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的人呐》 第一章 进制 1. 葵凉的姐姐叫葵郁，她的现职是一家手机品牌上市公司的外援技术总监，已婚，育有一子。 葵郁闲暇时候，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只做一件事：叫妹妹回家吃饭。 “葵小凉？我买了基围虾，你来炒好吧？”葵郁指若削葱根，白玉般的面颊温柔似水。 懂事很久的葵凉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姐姐这种带着商量又命令的语气，懒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去厨房。 葵郁在水池边摘菜，问她：“你工作最近怎么样了？” “就是天天对着一堆破烂儿啊，前几天还帮老师临摹了一幅画，”葵凉揶揄的看着她，“你知道啊，就是当苦力的辣种。” 葵郁笑了一下，转而又觉得放任妹妹这种轻佻的态度不太好，于是又劝她：“你师傅可能也是为你好，要不然他怎么能只找你画不找别人呢？做事情呢，不要只专注于你能拿多少钱，最重要的是，你要从这件事情里得到什么样的启示。钱财只是一时的奖励，知识才是永恒的财富。” “......”葵凉认真地听着，也不反驳。 “你呢？你公司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是新来的那三个小伙子啊，跟你一样大的年纪。”葵郁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好像全都是流光溢彩，“上次我带他们去深圳出差，然后我们一出机场，他们仨就像我的保镖似的把我围在中间，搞得人家还以为我们神经病。” 葵凉：“......你那么漂亮，他们才是神经病。” “吼哈哈(＾－＾)v。”葵郁从小到大最爱臭美，尤其喜欢亲妹妹的溢美之词，但是小时候的葵凉又最不喜欢说漂亮话哄她开心，所以每当葵凉夸她的时候她就会特别开心。 “油热了，倒虾。” 到了七点钟，葵郁的丈夫张越带着儿子张一洋上辅导班回来。 这父子俩对于一到周末就看见葵凉出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三个人习惯性的打了招呼，然后该忙啥忙啥。 张越去厨房帮忙做饭，葵凉炒好基围虾，被外甥叫到房间里，美名其曰辅导功课。 “哎小姨你会进制算法吗？”张一洋一直都挺皮实，而且特别会哄人，打小儿就把他妈葵郁哄得舍不得说他一个字，跟葵凉也没有辈分隔阂，主要是俩人性格相投，都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小孩。 葵凉挑了挑眉，看着他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然后鬼鬼祟祟地关上房门，凑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 “你妈还送你去学这个？” “我妈说我要是学会这个，以后就都不用去其他那些舞蹈啊音乐啊画画的辅导班了。” 其实葵凉也觉得张一洋以前上的那些辅导班纯属闲得蛋疼，要是能在她姐姐不反对的前提下，把这小孩从折磨中解救出来，葵凉倒是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帮忙。 “你书呢？今天老师都给你们讲什么了？” 张一洋从书包里翻出一本a4纸打印的习题册，“我们那老师说做题就行了，书本上全都是垃圾知识。” “呦呵，你们这老师还挺个性。”现在的书籍，编者为了凑字数赚钱，几乎就是从别的大拿的书上抠段落，看着特别专业，其实一点也不符合实际。看那种书还不如不看，误人子弟。 “那是！”张一洋与有荣焉，“我们老师今天穿着皮衣皮裤进来的时候把我们都帅呆了！” 葵凉不置可否，随便翻了几页习题册，然后找了根笔还有一些演算纸，“这玩意儿说难也不难，只要你做的熟练了，到后面你一看就能看出来，而且都不用怎么费劲。关键是，你真的理解你们老师讲的二进制、八进制、十进制还有十六进制是什么意思嘛？” 张一洋坐在书桌旁边，懵懂地摇摇头。 “好吧，大概你们老师下次上课还会详细地讲。我们今天先了解这些进位数制的概念，然后再告诉你二八十六三个进制转我们常用的十进制算法......” 虽然张一洋这小子的智商没有达到葵凉的预期值，但是看他在计算机这方面还算有天赋，她决定以后对他好一点儿。 “葵小凉，张一洋，出来吃饭了。” 葵凉听见她姐喊吃饭，指尖上跳跃着的签字笔往桌子上一丢，右手紧跟着拍上正在勤奋用功的小孩儿的后脑勺，“休息，吃饭。” 正玩到兴头上的小孩儿哀嚎一声，站起来收拾收拾杂乱的书桌，跟在小姨的后面去洗手。 葵凉先洗完手去帮忙上菜，张一洋随后出来去厨房拿碗筷。 “你们俩在房间里聊什么呢？”葵郁一边盛着米饭，一边吩咐妹妹把果汁榨好。 “你不是给他报了一辅导班，那小子想学进制，就带他玩了一会儿。” “我那是看张一洋平时喜欢跟他爸一样打游戏，都是沉迷于电脑不如给他找一点正经营生做。” 葵凉点点头表示赞同，“挺好的。张一洋脑子不笨，在这方面还有兴趣，好好培养一下往计算机方面发展也不错。” 别人说的话葵郁还有可能怀疑人家是不是跟她说好话，要是亲妹妹都这么说了，葵郁丝毫不会怀疑，而且开心的不得了。“那行，改天我抽空去给他买一台好一点的笔记本电脑，让他好好学。” “别，你买的那些都不适合干这个。”葵凉清楚张一洋这个年纪的小孩，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和不知畏惧的牛犊子心，她姐要是给他买了一般的电脑，这小子学成之后能干出什么违法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我那还一台没拆过的新本儿，等我改改程序给他拿过来。” 葵郁习惯了长大之后的妹妹对她的照顾，也不跟她客气，就平平常常的接受了葵凉的安排。 第二章 朝八晚五 2. 葵凉每天朝八晚五的上下班，大好青春不用来撩汉子都贡献给了那堆破烂儿，天天跟一堆黏合剂啥的为伍，活生生一现代励志女民工。 不过让葵凉这个自认为“身娇体柔”的妹子来说，他们这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下班时间永远比上班时间准^_^ 下午五点，晚霞还挂在西边儿天空上。一般的工薪阶层可没她这工作自在，他们开个车坐个地铁窗外的风景一般都是夜景。 她呢，骑个小破电驴晃晃悠悠的找地儿吃饭，没事儿还能去看个电影打个网球，恣意极了。 “哎，凉，家吃饭去啊？”后面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的方大良追上来，热情邀请道。 “可拉倒吧你。”葵凉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们家老太太成天儿的给人保媒拉纤，这次又逮着谁家小伙子来相看？” “啧，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是看您孤家寡人一个怕你孤独嘛！” “切，我用得着吗。求您家我刘阿姨先把您这颗老白菜梆子先送出去再来关照我吧！” 方大良那辆骑了好几年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二手车链条老化了，加上这帮搞文艺出身的男青年四肢不勤平时也不知道上点油，俩人并肩骑出去还没一百米，他脚下的踏板一秃噜，破车彻底报废。 “拜拜了您嘞！”葵凉见他掉链子，没良心地加油门跑了。 “哎哎！”方大良这个老抠搜见她跑了没叫住，往后扭头揪着一个文弱青年。 “井儿，来来来！” “嘛呀方哥？”小青年推着新的山地车，愣呆呆的看着他。 “哎呀你过来就知道了。”死活拽着新来的小伙子把他和他那辆报废车给捎到路口的修车铺。 路过的老同事骑着各样花花绿绿的车路过，停也不停的打趣他，“方儿，别那抠搜，一破车骑好几年了，赶紧扔了呗。” “去去去！”方大良好笑地撵人，“我扔了你把你那辆送我啊。” “嘿，我这车才几个钱儿，哪配得上您呐！” “我不嫌……” 恰逢姐姐最近有空下厨，葵凉骑着小电驴去蹭了一顿饭，打道回府的时候后面照例带了一拖油瓶。 张一洋背着书包坐在后面抓着葵凉的羽绒服，葵郁出门之前还特意把他羽绒服上的帽子给他扎紧了，生怕路上俩人骑着电驴回家冻着。 “小姨，我们明天下午大扫除，你能不能早点去接我，我想去吃汉堡炸鸡。” “干嘛呀？想逃避劳动？” 张一洋小学二年级，他们学校一到周三下午就大扫除。虽然她之前闲着没事也带他出来过几次，不过后来开家长会的时候被她姐知道了，被严厉批评过的俩人最近基本上不外出，所以张一洋乍一提出来这要求，葵凉还真有点心动。 气鼓鼓的张一洋哼哼唧唧。 “怎么了？”葵凉拧着车把，回头问了一声。 这小子一开始还别别扭扭不乐意说，后来肯开口了葵凉又差点让他闭嘴。 张一洋这个不要脸的小混蛋说他在班里太受欢迎了，然后自己班隔壁班的小女生老是来帮他做值日，放学之后还老围着他。