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唐》 1 崔牡丹,沈珍珠与独孤明月 被雨水洗刷了一遍,长安城像是焕发了生机,湿漉漉的板石显得特别干净亮丽。 酒楼店家的栏栅红黑反光,外面一层透着一股水气,让人很是舒服。 吧嗒吧嗒。。。。。。浅灰色的瓦片滴落无数晶莹的水珠。虽然空气中散发很多水分,但水珠路过空气还是被夺走了不少体积。落到了板石,水珠被弹飞开去,细数一下,一颗水珠变成了六小弹珠,犹如一朵瞬间绽放的艳丽牡丹。 街上很少路人,可能是刚下完雨的原因。不过外表简陋的酒楼却声嘶鼎盛,五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矮几之间穿梭,而顾客全神贯注于美酒菜肴之上,口水几乎喷到了好友的脸上,却毫不在意,好像不这样就不显得之间的亲近。 这里的长安城并非汉朝所建立的长安,而是隋朝隋文帝杨坚在原来长安城的附近重新建造的大兴城。 唐高祖李渊在大兴城称帝,随即便把大兴城改名为长安,预示着长治久安,更重要的是李渊想建造一个堪比大汉的王朝,成为这个强盛王国的缔造者。 而长安城也正如他所想所期望那般,成为世界第一大都市,即使是遥远的黑衣大食,也是对长安充满了向往之情。 大唐已经建国137年,他的兴盛达到了顶峰。无数的异族人前来见识长安的繁华,学习大唐的文化制度,这些无不彰示着他的强盛。 顺着木制楼梯看上去,二楼比一楼更加热闹,甚至会发现女子的身影,她们用香帕掩嘴浅笑,身躯丰腴却不惹人厌恶。一颦一笑更是激动人心。 华丽衣着的青年探出上了玉簪的脑袋,眼睛露出一股难以言明的伤怀,‘啪’一滴水顺着瓦缝落到了他的长发上,但他没有半点意思去弄开肮脏的水珠,定神地注视着街上的一人一物。 旁边的四个随从面无表情地伫立着,犹如四个没有生命情感的机器人。他们四人脸白无须,看上去已经有二十多岁了,这令人有点奇怪。不过他们精神很足,尤其是右手斜拿着的长剑,显得很是威严。 这是顶级权贵人家的专利,一般人不敢当街带着佩剑的家奴。大唐的国都不希望有人破坏他的威严。 “何时了?”青年红唇白齿蠕动嘴巴道,语气很是温柔。 ‘啪嚓’排前的家奴走到青年的正下方,握剑单膝一跪,低头道“回禀殿下,此时午时一刻。” 说完了,还是保持原来的跪姿,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午时就是12点多了。”青年自言喃喃了一句,转脸和煦笑道“为时尚早,严克,舞剑作乐。” “诺,不知殿下想看哪一套剑术?”跪着的家奴平静道。 大唐皇族有着很大一部分鲜卑血统,高祖太宗更是从马背上夺来天下,所以皇族不避刀剑。皇族百余年来出了不少大将军,在几百年的皇朝历史中是很少有。 出将入相,护国安邦。是不少儒家士子的座右铭。 “随便吧。严克,你不会学项庄吧?”青年笑了笑说道,在现代人看来是一句很浅薄的玩笑话,可青年忘记了这里是汉唐之一的大唐,意图杀主是诛灭一族的罪名。 “奴婢不敢。”家奴们连忙大惊,不顾边上有什么东西,不敢有半刻耽搁地跪了下来,额头点到了木板,声音隐藏着一丝丝颤抖害怕。 “起来吧,这是玩笑之言,真是无趣。”青年微微一愣,旋即苦笑道。来了大唐已经三个月了,但还是适应不了这里富贵生活。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让几十人人头落地,太梦幻了。 “严克,你之剑术比军镇之将军们如何?”青年转念一想,又想起了半年后的安史之乱,眼神不禁严肃起来。 安史之乱是大唐由盛转衰的标志事件。皇帝李隆基悄悄地逃出了长安,留下了大量的皇族权贵,单单是安禄山杀害的皇族人员就有一千余人,其他的都不敢计算了。 虽然历史上记载广平郡王李俶也随皇帝到了剑南道(今天四川一带),不过他还是要有充足的准备才行。 性命不可抓在别人的手里,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禀告殿下,若是论马战,奴婢不及将军们的二十个回合,若是步战,奴婢可杀五十人。”家奴严克顿时松了一口气,主子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今日幸好躲过一劫。 其余三人身子也是抖动,主子可是皇长孙,小小一句话便能要了我等的性命,甚至累及家人。 “嗯,尔等四人皆是本王之心腹,日后用得着尔等的地方还很多。记住了,回府之后,尔等到马骥领取四匹良马,练习马上杀敌之术。 哦,还有,训练郡王府护卫的事情也交给你们了。”青年李俶声音严厉说道,这是大事,没有一支可靠的兵马,在乱世就是飓风下的灌木,随时都可能被连根拔起。 “诺,殿下放心,奴婢兄弟四人顶尽全力,完成殿下交付的任务。”家奴们重重磕了一下头,木板啪啪作响。 李俶起身走到家奴的面前将他们扶起来,和蔼道“起来吧,你们可是本王唯一可以倚重的人。”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李俶对这些帝皇心术运用得心应手,尤其是恩威并重,他比较喜欢用。 人心千古以来都是难测的,他是皇长孙,很受皇帝李隆基的喜爱,即使是他的父亲太子李亨,也是不及。故而很多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做事必须要小心,不能尽信他人,谁知道这些家奴不被旁人收买? 现在无所事事,在酒楼作乐,不过是叫某些人暂且转移目光而已。该准备的要准备,该做的还得做。 “谢殿下夸奖。”严克惶恐地站起来,他可是家奴,主子将自己扶起来,那是难受的大恩啊,也不知道殿下想干些什么事。 剩余的三人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眼睛又不敢看李俶(那是大不敬之罪的,要不是怎叫殿下),心中非常着急害怕,不知道殿下打了什么主意。 “砰砰。”