禁军提前清场,虽是百姓往来未曾断绝,可官船周边十丈之内都不许停泊其他船只,更有数百禁军随行,为公主依仗开路。 季浓站在船上,瞧着这延绵的禁军人头,倒是颇为满意眼前的排场。却听见身边的朝雾不由得叹息一声,引得她侧头去看。朝雾察觉她的目光,有些懊恼地捂住嘴唇,可是还是喃喃地道:“婢子也是为殿下委屈,不过四年时光,您当年出嫁时,是何等气派,如今回来,却是这般...” 即使她没说出来后半截,季浓也能猜到的,无非就是寒酸之类的词语,她脑中倒是不由得想给原主跪下,原来原主眼中回京之时寒酸的待遇竟然是这么大的排场...她与人家一比大概是个村里来的吧... “不可胡闹。”最为沉稳的朝容倒是替她管教了朝雾,更是安慰道,“低调些也好,若是真的扰民不堪,反倒可惜了公主如今这凛然大义的形象。” 季浓并没有说话,只因谢遥已经带着一行人重新登船,她知道,这一队人,正是前来迎接自己的。 这一刻,属于她的战争,开始了。 【奸佞cp】第四章 最新情报 “竟是陆大监?”瞧着那一行人愈发地靠近,朝容颇是讶异地凑在季浓耳边道。 陆大监?季浓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通过朝容的表现也不难猜出,此人在宫中应当是个极有地位的。 “您是大监陪着长大,既然他老人家来了,殿下也可寻机和他细细了解下如今宫中情形,免得初回宫中,不明情势,生出差池。”朝容见季浓颇有些无动于衷,便又大着胆子劝道,直见到季浓点头,才心下大安。 季浓大概也知道这个大监不出意外,便是内廷大太监的意思吧...自己能叫他来迎接,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特殊对待,只是,若是想起原主与他的关系,便耐人寻味了。 谢遥这边已经走上了季浓所站的船头甲板,未待他说话,后面那笑容亲切的无须中年人,便迎了上来。她身边一众婢女,皆是颔首行礼,唯有季浓还捏着把扇子,半遮面孔,立于此处,一动不动。这位陆大监恭谨地给她行了全礼,季浓受了,却也并未说话,只叫朝容上前搀扶他起来。 “殿下,您回来了。”这位陆大监虽是净身后的阉人,可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翘着兰花指的模样,反而瞧着清爽的很,目光干净,脸庞温和,身量匀称,颇有些文人雅士的风味,“听说您一上路便病了,圣人亦是忧心非常,如今可好些了?” 他语气并不算何等热络,可其中关切却恰到好处,听着便叫季浓觉着万分亲切。但她也同样警惕,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皆是人精,更是熟悉原主,自己若是有什么异常叫他瞧出来了,只怕是个大麻烦。 她缓缓放下手中团扇,微微一笑,道:“已是无碍,劳父皇记挂了。” 陆大监听了她这话,倒是微微点头,笑着说:“瞧着殿下通体的气派,圣人也能放下心了。” 季浓听他说话颇有禅机,旁人这时应说她气色瞧着不错,可偏偏他却说她气派,更是着重地咬着这两个字,倒像是明白她这一番刻意为之的意思似的。 “殿下,江面上风大,老奴伺候您回宫吧。”见得季浓点了头,陆大监便亲自上前扶着她的手,倒是冷落了一旁的谢遥,季浓瞧过去时,谢遥面上倒是挂着得体的笑。落在后头半步,也是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一路下船,倒是禁军簇拥,一众侍者抬起她的箱笼跟在最后。季浓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些行李,倒是被吓了一跳,粗略一数,竟有百余个箱子,瞧着这群侍者的模样,皆都是分量不轻。 待得到得公主撵驾前,一个着盔甲的将军离着十数步便向她行礼,她瞧不清那人的容貌,便问道:“大监,前头这位是?” “公主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幼时的那位伴读?这就是那位俞国公府的二公子,如今的殿下兵马司指挥使,俞既明。” “竟劳动指挥使亲自来接,本宫惶恐。”季浓口中谦虚着,心中却是一阵激动,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位俞既明正是原日主日后的头号心腹,宫变之时便是由他率先发难,后来亦是为了原主战死沙场。可以说是,从头到尾都对女主万分忠诚,当然,两人也有着亲密的肉体关系。 “这是殿下应得的。”听到旁边陆大监的答话,季浓倒是仔细地瞧了他一眼。他说这话时,十分真诚,而他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也透露着,皇帝的态度,那么说... 季浓尚未细想,便已经走到了俞既明的跟前。原著中也有提到,两人儿时便是相视,亦是玩伴,中间虽是各自长大,可到底是有旁人没有的亲密。 于是,季浓便也一笑,道:“可是余家二哥?” “参见殿下。”俞既明倒仍是低头行礼,声音颇有些粗哑,若不是早知道书中对他相貌的描写,季浓怕是要以为这是个粗犷大汉。 “无须多礼。”季浓又是一笑,叫他起身,“便是太子哥哥跟前,你也未必如此礼数周全吧。” 听季浓语气亲切,俞既明倒也不再拘礼,只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瞧着眼前的季浓,嘴角含笑的模样,倒是叫季浓也不由得感叹一句惊艳。 余家亦是两朝大族,从前朝起,便以出美人而闻名。见过了谢遥的俊美之后,她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着实也觉得男人生成这模样有些过分了。 可惜此处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季浓也知道,拿下此人也非一时片刻的事情,便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便由着身边的侍女扶上车去。 大长公主规制的撵车内饰自然奢华,车厢极大,行在路上几乎感觉不到晃动,隔着水晶珠帘望去,外头的帝京愈见繁华。 “殿下,您的公主府已然整修完毕,就在延平坊,七殿下八殿下的府邸也都在此处。”外头传来声音,她才发现驾车的人,竟是前来迎接她的陆大监。 “大监,您怎的亲自驾车?”她当真是有些意外了,便脱口问道。 “殿下,您刚刚回京,老奴也寻不到别的机会与您说上几句体己话。”他缓缓开口,“您若不嫌老奴逾越,便细细听老奴说完,可好?” “大监请讲。” “十日前,谢大人关于广陵王府一事始末的呈报,便送到宫中。陛下亦是从中得知殿下遭许氏父子软禁乃至后来与谢大人里应外合手刃世子的种种,对于殿下,亦是万分怜惜,更是歉疚非常。”陆大监缓缓道,“只是朝野上下,对于如何安置殿下却又两种声音。一多半人觉着殿下虽是王府眷属,可更是公主,兼之也深受其害,应当对您予以重赏;可剩下的人,也颇有几分分量,倒是觉着公主身为女子,无论如何手刃亲夫都有失体统,皆道不可赏,以免滋长天下女子叛逆之风。更有甚者,竟谏言陛下命公主出家。” “荒谬!”季浓一双眼微微眯起,竟也生出几分火气,“本宫的事,父皇还未发话,他们便向着如何做主了?” “陛下断然不会叫公主如此,亦是狠狠训斥了他们,还言道,天子之女安能为乱臣守节。”陆大监转过头来,眼中也含着几分担忧,“可原本陛下是预备叫太子亲自来接,为您准备个盛大的回宫仪式,也叫这群人闹得不了了之。” “竟还有如此的事情。”季浓没料想竟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倒是立时冷冷一笑,“阿翁你说,我皇室的事情几时轮得到他们评断了?若是放在前朝,只怕是早都廷杖伺候了。父皇宽和,倒叫他们如此嚣张!” 这一声阿翁唤出来,陆大监倒是红了眼圈。季浓敢如此唤他,却是因为方才朝容偷偷与她咬耳朵,好奇她为何与陆全如此生分,叫她三言两语便勾出来原主一向是唤他大伴或是阿翁。可她却偏偏一点都想不起原著中是如何描写两人的互动,可这又偏偏是一个如此关键的人物。 “殿下莫气坏了身子。”陆全倒是安抚一笑,本是为了掩饰自个发红的眼圈便望向一旁,却瞧见骑在马上的谢遥,便似忽而想起来什么一样,道,“亏得谢大人那封邸报,将情形说的清清楚楚。陛下心里早有了决断。眼下这起子人闹起来,未必不是好事。他们越是闹,陛下眼前,殿下您,就越是委屈。” 季浓也鬼使神差地看向今日一直没来得及顾上的谢遥,他,会有这么好心? 原著中,在老皇帝时期,谢遥对原主一直是一副回避的姿态,生恐陈年旧事再生波折,这一次,倒是叫人,颇感意外。 【奸佞cp】第五章 太子哥哥 数百禁军簇拥着长公主撵驾一路进京,季浓虽是心中百转千回,但仍旧对这座京城十分好奇,不住地向外张望。 瞧见她鬼鬼祟祟的动作,朝容倒是一笑,替她将左右的窗帘都挂了上去,只有一层轻纱遮掩住窗口,却能叫她看看的清清楚楚。季浓倒是被一下惊住,再一次被这个时代的民风开放刷新了自己对古代女人的看法。 朝容却不知她心中所想,瞧着她这模样便觉得一阵心酸。公主未嫁之时,还曾同京中儿郎一道打马街头,如今回京,竟连朝外瞧瞧都这般谨慎,思及此处,她愈发坚定要忠诚公主不叫她受半点委屈的想法。 季浓被朝容那忽然炽热的眼神吓了一跳,待得后者安抚一笑,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却也缓缓坐正身子,不再往窗外看去。 可车外的百姓,却是俱都瞧着那轻纱之间透出的她。天子脚下的百姓,谁人不识这凤凰纹饰的车架,满朝皆只有长公主一人可用,便是太子亲妹八公主也不过只能以玄鸟装饰。她人虽几年不在京中,可一向是人们口中的风云人物。此番未及回京,便先在京城引起番波浪,群臣之间剑拔弩张的几分,京中之人最能体会。 透过那薄薄轻纱,她侧颜瞧得分明,亦是美得不似凡尘中人。严妆高髻,头顶凤簪口含明珠,流苏在额前随着马车行进而微微晃动。雪肤红唇,眼角点朱砂,眉间一朵牡丹花钿,与大红色衣袍上的刺绣相映成趣。 众人都被这世间难寻的惊人丽色所震,早已忘记这车中的便是那个他们悄悄议论的,未满双十年华就做了寡妇的年轻女子。马车从街市行过,所到之处,喧哗声便戛然而止,更有百姓不自觉地便弯了膝盖,恭谨目送车架从眼前经过。 隐在她身后的朝容不由得有几分吃惊,低低地道:“殿下,这外头,有半数百姓都跪着瞧您呢。” 季浓保持着目不斜视望向前方的姿态,强行按耐住想要往两侧看的念头,缓缓道:“哦?又不是本宫叫他们跪的,也不是本宫能叫他们起的。” 朱墙渐渐映入季浓眼中,高大的皇城由远及近,缓缓放大。正当她准备细看时,马车旁谢遥缓缓打马上前。她并不瞧他,他也仍旧温和,只道:“殿下,臣这边往班房堪记,特来请辞。公主殿下,珍重。” 季浓不由得偏头去看他,他见她瞧过来,笑意便大了些,隐约可瞧见一口洁白的牙齿。她点了点头,便瞧见他及一众属官策马出了行进的队伍,静静下马,目送她缓缓而去。 她于是点了点头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两侧的建筑逐渐消失,视野一瞬扩大,马车平稳地驶过护城河上的锦带桥,皇宫内城,便已在脚下。 这里,就是皇宫了。 马车一路沿着内城城墙的御马道向内前行,直到最后一道宫门前,缓缓停下。季浓坐在车上,只觉得皇宫果真大的可怕,不过三道城门,便将将走了小半个时辰,若清早官员步行上朝还真是要了姓名。 她瞧见陆全先下了马车,将将站定,那朱红宫门后头,便又现出一行人,季浓本以为是电视剧中常演的宫中的抬轿之人,却见当先那人,一袭深蓝色的衣裳,胸前却是绣着金灿灿的龙纹,虽然瞧不出是何等制式,但她清楚,这人定是她哪位便宜哥哥了。 陆全示意左右扶她下车,便上前去对着那人恭谨地行了个礼,声音叫这边的季浓也听得清清楚楚:“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这就是,那位太子? 季浓一霎时瞪大了眼睛,在震惊中由着宫人扶下了马车,直等到那人走到她眼前,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见过太子...皇兄。” “阿鹓,这太子皇兄是什么称呼?”