但是呢，别的班的小男生不乐意啊，自己班里和别的班里的小女神都围着他转，觉得他就是家长口中的花心大萝卜“渣男”，有事没事老来欺负他，他寡不敌众，于是就想提前跑。 葵凉：……_(：3」∠)_算我输。 “我看一下，尽量溜出来吧。”葵凉估计应该可以早退，因为最近修复工作任务不是很多，而且年关将至老师傅们都凑一块开会，也没时间抓他们点卯，早退成功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张一洋委屈唧唧的点头。 “要是不成我就打电话给你傅叔叔去接你。” “你让他带我去他老抢我番茄酱！”张一洋习惯性地炸毛，“他还掏我鸟儿！” 葵凉黑脸。 “你不让去我也没别的人找啊。”关键他们这帮人里就傅大头一个人闲着没事能帮忙接孩子，其他人不拜托她帮忙带孩子就不错了。 “那你让他别摸我鸟儿。” 葵凉觉得这个任务有点艰巨。 傅仙那个猥琐怪蜀黍，别看名字挺仙气，人可是一点跟正人君子搭不上边儿。 张一洋从小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这货打小就各种逗他玩。 不到一岁的时候，傅大头为了验证小孩子的肢体到底有多柔软，老是趁她们不在的时候把张一洋的胖蹄子往他嘴里塞。 有一次还听说小孩子天生会游泳，怂恿葵凉把张一洋偷出来，俩人找了一家游泳池把他放水里做实验… 再后来，反正张一洋在他手里就没落过一次好儿。 张一洋不穿开裆裤之后，这个纨绔不能明目张胆教他揪鸟儿玩，加上张一洋也有了小小的羞耻心，每次一见面就作弄张一洋，要扒他裤子玩他的鸟。 搞得每一次张一洋看见他都要提着裤子躲她身后，虽然傅仙倒不至于真的脱他裤子，俩人玩得还都挺高兴，但是张一洋心里有阴影，必须杜绝这种黑历史。 “到家了。”葵凉把小电驴锁在车库里。 “我去开门！”葵凉家里的钥匙张一洋也有，毕竟俩人打小儿就熟。他爸妈老家都不在不本地，葵郁张越夫妇加班出差的时候又不能把人送到外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虽然葵凉实在不是一个居家型的好小姨，但是平时的饭辙还是有的，亏待不了他。 “你写完作业了没有？”张一洋一进门就要拿她送给他的笔记本玩，葵凉深受姐姐嘱托，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他不能荒废学业。 “写了。” “写完了？” “昂。” 葵凉一向心大，问到这儿也就算完成了任务，反正写不完作业被罚的又不是她。 然鹅，写不完作业要被请家长啊亲:) 第三章 吃饭 3. 早上葵凉晨跑回来，张一洋还窝在被窝里睡懒觉。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张一洋发现他小姨就坐在他床边，嘴里咬着一根油条快被她吃完。 “呜，小姨你给我留一点儿！”张一洋想哭。 他忘了这不是在他妈家，他小姨从来不会像他妈那样三催五请地叫他起床，永远都是到点自己吃早饭，边吃早饭边等他起床。早饭被她吃完了的话，那就代表他要饿肚子:) 他记得有一次他爸妈出差一星期，他接连一星期没按时起床，然后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小姨就真的一星期没给他吃早饭！ 每天饿着肚子去教室上课，饿得两眼昏花，还好有他损友接济俩不爱吃的鸡蛋给他他才没被饿死！ “外面雨夹雪，我今天开车送你去学校。”要不是天气不好怕把她自己冻着，葵凉才不会放弃心爱的小绿绿。 他们俩出门的时候雪小了，雨大了。 “张一洋，我给傅叔叔打了电话，他人在外地，今天天气又不好，不一定能回来。” 相比较而言，被傅仙掏鸟好过被男同学暴击一百倍。张一洋失望的低下了脑袋，看那小样像是一万个不情愿。 “我中午接你去吧。”葵凉一向不喜欢言而无信，有时候宁愿多吃一点亏也不愿意爽约，因为她坚持答应了就要做到。 “可是人家中午不想吃汉堡。” “嘿，你别得寸进尺哈。”葵凉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中午吃完饭我给你请假，你下午跟我去单位。” “哼唧！”小男孩小大人似的抱胸看车窗外面，她等红灯的时候看见这个小傲娇笑得傻乎乎的。 张一洋八点开始早读，老师要求七点五十到教室，他们七点半到学校附近。 学校门口不让停车，停车区又让送孩子上学的私家车占满了，葵凉只好把车停进附近医院的停车场，然后徒步送张一洋进学校。 “哎，我记得你们中午不回家来着。” “你想反悔？！” 