两扇木门撞到了墙壁上,小范围地反弹了一下,木门上面的雕花咯吱咯吱地响着,一些细小的木灰飘散开来,白色的墙壁也出现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家奴们的警惕非常高,听到了响声,也是立即转身拔剑对视来者,满脸的严肃,只有来者再敢上前一步,他们会毫不犹豫一剑刺死擅闯者。 君辱臣死。主子被惊扰了,这也是家奴们的过错。如果主子受伤了,他们非得自杀不可。 “咯吱咯吱。。。。。”李俶身后的窗子被吹的左右摇摆,酒楼里面的热气马上涌了上来。 被吓了一跳。 李俶愣了愣,看清来人的面貌,皱着眉头坐了下来,他是皇长孙,要有处于大事而不惊的风度,道“何事如此惊慌?” “啪嗒。殿下,郡王府失火了。郡王妃请殿下回去主持。”来者穿着比较高雅,外面的袍子竟是丝绸,可惊慌失措的样子显得格外狼狈,塑起的长发有着一撇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脸,脖子以下的领子翻了过来。他一进来便用力跪下,木板似乎都有龟裂的声音,额头轻碰了一下木板。语气更是断断续续的。想必火势很凶猛,损失很大。也许在旁人的眼里,失火不是什么大事。 可他是郡王府的小管事,出了事他也是要担责的。 官府对于别人的家奴是死是活没有任何的兴趣,更何况是皇家的奴才。出了人命,官府也不会过问一句的。 广平郡王是皇室宗亲的府邸,即使是大理寺,也要得到李俶的允许。不然麻烦就大了。所以失火的事情可大可小。 “火势如何了?可有人员伤亡?”李俶簇起的眉头更深了,眼睛更是蹦出了一股无形的怒气。 李俶知道木制府邸很容易着火,不过郡王府是什么地方,他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也是了解的。护卫森严,奴仆过了五百之数,可谓人多势众,怎可能轻易失火? “火势已被护卫扑灭。忆风小院的一处楼阁烧没了,沈夫人的一个婢女烧死,还有三个奴婢烧伤。”听到严苛的声音,以为殿下的怒火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了,额头便又死死磕了一下。 李俶眼珠子定了定,眼皮一眨,怒道“是何人放的火?郡王妃可捉到凶手了?” “郡王妃怀疑是沈夫人所为,便将沈夫人禁于小院,等殿下回去处理。”顿了顿,继续道“大理寺少卿韦源已经在府中等候。郡王妃不知道如何处理,便让大理寺人员进了府查看。” “荒唐至极。”李俶一巴掌拍在矮几上,上面的茶壶以及一些糕点被震得晃动,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的脸色亦是铁青。 “殿下,此事不干奴婢的事情啊。奴婢只是奉命而为。请殿下恕罪。”报信奴婢闻言,唯恐郡王将此间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头顶的黑色发簪直接甩了出去,顿时间变成了披头散发,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自己怂恿郡王妃将纵火之事嫁祸给沈夫人的事情,要是被殿下知道,他肯定会将我活活打死的。还是快点撇清才行。 李俶冷眼一看,没有理会报信奴婢的异样,在他眼里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沈珍珠和崔牡丹的事情由来已久,崔牡丹只是将沈珍珠禁足,属于内院的斗争,这是小事。他是不打算插手的,不过放火者是何目的,他必须查清楚。 三个月的悠闲时间将一去不复返,他必须认真活着。 2 崔牡丹,沈珍珠与独孤明月 很多时候不争也是一种争夺的态度和做法。始终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小雨过后的长安再次如春天般复苏了,街面上人头荣荣,偶尔看见几个魁梧的异族人,他们用着各种稀罕的宝石与唐人交易。各种叫卖的声音很是杂乱,那些小摊主穿着肮脏的麻布,有些男儿甚至光着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身体。 此时很多行人都突如其来的华丽马车惊扰了,纷纷向着两边倒退,有着一些小档摊连人都被掀倒了,前面的行人也是急忙让开。繁华的街道被弄得狼狈不堪,所有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浑浊的积水被马蹄随意踏舞,车底沾到了不少沙土,马车咯吱咯吱地摇晃起来。 “慢行。”马车内身体轻轻摇动的李俶皱眉下令道。 火势得到了控制,家奴伤亡也确定了,只需要应付一下大理寺少卿韦源而已。 这事发生在李俶的郡王府,是大是小是由他这个主人说了算,大理寺不过协助,甚至没有多少权力过问。 事情既然已经得到了初步解决,李俶认为是不用着急处理的,因为事情也需要发酵。没有必要得罪长安城的老百姓,获得恶名。 马夫应了一声,立即勒紧缰绳,四匹白马同时仰鼻嘶鸣,坚硬的马蹄狠狠踹了还算平整的街石,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而车马却无太大的震动。这个马夫的御马之术很不错。 李俶闻见马鸣,却没有不舒服之处,微微一笑,而后摇动画有山水图的纸扇,热风吹的耳鬓碎发飞扬。 街上的百姓看见马车缓缓驶动,紧张的神色顿时缓解了不少,又重新恢复之前的慢动作。 皇帝怠政以来,朝廷又出了李林莆,杨国忠等奸臣,开元盛世早已走了下坡路。诸葛亮曾言亲贤臣,远小人。 正直之臣已经很少了,开明的政治局面也糊涂了,百姓对于权贵公子在长安纵马的现象早就见怪不怪。 曾有愤愤不平的百姓前去长安县衙和大理寺告状,可是凶手没有惩治,原告反而被重打了十大板,罪名是诬告。 官字两个口,之后也没有人愿意自讨苦吃了。 马车停在了郡王府的正门前。马夫跳下了马车,弯腰等待殿下踏下来。 