她的头被那人缓缓抬起来,立时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粗粗一瞧,便叫她觉着熟悉,那人见她走神,声音里更是带上笑意,“瞧瞧,是看我看傻了?” “太子哥哥莫取笑妹妹了。”季浓神智回炉,也露出个笑容,照着原主的称呼缓缓道,“只是没想到,竟是太子哥哥亲自来接。” “阿鹓还是同我生分了,原还是一口一个皇兄,现在就是太子哥哥了。成,由着你叫,起码比这太子皇兄强上许多。”太子松开握在她下巴上的手,又是一笑,“你可得,叫我好好瞧瞧你。” 季浓心中一哂,自己这位好哥哥说话倒是动听,可一字一句俱是滴水不漏,倒和她所想不同。她便也微微一笑,问道:“皇兄可瞧出什么不同了?” 没想到太子倒是一本正经地瞧了她一会,才缓缓道:“瞧着是长大了。当年我送嫁的时候,也是大红色衣裳穿在你身上,显得人小小的。如今,人也张开了,倒是和母后瞧着愈发的像了,穿起这大红的衣裳,倒似满园的牡丹都开了一般。” 这还是她来了这之后,第一个主动跟她提起先皇后的人,果然是储君,就是不一般。敢讲旁人不敢讲,偏又说的你心头熨帖。可似乎原著中,太子也并未怎样掺和后宫之事,直到被拉下皇位,他生母也未曾封为太后,反而一登基便追尊了先皇后。 “怎的,一夸你怎么还愣在这了?”太子见她发呆,又靠近了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见她有些恼了,便又是一笑,“怎的许家父子真的虐待你不成,瞧着倒是比往常笨了。” “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就服你,她在心中暗暗补上后几个字,也不去管自己脸上,倒是恢复方才那副性冷淡的模样。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太子倒像是有些恼了一般,“怎么叫初来乍到,你在这重华宫里一向是个小祖宗,这样长了十五年,如今回来了,还偏往你兄长心头戳刀子?” 她倒是真的惊讶了。这本书里头,并没有写原主少年时的故事,这位太子第一次出场也是在送女主出嫁,但也不过寥寥几行,可她也记得太子登基之后一向是优待女主的很,难道是两个人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那这样的话,这问题就复杂的多了。 见二人说的起劲,陆全倒是笑呵呵地上来插了句,道:“两位殿下,这宫门风大,秋来寒凉,不妨上了车架再行叙话。” “大监说的是。”太子点了点头,又对季浓道,“前头说你大病一场,我们都极担心。尤其是父皇,面上不显,却是一天几次的问你的消息,谢遥来信说是上路了,便又是一天几次的问你们到哪了。倒是你没良心,广平谋逆一事平息后,竟是连封信都不给父皇写了,叫他老人家更是担心。” “回禀太子,殿下自此事平息到上船之前,都重病卧床,还昏迷了几日,实在是。”朝容大着胆子插了句话,生恐季浓因此在皇上面前生出嫌隙。 “竟然病成这般,你也不早说,自己的身子怎能这般的不上心?”太子听了这话,竟是直接扯过她的双手,细细地上下看着,一脸的担忧全不作伪。 “你这婢子,谁叫你胡乱说话了?都是我往日太过放纵。”季浓琢磨着宫中多半也有主子说话奴婢不许插嘴的规矩,恐朝容受罚,便先开口道,“本宫眼下已经大安了,你还如此口无遮拦,除了平白叫父皇担忧,还有什么用处?你一会自去领罚。” “是,奴婢知罪。” “她哪有什么错?”太子不满地道,一双眼里满是责备和担忧,“她若不说,你也瞒着,成什么样子。好了,快点跟我上车去,叫大监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一会见过父皇便让他们细细给你瞧瞧,可莫落下什么病根。” “是,老奴这便吩咐下去,还请公主快些起驾吧。” “阿鹓,你同我乘一副仪架,还能快些,免得再受寒。” “兄长,这怎么使得?”季浓有些迷惑了,这个太子对自己好的有点太像做戏了。 “父皇的龙辇你从小也没少做,大长公主凌驾诸亲王之上,我这太子的仪架你当得起。”太子也不与她废话,直接就扯着手半拥半抱地将她送上了自己的銮驾,也不叫下人搀扶,便也就做了进来,命宫人放下挡风的帷帐,便吩咐起行。 直到这銮驾缓缓驶入大内,季浓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握在太子手中。即便是这个时代没有七岁不同席的讲究,可两个人作为异母兄妹,这未免,太过于亲密了些吧? 【奸佞cp】第六章 天家父女 銮驾在宫道上快速而又平稳地行进,一座座宫殿在季浓眼前飞快地掠过。 她透过銮驾一角,看着那无一例外的高飞的屋脊,似乎将重华宫的天空都遮挡着,犹如世间最高之处。 这皇宫每一处都在无声地讲着,这里就是这个帝国的心脏,而它的主人拥有无可超越的权柄。 銮驾在一座华美的大殿前停住,宫人无声地摆好阶梯,静静等待兄妹二人。太子季沲当先走出,缓缓回身,伸出手来,微一使力便将季浓带了下来。她衣着虽是华丽,可数丈的裙摆却也给行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见她绣鞋落地,身后的宫人便立时上前为她牵起裙摆,随着二人的脚步,低垂着头步步向前。季沲仍旧牵着季浓的手,竟叫她觉着他们是一对来拜见长辈的新婚夫妇。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手微微使力,从他手中脱出,季沲却仿佛未曾察觉一般,仍旧对她一笑,步子略略拉大,两个人变成了季浓略落后半步的样子。季浓瞧着他背影,与他一前一后地缓缓登上大殿前的台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数着脚下台阶的数量。 三十三阶,按照书中的描写,这个殿宇的规制应当在宫中算是极高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宗族女眷,单独进入重元殿。”季沲的声音出现的恰到好处,解决了她心中的疑惑,“历来只招待功臣与使节的大殿,阿鹓你是第一人。” 季浓也心神一震,又飞速地思考原著中是否有这个情节,才肯定地告诉自己,并没有。 他回头看她,她仍旧是低着头看着脚下,叫太子也瞧不出她现在的神情。 