葵凉慢悠悠的跟在气冲冲走在前面的张一洋身后，“你们班主任中午不回家吃饭吧，小哥哥？” “不回！”生气中的小哥哥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学习的温室里。 葵凉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你中午等我一下，我找你们班主任请假。” 雨幕中小哥哥欢快的身影特别活泼。 葵凉紧了紧略有些宽松的中长款白色羽绒服，戴上被风吹落的连衣帽，转身走进大雨中。 “呦，凉儿，来啦，吃了？”她师傅抱着一暖宝宝揣手坐在小太阳跟前烤暖。 葵凉把雨伞放好，掏出手机找了一把椅子坐在老杨头的旁边蹭小太阳。“师傅，给您看一画儿。” 老杨头乐呵道：“啥画，让我打打眼。” “山水画。”葵凉给他看了一图片。“怎么样？” 老杨头戴上老花镜仔细一看，眼镜滑到鼻梁骨上，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要临？” 葵凉上道儿的眨眨眼，“临一张先孝敬师傅！” 老杨头从来不知道矜持俩字咋写，理所当然地收下葵凉将来要给的孝敬。“哪来的好东西？” “一朋友国外拍的，我借过来欣赏几天，临完立马送您。”傅仙那冤大头要是敢不借，她打断他的狗腿=) 老杨头眼前一亮，把手机还她，拍着她肩膀跟她保证：“就在这！师傅给你打下手！” 葵凉苦口婆心地劝他：“师傅，我做私活儿，在这儿不好。” “别叽歪！” 葵凉见她师傅眉毛一竖，见好就收。“那谢您嘞！我抽中午的空儿做，不耽误大家工作！” 葵凉临摹古画有一特点，人家一笔一画的按图索骥，她不。 她要原画扫描，各种详细数据，按照人家当初的调色和下笔位置还有笔画数，完完全全的拷贝，力求还原每一分作者的意境，不人为掺杂任何临摹者的风格。 她这一手费功夫不少，但也正是因为她这一手，老杨头才破格帮她进修复所，成为书画组的二把手。 他们搞修复工作的，力求不改变人家书画家的任何一笔，恢复文物在那个年代该有的味道，就算拿到现在，摆那一看也让人精神一振——噢，就是这个意思！ “甭！”老杨头慷慨的大手一挥，“正好儿最近也没啥大事，交给小井他们，你就做这个。做完了我找大家一聚，咱小酒一喝，美着！” 嘚瑟的老杨头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他那帮老东西损友羡慕的眼光了，喜滋滋地被叫去开会了。 傅大头还没回来，画自己也回不来。东西没落在她手里抓着，葵凉啥激动心情也没有，一如既往地跟着师兄妹还有同事大姐干活，捡破烂，洗破烂，粘破烂，补破烂…… 方大良没事干又来他们组蹓跶，他们都习惯了这人抠抠嗖嗖没话找话，他来了也没个人主动搭理。 一开始新来的小井还能不知情的往跟前凑凑，可今天小井忙啊，方大良这厮忒没眼力届儿的往他们跟前凑。 “大伙儿忙着啊。” “呦，大丽，你这水放得有点多吧。” 大丽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大刷子“唰唰唰”的往他跟前甩水，“别涮您一身水，您赶紧边儿呆着去吧！” “这就是你不对了大丽。”方大良不知道从哪儿抓了一把瓜子，也不嫌弃大丽赶他，人往空桌上一坐，不走了。 “你看我好心提醒你别手抖，怕您手下这件宝贝有啥损失，您瞅瞅，这纸都泡成啥样了……”大丽眼睛本来就大，这一生气就更大了。 “您可长点心吧！”方大良自觉不妙，也不尴尬，特别感觉良好的往葵凉跟前凑过来。 “呦，凉儿，忙着呢。” 葵凉撩起眼皮子白他一眼，没说话。 方大良在她周围转了几圈，特别翻动了一下乱纸堆里的一堆垃圾。 没一分钟又凑过来，“凉儿，昨儿没家去吃饭，今儿哥请你！” 不等葵凉开口，抱着一堆新垃圾出现的耗子呛他：“良子你中彩票了？这太阳打东边落下了吧，你个铁公鸡还舍得拔毛请凉儿吃饭？” 大家哄笑：“别是脑子烧坏了吧！” “去去去！”方大良逗笑：“你们懂个屁，我姓方的啥时候舍不得钱给咱大家伙儿吃饭了？有本事今晚跟我家去，我请你们满汉全席！” 这修复所谁人不知，他方大良亲妈刘阿姨最喜欢烧饭给人作媒，没结婚的同事甭管男女，三天两头给人拉家里相亲去，他家这饭不能随便吃！ 第四章 奥数班 4. 中午葵凉履行诺言，早走二十分钟赶到张一洋的学校，拦住下班想提前回家的班主任迟老师，把张一洋从下午的劳动中解救出来。 张一洋小盆友在一班小同学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蹦蹦哒哒的背着书包跑出教室。 “小姨咱们吃汉堡去吧！” 