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纪事》 第一章噩梦 车裂样的酸痛让纪思安从昏迷中醒来,身体的各个部分如木头般僵直不听使唤。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地板却有些陌生。她试图动动头想观察房间的其他地方,强烈的眩晕感却不得不让她重新闭上眼。 纪思安张开嘴巴大口喘息,空气的充盈终于让她的精神稍稍复苏。她费力地将一直感到粘腻异常的手举到自己眼前,借着窗帘透出的幽光看到暗红色的液体从手上缓缓滑落,险些掉在她的脸上……。 是血……,此时嗅觉的恢复让她成功做出判断。夹杂着铁锈味道的腥气让她十分不安。不过好在此时身体已渐渐恢复功能,她咬牙用手肘撑起身体,长发上滴落的血水仅让她愣怔片刻,左手已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后脑。碰到粘性液体的那一刻,后脑传来的痛觉让她微微松口气,她受伤了,不过不算太严重。 纪思安咬紧牙关,拼命控制着反应迟钝的四肢让自己坐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向四周看去,目光却与一双无神的双眼撞了个满怀。床上女人瘫坐在床头,极瘦的身体,枯枝样的四肢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你好……,请问这是哪里?”纪思安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发出低低的声音。 那女人似没听到一样,依旧直直地望着她。她都不眨眼的吗?蓦然间一个不好的想法跳了出来,她大着胆子再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那个女人的瞳孔已经放大……。纪思安吓得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到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她才被迫停了下来。 墙面的坚硬冰冷让她快速冷静下来,她需要赶快离开这里。这个想法刚刚跳出,身体已经自觉地做出反应,她扶着墙面试图让身体站立起来,脚下却踩到软绵绵的一团。纪思安下意识地低头,原来是踩到了一个毛绒玩具。她顺着玩具的方向向床下看去,一副小小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是一个7、8岁小姑娘。 纪思安踉跄着向前想要查看孩子的情况,却再次跌倒在地。她努力伸手却突然收回,那孩子的小手如墙壁一样冰冷。孩子……也死了。纪思安觉得头越发地疼,她要赶快报警,报警……手机。她用力向衣兜掏去,手上传来的刺痛使得她马上缩回。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滴血的手指,兜里没有手机……却有一把刀……。她转头看向女人和孩子,刀怎么会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她愣怔之时,大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她哆嗦着躲在卧室的墙角,不自觉地握紧兜里的那把刀……。人在紧张的时刻所有感观都被放大。她虽然没有探头,却依然清楚地知道随着沉重的防盗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一步两步。他在玄关停下,随手打开走廊的灯,并在那里窸窸窣窣地停留一段时间,似乎是在换鞋子。 纪思安咽了咽口水,目光艰涩地看向床上床下的两具尸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种纠结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一个男声传来。“小安,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那名男子似乎早就料到没有人会应答,又快速自顾自地说道:“她们都走了,就剩下你我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谈了”。 “怎么?我下手太重了?还没醒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纪思安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将自己攒成一团,期盼着那男人发现不了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名男子还是直奔她藏身的房间而来……。 就在卧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纪思安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身子,待看清周围的情况后,又颓然躺下,又是这个梦……。这个她做了很长时间的梦,却每次都像重新经历了一样。 湿透的睡衣凉凉地贴在身上很是难受,纪思安胡乱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手不自然地碰到后脑的伤疤,明明早就不疼了的伤口却很有存在感地提示着以前发生的事情……。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闹钟突然响起将她吓了一跳。她马上起身匆匆按掉闹钟,已经六点半了,思想还没有平静,身体却如条件反射一般自主带着她来到卫生间。她用冷水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苍白得有些吓人。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睡好觉了。尤其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的情景都是她3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这样可怕的梦,她却每次都想让自己身临其境,她想记起更多的线索……,可每次她想起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每次都没有看到凶手的脸……,倒是感知越来越丰富。 她抬起纤瘦的手,指尖滑落水滴的触感让她想到那滴鲜血,还有那地板,她这次似乎知道了地板的材质,是暗棕色的实木……。纪思安懊恼地抓抓头发,可恶,下次她一定要撑到凶手开门,说不定就能看清他的脸。 纪思安浑浑噩噩地出门,直到被人推着挤上地铁时,她依然没有恢复过来。不过她的状态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就是打工人的悲哀,都是拼命讨生活的人,谁也不比谁容易到哪里去。 其实她一直不讨厌车厢的拥挤,甚至微微有些喜欢,正因为这些人才让她有了真实活在现实中的感觉。她站在门边,脸几乎贴在玻璃上,这种模糊的车窗反光都能看出自己的黑眼圈,可以想见现在的她是如何狼狈。 等到单位又该被罗莉那个丫头奚落了。想到这里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一个妆容精致的圆脸姑娘。真羡慕她呀。她与她同样21岁,在同一所大学的法学系毕业,在同一家律所试用,境遇却完全不同。她在城隍举目无亲,她却是家中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她小心翼翼地努力工作生怕被辞退,她却对此满不在乎,反正总有人可以依靠、可以善后。有家人真好,生活在城市里真好,纪思安不甘地想着,一不留神就被后面的人推挤着下车。 她无奈地叹气,不得不再次跟着人群重新挤上地铁,依旧在门口,依旧每站都重复着相同的经历,这些让她又想到了那个梦。因着受伤和年龄小的原因,作为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者,她却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杀害母亲和姐姐的凶手不知何时能抓到……。 好在辛苦讨生活的人没有太多悲风伤秋的时间,她到站了。纪思安随着人流挪出地铁站,直到站在阳光下她才有时间整理自己被踩得一塌糊涂的鞋子,叹着气用湿巾徒劳地擦拭身上不知何时被沾染的污渍。 第二章谎言 不过纪思安是个性格坚韧的姑娘,不管多大的困难,她总能坚持着慢慢走下去。木棉花有木棉花的活法,蒲草亦有蒲草的生存之道。她自我安慰着走向律所,不知不觉中脸上已挂上淡淡的笑容。 纪思安刚到办公室,罗莉就踩着高跟鞋准时来到她的办公桌前。纪思安有段时间甚至怀疑这丫头在她身上装了监控设备……。 其实她与罗莉虽然在同一所大学的法学系,在学校时却没有什么交集。她们一个住宿一个走读;一个常驻图书馆一个常驻社团;一个生活乏善可陈一个鲜活明亮……。 可刚入社会的不安全感却让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奇妙感觉,一同吐槽虚伪的上司,成了她们之间联系紧密的纽带。 “小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最近压力太大了?还是那个伪君子又为难你了?”罗莉趴在纪思安的办公桌上,自然地伸出白嫩的小手想摸她的额头。 纪思安下意识地向后闪身,躲开她的小手。“罗莉,小点声,小心被人听见。” 罗莉皱着眉头起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我叫罗莉莉,不叫罗莉”。 纪思安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忘记这件事。这丫头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刚到工作单位便逼着她叫她罗莉莉,好像多加一个字便能忘掉从前不好的回忆似的。 罗莉显然对自己的名字特别执着,纪思安的沉默让她有些生气。“我哪知道我那不着掉的父母怎么想的,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害得我一直被嘲笑。我警告你,下次不许叫错。” 纪思安暗暗叹气,她口中不着掉的父母除了在起名字这件事情上不合她的心意,其他的都堪称完美。就拿现在的工作来说,也是她父母托关系帮她找的。自己拼尽全力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才将将被这家律所选中,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来这里试用,还去了最有前途的小组,负责人擅长经济案件在圈内很有人脉。不像自己……要经常接待刑事案件的法律援助,又苦又累,还没有多少油水。 罗莉见纪思安对自己的威胁还没有反应,生气地推推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以你的脑子记这点事情很难吗?” 纪思安回过神,不过她对她的气愤一点都不慌张。“嗯,我记住了。给你,好吃的。” 罗莉看着她递过来的奶棒,鼓着腮帮子运了半天气,终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哼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奶棒。“下次记得叫对。” 罗莉是个贪吃鬼对付她只要给予美食就足够了。纪思安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颊。“知道啦!吃也堵不住你的嘴。瞧瞧这小脸蛋油光水滑的,真羡慕你能吃能睡。” “你又没睡好?”罗莉鼓着嘴,努力摆脱奶棒的束缚,费力地问道。 纪思安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那些过往,每每罗莉关心她的状态,她都已自己没睡好为理由搪塞着。纪思安往嘴里塞了块面包,无奈地点头。“总是做梦,容易惊醒。而且这些梦好像越来越真实了。你说我不会哪天掉在梦境里出不来了吧?” “呸、呸、呸……。”罗莉一边吸着奶棒一边呸着,她那副舍不得半点汁水留出来的样子让纪思安忍俊不禁。 “你还笑。这种话别乱说,你以为自己是庄周啊。”说完罗莉神色凝重地看着纪思安。“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看看中医。如果还不行,就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纪思安哼了一声才说道:“堂堂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罗莉拍了纪思安的头一下。“我是在帮你想办法。瞧你这能耐劲儿,你要真有办法,还用得着老睡不好觉。” 罗莉不知道,纪思安是故意睡不好觉的,一如当初大学毕业时选择来城隍工作。十几年前她的母亲和姐姐就是来城隍旅游时被杀害的。她选择来这里就是想唤起儿时的记忆抓到凶手。 罗莉对纪思安的沉默有些不满,提高声音说道:“发什么呆呢?我跟你说,你最近小心点,昨天我路过伪君子的办公室,看到陆琦在他办公室……”。 纪思安咳嗽一声,跟罗莉使了个眼色。可小丫头正处在八卦的激动情绪中根本没注意她的眼色。 纪思安见她一副还要说下去的样子,不得不起身打断她。“那个……赵主任,今天这么早。” 罗莉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 “我不到这么早,怎么知道你们这么闲啊。”赵主任阴阳怪气地说。 纪思安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只好硬着头皮圆谎。“是这样的主任,我……我住的地方不干净,经常……闹鬼。罗莉……不是……罗莉莉正帮着我想办法。她……她觉得都是那个房东搞得鬼……。”背后说人坏话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何况还被当事人撞破。纪思安有些慌张,她一面在心里暗暗向房东道歉,一面不得不编着谎言骗主任。 “对、对,主任,您看看小安这脸色,多吓人,看看这黑眼圈,肯定是住的地方不好。而且那个房东为人刻薄,他肯定是故意将这么个地方租给小安的……。”罗莉一紧张就越说越多。 纪思安见此只好偷偷踢她一脚,示意她闭嘴。突然安静的环境让她们二人尴尬地恨不得将地面扣出个洞藏起来。 谁知赵主任却对此很感兴趣,详细打听起了细节。纪思安知道赵主任对这些事情比较迷信,就搜肠刮肚地把自己看过的鬼故事胡乱编过来,反正是怎么惨怎么吓人怎么说,只求主任不要将那些话往自己身上想。赵主任听完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同志别想太多,实在不行就住单位吧。我这儿正好有个案子要准备出庭材料,你晚上没事儿时还可以看看。” 赵主任的手碰到纪思安身体的瞬间,她不可自已地抖了一下。可能是见纪思安脸色太过难看,罗莉无辜地摊开手,示意自己也没想到今天主任会来这么早。 “哦,对了。”正在这时赵主任突然再次推开门探过头来。 纪思安和罗莉汗毛倒立,马上立正站直。“主任您还有什么事儿?” “我认识一个道士法力高强,你可以试试。如果需要随时联系我。” “谢谢主任,谢谢。”纪思安脸上挂着虚伪的感激,感觉更加累了。这下好了,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 罗莉吐了吐舌头:“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那道士真管用呢,死马当活马医。” “你赶快闭嘴干活吧。今天晚上又不能按时下班了。”纪思安沮丧地说。 第三章拒绝 罗莉自知理亏快速逃离纪思安的办公室。纪思安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掏出湿巾擦拭着刚刚赵主任碰过的肩膀。虽然隔着衣服,但她依然能感受到那属于男人的体温。想到这里一种恶心感冲上喉头,她擦得更加起劲,甚至有了马上将衣服洗掉的冲动……。 穷人没有太多悲风伤秋的时间,纪思安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将短发别到耳后,便埋头扎进小山一样的案卷中,直到罗莉叫她吃午饭时,她才得以直直僵硬的脖子。她小心活动着颈部,骨头和筋头传来的吱吱声很是解压。 罗莉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心疼地按向她的肩膀。“小安,你不能这么拼命。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纪思安勾勾嘴角却没有说话。是啊,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可这对她来说却是生活的全部。这份工作让她能够租得起房子,让她能够吃饱穿暖,严格来说这份工作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要不,我让家里人跟主任说说,给你调换个组。”罗莉迟疑地说。 罗莉能这样对她已经让她很感激了,不过她也明白如今的罗莉没有任何人脉,她也是靠她父母家人的帮助。“不用,你家里人找人也不容易。”说完她想了想又真诚地向罗莉道谢:“谢谢你。” 罗莉有些沮丧,“谢我什么,我也帮不了你”。 “怎么帮不了我?要不是你每天按时叫我吃饭,我肯定得饿肚子。”说着纪思安起身拉住罗莉的胳膊。 “说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罗莉一扫刚刚的无力感跟着纪思安来到楼下装潢雅致的餐馆。 正午时分,窗外阳光正好,五彩的光线顺着落地窗流进餐馆。纪思安照旧坐在靠窗的位置,罗莉则怕晒地躲在墙后面。 “真羡慕你的好皮肤,可惜某些人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罗莉嘟囔着。 这里贵是贵了些,但风景真心不错。纪思安小口喝着热水,看着热闹的人群从自己面前走过,她很喜欢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 “想什么呢?”罗莉点完餐看到她正在发呆。 “没想什么。”纪思安又喝了口水,她胃不好,吃饭前必须要喝些热水才行。“我就是在想最近接的那起案子,那个姑娘太可怜了。” 罗莉咽了咽口水,纪思安说的那起案子她知道,有一次她手欠地打开了卷宗……,被害者头都被砍下来了,鲜血满床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敢回想。 纪思安也想到了卷宗里的情形,她知道罗莉害怕这些,便不再提及。罗莉微微松口气,她虽然爱美食,但还没强大到一边讨论这些一边还能吃得下饭。 纪思安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思绪却飘到了一个月前。那是何律师带她接的第一起凶杀案。被告人是一个28、9岁,皮肤白暂、长相斯文的男生。他们的工作便是替被告人辩护。何律师依旧很热衷于他的救人一命理论。纪思安对这起案子却有着明显的排斥情绪。 可能是因为性别原因,亦或是她还没有修炼到何律师的理性高度,总之她每次见到被告人都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以至于一向老好人的何律师对此也颇有微词……。 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纪思安收回思绪小口地吃起眼前的面条。罗莉经常揶揄她没见过这么爱吃面的姑娘。其实……纪思安一点都不喜欢面食,之所以每餐都吃它,是因为它是这家高档餐厅里她唯一能吃得起的食物。她那娇嫩的胃便是她每餐都用清汤面果腹的最佳借口。 不明就里的罗莉常常羡慕她的苍白娇柔,其实不知道纪思安有多羡慕她的能吃能睡。 “你说你干嘛非要剪短长发。要不然就这样坐在阳光里,十足的娇柔模样。这头短发生生破坏了这样的气质。”罗莉微微抱怨着,她是真心可惜。纪思安的行为就好比替维纳斯接上手臂,大煞风景。 “打理起来太麻烦了。”说这话的时候纪思安微微低头。只要想到经曾有一双手偷偷抚摸过她的长发,那种恶心感就再次涌上心头。 “不过看习惯了,这样也很美,小脸就是好。”罗莉嘀咕着继续喝饮料。 纪思安却不安地将脸转向窗外,依旧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休息的时间总是很短暂,阳光的暖意正足,她们却不得不回到工作岗位。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纪思安似惊醒样从卷宗中抬起头。赵主任眉头紧锁地看着门口小巧可爱的铃铛,抱怨道:“没事儿挂这东西干嘛,怪吓人的”。 纪思安快速起身,“看着好看就买了”。末尾她又偷偷补了句,“声音很好听”。 赵主任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新的案件卷宗递了过来。“尽快弄好,下周三开庭用。” 纪思安小心翼翼地接过卷宗,心里纠结异常。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 自从与何律师发生冲突后,办公室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那天她异常投入地看着卷宗,一双手顺着她的头顶向下抚摸着她的长头。“可真美。” 那是一双厚实的手掌,掌心的温度烤得她头皮发麻。她僵坐在那里许久,心里非常反感,身体却动弹不得。 虽然事后没有发生什么,但她依然很难受,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屈辱感。于是她便买了那串小兔子风铃,这样当别人走近她的地盘时,她好有所准备。 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纪思安看着静静躺在办公桌上的卷宗,又看看新挂在门口的风铃,自嘲地笑笑,这个问题她又能去问谁呢?继母?她说不准会认为是她自作多情。父亲?他的心早已被弟弟占据,哪有时间管她的死活。罗莉?她被家人保护得那么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吧。 纪思安低下头,强迫自己收回思绪,默默上了个闹钟,还有这么多工作没做完,她要抓紧时间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个时间点前下班,不然赶不上末班车就真得只能住单位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闹钟响起时正好21点,纪思安关上电脑,抓起背包熟练地关灯锁门。她小跑着来到地铁站口,三三两两打闹着、相协着的人们让她稍稍安心,还不算太晚。21点20分,她准时坐上地铁,轰隆着摇晃着向家的方向驶去。纪思安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如抽筋拔骨般依附在坐位旁的档板上。地铁黑洞洞的隧道又让她想起了那起案子。 第四章同情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的照片,虽然仅仅是照片,却让她难受得整整两天吃不下饭。她没有办法将这个有着青涩和温柔笑容的姑娘和那个满脸血污、残破冰冷的尸体联系起来。 “怎么?这就吓着了?” “你再看看这张,那个畜生把她的整个头都给切下来了。用得……用得……就是这把小刀。这么小的刀,要多久才能慢慢将脖子割开……。即使这样你们还要为他辩护吗?” 接待他们的女警情绪很激动,她指着卷宗里的照片,质问着他们。 纪思安沉默着,一如她短暂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一样沉默着。 “我理解你们的感受。但这是我们的工作,被告人的权益同样需要保护。”何律师很平静地说。 “被告人的权益,他连人都不算,也配有权益。”接待他们的女警与纪思安年纪相仿,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极大的愤恨。 “你们只考虑虚伪的公平,谁来考虑那名可怜的受害者。那个女人又何其无辜!她整天努力工作,任劳任怨地养着这么个软饭男那么多年,仅仅因为提出分手便被残忍地杀害。她又做错了什么?” 纪思安被女警的气势完全震住了,她傻傻地看着她因为愤怒而通红的小脸,不知如何辩解。 何律师似乎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麻烦,他正踌躇着要不要联系女警的上级。已有男警官从后面出来,“袁沐,你冷静点。人家也只是正常工作而已。” 叫袁沐的女警跺了跺脚,转身离开,还不待她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她便将警帽狠狠地从头上抓下来,凌乱的短发随着她的步伐上下跳动。 这个卷宗纪思安看得异常压抑。被害的姑娘只有25岁,却长年打两份工,一份服务生的工作是早晨7点至下午17点,一份夜总会的工作是晚上20点至凌晨2点……。她这样没命的工作只为了养活那个软饭男。图什么,这个傻姑娘,她这样做是图什么? 纪思安不忍心去看验尸报告,从她皮肤上的淤青她已经猜到这个可怜的姑娘生前还遭受着家庭暴力……。 了解这一切之后的纪思安没办法用平常心去面对被告人。每每看到他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她都有冲上去把那张斯文假面撕下来的冲动。 冲突的爆发是在他们会见完当事人的那天傍晚,那个人渣说他之所以杀死自己的女朋友,是因为她出轨了,她有了别的男人,才会向他提出分手……。而何律师认为这是一个辩护点……。 他想将他们二人的情感冲突放大,继而证明他是因情绪激动的激情杀人,再加上自首的情节,为被告人保死缓的几率很大。 纪思安反对这个做法,那个姑娘已经死了,生前遭受折磨,死后还要被人这样恶意的揣测……,这点她不能接受。为此一向沉默低调的她,竟跟自己的上司何律师发生了激烈争吵。 “您知道玷污一个女生的名节对她伤害有多大吗?” “她……她虽然在夜总会工作,但一直洁身自好,宁肯忍受贫苦也要守住底线。这样一个好女人,我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她的生命被剥夺后,还毁去她的清白。” 纪思安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那些理性,那些身为法律工作者的自制统统没有了,她的眼前只有那个破败残缺的姑娘。 她不记得何律师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想听那些当事人权利的屁话。 “若你这样感情用事,我劝你趁早别干这行。你不适合当律师。”何律师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劝道:“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人死如灯灭,她已经走了,不会有感觉的。” “若她是您的女儿,您还会这样为那个渣男辩护吗?”纪思安最后的话深深伤了何律师。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这么犀利的一面。剩下的事情在她脑海里成了空白,她再有反应时,已经被罗莉拉了出去……。不知何时她已是泪流满面,那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掉眼泪,她在罗莉怀里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昏天黑地。罗莉不明所以却也极力地安慰她。 其实纪思安也明白,何律师只是按照职业方法去做,他们是律师,是需要胜诉来维持生计的,但她就是接受不了。自此之后何律师再也没有找过她,而她也不知如何为这僵硬的关系破冰……。 地铁到站时已经是夜里10点40分,整整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这也是她喜欢地铁的原因,时间总有保障,能让她从容地赶上末班公交车。 纪思安望着地铁站外的荒地,昏暗的灯光在无边的夜色里小心翼翼地亮着,她觉得这莹光总有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灭。纪思安深吸一口气,悄悄握紧中手自制的防狼喷雾,鼓足勇气走向远方的车站。 纪思安又坐了两站公交车总算是来到了她租住的地方,即便是到了小区门口,她也不敢有一点松懈。这里地处偏僻,城隍的当地居民早已不在这里居住。那些房子只是他们出租挣钱的工具,物业什么的早就不存在了。 就算是这样的地方,处在试用期的纪思安也只能租住在半地下室。来到租住的楼下,纪思安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打开手电筒顺台阶而下。楼道里的灯已经坏了很长时间,房东说那是物业的事儿,便推脱着一直不肯换修理。 好容易来到房门前,纪思安微微松口气,正当她放松警惕之时,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他嬉笑着在她面前脱下了裤子……。纪思安惊得将手电扔到地上,声音憋在嗓子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下意识地转身摸索包里的钥匙,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要回家,她要赶快进门,只要进门,她就可以安全了……。 那男人见纪思安没有尖叫,反而更加大胆了起来,他从背后抱住她……。男人身上的酸臭味和那烫人的体温充斥着纪思安的感观,她开始大力挣扎,奋力踢打,终于挣脱了男人的钳制。她不敢停留,疯狂地跑上楼梯,在小区里狂奔了许久,才在一个路灯处停下。 微弱的光亮略微安抚了纪思安,她死死抱着路灯,终于发出声音嚎啕大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稍稍平静下来时,一辆红蓝闪烁的警车停在她的面前。 “你……需要帮助吗?” 纪思安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年轻的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地点头。 袁沐见她如此大力,生怕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赶忙制止她的行为。 “先跟我上车,喝口水慢慢说。” 第五章袁沐 破旧的警车门刚被打开,一股难闻的味道就直冲鼻腔。袁沐不好意思地将后座的杂物往里推推。“车有点脏。没办法我们人休车不休。天天24小时装各色的人,味道有些不好。” 纪思安现在哪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她哆嗦着上车将整个身体都放进早已看不出底色的坐椅中。 袁沐看着椅套上大小不一的污渍想再次提醒纪思安。想了想又算了,提醒也没有用,反正警车上也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能跟我说说吗?”袁沐看着衣衫凌乱的纪思安小心地问。 纪思安看着袁沐,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车上的男民警看了看她的裤子说道:“遇到流氓了?” 直接了当的问话,说出了纪思安的遭遇,却也揭开了伤疤。纪思安再次哭了起来。 袁沐顺着同事的目光,看到纪思安米色裤子上的污渍瞬间明白。“喝口水,跟我们说说情况吧。” 冰凉的水顺着喉管而下,让她慢慢冷静下来。“我……我想回家。”纪思安说道。 “先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立案后你就可以回家了。”袁沐说。 纪思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缩缩脖子,“我不想做笔录,我明天还要上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袁沐却对她的话很生气:“为什么不做笔录?你不报案,我们没办法受理,嫌疑人就会逍遥法外……。” 纪思安不安地揉着衣角。“我现在没事儿了……,也没什么损失……。” 袁沐听了她的话险些跳起来。“没事儿了?没事儿你哭什么?” 袁沐的话让纪思安下意识地拉紧上衣,削瘦的手指还摸了摸脖子。指尖上的粘稠感让她瞬间明白自己流血了。 男民警见袁沐情绪激动,不由得咳嗽两声,提醒她注意。 “我还以为你跟她们不一样呢。”袁沐失望地说。 纪思安看着袁沐,这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孩子,上次她偷偷将何律师的辩护方案告诉她,她便想办法找到在检察院工作的师兄,让他们及时做出应对……。 男民警拉拉袁沐,示意她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男民警好听的男低音让纪思安有些意外。她小声答道:“纪思安。” “你经常这个点下班?” 听到这个问题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若他问些敏感的问题,她未必好意思回答。 “嗯。”纪思安怕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还大力点点头。 “你经常会遇到他吗?”温柔的男声再次响起。 纪思安用力揉搓着衣角,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也不算经常,就是最近遇到的次数多了些。我没想到……他这次会跟到地下室”。 男警察与袁沐对视一眼后接着说道:“那我劝你还是跟我们去派出所做笔录。” 他斟酌着词句继续说道:“否则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收手的。你能防一次不能每次都防住……。而且,这种犯罪是逐渐升级的,先是尾随,然后是攻击,最后会演变为强奸甚至是杀人。” 此时袁沐也渐渐冷静下来,作为女生眼下的情况显然她的劝说会更有效。她握着纪思安的手说道:“纪思安,你勇敢一点。若所有被欺负的女生都不站出来,他就会越来越嚣张。你也不想其他女生受害吧。” 袁沐的手指有些粗糙却很温暖,被她这样握着很舒服。纪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好,我跟你们去做笔录。不过,之后能不能麻烦你们送我回家?” “那是肯定的!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到家。”袁沐有些豪气地拍着胸脯说道。 恢复平静的纪思安,冷静自持,叙事清楚不拖沓。用袁沐的话说,她很难想象这么强大的女孩子会在那种情况下接连做出错误的判断。 在袁沐的提示下,纪思安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各种行为有多么蠢,如果不是她运气足够好,说不定她已经被强奸甚至是被杀了。 她捡起地上的钥匙,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时居然只想着开门躲进家里”。 “你这个时候拿出钥匙,若那个人挟持你进家门……简直是羊入虎口。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可别这么干了。”袁沐说道。 纪思安越想越怕,后背已渐渐湿凉。 “你这个状态明天请假吧。明天我下夜班,我再过来指导一下你的安全防护问题。”袁沐不仅兑现护送她回家的承诺,还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 纪思安僵硬地点点头,一向坚强自立的她在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生面前竟然显得娇柔弱小起来。 其实对于请不请假这个问题纪思安本来还挣扎来着,没成想半夜她便发起烧来,被车碾压一样的痛感让她越发陷入那个梦境。依旧是门推开的瞬间醒来……,依旧是没看到那个男人……。 纪思安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失望,她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看闹钟,现在时间还早,但她的身体情况却很糟糕。她换了身睡衣,向罗莉发信息让她替自己请假,她将闹钟关掉,又从抽屉里取出退烧药就着温水服下。一系列的行动快速不拖沓,从小到大千百遍相同情况的发生早已让她变成韧性极强的蒲草。纪思安重新躺回床上,力气便如抽干一般,连精神都萎靡起来。 敲门声响起时,纪思安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窗帘上罕见地透出些许阳光,天亮了,自己难得睡个懒觉。轻轻的敲门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起,每三次停一下。 “来了。”纪思安胡乱往身上套了件外套便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她看到袁沐那张小巧白静的脸,脱下警服的她竟然有些清纯可爱。 她刚打开门,袁沐便大包小包地挤了进来。从她拿包的情形看包的分量还不轻。 “这些……都是什么?”纪思安一边关门一边狐疑地看着她。 袁沐将包放在地上喘着气说:“好东西,都是独居女人的必备品。” “嗯?”纪思安揉揉还有些疼的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独居女人就是自己。 “这些是给你的。一会儿我给你讲怎么用。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了点吃的,赶快吃点。”袁沐声音清脆地说。 纪思安眼睛微酸,突然有种被人照顾的感觉。“谢谢你。” “谢什么?上次要不是你,那个混蛋没准就逃脱死刑了。”袁沐头也不抬地答道。 一碗小米粥下肚,纪思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过来,身上的疼痛也缓解了些。她看着袁沐稍显硬朗的眉眼,想不到这姑娘竟然这样细心。 第六章独居女生的安全教学 袁沐指指抽屉说道:“你把药吃了,我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 “你怎么知道我把药放在这里?”纪思安问道。 袁沐环视一圈后解释道:“你是个很整洁的姑娘,每件物品都有它固定的位置,窗户、柜门、抽屉都是关得好好的,只有这个抽屉留了一点小缝。我猜应该是你晚上拿药时没来得及关严。还有这个喝了一半的水杯也印证了这一点。” 想不到袁沐这样心细如发,只是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她职业的原因。纪思安一边想着一边给袁沐倒了一杯温水。袁沐没有喝水,而是蹲下身子,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纪思安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有门锁、强光手电、防狼喷雾、各式的风铃……,更夸张的是她竟然还拿出了几件男式背心、男式旧皮鞋和一个毛绒玩具……。 “这些……都是送给我的?”纪思安有些迟疑地问。 “你的门锁需要更换,要用这种沟槽深的划痕锁,像是汽车钥匙的这种。” “每次锁门后,你在屋内也要将钥匙插进锁孔再次上锁,并且将钥匙留在锁孔里,这样即使对方有钥匙也进不来。” “还有这些风铃,你晚上将它们放在窗户和门把手上,如果有人想要进入你就能及时醒来。当然你最好能买个防盗报警器,没买前就先用这些将就吧。” “对了,你睡觉前最好再拿把椅子堵在门前,就像这样。”袁沐一边说一边给她做示范。“这样有人进来你就能有反应时间。” 袁沐在她的房间转了一圈。“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躲进卫生间。卫生间的门锁要保证完好,你再弄个备用手机放在里面这个洗漱柜里,到时候可以用这个及时报警。” 纪思安微张着嘴巴听着袁沐的介绍,显得很呆。袁沐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你厨房的刀具晚上睡觉前要藏起来。相信我,小偷来时,那个对你没用,只能给对方提供伤害你的机会。” “这里这么不安全吗?”纪思安找回声音傻傻地问。 袁沐头正在检查她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说道,“比你想象得更不安全”。 说完她又担心她会害怕,于是她转头灿烂地笑道:“不过你不用过于担心,还有我们呢。我这也是以防万一”。 “思安你记住,你的电闸是在里面,电箱却是在外面楼道里。如果停电,你千万不要开门出去。宁肯黑着也不能出屋,说不定对方就是在暗处等你呢。大晚上的我不建议你找人修,你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对方的真伪。” 纪思安不停地点头,袁沐的话简明扼要很有说服力。她听着听着不觉又开始冒冷汗,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破绽。 随着袁沐的一一教学,纪思安突然有种亡羊补牢的感觉,这姑娘简直是想给她打造一个安全屋。 说了很多话的袁沐终是喝了口水。纪思安一边给她蓄上温水一边问道:“那个小蜜蜂的毛绒玩具是干什么用的?” 袁沐放下水杯,恶作剧般坏笑一下,拿起小蜜蜂一拉,巨大的警报声响起,惊得纪思安险些将手中的水壶丢掉。 “什么东西?快关上,小心吵到邻居。”纪思安大声说道。 袁沐将机关轻轻一推,房间便重新恢复安静。“你遇到坏人的时候不用叫喊,只要把它轻轻一拉,丢到旁边,这家伙就会不停地响下去,除非他找到机关,不然肯定关不上。这样你就可以借机逃跑了。而且这个特别有伪装性,把它挂在你的包上,随时有安全感。” 纪思安接过小蜜蜂,眼睛温热,“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也是为了自己辖区的安全。”袁沐甩了甩短发说道。 “哦,对了。这双男人的旧皮鞋放在门口,还有这几件男人的大背心,轮流挂在阳台晒晒,给别人你不是独居的假象。这个可以暂时骗骗流窜的小偷。” “袁沐……你……真好。”纪思安深感自己语言的匮乏,根本想不出其他的话来感谢袁沐。她拉着袁沐温暖的手,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后,顿时觉得怪怪的。 好在因为职业的原因,袁沐已经习惯被别人这样依赖,她拍拍纪思安的胳膊,“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袁沐。”纪思安叫住她时,袁沐已经来到了门前。 袁沐回头看向纪思安,纪思安笑着说道:“谢谢你。欢迎你经常来玩”。 “好!”袁沐爽快地答应着。 送袁沐离开后,纪思安依旧非常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暗自嘲笑自己的劳累命,却也不愿意在床上赖着,强打精神起床,打开床帘让少得可怜的阳光照进屋内。 袁沐刚刚表扬她来着,这层玻璃纸贴得精髓,可以有效防止偷窥。纪思安叹口气,其实她很喜欢阳光,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把自己封在昏暗里呢。 纪思安站在窗前,透过上层的玻璃缝向外面眺望……,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换个地方住,否则自己早晚和养得那些多肉植物一样落得半死不活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低头将形态各异的小花盆一一放到窗台上。这也是袁沐的建议,若有小偷进来肯定是先将窗台上的花盆打破,既能达到防贼的目的又能让多肉们稍稍贴近外面的阳光。 纪思安想到袁沐跟自己提这个建议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她觉得袁沐是心疼这些多肉植物更多一些,防贼的建议说不定是临时起意的点子。 手机铃声响起,是罗莉打来的。纪思安担心请假的事情不顺利,快速接起电话。一通嘘寒问暖地关心让纪思安有些措手不及,她没想到罗莉竟然这样担心自己,不由得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愧疚。 “喂,小安,你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呀?真急死我了。”焦急的罗莉恨不得从电话里钻出来。 纪思安整理一下自己的声音,“莉莉,我没事儿,就是昨晚着了点凉,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没事儿就好,晚上我去看你。”罗莉轻舒一口气。 纪思安想到自己的住所,有些着急地拒绝,“不用,罗莉,我已经好多了,明天就能上班。再说了我住的地方远,你往返不方便”。 说到距离罗莉有些迟疑,纪思安住得地方确实很远。 “那我明天去看你。今天我跟主任请假的时候说得严重了些,他老人家高抬贵手让咱们这个周末双休。” 罗莉的话让纪思安汗毛坚立,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你请假时候怎么说的?” 第七章脆弱的隐藏(上) “我说你住得地方不太干净,有不好的东西,你都被吓病了……。他果真是迷信这些,放了咱们两天假,还让我代表律所好好看看你……。” 眼见罗莉越说越离谱,纪思安不由得头疼,这家伙,真给她找事儿。周一上班的时候又该圆慌话了……。 跟罗莉通完电话,纪思安觉得更疲累了些,可想到明天罗莉要来她家,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打扫卫生。 其实纪思安的东西非常整洁,只是由于她住在老旧的半地下室,昏暗的光线,黄褐色的墙面,不时出现的霉斑,以及暗棕色的旧瓷砖地面,让整个房间显得陈旧肮脏……。她叹着气来到卫生间,里面老旧的管道长满铁锈,再加上下水道的反味儿,让房子平添些腐朽的气息。 她喘着粗气将屋内几不可见的灰尘擦了擦,却收效甚微,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纪思安将手中的抹布丢到盆里,自己则仰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上布满小虫尸体的顶灯发呆。 该来的总要来,在认识到自己无法改变这些之后,她精神稍稍好了一点,看看时间已是正午时分,因着之前没准备请假的原因,家里没有一点菜,她只好出去对付着吃一顿,顺便再买些水果和蔬菜回来。 明媚的阳光闪着五彩斑斓的光,绚丽而温暖,纪思安站在阳光下,在感觉温热的光线渐渐驱逐掉她身上的霉气后,她才迈开步子缓缓向小区外走去。 简易的快餐店伫立在小区西侧,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不断催促着用餐的人们。纪思安不由皱眉,她很讨厌这样的聒噪,一如她不喜欢这里的汉堡。但没有办法,这里是附近最近的一家餐馆,而汉堡又是这里她唯一能勉强接受的食物。 为了生活,我们总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纪思安自我安慰着走向快餐店。快到门口时,店门突然打开,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大叫着从店内冲出来显些将她撞倒。纪思安措手不及地闪到一旁,留给她的只是飞起的烟土和隐隐的酸臭味。 “姑娘没事儿吧?”老板娘走上前问道。 纪思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这几个瓜娃子,天天来这里偷酱吃,大人也不管管,早晚吃死!”老板娘狠狠地咒骂着,素净的鹅蛋脸上显出几分戾气,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纪思安刚搬到这里租住时曾见过她一面,那时候的她蛾眉淡扫、琼鼻素唇很有些江南美女的风韵。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多了些烟火气,变得厉眼薄唇起来。 “你想吃点什么?”老板娘的问话将她拉回现实。 “一个汉堡,夹牛肉饼的,不用放酱,谢谢。”纪思安说道。 听到她的点餐,老板娘的眼睛瞬间低垂下去,“好的,稍等”。 连饮料都懒得问自己了吗?算了,反正我也不喝。纪思安默不作声地来到柜台,取餐后便匆匆离开。 因着感冒还没有好的原因,她觉得有些乏力,买了些水果和青菜便匆匆向租住地走去。小区门口多出来的铁牌让她的脚步一顿,‘她还挺认真’,纪思安驻足在铁牌前。 铁牌上面印着袁沐稚嫩却严肃的脸,深蓝色的警服让她显得更硬朗一些。纪思安凑近仔细看着袁沐的详细信息,这里有她当社区民警也不错,这样想着笑容便不自觉地爬上嘴角。 纪思安掏出手机拍下袁沐的照片,回到租住地后仍然时不时地看两眼。听口音她是城隍当地人,为什么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当警察呢?她的家就在附近吗? 不知道为何纪思安对袁沐很好奇,或者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见过自己狼狈和窘态而毫不在乎的人,又或者她是唯一一个让自己感到些许信赖的人。 用汉堡勉强果腹之后,纪思安又开始发愁房间的破旧,在她徒劳地跟霉菌较半天劲也无果之后,她终是彻底放弃了。这破房子……她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明白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她取出熏香点上,在淡淡的木香中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温热的液体驱走身体的寒冷,也平复了略有些沮丧的心情。她拿出卷宗继续研究着手头的案子,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清晨纪思安依旧在噩梦中醒来,她将冰冷的头发别到耳后,很是失望,梦境依然没有进展,甚至这么多年她都没能看清母亲的脸,总像隔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四月的晨光有些清冷地照亮她的房间,纪思安搓搓手臂,将空调打开。城隍虽然四季分明,但春秋比例明显短一些,已是四月中旬,屋内仍然难掩寒意。 空调的热风很快驱逐了屋内的冷空气,纪思安拿起枕边的小蜜蜂在手中把玩着,这样难得的静谧时光,让她不忍心打破。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敲门声惊得她站了起来。 “小安,是我,莉莉,我来看你了。”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这么早,纪思安在越来越响的敲门声中,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被子,飞快换上衣服,终于赶在门被敲破前将罗莉放了进了。 “你干什么呢?这么磨蹭。”罗莉一进屋,眼睛灵活地四下打量着。 刚刚的慌乱让纪思安暂时忘记了自己居住地的窘态。“我刚起床,没想到你到得这么早。”她喃喃地说道。 罗莉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不停地在床和衣柜间穿梭。纪思安递给罗莉水时,发现她的不对。“你在看什么?” 罗莉坏笑着坐下。“你一个人住?” “嗯,一个人。”纪思安说道。 罗莉没有说话,眼睛眨了几眨,指指纪思安的脖子,一副了然的模样。 纪思安下意识地紧了紧衣口,那里有前天晚上留下的淤青和伤口。不可名状的羞辱感席卷全身,那天晚上的情景再次出现在脑海中。纪思安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罗莉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安你怎么了?” 纪思安摇摇头喝了口热水,才勉强镇静下来。“没什么。”她不想让罗莉知道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方面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窘境,另一方面则是罗莉的嘴巴不严,一般来说她知道了就相当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这是我不小心摔的。楼道的灯坏了,我一脚踩空从上面摔了下来。”纪思安编着蹩脚的慌话。 罗莉虽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看她的样子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敷衍地点点头。 纪思安知道罗莉不相信,但她不再问下去依然让她松了一口气。 第八章脆弱的隐藏(下) 经过初时的慌乱,纪思安借着喝水的掩饰开始整理思绪。哪里出问题了呢? 慢慢地她从刚刚的慌乱中平静下来,仔细回想完罗莉进门后的反应。她突然笑了一下,“莉莉,你是不是误会了?” “嗯?”罗莉以为纪思安不想谈论刚刚的话题,她的问题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有男朋友?”纪思安已经恢复以往的冷静自持。 罗莉眼角微挑,眼神中都是我明白,你不用说的味道。 纪思安叹气,看来她还需要一个谎言来掩盖前天发生的事情。“门口的男式旧皮鞋是我们这里的社区民警袁沐让放的。” 说着她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就是她”。 “她为什么让你放这个?辟邪?”罗莉问道。 纪思安看着这个满脑子都是迷信思想地家伙说道:“辟什么邪,是辟贼。前天晚上,我回家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我家门前,看样子是想要撬门,我吓坏了,跑出去求救,中途不小心摔倒了几次。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 “辟贼?这里有小偷?” 罗莉生活在城隍城内,高档的小区,完备的监控系统,再加上密集的人口,负责的物业、保安,以及众多的派出所自然是很少听说有小偷入室盗窃。 “这里太偏僻会有一些流窜作案的情况。我之前不让你晚上来就是担心不安全。”纪思安说道。 “那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如果……如果可以最好是搬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去,毕竟这里离上班的地方也太远了。”罗莉小心地注意着措词。 这些道理纪思安何尝不懂,可试用期的工资太低,除去必要的开销,她只能租得起这里的房子。 “其实,你可以考虑合租。”罗莉建议道。 “合租也未必安全到哪里去。人多又杂,相处起来更麻烦,不如这里自在。”纪思安说道。 罗莉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问题叹气道:“看来还是大学宿舍好,经济又实惠。” 纪思安不想气氛这样低沉下去,转移话题道:“你吃早饭了吗?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我差点忘记了,我买早餐过来的,双人份,一起吃吧。”罗莉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熟练地取出食物与纪思安分享。 “这个卤蛋给你,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纪思安看着热情的罗莉,对自己隐瞒她的事情有些愧疚。 罗莉丝毫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专心地琢磨着袁沐给她的建议。“你还别说,门口放鞋子这一招真可以骗人,连我都差点上当。” 纪思安却没有那么乐观,“她说只能骗骗流窜作案的小偷”。 “你别想太多,能唬住一个是一个。” “等咱们转正了,能独立接案子的时候,工资会高一些,那时你就可以搬搬家了。”罗莉说道。 纪思安低头说道:“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转正。” 罗莉知道纪思安说得是她与何律师的事情。“你别太倔强。你主动去找何律师承认错误,他口碑不错肯定不会跟你计较。” 纪思安将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罗莉看着腰背绷得笔直的纪思安,又叹了口气。“小安,我们现在是在职场,都是为了生活,如果你以后还要干这行就需要适应。” “我不想吃人血馒头。”纪思安声音虽轻,言语却钢硬无比。 罗莉被她噎住。“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气人呢。” “我们初入职场,有些事情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等你干得久了,有了名望自然能选择案件,但在那之前,你没有选择的资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思安发现罗莉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竟有些沧桑。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纪思安真诚地说。 罗莉撇了她一眼,知道她并没有对自己的话有多入心。“那天我路过主任办公室,看到他正在摸陆琦的后背……。” “别看他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经常占女生便宜。我看你平时都不参加公司组织的聚会,是不是也发现了?” 纪思安如惊弓之鸟一样不敢看罗莉的眼睛,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罗莉刻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假装没发现她的异样。“我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多一些,这些情况自然也见到过。” “你的合同还在他的手里,一味回避也不是办法。只要注意聚会的时候少喝酒,看好自己的杯子,不要穿得太清凉就好……。”罗莉斟酌着语句提醒道。 纪思安眼睛红红地,嗓子的肌肉紧成个疙瘩,发不出半点声音。 罗莉见状轻抚她的后背:“这样看起来何律师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在的时候替你挡了不少糟心事儿。怎么样?去跟他道个歉吧。你换个角度想想,人家帮了你这么多,你不管怎么样也要谢谢他。” 罗莉……其实什么都明白。可笑的是自己之前一直自诩成熟通透,其实她才是真正的通透。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纪思安终于重新找回声音。 “谢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罗莉笑道。 纪思安大力地点头,借着往嘴里塞面包的动作将眼里的潮湿生生憋了回去。 罗莉像长辈似的拍拍纪思安的肩膀说道:“赶快吃,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今天阳光特别好,我陪你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其实罗莉最讨厌的就是晒太阳,她怕晒黑……。纪思安心中感念着罗莉的好,嗓子却不争气地发不出声音,只大力地点头。 “你不用这么用力,我真怕你不小心扭到脖子。”罗莉嗔怪道。口气竟然与袁沐有些像……。 果真如罗莉所说,今天的太阳热力十足。纪思安很享受这种被晒得后背发烫的感觉。罗莉却早早地跑到地铁站口的阴影里等着她。 阳光下的西郊一扫阴霾,每寸角落都沐浴在流光中,初红新绽,新翠尽展,处处透着新春的气息,与夜晚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地方。纪思安还想再欣赏风景,罗莉已经开始催促她。纪思安一边答应着,一边小跑着跟她来到地铁站。她们约好去逛街。 纪思安从来都不知道周末的地铁站可以这样喧闹。她看着拥挤的人群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车站。罗莉拉着她来到车尾处,黑暗的角落果然比其他车门处的人少很多。 纪思安蹭着柱子想从后面绕过去,却差点踩到别人的脚,她吓了一跳忙着道歉。一双脏污的小手已伸到她的面前,“姐姐,行行好,给我点饭钱吧”。 第九章冰冷与柔软 “嗯?”纪思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三四个7、8岁的孩子围上了她们。 罗莉小心地护着自己洁白的衬衫躲在了纪思安身后。“是地铁里乞讨的。”她在纪思安耳边说道。 纪思安看着几个孩子可怜,可尴尬地是她手里没有现金。 “没脑子的东西,这年头谁还带现金。”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纪思安这才发现在墙角更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比他们大一些的小女孩。她叉开腿,极其不雅地坐在地上,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对不起,我……。”纪思安想解释,却被女孩子清冷的声音打断。 “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 她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其他小孩儿听了她的话低着头,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还嘴。 女孩儿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土,来到几个小孩子的面前,板着脸说:“跟我走”。 少年老成的模样让纪思安有些愣怔,提醒她注意坐姿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没能说出来。 轰隆的地铁声带着明暗闪烁的光线来到近前,纪思安呆呆地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黏腻的长发,略有些脏污的小脸在她眼前渐行渐远。 地铁已经到站,罗莉拉着有些呆愣的纪思安走进车厢。纪思安条件反射似的站在地铁门前,看着几个孩子爬上台阶,缓缓消失在人群深处。 罗莉明显松了一口气,“幸好地铁来了”。 “就是一群孩子而已。”纪思安对罗莉的紧张有些不解。 “这可不是普通的孩子,你看他们看人的眼神……。我真怕他们会一言不合就把咱们推下地铁通道。” 虽然纪思安觉得不至于,但考虑确实有这样的新闻,便识趣地闭嘴。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罗莉有些陌生。 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她默默比较了一下她们的性格,觉得只有谨言慎行,沉默识趣勉强是个优点。 地铁站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她们逛街的心情,不过纪思安牢牢记住袁沐的提醒,在天黑前便回到了出租屋。 她坐在屋内看着房内的“机关”,有种牢笼似的安全感。不过这种感觉没让她好过多久,即将到期的试用期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哪怕是看来起偏远破旧的半地下出租屋也是靠钱支撑的,为了能继续生活下去,她不得不考虑向何律师道歉。 周一的清晨雷打不动地到来,纪思安照旧在噩梦中惊醒,梦里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与地铁站里的小姑娘如出一辙……。自己果真是将现实与梦境混淆了……。纪思安将冷水泼到脸上,她必须要打起精神,因为今天是她跟何律师一起出庭的日子。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春日,杨宁宁下了夜班像往常一样坐公交车回家。那是一辆双层巴士,蓝色的,很新,她总是喜欢坐在顶层前面靠窗户的位置透过洁净明亮的玻璃俯瞰沿途的风景。 她坐这趟车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将经过的车站完全背下来,甚至大脑都形成了生物钟,每次都能在到站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 可这一次司机也被这春日吸引,走神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走在后面的杨宁宁就关了车门,启动车子……。毫无防备的杨宁宁大腿被车门夹住……,惨剧就这样发生了。她的人生突然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她坐在轮椅上,双手不自然地放在两侧,过了这么久她依然不能适应坚硬的假肢。有些事情怕是一辈子都适应不了了,就如这开庭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自己的诉求,一次又一次地扒开心底的伤口,可依然没有达成一致。 纪思安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粗壮、头发油腻、面容凶狠、不修边幅,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女生,心微微地疼。于是庭审结束后,她找上了她。 “你想说什么?”杨宁宁似乎对人都很排斥。 “我想带你去配副新眼镜。”纪思安轻声说。 “我这样很丑吗?”她凶狠的眼神透过方方的黑框眼镜如野兽一样直直地盯着纪思安。 “你想不想得到更多的赔偿?”纪思安避开她的问题。 杨宁宁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想法。事情已然发生,她要做的只能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是个聪明的姑娘。纪思安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同意自己的想法。 “那接下来你就按我说得做。”纪思安说道。 何律师不清楚纪思安要做什么,但他选择了默默支持。何律师的配合让纪思安松了口气,这个中年男人在专业上、经验上、处事上都比自己强太多。 那天她还没有开口,何律师突然跟她联系。“我认真想了那天的事情,可能真得是我错了。干律师工作时间长了,变得完全法条化,只想着如何利用法律,却忽略了人性。朴素的道德观才是法律的根本,干我们这行,永远不能背弃这点,否则会很危险。” 纪思安的愣神让杨宁宁很不满:“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参考了美国律师的一些做法,虽然我们两个国家的法系不同,但人性相通,我相信我能为你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因着何律师的鼓励纪思安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信心。 杨宁宁狐疑地看着她。纪思安轻声说:“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重新变成原来的你。” 再次开庭的时候,纪思安推着杨宁宁缓缓走进法庭。蓬松微卷的长发恰到好处地垂在粉嫩的脸颊旁边,卷翘的长睫甚至能刷到金丝眼镜的镜片,温和中带着坚韧的眼睛很是迷人。淡蓝色的衣裙随着纪思安的推动被微风吹起,空荡荡的腿部,让人心中微酸。这才是一个花季的姑娘,就要承受这样的残缺。 再次陈述诉求的时候,杨宁宁没有像以前一样带着愤恨和指责,而是将那天的天气、风景、那辆漂亮的公交车,以及她对未来的憧憬缓缓道来。 “在那扇门没关上之前,我还期待着有一天能找到我的意中人,再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带他也坐上这辆双层巴士,还坐在顶层最靠前面的位置……,和他一起走我走过的路,看我看过的风景……。可是那天,他把那扇门关上了,我人生的门也就此关上了……。” 法官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旁边的陪审员却已经悄悄地抹泪……。 这个时候纪思安将一个大袋子放在法官前面的桌子上,打开时,法官和陪审员们吓了一跳。 第十章胜利 袋子里面放的是各种各样的假肢……。纪思安淡定地取出假肢,将它们一一向法官和陪审员介绍,它们的价格、它们的日常维护、它们的使用期限、它们的优劣……。 纪思安是对的,健全的人根本没法想象要跟它们一起度过后半生的感觉。只有将残缺展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才会产生深深的同情,越美的东西出现了这种瑕疵越是能唤起同情。 纪思安取出其中最贵的假肢。“这已经是仿真度最好的假肢了。你们可以摸摸,它冰冷坚硬,没有丝毫的温度,更没有脉搏的跳动,这东西能代替我们的大腿吗?或者说你愿意用这东西代替你的大腿吗?” 陪审员们低下头,法官刚要提醒她不要过多渲染这些。纪思安已经来到了杨宁宁旁边。“我的当事人,杨宁宁才23岁,她就因为公交司机的疏忽,经历了五次大手术才勉强保住性命。23岁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这个漂亮的姑娘就不得不与这些冰冷的东西终生为伴。” “此生之后的所有时间里,她将如垂垂老妪一样,带着伤痛靠别人的照顾生活。” “所以,我在她的诉求里加上心理治疗的费用。相信您们也能理解,有些伤痛是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有些东西不是它们可以代替的。”说着纪思安又扬了扬手里的假肢。 不管是假肢的冲击力,还是杨宁宁今天的状态,都博得了最广泛的同情。最后法院判给了杨宁宁一笔不小的民事赔偿。 “这已经是近些年法院判得最高的精神损害赔偿了。后续的医疗费用也足够你开启新的生活。”何律师说道。 “谢谢您何律师。”杨宁宁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应该谢谢纪律师。”他说道。 杨宁宁转动轮椅来到纪思安面前,她伸出手,“谢谢您纪律师”。 纪思安对这个称号还有些不适应。“这都是我应该做得,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安就好。” “小安,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 纪思安握住杨宁宁微凉的手,轻声说道:“不用谢”。 杨宁宁笑眼弯弯地露出粉唇边的两颗梨涡。透过这迷人的笑容,纪思安仿佛看见那个坐在双巴士顶层的姑娘,长发蓬松,笑脸动人……。 “你还没说结果呢?结果怎么样?给了多少赔偿?”罗莉依旧坐在餐厅的柱子旁,不停地催促着纪思安。 “金额保密,不过总之是个非常高的数额。何律师说这是同类案件里,他见过得最高的了。”纪思安眯起眼睛,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得意。 “瞧你那副德性。这里怎么也得有我的一份功劳吧。要不是本小姐的化妆技术,你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打动人心拿下案子。”罗莉得知结果笑得比纪思安还要张狂些。 “嗯嗯,必须给你记头功。回头我请你吃饭。”纪思安笑道。 “等你也签了合同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罗莉兴奋地说。 “你小点声。”纪思安嘴里虽然嗔怪着,脸上却难掩喜意。 前段时间的阴霾随着这个案子的胜利烟消云散。它不仅打开了杨宁宁新生活的大门,也给何律师和纪思安提供了新的思路。 因着此案的成功,何律师的团队后续接了不少类似的民事索赔案,大家变得异常忙碌。纪思安借此慢慢在律所中站下脚跟,收入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纪思安终于能够按点下班,她激动地跑到地铁站,拥挤的人群不仅没让她烦心,反而给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因着天亮的原故回出租房的那段路也变得好走了许多。 “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也想去。”稚嫩的童声在站外响起。 纪思安略一抬头便看见旷野上的几个孩子。 “你回家去。老跟着我干嘛。”是地铁站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她还穿着前些天那条早已看不出底色的裙子。 “我不回去,我就要跟着你。你要是不带我玩,我回家告诉妈妈,让她打你。”小男孩的个子矮一些,浅米色的裤子,白色的长袖上衣很是干净,与满身脏污的女孩儿成鲜明的对比,很难相信他们是一家人。 “随便你。就是不带你玩怎么了?!你个麻烦精!”小女孩的眼睛里喷着火。 “招娣姐,咱们赶紧的,趁着这会儿人多还能混进去。晚了就进不去了。”几个小男孩催促着。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到。我得把他先送回家,要不然又得挨打了。”女孩儿不耐烦地朝男孩子们挥挥手。转身拉着小男孩儿向远处的简易房走去。 那里是打工人的集散地,简易的房子里挤满了底层讨生活的人。薄薄的铁板,虫洞似的窗户,全家人挤在十几平米的铁板房里。洗漱时都围在院外唯一的水龙头处,每次都弄得满身泥点,附近更是污水横流,不时还得传来几声叫骂。 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过那里,但那些情形还是让她唏嘘不已。纪思安叹口气,竟有些知足,与他们比起来自己住得地方条件已经好很多,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天堂。 这些感慨没有让她停留多久,今天难得正常下班,她约了袁沐见面。她想托她问问母亲的案子……。 袁沐的家在城隍城里,离这里很远,纪思安不好在人家休息的时候打扰她,只好赶在她值班时约她在派出所门口见面。 纪思安踌躇着说出自己找她的理由。母亲和姐姐的案子发生在十几年前,早就是冷案了,而且命案的档案也应该归刑警管。袁沐能帮她的可能性很小,但她就是不甘心,袁沐是她认识的唯一一个警察,总要试一试才行。 “你母亲带着你和姐姐来城隍旅游时被害……。案件的具体日期你还记得吗?”袁沐问道。 袁沐的话让纪思安精神一振,她这么问是有办法帮她了。纪思安带着颤音说道:“那时候我大概3岁很多事情记不清,但是听我父亲说案子是发生在2000年7月1日。” 袁沐皱眉:“十多年了,早就成冷案了。我想办法托管理案件档案的大姐帮忙查查。时间太久,卷宗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到,我们先找到卷宗再说。” 听到袁沐这样说,纪思安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上前两步紧紧抱住袁沐,还未开口泪水就先滴落在她蓝色的警服上,瞬间开出深色的花朵。 “谢谢你,袁沐。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她已泣不成声,十几年的忍耐,她终于长大了,终于有能力接近那个案子,终于可以为母亲和姐姐做点什么。 袁沐被她吓了一跳,旋即理解她的心情,她想安慰她,又怕自己给她太大希望反而更糟糕。“那个……你别抱太大希望。我也只能试试……而且就算找到卷宗……你明白……不是所有案件都能侦破。” 纪思安已渐渐冷静下来:“我明白……。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为她们做了点什么。谢谢你袁沐,谢谢你肯你帮我。” 纪思安的激动让袁沐有些动容,她用力点头,“放心,我会帮你的”。 第十一章变故 接近夏日的时候,天已经很长了,纪思安想趁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赶回家。袁沐却执意要送她:“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反正我也要巡逻正好顺路送你。” “这话说得好像你不是女孩子似的。”纪思安心情很好。 “干了警察就没有性别了。”是那个好听的男声。 袁沐指指后面身材高大,却有些书生气的帅气男生说道:“他是我搭档李木子”。 李木子?袁沐?他们的名字倒有些缘分。纪思安在心中暗暗腹诽着。 “我们的名字太有亲人相,所长就把我们排一个组了。”袁沐似乎猜到了纪思安心中所想。 纪思安尴尬地笑着,不敢看男警官的表情。 “再贫嘴你就开车啊。” 袁沐吐吐舌头,带着纪思安走向警车。依旧是难闻的味道,脏污的座椅,袁沐看着纪思安的浅色衣服,有些惋惜地说:“看来回去你又得洗衣服了”。 纪思安却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警车带来的安全感胜过其他的一切。 “小安等我一会儿,我去贴个提示单就回来。”警车停在那片简易房附近。 纪思安看着袁沐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地说:“就她一个人吗?天快黑了”。 李木子早已习惯这样的事情。“这是她的辖区,再说我还在这里呢,没什么可怕的。” “爸爸,姐姐可坏了,她又跑到地铁里去玩,也不带我。”稚嫩的童音在警车旁边响起。 纪思安略一转头,便看见男孩儿,依旧是那身干净的衣服,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骑坐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肩头。 “你别管她。她是个野丫头,我们天龙就不同了,我们天龙以后是要读书做大人物的。”男人吃力地驮着孩子,走几步都要停下来直直腰。 “爸爸,你怎么这么慢,我肚子都饿了。”男孩儿对他的走走停停很是不满。 “知道啦,知道啦,着什么急,嘴里不是吃着呢嘛。”男人脖子通红,说话的口气却带着不容错识的宠溺。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肚肚有没有好点……,我看你就是馋得……。”他们的对话声渐行渐小。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这时袁沐已经上了警车。 纪思安回过神,“没什么,就是……看到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还要这样驮着……”。 袁沐顺着纪思安的角度看过去,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人。“他是李广财,w省人,重男轻女的厉害。男孩儿今年6岁了,叫李天龙。他还有一个女儿,今年9岁叫李招娣。” “招娣,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儿。都什么年头了,还这样重男轻女。”李木子接话道。 “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住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点这种思想。我经常到这里就是要关注着点这儿的人口。”袁沐说道。 “你操心得有点多,你是怕他们超生,还是怕他们遗弃孩子?”李木子说道。 “我怕他们为了要男孩儿把女婴溺死。”袁沐轻声说。 “这么严重?”李木子显然也被袁沐的话吓到了。 “骗你的。”袁沐低头笑道。 李木子松了口气:“我说我在这里干了几年都没见过这样的案件呢。你这丫头越来越坏了。” 纪思安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观察着袁沐的表情,直觉告诉她,袁沐在说慌。但纪思安不是多事儿的人,既然袁沐不愿意说,她自然不会问。 可不久之后的一个午后,秘密还是以一个悲伤的方式渐渐呈现在她面前。 那天是纪思安难得休息的日子,她坐在自己的“安全”屋内,正畅想着多挣点钱,换个有阳台的房子。袁沐电话打来时,纪思安还有些激动,她以为是母亲的案子有了消息。 “小安,能不能帮我个忙?”电话中袁沐迟疑地说道。 因着之前求她办事的缘故,纪思安没有问什么事情便满口答应。“当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袁沐明显松了口气:“还记得招娣吗?她家出了点事儿,你暂时帮我照顾她一下,明天我下夜班就将她接走。” 纪思安对袁沐有着满心的信任,她直接问了地点便立即出发。 初夏的艳阳已初显火热,纪思安满头大汗地跑到小区外面时,袁沐已在外面的树荫下等她。 纪思安只看了一眼女孩儿,便被袁沐拉到一边。在确定女孩儿不会听到后,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是这样……,招娣的弟弟李天龙死了。她父亲报警怀疑儿子是被人害死的。她母亲已经住院了……。她父亲现在几近疯狂,我怕招娣受到伤害。所以想让她今天晚上暂住在你那里,明天等我忙完了就带她走。” 震惊的消息本就让纪思安有些反应不过来,再加上袁沐说得极为隐晦。她理了理思路仍然一头雾水,“等等,我没明白,那个小男孩儿死了?怎么死的……。” 袁沐看了一眼身后,她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男孩子跟着姐姐一起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死了。他父亲认为是店主故意的”。 店主?纪思安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我们小区外面的那家快餐店?” 袁沐诧异地看向纪思安。“你怎么知道?” 纪思安怕袁沐误会赶忙解释道:“我偶尔去那家快餐店买汉堡,经常看到有小孩子偷吃那里的免费酱品。” 袁沐叹气道:“就是那家店,番茄酱过期了。别的孩子也就拉拉肚子,可天龙……。” 说到这里纪思安便明白了袁沐的担心。从李天龙干净的衣衫看,他应该不可能去那里偷酱吃。他若去,一定是跟着姐姐招娣……。现在弟弟死了,母亲住院,父亲又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袁沐怕她家人会对她不利,才将她托付给她。 袁沐看纪思安的眼神儿便知道她明白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她将手中的袋子塞给纪思安。“里面有我给她买的东西,回家你先带她洗个澡。我所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纪思安见到招娣时,她还穿着前几天的那条裙子,离近了她才看清,原来裙子上是有小花的,只是因为太脏看不清楚了而已。 女孩儿精神萎靡,如提线木偶一般被袁沐领着交给自己,早已不复地铁站中大姐大的神采。 “你好,我叫纪思安,是袁沐警官的朋友,今晚你先跟我住。”纪思安偿试着与她交流。 女孩儿低着头,任凭她怎么样说都是一言不发。好在她除了不说话,其他的都很配合自己。纪思安感觉自己像是提着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具无生命的木偶回到了住所。 第十二章招娣 纪思安打开袁沐给她的袋子,里面有吃的喝的,还有一些洗漱用品……。这家伙怎么还买这些,我这里又不是没有,纪思安腹诽着拿出老式的篦子。一个粉色的小瓶顺着塑料袋的边沿掉落,纪思安捡起瓶子,不由看了坐在床头的招娣一眼。 除虱子的药……纪思安顿时觉得身上有些痒,她克制着让招娣起来的念头。将东西放进卫生间后,拿了拖鞋就匆匆跑出来。“招娣,来,我带你洗个澡。” 招娣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依旧双眼无神地坐着。纪思安只好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卫生间。当她的手碰到她的上衣时,招娣条件反射一样躲开。 “你别怕,我只是帮你换衣服洗澡。”纪思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充满善意和耐心。 “我自己来,不用你管。”招娣声音虽小,但语气里却有不容反驳的倔强。 “可是,你头上长虱子了,需要人帮你清理才可以。”纪思安说。 招娣脸微红语气却依旧强硬,坚决地拒绝着。 纪思安没有与小孩子打交通的经验,第一次便遇到了这么难搞定的家伙。“你必须让我帮你处理。虱子是可以传染人的。” 招娣的脸更红了一些,“那你把我送回到袁警官那里吧,我可以待在派出所”。 纪思安不可能把她送回去,眼下的情况只好想办法搞定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她蹲下身子,平视着招娣,“我小时候也长过虱子,如果你不处理它们,它们会越来越多,吸你的血,产下白色的卵(虮子)在你头发上,密密麻麻的。到时候没有人敢接近你,伙伴们都不愿意跟你玩。严重了,头皮感染脱发,说不定还会变成光头”。 招娣摸了摸梳得一团糟的头发,显然被纪思安的话吓到了。不过她并没有轻易相信纪思安的话。 纪思安叹气,小心地将她的头发打开,指着挂在头发上的白色小点说,“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虱子的虫卵,也叫虮子。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头发长,早就遮不住了”。 招娣终于妥协。纪思安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她终于明白招娣为什么不愿意脱衣了。 已经看不出底色的皮肤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口,青的、紫的、红的,渗血的、没出血的……。纪思安接触过几起刑事案件,对招娣身上的伤口大概有些判断,这些伤口有棍形物体造成的、有细条形物体造成的、有指甲划伤、甚至还有利器的划伤……。 “这是谁干的?啊?!袁沐知道吗?” “不行,我得去找她。我带你去验伤,那个混蛋得付出代价……。” 纪思安双目通红,从未这样激动过。 “不要!阿姨,不要!”招娣哭着抱住她的大腿。 “那是谁干的?你告诉我!”纪思安声音很大。 招娣低下头:“弟弟死了……,都是因为我……。妈妈自杀了……。如果死得是我,她就不会自杀了……。都是我的错……。” 招娣比同龄的女孩子要瘦一些,矮一些,力气却很大,她死死地抱着纪思安,直到她答应她不去找袁沐,才松开手。 纪思安已经猜到孩子身上的伤很可能是她父亲打得,但现在的情况,即使带孩子去验伤,对他父亲的处罚也不会太严重。她现在还小还要依靠着他抚养……。 “他经常打你吗?”纪思安问。 招娣摇摇头,她怕纪思安还想着去找袁沐,又开口道:“只是这一次。我……我犯错了……阿姨……姐姐……我该打……如果死的是我该多好……”。 纪思安也顾不得什么虱子的事情,抱着招娣,“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没有谁应该死……”。 纪思安没想到这场澡洗了整整一个下午,抛开孩子身上的伤不说,她身上厚厚的泥也很费功夫。 这是得多长时间没洗澡了,纪思安在内心中暗叹,好容易将孩子收拾干净,又给她身上的伤口抹好药。她的那头长发又成了问题,擀毡了,纪思安不敢用力梳,怕孩子疼。招娣却让她别管,熟练地弄几下便又团成了一团。 “不能这样,就是因为你每次都不好好梳头,头发才打结的。过来,我给你重新弄弄。”纪思安累得靠在椅子上,但看到招娣的那团头发,还是强打精神帮她慢慢整理。 这样折腾大半天,她们都累了,晚饭简单吃了些,招娣便沉沉地睡去。纪思安暗自叹气,好在小姑娘身上的伤没有大碍。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孩子的情况告诉袁沐。若她知道了,以她的脾气必然不会放过孩子的父亲,可追究又能怎么样呢?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别人再怎么同情,不还是一样要靠他抚养吗? 继母来的那年她八岁,比招娣还小一岁,奶奶早早地将她打扮妥当一再地叮嘱她要嘴甜、要讨喜。纪思安心里明白,这一天迟早要到来,父亲等了五年在其他人看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天她非常配合地穿上大红色的衣服,就连脸上的笑容也调整得和新房一样充满喜庆。可她只看了她一眼就说道:“这孩子的眼睛太瘆人,不吉利。” 父亲朝奶奶使了个眼色,她便在众人的议论中被奶奶带了出去。她一个人坐在有些破旧的老房子中,身上崭新的红衣与周遭格格不入。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新房那里热闹非凡,她甚至能听见父亲敬酒时高谈阔论的声音……。他把她彻底忘了……。 木门艰涩的吱哑声响起时,纪思安正趴在木桌上数蚂蚁……。“小安,来,饿了吧?奶奶给你下了一碗面。”奶奶双手捧着碗颤巍巍地向她走来。 纪思安赶忙迎上去,想接碗,却被奶奶躲开。“小心烫,还是我来吧。” 奶奶将面放在桌子上,催促着她赶紧吃。“趁热吃,我还给你在里面卧了一个鸡蛋。” 纪思安也是饿狠了,狼吞虎咽地将面条往嘴里送。奶奶将她落下的长发别到耳后,满是爱怜地说:“今天是我们小安八岁的生日,奶奶记着呢。以后小安的生日,奶奶都给你过……。” 想到这里纪思安擦了擦眼角的泪……。奶奶食言了……。 第二天一大早袁沐就来接孩子,纪思安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虽然孩子只在她这里住了一天,她发现她的坏习惯还不少,少不得要一一嘱咐。 袁沐被她这婆婆妈妈的劲头吓到,抱怨道:“纪思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啰嗦”。 纪思安不以为意地将她拉到一边,递给她一个小包,里面满是治外伤的药。袁沐只看一眼,便明白怎么回事儿,她眼眉立起,刚要发作,便被纪思安拦下。“孩子不让说。她说只是这一次。你先留意些,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袁沐明白其中的关键,孩子终究是要回到自己家里……。她能做得只是多关注她一些。若他以后还敢打孩子,自己肯定不会放过他。袁沐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才调整好状态将招娣接走。 纪思安松口气,她不想食言,却更不愿意那个打孩子的人逍遥法外。这个难题只好留给袁沐解决。 第十三章案件 然而纪思安没想到她与招娣的缘分远远没有结束。周末她难得的休闲时光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小安……,可能还得麻烦你照顾招娣两天……。”袁沐有些狼狈的声音传来。 纪思安虽在心里暗暗叹着气,却依旧答应了她的请求。 招娣的父亲认为小吃店老板是故意在番茄酱上动手脚害死他的儿子李天龙……。当晚他冲动之下砸了小吃店的玻璃……。这种冲动的行为让他被行政拘留……。 纪思安远远地看着瑟缩地躲在角落里的招娣,心陡然疼了一下,两个家长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这个可怜孩子考虑过。 袁沐跑来时嘴里还叼着块面包,她一边用手掩饰着自己吃东西的动作,一边将纪思安拉到旁边。 “实在不好意思,我……又麻烦你了。现在是周末居委会和相关福利机构都休息……。我保证,等我下班,我就去接招娣……。” “没关系,这两天我休息,你不用着急。”纪思安轻拍袁沐的后背帮助她顺气。 “她父亲还是不能接受调查结果吗?”纪思安问道。 袁沐点头:“天龙是他好容易盼来的儿子,他从根本上就不能接受孩子的死。” 不知为何纪思安脑海中闪过老板娘的咒骂。“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是故意的呢,案件性质就完全变了。” 袁沐探究地看向纪思安:“你……也认为她是故意的?” 纪思安诧异于袁沐的敏感,不知道她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招娣,还是将她之前听到的老板娘的咒骂说了出来。 袁沐点点头:“这点我们在走访群众的时候也掌握了。现在当事人一口否定,我们又没有确凿证据……,比较麻烦。” “招娣母亲好点了吗?”纪思安转移话题道。 “伤是好多了……就是精神……不大好,有时候还有自残行为……。”袁沐说道。 爹娘本来就不疼她,现在被视若珍宝的弟弟又因她而死,可以想见她以后的生活会多么艰难。纪思安没再说什么,只跟着袁沐来到招娣身边。 “招娣,先跟我回去休息吧。”纪思安伸手想要拉招娣的手。 她没有说话,却将手向身背去,用行动拒绝着纪思安。 纪思安蹲下身子,“袁警官这里很忙,你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先跟我回去吧”。 “坏人!” 招娣清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因为激动她的鼻翼不断吸动,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的表情将纪思安吓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袁沐。袁沐尴尬地别过脸,贴近纪思安耳边小声说:“她怪我们把她父亲拘留了”。 纪思安略微顿了一会儿,还是解释道:“大人的事情应该由大人处理……。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是那个坏女人杀死了我弟弟!你为什么不去抓她!你为什么要抓我爸爸!你们都该死!该死!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招娣声嘶力竭地喊着。 因为激动的原因,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从涨得通红的脸上不断落下……。 袁沐上前想抱住招娣安慰她,却招来她的拳打脚踢。纪思安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她呆呆地看着招娣,直到李木子赶来才将情况稳定下来。 袁沐有些狼狈地整理着被招娣扯掉扣子的衣衫。“小孩子情绪激动了点。” 纪思安咽了咽口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窘况。 “李招娣是吧?打人是违法的知不知道?老实点,小心我告诉你老师!”李木子很是严厉。 招娣看了一眼高大的李木子,瑟缩着重新缩回角落。 “袁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情你管不过来。一会儿所长联系福利机构,让他们把她接走,你别再管了。”李木子表情虽然严肃,声音却很温柔。 纪思安看看李木子又看看袁沐,她及时地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 “福利院那边得过几天才能来人。而且他们不收容这种有父母的小孩儿。”袁沐说道。 “就这两天的事儿,我刚问过医院,她母亲后天就出院了。”袁沐越说声音越低。 李木子拿袁沐没有办法,只好又来到招娣面前,严肃地跟她解释了他们办案的情况。“你弟弟的案子已经转交给刑警。如果老板娘是故意的,他们肯定会立案调查,不会让她逍遥法外。” “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不管你是谁,多大,都要遵守规则,否则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你……也不例外。” 因着李木子的警告招娣安静了不少。纪思安揉揉额角,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不过好在就两天,她自我安慰着。 出乎预料的是招娣似乎真的平静下来,她一路上非常配合她们。纪思安偷瞄一眼李木子,在心里暗暗担心他走后招娣会不会跟自己发疯。 “谢谢你……就特别感谢你。等我忙了就过来,你有事儿随时联系我。”袁沐捏捏纪思安地手,轻声说道。 纪思安故作轻松地挥挥手,“你赶紧去忙吧。有我在呢”。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纪思安的心沉了一下,她转过身不知如何去面对招娣。却没想到小姑娘突然变得很乖,她生涩地换下鞋子,独自安静地坐在床尾的小椅子上……。 她之前提醒她的事情她居然都记得。说到底也只是个9岁的孩子,纪思安想到了自己。奶奶重病时,她不得不与继母一起生活,那拘谨小心的样子与现在的招娣没有什么不同。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纪思安尽量让自己温柔平和。 “谢谢姐姐,我已经吃过了。”招娣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像极了初到陌生环境中的小猫。 纪思安的心软了下来,“累了吧。来,我带你洗个澡,咱们把衣服换了,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招娣非常配合她,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地讨好。这样的招娣让纪思安微微心疼。小时候的相同经历让她更加同情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了这层情感在这里,收留招娣也变成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袁沐来找纪思安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若不是她提前电话联系,纪思安早就睡了。 “你不用过来的。招娣都睡了。”纪思安领着她看了看小姑娘的睡颜。 “我……不放心,今天她……这个样子。小安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收留她。”袁沐真诚地说道。 “你明天什么班?”纪思安见袁沐脸色苍白一身疲惫的样子关心地问道。 “明天夜班。”袁沐说。 “那你还回什么家?这么晚地铁末班车都没有了。不如……不如今晚你住我家吧。”纪思安看了看家里的空间,心里盘算着将袁沐安顿在哪里。 “谢谢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大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李木子在外面等我,他开车送我回去。”袁沐展开笑颜说道。 纪思安心中了然,便不再留她。 第十四章出事 袁沐走后,纪思安找出被褥打算在客厅的简易沙发上凑合一晚。并不是她不喜欢招娣,而是她一想到那些虱子就头皮发痒。 饶是如此,纪思安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搬着小凳子坐在床头,像只母猴子一样帮助招娣清理她头上的白色虫卵(虮子)……。 翌日,晨光已经洒满客厅,纪思安满身酸痛地醒来,她愣了片刻神,昨天居然没做噩梦……。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便想起住在卧室的招娣。 招娣早已醒了,她将床铺收拾地整整齐齐,自己则坐在小板凳上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课本……。 “你怎么不开灯?这么暗眼睛会坏的。”纪思安说着打开卧室灯。 招娣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弄得眯起眼睛。“谢谢姐姐,我怕灯光打扰到你休息。” 纪思安看看床铺又看看她,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乖巧得让人心疼。 “早饭想吃点什么?牛奶可以吗?”纪思安问。 招娣点点头,甜甜地笑着,“姐姐不用费心,我平时不吃早饭的”。 纪思安再次在心里叹气,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肠胃就坏了。但这些话堵在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这两天可以给她做早餐,可之后呢,之后她依然吃不上早餐。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这样,不如不说。 “我给你热点牛奶,家里还有面包片,再煎个鸡蛋,你陪我一起吃点。”说完纪思安就躲进厨房。 招娣呆呆地看着门口,因着大力点头的关系,温热的液体从眼中坠落……。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纪思安仿佛为了补偿一般带着招娣买了很多东西。临走时她将包裹一股脑儿塞给招娣,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心里居然有一丝丝的愧疚……。好在袁沐能理解她的心情,她上前接过招娣手中的包裹带着她很快离开……。 这两天纪思安都有些心神不宁,连罗莉来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察觉。 “想什么呢?”罗莉白嫩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纪思安被突然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嘴上下意识地否定着。“没……没什么。” “真是个呆子……。”罗莉嗔怪着拉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该吃饭了吗?”说着纪思安看了一眼表,时间……还早。 “吃什么饭,出大事了知道吗?”罗莉压低声音说道。 “嗯?”纪思安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门口看去。毕竟是上班时间,她怕被领导抓到。 罗莉拍了一下她的头,“放心,赵主任不会来了”。 “为什么?”纪思安发懵地问。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罗莉自主地拿起桌上的奶棒边吃边向纪思安分享着新的八卦消息。 虽然正值周末,律所里仍有不少加班的人。先是一阵巨大声响传来,他们下意识地顺着声源来到赵主任办公室的门外。此时屋内传出的女人哭声却让他们犹豫了很久,都是职场老手,又是干法律多年的老油条,都不想平白给自己惹上麻烦……。 就在他们打定主意转身要回到自己办公室时,赵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屋内冲了出来。虽然她长发遮面,他们依然从身形和着装判断出,这个女人是陆琦……。 众人下意识地低头,想赶快回到自己办公室,有人甚至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加班……。 “喂,110吗?我要报警……对……我被强奸了,地址在……。”还不待她把话说完,屋内又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肥胖男人。“陆琦……咱们有话好好说……报什么警啊。” “我被强奸了!我凭什么不能报警!你等着……警察会来处理的!”长发已将陆琦的脸完全遮住,她精神崩溃地跪坐在走廊里。位置刚刚好阻断了众人离开的路线……。 赵主任挪动肥胖的身体用尽力气想拉起她,不想陆琦虽然瘦弱却很有力量,她双手拉住走廊的玻璃门,大声喊救命。 这下众人也不好再袖手旁观,他们只好上前将双方劝开。赵主任此时也冷静下来,他快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想要清理现场……。陆琦却洞察他的意图,抢先一步跪在门口,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 “你们……看到了吧。你们要给我作证,若他进去就是破坏现场……。”众人的犹豫让陆琦更加绝望,她死死守在门口朝他们喊道:“你们是律师……是律师啊!就没有人帮帮我吗?!” 陆琦的长发自始至终都没有掀起,众人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竭斯底里的表情。垂落的长发,瘦弱的身体,不整的衣衫,崩溃的情绪……陆琦的模样让在场的几位男士低下了头。 “谁是报警人?这是怎么回事儿?”警察的出现让他们长舒一口气,只是配合警察办案对他们来说好办得多。 纪思安没想到短短的两天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那后来呢?”她问道。 罗莉刚端起水杯,“你容我喝口水”。 纪思安递给她两张纸巾,“慢点喝,不着急”。 “刑警立案了,证据确凿,他已经被刑拘了。”罗莉说道。 “他妻子知道吗?”纪思安逻辑清奇地问道。 “知道。他开始还想求他妻子帮忙。只不过这回人家铁心不管他了。”罗莉幸灾乐祸地说道。 赵主任的背景纪思安曾听罗莉介绍过。他名叫赵峄然,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不过他很会算计,在大学时期就找到一个在城隍很有背景的女朋友,依靠着她的关系他很快在城隍扎下脚根,并创办了这家律所。可以说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妻子家族带给他的。 吃软饭还这么嚣张,纪思安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不过赵主任这个人一向小心,在人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的胆子充其量就是私下里搞些小动作……。这次怎么突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办公室……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听说,他妻子已经准备起诉离婚。这个老混蛋终于遭到报应了。”罗莉咬牙切齿地说道。 纪思安诧异地看了罗莉一眼,旋即明白,这家伙借着工作和公司聚会的机会肯定没少占女同事的便宜。 “他就是看陆琦老实……又没背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实属是欺人太甚。”罗莉低着头将奶棒咬得滋滋响。 “可是陆琦……。”后面的话纪思安没说,罗莉也明白。 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传出去受伤的却总是女人。 第十五章凶杀(上) “估计她……以后不能在城隍待了。”话说到这里罗莉声音沉闷,已不复开始时幸灾乐祸的模样。 纪思安自知开了个不好的话题。她转而问道:“那律所怎么办?” “不用担心,咱们所效益很好,有的是人想接手。”罗莉对此很有信心。 事情果真如罗莉所说,她们的律所很抢手。资本及合伙人的动荡持续一个多月,直到初夏来临新主任上任时一切才算归于平静。其实这期间纪思安和罗莉的生活除了多些八卦的谈资之外没有什么变化,一切还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纪思安靠在地铁坐位的挡板旁边,自嘲地笑着,这就是打工人的悲哀,上面那些所谓的变化根本不是她们能企及的。现在想来她的八卦行为像极了山鸡议论雄鹰,愚蠢至极。 好在这时候地铁到站才勉强打断纪思安不断自我贬低的心路历程。 刚一出地铁站,纪思安就发现不对,今天的荒野似乎比往日要明亮一些。她顺着光源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红蓝闪烁的警灯在暗黑的夜色中分外显眼。不知道是不是袁沐。纪思安虽然这样想着却没打算上前查看,赶末班车的压力不允许她过多逗留。就在她转身时手机适时的响起,她看着手机笑了一下,是袁沐。 “纪思安你是不是刚出地铁?我们刚出完一个警,现在正好在地铁站这里。你要是方便的话跟我一起去看看招娣吧。”袁沐声音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其实这样的桥段这个月已经上演了好几次。袁沐这个傻瓜怕她回家晚有危险,经常沿着这条路巡逻,却还总是装作不经意偶遇的模样……。对她如此,对招娣亦是。 这个时间招娣已经睡下,袁沐所谓地看她就是悄悄将买好的东西放在她家门口的柜子上……。不知道招娣是不是还在怪她,若她知道袁沐为她做这么多也许会想通吧……。不过也说不定,招娣的父亲从看守所出来后就离家出走了,就怕她会把这笔账再算在袁沐头上。 “喂喂,磨蹭什么呢,快过来,趁着这会儿没警办完事儿我好送你回家。”袁沐在电话那头催促着。 纪思安收起思绪跳下台阶轻车熟路地向袁沐所在的警车跑去。 “怎么有个坐垫?”刚上车纪思安就发现了不同。 “漂亮吗?”袁沐得意地问。 软萌小兔子图案的坐垫让纪思安的心也跟着漏跳一拍。她大力点着头回应道:“太可爱了。”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小兔妹,省得你每次坐完我们的车都要洗衣服。”袁沐得意地说。 纪思安看着坐位旁边的袋子(那是给招娣的东西)一语双关地说道:“袁沐,你可真好”。 去简易房的路上没有路灯,纪思安和袁沐借着李木子强光手电的光亮左右转着,穿过迷宫样的窄路很快来到招娣家门前。 袁沐熟练地将袋子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纪思安却咦了一声。“门好像是开着的。” 难道是招娣原谅袁沐特意给她留的门?纪思安看了一眼袁沐,她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们敲了敲门,喊着招娣的名字,屋内却一片寂静。职业的敏感让李木子马上意识到不好,他将袁沐拉到身后,示意她们守在门外,自己却抽出警棍顶开房门向里面查看。 纪思安虽然在他们后面,但以她的角度却最先看到屋内的情形……。她啊了一声音便瘫软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显些将袁沐压倒,她顾不上李木子,全力扶着纪思安坐在地上。“小安,你怎么了?” “死人……里面有死人……。”纪思安的声音极低,袁沐结合她的表情才勉强猜到她想说的话。 招娣!袁沐起身就想往屋里冲,却被出来的李木子拉住。“保护现场,你马上叫救护车。我来联系所里和分局。” 职业训练已在她身上形成条件反射,她下意识地执行命令,拨打了急救电话。 此时纪思安也冷静下来,她陪着袁沐去警车上取下警戒线。李木子则对现场进行拍照后再次进入屋内。 “袁沐……会急救吗?你来帮忙……。” 纪思安站在警戒线外呆呆地看着袁沐和李木子对招娣进行急救……。她的脑袋乱乱的,直到后半夜回到住所,依然有些晕沉。 夜色浓稠,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来到招娣家,推开虚掩的房门,十五平米左右的房间一览无余。破旧的双人床上有一名瘦弱的女子身中数刀躺在那里,鲜血溢满简陋的床垫并沿着边角缓缓地滴落……。 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不断震动着她的鼓膜,纪思安咽了咽口水,依旧硬着头皮向屋内走去,她要救躺在床上的招娣。 就在她靠近床边时,那女子却突然坐起来,冰一样的手像钳子一样抓住她的手臂,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纪思安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噩梦又回来了……这次两个记忆似乎混到了一起,更加难以分辨。 冷水顺着纪思安的发稍滴落,打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她打起精神来到单位,罗莉已早早地在办公桌前等她。 纪思安身心俱疲实在没有精力与罗莉说话。她苍白无力地对罗莉笑笑,便绕过她几乎是摔着将身体狠狠砸进座椅。 罗莉将早已放在桌上的早餐向纪思安的方向推了推。“吃点东西。你没事儿吧?” 纪思安无力地摇摇头,并不想多说。 “新闻都报了。这已经是第二起人命案了,你住的地方太不安全,等房租到期换个地方吧。”罗莉担心地说道。 纪思安看着一脸担扰的罗莉,心中一暖,这个姑娘一直默默关心着自己。 “昨天……我在现场……招娣一家实在是太惨了。”纪思安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罗莉嘴巴微张,听故事似的了解完招娣家的所有遭遇。“这小姑娘也太惨了。她……现在怎么样?” “说是重度晕迷,还在icu里。”纪思安揉揉发疼的脑袋。现在警方无比期盼她醒来,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者她能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 她们的对话很快被响起的铃声打断。她们无奈地对视一眼,便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新的领导在生活作风方面改进不少,但在工作时间的压制上却比之前增强很多。她们的工作比之前更加繁忙。 接下来的一周里,纪思安天天被噩梦折磨着,本就消瘦的身体看起来愈加的单薄,好容易熬到周末,她的生活却被袁沐的到来彻底打破。 第十六章凶杀(下) 这夜,门外响起敲门声时,纪思安正准备睡觉,多日来工作的疲惫让她有些精神不济。着急的敲门声却一声紧似一声,这急脾气怎么跟萝莉似的。纪思安从猫眼儿看到对方的脸时,吓了一跳,竟然是袁沐……。 随着门的打开,袁沐几乎是摔进门里,险些将纪思安砸倒。“袁沐,你怎么了?” 纪思安只略一低头,冲天的酒气便将她包围。她到底是喝了多少酒……。纪思安费力地将她拖进门,反手将门锁好后才头疼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袁沐。这家伙看着瘦,实则很沉自己要把她弄上床还有点困难。 好在这个时候的袁沐有了些反应,她叫着纪思安的名字。纪思安捂着鼻子低头扶她,她却顺势抱着她放声大哭。纪思安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只好学着奶奶的样子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袁沐,你怎么了?”纪思安递给刚吐完的袁沐一杯温水。 袁沐红着眼睛沉默着。纪思安也不好再问,说起来她们不算很熟,远远未到能打探对方隐私的地步。况且她主动接触袁沐还有那么点小心思,她想查母亲和姐姐被害的案子。 “小安,这些年你是怎么摆脱那件事情活下来的?” “嗯?”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纪思安愣了几秒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本不想说,但看到袁沐的样子,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道:“我那个时候还小,再加上受伤等因素,其实我对那件事情没有太多的记忆。我……甚至连母亲的长相都没记住”。 “家人们也很少提及那件事情,父亲为了防止睹物思人……把与母亲和姐姐所有相关的东西都烧了。” “若不是……若不是继母说我是扫把星……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存在。” 那是弟弟出生后没多久的时候,她看着粉红的、软软的小人儿,忍不住伸手想摸他的脸,却被继母尖叫着打开。 她被吓坏了,平时继母待她虽然冷淡却也没有像这样恶语相向……。自那之后,她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从继母口中知道了越来越多母亲和姐姐的事情……。 矛盾的爆发是在她一次不小心碰倒弟弟的奶粉筒之后,继母以为她偷吃……动手打了她……。父亲的沉默代表着纵容,继母下手很重,那些咒骂的话让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让母亲和姐姐遭遇那样的恶运。她们死了,而她还好好活着,甚至这些年她把她们都忘记了……。 也是那一次,奶奶动手打了父亲一个耳光,她因此与父亲决裂,拖着病体将她带到了老房子……。她那个时候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不知道心疼奶奶,只一个劲儿追问当年的情况,拼命想回想起当年的情景,想为她们报仇。 可怜的奶奶,一边为了生计操劳,一边又时刻关注着她的精神状态,很快便去世了……。 “对不起,我……可是我好难受……。”袁沐递来的纸巾歪斜地落在她的肩膀上,纪思安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没关系,都过去了,总得往前看,珍惜眼前人才是。”纪思安吸着鼻子说道。 “简易房招娣家的命案……跟我姐姐的……很像,跟你母亲的案子……也很像,我怀疑还是他……。可是他们让我回避,不让我查……。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查。小安,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袁沐歪倒在纪思安的床上,临睡前还念叨着姐姐……。 纪思安费力地调整好袁沐的睡姿,犹豫良久,想到母亲和姐姐……,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了袁沐的书包。里面的笔记本很有些年头,发黄的纸面上只记录着她姐姐的案子。 五年前的夏天,袁沐的姐姐袁珊被分配到郊甜也就是袁沐现在所在的派出所实习。七月十五日这天,泼墨似的乌云翻滚而来,雨已经下了一天还没有停歇的迹象。被困的、被淹的警情越来越多,连袁珊也被叫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出警。 那是一个紧急警情,有人在简易房那里发现一名女子倒地,需要救助。袁珊和当天值班的副所长一起赶往现场。因为地势低洼简易房那里的水很大,袁珊紧跟着副所长一路蹚着没过小腿肚的雨水赶到报警人所说的那间简易房。 雷雨让早已破旧的电力系统不堪重负,停电之后的简易房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只好借着强光手电的光亮向屋内摸索而去。地上突如其来的人形物体将袁珊吓得尖叫一声。副所长却已黑了脸,地上是一名身高在1.55米左右的瘦弱女子,从她趴在水里的姿势看,情况相当不妙。 他把手电交给袁珊,上前将女子扶起,试了试她的鼻息,表情越加凝重。他不甘心地用手摸向她的颈动脉,那里平静僵硬……。他摇摇头,小心地将女子重新放平,此时他才注意到她胸腹部渗出的淡红色血水。 “是凶杀案。你在这里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我马上报分局。”他留下这句话便独自出去。 这一去他用了将近20分钟的时间,因雷雨的影响电台和手机都没有信号,他走出很远才得以向分局汇报。 就是这短短的20分钟,他再回来时,袁珊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犯了一个错误,没有清查周围的现场,便将袁珊独自留在那里。再次返回现场的凶手趁机将袁珊勒死了……。 因为大雨的原故,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案子迟迟没破……。 这就是袁沐来这里当警察的原因,也是她执意管理这片社区的原因。正因为她执着于她姐姐的案子,才会对刑警队的警察很熟悉。所以在纪思安请求她查看母亲案子的档案时,她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纪思安泪眼朦胧地看向厚厚的笔记本……。若自己真的摆脱了那件事就不会到现在还继续那个噩梦了。其实她们都一样,都想查明真相,也许只有凶手落网,这场噩梦才能真正的结束。 “你都知道了?”袁沐的声音将纪思安吓了一跳。 她尴尬地回头,手中的笔记本甚是烫手。 袁沐扶着床头起身,拿过本,轻声说:“才看了这么一点。看来我没睡多长时间”。 “对不起。”纪思安喃喃地道歉。 “不用道歉。否则我也不会找上你。” “麻烦再给我倒点水,这破酒让我头疼的厉害。”袁沐揉着额角说道。 第十七章同盟 一杯温水下肚,袁沐清醒了不少。她翻开笔记本,继续介绍着案情。