三十三级台阶,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走到了尽头。季沲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含笑对殿门前的宫人道:“通传陛下,孤将小十带来了。” 那宫人飞快地看了他身后半步的季浓及一众宫人,便躬了躬身,快步地走向殿内。季浓这才瞧见,方才为自己牵着衣角的竟是大监陆全,而他此刻亦是笑着站在她身边,并不急着进殿,也对二人亲密的关系,不加以掩饰。 传信的宫人很快回来,恭恭敬敬地请兄妹二人入殿,陆全便又叫季浓搭着他手臂,便就一道进了殿中。 殿堂中虽是白日,仍旧燃着蜡烛,显得更为辉煌灿烂。御阶之上,一个瞧不清眉目的中年男子,着紫色金纹龙袍,端坐其上。季浓微微垂眼,心想,这便是自己的便宜父亲了。 太子行了个半礼,笑吟吟地道了声见过父皇,便自个儿站直身子。季浓却缓缓伸展宽大袖袍,盈盈跪倒在地,脊背一弯,便俯首行了个大礼。她礼服之华美,这具身体仪态之柔美,尽在这一个大礼中淋漓尽致。虽是行礼,却如临水而栖的凤鸟一般,高贵而矜持。 “儿臣,拜见父皇。” “阿鹓,快起来。”上首传来声响,季浓察觉到是皇帝正缓缓走向自己,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手臂被一双大手有力地握住,“小十,你怎的瘦成了这个样子?” 季浓借着皇帝的力气站了起来,却仍旧半垂着头,头顶凤簪口中的明珠在皇帝眼前一晃一晃,在她额头投下一圈阴影。 “小十。”他一声叹息,可声音里又夹着冷肃端凝,“莫不是还在怨恨朕?” 这话说出来,季浓明显感觉到气氛一沉,她虽如常,身边的陆全和太子却都呼吸倏地轻了,说明皇帝这话倒是有几分认真的。 季浓摇了摇头,却并不说话。她感觉到皇帝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蓦地一收,带上了几分力气,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此刻脑海中只是专注地想着自己看过的最为悲伤的电影,皇帝便觉得手上忽然带了些湿意,便用力迫她抬头,便见得那一双沈家女子特有的眼睛,正一颗一颗地掉着泪水,混着季氏皇族那标志性的斜飞入鬓的眉,显得可怜又倔强,高傲又柔弱。 太子已是出声道:“阿鹓,大喜的日子,你,你莫哭了。”语气之温柔,实在是叫季浓有些瞠目,可其他两人,却丝毫不见异样,似乎早已习惯兄妹之间如此超乎寻常的亲密。 皇帝又叹了口气,道:“莫哭了,就算是怨怪朕,以你这丫头,也不应当自个哭,而是叫朕头疼吧。” 季浓也懂见好就收,这一番唱念做打还没演完,柔弱做完了,就该进入正题了。于是便从容的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帕子,沾了沾眼睛,用仍带着哭腔的嗓音道:“我不是怨怪父皇,我是觉着自己不争气,见了阿耶,便忍不住想哭,谁料阿耶还生了我的气,我便越发觉得自己有罪。” 她也不称儿臣,一口一个阿耶,一口一个我,可她知道,这皇帝偏就吃原主这套“寻常人家父女”的路数,她回顾剧情的时候,只觉得讽刺般的好笑。明明满腹的心机算计,政治利益,却又渴望常人的温情,这又是怎么可能的事情。 不待皇帝说话,她便退后两步,重新跪倒在地上,一字一顿地道:“女儿自嫁入广陵一来,无一日不是如履薄冰,可身在当时,却只觉得这也是寻常不过。如今回想,是何等愚笨。许氏父子,包藏祸心已久,我却迟迟未觉,此其一。许晋阳虽非我所喜爱,可他待我极好,女儿日久便愈发被其迷惑,此其二。他父子恐我诞下孩儿,牵累他日之举,便在女儿身上下了极阴毒的药,女儿迟迟未觉,此其三。女儿后来察觉蹊跷,却未能立时告知父皇,以致更多将士因其死难,此其四。” “有此四点,女儿之罪,便是百死莫赎,父皇却仍叫人大礼将我迎回京城,女儿,实在有愧,不知他日如何面对皇室宗亲,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季浓俯身在地,“女儿之性命,乃母后血肉所化,不敢自戕,为不孝之举,可也不能再累及父皇,更添不孝。女儿,请求为母后守灵,日夜侍奉,望父皇允准。” “阿鹓!”季沲不假思索便厉声喝道,直到开口方察觉不妥,可仍旧死死地盯着她的脊背,仿佛已是气恼之极。 “阿鹓。”皇帝这一声叹息,终是带着无奈与动容,方叫季浓听出了为人父该有的模样,“你说什么傻话。你,受委屈了。” “昔年,朕明知你从来不喜许晋阳,却也不得不叫你嫁给他。彼时尚存了分,他既亲口求了你便起码会对你好的念想,却不想,你过得如此之苦。是朕这个父亲的不是。” “你能始终心系朝廷,更能与谢遥里应外合互通有无,使得朝廷顺利剿灭广陵王府大军及叛贼,又能当机立断,斩杀贼人,是第一等功臣,安能有罪?” “阿鹓,朕能撤藩,能除了朝廷第一等的心腹大患,功劳皆在你身。” “父皇!”听了皇帝这话,季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便用那一双仍泛着盈盈水色的眼睛瞧着皇帝,原主身上的这一双眼睛,与先后为后的沈家姐妹生的一模一样,叫皇帝都有一丝恍惚。 “好孩子,起来吧。”皇帝叹了口气,又将她扶了起来,牵着她的袖口,便往御座而去。太子见状,便也径直在御阶下左侧第一个位置坐下,这大殿本就极大,此时更是空旷。 皇帝坐回御座,季浓却不敢造次,只在他下首的软垫处坐了,无视皇帝投来的目光,只依恋地仰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便如同未出嫁前一般,全无杂质的清澈。 “你莫要再说去给你母后守一辈子陵这种话,若是叫你母后和姨母在底下听见,心中该有多难过。”皇帝也慈爱地瞧着这个最小的女儿,“公主府自你出嫁前便一直在建造,你皇兄亲自督着,闻知你回来,他这几日跑的愈加勤快,且歇息几日,寻个日子便叫他带你去看看,若有什么不喜欢的,便尽管折腾他就是了。” “有阿耶这句话,就算是太子哥哥公务再忙碌,女儿也一定不客气。”季浓粲然一笑,也不客套,便笑盈盈地回答道,“只是阿耶就这般不待见女儿,要将我往外赶吗?” “朕自然希望小十承欢膝下。