葵凉翻白眼，裹着毛线手套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别跟你妈说我带你出去吃那些东西。” “我知道哒！小姨你还不放心我嘛，我们俩可是老铁的战友啦！” “呦，您这会儿又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早上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来着？” 葵凉阴阳怪气地损他。 “嘻嘻嘻。”张一洋拽着书包转身抱住葵凉的大腿，咧着两排小白牙热情洋溢：“亲爱的小姨，对不起啦，人家以后再也不对你那样式儿了，小姨对我最好了，你这次就原谅阳阳嘛！” 对张一洋来说，葵凉不太像是传统印象里，跟他老妈一个辈分的小阿姨，因为别的同学的小姨不像是葵凉对他那样随心所欲，还能很好地跟他玩到一起的姐姐。 大咧咧的葵凉被他的甜言蜜语齁到不行，肉麻的对他微微笑，然后“pia哒”把连衣帽给他扣到脑袋上，在张一洋跳脚追着她要打她的时候跑得飞快。 葵郁比葵凉大了十一岁，葵凉是她一手带大，相当于她半个女儿。想当年葵凉小学的时候被傅子铎爸妈挖走的时候，葵郁哭了好几天，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平时攒起来的钱全花在周末假期去看葵凉的火车票上。 后来他们那个少年班被迫解散，学校官方连一张普通的学士毕业证都不给颁发，葵凉回到家乡已经十五六岁。因为在地方没有正常的升学履历，重新读小学五年级又不像话，葵郁找了许多关系带她来到北京，找了一家高中入读。 葵凉随便混了两年高中，然后空军部队下来招生，在她姐一把接一把的眼泪鼻涕的不情愿下，一意孤行当兵去了。 当兵回来了，葵凉在别人眼里看来也没有太大出息。她也没有回家乡，在葵郁的安排下，静下心来考公务员，最后进了修复所修破烂儿。 她回来那一年张一洋刚出生，不大的女孩子对姐姐给生的“新玩具”特别新鲜，成天儿的带出去显摆，傅仙傅子铎还有她那一帮少年班的同学都玩过张一洋，他们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忙的时候天天聚在一起。不像近几年，忙到几乎没有见面的时间。 傅子铎爸妈给葵凉取了一个小名儿，叫“漾儿”。张一洋小名“阳阳”，大名也有一个“洋”字，可以说张一洋的名字完全被葵凉承包了。 张一洋就像她的弟弟，俩人有一个共同的妈妈。 “我下午还有工作要收尾，你自己在院儿里玩，别穿太少，冷了就赶紧进屋。” 葵凉喜欢提前告诉张一洋她给他的建议，不过至于张一洋有没有认真听话的践行实施这一问题，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话提前说完了，就算张一洋到时候冻感冒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能怨她没提醒：） “小姨我们回家带上我的电脑吧？” “你作业写完了？” “我可以晚上写作业。”张一洋跟她讨价还价。 于是葵凉打方向盘左转弯回家。 “你们迟老师说，你们年级好像有参加奥数班的名额，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参加。” 询问张一洋的意愿倒是其次，迟老师的本意是葵凉这个家长同意就可以了：） 张一洋一脸茫然：“参加那个有嘛用？” 葵凉想了想自己的小时候，再联合一下葵郁的期望，这样告诉他：“我小时候也参加过，老师说可以提高对数字的敏感度还有开发你大脑的逻辑思维能力。更关键的是，如果你能在全国少年组大赛中拿奖，那你妈给你选的中学你将会拥有保送名额。” 像所有的学龄儿童家长一样，葵郁早早就打算好了张一洋未来要读的学校，由于区域划分限制，葵郁尽自己最大可能减少了张一洋比别人的差距。 但是像好学校，竞争总是激烈的，现在的学校不只是看学区房了，人还要成绩。 张一洋虽说成绩不差，智商也不低，可是他像所有男孩子一样，有脑子，但是精气神儿永远不只是放在学习这一方面。 电脑游戏、篮球、足球……男孩子总是倾向于德智体美劳中体的发展。 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好：） “哇。”张一洋抱着书包，小大人似的发出一声喟叹：“那很棒棒呦。” 葵凉抽空打量他一眼：“你也很棒棒呦。” “可是小姨。”张一洋突然皱眉头，扭头问她：“如果我参加了那个班，是不是我就不能玩了？” 