李俶对这些没有人权的事情不反感,不过毕竟有伤人和,便撩开帘子,从另一边跳了下来。 郡王府占地三百余亩,有着三处大明宫般建筑,这是李隆基特许的。 门前两座灰白色的狮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它们的后面有着四个手持长剑的家丁,相视着彼此。 朱红色的大门,门匾上镶漆着广平郡王四个大字,字体间有力沟壑,加上金黄色,一派皇族威风。 李俶瞥了一眼,虽然看了数次,他还是忍不住心情澎湃,这可是古人的辉煌建筑啊。 一步步踏上大理石的阶梯,四个家丁抱剑喊了一声殿下,然后低头等着李俶通过。 走到了中庭,才见到一身浅绯色圆领官服,半只脚露出了白色的长裤,穿着一双黑色尖顶筒鞋的中年男子跪坐在左下角的矮几里,他看见了四名护卫杵拥而进的李俶,连忙站起来,微笑见礼道“拜见广平郡王殿下。” 李俶眼睛一扫殿内,没有任何奴婢侍候,意识到这是十分无礼的,过门都是客,更何况韦源是为公务而来。笑道“韦少卿。” 转脸对着护卫怒道“为何如此无礼?韦少卿可是本王贵客,尔等竟敢如此。” 大理寺少卿虽是从五品之官,但在大理寺仅次于大理寺丞之下,掌握了律法之言,是十足的实权人物。和从一品的郡王差距很大,李俶可不想为了这些小事得罪韦源。 古人很在乎礼节的,一礼不在,便会留下话题把柄。 “郡王殿下漠怒,下官只是来贵府查案,乃是为了案务。屏退奴婢也是下官之意,如此利于下官思量案情,请殿下饶过他们吧。”韦源笑着下拜道,他做官许久,自然明白李俶之意。如果当真,真是没有城府了,他也该被人扳倒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吃惊的,广平郡王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为何会说出这番怒言? “韦少卿客气了。奴婢行事不周,作为主子的自然要教训一番,不然郡王府还有没有规矩? 说正事吧,听说韦大人已经查看了现场,不知道查的如何?凶手究竟是谁?”李俶摆了摆手,走到首座上坐了下来,神色沉着道。 “下官初步怀疑是那名被烧死的婢女所为,那三名烧伤的家奴也是有嫌疑的,至于如何,还需查清。下官能力有限,请殿下恕罪。”这次韦源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坐着拱了拱手,眼睛更是自然地看了李俶一眼。 “呼呼。。。”一阵热风吹进了殿内,袅袅的茶香飘散开来,殿内的小范围都能闻到清新味道,就连李俶身边的两名靓丽侍女都蠕动一下脖颈,她们盘起的秀发更是飘舞,脸庞被搅得酥痒,不过她们没胆子挠上一挠,只能挑动眼眉。煞是可爱。 “呵呵,韦大人,请饮一杯。”等韦源抿了一口,李俶继续笑道“本王细想一下,应是家奴所为。见我府内美轮美奂,只恨不是自己之物,便心生歹意,想毁掉这一切。 韦大人觉得本王此言可信否?不过想来,都是本王之错。家奴心生怨念,本王却没有丝毫发觉,真是大意了。” “呵呵,殿下真是风趣无比。此言很有道理,下官觉得亦有可能。”韦源定眼一想,随即笑道。 广平郡王不可小看啊,以进为退,好计谋。 和李俶闲聊了几句,韦源便以公务忙碌为由,告辞而去。 李俶看着韦源离去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头已经开了,下一步该如何走,是该好好谋划。 “”殿下。”一道艳媚之女声传进了脑袋,空气中也是传来花香,引人窥动。 女人穿着一身粉红色襦裙,半露着乳*胸,一根浅色的彩带束着细腰,襦裙宽大无比,一下子遮住了女人腰部一下的所有部位,只剩半只绣花鞋显露,一看便知是贵妇了。 李俶微微一惊,转眼看去,来的女人正是他的正妃崔家的崔牡丹,她眉眼四射,虽是二十有八的年华,但长着一张娃娃脸,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不过这个女人不像表面如此简单,实则满腹心计,总想着为家族谋得利益,很是难对付。 崔家是河北大族,大唐的五姓七望之一。几百年来,一直都与其他士族联姻,利益更是盘根错杂。 自从唐太宗李世民将大族迁入了长安,经过百余年的发展,也不知道到了何种程度了。 李俶不想得罪崔家,他还要运用崔家的势力行事呢,所以他默许了崔牡丹在府中的肆意妄为。 “有何事情?”李俶看了一眼崔牡丹,淡淡问道,语气之中不包含任何情感息怒。 崔牡丹注意到了李俶脸上的冷漠,却嫣然笑道“殿下这是在生臣妾的气吗?臣妾虽然禁足沈家妹妹,这无非是瞒了外人的双眼,难道殿下以为臣妾是此等不识世情的愚笨女子吗?” “哦!说来听听。你为何如此做?” “臣妾是如此想的。忆风小院乃是沈家妹妹的居所,她怎会放火? 即使放火,贴身婢女也是知晓的,又怎肯活活烧死?所以臣妾敢断定此事不是沈家妹妹所为。 何人用心如此险恶?必定是外人所为。可郡王府乃是皇族之地,一般人岂敢。臣妾知道敢做此事者,必是贵族之人。” 李俶刚想回话,又听到下首传来娇声“拜见殿下,郡王妃。” 青花色襦裙,上身裹得比较严实,仅仅露出了锁骨部分,可两个硕大却异常突兀,格外的诱人。 她微微向下蹲礼,脸部看不清楚,不过声音显露她是一个美人。 “明月来了。你们两人真是心通啊。”李俶冷笑一句。内宅少不了斗争。 “殿下,臣妾只是想将闻见之事告知而已,别无他意。”独孤明月蹲着没有起身,声势不弱说道。 “那就说说吧。”打掉了崔牡丹的阻挠,率先出声。 崔牡丹脸色微微一变,眼睛却盯着独孤明月,好像怕她说出一些不利自己的言语。独孤明月可是她的大敌。 殿内的气氛顿时冷淡了不少,那些奴婢也是感受到了这份冷意,动作也开始变得更加谨慎,谁知道会不会大祸临头? 旁晚的落霞是最美的,一道道的浅红色祥云组成了一条条飞机路。比血色更艳的太阳只露出一半,温和的阳光洒在高楼阁里,这时配上一杯陈年佳酿,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 李俶正过着这样的生活,自然惬意无比。 “夫君。”一身灰白色汉服的沈珍珠不着一丝粉黛,弯曲长腿,轻声道。 在郡王府,会这样叫的只有沈珍珠了。可能也因此,崔牡丹才想刁难她吧。 李俶睁开迷糊的睡眼,平静笑道“坐吧。忆风小院被烧的糜烂了,委屈你再住一晚,明日就搬到珊瑚小院。那里清静,而且靠近蓝韵殿。” 他第一次发现做一个有良心的皇族很辛苦,不但要识破外来的奸计阴谋,又要应付府中的十几个女人。这些女人还要从你的身上给家族刮下利益。大户人家的内宅真是一个小江湖啊。 “妾身还是住在忆风小院,那里只是一处楼阁被烧毁,其余的地方皆可以住人。”沈珍珠坐在李俶的身边,淡淡说道。 看着江南小美人,李俶心中又多了一层愧疚感,如此柔弱的女子饱受了太多为难,不适合生活在金丝笼里。自己又不能给她太多的眷顾,不然反而会给她带来伤害。 于是他点了点头,笑道“随你吧。近来天气反复,小心受了风寒。” 沈珍珠脸上立即浮起了红晕,害羞地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大理石地板。 “我给适儿请了一个武师,你日后负责他的学业。记住了,不准他偷偷逃课,不然我可要罚你。那可是很严重的。”李俶看着沈珍珠的俏脸笑嘻嘻说道。 沈珍珠闻言,脸蛋更加红润了,头也是更低了。。。。。。 3 府中护卫 快乐是短暂的,糟心的经历却是漫长的过程。这些事情都会因为某些不顺眼的人或者舒心的人而造就,所以人往往会很郁闷,为什么快乐如此简短。人的生活就是如此。 皇族生活更加奢靡,奴婢万千,得到的比常人要多上很多,自然也需要承受非一般人的痛苦。造物主是很公平的。 夕阳只剩下一丝痕迹,天的一边亮的吓人。祥云也变成了血红色,按照成名老道的说法,这是不好预兆,恐怕有人会死。 李俶则说有太阳的日子都会这样,那么会天天有人死于非命,纯粹的吃饱了没事干,刷一刷自己存在感,告诉别人我可是骗人的半仙。 不过要是李淳风袁天罡这样的大师说上两句,李俶还是会端量一下。因为这两个家伙是妖孽,断出了窃国的武则天。连千古一帝的李世民都一笑了之,他们却敢说出来,而且是真的。 李俶不相信这是偶然,女人做皇帝,真是大笑话,即使是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要不要想一想,问一问? 可是李淳风和袁天罡是唯一的,是骗子的高祖。剩下的骗子都是不可信的。 熟知大唐历史的李俶也能差指一算,我必是和李世民并列的千古一帝。 枕在沈珍珠腿上的李俶早就忘记了此等豪言,醉卧美人膝,这感觉太好了。他闻着美人身上胭脂香味,拱了拱鼻子,脑袋继续深入了沈珍珠的怀里,嘴角挂着开心的笑容。 沈珍珠瞧着比孩子还要小孩的夫君,会心一笑,自然很享受夫君的宠爱。 亭子下面来了一个锦衣少年,看样子才十五六岁,五官非常的舒适。华贵衣服更是衬托了他的高贵气质,一看便想到了贵族二字。 他看见亭里的男女,转动眼珠子一想,抹除了脸上的尴尬,一步步走上了阶梯,刚想拜下行礼,却被沈珍珠阻止了。 “何人来了?”热热的口气喷在沈珍珠裹着严实布料的小肚子,但是她的手依旧不停地替李俶按摩。 李俶虽然沉醉温柔乡,但耳朵不是聋的。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华贵少年赶紧拜下,恭敬道。 “事情办得如何了?”李俶从怀里抬起头来,整理了一下仪容,严肃问道,似乎这些尴尬从不曾发生过。 “孩儿对此事有了一二了解,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孩儿认为此次应该是一场意外。”少年弯腰恭敬说道。 “那名烧死的婢女仵作是如何细说的?” “仵作说婢女已烧成灰碳,很难来作辨认。孩儿也看过他的神色,无其他怪异之处,仵作所述不是谎言。” “适儿啊,郡王府起火乃是大事。你是长子,应该知道府中的严备情况。虽然你母亲住所比较偏僻,不过也是有着家丁婢女严密巡查的,。终使有人狼子野心,也不该得逞才是。 既然得逞了,当不是一人之功,可烧死的却是一人。你觉得事情很是蹊跷?事情严重又怎可听信仵作一家之言?你可明白?”李俶看了一眼站着的长子李适,轻抿着茶水,教导道。 李适低头一想,也是觉得父亲说得极有道理,当即道“多谢父亲训教。孩儿现在立即前去查清此事,孩儿告退。” 李适走后,李俶若有所思地苦闷起来,这个便宜儿子已经十五岁了,看上去是成熟理性的样子,可实际上是。。。。。唉,本是父子关系,这个时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还是操点心吧,省得弄垮了日后的皇帝。 沈珍珠也不是什么愚蠢之人,看出了李俶的苦恼,当下行礼道“这孩子是愚笨了一些,还请殿下耐心教导。适儿有时就是心善,不忍为难他人。” 李俶笑着拍了拍沈珍珠的嫩白小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道“放心吧,适儿是我的长子,教导他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岂能轻易放弃。” 老虎小的时候,捕食稚嫩,甚至连一只青蛙都抓不到,不过也要他们去污泥里摔打,清楚明白世间之艰难,这样才能活下去。作为公虎,当然要细心教导直到他们成熟捕食为止。再说了,血缘是天然的关系牵绊,连儿子都不相信的人没有理由活下去的。 。。。。。。。。。。。。。。。 火盘啪啪地剧烈燃烧着,黑烟袅袅升起,深红色的火光只是照耀了很小的范围。里面的火炭如天上的云彩一般通红,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李俶坐在高台上,旁边有着李适,以及穿戴黑色甲裙的护卫,他们能站在李俶的身边,证明是绝对的心腹,能为主子豁出性命的家奴。 台下便是黑压压的一片,即使他们不着一丝铠甲,也让人有一种难以说明的压迫。 火光只能照到前一排少数人的脸上,红红黑黑的脸皮显得更加可怕。 