如今你上头的兄弟姐妹各个都成了婚住在外头,宫里头冷清的很。如今最小的回来了,朕可舍不得。”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如今你食邑加到了六千,若不给你开个气派的府邸,还不是委屈你了。” 六千?!季浓心中几乎要大叫出声,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见得季浓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皇帝仿佛心情极好地大笑出声,道:“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喜欢钱财,瞧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陆全见得此景,便笑着插话,终于结束了摆设的状态:“公主殿下不知,陛下今早就拟好了圣旨,已经发给了门下省,将广陵也给您为封邑,连着您原先封在靖江和蜀中的食邑,虽说是不足七千,故称六千,可也差不离了。” 封邑三千是大长公主的标配,已是位比亲王,她出嫁时因着夫家广陵王府封地富庶,便又破格封到了四千,已是超出了几个兄长,如今一下子将广陵封邑尽数纳入囊中,怕是这天下间,她也是头几号的富贵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太子,太子却仍是笑吟吟地,脸上察觉不出一丝的的不满,倒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欢喜。 这个结果好的,超出了她基于原著情节的全部假设与认知,叫季浓欣喜的几乎幻灭。 “父皇,既然小十的食邑加了,也应当再颁一个足可匹配的封号,否则这长公主的叫着,就弱了。” “太子提醒的是。陆全,叫礼部、钦天监和宗正一道,拟几个封号和日子呈报上来,朕给公主行册封礼。” “父皇。”季浓觉得惊喜有些过大了,便扯住皇帝的衣袖,用眼神传递着“这行吗”的担忧,皇帝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并未说话,却已是不容更改的笃定。 今天真的赚大了。这个念头在季浓的脑子里,缓缓而过,炸的她头脑中一片兴奋。 【奸佞cp】第七章 世宁 直到傍晚,在重元殿偏殿醒来的季浓,才明白皇帝为何要在重元殿召见自己。 此时重华宫中,已是千灯高悬,一片璀璨。这大殿里奴婢如云,一阵忙碌,正是晚宴将开前的模样 朝容见主人醒来,便立时上前指挥着几个宫中的侍女服侍她净面梳妆,她自己则在一众刚刚送来的崭新宫装中细细地为季浓搭配今晚的衣裳。 “方才您在这边歇息,大监便亲自带着给您挑的府令来了。婢子与他见了面,觉着倒是老实可靠,便叫朝颜先同他一道去了长公主府,朝雾在外头暖阁里整理您带进宫的礼品,准备晚宴前,便送给各宫女眷。另外,陛下下旨您仍旧住在栖梧宫中,直到府邸彻底完工。朝云已经带着人去给您布置了,听说倒是跟您未出宫前,全无差别。” 听完朝容的话,她便点了点头,复又问道:“这礼品是怎么回事?咱们进宫的时候,不是未曾带进来吗?” “您的箱笼中,有三件装的是各种不同的礼物,大都是朝雾给今年攒的节礼,谁料想,这便也省了不少事情。”朝容笑吟吟地提着一套宫装过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也不叫人帮忙,便自己慢慢地整理,“因箱笼上都贴了标记,俞大人送往公主府的时候,便留心了,使了个人往宫中递话问如何处置,那会您正在面圣,婢子二人便自作主张叫送进来。俞大人回宫的时候,就亲自给送来了。” 季浓暗暗点头,果然是原主日后的面首之一,这等的细心和周到,真是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她心中盘算着今日见到的长公主资财,对于原身的财力却也并不清楚,需得寻个机会细细与朝雾了解一番,也好为日后做些准备。既是要向着权利而行,她心知肚明,需得做个散财童子才行。 “您瞧瞧,今晚穿这身可好?”朝容将裙摆全部铺展开,方才站起身来,走到已经涂好脂膏正待上妆的季浓面前。 季浓转头去瞧那件衣裳。墨绿色的外衫,以暗红色绣大朵的牡丹,从肩部蜿蜒至裙摆,华贵却不艳俗。内衬纱质三层襦裙,牙白为底,妃色居中,最外层则是略黄色的绾色,既与外衫呼应,却又与之形成对比,足见搭配之人的功力。 季浓满意地点点头,这般华贵张扬又克制矜持的矛盾感,正是她此刻想留给整座重华宫的印象。 朝容又亲自给她上了妆,整张面孔干净清澈,只有眼尾处微微加深,显出几分隐隐的妩媚,倒与白日那个长公主瞧着气质相差颇远,季浓透过昏黄的铜镜瞧着自己的脸孔,又一次感谢系统赠送的忠犬礼包。 外头传来声响,正是前殿派来请她入席。季浓瞧着朝容微微一笑,又吩咐朝雾若是料理完备礼品,便带着这的东西先回寝宫等她,才扶着朝容的手,缓缓向着前殿而去。 前殿已是人声鼎沸。这一朝,并无什么男女大防,因此宫中大宴,宗亲世家的男男女女俱可同殿,不过是各坐一边,示意有别罢了。 季浓缓缓穿过纱幔,从御阶之后走出。众人见她出来,场上空气似是凝滞一瞬,刹那安静,又刹那喧嚣更响。 早有侍立一侧的女官,将她引向御阶右侧第一席,正与左侧太子的席位相对,而她下首便是太子的亲妹,八公主季芙。 季氏这一辈的皇族,男子皆是从水,而女子从草,唯有季浓一人随着男子序齿起了名字,既是为了昭示她有别于其他公主的出身,也是皇帝对于沈氏的一种公开的补偿。 季浓刚刚坐定,便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鼻孔中发出的不屑,不用去看,她也猜到这定是季芙。这场中的喧嚣皆是围绕着她,却仿佛将她置于台风中心,周遭呼啸,而其实她这里却安静的没有意一丝声响。她并不理会这一切,只是默默瞧着对面的男子席位,直到目光落到太子身后的中书令席位后侧,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才猛地收回视线。 