奥数题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更何况现在的题目还掺杂了初中高中乃至大学的知识点，一开始就玩得666的小学生根本就是不存在的|(￣3￣)|。 葵凉从来不会隐瞒张一洋关乎于他的事情任何一点，“如果你想赶超那些一开始就受过训练的同学，那你下午放学除了要参加老师的辅导班，晚上回家我还需要给你补习：）” “那我拒绝呦。”张一洋立马做出了决定，“我跟同学约好了晚上去小区篮球场打球，不能食言。” 相比较于牺牲童年时期的玩耍时间，投身于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奥数班，葵凉十分欣赏张一洋这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小孩子，喜憎分明，不会因为一些所谓的荣誉浪费自己的理想。 张一洋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在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里迷失自己，就像小王子一样。 “你自己选的。”葵凉提醒他，然后又说：“等你们迟老师打电话给你妈的时候，别忘了跟你妈说清楚。” 葵凉深怕她姐姐葵郁会不高兴，怕她问自己怎么没有提前跟她商量。葵凉是一个心很大的女人，她习惯尊重别人的决定，不习惯质疑。 就算当初她姐姐不希望她去参军，但是她还是坚持去了。 “放心吧，小姨！” 第五章 江湖义气帮 5. 摇摇欲坠的升降梯缓缓上升，一处棚户区的天台，人们刀枪剑影，互相厮打。 电梯升上顶端，短暂停留，门开。 一人缓缓撩起眼皮，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 “啊！”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一声尖锐惨叫，在这混乱的嘶吼声中显得并不明显。 “你是什么人！” 来人手里拎着一条狼牙棒，在在场人群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加入这场混乱的追击与反抗战争中。 抬手，棒落，人惨叫。 格挡，挥杀。 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情绪越来越兴奋，鲜血的芬芳在空气中的旋绕。 一直持续到有人发现双方对峙人数不断减少，场面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拼杀的嘶吼声变成单方面的惨叫。 她一身黑衣，高扎马尾，眼神清冷，身形瘦削，却有一股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容小觑的力量气势。 不理会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语言问候，她手起棒落，面无表情的任鲜血挥洒，即使面对源源不断涌来的打手，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惧色。 一只手累了，狼牙棒翻转一圈，换左手继续戮杀。 “你们先走。”伤痕累累的五个人被她掩护到电梯口，她挥棒将不断逼近的打手击落。 “你自己小心！” 老旧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她也就再也无所顾忌，眼中的杀戮欲望渐渐浓郁，手下的动作也愈发的干脆利落。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若要报仇，只管来寻！动我家人，杀我妻儿，穷我华夏，追杀你到海角天涯！” 江湖义气帮，你杀我华夏族人，我全族来追杀你一个。 穷其一生，直到你死。 奄奄一息的打手叠加散落在面积不大的天台上，或许有人听懂了她的话，或许他们听不懂。 天空很快变得灰暗，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冲刷了这血色的罪恶。 “两千，这边！” 冒着倾盆大雨，她快步上前，利落的扶起一个受伤严重的同伴，把肩膀借给他，一行六人尽最大的可能飞速穿梭在杂乱无章的棚户区。 在异国他乡的贫民区，他们不敢有任何冒犯的举动，本来就处于不利地位的他们，只能缩着脑袋不要招惹本地的任何一户人家，灰溜溜的逃离这片灰暗地带。 “你怎么来了？” 她微微一笑，略有些漫不经心，手臂随意的搭在车座上，“北方太冷，迁徙过冬啊。” 