“女人被害的现场,其实还有一个女孩儿,大概7、8岁的样子。只不过她被棉被包裹在床上,他们当时没看见,后来的警察勘验现场时才发现。” “女人是被长约15cm,宽约3cm的双刃利器刺破内脏失血过多而死。一共被刺了十三刀,最后刀刃都断了。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女孩儿则是被人捂死的,死后还被人整理了衣衫,连头发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 一个处理得像垃圾,一个处理得像珍宝,完全不同的两种心理状态。 纪思安注意到袁沐描述这起案件时刻意回避了袁珊的情况。她知道说出这些对袁沐来说并不容易,所以只是安静地听着。 纪思安真是个合格的听众,自己找对了人。袁沐缓了缓精神继续说道:“凶手作案时穿了雨衣、雨鞋,再加上当晚的雨太大,将所有痕迹都冲刷殆尽。我怀疑凶手是因为发现落下什么东西又返回现场时遇到了……我姐姐。” “报案人看到什么了吗?”纪思安适时地提问。 “他们没有找到报案人……。他是用公用电话报得警。”袁沐神情落寞。 纪思安仔细回想着那晚简易房内的情形。“你是说招娣和她母亲的情况与五年前的案子一样……。” 袁沐整理一下短发,精神似乎也好了些。“是的。所有细节都对上了。” “我母亲和姐姐的案子……也是他吗?”纪思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案卷我还没有仔细看,不过受害人的情况很像……。”袁沐说道。 “被害者都是母亲独自带一个7、8岁的女孩儿;母亲都是被粗暴地用刀扎伤至死;女孩儿则都是被捂死。” “还有处理尸体的方式,大人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女孩儿的遗体则被精心整理过……。从他对待女孩儿的行为上来看,他是怀着愧疚的,不然不会帮她们盖上被子。” 纪思安的大脑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充斥着几乎无法思考。她借着喝水的掩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找我?” 袁沐对上纪思安浅淡的眉眼,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甚是强大,大多数人在面对这些情况时都不能保持冷静。而她却能这样淡淡地反问自己。 “我……我……。”在酒精的作用下,袁沐的脑子还有些乱。是啊,为什么要找纪思安呢?她又不是警察。 “可能……可能因为你跟我有相同的经历吧?”袁沐声很低。 纪思安平静地看着她,淡棕色的眼眸甚至有些冰冷。“你若是想让我帮助你摆脱过往,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纪思安低下头,她的噩梦还在继续,根本无力去帮助别人。让一个已经溺水的人去救另一个溺水的人,这未免太可笑了些。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袁沐有些狼狈地抓起包就要出门。 纪思安拉住她的背包。“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喝多了一个人不安全……今晚就住这儿吧,明早再走。” 袁沐一刻也不想跟这样通透的纪思安待下去,她用力拉了拉背包,却不想纪思安力气很大。 “我……也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场噩梦……。所以我帮不了你……。”话一出口,纪思安竟微微松了一口气。 长时间以来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能宣之于口,对于纪思安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虽然我拼命地想抓住她们,但我……甚至连她们的长相都记不住了。” 袁沐重新坐了下来。“其实记不得也挺好。” 纪思安摇摇头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忘记?” “是不是觉得忘记了就是背叛?” “我常常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活下来?如果活下来的是姐姐,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换作是她肯定能记住凶手。她不像我这么无能……。” “你想不想抓到凶手?”袁沐打断纪思安的自责。 纪思安看向袁沐,眼神中充满炽热。“想,做梦都想抓那个混蛋。” “那我们合作吧。”袁沐伸出手。 纪思安略犹豫片刻,便将手也伸了过去。两只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纪思安第一次感受到了归属感。她们终是找到了彼此的树洞,可以分享那些伤心过往。 “李木子被抽调到刑总专案就是负责这个案子。我可以从他那里得到调查进展。” 纪思安看着袁沐大概猜到了她醉酒的原因,她也交过申请吧?看来是被拒绝了。 “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破案是迟早的事情。”纪思安对此充满信心。 “情况不像你想得那样乐观,这个案子跟前几起案件一样,凶手在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即使他们用了最先进的设备也没有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袁沐抓抓短发轻声说道。 “什么线索都没有吗?”纪思安迟疑地问。 袁沐将笔记本递给纪思安。“我将调查情况都记在上面了,你先看看。” 纪思安将床头灯打开,就着柔和的灯光仔细地看着袁沐的笔记。 门窗没有损坏……;能在夜里平和地进入现场……;轻易接近死者在对方没有反抗时一击致命……;没有财物损失……;没有性侵……。 排除侵财,排除强奸,仇杀吗?纪思安摇摇头。 袁沐像是知道纪思安所想解释道:“她们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晚上22时左右,不像抢劫,不像强奸。若是盗窃这个时间又有些早。仇杀又不太可能平和地进入现场。” 熟人作案?这四个字从大脑中跳出,纪思安猛地抬头看向袁沐。 袁沐点头:“我觉得是熟人作案。所以接下来,我要利用我社区民警的身份查招娣母亲李香琴的关系网,当然她父亲的情况也要一并调查。” “招娣呢?她……现在怎么样?”纪思安有些紧张地问道。 招娣现在对于她们来说太过重要……。 袁沐叹气道:“招娣醒了,不过却因为长时间缺氧,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都记不得了吗?唯一的希望之火被熄灭。纪思安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她现在体会到当年那些办案民警的心情……。“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袁沐踌躇地看向纪思安还是开口道:“我想把招娣先安顿在你这里……。” 纪思安瞬间明白袁沐的意思,她期盼着招娣能想起案件的经过。只怕这也是她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之一。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接她?”纪思安没有任何迟疑。 “我先跟领导说说,等她情况好一点,咱们再把她接过来。”袁沐说道。 第十八章同居 初雨过后的城隍满目清翠,蔚蓝的天空在层云间时隐时现,纪思安深吸一口气,微甜的空气充盈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而她也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同居室友李招娣。 李木子对袁沐的计划很不赞同,在路上还试图阻止她,但袁沐的固执显然超出他的预料,在劝说无果之后,他也只得放弃。 袁沐领着乖巧的招娣来到纪思安的出租屋,李木子却偷偷将纪思安叫了出去。 “小安,我并不赞成沐沐的计划。招娣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不是你们两个女孩子能照顾得了的。” 纪思安不明所以地看向李木子,招娣已经9岁了,有一定的自理能力,而且她还要去上学。严格来说,她的到来就相当于多了一个舍友,自己并不需要多为她做什么。 “你们……根本就没带过孩子……。再说招娣受了很大刺激,她不仅是把当晚的情况忘记了,而是……而是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连自己曾经有过弟弟和父母的事情都完全不记得……。”李木子很着急地说。 怪不得招娣对袁沐没有排斥……。袁沐没告诉她这些,她是怕她拒绝吗?纪思安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但她不想让李木子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我们需要统一口径。”纪思安平静地说。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轴呢。李木子着急地说:“招娣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但凶手并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找上她……灭口。这样你有多危险,你清楚吗?” 纪思安的眼神暗了暗,“清楚。可为了母亲和姐姐……总要试一试”。 “服了你们了。”李木子用手砸了砸墙。“你帮我劝服袁沐,让我跟她一起住在你们隔壁。我来保证你们的安全。” 李木子的提议让纪思安睁大眼睛,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李木子是不是在假公济私。 李木子敲敲纪思安的头。“想什么呢。这是证人保护计划的一部分。我会悄悄住进去,在保护期间我不会离开那间房间,直到危险解除。” 纪思安对于自己被打头的事情很是不满。“既然是公事,那你还是自己跟她说吧。” 纪思安转身离去,留下独自懊恼的李木子。这两个人没一个好货,一个怕我不收留招娣骗我,一个想利用我说服袁沐……。 要不是李木子,纪思安甚至都不知道袁沐已在隔壁租房的消息。收留招娣这么危险……自己和招娣怕是成了诱饵。该死的,袁沐竟然不信任我。她还是不明白,为了能抓到杀害母亲和姐姐的凶手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纪思安不在乎危险,她的气愤也仅仅来源于袁沐的隐瞒。 “李木子那家伙找你说什么了?”袁沐显然有些不安。 纪思安表情轻松地说:“没说什么呀,就是叮嘱我照顾好招娣。” “袁沐,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这么紧张干什么?”纪思安故意问道。 袁沐眼神闪躲,“招娣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我们不要着急,先不要提之前的事情,让她先稳定下来,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是吗?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纪思安只轻描淡写地嗔怪一句,便转向招娣。 “招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纪思安,你之前在这里住过。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袁沐听出纪思安话里的意思,她尴尬地说:“那个……你这里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招娣,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送走袁沐,纪思安将房门反锁又挂上风铃,照常将杂物和椅子一并堵在门口。做好这一切,她松口气刚刚转身,却差点与招娣撞个满怀……。女孩儿黑漆漆的眼睛将她吓了一跳。 “吓死我的了。你怎么突然站在我的背后。”纪思安抚着胸口,觉得眼前的招娣很是陌生。 “我只是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帮忙。”招娣声音很小,怯怯地说完这句话,便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纪思安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没事儿。姐姐在锁门,这样处理好就不会有坏人进来了。” 招娣依然低头不语。纪思安只好继续说道:“你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如果我需要你帮助,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招娣任由纪思安拉着她的手来到卧室。安顿好招娣之后,纪思安打开袁沐偷偷递给她的纸条。“我在隔壁,刑警也安排人守在你的房子外面,安心。” 纪思安收起纸条来到阳台,她拉开窗户四下观望,不远处停车位里出现的陌生汽车引起她的注意。看来他们大概率是藏在汽车里……。 “姐姐,你在哪儿?我有点害怕……。”招娣怯怯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我马上来,不用害怕。”说完纪思安重新关上窗户,将窗帘仔细地拉好,转身进了卧室。 纪思安在噩梦中惊醒时周围还是一片黑暗,她拿起枕边的手机,才凌晨3点……。 “姐姐,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女声吓得纪思安手一抖,手机摔在地上……。 招娣披着一头长发站在卧室门口。纪思安这才想起现在她有舍友了。 “没事儿,我只是做了个梦,吵到你了。”纪思安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 招娣腼腆地摇摇头小声说:“我害怕,睡不着。” “不用怕,有姐姐在呢。来我陪你睡……。” 翌日,纪思安昏昏沉沉地坐上地铁。幸好招娣上学的接送都由袁沐负责,不然以她的状态她们都要迟到。 “小安,你最近怎么了?来得越来越晚,现在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你可别被当典型。”罗莉将纪思安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 “最近睡得不太好。”纪思安苦笑着点头。 “听我的,换个地方吧。那里上班远不说,还不安全。”罗莉劝说道。 纪思安没打算告诉罗莉招娣与她同住的事情。只以房租没到期的理由推脱着。 与招娣的同居生活没纪思安想得那么轻松,失忆后的招娣虽然比之前乖巧,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因着那起案件的影响,招娣变得胆小敏感,常常需要她的加倍照顾。这让睡眠本就不好的纪思安很辛苦,甚至几次险些在庭审中睡着。 第十九章安静 袁沐也发现了纪思安的问题,接完招娣后总是晚一点将她送过来,或是陪她待一会儿以减轻她的负担。 这日纪思安回家时,袁沐和招娣正在屋内做作业。她拿着菜照旧去厨房想做晚饭。袁沐却悄悄跟了进来。 “我买了吃的,你今天不用做。”袁沐拦住她。 “又让你破费了。”纪思安苍白地笑着。 “小安,你怎么了?最近脸色特别差。”袁沐问。 “没什么,就是……夜里总是睡不好。”说着纪思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是招娣难带吗?”袁沐贴近纪思安小声说。 纪思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招娣,她也没做什么,但就是让她感觉怪怪的。招娣以前倔强别扭的时候虽然会惹人生气但至少能让人感觉到活力。现在的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个9岁的孩子。 “她……你是不是感觉她安静了很多?”袁沐见纪思安没有说话,继续悄声说道。 “不只是安静……,总之很奇怪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纪思安侧身向门口看去,不知何时招娣已经站到了门口。 招娣见纪思安看到她,依旧用怯怯地声音说:“姐姐,作业我已经写完了”。 她们的对话不得不中止。袁沐笑着走出去。“我们招娣真棒。来姐姐带你去预习明天的功课。让小安姐姐把菜热一下,咱们一会儿吃饭。” 纪思安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些日子每次噩梦醒来招娣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招娣的浅眠让纪思安很头疼。而且像袁沐所说这个孩子未免太安静了些,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经常把她吓一跳。 纪思安的房子很小,用餐时她得将边柜推出与茶几合在一起做餐桌。她稍稍一用力边柜的抽屉便打开了……。纪思安的东西一向整齐,所有抽屉柜门都是关得好好的。她仔细检查打开的抽屉,翘起的笔记本引起她的注意……。 “小安,你怎么了?”袁沐端着菜见纪思安迟迟没有让开身位,出声问道。 “哦,抽屉滑开了,我正在关抽屉。”纪思安将笔记本向下压了压,重新关好抽屉。 袁沐心细如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丢东西了吗?” 还不待纪思安说话,招娣挺直脊背小声说道:“是我开的。我的笔没水了,我想找笔来着。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以后你想要找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纪思安的语气淡淡的。 袁沐看了纪思安一眼,猜到抽屉里可能藏着她不愿为人知的秘密。 招娣低头红着脸,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掉落。袁沐只好将她拉到怀里小声安慰着、解释着。 饶是如此,纪思安也没有说话。那个笔记本里藏着她的过往,她的记忆,以及她从未向别人展露过的脆弱和悲伤。 吃完索然无味的晚餐,袁沐因为值夜班的原故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她不放心地拉着纪思安想再叮嘱几句,但看到低头跟在后面的招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拍拍纪思安的手臂以示安慰。 纪思安打起精神照顾招娣上床后,正准备关灯离开。招娣小声说:“对不起。” 纪思安停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要跟招娣说清楚。“我之前没和别人同住过。我没有提醒你,这里面有我的责任。以后对一些我不希望别人动的柜子,我会做出标记并且上锁。这样我们都会轻松。” 招娣小声抽泣,纪思安叹口气重新坐到床头。“你在这里是不是住得不习惯。” 招娣闻言急忙大力摇头。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你晚上好像睡得不好……。”纪思安轻轻擦去招娣脸边的泪水。 “姐姐……我……我总是做噩梦……。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警察叔叔问得那件事情……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拼命想记起来……,每次都只有一只大手将我捂在被子里……死死地按住我……。太可怕了……我不敢睡觉。” 招娣的哭声让纪思安心如刀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自责着。纪思安紧紧抱住招娣,心中充满愧疚,她还是个孩子……。 安顿好招娣时已是深夜,纪思安却毫无睡意,她取出笔记本刚一打开,里面的照片便掉落下来……。纪思安捡起照片向卧室望了一眼……。她记得这张照片被她放在书皮的夹层里……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掉出来……。 这个笔记本是她之前写的日记,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也许是我记错了,她自我安慰着想要将照片放进夹层。照片中女孩儿的笑靥却让她愣了一下,姐姐……招娣竟和姐姐长得有几分相似。 她抚摸着照片上的人脸,那时的妈妈好年轻,白皙的面庞,浅淡秀气的眉眼跟高大英俊的父亲很是般配。他们那时候应该很恩爱吧。她泪眼模糊地摸摸妈妈怀中的婴儿,这肉肉的精神饱满的模样竟然是自己……。她将照片小心地放回笔记本,这是她们留给她的唯一影像。 凌晨纪思安再次从浅眠中醒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中医,过少的睡眠已经影响她的工作和生活,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打定主意后,她闭上眼顿时觉得踏实不少。 就在这时阳台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纪思安的身体瞬间清醒,全身的感观细胞都被调动起来捕捉声音的来源。还不待她去想什么,她的手已经自觉地伸到枕头下面握住那个小蜜蜂……。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纪思安确定那是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有人……。她仿佛回到了噩梦中的场景,对方每向前走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就在她快要绷不住准备冲向大门的时候,声音突然停止了。 卧室?纪思安的房子为一室一厅的结构,进门即是客厅,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卫生间和卧室,而阳台是在卧室的外面。 对方进了卧室……,纪思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救招娣。她冲到卧室门口却看见招娣好好地睡在床上,而屋内除了她之外并无他人……。纪思安不甘心地打开柜子、掀开窗帘,将能查藏人的地方都查看了,确依然没有发现。 “姐姐……你怎么了?”招娣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哦,没事儿……有蚊子……我找蚊香给你点上。”纪思安撒了个蹩脚的慌。 “你赶快睡。姐姐不打扰你了。明天还要上学呢。”说着纪思安慌乱地退出房间。 纪思安躺在床上,头脑晕晕的,她分不清楚刚刚发生的是她的梦还是现实……。 第二十章药 次日,当纪思安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时,罗莉已经为她准备好早餐。 纪思安接过还有些烫手的早饭,心中充满感动,但除了不停地感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罗莉将纪思安按在坐位上。“行啦,咱们不是好朋友嘛不用这么客气。趁热吃。还有这个给你,这是城隍非常有名的中医馆的号。我费了好大劲才给你排上的,今天下午早点下班过去看看。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纸片一样,风大点都能给你吹走。” “我……我。”纪思安微凉的手握住罗莉,她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谢她。 “行啦,我都知道。你保护好身体,照顾好自己。赶快吃饭,马上要上班了。”罗莉拍拍她的手,转身离开。 快到门口时,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小安,那个中医非常有名,擅长看失眠,你一定要按时去看哈。” “嗯!”纪思安的嗓子紧紧的,她用力发现声音,重重地点着头。 罗莉见她如此郑重,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放心地离开。纪思安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的过往分享给她听。但冲动过后,她还是没有开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平白多一伤心人罢了……。 医馆的生意非常火爆,老中医的医术也如传闻中的那样高明,他只略一把脉便清楚她的症结所在。医生给她开了些增补气血和助眠的药物后,建议她要少思少虑,所谓心病只能心药医,药物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纪思安拿着开好的中药早早回到住所。她迫不及待地在厨房煎药,此时美美睡一觉的愿望竟然无比强烈。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急需补眠来减少内耗。 浓重的中药味很快充满整个房间,袁沐带着招娣回来时不由皱眉。“你生病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睡眠不太好有些气血不足。”纪思安笑着接过招娣的书包,示意她先去卫生间洗手。 袁沐看着脸色苍白的纪思安,心中甚是愧疚。“以后周末你跟着我跑步吧。光吃药也不行,必须要加强体育锻炼。” “还有你,招娣也要一起。” “啊?”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招娣不情愿地嘟了一下嘴。 “啊什么啊,看看你们两个,娇弱得跟菟丝花似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这样干得了什么。以后都跟着我锻炼晒太阳。”袁沐揉了揉招娣的长发说道。 招娣的身体一僵,低着头撇了撇嘴。 纪思安看着她们的互动,觉得很有趣。招娣……跟袁沐在一起时……好像更能体现出真性情,不像跟她在一起时总是平静如木偶。 袁沐走后,她们两人又恢复了安静。纪思安查阅资料准备出庭材料;而招娣则静静地看着袁沐给她新买的那本《伊索寓言》。 不知道是袁沐突发奇想给她买得,还是招娣主动要的。很少有小孩儿爱看这种烧脑的哲言故事。这么大的女孩子不应该看些童话故事吗? 纪思安催促招娣洗漱睡觉时,她正看得入神……。 “喜欢这本书?”纪思安好奇地问道。 “嗯!”招娣点点头。她怕纪思安认为她是敷衍,还特意补充道:“我特别喜欢。里面的故事都很有意思”。 这样啊。纪思安看着书皮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父亲不管她,奶奶养育她都很困难……。她就靠着那几本语文书打发时间。她看得很仔细,那些注脚都一一品读。她们……没那么多选择,其实这样也挺好。 “喜欢看就慢慢看,不着急。”纪思安轻抚着她的后背继续说道:“咱们今天早点睡,我这些天没睡好,急需补觉。” “姐姐。”招娣抿抿嘴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问道:“你是生病了吗?” 纪思安看出她的担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可信。“我没有生病。我只是睡不好觉,所以开了些助眠的药。” 闻言招娣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就好。” 纪思安心里暖暖的,她上前抱抱招娣。“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吗?”招娣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一直?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刚刚脱口而出的承诺让她感到尴尬。她躲闪地将目光放在别处,招娣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小脸跟着暗淡下去。 “我去洗漱。一会儿早点睡。”她小声说着从纪思安身边走出去。 纪思安愧疚地站在原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逐渐明白了李木子的意思,带孩子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她自己的情况还没处理好,实在是没把握能带好招娣。虽然现实是这样,但她依然为招娣刚刚的失望而自责。 幸好有药物的作用,纪思安没有自责多长时间便很快陷入沉睡之中。 可能是之前睡眠一直很少的原因,纪思安清醒过来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看了看手机,才凌晨4点,时间还早。正当她准备再次入睡时,阳台又有轻微的声响……。 这次因为清醒着,她非常肯定这是脚步声……。她环视周围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果盘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阳台与卧室之间鼓动的窗帘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随着窗帘被掀开,纪思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小的身影从窗帘后面转出,纪思安瞬间被抽干力气,举起的果盘险些掉到地下。“招娣,这么晚了你去阳台干嘛?”纪思安责怪道。 招娣却没有理会她,她将窗帘重新拉好,仿若没看到纪思安一般,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脱鞋上床躺下并盖好被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如日常一样。 “招娣?”纪思安有些发蒙,她不明白招娣这是怎么了。 纪思安在寂静中等了良久,招娣依然没有应答。哪怕纪思安来到她的近前,她都没有反应,俨然是熟睡的模样。 纪思安摸摸招娣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正当她准备离开时,招娣醒了,依旧是睡眼惺忪地问:“姐姐?你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盖没盖好毯子。”说完纪思安迟疑一下还是问道:“招娣,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啊?我一直在睡觉。”招娣揉着眼睛答道。 难道是梦游?纪思安在心里默默记下面上却丝毫不显。“赶快睡吧。”她帮招娣拉了拉被角。 招娣迷糊着嗯了一声。纪思安悄悄退出卧室却再也睡不着。招娣这些日子的表现有些奇怪,可能是那件事情的影响让她开始梦游。 第二十一章谋杀 翌日,纪思安刚到办公室罗莉就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那中医是不是很厉害。” 纪思安感激地看着罗莉,想不到唯一在乎自己身体的人竟然是她。“他医术很高明,我吃了药睡眠好多了。” “我看看。”罗莉扒着纪思安的脸端详一会儿嘟囔道:“黑眼圈怎么还这么重。” “老毛病不是一个好觉能补回来的,慢慢来。”纪思安拉下她的小手轻嗔道。 “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罗莉坐下来,打开桌上的早点递给纪思安一份。 “你听说了吗?就你家附近餐馆吃死人的那件事儿……,可能要转为刑事案件了。”罗莉一边吃一边说道。 “什么?”纪思安显然有些不相信。“你是说李天龙的案子吗?” “名字我没记住。就是那个小男孩吃过期番茄酱至死的那个案子。”罗莉说道。 “这么说店主是故意的?”纪思安脑海中显现出老板娘的脸,她温婉的模样,她戾气满满的模样不停地转换着。 “都上新闻了……。你这家伙长点心吧。咱们干律师的资源最重要。这种轰动效果的案子要多关注,如果能接代理最好,如果接不到多学习点经验也不错。”罗莉提点道。 纪思安显然还没有从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震撼中走出来,所以没有理会罗莉的提点。 罗莉点点纪思安的眉心:“长点心,你不能总是靠何律师的资源。总有一天我们要独立找案子接的。” “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纪思安认真地应道。 罗莉走后,纪思安将李天龙案子的新闻仔细地看了很多遍。警方怎么能证明老板娘是故意的呢?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天,直到她下班遇到袁沐,谜题才算解开。 “李天龙那个案子已经转为刑事案件了吗?”纪思安看了一眼在屋内独自做作业的招娣,小声在袁沐耳边说道。 袁沐点头。 “有证据吗?”纪思安问。 “有,检验科在番茄酱里发现了少量的乙酰甲胺磷。”袁沐小声说。 “什么?”纪思安根本不知道这个化学名称。 “乙酰甲胺磷……就是……用于杀虫的药里有。像是蟑螂药什么的里面都有这个成份。”袁沐轻声解释道。 蟑螂药……这个证据很致命。若番茄酱仅仅是过期,还可以说老板娘卖的食品不合格,但是里面有蟑螂药……不管这个量致不致死,她的主观意图就改变了。 “招娣的爸爸知道了吗?他会不会回来?”纪思安问道。 “现在新闻炒作得很厉害,估计他应该能知道……。”袁沐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纪思安看她的眼神便明白了什么,她回头发现招娣正站在她的身后……。这小姑娘走路像猫一样,她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袁沐不知道招娣将她们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她硬着头皮上前:“我们招娣这么快就写完作业了。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招娣微微一侧身躲过袁沐伸过来的手,倔强地看向她。“我爸爸是要回来了吗?” 袁沐为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你……记得你爸爸?”纪思安问道。 招娣低下头:“我记不得他的样子……。但你们说……他可能会回来。” 袁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招娣听到的不多。纪思安看着招娣却若有所思。 “我觉得招娣谈起父亲的时候……有感情波动。我总觉得招娣似乎是记得他。”晚上纪思安特意将袁沐留下跟她说道。 “她父亲对她有家庭暴力,若她记得他应该是害怕才对,不应该是这种孺慕之情。”袁沐与纪思安的想法不同。 “袁沐……我们这样下去不行。时间过去快一个月了,若凶手真得担心招娣记得他应该早就下手了。”纪思安说道。 “你……什么意思?”袁沐有些紧张地问。 “我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已经知道招娣失忆的事情,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了。我们需要主动出击。”纪思安说道。 “怎么主动出击?”袁沐问。 “找心理医生想办法帮助招娣恢复记忆。” 袁沐想要反驳。纪思安却打断她继续说道:“而且招娣现在的心理状态也必须要去看医生了。” 她将招娣梦游的事情告诉袁沐。袁沐也很紧张,一方面她怕招娣会留下心理创伤,另一方面也担心纪思安的安全。 “好,明天我去跟队里汇报这情况,让他们来安排。”袁沐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李天龙的案子……老板娘是怎么把蟑螂药放在番茄酱里的呢?”纪思安小声问道。 袁沐不解地望向纪思安:“你什么意思?” “我在那家店买过汉堡,他们的番茄酱是袋装的。老板娘是怎么把蟑螂药放进去的呢?” “还有,店家的番茄酱都是放在柜台上的一个大碗里自取的,她怎么能保证下了药的番茄酱会被招娣她们拿走……。万一要是其他客人拿走吃了,岂不是也要出问题……。” 袁沐低头沉思。“刑警队已经提取相关证据,而且店内有监控视频,相信很快就会出调查结果。” 纪思安微微松口气,她将自己想到的问题提出来,剩下的就交由警察来调查了。 本来谈话到此就结束了,可袁沐却踌躇着不肯离开。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纪思安主动问道。 袁沐有些不好意思地捏捏手。“小安……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我还是担心你安全……。” 纪思安看看自己的小房子叹气道:“你看看我家现在哪还有地方……。你别瞎担心,外面不是有队里的人保护嘛。” 袁沐捏着手迟迟没有答话。纪思安旋即明白:“队里保护的人……要撤了吗?” 袁沐下意识地摇头却又小声说道:“现在还没有,但是……他们有这个意向。” 纪思安对这个结果早已有过心理准备,所以她对袁沐的话没有太吃惊。 “招娣跟我一起住了将近一个月……。他们手头那么多案子不可能总是守在这里。再说凶手可能早就跑了,不可能还在这里的。”纪思安说道。 纪思安劝袁沐不要自责,可她越是这样,袁沐心里越不好受。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卧室中的招娣并没有睡着,她一直听着她们的小声讨论……。 第二十二章医生 袁沐是个行动派,离开纪思安的家后,她立即将招娣的情况汇报给刑警队。队里工作效率更高,立即为她们安排了心理咨询服务。 这家心理诊所位于城隍市中心。她们将车停在外面,带着招娣穿过弯曲的胡同来到一个红墙墨瓦的四合院前。袁沐上前轻扣门扉,一名笑着露出两个酒窝的年轻姑娘开门将她们迎了进去。小院不大布置却非常雅致,很有闹中取静的意思。 “请您在这里稍等,先填写一下咨询人的个人资料。我去看看医生准备好没有。”小酒窝声音甜美地说道。 袁沐帮招娣填写资料。纪思安则小声宽慰着身体紧绷的招娣。“你不用紧张,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就行,要相信医生。”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招娣用小手拉了拉纪思安的衣角。 纪思安被她小鹿般受伤的眼睛看得难受。“我……这不符合这里诊疗的规定。这里的……来访者都是预约好单独见面。你要相信医生。你心里有什么难受的都可以放心地跟她说。” “那你可以陪我进去吗?就只是陪我进去……。”招娣的声音越说越小。纪思安的心却软得能滴出水来。 “好。我送你进去。加油,我们招娣是最棒的。” 随着中式木门的打开,纪思安被开门的人震惊到,她傻在原地……。 “你们两个是谁来找我咨询?”说完她俏皮的眨眨眼,“我猜是你对不对?” 她看出招娣的紧张将一个小熊的毛绒玩具递给招娣。“请你帮我暂时照顾它一下可以吗?” 纪思安看着她还有些不方便的腿,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摇摇头拒绝。纪思安这才发现这间心理诊室的布置很精巧,连接的花架形成无形的扶手,可以让她自由活动。 纪思安看着盛放的花束眼睛微湿,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用这种方式即掩饰自己的不便,又让来访者轻松舒适。 就在纪思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她已经引导着招娣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 “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纪思安环顾四周越发为眼前的姑娘感到骄傲。“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这还得谢谢你。谢谢你拯救了我。”杨宁宁说道。 “我也没做什么。我……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是心理医生,否则我肯定不敢班门弄斧。” “我原来是内科医生,因为喜欢心理学,后来转而学的。”杨宁宁笑道。 纪思安站在门口细细地打量着杨宁宁,蓬松的卷发被梳成低马尾歪在耳边,素妆浅淡,梨涡在红唇边若隐若现,灰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皮肤带着珠光似的白暂。真美。纪思安在心里默默赞叹着。但她明白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招娣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你放心。”杨宁宁说话不紧不慢,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们认识?”袁沐见纪思安出来拉着她问道。 纪思安看了一眼关闭的木门简单解释道:“她是我以前的客户。” 招娣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熊,小小的身子倦在沙发的一角。杨宁宁来到她身边:“招娣,我是杨宁宁。你可以躺在沙发上,这样可以舒服一点。” 招娣摇摇头,却将小熊抱得更紧。“你会魔法吗?” “嗯?”杨宁宁被她的问题弄得一愣。但她很有经验马上抓住机会,跟她交流起来。 “你希望我会魔法吗?”杨宁宁反问。 招娣点点头。 “为什么?” “我想……抓到那个坏蛋……。”招娣的泪水没入小熊身上。 “相信我,一定会的。”杨宁宁握住招娣的手。 咨询时间过得很快,招娣出来时,脸红扑扑的,看起来状态不错。 “怎么样?她想起来了吗?”袁沐急切地问。 杨宁宁有些啼笑皆非地说:“哪有那么快。心理治疗是一个过程。” 杨宁宁站在门口,纪思安看了一眼门槛马上明白她的不便。 “袁沐你先带招娣出去等我一下。我跟杨宁宁说几句话。”说着纪思安走进屋内。 杨宁宁笑着看她,明白她的小心思,感激地点点头。 “你能帮招娣想起来吗?”纪思安迫不及待地问。 杨宁宁想起招娣的话,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有魔法?” 纪思安苦笑:“魔法?我也希望它是真的。” 杨宁宁意识到纪思安心里有秘密。她认真地说:“心理医生不能偷窥人的内心。我只能帮助你更好地认识自己,正视自己的心理创伤,接纳自己。其实从始至终我都只能是个协助者的角色。” “那招娣的情况怎么样?”纪思安说道。 “就你们目前给我的资料来看,我认为她的梦游还是那件事情的影响。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与招娣建立联系,让她信任我。这不是一次两次能做到得,你们需要耐心。”杨宁宁说道。 “招娣……似乎想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是说她本身很排斥看心理医生,所以我跟她的沟通可能会更难一些。” “她排斥你?”纪思安想到招娣近期的表现,她虽然非常乖巧却总带着些疏离,不像之前粗鲁却直接。 “这种情况也正常。她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之前的世界全部崩塌,她需要很长时间来再次构建安全感。” “而且别的人都是主动找心理医生寻求帮助,自然是非常配合。招娣不一样,她是被你们安排来的。我们都需要一个增进了解和信任的过程。”杨宁宁耐心地解释着。 聊到这里纪思安已经完全明白杨宁宁的意思,她看着杨宁宁犹豫半天终是问出徘徊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能帮我找回记忆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记起3岁以前的事情能做到吗?” “其实人类3岁前是有记忆,但是因为构建记忆的形式有些杂乱,它们散落在我们的大脑深处,基本上很难找到它们的身影,所以才给我们一种记忆消失的错觉。尤其3岁前我们的语言功能没有发育完全,不能够把接收到的信息用语言准确地表达出来,回忆起来就更困难了。”杨宁宁说道。 纪思安认真地看着杨宁宁:“如果通过催眠是否能帮助我想起来?” “催眠……需要你绝对信任我。我可以试着引导你去寻找。3岁前的那些记忆大部分是以画面的形式储存在大脑里,最终还要看你对那件事情是不是印象深刻。”杨宁宁斟酌着语句解释道。 纪思安沉默不语,那件事情自己肯定是印象深刻,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次直面……。 第二十三章撤走 “你们聊什么呢,怎么这么久?”袁沐微微地抱怨着。 纪思安沉浸在要不要找杨宁宁做催眠的思绪里,无心理会袁沐的问题。 “没聊什么。”她敷衍地说完便沉默地坐入车内。 袁沐见纪思安脸色难看,以为她在为队里保护人员即将撤走的事情烦恼。她暗自叹气,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宽慰她。 招娣担扰地看着纪思安,她将小手轻轻地放在纪思安的手上,纪思安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招娣脸色苍白地看着纪思安,她却对此一无所觉。 袁沐对招娣摇摇头:“不用担心,小安姐姐只是最近没睡好。” 袁沐神色凝重地转向前方,刑警队负责保护的侦查员马上要撤走了,招娣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本以为看心理医生会有转机,但从今天的情况看,也不能抱太大希望。 两个大人的沉默让本就异常敏感的招娣更加不安,她将头压得低低的。等到地方时,纪思安才发现招娣的异样。 “招娣,你怎么了?” “你不怪我吗?”招娣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纪思安看向袁沐,袁沐将双手摊开示意自己也不明白招娣为什么哭。“我为什么要怪你?”纪思安用纸巾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都是因为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招娣抽泣着说。 纪思安和袁沐放下各自的心事连忙上前安抚招娣。待一切归于平静已是深夜。 “我搬过来住吧。”袁沐突然说道。 纪思安明白她的担心。“不用。我相信刑警的判断,凶手应该是已经跑了。再说你不就住我隔壁吗?怕什么的。” 袁沐还想再争取一下纪思安却转移话题道:“案子查得怎么样?锁定嫌疑人了吗?” 袁沐有些沮丧地说:“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线索。我们现在推测他是和平进入屋内,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招娣的妈妈虽然瘦小,但因为长期劳作,还是有一定力量的,她如果反抗吗?如果她呼喊,以简易房那里的条件应该会有邻居听到才是。”纪思安说出自己的想法。 袁沐取出纸在上面画了个简图。“招娣母亲李香琴死在这张双人床上,刀的插入角度近乎于90度,凶手是压着她然后直刺其身体的。另外在被害人的牙齿上提供到橡胶类物质,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趁被害人熟睡时左手捂住她的口鼻,右手猛刺要害。” “死亡时间比我们想象得都要短暂,几分钟内他就完成了整个杀人过程。甚至睡在一旁的招娣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捂在了被子里。” 袁沐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纪思安。她明白袁沐是想劝她,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她怕她来不及赶过来。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你布置得那么多机关,我不会有事的。” “还有那些助眠的药,我暂时也不会吃。以我睡觉浅的程度,一旦有人闯入我肯定能及时呼救。” 纪思安的固执超出袁沐的预料。她现在只好寄希望于尽快抓到凶手。 “凶手很狡猾,从他进入现场到完成作案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而且他还带了鞋套和手套,几乎没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 “你刚刚说凶手进入现场时李香琴正在睡觉。那他是怎么开得门呢?难道他还有钥匙?”纪思安问道。 “我们推测是这样。现场勘验人员检测过门锁,没有任何外力破坏的迹象。”袁沐很沮丧地说。 “能够拥有她们家的钥匙,这样的熟人不多,应该很好查才是。会是招娣的父亲吗?”纪思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们已经找到招娣的父亲了。他没有作案时间。”袁沐的消息让纪思安很吃惊。 “什么时候找到的?”纪思安看看卧室内熟睡的招娣,小声问道:“他不愿意回来吗?” “早就找到了。只是……他不愿意回来……我怕招娣伤心……就没说。”袁沐压低声音说道。 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纪思安不甘地说道:“那天龙呢?他不想为天龙讨回公道吗?” 袁沐摇摇头。“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纪思安叹气,越发觉得招娣可怜。 “之前的案子……可以并案吗?”纪思安有些紧张地问。她现在很矛盾既希望能并案,又害怕并案调查之后仍是没有结果。 “从作案手法上看可以并案。但是有一点解释不通,我们没有找到三个案件当事人之间的联系。” “如果是熟人作案,三家人应该有联系才对。但我们没有找到其中的任何关联,尤其……。” 袁沐的话没有说完,纪思安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话。尤其她的母亲是第一次来城隍,她在这里不可能有熟人,而且她的案子是发生在宾馆……。 “最有可能的是……五年前的案子。”纪思安顿了顿将‘你姐姐的案子’这几个字换了个说法。 袁沐明白她的好意。“相同的地区、相同的手法,我也觉得这两起案子可以并案,但这也只是猜测,还没有证据能支撑这个观点。” “那个案子……有线索吗?”纪思安问。 “我姐姐……是被勒死的……。”袁沐艰涩地说,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但再谈起过程她依然心痛如绞。“她毕竟练过一些……对方如果正面……不一定那么好制服她。他是从背后偷袭,用绳子勒住她……。” “对不起。”纪思安握住袁沐的手。 “我姐姐……很勇敢,她抓掉了对方的手套……。”袁沐哽咽地发不出声音。 纪思安知道回忆这些对她来说并不容易。“现在警方有犯罪嫌疑人的dna。一直没有比对上吗?” 袁沐摇摇头。“没有。我们只知道他是个男的。” “我姐姐身高168cm……从他勒她的角度来看,凶手的身高应该在175cm左右。” 线索太少了,转来转去,她们的希望依然只能寄托在招娣身上。若她能恢复记忆,哪怕她没看到凶手,至少能提供一些熟人的线索。 “我也挺没用的……当了半天社区警……连个熟人都走访不出来。”袁沐自责着。 纪思安太明白这种无力感……真得能把人压垮。 袁沐走后,纪思安来到招娣床边。这个小姑娘压力很大……就像当年所有人把抓到凶手的希望放在她身上一样……。 纪思安默默收起中药,现在能帮助她们的只有她们自己。她想继续那个梦……若还是不行,或许可以请杨宁宁帮忙。 第二十四章缓慢 从案发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调查的进展却异常缓慢。纪思安听着蝉鸣无奈地叹气。 “我们要有耐心。”杨宁宁劝道。 耐心,最没用的就是耐心。纪思安已经耐心了将近二十年,又有什么用呢,杀害她母亲和姐姐的凶手依然没有找到。 杨宁宁看出纪思安的焦躁。“招娣……似乎非常不信任我。” 杨宁宁的话成功转移了纪思安的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不愿意接纳我给她咨询。我能感觉到她与我对话时总会有所保留。之前我们就说过,心理咨询师的工作需要来访者的配合。我的信息完全来源于她,若她不信任我……我没有办法为她提供更好的帮助。”杨宁宁委婉地说道。 “她到底想干什么?”纪思安抱怨道。 杨宁宁递给她一杯水。“你不要着急,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建议你们换一个咨询师。不论招娣不信任我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是短期能解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换人。我可以推荐我的老师,他在这一行非常有威望,相信他一定能够帮助到你们。” “我再想想。谢谢你。” 纪思安有些沮丧地从杨宁宁那里回来,路上却遇到袁沐。 “你怎么在这里?招娣呢?”纪思安问道。 “社区举办反诈骗的宣传活动,我让招娣过来帮忙,多接触接触社会对她有好处。”袁沐解释道。 纪思安压下心里的焦躁。招娣才9岁,还是个孩子,她们两个说起来也很差劲,这么长时间都没带她出来玩玩。 “怎么?心情不好?”袁沐拉着纪思安坐在广场旁边的椅子上。 纪思安还没想好要不要将杨宁宁的建议告诉袁沐。她转移话题问道:“招娣的父亲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这个问题让袁沐的肩瞬间垮了下去。“别提了,妈的,提起这个畜生就生气。” “我以前认为他只是重男轻女而已。结果儿子出事就躲了,怎么都不愿意回来,更别提管女儿了。” 看来袁沐是气狠了,竟然爆粗口。 “那他总能提供点线索吧。比如熟人什么的?”纪思安心情本来就不好,听了这些就更加着急。 “没有。他说他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往亲密的人。”袁沐说得有些有气无力。 “你相信这种鬼话?”纪思安气得直打嗝。 “相信。” 纪思安听了这个回答险些跳起来。袁沐拉住她,“好歹我也是这里的片警,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走访,他骗不了我”。 纪思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这样?” “招娣父亲很有些自命不凡,高考失利之后,独自离家,想证明自己,却遇到现实的磨砺。他心里总抱着自己是读书人的自尊,不愿意与简易房周围的人来往。他把别人视为泥腿子……,人家也不愿意与他们家来往。” “你看李天龙的打扮就知道了。”袁沐补充道。 纪思安想到地铁站里的招娣。“可是招娣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招娣是女孩子,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天龙身上……。”袁沐说道。 “熟人作案这条线索如果被排除。那还能有谁?”纪思安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肯定还有我们没想到的……。”虽然这样说着,袁沐心里也很绝望。 纪思安觉得越发憋闷,她看看渐黑的天色,向不远处的招娣走去。 “招娣天不早了,先跟我回家吧。”纪思安口气不算好。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出乎意料招娣竟然拒绝了纪思安。 “下次吧。时间不早了。”纪思安有些不耐烦。 “我不要!”那个倔强的招娣似乎又回来了。 纪思安一直压抑的火气被激发出来。她冷哼一声,“那你想要什么?啊?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招娣身体微微抖着,她气愤地捏紧拳头瞪向纪思安。 “你不用瞪我。我不是你妈!你犯不着向我发脾气。” “我问你,为什么不配合心理医生?为什么不配合?!你是不想抓到凶手吗?”纪思安最近身心俱疲,再加上接二连三事情的堆积,她终于爆发了。 袁沐刚把纪思安拉开,招娣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下参加活动的群众和社区工作者都围了过来……。袁沐尴尬地一边道歉一边将她们从被众人的围观中解救出来。 周围人的指责声让纪思安的心情更加差,她只能拼命忍着火气,快速向出租房跑去……。袁沐只觉得头痛欲裂,拉着招娣紧随其后……。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远处的一双眼睛默默记录着。 纪思安将自己关在厨房,积压已久的情绪来势汹汹,她用尽全力压制住它们,才没有被拉入更黑暗的深渊……。 “如果实在难受就大声哭出来吧。这样憋着大家都难受。”袁沐递给纪思安一条毛巾。 “招娣睡着了?”纪思安的声音如砂砾般粗糙。 袁沐点点头坐在她旁边,心疼地看着她。“别憋坏了。” “我没事儿……。” “杨宁宁跟你说什么了?招娣恢复不了吗?”袁沐直接问道。 “她说招娣不配合她……。我想不通……。”纪思安心里很明白她这是将自己的无力感转嫁给了招娣。因为她同样是个懦弱的人……。 “对不起……我今天……对不起。” “那我们就再换别人,总之是有希望的。”袁沐强打精神安慰她。 “给你看一张画。”纪思安将纸递给袁沐。 画纸的一隅乱乱地堆着些线条,画法简单粗糙,一看就是孩子画的。“招娣画的?” 纪思安点点头。“杨宁宁让她画家。她就画出这么一团东西。这个方的、黑黑的、小小的就是房子。没有窗户,唯一的门还黑洞洞的像个怪兽的嘴巴……。这里还有一只黑黑的眼睛似乎在天上看着他们。” “最奇怪的是这里。她画得一家四口,明显长头发的是她,而她离母亲的距离最远,却离父亲最近……。显然她对父亲的感情比母亲更好一些。” “这是招娣?她怎么这么小?”袁沐问。 “杨宁宁说这是她内心的折射,在她的心里无限自卑,所以……才把自己画这么小。”纪思安解释道。 “我觉得如果招娣父亲来了,说不定……她就能恢复。”纪思安说道。 “不对啊。如果她全部都忘记了,她不应该记得这些才对。这幅画如果是真实的反应……。”袁沐的话没有说完,纪思安已明白她的意思。 第二十五章再来 “我觉得招娣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或许她排斥得不是杨宁宁,而是所有心理医生。她怕他们窥到她心底的秘密。”纪思安抓抓头发,她不知道招娣为什么这样做。 “与父亲亲近却与母亲疏离……,身上的伤口……。或许我们开始的时候就想错了,家庭暴力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袁沐激动地抓住纪思安的手。 “五年前的那个现场……女孩子也曾遭受家庭暴力。而她父亲也是离家出走了……。” “这么说那个案子施暴的也是母亲。”纪思安接话道。 “对……那就对上了。凶手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杀人的。我们只要顺着这条思路查,说不定能找到凶手。”袁沐因着兴奋的缘故,脸颊通红。 “现在这两个案子就有了充分的并案理由。男性,身高1.75米,非常熟悉这个区域,还在这附近居住五年以上,重点排查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一定能找到线索。我得赶快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并案查。”说着袁沐就起身拿东西。 快要出门时,她回身大力地抱了抱纪思安。“小安谢谢你。我本来打算今天留下来陪你的,但现在……我得马上回去了。” “瞧你激动得,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你,你赶紧走吧。”纪思安假装嫌弃地挥挥手。 袁沐走后,纪思安照旧到卧室看招娣。这次她站在她的床前良久。她在隐藏什么呢?仅仅是母亲家庭暴力的事情吗?那只眼睛……她在害怕什么? 次日是纪思安接招娣放学。“袁沐姐姐为什么没来?每次……都是她接我放学。”招娣小声说道。 “她单位有点事情,今天不回来。”纪思安有些不自在地问:“你还要玩一会吗?” 招娣低头:“不用,我们回家吧。” “招娣,对不起。我……我昨天不应该发火。”道歉的话一出口,纪思安也松了口气。 “姐姐,是我不懂事儿,惹姐姐生气了。”招娣主动拉纪思安的手。 “大人有时候很差劲……,她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这些跟我们招娣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问题。”纪思安牵着招娣的手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招娣挠了几次头。纪思安暗暗警觉,回家后她仔细检查招娣的头发,竟然又发现了几只虱子……。这小东西真难缠,纪思安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仔细帮她洗头。 许是这些天确实累了,再加上招娣的原谅和案子的进展让纪思安心里放松,这夜她很快进入梦乡。 这次她站在简易房的门前,周围黑漆漆的,偶尔响起的几声虫鸣提示着周围的静谧……。也许是那幅画的影响,纪思安觉得眼前虚掩的门仿若巨兽的嘴巴一样随时能把她吞噬。 “姐姐……是你来看我了吗?”招娣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屋内。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纪思安想转身逃跑。屋内的人却像知道她的想法一样,突然转到她的面前。 “小安,你把我忘了吗?” 苍白脸,大大的、空洞的眼睛,招娣与姐姐的形象合一,她们伸出手……,纪思安却惊叫着醒来。 此时一个黑影站在她面前,她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纪思安睁大眼睛,这不是梦……,窒息的恐惧让她拼命踢打,闪着寒光的匕首因她的扭动扎偏,深深地陷进沙发。对方立即抽出匕首想再次扎向她……。 必须得想办法,否则下次她肯定没有这么好运。挣扎中,纪思安的手摸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小蜜蜂!她猛地一拉,巨大的声音响起。那人被它吓得一愣,趁这个空档,纪思安踹向那人的腹部,趁机推开她冲进卧室。招娣还在那里,她要保护她……。 闯入者显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懵了,待她反应过来时,纪思安已经跑进卧室。小蜜蜂依旧大声地叫着,她猛踩几脚也无济于事……。看来今天只能放弃,就在她准备逃跑时,却被撞开门的李木子抓获。 直到卧室的灯光亮起时,纪思安依然处在惊恐之中,她抱着招娣瑟缩着躲在床头与衣柜的夹缝间,满是鲜血的手将招娣的头牢牢护在自己的怀里。 “纪思安……没事儿了,凶手已经被我们抓到了。”李木子向她伸手想拉她起来。 纪思安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胸口起伏,肺却不争气地仅仅吸入少量空气,由心脏开始的麻苏感向全身蔓延,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她终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纪思安揉揉发疼的脑袋,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小安,你醒了。太好了。”罗莉非常具有辨识度的声音响起。 纪思安扯扯嘴角,努力想回复她一个笑容。“你怎么在这里?” “是袁沐告诉我的。” “你这个家伙……能耐了你……。”罗莉的声音颤抖。 纪思安从病床上坐起。“招娣呢?招娣怎么样?还有凶手抓到了吗?” “招娣很好,已经去上学了。凶手也抓到了。你肯定想不到是谁。”袁沐出现在病房门口。 纪思安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臂。“是个女人。幸好是女的,要不然我可能就交待了。” “下次你再做这样的决定前一定要跟我商量。这不是玩命吗?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罗莉阴阳怪气地说。 纪思安尴尬地笑笑转而问袁沐:“你别卖关子,赶快说凶手是谁?” “凶手你不认识,她叫王迎娣是郊甜区居委会的一名社区工作者。” “她利用自己社区工作的便利接触到这些家庭,从而选择受害者。”袁沐平静地说。 “迎娣?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可是……她为什么要杀人?”这个问题不止纪思安,罗莉也很感兴趣。她们将目光投向她。 “她从小遭受母亲的家庭暴力……,所以很痛恨那些暴力的母亲。” 短短的一句话便解释了她杀人的所有动机,就因为这个她竟然剥夺了那么多条生命。 “她自己遭受暴力,杀母亲可以说是投射……,但杀那些个女孩儿干嘛呀。那些孩子又没有伤害别人。”罗莉气愤地说。 “她认为……这个世界对女人不公平。女孩子长大了只会遭受更多的不公平待遇……还不如不长大……。另外她认为只有女人从世界上消失男人才能体会到女人的重要……。”袁沐皱眉说道。 “什么清奇的脑回路?!她有病吧!简直就是个疯子。”罗莉异常愤怒。 第二十六章逻辑 纪思安被她们吵得头疼。“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她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问。 纪思安的话成功转移她们的注意。食物带来的饱腹感温暖着纪思安的四肢百骸。她的大脑渐渐恢复了功能。 当病房内只剩袁沐时她问道:“王迎娣承认了几起案子?” 袁沐知道纪思安关心什么。她叹气:“她只承认了两起,一起是五年前的,一起是招娣家的。” “可是……你说五年前那起案子的嫌疑人是男的……。”纪思安迟疑地说。 “我姐姐……不是她杀的。她当天杀完两人后便离开了。”袁沐说道。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很少有凶手使用两种以上的凶器……。”袁沐非常自责。 “那袁珊为什么会……。”纪思安想问袁珊为什么遇害,但考虑到袁沐的感受,她将问题憋了回去。 袁沐明白纪思安的意思。她继续说道:“我们把当天那个区域发生的所有案件重梳理一遍……发现那天这里有多起盗窃警情。队里推测……那天有人趁大雨进行盗窃,没想到遇到凶案现场,更没想到会被出警的警察堵在屋里。他害怕自己被当成凶手,待男警察走后想跑……。”剩下的话袁沐没有说完,纪思安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她握紧袁沐的手,“至少我们又前迈了一大步”。 袁沐苦笑一下,纪思安不是警察,她不知道这种流窜犯最难抓,时间过了这么久,凶手早就隐藏好了,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他。 “我还有一个问题,王迎娣为什么要杀我?如果她怕招娣回忆起她,应该先杀她才对?”纪思安问道。 “你还记得那天的社区活动吗?”袁沐说道。 社区活动?“反诈宣传的那天?”纪思安出口的虽然是问句,心里却异常肯定就是那天。社区工作者……纪思安苦笑一声,王迎娣一定是看到自己对招娣发火,把她也当成了家庭暴力者……。 袁沐知道纪思安想通了关键点,便没再解释。 “说起来,我必须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小蜜蜂……我可能就遇害了。”纪思安真诚地说。 袁沐挥挥手:“不用客气。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们也抓不到凶手。” “不过,你也太不小心了,下次一定要把门锁好。”袁沐提醒道。 嗯?纪思安看着袁沐,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我锁门了呀。” “你确定?”袁沐面色渐渐凝重。 “确定,非常确定。我有点强迫症,每次锁完门都要检查好几次。而且我还按照你教我的方法把门口放上椅子和风铃。”说着纪思安站起来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但就是摸不到命门。 “我睡眠很浅,有人开门我没理由不醒啊。” “你不是在吃中药吗?”袁沐说。 “没有……我这几天给停了。”纪思安走到袁沐面前,“你带我回去,我要回去看看……”。 “小安你冷静点。现在你的家被封了。需要现场勘验完成才能解封。”袁沐说道。 “袁沐……你帮我问问,让他们帮我看看厨房里的中药还有多少……。不对……想让我睡着,不能用中药……中药我肯定能发现。抽血……你让医生抽我的血看看,是不是西药……不然我没理由睡这么沉……。”纪思安已经慌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大脑已经不能思考。 袁沐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平和地进入房间,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王迎娣根本没有开锁技术……她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呢?答案呼之欲出,她们却都不愿意相信。 排除所有的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可能。 “是招娣开的门。”袁沐说出这句话时,李木子也出现在病房门口。 “我们也怀疑是她开得门。”温柔好听的男声响起。 她们同时抬头。 李木子说:“王迎娣说她到你家门口时,门没有锁。” “五年前那个女孩子家的门也没有锁。” “也是女孩儿给开得门吗?”纪思安觉得头痛欲裂。 李木子点头:“王迎娣利用自己社区工作者的身份接近被家庭暴力的女孩儿。在她与她们建立亲密联系后,许诺帮助她们摆脱暴力……。” “长期遭受暴力的孩子,心智不健全。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接近自己的是恶魔。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质证据。” 纪思安抓抓头发,一个念头冒出来,她又挠了挠头。“我有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袁沐着急地问。 “案发的那天,我看见招娣挠头,回到家里我从她头上抓了几只虱子。招娣头上的虱子已经被我治好了,一定是她又接触了什么人再次被感染到了。”纪思安说道。 在最适的温度(29-32c)、湿度(76%)下,人虱由卵发育到成虫需23~30天。雌性人虱寿命为30~60天。不管是谁传染得谁,虱子都将成为王迎娣和李招娣之间来往的有利证据。 李木子和袁沐对视一眼,他们认为这是关键证据,需要马上通知队里进行检验。 可是动机呢?招娣为什么要开门?她是否记得王迎娣?如果伤害母亲是因为她家庭暴力,那我呢?为什么要杀我?纪思安看着袁沐和李木子的背影,纪思安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 看守所里,王迎娣看着他们出示的检验报告,左手下意识地挠着头。“想不到你们居然通过这个小东西发现我们的关系。” “你通过什么手段让招娣开得门?”李木子问。 “手段?”王迎娣嗤笑一声。“我需要什么手段?都是她们主动找上我的。” “怎么可能?她们那么小,一定是你蛊惑的。”袁沐很气愤。 王迎娣看向袁沐没头脑地说了句:“真好。” “蜜罐里长大的人永远理解不了苦难……。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奶奶借机想把我扔了。她用扫把把我推进簸箕里,想偷偷放进垃圾堆。谁知道那个时候我竟然不识趣地哭了出来。” “是爸爸……他不忍心……便把我捡回来……。小时候我就在他的庇佑下小心地活着,可惜老天不开眼,在我6岁那年,他在工地出意外去世了。奶奶这个时候站出来将父亲的补偿金全部拿走,理由是……我是女孩儿……是赔钱货。之后的我便长期生活在母亲的暴力之下。她把她生活的所有不如意都加之在我身上。说我是扫把星,不许我出门、不许我上学、不许我交朋友、不许我接触男人……。我在暗无天日里熬了三十多年,终于等到她死……。” 王迎娣擦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你们永远不会理解这种痛苦,只有我懂。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们正在遭受着什么……。只有我知道她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其实不是我靠近她们,而是她们选择了我。” 第二十七章那些我们不愿触及的恶意 “你少在这里找借口。不管什么理由,杀人永远是错误的。”袁沐冷冷地说道。 王迎娣无所谓地笑着:“随便你怎么想。我承认那两个女人是我杀的。但是女孩儿……是她们要求我那么做的。” 什么?!王迎娣的话让他们很吃惊。 “你什么意思?”李木子有些着急。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告诉你们,是女孩儿们要求我杀死她们的。她们给我开门,看着我杀死她们的母亲,然后平静地等待我将她们送走……。是她们要求我这么做的,我……只是提供了她们需要的帮助而已。”王迎娣笑着说。 “你胡说!”袁沐激动地反驳道。 王迎娣轻笑一声:“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很清楚。门……就是她们帮我打开的。你没有体会过绝望,自然不会理解。活着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地狱……。” “即便……即便你说得是真的……。她们太小根本没有分辨能力……,一定是你蛊惑的,一定是这样……。”袁沐一时间乱了方寸。 李木子拍拍袁沐示意她冷静。 “所以你根本就不担心招娣供出你。不管她失没失忆,她都不会说出你对不对?”李木子顺着她的思路问道。 王迎娣得意地点头,“对”。 “招娣再次找上你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李木子问道。 王迎娣意识到他问题的陷阱,沉默不语。 “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再次遭受了家庭暴力?”李木子自顾自地说着。 王迎娣低着头,一言不发。 哼,李木子冷哼一声音。“想到不你也有被骗的一天。你被这个小姑娘骗了。” 王迎娣嘴上说着不可能,身体却紧绷起来。 “纪思安从来没有家暴过招娣,相反,她对她非常好。招娣完全可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可她为什么要骗你杀她?她在利用你,她知道她们有警方保护,她想把你引入圈套,就是要抓住你。”李木子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对她发火……。”王迎娣喃喃地说。 “那你看到她打过她吗?你看到过招娣身上有伤吗?她甚至帮她除去了身上的虱子,她把她照顾得很好……。” “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我一直都住在她们的隔壁为的就是抓你。幸好招娣够机灵引出你……。你就是个傻子,被孩子玩得团团转的傻子!”李木子嚣张且得意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找得我!是她请求我帮助的!她说那个女人跟她母亲一样打她,我才动手的。不可能……不可能……。”王迎娣被突出其来的信息击溃,她将自己与招娣的所有联系都合盘托出。 出了讯问室袁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招娣想干什么?她……根本就没失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木子分析道:“招娣装失忆我倒是能理解,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当晚是她开得门。但是她本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为什么她要再次联系王迎娣呢?她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她为什么要制造纪思安家暴的假象?难道她的目标是……” “纪思安?”袁沐激动地接话道。“她的目标是纪思安?为什么?” “看来我们得再问问纪思安……。”李木子若有所思地说。 袁沐再次找上纪思安时,她正坐在窗前冥思苦想。从她和招娣的第一次见面,到收留她,到她翻自己的抽屉再到那晚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循环地想着,却依然是毫无收获。 “我的血里查出什么了吗?”纪思安看向袁沐。 “你血里有唑吡坦……是安眠药的主要成分……。”袁沐面色凝重。 不用袁沐把话说完,纪思安已经全部明白了。她颓败地靠在椅子上,脑子里不断地问着为什么。 “你不想知道药是哪里来的吗?”袁沐问。 纪思安苦笑一声:“有什么区别吗?总之是她给我放的,她想杀了我。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杀我?” “药是王迎娣给她的……。我们现在不排除……她被王迎娣控制的可能。她太小……很容易被利用……。”袁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也感到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 “小安……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王迎娣,肯定是你没注意到的细节。”袁沐扶住纪思安的肩膀希冀地看着她。 纪思安痛苦地抓着头发,“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反复想了很多遍,很多很多遍,除了觉得招娣很奇怪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不行,我要见见李招娣,我得问问她,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纪思安激动地站起来要往外走,却被袁沐一把拉住。 “招娣去刑警队了。”袁沐的话成功让纪思安冷静下来。 “她怎么说?”纪思安重新坐回椅子。 就在王迎娣交待后没多久,李木子和袁沐就向队里申请讯问李招娣。还不待申请审批下来,李招娣就在老师的陪同下来到了刑警队。 肥大的校服套在招娣瘦小的身体上有些滑稽。招娣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她局促地调整着衣袖,头压得低低的。 就在袁沐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时,招娣突然跪在她面前失声痛哭。绝望无助的哭声将袁沐的心撕得粉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袁沐的声音因为哽咽有些破碎。 “妈妈……妈妈她恨我……,她一直都希望我死……,若不是爸爸……我都活不到现在……。弟弟死后……爸爸也走了……。她说都是我的错……,她恨不得打死我……。王阿姨说她会帮助我……。她说她要带我走……只要我把门打开,她就会带我走。我……我没想到开门后会是这样……。那天妈妈睡着之后,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来……后来她将我捂在被子里时我醒了……我害怕极了拼命挣扎……可是没用……我太小了……我以为我会死……。”招娣带着童音的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老师擦着眼泪上前扶她,招娣却倔强地跪着。 “我对不起妈妈……,是我害了她。我不敢跟你们说,不敢跟老师说,我怕你们认为我是个坏孩子,我怕你们再也不会对我好……。”招娣声泪俱下地说道。 老师上前抱住她,招娣小小的身子在她的怀里显得异常单薄。 “你给你母亲吃安眠药了?”李木子不为所动地问。 招娣颤抖着点头。“她跟我说要带我走,母亲如果睡着了,我们走得更容易一些。” 第二十八章说辞 “药是哪里来的?”李木子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 招娣不安地答道:“是王阿姨给的”。 “你与王迎娣是怎么认识的?”李木子平静地问。 “她走访我们家的时候认识的。她……她看到了我身上的伤……。然后王阿姨就经常来看我……。她让我觉得……她可能是我的妈妈……。” 说到这里招娣着急地看向她们解释道:“老师……袁姐姐,我……我不是坏孩子,我……我被妈妈打得很惨,我经常幻想着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是她捡来的所以她才会这么对我……。我……一直在心里等着我亲生母亲来接我……。我……我之前以为王阿姨才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我才开得门……。”招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为什么要杀纪思安?” 招娣拼命摇头否认。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故意让王迎娣看到你们争吵,让她觉得纪思安在家暴你吗?”李木子的两个问题极具攻击性。 他的话让袁沐成功地收回想要扶招娣的手。 “我不是故意的。我很长时间都没出去过。每天上学回家,没有朋友,没有玩儿的时间。那天……天气太好了,我忍不住想多玩一会儿。对不起……我……没有资格提这样的要求……。” 招娣喃喃的话让袁沐很愧疚。招娣只有9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她们两个大人却因为自己忙而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大人尚且受不了这种管制,何况是孩子。这些天以来招娣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们,乖巧听话,从不敢任性……。她虽然没接触过多少小孩子,心里也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可能如此乖巧。 她们自以为给了她庇护,只是这种庇护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以一种施舍之资不对等的传递给招娣。她们从未考虑过招娣的感受。 “你是否给纪思安下过安眠药?那晚为什么要打开纪思安家的门?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杀了你母亲,为什么还要再联系她?”李木子抓住重点平静地问道。 袁沐看向李木子,女性在处理问题时容易被感情左右,或许他的方式才是正确的。不管什么样的原因,都不是犯罪的理由。 “我……。”招娣一时语塞。 “不知道怎么回答?咱们一个一个来,你为什么要再次联系王迎娣?”李木子弯腰紧紧盯着袁沐,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 招娣有些心慌地低头:“不是我找得她,是她找得我。社区活动那天的事情之后第二天她就来学校门口找我。” “你跟她说了什么?”李木子蹲下身子平视招娣。 “我没说什么……都是她跟我说的。”招娣喃喃地说道。 好聪明。李木子问得是‘你跟她说了什么’,正常情况下我们会下意识地回答我跟她说……,而不是像招娣这样直接回避问题,立即反驳。直到现在,袁沐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不一般。 “哦?那她跟你说什么了?”李木子问。 “她跟我说要带我走,她说她会永远保护我,一直跟我在一起。”招娣小声说。 “你信她?”李木子简明扼要地问。 招娣迟疑了很长时间才点头。 “她杀了你的妈妈,还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信她?”李木子紧追不舍。 “她说……她是我亲生母亲……只有她会对我好……只有她会永远不离开我……。她说只要让纪姐姐睡着,她这次绝对不会伤人……。她还说我要是不听她的,她就会把我那天开门的事情说出去。那样……所有人都会骂我……。”招娣将头压得低低的,一连串的说辞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你为什么要给王迎娣错觉,让她认为你被家庭暴力。”李木子重复之前的问题。 “我没有……,那天……我太想多玩一会儿了。而且我跟王阿姨解释了……她不信……。”招娣抬头怯怯地看了李木子一眼,倔强地反驳着。 李木子微微皱眉,他重复问这个问题就是想看李招娣是不是在撒谎。可她自始至终都能保持同一口径,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撒谎不太可能做到如此完美。可是事情未免巧合了些,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你是否给纪思安下过安眠药?”李木子依旧保持着讯问上的压迫感。 招娣双手揉搓着衣角答道:“是的。” “你把药下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打开的纪思安家的门?”李木子继续问道。 “我把药放在纪姐姐的粥里……。对不起……李叔叔,我错了……我不应该信她,不应该给纪姐姐下药,更不应该开门……。叔叔我错了,你把我抓起来吧……。”招娣情绪激动双膝盖前移扑倒在李木子的面前。 他们的讯问不得不因此中止。 “这就是李招娣的解释?”纪思安看向远方的黑暗。 “还是李木子更厉害一些,我还是太感情用事了。”袁沐叹息道。 “因为被家庭暴力想要逃离母亲,所以相信王迎娣,所以下药、开门……。因为害怕事情败露,醒后装作失忆。同样是因为害怕选择再次相信王迎娣,给我下药、开门……,目的仅仅是跟着王迎娣离开……。如果只是为了离开,她大可以开门偷偷出去……。” 纪思安嗤笑一声反问袁沐:“这些话你信吗?” “我不信,可是……检察官会信,法官会信,没跟她相处过的人会信……。毕竟她年龄太小了。”袁沐轻声说道。 纪思安觉得脑袋乱成一团,她差点因为招娣的行为死掉,她自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可是当她处在受害者一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从公正的角度看待问题了。 袁沐很理解纪思安的心情。“别想了,你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咱们再来找证据。” 这一夜纪思安睡得并不踏实,几次在噩梦中醒来,不是被王迎娣追赶,就是在妈妈和姐姐出事的现场徘徊,直到凌晨4点多,她才再次睡着。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职业的习惯让她迷糊着接起电话。 “抱歉这么早打扰你。”纪思安慵懒的声音让杨宁宁意识到她还在睡觉。 “没关系。反正都是噩梦,早点醒来也好。”纪思安自嘲地说道。 “我是想跟你说个我觉得不合常理的事情。”杨宁宁踌躇地说道。 “是关于李招娣的吗?”纪思安坐起身子,意识立即清醒。 “嗯。”杨宁宁犹豫一下才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能做为法律依据……。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理。” “我明白。麻烦你告诉我。”纪思安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电话。 第二十九章拆穿 “夜游症不是发生在梦中,而是发生在睡眠的第3-4期深睡阶段,通常是进入睡眠之后的2-3小时。之前你说招娣浅眠……,所以我觉得她睡觉如此轻的话,不太可能梦游。而且你说的那几次夜游症发生的时间与她睡觉的时间也不太相符合……。” 杨宁宁的话让纪思安愣在当场,她现在一点也摸不透李招娣这个小姑娘,她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之前被要唤醒她记忆的事情牵扯住全部精力,所以没有注意到这点。现在平静下来仔细想,这点确实有点不合常理。”杨宁宁有些自责地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装的呢?失忆是假的,梦游也是假的。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纪思安拍拍脑袋,如果梦游是假的,那她晚上是去阳台干什么呢? 纪思安看着窗外喧闹的街道,慕然明白。招娣去阳台的目的也许跟她一样……。那天纪思安就是从阳台确认刑警队的保护人员所在的位置。所以她能很好地把握时机给王迎娣开门。她知道刑警队的保护人员走了,包括出事的当天,袁沐没有去接她,她也知道袁沐那天值班……。 如果不是李木子偷偷住在隔壁……后果不堪设想。纪思安后怕地咽了咽口水。自从有了这层认识之后,再去想招娣的行为便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李招娣在监视我……,她偷听我与袁沐的谈话,偷看我的笔记本,甚至睡觉都在关注着我,知道我浅眠,知道我会做噩梦……。 这个念头将纪思安吓到,她抱紧胳膊,盛夏的天气,却出了一身冷汗。直到袁沐来接她出院时,她仍旧保持着双手抱肩的姿势。 “小安你怎么了?生病了?”袁沐来到她身边伸手摸她的额头,却摸到冰凉一片。 “袁沐,我……。”纪思安努力找回声音才将自己的猜想完整地说给她。 袁沐听后沉默良久。“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 纪思安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更觉得害怕”。 “小安我今天有点忙,不能接你出院了。明天再去看你。”罗莉的电话打来时,袁沐和纪思安正大眼瞪小眼地发着呆。 “哦,好的。”纪思安闷闷地说。 “小安怎么了,有事儿吗?”罗莉察觉她情绪的低落。 “没……没事儿。你忙你的,我们回头聊。”纪思安敷衍地说道。 “小安,你离那个李招娣远点,别听袁沐忽悠。我看那个李招娣不是普通的孩子。”罗莉声音很大。 纪思安怕袁沐听到尴尬地转过身子小声说道:“好的,我知道。” “你别这么敷衍我。我跟你说认真的呢。她的亲生父亲都躲着她,不愿意养她,知子莫若父,你小心点。”罗莉着急地说。 “什么?她爸爸又跑了吗?”纪思安问道。 罗莉叹气:“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关心点新闻。你看看报道就知道了。详细的咱们明天再说,记住我的话不要再接近那个小姑娘了。” 挂断罗莉的电话纪思安转向袁沐问道:“李天龙的案子结了吗?招娣的父亲没有领回招娣吗?” “李天龙的案子又有了些变化。刑警队调查了店内的监控确认老板娘没有在番茄酱内下药。其他孩子的身体里也没查到蟑螂药的成份……。”袁沐说道。 “这么说老板娘是无辜的?”纪思安追问道。 袁沐点点头,“至少目前的证据是这样”。 “那是谁给他下得药呢?”纪思安自言自语地说着。 “目前还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很奇怪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按说他好容易盼来的儿子死了,他应该很希望抓到真凶才是。结果这家伙又消失了。”袁沐无奈地说道。 李天龙?纪思安脑子里闪过他打扮得像个绅士样子的影像。他从来没去过那家快餐店偷拿番茄酱,那他的番茄酱是哪里来的呢? 窗外突然传出孩子们的争吵声,纪思安转头痴痴地看着他们。袁沐不明白是什么让纪思安看得如此入神,也跟着凑了过去。 “我明白了。”纪思安苦笑道。 “明白什么?”袁沐问道。 “我明白她为什么要杀我了。”纪思安说道。 “什么?”袁沐盯着纪思安。 纪思安重复道:“我知道李招娣为什么要杀我了。” 她紧紧抓住袁沐的手:“两个月前,就是我去派出所找你帮忙查我母亲案子的那天。我在地铁站看到天龙缠着招娣要跟她一起去地铁站里玩。招娣当时很不耐烦,她让小伙伴们先走,自己要送天龙回家……。当时她手里拿的就是番茄酱……。” “你是说……。”袁沐看向纪思安已经猜到她想说的。 “后来我还在路上碰到李天龙和他爸爸,他还问天龙肚肚还疼不疼……。” “我猜当天招娣为了摆脱天龙,哄他回家,在他吃的番茄酱里下了些蟑螂药……。她可能以为这些药仅仅会让他肚子疼,这样他就不会缠着她了。没想到……天龙就这样死了。”纪思安轻声说。 “她以为你是目击者,所以……她想杀了你……。”袁沐说道。 纪思安点点头:“招娣的父母应该也猜到了……,所以她爸爸才会不关心天龙的案子。他没有办法面对女儿害死儿子的事实,选择逃离。而母亲因此更加地恨招娣,变本加厉家暴她……。后面的事情我们就都知道了。” “也许,招娣后面的困境是真的。她的母亲确实想至她于死地。毕竟因为她的过错,整个家庭都毁了,丈夫的离开让她对未来的生活看不到一点希望……。” 袁沐恍然大悟道:“所以她愿意相信王迎娣,甚至在王迎娣杀了她妈妈之后松了一口气。也许她本想这样瞒下去。” 纪思安深深叹气:“可你偏偏将她交由我照顾,她害怕我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所以极度没有安全感,不断地试探我,监视我,偷听我们的对话,甚至夜不能寐……。” “她那么排斥杨宁宁也是担心她会发现她的秘密……。这个孩子心机太深沉,不能让她这样逃脱法律的制裁。”袁沐咬牙切齿地说。 纪思安则不这么看,虽然她是个受害者,但她能够大概明白李招娣的心理。被全家奉若至宝的李天龙因她而死,她害怕承受父母的雷霆之怒,自然是想办法隐瞒。之后母亲死了,她更加害怕,就越发想要掩盖真相,最终一错再错。 “她才9岁,即使你有证据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纪思安倒是非常冷静。 袁沐颓然地坐回椅子,这些她都明白,就是心里依旧不好受。“她的行为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能做出来的,法律也得要考虑实际情况。”袁沐苍白地说。 “正因为她是孩子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如果是成年人就能考虑到后果……。不管再怎么聪明,心智终归是不成熟。”纪思安说道。 “你倒是挺大度……。”袁沐小声嘀咕。 第三十章离开 就像纪思安预料的一样,连环杀人案以王迎娣被审判而告终。李天龙的死虽与招娣有关,但她没有主观故意再加上年龄小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她的父亲,招娣不得不被送到儿童福利院。 直到最后纪思安都没有去见招娣。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她只觉得异常疲累,想赶快逃离这里。 “小安。”袁沐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心事重重。 “嗯?怎么了?”纪思安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因为在上起案子的调查中袁沐和李木子表现出色,他们都要调到刑警队工作了。 “我……我很快要调到刑警队工作。”袁沐有些心虚地说。 “恭喜你呀,好好干。”纪思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一些。 “那个……我会叮嘱好接替我的片警注意你们那片区的安全。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加班到那么晚……。”袁沐在电话里啰里啰嗦地叮嘱半天。 纪思安用力握着电话,除了不断地嗯嗯外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她早已泪流满面,这个见过自己最狼狈样子的姑娘也将慢慢从自己的生活中离开……。 “喂,小安,你别伤心,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别忘了咱们还得一起把凶手抓到呢。我调到刑警队也是为了尽快抓到杀害她们的凶手……。”袁沐着急地说道。 “我知道。”纪思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们一定会抓到他们的。”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努力,身边的人终将离开,陪着你走到生命终点的只能是自己。 纪思安抚摸着奶奶的照片泪如泉涌……,孤独感再次侵蚀着她的内心。 “小安,难过的时候不要在屋里憋着,要出去多晒晒太阳。奶奶……会永远看着你的。”奶奶的话回荡在耳边。 纪思安迎着正午的阳光缓慢地走在街上,道路两旁的柳树早已忍受不住燥热脱落一地的树叶;鲜亮繁茂的月季也低下高傲头颅洒下有些干涩的花瓣;零散在街边的店铺紧闭大门,高举着屋内冷气开放的招牌吸引偶尔行色匆匆的路人。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烈日炎炎的街道上走着,直到脸颊被晒得通红。纪思安停在快餐店旁看着破碎的玻璃和形同虚设的警戒线。李天龙的案子已经结束,老板娘却依然没有来收拾,看来她是不打算在这里干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江南。想到初见时她温婉秀气的模样,纪思安觉得离开也不错。 “这玻璃是招娣父亲打碎的?” 清脆洪亮的女声在纪思安身后响起。接着巨大的阴影罩在她的头顶。她不用回头便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罗莉。真难为她,这么热得天居然能来这里找自己。 “说不定他就是在发现大碗里的番茄酱后明白,蟑螂药不可能是老板娘下的。”罗莉自顾自地说着她的推理。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纪思安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是一路找过来的。你看看我都快被晒成烤乳猪了。这样下去非得中暑不可。”罗莉高声抱怨着。 “对不起……我……。” 纪思安喃喃的道歉声被罗莉打断。“小安,你不用总是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你只是心情不好罢了。没有人能时时快乐,更没必要强迫自己时时快乐。” “你是怎么知道的?”纪思安问。 “你出门也不带手机,袁沐快把你的电话打爆了。她担心你,自己又走不开,只好委托我来看看你。”罗莉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出来走走。”纪思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心里乱糟糟的。 “那就跟我回去,顺便买点冷饮,我可不想陪你在这儿烤肉。”罗莉拉着她往回走。 回到家,罗莉将冷气开到最大,舒服地吹了一会儿之后才坐回到纪思安旁边。“你的房租快到期了吧?有什么打算吗?” 纪思安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钱。因着之前照顾招娣的关系,她这段时间的业绩并不好。 “我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房东人不错一直没涨价,再说搬家太麻烦。”纪思安找着自己都觉得蹩脚的借口。 罗莉没有戳破纪思安的慌话,她虽然没有为钱发过愁,却也知道如何体谅别人的难处。 “我表姨住在城隍东巷24号院,近期她搬到加拿大与女儿团聚。她的房子空了下来,正愁没人帮她看房子顺便照顾她的那些花花草草。我又不耐烦这些事情。你愿意过来住吗?”罗莉说道。 城隍东巷24号,纪思安知道那个地方,那里离她们律所不远,属于城区的核心地带,那里是高档小区,房租特别贵。 那一瞬间纪思安确实心动,但她怕这是罗莉故意帮她,便摇头拒绝道:“不用,谢谢你。你可以让你姨租出去,还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罗莉猜到纪思安的顾虑。“租什么租。那房子都是她一点点装修出来的,她舍不得别人糟蹋。尤其那些花花草草更是她的心肝宝贝,照顾起来繁琐极了。我巴不得你愿意接这个烂摊子,这样你帮我收拾打扫,我偶尔过去住住,再发点花草们的照片给表姨,让她放心,一举两得。” 纪思安还要拒绝,罗莉却抢先说道:“就当是帮我个忙。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趁着今天休息我帮你一起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就带你过去看房”。 面对这样帮助自己的罗莉,纪思安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她上前大力地抱住罗莉笨拙地说:“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帮助……。” 罗莉回抱她,纪思安纤瘦的身体让她莫名地心疼。“喂,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这上来就永远什么的,搞得我像快死了似的。” “才不是呢……。你不许瞎说……。”纪思安的眼泪砸在罗莉的手臂上开出透明的花朵。 罗莉递给她纸巾。“你太瘦了,这样身体不好,得多吃点,照顾好自己。还有……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好了。” 纪思安泪眼婆娑地点着头,嘴巴却闭得紧紧的。那些过往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说了也没什么用。 “李木子和袁沐是不是在一起了?”罗莉不想让气氛太尴尬,转移话题道。 纪思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我觉得是。”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认识李木子?”纪思安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又大又亮,那样好奇地看着自己,像极了她家里的虎皮猫。 “当然认识,我跟他们是一个高中的。城隍就这么大,偶尔有过风吹草动的很快便传得满城皆知。”罗莉笑着说道。 第三十一章他和她们(上) 城隍有三宝,城隍庙、城隍小吃和城隍一中。能和神灵及生活比肩,由此可见城隍一中的厉害程度。每到中考时,前来咨询参观的家长络绎不绝,若是家中孩子有幸考上这里,少不得要拿出来向亲戚朋友们炫耀一番。因此也可以说是城隍一中带火了城隍小吃。 罗莉至今还得记自己考上城隍一中的那天,老爸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家里足足转了好几圈,直到把她头转晕了才冒出一句。“我去买点好吃的。”老爸这还算淡定,老妈更是了不得,在亲戚群里发完消息后,还挨个打电话炫耀。隔着房门都能猜到她夸张的笑容。 说实话,罗莉心里也曾小小地骄傲了一把。可这短暂的骄傲很快便淹没在一群天之骄子里。想到这里罗莉不由翻个白眼儿,这帮家伙是怎么生得,学习好就算了,还多才多艺,多才多艺也没什么,还长得好……简直不给人活路……。 “城隍一中这么厉害……。”纪思安听着罗莉的介绍,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你不用这样闪着小星星眼看我……。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牡丹花下的土豆,毫不起眼,除了学校的名字能让别人羡慕之外,其他的都乏善可陈。”罗莉无精打采地说。 “好啦,你已经很厉害了。”纪思安拍着罗莉的肩膀说。 “你是没看过那个时候的李木子和袁沐……可惜了。”罗莉声音渐小。 九月是城隍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百年的苍松翠柏在红楼的掩映下焕发新生迎来又一届新的学生。彼时的袁沐长发及腰,修长的颈项在黑发的映衬下微微发着荧光,眉不修而黛,唇不点而朱,抬眸间华彩共舞,落花齐飞。 “看到没,那就是袁沐,以中考满分的成绩考上咱们高中。” “她长得好漂亮……。” 直到现在罗莉回想起与那时袁沐的初次见面依然沉醉不已,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 “其实整个高中时期,我都没有跟她说上话。我敢打赌,她肯定不知道我跟她是校友。”罗莉对纪思安说道。 “为什么?”纪思安问。 “我们高中很大,光一个年级就有15个班,以她的成绩自然是被分在最好的班。我嘛,就在后面的几个班徘徊。”罗莉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李木子呢?”纪思安问。 “李木子就是学校的另一个传奇,他比我们大一届,是校草。弹得一手好钢琴,又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同时还是年级第一。” “只是没想到这样光彩夺目的两个人最后都当了平平无齐的警察……。人生啊,谁也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随着罗莉的感慨,她又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 李木子根本没想到那个只会跟在姐姐后面抹泪的小姑娘会成为校花。还被八卦的同学们评为城隍一中近五年来的花魁。 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李木子首先想的就是逃,直觉告诉他得赶快离开学校。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被一个身材高挑,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堵在了门口。 “喂,小土豆。” 这个清脆高亢的声音让李木子无奈地转身。“拜托,珊姐能不能别叫我小名。” “我不这么叫你,你会回头吗?还想跑……。”袁珊转到他面前,本想像小时候一样俯视他,却发现李木子已经高出她一个头。 袁珊轻咳了一下,上了一阶台阶才堪堪能够直视他。“没事儿,傻吃什么,长这么高也不嫌累得慌。” 李木子心中暗暗得意。“珊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是沐沐的事儿。你也知道她考上了城隍一中,就有些小流氓把她选为校花……。我们沐沐从小就是乖宝宝,我怕别人欺负她。你可得替我看好她。” “我马上毕业了,没时间照顾她。接送她上下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说完也不管李木子同不同意,就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已经把人托付给他的样子。 “珊姐,我们学校挺好的,不会有流氓,你担心太过。你不能总是这样照顾爱哭鬼,她也要学着自己长大。”李木子微微地抗议。 “不许叫她这个……,她是妹妹,妹妹知道不。你是哥哥,哥哥就要照顾妹妹。否则小心我教训你。”袁珊挥了挥拳头。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拳头太小不像小时候那样有威慑力。她又补充了句:“总之你照顾好他,否则我带着我的同学们要你好看。” 李木子微微叹气,实在惹不起这个大姐头。自打三岁认识这对姐妹,他的生活就伴随着她们的种种。 初见袁沐时,她还走不利索,瓷娃娃似的一碰就倒。明明是她自己摔得,却哭得震天响。我从未见过如此能哭的孩子,直到哭得打嗝,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袁珊冲过来时吓了我一跳,她个子足足高了我一个头,板寸的造型一度让我以为她是个小哥哥。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手里的足球砸在我身上。 真疼啊,李木子揉着胸口,现在想来那里还是疼的。她以为是我把她的爱哭鬼妹妹推倒的。天地良心,我碰都没碰过她。令人气愤的是,我的辩解不仅她不信,连我的父母都不信。 理由是这么软糯可爱的妹妹哭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是我干得呢?最可恶的还是袁沐,话也说不利索,只会叫妈妈,这样无异于火上浇油。 迫于父母的淫威,我只好去道歉。袁沐那个时候可真胖,我竟然抱不动她,她却借机将脸上的鼻涕眼泪蹭到我身上……。以后要跟她们做邻居了,我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这句话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明明她比我还重,明明她有一个那么凶的姐姐……。 袁珊不许我叫袁沐爱哭鬼,她却一直叫我小土豆……。早就说了那是乳名……我已经3岁了。可她之后又叫我木子……,然后再坏坏地叫袁沐,快来看看你的孩子……。 真不明白,就这样爸妈还让我让着她,理由是她是女孩子。她哪里像女孩子,比我高一个头,头发剪得比我还短。跆拳道课上能踢破木板,足球课上能踢翻球门……。 第三十二章他和她们(中) 那天,我被几个大孩子堵在胡同里,他们想要我手中的遥控汽车,这是爸爸给我买的……不能给。我缩在墙角紧紧抱着小汽车准备豁出去挨顿打。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是袁珊,她把书包丢在地上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方是几个人……。 身后的拖油瓶妹妹发挥她的魔音穿耳哭功,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成功把大人们引了过来。 几个大孩子的家长压着他们向我和袁珊道歉……。我看着他们被打得满头包的模样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这顿打,我终究没有逃过……,爸爸怪我没有保护好袁珊和妹妹。拜托……她们这战斗力根本不需要我保护……。 “你这个样子可不行。这么弱以后怎么保护妹妹。”袁珊一副大姐头的样子。 之后便开启了她所谓的训练模式,生生把一个文静内向的小男孩儿,弄得跟她一样‘凶猛’。 那个时候的袁珊……真好啊……,有她在……我们可以安心地当小弟……。 也许她的父母也觉得袁珊太生猛了些,把自己对女孩子文静柔美的所有期许都给了妹妹袁沐。我们疯跑时,袁沐永远都是穿得美美的,干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有时候,我觉得这样的袁沐也挺可怜的……。 再后来袁珊上了警校,她的精力有了发泄口,再也不能找我的麻烦。我却已经习惯了运动,拜她所赐,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一向令我自卑的身高也在上了高中后猛长。我终于长成了高大威猛的样子,而她却不在了……。 那天我照常去接袁沐上学,她家的门却紧锁着。后来我在父母的谈话中得知噩耗……。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袁珊啊!那个战斗力爆表的袁珊怎么可能……。 直到我在葬礼上见到她,依然不能相信。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明明还是那副英挺的模样,怎么可能……。 自那天起我再也没看到袁沐哭过。我宁愿她魔音绕耳,也不愿她这样沉默……。她的眼泪似乎在姐姐面前都流干了,之后再无泪水可落。 再次上学时,她剪短了那头让所有女孩子艳羡的长发,收起画板拿起足球……。她把眉毛画长,袁珊就喜欢长眉入鬓的样子……。她的汗水滴在跆拳道馆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除了没有那么聒噪,她已经变成了袁珊的模样。 莫名的我有些心疼。她美美的时候,我没有心动过,她把自己弄得跟假小子似的,我反而动心了……。 不过袁沐拒绝了我。因为袁珊……她不再是她,而我喜欢的是变成袁珊的她。挺可笑的理由,可我却怕了。因为我确实分不清楚……。 袁沐:姐姐走的那天我莫名的心慌,给她打去电话时,她很快接了,还揶揄我是不是怕打雷……。话没说完,她就接警出去了……,这一去便是永别。 姐姐,我不是怕打雷,我就是想你了。 这句话成了未说出口的遗憾……,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你走后的第一天,家里安静得像坟墓。妈妈几次晕过去,躺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爸爸一天都没吃饭,呆呆地在阳台抽着烟。佝偻的身体、苍白的面容……他们一夜之间变老了。 我一直盯着房门,期盼着那扇门再次被打开,你会笑莹莹地站在那里跟我说:“嗨,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嗯,我想起你了,姐姐,我想你了……。 你走后的第二天,厨房传来锅碗的碰撞声。我以为是你回来了,激动地冲过去,却发现爸爸正站在那里淘米。 “沐沐,你妈妈得吃点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学着照顾妈妈。” 我自主地帮忙洗菜,能有点事儿干其实挺好的,干事情的时候你就不会时不时地闯入我的脑子……。 你走后的第三天,刑警队的民警让我们去见见你。爸妈本想将我留在门外,我怎么能同意呢,躺在那里的是陪伴我16年的你。现在你要走了,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那天我看着你的脸,觉得除了有些苍白没有什么不同,可你为什么不起来呢?你瞧爸妈哭得那样伤心,姐姐你怎么能躲懒地躺在这里,任由我一个人操劳……。 “爸,我好像听到姐姐在叹气。” 听到我的话妈妈扑上去摸着你冰冷地手,再次失声痛哭。 “沐沐别瞎说。” 可我说得是真的,我真的听到有人在叹气,那就是姐姐的声音……。 你走后的一周,我把我的画板、我的颜料统统收了起来。以前你总是抱怨我的东西多。现在我将房间全部让给你,姐姐你可不可以回来? 爸爸怕妈妈伤心想收起你的东西,我却不同意,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时间也不行。 你走后的一个月,姐姐,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长大了,居然忘记了你的样子。醒后我将相册翻出来,那里有我们所有的记忆。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我怎么能把你忘记呢,哪怕是梦里也不行。 今天我见到李木子了。他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我知道我最近的改变有些大。我要偿试你偿试的一切,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你了。 姐姐,李木子还履行着他的承诺天天接送我上下学。可是……我有你,我已经不需要他这样了。 他向我表白时候,我感觉很奇怪……我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我,还是变成你的我……。 李木子:虽然袁沐不让我接送她上下学,可习惯这东西不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她每天放学后都不好好回家,总是坐在护城河边呆呆地看着,像极了那只思考人生的流浪猫。明明是繁花似锦的年纪,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光彩。 我怕她想不开,总是远远地看着她。时间长了,我觉得我跟那只猫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它想得是鱼,我想得是人。 今天是周四,每到这一天袁沐总会去刑警队问案件的进展情况。从他们接待她的速度看,案子查得相当不顺利。 她在河边坐得时间越来越长,那天伯父找来时,路灯已经亮起。“姐姐的案子可能没希望破了。” 我刚刚起身就听到她的话,这是近一个月来我听到她说得唯一一句话,虽然这话也不是对我说的。 “沐沐,跟爸爸回家吧。爸妈已经没有珊珊,不能再没有你……。” 自那天起袁沐就变了,她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又能听到她家传出欢笑声。可不知为何,我觉得袁沐是装的,她的笑、她的开朗都是装的。 第三十三章他和她们(下) 终于走过那个黑暗的夏天,我迎来了关键的高三。袁沐也变得愈加开朗,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但我们心里都明白,真正的沐沐永远地留在了那一年。 喧闹退去,她还是喜欢坐在河边,收起伪装的笑容,虚伪的开朗,静静地看着河水临摹着它的模样。 我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上,顺势坐到她旁边。“你不必如此。” 我的话让她身体微抖了一下。“家里太安静了。袁珊在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她答非所问地说道。 “你天天看这条河,想不想把它画出来?”我看着她的侧颜问道。 袁沐伸出修长的手指勾勒它的模样。“这样就挺好,我已经把它记在心里了。” “你都高三了,时间保贵得很,不用天天陪我。”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目标。以我现在的成绩考上那里绰绰有余。” “你别放松,医学院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谁说我要去医学院,我要去警校。” 袁沐回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突然觉得他很陌生。“为什么?阿姨和叔叔同意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再说警校毕业就是铁饭碗,挺好的。” “我替姐姐谢谢你。”袁沐转过头继续望着那条河。 这个傻丫头,我知道袁珊的案子没破,明年她一定会报考警院,所以提前去那里。当警察这么危险,我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去呢。 去警院的路并不好走。挨了很多次打,吵了很多次架,不顾断决关系的威胁,我依然选择了那里。可怜的爸妈不得不妥协……。袁珊你瞧,你凭一已之力,就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你这个姐姐当得愧不愧疚?要是愧疚的话就回来吧,哪怕只是回来看看也好。 从小我就知道袁沐的性子其实比姐姐倔强多了。那么小的人儿就能哭到打嗝甚至呕吐也要达到目标。现在倒好,她把这些劲头都用到了训练上。纤细柔软的小手慢慢变粗,掌心和指肚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她在意的却永远都是自己手上的力量够不够大。 快要毕业时院里的女生都想分到机关去,只有她一门心思去基层,还指定要去姐姐所在的派出所。院长和局长都劝不动她,不得不让她到那里上班。 好在我很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在那里等着她。现在我成了她的搭档,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你不用这样……。对姐姐的承诺你已经履行完了。我现在都长大了。” “傻丫头,这就是我的理想。”李木子笑得很灿烂。 “少来。”袁沐瞪了我一眼。 她现在的样子跟袁珊如出一辙。 袁沐何偿不明白李木子的心意,可是面具带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它贴在脸上,粘在心上,慢慢长进你的血肉里……。