仿佛是为了掩饰某种心思,她缓缓举起酒杯对着对面的太子遥遥相祝,太子本和身后的一个贵族青年说话,见她眼光瞧来,便露出个笑容,与她隔空碰了个杯,倒是豪爽地一饮而尽。 她刚刚放下酒杯,便瞧见太子身后的那个青年人站起身来,对着自己行了个礼,复又坐在太子身侧。这回他的面孔全部露了出来,倒是叫季浓好奇地仔细看着。 这个人坐在那里,便有种烟笼春山的清淡与悠远,倒叫人觉着,那淡到极致的模样却是最浓烈的模样。 他眉羽浅淡,却骨骼清秀,一双细长的眼虽不大,但仍旧熠熠生辉。唇色微淡,略薄,可缀在他偏瘦的脸孔上,好看的很。 她脑海中,不知怎的便输出了这样的描述。直到那人露出个笑容,对着她饮尽杯中之酒,她才猛然意识到,这正是书中对于裴纶面貌的描写。 “叮!新手礼包三号裴纶已经上线!” 她于是也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对着他微微颔首,掩饰嘴角那克制不住的上扬。对面的太子也注意到二人的互动,正欲同裴纶说话,却忽然听到殿外传来的鞭子抽打地面的清脆声响,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便从容起身,缓缓退下。 殿内一片安静,众人皆是回到自己的位置,整装敛容,跪坐殿上俯首向下,听着皇帝的脚步声在一声声通传中踏过耳边。 “平身吧。”御座上传来威严的男声,“今日不必拘束。” “谢陛下。”季浓随着众人坐直身子,便无所顾忌地向着上位看去。御座之下一阶坐着一个华服的丽人,一身绛红宫装却鲜艳的近乎正红,头上凤簪熠熠生辉,正是太子的生母,如今掌着凤印的魏贵妃。 “靖江大长公主,上前来。”直到身后的朝容提醒,季浓才意识到这个听着就叫人别扭的封号,竟是在叫自己。她微微一笑,忽略那几乎要灼穿左侧脸孔的视线,步履款款上前。随着她登上御阶,外衫拖尾上绣着的牡丹花次第盛开,在烛火映照之间,舒展的浓艳而绚丽。 “父皇。”她停在御座下一阶,却见皇帝微微招手,便又是缓缓上了一级,在御座旁站定,正是往昔摆放凤位的位置。 她感觉众人的目光,俱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可当向着下面看去的时候,其实并不能瞧清楚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却仍旧觉着那来自左侧的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眼光,似乎能穿透人群化作实质落在她身上。 “今日,靖江大长公主归京,朕在此为幼女设宴接风。”皇帝微微一笑,瞧了瞧她,继续道,“大长公主于国又不世之功,朕决意加广陵为长公主封邑。既如此,不便以封号呼之,特赐封号世宁,今后皆称世宁大长公主。” “谢父皇。”在缓缓下拜的一刻,季浓意识到,原著中一年后的情节,竟然提前到了现在,而这一切背后的推动,是否就是自己的到来?她,并不清楚。 但未待她思考这个问题,便已经听到那左侧传来的不和谐的声音。 果然,剧情提前就意味着,一定有人要反对。 【奸佞cp】第八章 交锋 “请陛下三思!”季浓方站起身子,便听见这略显苍老又高亢的声音猛地在殿内炸开,将呆滞的众人一下子唤醒。 季浓在皇帝安抚的眼神中,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向殿下的动静。那老臣的模样她并不认识,但她却敏锐的捕捉到下首坐着的贵妃忽然的不安。 果然皇帝缓缓地道:“魏大人何出此言?” “臣想反问陛下,陛下以不世之功为名,加封长公主。若此次加封,长公主食邑便会凌驾诸亲王乃至储君之上,臣请问,是何等不世之功能当此厚赏?”那人倒是不疾不徐地回话,瞧着便是有恃无恐气定神闲的样子,“臣请陛下为公主名声、为宗室声名所计,切需三思。” “敢问大人,何为本宫之名声,何为宗室之声名?”季浓轻笑一声,缓缓问道,“世宁被大人骤然扣了这顶帽子,怕是难以承担。” “臣不忍言之。”那人瞧见她发问,却是一梗脖子,扭过头去,整个人流露着一种不想和她说话的气息。 季浓心中不住发笑,暗骂了一声果然,原主曾经说魏家人都是蠢货,如今瞧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朕命你言之。有言不谏,是为不忠;虚言无实,是为欺君。”皇帝的声音仍旧四平八稳,却叫底下的明白人都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兴致。 “陛下。”一直端坐在位的魏贵妃也察觉过来这殿内的气氛,便立时侧身去瞧皇帝,一张芙蓉面上挂着笑容,小心而紧张的模样叫季浓愈发笑得眉眼弯弯,“父亲他...” “爱妃,莫要说话。”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魏大人,朕命你说,且要说个痛快。世宁之功,诸位谁人不知?她以女子之身,尚能安祖宗之宗庙社稷,尔等谁人不认此事,亦都可站出来。” 魏贵妃听了皇帝后面的话,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霎时凝固,下意识地看向太子。季浓亦是去瞧,可太子神色平和的仿佛那个大殿中央站立的并不是他的外祖父,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见得季浓与魏贵妃一起看过来,太子便微微一笑,只和季浓对了个眼神,似是安抚一般,便就收回目光,安静看着大殿中央。 季浓此刻倒是并不担心今夜的走向如何,毕竟皇帝既然开口册封自己,虽是不知他的动机何在,便是下了决心,眼下见太子亦是半点为这老魏大人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便彻底放下心来。可太子这般态度,却又成了她如今最为担心的。 她不知道原主是如何看待太子这般不同寻常的亲昵,从原著来看,她似乎将这层关系利用的游刃有余、淋漓尽致,但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弄个清楚。 “陛下。”这位魏大人知道今日之事实难善了,便也索性往地下一跪,“尚不说旁的,便说世宁长公主如今乃孀居之身,却不着孝装,不知避忌,若传之民间,以殿下今日之身份,定叫天下女子纷纷效仿,岂非乱了纲常?” “况且,广陵父子谋反一事,赖陛下决断有方,将士不惜性命,公主当时为许氏妇人,能不助纣为虐确实可夸,但论及功劳,却不知从何说起。” “女子之身,封地凌驾于诸王子甚至之上,此乃闻所未闻之事,若开此端,日后若诸公主纷纷效仿,皇室之法度又安能存焉?若民间之女子皆以此为例,伸张财产私产,必使天下大乱啊。” “臣请陛下三思。” “放肆!”皇帝耐着性子听了这番话,才带着极重的怒气吼出来,可落在季浓的眼里,却觉得表演的痕迹实在是太过明显。 “父皇息怒,莫气坏了身子。”季浓笑了笑,“也请给世宁一个说话的机会。” “若大人说我不着孝装,本宫确实无话可说。”她叹了口气,“只是,这天下女子若能效仿本宫,本宫却不以为会乱了纲常。若是夫家乃是包藏祸心之家,我倒是赞同女子行大义灭亲之举,以此昭彰善恶,乃是天地之间正道,大人以为呢?” “这封地一事,本宫以为,若说我凌驾诸位兄长之上,确实如此。只是,若说日后诸公主效仿,也未尝不是好事。我等皇室女子,生来便享受皇族之诸般好处,却不能如兄长们一般为朝廷为父皇分忧效力,实在有愧,白白拿了三千食邑。若能为国尽忠,有何不好?若日后哪个姐妹也能如此,本宫第一个为她上表请赏。大人以为如何?” “至于,本宫之功,也确乎如大人所说,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不足夸口。因此本宫愿将广陵一地赋税尽数献给朝廷,专用以抚慰将士,筹措军需,以此绵薄之力,回报朝廷。另外,本宫在蜀地的封邑,也预备以三年税赋赈济此次波及之百姓,也算是为王府恶行稍作弥补。本宫将命府令与诸位宰相商谈此事。“ “如此,本宫也只领靖江三府的税赋,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坐在群臣之中的谢遥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站在御座一旁的女子,华贵的衣袍,包裹的是那矜贵而凶猛的灵魂。这魂魄,仍旧是当年南禅寺前那个向他伸出手的素衣少女。 “长公主高义,臣等敬服。”中书令裴铠之正是裴纶的父亲,此时眉目含笑,缓缓向着季浓行了拱手礼,微微躬身,倒是与其子的仪态颇有相似之处。其后一席的门下令谢毅亦是随之行礼,而谢毅正是谢遥得父亲。 “臣等敬服。”见得宰辅之中权柄最重得中书令与门下令已经率先表态,其余诸臣便都一道附和。便是左席第一的诸皇子,也都含笑拱手,虽是心思各异,可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魏大人亦是为国尽忠之人,能不媚上,直言所想,不论如何,都算是忠诚之人。况且大人乃贵妃之父,之于本宫与诸皇子也能勉强称得上是长者了,父皇,就莫怪罪了,您说呢?” “今日宴席便是为世宁而开,你既是如此说了,父皇也没有不准的道理。”皇帝微微一笑,“贵妃,你说呢?” “世宁这孩子心胸开阔,是我皇室女儿。”魏贵妃夸着她的时候,表情却精彩的很,叫季浓心中一阵狂笑。 这场机锋至此,便也连着朝堂数日的争锋一道消弭。皇帝又恢复了那副脸上挂笑的模样,群臣见此便也纷纷热烈的推杯换盏,生恐皇帝瞧着自己不够高兴。 季浓一路带着得体微笑坐回自己的位置,略带不屑地迎上八公主季芙的目光,似是在无声的嘲弄着。今日太子妃不曾露面,外命妇首座便叫皇室唯二在京城的公主占据,其余王妃皆是坐在二人下首,此时亦是俱都以余光瞄着这姐妹二人的动静。 “世宁敬平江姐姐一杯。多年未见,倒是甚是想念姐姐呢。”她微微一笑,“听闻姐姐如今无子,妹妹知道,徐氏百年门庭,子嗣一事想必也是极为看重。便祝姐姐与驸马琴瑟和谐,早生贵子吧。” “季浓,你便是如今坐拥这些封地又有何用?一无兄长,二无子嗣,还不用你来可怜我,日后不知谁更惨些,太子可是我的亲哥哥。”季芙的手指攥紧酒杯,关节也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姐姐,慎言,如今阿耶可是好得很,你这话说出来,叫阿耶厌恶倒是没关系。若是叫人以为是太子哥哥有什么不满,可是不好。” “季浓,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你莫要血口喷人!” “哟,这就闹了?话都是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干系?”季浓轻笑出声,只觉得这个嘴炮打的十分畅快,将这几日来的郁结都尽数释放了出来,“算了,我不与你计较。” 说完她便一口饮进了杯中之酒,眉目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俱是轻狂之意,只是笑着看着季芙也一口饮进自己杯中之酒。 只是,她这副张扬生动的模样,却早已落到那一直在瞧着她的一双眼里,这样的生动,似乎将他的寡淡都刹那泛起涟漪。 “季浓。”他缓缓一笑,“还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奸佞cp】第九章 裴纶 皇帝同众臣饮了几杯酒,便起身离去,还顺便带走了面色颇是不好的魏贵妃。 上首的两人一走,大殿里的气氛便热闹起来,方才还无人搭话的季浓,几乎是一瞬之间,便被一众外命妇围绕其中,而一向炙手可热的八公主季芙,身边却显得十分寥落。 季浓未出嫁前,便是京中顶级贵女圈子的主人,即便是后来太子妃嫁入皇室,也不能与其争锋。直到四年前,她与季芙相继出嫁,这贵女圈子才悄然变化。她因在广陵,自然脱离了京中圈子,而嫁入顶级世家徐氏的季芙,却开始呼风唤雨。 尽管季浓只在这里呆了不过一周,却也知道这所谓的京中贵女圈子,是断断不能小视的。这圈子中的贵妇们,代表着各自的丈夫与家族,而未嫁的少女,不仅代表着自己的母族,也还意味着未来的可能。况且,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颇高,她们若是结成势力,对于整个贵族与朝廷的影响,亦不可估量。 