他们寂静地站立着,眼睛却透着一股本能的恐惧,主子想要杀人了,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 “今日是哪一队巡逻忆风小院?”平静却很沉闷的声音很有威严,甚至惊动了某些人的心魂。 “是末将领的队。”一个黑黝黝的将领单膝跪了下来,声音浑厚有力,没有任何胆怯之意,随后他所属的小队也是跪了下来,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见他们是何脸色。 “你可知罪?” “末将巡逻不力,让贼人有机可乘,愿意领罪。不过皆是末将之责,与兄弟们无关,请殿下饶恕他们,末将愿意一人承受。” “殿下,这不是将军一人之过错,小的们愿意分下惩罚。即使是死,小的们也不怨殿下。”李俶抬眼看去,人群依旧没有人乱动,他希望有人出来刺杀他,这样会省下不少功夫。看来是自己身边的护卫吓到了他们,那就只能委屈无辜之人了。 “既然尔等愿意领罪,本王也不能多说什么。你们自己下去每人领上十五军棍吧。” “谢殿下。”小队再次拜下,然后退到一边,准备挨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尔等守卫府邸,辛苦了。本王虽出生皇族,但也知道赏罚分明。错了,本王不会偏袒任何一人;对了,本王也不会吝啬赏赐。 尔等之中有些人在暗自庆幸,今日受罚之人没有自己。这固然可喜,但你们的同僚正遭此重罚,难道你们就是如此势利?”李俶声色斥力道。 军队是赏罚分明的群体,更是注重袍泽之义地地方。如果队与队之间出现了矛盾,那么这支军队将是一群强装的莽汉,甚至军令都无法畅达,这是军队的禁忌。 李俶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军队,能以一敌百的精兵。清除其中的奸细,建立深入人心的制度,提高兵卒战力是首要的条件。 护卫闻言,皆是面露愧色。只是在黑暗之中,李俶并不能看得清楚,即使清楚了,也不敢擅自捉拿,因为会引起骚动。 “你们都是重情义的汉子,绝不能做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事。背恩忘义之人本王都看不起,更别说你们的兄弟同僚了。诸位回去想想吧,解散。”李俶沉声说道。然后转身消失在黑夜中,马球场上只剩下一顿顿沉闷之声。 军旅汉子都是性情中人,心思很是单纯,仇即是仇,恩就是恩,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心中的情义更是要性命相赴。 李俶就是看重战场汉子的这个特性,能为他所用。前所顾虑之人是不可靠的,他们只顾忌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得失,关键时候就会出卖主人。李俶不需要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父亲,这是何意?”李适转脸一想,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用意,便大着胆子上前一问。 李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带着随从快步离开了。 关中的天气比较反复,中午还是炎热的,晚上却凝结了一层厚重的雾水,叶子上浮着细小的水珠子,很是漂亮。 漆黑的府中如丛林般危机四伏,不过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 “殿下,细作已经抓到了。”郡王府管家李竹站在书房门外,背影弯腰行礼道。 闻言,静坐看书的李适抬头看向门外,眼睛透着一股惊诧之色,原来父亲出现马球场是为了引出细作,不过为何父亲如此笃定? 看着还是看书的李俶,他也没敢大呼小叫的,还是低头读书。 “进来吧。”李俶缓缓放下卷起一半的书籍,淡淡说道,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李俶知道李隆基年老了,只想着与杨玉环天天作乐,根本不想理会朝中的事情。如果他惹起了一件大事,必须搬出皇祖父,那么李隆基对自己只会产生厌恶的情绪。 称霸狼群的头狼尚且年幼,那么就需要多做事少说话,用别人的事情来成长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计后果地去做事情,如古之甘罗,会早早死掉,不是死于阴谋诡计,就是死于猜忌。这么愚蠢的事情李俶是不会做的,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无论输赢,李俶都觉得是吃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报仇也要选择时机。 不过,郡王府死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除了生父李亨以及皇帝李隆基,别人是无权过问的。 “殿下。”李竹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适,觉得王府的风向开始变了,以前大公子可是不曾在书房读书的,现在。。。。。看来还是沈夫人厉害啊,正色道“严克已经捉拿三名细作,现已关进刑房。” “适儿,陪为父去看看吧。读万卷书,不如多看看实际。”李俶笑呵呵地说道,然后拍了一下矮几,站起来走了出去。 本来没有审讯的意思的,知道了内情也没有什么用,不如省点心思。不过电视剧常说古人细作是多么口硬,他也想见识一下,读了一个时辰的书是有点闷了。 李适疑惑地随着他走了出去。 皇长孙是天下最高贵的人之一,刑房是鲜血淋淋的,白骨森然,哪里需要皇长孙屈尊前方?这些可都是叛变的家奴,交给刑讯高手就行了,何必。。。。。。。。。 