她现在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又如何去爱人呢。 第一天来所里报道的时候,所里人热情地欢迎她。所长想安排她在户籍工作。袁沐拒绝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抓到杀害姐姐的凶手……。 这下所里人都见识到了她的执拗。眼见着局面尴尬,那个男人站出来主动请缨要当她的师傅,一如五年前当她姐姐的师傅一样。 本来袁沐有过很多见到他的幻想,指责、质问、甚至是谩骂……。却唯独没有想过平静和同情。是的,是同情。她无法将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沧桑、身体佝偻的男人与当年那个挺拔干练的副所长联系到一起,若不是那双满含愧疚的眼睛,她很难将他认出来……。 五年了,他放弃升职、放弃调动、放弃所有休假,坚守在那片社区为得只是亲手抓住那个嫌疑人……。 “我不需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来管那片社区。”袁沐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无法做到原谅,抱怨的话却也难以说出口……。 后来,招娣的案子让她看了希望,只有抓住杀害姐姐的凶手才能让她解脱。李木子这个家伙却利用这点悄悄住进她的房子,美其名曰保护证人。这样不讲道理地强硬闯入她的生活,不管她愿不愿意。 早晨袁沐被食物的香气诱惑醒,他尚在厨房打理。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听着厨房内不时传来的磕碰声……。这一切像极了出事前的她们家。这时候连聒噪的姐姐都会靠在床上和她一起羡慕妈妈的好运。 袁沐就这样偷窥着李木子,直到他做好早餐要转身时,她才闭上眼睛装睡,心跳如鼓地等待着他走到床前叫醒自己。 这一次她等得格外漫长,就在她耐不住性子睁开双眼时,李木子的脸就在近前,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李木子尴尬地转身。“那个……早饭已经做好了,赶快起来吃。” 袁沐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抗议,脑子里都是他清澈的眼神。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却止不住地想着若不是她们,他的人生会不会不同。 “为什么要道歉?莫名其妙。”他嘴上说着这些,却在心里偷偷加了句,傻瓜,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尴尬的同居生活有着诸多不便,抢着唯一的卫生间,用着同一个洗漱间,半夜起来一不小心还会踢到地上的人,更不要说还有洗澡忘带毛巾的尴尬,用错牙刷时的愤怒,换衣服时再三确认的不安。可是这些吵着吵着最后都变成了记忆,每每想起来气愤中总带着那么点甜蜜,让人无法述说。 后来她慢慢习惯在噩梦中醒来后的怀抱,习惯雨夜无法入眠时的陪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袁沐望着窗外的大雨,接起李木子的电话。“是不是睡不着?我陪你聊聊天?要不我讲故事给你听吧……。” 也许我该试着往前迈一步。跟他一起调到刑警队也没有什么不好。既然杀姐姐的凶手是个流窜犯,在刑警队抓到他的几率更大一些。 不知不觉中她在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却唯独没有把对他的依赖考虑进去。 有着相同遭遇的人更能理解彼此,袁沐知道纪思安对她的依恋,她也是她这些年唯一走近的朋友。敏感的小安果真在她还没开口时就猜到了她想说的话。袁沐想告诉她,之后她们还可以做朋友,还可以经常见面。但因着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没信心,她却不敢说出口。 她们都是受过伤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们吓得缩回龟壳里。有时候两个人的关系,需要一方更加勇敢。 李木子显然比她们都勇敢,他让袁沐下定决心,他建议让罗莉去劝解小安。他让她坚定信念,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疏远。 第三十四章伊始 是时候开启新的生活了,纪思安拖着行礼箱来到城隍东巷24号。“花苑小区”纪思安看着高高的围墙上时不时露出的各色蔷薇忍不住笑了,果真是名副其实,想来里面的满园春色定是异常精彩。 一跑神的工夫,她被一股大力撞倒,她手里的东西散落在街上,那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向前走去。 纪思安看着被撞落的东西,一下子火了,她跑着上前拉住那名男子。“你撞到我了!” 那人很着急还想往前走,纪思安却发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挂在他的手上。“你赔我兔子!” 声音从纪思安的胸腹之间发出,大得吓人,周围的人们纷纷侧目。 那人看看前面突然停了下来。“让我陪你什么呀?陪玩还是陪睡啊?” 这无赖的话让纪思安更加生气,双眼都快喷出火来。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可以杀死眼前的男人几百次。 “小姑娘长得还不错,怎么?想要倒贴?”男人流氓似的口吻,让纪思安吓一跳。她之前虽然遇到几次性骚扰,但都是隐晦的,从未有人像他这样大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认真的啦。”男人得寸进尺地说道。 纪思安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个手臂纹身的男人,知道自己遇到了混混。可是……她的东西怎么办?那是奶奶留给她的礼物。 “你撞到我,弄坏我的东西了。”纪思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哦……,对不起。我可以走了吗?”男人轻佻地说道。 “不行!你得赔我。”纪思安见他如此,已经控制不住情绪。 “赔你什么?怎么陪你?一天还是两天?要不你开个价。”说着他已经凑了过来。 他个子很高,微一弯身,压迫感扑面而来。 纪思安再也压不住怒气,打了他一巴掌。“臭流氓!混蛋!死混蛋!”她将她想到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围观的人想上前,但看着男人流里流气的样子、高大的身材和手臂上的纹身,又悄悄向后退了退。 纪思安打完他,心里也有些害怕,但回头看到掉在地上的东西,心不可自已地疼了起来。她蹲下身子,眼泪一串串地砸在地上……。 “不是,明明是你打得我,你哭什么。”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 他不说话还好,他说完。纪思安的眼泪落得更加勤快,到最后她竟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眼见瘦弱的姑娘被人欺负至此,众人虽不敢上前,却也远远地围着他指指点点。 他不耐烦地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纪思安。“呐,给你的补偿,别哭了,不就是点破东西嘛。” 纪思安没有理他却哭得更凶了。他想要将钱塞她手里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个高亢的女声传来:“小安,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罗莉试图扶起她。她却发觉纪思安脸色苍白,浑身发冷,已然有些要晕厥的症状。 “小安,你听我的,放轻松,吸气呼气,对大口地吸气,大口地吸气……。”罗莉紧张地抱紧纪思安。 男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丢下钱想要离开。 “你不能离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罗莉恨恨地说。 “不是!我什么也没干!为什么要找我麻烦?你们讹人也没有这样讹的。”男人很生气。 罗莉拿出手机要报警,却被男人一把抓住。“大姐,我真得什么都没干。” “你叫谁大姐呢!”罗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显然是真得的动怒了。 “不是,我叫错了,我嘴臭。小妹,美女,我真得什么都没干……。我……她走路不长眼自己撞上我怪谁。再说我也说了可以赔钱。”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此时一心想着离开。 罗莉低头想要跟纪思安确认,她却捧着一团碎草叶哭得起劲……。 旋即律师的本能发挥了作用,罗莉抬头冷冷地看着他。“事情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把身份证给我,一会儿跟我去看监控,若她有什么问题你要负责到底。” “不是,我怎么就要负责到底了?还有你,你别光哭,你倒是说句话呀。”男人头一次受到挫败,自己的帅气长相居然对这两姑娘没用。 “莉莉,我没事儿,他刚才就是撞了我一下。”纪思安抓住刚要发作的罗莉说道。 “真没事儿?”罗莉看看男人再看看纪思安。“你不要被他这副小流氓的模样吓到。这是市区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敢怎么样不成。” “我真没事儿。”纪思安低下头,红着眼拼命忍着眼泪。 这下,连男人也懵了,刚刚她发疯似地抓着自己,现在又说没事儿。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向罗莉示意,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你才脑子有问题呢!”罗莉没好气地说。 纪思安没有理会他们,默默收起撒落在地上的东西。罗莉和男人见状忙上前帮忙。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纷纷离去。 “莉莉,有你没有袋子?”纪思安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啊?袋子,我没有。”说着罗莉向前男人。 男人嘀咕:“我哪有袋子。谁没事儿,带那玩意儿。” 罗莉狠狠挖了他一眼。 他马上闭嘴。他稍愣一下后,一拍脑袋,掏出钱包用人民币折了一个小口袋。“这个可以吗?” 纪思安点点头,小心地将手中的碎草片放了进去……。 看着她的举动,罗莉心里也有些发毛了。“小安,你没事儿吧。” 纪思安此时显然平静了很多。她摇摇头说道:“没事儿。” “这是奶奶用草叶给我编得小兔子。她留给我的唯一礼物……。”纪思安没办法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泪水再次蔓延到她的喉咙。 罗莉一边心疼地扶着纪思安,一边狠狠地瞪着男人。男人尴尬地挠挠头,他没想到是这样,很是尴尬地道完歉飞快地逃离现场。 罗莉想要追却被纪思安抓住。“算了,他一看就是个混混。再说我也没有别的损失……。” 罗莉暗暗叹气,这损失……怎么说呢,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东西。 “他也赔不了。是我自己没保护好它。”纪思安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好啦,好啦。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我带你上去看房,咱们赶快安顿下来,晚上我请你吃大餐。”罗莉接过纪思安手中的行礼走在前面。 纪思安看着罗莉充满活力的背影,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第三十五章新居 罗莉带着纪思安穿过层层门禁来到东区6号楼门前。“怎么样?这里的环境不错吧。” 纪思安大力地点着头,眼睛被各色的花朵吸引。“真的好漂亮。”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环境。 “这里……是不是很贵。”纪思安再次为自己的白住行为感到不安。 “哎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表姨不缺钱,她要是想出租就不会找我了。”罗莉拉着她走进电梯。 六层的房子都有电梯。纪思安在心里小小地腹诽一下。 “这里是一梯三户,南北通透的板楼,采光相当好。”罗莉介绍的话还没说完她们就来到了三层。 “房子真大……我怎么觉得都有回声啊。”纪思安住惯了小房子,看到这么大的房子开始不适应。 罗莉将她拉进门:“还好吧。房子150平米,三室一厅一厨两卫,还有一个书房。我表姨说你就住在左手边的这间客房。” “除了主卧、次卧还有书房。其余的地方你都可以自由出入。你平时只要负责养护这些花草和打扫一下卫生就可以了。”说着罗莉从冰箱里取出饮料递给纪思安。 纪思安接过饮料就迫不及待地来到阳台,想立即见见罗莉和表姨心心念念的那些花草倒底是何方神圣。 拉开窗帘,硕大的落地窗前两排梯形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瓶,微胖的植物们似乎意识到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扭着圆鼓鼓地叶子姿势越发妖娆。 “就这些吗?”纪思安口气平淡地问罗莉。 “这得上百盆呢,你还想要多少,想想我都头疼。”罗莉揉着眉心说道。 “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多肉系列的。喜阳少水,很好养。”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 纪思安的东西不多,再加上有罗莉的帮忙她很快便安顿下来。虽然上班距离很近不用早起,但在多年生物钟的影响下,纪思安还是早早地睁开眼睛。她拉开窗帘,阳光如水般瞬间填满房间,帮她驱散噩梦的阴霾。 收拾完房间,纪思安从容地来到律所。何律师递给她一份文件,“一会儿你给这个人打个电话,是一个民事的法律援助”。 纪思安接过文件,刚想说话,何律师已经走远。她在心里暗暗叹气,自己没有什么人脉,只能先从这些法律援助案件干起。 “傻了吧。之前你替杨宁宁打官司的时候,应该利用那个案子多扩展一下自己的客户。”罗莉瞟了一眼纪思安手中的文件。 “慢慢来吧。”纪思安有些沮丧地回到办公室。 罗莉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纪思安无精打采的模样,她适时地闭嘴。这些道理纪思安肯定都懂……慢慢来吧。 纪思安刚拨完那个号码,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人立即应了她。想来他等得很着急,也不待她问什么便吧啦吧啦一通抱怨,对方语速极快,纪思安努力半天还是一知半解。最后对方也急了,几乎地吼着说出一个地址让她过去当面说。 纪思安开始很害怕,但在网上查到那个地址是一个绿化队后又放下心来按时赴约。 她来到绿化队门口时已是中午时分,地面都被似火的骄阳烤得有些松软。她来到门口刚要给当事主打电话,从墙根的阴影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将她吓了一跳。 “你是纪律师吗?”虽然他口音很重,但出于对自己姓氏和职业的敏感,纪思安还是猜到了他所说的意思,下意识地点点头。 “对,我是。您是牛先生?” “什么牛先生〖〗〖〗〖〗……。”又是一通语速极快的话。 纪思安连连叫停,请他慢点说。就这样她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叫牛强的男人前几天走在路上时被风吹断的树枝砸到了头。他找到负责管理这片树木的绿化队要求对方赔偿,对方开始承诺给他钱看病,后来就不管他了。说完牛强塞给她一堆医院化验检查单,意思是想让对方负担这些费用和他之后的检查治病费用。 纪思安狐疑地看看检查单子,又看了看他的头。“您的头部有外伤吗?据您说是树枝只砸到了您的头,可是我看这个单子里还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的单子。这……跟这起事故有关系吗?” “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是我请来的律师怎么向着他说话!”牛强瞬间急红了眼。 纪思安被他的举动吓到,不知如何是好。 “都是他们害的,我的头疼都是他们害的!你们给我出来!出来!”说着牛强大力摇着绿化队的电子门。 纪思安怕他毁坏公物连忙上前制止,却被他大力一推险些摔倒。幸好有路人在背后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住。 她转身刚要道谢,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昨天在小区门口撞到自己的混混。她一时间语塞,尴尬之时,绿化队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出来了。 牛强看到几个男人出来,立即停手,示意纪思安帮他说话。纪思安赶忙上前,还不待她开口介绍自己,对方已经抢先诉起苦来。 “这位老同志确实是在我们管理的街道上被树枝砸到。但当时我们就带他去医院了,各项检查也都做了。您看他头皮都没破,他说有内伤,我们还带他专门做了ct,医生说没有问题。但他就是不依不饶,天天说头疼,经常拿着一堆医院的检查单子来找我们。您看,您看,这高血压、糖尿病还有这个心脏病……这不可能是树枝砸出来的呀。您是他的家人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求求您劝劝他别再来找我们了。” 纪思安眼见对方越说越激动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他的家人,我是他律师。” “那太好了,您赶紧的让他去法院告我们吧。这天天谁受得了。警察都来多少次了,跟他怎么解释都不行,就认死理。”一个领导模样的男子在后面说道。 纪思安顿时觉得头大,合着这是让她过来给这人普法来了。她连比划带写地跟牛强解释自己是律师,可以为他写起诉书,但是不能陪他在这里跟人家要钱……。因为语言不通,再加上情绪激动的原因,他们根本没法沟通。 眼见绿化队的人要进去,牛强上前拉住对方,眼见形势要失控,纪思安想要上前劝架,却被那个混混拦住。“老爷们的事儿你往前冲什么,小心误伤你。” 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冷静下来想想确实如他所说。纪思安松开手乖乖后退。小混混对她的识趣很满意,笑笑上前手上稍加了些力便将两方人分开。 第三十六章帮助 牛强想要挣扎,但他的大力在小混混手上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他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方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控制住他。 “你要干什么?!欺负人吗?〖〗〖〗……。”又是一堆吧啦吧啦的话,听着像是骂人的。 谁知那混混丝毫不慌,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方言。牛强显然听懂了,他慢慢地放下手。接着混混又跟他聊了几句,牛强的表情越来越放松,最后竟然主动站到了一边。 混混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上前说道:“您跟我说说情况,我来解释给老人家听。” 之前那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出来说道:“同志,他被这条街上的树枝砸到后。我们第一时间带他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检查结果没有问题,我们还额外陪给了他1000块钱,我们当时就跟他说清楚了。后来他又来找我们说头疼,我们又带他去医院检查,还是没问题。谁知道他打这之后,就隔三差五地过来闹。我们警也报过,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不他也找律师了,就让他去法院告我们吧,法院判我们赔多少我们就赔多少,我们认了。要不像他这样的,就是个无底洞啊。” 混混用方言跟牛强交流一会,牛强情绪又激奋起来,甩着医药单子就要往里闯,却被混混一把拦住。混混力气极大,他单手就将牛强控制得动弹不得。牛强有些怕混混,不敢再动。混混将他拉到一边不知跟了说了些什么,牛强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竟然拿着单子自己离开了。 纪思安看着有些傻眼,绿化队的人则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 “其实没有什么就是一场误会。他看不懂化验单,他以为那些问题都是被砸出来的。其实这些问题是他以前身体就有的毛病,我跟他解释完他就明白了。”混混嘚瑟地说道。 纪思安狐疑地看着混混,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这些不是她能解决的,索性不再说话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那个混混追了上来。“喂,你大中午的跑这里来干什么?你是警察?” 纪思安对他没有好印象不想理他。她加快脚步,对方却不依不饶地拦在她面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纪思安想怼他几句,但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又很偏僻,到嘴边的话又怂怂地被咽了回去。“我是律师。” 她能省则省地说了这几个字,便继续匆匆前行。 那混混动作飞快地再次拦到她面前。“有你这样干律师的吗?你们不应该是坐在办公室里接待客户吗?你这怎么都跑到现场来了?怎么着?还想替他打一架?” 他连珠炮似的几句话把纪思安的火拱到极点。本来她就对自己傻傻跑来的行为感到后悔,现在他这么火上浇油地一说,让她更加难受,再也无法维持正常模样,直接黑了脸。 混混倒地挺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窘态。他嗤笑一声:“就你这样的还能当律师。今天要不是我,你能收场吗?算了我也不收你保护费,你就请我吃一顿饭吧。” 什么?!纪思安瞪大眼睛,没见过这么可耻的人。上次他弄坏自己的东西,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居然要她请他吃饭。 “别把眼睛瞪这么大,不好看。你还是小眼睛的样子好。”混混一点没有自己是无赖的自知。 纪思安赖得再搭理他,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哎,不请我吃饭,总要说声谢谢吧。要不是我威胁那老头,你现在肯定走不了……。”混混在她身后说道。 纪思安简直是气疯了,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她不顾形象地向公交车站狂奔而去,只想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晚上下班时,罗莉早早地等在她办公室门口。“今天不顺利啊。” 纪思安点点头。 “看你这丢魂似的样子。早就跟你说过,早晚你都要自己去跑客户,开始的时候不机灵点积攒点人脉,现在知道难了吧。” 纪思安靠在罗莉肩头。“都是一个组的,再说之前人家都帮过我……。” “哼……,那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说完她又点点她的头:“你不能天天接这种没有钱的活儿。你怎么养活自己呀。” “咱们能不能先回家再说,我都饿坏了。”语气中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撒娇的味道。 “那赶紧的跟我开车回去。”罗莉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后面的纪思安亦步亦趋。 路上纪思安隐去遇到混混的事情,将自己中午遇到的情况讲给罗莉听。“你说这个牛强怎么想的呢?他不会是想讹人钱吧?” 罗莉没有心思与她探讨牛强,而是将关注点放在另一方面。“不是,纪思安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你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呢?!” 纪思安想辩驳两句(她是看到那里是绿化队才过去的),却看到罗莉眼里已经含着泪花。她立即改口道歉,再三保证不再去这样偏远的地方。 “那里的公交车15分钟才有一辆,如果你从绿化队出来被人盯上,跑都跑不了。”罗莉声音闷闷地说。 纪思安刚想问她怎么知道。罗莉已经转移话题道:“小安,你学个车本吧,咱们要接案子跑庭审自己开车方便。” 纪思安明白罗莉的好意,她在心里默默盘算那点仅有的存款。买车肯定是不够,但学车本还是绰绰有余的。 打定主意的纪思安很快联系了一家叫鸿运达的驾校,周末约教练还有班车接送。纪思安对此很满意。罗莉却对此嗤之以鼻,哪家驾校不是这样……。不过她没有强烈反对,就算是认可了。纪思安在心里腹诽着,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罗莉,这个外表清纯的姑娘,可比她厉害多了。 周五的晚上,纪思安回到住处,袁沐早早地等在那里。“袁沐你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跟我进来。”说着她马上开门。 “你不怪我?”袁沐轻声说。 “为什么要怪你?你去刑警队是好事儿啊。”纪思安将她拉进屋。 “房子不错。” “罗莉亲戚家的,我只是借住。”纪思安递给袁沐一瓶水。 “我刚到刑警队就被安排去培训,所以也没来得及帮你搬家。”说着袁沐递给纪思安一束鲜花。“庆祝你乔迁新居。” 纪思安接过花顺嘴问道:“都培训些什么?” “绘画,给嫌疑人画像。”袁沐平静地说。 纪思安插花的手停住,罗莉跟她说过以前袁沐非常喜欢画画。 第三十七章往事 “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还需要学这个啊。”纪思安想打住这个话题。 “虽然是这样,但依然有用得上的时候。比如偏僻的地方或是摄像角度不好的时候还是需要我们根据受害者的描述画出嫌疑人的。”袁沐说道。 纪思安怕继续聊下去会给袁沐带来不适便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人,是朋友不能来看看你啊。”袁沐嗔怪道。 纪思安笑笑,袁沐虽然看起来外向、强硬,但实际上是个很封闭的人。以她对袁沐的了解,她今天来找自己肯定有事情。 果然,袁沐从包里拿出一个大本递给纪思安。 “这是什么?”纪思安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是……那个案子的重点情况。我翻阅档案时记下来的。”袁沐说道。 纪思安接过有些烫手的笔记本,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2000年7月1日早7时50分,城隍西街8号迎客来宾馆服务员打110报警称506房间有人死亡。 民警到现场后发现两名死者,一名为30多岁的成年女性,一名为7-8岁的幼童。另一名3岁左右的幼儿头部受伤被送往医院抢救。 纪思安抚摸着本子上的画像,袁沐将现场的照片都临摹了出来。 姐姐躺在双人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单子,她的衣着完整,甚至头发都被梳得整整齐齐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是怎么死的?”纪思安没控制住,眼泪啪的一声掉在本子上,她慌乱地抽出纸巾擦脸。 “机械性窒息……法医在她的鼻孔里发现了棉制纤维,经检查来自于宾馆的枕头。”袁沐说道。 相对于姐姐,母亲的死亡现场则是混乱不堪。她趴在地上,头发凌乱后背处有大量的血迹。 “她被刺了三刀,都是从后背扎入的,凶器为长约15cm,宽约3cm的单刃利器。凶器造成……。” “够了,这个……就不用说了,跟我们调查案子也没多大关系。”纪思安打断袁沐的话。 “那我们直接看现场调查和嫌疑人情况。”袁沐很能理解纪思安的心情。 由于案发现场为宾馆,来往人员比较繁杂,再加上后续保护现场不利,现场勘察没能提取到有效的证据。他们只能根据门锁的情况推断嫌疑人是和平进入房间。 “虽然说是和平进入房间,也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对方与你母亲认识,她主动给凶手开得门;二是他盗取房卡进入。你也知道那个时候的宾馆管理混乱,经常有拿错房卡、丢失房卡的情况。” “而且案发当天宾馆的监控坏了正在维修……各种巧合因素叠加在一起,才导致这起案子迟迟没破。” 纪思安仿若未闻,经过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有耐心去听那些无意义的解释和分析。她直接翻到后面看他们锁定的嫌疑人情况。 先是父亲和母亲的熟人被排除,然后是宾馆的服务生被排除,再是宾馆附近的前科人员,甚至是流窜犯他们都考虑到了。纪思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警察办案比她这个半吊子的强多了,她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甚至她想不到的,他们也都想到了……。 “后面还有刑侦专家对嫌疑人的行为分析。你看看……或许有帮助。”袁沐说道。 嫌疑人男性,30-40岁之间,身体强壮,从他能成功让受害人开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容易取得女性信赖的人。或外表出众,或谈吐文雅。当然这是在排除熟人作案基础上的分析。 嫌疑人对女孩儿的死充满愧疚,对女人却满是愤恨,若是熟人作案,他应该是与女人有矛盾;若为随机作案,他则可能正处于情感变动时期。 从对待姐妹的情况看,他杀死了姐姐却只是将妹妹砸晕。他明显是故意放过妹妹,可能是因为妹妹年纪小不能指认他,也可能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这些分析太过笼统对她帮助不大,纪思安合上笔记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他们还怀疑过父亲?” “现场没有财物损失,如果排除侵财类犯罪,这种案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配偶。”袁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不过你放心,你父亲有不在场证明,他当时没在城隍。” “他没在城隍……,那他怎么会放心让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姐姐出远门呢。”纪思安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 “他在笔录里说你母亲带着你们来城隍参加同学聚会,原打算就待两天就回去的,结果在同学聚会结束当天就出事儿了……。”袁沐说道。 同学聚会……,带着孩子参加,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纪思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父亲说那段时间你母亲心情不好,他们吵架了。她执意要带孩子去参加聚会,里面可能还有散散心的意思。” “还有当晚参加聚会的所有同学,我们也都查了,没发现有问题。” 不愧是冷案,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纪思安抓抓头发沮丧到了极点。 袁沐理解她的心情。“当年动用了上千名警力大规模排查都没有结果。我们得有耐心……。” “一定是哪些地方出了问题,我得好好想想。”纪思安抓着笔记本说道。 “不如我们就从当时被定为嫌疑人的那些人入手吧。”袁沐提出自己的思路。 她将嫌疑人的名字一一列出,并将排除理由写在后面。纪辉,李善兰为其做不在场证明……。 纪思安看着这两个有些陌生的名字,鼻头微酸。要不是处理奶奶的后事,她都不知道奶奶叫李善兰。那天,天很蓝,空气里有着新雨后泥土的味道,奶奶将她叫到床前,叮嘱她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上学。 “娃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奶奶没本事儿,娃不能像我一样。小安,你生来就亲人缘薄,靠不得别人,得咱自己有本事儿才能过好日子。答应奶奶,你一定要多读书上那个……大学。到时候不用管他们,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咱靠自己一样能行。” “娃儿快过生日了,奶奶没用,连长寿面都煮不了了,就给你编了这个小兔子,你看好看吗?” 纪思安泪目地回想着那些点滴。自己真是个亲人缘薄的人,在她生日后没多久奶奶就走了。她的生日真不是个吉利的日子,要不是奶奶硬撑着……。 “好啦,当时调查过的嫌疑人就是这些,我都写……下来了。”袁沐回头却看到纪思安双目通红泪流满面,她一时语塞。 纪思安察觉自己的失态,拿起纸巾胡乱抹了把脸。“没什么想起了些往事。” “对了,我当时好歹是目击证人。他们没问我话吗?我是怎么说的。”纪思安希冀地看着袁沐,她想从她当年的话语里找出些线索。 第三十八章调查 袁沐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那个时候好像失语了,什么都不说。” 听完袁沐的话纪思安呆愣了好久,她不知道竟是这样。 “这很正常,你被吓坏了。而且我们推测你当时正在睡觉,看没看见行凶过程都难说,再加上你头部的外伤,没留下后遗症已经是万幸了……。”袁沐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我……我就没留下一点线索吗?”纪思安叹气。 “对了,这是你当时在纸上涂鸦的画。我偷偷拍下来的,你看看。”袁沐将手机递给她。 纪思安看着纸上黑黑的几团,有些郁闷,这是什么,连个线条都看不出来。 “当年城隍刑警队请了心理方面的专家,他们建议让你画画,或许能从里面找到线索。结果……你就画了这个……。也不怪你,你太小了,笔都拿不好不可能画出来。”袁沐觉得自己的到来不但没帮助到纪思安,反而让她心情不好,很是自责。 “这两个黑团……像不像眼睛……。”话还没说完,纪思安就颓废地将手机放下。她自己也觉得太牵强了些,这抽象的画对破案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 之后,她们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屋内光线渐暗,纪思安才回过神,“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我还要回队里。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说着袁沐便要离开。 两个不善言辞的人在一起就会面临这样的尴尬,除了相同的经历和破案的执着能让她们有些话题,其他的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送走袁沐,纪思安微微松口气,她看着那本笔记,暗自决定要从自己身上想办法。 棉布的沙发很柔软,纪思安闭着眼睛躺在上面,淡淡的花香让她的情绪很放松。 “要来点音乐吗?”杨宁宁声音柔和。 “不用,这样就行。害得你加班,实在不好意思。”纪思安抱歉地说道。 “客气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吗?”杨宁宁坐在她旁边。 “想好了。”纪思安面容放松地点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杨宁宁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的自信让纪思安很安心。她放心地将自己交给杨宁宁,在她的引导下进入催眠状态。 纪思安来到一间房子门前,深棕色的门上挂着金色506的标牌。她仰头看着那数字感觉有些怪异。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杨宁宁的鼓励下推开了那扇门……。 屋内的灯黑着,她走进去踩在软软的地毯上,想要开灯,却发现开关离自己很遥远。她变小了……回到了三岁时的模样。 纪思安将房间的门开到最大,借着屋外的光缓缓向屋内走去。卫生间内的水声很响,似乎有人在洗澡。她继续往里走,姐姐安静地躺在双人床上旁边放着一个玩偶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继续向屋内走去,淡紫色的窗帘微微鼓动着,里面似乎有人……。 纪思安在杨宁宁的引导下向着窗帘走去,她伸出小手拉开窗帘却被看到的景象吓得惊叫着醒来。 杨宁宁没有着急问她看到了什么,而是用软巾将她脸上的汗水擦去。 纪思安抓住杨宁宁的手。“我看到窗户上有张脸……是贴在上面的。” “眼睛特别圆,像灯泡一样鼓着。圆的,都是圆的,头是圆的,鼻子也是圆的……。” 杨宁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不要着急。之前的记忆藏在大脑的边角里,再加上各种信息的混杂。在这种情况下,你能找到那间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纪思安颤抖着点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不知道哪些是她想象出来的,哪些是真实的。 “在梦里,地板……是棕色的木质的,姐姐……她和她的玩偶一起躺在地上……,母亲是在床上的……。可是袁沐给我看的现场图片,宾馆的地上铺着地毯,姐姐……躺在床上,母亲……在地上。” “每次都不一样……。我刚刚看到得也不一样……。” 杨宁宁递给纪思安一杯温水。“可能是场景的混淆,就像我之前说得3岁前的那些记忆大部分是以画面的形式储存在大脑里,这个时期我们的语言功能没有发育完全,更没有系统的记忆方式,那些画面就以散落在大脑深处,甚至会和你之后接触的信息纠缠在一起。我们不仅需要获取这些遥远的记忆还要辨别和区分这些信息。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你不能太着急。” “另外我不建议你沉浸式的反复思考这件事情,你的噩梦不仅对你帮助不大,反而会让你陷入更加的混乱之中。” “其实我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从那段过去中走出来。你要明白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发生了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你能做得只有接受……。” 杨宁宁的好意纪思安能理解,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是一想到只有自己好好活着,她就有很深的负罪感。 从杨宁宁的心理诊所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纪思安第一次没有害怕黑夜。这就是市区带来的安全感吗?她感慨着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罗莉的电话打来时,她正打算到旁边的小店看看。“你怎么还没回来,我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回去。”纪思安挂断电话快步向花苑小区走去。被人牵挂的感觉,她很久没有过了。 纪思安推开门时,罗莉正躺在沙发上啃苹果。她见纪思安回来,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跟你说个好消息,我今天接了一个大case。” “真的吗?那太好了。”纪思安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我朋友的朋友说他们公司最近遇到点小问题。正巧那是个小公司没有自己的法务,我就毛遂自荐接下了这个案子。”罗莉兴奋地走来走去,激动地跟纪思安分享着拿下这个case的每个细节。 纪思安看着脸颊微红,双眼放光的罗莉,真心为她感到高兴。虽然她们都明白接下案子只是一小步,但就是这一小步对她们来说也不容易。 “等以后我们有了名气就可以自己建团队然后接更多更大的案子,到时候应该能挣很多钱吧……。” 罗莉畅想着未来,越说越离谱,纪思安却没有打断她,这样的梦想轻松惬意,偶尔沉醉一下又何妨呢。 第三十九章陈森 周末,纪思安坐在去往驾校的大巴车上。车里人很多,她走到最后才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随着高大建筑在身边远去,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远。车停下来时,周围甚至连民房都很少见。纪思安有些不安,但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人们,她只好强压下这种感觉,跟着他们一起走进驾校。 “哦,原来你叫纪思安啊。我们又见面了,算不算是缘分。”今天他穿着白衬衫居然有种清爽帅气的感觉。 “怎么会是你?”之前联系时纪思安还觉得教练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现在看来自己不仅眼瞎,耳朵也出问题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现在是你的教练。”他得意地摆摆手便向着训练场走去。 “哇,陈森居然是你的教练。你也太好运了吧。他人帅技术棒,主要还特别温柔。我要是能跟他学就好了……。” 纪思安回头看着一众冒着星星眼的女生,感到无语。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跟上陈森的脚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教练?”纪思安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古惑仔?人家都说当警察的有职业病,你当个律师怎么还有这毛病呢。纹身的就不是好人啦。”陈森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不得不说陈森正经起来确实很像好人。纪思安索性不再解释,反正自己只是来学车的,短暂的学徒关系正常相处即可。 可事情没有她想得那样简单,在没学车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运动神经不发达,手脚协调不好。学车之后,这种缺点被无限放大,她甚至有些绝望。 “停!”陈森看向不停冒冷汗的纪思安。“你……这是猪脑子吗?不是……你是不是只会考试……。没有方向感就算了,怎么连左右都不分了。” 纪思安看着差点撞上的电线杆有些后怕,完全没有心思回嘴。 “你这样学肯定考不过。下班后来这个地址找我,我在这家修理厂打工,抽时间再带带你。”说着陈森递给她一张名片。 纪思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被他强行将名片塞在手里。“放心,不收你钱。” “谢谢你。你……还打两份工……也挺辛苦的。”纪思安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语无伦次地说着。 陈森嗤笑一声。“傻丫头,天都不会聊,你这样的怎么当律师啊。” 纪思安低头不语,她也明白自己这种内向的性格不适合当律师,但那件事情发生后,她就没有选择权了。 “我要多挣钱才能养家啊。你要是想尽快学会开车,就来找我,我保证猪都能学会,要对自己有信心。”陈森语气轻快地说。 “你才是猪!”他的一句话就将纪思安从低落的情绪下拉了出来。 回到住处的纪思安有些坐立不安,她细细琢磨着陈森的做法,心里乱糟糟的。一面想着对方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一面又自我否定着。 从小到大,她都没谈过恋爱,甚至接触的异性都屈指可数……。初中时,她偷偷喜欢过一个男生,可她只敢在暗处关注着他。他做得每件事情、说得每句话,她都记在心里,甚至别人对他的讨论她也暗自留意着。 她关注了他整整三年,却从未主动跟他说过什么。甚至唯一的直视还是她坐在他的后面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看他的侧颜。 他和她的唯一一次交流,是在她又一次失去班长竞选资格时,他为她打抱不平问她为什么不去争取。她忘记了回答只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疯狂地想着,他是不是也关注着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地喜欢自己……。 这个想法啃噬着她,她终是忍不住问了继母……。 “就你?做什么梦呢?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人家怎么可能喜欢你?”轻蔑的语气,鄙视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原来……我长得很丑……。纪思安陷入深深的自卑中,那些喜欢被她深深地埋入心底,再也不敢有一点‘非分之想’。 “你站在那里不热吗?难道你也想变成那些肉肉啊?”罗莉轻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纪思安偷偷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整理完案子的材料离这里很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的车这么快就学完了?”罗莉自主地坐在沙发上,啃起桌上的苹果。 “怎么?学得不顺利?”罗莉察觉到不对。 “唉……就是我很笨啊。”纪思安轻声抱怨着。 “嘿,那有什么的,我跟你讲讲我学车的时候……驾校的杆子被我撞坏了三根。拿到车本后……小区的垃圾筒被我撞瘪了……对面小区门口的花坛被我撞碎了……,有一次撞到柱子我下车检查时忘记拉手刹还把自己给卡在了柱子和车门之间……。哦,还有两次撞人几次撞车……。”罗莉如数家珍地说着她学车前后造成的事故。 纪思安听着听着不由得张大嘴巴,完全被她所说的情况吓到,之前的那点小烦恼随之抛到脑后。 “那你还敢开车?”纪思安小声说道。 “不开不行啊,我讨厌公交车,更不喜欢打车。”罗莉无奈地说道。 纪思安听着罗莉的吐槽,时间居然过得很快,罗莉离开时,天色已渐暗。罗莉……真是个神奇的姑娘,明明她也没说什么,但是心情就是莫名地好了起来。 陈森工作的修理厂位于市区西侧的城乡结合部,这里的道路交错纵横,路边的平房毫无秩序地散落在各处很是复杂。纪思安对着地址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他说得修理厂。 这也能算修理厂……纪思安看着前面这个小门脸,暗自吐槽着走上前。 陈森只穿了一件跨栏背心低着头正修理一辆摩托车。似火的阳光照在他赤裸的胳膊上,精壮结实的肌肉上被镀了层光亮。 “你来了。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他只略一抬头,便确定来人是纪思安。 “我不急,你慢慢来。”纪思安说道。 “你不急我可急呀。有美女来找,我怎么也不能浪费时间在这破车上啊。”陈森打趣着,自然带着流里流气的味道。 纪思安不适应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后悔来找他。 陈森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思,又忙活一会儿后,起身帅气地跨上摩托车,一边轰着油门一边邀请道:“上来吧,我带你兜兜风”。 纪思安被他的样子吓一跳。“我……今天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第四十章接触 “拜托美女,找借口也得找个像样点的吧。”陈森将车开到她的面前阻断她的去路。 纪思安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来找他学车。她将自己接触过的案例在脑子里过一遍,越想越害怕,甚至准备拨打110报警。 “你这个人真奇怪。我又不是什么鬼怪,你怎么吓成这样。”陈森嘟囔着从摩托车上下来。 “走走,我带你去练车。就你那技术肯定考不过。要不是怕你砸我黄金教练的招牌,我还不愿意带你呢。” 他率先走在前面,纪思安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包上的小蜜蜂还是跟了上去。陈森在前面偷偷地笑着,一副就知道你得跟着我来的样子。 陈森在一辆摩托车前站定,示意她上来。 纪思安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怎么又是摩托车,我是要学开汽车。” “我先带你适应一下速度,之后你就没有那么害怕了。”陈森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纪思安站在原地没动。 “为什么那么害怕开汽车?被车撞过?”陈森看着她的眼睛。 有那么明显吗?纪思安低下头。 “你一坐上驾驶位整个身体都紧绷着,手上、胳膊上的肌肉都较着劲儿,硬得像块木头。”陈森说道。 ‘我早就说过,你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你明白吗?’ ‘我让你离他们远点,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考上个大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还想学车,你是想撞死我儿子吗?’ ‘我告诉你,扫把星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这是我家的车,以后不许你碰!’ ‘还有你,她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想要她,就滚蛋!’ 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如水般涌来,委屈、不甘、害怕各种情绪交织着几乎将她淹没。 “愣着干什么?上车!与其在那里磨叽不如亲身体会一下。”陈森几乎是命令般地说道。 亲身体会一下吗?试试也许管用……反正如果出事也没人会在乎……。纪思安只稍稍犹豫片刻便坐上了陈森的摩托车。 陈森的驾驶技术很好,车辆的平稳让她放松身体,手不自觉地要收回。 “我要提速了,你得抱紧我。注意别乱晃,咱们得保持重心的稳定。” 陈森的话让纪思安放弃收回手的想法。她折中地拉紧陈森腰侧的衣服。 “磨磨唧唧地真麻烦。”陈森抱怨一声,抽出手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腰上。 滚烫的热意从他坚硬有力的肌肉处传来,顺着她的指尖,手掌蜿蜒而上直至她的脸颊都跟着红了起来。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松松手缓解自己的窘境时,陈森的车突然进入弯道,毫无准备的纪思安撞在他厚实的后背上,小巧的鼻子顿时酸痛难耐,一时间倒让她忘记了手上的事情。 随着陈森的加速两边的树木呼啸着向后飞驰,风大力地将她的头发扬起,打在脸上生疼,她微微侧头勉强睁大眼睛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快感。 “是不是很稳?只要你胆大心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汽车比摩托车安全多了。” 陈森将摩托车停在盘山路的一处平台上。 “这是哪里?”纪思安不安地看了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小山包上。 “你别老那么紧张,我说了我不是坏人。”陈森回头撇了她一眼,微翘的眼尾显示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哪有坏人自己承认是坏人的。纪思安在心里吐槽着,跟上他的脚步。 纪思安站在公路的护拦边举目四顾,瞬间便没了兴致。她有那么一瞬偷偷地以为陈森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她看什么美丽的风景。可眼前除了一片集装箱便是光秃秃的荒地,连片杂草都没有。 她想抱怨却发现陈森看得入神。纪思安看看他再看看下面的荒地,以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他们看得难道不是一样的风景? “这每天得挣多少钱啊。”陈森羡慕地说道。 原来是盘算着这个,纪思安受不了陈森双眼冒星星,险些流口水的模样,转身来到摩托车旁等他。 陈森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正要说话时才发现纪思安已经不在旁边。 他笑嘻嘻地走到摩托车旁。“怎么?生气了?” 纪思安到嘴边的抱怨被他的问题阻止。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有什么立场抱怨呢。人家肯给我加小灶练车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没。就是欣赏不来这里的风景。” 陈森一直观察着纪思安,她之前明明是有怨气的,却瞬间平静下来,刚刚的那些情绪似落雨入海仅仅引起微小的波澜便消失不见。 这姑娘挺有意思的。陈森这样想着却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实际上她没有追问他在这里停留的原因,也让他轻松不少。 之后的日子里,纪思安经常来找陈森学车,而他每次都要带她去那个山头转一转,顺便垂涎一下山角的集装箱。看得多了,纪思安也摸出些门道,山下是一家物流公司,每天向各个港口运送大量货物,而陈森垂涎的正是偶尔运送的豪车。 “看见没,那一辆车的钱足够我在城中心开一家大型汽车修理厂的了。”陈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像是粘在那辆车上。 纪思安无意将他的眼睛从车上撕扯下来。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你也就这点出息。 “下周你参加路考吧。”陈森突然而来的话让纪思安心里一惊。 “我?可以吗?”光听到路考两个字她都有些紧张。 “我是你师傅,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必须得相信百分之百通过率的我。”陈森有些嘚瑟。 那我之后是不是不用再找你学车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在冲出口之前被纪思安紧抿的薄唇拦住。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望。 “啧,怕什么,有我呢。比你笨的学生我都带过了,还能在你这小河沟里翻船不成。”陈森张扬起来的时候就会带些社会习气。 你是不是跟其他女生也是这么说的?是不是也带其他女生坐你的摩托车,单独教她……学车。 接二连三的问题在纪思安的脑海里炸开,她的嘴角抿得越发紧了。她不敢也不能将这些问题问出口。 好在这么多年来隐藏心思的经验让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无论内心如何翻腾,外表都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 第四十一章走访 事情果真如陈森所料想的那样,纪思安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路考。罗莉和袁沐相约为她庆祝,她们聊到很晚才散。 罗莉步行回家,袁沐却在原地等着纪思安。纪思安猜测袁沐有话要对她说,便邀请她到家中留宿。 袁沐答应的很痛快,纪思安却越发不安。她太了解袁沐了,这家伙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 她一路忐忑着好容易熬到回家,还不待袁沐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是关于案子的事情吗?” 袁沐照旧递给她那个笔记本。“我们这段时间走访了几个当年案件的调查人员和宾馆工作人员,又把嫌疑人重新梳理一遍。有三个当年与案件有关的人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意思?被杀了吗?”纪思安挺直脊背。 “说不好,他们断开了与城隍这边所有的联系,不知去向。”袁沐示意她先看笔记。 事隔多年,宾馆工作人员和当年参与案件调查的民警对案子的回忆已有些模糊,但重点的细节与档案内记录的情形基本相同。 “消失的这三个人,其中一人为宾馆的工作人员陈斌。案发当晚他负责酒店前台工作,据保洁员说当晚他曾经到过506房间,而且他之前曾与你母亲攀谈。所以我们曾把他列为嫌疑人。”袁沐说道。 “可他说他是接到前台电话前去查看的。”纪思安翻开笔记指出里面的那条。 “记性真好。笔录里说他是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自称为你母亲的朋友,说你母亲当晚心情不好,让他过去查看的。而且据他的同事说他去了506房间几分钟就回到前台继续工作。他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了。” “陈斌家本身就在外地,事发后他直接回老家自此便失去消息。” 纪思安点点头,这些嫌疑人的情况她都看过,也细细琢磨过,这个陈斌并不在她重点怀疑的人里。 “找一个失去消息的人很麻烦吧?”纪思安问。 袁沐喝了口水。“嗯。不容易。他回到老家后没待几个月便再次外出打工,前几年还回家,近些年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那我们先把重点放在其他人身上吧。”纪思安很果断。 “第二个消失的嫌疑人是个流窜作案的小偷叫王强,他当晚到宾馆前台趁工作人员不注意偷了一些零钱和房卡。他偷完这些东西后便到附近的一家棋牌室打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袁沐继续介绍道。 这个王强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他也不是纪思安重点关注的人。 “第三个消失的人叫赵文彬是你母亲的大学同学。向宾馆前台打电话说你母亲心情不好,要求查看情况的人就是他。他并没有被我们列为嫌疑人,却在案发后没多久就离开城隍了。不仅如此他还与所有同学都断开了联系,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袁沐说到这里,纪思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在这些人里,这个赵文彬最可疑。 “原来我妈妈读得也是城隍大学。这算不算是缘分?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跟她读了同一所大学。” 纪思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向外面的黑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等待答案。 袁沐坐到她的旁边。她们都是受伤的小兽,伤口弥漫久久不消,犹如破洞让她们再也无法做回完整的自己。 这样相同的经历将她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不用客套的语言,不用或同情或可怜的安慰,她们自然地明白着彼此。 翌日她们相伴来到城隍大学,古老的红砖墙,成荫的古树,追溯百年的图书馆透着厚重的历史气息。她们走进这里仿佛进入了轮回的通道。 “这座图书馆早就不对外开放了。里面还有几个古籍室都是密封保存的很神秘。”纪思安介绍道。 “好在我们要查的那些信息不在里面,否则我只能化妆成校长来这里查了。”袁沐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她们顺着有些老旧的环形楼梯来到二层的档案室,袁沐亮明身份后,管理的阿姨痛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存放杂志报刊的房门很久没被人打开了。阳光透过暗色的玻璃照进屋内,零星的几道光线上无数灰尘欢快地跳着舞。 纪思安有些不适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回头时,管理员已经离开。看来她相当清楚里面的状况。 袁沐捏着鼻子打开灯,花纹繁复的吊灯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暗黄的灯光仅仅照亮有限的区域。 系刊和同学录被杂乱地堆在书架的边角,厚厚地尘土几乎将上面的字迹完全掩盖。纪思安踌躇着迟迟没有上前,袁沐以为她是怕脏,走上前用湿巾擦去表面的浮土。 她其实是有点近乡情怯,在这里待了四年都不知道母亲原来读得也是这里的大学。怪不得当年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的表情怪怪的,他没准儿以为她是故意的。 “怎么了?”袁沐见纪思安还在后面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就是……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就觉得怪怪的。”纪思安眼睛微微湿润。 袁沐理解这种感觉。走在她曾经走的路上,坐在她曾经坐的坐位,想象着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干着同样的事情……,交错时间的距离,她与她渐渐重合。 “这样想着,似乎这学校突然就不一样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却被纪思安快速擦去。 她们在透着腐朽气息的纸堆中奋战半天,终是找到了当年的同学录和几份校刊。 “母亲居然是学生会的干部。”纪思安摸着有些发黄的照片轻声说道。 彼时的母亲长发飘逸,莹白温润,眉眼俱笑,是个十足的美人。 “她还是个才女呢。这篇小文写得洒脱肆意,很有风骨。”袁沐指着校刊上的文章说道。 “我都不知道她曾经这么优秀……。”这个城隍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为什么会回到那个小县城,又为什么会嫁给父亲呢。那个男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她。 “这个赵文彬居然长这么帅。”袁沐的感叹将纪思安拉回现实。 双目如星,鼻挺唇薄,照片里的人长得十分周正。纪思安对着照片找到毕业照中的他和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拿起校刊将他们的文章一一找了出来。 袁沐读着里面的文字,其中蕴含的情感虽然隐晦含蓄却让人更加心生向往。 “他们?”袁沐意识到其中的一方是纪思安的母亲,便没有往下说。 “他们应该是恋人。”纪思安轻声说出这句话后,心里竟然有一丝的解脱。怪不得父亲不喜欢自己,原来……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母亲……。 第四十二章兰因 “以文传情,如此浪漫的两个人若真是恋人,应该还有其他痕迹。”纪思安平静地说道。 “之前我们忽略了这点。要不要我们去问问那些同学?”袁沐不清楚纪思安为何如此平静,试探地问道。 “情爱这种东西要慢慢追寻才更有意味儿。太过直白的找到结果反而不美。”纪思安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向外面走去。 袁沐为这些材料匆匆拍照后抓起书包追上了纪思安的脚步。 “我们现在去哪?”这里算纪思安的半个主场,自然是她说了算。 “图书馆。”纪思安没有回头,不知为何她的心情有些激荡。 “去那里干什么?”袁沐还没有明白。 “找证据。”纪思安言简意赅地说道。 袁沐将那些文章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略一分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的手同时伸向一本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纤纤素手在发黄纸张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一如当年的那两个人。 “他们的文章里都提到了这本书。”纪思安拿下书。 “这么多年过去,借阅的人太多,有痕迹怕是也被抹去了。”袁沐说道。 “这么老的版本未必会有人看。”纪思安却很乐观。 果然她们在借阅卡上找到了两人的名字。背后则是秀丽的一行小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是《孔雀东南飞》里面的著名词句。 母亲写下这些词句时,心中甚是笃定。可这结局竟与孔雀东南飞的兰芝颇为相似。二十年后,再翻开母亲的那段情事,她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似甜似苦乱作一团。 敲开林怡女士的门时,她有片刻的愣怔,继而颤抖着声音说道:“英英,我可以抱抱你吗?” 纪思安从她饱含热泪的眼中看到自己,她口中的英英就是她的母亲。她没有答话,而是自主地上前走了一步。就是这一小步,让优雅的林怡迈开大步将她揽入怀中。 许久之后,待她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林怡贴心地为她们倒了杯咖啡。“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你跟她长得实在太像了。” 望着眼前这个气质高雅,双眼微红的美丽女子。纪思安心中微暖:“林怡阿姨,谢谢您招待我们。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您关于我母亲的一些事情。” “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呢。”林怡感慨着取出她和纪思安母亲王英琪的一些合照。 照片中那或娇嗔、或妩媚、或肆意的女子就是她的母亲。纪思安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母亲。与之相比她保存的那张唯一照片中的母亲却显得呆板无趣,没有半分灵气。 “她那个时候真美啊!尤其是那双眼睛,这么斜斜地看着你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魂勾走。”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那样站在人群中,轻轻地一笑,周围的人便都失了颜色。自此你的眼中就只能看见她。也是拜她所赐,本来去搜罗帅哥的我,生生被她吸引,其他的愣是一个都没看到……。” “后来,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又都参加了学生会,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了。可她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太倔。她从没跟我谈起过她的父母,更没有说过半点困难,总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一度觉得她是小说中的侠女,我以为她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我真蠢……。原来她也有伤心……也有力所不能及……。” 这是纪思安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谈及母亲,也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起母亲的轶事。 “我妈妈她……这样优秀吗?”纪思安问道。 “这是当然。你怎么能怀疑这个?”林怡有些嗔怪地说。 可是我从未听他们谈起过她,这样光芒万丈的女子,每每提及父亲却总是避如蛇蝎。 “您知道赵文彬吗?”袁沐问道。 林怡叹了一口气。“知道,怎么不知道。他当年可是城隍大学的风云人物。校草,学会生主席,富二代……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他身上。只是含着金勺出生的人终是做不了磐石的。” “他们为什么分开?”纪思安问道。 林怡给他们添了些咖啡。“大学生活就是一场梦,摈弃现实的梦……。你母亲是被孤儿院养大的,院长待她恩重如山,她毕业后需要回去报恩。而……赵文彬是富二代,不仅有家族企业需要他继承,同时还肩负着联姻将企业做大的责任。他是不可能跟她回去的。” “英英,倔强,自强;赵文彬虽然聪明,却软弱缺乏主见。他们的兰因注定会结为絮果。”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们哪里知道这些。总觉得别人说的都是别人的,我们遇到的才是最真的。” “再后来,我们都毕业了,英英在城隍为赵文彬坚持了两年……。院长的重病再加上赵家的不接纳以及赵文彬的犹豫妥协,终是磨平了英英最后的念想。那年冬天她离开城隍回到了孤儿院。” “她这一走我们便断了联系,再次接到她的电话时已是十年之后。彼时的我们都做了母亲……。” 林怡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回忆起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谁都没想到那次聚会竟成了永别……。” “同学聚会是谁组织的?”袁沐问。 “是赵文彬。他是班长。”林怡轻声说道。 “我母亲……这些年过得可好?”纪思安不知怎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明明知道林阿姨也未必知道,但就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在原来的那个家里,母亲是个禁忌,奶奶不说,父亲不谈,而她亦不敢问。 林怡看着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爱怜地摸摸纪思安的头。“英英看起来很累,人比十年前更瘦了,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了。但她很喜欢你们两个,每每提及你和你姐姐时脸上总带着笑意。” “见面后我才知道,英英回到老家没多久,便在别人的介绍下嫁给了你父亲。” “英英本来不想嫁的,但当时孤儿院急需一笔钱……,她便同意了。用她的话说,新郎不是赵文彬,其他的人嫁谁不是嫁。况且你父亲老实本份,人长得也不错,放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很好的人选了。” “可是,她并不爱他。”纪思安有些执着,仿佛这样她就能理解父亲对她的冷淡。 “是。”林怡很直白,活到她这个年纪便看开了很多东西。 第四十三章絮果 林怡回忆着她们的最后一见面。“你母亲一直想要到大城市闯闯,即便有了你们两个,她也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闯出自己的天空。” “你别忘了,我们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比现在金贵稀少的多。” “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孤儿院被政府接管,她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那颗心就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你父亲却不想离开,他只想守着家过平静的日子,哪怕这日子一眼望得到头,他也甘之如饴。” “他们因为这件事情闹了些不愉快。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而已。” “所以母亲离开老家来城隍参加同学聚会……也是有先探探路的意思吧。”纪思安声音低沉。 林怡摸了摸她的头,只说一句“真是个聪慧的孩子”算是回答了她。 那赵文彬呢?他在这里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在母亲的决定里占了几分重量?这些问题涌上纪思安的心头。 林怡仿佛知道纪思安所想,将近些年赵文彬的现状详细介绍给她们。 英英走后没多久,赵文彬便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当地一家银行行长的女儿,并于次年生下一子。但他们的生活并不如意,妻子骄纵,脾气不好,他们经常为了琐事吵架。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三年便结束了。 这之后赵文彬像是长大了,变了强硬许多,不再由着家里为他安排相亲,而是一心照顾儿子,忙于工作。 至于那次同学聚会……,其实最初不是他的意思,是同在城隍的同学撺掇的,他是班长,这个头自然得由他来牵。 “这些年……赵文彬跟王阿姨都没有联系吗?”袁沐忍不住问道。 林怡缓缓地摇摇头。“他们都是正人君子,秉承着君子之道。当年既已选择分手,便是彻底地分开。” “这也是我佩服英英的地方。她明明还爱着,却理智又清醒。” 那些理智和清醒怕也只是给别人看的,想到合照中母亲的郁郁寡欢,纪思安知道这些年母亲过得并不幸福。 “那聚会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或者是王阿姨跟谁有过单独的接触或聊天之类的吗?”袁沐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 “那次聚会的时候女生们都带了孩子,我们坐在一起讨论孩子很是热闹。我没见到英英与谁单独聊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照顾孩子的原因没注意到。”林怡的眼神有些闪躲。 “林姨,您再好好想想,这对我很重要。”纪思安伸出纤细微冷的手握住林怡的手。 林怡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非说有什么,就是那天你母亲的心情不太好,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很不容易。你姐姐在饭桌上吵着回家找爸爸,她气坏了将她拉出去说了几句。” “孩子嘛,正是闹的年纪,又会气人又爱顶嘴,她怕在桌上闹得难看,便将你托付给我,独自带着你姐姐出去透透气。” 林怡可能是怕袁沐误会进一步解释道:“英英是个好妈妈。她的处理方法很好,既保全了小姑娘的面子又安抚了她的情绪……。” “全程关注着她,发现她情绪不好的还有其他人吗?”袁沐问。 “只是短暂的小插曲……大家都是多年未见聊得火热……可能只有坐在她旁边我和李想注意到了……。”林怡想着当时的情景突然脸色一变停住接下来要说的话。 “您又想起了什么?”袁沐有些紧张地问。 林怡低头喝了口咖啡。“英英带着孩子进来后不久,赵文彬也从外面进来了。也许只是巧合,因为我能看出来在聚会上英英一直躲着赵文彬。” “赵文彬那个时候已经离婚,他就没想过再去找王英琪吗?”袁沐问出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不可能。”林怡否定的出乎预料地坚定。 “为什么?”这下不止袁沐连纪思安都很惊讶。 “他是比之前有主见了些。可他依然靠着家族企业生活,只要他不离开那个家庭,他是不可能给英英幸福的。英英是我见过得最聪明的女孩子,她肯定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一直躲着他。” “再说他们当时都有了孩子,不可能抛下孩子不管。等你们以后当了父母就能明白这点了。”林怡说得很笃定。 “那您知道赵文彬后来去哪里了吗?”袁沐问。 林怡摇摇头面带伤感地说:“自从……英英出事后,赵文彬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慢慢与我们断开联系。我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还是他家人打电话询问我是否知道他的下落,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失踪了。” 从林怡家出来纪思安一直沉默着。袁沐陪着她慢慢地走在街上。许久之后,纪思安才开口道:“你说我妈妈是不是为了赵文彬才来得城隍。” 袁沐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 纪思安却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是为了见初恋情人才来得城隍呢?我该怎么办?” “林阿姨说不是的……。”袁沐开口想安慰她。 纪思安却声音暗哑地说道:“沐沐,我不想查了……我怕……如果她真的……我又该怎么办。” “我父亲一直对我很冷淡,很冷淡,他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带着些许的恨意……。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别瞎想。”袁沐强行打断纪思安的话。 纪思安却执拗地要把话说完。 “我母亲从未爱上过他。而我……又长得那么像我母亲……,这就是根源。” “袁沐,你说他不喜欢我,不关心我是不是因为这个?” “袁沐,其实姐姐长得很像爸爸,如果当年活下来的是姐姐,他会不会好过一些……。” “不是这样的!你别胡思乱想!他懦弱不敢面对过去,那是他的问题,是他不配做父亲,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袁沐双手扶着纪思安大力摇着她,试图将她从混乱的情况中唤醒。 纪思安顺势靠在袁沐的肩膀失声痛哭,为自己也为母亲。 压抑的痛苦一旦决堤,便势如洪流,那些她以为已经过去的东西惊涛骇浪一般将她淹没。 饶是袁沐力气很大也托不住纪思安越来越沉的身体。她半抱着让她靠坐在路边,轻抚她的后背希望她能慢慢平静下来。 “需要帮忙吗?”一辆汽车停在她们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不需要。”袁沐冷冷地说。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陈森朝纪思安的方向努努嘴。 第四十四章了解 他的样子让袁沐想到了高中时遇到的小混混。 “她也不需要。”袁沐的目光越发冰冷。 陈森也不恼而是直接下车。“挺漂亮的小姑娘,倔得像头驴。” “你!”自从当了警察袁沐还没听到过这么轻佻的话。 “臭流氓!小心我抓你去公安局。”袁沐瞪着对方。 “哎哟,我好怕呀。”陈森捏着嗓子说道。 “不过小姑娘我犯了哪条法你就要抓我呀。就因为我好心提供帮助你就抓我?要都像你这样,那谁还干见义勇为的傻事儿啊。”陈森欠揍地继续挑衅着。 袁沐被他气笑了。“少往脸上帖金,还别碰瓷见义勇为,让人听了恶心。你现在这种行为就是骚扰,再不走我打电话报警。” “别……别别,我只是开个玩笑。”陈森举手投降道。 “我真认识她,她叫纪思安,是我徒弟。”陈森解释。 徒弟?袁沐记得纪思安的律所有一位师傅姓何。她上下打量着对方,根本不能将他与律师联系到一起。 陈森被她的眼光看得发毛解释道:“我是她驾校学车的师傅”。 他见袁沐还要拒绝他,索性将自己的身份证掏了出来。“你看看,正经人,正经工作。” “这大夏天的,她这样容易中暑。我真的就只想做点好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陈森懊恼地挠挠头。 此时的纪思安已经渐渐平静,但她却将头埋在袁沐的肩头迟迟不敢开口说话。 简直是丢死人了。自己人生中少有的几次情绪崩溃居然又被他见到了。 “唉。”陈森叹口气然后蹲下身子看着纪思安说道:“恢复理智了?” 纪思安鸵鸟一样将头往后别了别不敢看陈森。 “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生。”陈森嘟囔着起身。“赶快跟我上车吧。要不一会儿交警叔叔来贴条还得麻烦你们替我交罚单。” 难得纪思安这会儿平静下来,而且看样子她也确实认识陈森。袁沐权衡了一下,实在不想这样在路边待下去,便扶起纪思安上了陈森的车。 纪思安将自己躲进车的角落里,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在莹白的脸上很显眼。陈森从后视镜偷瞄着她,小丫头这个样子居然比平时好看了很多。 她清冷淡然的模样虽好却像是戴了一层假面少些许烟火气;现在的她娇柔、脆弱却是活生生地坐在眼前。 陈森将她们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了。袁沐本能地不喜欢陈森,她想提醒纪思安却又担心是自己多心了。犹豫半天她还是没有开口。像小安这样聪明又理智的姑娘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人,这样想着袁沐就安下心来。 这几日纪思安被母亲和赵文彬的事情困扰着。她想问父亲,却又担心若他不知道会再次伤害他。 梦里她站在漆黑的巷角,远远地看着母亲牵着姐姐的手向前走。她们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向她招招手,她却踌躇着不敢上前……。犹豫间她们突然消失了,她跑上前却看见父亲和赵文彬扭打在一起,她想阻止一把利刃却扎穿了她的身体……。 宛如实质感的疼痛让她从噩梦中醒来。头发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脸上,脑袋胀胀的,心脏被压抑的情绪充满几乎跳出心口。她拿起手机颤抖着拨出一个号码,她太需要倾诉了。 “喂。”慵懒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着致命的性感诱惑。 纪思安的手抖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不说话?遇到危险了?”男人瞬间警惕起来,刚刚的慵懒仿佛泡沫一样转瞬即逝。 “不是。”纪思安勉强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却晦涩难听。 “等着我,我去找你。”男人留下这句话便飞速地套上衣服出门。 他没问自己为什么打电话,没问自己有什么事,便猜到她的心思在深夜中直奔她而来。 纪思安第一次有了被人珍视的感觉。她的心跳慢慢地加速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才回过神。 她走出小区远远地看着等在门口的男人,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这个男人因为自己的一个电话便赶来找自己,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纪思安呆呆地看着他。 “傻啦。过来呀。我带你去看星星。”陈森对她伸出手。 纪思安坐在他的摩托车上,速度带来的恐惧感丝毫没有影响她。她将脸贴在他的后背,感受着温暖的体温。 身后的姑娘用她纤细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第一次抱得这样紧。陈森感受到她的情绪想要开口时,后背传来的温热液体却让他闭了嘴。这是压抑了多少情绪。 陈森的车开得越发稳了,直到他感受到后背的微微凉意才开口道:“心情好点了”。 “谢谢你。”纪思安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 “客气什么。是谁欺负我们小兔妹了?”他故作轻松地问道。 不出意料回答他的是永久地沉默。 “我带你去个地方。”陈森说完便将车开出城区。 纪思安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情险些将她击垮,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陈森将她带到山顶的一片空地。 “这里能看到最多的星星。你数数它们心情会好很多。” 夏日的星空庞大而高远,她被它们深深地吸引。 “那颗最亮的星星是金星又叫启明星,他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 “那颗是织女星,那颗是牵牛星,还有那几颗就是北斗七星。” “跟它们比起来我们连尘埃都算不上。可那又怎么样,丝毫不妨碍我们欣赏它们。” 这之后他们都没再说话。 纪思安再次回到住所时天已大亮,她稍微收拾一下便若无其事地出门,若无其事地跟罗莉聊天,若无其事地整理案卷,若无其事地出庭。那些悲伤,那些痛苦,那些失控仿佛从未发生过……。 陈森是一个比袁沐更加合格的树洞。那天之后,他甚至都没再找过自己。若不是来电显示中还有两人当时的通话记录,纪思安甚至以为那晚不过是另一场梦罢了。 她看着手机发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庆幸自己失态没有被人发现,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可靠的树洞。那么失望呢?自己又在期待着什么呢? 这已经是纪思安的第三次走神了,罗莉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忍不住问道:“小安,你谈恋爱了?” “嗯?”纪思安猛地回过神连连否认。“你瞎说什么呢。我只是有些累。” “切,否定的这么快,心里肯定有鬼。”罗莉火眼金睛地说道。 第四十五章再次 “你别瞎猜。我是在想要不要买一辆二手车。”纪思安眼睛眨都不眨地抛出一个谎话。 “买,必须得买。趁着你现在刚学完车还有热乎劲儿,要不以后就不敢开了。”罗莉很快被她的话转移注意力。 提到买车,纪思安又想到了陈森。如果自己请他帮忙,这个理由还算当明正大……。 明明很想联系他,却总是害怕着,担心着,打个电话都要找好借口。她怀着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拨通了陈森的电话。 陈森似乎有事情,他匆忙答应了她的请求,问了她的预算后承诺帮她物色合适的车。 挂断电话后,纪思安轻轻吐了口气,好在陈森很忙没有追问她上次夜里打电话的事情……。 晚上,当纪思安来到杨宁宁的诊所时,她刚接诊完上一个病人。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纪思安有些不忍想要离开。 “千万别,好容易鼓足的勇气可不能因为我又缩回去。”杨宁宁拉住她。 纪思安有些不好意思,自打上次来过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杨宁宁了。 杨宁宁让纪思安坐在沙发上。“我还以为你被上次的催眠吓到,不来找我了呢。” “对不起。只是最近有些事情动摇了我。”纪思安小声解释着。 杨宁宁没有追问她原因,亦没有问她如何改变的想法。她就是这么自然淡定的递给纪思安一杯温水,便让纪思安觉得她理解她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这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我想把治疗进行下去。”纪思安说道。 “好。”杨宁宁温和地看着她。 舒缓的音乐、淡淡的馨香随着她身体的放松渐渐离她远去。她又来到了阴冷压抑的黑暗中,搓着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她在杨宁宁的引导下颤抖着向眼前的房子走去。 小小的门狰狞地半开着,里面的争吵声熟悉又陌生。纪思安小心地推开门,高亢的女声将她吓得一哆嗦,一名男子用拳头猛击了一下女子的头部,随即拉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纪思安尖叫着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变成了3岁时的模样……。她无力地看着母亲被拖到了厨房,在房门重重地关上前,寒光一闪,那是一把刀……。 杨宁宁将尖叫不止的纪思安唤醒,她惊恐地看向周围,待确认安全后已是泪流满面。她接过宁宁递来的毛巾,将脸埋在其中不可自抑地痛哭着……。 “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什么?”杨宁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思安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却无比清晰,“我说那个男人是我父亲”。 杨宁宁的手抖了一下,立即恢复自若。她安抚地拍着纪思安的后背。 “我看到他打我的母亲……还把她拖到了厨房里……在那里他举起了刀……。” “宁宁,凶手会不会是我的父亲……我好害怕。”纪思安如落水之人抓到浮木一般,紧紧拉住杨宁宁的手。 “法律上不能通过这个来定罪。而且因为你当时年龄小记忆很容易出现偏差。比如厨房,这个是只有在家里才有的,在宾馆不可能出现。” “你小时候可能目睹了哪些场景,或者也可能是电视剧里的一些情节被你看到,最后混在你的记忆中。总之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们要做得就是让你从悲伤中走出来逐渐接受。等你走完这个过程也许事情就解决了。”杨宁宁安慰着纪思安。 纪思安却觉得那个场景是真实的,自己并没有记错。米白色的双人床,暗棕色的木质地板,还有厨房里带着小猫图案的小瓷杯……,每个细节都对得上。 纪思安找到袁沐时,她正和李木子在一起。李木子见她有话对袁沐说,便在不远处等她们。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纪思安有些不好意思。 袁沐看了远处的李木子一眼解释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想得怎么?你觉得我想得是什么?”纪思安揶揄道。 “你这个口气怎么像那个混混似的。”袁沐嗔怪道。 听到袁沐提起陈森,纪思安有些心虚,再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她直奔主题道:“我怀疑父亲曾经家暴过母亲,你能帮我查查吗?” 袁沐迟疑了很长时间。这个调查她们进行得心力交瘁,先是怀疑她母亲有可能出轨,后又觉得父亲可能家暴母亲。这样下去,她怕父母在纪思安心中唯一留下的那点美好也会被消耗殆尽。 纪思安马上明白了袁沐的顾虑。“我知道谁都经不起这样的追根溯源。而且结果……可能会让我更失望。但比起那些我最最痛苦的是被蒙在鼓里。我若不找出真相,将永远活在噩梦中。” “我可以帮你查查报警记录。”停了一会儿袁沐又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我试试问问你之前的邻居。” “你要去h县?”纪思安想起她找到袁沐时李木子正在往车上放行李箱。 “我们出差正好去那里。”袁沐说道。 “有流窜犯的消息了?”纪思安关心地问。 “只是其中一个,现在还不确定。我梳理了郊田附近的所有盗窃案件……,数量大的惊人。”袁沐说道。 “那些小偷之间说不定相互熟悉,你找到一个,其他人的线索也会慢慢浮出水面,总有抓到他的一天。”纪思安给她打气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 “对了,我想之后咱们可以查一下王强。虽然那个小偷没有作案嫌疑,但他曾经进过宾馆盗窃,说不定就知道些什么。”袁沐说道。 袁沐的话提醒了纪思安,她们之前光想着追查嫌疑人,却没想到知情人。王强如果只是个小偷,他不应该消失才对。 纪思安还想跟袁沐说点什么,却远远地看见李木子不停地看表,看来他们赶着要出差……。 于是她打住话头,叮嘱袁沐路上注意安全后匆匆辞别。 袁沐小跑着上了李木子的车,欢乐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真好。纪思安感慨着转身,却看到一脸笑意的陈森。 “你怎么在这儿?”纪思安有些发傻。 “我陪哥们儿办事儿正好看见你们。那个凶巴巴的丫头是警察啊。”陈森伸长脖子对着刑警队的方向看着。 “知道就好,那就少招惹人家。”纪思安的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心中的酸涩不自觉地带了出来。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招惹警察,我只招惹你……。” 暧昧的话配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纪思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呆呆地看着陈森,心乱如麻……。 第四十六章行动 陈森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上次你让我找二手车,我给你找了一辆。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纪思安快速从失态中回复过来。她将继母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勉强将刚燃起的火星熄灭。 “那是一辆二手的斯柯达,车有八成新,性能和安全性都不错,正好适合你这样的新手……。”陈森喋喋不休地说着。 纪思安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陈森几次想回头,却终是什么都没做。 “你朋友呢?不带上他吗?”纪思安坐在他的车里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他还有事儿已经走了。”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得遵纪守法……。” 纪思安见他越说越没正经的,默默翻了个白眼儿不再理他。 就像陈森所说,车子很新,银色的还很漂亮,纪思安一眼就喜欢上了。 陈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他以为她会失望,一般的女孩子喜欢小小的,颜色靓丽,外观漂亮的车。她却对这种外观普通的车子情有独钟。 “颜色要是白色就更好了,更安全。前面长一些,必须要有后屁股,这样的车禁撞击,安全性好。”纪思安自言自语道。 她完全从安全性上考虑问题,这点很特别。 “这要多少钱?”纪思安问。 “八万。”陈森轻松地说。 “什么?八万……这么贵……。”话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喃喃低语。 纪思安默默盘算着自己的钱,还差了一些。 “八万已经很便宜了。车很新,车主几乎没怎么开过,内室什么的都非常干净,所有零件都是原装的,而且保养得很好不用换新……。”陈森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她的苦恼。 他小声问她:“你还差多少?” 纪思安白皙的皮肤上泛起浅色的红晕,几不可闻地说道:“3万”。 合着这丫头手里只有5万块钱,5万块钱买什么车?抱怨的话在看到她的粉颊时吞了回去。 “你不是干律师的吗?怎么这么点钱?”陈森尽量让自己的话委婉点。 “我是新手,又没有什么资源……。”说到后来,纪思安觉得很委屈,险些哭出来。 “好好……别哭,别哭……。我最怕女生哭了。别着急了,我借你。”陈森手足无措地安慰着。 纪思安眼睛红红地看过去:“你借我?” 陈森看着她娇弱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红红的鼻头,“对,我借你”。 纪思安被他的举动惊到,脑袋晕乎乎地跟着他将合同签了下来。 “你到底是不是律师啊?合同都不看吗?也不怕我把你卖了。”陈森抱怨道。 纪思安的脸红红的,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 回到家之后很久,纪思安还坐在窗边发呆。自己今天真的太傻了……她想着自己的行为,觉得热意再次涌上心头,脸颊不可自抑地发热。 她跑到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面带桃色,双眼迷离………,纪思安你完了。她拍了拍越来越热的脸,这次的喜欢比上次的暗恋来得凶猛,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掩饰住自己的情感。 隔壁大力的撞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惊醒,她跑到门口从猫眼中偷看,一个女人蹲在门口无声地哭着。她个子很高,身体却很瘦,蹲在地上时,后背的脊椎骨根根分明……。纪思安从没见过这么瘦的姑娘。 她的长发保养的很好,波浪式的卷发带着光泽垂在脸边,苍白纤瘦的手不时地将它们别到耳后。她手臂上的红痕和光着的脚让纪思安觉得她可能遭受着家庭暴力……。 就在纪思安踌躇着要不要出去问问时,邻居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微胖的女人带着一个6、7岁的小女孩出来,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女人有所松动,最终在女人和小女孩的搀扶下回到了屋内。 家里还有别人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吧,纪思安想着将拿起的手机又悄悄放下。 这件事情没有在她心里放很久,因为陈森的一个电话让她忙了起来。 “小安,你最近好像挺忙的呀。”罗莉拿着奶棒站在纪思安的办公桌前。 “嗯,最近手头有个案子,下班又练车是有点忙。”纪思安头也不抬地答道。 “真的?你独立接案子了?行啊你小子。”罗莉凑到她跟前看着她面前的卷宗。 “案子是债务纠纷的,证据充足,肯定能胜诉。难就难在对方是个老赖,账户上没有财产可以执行,而且对方一直躲着根本见不到人。”纪思安说道。 “你帮他胜诉就行了,其他的让法院的执行庭去做就好。”罗莉轻松地说。 “雇主想让我帮他们把债务要回来。”纪思安说。 “他这个要求还挺奇怪的,你又不是讨债的,你能怎么办?”罗莉吃惊地说。 “他说如果我帮他把债务追到就给我20万报酬。”纪思安小声地在罗莉耳边说。 “你说什么?!20万!”罗莉声音不自主地高了起来。 “嘘,你小声点。”纪思安捂住罗莉的嘴。 “欠债的不会是黑社会吧。你可得小心点。虽然……虽然钱给得很多……但咱们也得保障自身安全啊。”罗莉小声说道。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已经胜诉了,正在申请强制执行。而且我查了,对方真的有钱,只是他转移了财产,我只要将他找出来让执行庭的人出面就行。”纪思安说道。 其实这个案子是陈森介绍给她的。不知为何她不想将这件事情说给罗莉,以这丫头的敏感有可能会窥探到她的内心,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那点想法。 “你今天有点走神啊。这样可开不了车。”陈森提醒道。 “哦,没事儿,就是想到那个案子,谢谢你。”纪思安说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朋友托人问的,我一想有这好事儿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陈森吊儿郎当地说道。 他的话总是引人遐思,纪思安将他的话记在心底,面上却依旧自若。 “只是……胜诉是胜诉了,对方却没那么好找。”她继续说着那个案子。 “我帮你留意着他。等找到了,你马上联系执行庭的人。”陈森似乎胸有成竹。 “你怎么找?”你不会真是黑社会的吧?纪思安将后面的话留在脑子里。 “哥人脉广。我当教练和修车的时候也认识不少人,让他们帮我留意着点就行。”陈森笑着说。 第四十七章发现 纪思安看着笑得灿烂的陈森,不知为何她对他很信任。 陈森却错解了她眼神的意思解释道:“你不是查到他名下有一辆豪车吗?只要有车就得跟修理厂打交道,肯定能找得到。” “而且那辆车得上千万,把车扣了抵债正好。”陈森相当乐观。 有些人的乐观是盲目自大,可纪思安相信陈森的不是。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很不着吊的样子,但是办事却踏实可靠,这也是她对他有好感的原因。 “好。我等你消息。”纪思安郑重地点头。 陈森看向远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相信自己了……。 一个月后,纪思安开着车来到陈森说的地点。“你确定他会在这里出现?” 陈森快速上车,压低声说道:“傻姑娘你看看前面停的车。” “车型一样,但没有车牌你怎么确定的?”纪思安问。 “你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 纪思安依旧迷惑不语。 “哎呀,我是修车的啊。我看了他车的发动机号,就是这辆车。”陈森拍拍纪思安的头。 相处的时间长了,陈森总有些小动作,但奇怪的是纪思安并不排斥,甚至心里还有微微地甜。 陈森看看周围小声跟纪思安说:“咱们换个位置,还是我的车技靠谱。” 纪思安要下车却被陈森拦住,“小心被发现,这家伙贼得很”。 “那怎么换?”纪思安有些傻眼。 “想什么呢。你先爬到后面……。”陈森一脸严肃。 纪思安看看自己的衣服,不由暗自庆幸自己今天穿得是裤子。 她笨手笨脚地换完,已微微出汗。 陈森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取出水和面包递给她。“先吃点,这家伙还不一定什么出来呢。” “你好像很有经验……。”纪思安小声说。 “当然有经验。我已经盯了一个月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找到他的车。”陈森咬着面包说道。 纪思安看着陈森有些晒黑的脸,只能苍白的说着谢谢。 “20万呢,怎么也得挣到啊。我哥们儿发现他的一个修车记录,然后我就顺着那个记录在附近查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让我给找到了。”陈森得意地说。 纪思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森打断。“他出来了。你系上安全带。” 纪思安紧张得扣了几次才把安全带系上。她还来不及抬头,一股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她只觉得头和后背猛的一沉。 她睁开眼睛,发现她的车已经撞上了对方的豪车。 “先打电话报警。再给执行庭打电话。”说话间陈森已经下车。 “你怎么开车的!”对方显然怒气满满。 “你怎么开车的?!”陈森一副找茬的模样。 “行了、行了,车也没大事儿,赶紧的私了吧。”后座上下来的男人说道。 他们这是想跑,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在躲债。纪思安打完电话默默地下车。 “我说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这叫没大事儿?你看看我这车都撞成什么样子了。”陈森不依不饶。 后面的男人被气笑了。“我说兄弟你……你那车才几个钱,我这车多少钱。我没找你就算了,你还跟我叫上劲了。” “我这车是不值钱,但人值钱啊。你看你把我女朋友吓得,还有这里,头这块都青了。”说着陈森用手小心地摸着纪思安的额头。 “怎么样?没事儿吧?” 关心的模样让纪思安的心漏跳一拍,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真够了。这样吧,我给你5000块钱私了。”对方显然是想尽快平息事端。 “呵!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你当我是什么?告诉你,老子今天就不私了,必须得警察来了才行。”陈森将他的无赖本事发挥到极致。 “兄弟、兄弟,你看,是你撞得我……,警察来了你也讨不到好处,不如咱们商量商量……。”那男人递过一支烟。 陈森让纪思安在车里锁上车门等他。他自己则在车上与对方周旋,任对方软磨硬泡就是不松口。 纪思安紧张地看着手机,暗自吐槽警察来得慢,她担心陈森有危险。 就在双方矛盾激化,眼看着要动手时,警察终于来了。纪思安长长地松口气。她将行车记录仪和手机中的照片交给警察。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陈森在撞车时是用驾驶室的方向撞得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他还能克服本能保护了她。突然而来的被守护感,让她感动得悄悄落泪。 陈森却没想那么多,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姗姗来迟的执行庭的人身上,直到对方的车被扣押,他才兴奋地走来找纪思安。 “你怎么了?伤口疼吗?我……我刚才没轻没重的,我……对不起啊。”陈森手足无措地看着纪思安。 “不是……。刚刚没事儿,我就是皮肤薄……,我早就没事儿了。”纪思安哽咽地说。 “那你……那你哭什么。”陈森慌乱地递上纸巾。 “我……是高兴得。”纪思安扯起嘴角时还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 “瞧你那点出息。这点钱就高兴成这样……。”虽然这样说着,陈森的笑意也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还笑话我,你不也一样嘛。”纪思安嗔道。 陈森笑笑没有与她继续斗嘴。开车回去的路上陈森几次跟纪思安提起要带她去医院。纪思安觉得他有些啰嗦,知道他是因为害自己受伤有些过意不过,索性要求他带自己兜兜风作为补偿。 “哎,你说他的车受损了会不会影响价值啊。”纪思安担心地问道。 “肯定影响啊。”陈森坐在车头双手撑在汽车车前盖上,一边眺望远方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啊,那……那我们还能拿到佣金吗?”纪思安有些担心。 陈森回过头,晚风吹起前额的几丝头发,灿烂的笑容在晚霞的映衬下异常耀眼。 纪思安傻傻地看着他,之前只是觉得他很帅,没想到他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 “想什么?小财迷。放心吧,我撞的那一下很讲究,看着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儿。我保你能顺利挣到这笔律师费。”陈森揉了揉纪思安的短发。 陈森的手很大,温暖而干燥,突起的老茧碰到皮肤时有微微的磨砺感,却让人莫名地安心。 纪思安痴痴地看着他,在她之前的二十多年中从未与男生走得如此之近。 他的眉毛很好看,浓密而整齐,眼睫毛很长,眼尾微微向上挑起,是标准的单凤眼,鼻梁高挺,好看的鼻形是她最羡慕的,他嘴唇边有些许的青茬,应该是一天没刮了……。 第四十八章合作 “嘶……。”额头传来的痛感让纪思安回过神。 “我以为你的头被磕坏了呢。”陈森不自然地别过头。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纪思安觉得他的脸有些红。 回去的路上,陈森几次看向纪思安想说什么却又将目光移开。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纪思安心跳如鼓,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没有……就是……以后你别对着男人那样看……容易引起误会。”陈森吞吞吐吐地说。 他的话如冷水当头浇下,纪思安暗自掐了掐自己,对自己刚刚的行为很是懊恼,自此之后便一言不发。 车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陈森想再说点什么,几次看向纪思安却最终没有开口。 好容易熬到家,纪思安几乎是冲进家门。她蜷坐成一团哭得不能自已,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丢脸,这种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近十年的暗恋没有让她失态,今天却在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面前失态了……。 从小缺爱的经历再加上从未被肯定的自卑感让她对自已的评价极低,尤其是面对异性时,因为害怕被拒绝,从来都不敢表达自已的内心。 痛哭过后,强烈的自尊让纪思安慢慢平静下来,她不允许自己再‘犯错’,更不允许自己陷入被动,而她认为保护好自己的办法就是与一切感情上的危险因素都保持距离……。 带上冷静面纱的纪思安又回复了原来的理智自持,平静地上班,淡淡地交流,说不上哪里不好,但就是带着些许清冷,与周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罗莉敏感地发现这一点,她主动凑过来。“小安,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 纪思安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啊。” “哦。”罗莉熟练地坐到她旁边。“我怎么觉得你跟刚上班那会似的……就很薄凉……也不能算薄凉就是很……。” “很不合群?”纪思安在她找到更离谱的形容词前来了个总结。 “差不多吧。”罗莉叹口气说。 “我就是最近有些累而已,你别瞎想。”纪思安面不改色地说道。 罗莉想到在学校时的纪思安,从不参加社团活动,大学四年她始终保持着图书馆、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生活,若不是她的成绩总是全校第一,她都不知道法学系还有她这么个人。 “你为什么要放弃保研?我以为你会继续读书。”罗莉没头没脑地说道。 “因为我想早点挣钱。”纪思安轻声说道。 那个时候她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助学贷款压力太大了……。 罗莉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随便找个借口便匆匆离开办公室。 她站在门外叹气,她知道纪思安肯定有什么事情,但她不说她也不敢深问。有时候她挺怕这样平淡的像是没有人类感情的纪思安。 “滚!” “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哭什么哭!找死啊!” “你他妈的就是有病!我让你找事儿……让你找事儿……。” 一阵咒骂声和金属撞击声从隔壁传来。纪思安扒在猫眼上看到那个女人被推出门外,又是光着脚……。 纪思安正犹豫要不要开门。女人转过头,额头上的血顺着她消瘦的脸颊落下,她慌乱地用手去擦,血却越流越多……。 纪思安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她打开门,刚要说话,对面的住户也开了门。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对面住户走出的女人声音清脆。 她个子很高目测有1米75,深蓝色的连衣裙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再加上及腰的褐色波浪卷发以及如珍珠般白皙得发光的皮肤,不用看脸就知道是个大美女。 “不用……不用,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真是我自己摔的……,我……我刚才不小心磕到了柜角……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磕到的。”瘦削的女人捂着额头一边拒绝报警一边连连解释着。 纪思安看出她的窘迫,不忍她再继续这样蹩脚的谎言,出言打断她。 “我给你叫辆救护车吧,你的伤得去医院包扎一下。” 瘦削的女人突然哭出声音:“不用,我真得不用,谢谢你们。真的不用……。” “这不是你用不用的问题!是你必须得去!别逼我骂人啊。” “鞋子,先穿我的拖鞋。走!跟我去医院。” 蓝衣美女的霸气把女人和纪思安都震住了。纪思安傻傻地看着她。 她却有些不耐烦:“你,过来帮忙。她这样的伤必须要赶快处理。破伤风针也得打。” 纪思安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说得‘你’是指她,便匆匆拿上包锁好门跟着她们一起下楼。 蓝衣美女口气虽然差,全程却很照顾女人,她半扶半抱着她,完全不顾她头上的血粘到自己昂贵的连衣裙上。 “我弄脏你衣服了……对不起……我……。”话没说完,瘦削的女人居然吐了起来。 蓝衣美女眉头紧锁:“你这种情况有可能是脑震荡。听我的,现在不要说话了,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会开车吗?”蓝衣美女对着纪思安问。 “刚学的车本。” 话音未落,蓝衣美女便抛给她一把车钥匙。“你开车带我们去城隍中心医院。” 纪思安看着她的豪车有些心虚。“我刚学的,还是你开吧。” 蓝衣美女不耐烦地说:“别婆婆妈妈的救人要紧。随便开,撞坏了算我的。” “她现在伤口流血,我得压住。再说你那个小体格能抱得住她吗?” 纪思安看看她们的身高,自知没法比,只好硬着头皮上车,摸索着向医院开去。 到医院时女人已经几近昏迷,急诊室的医生将她推进治疗室。 纪思安和蓝衣美女一起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等待。 她递给蓝衣美女一包纸巾示意她擦擦身上的血。“我叫纪思安。你呢?” 蓝衣美女接过纸只是擦了擦手。“我叫于娜。” 于娜没有纪思安想象得那样健谈,介绍完自己后便没了声音。 跟陌生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纪思安有些不自在,就在她想找借口出去透口气时,于娜起身说道:“我去抽根烟马上回来”。 纪思安没想到她会抽烟,连连点头。 楼外的于娜熟练地抽着烟,姿势居然很优雅。纪思安第一次见到女人抽烟可以这样有味道,不禁对她好奇起来。 于娜等身上的烟味儿散尽才走进来重新坐到她身边。 “你……是做什么的?我不是打听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处理伤口很厉害。”纪思安说道。 “我是医生……不过是兽医。”于娜说道。 纪思安‘哦’了一声便没不知再如何接话。 第四十九章划清界限 于娜则对这样寡言的纪思安起了兴趣。“你是新来的住户吧?我记得之前的那家住户是老两口。” “嗯,我刚搬来没多久。”纪思安惜字如金,她的话里没有提供任何额外信息。 这倒让于娜更好奇了。“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律师。”纪思安说道。 “怪不得警惕性这么高。”于娜轻舒一口气。 “我注意你一段时间了,你作息非常规律,很少夜间单独出门。简直就是我的正面教材。”于娜习惯性地摸出烟,看了看医院内禁止吸烟的牌子又收了回去。 纪思安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踪,不禁有些紧张。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有些无聊而已。”于娜无奈地说。 “你……不用上班吗?”纪思安问。 “男朋友给我开了一家宠物店,实在无聊了就过去看看。可我不喜欢那里……我对猫毛有些过敏。讽刺吧,一个学兽医的对猫毛过敏。”于娜有些懊恼地说。 纪思安不知如何接话,她们又陷入沉静中。 还是于娜再次找到话题。“里面的姑娘搬来这里有一年半了,经常光着脚被赶出家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却总是掩耳盗铃。” “有几次我忍不住出门问她要不要报警,她都惊恐地拒绝了我。”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愿意追究,别人也没办法。要不是今天她伤得重,我也懒得出手。” “这么说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纪思安想到自己回忆起的那个家暴情景,对女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于娜拿起烟又烦躁地放下。“看她的伤是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不多得是,非得找这么一个人。” 纪思安不知如何接这话,自从怀疑父亲曾家暴过母亲后,她就对夫妻关系产生了恐惧。 好在这时于娜的电话响了,听声音可能是她男朋友打来的。于娜接起电话一边解释着一边向门外走去。 她再回来时,治疗室的门已经打开,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医生问她们谁是家属。纪思安和于娜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是于娜机灵,她先向医生打听患者的情况。 “伤者,王美琳,头部外伤,有轻微的脑震荡,右手手腕骨折,肋骨裂伤……需要住院。你们赶紧找她的家属来吧。” 听到伤情,于娜再次暴怒,“这个混蛋,我得报警”。 “不要,求求你不要。”女人微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再这样下去,你命都没了!你怎么忍心他这么糟践你!别忘了,你是有女儿的人。你这样让你女儿怎么想?你想让你女儿认为这是正常的吗?”于娜的话震耳发聩。 想到女儿,王美琳崩溃地大哭。 纪思安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母亲。她上前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美琳,你不能让你女儿认为这是正常的。她需要一个坚强的母亲,她需要你……。” “你们不知道……我……当年不听父母劝,一意孤行嫁给他。如今……如今……我怎么有脸去找他们。”美琳痛哭失声。 “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和你女儿的命得要!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你母亲打电话,要么我报警。”于娜对王美琳的软弱很是痛恨。 最终美琳还是给母亲打了电话,赶来医院的却是父亲,她母亲已经中风不方便行动……。 于娜看着抱头痛哭的父女俩,狠狠地往嘴里塞了根烟。纪思安怕医生赶她们,只好拉着她来到楼外。 于娜猛吸一口烟:“那混蛋比美琳大十多岁,表面看着成熟稳重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就是个人渣。” “上次我注意到她家里还有保姆……没想到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纪思安叹气。 “他老公好像是开公司的,有几个臭钱,保姆也不敢得罪金主。再说了你看王美琳那个样子,被pua惯了,你拦了没准儿以后里外不是人。”于娜将烟狠狠地按在墙上。 “你是说她还会回去?应该不会吧。”纪思安有些郁闷。 “过几天就知道了。希望她能争点气。”于娜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她们回到住所时已是深夜。远远地纪思安看到陈森站在小区门口等她。 她心头一颤,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陈森似乎没察觉她的冷淡,笑得依旧灿烂。“我是来给你送车的。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哦,我有点事儿没看到。你不用这么客气。提前告诉我,我可以去取。”纪思安淡淡地说。 “我顺路,不麻烦。” “你是不是有事?受伤了?”陈森看到纪思安衣服上的血迹紧张地想要上前查看。 