尽管知道这女人的回答很不着调，但是几个死里逃生的大男人还是仰天大笑。 “活着真好。”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一声喟叹，其他人累得说不出一句话，但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得不承认的认同感。 “江湖义气帮，”身上挂着被砍刀砍成碎布条的大男人热泪盈眶，伤口被雨水浸泡到发白，肉色里几乎可见森森白骨，可是大雨冲刷不了他那由心里散发出来的悲伤。 “我好累。” “我感谢各位在危急关头救我一命，可是我的妻儿老小，被仇人杀死。” “就算我最终报仇成功，可是我老婆、孩子，全没了，留我一个，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 “大勇！” “大勇！” “大勇你别！” …… “你们不用劝我，我不会寻死，我还有老子娘要养。我也知道我这样想是对不住兄弟几个，可是我真的怕了。我们国家的边境一带，本来就不太平，如果我当初没有多管闲事招惹这帮畜生，我家人就不会死。”大勇悲痛的捂着脸哽咽。 “我救了别人，为别人报了仇，最后却赔上了我老婆孩子？”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然。 最小的阿发今年刚满二十，父母被偷渡犯杀死后，跟着义气帮全世界跑了三年，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愤懑与不平，早就磨光了少年的天真稚气。 最大的大勇，今年三十五岁，老婆孩子于年初被人用刀捅死在小巷子里，直到尸体腐烂才被人发现报案。彼时的他正奔走于各国的灰暗地带，追杀一个偷东西杀人的小偷。 她少年时期突发奇想，纠集了一帮有志之士，成立了一个民间组织——江湖义气帮。 帮里的人口很杂，职业也很纷杂，有边境一带的凶恶村民，古武世家的练家子，父母被残忍杀害的少年人，还有一些不甘生活就此沉寂下去的退伍老兵…… 义气帮最鼎盛的时期，帮里人数多达千人，如今不过几年光景，惨死的惨死，嫁娶的嫁娶，隐姓埋名不愿意再掺杂这些肮脏的也不在少数，而今只剩眼前这五个。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滔天盛世游走于法律边缘擅长法外执法的江湖义气帮如今连一只小队都组织不起来，还要靠帮主亲自出手？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她失败了，江湖义气帮败落了。 “那好吧。”她摊了摊手，表情略显无奈。 “大家就此解散吧，毕竟你们跟了我一场，也算是我们帮里元老级的人物，遣散费我一定不会亏欠大家。” 本来这偌大的帮派经费都是由她这个“帮主”一力支撑，当初几千人的时候她都撑过来了，解散之际也必定不会太过吝啬。 “大家拿到钱之后，务必请隐姓埋名，不要再冒风头，娶妻生子，好好生活吧。” “两千?”有人并不理解她的干脆利落，她一手建立的帮派如今毁于一旦，任谁都不可能像她这样平静。 沉默了许久的吴晟：“两千，我想我们并不需要解散，大勇走了，我们义气帮还剩五个人，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队伍还会再庞大起来。” “是啊，两千姐，我们还没走，义气帮可以继续做下去的！” 剩下的三个人同样附和阿发和吴晟的提议。 两千问：“吴哥，你有多少年没回家了？今年差不多三十二了吧？就算继续做这行，你还能做几年？家里的叔叔阿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医疗花费也不少，趁着现在，回去多陪陪孝顺一下他们吧。” “阿发，你妹妹读中学了，她许久没见到哥哥，会不会哭？学校里的同学会不会看她年幼失怙，欺负她，孤立她？” “小楷，二十五了，比我还大一点，有女朋友了吗？” …… 两千一一细数几人的窘迫，看着他们红透了脸颊几乎垂泪。 “拿了钱，去过几年好日子吧，不要再过这些打打杀杀的生活了。年少时期会因为这些热血激昂，可是年纪大一点的时候，就会觉得乏味无趣了。” “人是社会生物，需要人际关系，不能永远活得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青春，过了就够了，别把一辈子的幸福都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