4 歹心 郡王府的一角房间里,这里是比较荒芜,与堂皇的宫殿相比确如猪栏。 虽然夜色灰蒙,比较难看清人的脸孔,一些角落里的人都是注意不到的,即使是火盘烧的摇曳。 李俶带着一行人来到这里,后面是一群忠心的侍卫。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掉以轻心,幕后黑手可不是什么好人,反而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主,万一被刺杀了,真是得不偿失。 这帮侍卫非常的谨慎,身为李俶的亲信,他们也察觉主子神色涣散的紧张,知道这是大事情,即使在郡王府的高墙之内,也不排除有危险出现。虽然李俶没有交代或者提醒什么,但他们还是特别检查容易埋伏的地方,谁也不能预料贼人会从哪个方位跑出来。 原主是一个比较懦弱的皇孙,从来不介入朝堂之争,仅仅依靠李隆基的宠爱而荣耀地活下来,所以他的身边没有多少可以商量事情的人,做出了这个息事宁人的决定,李俶是吃亏的,不过保住了李隆基的宠爱是接下来谋划事情的前提,他并不觉得吃亏。 因为他低估了皇族的威势以及面子。这是作为现代人难以理解的。 “啪嚓。。。。”守卫的侍卫看见李俶来了,纷纷竖剑弯腰行礼。李俶连看也不看这些侍卫一眼,大步迈上了台阶走进了刑房。 刚走近五六米就听到了惨叫之声,甚是骇人。李俶听着也是心酸,要是他受刑,早就招供了,毕竟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留下性命就有对策解决后患。 “啊。”李适的脸色苍白,犹如一张死人脸,他的脑袋开始变得空白,于是不留神就踢到了微微凸出的大石块一角,不溜烟地跑到了李俶的前面去了。 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独自面对的,尤其身为一个男人。胆小是可以克服的,不过面对的事情就要残忍一点了。面对了恐怖,就不会害怕阴暗。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小心李唐就会重蹈覆辙。 李俶不需要一个胆小的儿子,也不需要一个胆大的儿子,而是需要一个有魄力的孩儿。 李适低着头站在原地,他正等待着父亲大人的惩罚,这可是失礼的莽撞行为。 李俶没有如李适所愿,仿佛没有看见他犯错一般,继续带着侍卫绕开了他。 越往里面那股惨叫的声音越是凌盛,李俶也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就是肉香。 跟随而上的李适更是手掌撑在灰青色的墙壁猛吐了起来,嘴边挂着乳白色的粉条,黑色地板顿时积满了五颜六色的脏物,靠近了,那股味道极不好闻,服侍他的随从也是揪着鼻子在轻拍着他的背部,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郡王府何时出现过如此惨烈的情况。他们都是生在百年不遇战争的长安,杀人都是少见的。 玛德。这也太恶心了,欧呕。 李俶取出袖子里的一块绣着鸳鸯的帕子遮住了鼻子,这下感觉才好受一些,起码不用闻到恶心的飘香。 “参加殿下。禀告殿下,属下无能,还没有问出殿下想要的。”白衣上粘着一丝丝血迹,长发却高高扎起的男子单膝跪地说道。 这个汉子正是李俶手中的利器,审讯高手魏晗。 李俶抬眼一看刑架上的披头散发男子,全身满是鲜红鞭痕,胸口处还有着两块碳红般的络铁伤口,喉咙立即翻滚了几下,胃部涌起一股辛辣的味道,忍下去皱眉道“起来吧。” “韩启,本王知道你为何要做那细作,人都是有难处的,本王能想明白。 不过本王自认为对尔等不曾亏待,你倒是不念半分主仆情谊,好在本王有上天庇护,不然烧死的就不是沈夫人的侍婢了,而是本王。 你幕后是谁本王不是很感兴趣,问了你也未必会讲。既然如此,本王就不问了。 你那老母亲已经安全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替本王看护郡王府多年,也是有不轻功劳。 这样吧,你的老母亲本王会替你赡养,你就安心的去吧。”李俶叹气说道。事情已经完了,李俶的仇人就是那么几个,知道了也没有意思。凶手是不会承认的,他又缺少证物,如何能攻塌敌人?搞株连是不好的,不如大量一些,顺便弄出其他的消息。 “李俶你少来,都是你造的孽。当初我娘病了,向着你借来百十两银子替我娘治病,却被崔牡丹的婢女多加侮辱。 我娘能活到今日,都是东主的功劳。如今我娘好好的,你少来弹我口风。我是一句话都会告知你的。”面目可憎的韩启朝前冲了冲,那锁链被拉扯的铃铃脆响,语气非常嚣张。 “信不信由你,本王只是告知你一声而已。 狼群的巢穴被敌手攻击了,也不知道巢穴还有着何等机关。 头狼是狼群的王,自然需要为这些事情想尽办法,不然他可没有再居王座的资格。 而本王是郡王府的主人,要清扫郡王府的所有细作。 本王是很胆小之人,半夜被刺客一下便会惊魂一月,这赔本的买卖本王不想去做。”李俶坐下了严克搬来的软榻,神色无半点讥讽之意。 韩启为李俶效命,他的老娘病了,要借来一些银钱,李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借的,而韩启却先入为主,认为李俶是东主,一定要救下他的老娘。这是歪道理。 郡王府侍卫领着两份钱粮,一份是兵部的,一份是郡王府,都是丰厚的工资,小小的疾病是足够医治的。 而韩启却做生意亏了本钱,耽误了老娘的病情,现在把所有的责任强加在李俶的身上,显然是一个脸皮极厚的人。 和他说道理是白费口水的。难道雇主要为雇员的一家安危承担责任吗? 哪怕是现代也没有这样的惯例吧。面对这样的刁民,李俶还是不想杀了他。韩启不过是政治阴谋的牺牲棋子,杀了没有任何的意义。 “好,要我信你也行。先放了我,给予我一些银钱,让我带着老娘走。放心,我绝不会再来危害于你。”韩启稍微平稳了气息。他想不付出太大的代价就安全逃出长安,与老娘在外地逍遥过活。 