纪思安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陈森一愣,猜想肯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小安以前不会躲避自己的碰触。 “我没事儿,是朋友不小心磕到了,已经送医院了。你把车钥匙给我,再给我一个账号,明天把钱汇给你。”纪思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小安……我是不是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那我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陈森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认错比什么都重要。 “我没生气啊。再说……咱们俩个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为什么要道歉?莫名其妙。”说着纪思安抢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跑进小区。 陈森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非常不好。自己大老远地过来,非但没收到感激还被她莫名其妙地冷落了。 他往嘴里塞了根烟,摸了半天却没找到打火机。就在他想骂人之时,一个女人打开火帮他点上了烟。 “惹女朋友生气了?”于娜还穿着那身蓝色连衣裙丝毫不在意上面的血迹。 “她说得对,我算什么呀,可不敢高攀人家。”陈森又恢复那副小混混的模样。 “要真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就别招惹人家。”于娜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烟。 “你谁呀?管得还挺宽。”陈森心情正糟糕。 “我不是谁,我就是瞧不上你们这些臭男人。”于娜将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 “不是,我怎么就臭男人了。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挣得也都是辛苦钱。”陈森猛吸一口烟显然已经极度不耐烦。 “你要是觉得自己配得上人家就堂堂正正地追人家。你要觉得自己不配就滚得远远的。别玩暧昧似的这么吊着,一点都不爷们儿。”于娜吐出嘴里残存的烟。 第五十章警告 “你是谁?你跟踪我?”陈森警惕地看向于娜。 “我只是她邻居,碰巧看见而已。女生心里有事儿的时候最脆弱,你要是正人君子就别趁虚而入。” 说话间一辆豪车停在不远处,于娜撩了撩长发向着车的方向走去。 裙子上依旧带着血污,她却根本不当回事儿,仿佛穿着漂亮的礼服走红毯一般,大方自然又风情万种地踩着灯光坐进车子。 陈森没心情看有钱人的表演,转身消失在旁边的小巷中。 “那男的谁啊?”车里的人警觉地问。 “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穷小子。”于娜慵懒地说。 “怎么?他敢骚扰你?”男人显然有些着急。 “你想什么呢。他在追我那个新来的小邻居。”于娜点上烟。 “娜娜,我就说你住我那别墅去。在这里住掉身份不说,人还复杂,我这也不放心……。”男人继续着他的劝说。 于娜却不为所动。“谁要去你那个金丝笼子里。这里挺好,有人气儿,还有那么点烟火味儿。” 他们的对话随着汽车的开动消散在黑暗中。 陈森又来到那个山顶,看着渐渐褪去暗色的夜空,终是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手机,将之前编辑好的大段文字删去,回复变了成简短的:“好的,谢谢”。 微信提示音响起时,纪思安还没有睡觉,她看完陈森的回复,将手机丢在一边,把头埋在枕头里默默地哭着。 这不是你自己追求的结果吗?为什么还会心疼呢?纪思安捂着抽疼的胸口,自我催眠着,一定是因为心疼钱。好容易挣得律师费分给陈森一半,再加上还之前借得的钱,忙了半天自己还是一穷二白的。 哭了不知道多久,迷糊着醒来时,罗莉已经坐在她旁边。 “你这家伙几天不见能耐了,还敢去撞车了。” 纪思安揉着干涩发红的眼睛解释道:“就是上次我说得那个债务纠纷,我好容易看见他了总得想办法拦下来才能找执行庭的人……。” “你是律师,不是黑社会追债的。你想过没有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把你杀了怎么办?这种事情给再多钱以后也不许再干了听到没有。”罗莉一脸严肃地警告她。 若不是因为相信陈森的保护,纪思安也不敢接这个案子。当时觉得没有什么,现在想起来确实很危险。想到陈森,纪思安越发觉得与他在一起时,自己似乎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情。 她拍拍自己的脸,不断在心里强调着自己昨晚的决定是正确的。 罗莉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纪思安,知道她认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却依旧忍不住碎碎念。“小安,你平时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我真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冒险。” “之前你跟我说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帮忙联系,谁知道你不仅当起侦探还为了拦人撞车……。” “本来你、我、袁沐咱们三个人里应该是你最让人放心。可你倒好,总是干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纪思安打断罗莉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 “你别敷衍我……。”罗莉的执拗劲儿也上来了。 纪思安无奈只好将昨晚邻居的事情说了出来以转移罗莉的注意力。 “家暴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表姨住在这里时我也偶尔过来看她们,但都没遇上过。” “唉……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 罗莉自顾自地感慨着。纪思安见她终于转移注意力偷偷松了口气。 这时寂静的楼道里传出一阵开门声。罗莉飞似的跑到猫眼儿处往外查看。 纪思安在后面偷偷笑她,这家伙的八卦基因真强大,瞧那动作像是猫儿见了鱼似的。 “是于娜……。她又是这个点才回来。”罗莉转身有些失望地说。 “你认识于娜?”纪思安问。 “不认识。只是听表姨说过她。她的生活作息跟正常人是反着的,昼伏夜出,不用工作又很有钱……。所以她们猜她可能是小三之类的。”说着罗莉坐到沙发上。 “我刚看她人还挺漂亮的。”罗莉补充道。 “嗯,是个大美女,而且性格也很爽朗……看起来不像是……小三。”纪思安对于娜的印象不错。 “这哪能看表面呀。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着……。”罗莉对她的维护很是不以为然。 罗莉这家伙好像对外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反而对自己这类内向的人格外有耐心。 自从得知王美琳的事情后,罗莉有意无意地经常来找纪思安蹭住。纪思安看着她一副热心过头的样子,不由得头疼。 “王美琳应该不会回来了。上次被打得那样惨,而且她现在也联系上了父母怎么可能再回来。” 纪思安对罗莉八卦过头的行为有些不理解。 “不管她回不回来我们都是赚的。你这根木头不能理解本天才……。” 罗莉咬着奶棒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纪思安看着搬着椅子守在门口的罗莉,觉得她有些傻。 “我是不是木头有待商榷,但自诩为天才的木头却是独此一根。” 罗莉刚要反驳纪思安的揶揄,楼道里响起的说话声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喂……小安……她真的回来了。那男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也挺照顾她的呀。你确定是他家暴吗?”罗莉小声说道。 听到罗莉的话后纪思安跑过去将罗莉从门前挤开,自己趴在门眼处查看。 王美琳穿了一件藕荷色连衣裙,气色很好地跟一名中年男子亲密地交谈着。那男人看起来对她也是呵护备至……。 纪思安揉揉眼睛,如果不是王美琳手腕上的石膏,她真以为那晚的事情是自己的另一场梦。 “看起来他们是和好了。完了,生意没了……。”罗莉沮丧地说。 “什么生意?”纪思安显然还没明白。 “真是猪脑子。你不是说王美琳想离婚嘛,她老公又比较有钱……。嗯?明白了吗?呆子。”罗莉挑着眉毛看着纪思安。 她突然觉得罗莉像双眼冒着金光的小财猪。“你居然想的是这个。” 怪得不这家伙的业绩突出,人家的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纪思安暗自腹诽着。 “离婚案,有大额财产,又同是女性,你还帮助过她。你只要稍稍努力一些,接下这个案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罗莉觉得纪思安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 第五十一章证实 “可惜我没这财命,人家又和好了。”纪思安摇摇头。 “你不是说家暴得很厉害吗?怎么……我看着他们挺好的。”罗莉既疑惑又有些不甘心。 想起王美琳之前瘦得突起的脊椎骨、光着的脚、流血的头……纪思安也有些恍惚。“没准儿是另一个长得很像王美琳的女人?” 罗莉则清醒得很快,她一边将椅子搬回客厅一边说道:“不可能。小女孩还能不认识妈妈?我刚看那孩子迎出来的时候那舐犊情深的样子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失去了潜在客户的罗莉有些想回家,匆匆告别后纪思安又重新恢复了清净。 她走后,纪思安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不禁有些失落。罗莉在的时候纪思安觉得她太聒噪,现在她走了,她反而不适应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袁沐那边的消息分散了纪思安的注意力。她的记忆是真的,父亲曾经家暴过母亲……。当地派出所的出警记录还有老邻居均能证实这一点。 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邻居们还参与了劝架。其实她母亲当时就提出离婚,只不过被奶奶被劝阻住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打妈妈?”纪思安喃喃地说。 “都是些家庭琐事。” 袁沐本不想深谈,但架不住纪思安苦苦追问,最终她还是将报警记录的内容告诉了纪思安。 果真是琐事儿,就因为谁和母亲一起睡的问题……。纪思安泪眼婆娑脑海里浮现记录里描述的情景。 带两个孩子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轻松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刚满3岁,每晚都是妈妈陪着她入睡,但那天姐姐不知为何一定要找妈妈,要和她一起睡。母女两个因为这件小事争吵,她害怕得在一旁大哭,好容易攒起来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母亲烦躁的朝姐姐发脾气,父亲却突然暴怒不仅打了母亲,还将她拖进厨房……。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母亲就带着她们姐妹俩儿来到城隍参加同学聚会……。 如果不是父亲,母亲不会伤心欲绝,不会独自带着她们出门,更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纪思安满脸泪痕地入睡,梦中的母亲与王美琳的形象渐渐重合……。细微的敲门声响起,纪思安迷糊着起来从猫眼儿向外看去,一个身穿藕荷色连衣裙的女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正费力地拍着门板,鲜红的血液流得满楼道都是……。 她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手机屏幕的亮光刚刚退去,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是父亲。 纪思安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过父亲了。以致于他出现在咖啡店时纪思安没能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 “小安……你跟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不合身的外套,微微发福的身体将衣服绷得有些紧,花白的头发有些日子没有打理了,发黑发暗的脸上也堆满了皱褶……。 “爸爸老了……。”察觉到女儿眼中的陌生感,纪辉不安地搓搓手局促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家暴母亲,十多年来对自己不管不问,任由继母对她言语欺凌。 纪思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替母亲感到不值,那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怎么会嫁给他……。 女儿眼中的轻蔑刺激到了男人,他端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口。 纪思安看看水杯又看看父亲还是没有说话。 “你跟她一样……,看人的样子都是那样让人不舒服。”纪辉忍着怒气说道。 “所以你就打她吗?”纪思安冷冷地说。 “能耐了你,跟我说话都不说您了。我是你爸爸,是你长辈,跟长辈说话就得说您。你越来越没规矩了。”纪辉气愤地说道。 纪思安淡淡地看着他,只觉得他像个小丑。 纪辉压下怒火终是发现了不对。“谁告诉你我打你母亲的?你调查我?” “都是那些拔舌头的人胡说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警察也是胡说吗?”纪思安懒得跟他争辩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母亲那个时候有了外遇,她一心想要跟我离婚。而她想带走的人只有你……。因为你长得像她,她就偏心得不得了,什么都以你为先,诺诺连想跟她睡一张床都被拒绝……。”纪辉滔滔不绝地向她说着母亲对姐姐的不公。 有那么一瞬间纪思安有些恍惚,这些是她没想到的。 “那你呢?你讨厌我,对我非打即骂,甚至放任继母虐待我,又是因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像母亲吗?” 纪思安犀利地反驳让纪辉愣住。 纪思安的目光咄咄逼人:“无能、懦夫!只会打女人,根本算不上男人!你知道吗?你抛弃我的时候我还没有这么看不上你。但是现在我鄙视你,自己犯了错还把责任都推给一个死去的女人,你真让人恶心。” 纪思安咬牙切齿的话让纪辉瞬间失去理智,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要打她。 纪思安闭上眼,预期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纪辉的手被人拦住了。 “你是不是傻,别人要打你,你不想着反击也应该想着躲呀。哪有像你这样的闭着眼睛等挨打。” 这不着调的声音听起来很像陈森。 纪思安抬起头有些傻地看着他,今天的陈森很不一样,穿得格外正式,也格外帅气……。 “你放开我。”纪辉用了几次力都没能将手从陈森手里抽出来。 “你放开我!我是她爸爸。” 纪辉的话让陈森略迟疑了一下,可也仅仅是迟疑了一下而已。“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 纪辉面色通红地看向纪思安:“你让他放开我。我是你爸爸。” 纪思安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觉得无比失望。“你回去吧。这是城隍不是老家,你在这里打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吗?你母亲病了需要钱治病……。” 眼见着纪思安要离开,纪辉急忙说出来找她的目的。 “我母亲早就不在了。那个女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纪思安说完便向外走去。 纪辉冲出咖啡店拦在她的面前。“算我求求你,她急需一笔手术费,我也是没办法了……。” “不是还有房子吗?卖了就都有了。”纪思安抽出自己的衣角向后退了一步。 “不行,那是留给你弟弟的……。”纪辉下意识地拒绝。 纪思安嗤笑出声:“她命都没了还想着自己的儿子……。可惜我不是她的女儿对这些无感。” 第五十二章伤疤 “小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面对父亲的指责,纪思安再也忍不住脾气,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看着父亲。“我怎么狠了心。你说我怎么狠心了。你们抛弃我,逼死奶奶的时候怎么不说狠心。奶奶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吃吃不上,喝喝不上的时候你们都去哪儿了?!她还是你妈妈呢,她需要手术费的时候你去哪儿了?啊?!说话呀!这个时候想起我了,我没钱交学费、没钱吃饭、生病快死的时候你去哪儿了?说话呀,怎么不说了。” 提起往事,纪思安情绪越来越激动,周围的人群渐渐被她吸引过来。 陈森只好上前将她拉到僻静处。纪思安趴在栏杆上拼命呕吐,陈森第一次见到人能吐成这个样子,吓得想带她去医院。却被她拒绝了,她只是伤心到极致……。 直到吐出绿色的胆汁,实在是吐无可吐的时候,纪思安才停了下来。她无声地哭着,满嘴的苦涩不能抵上心中苦楚的万分之一。 “不想借就不借,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陈森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法律上我有赡养义务,他一告一个准儿。”纪思安眼睛还是红红的,思维已经冷静下来。 陈森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们学法律的是不是都成了机器。” 陈森的话让纪思安想到何师傅之前的感慨,突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纪思安问道。 毕竟是自己家那些不堪的丑事儿,她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陈森也无意探究什么,他马上顺着话题调侃道:“是不是很帅?我想换份工作。” “为什么?之前的修理厂不是挺好的吗?”纪思安有些紧张。 “是挺好的,但客户太少。我想重新找个大点的地方。”可能是看出纪思安的担心,他笑道:“就凭我的修车技术,肯定没问题,你就放心好了。” “好。等你开张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宣传宣传。”纪思安眉眼俱笑。 他就像童话里的骑士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可惜,她不是耀眼的公主,也没有那个勇气跟随骑士。 在千疮百孔的内心没被治愈前,她不能贸然将他拉下深渊。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纪思安便收到了法院的通知。看来父亲也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她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集,更不愿意那些往事被人提及,便主动地交了手术费。 电话里继母反而比父亲有些良知,她不好意思地说着感谢。纪思安实在不知和她说些什么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弟弟便挂断了电话。 纪思安将账本狠狠地丢在桌上,自己真是穷命,好容易挣到点钱又马上被安排了出去。初秋将至,自己奋斗一年还是一穷二白的。 隔壁的吵闹声再次传来,纪思安淡定地收起账本并不打算去查看。 自王美琳那次从医院回来后,仅仅平静了十几天就恢复了原来的情况,甚至频率还越来越高。 不是纪思安冷血,而是……王美琳总是一副维护他的样子让别人没办法伸出援手。 这次的嘈杂似乎比往常更甚,急促的脚步声成功勾起她的好奇。她来到门前看到王美琳捂着脖子站在门口,鲜血不断地从指间滴落,旁边的两名警察一边叫着救护车,一边帮她压住伤口……。 趁男警察进屋查找嫌疑人的时候,扶着王美琳的女警忍不住劝她:“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刀再稍微往里一点你就没命了。我们再快也救不了你。” “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女儿想想。你不想你女儿认为这是应该的吧。如果她以后也被家暴,你得多痛心……。” 熟悉的话王美琳听了很多遍,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可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她不可救药地爱着这个男人。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甚至唾弃自己是贱骨头,可都没有用。 内心的煎熬让她的身体瘦骨嶙峋,她拼尽全力却仍阻止不了自己的心。 第二天,于娜约上纪思安去探望王美琳,看着床上瘦弱得纸片样的女子,纪思安将责备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她递上自己的名片,“如果想通了可以联系我”。 于娜罕见地没发脾气:“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跟我说,我找人打他一顿。这种人就欠收拾。”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我自己也瞧不起我自己……。道理我都懂,但我的心由不得我……。”美琳将头别到一旁默默流下眼泪。 看着这样纠结的美琳纪思安突然明白,她这样煎熬其中一方面还来自于对自己的自责,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将自己的尊严放下给别人这样践踏呢。 “情感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想通,别人帮不了。”于娜站在车前抽着烟说道。 不待纪思安回答,于娜突然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灭。“真他妈的压抑。感情这玩意儿就不能当真,谁当真谁输。” 纪思安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或光鲜亮丽,或容光焕发,不过都是外表的假象,褪去华衣锦服,内里不定藏着怎样的伤疤,只在无人时如小兽般独自舔舐。 罗莉得知此事后又来与纪思安同住,她看着这丫头微圆的侧脸不禁有些感慨,八卦的力量在这副小身体里真是生命力旺盛。 她们看着美琳在和解书上签字;看着美琳如常地回到隔壁的家中;看着美琳独自一人提着购物袋拉着男人的车门苦苦哀求;看着美琳再次光着脚在门口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可能是我见过得最傻的姑娘了。”说完她拿起毛毯打开门。 厚重的毛毯显些将美琳压垮,她小心地拉着衣服,不经意间露出的淤青让罗莉暗暗叹气。 “到我们屋里坐会儿吧。”罗莉发出邀请。 美琳下意识地拒绝。 “你这个样子,妈妈看见了得有多伤心。”轻轻的一句话不仅让美琳破防也让纪思安眼中浸满泪水。 美琳披着毛毯坐在客厅,除了说声谢谢,便一直沉默地喝着罗莉递来的热水。 “想通了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是律师。”罗莉说了和纪思安同样的话。 美琳没有说话,却用枯瘦的手接过了名片。 纪思安一看觉得比上次强了一点,上次美琳没接她的名片,还是她强行塞到她的病床上,这次知道自己接了,看来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第五十三章委托 袁沐出差回来比之前瘦了一些、黑了一些,神色虽有疲惫眼睛却亮亮的,充满了力量。 “看样子你是有线索了。”纪思安将她迎进门。 “这次我们追查到一个惯偷,他五年前一直在城隍郊甜一带活动。”还不待坐下袁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是他吗?”纪思安小心地问。 袁沐摇头微微有些失望但随即又乐观地说:“虽然不是他,但我们从他那里又得到了一个线索。” “他说当年郊甜一带还有一个盗窃团伙,其中一个成员他认识,目前可能在##省。” 这样查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袁沐肯定也明白,但若她都坚持不下去,这个案子便将彻底成为冷案。 纪思安递给袁沐一瓶饮料:“那我们得庆祝一下。” 袁沐笑着跟她碰杯,与懂自己的人交流就是舒服。 “你最近怎么样?”袁沐的问题一语双关,她知道出警记录的事情,若纪思安想跟她说自然会顺着话题回答;若她不想说,这个问题便是朋友寒暄问她的近况。 纪思安显然选择了后者。她叹气一脸苦闷地抱怨自己是招事儿体质,好容易离开治安混乱的郊甜来到治安良好的高档小区却又碰见家暴这种事情。 “我警校的一个同学负责这个辖区的治安,她跟我提起过,没想到就是你邻居。”袁沐感慨。 “他把美琳打得那样严重你们不能直接处理他吗?”纪思安抱怨道。 “她受重的伤从不报警,报警得都是一些轻微的伤。然后让警察处理给他们调解,男人认错,她同意和解。有时候我们气不过要处理那个男的,她还会阻拦,表示自己不需要处理……,所以我们也帮不了她。” 为此袁沐的同学没少跟她抱怨。 “上次我看是伤到脖子了……。”纪思安说。 “嗯,划伤了一个口,不深但位置危险。不过到医院她就改口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袁沐无奈地说。 “那就没办法了,她自己想不通,谁都没有办法帮她。”纪思安说道。 “王美琳曾经是个学霸,出国留学研究生毕业后还在一所大学当过英语老师,通过朋友介绍认识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后,两人一见钟情然后就是闪婚、辞职、生子,人生从此走向另一条道路……。” 纪思安瞠目结舌地听完袁沐的介绍彻底傻眼,她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么一个聪明、自力的女人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危险。” 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美琳还是在告诫自己。 这几天罗莉一直与纪思安同吃同住。纪思安望着窝在沙发上吃冰激凌的罗莉有些无奈地说:“看来你是猜错了。” 罗莉却神神在在地说:“耐心等着吧,她一定会来找咱们的。” “怎么可能。我怀疑那个男人即使杀了她,她也会保护他让他逃跑。”纪思安对罗莉的推断嗤之以鼻。 “你的话里有个bug,他都杀了她,她还怎么保护他……。”罗莉将一大块冰激凌放入口中。 “懒得跟你打嘴仗。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你少吃点凉得,小心拉肚子。”纪思安翻着白眼儿说道。 “你是不是也馋了,来吃一口,就一小口应该不会胃疼。” 罗莉诱惑着纪思安,却被她果断拒绝。 “你可真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美琳要有你这毅力的一半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罗莉吐槽道。 纪思安刚要反驳时,门铃响起。两人都惊住了,还是罗莉反应更快一些,她从沙发上跳起飞快地来到门边。 纪思安走到门口时,罗莉已经将门打开,进门的女子戴着墨镜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虽然如此纪思安还是从她格外瘦削的身形认出了她。 “我要离婚。我想请你们帮助我打官司。” 王美琳说出此话后,罗莉和纪思安看着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们以为就算美琳来找她们也不会这么快拿定主意。 “为什么?”纪思安下意识地问。 “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我应该离婚吗?怎么现在倒反问起我来了。”王美琳苦笑说。 纪思安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罗莉则上前将美琳请到沙发上入座,才算化解刚刚的尴尬。 “我知道你们都是怎么看我的……很多事情你们不清楚自然不能理解。” 纪思安和罗莉不知如何接话,一时间谈话出现了空窗期。好在美琳今晚的谈性很足,她将自己的经历托盘而出。 美琳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亲从小就待她格外严厉。小的时候是学习,大一点了是生活,她就像个木偶一样在父亲的监控下成长。小到她的穿衣打扮,大到她的兴趣爱好,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 美琳年纪小的时候觉得这是因为父亲爱自己,稍大一点了她开始觉得有些窒息。不管是选择学校也好还是选择工作也好,她都没有自主权,她就像困在迷宫里的小豆子事事都要按照父亲设计好的轨道走。 直到在欧洲留学的那段时间,她终是体会到了自由的味道。她开始反抗父亲,与他大吵一架,让他不要干涉自己的生活,还将他送给她的昂贵钢琴砸坏了。 “我根本就不喜欢弹钢琴……父亲也不是喜欢钢琴,钢琴只是他拿我在别人面前炫耀的一种资本。”美琳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罗莉和纪思安坚起耳朵,她们都觉得故事最关键的部分要来了。 “陆泉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暗无天日的生活,是他引领着我从深渊中一步步走出,是他让我有了反抗父亲的勇气。我倾尽所有抓住这道光,摆脱父亲的束缚跟着他奔向新的人生。” “可没想到,这却是另一场束缚的开始。”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打败了父亲,重新主宰了自己。却不曾料到,我喜欢上的,爱上的是和父亲一样的人……。” “我知道你们没法理解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想回头找父亲,我不想向他低头证明他的话是对的。况且就算我找了父亲等待我的依旧是牢笼。对我来说不管什么材质,牢笼就是牢笼,没有本质的区别。” “那你现在为什么想通了?”罗莉问。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我的问题不能依靠别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拿回人生的主动权。”王美琳思路清晰。 第五十五章计划 纪思安和罗莉同时沉默,于娜可以不在乎,但她们却不能不爱惜羽毛。 于娜已是气极:“那个混蛋开车撞美琳,可不可以告他故意杀人?” 良久之后罗莉说道:“那个视频我看到了,当时陆泉将她拉到一边才开得车……美琳的伤是因为她后续突然去拉车门被拖倒时造成的……这种情况很难认定为故意杀人。” 于娜爆了句粗口愤然离去。罗莉和纪思安也觉得很窝囊,但事实就是如此,与其继续纠缠这个不如尽快解决婚姻问题。 “我们不要被这些事情干扰,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帮她解除婚姻关系,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这个男人。”纪思安拍拍罗莉的肩膀安慰道。 拿到她们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后,美琳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将文件收了起来。 纪思安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美琳反悔了?她看向罗莉,罗莉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与她想得一样。 许是发现她们的异常,美琳解释道:“协议内容我很满意,但陆泉肯定不会同意。如果我现在去法院起诉他有可能会带孩子离开。我得先将孩子保护起来才能起诉他。” 美琳为女儿着想的行为让纪思安很感动。她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需要帮助吗?” “我要先回到陆泉身边打消他的疑虑,再悄悄地带孩子躲起来。”美琳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显然十分信任她们。 “藏身地点呢?你想好了吗?”罗莉问。 “于娜帮我选了个地方。”美琳说道。 听到是于娜帮她找个的地方,她们便放心了,于娜这个人亦正亦邪很有些野路子。 “这个送给你。”纪思安将一个盒子递给美琳。 美琳接过后便放在一边,罗莉提醒她打开看看。 美琳诧异于她们的要求,却还是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几个小型摄像头…… “装到隐蔽的位置,可以保留他家暴你的证据。”罗莉说道。 “谢谢你们,认识你们真好。”美琳眼圈微红。 接下来的日子里,美琳又有几次被打,但她为了女儿咬牙忍耐着。 这天机会终于到来,陆泉临时有事儿出去,美琳几次鼓动终于说服保姆一起带着女儿下楼透气。纪思安故意将装满东西的购物袋掉在地上,请求保姆帮助。保姆碍于面子帮忙的时候,美琳带着孩子离开了小区。 保姆四下寻找无果后立即电话通知陆泉。陆泉却第一时间报警。 “其实他们两个挺像的,遇到事情都报警,家庭矛盾都依靠警察处理也是没谁了。”罗莉懒洋洋地吐槽道。 “赶紧睡觉,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纪思安催促道。 可惜事情并未按照她们预想的方向发展。派出所警察很快便根据小区监控查到美琳带女儿离开的身影。同时锁定了协助其离开的纪思安和于娜。 第二天一早接到派出所通知的纪思安还有些懵。“警察什么时候插手这种家庭纠纷了,动作还挺快。” 罗莉还迷糊着没有回答她。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纪思安打开门于娜急匆匆地进来。“刚才警察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刑警队去。” “刑警队?”纪思安拿出自己在纸上记录得歪斜的地址,将它在网上查询后赫然写着城隍刑警队几个大字。 “为什么会惊动刑警?”罗莉瞬间清醒。 “要不要问问袁沐?”她看向纪思安。 “别给她添麻烦,咱们先去搞清楚状况再说。”纪思安已经冷静下来。 虽是清晨,刑警队里已经异常忙碌,她们刚到便被请到了一层会议室。 “求求你们一定要尽快帮助我找到美琳和女儿,我怕女儿有危险……”坐在中间的男子焦急万分。 办案民警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将他带离会议室。 这是纪思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陆泉,精干的短发,成熟英俊的面庞,挺拔俊逸的身形,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年龄,也根本无法将他视同为五十多岁的大叔。 “我们找你是因为王美琳母女失踪案。你认识王美琳吗?”办案民警开门见山。 “王美琳是我邻居。”纪思安惜字如金地答道。 “你知道王美琳带她女儿去哪儿了吗?”民警问道。 纪思安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知道。” “我们看监控发现她们母女失踪当天是你吸引了保姆的注意力,然后她才趁机带着女儿离开的。”民警步步紧逼。 纪思安装作回想的样子,过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当时只是恰巧东西掉了,那位阿姨好心帮助捡……” “哼,你那东西掉得时间也太巧了。刚好拉住保姆帮你捡,刚好美琳带着孩子离开,刚好外面有车接应她们。”询问她的男民警显然不相信她的解释。 “刑警队什么时候插手这种家庭纠纷的案子了?据我所知他们两口子闹了很长时间,男的家暴女的,听说前段时间还将女的撞伤了……”纪思安迅速反击。 “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他的问话方式简单粗暴。 纪思安冷笑一下,“哦,好的”。 接下来的所有问题她也不再兜圈子,一律回答不知道。 “我警告你,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你要承担法律责任。”他临走前气哼哼地说。 这下纪思安笑了。“我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塑料袋坏了又不是我的问题。要追究也是追究它的责任啊,哦,我明白了你拿它没办法是吧,那你可以找超市,或者找生产它的厂商啊,他们生产不合格产品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气得停在门口转身刚要辩驳几句。 纪思安又牙尖嘴利地说道:“没本事的男人才对女人发火。” 他被气得直跳脚,站在门口想离开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想吵架却又不成。正在进退两难之时,袁沐笑着推开门,让他离开算是缓解了尴尬。 “一段时间没见,你能耐见长啊。” 纪思安冷哼一声,“是他先态度不好的”。 袁沐知道自从纪思安了解到母亲曾被家暴后,她心里就又多了块逆鳞。 “这种家庭矛盾怎么会归你们管?”纪思安问。 “陆泉报得失踪。而且他说王美琳有抑郁症,有可能会伤害女儿。”袁沐说道。 “什么?”这点纪思安显然不知道。 “有证据吗?”她心里有些慌。 “有。有医院的诊断证明。陆泉说他之所以请保姆24小时看护,实际上是防止她伤害女儿。”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日记(上) 美琳事件的失败让纪思安三人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而陆泉在知道是她们暗中帮助美琳后,对她们更是出言威胁。 之后,于娜搬入男朋友之前给她安排的别墅。纪思安将小蜜蜂和报警器重新拿出来,她又恢复到在郊甜的生活状态。罗莉和袁沐担心她的安全,时不时地轮流过来陪她住。 在结束完心理治疗后,纪思安将王美琳的情况向杨宁宁详细描述,并询问她的意见。 “我不是精神科的医生,恐怕不能给你什么意见。”杨宁宁温和地回答。 纪思安虽然猜到她会这样说,但心中仍有微微地失望。 “不过,据我所知医生判断一个人是否存在精神类疾病应该会很慎重,会参考她的行为举止,日常生活,还有一些检测。这期间她的共同居住人,也就是陆泉的描述会起到很大的参考作用。” 纪思安有些激动:“如果陆泉撒谎……医生也会误判对不对?” 杨宁宁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纪思安深吸几口气,她觉得自己有些不理智,总想着证明自己是对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是从你的描述中判断之前的医生并没有给她确诊患有精神类疾病,而只是说她有哪些症状。” 纪思安这次冷静下来,她静静看着杨宁宁,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杨宁宁笑笑说道:“关键是后面接诊她的医院,既然安排她住院治疗,说明他们认为她存在精神类的疾病。” “不过不用紧张,部分精神疾病可达到临床治愈。只要她能配合医生按时吃药,接受相应的治疗,精神症状能够得到有效控制,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和工作。” 杨宁宁的话给纪思安的安慰有限,现在除了美琳自己谁也帮助不了她。 离开心理诊所,纪思安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中,静静思考着这段时间发现的事情。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将沉浸在思考中的她吓了一跳。 是个陌生号码,犹豫片刻,她还是接了。 “您好,请问您在家吗?有您的快递。” “快递?我没买东西啊。”纪思安有些诧异。 “是一位王女士寄给您的。地址就是这里没错。”快递员很笃定。 “王女士?”纪思安快速在脑海中搜寻信息,一个名字闪现在眼前,难道是美琳? 纪思安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包裹后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笔记本。 打开扉页一个名字跃然于纸上,王美琳……娟秀的字体显示着她的状态不错。 纪思安坐在窗前,借着桔黄色的灯光开始阅读。 9月5日,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第一天,我被打了镇静剂,约束带让我极其难受。在这里无意义的挣扎只会换来更多的管束。与其反抗不如接受,这是这么多年来那两个男人教会我的唯一东西。 9月6日,外面下起了小雨,我的心情却非常好。当一切安静下来之后,我的大脑开始恢复了思考。我跟医生要来了很多书,趁这难得的清静时光,我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医生对我的状态很满意,他也鼓励我要重拾自信。 9月10日,已经入院5天了,除了有些挂念女儿,我一切安好。 9月11日,小安……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不过我需要时间来慢慢求证…… 纪思安迫切地想知道美琳发现了什么秘密,接下来她却闭口不谈,开始介绍起了她的过去。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讲完我的故事。 与陆泉相遇的时候,我正与父亲处于冷战期。父亲想让我毕业后直接回国工作。而这些年的大学生活却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自由,我不愿意回去,更不愿意重新被他掌控人生。 那时陆泉正计划着一场北欧之旅,他看出我的沮丧,邀请我作他的向导。他成熟稳重而且非常绅士,他对我的尊重吸引了我。 我们一起制定线路,一起规划游玩的景点,房子的停靠点、补给点…… 那个时候的他温和耐心地听我讲话,眼神中总是带着无限的包容。 从未被如此尊重的我一下便沦陷了。 陆泉比我大十四岁,从他身上,我不仅得到男女之爱,还感受到了父亲式的关爱…… 这次旅行非常完美,我们领略过壮丽的自然风光,参观过底蕴深厚的文明古城,经历过极端天气和野餐露营,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相伴相惜的情感。在短短的十几天内,我便认定他是我未来的另一半。 旅行结束后因工作原因陆泉要离开,他提出让我跟他一起回国登记结婚。那时候我不是没有犹豫过,可父亲的强烈反对不仅没有阻止我,却让我更加冲动。 我向他晒结婚证的那一刻,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小安,我是有多傻,那个时候我应该早就发现的。我感受到的父亲式的关爱跟我父亲如出一辙……他们都是控制欲过强的人。可是早已习惯被控制的我稍稍给点自由便完全不能分辩。 婚后我短暂的工作一段时间后,他便用怀孕、照顾家庭、照顾孩子等各种理由说服我辞职。失去唯一的工作,再加上照顾女儿和他,慢慢地我的生活被他圈进了笼子里。 孩子刚出生的那段时间,我与父母本有机会缓和关系的。可陆泉的强势与父亲的强势不断碰撞,我夹在中间像他们撕扯的猎物异常难受。为了结束这种无意义的争斗,我选择了减少与父母的来往。 我太想摆脱过往了,却没想到现在的生活依旧在重复着过往的模式…… 女儿出生后的第二年,陆泉公司出了点问题,他经常心情不好,孩子的哭闹都能引起他极大的反应。他大声的指责我的无能,怪我连孩子都带不好。 这狗血的桥段终是发生在了我身上。就是在那年,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被他完全控制,没有工作,没有朋友,甚至与父母也没有了往来……我就是他笼子里的小鸟,毫无反抗之力。 我曾尝试着了解他,帮助他,甚至为他去向父亲求助。 可是父亲却从未忘记我的反抗带给他的‘羞辱’,他幸灾乐祸地嘲笑我,不断标榜着他的正确,好像我不反抗他,我的人生将会是一切美好的样子…… 可怕的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居然信了……我不断地反思自己,不断地怀疑着自己,是不是,是不是我当初听父亲的话就会不一样……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日记(下) 在父亲、陆泉和我自己内心极度自责的三重压力下,我生病了。我焦虑得不能入眠,身体极累,大脑却亢奋地不断反思,不断回忆,不断推演着重新选择后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清醒时我尝试用理智的分析打败内心的自责,情感和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我。 于是我认识到我可能真的错了,如果我摆脱陆泉,也许会好起来。 这个时候我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那就是我爱陆泉,即使他那样对我,我依然爱着他…… 我对自己恨之入骨,不停地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要卑微地爱着他。 我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自己,甚至伤害自己,却依然改变不了自己。 若真得有办法,谁又愿意如此卑微地被人踩在脚底呢。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却依然不能改变,反而让自己遍体鳞伤。 一年前,我是在陆泉的劝说下看得医生,在那之前我已经有长达一年的时间没睡过好觉。 每到夜晚,我的耳边总是响起陌生人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呢喃。我叫醒陆泉,他却什么都没听到。有几次他实在被我吵得不耐烦还打了我…… 我在网上查了资料,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听……可我不敢说,我怕陆泉当我是怪物,那时的我还深深爱着他,不愿意失去他。 我刻意转移注意力,听音乐,带耳塞,但都不管用,那声音就在耳朵深处,像是从脑子里传来的。 过段时间我开始吃安眠药,最初在药效的作用下我能睡上几个小时,后来我的身体产生耐药性,药越吃越多,睡眠时间却越来越短。每晚至少清醒5-6次,每次的睡眠时间都不超过1个小时。 因为睡眠问题,我的情绪越来越不好,陆泉就是这个时期请了保姆,并让女儿跟她一起睡。 我最初不同意,但他却说是为了我好。那时候我还傻傻地感动了好久,觉得他是爱我,关心我,想让我睡好觉才如此。现在想来,我真蠢,保姆其实是他控制我的另一种手段。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的时间,我的肠胃好像也出了问题,特别容易拉肚子,有时甚至连门都出不了。我开始怀疑自己得了癌症或是长了肿瘤。 那种恐惧感包围着我让我感到窒息,即使后来我去医院检查了很多次,医生告诉我说我只是肠胃功能紊乱……但我仍然不相信。 我一次次地检查,一次次地被否认,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我宁愿自己得的就是癌症,至少这样就会有个结果。 我的病情越来越糟糕,后来甚至演变成如垂暮老人一般要带着尿不湿生活。 我绝望地再次来到医院,那天年轻医生半开玩笑地跟我说,你是不是乱吃减肥药了啊?你这情况跟上一个减肥过度的姑娘一样。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自小肠胃虽然弱了些,但在留学的那几年,长期食用生食都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现在会这些呢。 于是我开始留意自己的饮食,我、陆泉、女儿和保姆吃的东西并无二致,唯一的不同是我一直在补充维生素类的营养。 陆泉说我太瘦了,身体又不好,需要补充微量元素。药是他从国外带来的。每天清晨,他都会亲自倒水,亲自将药包放入杯中,将温热的水递给我,看着我喝下去。 他的这点温柔是我苦涩中唯一坚持下去的支撑,我曾不断用他的这个举动说服自己,他是爱我的。 小安,写到这里聪明如你,是不是也猜到了些什么? 对,我就是那个时候怀疑他给我下药。我将这个事情告诉了那个神精科的医生……他却一笑置之,我的情况完美契合了精神类疾病的症状…… 他让我先出去,单独和陆泉谈了很长时间。出来时,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确认到,他们认为我病了……还是那种很不好的病。 回家后我不出意外地被暴打了一顿,他说他的好心被我当成了驴肝肺,他说我就是个精神病,说如果我再不听话他就要把我送到精神病医院,让我再也不能见到女儿…… 我是真的害怕了,我怕他会因此抛弃我,我怕自己会被关进精神病院,我怕我永远见不到女儿,我怕我的话没有人相信……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努力掩盖自己的病情,不过好在那之后他不再强迫我吃‘维生素’,我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肠胃紊乱。 这样的日子我又坚持了一段时间,直到遇到你们,直到我被打进医院,直到得知母亲生病,直到与父亲重新联系上……这个时候我虽然执迷不悟着,却多少有了些动摇。 当一个人不停地爱,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她就是在‘燃烧’着自己。在‘燃烧’中的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让自己清醒,却在快将自己熬干时,突然出现了契机,如当头的一盆冷水将我浇醒。 就是那个女人让我清醒过来,是她让我明白自己有多蠢。小安,她其实不是小三,她是陆泉的前妻……当年她因为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而离开他,她自始至终都爱着陆泉,甚至离婚都是为他考虑…… 如今陆泉找到她,自然是想要跟她在一起的,而且是想带着我的女儿跟她在一起…… 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他是爱我的,至少是爱过我的。 可现在想来,可能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们相处的日子里,他总是得体地、平静地看着我,除了家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情波澜。 截止到此时我已经彻底清醒,我平静地准备着离婚,我以为他会痛快地答应,可他拒绝了。 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想要得更多,钱、爱情、孩子他都想要…… 你调查过他的公司应该清楚,那里的资金链早就断了。于是他不仅打起了我们房子的主意,还惦记上了我父母的财产。 我父母的病情让他看到了机会,若他再把我打倒,一切就将都落入他的手中。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小安,我要感谢这次住院,因为在这里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得精神病。我的所有症状都是他造成的…… 若他不是这么狠心,但凡他给我留一线,看在之前我曾爱过他的份上,我都不会反击,但如今……我已做好准备。 小安,我想请你和罗莉做我的律师,若你答应就来医院看我。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行动 与报社的于薇见过面后,院长越想越不对,他从网上查到报社电话便打了过去……在得知报社根本没有叫于薇的人后,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按说他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就此不再联系对方这事情便过去了。可他心里有鬼,在收王美琳住院的这件事情上,他开了后门……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自己的信誉、医院的信誉就都完了。他越想越怕,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再次浸湿衣衫。 纪思安就是拿捏了他的这种心理,知道他得知于薇是假的后肯定会有所行动,只要盯住他就能掌握他与陆泉勾连的证据。 在夜色的掩护下,纪思安带着陈森来到院长停车的地方。 不过一个愣神的工夫,陈森便再次坐上了纪思安的汽车。 “动作这么快?看来你经常干这种勾当啊。”纪思安忍不住调侃道。 “那是自然。” 陈森说完,纪思安便愣愣地看着他。 陈森敲敲她光洁的额头:“老子天天跟车打交道,这点事儿再干不好,我也算白活了。” “你还给谁安装过汽车追踪器?”纪思安的话有些酸。 “多了。有些是怕车丢了自己要装,有些则是为了抓小三儿。”陈森吸吸鼻子无所谓地说道。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纪思安恨恨地说。 “小丫头怨气不小啊。不过你这打击面也太大了,不能一杠子都打死,小心嫁不出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纪思安气鼓鼓地说。 正在相互调侃时,陈森突然用手将纪思安的头向下压。 “嘘,有人来了。”他竖起的手指放在纪思安的唇边。 指端传来的柔嫩触感让他的心脏麻酥酥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纪思安睁大眼睛直直望着他,甚至忘记了呼吸……远处的关门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憋闷开始大口喘息。 “我们跟上他。”说罢陈森已经启动了车子。 院长的车很快便在步行街停了下来。 纪思安观察周围的情况后突然说道:“你有口香糖吗?” 陈森摇头:“我又没准备怎么样?谁带那玩意儿啊。” 这人没个正形。纪思安暗自翻个白眼儿,叮嘱完陈森盯住院长后,便下车向附近的便利店跑去。 再次回来时纪思安嘴里塞满口香糖。她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音。陈森没听清她说什么,但大概猜测出了她的意思。 “那个院长进了对面的那家咖啡厅,好像是在等人。” 纪思安拿出嘴里的口香糖按在自己的手机上。“他应该是与陆泉见面,你拿着我的手机借机放在离他们近些的地方,最好是桌子下面……。陆泉认识我所以我不方便做,只好麻烦你了。” 陈森吃惊地看着纪思安,他之前隐隐感觉她性格坚韧,没想到她骨子里还有股的狠劲儿。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娇柔的如菟丝花似的女生,因为其实她也是吃肉的,是个狠人。 “好。”陈森痛快地接下她的手机。 “等等。”说着纪思安踮起脚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并将他挽起的袖子放下,遮住他手臂上的纹身。 做完这些她向后退两步,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斯文帅气的男人。“现在就没问题了,小心点。” 陈森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才转身,收起不着调的姿态,一本正经地走向咖啡厅。 陈森进去后大约5分钟,陆泉就神色匆匆地赶到了咖啡厅,他四下张望确认没有可疑人后才坐到院长对面。 短暂的寒暄后,他们二人便密切地交谈起来。这次的会面时间不长,不过从两人离开的神态看,他们应该达成了某种共识。 待他们离开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陈森起身谈定地取走粘贴在座位上的手机。 纪思安听着手机录音,冷笑出声。“什么同学情谊,还不都是为了钱。” 陈森皱眉说道:“你这样很危险。” “怕什么,我又不会敲诈勒索,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而已。”纪思安不屑地撇撇嘴,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冰冷。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森问道。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完全听从纪思安的安排。 “这录音非法取得不能当做证据,而且光凭这个也搬不倒院长。不过好在我不是警察,也不用管这个闲事儿。我只要服务好我的当事人就好。” 纪思安的话冰冰冷冷的,但陈森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小安。”已经下车的陈森重新折返回来叫住纪思安。 “你以后有这样的事情都要叫上我,不能一个人单干。”陈森的眼睛黑亮,不似纪思安的那样浅淡,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她,像两个黑洞将她牢牢地吸引。 “好。”她像被蛊惑了一般答应下来。 纪思安回到住所时罗莉已经在客厅等她。 “美琳说服陆泉将孩子送到姥爷家小住。” 不待纪思安坐下,罗莉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只是孩子一个人吗?保姆呢?”纪思安有些紧张地问。 “保姆也一起。” 听到罗莉如此说,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 “小安,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美琳想要干什么?”罗莉紧张地问。 “我猜测她想报复陆泉,但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纪思安取出笔记本电脑坐到罗莉旁边。 罗莉将信将疑地看了纪思安一眼接着说道:“希望别出事。” “你之前不是义正词严地说要好好治治渣男吗?我还以为你是个侠女呢,原来是只纸老虎。”纪思安揶揄道。 “陆泉这家伙是可气,该让他吃点苦头,但也得保护好自身安全啊。美琳那么一个弱女子,我怕他会变本加厉地家暴她。” 罗莉说出自己的担忧后,察觉出不对。 “小安,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一直担心美琳吗?怎么现在反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纪思安拷贝出录音递给罗莉。“我跟你一样担心。可担心有什么用,美琳也不会听我们的。我们能做得就是给她提供些帮助,让她别受到伤害。” 纪思安想到美琳之前让她买得那些奇怪的东西,不知道该担心还是庆幸。 “这个录音太棒了。小安,我太爱你了。”听完录音后,罗莉扑上来吧嗒在纪思安的脸颊亲了一口。 纪思安嫌弃地擦了擦。“罗莉你疯了吧,都是口水恶心死了。” “叫什么呢,叫罗莉莉。”罗莉关注的重点永远与常人不同。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生病 陆泉将房子再次检查了一遍,自从他患病后家里便没了任何植物。可惜城隍的大环境就是如此,除非他离开城隍……否则将永远不能摆脱鼻炎的困扰。 离开城隍……这个念头如火星般点燃了他的希望。等解决了眼下的事情,他就可以带着林巧和女儿离开城隍。想到这里他看着熟睡的美琳,恨不得她马上消失…… 陆泉悄悄打开床垫下的播放器。那种低低的杂语声刚响起没多久美琳就睁开了眼睛,陆泉这家伙从来就没打算放过自己。这样也好,她就不会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半点愧疚了。 想到这里,美琳装作惊恐地起身,陆泉听到她的动静眼皮动了动,却依旧装睡。美琳看着他诡异地一笑,像往常一样在屋内转了几圈后重新躺下,只不过这次她将床头灯也一并关上。 陆泉仔细听着美琳的动静,见她上床后很快没了动静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对声音很敏感的吗?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入睡了?难道是播放器出了问题? 这样想着陆泉便低头想要查看,却突然与床垫上的绿色骷髅头打了个照面……他惊叫一声音,咚地摔下床,头部传来剧痛之后便晕了过去。 美琳听着陆泉没了动静,从容地开灯起床,将床垫上的薄纸取下,又将上面的痕迹擦除后才去查看陆泉的情况。 她熟练地从冰箱中取出冰袋,像以前照顾受伤后的自己一样,将冰袋敷在陆泉肿起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让陆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陆泉醒来后喊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鬼,我看到鬼了!” “啊?哪里有鬼?”美琳瑟缩地收回手,冰袋都掉落在地上。 “就在这里。”陆泉指着床垫边,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刚刚我明明看到这里有一个骷髅头来着……”陆泉揉着疼痛不已的额头。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美琳蜷缩在一角。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了……”陆泉将灯关上,那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你最近太累,看花眼了。”美琳一脸畏缩,苍白地安慰着。 陆泉揉了揉刺痒难耐的眼睛,拿起眼药恨不得将整瓶药都倒进眼睛里。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陆泉在美琳的搀扶下重新回到床上。接过美琳递过来的冰袋,敷在疼痛欲裂的额头上,陆泉开始怀疑自己生病了。 次日在美琳的陪伴下,他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看着报告单上的各种异常数据,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身体开始出问题了。 “你的颈部动脉有斑块,需要定期检查。另外左脑有轻微的毛细血管出血。可能是这次摔倒造成的,但目前看影响不大。你以后得注意饮食健康,戒烟戒酒,不能熬夜,保证睡眠,加强体育锻炼……随时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有异常及时就医……” 陆泉断断续续地听着医生的叮嘱,心情莫名的烦躁。全他妈是废话,说了半天也只能是减缓症状,这些问题一旦出现就是不可逆的。 “我他妈也想睡好觉!可是这该死的鼻炎,还有那一直响着的声音就不让我睡觉,我有什么办法!” 医生吃惊地看着突然暴躁的陆泉,护士听到诊室内的动静进来看到陆泉狰狞的脸,吓得去外面叫了保安。 终于将他那斯文面具揭了下来,没想到陆泉也有这天。美琳抖着身子躲在一边,偷看他的眼神却异常冰冷。 她眼见保安已经来到门口,便上前拉陆泉。“老公,我知道你有病心情不好,咱们回家再说吧。” “臭婊子,你说谁呢!你才有病呢!你神经病!你们一家都是神经病!”说完他习惯性地扬手就要打美琳。 美琳吓得一个哆嗦就马上抱头。保安和医生却及时制止了陆泉。护士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她见这个男人在公共场合就要打老婆气不打一处来。 “打老婆算什么男人?!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找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妻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老女人!你别多管闲事。你知道什么?她就是一个神精病!”陆泉被护士指责得有些失去理智。 老女人?美琳暗自冷笑,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别人这样侮辱自己,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美琳借机露出身上的旧伤让护士看到,果真护士马上拨打了110报警。 此时陆泉也心知不好,这里是医院,自己居然在这里控制不了情绪。可一切已晚,他扰乱公共场所秩序,警察必然会来处理。 美琳躲在角落里,看着陆泉低三下四地向护士赔礼道歉。她深感讽刺,不由得泪流满面,自己之前执迷不悟爱上的居然是这种人,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人就是这么个人渣。以前是她给的机会让他伤害自己,现在再也不会了。 一通折腾下来,陆泉心情极差,好容易撑到外人都离开,只剩下美琳和他时,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用最恶毒的语言对她进行谩骂和侮辱。 美琳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有多不堪,她就有多清醒。 美琳的反应让陆泉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不解气反而更加恼火。他上前想要拉扯美琳,该死的喷嚏却止不住地打了起来。一连几十个喷嚏弄得他显些因缺氧而窒息。 美琳见他情况不好,赶忙将他的口罩摘下。气是通顺了一些,但喷嚏却是越打越厉害。陆泉推开美琳,踉跄着上车,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被有这么狼狈过。 美琳看着在车上一边狂打喷嚏一边狂擦鼻涕的陆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她开车到小区时,陆泉面色已经好了一些,但精神极差。 “你先回家。公司有事儿,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陆泉声音沙哑地说道。 “好。”美琳乖巧地下车,目送陆泉开车离开。 于娜打来电话时美琳正舒服地靠在床上休息。 “你最近小心点,陆泉又找上了林巧,看那意思他想带她离开城隍。” “走吧,不是我的拦也拦不住。”美琳叹了一口气。 “他要是自己走也没什么。我这不是怕他害你吗?”于娜着急地说。 美琳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娜姐,我是不是特别蠢,特别失败……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还留过学,最后不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把家里人都拖下水……” “呸,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要是蠢,我这个连正经大学都没上过岂不是更蠢……你之前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头脑,现在清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跟你说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那个陆泉带个更字的,他连人都算不上,骂他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于娜的一通骂让美琳畅快不少。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继续 挂断电话,美琳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哭着笑,笑着哭,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陆泉回到家时,美琳已经睡下,他看着她的侧颜,突然觉得很陌生。他们在一起十年,十年前正是他的人生走到低谷的时候,公司遇到困难,因为无法怀上孩子,妻子离他而去…… 那时候恰恰是这个缺爱的女孩子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可他却将自己最差的一面留给了她。 清醒的时候,陆泉也会觉得自己对不起美琳。可惜他清醒的时候少,而且就算他真的改变了,也无法面对美琳,因为看着她就无法忽视那个暴虐差劲的自己。 等我拿到美琳父母的财产后,会为他们养老送终,至于美琳,我会为她找一个条件好的精神病院,托付老同学照顾她。这样想着,刚刚冒出的愧疚感便一扫而空。 美琳闭着眼耐心地等了很长时间,陆泉才拿了毛巾转身去浴室。看着卫生间中升腾的雾气,她轻笑一下继续闭目养神。 尖叫声伴着咚地倒地声一同传来时,美琳才悠悠地睁开眼,她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来到卫生间。 陆泉满脸惊恐地坐在地上,伸手指着洗漱台上的镜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美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镜子上有一张带血的鬼脸。她淡定地回头:“怎么了老公?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鬼……有鬼……”陆泉的声音尖利而怪异。 “哪有啊?我怎么没看到?”美琳贴近镜子仔细看了看依旧摇头。 陆泉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你……看不到吗?” 美琳又回头看了一眼镜子:“对呀,什么都没有啊。” “老公,你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扶你进屋休息吧。”美琳一脸温柔。 陆泉将手伸给美琳,冰冷的触感让美琳有些不适。看来他真是吓坏了。 美琳扶着陆泉走到门口时故意停了一下,陆泉吓得将头靠向她,几乎整个埋到了她的侧颈。 美琳强忍心中的恶心才没有躲开。原来自己真的不爱陆泉了,他的碰触竟会让自己反胃。身体是最诚实的,美琳暗自叹息。 陆泉躺在床上时仍止不住地发抖。美琳则从容地来到卫生间,将镜子擦干净。 “美琳,美琳,你去哪里了?怎么没动静了?”陆泉无助地叫着。 美琳看着镜中日渐丰腴的自己,轻启红唇,镜中的美人也跟着她牵动嘴角,明眸善睐,浅笑嫣然。 “我觉得最近我长了些肉,好像变美了。”美琳探出头,浓密蜷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 美琳那样子像极了探出墙面的美女蛇。陆泉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他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半夜的不睡觉照什么镜子。” “哦。”美琳吐了吐粉舌,应承着来到卧室。 折腾这么多天陆泉早已是精疲力尽,待一切平静下来,他半靠在床头昏昏沉沉地睡去。 闹钟响起时,天已大亮。陆泉转头看向旁边,床上空荡荡的。他起身想叫美琳,却突然失去平衡,咚的一声撞到旁边的柜子上。 他想扶床支撑身体,手却摸空直接撑到地上,手腕处的剧痛传来,他心叫不好,却不能动弹,只能无助地一声又一声地叫着美琳。 美琳进到卧室时身上还带着围裙。“老公你怎么了?” 她小跑着上前扶起陆泉,陆泉却茫然地看着美琳。耳朵,他的一只耳朵听不到声音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大声叫喊。 “你怎么了?”美琳担忧地看向他。 陆泉用手摸向自己的右耳,手腕处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呻吟。 “我的右耳听不到声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右手可能也骨折了。”陆泉补充道。 “你坐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带你去医院。”说着美琳取下围裙开始忙碌。 陆泉几次试图起身,但随着右耳听力的消失,他的平衡感似乎也消失了。一路上他走得跌跌撞撞,总是偏离路线,完全依靠着美琳的搀扶才能勉强向前行进。 突如其来的病痛让陆泉精神备受打击,医院是他唯一的希望。可急诊室的医生来来回回就只是那几句话。腕骨疑似骨折需要拍片子后做手术,耳朵的问题要等到门诊做详细检查后才能确诊…… 那我现在怎么办?跟废人一样等到周一医生上班吗?陆泉有些绝望地拨通了同学的电话向他求救。 院长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寒暄两句就要挂断电话。 “你得帮我,不然那事儿小心我说出去。”陆泉威胁道。 “陆泉,你个王八蛋!当初是你求着我帮你。现在居然敢来危胁我。”院长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是医生,你肯定能找到朋友帮我看看。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我……我不想这样跟个废人似的。”陆泉情绪崩溃地说道。 院长叹气:“骨折的好说,等拍了片子做个手术就能恢复。难的是耳朵,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果是耳石症还好,如果不是可能会很复杂……” “还能好吗?我不会什么都听不见了吧?”说着陆泉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陆泉的状态让院长很吃惊,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从没见过陆泉这样崩溃。“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话到嘴边又被陆泉咽了回去。他自己的这些情况有可能是妄想和幻听,如果他将这些症状说给同学听,没准他会认为自己生病了。 “我就是最近休息不好,再加上突然失聪特别难受。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找医生看看……” 院长也是无奈地叹气:“我帮你联系三院的耳鼻喉科专家,看他有没有时间。等我消息吧。” 美琳站在走廊的转角静静看着这一切,待陆泉平静后才快步走到他面前。 “老公,喝点水,先把药给吃了吧。” 陆泉试了几次把才水拿到手里,抬起右手却想到自己的手已经骨折。他将矿泉水瓶大力向美琳身上扔去。“臭婊子!不会帮我打开啊!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这样你很开心对不对?!” 美琳侧身躲过他的攻击,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浅棕的瞳孔内没有一丝波澜,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 陆泉突然有些害怕,他结巴着问美琳。“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感谢蕪戀和清洁球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归处 美琳继续那样看着陆泉,如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蝼蚁一般。他不自在地将头转到一边避免与她的对视,却看到好事者们鄙夷的目光。 “陆泉的家属,谁是陆泉的家属?”一个粉衣护士走了过来。 美琳笑着上前:“我是。” “哦,你是他女儿吧?你的单子落在前台了。”小护士递过单子。 美琳连连道谢。 “我是她老公,你什么眼神儿?”陆泉激动地大声说道。 小护士被他的叫喊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被一旁边的大姐拉过去小声嘀咕。 陆泉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却从那女人八卦的眼神儿和指头的动作猜测她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之前因为面相年轻陆泉从未被人这样指点过。他自己也意识不到年龄问题。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情和病痛让这个问题摆到面前,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走。美琳,我们走,不在这家医院看了。这里都是庸医,我要换医院,必须换医院……” 美琳向附近的医护人员笑笑表示歉意。她捡起矿泉水瓶小声劝道:“你别生气,他们也不容易。急诊能检查的项目有限……” “我说马上走!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陆泉控制不好声音,音量有些大。 美琳下意识地哆嗦一下,唯唯诺诺地跟着他离开。 “突发性耳聋,这个原因很复杂,目前医学上也没有定论。不过我看你的脑ct片子,左脑毛细血管曾经有过轻微地出血,有可能是这次出血造成了耳部神经的坏死……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论。”三院的专家简单明了地介绍着病情。 陆泉根本就没注意听医生的话,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康复。 “这个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只能通过治疗尽量帮你恢复右耳的部分听力。不过治疗过程有些痛苦,希望你能坚持并配合我们。” 医生温和的话语在陆泉听来冰冷异常。他不肯接受自己右耳失聪的事实,更不敢相信医生的话。 他不断地给院长打去电话,对方已经非常不耐烦,一再跟他说明三院的主任是国内耳鼻喉领域数一数二的专家,让他好好配合治疗…… “可他说我治不好啊……”陆泉声音中带着哭腔。 美琳静静地看着他,这个苍老的、脆弱的男人曾经那样的控制自己,贬低自己,甚至是殴打自己……如今他却像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不堪一击。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收手,但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又将那个念头掐灭。我可怜他,他可怜过我吗?我若放过他,他会放过我吗? 不出专家所料最后陆泉的治疗效果一般,右耳仅仅恢复了20%左右的听力,而且还时常伴有耳鸣。 病后的陆泉更加的狂躁、暴虐,不断地朝美琳发脾气,甚至想向她动手。不过因着耳聋造成的平衡感缺失,以及头痛和耳鸣,他的行动力有限,根本不能对美琳造成威胁。 无能的他开始砸家里的东西,先是杯子、碗筷,后来发展到电视、鱼缸,最后能搬动的东西他都给砸到了地上。 美琳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收拾,而是拨打了医院和报警电话。 “你在给谁打电话?你过来!”陆泉狂怒地坐在床上。 “我联系了精神病院,你需要去那里治疗。”美琳的声音依旧温柔,仿佛在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我没病,你才是精神病!我明白了,都是你,是你害我对不对?!”陆泉扶着墙来到客厅。 美琳站在玄关处,轻笑一声,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她充满怜悯的望着他,仿佛在看一条无理取闹的狗。 陆泉跌跌撞撞地来到美琳面前,挥起巴掌却被她轻巧地躲过。 “我还报警了。你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美琳不紧不慢地说完,便从容地脱下鞋子,瘦弱的双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刺骨的寒意让她想到之前的经历,内心更加坚定,他给她的那些屈辱,她要一样一样地拿回来。她打开门如之前的千百次一样光着脚瑟缩着站到门外,不过这一次她内心轻松畅快,因为她即将迎接的是光明。 陆泉很快被医护人员带走了。可笑地是直到他被压上车,他都以为他的院长同学会帮他…… “谢谢你给我的录音。”美琳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中温热的茶水让她冷白的指甲有了些许粉嫩。 “不用客气。你……还想跟他离婚吗?”纪思安迟疑地问道。 “离,为什么不离?不过不是现在,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和财产的事情,就会跟他离婚。”美琳小口啄着茶水,一脸惬意。 “你跟院长怎么谈的?不会留下把柄吧?”罗莉有些紧张地问。 美琳笑得很迷人。“我只是给他听了录音并把其他医生对我的诊断结果给他看,其余的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吓坏了,恨不跪下来跟我道歉。这次陆泉犯病,我只是跟他一提,他便马上安排人过来接他去住院。这人……识趣得很。” 听她这么说罗莉和纪思安都松了口气。美琳却笑得意味深长。“我算是明白了。不要对这些男人抱有幻想,你以为他们会顾及自己男人的身份对你多加照顾;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你的柔弱而不好意思,其实他们才不会,恃强凌弱才是他们的本性。要想争取自己的利益,不能靠他们的施舍,只能自己动手抢过来,必要时把他们打倒也无所谓,必竟他们就是这样想的。我的话也同样适用于职场……” 看着幽暗平静的美琳,纪思安和罗莉咽了咽口水。纪思安想到美琳让自己给她买的那些奇怪的东西和她化学竞赛的奖杯……已经猜到陆泉发疯的原因。 美琳并不理会她们,从容地取出放在鼻子里的过滤器。“知识是个好东西。光有武力没有头脑只会成为别人的玩具……” “陆泉的鼻炎……”纪思安想要问却被罗莉在桌下踢了一脚打断。 美琳没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轻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回答地说道:“突然暴露在大量的过敏源下,很容易感染鼻炎。比如你好奇地非要去看松树花……漫天漂浮的花粉浪漫得有毒……” “当然陆泉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看松树花,但是我可以制造这场浪漫啊……”说完她俏皮地眨眨眼。 罗莉和纪思安对视一眼,顿觉脊背生寒。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送别 美琳的离婚案办得很顺利,拿到佣金的罗莉和纪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们没帮上什么忙,主要是……陆泉被吓坏了……再加上美琳提出的离婚条件很公平,他才会痛快地签字。 美琳却说若没有她们,她不会如此快地觉醒,她甚至感谢那段住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正是在那里她才有了静心反思自己的机会。前路漫漫,她却不再害怕。 美琳和陆泉的房子很快被卖掉,她搬走的那天罗莉和纪思安叫来于娜为她践行。 那天大家喝得都有点多,美琳又哭又笑。“她想要爱情,我就给她爱情好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陆泉,一个糟老头子罢了,老娘不稀罕,从今往后,老娘要得只有钱……还有茵茵。” “你就是把爱情看得太重,这东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还苦着自己图什么……”于娜也喝多了。 “我他妈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看上陆泉那个混蛋、渣男……不对,说他是渣男都是表扬他,猪狗不如的东西。” “哦……我这样是不是侮辱猪狗……这样不好,对不起啊小狗狗,我不是故意的……” 美琳胡言乱语地骂着,俨然已经醉了。罗莉试图从她手中拿走酒杯,她却推开她。 “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别解释……我都明白。别说你们,我他妈的也瞧不起自己……摇尾乞怜这么多年……如果可能,我真想抽醒那时的自己。太傻了……我他妈的太傻了。” 稍微清醒些的纪思安想要安慰美琳。 她却摇着手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卖房子搬走吗?” “不是因为钱……是我不想待在这里,在这里我就会想到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还有你们……待在这里,我就能看到你们……看到你们,我就无法忽视那些过去……” “我想忘掉这里……忘掉你们……重新开始……我要重新开始……我要成为爽文女主角……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些事儿……” 于娜不乐意地说道:“你个没良心的,赶紧滚。不过姐姐警告你,不要相信男人……玩玩可以,千万别结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美琳哼了一声,借着酒劲儿说道:“我差点忘了,你就是小三呢,也不是啥好人……” 纪思安听着直冒汗,赶紧拦着美琳,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于娜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虽然是小三……但我从来没有主动约过他,都是他来找我。我从来没有要他怎么样,是他自己愿意,他老婆要怪也只能怪他,怪不到我头上,没有我还有别人……” “要真是换了别人……她的日子更难过……” 美琳扒在纪思安肩头大笑。“瞧你能耐的,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还很洒脱,我呸,结了婚都一样,一样乏善可陈,一样俗不可耐……” 纪思安不由头疼照这样下去,这两个人非得吵起来不可。她想让罗莉帮忙拦住于娜,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离开了客厅。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错的不是爱情,错的是你太把爱情当回事儿……只要你不把它当回事儿,你就是无敌的。不管你当谁,老婆也好,小三也好,小四也行,就记住一点当不得真。谁当真,谁就输了……”于娜似乎比美琳强点,喝到现在还能试图‘讲道理’说服美琳。 她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直到喝到断片儿,俩人还喃喃嘟囔着争论。 纪思安摇晃着起身,看着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两个人,心中一阵苦涩。美琳尚且能忘记再从重新开始,她呢,忘记对她来说便是罪孽…… 来到阳台前,她想打开窗户透气,却发现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罗莉。纪思安拍拍头痛欲裂的脑袋,罗莉好像自大家喝酒后没多久便一个人躲了起来。 纪思安想上前拉起罗莉,却踢到地上的酒瓶险些摔倒。看来这家伙也没少喝。她手脚并用地绕过满地的酒瓶来到罗莉身边坐下。 罗莉眼神迷离显然也是喝多了。但她的嘴巴自始至终都闭得紧紧的,一点不似她清醒时热情又话多的样子。只有心中有秘密的人才会这样时刻保持警惕。 这时纪思安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罗莉天真的、开朗的、精明的、成熟的模样一一在脑海中掠过,她却抓不住任何一张脑,究竟哪张脸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呢? 纪思安将脸凑近罗莉,想查看她的脸,她却惊叫着将她推开。纪思安一个不稳右手撑向身后,手心传来刺痛,她赶忙抬手查看,只见一个尖利的易拉罐拉环深深地扎住入手心,不断涌出的鲜血让她迟钝地大脑瞬间恢复功能。 鲜血让罗莉也清醒了不少,她不断地道歉,试图找来碘伏为她处理伤口。 看着血越流越多,纪思安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医院。可自己在城隍熟悉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她们又都喝成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法陪自己去医院。袁沐出差了。找杨宁宁吗?她行动不方便。 算来算去,竟然连陪自己去医院的人都没,她不禁心生悲凉。 这时手机响起,是陈森打来的。纪思安接起电话,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刚刚的那种悲凉之感全部化成委屈,仅仅在陈森说了句喂之后便倾泻而出。 “小安,你怎么了?”陈森着急地问道。 “我受伤了……没人送我去医院……” 通话10分钟,哭了两小时……罗莉傻傻地看着伤心不已的纪思安,还以为是伤口太疼的缘故,不断地向她道歉。 “没事儿,我没事儿。”纪思安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张。 她连忙穿上外套准备出门。罗莉追着她要一起去,却被纪思安以另外两个人需要照顾为由拒绝了。至此,她们的践行闹剧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纪思安悻悻地想以后还是不要搞这种送别的好。古人的送别是风雅之事,她们的送别成了酒鬼闹事、吐槽大会,本来倒倒苦水也好,省得长期憋闷在心里憋出病来,但是宿醉的头痛和身体反应却并未让她们好过多少。 尤其第二天醒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工作生活的烦恼一个不少,反而会因为醉酒耽误不少事情,少不得要手忙脚乱,一地鸡毛一段日子。真是痛快一时,痛苦一阵。 感谢蕪戀和清洁球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涟漪 急诊室外陈森忙着跑前跑后,纪思安看着眼前的男子竟然又控制不住地眼圈发红。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陈森问。 “不是。”纪思安吸吸鼻子。“医生打了麻药,一点都不疼。” “别逞能,等一会儿麻药劲过了你就知道疼了。伤口别沾水,不能吃辛辣的东西,也不能吃发物……按时吃消炎药,不能让伤口感染……”陈森不断叮嘱着。 纪思安看着他觉得很有趣。“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陈森停了一下说道:“混社会的,经常受伤,当然有经验。” 纪思安听了之后眼神暗淡下去,便不再说话。 “骗你的。我修车跟机械打交道,难免会受伤。”陈森察觉纪思安对自己曾经是混混的事情很介意。 纪思安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破坏气氛,岔开话题道:“你最近混得不错。” 陈森看看自己的衣服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笑道:“何以见得?” 纪思安吸了吸鼻子说道:“味道。你身上少了机油的味道。” 陈森将袖子放在鼻子下面闻闻,“这么明显吗?” “也不是,我这个人比较敏感。”纪思安笑道。 “嗯,看来没喝多,这下我就放心了。”陈森揉揉她的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家,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纪思安追上去借着酒劲儿问道。 “你不是猜出来了吗?”陈森调侃道。 “真当我是福尔摩斯吗?我只是觉得你换工作了,至于换的什么,我可猜不出来。”纪思安嘟着嘴说道。 “我给一个老板当司机。”陈森说道。 纪思安沉默地看着他。 陈森笑道:“怎么?失望了?” 纪思安摇摇头:“不是。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想换个大点听修理厂吗?怎么又给人当起了司机。”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啊。老板看上了我的开车技术,给得多,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陈森有些无奈地说。 “之前的佣金还有你打工的钱不够花的吗?”纪思安觉得陈森比自己还要有钱些。 陈森尴尬地揉揉鼻子:“之前跟朋友开修理厂,赔得差不多了。他也挺难的,我没好意思要钱。都是朋友……” “哥们意气能当饭吃啊。不是大款就得学会过日子,不会签合同吗?再不济也得要借条啊。”纪思安有些激动,她按照律师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自然不能理解陈森所谓的哥们儿意气。 陈森尴尬地笑着。纪思安有些烦躁地打开车窗,秋夜如水的凉意让她渐渐冷静下来。自己管得有些宽了,她又不是陈森什么人凭什么指导他的生活…… 在完成一段自我批评的心理建设后,纪思安下车头也不回地向小区内走去。她与他三观不合,短暂的温柔和美好过后便是无尽的争吵。她不能贪恋一时的温暖而毁了之后的生活。 推开房门,罗莉还坐在客厅里等她。见她回来便迎了上去。 纪思安的泪水滴在罗莉的手上时,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又哭了。该死的酒精,纪思安将自己的脆弱归咎于醉酒的原故。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啊?我……我帮你找点止痛药吧。”罗莉手足无措地说。 “没关系的,我在医院时吃了止痛药,一会儿就好了。”纪思安顺着罗莉的话题,将自己的哭泣归咎于伤口。 罗莉哦了一声,脸上充满自责。 纪思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没事儿。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还好。你先睡,我得看着点那两个人,她们醉得太厉害了。”罗莉疲惫地说。 “你……你是怕她们酒精中毒吗?”纪思安也开始警觉。 “不是……我怕她们呕吐……。呕吐物如果堵住喉咙是很危险的事情……”罗莉担忧地说道。 纪思安拍拍脑门,顿觉有些后怕,幸好罗莉细心。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罗莉。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 想起刚刚醉酒时罗莉依然紧抿的嘴唇,纪思安有些心疼,她守护着怎么样的秘密呢? “我和你一起吧。”纪思安坐到罗莉身边。 “不用,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去睡觉吧。”罗莉推了推她,示意她回去睡觉。 “反正受伤了,洗不了澡,臭着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陪小美女聊天,还快乐一些。”纪思安插科打诨地说道。 罗莉笑笑说道:“行啦,你愿意陪就陪吧。反正没有多余的工钱。” “唉……我们这买卖亏了。早知道还要守夜照顾醉鬼应该向美琳多要点报酬。”罗莉也开起了玩笑。 “拿着钱就知足吧,多少是多啊。觉醒后的美琳其实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也能处理得很好。”纪思安感慨道。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把陆泉吓出一身病。”罗莉看着美琳的睡颜说道。 “也是陆泉不仁在先,他若不那样对美琳,她也不会反击。”纪思安很是维护美琳。 “所以说啊,惹谁不好,偏惹这么个智商超高的学霸。”罗莉说道。 “之前美琳的那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个小白兔。谁能想到小白兔其实是大灰狼变得……” “为了爱情改变自己藏起獠牙变成兔子,傻不傻?” 纪思安后面的话似是在说美琳,又似是在告诫自己。 “人啊,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下警惕之心,太相信别人就是害了自己……” 纪思安看向罗莉,她的话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这个女人身上也有故事……但她不说,她也不问,亦如她也不曾向她问过一样。 如此想来,她们之中最坦荡的竟是床上醉着的二人,一个坦言不想再见到她们,一个坦诚地面对自己小三的身份。 想到这里纪思安不禁轻笑出声。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罗莉用胳膊捅了捅纪思安。 “我在想咱们四个人中最诚实的竟是她们两个。” 罗莉不自然地将目光放向窗外。“守护秘密的人没有资格放纵。” 纪思安看着罗莉小巧的侧颜忍不住说道:“我的秘密便是我的伤疤,只能等待它慢慢结痂,说与别人,不仅不会帮助它愈合,还会一次次地露出嫩肉,反而更不好。” “你是算是向我解释吗?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罗莉用轻松玩笑地口吻说道。 纪思安微笑一下便不再回应。看来罗莉不想跟自己谈论这些。也许是八卦说得多了,更知道人言可畏吧。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老房子 短暂的醉酒放纵之后,她们的生活很快重回旧轨。罗莉和纪思安依旧忙着找客户接案子;于娜还是流连在夜店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而美琳则彻底从她们生活中消失了。 “好羡慕她,可以如此潇洒的忘记。” 日暮西垂,余晖渐退,山光水色逐渐回复到它们本来的模样。 “等她什么时候能接纳自己了,自然会再联系你们。”杨宁宁将茶怀轻轻放在纪思安的面前。 “只要她开心就好,这段时光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事情,忘了也罢。”纪思安看着窗外暗下来的景物说道。 “那你呢?为何一定要执着地想起呢?”杨宁宁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劝解她。 纪思安却讲起了自己的梦:“我最近……老是梦到姐姐,她坐在床上不停地问我为什么要抢她的毛绒熊……。我想向她解释……却总发不出声音……” “也许是你对姐姐的愧疚导致了这种情况的产生。小安,你必须要明白,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你不亏欠任何人。”杨宁宁温柔而坚定地说。 “不……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那只玩具熊与案发现场的一模一样……姐姐一直抱着它睡觉……”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梦到的都是些细枝末节。为什么我在催眠时能清楚地看见地板、带着小猫图案的小瓷杯、打着蝴蝶结的浅棕色小熊,却唯独看不见凶手……为什么?宁宁,这是为什么?” 纪思安带着深深地愧疚。 “可能是那段记忆太过吓人,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将它埋藏了。”杨宁宁对于纪思安执着于想起那段往事的决定一直不赞同。 “不记起来,我就永远无法摆脱噩梦,永远无法安心。”说着纪思安躺在沙发上做好接受催眠的姿势。 杨宁宁见状便不再劝她,点上香薰,准备开始催眠。 这次纪思安来到一条弯弯曲曲地乡间小路上,母亲拉着姐姐的手走在前面。她小跑着想跟上她们,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只能将将踩到她们拉长的影子…… 就在她着急地想要哭喊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很快超过她向母亲和姐姐追去,他投下的巨大阴影瞬间将她吞没。 当她挣扎着从黑暗中走出时,遍布石砾的小路上只余母亲一人。母亲跪倒在泥土地上,压抑痛苦的哭声直击灵魂。 纪思安捂住耳朵,却阻止不了声音的穿透性,那哭声不断在脑中回荡……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从催眠状态中醒来时,眼前的场景一转,她来到了一个老旧的院子前。 纪思安瞬间放松下来,是奶奶家。歪斜的、里吃外进的石头墙,灰白腐朽的木头门,一切都是那时的样子。她推开门,平时吱哑乱叫的门轴却没发现任何响声。就在她诧异地观察门轴时,高高的门槛险些将她绊倒。她刚稳住身子,屋内便传来说话声。 “这件事情纪辉做得不对,他不应该打你。可是你做得也有些欠妥当。”是奶奶在说话。 “我有什么不妥当的?妈,您也是女人,您觉得他们做得妥当吗?石楠是傻子,我们也是傻子吗?妈,若是您的女儿,您也会这样吗?”母亲的声音悲愤又压抑。 “我们能怎么样呢?我们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这都是她的命……她母亲在时,尚能护她一护,她母亲走了,她便是那无根之水,只能任人摆布。”奶奶的声音苍老而疲惫。 “所以我说要报警,有法律呢,有政府呢,他们不能这样……”母亲很激动。 “英英……你是读过书的人,见得多,比我懂得也多。我问你,若你报警了能怎么样呢?楠丫头会因为你的报警好过吗?” “我……”母亲的声音卡在那里便没了动静。 “我是从旧社会活过来的人,论悲惨……我见过得比这多得多……她只是嫁人,还有被卖的,被当做发泄工具的,每天接客挣钱的……每分每秒活着都是煎熬,甚至不如畜生……” “不要再说了!您不要再说了!这个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在这种地方长大。我要带她们离开……” 母亲尖利的声音在纪思安的心脏处炸开,她从剧痛中醒来,眼神茫然,心里却渐渐清明。 不管那个叫石楠的女子是谁,这件事情肯定是母亲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原因之一。 她不是那个父亲口中不能安于清贫的女子,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原则,她一定是对那种生活绝望了才会想要离婚,才会想着离开。她只是不想女儿们重蹈她的覆辙。 温暖柔软的毛巾轻轻落在头上,杨宁宁仔细擦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纪思安抓住她的手,真诚地道谢。 “跟我不用客气。想起什么了吗?”清润悠长的声音带着柔韧的力量缓和了纪思安紧绷的神经。 “妈妈和奶奶吵架了,好像是因为一个叫石楠的女人。找到她也许能解开一些谜题。”虽然这样说着,纪思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 “看来你正在慢慢开启小时候的回忆。我希望你明白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它们不会再发生,也不会再伤害你。不要执着于改变,适着接受,也许会好一些。”杨宁宁温柔的话语推开了寒冰。 纪思安笑着点头,现在的她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没有初时对母亲近乎于完美主义的要求,让她能够轻松地接受母亲的不足。 纪思安离开杨宁宁的诊所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在回家的路上,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在老家还有什么相熟的人。她想打听一下石楠的情况。 回到家中时,漆黑一片的客厅让纪思安微微失望,罗莉今天又不在。这家伙自从上次践行醉酒的事情后便像怕什么一样搬了出去。 锁上门,纪思安习惯性地用椅子堵在门口,又一一将窗户锁好,最后她来到阳台将厚厚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才放心地坐下来,对着饱满丰润的胖植物们一通吐槽。 罗莉这家伙真是的,我又不是读心的恶魔,她怕什么呀。不过这家伙到底守着什么样的秘密,如此谨慎……她不知道这个样子反而会更加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嘛。 (本章完) 第七十章石楠 纪思安翻出电话本,几经犹豫还是拨了出去。 “喂,你好,请问你是张文文吗?我是纪思安。” “啊……你是小安啊。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你最近怎么样?在哪里工作呀?你母亲的案子破了吗?” 纪思安咬了咬嘴唇,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寒暄,自己就不打这个电话了。这些年她远离家乡,就是不想被人追问起那些往事。 “文文,我……不想提这个。”纪思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压抑。 文文闻声知雅意,不再提及那桩旧案。 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与她简单互聊了一下两人的现状后,便直入主题问她认不认识石楠。 “石楠?多大?男的女的?”张文文问道。 看样子她不知道,纪思安微微泄气,若同学中号称‘包打听’的张文文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 “她应该比咱们大,然后好像还有点傻……”纪思安将催眠中听到的信息整理一下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就在纪思安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张文文叫了一声。 “啊,我想起来了,你说得是不是那个傻丫头,村里老人都叫她傻楠头。” 听到这里纪思安精神一振:“对,对,就是这个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她比咱们大了将近二十岁,若不是她的死法很特别,我也不会知道她。”张文文叹息地说道。 “对了,你找她干什么?” 张文文的问题将处在震惊中的纪思安唤醒。 她颤抖地问:“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早几年的事情,得有5、6年的样子吧。”张文文回想道。 听到她去世的时间,纪思安心存侥幸,这样是不是说明母亲没阻止成的那件事情没有对石楠造成直接的伤害呢。这样想着纪思安的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我最近正在研究关于女性保护的法律,能跟我说说她的事情吗?”纪思安随口撒了个慌。 好在张文文本身就有倾诉欲,没有深究她蹩脚的借口,便将石楠的事情讲给她听。 石楠是家中的老小,上面有两个哥哥。她小时候也曾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脑子却烧坏了,成了众人口中的傻子。 她经常头发蓬乱,衣冠不整地在村里溜达,遇到谁家的果树上结了果子,也不管熟不熟摘了就吃。受了损失的人家隔三差五地找上门,石楠自然少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母亲为了让她改掉这个毛病,在她的衣襟上缝个袋子,里面装些吃食,饿了就拿出来啃几口。不知是父亲的殴打还是母亲的眼泪哪个起到了作用,石楠自此之后便真的不再摘路边树上的果子了。 可即便如此,她的行为也为邻里所不喜,更有好事的熊孩子们追在她后面丢石头,还编顺口溜嘲笑她。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停下来,低头捡一个更大的石头装作要反击的样子,熊孩子们便哄的一下四散而逃。 看到的人都说其实楠丫头也没那么傻,除了不会说话,反应慢点,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后来随着石楠的长大,她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当众脱衣大小解的事情时有发生。她的行为逐渐引来不怀好意人的目光。 女性邻居们偷偷提醒她母亲注意这个情况。母亲再三叮嘱却收效甚微。有一次石楠竟光着下身来到地里找母亲,期间还不停地擦拭着下体滴落的血…… 母亲吓坏了,以为女儿被欺负,精神险些崩溃。后来经一路跟随保护女儿的好心阿婆提醒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女儿月经初潮,母亲却忧心忡忡。她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却没有一丝开心。她不想村里那些不好怀意的人用那种猥琐的目光看女儿。 为了保护女儿,她决定减少下地的次数来看护女儿。可这样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又少了一个劳动力。自此家中怨声载道,父亲和哥哥们更加嫌弃楠丫头了。他们视她为累赘,照顾她便成了母亲一个人的事情。 再后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母亲白天照顾楠丫头,晚上再到地里借着月光干活……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十年。这天母亲实在是累极,在看护楠丫头时不小心睡着。 石楠趁机跑了出来,她走在大街上看什么都新奇,这摸摸那碰碰很快便走出了村子。母亲醒来发现女儿不在,赶忙出去寻找,却不小心摔下深沟。长年的劳作和睡眠不足早已让她的身体不堪一击。众人找到她时,她已经不行了。可她硬撑着不闭眼就是要等着他们把女儿找回来。 其实她是怕,她怕她一死,他们便不找女儿,借机甩掉女儿。最终在众人的合力寻找下,石楠被带回了母亲面前。 看着脸色灰败的母亲,一直木纳着的石楠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啊呜着扑上前,发了野兽般的嚎叫。那是原始的,纯粹的感情,即使她不会用人类的语言表达,众人却都明白了她的伤心和绝望。 母亲拉着父亲和哥哥们的手,目光却死死地看着女儿。丈夫明白她的意思,向她承诺会照顾好女儿,她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自此之后,石楠老实了很多,她整天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后来父亲也去逝了,哥哥们各自组建自己的家庭,她越来越成为了累赘。虽然这时的她很乖,再也不乱跑;虽然她只需简单的一日三餐便能安静一整天,嫂嫂们还是嫌弃她,商量着将她嫁给隔壁村口碑极差的老光棍。 那人年轻时曾经因猥亵、强奸等罪行多次入狱,这样的人不可能善待石楠…… 纪思安眼含泪光地听着张文文的讲述,猜到母亲应该是因此与父亲和奶奶争吵。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女子,就像没有任何保护的孩童,一旦嫁人,便会失去家人的庇护,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大家都知道石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袖手旁观着。母亲对他们的冷漠和麻木感到绝望,却也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石楠出嫁后便失去了所有联系。村里的人也很快忘记了她的存在。这个在村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傻乎乎的姑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怪物 众人再收到关于石楠的消息便是她半夜生火,失手烧了房子,她和所谓的丈夫都葬身火海…… 从传出的各种流言蜚语中,张文文推测石楠这些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老光棍’娶石楠就是不怀好意,他将她当做暗娼挣钱,并且亲自为她拉皮条……石楠几次想要逃跑都被他抓了回去暴打。 据村里的赤脚医生说,石楠曾怀过一个孩子,是他接得生。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婴,可惜没出满月就死了,尸体被‘老光棍’丢在了村外的河道里。 石楠曾发疯地去那里寻找,为此被‘老光棍’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曾放弃。后来‘老光棍’都怕了,找来死婴的尸体给她想让她死心。石楠却抱着那个死婴不肯撒手,直到尸体已经腐烂,才被‘老光棍’强行拿走。 自此石楠更傻了,她整日悄无声息地坐着,像个木偶一样。 再之后的一天,她突然咿呀着说话了,又哭又笑地好半天。人们以为她好些了,谁知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却发生了火灾。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半夜生火,生火后为什么还将大门栓死…… 那些不堪的过往随着她的死亡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老人们偶尔谈论起,也只是一阵唏嘘而已。这点涟漪终究会慢慢散开……最终归于平静。 人们视石楠为傻子,却不知道她身上有着他们都没有的善良。没丢出去的那块石头,十年没踏出的院子,母亲去逝时的嚎叫,其实她心里都明白…… 跟她比起来,他们才是冷漠的怪物…… 故事到这里,纪思安已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再多的传言也无非是围绕着那场蹊跷的大火。 这一刻她甚至希望是石楠故意烧死了‘老光棍’,他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他早就该死了…… “要我说只死他一个都算便宜的,那些嫖客们也都该死。不是说有报应吗?这些人怎么不遭天打雷劈呢。”张文文也是非常气愤。 “不过是些自我安慰的诅咒,报应要是管用,这世间就没有恶人了。”纪思安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我不像你这么咬文嚼字的,遇到不痛快的狠狠骂一顿比什么都强。”接下来张文文果真开始了她的脏话。 她骂得爽快,纪思安听得解气,心里竟真的畅快了些。 临挂电话前,张文文又跟她分享了一个消息。有人在镇里的集市上见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和石楠小时候非常像,年龄也对得上,他们觉得那有可能是她的女儿。 “她女儿不是夭折了吗?” “夭折的事儿都是听‘老光棍’说的。那家伙说话能信吗?保不齐是他嫌弃石楠生得是个野种,又是个女孩儿就卖给别人了。”张文文说道。 纪思安听后不语。她们潜意识里都希望那个女婴还活着。 她将这个故事讲给袁沐听,袁沐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她是以一种刑侦的逻辑来分析。她联系出差时认识的当地派出所民警,向他打听石楠的案子。那人沉默良久,才向她讲述当时他调查的情况。 那天正好赶上他值班,他们赶到火灾现场时,大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众人帮着消防员将房子的火扑灭后,房顶已塌了大半,只余四下孤零零的围墙还勉强支撑着。 他和同事准备进到现场搜救,他们沿着泥泞的土地走到烧焦的房门前,轻轻推了推,门没有开,似乎被卡住了。 他和同事怕用力推门会造成二次坍塌,便选择从坍塌的窗户进入房内。在充斥着残垣断壁的屋内搜索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就在他们心存侥幸觉得火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之时,大门处呈扭打姿势的两俱尸体让他们愣在当场。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场景,从两名死者死亡时的姿势可以看出,女性死者用身体将门堵住,火灾中男性死者想逃生却被她死死拖住。女性死者将自己的手臂用铁丝绑在门栓上,即使牙齿被打脱落,手臂骨折,肋骨骨折,也死死地堵在门口……她是在用生命将大门封死,这显然是极大的仇恨。从她死时的绝决可看出,她对这个世界多么地失望…… 接下来的调查让全体警员陷入沉默,‘老光棍’的所作所为固然令人发指,那些参与的人员也绝对可恨。可除了这些人,知情的旁观者,未尽到职责义务的村干部、片警也应该对石楠的遭遇负责。 期间哪怕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出来,都不会造成石楠的悲剧…… 派出所的民警们对侵害过石楠的人一一审查,虽然他们知道随着石楠的死亡,没有证据将这些人送去审判,但依然想通过询问给他们制造些压力,哪怕让这些人有一点点的良心不安呢,都算是对石楠一点慰藉。 “石楠死了,便跟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关系了,他们所谓的慰藉不是给她的,更像是给自己的。”纪思安靠在冰冷的墙上,有些后悔去追究石楠的故事。 “那就说点让人振奋的事情吧。石楠的女儿没有死。其中一个嫖客说,‘老光棍’觉得那个女婴是个野种,便将她偷偷卖给了邻村的一对夫妇。” 袁沐的话让纪思安不禁坐直身子。“所以,石楠的女儿还活着?” “对,她的女儿还活着。我推测石楠应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无意中见到了那个女孩儿。