因此,虽是知道她们眼下对自己说的都不过是客套虚应之词,她亦是微笑着倾听,不时说上几句,却也不曾冷落身边的任何一人。凭借身边的朝容极巧妙的帮助,她迅速地认识了每个女子,亦对他们背后的势力,有所了解。 半个时辰后,这些贵女才各自散去,季浓只觉得自己的脸此刻都要笑的僵硬,便暗中揉了揉自己脸,示意朝容同自己一起出去透透气。 从后殿出去,便是重华宫中最大一片水域的千秋湖,夜里湖岸布设宫灯与殿内的烛火通彻相映,倒显得寂寥许多。初秋的夜晚,水上有风吹来,倒叫季浓打了个寒颤。善解人意的朝容见她有些冷,立时就询问是否要去侧殿给她取件披风,待得季浓点头,朝容便轻轻巧巧地走回殿内,只剩季浓一人独自在此。 “殿下?”季浓正瞧着远处的宫灯的失神,心想朝容为何还不回来,便听见身后一个极好听又陌生的男声响起,待她回身瞧清那人的脸孔,就换上个清清淡淡的微笑,柔和地瞧着他。 “臣还未恭喜大长公主。”裴纶的眉眼清淡,此时微笑起来,却是愈显清绝,“方才您被一众贵女簇拥,瞧着便得意非常。” 这话以二人现在基本上是陌生人的关系来说,实在是不怎么动听。但看过原著的季浓却清楚地很,对于裴纶这样寡淡到极致的人而言,张扬恣意的季浓是有着几乎致命的吸引力,虽然二人此次相遇的时机提前,但场景和对话几乎与专著一毛一样,因此,她非但不生气,还十分欣喜。 因为,裴纶这个人,不论是现在,还是后期成为几乎可以与谢遥平分秋色的权臣之后,都始终保持着这样寡淡的性子,如今他能为初见的自己而开口,便已是特殊的优待了。 “若是这般恭喜,那不恭喜也罢。”季浓语气亦是平平,可她深知裴纶最吃的就是原主这套张扬高贵的模样,“裴大人,您说是吗?” 裴纶对于她了然自己身份这事,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的惊讶,似乎是二人早已互相介绍过自己一般。 “殿下通透。”裴纶点点头道,语气倒是难得的十分诚恳。 “裴大人出身累世经纶之家,自来是懂得这朝廷之上,个人之起落,从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可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谢您提醒。”季浓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是想和自己认真说话的,便也略略放开底线,“不过,春风得意的裴大人怎会在这?” “出来透透气而已。”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季浓的身边,才继续道,“今夜之后,最为炙手可热的该是殿下您。” “炙手可热的不是我,而是世宁长公主。”她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殿下。”裴纶清清浅浅地唤她一声,语气里终于带上起伏的情绪,“在臣眼里,您与世宁公主,本就是一体。” 季浓偏头去看他,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里,万千风情都只尽数化作清澈的迷惑,妆容干净的脸孔,此刻瞧着倒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般。 裴纶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才缓缓道:“殿下可信的过在下?” 季浓轻笑出声,语气却是郑重地很:“不知为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我竟然,觉得你是我可信任的人。可我直到此刻,也不过是第一次与大人单独对话。” “殿下如今,空有名头,却无与权力,故而只得以钱财换取地位,方才在大殿,臣都替您感到心疼,不过是个魏斯元,就叫您一口气丢了广陵与蜀地的三年赋税。” “他不过是生了个好女儿,便能如此嚣张,公主殿下难道不恼怒?” “大人不必以言语相激。”季浓听着裴纶的话语,倒是觉出几分刻意,似乎是在将她引向与魏氏对立的局面,便也收了与他风花雪月的心思,连神色都冷硬了几分,“本宫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清楚的。” “瞧着大人与太子十分亲密,若当真与魏氏有隙到连本宫都要利用,本宫倒是对大人有些怕了。”季浓在夜色中瞧不清楚他的神色,便也不再多费心思,只是缓缓道,“也就不敢再信您了。” “若我对殿下说,太子不等同于魏氏,您可能懂我的意思?”裴纶叹息了一声,才道,“裴氏,是累世经纶之家。累世经纶,亦是累世清贵。” “既然累世清贵,何必自寻烦恼?”季浓立时不假思索地便回了一句,倒是将裴纶噎在了那里。 季浓这时也暗自懊恼,眼下她与裴纶这第一次私下谈话,便算是谈崩了吧。她知自己有几句话本不必说,可不知怎的,面对着裴纶这满腹心思的试探,她便压抑不住心头的不满,似是非要噎上几句心头才能痛快似的。可她也有种莫名的自信,只觉着虽说话语刺耳,可裴纶绝不会对自己就此不理,谁让他是自己的忠犬npc呢。 果然耳边传来他又一声叹息,再开口的语气便显得莫名的温柔:“殿下所言甚是,是下臣愚蠢了,竟用这般不入流的手段试探于您。” “只是,不知此时起坦诚相见,可还能换得您的信任?” “现在,我好像才有点信任于你了。果然,方才的感觉,是莫名其妙生出来的。” “如此,便好。” “裴郎不如先拿出些诚意来,叫本宫瞧瞧何为坦诚相见。”季浓瞧着那张烟笼春山的面孔,觉得自己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女流氓。 “只怕唐突了公主。”裴纶忽而露出个笑容,春山烟雾刹那消散,季浓只觉大殿之中灯火璀璨也不及他眸色绚丽,“日后殿下可否唤我表字,裴大人这三个字听起来就不坦诚。” “叫什么?” “舒墨。” “裴舒墨?” “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