李俶的眉头挑了挑,好一张巧嘴,差点就放了他,冷笑道“嘴皮子和骨头一样硬,不过本王还是如以往般心慈。 只要你说出郡王府还有何人是细作,如果属实,本王便给你一百两银钱,而且送还老娘,命人送你出长安城。如何?” 韩启怒眼一瞧,李俶尖刀般的目光扫过他的全身,他也是为之一俱,他想李俶何时如此心狠了。细想了小半个时辰,沉声道“好,我信你。” 韩启知道效命的东主是心狠手辣之辈,连李俶这样的皇族长孙都敢刺杀,断然不会放过他这个帮凶,甚至连他的老娘都会被杀了灭口。而李俶的人品是得到过认证的,比东主更加有可信度。 人的求生欲望是不可估算的。临死前,傻子会变得聪明,懂得如何才是逃生的几率;病鬼会变成沙场猛汉,霎时间懂得杀人的技巧。 人的潜能会在死亡的前一刻尽数释放。 魏晗闻言,立即变得困惑起来。殿下不想知道真相,为何要我一路拷问?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韩启可不会理会魏晗是什么想法,条件谈清楚了,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将李俶想知道都说了出来。 李俶不怕亲信知道这些名字,他同样不能尽信韩启的话,需要亲信去查确一下。冤枉了任何一个人,李俶都不会心安的。 “你们都去查清名单上面的人,切勿冤枉一人。如果遇到阻挠者,你们有斩杀之权,毋庸回报。”李俶听到名单之人,也是有点愤怒了,幕后的人真是欺负他是善良之人。人善被欺。 李俶不打算软弱下去了,不过反击不适合剧烈和轰动。 “你何时放我?”韩启不小心牵动了一下身体,铁锁勒到了伤口,那里顿时冒出潺潺血水。他倒是闷哼了一声。 李俶瞥了一眼韩启,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十日。你的老娘本王会妥善保护的。” 刑房里各种味道蒹葭一起,非常的难闻。说话的时候,要呼吸大量的臭气,李俶实在是受不了了,当然要快点走出来,省得昏在了里面,这样会很丢人。 其实那些侍卫抽鼻闭气的,都是很难忍受这里的空气。他们也是恨不得离开这里,少受点罪。 韩启彻底无话可说了,是他先对不住李俶,本来他还是能站住良心一关的,现在被攻陷了。用尽了身体的气力,他低垂着脑袋,他还是希望李俶能守信。 李俶不会再在乎一个叛徒的感受,他不欠韩启的,韩启也很快不欠他的了。出了刑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还是外面的口气清新。” 不过他呼吸了第二口气,就感觉乖乖的,刑房的味道融进了外面的口气。虽然是细微的一点,李俶还是很难忍受。 最后他发现是自己的身上衣服灌入了味道。他赶急火燎地跑回去沐浴了。 5 倒霉透顶 “梆梆。。。。。”子时的锣已经在下人的手中敲响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也是传遍了一个个阴暗的角落。这里喊过了,他便要到别处去了,有了火灾,他可脱不了干系。 长夜漫漫,泡一个热水澡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起码可以泡掉昨日积累下来的疲劳,子时之后有一个美美的觉。 郡王府的浴室也是极尽奢华的,红色的帷帐挂了一层又一层,里面是一个足足有三十平米的浴池。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布置了虎头喷水,热腾腾的水汽飘散升空,一派神仙住所的模样。池子中间堆放着一个五星形的红色花瓣。 李俶坐在池中,水盖过了他的胸口,漫到他的脖子,手里捻着一块精致的绿色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真是人间的最好享受啊,难怪那些家伙拼死拼活的也要谋一个好的爵位。” 本来郡王沐浴是要有美姬在一旁侍候的,这也是一桩美事。不过李俶不想弄得自己更累了。闭上眼睛好好地感受肌肤传来的舒服是泡温泉的必要项目,起码李俶每次都会这样做。 “嗖嗖。。。”几道黑影突然在更夫的眼前掠过,更夫似乎没有发觉,不过他的眼珠子开始翻白了,手中的锣和梆子哐当地掉到了地上,身体也是向前倾倒,啪嗒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什么人?”巡逻的侍卫听到了响声,马上抽刀跑了过来。 郡王府虽然奢华,但也不能府中的每一处地方照的如白昼一般。 侍卫们当然看不见倒地不起的更夫,也无从发现是何人。 侍卫是有些用处的,起码能发现人影,给主人提个醒,省得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噗噗噗。”三个并排而来的侍卫被黑暗中的刺客砍了一刀肩部,那力道甚是惊人啊,厚重的铠甲被砍穿了,侍卫的肩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口子。被砍中的侍卫咬牙立即退后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个黑衣刺客。 “有刺客啊。。。。。”五人的小队喊了起来。虽然刺客是偷袭砍伤了他们,但刺客能砍穿铠甲,手中的功夫不是能小看的,惊扰了府中贵人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唤来同伴是他们的上上之策,人多力量大嘛。 三个刺客相视了一眼,纷纷举刀杀向五人小队。哐当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处散射。 郡王府侍卫的效率蛮高的,才斗了三个回合,几队的人马就将三个刺客团团围住了,不过五人小队倒是死掉了两个人,都是一刀砍断了脖子,死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死的很冤。 