那对夫妇很疼她的女儿,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那她更应该好好活着才是,为什么会选择和‘老光棍’同归于尽呢?”纪思安陷入沉思。 袁沐刚要开口,纪思安便激动地说道:“除非……除非老光棍威胁到了她的女儿……这才是她杀他的动机对不对?” “你这家伙心思敏锐,不当刑警可惜了。”袁沐感慨着算是承认了她的推理。 石楠这一生凄苦悲惨,生命中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便是母亲。正是这份温暖让她懂得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那个女孩儿过得幸福便是她最大的心愿。想打破这一切的人,她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清除。这就是她的逻辑,是她想到的保护女儿的唯一办法。 她或许没那么聪明、没那么沉稳、也没那么多心机,但她纯粹、磊落,她拥有一个母亲最真挚的情感。和她比起来,我们的聪明、明哲保身却显得有些可笑、可悲。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杀人 随着心理治疗的逐渐深入,纪思安开始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可这些事情不仅没给她带来破案的契机,反而让她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 正当她准备休假独自消化这些负面情绪之时,工作却找上了她。 “小安,我想请你做我的律师。” 于娜的请求她不好拒绝,只能一口答应。 纪思安来到于娜家时,她刚刚卸去精致的妆容,显得有些疲惫。 看着地上散乱的连衣裙和高根鞋,纪思安不禁猜测于娜请自己的目的。 “我招上大事儿了。等罗莉来了,我一起说。”于娜转过头,纪思安才看清她的红肿的脸。 “你怎么了?”纪思安想上前查看,却又发现于娜的脖颈处的抓痕。 “你跟人打架了?”纪思安马上说出自己的猜测。 “可能比那个更麻烦……”于娜眼圈微红,声音也颤抖起来。 门铃声响起,罗莉也及时赶了过来。多日不见,罗莉比往日瘦了些,不过看着精神还好。 她一进门便发现了于娜的异常。“你跟谁打架了?”罗莉快言快语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跟继母打架了……但是那个女人死了……你们能明白吗?”于娜靠坐在沙发上,身体也开始发抖。 “你杀人了?!”纪思安和罗莉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有……我没有……但警察可能认为人是我杀的。”于娜此时已经彻底慌乱,完全没有了往日飒爽的风采。 “等等……娜娜,你先冷静一下。别激动,先跟我们说一下情况。”纪思安坐到于娜旁边握住她的手。 罗莉则从客厅的冰箱中找出一袋酸奶垫了块湿巾就敷在了于娜红肿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冰冷让于娜一个哆嗦。 于娜吸吸鼻子,又点了根烟,待整支烟快吸完时,她才开口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天晚上她与继母约在河边见面,两人发生了争吵,还动了手。她身上的伤就是因此而造成的。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点上了一根烟。 纪思安和罗莉知道她还没说到重点,都保持沉默继续耐心等待着。 于娜将吸了半支的烟掐灭,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今天派出所的人找到我询问昨晚的情况……他们说我继母死了……掉河里淹死的……他们怀疑我……”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纪思安和罗莉已经推断出事情的大概情况。于娜约继母在河边见面,两人争吵打架,之后继母溺水…… “你先冷静,警察现在应该没有证据证明你杀人,否则他们不可能只是简单地询问你就把你放出来。”罗莉安慰道。 纪思安诧异地看了罗莉一眼。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确认于娜杀没杀人吗?她什么都没问,似乎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助于娜了。 “于娜,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杀没杀人?”纪思安问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们要相信我……”于娜情绪有些激动。 罗莉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你马上将昨晚的情况跟我们详细地说一遍,把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都告诉我们。我估计就凭你身上的伤,警察应该很快会拿着搜查令过来。” 罗莉这是打算接下案子。她似乎遇到身边的女性出现问题就会失去理智,美琳的事情如此,于娜的亦是。 纪思安暗自叹气,罗莉这样急切她也失去了和于娜谈判的资本。 于娜被罗莉的话吓到,嘴唇都哆嗦起来。连喝了几口热水才缓过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们。 昨晚继母突然打来电话约她在江边见面。她本想拒绝,可继母说是父亲身体出了问题,她才勉强答应。 等见了继母,她却闭口不谈父亲的事情,只问她知不知道妹妹的情况。 说到这里于娜眼角湿润,表情悲戚。“自从父亲再娶,我便搬出了那个家。我们平时连面都不见,我怎么可能知道妹妹的情况。” “可是她不信,她说妹妹在夜总会出事了。她怀疑是我搞得鬼。” “贱人自己管不好女儿,却来指责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便跟她吵了起来,然后互相打了几下。这伤就是这样造成的。” “后来我就走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着,人真不是我杀的,我也是今天警察询问时才得知她死了的……”说完于娜懊恼地抓了抓长发。 “你离开的时候几点?有人给你证明吗?”纪思安问。 “我离开的时候大概23点左右,那个河边比较偏,时间又晚,期间我没遇到什么人。”于娜小声说。 “警察找你,应该是通过手机猜测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继母的人。你的嫌疑最大。”罗莉说。 “我知道……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帮我。”于娜情绪激动地说。 “你为什么要找我们?”纪思安突然问道。 她的问题不仅让于娜一愣,罗莉也很诧异地看向她。 “我们不是朋友吗?”于娜生气地反问。 “你不是单纯的小姑娘,男朋友又很有钱,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立即联系他吗?而且就算找律师应该也要找那些有名的律师,毕竟涉及到身家性命……”纪思安静静地看着于娜,眼神中带着冷血地平静。 于娜没想到看起来最好说话的纪思安竟然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 “我们不是朋友吗?”于娜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 “纪思安你是怪物吗?你没有过朋友吗?你遇到事情不应该第一时间向朋友求助吗?”于娜像向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纪思安被她的问题难住。在认识她们之前她确实没有朋友,亦不知道朋友间应该怎么样。她不想麻烦别人,亦以为别人也不会麻烦自己。 “我……我只是在说事实。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告知男朋友,应该请最有经验的律师……”虽然已有了动摇,纪思安还是将自己认为的理智做法说了出来。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一副认为我杀了人的样子。我根本就没杀人,我怕什么?即使不请律师,我没杀人,他们也定不了我的罪……” 罗莉见两人越说越僵,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调查,你最好也想想有没有人能给你做不在场证明。” “另外……小安的话虽然不合时宜,但却是为你好。我们没有经验,你最好找有经验的律师也咨询咨询,毕竟这是个大事。” 还不待于娜答复,门铃便响了起来。如罗莉所说,刑警队带着搜查令来到于娜家,他们将昨晚于娜穿的衣服和鞋子带走,并请她跟他们回去配合调查。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争执 回到住所,罗莉盯着纪思安说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纪思安也很烦躁反问道:“我解释什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倒是你……什么都不问就接下这个案子……你不觉得你很冲动吗?” “你这家伙真是……”罗莉气得不知如何反驳。 纪思安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其实骨子里最是薄凉,她似乎根本不懂什么是朋友,什么是人情世故,不仅如此,她好像不能跟任何人保持亲密关系…… 袁沐跟她在一个辖区时,两人关系很好,一旦袁沐换工作离开,纪思安似乎就不知道再如何与袁沐联系了。 与自己也是,她与纪思安住在一起时,同吃同住甚至上厕所都能一起,可一旦自己离开,她便会彻底退出不再主动联系。 “小安,你的心里可曾真正亲近过别人?你……是不是从没有把于娜当过朋友?或者……你没有把任何人当过朋友?”罗莉问道。 纪思安沉默着,她不知道什么是亲密关系,也不知道朋友间又该如何相处。之前她接受袁沐的请求,是因为袁沐先对她伸出援手帮助过她。她与罗莉亲近,也是因为她的帮助,她很感激……她只知道对等地反馈,却不知道界线在哪里。 “我……不知道”纪思安知道她的回答罗莉肯定不会满意,但她说得是真话,她确实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想接于娜的案子?”罗莉问。 纪思安仔细想了想答道:“于娜私生活复杂,我对她了解不多。而且这个案子肯定是袁沐所在的刑警队负责调查,我担心她找我们是想借用袁沐的关系……我不想给袁沐添麻烦。还有之前美琳的案子,我们做了一些不符合法律的事情……我担心她是因此找上得我们。” 听完罗莉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能本能地维护袁沐,这样说来你心里是有她的,你已经把她当做了朋友。于娜在你心里肯定算不上朋友,至于我……算了不说了。” 纪思安看着罗莉失望的样子,却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就事论事地提醒道:“这是命案,我们经验不多若接手的话风险不小。” 罗莉点头:“我是有点冲动。理性角度考虑于娜确实应该找一个有经验的律师。不过我们既然答应她就不能什么都不做,怎么样也要全力以赴地查一下。至于她最后换不换律师那是她的事情。” 短暂的争执过后,她们达成了一致意见。 “警察拿到搜查令并将于娜带走,说明他们有了能证明于娜犯罪的证据。这样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纪思安说道。 “有可能是尸检时发现的证据,但于娜之前与死者打斗过,死者身上肯定有于娜的血迹或dna什么的,这个不好排除。” “还有可能是监控或者有目击者也不好说。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有意义,不如去现场看看,另外再联系一下于娜的父亲,他知道得可能更多一些。” 纪思安和罗莉找上于娜父亲时,他正与一个女人争执着。看那女人的年纪很可能是于娜同父异母的妹妹。 正当纪思安为她们来得时机不好而懊恼时,罗莉拉着她跟几位看热闹的大妈们坐到了一起。 “大妈……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罗莉闪着八卦地星星眼问道。 大妈刚要开口突然觉得她有些面生,便转而问道:“姑娘我看你面生,不是住这个小区的吧?” “大妈您眼神儿真好。我们是来这里看房的,这不刚毕业想找个便宜的房子租住。就听这两人吵架,怎么还有死人的事儿啊?这小区出人命了?大妈您可得跟我们好好说说,我们挣点钱不容易,这要是租到凶宅非得吓死。” 罗莉深得八卦的精髓,她的表情、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如鱼钩一样能引起人的谈性。 “是死人了,不过不是死在小区里,听说是在河里被淹死的。”大妈甲接话道。 “这好好端端的人怎么跑到河边去了。”罗莉小声嘟囔。 “哪是她自己跑到河边去的,她是被前妻的女儿叫去的。”大妈乙撇嘴道。 “啊?”罗莉脸上露出惊讶地神色,夸张地看着大妈乙。 大妈乙很满意她的反应小声说道:“要我说这就是报应。他前妻挺好的一个人,他非要找小三,还要跟大老婆离婚,大老婆一气之下跳了河。女儿也因此跟他断了来往。这回小老婆也跳河死了,你说不是报应是什么。” “我看不一定。老天要开眼早就报应她了,何必等到现在呢。我听说小老婆是被大女儿约去的河边,搞不好就是她把她给推下去的。”大妈丙说道。 “要说娜娜也够可怜的,挺好的一个小姑娘被这么个烂人给毁了。”大妈甲感慨道。 “哎呀,你们不知道别瞎说。那个三儿根本就不是娜娜约得。那天我晚上睡不着在楼下遛弯时听到三儿给娜娜打电话。她好像说她闺女在娜娜的夜总会出了什么事儿,要找娜娜算账呢。”大妈丁神神秘秘地说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姑娘跟她妈一个德性,你瞅瞅那打扮,那嘴抹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那耳朵上带一串小钉子,天天大半夜出去,吵得我睡不好觉,能学什么好,早晚得出事儿。”大妈甲眉飞色舞地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警察还找过她,我有一次看见警察把她从一个网吧里带走,就前几天的事儿。你不是还跟我一起看见得吗?”大妈丙捅了捅大妈乙说道。 大妈乙恍然大悟:“对,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我之后跟看门的保安打听了呢,说是她吸毒被警察带走了。” “自己没管好闺女跟人娜娜有什么关系啊。她这就是找茬,淹死也活该。”大妈甲似乎很同情于娜。 “要我说这根儿还在德山身上,要不是他不好好过日子非找这么个女人回来,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现在娜娜不理他,小的又是这么个玩意儿,以后老了有他受的。”大妈丁总结道。 听着大妈们的聊天,三言两语便将于娜的过去了解了大概。 “于娜也是个可怜人。”罗莉感慨道。 “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个办法打听情况?”纪思安问道。 “她们经常在楼下待着,也没什么事儿,可不就东家长西家短地瞎聊吗?她们天天在这里‘蹲守’比警察的情报来得还准。” “再说这里本来就是回迁的小区,大家以前在一个村里住着,跟各家的情况肯定都非常了解。”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案发现场 “我们要不要再去跟于娜父亲聊聊?”纪思安看着不远处已经暂时停止争吵的二人问道。 “算了,即使不吵了,他现在肯定也不会理我们的。我们还是去案发现场看看吧。”罗莉拉起纪思安向小区外走去。 如果说城隍庙是城隍的魂,那么秦运河便是城隍的根。秦运河自明清时起便是城隍的主要水上通道,官商往来和货物运输的便利为城隍人民带来了经济繁荣。 随着时代的发展,虽然秦运河的交通运输功能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但政府围绕它建造了环城公园,这个古老的水系因此吸引了大量游人,又重新焕发新生。 “秦运河每天这么多人,应该会有目击者。”纪思安看着人来人往的运河说道。 “事发的地方比这里偏僻多了,等你到了就会明白。”罗莉这个土生土长的城隍人显然比纪思安清楚得多。 随着天色渐暗,远处的草木也越来越多,密布的阴影几乎将小路阻断。纪思安小心地看着脚下,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冒出什么生物来。 罗莉从包里拿出一根登山杖递给纪思安。“除了蛇,其他的都不用怕。” “还有蛇?”纪思安咽了咽口水,她从小就怕蛇。 可能是看出纪思安的紧张,罗莉安慰道:“只是以防万一。” 她们摸索着来到案发地附近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仿古样式的宫灯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暗黄的灯光如萤火一般在墨染的树木间闪烁,基本起不到什么做用。 若不是岸边时不时传来的人声和汽车声,纪思安一定会误认为自己走到了荒林中。 “这里树木这么茂密就算有摄像头也看不到什么。”罗莉抬头看了看四周吐槽道。 纪思安被草丛中窜出的野猫吓到,根本顾不上答话。 “于娜晚上来这鬼地方干嘛。”纪思安开始怀疑她。 “那天是她母亲的忌日,她来这里烧纸。”罗莉回答。 “你怎么知道?”纪思安回头,手机的灯光也跟着转过来险些晃了罗莉的眼。 罗莉慌忙地用手挡住眼睛,待纪思安放低手机才说道:“我在她家发现她日历上的标注,猜的。” “怪不得昨天她会约在这里见面……但她继母怎么敢来……” 纪思安在感慨别人的大胆时,路边的人们也在如此议论着她们。 “她是为了女儿……说起这个,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夜店查查……”罗莉的话说到一半便被纪思安打断。 “我可不去夜店。再说就凭咱们两个,人家肯定不会跟咱们说什么……” “到了。看到警戒线了吗?就是那里。”罗莉的手电光扫过,警戒线在夜里发着明黄的光分外显眼。 这是一个10几平米的小平台,整个平台由暗棕色的木条拼接而成,四周象征性地围着不足1米的木栏。旁边是两棵粗壮的柳树,繁茂的枝叶垂满整个河面将平台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她们从小路过来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简直是绝佳的犯罪地点。 “白天这里风景绝美很受欢迎。只是夜里就有点偏僻了,不过也不是没人来。比如小情侣约会什么的,就专挑这种地方。”似是知道纪思安心里所想,罗莉解释道。 “于娜会跟继母在这里谈话?”纪思安俯下身子摸了摸木质的地板。 “这是她继母坠河的地方。于娜说她是在上面与继母见面的。”罗莉指了指平台上方。 纪思安用登山杖扒开草丛,借着手电的灯光小心地从旁边绕过警戒线来到石阶之上。 石阶几经曲折通到上面的小马路。此时还不算晚,小路上三三两两走过笑闹的人群。可能是周围的居民晚饭后来这里散步。 “这里还有纸灰的痕迹。于娜应该是在这儿烧得纸。”罗莉蹲在地上,手电的灯光打在地上,一团淡黑的痕迹依稀可见。 “我现在有点相信凶手不是她了。但是还想不明白继母为什么要到小平台那里去。”纪思安顺着石阶将手电照向密林深处。 “这么快查到线索,快说来听听。”罗莉起身来到她身边。 “你见过于娜穿运动鞋吗?”纪思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罗莉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她好像就没有运动鞋。” “我就是因为这个猜测凶手不是她。”纪思安摊开手,几根碎木屑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中。 “这是什么?”罗莉还是有些不解。 “这是下面小平台上的。它年久失修底部的木头已经腐朽了,带根的鞋子踩上去会留下印迹不说,还容易崴脚。” “昨天于娜穿了双黑色高跟鞋,她如果真想杀人,也不太可能在这里下手。”纪思安说道。 罗莉点头:“哪有准备杀人还穿裙子和高跟鞋的。” 纪思安接着的话泼了罗莉一盆冷水。“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激情杀人或意外造成人死亡。” “那样我们的辩护角度就得换个方向。不过我直觉不是于娜干的。如果是她,警察勘验现场的时候肯定能发现端倪。”罗莉很相信于娜。 纪思安在周围转了转,附近没有摄像头,从小马路上也看不到平台的情况,看来不太可能有目击者。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跟我走吧,这边我熟。”罗莉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纪思安默默跟着罗莉,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马路来到一座木桥边。踩着吱呀做响的桥板,她们来到了河对岸。 “从这里下去是另一侧的沿河通道。”罗莉带着纪思安拐到一处小路。 天越发地黑,曲折蜿蜒的石板路通向幽深的灌木丛。纪思安还在迟疑时,罗莉已经先行走了下去。 “不用怕,下面热闹得很。” 纪思安硬着头皮跟在罗莉的后面,转过几处山石之后,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紧接着孩童的嬉闹声也渐渐清晰起来。这些宛如天籁的声音撕开窒息的黑暗,瞬间让她放下心来。 “不用紧张,这个时间还早,很多人会在河边遛弯散步。”罗莉察觉纪思安的不安。 “我们来这边干什么?”纪思安问。 “跟着我,到地方你就会明白。”罗莉依旧打着哑谜。 纪思安跟着罗莉走在河边的步道上,月亮渐渐爬上树梢,颇有些‘明月松间照’的意境。要是有泉水从旁边的山石上流过就应了诗的下一句‘清泉石上流’了。 纪思安还在胡乱想着,罗莉却停在了前方。 “就是那里。”罗莉指着树丛后面隐藏的石台说道。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道听途说 纪思安顺着罗莉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有一对男女在阴影中亲吻得难解难分……纪思安瞬间红了脸。 她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嗔怪道:“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罗莉坏笑:“谁让你看这个了,我是让你往远处看。” 纪思安白了她一眼,才转过头将目光放到河对岸。那是……那个木头平台。她向旁边移动不停找着角度,从这里竟然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情况。 “如果有目击者应该就是在这里了。”纪思安自言自语道。 罗莉笑笑:“而且很有可能是情侣。23点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很晚了,但对于情侣来说,正是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好时光。” 纪思安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月亮。“你别高兴的太早。等到23点月亮会转到那个方向,从这里反而会看不清对岸平台的情况。” “我知道,而且昨天阴天,光线更差。”罗莉笑着说道。 “那你……你是觉得即使有目击者,他的证词也不一定可靠?”纪思安虽然在问她,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现场的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就看我们的运气了。”说着罗莉继续向前走。 她们顺着人声来到公园外围的一个小广场。不大的空地上,挤满了玩耍的孩童和锻炼的人们。就在纪思安以为她们的目的地是这里的时候,罗莉却带着她来到林边角落的小亭子。 “那里听不到八卦。专心地聊八卦是需要安静闲逸的。”罗莉深得此中之道。 纪思安跟着罗莉坐在角落里,片刻之后便听到了关于案件的一些议论。 “听说了吗?昨天河里淹死了一个人。”路人甲开启话题。 “可不是吗?我家就在河边那小区,昨天好多警车亮着警灯过来。他们找来小船折腾半天才把尸体捞上来。”路人乙知道的信息比别人多,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得。 “我听那人说是想不开自杀的。”路人丙的话成功引起其他人的兴趣。 见自己的话题主导地位被剥夺路人乙再次抛出新的小道消息。“我听说不是自杀,是有人给她推下去的。” 路人乙的话不仅让他重新夺回关注,也吸引了纪思安和罗莉的注意力。 “啊?真的假的?”几人的惊讶让路人乙得到极大的满足。 “当然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她跟一个女人吵架,后来就被那个女人推下去了……”路人乙绘声绘色地说道,仿佛他就是那个目击者。 “啧啧,太狠了,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几人感慨道。 “俩女人能有什么事儿,肯定是为了男人……”路人乙已经为案件定了性。 之后的谈话越说越离谱,纪思安和罗莉觉得没听下去的必要便离开了亭子。 “他们说得有几分真?”纪思安问道。 “不知道。事情已经被演绎得乱七八糟。这些人的想象力还得丰富。”罗莉嘲讽地笑笑。 一个常听、常说、常打听八卦的人竟然嘲讽起这些人,这让纪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猜应该是有目击者,仅此而已。其他的……被添油加醋的太多不可信。”说完罗莉便直直地望向侧前方。 纪思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看着她们。那样子像是观察她们很久的样子。 “我们……被跟踪了。”罗莉紧张地咽着口水。 “我觉得不是,如果是跟踪应该偷偷摸摸地才对。”纪思安看着对方,对方也回望向她们。 就在这里纪思安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的电话。她看看对方手里的手机,便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您是纪律师吗?”还不待纪思安说话,对方便礼貌地问了她。 “我是。您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纪思安小心地问道。 “我老板想见您。他是于娜小姐的朋友。”男人说道。 听到他如此说,纪思安捂住听筒小声在罗莉耳边低语几句。罗莉点头,表示同意去见那人。 纪思安和罗莉的爽快答应让男人松口气。他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纪思安和罗莉很快便来到了一辆豪车旁。 男人上前敲了敲驾驶室的窗户,司机摇下玻璃。他在司机耳边低语几句,司机马上回头请示。片刻之后,司机下车打开车门老板缓缓从车上下来。 期间罗莉好奇地盯着汽车,她的注意力全在老板身上。而纪思安则死死地盯着司机,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吃惊不已。 “纪律师、罗律师您好。”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时纪思安才回过神。她迅速调整好状态轻轻与对方握手。 男人的手大而肥,却很有力量感,隐藏在掌心和手指上的老茧虽被脂肪包裹,却仍能清晰的感知到。看来他在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之前,也曾有过一段苦日子。 “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罗莉带着职业的笑容,干脆直接地问道。 男人面带微笑,表情友善地说道:“我叫刘东,是于娜的朋友。找二位来,主要是想问问于娜案子的情况”。 纪思安看看他的年纪,再联想于娜醉酒时说的话,便猜测此人是于娜的男朋友。 ‘于娜的朋友’罗莉在心里掂量一下,知道男人不想点明他和于娜的那层关系。 “我们刚刚接手这个案件,情况不是很清楚。今天来现场也主要是了解案情。”罗莉怕对方以为她有所隐瞒,表情格外真诚地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二位方便,我想请二位到附近的茶馆坐坐。”刘东依旧温和而客气。 罗莉看了一眼纪思安,见她注意力没在这里,便只好做主答应了下来。 转身上车时,罗莉捅了纪思安一下她才反应过来。纪思安的大部分心神都被刘东身后的司机吸引,她没想到陈森会在这里。他说得新工作竟是刘东的司机。 坐上汽车,纪思安被车内的豪华装饰所震撼。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不太懂但她知道眼前的刘东肯定非常有钱。 纪思安看着刘东手腕上露出的那块表,虽然她不知道牌子,但与一次在袁沐那里看到的赃物图片一模一样,她记得袁沐说那表价值1800多万,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所以记忆格外深刻。 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甘心让自己女朋友请她们这样的菜鸟律师。如此倒激起了纪思安的胜负欲,她开始在心里盘算目前她们掌握的证据,以备接下来的对话。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见面 车停下后,纪思安和罗莉跟随刘东来到一个私人会所。 刘东口中的茶馆竟是在这里。罗莉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家伙是想向她们展示他的财力让她们知难而退吗?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律师请不到…… 罗莉偷偷看向纪思安,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渐渐静下心来,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总之离不开案子,涉及到专业,除了经验差点,其他的她们也不虚。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等见到刘东请的人时,她们还是吃了一惊。这人居然是她们律所那个近几年保持百分百胜率的金牌律师罗佑。罗佑这个名字不仅是在她们律所,就是在整个城隍都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纪思安心神一紧,之前做得竞争什么的心理建设完全没用,在他面前这场案件讨论演变成了一场考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答辩似的感觉了,罗佑的到来让她梦回大学。 罗莉强自镇定地将她们目前的调查情况介绍一遍。纪思安额角已沁出细微的汗珠,她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 罗莉介绍完情况,刘东依旧是那副笑面孔,罗佑也还是保持着开始时一脸严肃的样子。 幸好这两个家伙养气的工夫不错,如果他们在面上就露出不满,自己还真有点下不来台,纪思安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我们是新手处理这种案件时经验不足,请前辈多多指教。能跟前辈学习是我们的荣幸。”罗莉将姿态放得很低,一脸真诚。 配合着罗莉的话,纪思安起身为刘东和罗佑象征性地倒了些茶水,神情和动作都很恭敬。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们觉得罗佑的扑克脸似乎松动了些。他说道:“新来的小姑娘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们缺的主要是经验和人脉。” 然后他转向刘东客气地说道:“我把我调查的情况也跟您汇报一下。” 在得到刘东的点头同意后,罗佑取出一堆材料开始介绍他调查的情况。 昨天晚上23时15分左右,110报警台接到群众报警说有人落水。民警到现场后,报警人称看到有两个人在对岸撕扯,然后其中一人落水。 警察经过大半夜的打捞,于次日清晨找到了死者潘凤霞。经尸体表面的初检发现死者面部有挫伤,脖颈处、手臂处以及手部都有抓伤,显然死者生前有打斗迹象。再结合报警人的描述,警方初步认定为他杀属于刑事案件。 在现场勘验过程中,警察从河边的芦苇丛中找到死者的挎包,里面的手机上最后一通电话正是打给当事人于娜的。 警察在跟于娜了解情况时得知她与死者潘凤霞确实发生争吵并动手。据于娜说她离开现场时间是22时45分那时潘凤霞还活着,但没人为她证明,周边现场也没有监控能证明她的说法。 今日搜查于娜在花苑小区的住址时警察带走其昨夜穿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另外他们还从她的车里带走了一套运动衣和运动鞋…… 于娜真的有运动衣和运动鞋,听到这个消息纪思安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罗佑没有理会她们的惊讶,继续介绍道:“目击者是一对情侣,他们给警方提供的证词中说看到两个女人在河边撕扯,嫌疑人长发着运动衣比死者高半个头……这个身高跟于娜的也相符合。” 听到这里纪思安和罗莉一阵心惊,如果罗佑说得是真的,这些证据足以定罪。 罗佑没有停顿而是又打开一份材料。“尸检报告对我们也很不利。死者系溺水死亡,她的指甲里提取到于娜的dna,衣服上的部分血迹也被证明是于娜的……” 罗莉和纪思安越听越绝望,这样的证据再叠加下去可以直接判于娜的罪了。 “我目前掌握的就是这些。”罗佑终于将他手上的资料说完了。 刘东神色也不似初时的那样轻松,他看向罗佑。“罗律师,您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纪思安也静静地看着罗佑。她明白她们与罗佑之间的差距,早已放弃争取案子。 罗莉面上依旧平静,就凭罗佑能够找到这些‘内部资料’,她们就没法跟他比。他能得到这些警方的调查信息,在刑警队里肯定有人。 “我想先听听二位的意见。”罗佑看向纪思安和罗莉。 来了,这种考试的感觉。 罗佑的话音刚落,纪思安的大脑就触发原始记忆开始推演整个案情,就像在答题一样。 “我们刚刚去了现场,也考察了目击者所在的位置,那个角度再加上昨夜的天气、时间等因素,应该看不清楚河对岸的具体情况。也就是说目击者不能指认出嫌疑人。这条不能做为主要指认于娜犯罪的证据。”罗莉估计罗佑没有时间去现场,便想借此搬回点颜面。 “不错。”罗佑点头表示赞同。 “只要我们证明于娜与潘凤霞在案发前曾经发生过争吵打斗,那么潘凤霞的衣服上和指甲里留下于娜的dna就不能作为直接证据。”纪思安首先想到的是警方掌握的证据能否给于娜定罪。 罗佑看向纪思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她们发生冲突时于娜穿得是连衣裙和高跟鞋,衣服上应该会留下潘凤霞的dna。只要在衣服上或者鞋子上检查出潘凤霞的dna就能证明于娜与潘凤霞争斗时穿得是连衣裙和高跟鞋。那么于娜就不是目击者口中那个着运动衣的嫌疑人。” 大段话说下来有些拗口,但罗佑马上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于娜换上运动衣再次反回现场杀了潘凤霞。警察带走她衣柜中的运动衣和运动鞋很可能就是出于这种考虑。”罗佑说道。 “我们开车从花苑小区至河边共用时35分钟,往返就需要1多小时,时间上不够。而且出了秦运河的小路就会有监控,通过这些应该能确定于娜的行动路线。” 说到这里纪思安眼睛一亮继续说道:“于娜说她22时45分左右离开秦运河。我们可以调监控来证明她的话。” “于娜与潘凤霞吵架后并没有离开秦运河,而是沿着小路在那里哭了一会才离开。那天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心情很不好……” 罗佑的话让纪思安和罗莉很失望,现在所有线索都对于娜不利。 “娜娜,我最了解,她不可能杀人。你们一定要帮她洗脱罪名,至于报酬不用担心。”刘东的话打破沉闷的气氛。 纪思发和罗莉对视一眼。“您的意思是还让我们参与于娜的辩护?”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复杂 刘东笑着点头:“我相信娜娜的眼光,也尊重她的意见。希望你们好好合作,尽快帮助娜娜摆脱嫌疑。” “刘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罗佑首先表态道。 “我已经跟会所的人打好招呼了,你们不用着急慢慢聊。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说着刘东起身离开。 这下彻底成考场了。纪思安咽咽口水觉得屋内的气氛越发压抑。 “于娜无罪,你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从现在开始动用一切力量去找证据。如果有发现随时联系我。”说着罗佑将一张烫金的名片放在桌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考究的西服,文雅的举止,没有一处讽刺她们,却显得处处在讽刺她们。 罗莉低头拉了拉身上的便服,今天为了打听消息和去现场她们穿得随意了些。 纪思安从小看惯了各式的冷嘲热讽,脸皮比罗莉厚些。她拿起名片,自然的答应着。 “你们查到任何线索不管对当事人有利无利都要先跟我说,不能擅自行动,一切都要听我的。你们可以混但不能坏我事儿。”罗佑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纪思安皱眉,她可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们,却不能接受被如此赤裸裸地当面蔑视。 她抬头看向罗佑,这个男人从面相上看也就40多岁,但头发却已花白,不知道是因为长期扑克脸显得年轻还是过度操劳华发早生。 “您也一样,查到任何线索不管对当事人有利无利也要先跟我们说。不然谁坏谁的事儿还不一定呢。” 自从何律师的事情之后,罗莉便知道了纪思安被逼急时的牙尖嘴利。 罗佑看着面前这个眼神倔强的女子,仿佛看到了初入职场的自己。他冷哼一声,便起身离开。 当屋内只剩纪思安和罗莉时,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她们现在还没有资格跟人家一较长短,想要跟他平等对话,得拿出些本事来才行。纪思安将名片攥在手里,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出人头地的想法。 深夜,纪思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娜无罪,你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罗佑的话反复响在耳边。 这就是罗佑一直胜诉的关键吗?若证据真的指向于娜她们该怎么办呢? 纪思安的大脑活跃着将各种不好的情况都推演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这些担心无用,却无法阻止这些想法不停地跳出来。 她打开灯,想用别的方法转移注意力,可大脑如出了故障的机器似的不停地自我运转着,直到头痛欲裂,脑门发热也不能停下来。 就在她要抓狂的时候,手机响起,是陈森打来的。她没有犹豫直接接起了电话。 “喂,小安,还没睡?”陈森的声音略显犹豫。 “你有什么事?”纪思安有些烦躁。 “你怎么开始接这种案子了,挺危险的……刘老板是有钱……但他私生活有点乱……你还是少打交道的好。”陈森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纪思安正处在焦虑中,口气有些不好。 “没什么意思就这样……我先挂了。”说完陈森便挂断了电话。 喂!纪思安气得将手机摔在床上,心里更加烦闷。你是谁啊,就跑过来管我。我是律师,他私生活关我什么事啊。 她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双手胡乱地梳理头发时又碰到了那块伤疤。冰冷的双手沿着疤痕细细游走,慢慢熨平头脑中躁动。 纪思安来到阳台看着被黑暗包裹的沉睡城市,心里渐渐清明了些。她细细咀嚼着刘东的话、罗佑的话。 罗佑的话其实就是刘东的意思……罗佑能够得到警方的那些内部信息,可能是他的人脉也可能是刘东的…… 从昨天的情况看刘东确实很有钱……还有于娜,既然刘东能帮她找罗佑这么强的律师,她为什么要找她们呢。 纪思安揉揉疼痛欲裂的脑袋,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怎么样,接连接的案子都是这种混乱复杂的游走在法律边沿的情况。 “小安,睡了吗?”萝莉的微信发过来时,纪思安正坐在阳台上发呆。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自己睡没睡。纪思安一边吐槽一边飞快回复了表情回去。 “我没查到刘东的信息……”萝莉的回复更快,显然早想跟她说这个消息了。 纪思安索性给她打去电话:“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那个会所……入会人员的身家都是上亿的。这么大的富豪网上竟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罗莉说道。 “没准儿是他为人低调或者是家族遗留资产呢……”纪思安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声音也越说越小。 “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我在城隍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他的名号。”罗莉顾虑很重。 目前她们对刘东一无所知,而罗佑也不可能向她们透露雇主的信息。 “委托我们的人是于娜,我们只要为她负责就行。”纪思安将她想出的对策分享给罗莉。 “这个可以。” “你说咱们是不是很怂,好容易认识个有钱人还担心来担心去的。” 松下心来的罗莉开始有心情开玩笑。 “主要是我们对刘东不了解,看人家的派头也不可能跟咱们有什么介绍。像咱们这种小鱼小虾的最好有自知之明,否则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有人分享焦虑后,纪思安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回于娜出来得让她请我们吃顿大的。豁出去长两斤肉。” 隔着手机纪思安都能想象出罗莉那副吃相…… 谈话结束,许是心神放松的原故,纪思安居然躺回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另一边罗佑从会所出来后便来到了秦运河的案发现场。此时已接近深夜,路上行人极少,平日里看着狭小的石灰路显得格外宽敞。 罗佑顺着石阶缓缓走下,河岸边的石板路被两旁的树木和灌木丛的阴影遮挡,阴暗诡异,走上去很需要勇气。 他看向周围高大的树木,白天遮天蔽日的美景,到了晚上便成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再配上不知名的诡异叫声和偶尔闪过的亮点很瘆人。 潘凤霞大半夜的怎么会来到这里?若只是找于娜理论,应该有更好的时机和地点才是。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倒霉的一家 罗佑的疑惑也是纪思安和罗莉现在正在思考的问题。 “我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潘凤霞会约于娜在秦运河见面。她不知道那天是于娜母亲的忌日吗?于娜母亲因何而死,她心里没数吗?怎么敢在那里见面呢?”罗莉自言自语道。 “也有可能是于娜说慌了。如果是她约的潘凤霞,就都解释得通了。”纪思安说道。 “这样才符合逻辑,警察应该就是这样想的。”罗莉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不管是谁约得谁,能让潘凤霞深夜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一定是拿到潘凤霞最在乎的人或事来要胁。”纪思安推断。 罗莉激动地揉了揉纪思安的短发。“能让一个母亲涉险的只有女儿了。看来我们有必要去查查她妹妹。” 纪思安迅速躲开罗莉的咸猪手,她不自然地捋顺头发,生怕罗莉碰到头上的伤疤。“案子虽然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一切的起因却是她。”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找她吧。调查女生我们有优势不能让罗佑捷足先登。”罗莉显然对罗佑昨天的话一直耿耿于怀。 再次来到于娜父亲家楼下时,这里停了一辆警车,旁边还有几名围观的居民。 罗莉从一名围观居民口中得知于娜父亲家被盗了,家中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要我说他们家肯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倒霉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 “他应该找大师给看看……” 众人的议论虽然有些离谱,却也不无道理。城隍的治安一向不错,现在在同一家庭接二连三的发生案件不得不让人怀疑。 此时一个头发花白,双眼呆滞,微有些驼背的老人跟着警察从楼里出来,虽然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憔悴不堪,却依然能从眉眼看出他与于娜有七八分相似。看样子他就是于娜的父亲于德山。 “他要跟着警察回去做笔录,我们一会儿去楼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于嘉(于娜同父异母的妹妹)谈吧。”罗莉有些无奈地说。 但最近她们的运气不大好,敲了半天门屋内都无人回应。还是邻居出来告诉她们于嘉从昨晚就没回来,于德山也在寻找她。 她们二人只得去于嘉经常出入的夜总会碰运气,却在这里意外遇到了袁沐。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夜总会没开门呢。”袁沐从警车旁走出来。 “我们是来找于嘉的。”纪思安说道。 “于嘉?于娜的妹妹?”袁沐问道。 “是啊。我们现在是于娜的律师。”罗莉解释道。 袁沐显然猜到于娜可能委托了她们,所以对罗莉的说法没有感到惊讶。 “于嘉死了。”袁沐说道。 “什么?!” 罗莉和纪思安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谋杀的,但案件性质还没有确定。”袁沐不方便向她们透露细节。 袁沐来这里肯定是调查于嘉生前的关系人。母女两人接连被害,看来警察也在怀疑这两起案件间有联系。 “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的工作了。”罗莉也看出袁沐来这里的目的,果断提出告辞。 袁沐见她们没有向她打听案情松了口气。她摆摆手跟着同事们向夜总会走去。 “看来我们还得从罗佑那里打探消息。”纪思安垂头丧气地说。 “先把消息透给他,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罗莉皱眉。 “出了这些事情于娜到底知不知道呢?”纪思安现在开始怀疑她。 “我们去她家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说话间罗莉伸出手,掌心间露出一串钥匙。 “这是?”纪思安有些发蒙。 “这是于娜家的钥匙,她临走前留给我的。”罗莉说。 “我之前觉得没什么用,但现在觉得去她家看看说不定有帮助。我们得搞清楚这几个案子是不是有联系。”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眼下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于娜房子的格局跟纪思安现在住的房子一样,不同的是除了书房和卧室,其余的房间都被她改造成了衣帽间。 罗莉和纪思安看着占满整面墙的高跟鞋,不约而同地开始计算起来。“这得有几百双吧?看来她真的很钟爱高跟鞋。” 于娜很细心,她将每个放鞋子的格子外都贴了所放鞋子的照片。 罗莉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道:“所以……于娜的运动鞋是从哪里来的,她明显不买的呀。” “还有运动衣,一点都不符合她的穿衣风格。她喜欢轻熟风的衣服,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裙子……”纪思安觉得很奇怪。 “这么多的衣服鞋子光是每天打理都要花很长时间,我终于明白这家伙白天都在干什么了。”罗莉有些头疼地说道。 “其实一次整理好之后每天维护用不了那么多时间。你看于娜的衣服都是分季节按从浅到深的顺序码放;鞋子也是这样按颜色分区;而包包则是按颜色和大小逐一摆放。她只要将清洗后的衣服再放回原位就好。”纪思安对于娜的收纳工作很是欣赏。 “这样说来运动衣和运动鞋更不像她的手笔了。”罗莉有些泄气。 想到于娜父亲家被盗的事情,纪思安有些犹豫地说:“不会是有人过来故意放的吧?” “那除非是熟人,不然不会知道她的尺码。而且如果不是她的衣服,她完全可以跟警察说呀。唉,我现在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罗莉叹气道。 “还是得跟于娜再谈谈……”正说着,纪思安突然蹲下身子。 “怎么了?”罗莉发现纪思安的异样。 “扣子。”纪思安举起一枚黑色带花边的扣子。 “小香风?外套的扣子。于娜这么细心的人不应该掉了扣子都不知道啊。”罗莉说着拿起扣子快速找到一件黑色小香风外套。 “衣服的上起第二颗扣子掉了,她没有理由不发现。”纪思安也觉得奇怪。 可接下来她们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这件外套,却终是一无所获。 不过扣子的事情启发她们,让她们重新回到各个房间再次仔细检查。 “这个包……放在这里有点不合适。”纪思安盯着一个黑色花纹的女士皮包。 罗莉揉揉眼睛,在一堆包里发现摆放规律的细微不同,简直就像是在玩小时候的找不同游戏。 “颜色没问题,按它的大小应该放在这排的最右边才对。” “会不会是放错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纪思安还是上前取下它仔细检查。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各自 与此同时,罗莉也取下相邻的包准备一起查看。 “太新了,像是没用过的。”纪思安将包里翻看后说道。 “没有标签,说明应该是用过,但又没有用过的痕迹,不太合理。”罗莉凑过来说道。 “你手里的那个有问题吗?”纪思安问。 罗莉摇头示意没问题。她正准备将包放回去时似是发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纪思安走过去,还不待她提问。罗莉说道:“你看格子里有使用过的划痕,说明那个包也是经常用的才对。” “说不定是上一个包造成的。淘汰更新也是有可能的。”纪思安说道。 “不管了,反正它是有可疑。”罗莉则直接认定这个包有问题。 纪思安也觉得这个包像是有人刻意补上的。 那原来的包为什么会被调换?它身上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她们忙活了大半天,疑点看似找到不少,对案子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推动。 “关键还在于娜,这丫头对我们隐瞒的太多了。我们得赶快见见她。”罗莉的目光放向远方。 次日,跟于娜见面的事情刚刚提上日程,罗佑就先行来到纪思安的办公室将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递给她。 “看完就销毁。于娜家的事情虽然是巧合了些,但跟我们关系不大。你要记住你的委托人是谁。你所做的一切应该都为她服务。与之相比,真相什么的都不重要。破案是警方的事情,帮她摆脱嫌疑才是我们的事情。” 罗佑破天荒说了一大堆话。直到他离开,纪思安才回过神。怎么感觉他像是在点拨她呢。 “有没有关系查了才知道。当然只要不牵扯于娜,我们也不会分精力去管。”说着罗莉就拆开了信封。 里面竟是一份警方的案件分析报告。 “那个……前辈就是前辈,这东西他也能得到啊。”看着报告的罗莉说话都有些不磕巴。 “拿来我看看。”纪思安抢过报告,仔细阅读起来。 9月18日凌晨3时许,乌云沉沉地压在城隍的上空,给本就黑暗的街道又增添了几分墨色。 于嘉离开喧闹地夜总会,刚一走进街道,寂静和黑暗便将她吞没。她看了看前方的小巷,这条小路她走了无数次,今天看着竟有些吓人。也许是母亲去世的原因,近来她都变得胆小很多。 正在犹豫间,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她缩了缩脖子,还是决定从小巷走。从这里穿过去就是停车场,比走大路省不少时间。 小巷内没有路灯,很黑。她独自走在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狭长小路上,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的。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迎面走来一名打伞的黑衣男子。他步幅不大,但频率很快,眨眼间便离她越来越近。 于嘉将后背贴在湿漉漉的墙上,一方面是方便那人通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害怕。她警惕地看着那名男子,直到他走过自己身边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放松下来继续赶路。 随着她的前行,已依稀可见前方的灯光。正当她松口气时,后脑部传来剧痛,她捂着伤口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第二下剧痛弄得眼前一黑…… 一下,二下,三下……那人手持锤子毫无感情地连续敲打她的头部,直到鲜血晕染开来,直到她失去意识,失去呼吸。 然后他从容地取下于嘉的挎包,快速消失在夜色中。于嘉就这样死在巷子内,此时她离巷口仅仅不足20米的距离,却再也没有机会碰触巷角的灯光。 而那天的天公也不做美,不大但细密的雨滴很快将那人的踪迹掩盖。 纪思安看着报告脑补了整个案发过程。然而这些讲故事还行,破案还需要证据…… “我看警察把整个案发过程都弄清楚了,应该能很快抓到凶手吧。”罗莉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很乐观地说道。 纪思安苦笑:“凭什么破案?就凭这个?嫌疑人男,20至40岁之间,右利手,身高1.75米左右,体型中等,做案时身着黑色雨衣。凶器为随处可以买到的小型铁锤……” “哦,也是啊。城隍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少说得几百万。而且这凶器也太普通了些。”罗莉有些泄气。 “最关键的还是这点,定性为抢劫杀人……也就是说凶手是随机选择目标的,这下案子难破了。”纪思安只要想到凶手杀人后能逍遥法外就异常气愤。 罗莉听后却前眼一亮:“抢劫杀人?给我看看,在哪里写的。” “哈哈,太好了。” 纪思安一个飞眼刀过来,罗莉马上收到笑脸。 “你误会,我的意思是抢劫杀人就跟我们的案子没关系了。说明于娜家发生的事情真的是纯属巧合而已。我们也不用纠结什么,只要专心找到证明于娜无罪的证据即可。”说着罗莉打了一个胜利的剪刀手。 这家伙恢复活动倒挺快。纪思安吐槽着,心里却没有丝毫地轻松。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摇摇头,可能是自己经历的原因,总想着每个案子都应该有个结果…… 不过罗佑说得对,她是一名律师,她只要为于娜负责便好,其他的不在她的工作范围。 她们可以对这些事情置之不理,袁沐就不行了。她所在的支队负责这个案件的调查。 “这里……对……就是这里暂停一下。你看这人像不像那个雨衣男?”袁沐指着屏幕跟同事说。 “时间和地点倒是都吻合,但是离得太远再加上像素原因,即使是他也没有什么调查价值。”同事说道。 袁沐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这家伙太狡猾了,在现场根本没留下痕迹,连逃跑都是绕开摄像头,唯一捕捉到他影像的视频还是这种模糊得的不能再模糊的。 支队长的烟都抽了不知道几盒,办公室跟火焰山似的烟熏火燎。“妈的,随机作案,不留活口,雨夜行凶,凶器普通,流窜逃跑,简直了,集中所有难办案件的特点。” “这家伙已经在本市作案三起,受害者均是单身女性,我怕他还会继续犯案。” “通知各兄弟部门和派出所加强夜间巡逻,不能让他再犯案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有可能逃跑,想要再抓他就不容易了。” “那也没办法,不能再死人了,这样下去我都没法跟老百姓交待。” “局里要成立专案组,咱们一手防一手查,我就不信找不到他。”支队长将手中的烟狠狠地按向满是烟蒂的烟灰缸。 (本章完) 第八十章于娜 罗莉和纪思安将会见于娜的申请递上去后没多久便收到回信。 想来这其中也离不开罗佑的帮助。到此她们也不得不承认,没有罗佑她们不会如此顺利。 “你说于娜为什么要请咱们当她律师呢?”接二连三的对比打击让罗莉也开始自我怀疑。 “也许是当时只有我们在吧。”纪思安也说不清楚。 “再说她也不知道刘东会为她请罗佑啊。”纪思安补充道。 “算了,不纠结了。这样也挺好,有罗大律师托底,咱们就放手去干。” 这段时间的合作让罗莉对罗佑的工作能力佩服有加。 纪思安却在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儿,她永远忘不了,初见时被人轻视的耻辱。 会见室内,穿着统一号服的于娜差点让纪思安认不出来。 “怎么?这么两天就把我忘记了?”于娜调侃着,状态看起来不错。 “我觉得你挺适合妖娆成熟的风格。”纪思安望着她秀丽的五官说道。 于娜见纪思安一本正经回答自己的问题,顿时失去再调侃的兴趣。“你找我想问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案子调查得怎么样呢。”纪思安静静地看着于娜。 “这不明摆着吗?如果你们帮我摆脱嫌疑,我早就不在这里待着了。”于娜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应该清楚其中的原由,我不管你隐瞒了什么,为什么隐瞒。现在你必须要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不然谁都帮不了你。”纪思安有些着急。 于娜低下头迟迟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还在犹豫。 “刘东帮你请了城隍最厉害的律师罗佑,这段时间我们一直调查你涉及的案子……可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你。于娜,你心里也清楚,如果我们有进展,你就不会还在这里。” “刘东……我之前找你们就是不想事事依靠他。”于娜似乎还没打算说。 纪思安只好将近期调查的情况一一向于娜摊牌。“娜娜,如果真是你干得你也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找出最好的辩护方案。毕竟你母亲是因她而死,那天又是你母亲的忌日,法理上不容,情理上还是会同情你的。” 于娜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有烟吗?” 纪思安被她的问题弄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于娜想跟她说实情。 但是烟,她确实没有,而且这里也不准许吸烟。 “算了,就算让吸你也没有。”还是于娜出言缓解尴尬。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纪思安被她这么一说,直觉地就想问那运动衣和包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很被动,她只会回答自己查到的。 “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地跟我说说吧。包括潘凤霞为什么要去找你。”纪思安说道。 “潘凤霞?”于娜停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继母的名字。 “她原本是我母亲的闺蜜,我妈妈一直对她很照顾,却不想她背着她勾引我父亲……” “后来的事情就跟狗血剧情一样。她怀着孩子找上门,母亲被双重背叛打倒,跳了秦运河。自那天起,我就不再跟父亲说话,好容易熬到18岁,我就独自搬了出去,再也没回去过。” “那个孩子,世俗上称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近期只见过她两次都是在海妖夜总会,看得出来她是那里的常客。” “我平时是昼伏夜出,但……我也不是只去那里。你知道我和刘东的关系,虽然我不避讳这些,但也不想让父亲和那个女人知道。” “潘凤霞给我打电话,大概意思是于嘉吸毒了,她认为是我使坏引诱她的……” 说到这里于娜冷哼一声:“自己没管好女儿还怪别人。这就是报应。” “你知道于嘉是怎么回事儿吗?”纪思安适时地问道。 “于嘉怎么染上毒的我不知道,但那个海妖夜总会确实有点问题。经常有年轻人在那里溜冰,还有兜售摇头丸的,所以我也不太愿意去那里了。” “不过我最后一次看见于嘉的时候,她正跟一个染着深蓝色头发,脖子上有纹身的年轻男人在一起。当时离得很远,我也没太在意。” “潘凤霞自己做了亏心事儿,总是疑神疑鬼的。自从于嘉吸毒之后,她便经常给我打电话,求的有,威胁的也有,还有一次到宠物店去堵我。她就是这样,出了事情总怪别人,却从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后来我实在烦得不行了,就跟她说让她在我母亲忌日这天来河边,只要她给我母亲下跪道歉我就放过她。” “那你们为什么还打起来了?”纪思安问。 于娜用手轻勾一下微湿的眼角,不让眼泪流下来。“我根本不可能原谅她,让她来下跪只是为我母亲出口气而已。” “那之后呢?之后你去哪里了?” “之后我沿着秦运河走了一会儿,平复心情。” “小安,我确实恨她,恨不得她死。凭什么她好好活着还有了女儿,我的妈妈却只能魂归秦运河……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她活得有滋有味的,有老公,有女儿,可我呢,我只能睡地下室,为了讨生活还要当小三儿……” 于娜的情绪再也压不住,豆大的泪水瞬间阴湿一片。 纪思安为她递上纸巾,她理解且同情于娜,但她的这番言论虽是人之常情却对她极其不利。 “这件事情换作谁都不可能原谅。”纪思安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以为你会站在道德的高度鄙视我呢。”于娜吸吸鼻子说道。 纪思安没有接她的话头,而是问道:“你在秦运河边走时可曾遇到什么人?” 以于娜的美貌和气质若期间她遇上什么人,肯定能被对方记住。 “没有。我后来情绪有点激动,就坐在一个灌木丛旁边的椅子上独自哭了一会儿。” “再后来我平复心情之后就开车离开了。然后警察找上我时,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开心,根本没想到这事儿会跟我扯上关系,直到做笔录时警察的问题才让我意识到,他们在怀疑我。然后我就找到了你们,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于娜说道。 纪思安皱眉,于娜还是在隐瞒什么。见她不说,她只好问。“警察从你住所找到的运动衣和运动鞋是什么回事儿?” 于娜咬着下唇,半天才回应道:“那是我买来用于锻炼的。”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破碎 “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在撒谎。警察从衣服上提取到了少量血迹,经检验有你的,还有潘凤霞的。鞋子底部取到小块木屑和土壤,也都被证明是秦运河边的。” “于娜你还不明白吗?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 纪思安对于娜的隐瞒很不满,越说越急切。 于娜却还是沉默不语。 “如果这样的话,我没有办法再帮你了。反正现在刘东也给你请了罗大律师,你找他吧。”说着纪思安收拾笔记本准备离开。 “你知道出事那天我为什么没找刘东吗?”于娜的话成功让纪思安停下手中的动作。 “是,他是很有钱,对我也不错,但那都是一时兴起而已。我之于他,就好比是一只宠物。既然做了宠物就要有宠物的自觉,该讨人欢心就得讨人欢心,该沉默就得沉默,当然主人需要你耍小性子来点情趣时,你也得配合好……你要是一天到晚地给他找麻烦谁还爱搭理你……” “而且我不是他唯一的情人。我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小三、小四还是小五……”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若不求他,他尚且会同情我,若我求他,他说不定就会嫌麻烦了……” 纪思安瞠目结舌地听完她的话,她可能永远理解不了这种逻辑。这哪里还有感情可言,完全是畸形的讨好、迎合和算计。 “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很不要脸……可是我没有办法,学业的压力、生活的压力……我没扛住……就接了他递过来的金丝笼。” “而且父亲的事情也让我对男人彻底失望了。他都能出轨……还能让我相信谁。” 说到这里于娜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她仰头让泪水回流。 “其实,我经常夜里到父亲家楼下的小花园里坐着。我期望看到他后悔,看到他过得不如意,看到他们鸡飞狗跳地争吵……可惜,那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现实是他会记得她的生日,他会为她摆上蜡烛送上礼物;他会给女儿买漂亮的衣服;他会给她们做饭,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他会在她们都睡下后,默默地到厨房收碗筷;甚至他会在深夜去独自倒垃圾……” “要知道这些以前都是母亲干的……他一次也没有为母亲这样做过,却为别的女人这样……” “那个女人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家,因为她,我母亲早亡,因为她,我无家可归。” “我恨,我好恨啊,小安,我恨她,恨不她去死。” “所以你就杀了她吗?”纪思安问。 于娜漂亮地丹凤眼微微上挑目光中闪过狠厉,“我是想杀她,却没来得及动手”。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离真相越来越近,纪思安也越来越紧张。 “那天我约潘凤霞在秦运河见面后,就从附近的小摊位上买了运动衣和运动鞋。我原本是打算在这里揍她一顿,给母亲出气的。” “我骗她跪下给母亲道歉后,就告诉她于嘉的事情跟我无关,可她不相信。她自己做了亏心事,就硬往我身上安。” “然后我们发生了激烈地争吵,互相打了起来。我气愤异常决定给她点颜色,就骗她说我知道引诱于嘉吸毒的男人是谁。” “我让她到下面的木台子上等我,我去停车场拿那个男人的照片。” 说到这里于娜不屑地笑了。“那个蠢女人居然相信了。” 因为她是个母亲,涉及到孩子的事情总会不顾一切。纪思安估计于娜也明白这个原因,只是她不愿深究罢了。 “然后呢?”纪思安问。 “然后我就到车里换上衣服拿上提前准备好的棒球棒准备教训那个贱女人一顿。” “可等我返回时,我看到她正在与一个男人撕扯,看样子是想抢包。” “我本想上前,但想到母亲我又停下脚步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那男人大概1.7米左右,体形较瘦,也是穿着深色的运动衣和运动鞋。潘凤霞不懂破财消灾的道理,她死死抓着包不放,那男人一用力,包带断开,她连人带包都滚下了平台……男人见状不敢停留慌忙逃跑。” “我见那个男人走远,才拿着棒球棒从树丛后面走出来向平台下查看。” 说到这里于娜停了一会儿,虽然潘凤霞可恨,但接下来的事情想必对于娜来说也不轻松。 “我看到潘凤霞一半身子滑落到水下,双手胡乱抓着河边的东西,想借此爬上来……” 于娜的目光别向一旁,半晌才接着说道:“我开始是想要救她,但刚迈出脚便停住了。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声音跟我说着报应,这就是报应……” “我母亲因她而死,她现在又在这里因被抢劫而落水。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然后我就停在那里,看着她缓缓地坠入河里。” “不过我却没有大仇得报的轻松,这几天我一直在做梦,梦里都是她的那双眼睛……” “小安,我不明白,那天的天那么黑,我怎么会看清楚她的眼睛呢?” 于娜单手抚着额头,显得很不舒服。 “你说得是真的吗?”纪思安问。 “当然是真的,如果人真是我杀的,我干嘛还要留着那身衣服和鞋子。我当时被吓坏了,根本没想过别的。衣服上的血迹就是我们争斗时留下的痕迹擦蹭上去的,鞋子上的木屑和泥土是我后来去偷看时留下的。” “我确实没杀人,我以为找你们帮我辩护澄清一下便能摆脱嫌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纪思安微微有些头疼,怪不得于娜之前不说,她若将她买运动衣的动机说出来,会更加做实犯罪的嫌疑。 “抢潘凤霞包的男人,你还记得他的其他特征吗?你好好想想,越细越好。”纪思安已经将抓到真凶作为帮助于娜的重要途径。 于娜想了半天还是摇头道:“没有其他的了。那天太黑,我害怕被发现离得较远根本看不清楚。” “1.7米的身高不算高,你怎么认定那人是男人的。”纪思安问。 于娜说道:“那人走路步伐大,不像是女人。还有就是他力气很大,他抓着潘凤霞的手,她就挣脱不动。” 于娜拿出自己做对比:“别看潘凤霞个子不高,一副白净瘦弱的样子,其实力气很大。否则我也不会在与她的争执中受伤。”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扑朔迷离 关于嫌疑人的情况于娜能提供的线索有限。纪思安看了一下时间,问出另外的问题:“于娜,你看这是你的包吗?” 于娜仔细看着照片中的包,她似乎有些犹豫。 于娜爱包,而且经常打理它们,尤其这包还是新买的,不应该认起来如此费劲才对。 正在纪思安猜测于娜不认识这个包时,她却说道:“这是我的”。 “之前放在这个位置的包有磨损,我不喜欢就丢掉了。这个是我后来买的,还没来得及用。” 听到这个回答,纪思安有些泄气,还以为她们找到重要线索了,结果还是一场空。 会见时间快结束时,于娜忍不住问道:“我父亲怎么样?” “他……”纪思安想到那个白发丛生,身形佝偻的老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怎么了?”于娜见纪思安面露难色有些紧张。 “他没有什么,就是家里的事情有点多。” 听纪思安这样说于娜明显松了一口气,那个‘家里’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父亲家中被盗。你妹妹于嘉死了。”纪思安还是将事情告诉于娜。 “什么?!”于娜脸色瞬间苍白。 “于嘉怎么死的?”她很紧张地问。 纪思安叹气,于娜嘴上说是不关心,心里到底是有些惦念的。 “于嘉是被抢劫杀害的。” “怎么会?这么巧……”于娜离开时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 纪思安看着于娜的背影沉默良久,她回味着她刚刚的眼神,她分明从中看到了一闪而过惊恐。于娜在害怕什么呢? 纪思安将自己的疑惑和于娜所说的情况都告诉给罗莉。 罗莉大胆猜测:“你说这两个劫匪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杀于嘉的那个人手法娴熟,不论是凶器的选择还是对目标人物的选择都相当成熟,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而据于娜的描述抢劫潘凤霞的人作案时比较慌乱,手法更生疏,他们应该不是一个人。” “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警方那边有什么有利于我们的线索了。”罗莉有些泄气地说。 刑警队内,他们也在考虑于娜家中发生的案件。 “一个家庭,同时出现被盗和两起被杀案,这几率也太小了。” “要我说,要么就是他们坏事做尽遭到报应,要么就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遭到蓄意报复。” “目前看这几起案子没有直接关系。潘凤霞案的最大嫌疑人是于娜,而于嘉被杀案跟之前的几起抢劫杀人案已经并案处理……” “行了,别瞎猜了,赶紧干活去。”支队长打断众人的议论。 大家一哄而散,支队长转身发现屋内只剩下袁沐一个人还对着电脑发呆。 “丫头这是想什么呢?”他来到袁沐身后。 “嗯?”袁沐回过神说道:“支队长,我对比了几次现场的视频和尸检情况,发现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了?”他坐到袁沐旁边。 “从尸检情况看,前两起抢劫杀人案,凶手虽然也是从背后重击受害者头部,但总体来说还是以抢劫为目的。而于嘉的案子,凶手的目的就是要置她于死地,抢劫反而像是迷惑我们的。” “哦?你说说这样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支队长拿起尸检报告看了起来。 “前两起案件,受害者虽然是后脑遭到重击但都是被击打1到2下,待受害者倒地后,凶手抢包逃跑。但于娜的案子,您看她这张后脑被打击后的图片,法医报告上说她至少被打击了5到6下,而且从伤口看后面几次打击还都是她倒地后造成的……也就是说在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凶手依然多次打击她的后脑直至她死亡。比起抢劫,凶手好像更想至她于死地。” “嗯,这点确实可疑,但也不能排除凶手犯罪升级的可能。还有其他的吗?” 袁沐将视频调出:“您看这两个视频,虽然因为距离和分辨率的问题看不到凶手的具体长相,但能看出他们走路的步幅和姿态。” “于嘉案凶手的步幅相对于前两起案件更大一些,频率也更快。还有这个……您看,凶手似乎有一个抬手的动作。我琢磨了半天觉得这是一个撩头发的动作。我给您演示一下,您看像不像。” 说着袁沐找来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她侧过身体在行进间用右手将鬓角的头发向而后别去。“您看像不像这个动作?” “嗯,确实很像。”支队长几乎将头扎在屏幕里仔细看着图像。“这个动作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但后面的视频时间太短,不好确定他就没有这个动作。”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袁沐摘下帽子继续说道:“您看我的头发虽然在女生里属于短发,但是戴帽子的时候鬓角的头发还是会露出来,所以不得不经常用手别头发。也就是说只要他还留着之前的头发,就会保持这个习惯。” “你的意思是他剪头发了?”支队长问。 “或者后面的凶手是更短的头发。”袁沐说出自己的猜想。 “你说的这两个疑点很好,我会找图像专家再处理一下,看能不能确定不同。另外走路步幅和频率的事情,我安排人去做一个现场实验。你这两天也累了,先回宿舍休息一会儿,有事儿我叫你。”支队长拍拍袁沐的肩膀便离开了。 支队长走后,袁沐又发了会儿呆,如果自己推测正确,案子将会变得更复杂……上一个抢劫杀人案还没有破,这回又出来了个模仿作案……想想都头疼。 然而更棘手的问题还在后面。自从与纪思安见面后,于娜意识到自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她权衡再三还是将事情向警方坦白。 “又出来一个抢劫杀人,什么时候城隍治安这么差了。一夜之间遍地都是抢劫犯,这话谁能信?”年轻的警察有些沉不住气地说道。 “有点像编故事,但不也能全完排除。主要是我们的证据链不完整。因为天太黑,目击者不能指认出嫌疑人。于娜说法还是有可能存在。” “重新勘验现场,看有没有第三人在场的证据。法医那边需要重新尸检,就从潘凤霞身上的伤口入手,找出突破口。” 支队长布置好工作任务,便带着李木子出去,他要核实运动衣和运动鞋子的来源。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柳岸花明 与于娜见面后,罗莉和纪思安便直接找到罗佑将会见情况跟他说明。 罗佑仔细看着纪思安的记录,再三确认着:“她就说了这些?没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纪思安也知道于娜提供的线索对她们没有什么帮助。 罗佑下意识地敲着桌子,显然事情也让他感到很棘手。 “接下来我们要去找那个抢劫犯吗?”罗莉有些沉不住气地问。 “这个太难了。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随机作案是最难查的,警察都未必能找到,我们更不可能。”罗佑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以现在的证据为她辩护胜率很低的。”罗莉感到迷茫。 “我们不是破案。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证据链上的问题。只要警方的证据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可能,我们就有胜算。” “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任何可以佐证于娜话的证据都能使警方的证据链出现瑕疵。”纪思安反应很快。 “比如?”罗佑看着纪思安开始有些欣赏她。 “比如潘凤霞身上或者现场出现第三人的痕迹,dna、血迹、足迹随便什么都行。”纪思安说道。 罗佑笑着靠向椅背,显然他对纪思安的回答很满意。 如果出现这些证据对警察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纪思安和罗莉不约而同地想到。 此时支队长正焦头烂额地看着新出现的证据。 “潘凤霞右手拇指、食指和小拇指的指甲断裂,其中拇指破损的指甲缝隙间提取到棉纤维。经检验与于娜衣物上的材料不匹配。”法医将检查报告递给他同时说道。 “噢对还有我们在潘凤霞的尸体上找到了新的伤痕……” 支队长听得一阵头大:“之前怎么没发现?” “有些浅表伤当时不明显,冷冻之后痕迹才会逐渐清晰。”法医耐心地解释。 “那你说说新伤痕情况,会不会是打捞时形成的?”他还心存侥幸。 “不是。”法医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拿出照片说道:“新出现的伤痕在死者的左侧太阳穴靠近头皮的地方。您看这里有网格状痕迹,我们推测是凶手右手戴了环状物。他击打死者时硬的环状物将其带的手套纹理压在死者皮肤上留下的痕迹。” “这小段纹理很像普通的棉线手套。我分析了市面上流通的几种棉线手套,死者指甲里的棉纤维就是出自于这种手套。”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照片。 “行了,我知道了。”支队长感到一阵头疼。这些证据的出现,说明现场确实出现过第三个人。凶手是不是他还是未知,于娜的嫌疑却又存疑,等于他们之前的工作算是白忙一场。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了于娜吗?她现在的嫌疑还是最大。”队里的人有些不满。 “这些证据足以她的律师为她脱罪了。说白了还是因为我们的证据链不完整。”支队长说道。 “这还让我们怎么干,人证有了,物证也有,动机也明确,还是不能定罪。如果不是想杀人,她干嘛买运动衣和运动鞋,干嘛要把死者约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众人已经熬了几天,早已是疲惫不堪。如今支队长告诉他们一切从头来,让他们有些不能接受。 “疑罪从无,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咱们只能遵守。木子,你去办手续给她转成行政拘留。杀人的事儿咱不好认定,打人的事情不能不追究。哥几个再辛苦辛苦,抓紧最后几天赶紧查。” “这次咱们把重点放在抢劫杀人上,我刚才琢磨了一下,那个挎包带被拉断得有把子力气才行。于娜没那个劲头,而且法医说她手上没有拉扯的伤痕,搞不好那天确实有第三个人在。” “还有……那个于娜挺有钱的,说她想打一顿潘凤霞或是想杀了她都有可能,但她没有理由抢她挎包啊,这点也是不合理的地方。各位打起精神啊,罪犯很狡猾,可不能让他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了。”支队长的分析让大家闭嘴。 其实队员们心里也隐隐觉出问题,刚刚的话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刑警队的动向被罗佑第一时间掌握,他将此消息通知纪思安和罗莉后便向刘东汇报了案件情况。 得知结果的纪思安和罗莉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对罗佑的消息灵通感到震撼。 “他怎么会对刑警的动向如此熟悉,这样会不会有问题?”纪思安有些不安。 “刑警队里肯定有他的眼线,若是普通职工还好,若是警察……”罗莉没有往下再说下去,纪思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这些不是我们操心的。于娜现在转为行政拘留,算算没几天就应该出来了。” “等她摆脱嫌疑,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罗莉半躺在沙发上,心里却没轻松多少。 人是要放出来了,可案子却越发的扑朔迷离,难道要成为悬案了吗?这个念头在她们心中徘徊良久。 “希望袁沐他们能尽快破案抓到真凶。”罗莉干巴巴地说出这句话后便起身去拿饮料。 纪思安却明白不是每个案件都会有结果,她们只有学着放下和忘记。 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是袁沐。她们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讶。袁沐却直接问道:“有酒吗?” 纪思安和罗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能喝吗?” “我申请休假了怎么不能喝?”说着袁沐从她们中间挤了进去。 接连的案件让刑警队忙得底朝天,怎么可能还让她休假,她们脸色凝重地关上门。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纪思安小心地问。 “没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喝什么酒,不准喝。”罗莉也来了脾气夺过袁沐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啤酒。 “那我出去喝。”说着袁沐便要起身,却被纪思安手疾眼快地按在沙发上。 “喝酒要是能解决问题,今天你就是喝死我也不拦着你。”纪思安说道。 纪思安的话触动了袁沐,虽然她依旧梗着脖子不说话,却也没有其他动作。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猜你不会是因为于娜要被放了跟这里生气吧。”罗莉夸张地说。 “申请还没审批下来了,你们怎么知道的?”袁沐虽然在气头上,但头脑依旧清醒,瞬间觉察罗莉话中的问题。 纪思安轻碰了一下罗莉。罗莉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正不知如何解释时,纪思安却将罗佑能知道刑警队办案情报的信息直接说了出来。 “虽然这事儿对我们有利,但这么透露案情,说明你们内部有问题,要小心。” 将久藏心里的话说出来,纪思安顿时觉得轻松不少。罗莉没有打断纪思安的讲述,她也觉得将消息告诉袁沐会好一些。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没有结果的结局 袁沐听了她们的话表情渐渐严肃,难道警方有内鬼? 纪思安和罗莉看着袁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俩人连忙向她解释,罗佑也只是打听到一些案件的进展情况而已。 袁沐摇摇头:“这可不是小问题,如果凶手知道他们的调查方向和掌握的证据就可能逃跑、消灭证据,甚至可以伪造证据,诱导警方。” “那你准备怎么办,向队里举报吗?”罗莉越说声音越小,她有些心虚。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举报。不过我会暗中留意此人。”说着袁沐看了看紧张的二人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听她这么说,纪思安和罗莉同时松了口气。 “瞧你们紧张的样子。”袁沐奚落完她们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刚才也不是谁心情不好上来就要酒喝……”罗莉回过神反唇相讥。 “那是姐之前没想明白。”袁沐抓起桌上饮料喝了一口。 “这回想明白了?”罗莉凑过去。 “想明白了,不就是把队长给骂了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袁沐挠了挠头发嘴硬地说道。 “什么?你胆子不小啊。”罗莉和纪思安瞪大眼睛,半晌才伸出拇指,表示她勇气可嘉。 袁沐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但一想到自己提出不能并案处理的意见被否决心里还是很难受。 好在纪思安和罗莉没有继续追问她具体细节,而是陪着她彻底放松了几天。三个女人在一起追剧、吃饭、逛街、看电影,笑着闹着将烦恼短暂地抛之脑后。 清晨,纪思安依旧在噩梦中醒来,她照旧走到卫生间想用冷水洗脸,却意外地发现袁沐早已在这里。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纪思安有些发懵地问。 “出事儿了,我得马上回队里。”袁沐放下手机,随便抹了把脸便匆匆离开。 这家伙走得像一阵风,只留下错愕的纪思安和睡眼惺忪的罗莉。 早饭时间,就在她们还在猜测袁沐因何离开时,早间新闻报道了一则消息。连环抢劫杀人案嫌疑人暴力拒捕,民警果断开枪将其抓获。 “她就是因为这个离开的吧?”罗莉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遥控器。 “总算是破案了。”纪思安轻舒一口气。 而刑警队内袁沐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嫌疑人死了,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可于嘉案的疑点怎么办。她始终觉得于嘉的案子凶手另有其人。 “走吧,别傻坐着了。我带你吃点好吃的。”李木子拉着她离开。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结果,也不是所有结果都能被你接受。如果还有疑虑又是目前不能解决的,那就暂且放下,相信总有一个契机能够揭开真相。”李木子安慰道。 “想不到你还有成为哲学家的潜质。”袁沐的话带着些许的讽刺。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那时候我天天跟在你后面,你看河水我看你,一看就是一天,思想不升华才怪。”说完李木子也不管碗里的粥烫不烫,便埋头大口喝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袁沐愣了许久。就在李木子坚持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岔开话题时。 袁沐开口道:“对不起。这些年你照顾我们很辛苦吧。” 李木子眼圈一热,他马上借着低头的动作遮掩。“想什么呢。我啊就是当小跟班的命,小时候是她,现在是你。当着当着就习惯了。” “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袁沐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 “别在这里瞎琢磨,有那工夫不如想想案子。你真的认为于嘉案不是那人做下的?” “于嘉的头都被打得变形了,凶手如果是单纯的抢劫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总感觉发生在她家的事情太巧合了一些。母女两人都是被抢劫至死的……这几率太低了。”袁沐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于娜马上就要被放出来了。潘凤霞的案子也是毫无头绪,没有新的线索队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李木子将空碗放在桌上说道。 “我总觉得是我们的调查方向有问题。”袁沐小声嘟囔着,她就是因为这个跟总队长起了争执。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队长也不容易,那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你呛几句面子上肯定过不去。听我的,回去好好上班,抽时间向他道个歉。” “哎呀,你就当他是长辈服个软。再说你想证明自己的想法不还得靠人家支持嘛。” 这边李木子刚安抚好袁沐,那边纪思安和罗莉便收到于娜被放出看守所的消息。 正当她们兴致勃勃地准备去接她时,罗佑打来电话告知她们,刘东已经派人去接了。次日,罗佑将此次工作的报酬打到她们账上,自此于娜的委托宣告结束。 “于娜这家伙真不够朋友,出来了连面儿都不见。”罗莉抱怨着。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肯定烦。而且家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纪思安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罗莉叹气道:“也是,听说她父亲生病了,老年痴呆,估计后半辈子离不开养老院了。” “等她处理好这些事情,我们再找她聊聊。”纪思安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想问于娜。 可她没想到,看守所的那次见面便是她与于娜的最后一次见面。 于娜将父亲送到养老院后,便托刘东将花苑小区的房子卖了,而她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城隍前往美国。 突然的不告而别让纪思安和罗莉有些不知所措。她就这样走了,一通电话、一条短信都没留下。 纪思安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于娜斥责自己不懂朋友含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她却以最不能让人接受的方式消失了。 罗莉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纪思安神情落寞地说道:“来得时候热闹非凡,甚至带着信誓旦旦的天长地久,可最后呢,还不是曲终人散,空留寂寥。” 这种情况她体验过很多次,一时的同情,心血来潮时的帮助,突然迸发的好感……都没有坚持很久。最终的最终,陪伴她身边的也只有自己。 “我早就习惯了。”纪思安苦笑着说道。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于娜……干嘛要躲着咱们,看她这个架势,像永远不回来的样子……难道人真的是她杀的……”说到后来罗莉咽了咽口水,这个猜测还不如不猜。 “行了别猜了,破案的事情交给警察吧。”嘴上虽然这样说着,纪思安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城隍庙之行 于娜走了,袁沐结束休假,就连罗莉也匆匆回家了,一切又恢复成初时的模样。纪思安坐在空荡荡地房子里,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来到阳台看着那堆胖胖的植物们感觉甚是无聊。“喂,你们天天在这里待着,会不会很没意思。” 她的声音在屋内形成回音,竟然将自己吓了一跳。 纪思安悻悻地离开阳台,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想看点什么打发时间,手却不自然地打开电话薄,陈森的名字赫然在目。 她进行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终是忍住打出电话的冲动。她颓然地将手机丢到床上,却不小心碰到了按键,等她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手指已经在红色的挂断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她在心里默念,10秒,我只等他10秒,若他在10秒内接起电话我便约他出来。 漫长的嘟嘟声让纪思安紧张地手都有些抖。与此同时,陈森也在看着手机,他在接通键停留良久最终却按下挂断键,将手机狠狠地揣进兜里。 他把电话挂了,这是纪思安没有想到的。先是气愤,后是开始担心,不断地给他找各种理由,他太忙了不方便接电话,他正在开会,或正在开车…… 再到后来纪思安都觉得自己有点傻。人家明明没有意思,自己却总是不要脸地揣测着。自己这样敏感、自卑、性格不好又不漂亮的女生,别人怎么会喜欢……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不好的记忆都向她攻击而来。纪思安竭力控制住自己,冲出了家门。她需要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不然她会在那些回忆的攻击下痛苦不已。 她顺着人流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城隍最繁华的小吃街,再往里走就是城隍庙了。自己要不要去那里拜拜呢?身为无神论者的纪思安在城隍这么多年都没有走进过那里,如今居然生出去拜拜的念头。 果然人在最无助时就会寄希望于神力。她虽这样想着脚步却没有停下。刚来到门口,却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琦。 纪思安正想避开时,陆琦却突然转身正好遇到她。 “你怎么在这里?”陆琦走向纪思安。“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我只是……路过。你什么时候回得城隍?”纪思安显得有些局促。 “我也是出差路过,就顺道来看看。”陆琦显得更坦然一些。 “哦。”纪思安干笑着,正想着怎么结束这尴尬地对话时陆琦突然开口说道,“你知道城隍的意义吗?” “嗯?”纪思安没反应过来。 “其实自明清时期之后,城隍就逐渐由守护神演变成与人间政府所派遣的‘阳官’对应的‘阴官’,专门负责这一地区的大小阴间事务。各地的城隍都由不同的人出任,基本都是忠烈正直的历史人物。” “不过很多流传下来的故事都是关于城隍如何断案,帮助蒙冤者洗清冤情的。可见不管哪朝哪代,公平正义都是人们追求的最终目标。”陆琦说道。 “那是不是也说明哪朝哪代冤假错案都不少呢?”纪思安看着眼前隐藏在树木茂密枝叶后的建筑说道。 纪思安的说法让陆琦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果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思路清奇,却直指本质。” “要是真有阴官就好了,什么事情找判官一审就都清楚了。”纪思安摇摇头,心里却琢磨着陆琦对她的评价。 “可惜,现在的我没有早点遇见你,不然说不定会成为朋友。”陆琦说着奇怪地话。 纪思安却想到那件事情……不过现在陆琦似乎比那时勇敢许多也开朗许多。看来沉重的污泥能打垮弱者,也能让强者迸发力量,长出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荷花来。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替我向罗莉说声谢谢,告诉她,我现在很好。”说完陆琦便转身离开。 罗莉?她什么时候跟罗莉很熟了?想着陆琦刚刚跟自己的聊天,她似乎对自己也有些了解…… 陆琦的出现打断纪思安之前的自我攻击,让她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感觉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之后,她慢慢向花苑小区走去。 深秋的夜晚有些萧瑟,好在月色不错,两旁的路灯也足够明亮,纪思安并没有觉得害怕。 她并不着急回家,步子自然有些闲散,这样的悠闲直到小区外围的便道时突然戛然而止。纪思安机警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她又望向旁边的灌木丛,那里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 她感觉有人在跟踪她。纪思安向四周观察了一下,捏紧手中的‘小蜜蜂’,突然开始奔跑。她动作极快,几乎是百米冲刺一样来到小区门口,直到看到保安亭的灯光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保安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听完她说是被坏人跟踪后,警惕地在小区门口探查一翻并没发现可疑人。便安慰她没事儿,让她赶快回家。 大树的阴影处,一个人正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房间的灯亮起,纪思安将阳台的窗帘拉上,他才缓缓离开。 回到家中的纪思安烦躁地找出已经关机的手机,将它丢在客厅。看到手机她又想起电话的事情,不禁有些懊悔,都怪自己拨打那通电话……。 眼见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纪思安拿出日记本,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将自己在城隍庙遇到陆琦的事情记录下来。 次日午饭时,纪思安将遇到陆琦的事情告诉罗莉,并将她的感谢带给她。 罗莉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道:“她看起来怎么样?” “她看起来挺好的,人也比之前开朗了不少。”纪思安回想着昨天的情景说道。 罗莉释然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纪思安狐疑地看向罗莉。 罗莉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纪思安却有些失望地低头:“没关系的,不想说不用勉强,我能理解。” 看着纪思安有些憔悴的面容,想到她关于朋友的理解,罗莉咬了咬嘴唇。 “因为涉及到陆琦的秘密,所以我……不方便说。”罗莉解释道。 陆琦的秘密……纪思安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讶地抬头看向罗莉。 办公室内强奸……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再联想到陆琦同自己一样谨小慎微的性格,纪思安把这几个点串起来后便明白了其中的问题。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树洞 “这是违法的……”纪思安将声音压得极低,罗莉却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被她看出端倪了。此时罗莉不知该为秘密泄露害怕,还是该为不用再隐瞒朋友庆幸。 “办公室……那是个圈套。”纪思安虽然看着罗莉,用得却是肯定的口气。 罗莉没有说话,纪思安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的,那个混蛋混迹职场这么多年骚扰了不知多少女同事,从未东窗事发过,就是因为他非常小心。而且陆琦也是个内向谨慎的姑娘。那种事情怎么都不可能发生在办公室……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被拆穿怎么办?” 罗莉见纪思安更多地是担心她们,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个混蛋趁出差的机会,偷偷潜入陆琦房间强奸了她。事后陆琦萎靡不振甚至想要跳河自杀,正好被我碰见救下她。她跟我说了那件事情,但证据都已被消毁,根本没有办法惩治他。于是我们便想到这个办法……” “那个混蛋确实非常小心,但陆琦的主动和色欲的驱使还是让他犯了错……” 纪思安抓住罗莉的手。“所里的律师都是人精,他们应该会有所怀疑,只不过姓赵的坏事做尽,他们不愿意为他出头罢了。你们这样做太冒险了。” 罗莉拍拍纪思安冰凉的手。“我们知道,所以陆琦的那番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身为法律工作者,身为男人,却一直放任这样的人欺辱女同事,他们的行为也与魔鬼无异。是愧疚让他们不愿也不敢深究。毕竟事情真的曝光,他们也会被所人有唾弃,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站在法庭上辩护。” 她们将这些人的明哲保身和功力之心拿捏得死死的。纪思安不觉得害怕,只有担心。 “你们怎么能确定赵主任的妻子会放弃他?你之前说他妻子家族在城隍很有势力。” 罗莉知道纪思安是担心她们,维护她们的之后,便准备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她。 “我们找私家侦探查了他。那个混蛋这些年在城隍过得有些得意忘形,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出入风月场所。我们只是把照片偷偷寄给了她,便让她下定决心离婚。” “其实她这些年也很郁闷,当爱情滤镜碎掉之后,她比谁都清楚姓赵的是个什么货色,不过碍于面子忍而不发而已。照片只不过是给了她个出口。” 纪思安用力捏了捏罗莉的手叮嘱道:“莉莉,这次的事情因为有诸多条件的加持你们才能涉险过关,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干了。” 罗莉想着那天陆琦在河边绝望的样子说道:“若你看到那天的陆琦,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至少你要告诉我,我还能帮帮你……” 也许是因为罗莉眼神中的哀痛,也许是因为罗莉滴落在她手上滚烫的眼泪,总之纪思安第一次向奶奶以外的人许下了承诺。 听纪思安如此说,罗莉吸吸鼻子破涕为笑。“知道了。你家伙也不盼我点好,这种事情遇到一次就够了。” 纪思安松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接点合同纠纷、经济纠纷的委托吧,挣钱多又安全。” “知道了。赶紧吃吧,饭都凉了。可惜这道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罗莉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吃货模样。 她没有刻意强调要她保守秘密,她也没有这样的承诺。但她们都知道今天的谈话将会成为她们埋藏在树洞中永远的秘密。 晚上,杨宁宁见到纪思安时,明显感觉她比之前的精神好了一些。 “你今天气色不错。”她笑道。 “这两天睡眠好了一些,少醒了两次。” 纪思安也觉得很神奇,明明承载了别人的秘密,她不仅没有因此变得焦躁,反而多了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希望这次能有所突破。”杨宁宁笑道。 纪思安点点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这段时间以来,她进入催眠后一直在黑暗的楼道里徘徊。 暗棕色的地毯已经脏污地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不时突起的疙瘩险些将纪思安绊倒。她连忙扶住墙壁,翘起的壁纸将她的小手划出一道口子。 正当她想要借着安全出口亮起的绿光查看伤口时,微光闪了几下,便突然熄灭。这下连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没有了。这时空气中弥漫起潮湿腐败的气味,潮气越来越浓稠,到了最后甚至犹如实体一般向她翻滚而来。 纪思安害怕极了,她爬起来向前跑去。这时手上的伤口突然流出大量的鲜血,血腥味瞬间与潮气结合,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她拼命摸索着向前走,可这条楼道像没有尽头一般,永坠黑暗。 这样的情景,纪思安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她依然坚持着,她相信只要自己跑得够久、够远,一定能看到出口。或许是坚毅的意志起到了作用,这次纪思安看到楼道的墙壁上多了扇门。 气味的压迫感让她一分钟也不想在楼道内多待,当门出现的瞬间,她便用尽全力撞了进去,接着她便在惊叫中睁开眼睛…… “怎么了?”杨宁宁细心地递上毛巾,纪思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楼道里出现了门……”纪思安握住杨宁宁的手说道。 冰冷、湿滑的小手让杨宁宁很不舒服,她没有缩回手,却用毛巾将它包裹起来为她取暖。 指尖的温暖让纪思安心中微热。“那门是开着的……我用力撞向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是开着的。” “门里面有什么?”杨宁宁温和地问。 纪思安的嘴唇抖了抖:“门里面是我……一模一样的我,她突然朝我诡异地笑了。我觉得非常害怕,对她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黑暗楼道的恐惧。” 杨宁宁照旧递给她一杯温水。温热的液体熨烫过五脏六腑,瞬间温暖了纪思安的身体。 许是久病成医的原故,还不待杨宁宁开口,纪思安便推测道:“楼道可能是我当时内心的恐惧和感受,潮湿的空气和血腥味……才是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卷宗里说案子发生时,我母亲刚洗完澡……” “刚刚我撞开了一个本就开着的门,是不是说明那人是直接开门进入的呢?当年门锁也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凶手有我们房间的房卡,肯定是这样的。” 说着纪思安站起身便要离开,杨宁宁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平静下来。随即打开舒缓的音乐,引导着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她温柔的举动,清甜的细语让纪思安不自觉地跟随她的动作舒缓下来。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那些被人遗忘的角落 紧绷的肌肉一旦放松,酸痛感便朝她袭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紧张了。纪思安在杨宁宁的安抚下慢慢放松,心神松懈后,困意跟着袭来。她缓缓闭上眼竟然直接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纪思安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抬眼看向时钟,时间才了20分钟。 告别杨宁宁,纪思安便找上袁沐,她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她。 “王强确实很可疑,他是一个惯偷,居然能沉寂这么多年。他身上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袁沐说道。 纪思安肩膀微塌地靠坐在沙发上,她明白找人不容易。杀害袁珊的凶手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我觉得我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有问题。杀害我姐姐的人一直没有再犯案,有可能是新手……只有新手才会对被发现的事情那么紧张。老油条不会那么惧怕警察,他们进去次数多了,多少能猜到自己的罪过大小,不太会冒险杀警察。” 袁沐的话让纪思安陷入沉思,如果是那样将更难抓到凶手。她们之前所有希望都是那人再次犯案留下dna证据。 还不待她想到安慰的话,袁沐继续说道:“法医那边说现在有新技术,可以比对dna中的y染色体信息,我想试试”。 “这样就扩大了查找范围,即使他小心不再留下痕迹,家族中的其他人也有可能留下线索。”纪思安眼睛一亮,由衷地为袁沐感到高兴。 “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我现在都不敢盲目乐观,等有消息了告诉你。” 虽然袁沐这样说着,纪思安依旧听出她的高兴和激动。 就在她们交谈的时候,罗莉正一个人开着车在城隍街头转着。每到黑暗的小巷、偏僻的车站,她都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会儿才走。 几近深夜的时候,她终于在城郊的一个公交车站处发现了要找的人。 “杨萍,你为什么又逃学?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有多担心。”罗莉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却仍然忍不住想要发火。 杨萍低着头不说话,微胖的身体轻轻摇动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又找人了。”说到后来罗莉的声音有些哽咽。 杨萍将头别向一方,依旧没有说话。 “你先跟我回去。”罗莉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杨萍突然情绪激动朝她喊道:“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想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那人有什么好!”罗莉狠狠砸向方向盘。 “你上车,我带你回去。”她用命令地口气说道。 “我爱他。”杨萍有些倔强地说。 “那你告诉他你的年龄了吗?”罗莉紧盯着她。 “我再有几年就成年了,你们也管不了我多久了。”杨萍坐上汽车,有些气人地说道。 “你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你身体就毁了。” “杨萍,你听我的,听姐的话,好好学习,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不是这样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你能看到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罗莉的眼中满是泪水。 “我?我跟你们比不了,再说……我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我学不进去。”杨萍面无表情地说道。 罗莉不知道如何去劝面前的女孩儿。无数心理医生和志愿者都不能挽回的心,更不会因为她的陪伴和劝说而改变。 她能做得只是默默将她送回救助中心。救助中心的志愿者重新给杨萍带上定位手表,再三叮嘱她不要逃学。 期间她一直低着头,罗莉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一年,整整一年,她有时间就陪着杨萍,但她没有任何改变。 你跟她说话时,她永远低着头,偶尔和你对视也是嬉皮笑脸或是无所谓的样子。 她会痛快地应下你的要求,但永远别指望她会执行。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罗莉绝望地说。 “没事儿,姐,那个男人对我很好。”杨萍以为这话能给罗莉安慰。 “那男人是谁?”罗莉问。 杨萍低头不语。 “我担心地是你。你以后靠什么生活?”罗莉语重心长地说。 “他说以后他养我。”杨萍小声说道。 “他养你?他拿什么养你?就像上一个男人似的,连房租都付不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养你……”罗莉激动得有些口不择言。 杨萍猛地抬头,眼神带着一闪而过的屈辱。“他是我的男人,你不能这样说他。” “还是他?还是那个人吗?”罗莉反应过来。 杨萍低下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罗莉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之前,她甚至找过那个人,告诉他杨萍未成年并警告他,让他离杨萍远一些,否则将告他强奸。但她低估了杨萍的执着。 “他已经违法了,你还未成年……”罗莉的话没说完。 杨萍便打断她:“我的事情你少管。他对我很好,等再过几年我就会嫁给他。”说完她躺到床上,将后背留给罗莉。 你所谓的他对你很好,就是带你去烂尾楼……就是事后往你头上别些花花绿绿的发卡吗?罗莉觉得很绝望,她知道今晚的对话只能到此为止。她再说什么杨萍都不会听了。 罗莉回去的时候,天正阴着,锅盖似的云层厚厚地罩在城隍上空,墨染样的夜色没有丝毫光亮压抑无比。 这份志愿者的工作她做得很辛苦,却依然咬牙坚持着。如今她已经是里面待的时间最长的人了。 来来走走的那些人,刚来这里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怀揣着帮助别人的梦想,哪一个不是满心热诚,可到最后离开时只余满身满心地疲惫。 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她可能会像她们一样离开,或者她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世界虽然大,人却很渺小,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在既定的圈子里生活着,那里光明,世界便光明,那里黑暗,我们看到的便是黑暗。 可她的圈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打破了……那天也是这样,天阴得快要塌下来似的。事后,她无数地回想那天的事情,若不是这样的天气,若不是爸爸临时有事儿未能及时接她,若不是最好朋友的相邀,她就不会坐上那辆公交车,就不会遇上那个人…… 哪怕其中一环出了问题,都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巧合多得像命运……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那些被人遗忘的角落 紧绷的肌肉一旦放松,酸痛感便朝她袭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紧张了。纪思安在杨宁宁的安抚下慢慢放松,心神松懈后,困意跟着袭来。她缓缓闭上眼竟然直接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纪思安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抬眼看向时钟,时间才了20分钟。 告别杨宁宁,纪思安便找上袁沐,她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她。 “王强确实很可疑,他是一个惯偷,居然能沉寂这么多年。他身上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袁沐说道。 纪思安肩膀微塌地靠坐在沙发上,她明白找人不容易。杀害袁珊的凶手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我觉得我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有问题。杀害我姐姐的人一直没有再犯案,有可能是新手……只有新手才会对被发现的事情那么紧张。老油条不会那么惧怕警察,他们进去次数多了,多少能猜到自己的罪过大小,不太会冒险杀警察。” 袁沐的话让纪思安陷入沉思,如果是那样将更难抓到凶手。她们之前所有希望都是那人再次犯案留下dna证据。 还不待她想到安慰的话,袁沐继续说道:“法医那边说现在有新技术,可以比对dna中的y染色体信息,我想试试”。 “这样就扩大了查找范围,即使他小心不再留下痕迹,家族中的其他人也有可能留下线索。”纪思安眼睛一亮,由衷地为袁沐感到高兴。 “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我现在都不敢盲目乐观,等有消息了告诉你。” 虽然袁沐这样说着,纪思安依旧听出她的高兴和激动。 就在她们交谈的时候,罗莉正一个人开着车在城隍街头转着。每到黑暗的小巷、偏僻的车站,她都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会儿才走。 几近深夜的时候,她终于在城郊的一个公交车站处发现了要找的人。 “杨萍,你为什么又逃学?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有多担心。”罗莉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却仍然忍不住想要发火。 杨萍低着头不说话,微胖的身体轻轻摇动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又找人了。”说到后来罗莉的声音有些哽咽。 杨萍将头别向一方,依旧没有说话。 “你先跟我回去。”罗莉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杨萍突然情绪激动朝她喊道:“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想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那人有什么好!”罗莉狠狠砸向方向盘。 “你上车,我带你回去。”她用命令地口气说道。 “我爱他。”杨萍有些倔强地说。 “那你告诉他你的年龄了吗?”罗莉紧盯着她。 “我再有几年就成年了,你们也管不了我多久了。”杨萍坐上汽车,有些气人地说道。 “你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你身体就毁了。” “杨萍,你听我的,听姐的话,好好学习,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不是这样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你能看到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罗莉的眼中满是泪水。 “我?我跟你们比不了,再说……我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我学不进去。”杨萍面无表情地说道。 