侍卫们都将刀背放在肩上,其反射的寒芒映在了一些同伴的身上,显得格外透亮。 “殿下,前殿已经有三个刺客入侵。”严克站在门外,抱拳说道。 郡王府的侍卫几十倍于刺客,好像不用害怕。但谁都知道就算刺客到了殿下跟前,也是杀不了殿下的,只能见一见殿下而已。那么刺客肯定还有后手。 李俶闻言,浇水的手掌停了下来,心脏也是咯噔了一声。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轻轻拍打了一下臭嘴,立即从旁边的红木架上取下了狐裘披在了身上,穿上木屐走到了门口,假装平静道“走,去翠竹小院。” 三个刺客敢入郡王府行刺,想必对郡王府的一切弄了个透彻,对李俶的所在地当然清楚。那肯定还有细作。 李俶的安全很危险,刺客是有专门目的地的,他一定要立即换个地方的。 事情开始变得玄幻起来,幕后的人究竟是谁,李俶已经不敢确定了。 原主究竟惹来了什么样的仇敌,非要致他于死地。他百思不得其解,从脑袋的记忆中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真不知道这个仇人是怎么来的,也有可能是阴谋的牵扯。 殿廊响起了疙瘩疙瘩的声音,李俶突然一阵心烦,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过喉咙总有一股吐不出来的气,压住了心胸,非常难受。 刚到殿廊拐角之时,一道宽袍身影抱住廊柱一甩,手中尖锐透着死亡气息的匕首刺向李俶的脖颈。 “嗤。”刺客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匕首已经刺入了李俶的身体。 刺客训练有素,下手丝毫不犹豫,直中要害。使用兵器的力道也比一般兵卒大。刺入的瞬间竟有不少血迹溅到白皙的脸上。 “刺客,保护殿下。”严克大惊失色,立即拔出腰间佩刀,朝着刺客砍过去。 为了装饰郡王府,殿廊拐角种植了不少花树,那里是树叶茂密如蜂巢,几人藏在其中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刺客来的非常突然,谁也没有意识到那里可以掩藏一个娇小的身影。 李俶脸色苍白地看着刺客,这一刀非常的痛,至于有多痛他是形容不出来的。白色的狐裘被染得通红,但是血却不想就此停下来,如春雨般蔓延。 刺客冷眼一瞥严克,身形一转,赏给了严克一脚。 刺客的身手太灵敏了,不是严克这样的沙场猛卒可以比拟。若是论单打独斗,刺客是不如严克的,但是论刺杀,严克可要学一学了。 剩余五个侍卫纷纷拔刀,毫不慌忙地与刺客搏斗。眼神中透着一种愤怒。 刺客也不纠缠,一甩便摆脱了刀势。可她的任务是杀掉李俶这个大唐的皇长孙,至于自身的安全那就要看天意了。她的匕首再次刺向坐在木地板上的李俶,她必须确定李俶的死信。 “哐当。” 严克冷哼了一声,一刀砍掉了刺客的匕首。 十几斤的长刀对付匕首太有优势了。单靠重量就能顶上十几把匕首。 “噗。” 匕首倒插在木板上,匕首尖早已没入木板中。匕首柄不停地左右摇摆,发出嗡嗡声,好像不甘心一般。 刺客看见围过来的侍卫,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消失了,于是果断地喳一声穿入了树丛,消失的无影无踪。 侍卫们还想去追击,可是被冷喝道“保护殿下要紧。”他们顿了顿,也是没有前去追击。 夜太黑了,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刺客。万一杀个回马枪,恐怕连李俶的尸体都寻不见了。 “啊!” 李俶虚弱地咬牙看了一眼自己左肩涌出鲜血的伤口,闷哼了一声。 好在李俶反应快速,躲过了要害处,不然心脏怕是要被穿个透心凉。 “快点传御医。”严克确定了刺客消失,才敢回头注视着李俶,只见肩上的伤口淙淙流血。 很快,李俶被抬进了就近的一间房。恢复了一点理智的李俶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气喘道“命所有府兵彻查府中人员以及搜查刺客,有嫌疑者全部扣押,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刺客虽然是死士,但也是人,都有求生的愿望,那么李俶觉得有可能抓到一两个活口。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严克应诺了一声,嘱咐手下保护殿下,便冲冲跑出去传令了。 这件事很严重了。 大唐建国百余年,除了李家自己人残杀外,今日的皇长孙被刺事件算是最大的事情了。无论是谁,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这已经不是李俶个人的恩怨,这是大唐朝廷的面子严重受损。敢刺杀皇长孙的人已经把大唐的脸面丢到了污泥里践踏。 即使李隆基再喜欢平静与平衡,也不能将其压制下来。他是大唐最尊贵的皇帝陛下,自比太宗皇帝的人,自然不能容许别人剥掉他的面子。 李俶清醒的那一刻也是非常的生气,一次火灾就算了,如今想杀掉自己。 最重要的是匕首刺中肩太痛苦了,他都昏过去两次了。他不是宰相,肚子里很撑下这样的大船,他想着的都是报仇,必须报仇,倒要看看谁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 随着命令的下达,郡王府马上鸡飞狗跳起来,不少的奴婢被关押,当然少不了喊冤。可是严克对此熟视无睹,他怀疑的人都被抓了起来,不过他很较真,没有趁机打击一些平时与自己不对付的人。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离退休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