罗莉不知道如何去劝面前的女孩儿。无数心理医生和志愿者都不能挽回的心,更不会因为她的陪伴和劝说而改变。 她能做得只是默默将她送回救助中心。救助中心的志愿者重新给杨萍带上定位手表,再三叮嘱她不要逃学。 期间她一直低着头,罗莉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一年,整整一年,她有时间就陪着杨萍,但她没有任何改变。 你跟她说话时,她永远低着头,偶尔和你对视也是嬉皮笑脸或是无所谓的样子。 她会痛快地应下你的要求,但永远别指望她会执行。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罗莉绝望地说。 “没事儿,姐,那个男人对我很好。”杨萍以为这话能给罗莉安慰。 “那男人是谁?”罗莉问。 杨萍低头不语。 “我担心地是你。你以后靠什么生活?”罗莉语重心长地说。 “他说以后他养我。”杨萍小声说道。 “他养你?他拿什么养你?就像上一个男人似的,连房租都付不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养你……”罗莉激动得有些口不择言。 杨萍猛地抬头,眼神带着一闪而过的屈辱。“他是我的男人,你不能这样说他。” “还是他?还是那个人吗?”罗莉反应过来。 杨萍低下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罗莉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之前,她甚至找过那个人,告诉他杨萍未成年并警告他,让他离杨萍远一些,否则将告他强奸。但她低估了杨萍的执着。 “他已经违法了,你还未成年……”罗莉的话没说完。 杨萍便打断她:“我的事情你少管。他对我很好,等再过几年我就会嫁给他。”说完她躺到床上,将后背留给罗莉。 你所谓的他对你很好,就是带你去烂尾楼……就是事后往你头上别些花花绿绿的发卡吗?罗莉觉得很绝望,她知道今晚的对话只能到此为止。她再说什么杨萍都不会听了。 罗莉回去的时候,天正阴着,锅盖似的云层厚厚地罩在城隍上空,墨染样的夜色没有丝毫光亮压抑无比。 这份志愿者的工作她做得很辛苦,却依然咬牙坚持着。如今她已经是里面待的时间最长的人了。 来来走走的那些人,刚来这里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怀揣着帮助别人的梦想,哪一个不是满心热诚,可到最后离开时只余满身满心地疲惫。 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她可能会像她们一样离开,或者她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世界虽然大,人却很渺小,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在既定的圈子里生活着,那里光明,世界便光明,那里黑暗,我们看到的便是黑暗。 可她的圈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打破了……那天也是这样,天阴得快要塌下来似的。事后,她无数地回想那天的事情,若不是这样的天气,若不是爸爸临时有事儿未能及时接她,若不是最好朋友的相邀,她就不会坐上那辆公交车,就不会遇上那个人…… 哪怕其中一环出了问题,都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巧合多得像命运……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特殊的访客 纪思安被同事告知有人找的时候,还小小期盼了一下。她从抽屉里翻出早已落灰的镜子,补了些唇彩,又理了理头发才快步走下楼。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接待室,只一眼雀跃的心情便跌入谷底,屋内并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 来不及收回脸上的表情,两位老人便迎向前。“请问你是纪律师吗?” “对,我是。您找我?”纪思安收回心思问道。 “俺们听说你打官司很厉害,能要到很多钱。我们想请你帮忙。”老太太抢过话头,语速极快地说道。 “啊?这都听谁说的。我……还是一个新手,没有您说得那样厉害。”纪思安说道。 “俺们听法院门口的人说你跟公共汽车那里要了好多钱。求你帮帮俺们,如果要到钱俺们可以多分你点。”老太太急切地说道。 纪思安有些发傻地看着她,半晌才明白她说的‘跟公共汽车要钱’,可能是杨宁宁的案子。 “您可能是误会了……那个案子是公交公司赔偿给受害者的……” 纪思安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再次打断她:“俺们不懂里面的花花绕,是你要得钱就行……俺们也想请你帮俺们要钱……” 纪思安有些无语,只得请他们到会客室了解情况。在仔细听了半天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两个人的目的。 男士叫杨根田,今年45岁,女士叫王芬,今年43岁,他们都是##市##县##村人。他们的女儿被邻居强奸并怀孕,他们想向对方索要赔偿。 眼前的二人真实年龄并不大,只是长期的田间劳作让他们皮肤黝黑,面相有些显老。纪思安为之前自己错误的估计年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气地问道:“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公安来了好多人,那个混蛋被带走判了十多年嘞,现在还在号子里待着。”女士说道。 “什么时候判的?拿判决书我看看。”纪思安问。 “早的嘞。得有1年了,谁留着它呀。”女士再次说道。 “都1年了?之前你们没申请民事赔偿吗?”纪思安有些摸不到头脑。 “给那万八块钱的,够干啥的。现在我女儿毁了,他得负责……”女士理着头发说道。 纪思安理了理思路解释道:“如果法院已经判了民事赔偿,您现在就不能再申请了。” “那我们女儿怎么办?她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女人掩面而泣,男人低头叹息。 “造成严重的后遗症了吗?”纪思安想帮助他们便追问道。 “我娃儿被糟蹋了,还闹得满村皆知,她还怎么做人啊。”女人哭得越来越厉害。 纪思安微微松口气,至少孩子没留下身体的伤残。可见女人哭得伤心,她又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愧疚。她是在农村生活过的,知道在那里名声对于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 “您不要伤心,出了这种事情不是您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实在不行,您带着孩子离开村里重新开始……” 纪思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所以我们才想让他多补偿些钱给我们。我们带着孩子离开村里到别的地方生活。你行行好,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替我们向政府要些钱也行啊。” 纪思安被她说愣住了,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志愿者给你捐得钱又用完了吗?” “你不知道吗?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揭开伤疤,不断伤害女儿的人是你们。” “是什么好的事情吗?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呢?” “到一个地方说一遍,到一个地方说一遍,你还想不想让她活?!” 男人看见气势汹汹的罗莉,瑟缩着向后退了退。女人在呆愣几秒后开始抽泣。“俺也是没办法。二儿和三儿要上学,城隍又这么贵,总不能让我丢下苦命的女儿不管吧……” 说完哭声越来越大,弄得纪思安和罗莉甚是狼狈。 这场尴尬地会面最终在罗莉给他们一些钱之后才结束。 纪思安拉着罗莉来到附近的咖啡厅,罗莉过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怎么招惹上他们的?” “我?”纪思安摇摇头。“是他们来找我的。” “你认识他们?”纪思安小心地问。 罗莉抓抓头发,显得有些烦躁。“我是一年前当志愿者的时候认识他们的,说来话长。” 罗莉从大学时开始便在一些妇女儿童的救助机构当志愿者。一年前的秋天,她们收留了一个女孩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很健谈,几乎地毫无保留地说着自己的个人信息,成长经历…… 罗莉几次想打断她,告诉她不必这样。她似乎怕罗莉不相信她的话,甚至想撩起衣服,让她看肚子上留下的妊娠纹。 罗莉一把按住她撩衣服的手,告诉她不必这样。女孩儿局促地收回手。 长时间以来,人们找她都是想了解她的那段过往,母亲跟她说过,只有让他们相信,让他们同情,他们才会愿意帮助她们。所以诉说已经成了为她的本能。一遍又一遍,每当她说一次,就会得到对方的同情和眼泪,还有捐助的用品和钱…… 罗莉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除了哽咽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不必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词语。 女孩儿对这样的情况早已麻目,她看着罗莉,双眼如古井般平静无波澜。有时,她甚至讨厌这些眼泪,他们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悲惨,好像自己快要死了一样。 后来,罗莉从领队那里打听到这个叫杨萍的女孩儿的全部过往。她被母亲发现怀孕,经过再三询问才得知那人是相处几十年的邻居……当得知女儿被强奸的时候,他们也曾如普通的父母一样愤怒地选择了报警。 可接下来他们的决定却让所有人匪夷所思。他们想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他们认为有了那个孩子,那人就要负责一辈子。 好在当地的妇联及时介入,带着她去了医院……那时的她也还是一个孩子。 之后的事情便慢慢偏离了正轨。她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不怀好意的人偷偷塞给她零食也想同她做那事…… 还未及豆蔻年华的女孩儿,被这些彻底击垮,她整天躲在家里……慢慢地她开始变了,有几次她甚至接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递来的零食…… 89章因为多次被屏蔽,改好后放在92章后面了。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走近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父母开始向相关部门求助。她被带离家乡,辗转于各个救助组织。 然而颠沛流离的生活和青春期的叛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了心理救助。 她慢慢对隐私,对身体失去了应有的界限。她会不自主地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身体,甚至会拙劣地模仿着做些不雅的动作。 “她现在还不满14岁,已经有好多次偷跑出去的经历。我们用尽办法,接送上下学,手表定位……她却总能有办法逃离我们的监护。” “在她来城隍的1年里,已经几次离开救助中心找……了,其中一个还让她再次受到伤害……” 听到这里纪思安再也坐不住了。“她还是未成年呢,可以告他呀。” 罗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杨萍不说是谁。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去……凭我们根本就看不住。” “甚至有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建议我们给她采取措施……他说她这种情况在幼年受到严重的心理创伤……采取措施……直至她成年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纪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罗莉,她很难想象杨萍的情况。 “后来我学聪明了,她一逃,我就去那些小旅馆,黑出租的地方查,虽然还是不能阻止她,但至少……不让她再次犯错……” “有一次我查到了和她同居的人。我把杨萍的年龄告诉他,并威胁他如果他再找杨萍我就报警抓他。” “那后来呢?”纪思安紧张地问。 “后来那男人跑了。为此杨萍很长时间都不再理我……要知道之前因为陪伴她时间长的缘故,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我。自那之后,她就一直躲着我。” “她认为我破坏了她的感情,她一直想等成年就嫁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多大?会娶她吗?”纪思安问。 罗莉无奈地摇摇头:“我查了,那个男的30多了,在老家有老婆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跟她结婚。他找她不过是打发寂寞时光……在他知道杨萍的真实年龄后,连夜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杨萍都知道吗?”纪思安问。 “知道。不仅她知道,她父母也知道。她是不在乎,她父母是把她丢给救助机构不愿意管她。”罗莉抚着额头,想起这件事情她就头疼。 “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她父母。”纪思安没有把话说完,便想到刚刚他们请求自己帮他们要钱的样子,不由得叹气。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可能在他们心里已经放弃杨萍了吧。”罗莉靠在椅子上,显得非常累。 14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期望别人把她当大人一样对待。可她的行为在成年人眼中还很幼稚,很不成熟…… “你用自己的观点来为她好。她却认为你世故、圆滑,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你觉得她的行为傻,她还觉得你的话虚伪呢,根本没办法说服她。” 罗莉许久没有向人倾诉,话匣子一旦打开颇有些收不住的架势。 “你们那个救助中心帮助得都是这样的人吗?”纪思安问。 “也不全是。每年我们还会到一些地方对孩子们进行生理健康教育。我给她们讲生理知识,告诉她们哪些是她们的小秘密,要保护好自己的小秘密……” 罗莉红着眼睛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能做得很少,但尽微薄之力吧。” 纪思安想到石楠,想到母亲,她虽然也是不能完全理解,但比起大多数人还是更加了解一些。 “会好起来的。有你们的努力,会慢慢好起来的。”纪思安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 “是啊,现在大家已经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会进行教育宣讲,会提高防范,总之是在慢慢进步的。” 罗莉不想纪思安跟着担心又说道:“其实像杨萍这种情况的很少。一般……父母会带孩子重新开启生活。孩子虽然受到心理创伤会更容易出现问题,但总体来说还能正常生活。杨萍的事情算是个特例。” 这次长谈再次拉近了纪思安和罗莉间的距离。离开时,纪思安向罗莉询问了申请当志愿者的方式,她也想加入到她们的队伍。 罗莉拍拍纪思安的肩膀没有说话。没有接触过的人不会知道,比起身体的伤心里的伤才更加可怕。 而大多数人都会更关注身体的伤,好像你还活着,你的身体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就会一切都好。殊不知外面的伤口尚且可以缝合,里面的伤却是伴随终身。 晚上,纪思安刚从心理诊所出来便接到了罗莉的电话。 “小安……杨萍不见了。”罗莉的声音焦急万分。 “什么?”纪思安感受到罗莉的情绪,马上安抚道:“你别着急,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陪你再好好找找”。 “她放学后就失踪了,定位器也关了,我担心她出事儿……我们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罗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罗莉这样说,纪思安也有些慌。她让罗莉先报警,然后开车赶去和她在救助中心汇合。 她们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已是凌晨。罗莉鼻头红红、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纪思安拍拍她的肩膀,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安慰的话。 经历过苦难的人更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的大脑已经把各种悲惨的结果都模拟了一遍。以致于面对伤心的罗莉时,竟说不出一点让人宽心的词语。 “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要不我再陪你去找找吧。”憋了半天,纪思安终于开口道。 罗莉抬头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好啊,我们再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 见罗莉重新振作起精神,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可刚轻松没多长时间,她的神经马上紧绷了起来。 罗莉带她走得全是城隍城的老大难地区,要么是没有路灯的拆迁区,要么是酒鬼和流浪汉横行的三不管地带;要么是废弃的工厂和烂尾楼……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走近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父母开始向相关部门求助。她被带离家乡,辗转于各个救助组织。 然而颠沛流离的生活和青春期的叛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了心理救助。 她慢慢对隐私,对身体失去了应有的界限。她会不自主地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身体,甚至会拙劣地模仿着做些不雅的动作。 “她现在还不满14岁,已经有好多次偷跑出去的经历。我们用尽办法,接送上下学,手表定位……她却总能有办法逃离我们的监护。” “在她来城隍的1年里,已经几次离开救助中心找……了,其中一个还让她再次受到伤害……” 听到这里纪思安再也坐不住了。“她还是未成年呢,可以告他呀。” 罗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杨萍不说是谁。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去……凭我们根本就看不住。” “甚至有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建议我们给她采取措施……他说她这种情况在幼年受到严重的心理创伤……采取措施……直至她成年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纪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罗莉,她很难想象杨萍的情况。 “后来我学聪明了,她一逃,我就去那些小旅馆,黑出租的地方查,虽然还是不能阻止她,但至少……不让她再次犯错……” “有一次我查到了和她同居的人。我把杨萍的年龄告诉他,并威胁他如果他再找杨萍我就报警抓他。” “那后来呢?”纪思安紧张地问。 “后来那男人跑了。为此杨萍很长时间都不再理我……要知道之前因为陪伴她时间长的缘故,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我。自那之后,她就一直躲着我。” “她认为我破坏了她的感情,她一直想等成年就嫁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多大?会娶她吗?”纪思安问。 罗莉无奈地摇摇头:“我查了,那个男的30多了,在老家有老婆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跟她结婚。他找她不过是打发寂寞时光……在他知道杨萍的真实年龄后,连夜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杨萍都知道吗?”纪思安问。 “知道。不仅她知道,她父母也知道。她是不在乎,她父母是把她丢给救助机构不愿意管她。”罗莉抚着额头,想起这件事情她就头疼。 “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她父母。”纪思安没有把话说完,便想到刚刚他们请求自己帮他们要钱的样子,不由得叹气。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可能在他们心里已经放弃杨萍了吧。”罗莉靠在椅子上,显得非常累。 14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期望别人把她当大人一样对待。可她的行为在成年人眼中还很幼稚,很不成熟…… “你用自己的观点来为她好。她却认为你世故、圆滑,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你觉得她的行为傻,她还觉得你的话虚伪呢,根本没办法说服她。” 罗莉许久没有向人倾诉,话匣子一旦打开颇有些收不住的架势。 “你们那个救助中心帮助得都是这样的人吗?”纪思安问。 “也不全是。每年我们还会到一些地方对孩子们进行生理健康教育。我给她们讲生理知识,告诉她们哪些是她们的小秘密,要保护好自己的小秘密……” 罗莉红着眼睛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能做得很少,但尽微薄之力吧。” 纪思安想到石楠,想到母亲,她虽然也是不能完全理解,但比起大多数人还是更加了解一些。 “会好起来的。有你们的努力,会慢慢好起来的。”纪思安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 “是啊,现在大家已经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会进行教育宣讲,会提高防范,总之是在慢慢进步的。” 罗莉不想纪思安跟着担心又说道:“其实像杨萍这种情况的很少。一般……父母会带孩子重新开启生活。孩子虽然受到心理创伤会更容易出现问题,但总体来说还能正常生活。杨萍的事情算是个特例。” 这次长谈再次拉近了纪思安和罗莉间的距离。离开时,纪思安向罗莉询问了申请当志愿者的方式,她也想加入到她们的队伍。 罗莉拍拍纪思安的肩膀没有说话。没有接触过的人不会知道,比起身体的伤心里的伤才更加可怕。 而大多数人都会更关注身体的伤,好像你还活着,你的身体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就会一切都好。殊不知外面的伤口尚且可以缝合,里面的伤却是伴随终身。 晚上,纪思安刚从心理诊所出来便接到了罗莉的电话。 “小安……杨萍不见了。”罗莉的声音焦急万分。 “什么?”纪思安感受到罗莉的情绪,马上安抚道:“你别着急,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陪你再好好找找”。 “她放学后就失踪了,定位器也关了,我担心她出事儿……我们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罗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罗莉这样说,纪思安也有些慌。她让罗莉先报警,然后开车赶去和她在救助中心汇合。 她们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已是凌晨。罗莉鼻头红红、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纪思安拍拍她的肩膀,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安慰的话。 经历过苦难的人更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的大脑已经把各种悲惨的结果都模拟了一遍。以致于面对伤心的罗莉时,竟说不出一点让人宽心的词语。 “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要不我再陪你去找找吧。”憋了半天,纪思安终于开口道。 罗莉抬头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好啊,我们再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 见罗莉重新振作起精神,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可刚轻松没多长时间,她的神经马上紧绷了起来。 罗莉带她走得全是城隍城的老大难地区,要么是没有路灯的拆迁区,要么是酒鬼和流浪汉横行的三不管地带;要么是废弃的工厂和烂尾楼…… (本章完) 第九十章消失 纪思安紧紧抓着手中的防狼电击器,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稍许的安全感。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罗莉要随身带着它了。 两个小时后,罗莉带着纪思安将杨萍曾经去过的地方又转了一遍,却仍没找到她。 “接下来咱们还去哪儿?我来开车吧。”纪思安看着罗莉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 罗莉没有回应纪思安,而是望着夜色良久才轻声说道:“我们去路桥看看,如果那里没有,我就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路桥?杨萍以前去过那里?”纪思安问道。 罗莉神色木然地摇摇头。“但愿我的直觉是错的。”她没头没脑地说道。 半个小时后,她们的车停在一片平房区外面。纪思安看着仅能供双人并排通过的幽暗曲折的胡同有些害怕。这里一看就是私搭乱建的城中村,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像迷宫一样,就算是白天都很难从里面走出来,何况现在是晚上…… 罗莉脸色苍白地站在胡同外,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我们先回去,等天亮了再过来吧。”纪思安拉住罗莉说。 “我怕晚了……万一杨萍受到什么伤害怎么办?”罗莉带着颤音说道。 “是我……是我把手机开静音,没接到救助中心的电话,如果我及时接到电话说不定就能很快找到她。” “我真的很怕她出事儿……” 话没说完罗莉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纪思安赶忙扶住她让她坐回车里。 “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在这里?如果有证据,我们可以叫警察过来找。”纪思安问。 “我就是觉得……她可能会在这里……我又害怕她在这里……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罗莉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纪思安摸不到头脑。 “你查一下路桥这个地址就知道了。”罗莉说道。 纪思安打开手机搜索路桥,排名靠前的几个热搜都是路桥村连续发生强奸幼女案的新闻。光看题目纪思安就能想象出里面内容的可怕。 她迟疑很长时间,终是移开手指。“这几条新闻都是十年前的了,凶手早被抓了,不用害怕。”纪思安强自镇定地说道。 “凶手一直没被抓到……”罗莉的声音很小,纪思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也不可能……凶手又不是傻子,怎么总会在同一个地方作案。” “之前没抓到他,不代表现在抓不到他。而且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他肯定不敢再犯案。”纪思安笃定地说道。 “你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先回去,既然已经报警了,就要相信警察。”纪思安说着就要启动车子。 这时一束光突然打在她们脸上,强烈的灯光晃得她们睁不开眼睛,她们连忙用手遮挡。强光在她们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后突然消失。 纪思安和罗莉经过短暂的几秒失明后才逐渐恢复视觉。 “有人。刚刚那里有人……”罗莉颤抖着指着胡同的方向。 纪思安感觉很害怕,刚刚那人是故意的。他躲在黑暗里,却把她们照得纤毫毕现……像是在向她们示威。 “我们赶紧走吧。” 罗莉也吓坏了,她紧紧攥着安全带大力地点头。 回到家时,正是一天中的至暗时刻,萧瑟的秋风拍打到脸上,寒意直达脚底。她们小跑着来到小区门口,直到进了小区的大门才稍稍松口气。 “刚刚那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晚还出现在那里?”缓过神的纪思安握着热水杯子说道。 “我觉得他不像是好人,穿得黑乎乎的,还拿手电晃咱们。”罗莉裹着毛毯还在不停地发抖。 纪思安将手里的热水怀递给她,并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你不会发烧了吧。赶紧的喝点热水,我给你再煮点姜糖水。” “我没事儿……”罗莉的话没说完就连打了几个喷嚏。 “还说没事儿,你瞧瞧这样子。赶紧的,上床躺着休息去。”纪思安连拉带扶地将罗莉领进卧室,并给她盖上被子。 “你也一起。要不然我害怕。”罗莉费力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先睡,我给你煮点姜汤水。” “我都睡了你煮给谁喝。赶紧的,你也累了,一起睡吧。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睡不着。”罗莉嘟着嘴撒娇。 纪思安揉揉发疼的头,她确实也累极了,便抱来另一床被子与罗莉挤在一张床上。 罗莉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她被一名黑衣人追得拼命奔跑。跑着跑着便来到了一处树林,丛生的野草和灌木将她的身上划得都是伤口。 她却顾不得这些,用尽全力往密林里跑,突然她脚下一滑从陡坡上滚落,直到撞到一棵平缓处的大树才停了下来。 肩膀和肋部传来的剧痛让她怀疑自己的骨折了。可她顾得不这些,因为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提示着她,那人依然在追踪着她。 罗莉单手撑地想让自己坐起来,手下有些柔软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侧头。零落地树叶下是一张女孩的脸,因着皮肤惨白的缘故,两条浓密的弯眉分外显眼。 “苗苗……苗苗你怎么会在这里?” “苗苗……苗苗。” 女孩儿吸引了罗莉的全部注意力,她全然不知危险已然降临。待她回过神儿时,黑衣人已站在她的身后。 “乖……到我这里来。”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知道,我找得的人是你……” 随着黑衣人一步步地靠后,罗莉不停地向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山石,退无可退…… 黑衣人向她伸手抓来,她终于尖叫出声,从噩梦中醒来。 纪思安一看便知罗莉做了噩梦。她半坐起身子,伸手抱住瑟瑟发抖的罗莉,并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奶奶当年安抚她一样安抚着罗莉。 “没事儿了。都是梦,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纪思安的话让罗莉回过神。她反手抱住纪思安,靠在她瘦弱的肩膀哭了起来。 泪已满襟,人却未语。沉默的泪水压得纪思安有些喘不过气来。这让纪思安想到了自己,很多个深夜她也是如此哭泣着的。 “再陪我去一趟路桥吧。” 纪思安没想到罗莉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请求。 “这次我们叫上袁沐吧。”纪思安说道。 “好。”昨晚的经历将她们吓得不轻,罗莉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纪思安的建议。多一个人总会多些胆量,更何况袁沐还是警察。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路桥 “路桥?你们去那里干嘛?”袁沐很快接听了她们的电话。 纪思安将杨萍失踪事件的前因后果详细讲给袁沐。 “你们别着急。她失踪的情况肯定已经通报到派出所了,各地的巡警和社区民警一定会抓紧排查。你们就别跟着过去添乱了。”袁沐竟然拒绝了她们。 “路桥那里地形复杂,人员众多,你们去了帮不上多大忙。况且她也不一定就在那里。” “踏实的在家等消息,剩下的交给警察吧。”袁沐显然不赞成她们参与查找。 纪思安也赞同袁沐的意见,可罗莉却特别执着地想去。纪思安没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 她们看着窄小的胡同,错综的岔路,白天也没给这里带来多少安全感。 “估计我们一进去就得迷路,导航在这里都不起作用。到处是私搭乱建,今天拆了这个,明天那里又建起个小屋,根本不可能搞清楚里面的状况。”纪思安低头看着地图说道。 “而且这里房子如此密集,若真有事儿,邻居肯定能听到什么。”纪思安一直劝说着罗莉。 罗莉的身体一直微微地抖着,她没勇气进去,却也固执地不想离开。 “这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纪思安看着脸色煞白的罗莉问。 “昨天那人是往这个方向走的……”罗莉没有回答纪思安的问题,而是指着一条蜿蜒的土路说道。 “你是想……”纪思安的话还没有说完,罗莉已经率先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结实而干燥的黄土地上铺了一层碎石砂,走起来沙沙作响。仅片刻工夫,鞋上、裤腿上已落满灰尘。她们沿着小路走了很长时间,罗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到前面就是山了……我们最好别擅自进去……” 罗莉对纪思安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向前走着。纪思安只好上前拉住罗莉的胳膊,想要再次劝说她。 罗莉扬了扬下巴解释道:“不用担心,这里以前是梯田,即便这几年耕种的人少了,果树什么的还是存在的,所以时常还会有人来。” 纪思安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柿子树和枣树,知道罗莉说得没问题,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好奇怪,昨天那人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走呢。沿着这条路……就只能上山了。”罗莉看向周围,觉得这里的场景跟梦里的很像。 纪思安没有答话,她的注意力全在脚下。上山的路很窄,人工的沙石已不见踪迹,干黄的杂草和细滑的砂砾铺满道路,稍不小心便会滑倒。 罗莉见纪思安没有答话,刚要回头,却脚下一滑,眼见要摔倒,她双手胡乱向旁边的野草抓去却啊了一声赶忙松手,右膝盖随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我看看伤到哪里了。”纪思安上前将罗莉扶起。 罗莉举起双手,上面满是扎伤,其中不少伤口里还扎满了尖刺…… “疼死我了。”罗莉吸着气踢了踢路旁边的植物。 “你踢错了,那是黄荆,虽然有着‘负荆请罪’的典故,但它的枝条上却没有这些细刺。”纪思安说道。 “你还有心说笑,赶紧的,赶紧给我拔出来,疼死我了。”罗莉不停地往手上吹气以缓解疼痛。 “我得告诉你啊,要不然下次你又认错了。” “扎你的是野酸枣……就是左脚边的那个,别动……小心别让它再扎到你。” 纪思安一边说着话分散罗莉的注意力,一边快速将尖刺拔出。 “我们找两个木棍撑着吧,这样就不会摔倒了,还能探路,一举多得。”说着罗莉便向旁边的平缓土坡走去,那里远远地散落着一些木棍。 纪思安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罗莉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只好扶着旁边的松树跟着罗莉向土坡走去。 很快罗莉便找到了两根趁手的木棍,她刚炫耀似地给纪思安演示几下,木棍啪的一声就折断了。罗莉傻眼地看着手腕粗的木头断成两段。 “怎么会这样?” 纪思安走上前,稍一用力,另一根木棍也断成了两截。 “长时间风吹日晒的,木头早就腐朽了。” “我就不信这么多木头就没有合适的。”罗莉上前继续捡起其他木棍试了起来。 纪思安对此没抱多大希望,一看这些木头的颜色就知道是被人放在这里很久了的。 她想向前走走却看到远处大大小小的坟堆,瞬间觉得汗毛竖立,转身便想带着罗莉离开。 此时罗莉却对着落叶间的一个发夹发呆。 “我们赶紧走吧……”话还没说完,罗莉突然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纪思安连忙上前。 罗莉双手颤抖着捧着一个粉色的发夹。 “这是杨萍的吗?会不会是别人落下的?”纪思安还带着侥幸。 “没错就是她的……这是我送给她的。”说着罗莉攥紧发夹。 “她的发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别人捡到的?”虽然这样说着纪思安却已向四处张望。一种不好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内心。 “杨萍……杨萍……你在哪儿?我是莉姐,跟我回家去吧。”罗莉站起身子,第一件事情便是四下寻找。 罗莉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回应她的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莎莎声。 她们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走去,眼见四周的树木越来越茂密,脚下的落叶早已没过脚踝。 “再往上走就没路了。”纪思安拦住罗莉。 罗莉拉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苍白的脸上满上汗水。 “莉莉你怎么了?”纪思安有些担心地追上她的脚步。 “我……”我没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罗莉脚下一滑便随着落叶坠入右侧的沟内。 “罗莉!”纪思安伸出的手甚至都没能碰到她的衣角…… “罗莉,你怎么样?没事吧?”纪思安半抱着一棵松树向沟内探身查看。 罗莉长发散乱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纪思安越发着急,就在她想要再叫她时,罗莉突然弹坐起来,对着旁边的树叶就是一通划拉。 “罗莉,你怎么了?”纪思安焦急地问罗莉,她最怕她的沉默。 罗莉回头,本就苍白的脸已经变成了惨白……她嘴唇动了几次,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纪思安担心罗莉有事,只好蹲下身子,半躺着顺着落叶向下滑去。 她刚到坑底便被罗莉一把抱住。刚找回声音的她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越过她的肩膀纪思安看向坑底,落叶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孩儿,青白的脸上还爬着不少蝇虫……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死亡 只一眼,纪思安就有些受不了,她连忙将头转向一旁。 “是杨萍,她死了……”罗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向纪思安。 纪思安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支撑住她。“我们赶紧报警吧。” 她们手脚并用地爬出坑底,又往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找到信号成功拨打报警电话。 袁沐他们到达现场时,罗莉哭得浑身发抖,已经手脚发麻地不能起身。她只好拜托看来起还算平静地纪思安带他们去现场。 纪思安看向袁沐,眼睛里空洞洞的。袁沐跟她说了好几遍她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不是纪思安第一次面对死尸,但现场的画面冲击还是让她害怕不已。 “好……我给你们带路。”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腿却不怎么给力,她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在袁沐地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 纪思安将他们带到现场,便背过身半靠着松树坐下。她的腿不受控制地抖着。 “那孩子叫杨萍,还不满14岁……她前天放学后就没回救助中心。我是陪罗莉来找她的……”纪思安回答着办案民警的询问。 “你们……怎么想到来这里?”民警问道。 “昨天晚上我们来找她时,有一个黑衣人用手电晃了我们一下,便匆匆沿着这个方向跑了。我们当时很害怕,就想着第二天再来看……” “如果……我是说如果昨天晚上我们跟着过来,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儿……” 纪思安如溺水之人一样死死抓住那名民警的衣袖,自责和懊悔几乎把她淹没…… 她已经错过一次,如果这次再错过,她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虽然我不是法医,但看她的血管都已变色得清晰可见,显然她是更早的时间遇害的。你……不用太自责。” 民警的话让纪思安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地内疚。那孩子死了,自己却在庆幸跟自己的行为没关系…… “你把昨天的情况跟我说一下。那名黑衣人的样子你还记得吗?”民警问道。 纪思安狠狠地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将当时的情形详细地描述给民警,但说到那人的长相和体貌特征时,她却顿住了。 想到那个人除了恐惧,她竟什么都没记住。墨色的衣服,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他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那里,又突然消失在黑色中。 纪思安用力拍了拍头,这种熟悉的无力感让她对自己的无能充满了愤怒。 “你别着急,这种情况很正常。当时你们是无意识的情况相遇,而且他又拿光晃了你们。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之后你想起什么可以随时和我联系。”民警适时阻止她的自残行为。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袁沐暗自叹了一口气,她能理解纪思安的感受。 她看了看坑底正在将尸体装入尸袋的法医,明白现场勘验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于是她对着纪思安说道:“小安,先跟我下去吧。” 纪思安站起身也看到了尸袋,她眼圈一热,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好,我们先下去”。 山下的罗莉已经恢复了镇定,她跟民警详细介绍完杨萍的情况,又将手中的发夹递给了他。 袁沐她们来到山下时,正看到民警将发夹放进证物袋中。 “我觉得凶手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混蛋。”罗莉笃定地说道。 “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民警仅迟疑一下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看来十年前的案子,也一直被他们牢牢地记忆着。 “她们都是未成年人……” “但杨萍比之前的女孩儿大了一些,不太符合他选择目标的标准。”民警说道。 “而且……尸体也不对。之前的受害者是被勒死的,但杨萍身上有好几处刀伤。”袁沐接话道。她显然也清楚十年前的案子。 “我的直觉就是他……”罗莉倔强地说道。 纪思安看着她,罗莉好像对十年前这里发生的案子很了解,而且很执着。 袁沐了解是因为她是警察,但罗莉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十年前,她也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纪思安吃惊地望向罗莉,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离她的秘密越来越近了。 “她身上也有薰衣草的味道。那个味道……我不会记错,一辈子都忘不了……” 罗莉浸满泪水的眼睛格外清透。 “什么意思?你是说死者身上有薰衣草的味道?”民警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杨萍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尸体已隐隐有了臭味,罗莉却说闻到了薰衣草的味道。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受到了刺激,嗅觉出现了偏差。 “十年前……我见过他,那时他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口虽然起了毛边,但衣服仍然很干净。他身上就是这种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苗苗书包挂的玩偶上也沾上了这种味道……他又回来了。” 罗莉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袁沐他们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十年前你见过那个路桥杀手?” “你是目击者?”民警激动地盯着罗莉。 罗莉流着眼泪点头。“是,我是目击者。” “十年前,被杀的人本该是我。他盯上的人是我。” 终于说出心底深藏已久的秘密,罗莉已是泣不成声。 “十年前?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姑娘吧……”话说到一半,支队长便打住话头。 他走到罗莉面前:“你就是那个放学后跟苗苗一起走的小姑娘?” “对不起……对不起……”罗莉崩溃地大哭。 看着她,支队长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崩溃地大哭。她的父母怕她再受到刺激便将他赶了出去。 “你看见过凶手?”支队长再次向她确认。 他记得当时她父母的说法是罗莉没有跟苗苗一起回家,那天是她爸爸接她回得家。 “那天爸爸来晚了……苗苗叫我跟她一起坐公交车……我那天其实是跟她一起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撒谎!?”支队长非常气愤。 “因为我害怕……我妈妈说那人是强奸犯,如果让别人知道他盯上的是我,人家难免会说三道四的,到时候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杀了苗苗……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杀人……”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走近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父母开始向相关部门求助。她被带离家乡,辗转于各个救助组织。 然而颠沛流离的生活和青春期的叛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了心理救助。 她慢慢对隐私,对身体失去了应有的界限。她会不自主地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身体,甚至会拙劣地模仿着做些不雅的动作。 “她现在还不满14岁,已经有好多次偷跑出去的经历。我们用尽办法,接送上下学,手表定位……她却总能有办法逃离我们的监护。” “在她来城隍的1年里,已经几次离开救助中心找……了,其中一个还让她再次受到伤害……” 听到这里纪思安再也坐不住了。“她还是未成年呢,可以告他呀。” 罗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杨萍不说是谁。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去……凭我们根本就看不住。” “甚至有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建议我们给她采取措施……他说她这种情况在幼年受到严重的心理创伤……采取措施……直至她成年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纪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罗莉,她很难想象杨萍的情况。 “后来我学聪明了,她一逃,我就去那些小旅馆,黑出租的地方查,虽然还是不能阻止她,但至少……不让她再次犯错……” “有一次我查到了和她同居的人。我把杨萍的年龄告诉他,并威胁他如果他再找杨萍我就报警抓他。” “那后来呢?”纪思安紧张地问。 “后来那男人跑了。为此杨萍很长时间都不再理我……要知道之前因为陪伴她时间长的缘故,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我。自那之后,她就一直躲着我。” “她认为我破坏了她的感情,她一直想等成年就嫁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多大?会娶她吗?”纪思安问。 罗莉无奈地摇摇头:“我查了,那个男的30多了,在老家有老婆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跟她结婚。他找她不过是打发寂寞时光……在他知道杨萍的真实年龄后,连夜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杨萍都知道吗?”纪思安问。 “知道。不仅她知道,她父母也知道。她是不在乎,她父母是把她丢给救助机构不愿意管她。”罗莉抚着额头,想起这件事情她就头疼。 “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她父母。”纪思安没有把话说完,便想到刚刚他们请求自己帮他们要钱的样子,不由得叹气。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可能在他们心里已经放弃杨萍了吧。”罗莉靠在椅子上,显得非常累。 14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期望别人把她当大人一样对待。可她的行为在成年人眼中还很幼稚,很不成熟…… “你用自己的观点来为她好。她却认为你世故、圆滑,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你觉得她的行为傻,她还觉得你的话虚伪呢,根本没办法说服她。” 罗莉许久没有向人倾诉,话匣子一旦打开颇有些收不住的架势。 “你们那个救助中心帮助得都是这样的人吗?”纪思安问。 “也不全是。每年我们还会到一些地方对孩子们进行生理健康教育。我给她们讲生理知识,告诉她们哪些是她们的小秘密,要保护好自己的小秘密……” 罗莉红着眼睛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能做得很少,但尽微薄之力吧。” 纪思安想到石楠,想到母亲,她虽然也是不能完全理解,但比起大多数人还是更加了解一些。 “会好起来的。有你们的努力,会慢慢好起来的。”纪思安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 “是啊,现在大家已经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会进行教育宣讲,会提高防范,总之是在慢慢进步的。” 罗莉不想纪思安跟着担心又说道:“其实像杨萍这种情况的很少。一般……父母会带孩子重新开启生活。孩子虽然受到心理创伤会更容易出现问题,但总体来说还能正常生活。杨萍的事情算是个特例。” 这次长谈再次拉近了纪思安和罗莉间的距离。离开时,纪思安向罗莉询问了申请当志愿者的方式,她也想加入到她们的队伍。 罗莉拍拍纪思安的肩膀没有说话。没有接触过的人不会知道,比起身体的伤心里的伤才更加可怕。 而大多数人都会更关注身体的伤,好像你还活着,你的身体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就会一切都好。殊不知外面的伤口尚且可以缝合,里面的伤却是伴随终身。 晚上,纪思安刚从心理诊所出来便接到了罗莉的电话。 “小安……杨萍不见了。”罗莉的声音焦急万分。 “什么?”纪思安感受到罗莉的情绪,马上安抚道:“你别着急,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陪你再好好找找”。 “她放学后就失踪了,定位器也关了,我担心她出事儿……我们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罗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罗莉这样说,纪思安也有些慌。她让罗莉先报警,然后开车赶去和她在救助中心汇合。 她们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已是凌晨。罗莉鼻头红红、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纪思安拍拍她的肩膀,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安慰的话。 经历过苦难的人更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的大脑已经把各种悲惨的结果都模拟了一遍。以致于面对伤心的罗莉时,竟说不出一点让人宽心的词语。 “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要不我再陪你去找找吧。”憋了半天,纪思安终于开口道。 罗莉抬头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好啊,我们再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 见罗莉重新振作起精神,纪思安微微松了口气。可刚轻松没多长时间,她的神经马上紧绷了起来。 罗莉带她走得全是城隍城的老大难地区,要么是没有路灯的拆迁区,要么是酒鬼和流浪汉横行的三不管地带;要么是废弃的工厂和烂尾楼……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十年之秘 十年前罗莉家还没搬到城隍城内,她们住得地方离路桥很近。那时候的路桥虽然有外来人口,却也没有变成现在的样子。 那天天一直阴沉着,到了傍晚云朵终于承受不住水汽的压力,开始淅淅沥沥地向地面抛洒雨滴。 雨虽然不大却给路上的行人制造了不少麻烦。眼看着到了放学时间,爸爸还没有来接她。罗莉等得有些着急。 “罗莉,咱们一起坐公交回家吧。”苗苗打了把粉色的雨伞,光线透过雨伞将她的脸印得极为粉嫩。 “我爸说要来接我的,我想等等他。”罗莉有些犹豫。 “哎呀,咱们已经是初中生,不再是小孩子了,总要尝试着自己上下学。”苗苗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像瓷娃娃一样。 罗莉永远忘不了她那时的样子。她的脸,她的表情,她曾经羡慕不已的乳白色皮肤…… 这时天空打了一个雷,巨大的闪电照亮了不远处的公交站。雨越下越大,那里挤满了等待坐车的人们。 罗莉看向渐渐冷清了的学校门口和越来越暗的天色,便点点头随着苗苗走向车站。 因着交通拥堵的关系,那天的公交车来得非常慢,每来一辆,人们便前呼后拥着挤上前,直到门口都塞满人,公交车门勉强关上才算罢休。 个子矮小,身材消瘦的两人挤了几次无果,每次连公交车门都没看见便被人们推挤到一旁。 她们有些泄气,照这样下去她们永远上不了车。 “罗莉,这些人真可恶,力气大不说还带那么多东西,左一撞右一挤就把我们推了出来。”苗苗气鼓鼓地说。 “罗莉?很有意思的名字……”身后男人的声音将她们吓了一跳。 罗莉回头,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撑着伞就站在她们身后,也不知道她们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罗莉不想理他,拉着苗苗往旁边挪了挪。 那男人没有动,而是温和地说:“小姑娘没有大人陪吗?独自回家不安全,下次一定要叫家长来接。”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家长陪?”苗苗话没说完便被罗莉拉住。 “这不明摆着吗?如果有家长陪前,你们早就坐上公交车了,说不定这时已经到家,换上干净的衣服美美地吃上饭了。”男人的声音平缓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 两个小姑娘没说话,她们还对他这个陌生人保持着警惕。 那人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一会儿,站在我前面,我帮你们挤上车。”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始终被压低的雨伞档着。但他洁白的衬衫和修剪整齐的指甲还是让她们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依旧没打算理他。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雨水已经打湿了她们的裤腿,天色也越来越暗。再一次挤公交车未果后,她们终于接受了男人的帮助。 他低低地笑着:“看,我就说吧,如果早找我帮忙,你们此时已经舒服地坐在家里了。” 男人让她们站在他身前,公交车再次进站时,他伸出双手护住她们,在人群的拥挤中护着她们挤进车门。 因为拥挤,罗莉没有注意男人放在她身上的手,事后想起来,也只隐约地记得那双手修长有力,温度很高。 人实在是太多了,几次将他们三人挤作一团,就是在那个时候,罗莉闻到了男人衬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道。那气味夹杂在污浊的空气中分外不同。 苗苗因此对男人颇俱好感,便与他攀谈起来。罗莉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她的心神被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吸引。 爸爸怎么没来接我?如果他去学校找我怎么办?他要是知道我独自坐公交车回家会不会怪我?这样担忧地想着,突然被苗苗推了推。 “嗯?”罗莉回头看向他们。 说起来那个男人真的很好,他上车后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用身体帮她们阻挡身后拥挤的人们。 “你推我干什么?”罗莉问道。 “发什么呆呢?你快到站了。”苗苗提醒道。 “哦,哦。”罗莉看了眼站牌,应着便要向门口挤去。 “她的家更近一些。”苗苗跟身后的男人说道。 什么时候他们这么熟了?罗莉这样想着却没有回头,她感觉到哪里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让她很不舒服。 她使劲从人缝中穿过向车门处挤去。所过之处人们将身体弯成各种形态让她通行。 因为个子矮小的缘故,她不断地从这些人的腋下钻过,本就污浊的空气,也因此更加地难闻。 就在她忍不住要掩住口鼻时,那股清淡的薰衣草味道再次出现在她周围。那个身着白衬衣男人护住她似乎是也要下车。 “罗莉这个名字真得很有意思。”他再次用她的名字作为引子跟她攀谈。 罗莉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嗯了一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接触到一些漫话和,对‘罗莉’这个词有了模糊的概念。她不喜欢这个名字。 “喂,让一让,你也下车吗?”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块头男人捅了捅那个白衬衣男人说道。 “哦……我不下车,您先过。”白衬衣男人将身体侧向一旁方便大块头通过。 有了这个大块头开路,罗莉很轻松地跟着他来到车门处。 待她再回头时,已看不见那个穿白衬衣的男子,她的视线完全被大块头挡住。 “可惜了,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呢。”转身的瞬间,她似乎是听到有人这样说。因为视线受阻,她并没看清说话的人。 车门打开的瞬间,她就被后面的人推搡着下车,期间险些摔倒,幸好前面的大块头挡了她一下,她才勉强站住。 “小姑娘就自己吗?没家长接送太危险了。”大块头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罗莉甚至能听到他胸腔的共鸣。 “不是……我爸就是那里等我。”罗莉对大块头产生了恐惧,她急中生智指着马路对面店铺门口躲雨的人群说道。 说完,她急匆匆地向对面跑去,忍不住再回头时,大块头已不见踪影。 公交车上那个白色的身影正慢慢向苗苗的方向靠去最终站在了苗苗身后……浅蓝色的公交车缓缓驶离车站,苗苗隔着公交车的玻璃向她挥手。 多年之后,再想起苗苗,她的记忆还会停留在那个场景,她没想到这竟是她们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沉默的目击者(上) 罗莉回到家时,身上已经湿透,甚是狼狈。母亲一面责怪她的擅自行动,一面给父亲打去电话告知他罗莉回家的消息。 那天父亲回来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从母亲忙碌的身影,罗莉大概可以猜出父亲比自己还要更狼狈一些。 她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几次挣扎着想坐起来跟父亲解释,却都因嗓子的干哑没能成功。 父亲换上干净衣服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坐到罗莉床边,他用大手摸了摸罗莉滚烫的额头。冰冷的触感让罗莉舒服得直接闭上眼。 “怎么这么烫?要不要去医院?”他跟母亲说。 “下这么大雨,去医院也是受罪,不如在家观察。我已经给她吃了药,一会儿如果退烧了就没事儿。”母亲说道。 “你也真是的,接孩子接到哪里去了。”母亲轻微地抱怨道。 “车坏在半路了,我也没有办法,这一路赶的,身上都湿透了……”父亲解释着。 罗莉觉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什么似的,慢慢消失,她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陷入昏睡。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其间几次难受的醒来,断断续续地听到妈妈打电话的声音。 “莉莉回来了。” “什么?苗苗还没到家吗?” “没听她说呀?她现在烧得有些糊涂,又是咳嗽,又是吐地折腾半宿,现在刚睡着。” “等一会儿她醒了我问问她……” 罗莉想问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儿,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妈妈蜷缩着躺在她的旁边,看来是一夜未眠。她刚一动,妈妈就警醒地抬起头,“你总算醒了”。 “现在几点了?”她的声音艰涩难听,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 “现在11点,一会儿喝点汤,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爸爸听到动静探头过来说道。 “今天是星期几?你们……都没上班吗?”罗莉疑惑地问题却换来妈妈的拥抱。 不是平时那种敷衍似的拥抱,是那种视若珍宝,带着强烈感情的那种…… 妈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手轻抚她的后背,不断亲吻她的额头……好像她是小婴儿一样。 罗莉有些疑惑,她小心地问妈妈:“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胡说什么呢,还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妈妈嗔怪着松开她。 “噢。”罗莉依然有些将信将疑。 “莉莉,昨天你为什么要坐公交车回来?你跟谁一起坐得车?”妈妈关心地问道。 “昨天我等了爸爸半天也没来。天快黑了,又下着雨,学校门口的人也有些少……”罗莉吱唔着说了一大堆理由,她怕父母责备她。 妈妈听女儿这样说着,一边心疼地抱着女儿,一边眼刀飞向丈夫。 爸爸被眼刀弄得很是愧疚,介口要去看汤好了没有便飞似地逃到了厨房。 罗莉见妈妈没有怪她的意思,继续说道:“后来苗苗来找我一起坐公交车,我就跟着她挤上了车。妈,您可不知道,坐公交车的人那叫一个多,我们等了半天都没上去,还是一个好心的叔叔帮忙,我们才坐了上去……” 罗莉还处在第一次自己成功回家的喜悦中,兴奋地讲述她们乘坐公交车的过程,母亲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妈妈……您怎么了?”罗莉终于发现了不对。 “莉莉……妈妈跟你说一个事情,你不要害怕。”妈妈郑重地望着她。 罗莉懵懂地点点头。 “苗苗死了……” “什么?不可能,她昨天还好好地。我下车时,她还朝我招手来着……” “今天早晨的新闻都报了。”母亲的话打破了她的所有侥幸。 “昨天晚上苗苗就没有回家,她的妈妈还打电话来问过我……” “她是怎么死的?意外吗?”罗莉紧张地拉住妈妈的手,她的关注点全在苗苗的死亡上面。 母亲犹豫地看着女儿尚还稚嫩的脸庞。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可是这个世界的残酷在于,邪恶的爪牙总能伸向她呵护的宝贝。若不早些让她明白,以后将更加无法面对。 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面色凝重地对罗莉说起苗苗的事情。“苗苗昨天放学后失踪了。她妈妈报警,并发动所有亲朋好友寻找。直到今天早晨,警察发现了她的尸体……” “她是被杀害的……” 母亲添了添嘴唇才继续说道:“她曾经被人侵犯过……路桥地区最近出了个连环强奸犯,那人专挑幼女下手,警察怀疑凶手是他。” “莉莉,妈妈和爸爸之前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不太安全……” 母亲的话如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她的胸口。 “我下车的时候,苗苗还好好的……如果……如果我不跟她一起坐公交车,如果……如果我让她陪我一起等家长来接,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罗莉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恐惧、害怕、自责如黑暗的暴风瞬间击垮了她。 母亲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父亲也上前抱住她们俩。自己差点失去最爱的人,光是这个想法就让他们后怕不已。 “我走得时候还有一个叔叔陪着她,穿白衬衫,个子很高,身上有薰衣草的味道。就是他帮助我们上得公交车,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还说我的名字很特别。” “他一直护着我们上车,还帮我们挡车上拥挤的人群。有他在,苗苗应该不会出事。” 罗莉有些失智不断喃喃重复着这段话。 父母却因她的话汗毛倒立,女儿说得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爸爸最先冷静下来,他让罗莉将昨天的事情详细告诉他。 听完罗莉的讲述,他几乎可以认定那人有问题,而且那人最先盯上的人竟是罗莉。 幸好罗莉先下车,幸好罗莉下车时有一个壮年男子也跟她一同下车,幸好罗莉下车后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这么多幸好,如果其中一个出现偏差,那么失去生命的就将是他的女儿。想到这里,他抱着她们的手又紧了紧。 母亲也感受到父亲的心情,她紧紧地抱着女儿,若女儿出事她不敢想自己会变得怎么样。 “罗莉……这两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好好休息,等病养好了再说。” “不怕我落下学习进度吗?”罗莉有些发傻的看着父母,之前他们抓她学习抓得非常紧。 “学习哪有身体重要,先养好身体再说。”妈妈说道。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沉默的目击者(下) 罗莉被妈妈按回床上,可她哪里睡得着,闭上眼睛都是苗苗打着粉色小伞邀请她一起坐公交车,还有她隔着车玻璃跟她挥手告别时的场景。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明明公交车上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呢? 苗苗的遇害,将她的世界撕开了一个大口,黑暗、寒冷一股脑儿地涌进来,温室中的花朵瞬间染上冰霜…… 罗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只有咬住被子才能让打颤的牙齿不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客厅里,她的父母也不好过。父亲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将罗莉的话告诉警方。 母亲却按住了他的手:“如果我们将罗莉的话告诉警察,会不会被凶手报复?要知道……他最先盯上的人可是我们家罗莉……” “如果苗苗家知道那人盯上的人是罗莉……会不会怪她?” “而且那人是强奸犯……如果我们说了,会不会有闲言碎语出来指点我们的女儿……” “阿年,你不知道流言蜚语的可怕。我怕……女儿会被这些困扰。” 丈夫反握住妻子的手:“你想的太多了。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管那些。他们也就是在背后嚼嚼舌头根。” 妻子的手冰冷:“可怕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们若是当面说,我们尚且能辩上一辩,但他们在背后里说,你跟谁解释去?你总不能见到人就抓着说一通吧……况且被传谣的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罗莉还这么小,她怎么能承受的住这些。” “昨天……我们没有叫醒女儿……苗苗的父母会不会怪我们?如果我们昨天提供这些消息,说不定……说不定苗苗就不会死……” “苗苗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听完妻子话丈夫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妻子说得有道理,若是昨天他们提供了这些消息,警察就能很快锁定公交车,不说定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们昨天没有说出来……今天再说出来,别人少不得要对他们有怨言。 就在这个时候,罗莉突然惊叫了一声。他们马上冲进女儿的房间。只见罗莉在被子后面瑟瑟发抖,眼睛却死死地望向窗外…… “莉莉,怎么了?”母亲上前抱住女儿。 “那里……刚刚有个黑影……”罗莉伸出青白的小手指向窗外。 父亲闻言,让母亲带着女儿锁好门,他则拿了根晾衣杆到屋外查看…… 罗莉家在一个老旧小区,这里只有4栋红砖结构的板楼,他们家就在小区入口北侧第一栋板楼的一层。而且小区内没有物业和监控,唯一的门禁也是早就破损了的。 父亲很快来到屋外,几年前他为了安全在窗户那里种了一排黄杨用作遮挡。 他很快将屋外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甚至他还走到小区外四下寻找,雨后的小路铺满落叶有些萧瑟,偶尔路过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 他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人之后便向回走。来到自家窗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在黄杨树丛中似乎挂着一个东西…… 他马上走过去,用晾衣杆拨开树枝,赫然看见上面挂着一个白色小兔子的玩偶,这是他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怎么会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玩偶,仔细检查。小兔子玩偶的嘴部被人用红线缝了个大大的叉……红色的x在白色绒毛间分外恐怖。 是闭嘴的意思吗?他捏紧拳头,疯狂地四下查找,甚至都跑到了巷子外,缝人便问是否遇到了可疑人……路人被他抓得吃痛,脾气好一点的皱着眉头甩开他,脾气坏了一点的直接骂他是疯子…… 罗莉母亲见丈夫迟迟没有回来,既担心又害怕,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查看时,丈夫推开了屋门。 开门的瞬间,两个狼狈的人面面相觑,一个手拿晾衣杆,一个手持菜刀…… 见到是进门的是丈夫,妻子刚刚爆发的气力瞬间消失,要不是丈夫扶了她一把,她险些瘫倒在地。 客厅里,气氛凝重,妻子只扫了一眼那只玩偶便将目光移开。 “这是莉莉的东西,怎么会在那里?” “难道……难道是那人故意送回来警告我们的……”她局促不安地说道。 “我们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莉莉……我去把它处理了。”说着丈夫拿起玩偶。 “爸爸,怎么样?看到人了吗?” “这不是我挂书包上的兔子玩偶吗?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见罗莉从卧室出来,慌忙地想把玩偶背到身后,却被扑过来的女儿拦住。 她抓住玩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红x。 罗莉啊了一声,慌忙放手,父亲借机将玩偶拿走。 母亲抱住女儿:“你怎么出来了?还病着呢,这些事情你不要管,有我们呢。乖,赶紧回屋休息去。” 罗莉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只玩偶,大大的红x冲击着她的思想。她机械地被母亲扶着重新回到床上。 母亲走后,罗莉抬手将被子往向压了压,想透口气。这时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从松软的被子间滑过。 她吸了吸鼻子,想捕捉到那丝一闪而过香味,却又无果。她翻开被子,到处闻着,直到凑到右手手指时才重新嗅到那丝薰衣草的味道。 这只手……刚刚摸过了那个玩偶……想到这里,她跌跌撞撞地来到客厅,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父母。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没有特别意外。母亲拉着罗莉坐到沙发上,“莉莉,妈妈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罗莉迷茫地看着妈妈。爸爸和妈妈交换了个眼神,显然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 妈妈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叮嘱她不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更不要说她是跟苗苗一起坐得公交车…… 罗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现在已经明白那个穿白衬衫的男子很可能就是凶手。她如果能向警察提供这个线索说不定案子就能够侦破。 那天,罗莉第一次与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为此她哭了很久,母亲也哭了很久。 他们述说着他们的担忧和害怕,想以此来劝说罗莉。可没经历过世事的罗莉根本不怕这些,她的脑子里都是苗苗的身影,她想为她讨回公道。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沉默的代价 见劝不动执拗的女儿,母亲竟跪在了她面前。“莉莉,算是我求你了。你可怜可怜做妈妈的心。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求你了,别去……” “现在这件事情被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站出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就凭你的那点线索,警察也不可能抓到他。” “那个人已经做案好几起了,前面还有那么多幸存者呢,警察都没抓到……” “而且那人知道我们住在哪里,他已经盯上你了。今天送这个玩偶就是想提醒你要闭嘴。” “算是妈妈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罗莉对父母说得那些险恶都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她无畏。但是她也有害怕,她害怕的就是母亲的眼泪,她不想让母亲伤心,终是点了头,答应他们会保持沉默。 这个决定让罗莉的内心充满愧疚,她也因此缠绵病榻许久。当她再次来到学校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身体的病虽然好了,心里的病却一直折磨着她。她不敢看向苗苗的坐位,不敢谈论她的事情,甚至听到与她相似的名字都会忍不住地流泪…… 同学和老师只当她是悲伤过度,却不知她心里的愧疚,她们越是安慰她,她越是难受。 而她的父母也不好过。自从苗苗的事情之后,母亲就变得疑神疑鬼,休息的时间里一刻也不让女儿离开自己的左右,就连上学也是每节课后都要跟班主联系确认女儿的情况…… 父亲虽然没有母亲那么夸张,但也是全程接送罗莉,坚决不让女儿单独行动。 不仅如此,他们家的作息时间也改变了。原来的饭后遛弯被永久性取消。晚上19点后的所有外出活动都没有了。 父亲将家里的窗户都装上了护拦。母亲把门上多装了4、5道暗锁。睡觉时,卧室里多了菜刀和棒球棍,地上摆满了球和尖叫鸡…… 这些‘防护’措施被坚持实施了很久,直到一次母亲起夜被球绊倒受伤,才稍稍有所减少。 “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母亲憔悴地躺在床上。 “现在凶手还没抓到,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父亲为母亲递上温水。 “我们不能这么防一辈子。”母亲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跟警察说吗?”父亲犹豫着。 “不是。我是说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母亲说。 “怎么离开?”父亲还没有明白。 “搬走。到安全性更好的小区去住。”母亲显然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她向丈夫讲了自己看上的小区,甚至连价格都打听清楚了。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说到这个问题,父亲有些愧疚。 “没关系,我们贷点款,我再跟我娘家的亲戚借一些。” 母亲的决心很大,父亲还有些犹豫。 “莉莉最近情况很不好。她经常偷偷哭,学习成绩也下滑了很多……换个环境能帮助她忘记不好的记忆。” 孩子是所有父母的软肋,母亲一抛出女儿的问题,父亲马上同意了。 就这样,罗莉转学了,离开了她住了十多年的小区,离开了玩了十多年的玩伴,搬到城隍区内生活。新的小区,新的学校,新的同学和老师,似乎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只有罗莉知道,那天的雨、那天的公交车以及打着小粉伞的苗苗从未走远。它们不会因为刻意的遗忘而消失,它们只会更深地住在心底深处。 无人时,她会偷偷取出床底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关于“路桥淫魔”案的各种报道。上面的文字她已经读了成百上千遍,她将里面的描述组装在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身上,想描绘出他的样子,可惜都不能拼凑出他的样子。 明明他跟我们打了招呼,还跟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为什么我就是记不起来他的脸呢? 我能注意到他衬衫袖口的磨损,能闻出他身上薰衣草的味道,却连他的头发是长是短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想法不断啃食着她的内心,有段时间甚至夜不能寐。 还是母亲发现了她的异样,她拿走了盒子,强迫她不再去想这些。 其实那些东西已经印进了心里,拿不拿走没有什么影响。 母亲以为自己的做法起到了效果。实际上是罗莉的行为更加地隐秘了而已。 她依然关注着新闻,关注着路桥的案子,只要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她就不能停歇。 所以她格外关注八卦消息,格外关注内向的女孩儿,格外仇视一切与性有关的犯罪…… 律所赵主任的行为她早就知道。所以她接近内向的纪思安就是想保护她。 所以她拦下轻生的路琦并不偶然,而是因为她一直关注着她。 还有王美琳和于娜,她把她们都当成了苗苗的替代品。她想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帮助来弥补12岁那年的遗憾。 曾经有一段时间,志愿者的经历解救了她的内心,让她找到了久违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偏偏在这个时候杨萍出事了,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她面前……于是她的世界再次被拉到了十年前…… 十年了,不管她多么努力,在那个人面前,都始终是那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小姑娘。那人山一样的阴影压迫着她,让她不能呼吸。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说出来,苗苗就不会沉冤这么久,杨萍也不会死……”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偷来的。那年应该死的人是我……那人最先盯上的人是我……”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答应她一起坐公交车,如果我拉着她一起等家长来接,她就不会死。” “十年之后,还是因为我……如果我那晚接了院长的电话,说不定就能很快找到杨萍……如果昨晚我有勇气去追那个人,杨萍可能就不会死……” “她们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最该死的人是我……” 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愧疚翻涌而上,瞬间将罗莉淹没。 “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昨晚的那个时候杨萍已经死了。这里只是个抛尸现场。”袁沐将手放在罗莉肩上,目光却望向不远处的山坡。 “你们跟我回去做个笔录。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抓到他。”支队长快速平静下来。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并行(上) 罗莉没有注意到纪思安的走神。她自顾分析道:“如果我们能查到路桥地区之前的案件,对比一下说不定能有收获。” “理论来说,凶手开始犯案时他一定会选在自己的心理安全区,应该还在路桥区……”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纪思安有些泄气。 “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罗莉来了精神,她拉着纪思安来到一处租赁的储物间。 不到10平米的小房子里堆满了各种书籍,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贴满了各种纸条…… “你这是要干什么?”纪思安感觉自己像是来到电视剧中的私家侦探社。 罗莉将堆在地上的资料往一边推了推,方便她们通过。纪思安跟着她来到那面墙前面。 “这是我根据回忆描述的情况。这边的这个是十年前路桥地区的地图……当年我是在湾水站下得车,再往后是湾水南站,然后是路桥南站……苗苗家在路桥区北侧,她应该是从路桥南站下车。如果她走大路,需要沿着湾水路走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然后右转至左梯路。但以我对她的了解,那天下着雨,天又冷,她一定想着早点到家……她那天大概率会走这条林荫小路,然后再穿过这两条小巷……这条路线比大路节省了15分钟的时间。” 罗莉一边说一边用手描绘着这条她推演过无数的路线。 “这条小路的转角有一个私人开的小超市。苗苗曾经带我去过。如果她从这里走,那个超市的人应该能看到她……” “其他的地方都是居民住宅,那里的房子又老又旧,本地人都不愿意住在那里,很多都租出去了。” “如果以这个超市为切割点就能推测她是在哪段路出得问题……” “可惜那天的雨很大,超市老板早早地关了门。” 罗莉站在地图前,这张图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苗苗曾经走过的每条路线,她都用手模拟着走了无数遍。想到苗苗当时的绝望和无助,她心痛不已。 “新闻上说警察走访了她家附近的1处商户、25栋楼和135间平房的居民,都没有发现……” “那个时间段,人们都忙着接孩子回家,又下着雨,即使是凶手大摇大摆地带着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说苗苗是自愿跟着凶手走的。”纪思安插话道。 “有没有可能凶手是苗苗熟悉的人?邻居或者是亲戚朋友之类的。” “警察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说完罗莉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可以用什么手段让她放松警惕。问路、请求帮助也都有可能。苗苗是个热心而且善良的姑娘。如果有心,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把她引诱到陷阱。” “不过我依然觉得最可疑的还是公交车上的那个穿白衬衣的男人。”罗莉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 “他看人的感觉让人不舒服。像是躲在暗地里的毒蛇一样。” “而且他说我名字的时候,那种戏谑、玩味的语气,我永远都忘不了。” 说着罗莉打了个寒颤,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纪思安看着罗莉的状态,想提醒她却不知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罗莉对待这个事情很敏感。 “不是。”纪思安连忙否认。 然后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才说道:“莉莉,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我只是说有可能啊。你出于对苗苗的愧疚,对于那个当天你们唯一接触过的男人有了偏见。” 罗莉刚想反驳,纪思安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是先认定他有问题,然后就着这个结果找证据。” “因为我感觉你似乎将不好的推断都安在了那个人身上,这里面有可能会出现演绎或者幻想,还有可能是你先把他当成了假想敌,你的感觉也都是围绕你的判断建立的。” 纪思安的话让罗莉陷入沉默。小安的话有些道理,也许这就是刑警队没有重视她证词的原因。 “你也别灰心。我觉得你的判断很对。那个凶手的犯罪肯定是慢慢演化来的。如果我们能找到路桥之前发生的同类案件,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纪思安鼓励道。 纪思安的话让罗莉重新燃起希望。她来到一堆报纸后面说道:“回头我拜托袁沐查查路桥地区相关案件档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看完,找找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说话的时候,用手拍了拍那堆报纸,厚厚的尘土因为她的动作腾空而起,呛得她直咳嗽。 “这么多?”纪思安看着眼前半人高的报纸堆,咽了咽口水。 “这是我这么多年四方查找积攒下来的。还有一些是从旧书报市场那里淘换来的。”说着罗莉已经拿起上面的报纸抖落起上面的尘土。 “像一般的猥亵、骚扰什么的案子,当事人怕对自己名声,有可能不会报警。即使报警了,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嫌疑人又逃跑的情况下,警方可能也不会足够重视……我收集这些报纸就是看能不能从当年的新闻中发现些线索。” “但是报纸太多了,全看完至少得5、6天,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得找找重点才行。”纪思安觉得有些头疼。 “2009年10月13日,这是苗苗出事儿的那天。我们就以这天为参考向前找……”说着罗莉已经开始翻起报纸。 那天之后的所有新闻,应该是被她都看完了。在罗莉说出那个日期的时候,纪思安就有了这样的判断。 她看着埋头于报纸堆后的身影:这十年,罗莉过得一点都不轻松。如果她的父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沉默……负罪感这种东西真的会把人压垮。 与此同时,刑警队通过查看监控、走访等措施开始查找杨萍失踪前的行动轨迹。 袁沐跟着李木子负责走访工作,他们拿着杨萍从学校出来时截屏的照片,在她从监控消失的周围开始查找。 “杨萍最后出现在监控画面的地方就是这里。时间是17时45分。” 她观察了周围探头的角度后继续说道:“东边的这三个小胡同还有西边的小路都没有监控,她可能往这几个方向走。” 李木子拿出照片对比,发现袁沐准确地站在杨萍消失前的位置,小声嘟囔着:“这丫头脑子还挺好使”。 “不是我脑子好使,是我对画面比你要敏感。以前学画画的功底再加上培训学习怎么也比你这个菜鸟强点。”袁沐的耳朵很好用,听到李木子的话后立即反驳。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并行(下) “说你胖还喘上了。”李木子忍不住上手揉了揉袁沐的短发。 沐沐的头发很软像绒毛一样,这样的头发不适合短发,袁珊那样硬硬的头发才适合…… “发什么呆呢,跟我过去看看,运气好的话那几个小门脸没准有监控。”袁沐已经来到了其中一个胡同口。 走访的工作枯燥且累,好在有袁沐的陪伴,让一切变得没有那么煎熬。 “又没有……我们今天的运气真差,四选一,前三个都没有,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袁沐因说话过多的原因,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李木子将手中的水拧开瓶盖递给她。袁沐接过水就猛地灌了一大口,因为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李木子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之前是有人跟她抢的,袁珊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不止抢袁沐的水喝,有时还会抢他的水…… 袁沐停下喝水的动作,她显然也想到了。“没办法习惯了呀……” 那家伙给我们留下这么多习惯,她倒好拍拍屁股先走了…… 李木子不想沉浸在回忆中,他拍拍袁沐的肩膀。“赶紧的,别发呆,杨萍大概率就是走得这条路。”说着他率先往西边的小路走去。 看着周围树木,袁沐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这条路周围没有商家和住户,白天尚且人迹罕至,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她一个小姑娘来这里干嘛?”李木子眉头紧锁。 “罗莉说她之前找了个男朋友,会不会是去找他了?” 他们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路的尽头是一条辅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有公交车站之类的,她要离开这里肯定是坐车…… “我联系一下强哥问问,他在调查杨萍的关系人。杨萍若走得这条路,肯定是被人接走了。”说着李木子拿出手机去打电话。 袁沐打开手中的资料,直觉告诉她杨萍是跟之前的那个男朋友走了。“现在得找到这个人才行。” 此时他们要找的人正瑟缩地躲在一处偏僻的出租房内。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他很快得知了杨萍的死讯。他非常害怕自己会被当成嫌疑人。那晚杨萍来找他……他应该拒绝的…… 他用手锤着头,都怪自己精虫上脑,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将她带到这里。现在人死了,他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敲门声响起时,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城隍。门外的动静吓得他手一抖,手里的东西险些掉下来。 这下他再也顾不得收拾东西,转身跑向后窗,准备从后窗逃跑。 “这窗户有点小,也为难你从这里钻出来。”李木子戏谑地看着他。 此时他刚探出半个身子,俨然是进退两难。 李木子也不跟他废话,先给他戴上手铐,再倚仗自己的身高优势将他像小鸡子一样从窗户里拉了出来。 “警官,警官,我真的没杀人,你要相信我,我没杀人。”他吓得瘫软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不停地求饶。 这场景让袁沐看得直皱眉,这么怂的家伙……应该不是凶手。 “谁让你跪了。起来,站起来贴墙边站好。你有没有犯罪,我们自会查清楚,一会儿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李木子说着将嫌疑拉到墙边,开始搜身。 “手机密码多少,打开看看。”李木子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嫌疑人的脸上此时除了鼻涕眼泪还粘了不少灰土很是狼狈。 袁沐有些不忍。她尽量温和地将李木子的要求重复一遍,并强调这只是例行检查。 嫌疑人却瞬间强硬起来:“我没犯法,你们无权查看我手机。那是我的隐私……” 李木子眼角微缩,这家伙心虚了,看来手机里很可能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犯法你跑什么?没犯法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告诉你光是一个强奸幼女罪就够你受的。”支队长来到他面前。 “别跟我们说你没干过。我们检验科可不是吃素的。就你这屋子八百年没双打扫过,到处都是检材,实相的老实交待,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听了支队长的话袁沐透过窗户向屋内望去,发现现场勘验的民警正从床底下取出一堆女士内衣内裤……妈的,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有了这层认知之后袁沐再也不淡定了。想着自己之前还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现在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才痛快。 说话间,李木子已经拉着嫌疑人的手将手机解锁,在其中一个隐秘的文件夹中找到了很多偷拍女性胸部和私密部位的照片。 “别跟我们喊冤枉,你看看这是什么?就冲你干得这些事儿,我们抓你一点都不冤。” 李木子躲过袁沐伸出来的手,将手机交给支队长。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了。”李木子的这句算是给袁沐解释了。 回去的路上,李木子和袁沐一车,他不想让袁沐跟那么恶心的人坐在一起。 “他应该不是杀杨萍的凶手。”袁沐情绪有些低落,自己刚刚居然对那个人渣动了恻隐之心。 “哦?你是怎么推断的?说说理由?”李木子的师傅问道。 “看他刚刚那样子应该没有杀人的胆量。而且……而且罗莉说他与杨萍曾有过男朋友关系,若是这样他就不应该那样处理尸体……”袁沐有些不好意思说尸体的状态。 师傅却抓着这点不放。“他为什么不会那样处理尸体?他可是个变态。” “但他也是杨萍的男朋友,再怎么样杨萍也曾是他的女人,他可以杀她,也可以泄愤,却没有必要把她的衣服脱光……” “他那样做,等于在向别人展示自己女朋友的身体……我觉得不太会有哪个男人这么干。” 师傅点点头,转向李木子:“木子,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不是他。您看他家里的状态乱得比垃圾堆强不了多少,这样的人不可能把尸体处理得那样仔细。”李木子说道。 “嗯,不错。你们分析得很好。从他偷女性物品和偷拍的情况来看,他喜欢的是成年女性,也不是那个路桥杀手……” 袁沐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师傅,心中肃然起敬。他从未忘记那个案子,直到今天还会将每起案件与当年的案件对比,期许发现线索。 李木子余光瞥见师傅的旧笔记本,每到发生与当年“路桥案”相似的案件时,他都会带上它。 (本章完) 第一百章嫌疑人 眼前的嫌疑人不过30岁左右的年纪,却已早早地谢顶,长期的户外工作让他的皮肤黝黑,再加上不及时清理的缘故,整个人都显得邋里邋遢的。 罗莉在袁沐的陪伴下指认了嫌疑人。“杨萍的男朋友就是他。我曾经告诉过他杨萍的年龄,并警告他不要再招惹她。” “我虽然一直照顾杨萍,却从没理解过她。她的行为,她的想法,还有她找得男人……可能正是因为我的这些否定,让她觉得我高高在上。” “带着救赎的心态提供的帮助,是不是会让她很不舒服?” 罗莉的问题她们没法回答。木已成舟,再去想这些已是毫无意义。 坐在审讯室里的嫌疑人始终低着头,问什么答什么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我叫丁南,甲乙丙丁的丁,东西南北的南。” “我最近离婚了……媳妇带着孩子跑了……” “我只是看看……没敢做什么……” “我是拉黑活的时候认识得杨萍。警官,我真得不知道她不满14岁……她打扮得挺成熟的……” “杨萍说要跟我过……她说喜欢我老实。” 说到杨萍时嫌疑人眼睛看向侧方,语气中带着哽咽。 “后来一个很凶的女人来找我。她说说我这是强奸幼女……我很害怕,就逃回了老家……”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她那么小……” “老家的媳妇嫌弃我没本事,带着孩子走了。我就又来到城隍打工讨生活。不过我没有主动联系过杨萍。” “那天是她给我打得电话。她哭着求我,要跟我过日子,给我生孩子,让我等她长大……” 杨萍很讨厌学校,在那里她跟不上课,经常是同学们嘲讽的对象。被晒红的脸颊、小麦色的皮肤、微胖的身体、笨拙的动作、甚至是过早发育的胸部……都是她们议论和嘲笑的谈资。 老师们也不喜欢她。虽然罗莉叮嘱不让她缝人便说自己的经历,但老师们还是知道了她的事情。一次她帮一位女老师捡起板擦,老师偷偷地用湿巾为板擦消毒了好几次……她嫌她脏…… 这样的学校,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盼着早日离开这里。 这天她又被人嘲笑了。只要他们想总能从她身上找到新的笑点。他们越是这样,她越是畏缩,越是畏缩就越是被嘲笑。 她独自走在路上,夕阳打在红黄相间的树叶上,落下七彩的光晕,吸引了很多路人驻足拍照。城隍的秋天很美,可她感受到的只是即将入冬的寒冷。 她看着飞舞的黄叶,一点也不想回救助中心,那里的人总跟她说未来……可她哪里还有未来。她没有聪明的头脑,没有漂亮的外表,更没有富裕的家庭,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最终不过是嫁人一条出路。 既然都是一样的,还不如趁年轻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活着就是那么回事儿。 想到这里她取下定位手表,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要去找丁南,她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她想问问之前他说过要娶她的话还算不算数…… “10月13日晚上,你是不是见过杨萍?”支队长问道。 听到这个时间,丁南瑟缩了一下,他微抬眼皮见支队长盯着他,便飞快地将目光移到一旁。 “我问你话呢,老实回答。” 丁南眼神闪躲,稍碰到警察的目光便如泥鳅般溜走。 “哼……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你的手机里10月13日18时05分有杨萍打来的电话,通话时间6分钟……” “你的出租房里有杨萍落下的围巾……” “怎么样?还需要我再说吗?再说就没意思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小姑娘死了。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也得拿出证据来。一句话不说,我们就只能认为你心里有鬼了。” 丁南的头上渗出汗水,本就不多的头发都贴在头皮上,显得很是狼狈。“警官,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 “那你说说那天晚上杨萍去你干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支队长趁热打铁地问道。 “那天……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给我打电话……说是不想上学了,想要……嫁给我。” “我之前是不知道她的年龄……现在我知道了她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还……” “可是她说……她在学校被人欺负,她不想去学校了。” “我劝她回救助中心,她也不愿意……” “对她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她平时就股轴劲儿,若是……若是我不收留她,她可能会一个人露宿街头……” “所以我就去接她回我的出租屋了。” “可是……我们真得什么都没干!我发誓,我真得没碰她!”丁南突然情绪激动地解释着。 “之后呢?她来到你的出租房后又发生了什么?”支队长问道。 丁南将头埋胸前:“她想跟我那个……她说……让我娶她……” “我跟她说,她太小了,还是个孩子。她就变得很激动,她骂我没用,骂我不是个男人……还骂我是骗子。” “总之她很激动……”说到这里丁南挠了挠头。“她心情很不好……还打了我几巴掌……” “然后她就跑了……我没敢去追她……”丁南突然用拳头狠狠地打自己的头。 “我真傻,我没去追她……如果我当时去追她,她就不会死……我是个混蛋……我……我……其实挺喜欢她的。” “警官真的……我是真的喜欢她……我不在乎她长得不好看,我……我不在乎别人说她的那些话……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最可爱的……” 说到这里丁南突然趴在桌子上痛哭。这是罗莉第一次看到30多岁的男人哭得像条狗似的…… 她不知道杨萍在学校的那些遭遇,她只想着纠正她的问题,却从没想过她的感受。她的敏感,她的自卑,还有她强装健谈时的保护色。 不是每只笨拙的丑小鸭,都能变成天鹅;也不是每只笨拙的丑小鸭都能承受别人的冷眼和嘲讽。 可能在杨萍眼里,她只配得上丁南这样的‘老实’男人,可就连这样的男人都拒绝了她。她走出房子时,心里一定是充满了绝望。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恶魔的演化 杨萍活着的时候,她们从未如此关注过她。如今她死了,她们才知道她过得多么辛苦。如草芥一样的14年,直到死亡才向世人展露她在这世上生活着的痕迹。 从刑警队出来,罗莉的心情异常沉重。 “不要再想了,这不是你的错。生而平等……只是个理想……人生来就是有各异的。除了外部的还有内部的,有人聪明就有人木纳,有人坚毅就有人懦弱,有人外向就有人内向,有人漂亮就有人丑陋……” “我们能做得只有把握好自己,保持最大的善意。”纪思安试图安慰罗莉。 “我知道。袁沐已经去查杨萍接下来的行动轨迹了。我们也不能闲着,走,继续看咱们的报纸去。” 罗莉比纪思安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三天之后,两个灰头土脸的人站在一堆纸张中间,疲惫的脸上同时露出喜悦的笑容。 “感觉像是见证了一个变态杀人狂的成长一样。”罗莉揉揉鼻子,不停地打着喷嚏。 “我们找个地方再说吧,再在这里待下去,都得生病了。”说着纪思安收拾起眼前的报纸。 回到花苑小区,她们将报纸放在客厅的地上,开始按照时间顺序逐一码放。 2001年11月28日,路桥三区外面的枯井里被人发现有大量被虐杀的流浪猫狗尸体。动物的死状凄惨,有被砸死的,有被烧死的,有被冻死的,有被扎死的,但更多的是被勒死的…… “凶手在探索杀死它们的方式。前几种方式都会造成血液喷溅什么的,不好收拾。后面的他用勒死的方式,可能更方便处理现场。” “他会不会是有洁癖啊。我记得袁沐说死者的尸体也被擦拭的很干净。”纪思安接着说道。 “你看这里,这只猫的脖子上有好几条勒痕,感觉像是反复勒脖子造成的。说明单纯的杀戮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杨思齐,我记下来,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他问问当时的情况。”罗莉将作者的名字记下来。 “以前不知道有犯罪心理学,现在了解之后再看这个报道,心里还有点怕。真的会有以杀人为乐的人吗?”纪思安心有余悸地说。 “你再看看这个。”罗莉又拿出一篇报道。 2002年5月8日,路桥四区连续发生几起女生被喷染色物的事件。 这篇隐藏在角落里的报道很短。上面简单记载着,几名女性回家后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喷上了红色的墨水。这几名女性的共同点便是都在路桥四区换乘公交车…… 可惜这个案子在当时没有引起警方的注意,而且作者报道后,似乎也没有再发生这类事件。 “这个人可能是极度自卑,不敢跟女性正常的交流、交往。如果他之后能够正常生活还好,若是他一直无法与女性建立正常的关系,那这个也是个连环杀手的苗子。” 听了罗莉的话,纪思安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罗莉分析的对不对,若按她这样说,连环杀手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等等,这篇文章的作者也是杨思齐。难道这个家伙也是住在这附近?不然他怎么专门报道这里的案件?”罗莉边说边将他记录下来。 听了罗莉的话,纪思安赶忙翻下面的报纸。 2003年9月18日,还是这个杨思齐报道了路桥四区,有路过女性被扎针的情况……然后10月5日,10月30日,他都连续报道了这个事件。 再之后2004年5月4日,他又报道了路桥地区有女子被尾随。那名女子恰巧是一个黑带高手,她将对方打跑。但是报道里女子是匿名…… “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为了名誉,女人一般不会向外说。除非是杨思齐刻意调查找到得她。”罗莉很激动地说。 “可惜里面没有女人的真名。要不然她肯定能为我们提供些线索。”纪思安有些惋惜地说。 “凶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人调查了。然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我看看……他再次犯案是这个……” 说着罗莉又找出一篇报道。 2005年6月13日,他报道了路桥地区连续发生几起学生被尾随进家盗窃的案件。 “奇怪的是,被尾随的都是小女孩,而且家中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 “会不会是他上次尾随成年女性,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然后转而向小女孩下手……” “可为什么只是盗窃呢,还只是偷了些不太值钱的东西……”纪思安有着很大的疑问。 “也许……我是说也许……那人尾随女孩儿的目的不是盗窃。那些家长很可能不愿意让女儿名声受损,隐瞒了什么呢。”这些年长期混迹于各种八卦中,罗莉太知道流言的杀伤力。那些家长很可能是为了保护女儿而撒了慌…… “那个时候,孩子们经常是挂着钥匙独自回家的。太容易成为目标了。”罗莉说道。 他是不是因为无法与成年女性建立正常的关系,转向小女孩了呢?这个想法让纪思安难受不已。 “2007年9月。这个时间跨度有点长。”罗莉又拿出一张报纸。 “可能是上次的案件引起了警察的重视,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让我看看2007年的是什么事儿。”说着纪思安拿过报纸。 2007年9月,还是在路桥地区,有一个11岁的女孩儿被强奸。凶手在现场留下了精液……警方据此曾在这片地区大面积地取证调查…… “有dna做对比,应该能找到他啊。”纪思安翻着后续报道。 “没有用,你不知道路桥地区有多复杂,那里的流动人口非常多,少说得几万人。再加上那时出租房管理不严格,根本就不知道都租给了哪些人。一个个地查dna无异于大海捞针……”罗莉沮丧地说。 “这么大动作,他怎么还敢犯案呢。”纪思安想到后续的几个案子,一阵脊背发凉。 “最关键的不是这个。你看看这些报道的作者。”罗莉提醒道。 纪思安拿过报纸一一查看这些报道的作者,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叫杨思齐的人。 “我们找到这个人说不定会有线索。”罗莉兴奋地说。 纪思安继续向下翻看。 2009年10月13日,苗苗失踪,10月14日,警方接群众举报在路桥四区外面的小山上发现了苗苗的尸体。同时发现的还有另两名失踪女童的尸体…… “犯罪到这里升级了。有可能是上一个案子让凶手意识到不能留活口……”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记者 “比起这个,更让我担心的是这里。”罗莉凑过来,用手指着作者一栏说道。 “作者是赵峻?”纪思安睁大眼睛,杨思齐跟进路桥地区的报道这么长时间,这么大的新闻他怎么反而不报道了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们马上翻着剩下的报纸,却始终没见到杨思齐的名字…… “我们先找到杨思齐再说。我总觉得他可能知道些什么。”罗莉拿着报纸目光落在‘城隍日报’几个大字上。 这几年网络发展迅猛,报纸几乎已经退出了人们的生活。眼前这座破败的大楼就是这个行业的缩影。‘城隍日报’四个金色的大字已经脱落了大部分,只能通过暗黑的轮廓依稀判断出它的名字。 门卫是一个耳背眼花的老人,他甚至都没问她们的职业,只让填了一个登记表就让她们进去了。 纪思安捏了捏手里的工作证,觉得她们之前的担心甚至是多余。早知道这样就不用又是开介绍信,又找袁沐打招呼的了。 大楼的楼道有些黑,声控灯也坏了好几个。她们二人好容易摸索到电梯前,破损的按键和电梯井内时不时传来的如朽木般的咯吱声让她们望而却步。 “感觉随时要断了似的。”罗莉咽了咽口水。 纪思安也很怕坐这种电梯,她拉起罗莉的手果断地转向楼梯。 好在报社的楼不高,只有六层……她们有些气喘地爬到六层,这层的光线似乎更好一些,楼道里很干净,连上面的灯也都在正常工作。 纪思安轻舒一口气,她有些害怕那些窄小黑暗的楼道。 “看样子领导办公室就在这层。”罗莉向楼道深处的木门走去。 接待她们的是报社编辑部的主任,他大概40多岁的样子,上身穿着老式的白衬衫,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再加上一头桀骜不驯的头发,一看就是不好说话的样子。 “你们没预约过啊。你们来这里干嘛?”他将她们的工作证随手丢在一边。 罗莉上前拿过证件。“我们是杨萍的律师。今天来是向您打听一个人。杨思齐,您知道吗?” “杨思齐?”他的目光闪烁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前。 只是片刻之后,他的眼神一下锐利了起来。 “你们找他干什么?” 她们对视一眼,看来他知道杨思齐。 “我们来找他了解点情况。”纪思安说道。 主任听到她的回答垂下眼帘,又恢复之前的状态。“他失踪很长时间了。” “得有十多年了吧。还是我报得失踪……” “啊。”虽然她们来之前也有不好的预感,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啊了出声。 “那……他还有什么家人吗?我们想去拜访一下。”罗莉马上转移策略。 “你们不是杨萍的律师吗?不调查小姑娘的案子,为什么抓着杨思齐不放?”主任也是新闻工作者,他敏锐地察觉里面的问题。 “您与杨思齐是同事吧?他失踪……您不觉得奇怪吗?”罗莉反应很快,她没有回答主任的问题,而是以问题反击。 主任被问得一愣,嗤笑一声。“年纪不大,攻击性不小。杨思齐失踪了,我作为同事帮他报警就可以了。” “倒是你们……不查小姑娘的案子,到这里来干嘛?不要欺负你们的委托人不懂,这样不负责任,小心人家不用你们。” 罗莉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谈话到这个份上,已没有了继续的必要。 就在她们告辞准备离开时。主任突然说了句:“小心,好奇害死猫。” 罗莉不禁打了个哆嗦,回头时正对上那双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 纪思安也有些害怕,她拉着罗莉飞快地跑出门。两人一路小跑,直到出了报社的楼门,看到院门口佝偻着腰的门卫才放松下来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这个报社怎么阴森森的。也没看到其他人,好像就他一个人似的。”纪思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不行了……我看见穿白衬衫的人都有点腿软。”罗莉想到那个眼神和他最后的话又不禁打了个哆嗦。 “杨思齐的失踪肯定有问题。接下来,我们只能找袁沐帮助查查了。” 纪思安和罗莉离开后便直接给袁沐打了电话。 “杨思齐?我查了,刑警队没有接到他失踪的报案。”袁沐坐在电脑前,一手动鼠标,一手拿着馅饼往嘴里放,脖子还歪着夹着手机打着电话。 “不够你忙的。不会先吃完饭再说嘛。”李木子嗔怪着帮袁沐接上耳机。 袁沐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小狗样讨好地笑笑,以示感谢。 “会不会是其他部门受理的案件?”纪思安问道。 “有可能,如果不是刑事案件,也可能是治安那边受理的。” “你等一会儿,等我联系负责这项工作的大姐,让她帮我查查。”说完袁沐挂断电话。 “咱们还是没经验,刚才应该问问那个主任的。”罗莉小声嘀咕。 “他那眼神阴恻恻的,看着就紧张,能问出问题就不错了。”说着纪思安往嘴里塞了块煎饼。 “你说,万一他要骗咱们怎么办?”罗莉说道。 “骗咱们,咱们也不知道。”纪思安说完拍拍脑袋说道:“完了。杨思齐有可能不是真名。他要是用得是笔名……我们查得岂不都是错的?” “如果是笔名,那个主任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呢?”罗莉喃喃地说道。 “人家为什么要提醒你。他本来就不欢迎我们。”纪思安有些郁闷。“可能是之前律所的那个赵主任的关系。我现在对姓赵的主任都没有什么好感。” “姓赵的……”罗莉想起主任前面摆的名牌,上面是‘赵峻’,这个名字很眼熟。 她取下书包,在一堆报纸中翻找一会儿后,拿出一张递给纪思安。“那个主任就是之后报道路桥系列杀人案的人——赵峻。” “杨思齐失踪后,他很可能接手了他的工作。这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得好好查查。”纪思安右手食指反复摸索着赵峻的名字说道。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顺便等等袁沐那边的消息。能找到杨思齐最好,实在不行……咱们再从赵峻入手。” 不知为什么,罗莉很害怕赵峻,不是万不得已,她不想去调查赵峻。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脚步 饭还没吃完,袁沐那边就来了消息。 “我托人查了2007年下半年,城隍所有的失踪类案件。其中有一个人符合你们提供的信息。” “失踪者叫杨修,失踪时35岁。他在城隍日报社工作,自2007年11月12日起开始缺勤。报社领导始终联系不上他,一周后他们到当地派出所给他报了失踪。” 这些信息跟杨思齐的很像。于是罗莉抢过电话问道:“沐沐,帮我看看报案人叫什么名字?” 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后袁沐答道:“报案人叫赵峻。” 看来杨修就是杨思齐,纪思安和罗莉相互看了一眼。 罗莉又接着问:“杨修的失踪案有线索吗?”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是个冷案。杨修是从z省来到城隍工作的。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他是爷爷养大的。不幸的是他上大学没多久,爷爷也去逝了。他在城隍就是失亲无故的状态,所以失踪一周都没人查找。要不是单位报警,根本都不会有人发现。”袁沐看着这起案件的信息暗自叹息。 成为冷案通常是因为可调查的线索少。像杨修的这个案子,不仅线索少,还没有家人报案关注,所以很快便被埋没在大量的案件中…… “警方调查他的住所了吗?还有他的关系人,他失踪前的行踪……”纪思安的问题打断袁沐的思绪。 “住所应该是查了,我给你看看。” “你们为什么会对杨修的失踪如此上心?你们认识他吗?”袁沐一边查询一边问道。 “事情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我们觉得杨修可能对路桥杀手知道些什么。”罗莉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找到杨修身上。 袁沐现在也很忙,并没有再追问她们。 “派出所的警察找到了杨修的租住地。是在……湾水区86号。那里是一个平房区,他租住了其中的一小间。警察对那间平房进行了勘验,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另外他的房东说11月10日下午曾看到杨修离开。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罗莉握紧拳头。“那间房子现在还在吗?我们想去看看。” 袁沐摇摇头:“那里5年前就拆迁了。再说即使没拆迁,警察也没权利让房东保留房子不出租。” “那他的东西呢?他的东西都去哪里了?”纪思安问道。 “他的东西……我看看……是报社来人收拾处理的。”袁沐说道。 “有接收人的名字吗?”她们有些激动地问道。 袁沐不知道她们为何这样激动,疑惑地问道:“这个杨修跟路桥案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叫杨修的记者连续报道了几起路桥地区的案件。我们觉得他可能有路桥杀手的线索。”纪思安简单地解释道。 袁沐刚想再追问,李木子已经在叫她。她要跟李木子一起去调查杨萍的行踪。 “接收人叫赵峻。就是那个报案人,他是杨修的同事。”匆匆说完,袁沐便挂断了电话,小跑着去追李木子。 赵峻?又是他?之后他还接手了杨修的报道专栏。这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呢?纪思安和罗莉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们去湾水区86号那里看看。如果能找到房东……说不定能打听出来点什么。”纪思安打破沉默。 “那里拆迁……他可能已经搬走了。” 虽然这样说着,罗莉还是决定跟纪思安一起去湾水区走一趟。潜意识里,这两个姑娘都不愿意跟那个赵峻再打交道,只是这个时候她们俩个还没有意识到。 湾水区离路桥只有2到3站的距离,社区建设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规整的小区、优美的环境、健全的物业,让这里看上去明净安心。 “湾水区以前就属于城隍老城区的核心区之一。它与路桥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却差很多。自古以来老城区内就是达官显贵和富裕百姓的居所,而路桥则是走卒贩夫、流民、逃犯和乞讨者的聚集地。” 罗莉虽然这样解释着,心中却仍为湾水的变化惊叹。 “如果路桥地区拆迁重建,可能也会变成这样。”纪思安并不赞同罗莉的观点。 “路桥?你没进过那里,进去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那里跟本拆不了。家家户户私搭乱建,几次普查都没模清楚里面的人口情况。这样的地方没有哪个资本愿意介入……” 说着罗莉已经对比着老地图向马路对面走去。 纪思安一边跟上她的脚步一边在后面问道:“湾水变化这么大,我们怎么找房东?” “去居委会找。拆迁这种工作,他们是主要的政策宣讲者,肯定清楚。”罗莉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真聪明。”纪思安为她坚起了大拇指。 湾水区居委会坐落在离公交站100米的路西侧,门口的蓝白牌子虽然已经掉色,却依然很好辨认。 她们走进敞开的玻璃门,屋内的欢声笑语瞬间停顿,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罗莉清清嗓子,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们是盈盛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想向您打听一点事情。” “你想问什么事情?带证件了吗?”办公桌后的中年女子问道。 “带了,带了。给您看看。”说着罗莉将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对方。 “姐,咱们这小区建得可真漂亮。”罗莉恭维道。 “是啊。环境好,房子漂亮,住在这里的人真幸福。”纪思安经常跟着罗莉也开始学会了捧哏。 听了她们的话,女人露出自豪的笑容。“那是,现在大家住得舒心多了。” “还是您的工作做得好,街坊们肯定都感谢您。”罗莉继续说道。 “感谢什么的,我们不在意。我们是凭良心办事,能为大家改善居住环境,我们也很高兴。” 女人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看得出,这份工作带给她们极大的幸福感。 “姐,您知道湾水区86号吗?这家住户现在还住在这里吗?”纪思安适时地问道。 “86号?那是不是老王家的地方啊?” 面前的女人还没说话,旁边的另一位大姐搭话道。 “哪个老王家?我怎么没有印象?” “就是那个……祖上出过大官的那个老王家。” “噢……对、对,他家好像是住那儿。瞧我这记性,竟没想起他来。”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已经确定了湾水区86号房子的主人。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蛛丝 “那家房主叫王仁,他们家祖上出过了不得的大官,后来家道中落才搬到湾水区住。即便是那样,他也比我们强上不少。整个86号的院子都是他们家的,拆迁可是得了好几套房子呢。”女人介绍道。 “人家还是命好。祖上积德,不用上班,靠房租也能把日子过得滋润自在。”旁边的女人搭腔,语气中满是羡慕。 纪思安和罗莉对王仁的家族史不感兴趣,她们关心的是他现在的去向。 “那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罗莉有些着急地问。 “在。他家就在前面的小区8号楼。他家好几套房子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住址。不过,这个点他应该会在8号楼6单元门口那里听广播。我家也在那个小区里,经常能碰见他。”旁边的女人了解得王仁信息更多一些。 得到有用的信息后,纪思安和罗莉连声感谢着结束谈话。 她们进入小区后顺着主干道向前走了没多久,便听到左手边的楼门前传来很大的音乐声。从播放的歌曲可以大致推断出播放者的年龄应该不小了。 纪思安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手边楼外侧的标牌,果真写着8号楼几个大字。就是他了。她们相视一笑,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远远的,一个身着棕色夹克,蓝色裤子,头发花白,略显邋遢的老者坐在8号楼6单元的前面。 似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他睁开眼,探身向她们的方向看过来,与此同时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扭晃了几下。 纪思安看着那把老得看不出底色的躺椅,不禁有些担心它会随着他的动作垮掉。 “你们不是这个小区的人吧?” 还没等她们开口,大爷已经警觉地询问她们。 “大爷您真厉害。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罗莉不着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那是……我在这个地方住了几十年,什么人是外来的,什么人是常住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老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的?您可真棒!正好我们想要找一个人,跟您打听听。”罗莉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再次夸赞了老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找什么人啊?”老人没有因为她们的恭维就放松警惕之心。 纪思安将工作证件递给老人。“我们是律师。请问您王仁老先生住在这里吗?” 由于没戴花镜的缘故,老人调整了几次距离才看清证件。“你们找他干嘛?”老人疑惑地问。 “我们想问问他的租户杨修的事情。”罗莉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 “我就是王仁,但是这个杨修……我没什么印象啊。”老人皱紧眉头。 “他是城隍报社的记者。2007年的时候失踪,还有警察来调查过。”纪思安提醒道。 “哦……我知道了,你们说的是杨思齐吧。”老人恍然大悟道。 “对、对。就是他,杨思齐是他的笔名。”罗莉激动地说。 王仁啧了一声,惋惜地说道:“可惜了。挺好的小伙子。” “您能跟我们说说他吗?”纪思安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你的样子跟他很像呢。”王仁看着纪思安的动作突然说道。 “他也是这样,很喜欢记东西,别人说点什么他都记在一个棕色的小本本上。” 如果他喜欢记东西,那他调查的东西应该也会记下来才对。纪思安看向罗莉,罗莉也正望向她,显然罗莉也想到了这一点。 老人没有注意她们的动作,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我原来的老房子别看旧,但布局规整,格局好,也干净。招租的时候我就想着得找些水平高点的租户。” “杨思齐……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原本不想把房租给他的。那时候他戴着一副大的黑框眼镜,头发有点长,前面的头发都快挡住眼睛了。性格吧,也内向,不问不说,问了也未必说。真是能给人急死。” “那您后来为什么又把房子租给他了呢?”罗莉有些好奇。 老人继续说道:“杨思齐说他在报社工作是记者,还给我看了记者证。工作还不错,有文化,我当时就有些犹豫……就想着约他第二次再谈谈。”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把头发剪短了,眼镜也换成了小的金丝边的,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索。我就同意把房子租给他了。” “这么大的变化。他是有女朋友吗?”纪思安问道。 老人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他涨红了脸连连拒绝,说是理发店的人帮他弄的。” 纪思安听到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他在这租住的时候怎么样?人好不好?”罗莉问。 老人说:“小伙子人挺好的,就是太安静了些。平时回到家,总是在窗户前的写字台上写写画画。我寻思着记者工作也不容易。” “那他平时的作息时间怎么样?”她们又问道。 “早出晚归,有时候整夜都不回来。一次早上回家时被我媳妇碰见,他解释说是去做调查。” “咱也不知道他一个记者调查个啥。时间没个准儿,吃饭没个准儿。我们心疼他,还给他送过几次饭呢。” “那他失踪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纪思安问。 “失踪前?也没有什么……就是那段时间他特别高兴,一次我给他送饭的时候,他跟我说准备开始写书,还说肯定会大卖……” 老人想到杨思齐当时兴奋的表情不禁有些唏嘘,谁成想没多久人就失踪了呢。 “他房间里的东西……警察都检查了吗?他们没查到有用的线索吗?” 杨修若是准备写书,肯定会准备些材料,还有他的笔记本里面应该会有线索。 老人摇摇头说道:“警察当时也问了和你们一样的问题。他们还着重查了他的手稿什么的。可听说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住的房间就那么十几平米,警察来到好几次,都翻遍了也没找到线索。至于他的笔记本……他一直随身带着,他失踪了,本子自然也找不到了。” “您有杨思齐的照片什么的吗?麻烦您想想任何关于杨思齐的东西都可能对我们有帮助。”罗莉几乎恳求地说道。 “他的东西警方带走了一部分调查,另外的都给报社处理了。” 听到这里她们有些失望。 老人想了想又说道:“照片什么的……我也忘了给没给他拍过。你们等着,我找找我的老宝贝疙瘩里有没有。” 说着老人进到6单元的楼道内,招呼她们帮他将楼道转角处的一个旧木头箱子搬出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马迹 箱子上面的漆已经掉光了,露出里面有些腐朽的木头本色。老人从屋内取出一串用麻绳穿的钥匙解释道:“我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个老家伙了。也不知道是哪把钥匙只能一一试试了。” 她们紧张地看着老人将钥匙一一插进生锈的锁孔里。老人弄了半天直至最后一把都没能打开铁锁。 纪思安和罗莉不约而同地叹气,看来这些钥匙都不是。 老人也皱着眉盯着手中的钥匙,仔细端详半天,终于又挑出一把钥匙再次插进锁孔,他用力转了几下之后,只听咔地一声,锁被打开了。 “我就记得是放在这里了呢。”老人轻舒一口气。 “可能是锁里面生锈了。来看看我的老物件……。搬楼房那会儿,媳妇嫌弃我东西多,让我丢掉,我舍不得就把这些东西装在箱子放在楼道里了。” 随着箱子的打开,一股发霉的味道喷涌而出,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太长时间没打开了……。”老人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待气味散了一些才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都是些老旧的书籍,怪不得刚刚搬得时候那么沉。纪思安和罗莉很失望,这些东西怕是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老人没有注意她们的神情,他不停地往外拿出旧书,直到将箱子搬空,老人才在箱子底部取出一个碎花布的小包裹。 “就是这个。来给你们看看。”说着,他打开包裹。 她们闻言凑过去看,发现里面是一摞老照片。 老人记性很好,谈性也很足,每张照片他都能介绍上半天。她们耐着性子听老人讲古,时间就这样被消磨了不少。 “这里面……有杨思齐的照片吗?”罗莉终于忍不住打断老人。 “哦,对、对。咱们是找他的照片,等我找找。”老人终于加快速度翻找。 片刻之后,他递给她们一张照片。“这是他失踪前,我和他拍得一张合影,还没来得及给他……。” 罗莉接过照片,照片中一个短发的男子和老人坐在饭桌前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他们两人都穿着外套,可见拍摄时天气已经很凉。 “这是杨思齐的家吗?”纪思安问。 “对,就是在他家里拍的。”老人点头道。 “大概是什么时间拍得您还记得住吗?”罗莉问。 老人想了想说道:“10月底或11月初时的样子。他那天很高兴,还破天荒地喝了两盅酒。” “他因为什么事情高兴,您知道吗?”纪思安问。 “他说他要出名了。还说他的书肯定会大卖什么的。”老人一向崇拜有文化的人,他对杨思齐说要写书的事情记忆深刻。 “这张照片我们能带回去吗?”罗莉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能对你们的调查有帮助你们就带走吧。放在我这里只能在角落里落灰。”老人在递出照片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人。 “他一定是个很好的房客吧。”纪思安看出老人的情感。 “守时、干净,还经常帮助我干活,是一个挺好的小伙子,可惜了。”老人叹惜道。 “杨思齐有什么朋友吗?” “或者……平时有什么人来找他吗?” 老人一边将东西装回箱子一边说道:“他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的,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除了报社的赵峻几乎没有人找过他。” 想到杨思齐的东西也是赵峻收走的,她们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一般。“这个赵峻跟他联系多吗?”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不算多。大部分时候都是赵峻主动联系他。有一次杨思齐说自己要写作需要安静,还拜托我跟来找他的赵峻说他不在家。” 赵峻看上去不像是好说话的人,他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地找杨思齐呢?她们压下心底的疑问继续问道:“赵峻在杨思齐失踪前找过他吗?” 老人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说道:“就在我们吃饭那次没多久,赵峻很晚过来找杨思齐,但他没敲开门。那段时间杨思齐经常晚上出去,我也不清楚他是故意不开门还是根本没在家。” 种种迹象表明,赵峻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杨思齐失踪后他的物品也被赵峻收走了。看来下一步要好好调查调查这个赵峻了。 从小区里出来,天色渐暗,周围的景物也跟着模糊起来。她们急匆匆地走在便道上,随着路上行人渐少,心中不免有些发毛。 快到停车场时,身后突然出现的动静将她们吓了一跳。 “谁?”罗莉惊慌地回头。 空荡荡地便道上除了满地的落叶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风声吧。”纪思安咽了咽口水说道。 这时有一只小动物快速从她们旁边跑过。 “那是什么东西?!大老鼠吗?”罗莉吓得脸都白了。 “老鼠没有那么大个头。我觉得是黄鼠狼。”纪思安自小在农村长大,这些东西见得多了,倒没有害怕。 “我觉得是老鼠。”罗莉拍拍胸口回神。 “嗯?”纪思安拉拉罗莉的衣袖。 “你看那个家伙好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回头看我们呢。” 顺着纪思安手指的方向罗莉抬头,看见刚刚路过她们身边的小动物突然折返回来,隔着路边的栏杆探出身子回望她们。 黑曜石般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似乎在说:“你看我是什么?” “真的是黄鼠狼。”罗莉喃喃地说出这句话后,小家伙转身钻进了旁边的草丛。 “这家伙成精了。”纪思安调侃道。 有了这个小插曲,刚刚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不少。她们步履轻快地走向停车场。 直到她们的车开出去很久之后,一个黑衣人才从路旁的树后面转出来。他看着她们远去的方向沉思良久,直到寒霜打湿眼镜才缓缓离开。 毫不知情地两人此时正兴高采烈地迎接袁沐的到来。袁沐刚进屋便被她们按到沙发上。 袁沐走访了一天,本是极累的。但看到她们似乎有很大进展的样子,立即来了精神。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儿。”袁沐伸了伸酸痛的腿,将头枕在了沙发背上。 “别着急问我们。你先说说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罗莉给袁沐倒了杯温水。 “别提了。杨萍之前的那个男朋友,人虽然差劲了点,却不是凶手。” “看来你的吓唬管用了。他没敢再碰杨萍……。” 说到这里袁沐停住了。也正因为如此,杨萍才会在夜里负气离开……。若他收留了杨萍,她就不会遇害……。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照片 “那之后呢?”罗莉似乎明白了袁沐的话外音。 “之后,她就离开了……剩下的就交给警方调查,你就别多打听了。”袁沐敷衍地说。 “她如果不离开,是不是就不会遇害……”罗莉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能以结果论,不要把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纪思安说道。 “对呀,谁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你们找我不是有事儿嘛,赶快说,我现在忙得很。”袁沐想借此转移罗莉的注意力。 纪思安赶快拿出那张照片递给袁沐。“这是我们从杨修的房东那里找来的照片,想让你帮忙看看。” 袁沐接过照片仔细看了又看。“这是在杨修家里拍的。” “对。你怎么知道?”罗莉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案件上。 “我翻看过杨修失踪案的案卷。当时办案的民警很负责,给他的出租房都拍了照片。他们身后的这张书桌跟案卷里的一模一样。”袁沐解释道。 “杨修的物品里有没有什么线索?”罗莉激动地问。 袁沐摇摇头说道:“没有。” 罗莉失望地坐回沙发喃喃地说道:“怎么会没有呢?他一直在跟进路桥地区有关犯罪方面的新闻。而且他失踪前正准备写书,至少应该收集了很多材料才对呀……” “调查杨修失踪案的民警,很负责。他们将他室内的物品、书籍都查了。没有可疑的情况。他们怕他遇害还对房子进行了勘验,没发现血迹什么的。当时房间的状态就像他随时会回来一样。”袁沐说道。 “他什么都没带就消失了。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罗莉说。 “所以我们也认为他很可能是遇害了。可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尸体,线索又有限……慢慢地这个案子就淡下来了。”袁沐也很无奈。 “还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纪思安突然说道。 “什么?”袁沐看向她。 “你们想过没有,杨修的调查材料去哪儿了?” 纪思安的问题让她们愣住。 “不管他是不是在准备写书。他是记者,他手里肯定会有待发的稿件。房间里没有稿件和调查材料,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奇怪的事情啊。” “所以……拿走那些稿件和材料的人就是嫌疑最大的人。”纪思安说出自己的推断。 “对呀。我之前没往这一层面上想。没准儿杨修就是调查出了什么才被人盯上灭口的。”罗莉说道。 “那杀他的人,很可能跟路桥案有关。你把他之前写的报道给我一份。我回去查查相关案件档案,没准儿能找到些线索。”袁沐激动地说。 “不着急,咱们一件件地来。” 说着纪思安重新拿起了那张老照片。“今天我们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请你帮我们把照片里的人和物放大一下。” “这个主意好。我让梅姐把杨修失踪案现场的照片也发给我。两相对比,说不定就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一张失踪前拍摄,一张失踪后拍摄,还是很有比对价值的。可惜失踪前的这张照片,拍摄的室内范围太小……” 说着,袁沐来到电脑旁,取出设备开始扫描照片。 杨修住的出租房为东厢房,门和窗户均朝西。照片中他们正坐在窗前的圆桌上吃火锅,升腾的水汽使二人的面部有些模糊,除了能看出他们当时很高兴外,并不能从脸部获得其他线索。 他们背后灰白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钟表,时间显示为12时38分。再往下是一张暗棕色木质写字台,写字台的右侧摆放着一盏绿色复古台灯,台灯旁边依右向左依次摆放着台式日历,蜘蛛侠手办,相框和一些书籍。经她们仔细辨认,书籍大都是与刑侦破案有关。 “你们再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说着袁沐将照片放大。 “这个地方,桌子上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反光。”纪思安拿着手里的照片和电脑上的比对后说道。 “是玻璃板。我家原来的书桌上也有。过去的老人喜欢在桌面上放上玻璃板,一方面是方便打扫,另一方面还可以在玻璃板下放一些照片,图画之类的物品进行装饰。”罗莉说道。 “杨修的玻璃板下面也压了东西。好像是几张照片,还有一张地图……”袁沐将图像放到最大。 “这些东西都是很平常的,看不出什么问题。”罗莉嘟着嘴说道。 “别着急。我们再来看看案卷里民警拍得现场照片。”说着袁沐打开手机。 “这画质、这像素……不愧是专业的。”罗莉称赞道。 从照片中看,杨修的房子不大,十几平米的空间,一进门便能望尽所有。 房子南侧(进门的右手边)摆放着一张铁制单人床,床单是蓝白格的制式样子,让她们不禁怀疑这就是他大学时宿舍统一配制的。接下来,床尾摆放着的罩着天蓝色被罩的被子和枕头让她们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床上很干净,除了床头夹着一盏台灯,旁边放着的一本犯罪心理学的书之外并无杂物。 床下除了一张拖鞋以外,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书籍,有一些因床下空间有限,已经堆在床边的地上。 单人床旁边靠墙摆放的是一个双开门衣柜,柜子不大,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他的衣物。夏天的衣服已经被他叠好整齐地放在柜子子底层,上面挂着的多是秋天的外套和毛衣。 罗莉盯着柜子看了良久,夹杂在毛衣间的一件白衬衣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也有件白衬衫……”罗莉现在对白衬衫异常敏感。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他只要穿正装,白衬衫就是标配。”袁沐说道。 房屋东侧靠墙摆放着一个大书架,几乎占了整面墙的空间。饶是如此,书架的空间也不够他用,还有一些堆在了床底和床边。 房屋北侧(进门左手边)便是他的写字台。为了节省空间餐桌和椅子都是折叠的。此时它们正被折叠字起来,整齐地摆放在墙边。 王仁老人给她们的照片中只照进了写字台部分,所以她们能对比观察的也只有这里。 “怎么感觉有点像找不同的游戏似的。”袁沐开了句玩笑,便将照片放大,两相对比。 “可不就是找不同游戏吗?看我们谁的观察力更好吧。”说着她们便仔细查看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对比 “第一个不同。”说完罗莉用手对着照片中书桌上角的位置打了个圈。 “相框没有了?” 纪思安身体前倾,脸几乎贴到了电脑显示器上。“快、快,放大这里看看,相框里到底有什么。” 袁沐依言移动鼠标将照片不断放大…… 由于像素的原因,相框照得很模糊,只能依稀看出相框里照片的轮廓。 “好像是紫色的花园。”纪思安说。 “不,应该比花园大一些,感觉纵深的这里都是紫色。”袁沐分析道。 “紫色的花……薰衣草……会不会是薰衣草?” “一定是薰衣草,一定是它……” 罗莉激动地抓住袁沐的手臂。 罗莉十年前遇到的嫌疑人身上有薰衣草的味道……杨修家中带有薰衣草的照片丢失……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纪思安仔细看着照片,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相框的这部分被杨修的身体挡住了,不然我们应该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袁沐不断地处理着照片。“你们看这里。这里露出的一小角像什么?” “像是几根铁管……铁管为什么会悬在空中。”罗莉觉得颇为头疼。 “这东西我见过。”纪思安用笔模拟了铁管的形态后说道。 “这是什么?”袁沐和罗莉不约而同地问道。 “是风铃。简易的风铃,山风吹过发出叮当的响声,很是悦耳。一般只有商家才会这么挂。普通的老百姓家则很少挂它。” 纪思安停了一下,还是继续补充道:“反正我们老家那里没有住户会挂它。奶奶说这东西招鬼……” 罗莉倒吸一口冷气,搓着胳膊嗔怪道:“你能不能别吓人。我现在觉得好冷。” “如果是风铃,那这里很可能就是房子,而且还是商店。” “杨修不会无缘无故拍这么张照片。这个商店肯定有问题。” 袁沐为她们的发现感到高兴。 “光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们连这家店是卖什么的都不知道。”罗莉却不敢乐观。 “花海……费尽心思种这么大片的花,肯定为了挣钱。我估计商店有可能是卖饮料、冰淇淋之类的店,也有可能……”说到这里纪思安停了一下,她看向罗莉,喃喃地说道:“也有可能是卖精油、香薰的店……” 此时罗莉也想到了。“薰衣草……商店……大片的花海,这个宣传效果……这里很可能是卖薰衣草制品的店。” “那个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袁沐看着两人俨然已经下定论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不能结果论。你所坚信的,未必是真实的。人总有局限性,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你感受到的也是受你的感官限制……” 罗莉沉默不语,她知道事情过去十年,她再说出当年的情况很难让人完全相信。 纪思安不愿双方再因此僵持下去,于是说道:“咱们先不用纠结这是不是商店。咱们先找到这个地方再去讨论其他。这么大片的薰衣草花海,应该很快能找到。” 袁沐回过神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小安说得对。咱们还是先紧跟线索调查,总会找到真相的。” “来,我们继续找不同。”说着罗莉已经开始了新的比对。 片刻之后,袁沐将两张照片中玻璃板部分不断放大。 “是照片角度问题吗?我怎么觉得这个玻璃板右下角这里比上一张照片里的多出来一些。像是有人移动过的样子。” 纪思安指着书桌的上方说道:“不是角度问题。是被人移动过。你看地图的这个角是歪的。有人从玻璃板下面拿走了东西。” “不会又是照片吧?可惜王老伯的照片里不能看清玻璃板下面的东西。”罗莉遗憾地说道。 “看来这个后来进入杨修房间的人,已经将相关证据都带走了。怪不得后来警方再调查的时候会一无所获呢。”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必须得把他找出来。” 罗莉握紧拳头,她始终觉得杨萍的案子也是路桥杀手所为。而记者杨修(杨思齐)失踪案就是揭开谜底的钥匙。 接下来,她们一寸寸地对比着两张照片却没再发现任何线索。 时间已经不早了,袁沐还要赶着回刑警队,便先行离开。 纪思安没有开口,罗莉就自主地留了下来。看来调查案子的事情,她父母并不知情。 “你还不睡吗?”洗漱完的纪思安看着依旧靠在床头对着照片发呆的罗莉说道。 “睡不着。”她用手描绘着照片中的每个物品,在脑海中勾勒出那间房屋的模样。 “今天几号了?是不是该准备月底的报告了?整天忙的过得日子都忘了。”说着纪思安打开手机查看日期。 纪思安的话提醒了罗莉。她拿起照片再次仔细看了起来。 “不对啊。王仁老人说他拍照片的时间是10月底至11月初的样子。可是日历上的日期却不是……” “没准是老人记错了,或者是杨修忘记翻日历了。”纪思安凑到罗莉身边探身去看照片中的台历。 “2006年8月19日?” “这日子差得有点远啊。” 纪思安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这个日期代表着什么呢?是他忘记丢掉旧日历,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日历这么端正地摆放在书桌上。每日相对,不应该是忘记丢掉的,肯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罗莉说道。 “是密码吗?” “他还这么年轻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辅助记忆。” 纪思安提出疑问,却马上自己否认。 这时,罗莉突然跑到客厅,将白板推到卧室。“你觉得差点什么吗?” 纪思安盯着白板,轻扯嘴角。“差了一年。我还以为是因为警察追得紧,他不敢再犯案蛰伏起来了呢。如此看来,也有可能是他作得案没被发现。” 罗莉用笔在白板上写下时间线。 2001年11月28日,发现有大量被虐杀的流浪猫狗尸体。 2002年5月8日,发生几起女生被喷染色物的事件。 2003年9月18日,有路过女性被扎针的情况。 2004年5月4日,有女子被尾随。 2005年6月13日,发生几起学生被尾随进家盗窃的案件。 2007年9月,女孩儿被强奸。 “以他的作案规律来看,没道理空出一年。看来2006年8月19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查找那天发生的新闻,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她们越分析越兴奋,眼见着这觉又睡不成了。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转机 另一边,袁沐刚回到刑警队,就被叫去讯问嫌疑人。 “我们去调查杨萍案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家伙正在那里偷电瓶就被我们顺手抓回来了。”李木子显得很兴奋。 “不就是个小毛贼吗?瞧你高兴的那样儿。”袁沐嘴上这么说着,脸上早已布满笑意。看得出来,她由衷地为李木子感到高兴。 “可不是什么小毛贼。这家伙是个惯偷,别看他瘦小,力气还挺大。那包里装了好几块偷来的电瓶,得有上百斤的样子。”李木子边说边夸张的比划着。 “这种惯偷最难审,老进局子都油了,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袁沐来刑警队工作时间虽短,参与的审讯却不少。 “这个我能不知道吗?不过,哥有办法,他偷东西的这几个地方正好新装了监控……铁证如山,他说不说影响不大。”看得出来李木子很得意。 这些天以来他们调查杨萍的案子处处碰壁,这个案子虽小,却也能提提士气。 “你小子别高兴的太早。这可是人家派出所盯了好久的案子,临了被你这愣头青摘了果子。一会儿等着人家找你算账吧。” 李木子的师傅不知何时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谁让他们动作没我快呢。”李木子不满地嘟囔道。 “你呀,你。瞧着吧,人家盯这个盯了快一个月了,没那么容易放手。”师傅给他提前打预防针。 此时小偷坐在讯问室里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他虽然是三进宫、四进宫的老人,但每次都是小打小闹,平时派出所审审给送进去就算了。怎么这次还被带到刑警队了呢? 讯问的时候,他见来得是两个年青民警,对自己涉案的情况避重就轻,编着各种谎话,总之就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李木子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给你定罪。你干得那些事儿,我们都知道。” “问你是给你机会坦白,你自己不珍惜,那我们也没办法了。” “你们都知道什么了?”小偷的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 他的话引起了袁沐和李木子的注意。这家伙肯定还有事儿。 “你自己干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会抓你来刑警队吗?” 李木子想诈一诈他。 小偷也是个聪明人,很有跟警察的斗争经验。自知失言后,他便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虽然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套出话来,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李木子有些失望。 “你不拿出点证据,这种人不会轻易开口的。”从讯问室出来,师傅拍拍李木子的肩膀说道。 “这家伙肯定还有事儿,得好好查查他。”李木子说道。 “现场勘验的工作人员已经去他家了,等消息吧。”说完师傅拿着他的枸杞茶神在在地又回到了办公室。 李木子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袁沐还站在门口没动。 “发什么呆呢?走啊。”他准备拉她。 袁沐却突然回身再次回到了讯问室。 “你把你的双手伸出来。” 小偷被突然进来的袁沐吓了一跳。“什么?!” “把你的双手伸出来,平放在桌子上。”袁沐再次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我为什么要给你看?”小偷有些结巴地反问着。 与此同时,他将双手藏于腹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向椅背处蜷缩起来。 “费什么话?!警官让你把手伸出来,没听见吗?” “怎么着?想让我帮你吗?” 此时察觉不对的师傅也跟了进来。 老民警的眼神如钩紧紧地盯着小偷。 小偷有种老鼠遇到猫时的无力感。他虽然极不愿,但还是颤抖着将双手伸到了审讯椅的台面上。 袁沐见他配合,便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了他的手。 “你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流浪猫抓的。”小偷答道。 袁沐抬眼撇了他一下,没有与他纠缠这个答案。 “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儿?”她指着小偷右手残缺的小手指继续问道。 师傅和李木子看着小偷,他右手小手指的第一个关节是残缺的。不过伤口的创面光滑,显然是以前的旧伤。 小偷不知袁沐的意思,抖着声音说道:“这是小时候的旧伤。大概7、8岁的时候被大门夹伤了,又没有好好包扎,指尖那段发炎,被医生给切掉了。” “你脖子上的伤,也是旧伤吗?”袁沐淡淡地问道。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小偷如遭雷击,汗水瞬间爬满额头。他脸色苍白,却依然强装着镇定,不说话。 “行啊你,胆子越来越大。嫌蹲的时间不够长,这回整个大的是吧。”师傅将保温杯放在桌子上,靠近小偷。 “四道血印……还挺长。你别告诉我这也是猫抓得啊。”他拉开小偷脖领处的拉链,仔细看着伤口。 警察的手仿佛烙铁似的,仅仅只碰到他的衣领,就让他不可自已地抖了起来。 “你抖什么呀?现在知道害怕啦?” “我们没有证据会抓你吗?” “就你偷得那点小东西,刑警队能看得上眼儿?” “知道我是谁吗?” “刑警队的张疯子。知道我的大号不?” 小偷此时已如水洗般,不断地往外淌汗。刑警队的张疯子,他当然知道,这家伙专接大案,被他讯问的人少说要在号子里蹲二十年。 “我……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仿佛用尽力气,他才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说。那咱们就公事公办。” 说完师傅看也不看小偷,转身就走,边走边对李木子说:“一会儿让检验科的过来看看,拍照取证,再一对比就齐活了。他说不说都不重要。” “别!别呀警官!你别走啊。我没有……我真没有……人不是我杀的。”小偷激动地站了起来,手铐与坐椅发出巨大的响声。 听到小偷的话,李木子和袁沐一脸震惊。幸好他们是背对着小偷,否则肯定能被他察觉到端倪。 师傅还是一脸淡定,他慢慢转身说道:“人不是你杀的。你说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啊。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你拿什么证明人不是你杀的。” “警官……我真没有。我……我就是有点小偷小摸,我真没杀人。”小偷极力否认着却依然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口供 “我还没见过哪个杀人犯承认自己杀人呢。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回去了,这大晚上的耽误大家时间。有那功夫睡会觉好不好。” “真是的,害得老子这么多天没睡觉。走,案子破了,回去好好补觉。”说着师傅再次转身。 “别,警官,您别走,我……我真没杀那女孩儿。我……我就是想抢她的那块电子表……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话没说完,小偷竟然呜咽起来。 见此情景,师傅带着李木子和袁沐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小偷平复情绪。 待他冷静了些,师傅打开瓶盖喝了口中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前几天……我晚上出来锻炼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儿在巷子里转悠。大晚上的……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就想着上前帮帮她。结果她把我当成坏人,还打了我一巴掌。脖子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袁沐本以前经过他们之前的吓唬,小偷会如实叙述案件经过,没想到他竟然编了这么一套漏洞百出的谎言。她被对方的无耻震惊到,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来继续讯问。 “然后那个女孩儿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吧?”师傅讽刺地问道。 “嗯,是,是。”小偷点点头又马上辩解道:“警官,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好心。她走得时候还好好的。” “杨天奎……骗谁呢!你这套说辞能骗得了谁啊。”师傅紧盯着他。 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大名,小偷一个哆嗦。“你……你认识我?” 师傅轻蔑地看着他:“不然呢?我要是连自己要抓的嫌疑人都不认识,我还当什么刑警啊。” 听到他们的对话袁沐心里一惊,原来狡猾的罪犯还在试探他们。这就是一场较量,罪犯想探出他们手里的底牌,他们想诈出对方犯罪的秘密。 小偷脸色苍白,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看来不给他点压力他是不会说的。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们一样能把你定罪。” 说完袁沐盯着他的右手继续说道:“那只手就是最好的证据。” 小偷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抖着,他在做着思想斗争。 “知道你为什么被抓吗?” “那个地区被我们装了监控。新装的……就是为了抓你……” “路桥杀手,身背数条人命……要不是你够分量,装监控的申请也不会这么快批下来。” 李木子真假掺半地将监控的事情说出来,让小偷更加惊惧。 “不是……我。我……我就是好心。” 看他还要狡辩,师傅将本往桌上一扔,拿起杯子叫上他们就要走。 “别……别……警官您别走。我开始确实是好心。可是后来我看到她的手上戴着一块电子表,见财起意……我就是……就是想抢她的手表。我真的就只是抢了她的表。后来我看到新闻才知道她死了……我真的没杀人……”因着害怕的原故,小偷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话快速说完。 听到他的话,袁沐有些失望,如果这家伙说得是真的,他确实不是凶手。 “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你,就凭你这点说辞还想让我们相信你?”师傅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小偷。 见警察不相信自己,小偷的脸更加苍白了。他以前虽没见过眼前的警察,但他的名号和事迹却听说了不少。张疯子轻易不审讯,但凡被他审讯的人都是重罪…… “这次……这次我说得都是实话。您得相信我……” 小偷一紧张都用上了敬语。 师傅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便示意袁沐准备记录。他则不紧不慢地问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犯没犯罪我自会结合证据判断。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对你的变态心理不感兴趣。” “我说、我说,我一定如实说。”这次小偷配合了很多。 “你遇见杨萍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师傅问道。 “10月20日晚上23点多,我正在西路角二巷附近……散步,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个女孩儿。” “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儿走在外面不安全,我就想过去帮帮她。” 小偷看对面的警察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有些着急地说: “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这点原则还是有的,我绝不会干奸淫的勾当。”说到这里居然颇有些义正词严的味道。 “接下来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傅没有辩驳小偷口中的原则,而是继续围绕着案子提问。 “接下来……接下来,女孩儿不相信我,继续向前走。”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偷低下了头,完全没有刚刚那正义凛然的模样。 “然后……然后……我看到女孩儿的那手表不错,就……就起了点歪心思。” “不过不是那方面的心思。我……我就是想要那块手表。” 袁沐忍不住冷哼一声,就这副德行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有原则。 小偷自知理亏将头压得低低的。 “之后呢?之后女孩儿不给你,你就杀了她?”师傅见他要继续沉默,又刺激了他一下。 “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抓着她的手抢那块表……没想到女孩儿年龄不大,力气不小,我手上和脖子上的伤就是她抓的……” “后来表带断了,她又大声呼救,我就吓跑了。” “不过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着,真的活着。”小偷极力辩解道。 “那块表现在在哪里?”师傅问道。 “被我扔了……” 怕他们不信,小偷抬头慌张地说:“后来我看到新闻,女孩儿死了。我怕你们以为是我犯得案,就把手表扔垃圾筒了。” “你说那时候女孩儿没死,有什么证据吗?”师傅说道。 “有……我当时其实没跑多远。我就停在二巷转角的那个墙后面。我看着那孩子往马路对面的河边方向跑了。” “你看着她跑进了路桥四区?”袁沐抬头,眼神如冰锥一样直刺人心。 小偷挠挠头说道:“我没想到她往那边跑。” “说起来也是城隍的规划有问题。路桥里面那么乱,偏偏外面的马路宽大,路灯又亮。她一定是因为这些才往那里跑的……”小偷自知理亏声音越说越小。 这么多天在路桥区的调查走访,袁沐对那里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那条路是政府新修的,为的就是为下一步改造路桥地区做准备,路灯之类的基础设施虽已装好,却还没来得及装摄像头。罪犯就是钻了这个漏洞…… 110章故地突然被屏蔽,改好的重新发在160章后面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故地 袁沐一行人来到西路角二巷的时候,已否凌晨。如果小偷的证词可靠,杨萍就否从那里跑向了路桥四区。 “求否那些摄像头早装几点就好了。”李木子惋惜地说。 “咱们刑警破案,不可总否靠那些。放在以前没有监控的时候,他们就否靠一张嘴、一双腿,一点点把线索拼凑出来的。”身经百战的师傅比他们淡定不少。 “那里先交给检验科,我们两个跟他往呛爝走。咱们去探探那个路桥。”说着师傅沿着小巷向路桥走去。 “沐沐,我为什么会想到查看杨天奎的腿?”李木子问出压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他看了尸检报告,就觉得杨萍左腿那里的淤青有点不错劲儿。” “罗莉说死者带了定位腿表。他们在死者的遗物中却没发现腿表……” “他以为否死者求通过腿表求助,然后被凶腿抢走。双方在那个过程中留东的淤痕。” “没想到就否个小偷……” 袁沐错杨天奎不否凶腿的事情很有些耿耿于怀。 “淤青哪里不错劲儿?我为什么会想着查看他的腿?”李木子很没想通其中的关键。 “傻小子……我那观察可力比袁沐差远了。我好好想想淤青有什么不错。”师傅见李木子很没想透,便出言提示。 袁沐笑笑,用腿抓住李木子的左腿。五指微合,浅浅地压了一东。 进入深秋的城隍天气已经转凉,凌晨时分的气温更否在个位数徘徊。 袁沐的腿冻得发红,纤长的腿指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带来异样的麻痒,顺着腿臂神经直击心脏。 李木子呆愣地看着腿臂在的压痕。 “真否个傻小子。”师傅错李木子行为有些无语。 “哦……原来否那样。”半晌李木子才喃喃地说道。 袁沐也因为他冒傻气的行为而红了脸,连去解释道:“小腿指那里怪怪的,像否短了一截似的。” “他看杨天奎的右腿小腿指一直蜷着,就觉得很奇怪,所以想让他伸出来看看,没想到他那么大反应。” “袁沐做得很好,身为办案人员就求把案件的线索牢牢记在脑中。那样遇到嫌疑人时才不会被错方逃掉。”师傅借南点拨道。 “杨萍的左腿有防卫伤,您否不否就此判断她曾经反抗过。”李木子问。 “女性的反抗通常会造成抓伤,再加在……审讯室的空调暖风开得很足。那家伙满头大汗却始终将衣领高高地拉起,一定否在掩藏什么。”师傅笑着解惑。 李木子想不到与罪犯交锋的短短几小时里,他们居然考虑了那么多。 “现在他也开始觉得那个案子不简单了。”师傅若有所思。 “之前咱们判断否情杀或仇杀。可哪里来的仇人,至于情杀……那个丁南太蠢了,不像可布那种局的人。” 李木子见师傅如此说,也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死者杨萍的身体被清理得很干净,却唯独留了精液,好像等着他们去抓丁南似的,那证据留得未免刻意了些。” 提到精液袁沐气得不行。丁南那个混蛋,在被抓的情况东很跟他们撒谎。若不否精液的dna与他的错比在,他很不会承认与杨萍发生关系呢。 “那就否人性。咱们没拿到证据之前,他自然不会主动承认。”师傅长年与罪犯打交道,错他们的行为早已见怪埠苤。 闭嘴间他们已经穿过马路来到了路桥区路口。 “那条路十年前他走过好多次,十年了,那里不否那个样子。臭水沟很在,小路很在,路灯却比那个时候很少。那边的那几个路灯,准否被哪家淘气的小子给打坏的。”师傅感慨着。 “没人修吗?”袁沐问道。 “都快拆迁了,肯定没人管。”李木子看了袁沐一眼,给出自己的答案。 “哼。拆迁、拆迁,都拆了十年了。那个地方恐怕再有十年也拆不了。”师傅无奈地摇摇头。 “私搭乱建太多,人口复杂,拆迁补偿金很难达到一致,没有哪个资本愿意介入。就算否政府也拿那里没办法,就可放在那里,慢慢整理。” “那次……会不会不否路桥杀腿干得?”袁沐提出自己的疑问。 师傅闻言停在原地,他看着寂静的小路,良久才开口道:“十年前,苗苗的案子就否他负责的。他们用了一年时间把那片的居民租户都走访了,却没有任何线索。” “他一度怀疑苗苗不否在那里遇害的,不然凶腿怎么像人间蒸发似的呢。可否她的尸体却在那个荒山在被发现……” “远抛近埋……” “而且苗苗和另两位被害人都住在路桥区。她们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否小孩子了,不可可轻易跟陌生人走,除非,除非否顺路……” “所以凶示凸应该否在那个区……” 刑警办案不否一蹴而就,他们也需求用线索慢慢推理,那其中就求一个环节出现错误就可可永远抓不到凶腿。 “他朋友查到在苗苗出事前,很曾失踪一个笔名为杨思齐的报社记者。那个人……一直在跟进路桥地区的犯罪调查。” 袁沐见师傅停东来认真听她闭嘴。鼓足勇气将她们的调查和判断说了出来。“杀人不否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否以杀人为乐的连环杀腿也不否一东就可如此。肯定有演变的过程。那个失踪的记者就否在调查路桥地区的罪犯,或许否他发现了什么,才失踪的。” “我认为那些事情之间否有联系的?那个失踪的记者才否他的第一起案子?”师傅很快明红袁沐想表达的意思。 “不定否他的第一起案子,但肯定也属于他升级初期的案子。据走访,杨思齐失踪前很高兴,他很跟他的房东说求写书,书肯定会大卖。”袁沐赶紧补充道。 “我说的朋友,否不否在次来刑警队的两个姑娘。否罗莉和纪思安,错不错?” “错。罗莉不否十年前苗苗被杀案的目击证人。”袁沐说道。 “她们认为那起案子也否路桥杀人所为。我否不否也否那样认为的?”师傅问。 “错,他也那样认为。而且他们很查到杨修,也就否那个杨思齐,杨思齐否他笔名。他们很查到杨修失踪后他的房间被人潜入过,那个神秘人很拿走了他的一些东西。而且杨修准备写书的那些材料也不见了,没准儿了否他拿走的。杨修肯定否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的。” 袁沐说得有些急,措辞有些乱,她太想说服师傅相信她们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路上 “这就有点意思了。小沐,明天把你们的调查情况写份报告给我。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师傅的话给了袁沐很大鼓励,她激动地点头应是。李木子在后面用肩膀撞了撞袁沐,他同样为她感到高兴。 师傅走在前面没看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小沐,你是女孩子,如果是你遇到坏人需要逃跑,你会往哪里跑?” “师傅,这您怕是问错人了。若是我……我可能会跟他打一架。”说着袁沐举了举拳头。 师傅没想到她给了这么个答案。他挠挠头说道:“那以你的了解正常的女孩子会往哪里逃?” “正常的女孩子……”袁沐想到了纪思安。 “正常的女孩子可能是会往亮的地方跑,抱住路灯不撒手。” 袁沐的话让李木子不断咳嗽,她说得不就是纪思安吗?他们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在路边死死地抱住路灯。 听了她的回答,师傅不由抚额,深感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人。 “那我换个问题。你已经跑到了黑暗的小路上,而且刚刚遇袭。身上又没有手机,你会怎么求助呢?或者……什么人会让你相信呢?” “那……我可能会向有光的地方去,找电话报警或者联系家人。” “至于相信什么人……我也说不好。反正长相凶的,高大的,年青的,比我强大有力量的,我都不太可能信任……” 师傅若有所思地说:“有道理。这让我想到之前的一个案子,那名凶手残害了很多单身女性。我们通过媒体不断宣传让女性注意自身安全,却还是有单身女性被害。我们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样让这些女性对他放松警惕的,直到最终抓到他……”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袁沐问道。 “他是一个黑摩的司机,所以他能接触到很多独自出行的女性。”师傅不紧不慢地答道。 “只是如此吗?”袁沐知道师傅的脾性,他肯定还有话没有说完。 好在师傅也没打算卖关子,他继续说道:“当然不是。凶手个子特别矮,也就160cm的样子,而且看起来瘦瘦的。那些被害的女性都比他高。我猜她们都被男人的身高和体形迷惑了,以为就算是遇到什么不测,她们也能打过他。所以她们就放弃其他的黑摩的司机而选择了他。” “可惜啊,男性不管怎么样在力量上还是优于女性。尤其那个凶手还曾经是个木匠,很有力气。” 师傅的话让袁沐和李木子陷入沉思。他们不约而同地代入思考,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向什么人求助。 “我应该会向着亮着灯的住家的方向跑。”袁沐一边说一边四下观察。 师傅看了眼表说道:“再等等,不着急。” 袁沐还没明白,李木子笑着提醒道:“我们要找到深夜还亮着灯的住户……” “然后她会遇到两种情况,一种她顺利地找到住户,那她的遇害地点可能就是在那里;另一种是她没跑到住户的地方,而是在路上被人劫走。”师傅继续分析道。 “有可能不是被劫走,而是自愿跟人走。她身上没有那么多的抵抗伤。”袁沐在脑海中回忆着杨萍的验尸结果。 “不管怎么样凶手应该都会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处理尸体。他很可能是独居,而且就住在附近。”李木子说道。 “还有,那人一定有什么特质能让女性对他放松警惕。只要我们解决这几个问题,就一定能抓到凶手。”师傅很有信心地说道。 这时袁沐想到了那个路桥杀手,若是自己遇到这样干净、温和的男人也可能会放下戒备之心。 已至深夜,师傅确定依旧亮着灯光的住户后,准备向那里走访。袁沐却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李木子拉她时她眼神空洞地转向他,泪水不知何时已溢满眼眶。 “怎……怎么了?”李木子有些慌乱。 “我们之前一直忽略了一点……”袁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 “忽略了什么?”师傅也停下脚步。 “姐姐,我姐姐也是个女生。她虽然是警察,但她也是个女生……她独自一个人守在犯罪现场,肯定会格外小心。即使有人偷袭她,她肯定会做出抵抗。而且以她的能力,对方不会那么容易制住她……” “但现场却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也是能够让她放下戒备的人……”李木子对那起案子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师傅望向星空,作为刑警,这一生有太多的遗憾。他不希望这种遗憾在他手中延续。 “走。到前面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发现作案现场呢。” 他们收拾起心情,一起向着亮光的地方走去。 还未到目的地,屋内嘈杂的声响已清晰可辨。随着他们的走近,白色的烟气从小小的通风窗口喷涌而出,呛得袁沐低低的咳嗽着。 “赌场?”李木子伸手摸向腰间的警棍。 一双大手快速按住他的手。“等等,别着急。听声音里面人不少,叫支援过来。” “可是他们跑了怎么办?”李木子很着急。 “被猫盯上的老鼠能跑多远。放心……一个也跑不了。”说着师傅取出记录仪。 “咱们干警察的长期跟罪犯打交道。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人民,其次也要保护好自己。你都不在了,上哪保护人民去。罪犯只要被咱们盯上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不要蛮干,要动脑子。”师傅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 支援警力到达现场后,李木子和袁沐迫不及待地跟着他们冲了进去。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放着四张牌桌,每个牌桌前都挤着6、7个人。他们同时抬头望向突然出现的警察,稍一愣神后,便伸手想抓桌上的筹码。 “警察,都不许动。把手放在桌子上。” 袁沐的眼神扫过众人,又看向脏污不堪的地面,微微有些失望。这里应该不是案发现场。 “现场没有血迹。老板和赌客们也没见过杨萍。”忙了一夜大家都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 “别灰心。至少我们缩小了范围,抓到凶手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大家抓紧时间补个觉。”说着支队长看了一眼手表。“12点半,咱们在会议集合准备下一步的调查工作。重点就在这个路桥四区。” “快点,别磨蹭了,先睡觉,没精神怎么工作啊。” 在支队长的催促下,刑警队的民警们都离开了会议室。他自己却拿起报告在地图前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僵局 就在刑警队的调查停滞不前时,纪思安和罗莉也同样遇到了僵局。 她们虽然很快找到了薰衣草花海的地址,但那里早在五年前就已被征用,如今已变成别墅区。 “刚刚那个阿姨说这里曾有一家卖薰衣草精油的店。看来那栋房子确实是个商店。”纪思安走到罗莉身边说道。 “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即便我们查到这里,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了。”罗莉沮丧地说。 “商店这边可以拜托袁沐去查。只是……若凶手是店里的员工还好说,若他仅仅是过来买精油的顾客……这条线索就算是断了。” 纪思安取出本子轻轻划去薰衣草庄园几个字。她用笔轻轻点了点下一条说道:“2006年8月19日,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这天的城隍很平静,根本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罗莉叹了口气:“两种可能,一种是发生了事情但新闻没报;另一种是我们猜错了日期的含义。” 纪思安感觉她们像是迷宫里的两只蚂蚁,不断摸索着出路,却处处碰壁。 “时间让很多东西都随着它的流逝而消失。那些线索、那些痕迹,甚至是记忆……我们能早点来这里就好了。”罗莉怀着自责和愧疚地感慨。 “肯定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杨修能查到的,我们也一定能行。”纪思安不愿意罗莉处在自责的痛苦中。 “你说……我去做催眠怎么样?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罗莉半开玩笑地说。 “不行。当受到伤害时,我们的身体就会启动自我保护,就像划破皮肤之后的伤疤……我们的头脑也会为了保护我们去创造这些伤疤。只不过里面包裹的东西比皮肤包裹的要厉害上百倍千倍。若将它冒然放出来,那破坏力不是我们都能承受的。有可能会将你好容易重新建立的一切撕裂,让你再也不能拼接成为完整的人……” 罗莉见纪思安说得恐怖,刚想调侃几句,却见她神情肃穆,眼神中都盛满了担忧。 “你从哪里听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点……” 纪思安沉默着,半晌才轻声答道:“从书里看来的。” 这一刻,纪思安的神色分外寂寥。虽然她离自己很近,但罗莉觉得自己像是永远不能触摸到她一样。 她以为自己的故事已经够悲伤的,但和纪思安的比起来,不及其一分。 “我答应你,我不去碰那些疤痕。你也答应我,不去碰好不好?”想到纪思安每周固定的出行时间,罗莉猜测出她的去向。 “放心,我自有分寸。”纪思安将头转向一边,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罗莉还想劝说。纪思安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别说话,听我的。”纪思安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陈森?纪思安刚想说出对方的名字。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你们被跟踪了。” 纪思安有些慌张地四下张望。 “别乱动,他在你们后面。” “你别慌。你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人多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陈森便挂断了电话。 罗莉见纪思安接了电话一言不发,正有些纳闷。纪思安拉起她说道:“有线索,我们去前面的楼里找那个阿姨问问。” 罗莉以为真的有线索,她兴奋地跟着纪思安。“什么线索?别卖关子快跟我说说。” “先跟上前面的阿姨。不然人家进楼了。”纪思安拉着罗莉加快脚步。 她们二人终于在门禁关上之前进到了楼道里。纪思安却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跟上阿姨的脚步。 “怎么了?”罗莉发现了不对。 “我们被跟踪了。”纪思安紧张得手脚冰凉。 “那……那现在怎么办?”罗莉下意识地抱住纪思安的胳膊。 “先找个楼层躲起来,待会儿再走。” “要不我们报警吧。”罗莉说道。 “再等等。”纪思安看着手机。对于陈森,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是谁打来的电话?”罗莉对来电人很好奇。 纪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的名字。“陈森。” “那个小混混?”罗莉脱口而出。 “什么小混混?人家有正经工作。”纪思安不清楚为什么她会不自觉地为陈森辩护。 罗莉察觉情况不对,还想再追问。纪思安的手机却适时地响起。 “出来吧,他跑了。”电话那头的陈森喘着粗气说道。 “那小子溜得还挺快。”刚一见面,陈森便吐槽道。 “你怎么知道他跟踪我们?还有……你怎么在这里?”纪思安还没有开口,罗莉便自主地将她挡在身后,刀子一样地问道。 “我?我是来这里帮老板取东西,恰巧看到你们而已。哪成想就看到你们傻傻地站在那里,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陈森撇嘴说道。 罗莉看不惯他那副抖腿乱晃的模样,还想再怼他两句却被纪思安拉住。 “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 纪思安这么一问成功转移了罗莉的注意力。 “不知道。反正是一个男的,挺瘦的,还带一个黑框眼镜,阴恻恻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那家伙跑得特别快,再加上我对这块地方不熟,要不然非得揍他一顿不可。”陈森不断强调对方跑得快,像极了技不如人又嘴硬的小男孩儿。 “照你这么形容,这样的男人大街上多得是,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罗莉吐槽道。 “哎……你这人……我好心帮你们,你怎么说话呢。”陈森对罗莉的态度很不满。 “还有其他的吗?”纪思安冷冷地说。 陈森看向她,从她淡漠的表情猜出,若自己没话说,她就要走了。 “我留了个心眼,刚刚发现他跟踪你们时,偷偷给他拍了照片。”陈森怕纪思安离开,马上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罗莉心急地抢过手机。 纪思安看似淡定,其实心跳得极快。她怕陈森发现自己的端倪,连忙向罗莉靠了靠,借着看手机中的照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个人……是赵峻。”罗莉和纪思安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认识?他是不是在追求你?这家伙想图谋不轨?!” 她们见陈森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他。 纪思安解释道:“他是我们调查案子的一个关系人。” “只是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呢?”这个疑问萦绕在她们的心头。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要不我们再去会会他?”罗莉提议道。 陈森想要阻止她们的危险想法急得抓耳挠腮,却不知如何劝说。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猎物 “就算我们去找他,他肯定也不会说什么。没准儿还会打草惊蛇。”纪思安否定了罗莉的提议。 “对、对、对。小安说得对。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们贸然找他说不定会有危险。”陈森连声附和道。 “你怎么还没走。这也没你什么事儿了。”陈森的存在让纪思安混身不自在。 “你不能卸磨杀驴啊。我这刚帮完你们,你怎么就这个态度……” 陈森后面的话被纪思安一个眼刀封在嘴里,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在查什么案子跟我说说呗。搞不好我还能帮上忙呢。”陈森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道。 陈森的话让纪思安心中一暖。她现在也明白了,自己对这个男人是有好感的…… 但背景、出身和对生活看法的不同,注定他们之间不会有好的结果…… 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跟陈森保持距离,纪思安担心自己会动摇,于是狠心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罗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情感。她也不太喜欢陈森油嘴滑舌的样子,自然是支持纪思安的决定。 “你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管你了。真是的……以后提高点注意力,别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说完陈森果断地转身离开。 纪思安看着他双手插兜,左顾右盼吊儿郎当的背影,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女人什么时候都不要妄图改变男人。不管多优秀的女人,都不可能做到……她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别伤心了,你做得对。”罗莉抱住纪思安的胳膊说道。 “谁伤心了。他是谁呀,也值得我伤心。” 可是纪思安说这些话的时候悄悄地将头转向一旁,渐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的侧颜,只留出一段小小的下颌线。 我们小安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呢。 这个老母亲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罗莉的脑海中。她不自然地将头转向窗户方向。苗苗长大后是不是也会拥有倾城的美貌呢。可惜……她们都没有机会了。 “什么没机会了?” 罗莉不小心说出来的话让纪思安听到。 罗莉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她没机会长成绝世美女;而我……没机会成为她的护花使者。” “别这么说,我们莉莉也是个可爱的花朵呢。”纪思安揉了揉罗莉的长发。 浅棕色的长发微硬,却顺滑的不可思议,正是刚刚好的样子。 “你的这个动作是跟他学来的吧。”罗莉翻了翻白眼儿,以前纪思安可不会这样动手动脚。她甚至会尽量避免别人的碰触。 “不提扫兴的事情了,回去吧。”纪思安率先走了出去。 看来这个陈森在纪思安心里的分量不轻。罗莉轻叹一声快速跟上她的脚步。 在外面耽搁的时间太长,她们回到花苑小区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纪思安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们。 她拉着罗莉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怎么回事儿?”好容易看到门卫岗亭,罗莉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问道。 纪思安向身后望去,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她。 “没什么。可能是白天被吓坏了,总感觉被人跟踪着。”纪思安心有余悸地说道。 “别疑神疑鬼的,赶快回去吧。”虽然这样说着,待纪思安转身后,罗莉搓了搓胳膊,显然她更害怕一些。 出电梯后,纪思安不自觉地向楼道看了看,旁边住户的大门紧锁着,于娜和美琳都不在了,这里也冷清了不少。 “别看了,这两个都是狠心的家伙,一走就杳无音信,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 罗莉吐槽的话打住,她伸手挡住正要上前的纪思安。 “怎么了?”纪思安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门锁……被撬了。”罗莉觉得自己的声音抖成一团。 这些年好容易建立的安全感,被一个破碎的门锁瞬间击碎。她又回到了那些心惊胆战的日子。 “报警吧……”纪思安果断地拉着罗莉来到楼下。 她怕小偷还在屋内,不敢进屋查看。 警察很快就到了,后面还跟着一脸疲惫的袁沐。“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们来。”纪思安充满歉意地说。 “丢什么东西了知道吗?”袁沐带着她们跟警察一起上楼。 “不知道……我们怕小偷没走,没敢进去。”纪思安拉着有些发抖的罗莉说道。 “这就对了。保护自己安全最重要。”袁沐扶住罗莉的另一侧胳膊说道。 “锁不错。可惜这家伙的工具更先进……”现场勘察的民警回头对袁沐说道。 “别废话,专心干活。有指纹吗?”袁沐跟他很熟的样子。 这时纪思安才看出来,那人是李木子…… “没有指纹。这家伙戴手套了,应该是个惯偷,但这开门的手法……不敢恭维。”李木子此时还有心思调侃。 可打开门见到屋内的狼藉后,他便再也没有心情。这哪里是盗窃,分明是抢劫。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从屋内出来。“这个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一看就是高手。你进去看看丢什么东西了吧。” 趁纪思安和罗莉一起进去盘点的工夫。李木子将袁沐拉到一旁说道:“嫌疑人不是为财。珠宝手饰还有贵重的物品都没有动,倒是书架,抽屉,衣柜,床这些地方被翻得底朝天。” “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吗?”袁沐在刚刚跟她们的聊天中得知她们被跟踪的事情。 “我已经告诉她们了让她们赶快换锁。一会儿你跟我回去吧。”李木子说道。 “不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们正害怕着,我得跟她们一起。”袁沐笑着拒绝李木子。 李木子眼神暗了暗,垂下眼帘,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点什么。防护的时间太久了,都不知如何捅破那层薄膜。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纪思安对自己的东西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对房东的物品被弄乱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刚跟表姨联系了,她说她的贵重物品都带走了,家里的不是很重要,让你别担心。”罗莉安慰道。 “我先把这些收拾好,一会儿拍照让阿姨清点一下,看少了什么没有。”纪思安一边整理着被翻乱的书架一边说道。 “你居然记得书的摆放顺序……”袁沐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说道。 “我把之前的房间拍照了。替人看房子,总要做好才是。”纪思安轻描淡写地说。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盯上 “你这个家伙未免也太小心了些……”罗莉说着也跟着她一起整理。 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纪思安活得比她们都要小心翼翼,这其中的心酸别人不能理解。 “你不担心你的东西丢了吗?”袁沐来到纪思安身边。 “我?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完纪思安自嘲地笑笑。 “除了那辆二手车和笔记本电脑还值钱点。不过这些都被我带在身上。” “你这律师干得怎么比我这个小警察还穷酸……”袁沐忍不住吐槽。 “这么穷怎么还会有人惦记上你啊。”罗莉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袁沐想到李木子的话提醒道:“我也觉得对方不像是为财而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查案子的材料什么的?” “我查到的东西,你们也都知道,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或许,是你们还没意识到它的重要。”袁沐看向埋头沉思的二人说道。 “这样,表姨的房间交给我收拾。小安,你赶快去查查你的物品,一定要仔细检查,不能放过任何东西。”说着罗莉拿走纪思安手中的书。 “好……我马上去看看。”纪思安受不了她们二人的灼灼目光马上起身去整理自己的物品。 三个人忙了大半夜,待换了新锁整理完所有东西时,天已微微亮。 她们疲惫地爬上沙发,立即东倒西歪地各自占据一边地躺了下来。 “终于弄完了,我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罗莉的头枕到纪思安的大腿上。 “我得买个防盗报警器。之前觉得这个小区的安保不错就没装,唉……人啊果真的不能有一点侥幸心理。”纪思安举着手机靠在袁沐身上。 “哎,小安,发现丢什么东西了吗?”袁沐用胳膊捅了捅纪思安问道。 “发现是发现了。但丢的东西很奇怪,我也说不好是我忘在哪里了还是被人拿走的。”纪思安放下手机说道。 “别打哑谜了,赶快说少了什么?”罗莉是个急性子。 “少了一个u盘。” “不过那个u盘我很长时间没用了,我记得是放在抽屉里的……”纪思安越说声音越小,她舔了舔嘴唇,受不了被她们关注的感觉。 “u盘里面存了什么?”袁沐抓住纪思安的手问道。 “没存什么……那是我学生时期用的。无外乎是一些论文材料什么的,时间太久远我都快忘记了。” “你得想起来啊。对方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它,说明它非常重要。” 又是这种期盼的眼神,从三岁那年开始,纪思安就特别害怕别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里面真的没有什么……。”本来是实话,她说得却显得很心虚。 “找u盘……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证据?比如录音、录相什么的。”袁沐问。 “我没有……”话没说完,纪思安突然想起王美琳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确实偷偷录下了她前夫与院长的对话。 “难道是美琳的事情?她前夫从医院里出来了?”纪思安说道。 “不可能。前段时间那个男的离开城隍了,好像说是要回老家,不打算回来了。”罗莉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纪思安和袁沐同时问道。 “谁像你们似的顾头不顾尾。我接案子习惯排除一切可能,直到没有任何威胁。” 罗莉见二人不信,补充道:“否则我会睡不好觉的。” 又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姑娘…… “你再好好想想,你手里一定有别人想要的东西。”袁沐不死心地对着纪思安说道。 “小安,你平时都把东西存哪里?纯属我个人好奇,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把办案的材料什么的都存在u盘里。”罗莉说道。 “我会把材料存在笔记本电脑里。另外有一个隐秘的邮箱,那里也会放一些。”纪思安说道。 “那你要小心了。凶手这次没有得手,他一定不会甘心,说不定……说不定,他下次就会对你动手……”袁沐比较担心纪思安的安全。 “我们得在凶手之前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说到这里罗莉来了精神。 “你们别都看着我啊。我真得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纪思安急得快哭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快……密码告诉我,我们帮你看看。”说着罗莉便要打开纪思安的电脑。 “小安还没同意呢。”袁沐担心纪思安有秘密不想她们知道。 “你帮我看也是一样的,都是近期办得案子。”说着纪思安将电脑打开。 打电脑后,纪思安的动作突然顿住。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罗莉快言快语地问道。 “沐沐,杨修家里有电脑吗?” 纪思安话让她们都呆住。对啊,一个报社的记者,一个立志要写书的人家里怎么会没有电脑呢? “你是说……他的材料有可能是藏在了电脑里。” “而且像他这种东奔西跑的人,大概率用得也是笔记本电脑。”纪思安推测道。 “可是这些都随着他消失了,咱们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罗莉很泄气。 “但账号不会消失……” “你什么意思?”袁沐感觉纪思安发现了线索。 “先声明这只是我的猜测……” “别废话,赶紧说。”罗莉受不了纪思安的磨叽。 纪思安无奈地说道:“杨修一直跟进路桥地区的犯罪报道,随着调查的进行,他对嫌疑人的情况逐渐了解。到后来,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正在见证一个连环杀手的成长……” “若待这个杀手成长起来,再写他的故事,多少会有些落入俗套。” “如果你是杨修,你会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出名,一炮而红呢?” 现在的时间距杨修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文学、影视作品的蓬勃发展,已经将犯罪类故事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袁沐和罗莉只稍加想象便猜到了结果:“他不会是想预告杀人吧?” “这也太刺激了。” “这才哪到哪儿。若只有他知道凶手是谁,那才够刺激呢。到时候连警察都得关注他的。”纪思安说道。 “要真是这样,杨修的野心也不小呢。” “他的野心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凶手不是傻子,他肯定也注意到他了。” 纪思安轻咳一声,唤回她们的注意力。“如果是预告杀人,他的就不能滞后发。” “我记得那个时候,##论坛很火爆。他若开个小号在上面写文章,待凶手杀人,案子有了很大的热度后,再把他之前的帖子曝光出来……书一定会大卖。”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他的小号。”有了新的线索,袁沐一扫疲惫顿时觉得充满干劲儿。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伊始 “我感觉小号的线索应该就在那个没翻页的旧日历里。”纪思安说道。 “这个交给我去查,刑警队里有位这方面的专家。”袁沐主动揽下这个工作。 “若小安推测的正确,我们很快就能抓到他了。”罗莉的激动溢于言表。 “放心。我们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说话时,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袁沐脸上,柔和的光线让她的承诺更加暖心。 事实上,袁沐办事一直都很可靠。仅仅一天的时间,她便找到了杨修写的故事。 “你们把日历上的阴历和阳历数字叠加就是他账号的密码。” “为了之后曝光的准备,他发贴时用得名字就是他的笔名杨思齐。” 三个姑娘凑在电脑前,仔细阅读着杨思齐写的故事。片刻之后,罗莉就有些支撑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这家伙怎么写故事也跟写新闻似的,怪不得没有什么读者。”罗莉打着哈欠吐槽。 故事很简单,讲的是一名记者,在报道路桥区犯罪案件的过程中,发现几起案件的作案手法相似并在逐步升级。 他在追查真相的过程中,预感对方会再次犯案,而且这次很可能是暴力犯罪。可惜,办案的民警并不相信他……。 在数次反应问题无果后,他准备亲自去探查。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这么看来,他大概率是被害了。” “他为什么不把去的地址告诉我们呀。这家伙,留下这些有什么用。”罗莉烦躁地将长发捋到脑后。 “也不是全然无用。”纪思安仔细地看着最后一章说道。 “有什么用?赶快说。”罗莉凑得很近,脸几乎贴到了纪思安的头上。 “你看他写得这句话:罪犯固然可怕,但他所行之事为众人所不耻,自然只能孤舟独桨;我虽力不能及,但却胜在多有助力。” “你们猜他的助力会是谁?”纪思安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你不会以为那人是赵峻吧?”罗莉实在不愿意与他打交道,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觉得就是他。” 纪思安继续说道:“杨思齐故事里的人物都是对应着现实生活中的人。记者对应的是他自己,房东对应的是王仁,同事兼朋友对应的应该就是赵峻……。” “这里边能给他帮助的人很可能就是赵峻。” “如果是赵峻,那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惜,我们没有证据,不然把他抓过来问问就都清楚了。”袁沐惋惜地说。 “我有一个办法。”罗莉的话瞬间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什么办法?赶快说。”袁沐着急地催促。 “赵峻不是跟踪我们嘛。我们就用这个引蛇出洞,然后报警抓他。这样不就有机会审问他了吗?” 袁沐对罗莉剑走偏锋的行事风格很吃惊,一时间呆愣在那里。 纪思安因着路琦的事情对她的行事方法多少有些了解,听了她的话后,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但你们要注意安全。”半晌袁沐才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你们别抱太大希望。没有证据,赵峻肯定不会说的。” “你们想过没有,若赵峻知道杨思齐的去向,他当年为什么不跟警察说。” “反而是待他失踪两天之后,他才报失踪。” 纪思安的话让袁沐和罗莉茅塞顿开。 “你的意思……赵峻有嫌疑……。” 纪思安分析道:“要么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要么他知道些什么在隐瞒。若是后者……他肯定有嫌疑。” “就冲他跟踪咱们这件事,他就有嫌疑。”罗莉对赵峻一点好感都没有。 “还以为找到杨思齐写的书就能破案呢。这家伙也太能藏了……。” 线索又一次断了之后,她们都很沮丧。 纪思安从噩梦中惊醒时,时钟刚刚指向2时14分。又是这个时间,又是那个梦,她看了看睡在身边的袁沐和罗莉,怕吵到她们便躺着没动。 她闭上眼睛,本想再次入睡,大脑却因着刚刚的噩梦完全清醒了过来。它自主地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停都停不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纪思安索性打开手机想看些什么分散注意力,手却不自觉地再次登录了杨思齐的账号……。 他的贴子不算长,再加上之前看过的原因,她读得很快。如此反复看了几遍都没发现线索,纪思安有些泄气地放下手机。 一共才写了十几章,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火呢?难道贴子里还有什么暗葳的玄机吗? 纪思安将他每次发表贴子的时间和章节列出,突然她坐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她笑着圈出四个字,捅了捅睡在身旁的袁沐说:“我知道杨思齐去哪了。” “什么?”袁沐睡得正迷糊,对纪思安的话没有立即反应。 一分钟后,她猛地坐起身。“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我说我知道杨思齐去哪了。”纪思安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去哪了?”此时罗莉也坐了起来。 “回到起始。” “凶手很可能又去了最初犯案的地方。”说着纪思安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别打哑谜,赶快说。”罗莉皱着眉头看了眼手机,又推了回来。 纪思安解释道:“我发现杨思齐最初写的帖子都很随意,甚至连名字都没起。直到最后的四章,他竟然给它们起了名字。” “一般我们读文章时不太会在意章节的名字,所以开始时没发现里面的玄机。” “第十五章回声,第十六章道路,第十七章起因,第十八章始终。” “他只给这四章起了名字,说明这几章对他来说很特殊,也许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凶手的线索。” “将这几个章节名称的第一字排列起来就是回到起始。显然他认为凶手会回到自己第一次犯案的地方。而且他在第十五章的时候也提到过那个抛弃动物死尸的枯井被封了。” “他是这样写的:盖个水泥板了事,与其这样被封,还不如不封。” 纪思安将自己的推理一股脑说了出来。 “枯井的那个地方我知道,以前就盛传鬼故事,我小时候就听过无数次。本来是大人怕孩子掉进去骗小孩子的,后来就越传越邪乎,再加上小动物的尸体被丢弃在那里之后,那里就更鲜少有人去了。”罗莉补充道。 “所以,他推断凶手还会回到那里,然后他也去了。”袁沐说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吧。”罗莉激动地说道。 “别着急。现在才几点,等天亮了再说。”袁沐将罗莉按回床上。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枯井 她们人虽然在床上躺着,大脑却异常兴奋地工作着,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使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好容易熬到破晓时分,几人迅速从床上跳起,直奔枯井的所在地而去。 “如果那地方也拆迁了怎么办?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罗莉搓着手,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吐出白色的雾气。 “咱们不能总是倒霉,这次运气也该站在我们这边了。” 袁沐伸手抱了抱罗莉,她本意是想给罗莉取暖,却不想这个不经意的拥抱让罗莉心中充满暖意。 “导航上显示那个枯井在路桥西侧的山角,大概率还在。”纪思安的手冻得通红,点了几次手机屏幕,导航才有显示。 她们到枯井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却被不远处的山峰遮挡,远处的温暖明黄和近处的阴冷暗青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奇景。 “若不是冷了点……这里的风景还算不错。”说话的时候袁沐将上衣的拉链又向上提了提。 “风景就算了,我只感到了风,没看到景。”罗莉边吐槽边跺脚。 “马上就到了。从光明向阴暗进发,我们也算是真正的勇士了。”纪思安虽然冷却还有心思调侃。 井,纪思安在农村的时候见过很多,那时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从村中心的井里打水吃。她想当然地认为这里的井也跟老家的井一样。 所以,当罗莉指着眼前这个直径5、6米的圆坑跟她说这就是枯井的时候,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这么大?”寒冷和惊讶让她的话断断续续。 “这是灌溉用得机井,当然得又深又大了。”罗莉对这个经常出现在小时候故事里的庞然大物显得很熟悉。 “这个井封的是有些潦草。”袁沐指着只将将盖住一半的水泥板说道。 “可能是长时间风化让那半水泥板碎了。” 说着罗莉探出身子向井下看了一眼,便迅速缩回。 “就是这样,这种黑乎乎望不到底的眩晕感经常出现在我小时候的噩梦里……。” “我经常梦到自己掉进井里,不停地下落,周围都是黑黑的,特别吓人。” 罗莉打了个哆嗦,至今想到那些噩梦,她依然会心有余悸。 “那不是你长身体嘛,生理问题引起的梦。”袁沐虽然这些说着,却没敢直接向下探看。 她先是跪坐在井边,然后才小心地探出身子,用强光手电向井下照去。 “还笑话我,你瞧你那个样子比我还胆小……。”罗莉翻着的白眼儿还来不及收回。 袁沐却惊叫一声,强光手电都险些掉到井里。 “怎么了?” 罗莉发问的时候,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老鼠……。”袁沐牙齿有些打颤,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导致的。 “老鼠不用害怕。说不定你刚刚的惊叫已经将它吓跑了。”纪思安的生活中从来不缺少老鼠,久而久之她对这种小动物早已免疫了。 “干尸……干尸嘴里里面突然爬出一只老鼠。”袁沐半晌才找回正常的声音。 “啊!”罗莉不由自主地又向后跳了一步。 “真……真的有尸体……。”纪思安脸色惨白地连连后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果真遇到真格的,她们中还是当警察的袁沐胆子最大。袁沐好歹还看了一眼,那两位听到干尸这个词后,就恨不得退出八丈远。 袁沐望着远处抱作一团的两个人,无奈地掏出手机打给刑警队,眼下这情况,那两个人是指望不上的。 “那个……警察很快会过来吧……,这里……实在太冷了。如果不需要我们……,我们到太阳底下去等吧。”罗莉克服牙齿的抖动,努力将话说完。 “胆小鬼,去吧。只是看护现场,这里和那里没有区别。” 荒废已久的土地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的样子。 听说有尸体,刑警队很快派人过来。待现场勘验人员进入枯井后,师傅慢悠悠地来到袁沐面前。“你这丫头,我说什么好呢?招事儿体质。” “师傅,她这都快赶上柯南,到哪哪出事儿。”李木子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我这是查的好不好。这尸体是我们找出来的。”袁沐朝李木子挥了挥拳头。 “哦?你跟那两个小姑娘一起查的?”师傅问。 “什么小姑娘?我们都是大人了。我之前不是跟您说我们在找失踪的杨思齐吗?我们怀疑井里的就是。”袁沐不满地解释道。 “杨思齐?杨修?那个记者?”师傅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好啊,说不定这是个突破口呢。” “木子,你跟我一起,等勘验完了,咱俩下去看看。”说着师傅便向枯井走去。 “去哪看看?师傅……等等我。”李木子向前追去。 袁沐看着他们的背影握紧粉拳,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下定决心追了上去。 “师傅……等等我。我也要下去。” 袁沐的话让罗莉瞪大眼睛。“小安,我没听错吧。她要下去……。” “嗯,你没听错。”纪思安回答得虽然平静,内心却已是感慨不已。 沐沐想要在那个男性为主导的职业里立足,肯定经历了她们难以想象的艰辛……。 枯井被废弃的太久,他们担心下面氧气不足,搬开井口的水泥板后,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开始安排现场勘验人员下井。 袁沐和其他民警一起,借着安全绳的牵引双脚踩在枯井内壁缓缓下行,刚爬下去没多久,便被井下升腾而起的臭气熏得头晕眼花。一个走神,她的脚在湿滑的井壁上一滑,险些掉落。 “小心。”好在一直观察着她情况的李木子及时拉住她,帮她稳住身体。 “我没事儿。”袁沐嘴唇绷得紧紧的。 李木子拿倔强的袁沐没有办法,知道她不会放弃,只得守在她身边。 “没想到井底的潮气这么大。这个杨修失踪至少得十多年了吧,没理由成干尸啊。”师傅喃喃自语。 听了师傅的话袁沐脸一红:“可能是我没看清楚。” “尸体的形态特别惨,嘴张得很大,感觉特别狰狞,再加上有个老鼠从他嘴里钻出来……,我也吓坏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袁沐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他们依然从她颤抖的声线中听出她的害怕。 “一会儿跟着我。现场勘验人员看得的是细节,我们则更注重整体。要对整个现场有深入的判断。” 克服本能的恐惧是当刑警的第一步,袁沐要想当刑警就要练习坦然地面对这些。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井下 随着他们的不断下行,井壁也越来越湿滑,每个着力点的寻找变得异常困难。 “这井有年头了,井壁都是石头加水泥堆砌成的。你们都打起精神小心点啊。”师傅提醒道。 “师傅,这井这么滑,他们平时怎么下去啊。”李木子问道。 “为什么要下来?”袁沐觉得李木子问了个傻问题。 “得下来。用我们老话讲,这里面得有机器‘叫水’,不然水怎么会自动泵上来。” “是机器就得维护。这天天工作得,难保不出问题,所以一般井内壁会留有供维修人员攀爬的简易梯子。” 师傅将手电向四周照了照继续说道:“只不过这井年头太长,梯子都腐化了。” “师傅,您说这井有多深?”袁沐不敢向下看,只向上抬头预估着自己与井口的距离。 “这可不好说,得根据地下水源情况。一般井机深得有上百米,浅得也得有5、60米。” “这么深!”袁沐心里开始发怵。 “这口井是废弃的,应该被填埋过,不会有那么深。”说着他将手电向下照去。 “已经可以看到井底了,应该是十几米的样子。还好,不算深。” 离井底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师傅叫停了他们的动作。 “木子,将下面拍照固定证据。” “小袁仔细观察,待现场勘验人员搭好板子,咱们再下去。” “井底算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十几年前死者从上面坠落后的现场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莽撞下去,有可能会破坏证物。” 袁沐知道这是师傅在教导他们,连忙打起精神观察起井底的情况。 井底的空间很大,厚厚的泥沙地上堆着成百上千具动物的尸体,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才刚刚开始腐败,腐臭的气味就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到这里袁沐闭了闭眼,视觉、嗅觉的双重刺激让她有些不适。 “奇怪。怎么还有刚死的。”李木子指着井底正于腐败期的老鼠尸体说道。 “这里人虽然下不来,却是小动物们寄居的天堂,自然少不了新鲜的尸体。”师傅说着将手电照向人类尸体方向。 正如袁沐所说,死者的尸体虽然已呈现出白骨化,但其张大的嘴巴,狰狞的动作,依然可以看出其死亡前异常的愤怒和痛苦。 “他……掉下来后……还活着……。”袁沐嘴唇微微抖动着,她被自己的发现惊骇不已。 死者的骸骨半跪在井底,双手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从手指扭曲骨折的情况和井壁的抓痕来看,他死前应该是拼命向上攀爬呼救的……。 “井壁这么滑,再加上他右小腿骨折……根本没有机会爬上去。” 光看这具骸骨的姿态,他们就能体会到他死前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应该就是杨修。”袁沐不忍心再看眼前的骸骨将手电光照向旁边的沙地。 “那是他的笔记本。王仁曾经说过杨修一直随身带着个棕色的小本。” 他们的注意力被袁沐吸引到那个只露出一角的暗棕色本子上。 “时间太长了,再加上动物的啃咬,估计就剩个皮儿了。”师傅有些遗憾地说。 “也不知道他包里的笔记本电脑能不能提取到有用的线索。”袁沐看向角落里的帆布包。 “希望吧。” “我们来得太晚了。他应该在这里挣扎了很长时间……。” 师傅的手电光扫过井底被砸出的深坑、爬行的痕迹,以及像是被啃咬过的细小骨头。 自从有了杨修落入井底后还存活了一段时间的推测,袁沐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看向周围,很难想象那时的他是怎样的绝望。 “不要总想这些,你不能体会他的痛苦,也没必要去体会。”李木子发现了袁沐的不对。 “收起你丰富的想象,他不需要你为他做这些,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他报仇找到凶手。” 师傅也曾经走过相同的心路历程,他不想袁沐深陷其中。“你先上去。” “袁沐,我们的工作是查明真相还死者公道。我们面对的永远是结果,这就是刑警,你得学着接受。” 袁沐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不适宜待在现场,便听从师傅的建议,缓缓向上爬去。 袁沐来到井口时,被刺眼的阳光照得有些不适,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前的光。 短短几十分钟,竟如此漫长,她像久居地下的鼹鼠一般低着头躲避着阳光。 纪思安走上前,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抱住了她。她理解这种亲眼看到生命消逝的痛苦。 “小安,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袁沐再也说不下去了,大滴的眼泪掉落而下。 罗莉拿出纸巾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我们会抓到凶手的。”说完三个人便头抵着头抱作一团。 由于现场情况特殊,现场勘验工作直到下午才告一段落。 “这些都要带回去吗?”袁沐看着一具具动物骸骨,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得带回去。这些我有大用,搞不好能以此破案。你这顿饭我是吃定了。”老法医虽然在回答袁沐的问题,脸却朝向支队长。 “行啊。只要案子能破,别说一顿饭,十顿饭都行。”支队长被老法医的自信感染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到底怎么回事儿?”袁沐捅捅身边的李木子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刚刚在井底的时候,老法医突然对井底下的那堆动物骸骨产生了浓厚兴趣。感觉他对那些骸骨比对受害人的还上心。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封存,有的还自己亲自拿着,碰都不让我们碰……。”李木子的话没说完便被师傅叫着上车。 眼见警察工作结束,袁沐要跟着他们回刑警队,罗莉和纪思安也准备离开。 “你们两个小姑娘,先别走,跟我们回刑警队做个笔录吧。”师傅喊住二人。 由于很久没被人这么叫过,她们反应半天才明白,他口中的小姑娘指得是她们。 罗莉疑惑地摸了摸脸颊。“我已经很多年没被人叫过小姑娘了。突然被人这么叫还有些不适应。” “跟我回去吧。尸体是你们发现的,说明你们之前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回去,我向你们学习学习,听听你们的想法。”师傅谦逊地说道。 她们之前从袁沐嘴里多少听过‘城隍张疯子’的名头,知道他是很厉害的刑警,从警生涯中破过不少大案要案。 现在人就站在她们面前,还这么的和蔼谦逊,让她们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的提议,跟着他们一起回刑警队。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个结局的两个故事(上) 师傅很认真地听了她们的推理过程,他也认为赵峻很可疑。 恰巧此时检验科传来消息,杨修死亡现场的帆布包上发现了赵峻的指纹。 “我们可以接触接触这个赵峻了。”凭着多年的刑警经验,他感觉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我现在就去传唤他。”说着李木子就站了起来。 “别急。”师傅拦住他。“光有这个还不行。等技术科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恢复了,我们手里有更多底牌的时候再去。对付这种狡猾的人,我们务必要一击即中。” 城隍的冬天,昼短夜长,虽然从刑警队出来时,才下午5点,太阳却已经下山,天也泛起了青色,甚至不少路灯都亮了起来。 “你们两个先回去,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肯定能很快抓到凶手。” 袁沐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检验科和技术科那边都传来了好消息,他们不仅找到了赵峻出现在枯井附近的线索,还锁定了另一名嫌疑人。 罗莉和纪思安回到花苑小区,自杨萍出事以来,二人第一次轻松地用了晚餐,早早睡下。 晚上,当技术人员忙碌工作时,赵峻竟然主动来刑警队自首。 “这家伙主动送上门来了,让我们省点事儿。”李木子笑着说道。 师傅垂了垂眼,“走,跟我去会会他”。 坐在讯问室里的赵峻非常平静,见他们进来,还礼貌地起身问好。 “你因为什么事情自首?”师傅和气地请他坐下。 赵峻推了推眼镜,缓缓讲出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杨修比我小上几岁,他实习时被分配到我手下做事,经常跟着我一起走访、调查、写稿,在别人看来,我称得上是他的半个师傅。一度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自从杨修开始撰写路桥地区关于犯罪的新闻后,他就神神秘秘的。我几次问他,他都回避我的问题,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刻意躲着我似的。 我资历比他老,级别比他高,他这个样子,我要是再三找他就有点上赶着似的。我们的关系就这样慢慢淡了。 杨修这个人沉默寡言,用现在的话说,性格有点孤僻,平时除了我几乎不跟报社的其他人交往。跟我疏远之后,就更没什么朋友了,几乎整天都是在独来独往。 大约是在杨修出事前的几个月,他突然找上我说他要出书,而且书肯定能大火。 他的水平我最清楚,新闻稿件还要靠我修改呢,写……差得还有点远。 说到这里赵峻有些不屑地评价道。 师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说他要写什么了吗?”李木子问道。 “我问过他,他不说。像是……怕我抢了他的创意似的。”赵峻至今说起此事口气仍有些酸。 “你最后还是知道了不是吗。”师傅盯着他突然说道。 赵峻被师傅的话说得一愣,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对,我知道了。可能是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名了,那种激动和兴奋无人分享吧,就邀上我喝酒,借着酒劲儿跟我吹牛的时候说了。” “不过我并不同意他的做法。” 师傅和李木子专注地听着,对他的停顿丝毫不惊讶,仿佛他们知道杨修的做法似的。 赵峻偷偷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搓了搓继续说道:“他……他在报道路桥区违法犯罪案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犯罪在逐渐升级,他觉得这是一个处在萌芽阶段的连环杀手。” “我劝他将此情况报给警方。他却不同意,他想……等那个人成为真正的连环杀手后再揭穿他。那样他的故事就会火起来,他想凭此出名……。” 说到这里赵峻又停了下来。这次李木子有些沉不住气地想问他却被师傅一个眼神制止。 赵峻来自首,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他截止目前所说的话一直在铺垫。在师傅看来,他说这么多前缀无非是要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辩解。这个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冷静地从他的大段叙述中找出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他杜撰的。 赵峻见他们依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右手再次不自觉地搓了搓腿。“后来我也开始关注路桥地区的犯罪情况,我发现案件确实在不断升级。我就有些害怕……,我怕真的发生更恶性的案件。” “可我几次找他,他都不告诉我幕后黑手是谁。” “我劝他,我们不能为了出名而枉顾别人性命。可他依旧不听我的。” 说到这里赵峻用手捂脸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我们’。师傅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两个字。这是这段讲述以来,他第一次用了我们这个词。 此时的赵峻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似的迟迟不肯抬头。 师傅用平静地口气说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赵峻听了师傅的话迅速抬头,一脸震惊地连连说道:“不、不,我没杀他。” 师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低下头,才问道:“那你自首的是什么事?” “我……我跟踪过他。”说完这句话,赵峻像是怕他们误会似的连连解释道:“我是担心他说的那个事情成真,才跟踪他的……。” “所以你今天来自首的事情就是你跟踪他?”李木子的气愤带在了语气中。 师傅看着眼前的赵峻,这人还要狡猾一些,即便到了现在还在试探着他们。 “2007年11月10日,杨修失踪那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师傅直奔主题地问道。 “那天……那天晚上我跟着他到了路桥地区西坡子村的枯井……。”说到这里赵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他抓下眼镜,将头埋在胸前啜泣了很久。 师傅将一包纸巾放在他面前,静静地等着他平复情绪。 “谢谢……。”哭过一会儿之后,他拿起面前的纸巾。 “我那天跟着他想看看他做什么,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坚持一下,他就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李木子反应很快,快速指出他话中的问题。 赵峻被李木子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是我们单位去采访回来的小高说的。” “他发现你之后,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傅表情温和,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万事皆在他掌握的压迫感。 赵峻又推了推眼镜,借着这个动作避开了他的目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个结局的两个故事(中) “后来……我们吵了起来。我让他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他坚决不说。我说要报警,他推了我一把,我也在气头上就打一了他一拳……。就这样相互撕扯了一会,然后我们就不欢而散了。” “民警同志,我走的时候他真的还活着。我当时就是太气了,我应该再等等的……。”说着赵峻双头插进短发间,显得很是懊恼。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跟当时的办案民警说?”李木子抑制不住自己的气愤。只要想到杨修掉到井下后还活了一段时间,他就异常难受。 “我……我害怕呀。我怕你们把我当成嫌疑人。” “而且……而且我确实没想到他会出事儿。” 见他们一脸不信,赵峻连忙解释道:“他失踪还是我报得案呢。” “民警同志,我真得没想到他那天……他那天就出事儿了啊。要不然我说什么也要去那里找他……。”赵峻的泪水再次溢满眼眶。 “你从杨修家拿走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赵峻惊住,他错愕地抬头呆愣的表情配上眼中的泪水显然分外滑稽。 “我……我……。”他‘我’了半天,以至于好容易酝酿出的眼泪都干涸了。 “民警调查完他的失踪案后,通知我收拾他的物品。我把东西都打包送给他的远房亲戚了。就是些生活用品和书什么的。”赵峻迅速镇静下来。 “我只问你从他那里拿走了什么。你却跟我解释这么多。”师傅笑盈盈地看着赵峻。 “啊……我……怕您误会。”赵峻的额头已见丝丝的汗珠。 “怕我误会你什么?有什么可误会的?”师傅依旧笑着。 “没……没什么,我太紧张了。”赵峻以手抚额,借着这个动作低下了头。 之后的问话,他似乎明白了言多必失的道理,开始用是、不是、不知道,这此字眼进行敷衍。 师傅看着眼前的嫌疑人,明白在他们掌握更多的证据之前,他是不会再轻易开口了。于是他收起笔记本,离开了讯问室。 赵峻肯定隐瞒着什么,只是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不足,没办法更深入地讯问。 “技术和验检科那边还没有出结果吗?”师傅在楼道里遇见袁沐,有些着急地问。 “哪有那么快?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检验是需要时间的。一个个地就知道催催催,试剂不是人,它不能提速也不会加班。”老法医听见他们的对话,直接怼道。 “是、是,您忙您的,我不着急,不着急……。”师傅陪着笑脸说道。 待老法医走远,他拉着袁沐小声问道:“怎么了?吃枪药了?” “刚才支队长去催了。”袁沐见四下无人,又小声说道:“而且好像还坐在检验科等结果……”。 “不是我说他,一点气都沉不住。”师傅小声嘟囔着向技术科走去。 “您这是去干嘛?”袁沐问。 “我去技术那里看看,怎么一个破手机这么长时间还没修好……。”说着师傅就往技术科走去。 这两个人……谁也别说谁,两人半斤八两都一样。袁沐看着师傅的背影在心里吐槽。 在他们的不断催促下,凌晨1点,刑警队终于锁定了另一名嫌疑人。 坐在警车上时,袁沐对自己此行的任务还一无所知。她看了看身旁的李木子和师傅没有开口询问。这是刑警队的工作原则,只要是出任务,尤其是抓人的任务,知情人通常只有一、两个人。期间不仅不允许向同事打听相关消息,甚至他们的手机还会处于被监听状态,这么做就是防止他们对外走漏消息。 两个小时之后,袁沐望着讯问室的男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李木子说道:“确定是他?咱们不会抓错人了吧?” “没错。杨修的包上有他的指纹,身上还有他的血迹。”李木子小声说道。 “还有电脑记录,他曾经在杨修的贴子下留过言。”师傅补充道。 “看起来不像啊。”袁沐小声嘀咕着。 “你越是这样觉得,我反而更确信了。”师傅一脸高深地说。 “为什么?”袁沐很疑惑。 “因为他能让你自然地认为他是好人啊。” 师傅的话点醒了袁沐,她再次望向讯问室内。瘦高的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得体的衣着,白皙洁净的面庞,配上清爽利索的短发,虽是接近40的年纪,不仅不觉得油腻,反而多了些干净透彻的少年感。 “唉……,女人啊,果真都是以貌取人的。”李木子假模假样地叹气。 “闭嘴。”袁沐瞪了他一眼,跟着师傅走进了讯问室。 “您好,张警官。” “你认识我?”师傅笑道。 “刚才在楼道里看到了您的照片。”男人笑着解释。 “观察力不错,是干什么工作的?介绍一下自己吧。”师傅示意袁沐开始记录。 “我叫李子安,39岁,是城隍第一医院胸外科的医生。”他不紧不慢地介绍着自己。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吗?” 李子安的音量很低,师傅说话时也不自觉地跟着降低了音量。 听到师傅的问话,李子安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我早该来解释的。” 然后,袁沐便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还是医学院的学生,学业压力很大。我想留在好的医院工作,肯定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 杨思齐新闻报道里虐待至死的猫狗……其实不是那样的。 为了磨炼技术,我经常会找一些受伤的流浪猫狗医治。它们有的恢复了,有的则因为受伤过重或后期感染死了。我只是将那些不治的猫狗尸体丢弃在那里,并没有虐待它们。 后来,我在##论坛上发现了他的贴子,就约他出来跟他解释……。 可他根本不听我的,坚持认为我会走上犯罪道路。于是11月10日那天,我约他出来在枯井处见面,就是想告诉他,他报道里其他的那几起案件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虐待猫狗。 但他不相信,跟我发生了争吵。我警告他如果他再这样纠缠,我要去报社找他领导投诉。他急了,我们发生了短暂的肢体冲突,期间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头部磕到了井沿上……。 我上前查看他的情况,见他意识清醒,没有大碍便离开了。 后来,路桥地区真的出了连环杀人犯……。跟进报道的人却不是杨思齐,我以为……他只是不再报道这方面的事情了,却不想他是失踪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一个结局的两个故事(下)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线索提供给警察?”师傅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李子安低下头,好看的双手十指交叉沉默良久。“我怕警察怀疑我。” “而且,我对流浪猫狗做治疗时,还没有取得相关的资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违法的。” “给流浪猫狗治疗……听起来还挺伟大的哈。”师傅的话中带着满满的讽刺。 “我说得是实话,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李子安的声音温和依旧。 这调调更让人抓狂。 “勒死它们……也算是治疗吗?”师傅将杨思齐的报道摆在他面前。 李子安拿过报纸仔细观察后说道:“这不是我做的。” “枯井那里……跟动物的坟场差不多。家养的宠物死了,病了,不要了,人们都往那里丢。我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去那里放动物尸体的。” “你的话谁能证明?”师傅平静地说道。 很多证据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警方现在根本无法确定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凶手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混淆视听。 “我的话……无人能证明。我证明不了它是真的,但你们也无法证明它是假的呀。”李子安思路清晰地反驳。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是留了把柄在杨修手上。不然也不会偷偷去他家……。”师傅仔细观察着李子安的表情。 错愕的表情在李子安脸上一闪而过,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去过杨修家。我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通过贴子联系他,仅仅是因为他的故事让我受到了困扰。” “仅仅是困扰吗?他还跟踪了你吧?” 虽然这只是师傅的猜测,但他却用十分肯定地语气反问李子安。 李子安脸色沉了沉,承认道:“对,他跟踪过我。我跟他解释很多次,他就是不信。” 李子安无奈地苦笑:“直到看到他的贴子,我才明白他那么执着于我的原因。他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他只是想名利双收而已。” “人一旦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其他的便都看不到了。他已经失去了作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资格。” “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似的。不过是欺负他无法辩驳罢了。”袁沐看不上他那高高在上批评别人的样子。 李子安诧异地看了袁沐一眼,这个看起来很安静的女警一开口便是如此犀利。 “10月20日晚上22点至10月21日,你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师傅问道。 知道警察还在怀疑自己,李子安皱紧眉头,良久才说道:“那天我在医院值班,直到第二天上午查完病房后才离开。医院的护士、工作人员以及病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如果李子安说得是真的,那他就不可能是杀害杨萍凶手。案子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刑警队的工作会上,警员们纷纷化身老烟枪,弄得会议室内烟雾缭绕。老法医进来的时候,显些被熏倒。 “把烟都给我掐了,瞧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赶快开窗户,通通风,哟还有女同志呢,你们这帮糙老爷们,自己不在乎死活就算了,有女同志在场怎么也得注意点啊。” “动作快点,快点。” 支队长一边指挥着大家把烟掐灭,开窗户通风,一边‘谄媚’地请老法医进去。“您老请坐,坐。” “行啦,大家也都不容易,咱们坐下说。” 一天不见法医的黑眼圈越加浓重,挡不住地疲倦从脸上溢出,一看就是熬了大夜的样子。 “我这把老骨头,早晚得被你折腾死。”法医接过支队长递过来的热水抱怨道。 “是,是,都是我的错。只要这个案子破了,我决不再烦您。”支队长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只不过他的话,队员们都不信,更别提老法医了。 “你的话什么时候作过数。”老法医嗔怪着打开报告。 警员们都紧盯着法医的报告,会场一时间寂静无声。 法医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报告读完。话音刚落,大家便安耐不住地讨论起来。 “死者头部生前曾遭受两次打击。说明赵峻和李子安的话是真的,他们都曾让死者受伤。关键是哪个伤口是致死伤。” “你没听法医说吗?这两处伤都不是致死原因。死者真正的死因,是高坠导致的骨折、出血后感染。” “也就是说推他掉入井中的人才是凶手。那问题又来了,现在我们依然没办法确定谁把他推下去的。” “傅老,您说的突破就是这个吗?这也没什么用啊。”支队长抱怨道。 老法医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警员们马上停住讨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法医。 法医受不了大家聚光灯似的眼神,轻了轻嗓子,将另一份报告读了出来。 报告读完后,会场内依旧鸦雀无声。 “怎么样?对你们是不是有很大帮助?”法医有些得意地问。 “累死我了……一晚上检查了好几十具猫狗的骸骨。我先去补觉,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走到门口时,法医又回过头说道:“对了,一会儿检验科那边可能会有好消息。死者的衣物和随身物品我都交给他们了。” 居然真的有第三个人存在……。直到法医走后,警员们才反应过来。 支队长重新打开法医的报告说道:“法医检查了78具动物骸骨,其中20具存在外伤,有治疗的痕迹;另外的58具则是颈骨骨折,都是被勒死的,而且手法跟路桥杀手的相似,还有勒死动物的麻绳跟路桥杀手所用的也非常相似。” “可以初步推断,向枯井抛弃动物尸体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李子安,而另一个很可能就是路桥杀手。” “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杨修是不是知道这个情况……。若他在枯井遇到路桥杀手……,凶手就又多了一个可能。”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是检验科的人送来了检验报告。 大家虽然看不到检验结果,但从支队长脸上开裂的笑容可以猜到,结果正是他们推断的那样。 “麻绳成份与路桥杀手留在凶案现场的同一。可以认定向枯井抛尸的另一个人就是路桥杀手。” “另外,我们从死者的衣服上提取到了新的男性dna,说明杨修遇害的那晚,还有第三个人去过那里并与他有过接触。” “还有这个你们都看看。”说着支队长将手里的照片分发给大家。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三个人 袁沐看着照片中已分辨不出颜色的小块布料说道:“这是衬衫的衣袖……。” 联想到罗莉之前对嫌疑人的描述,她又问道:“这是白衬衫上的吗?” 支队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对。而且检验人员从这上面提取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芳樟醇和乙酸芳樟酯。” “什么?这什么醇什么酯的是干什么用的?”有民警问道。 “这是薰衣草精油的主要化学成分。”支队长平静地说道。 “看来,那个小姑娘说得是对的。这次我们终于抓到他的尾巴了。”师傅感慨着,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作为刑警自然是不愿意带着未破解的案子退休。 “可是光有dna,没有比对对象意义不大。我们还是不知道这家伙是谁。”有人泄气地说。 “真是块朽木。”支队长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些证据说明什么,说明杨修的推断是正确的。路桥杀手不是一天成长起来的,我们只要再重新调查路桥地区之前疑似他犯的几起案子就能找到线索。” “比如说杨修报道的女性被喷染色物、被扎针、被尾随、女学生家中被盗,还有那个被强奸的案子都是我们的突破口……。” “之前是我们的疏忽,一直没抓到犯罪,是时候给她们个说法了。” 支队长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落寞,声音低沉,隔得很远袁沐都能感受到他的自责。 “小沐,你把那个小姑娘叫来,我再好好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另外木子,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带她去辨认嫌疑人。我总觉得那个李子安不简单。”师傅也开始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就在罗莉和纪思安来刑警队的路上,师傅又来到讯问室。 “李子安,你怎么跟杨修解释你不是他要找的疑犯?” 听到这个问题,李子安愣了很长时间。袁沐紧紧盯着他,这是自他们讯问李子安以来,他第一次显得不淡定。 “我……我之前就说了,我只是将医治无效的动物尸体抛弃在这里。” 李子安双臂收缩,这是一个自我保护性的动作,说明他开始防卫了。 “杨修的报道里介绍了那些动物的死状。你是医生,你应该很清楚确实有很多动物是被虐杀的。”师傅一改之前的态度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李子安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已经形成双臂抱胸的姿势。 “对,我是看出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干得。” “出身贫寒,好容易考上医科大学,想要在大城市立足,为这个目标你付出了很多吧?” 李子安没有说话,嘴角却越绷越紧,早已没有初见时的从容。 “刚才我就觉得你在隐瞒什么,但一直没摸透。现在我突然想通了。” 师傅起身站在他身前,李子安不得不抬头才能看清师傅。意识到这样会给自己增加压迫感之后,李子安快速低下头。 “我们的法医在看到动物的骸骨后马上就意识到不对。你一个医学院的高材生,又那么努力,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同一个地点抛尸,你们就没遇到过吗?” 听完师傅的问话后,李子安嘴角微微上扬,双臂微微松开了一些。他竟然放松了下来,看来师傅问错了方向。 “没有,我没在那里遇到过其他人。我每次都是将尸体丢下就走。我又不是变态没有观察尸体的癖好。”他挑衅地答道。 师傅意识到自己没猜对他隐瞒的事情,知道再问下去有可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便果断中止了这次讯问。 “我们肯定遗漏了什么……。”师傅沉思一会儿说道:“小沐,你去将路桥杀手以前的案件卷宗帮我拿过来。” 袁沐抱着卷宗找到师傅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看着杨萍的案件材料。见她进来,师傅马上招呼她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卷宗后,他便快速翻找了起来。 “有了……。这个混蛋,这次一定要抓到他。”师傅兴奋地握紧拳头。 “您发现什么?”袁沐好奇地问。 袁沐突然出声将师傅吓了一跳:“小沐,你还在呢。” “来,你看看这几卷宗。”师傅将座位让给袁沐。 “之前死亡的三个女孩儿都是被麻绳勒死的,而杨萍却是被人用圆线形皮质物品勒死。杨萍死后尸体被人捅刺,而且尸体处理也不如之前干净。”袁沐斟酌着语句。 “这都是之前咱们的推断,还有呢?”师傅引导着她。 “你再看看这份检验报告。” “麻醉药的成份不同了。”袁沐喃喃地说着,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 “他之前用得麻醉药是镇痛类的舒芬太尼,而给杨萍用得是镇静类的丙伯芬。”师傅提示道。 “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得到麻醉药的途径不同了?”李木子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 师傅赞赏的点头。“还可以再往深想一想,他从哪里得到的麻醉药?” “他有从医背景。”袁沐几乎是喊了出来。 师傅摆摆手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他认识从事这方面的人。” “李子安?!” “您是说……他可能就是那个人?” 师傅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他给流浪猫狗做手术也是需要麻醉的。” “我去查查他之前的实习经历,说不定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到的药。”说着李木子向外走去,到门口时,他才想起自己来找师傅的目的。 “瞧我这脑子。罗莉来刑警队了,马上可以安排辨认。”李木子拍拍脑门说道。 “知道了,我跟袁沐带她去辨认。” 有了师傅这句话,李木子便安心离开。 罗莉紧张得双手绞在一起,纪思安心疼地抚上她的双手。 “小安……我要是认不出来他怎么办?”因为紧张她的胃也开始痉挛起来。 “认不出来就认不出来,没有什么的。况且这里面还不一定就有凶手呢。”纪思安揽住她的肩膀说道。 “认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会用证据抓到他的。”袁沐安慰道。 罗莉仔细看着对面的几个人,她的目光在李子安身上停留了很久,却依然无法确认。“我觉他像……但又不像,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罗莉哭着跑出去,不小心撞到其他民警,对方手中的材料掉在地上。 她慌乱地帮对方捡材料,头也不敢抬一个劲地道歉。 这时袁沐和纪思安从屋内出来,她们帮着一起收拾材料。在看到一张照片时,纪思安愣住了,直到袁沐提醒她将东西还给对方,她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袁沐小声问。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一个真相的不同演绎(上) “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那个麻绳打结的方式很眼熟。当然也许是我看错了。”纪思安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 师傅从材料中拿出那张照片递给纪思安。“你再好好看看。” 纪思安接过照片仔细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个麻绳跟上次在城隍中医馆打包药时用的绳子很像。” “而且这个打结方式……也很特别,都是系完蝴蝶结后,再结一个活结……。” 师傅眼神精亮地看向袁沐:“小沐,你去跟支队长说查查城隍中医馆,另外再查查十年前路桥地区的中医馆、药店……还有那种私家诊所也要查一查。” “再结合咱们之前的推测,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好嘞,我马上去。”袁沐小跑着离开,俏丽的短发在晨光中欢快地跳跃着。 从刑警队出来,罗莉一直紧紧抓住纪思安的胳膊,十年,为了这一天她等了整整十年。 “这些年,我总是凑在人群中,越热闹,人越多,越能吸引我,以至于她们都以为我是个开朗爱热闹的孩子。其实……我只是借着她们的热闹躲避往事……。” “这些年,我从不敢独处,因为每当独处时苗苗就会扬起洋娃娃似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跟我打招呼……。” “罗莉……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吧。” “罗莉……我们都上初一了,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回家。” “罗莉……放学后跟我一起写作业吧。” “罗莉……明天上学的时候等我一起呀。” “罗莉……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考同一所高中,再上同一所大学,然后一同找男朋友,然后一同结婚……。” “罗莉……结婚后我就跟你做邻居,我们轮流做饭怎么样?” “今天去你家吃……,明天去我家吃……。到时候你可不要烦我啊……。”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并未当真,甚至是敷衍地听着。可她去了之后,那些话却如刀雕斧刻一般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安……这些年我从来不敢去看她,我怕她怪我,是我对不起她……。” 纪思安用力抱了抱罗莉,她不知怎样安慰她,只轻声道:“等案子破了,我陪你去看她”。 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尘封在迷雾背后的影像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李木子他们找到王军的时候,他还在试着手中的精油。 “你们来啦。”他平静地打着招呼,仿佛他们只是来找他的老朋友。 “王军跟我们去刑警队。” 王军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精油放好,才缓缓站起来。 “可惜了,这是瓶上好的精油呢。狭叶薰衣草,是狭叶薰衣草的。”他神经质似地说道。 “一会儿,我们会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李木子冷冷地说道。 王军依依不舍地看一眼精油,便跟着他们来到了刑警队。 罗莉再次来指认的时候,他们都换上了白衬衫,她没有看他的脸,仅仅是那熟悉的味道,洁白的衣袖和格外修长白皙的手指便让她认出了他。 王军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他口的话语却让人遍体生寒。“是罗莉吗?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呢。” “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李木子挡住他的视线,将他带到讯问室。 刚到讯问室王军便抢先说道:“我可以认罪,但你们得听完我的故事”。 “我对杀人犯的故事不感兴趣。”师傅缓缓喝着杯中的水。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那个记者吗?” “当时的情况……只有我知道。”王军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 李木子气愤地站了起来,师傅却拦住他,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师傅的话让李木子脸上依次闪过困惑、惊讶和欣喜的表情。王军看着他跑出讯问室,心里有些不淡定,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僵硬。 “记者出事那天,我就在枯井那里,我看到事情的全部过程……。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我们会查出真凶。”师傅淡定地说道。 “好吧。你们别后悔。”王军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果断闭嘴。 李木子再进到讯问室的时候,手里拿着喷壶。他一进门王军便意识到不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鼻子。 “你要干什么?”这是他进刑警队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 “消毒。”李木子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得意地笑着。 在围着王军反复喷洒几次后,他终于忍不了了。“让我离开这间屋子,我什么都说。” 师傅摆摆手,李木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王军梗着脖子不愿意回答师傅的问题。师傅示意李木子接着喷。李木子得令后裂开嘴笑着又开始喷洒消毒液。 实在受不了消毒水气味的猛烈攻势,王军连连告饶,开始讲述自己的犯罪过程,期间稍有停顿,只要李木子一扬手中的消毒液,他便马上接着供述自己的犯罪过程。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袁沐大跌眼镜,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连续犯下数起命案,令人闻风丧胆的路桥杀手竟是这副模样。 “他对气味格外敏感。”师傅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小口茶。 袁沐脸色阴沉地翻着笔录:“怎么会有人因此而杀人呢?” “天赋也会被人看作是异类……。”师傅叹息着,他之所以不听王军的故事,一方面是不想让他占据主动权,另一方面是他已经从调查中猜到了他的故事。 若深究起来,每个罪犯的背后都藏着悲伤的故事,可即便再悲伤也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王军打小嗅觉就异于常人,要放在现在那是天赋,但在吃饭穿衣是头等大事的过去,那就是怪癖、异类。 其实他也为自己灵敏的嗅觉苦恼,人只要从他面前这么一过,他便能闻出她身上带得气味。去过早点铺子就有油烟的气味,去过卫生间就有厕所的气味,去过图书馆就有油墨的气味……。 他们家祖上是开药铺的,家人身上自然少不了中药的气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闻着家人身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味,隔得老远他就能准确判断出他们位置。 而那天,他却从母亲身上闻到不同于以往的气味,那是细微的香味,那气味不似玫瑰那样浓烈,而是一种淡淡的轻香,甚至还夹杂着些许青草味,但那个气味在他闻来却悠远绵长甚是厚重。 他不知道母亲身上为何会出现这种气味,他只知道他喜欢这种气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一个真相的不同演绎(中) 那天父亲第一次询问起了他的异常嗅觉,他觉得开心极了,以为父亲终于理解他了。 父亲说要测试他的能力,他自然是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努力展现自己。 父亲要他找的就是那抹香气……。他不知道父亲的真实意图,他只知道当他跟随母亲看见满山遍野浅淡的紫色,被清雅悠远的厚重气味包围时,便深深地喜欢上了薰衣草的味道……。 他也与母亲一样喜欢上了那家卖薰衣草精油的店铺。可是一切却被父亲的多疑搞砸了。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当他忐忑着站在门口不敢回家时,母亲哭着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刚想去追母亲,就被暴怒的父亲拉进屋内。 迎接他的是一顿暴风骤雨似的暴打……。他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手上,腿上被碎玻璃扎了很多伤口。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父亲一脚踹倒……。 他眼前发黑,脑袋也嗡嗡作响,耳边是父亲对母亲和他恶毒的咒骂……。 自那天起,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父亲将所有的仇恨转嫁给了他。 那个可怜又懦弱的男人,认为都是王军的错,如果不是他异于常人的嗅觉,他就不会发现妻子出轨的秘密……,妻子也就不会离开。 大人就是这么讨厌,明明是自己的错误,明明是自己不听妻子解释,明明是自己的暴躁脾气逼走了妻子……。因为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便将一切归咎于儿子,归咎于儿子的异常嗅觉。 以后的多年里,他致力于让儿子变成“正常”人,不断用消毒液的刺激气味折磨儿子,逼迫他学医。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儿子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父亲越是这样,王军越是敏感,越是渴望薰衣草的气味。在他的潜意识里,薰衣草的气味成了母亲的替代品。 也许是受不了母亲的背叛,也许是对生活充满了失忘,父亲开始酗酒,醉酒后打他,清醒后找他买酒……。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九年,九年之后的一个雨夜,父亲在自己的卧室割腕自杀了……。尸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没了父亲的束缚,他终于可以发展自己的爱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接触了薰衣草庄园的精油店。他经常在那里打工,既能挣学费又能满足爱好,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药店经营遇到了困难,他开始走父亲的老路,酗酒怨恨母亲……。他找那些女孩儿,开始只是寂寞想让她们陪着他,可是她们无一例外都如母亲一样想要离开自己,为了留下她们,他不得不杀了她们。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些……,就因为这个就要杀人吗?”李木子不太相信王军的说法。 “杀人犯的想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袁沐摇着头。 “杀人犯?现在这么说还为时尚早。”师傅高深莫测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李木子和袁沐异口同声地说。 “即使是在同一个事件中,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同。何况是恶性的犯罪案件,嫌疑人会从自己的角度讲述案件过程,经过主观演绎的真相,不是我们要的客观的真相。”师傅点拨道。 “可是……他都承认了自己犯案……。” “他承认……就是他吗?你们去论证过吗?有其他证据支持吗?” 师傅的反问让他们陷入沉思。 “你们不觉得他招供得太快了吗?” “而且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上来就提到了杨修的案子,正常来讲,嫌疑人应该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案子……,他却将那个案子放在首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说他看到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人与杨修发生争吵,在争夺书包的过程中,杨修掉入了枯井中……。你们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吗?”师傅抛出问题。 “杨修出事的时间是在晚上,尤其在荒地那里没有任何灯光,他不太可能看到嫌疑人戴黑框眼镜这个细节。”袁沐眼神清亮地答道。 “还有,枯井在荒地中,又时值初冬季节,周围没有遮挡物,他不可能在近距离偷看而不被人发现。”李木子补充道。 “还有吗?”师傅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 “杨修的身上检测出了王军的dna,还有井底有疑似他的衣袖……,这些都说明他接触过杨修。他不可能只是旁观者。”李木子严肃地说道。 “说得很对,还有其他的吗?”师傅问道。 李木子和袁沐想了半天,茫然地摇头。 “你们不觉得……王军有点过于维护李子安了吗?” “他为自己撒谎不想承担杀人的责任我可以理解,他为李子安说话就很可疑了。”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后续的调查确认。” 当宿舍的窗户悄悄染上了墨青色时,李木子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冷风随着楼道的灯光一起倾泻而进,和衣而睡的师傅猛的惊醒。 在激动和兴奋的冲击下李木子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失礼,他见师傅醒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查到了,李子安和王军是医学院的同学……,他们果然认识。” “他们是不是合租过?”师傅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是。”李木子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据他家邻居说,王军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小伙子跟他一起回药铺。我给他辨认了,那人就是李子安。” “他的药铺什么时候关门的?”师傅追问道。 李木子闻言睁大眼睛,“师傅您真神了。您怎么知道他家的药铺关门了?” 师傅解释道:“这个不难猜。王军不喜欢从医,父亲去逝后,他肯定无心打理这些。” 李木子坚着大拇指说道:“王军父亲去逝后,那个药铺就关门了。” “检查那个药铺了吗?”师傅问。 “检查了。药铺是一个三间的平房,坐北朝南在一个死胡同的最里侧。外间的屋子卖药,中间的屋子用于居住,最里侧的屋子是厨房和卫生间。环境在路桥地区算是僻静的,尤其药铺关门之后,更是鲜少有人去。” 李木子详细地介绍着,看得出,他对师傅派给他的任务很上心。 “绝佳的犯罪地点,房子独立,便于处理尸体……。”师傅喃喃自语。 “支队长已经带着检验科去了,估计很快能出结果。”李木子又灌了一口水。 师傅示意他坐下。“我有一点琢磨不透。” 见师傅愿意跟他分享思路,李木子激动地捏紧瓶子。 师傅见状拍拍他的手,“不用紧张,咱们就是探讨一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一个真相的不同演绎(中) 那天父亲第一次询问起了他的异常嗅觉,他觉得开心极了,以为父亲终于理解他了。 父亲说要测试他的能力,他自然是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努力展现自己。 父亲要他找的就是那抹香气……。他不知道父亲的真实意图,他只知道当他跟随母亲看见满山遍野浅淡的紫色,被清雅悠远的厚重气味包围时,便深深地喜欢上了薰衣草的味道……。 他也与母亲一样喜欢上了那家卖薰衣草精油的店铺。可是一切却被父亲的多疑搞砸了。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当他忐忑着站在门口不敢回家时,母亲哭着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刚想去追母亲,就被暴怒的父亲拉进屋内。 迎接他的是一顿暴风骤雨似的暴打……。他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手上,腿上被碎玻璃扎了很多伤口。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父亲一脚踹倒……。 他眼前发黑,脑袋也嗡嗡作响,耳边是父亲对母亲和他恶毒的咒骂……。 自那天起,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父亲将所有的仇恨转嫁给了他。 那个可怜又懦弱的男人,认为都是王军的错,如果不是他异于常人的嗅觉,他就不会发现妻子出轨的秘密……,妻子也就不会离开。 大人就是这么讨厌,明明是自己的错误,明明是自己不听妻子解释,明明是自己的暴躁脾气逼走了妻子……。因为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便将一切归咎于儿子,归咎于儿子的异常嗅觉。 以后的多年里,他致力于让儿子变成“正常”人,不断用消毒液的刺激气味折磨儿子,逼迫他学医。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儿子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父亲越是这样,王军越是敏感,越是渴望薰衣草的气味。在他的潜意识里,薰衣草的气味成了母亲的替代品。 也许是受不了母亲的背叛,也许是对生活充满了失忘,父亲开始酗酒,醉酒后打他,清醒后找他买酒……。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九年,九年之后的一个雨夜,父亲在自己的卧室割腕自杀了……。尸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没了父亲的束缚,他终于可以发展自己的爱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接触了薰衣草庄园的精油店。他经常在那里打工,既能挣学费又能满足爱好,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药店经营遇到了困难,他开始走父亲的老路,酗酒怨恨母亲……。他找那些女孩儿,开始只是寂寞想让她们陪着他,可是她们无一例外都如母亲一样想要离开自己,为了留下她们,他不得不杀了她们。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些……,就因为这个就要杀人吗?”李木子不太相信王军的说法。 “杀人犯的想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袁沐摇着头。 “杀人犯?现在这么说还为时尚早。”师傅高深莫测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李木子和袁沐异口同声地说。 “即使是在同一个事件中,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同。何况是恶性的犯罪案件,嫌疑人会从自己的角度讲述案件过程,经过主观演绎的真相,不是我们要的客观的真相。”师傅点拨道。 “可是……他都承认了自己犯案……。” “他承认……就是他吗?你们去论证过吗?有其他证据支持吗?” 师傅的反问让他们陷入沉思。 “你们不觉得他招供得太快了吗?” “而且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上来就提到了杨修的案子,正常来讲,嫌疑人应该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案子……,他却将那个案子放在首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说他看到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人与杨修发生争吵,在争夺书包的过程中,杨修掉入了枯井中……。你们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吗?”师傅抛出问题。 “杨修出事的时间是在晚上,尤其在荒地那里没有任何灯光,他不太可能看到嫌疑人戴黑框眼镜这个细节。”袁沐眼神清亮地答道。 “还有,枯井在荒地中,又时值初冬季节,周围没有遮挡物,他不可能在近距离偷看而不被人发现。”李木子补充道。 “还有吗?”师傅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 “杨修的身上检测出了王军的dna,还有井底有疑似他的衣袖……,这些都说明他接触过杨修。他不可能只是旁观者。”李木子严肃地说道。 “说得很对,还有其他的吗?”师傅问道。 李木子和袁沐想了半天,茫然地摇头。 “你们不觉得……王军有点过于维护李子安了吗?” “他为自己撒谎不想承担杀人的责任我可以理解,他为李子安说话就很可疑了。”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后续的调查确认。” 当宿舍的窗户悄悄染上了墨青色时,李木子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冷风随着楼道的灯光一起倾泻而进,和衣而睡的师傅猛的惊醒。 在激动和兴奋的冲击下李木子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失礼,他见师傅醒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查到了,李子安和王军是医学院的同学……,他们果然认识。” “他们是不是合租过?”师傅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是。”李木子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据他家邻居说,王军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小伙子跟他一起回药铺。我给他辨认了,那人就是李子安。” “他的药铺什么时候关门的?”师傅追问道。 李木子闻言睁大眼睛,“师傅您真神了。您怎么知道他家的药铺关门了?” 师傅解释道:“这个不难猜。王军不喜欢从医,父亲去逝后,他肯定无心打理这些。” 李木子坚着大拇指说道:“王军父亲去逝后,那个药铺就关门了。” “检查那个药铺了吗?”师傅问。 “检查了。药铺是一个三间的平房,坐北朝南在一个死胡同的最里侧。外间的屋子卖药,中间的屋子用于居住,最里侧的屋子是厨房和卫生间。环境在路桥地区算是僻静的,尤其药铺关门之后,更是鲜少有人去。” 李木子详细地介绍着,看得出,他对师傅派给他的任务很上心。 “绝佳的犯罪地点,房子独立,便于处理尸体……。”师傅喃喃自语。 “支队长已经带着检验科去了,估计很快能出结果。”李木子又灌了一口水。 师傅示意他坐下。“我有一点琢磨不透。” 见师傅愿意跟他分享思路,李木子激动地捏紧瓶子。 师傅见状拍拍他的手,“不用紧张,咱们就是探讨一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个真相的不同演绎(下) “王军为什么要保护李子安?为什么要把罪都揽到自己身上?我见过太多被抓后相互出卖、推责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上来就把罪都揽到自己头上的。这不是小罪,这是杀人,是要掉脑袋的……。”师傅摇着头说道。 “难道他们是……那个关系?”李木子用食指相互碰了碰。 师傅虽然年纪大,但长期干刑警工作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很快便明白徒弟的意思。 “这么解释……倒能说得通。” 师傅将身上的大衣穿在身上,坐在李木子旁边。 “我又仔细琢磨了王军的供词,怀疑他关于父母的故事也有问题。你说说其中有什么破绽吗?” 听到师傅考自己,他打起精神。“照他的说法母亲离开家时,他不过10岁出头的年纪,没有哪个母亲这么狠心一去不返。除非……除非他父亲长期家暴什么的,可他之前的话里也没有说,我觉得这点比较可疑。” “嗯,还有吗?”师傅继续问。 李木子挠挠头,实在想不出。 师傅也不为难他,直接点出:“王军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他嗅觉比别人灵敏。”李木子立即答道。 “那他据他所说他的父亲又是如何自杀的?”师傅问道。 “割腕自杀……。” “我明白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他有可能是故意放任了父亲的死亡……。”说到这里李木子不由咽了咽口水,这个王军看似什么都坦白了,但仔细推敲起来,他的供词里面到处是谎言。 “现在你明白了吧。犯罪分子的话我们要打起精神来听,保持怀疑地听,每句证词都要仔细论证。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证据,不然真相会被他们的话演绎得模模糊糊……。” “师傅,那个幸存的姑娘说强奸她的人身上没有薰衣草的味道……。而且昏迷前,她听到了第二个人的声音。”袁沐旋风似地闯入,连门都忘了敲。 “你们呀……就不能沉住点气。”师傅虽然用手点着她,脸上却带着宠溺地笑容。 袁沐吐了吐舌头说道:“强奸案的精液dna也比对上了,就是李子安。” “等支队长那边的检验结果出来,我们就可以会一会他们了。”师傅轻舒一口气,嫌疑人太狡猾,跟他们打交道要慎之又慎。 师傅带着李木子和袁沐再次坐到王军面前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仅仅过了一夜的时间,王军整个人变得沧桑不已。 “该交待得我都交待了。你们为什么还来找我?”此时的王军虽然极力展现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他暗灰的面色和充血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 “不是你交待什么,我们就要信什么。办案要讲证据,没有证据,我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师傅轻描淡写地说道。 “该说得我都说了。你们不信,我没有什么办法。”王军一副打算就此闭嘴的模样。 “这样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了你再说我讲得对不对。”师傅盯着王军开始他的讯问。 那个嗅觉异常的孩子被父亲利用找到了母亲的疑似外遇对象。 母亲觉得父亲疑神疑鬼不相信自己,父亲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为此他们大吵一架,甚至父亲还动手打了母亲。 那天母亲根本没有离家出走……而是被父亲失手打死了。 父亲先是崩溃着想要自杀,后又想通了,要处理尸体隐藏真相……。 那个孩子之所以讨厌消毒水的气味不是因为父亲逼着他学医,而是因为父亲逼着他用消毒水清理母亲的尸体,清理家中的痕迹……。 说这些话的时候,师傅紧紧盯着王军。王军目光闪躲,最终低下了头。 “我甚至能猜到你母亲的埋尸地点……。” 这句话让王军面部肌肉紧张,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就埋在路桥的后山……对不对?”师傅突然靠近王军贴着他说道。 “你没有证据别胡说……。”话一出口王军便知自己失言,赶紧闭嘴。 “我怎么没有证据。虽然你们清理了地面,但床脚和地缝中都检测出了你母亲的血液……。至于尸体……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师傅将检测报告重重地丢在桌上,沉闷的声响吓得王军一个激灵。 “转眼过了九年,当年的那个孩子在父亲的暴力中,长大了。不过长期的暴力和缺少母爱的经历让他的性取向出现了问题。” “你喜欢熏香,喜欢把自己弄得香香的。” “你那么执着于薰衣草的气味,就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那是母亲身上的气味。” “可是父亲并不接受你的性取向,他更加地认为你是异类,对你的暴力也是变本加厉。” “可是九年过去了,你……再也不是当年被胁迫的小男孩……。于是你反抗了……。你的反抗让父亲更加绝望。” “他终于承受不住在那个雨夜自杀了……。” “割腕自杀……流了很多血,血腥气非常浓烈,以你的嗅觉不可能不知道。” “但你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还是放任了他的死亡。” “这才是你故事的真相。” 王军低着头听完师傅的叙述,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很快就会有的。” 师傅再次走到王军面前,“接下来我们聊聊李子安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王军打了个寒颤。仅仅提到这个名字他便如此,看来他们的猜测是真的。 “怎么?不会不认识他吧?同窗、同寝这么长时间,怎么会忘记呢。” 王军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弓,他咬紧牙关将双唇抿得紧紧的。 “那些女孩儿……其实都是他杀的。你只是处理尸体的那一个。”师傅紧盯着王军说道。 “不是!人都是我杀的!是我杀的!”王军瞪大腥红的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的情绪越是失控越是显得心虚。 “你对他这么好,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值得吗?”师傅替他惋惜地说道。 “我恨她们!我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却想着离开我!我不会让她们像母亲一样离开我……,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所以是我杀了她们。” “是我用麻绳勒死了她们。是我用酒精擦拭掉所有痕迹。是我将尸体抛在路桥四区的后山……。” “我之所以选择在那里,就是因为母亲的尸体同样被父亲埋在了那里……。” 说完这些之后,王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给警方提供了更多线索,自此便一言不发。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讨论 “看来王军对他的感情是真的……”走出讯问室后,袁沐突然感慨道。 “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几起案子凶手没留下什么线索。我们目前只能确定李子安犯下了有幸存者的那起强奸案。”李木子皱紧眉头。 “王军是同性恋,他不可能强奸那些女孩儿……凶手肯定是李子安。”袁沐不甘地嘟囔着。 “我们还需要证据。走吧,先去找支队长汇报进展。”师傅说着向走廊尽头走去。 袁沐选了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这些家伙遇到棘手的问题肯定又要边吸烟边讨论。 “勘验结果出来了,好消息是王军家的药铺内发现了杨萍的血迹。她就是在这里被害的。” “坏消息的是因为时间久远,没有发现其他三名受害者的痕迹。” “现在比较麻烦的问题是王军揽下所有罪行。虽然我们认为李子安更可疑,却没有证据证明。” “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都说说吧。” 支队长简单介绍了案件的调查情况后,向大家征求意见。 “我来说两句吧。”师傅将手中的烟放在烟灰缸里捻了捻。 “当年调查几起少女被杀案时,我们将走访重点放在了有条件独立处理尸体的单独居住人上,所以忽略了两人以上合租,还有店铺的情况。当时没排查出来他们是我们的失职。” 说到这里师傅不自觉地塌腰叹气,神色有些落寞。支队长见状想要安慰他,师傅却摆摆手继续说道:“没事儿。当年确实是我判断错误……我太关注尸体的处理场所而忽略其他线索。不过,这都过去了。好在现在人已经抓到了。” “我来说说这两天我讯问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心得。大家集思广益想办法攻克他们。” “两人共同犯案,一般来说会有主犯和从犯,主犯相对强势占有主导权,从犯服从性强更容易被支配。” “从性格上来讲,李子安更符合主犯的特征。他自学生时代起便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是他所说的治疗流浪猫狗练习,还是之后能在城隍最好的医院立足,都说明他聪明、果断、心思缜密。” “而王军的父亲强势、暴虐使他从小养成了懦弱的性格。母亲被杀,他在父亲的逼迫下竟然帮助他处理尸体……再加上他的性倾向问题,我觉得他更容易被支配,更符合服从者的角色。” “王军很可能是负责引诱受害者和处理尸体,而李子安才是实施杀人的人。” 见师傅说完,另一名和师傅差不多年纪的刑警说道:“而且王军是同性恋不可能强奸少女。联系之前的那些案件来看,凶手犯罪的目的应该是跟性有关的。” “看来我们都认为李子安有很大嫌疑。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支队长问道。 “我有一点不明白。”袁沐小小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到她身上。 她觉得脸颊发热,在支队长和师傅鼓励地目光下才鼓足勇气说道:“路桥地区之前发生了一系列针对女生的侵害事件,有喷染色物、有被扎针、有被尾随等等,这些案子体现的凶手可能是极度自卑,不敢跟女性正常的交流、交往,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方式排解性冲动……” “这跟师傅……分析得主犯……的情况有出入。”说这句话的时候袁沐偷瞄了一眼师傅有些心虚。 “我觉得不冲突。”李木子选择站在师傅这边。 “来,你来说说。”支队长欣慰地看向他。 李木子严肃地说道:“首先路桥地区之前发生的系列针对女生的侵害事件咱们没查出来凶手是谁,没有证据不能轻易认定都是李子安所为。目前咱们能肯定是李子安犯案的仅仅是那起强奸案。” “其次就算是从连环杀手的角度分析犯罪嫌疑人,路桥地区之前发生的系列针对女生的侵害事件也只是显示凶手不能与成年女性建立正常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其他方面取得成就。只要他有聪明的头脑就可以学业出众,也可以事业有成。这些方面的加持可能会让他慢慢找到性关系的突破口。” “比如王军就是被他吸引,成为他的迷弟和服从者。李子安从王军身上不仅得到了‘性’,还得到了自信。” “也许是依然渴望与女性建立性关系又惧怕成年女性,所以他让王军帮助他引诱幼女……” “其实关于这个我们还忽略了一点。” 说到这里李木子故意停顿,引得大家好奇心高涨。 “臭小子,有话快说,别藏着掖着的。”师傅嘴上虽然责备着,脸上却带着掩不住地笑意。 “十年,他们的犯罪整整停了十年。之前我们认为是凶手出什么意外,或离开了路桥。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离开,那他为什么不犯案了呢?”李木子抛出他的问题。 “难道是因为我们查得太严了?” “那也不会一停停十年啊。” 有人提出猜测,有人立即否定。 “李子安结婚了。”李木子得意地拿出手中的资料。 “因为在医院的出色表现,他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同事还为他介绍了对象。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追查让他感到了危险;另一方面事业上的成功和家庭的组成,让他找到了自信,更让他有了稳定的两性关系,所以他才停手了。” “我们反观王军,本来是在医院当药剂师,却因为偷麻醉药被开除,辗转多个药店后才在私人开得中医馆内觅得一份抓药的工作。而且这些年,他一直单身。他的工作和生活与十年前相比,不仅没有变好,还越来越差了。” “如果是他犯得案……他又怎么会停手呢。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主犯应该是李子安。” “分析得很到位,接下来我们的主攻方向就是李子安。”支队长很赞同李木子的话,他一锤定音地说道。 “就以杨萍案为突破口。”支队长声音有力,显然已是成竹在胸。 “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他沉寂了十年为什么会突然犯案?另一个是凶手为什么会有用刀泄愤的行为?” “这说明什么?说明杨萍很特殊,选择她很可能是临时起意……既是临时起意就必然会露出破绽。” 支队长的话让大家打开了思路。 “以前他犯案时,有同伙帮他将女孩儿引到住所,犯案后也有人立即为他收拾残局。这次杨萍的出现显然是个意外……他杀她是临时起意。” “而且杨萍的经历不同于其他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她……肯定会发现对方的意图……” “这个受害者对于凶手来说是个失控的情况,我们就以此来作为突破点。”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冷静 正当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时,一个有些冷的声音从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刑警口中说出。“你们别忘了,李子安的笔录里说他有不在场证明。他案发那天在医院值班至次日清晨。” “这个线索你们核实了吗?” “这么重要的线索没有核实,你们分析得再合理也都是猜测,而且是认定嫌疑人之后的猜想。证据还没有,已经认定罪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的话让大家一时间有些语塞。最后还是师傅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老王,大家只是讨论一下,最终肯定是以调查结果为准。” “李子安的不在场证明,咱们肯定得核实,如果证明成立,说明他没犯案,咱们不可能冤枉好人。” 老王冷笑一声:“你们知道就行。我刚刚听着你们大段地分析,好家伙,什么犯罪心理吧,什么行为分析吧,俨然已经给人家定罪了。” “刑警就要不得的就是屁股坐歪,你一旦有了主观认定,就很容易出冤假错案。” “我也不是给你们泼冷水。我之前的那个案子……教训已经够深了……不要再犯第二次……” “还有……你们真的了解李子安吗?” “告诉你们,他是城隍医院最好的胸外科医生,医术高超深得病人的爱戴。而且……他老丈人就是城隍医院的院长。动这样的人之前,证据必须得足,否则有咱们好果子吃。” 老王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一片好心提醒。 “您提醒得对。我们先以强奸案对李子安进行刑事拘留。杨萍案我们再去找线索,当然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必须要核实清楚。”说这些话的时候,支队长的额头已见汗滴。凭直觉办案是刑警大忌,刚刚他险些犯了错误。 见支队长意识到问题,老王的脸色缓和了些,继续说道:“如果说枯井里治疗后死亡的动物是李子安所为,那么被勒死的动物就很可能是王军干的。” “强奸幼女的人未必是杀人的人。王军没有强奸,未必没有人杀人。” “若如你们所说王军爱恋李子安,他为什么不能为爱而杀人?他自己因嫉妒也好,李子安支配也罢,我们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性。” “那您的意见是……” “出现这些问题,关键就是我们手中的证据太少了,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光靠推理行不通。” “我赞成你的意见,将重点放在杨萍案上。纵观这些案件,只有杨萍案是新近发生,不像之前的案子,很多证据随着时间的流逝消磨掉了。” 老王说完,师傅接着说道:“那个赵峻也得深入调查。我在讯问他时,没说杨修死了的消息,他却知道杨修死了。还有我问他从杨修家拿走什么东西时,他显得特别慌张。他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重返案发现场,通常是在案件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刑警们再回到现场重新梳理线索。于是袁沐和李木子跟随师傅再次来到路桥。与此同时,另一队刑警也到城隍医院核实李子安的不在场证明。 正当刑警们紧张工作的时候,杨萍的父母来律所找到纪思安和罗莉。 “俺听说杀萍萍的凶手找到了?”王芬的眼睛布满血丝,又憔悴了不少。 看着她的样子,罗莉也很心疼。她轻柔地说道:“只是有了个方向,目前还没确定。” “可是俺听说凶手是个医生……”她充满期盼地望向她们。 “阿姨,现在刑警那边还没有确定,您不要相信媒体的报道。他们有时候是为了抢新闻、博眼球……”纪思安连忙解释道。 “医生是不是很有钱?”她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话,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因为长期跟杨萍母亲打交道,罗莉多少对她有些了解。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俺……俺是想能不能多要点钱。” 王芬的话一出口,罗莉就怒了。 “你女儿死了……被那个混蛋杀死了……你就是想多要点钱是吗?你怎么配做母亲!” “罗律师,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没办法……萍萍人都没了……再怎么样也没了。可是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还有两个小的,我们身体又不好……总不能让我们也饿死吧……”男人擦着眼泪说道。 “谁让萍萍这孩子命苦呢……托生在我们家……穷得什么都没有……” “你们没穷过……不会知道我们的难……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们也不会这样……”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王芬掩面哭泣,发自肺腑的悲鸣让她们谴责的话梗在喉间。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罗莉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杨萍如此,她父母易是如此,他们受限于自身的认知,看不清前路,只能固守在原地困于贫穷。 “阿姨,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只有形成的证据链,他们才能提交检察院起诉。所以现在说凶手为时尚早。但我跟您保证,若确定凶手是谁……我们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纪思安真诚的承诺让他们稍稍安心。 送走二人,罗莉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摊坐在椅子上。“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纪思安坐到罗莉旁边。 “是朋友也得挣钱呀。跟着我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案子辛苦了。” “说什么呢,你不是说过嘛,接这种案子还积累名气呢。律师不都是从这些案子熬起来的嘛。”纪思安拍拍罗莉的手以示安慰。 正当她抬头要结账时,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戴鸭舌帽的黑衣男子正看着她。那人发现她的目光后,立即转头快步走出咖啡店。纪思安盯着店外的人流,那个人最近已经几次出现在她周围了…… “怎么了?”罗莉顺着纪思安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发现。 为了不让罗莉担心,纪思安只是轻笑着说:“没什么”。 袁沐这边,为了找到捅刺杨萍的凶器,他们翻遍了屋子的各个角落,连周围的垃圾筒、草地、河边都找了依然没有发现。 “已经掘地三尺了,什么都没有。鬼知道他把作案工具藏哪里了。”袁沐泄气地靠向身后的砖墙。 “掘地三尺?”袁沐的话提醒了师傅。 “恐怕还没有……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查。”说着师傅望向脚下。 他们顺着师傅的目光看向地面。“下水道?” “对,就是下水道。” “现在就差下水道没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师傅的话让疲惫的他们重新燃起希望。而这次他们终于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李木子翻到第三个下水道时,发现了一个充电器。他小心地将它装进证物袋,“充电器……这应该就是勒死杨萍的凶器。” “这里还有……是衣服。”紧接着袁沐那里也有发现。 “同志们……我们接下来还得继续加班……这里还有一具尸体……”同事苦着脸声音拉得老长说道。 “什么?” 这下大家不淡定了,全都围了过来。只见井下的女尸靠坐在井底,看样子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 “赶紧通知支队长,叫勘验科也过来。这下又有得忙了。”案子一件接着一件,师傅也深感棘手。 拉好警戒线,李木子想叫袁沐一起去下个地方检查,却看到她站在井边迟迟未动。“看什么呢?后面还有好多下水井要查呢。” “这头发……衣服……还有鞋子……好像是……于娜。”袁沐的声音有些抖,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场亲眼见到熟人的尸体,不禁有些失态。 “你认识她?” 李木子声音有些高。师傅回头看向他们。 “但愿是我认错了……她应该……应该出国了才对呀。”袁沐喃喃自语。 “于娜?之前被当成嫌疑人的那个姑娘吗?她的继母和妹妹都被害了吧?现在……她又遇害……太巧了。” 路桥的案子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现在又出现新的复杂案件,即使是师傅这样的老刑警也感到很是头痛。 “小刘啊,要不你去拜拜吧,或者去城隍庙买个转运的回来也行。再这样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非常折在你手里不可。”老法医满脸疲惫地对支队长说道。 “我放了,值班的时候我桌子上都放苹果镇着。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给偷吃了……” “下回老子放个石头的,再吃,再吃把你门牙磕掉。”支队长咬牙切齿地说道。 几个年轻的队员听了支队长的话深感门牙一疼,忙以找线索为名离队长远点。 袁沐魂不守舍地跟在法医身边。 “怎么?你认识被害人?”法医经历的事情太多,一眼便看出端倪。 “看衣着和外形像是……我想再确认一下。”袁沐声音很小,整个人都很萎靡。 “听我的,别在这里看。等通知你的时候再看。你先跟着你师傅去找杨萍案线索。”法医说道。 当年姐姐牺牲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说的。袁沐知道他们这是怕家属看到现场接受不了。 “小沐,听话,快去。”法医见袁沐还站在原地催促道。 “可是……”袁沐想说自己是刑警。 “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你现在在我这里就是个普通人,就得遵守规矩。”法医态度坚决。 “沐沐,走吧。不管是不是她,你在这里都帮不上忙。”李木子将身体僵硬的袁沐拉走。 法医看着井下的尸体叹气道:“可惜了,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呢。” 法医跟师傅一样喜欢叫人小姑娘。 下午的讯问时,师傅看出袁沐的心不在焉,想让她出去缓缓。倔强的袁沐却拒绝了,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讯问上来。师傅见状没有再劝她,而是开始了自己的讯问。 “杨萍是你杀的吧?”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没杀人。” “而且我有不在现场证明。” 李子安很淡定。 “不在现场证明?你怎么知道杨萍是哪天死的?”师傅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不放。 李子安一愣,眼神有些许的闪烁,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她失踪的消息网络上都传开了,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也仅仅是失踪,不是被害啊。”师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失踪24小时以上活着的几率就很小了,刑侦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李子安笑着回击。 “可是你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成立。”师傅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诬陷我。我10月20日在医院值班,当天的医护人员都可以为我作证。”李子安依旧很强硬。 “可是他们当晚22时30分之后就没看到过你。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有时间溜出去作案。” “我没有离开过办公区。您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李子安依旧嘴硬,他在赌警察没有证据。 “23点03分,停车场的监控拍到了你开车离开。这个证据可以吗?”师傅平静地拿出他们掌握的证据。 李子安没想到监控拍到了自己,不禁有些慌张。 “这么晚,你开车出去干什么了?”师傅围绕这个点穷追猛打。 李子安低下头,知道自己说得越多破绽越多,索性闭嘴。 师傅知道他的小伎俩,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们也查到了。你开车去了路桥区,将车停在路边后就沿着小路进了路桥四区。” “你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杨萍吧?” “还不说吗?等我替你说完,你就连自首的机会都没有了。” 师傅盯着李子安,仿佛探照灯一般让他无所遁形。 见他还是强撑着不开口,师傅决定再给他施加点压力。“李子安,不要再抱侥幸心理了。我知道得比你想象得多多了。” “王军……你总该认识吧?” 听到王军的名字,李子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明显紧张起来。 “大学同学、共同租住人,又你是的仰慕者。你还想否认吗?” 李子安低着头继续中保持沉默,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腿可以看出来他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当晚王军的手机上有与你的通话记录。你找他干什么?是不是让他帮你处理尸体?” “李子安,知道这几天我为什么没有再讯问你吗?” “城隍医院的知名医生,又是院长女婿。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找你的。” “你现在交待我还算你坦白。” 说完这些师傅静静地看着他。讯问室内静得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电子表上闪烁的亮点都仿佛有了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李子安的心口。 “我说……我都说。”李子安眉眼低垂,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焰。 “王军是我大学同学。毕业的时候我没钱,只能住他家的药铺。” “他这人有个怪癖,喜欢小一些的女孩子,未成年的那种……共同居住后不久,我发现他经常带小女孩儿回家。但我本身就是寄人篱下,所以他的事情……我不敢管,只能装聋作哑。” “而且……为了练习技术,我经常给生病的流浪动物作手术,需要他提供给我麻醉剂……”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拼凑 此时,李子安脸上出现懊悔的表情。“是我的错……我以为他带她们回来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杀人。” 说到动情处,他甚至掩面而泣。 师傅没有被他的表演打动,面不改色地问道:“你看到他杀人了?” 李子安擦了擦眼泪说道:“大概是十年前吧,那天下着雨,单位早下班,我回来时刚好撞见他正在处理一个女孩儿的尸体……” “我看到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我之前真得一点都不知道。直到那天,我才意识到他可能就是人们口中的路桥杀手……” “我吓坏了,怕他杀我灭口,便跑了出去。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们都不再联系……” “而且后来路桥地区也没有女孩再被害。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10月20日那晚,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又杀了人,让我过去帮他处理,否则……否则就告发我私自在动物身上动手术的事情。” “我是迫不得已才过去帮他的。警官您得相信我,我真得没杀人。” 看着李子安声泪俱下的表演,袁沐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提前掌握到证据,她都要被他的演技骗到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处理杨萍尸体的?”师傅的问题将李子安问住。 “我……我……王军让我帮他清理干净尸体,抛尸到了后山。”李子安的眼神闪躲,说话开始磕磕巴巴。 “你在哪里处理的尸体?”师傅继续追问。 李子安额头已经出现汗滴。“在卫生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师傅却没打算放过他。让他将细节讲出来。 李子安支支吾吾的描述了过程。 “你撒谎。”师傅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描述中的谎言……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撒谎。” “给你个提示吧。你回去的时候,车库内的监控也拍到了你的影像。你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尸体。”师傅说道。 “我根本没杀人,也没处理尸体。我这样说都是被你逼的。你这是诱供……”听到师傅的话,李子安马上否定了自己之前的供词。 李子安确实是块难啃得的骨头,没有实质的证据,他是不会主动认罪的。 “我们找到你杀杨萍的凶器,是一个手机充电器。上面有你和杨萍的dna。另外杨萍体内的麻醉剂成份,与你们医院手术时用得麻醉剂成份同一。而你所在的科室恰巧丢了一瓶这样的麻醉剂。” “怎么样?这样的证据够不够?” 李子安几近崩溃,但师傅并没打算放过他。 “另外杨萍的衣服和书包上都有你的指纹。” “哦,差点忘了,那把匕首上不仅仅有你的指纹,还有你的血迹呢。是你捅刺她时,不小心割伤手了吧。” “这次你给王军的时间太少,他来不及将证据处理干净。” “认罪吧,这次谁都帮不了你。” 师傅想用这些击穿李子安的心理防线,让他顺利交待所有罪行。 “能给我支烟吗?”李子安的汗水浸透了头发,精心护理的发型混乱地贴在额角,显得很狼狈。 师傅示意李木子给他烟。李子安抖着手接过,猛吸了几口才说道:“杨萍的事情其实是个意外……” “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王军的电话。他让我到药铺取东西。我去的路上遇到那个女孩儿,她抓着我求助,说是遇到了坏人。” “我一时心软带着她来到药铺,想让她在这里留宿一晚,等第二天再离开。她却突然很害怕的样子觉得我要强奸她,并大喊大叫起来……” “我害怕之前的事情被警察发现,就想让她闭嘴,于是就……就拿起床上的充电线勒住了她的脖子……我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李子安闭上眼,深深地叹口气。 “不想杀她?为什么还要再次捅刺她?”想到女孩儿被扎的那几刀,师傅真想揍他几拳。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外界的声音完全感知不到了,心里只有对她的愤怒。我好心救她,却被她冤枉!就是这种愤怒让我冲晕了头脑,才朝她刺了那几刀的。” “然后呢?”师傅问。 “然后,我打电话给王军,说我失手杀了人,想让他帮我处理尸体。” “为什么找他?”师傅跟进问题。 “我见他之前处理尸体很专业,一直没被别人发现,就想着找他了。” “没有其他的了?”师傅对他的顽固也很头疼。 “没有了。我全都说了。”李子安说道。 “那你之前强奸的女孩儿怎么说?” “还有那些被害的女孩儿也都被你强奸了,不要说是王军干得。”师傅索性点破王军的隐秘。 “你以为王军不会说,其实他都说了。” “李子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们没时间跟你磨叽。” 说着师傅便示意李木子和袁沐跟他一起走。 “别!我说。”师傅的果断让李子安顿时失了方寸。他怕王军将罪行都推给自己。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始尾随并强奸独自回家的女孩儿。受害者报了案,警察开始进行大量调查,他很害怕。 便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王军,让他想办法帮助自己。 王军果然没让他失望,在那之后,王军负责引诱女孩儿们到药铺,然后他迷晕并强奸了她们。 在处理这些女孩的时候,他们产生过分歧,他的意思是放了她们。但王军怕事情败露要斩草除根。 王军不让他插手后续的事情,杀人、处理尸体都是王军一手操办的,而警察也一直没发现他们。 直到后来苗苗的事情闹得太大,他们才不得不收手。而那个时候,他顺利进入城隍医院工作。大量的工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再加上后来院长女儿的青睐,让他暂时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是真心改过的……杨萍的事情就是个意外……”李子安还在狡辩着。 “一个女孩儿被你杀死了,你告诉我那是意外!别装得道貌岸然的,你就是一个变态,说你是畜生都是侮辱它们!”袁沐情绪失控地发飙。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本性 李木子见状将她拉了出去。 “你怎么了?” 袁沐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拿出自己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语言骂着嫌疑人,却依旧不解气。 “这三个人能不能都枪毙……没一个好东西。” 李木子知道她说得都是气话,他没有劝她,而是静静地等她平复情绪。 再次来到讯问室时,李子安正讲着杨修被害的经过。 我和王军最开始的时候很‘单纯’,我们只是在无法压抑心中怒火和渴望的时候做些出格的事情……那个记者的死缠烂打确实让我们很头疼。 于是王军约了他在枯井见面……若是现在我们肯定不会约他,但当时我们还很天真觉得能说服对方。 其实,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一方想出名想得发疯,一方想拼命掩盖自己的小秘密,怎么都不可能达成一致…… 那晚,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甚至撕打在一起。混乱中,那个记者被我们推倒,头磕在了井沿上,流了不少血。 我们吓坏了,连忙逃跑。不过,最后还是善良占据上风,我们担心他的伤势,又回到了现场。 在那里,我们后来看到的场景,改变了我们的一生。 我们远远地看见记者坐在井边跟一人发生争执……那人突然将他推下了枯井…… 这是我们第一次目睹凶杀案,刚开始还有些震惊,随后居然悄悄地松了口气。记者死了,就不会再缠着我们,我们的麻烦就这样解决了。 事后,王军让我先走,他则跟着那个人,直到查出了凶手的身份。 王军以目击者的身份威胁凶手,让他销毁杨修查到的所有证据。我们的麻烦彻底解决了。 之后我们一直关注着事情的发展,但警察始终没找到记者的尸体,这个案子成为悬案。 亲眼目睹杀人,凶手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些都在我们心里埋下了种子,本就压抑着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那个可笑的记者,以为自己在执行正义,却不知道,正是他们引导了我们,如果没有他们,也许就没有后面事情的发生…… 虽然知道李子安说得这些都是借口,但袁沐仍不禁在心里假设着,若是没有杨修,若是那天没有看到杀人现场,他们会不会克制住自己…… “那个记者掉下井后还活了一段时间。因为一直没有等到救援才死的。”师傅惋惜地说道。 “什么?”李子安显得非常惊讶。 “机井……机井一般都很深,我以为掉下去必死无疑的。” “那件事情之后,我们因为害怕,一直就没再去枯井那里。”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愧疚。 “枯井被填埋过没有那么深,而且下面都是松软得淤泥,所以杨修掉下去后只是受了伤,并没有立即死亡。”说这些的时候师傅心情很沉重。 “你明明看见那人将杨修推下枯井,却什么也没做就走了。哪怕事后去看看呢,或者匿名报警呢,也不会就这么……就这么让杨修困死在井底。”袁沐也忍不住开口责备。 李子安低下头,没有说什么。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时间不可能倒流。 现在的一切,都是当年一个又一个小的选择组成的。当年他们没有选择施救,导致了记者的死亡,也导致他们日后的犯罪。 而赵峻他以为没了杨修,就可以平步青云,就可以功成名就,结果却是反被目击者威胁,自己还整天处在战战兢兢中,生怕那天他跟踪杨修并推他掉入枯井的事情会暴露。 人都是有欲望的,怎样对待这些欲望决定着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终其一生,我们都在与自己的欲望作斗争。我们学习知识,我们提升修养,我们学会控制情绪,都是想将心底充满侵蚀和暴力的欲望关进牢笼。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为真正人,脱离兽性的人。 初冬刚至,城隍的气温就已降至零下,草木枯黄,山林萧瑟,阳光虽然明媚着,却已失去往日温度。纪思安紧了紧衣领跟着罗莉来到一处墓地。 小心地擦拭后,她将鲜花放在墓碑前。照片中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甚是漂亮。 “怎么样?她是不是很漂亮?” 纪思安眼角微湿,声音压在喉间,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惜……若她平安长大,不知会长成什么倾国倾城的模样……”罗莉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这世界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没有如果。 “凶手抓到了,你安息吧。”纪思安蹲下身子,对着照片中的女孩说道。 她的眼泪竟比罗莉流得还要凶一些。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对她们说出同样的话…… “会的,会抓到的。”罗莉安慰着纪思安,她的泪水却不断落在她的发丝之上。 从墓地出来,没有预想的轻松,反而多了几分惆怅。 “我以为实现多年的愿望,会高兴,没想到还是一样。故事的开头就是个悲剧,之后不管怎么弥补也改变不了留下的遗憾。”罗莉无精打采地靠在副驾驶位上。 “别想了。这段时间这么辛苦,我把袁沐叫过来,晚上咱们好好聚聚。” 纪思安的笑容感染了罗莉。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咱们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见罗莉主动提出喝酒,纪思安放下心来,罗莉的心结终会慢慢打开。 可这通电话,没有预想的开心快乐,反而是带来了一个噩耗。 “你会不会看错了?人死得时间久了……不太好辨认的,你再仔细看看……求求你……再仔细看看。”罗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我看……像是于娜,也许……也许我看错了。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过来确认一下……”袁沐蜷坐在办公室的角落,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个事情,心里异常难受。 其实在看到井底尸体的时候,她就已经从衣着和身形判断出那是于娜。但她始终抱着侥幸不愿相信。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出国了吗?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国外吗?” “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她那个人渣男朋友?我早就看那个混蛋不是好人!” 罗莉几乎失去了理智。在她们几个人中,纪思安的性格太过内敛,袁沐高中时优秀的光环让她至今还有些望而却步,只有于娜,她的脾性与她最合得来。 开始她还对她抱有偏见,可接触后于娜的直爽和仗义很快征服了她。现在于娜出事,她伤心不已,竟在车上嚎啕大哭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拼凑 此时,李子安脸上出现懊悔的表情。“是我的错……我以为他带她们回来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杀人。” 说到动情处,他甚至掩面而泣。 师傅没有被他的表演打动,面不改色地问道:“你看到他杀人了?” 李子安擦了擦眼泪说道:“大概是十年前吧,那天下着雨,单位早下班,我回来时刚好撞见他正在处理一个女孩儿的尸体……” “我看到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我之前真得一点都不知道。直到那天,我才意识到他可能就是人们口中的路桥杀手……” “我吓坏了,怕他杀我灭口,便跑了出去。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们都不再联系……” “而且后来路桥地区也没有女孩再被害。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10月20日那晚,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又杀了人,让我过去帮他处理,否则……否则就告发我私自在动物身上动手术的事情。” “我是迫不得已才过去帮他的。警官您得相信我,我真得没杀人。” 看着李子安声泪俱下的表演,袁沐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提前掌握到证据,她都要被他的演技骗到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处理杨萍尸体的?”师傅的问题将李子安问住。 “我……我……王军让我帮他清理干净尸体,抛尸到了后山。”李子安的眼神闪躲,说话开始磕磕巴巴。 “你在哪里处理的尸体?”师傅继续追问。 李子安额头已经出现汗滴。“在卫生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师傅却没打算放过他。让他将细节讲出来。 李子安支支吾吾的描述了过程。 “你撒谎。”师傅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描述中的谎言……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撒谎。” “给你个提示吧。你回去的时候,车库内的监控也拍到了你的影像。你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尸体。”师傅说道。 “我根本没杀人,也没处理尸体。我这样说都是被你逼的。你这是诱供……”听到师傅的话,李子安马上否定了自己之前的供词。 李子安确实是块难啃得的骨头,没有实质的证据,他是不会主动认罪的。 “我们找到你杀杨萍的凶器,是一个手机充电器。上面有你和杨萍的dna。另外杨萍体内的麻醉剂成份,与你们医院手术时用得麻醉剂成份同一。而你所在的科室恰巧丢了一瓶这样的麻醉剂。” “怎么样?这样的证据够不够?” 李子安几近崩溃,但师傅并没打算放过他。 “另外杨萍的衣服和书包上都有你的指纹。” “哦,差点忘了,那把匕首上不仅仅有你的指纹,还有你的血迹呢。是你捅刺她时,不小心割伤手了吧。” “这次你给王军的时间太少,他来不及将证据处理干净。” “认罪吧,这次谁都帮不了你。” 师傅想用这些击穿李子安的心理防线,让他顺利交待所有罪行。 “能给我支烟吗?”李子安的汗水浸透了头发,精心护理的发型混乱地贴在额角,显得很狼狈。 师傅示意李木子给他烟。李子安抖着手接过,猛吸了几口才说道:“杨萍的事情其实是个意外……” “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王军的电话。他让我到药铺取东西。我去的路上遇到那个女孩儿,她抓着我求助,说是遇到了坏人。” “我一时心软带着她来到药铺,想让她在这里留宿一晚,等第二天再离开。她却突然很害怕的样子觉得我要强奸她,并大喊大叫起来……” “我害怕之前的事情被警察发现,就想让她闭嘴,于是就……就拿起床上的充电线勒住了她的脖子……我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李子安闭上眼,深深地叹口气。 “不想杀她?为什么还要再次捅刺她?”想到女孩儿被扎的那几刀,师傅真想揍他几拳。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外界的声音完全感知不到了,心里只有对她的愤怒。我好心救她,却被她冤枉!就是这种愤怒让我冲晕了头脑,才朝她刺了那几刀的。” “然后呢?”师傅问。 “然后,我打电话给王军,说我失手杀了人,想让他帮我处理尸体。” “为什么找他?”师傅跟进问题。 “我见他之前处理尸体很专业,一直没被别人发现,就想着找他了。” “没有其他的了?”师傅对他的顽固也很头疼。 “没有了。我全都说了。”李子安说道。 “那你之前强奸的女孩儿怎么说?” “还有那些被害的女孩儿也都被你强奸了,不要说是王军干得。”师傅索性点破王军的隐秘。 “你以为王军不会说,其实他都说了。” “李子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们没时间跟你磨叽。” 说着师傅便示意李木子和袁沐跟他一起走。 “别!我说。”师傅的果断让李子安顿时失了方寸。他怕王军将罪行都推给自己。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始尾随并强奸独自回家的女孩儿。受害者报了案,警察开始进行大量调查,他很害怕。 便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王军,让他想办法帮助自己。 王军果然没让他失望,在那之后,王军负责引诱女孩儿们到药铺,然后他迷晕并强奸了她们。 在处理这些女孩的时候,他们产生过分歧,他的意思是放了她们。但王军怕事情败露要斩草除根。 王军不让他插手后续的事情,杀人、处理尸体都是王军一手操办的,而警察也一直没发现他们。 直到后来苗苗的事情闹得太大,他们才不得不收手。而那个时候,他顺利进入城隍医院工作。大量的工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再加上后来院长女儿的青睐,让他暂时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是真心改过的……杨萍的事情就是个意外……”李子安还在狡辩着。 “一个女孩儿被你杀死了,你告诉我那是意外!别装得道貌岸然的,你就是一个变态,说你是畜生都是侮辱它们!”袁沐情绪失控地发飙。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又是一个悲伤的开始 罗莉的样子吓坏了纪思安,她赶忙把车停在路边。 “发生什么事儿了?” 罗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竟险些晕过去。纪思安赶忙打开车窗,想让车内的空气充盈起来。 原本密闭的空间突然有了缺口,冷风呼啸着从窗口灌入,吹得纪思安直打哆嗦。 她想关上车窗,又担心罗莉因缺氧而晕厥,一时间竟慌了手脚。 好在罗莉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去刑警队,快。”她瞪着兔子似的眼睛说道。 “好。”纪思安怕她情绪再次激动也不敢深问,便重新启动了车子。 日暮西垂,云影暗淡,昏光中周围的景物只见轮廓,驶过车辆的光影从她们脸上滑过,寂静而压抑。纪思安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现在才是通往墓地的道路…… 她们赶到刑警队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只余西方的暗青色还在苦苦挣扎,完全变成黑暗只是迟早的事。 袁沐站在路灯下等待她们,惨淡的灯光将她和周围的草木都罩上了层冰霜。 “到底是什么事情?” 纪思安知道罗莉之前不说是怕她开车分心,现在到了目的地,她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此时罗莉已经平静了不少。她轻声说道:“袁沐说他们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很像于娜……”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纪思安下意识地反驳着。 “于娜出国了,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 纪思安嘴上虽然否认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罗莉已经度过了最初听到消息的阶段,状态比纪思安要好一些。 “肯定是袁沐弄错了,走,我们过去找她。”说着她拉着纪思安来到袁沐面前。 “于娜除了父亲就没别的亲人了。而她的父亲得了老年痴呆,现在病得厉害根本认不得人……” “我们正在做dna比对。叫你们过来,也是想让你们确认一下,我怕……我怕我看错了。”袁沐喃喃地解释着。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作为刑警的袁沐看错的几率非常小,但打心底不愿相信的意愿让她们仍抱着一丝丝的侥幸。 “你眼神一向不好,跟于娜也不是那么熟,肯定是看错了……我去看看,一定不是她,绝对不是她……”罗莉一脸固执地说道。 她越是这样,她们越是伤心。 来到停尸房,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罗莉彻底崩溃了。她印象中的于娜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长发光彩妩媚,她的皮肤如珍珠般白皙……她不应该是这样青斑满布,肿胀不堪…… 她应该是活力满满,而不是这样的死气沉沉…… 她会不会是在故意跟她们开玩笑? 这个想法一冒头,便如野草般迅速在她心里扎下根来。她上前抓住她大声哭喊:“于娜……于娜你起来,于娜……于娜你起来。你这个样子丑死了,丑死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于娜你起来,快点起来呀!” 袁沐和纪思安赶忙上前将情绪激动的罗莉拉开。 “不要这样……罗莉……你不要这样。”纪思安抱着她不知从何安慰。 “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能做得只有抓到害她的凶手。”袁沐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伸手想将罗莉扶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 “于娜在国外呢,她根本就没有死。” “那里躺着的……丑八怪不可能是于娜。” “她一点事儿都没有,你们别瞎说。” 罗莉站起身,依旧带着泪水的脸上满是平静之色。 “这地方太冷了,不舒服,我得先回家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纪思安和袁沐连忙追了出去。 “莉莉,别这样。我送你回去。”纪思安拉住罗莉。 “我没事儿。我想回家,我就是想回家也不行吗?!”罗莉突然之间的爆发吓了她们一跳,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打车离开。 “你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确定你没事儿。”纪思安的声音在出租车后响起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毕竟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尸体有些不好辨认……”袁沐还抱着一丝侥幸。 “虽然我也希望是这样,但自欺欺人没有用。”纪思安垂下眼帘。 “你这么确定?”袁沐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纪思安却如此肯定。 “初见她的时候我就发现,她不笑的时候,其实很安静,有一种古典的、静谧的美;而她笑得时候多了些妩媚,反而破坏了些意境。” “我仔细观察过,因为她的右眼角,就在这里,眼尾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里面的她……也有那颗泪痣,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 说着说着,泪水倒灌至喉咙里,纪思安再也发不出声音。 来不及安慰纪思安,袁沐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指纹比对结果先出来了,确定是于娜。 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西方仅剩的光亮也被黑暗吞没,城隍进入了黑夜。 “确定了……”袁沐的嗓子有些发紧,再也说不下去了。 纪思安双手齐上将脸上的泪水抹去。“那你赶快回去吧。抓紧破案……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联系,一定要抓住杀害她的凶手。” 袁沐转身刚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那你怎么回去?” “我开车回去。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去。”纪思安摆摆手催促道。 袁沐点点头再次向刑警队走去。 “袁沐!” 听到喊声,她再次回头。“保重身体,注意安全。”纪思安用尽力气喊道。 路灯下的纪思安,瘦瘦的,小小的,让她想起她们初见时的模样。 “好!你也是,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袁沐朝她挥挥手,再次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她因为动作幅度大,上下跳动的头发,纪思安笑笑,袁沐还是老样子。 也许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无关袁珊,无关父母,只是她自己。 于娜的离去让纪思安心神不宁,她坐在车里,努力平复了很长时间,才开车离开。 途中因为想着案子的事情,几次红灯变绿灯时,她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不免被后面的车又是按喇叭,又是用远光灯晃的,一通催促。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纪思安不得不选择僻静的小路慢慢开,既不给别人添麻烦,又能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遗漏 河边的辅路,寂静无人,正是司机喜欢的道路。只可惜两侧的路灯还没有装上,路面过于黑暗,对于纪思安这个新手司机来说有些不友好。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远光近光切换着应付起眼前的路况。 就在刚刚切换完灯光时,一只狗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急刹车。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她的身体猛地向前,幸好有安全带的保护才免于撞上方向盘。 纪思安顾不得酸疼的肩颈,马上下车查看小狗的情况。狗子看到她似乎受到了惊吓,跳着跑向路边。纪思安这才看见路边还站着一个人。 “对不起,您的狗没事儿吧?”她心有余悸地问道。 “没事儿,跑得挺快呢。旺财调皮乱跑,给你添麻烦了。”男人很客气地说道。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纪思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准备离开。 就在她来到车边手触到车门的一刻,男人突然从她背后捂住了她的口鼻。 纪思安马上察觉到不好,拼命挣扎,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太大,片刻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醒来时,手脚已被捆绑,连眼睛都被黑布蒙着。她试着挣扎几下,绳子捆得很紧,她所躺着的地方空间不大,像是在行进车辆的后备箱。 纪思安咬了咬下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停下来。这样做一方面是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另一方面是万一自己遇害了,好给警方留下线索。 绑架她的人将车开得飞快,越是这样,纪思安越是害怕,若是他到达了目的地,自己怕是没有活路了。 好在之前独自一个人学了很多防身的知识,身处在后备箱的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办法。 时间就是生命,纪思安有了主意后,立即摸索出车灯的位置,然后用脚猛地踹向车灯。一下、两下,终于将车灯踢碎了一块。 可这时,开车的绑匪听到动静也意识到她醒了。立即将车停到路边。 “老实点,再动,信不信我杀了你!” 恶狠狠的声音让纪思安浑身颤抖。她不敢作声,心里还默默打着主意,若是此时有过路车辆,她就马上求救。可惜他们处的路段相当偏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发现。 此时绑匪看到了破碎地尾灯,立即猜到了她的意图。 他抓起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警告道:“乖乖听话或许我会放你一条活路,再敢作妖,我立即杀了你。” 纪思安拼命点头,尽力让自己显得乖一些。 绑匪却没打算放过她,将她的头猛地磕向车厢。 她只觉剧痛传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思安才在黑暗中再次醒来,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还被捆着。 “你醒了?” 绑匪说话时有些回音,听起来像是在空旷的房子里。 她头痛欲裂本想继续装晕迷。绑匪却上前将粘在她嘴上的胶条撕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闷哼了一声。 “别跟我耍花招,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你的回答让我满意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不是为财……又费了诸多力气绑架自己,看看这次凶多吉少了。纪思安悲观地想着,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渺茫。 “还给老子装死呢。”绑匪狠狠踢了她一脚,疼得她蜷起身体。 “你是谁?想问我什么?”纪思安忍着疼应道。 “你不用管我是谁。把于娜给你的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绑匪说道。 于娜?难道是眼前的人害了于娜?纪思安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 纪思安疑惑地说道:“于娜?她没给过我什么呀?” “还不老实。”绑匪又踢了她一脚。 有了之前挨打的经验,在听到动静时,纪思安就自主地将身体蜷成一团,小腿上承受了绑匪的暴击。 “我只是于娜的律师。她给我的也都是跟她继母被害案有关的线索。我都交给警察了。”纪思安怕绑匪再向她施暴主动说道。 “我帮你好好想想……”说着就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饶是纪思安有思想准备,身体也蜷成一团,仍然无法抵御暴风骤雨般的拳脚。 她在绑匪的拳脚之下如破败的玩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看来这次自己是要交待在这里了。看绑匪的架势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 许是打累了,绑匪喘着粗气停下来休息。 “我真的不知道你找得是什么?你告诉我你想找什么,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纪思安说话都软绵绵的,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你好好想想,她都给过你什么东西?”绑匪依旧模糊地问着她。 “她……我作为她的辩护律师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在看守所了。看守所你知道的,什么都不可能带进去。” “你给点提示……我真的想不起来。” 说完纪思安再次闭上眼,等着承受再次落下的拳头。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袁沐还是罗莉?她在心中暗自猜测着。 “罗莉?是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呢。”绑匪轻佻的声音让纪思安有些作呕。 她第一次痛恨这个名字。早知道就将她的名字在手机上改为罗莉莉了…… “她就是跟你一起为于娜辩护的人吧?” “你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呢?” 被蒙着眼睛,纪思安都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无尽的恶意和疯狂。 “她更不可能知道……去看守所见于娜的是我……跟于娜是邻居的也是我……出了事情,于娜第一个找得还是我……她只是我的助理,她什么都不知道……”纪思安慌乱地辩解着。 “那你就乖乖交出视频,否则我把她也带过来。”绑匪阴冷地威胁着。 视频?纪思安摇摇发蒙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原来他找得是视频,怪不得自己家中被盗,只丢了u盘…… 是什么样的视频让他如此疯狂呢?难道是于娜偷偷了录了凶手的视频?纪思安脑袋飞快地运转着。 “还不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下泪呀。” 绑匪话音未落,纪思安便知他要再次殴打自己。 “你给我时间让我想想……”纪思安试图拖延时间。 “既然想不出来,就去死吧。还有那个罗莉也是,都死了,也就没关系了。” 纪思安马上意识到不好,挣扎着想移动身体。她的反抗在绑匪看来显得有些徒劳和可笑。 感谢蕪戀投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收藏。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绑架 绑匪将绳索快速缠绕上她纤细的脖子,仅稍稍用力。她便喘不过气来。 她张大嘴巴拼命吸气,喉间传来咯咯的空响,却没有一丝氧气进到肺里。 随着恐惧感加深,她的头脑开始迷糊。完了,这次真要死了。杀害母亲和姐姐的凶手还没有抓到,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真得很不甘心…… “你还没问出什么呢,怎么又杀人…” 还有一个人在……原来绑架自己的是两个人……又杀人……他们还杀了谁?是于娜吗?纪思安在彻底堕入黑暗前仍试图分析着。 但很快,她的意识就慢慢消散。这次……真的要死了……她有些绝望地想着。 此时紧勒在脖子上的绳子突然放松,空气瞬间充盈将她从濒死的边沿又拉了回来。纪思安缓上一口气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你干什么?!”绑匪对阻止他行动的人很不满。 “我是为你好。她死了,你还去哪里找视频?”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不是还有一个罗莉呢吗?” “死了一个又一个,你真当警察是傻子吗?他们肯定会找上我们的。”那人再次阻拦。 “我们还怕警察……要么找到视频,要么都杀了以绝后患……”绑匪阴狠地说道。 “随你……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丫头死了,老大很不高兴……要是再找不到视频,你知道下场的……” 声音越来越远,那人竟然离开了这里。 纪思安屏住呼吸,拼命忍着咳嗽,生怕自己再发出点声音惹怒绑匪。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视频在哪里,否则我就弄死你。我这个人一向没有耐心……”绑匪揪着纪思安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 头皮传来的剧烈疼痛让纪思安不得不抑起头。 “在我包里。” 为了拖延时间,纪思安不得不撒谎。 “少跟老子耍花样,你的包我都翻过了。”绑匪加大手上的力度,纪思安疼得直哆嗦。 “在笔记本电脑上。”她忍痛说道。 “别跟我耍花样儿。我都查过了,没有。”绑匪没有松手而是将绳子重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窒息的痛苦纪思安不想体验第二次。 “别……我说……我说……在包上面的挂件里……”纪思安牙齿都在发抖,她害怕极了。 “你最好没骗我。”绑匪松开手,纪思安重重地摔在地上。 就在绑匪研究挂件的时候,纪思安用地上捡到的石子使劲磨着绳子。 呢绒绳非常结实,石子又不怎么锋利,她的做法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可她不愿意放弃哪怕一点的希望,即使指甲断了,指尖出血也没停下自己的行动。 绑匪显然是没有耐心,仅仅研究片刻之后,他便失去耐心,再次来到纪思安旁边,揪起她的头发。 “臭婊子,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剧烈地疼痛让纪思安的话都说不完整。 “那你把东西找出来。”他没有松手,继续威胁道。 “你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我……帮你拿。”纪思安提出自己的要求。 “聪明的丫头。”绑匪见纪思安只提出解手上的绳子,而没有要求摘眼罩,不禁对她的识趣感到舒心。 纪思安哪敢提出这个要求,她心里明白若自己看到绑匪的脸,他是绝不可能放自己活着出去的。 绑匪看看她的体形,再看看其被捆着的双脚,知道即使给她解开绳子她也跑不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在纪思安以为他不会松开自己时,手上一凉,绑匪用匕首割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重获自己的双手,僵直且疼痛,纪思安抓紧时间活动手腕,缓解不适的痛麻感。 “快点把东西拿出来。”绑匪将挂件塞在她手上。 纪思安摸着柔软地挂件,心中暗暗祈祷。它救过自己一次,希望这次也能救她。 “快点!听到没有!”绑匪又开始暴躁地催促她。 纪思安下定决心,猛地一拉,便将小蜜蜂挂件尽力地丢向远方。 刺耳地尖叫从小蜜蜂挂件中传来,绑匪被吓了一跳。他一个晃神挂件便被丢了出去,他骂了一声音连忙跑去寻找。 纪思安则趁机摘下眼罩,解开脚上的绳子,向着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去。 绑匪找到小密蜂挂件,那东西还在不停地鸣叫着,他心知被女人骗了,愤怒地踩上挂件,在他大力的破坏下,挂件被碾碎,再也发不出声音。 绑匪心存侥幸地在碎零件里翻了翻,没有他要找的u盘。气得他回身去找纪思安,这次他要杀了她。 由于长时间被捆绑的原故,纪思安的双腿发麻,可她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沿着废旧的楼梯向下跑…… “出来吧,你跑不出去的。”绑匪从兜里拿出一根甩棍,金属磕碰的声音,让躲在暗处的纪思安颤抖不已。 “这里……没人来,你是跑不出去的。”绑匪冷笑着向楼梯走来,那里有纪思安留下的血迹。 此刻躲在角落里的纪思安无比绝望,她刚刚利用小蜜蜂制造出响动就是想让人发现异常替她报警。 可打开眼罩后她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山林中的烂尾楼,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到这里。 绑匪顺着楼梯上的血迹慢慢向下寻找,纪思安躲在墙后的空屋子里暗暗祈祷着。直到他走过她藏身的房间沿着血迹向下走去,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谁知绑匪在不远处突然停住。“好聪明呢,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引开吗?” 说着他居然又沿着楼梯返回,他一边向上走一边手拿甩棍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划着。刺耳的摩擦声越来越近,纪思安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小石头,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武器…… “你根本没逃出去,就在这里呢,是不是……” 纪思安吓得快要哭出来了,绑匪离她越来越近,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她的藏身地。 就在她忍不住想扔出手中的石头引开绑匪注意力的时候,手突然被握住……她吓得想要惊叫,嘴也被一双大手捂住。 “嘘……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他。” 这声音非常熟悉,还不待她反应,那人已经跑了出去,脚步声回荡在楼内,绑匪被声音吸引也跟着追了出去…… 纪思安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却不敢丝毫放松。她记得绑匪还有一个同伙,她怕那个人回来。 等待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情,尤其是在黑暗中和危险中的等待。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她根本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骑士 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之后,纪思安悄悄地探出头,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向楼上望去,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上去拿手机,她要报警。 纪思安已经尽力将自己的动作放得轻缓,也许是她神经过于紧张的缘故,总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分外明显。 好容易挪到楼上,她观察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后,拿起被丢弃在地上的包靠在墙边就翻找手机。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不止如此,笔记本电脑、钱包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她顾不上懊恼,便匆匆下楼,寻找新的藏身地点。 这一夜注定是难熬的……纪思安瑟缩着躲在对面的废弃楼里在暗中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当看到有一个黑影再次爬上那栋楼时,她捂住嘴将身体紧紧贴在墙角,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黑影终于离开那里,消失在夜色中。 城隍的冬季甚是寒冷,夜间户外的温度早就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刚刚处在紧张和运动中,她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无孔不入的寒意开始侵袭她。 饥饿、被打再加上寒冷,纪思安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她没有手机,无法求助…… 难道自己好容易脱离虎口,却要被冻死在这里……真的好不甘心…… 她再次咬上嘴唇,利用疼痛让自己保持些许的清醒。刚刚救自己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他报了警,若许还有救…… 那个人是谁呢?声音很熟悉呢,会是陈森吗? 若是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若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 妈妈? 纪思安看着眼前温柔抚上她额头的女人,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太长时间了,太长时间没有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了。 “对不起……我还是没找到杀你的凶手。”纪思安喃喃地说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 “喂,小兔子……坚强点……你坚持住千万别睡过去……” 纪思安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不停地搓着她冰冷的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她却只觉得他烦。她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她……太累了。 梦里纪思安再次见到了母亲,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妈妈。纪思安一边叫着一边跑过去抱住她。 妈妈,我很想你。妈妈…… 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妈妈说,真见到她时,却只剩眼泪和想念。 母亲轻抚她的头发,向她身后招招手。 身后的人来到近前,竟然是陈森,他居然穿得这样正式。 母亲将她的手轻轻放在陈森的手里,她竟然是想将她托付给他。 纪思安诧异地看向陈森,只一转眼的功夫,母亲便消失了。 她一路喊着一路追去,再回头,陈森也消失了。崎岖的小路上仅剩她一人…… 从梦中惊醒时,纪思安已在医院里,她微微侧头想观察旁边的情况,脖颈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呻吟出声。 “你醒了?”听到动静,罗莉立即凑上前。 “我……是不是死了?”直到此时,纪思安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获救了。 “你瞎说什么呢……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如果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罗莉惊天动地的哭声让纪思安手足无措。 她看着憔悴不少的罗莉,想安慰她,却不小心动到了输液的手臂,又是一阵疼痛传来。 “对不起,小安……昨天要不是我任性,耍脾气先走,你就不会被绑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罗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显然是将她的事情也算到自己头上。 “你别这样……这些都跟你没关系……苗苗也好,我也罢,有问题的是罪犯……不是你。” 可已陷入自责模式的罗莉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她越哭越伤心,眼睛红肿,声音都跟着嘶哑起来。 纪思安担心她这样哭下去会晕厥,着急地想坐起来,再次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又重新摔回床上。 “小心药,你还输着液呢,就不能老实会儿。” “还有你,别哭了。你这是照顾病人还是添乱啊。” 袁沐的几句话让她们都安静下来。 尤其是罗莉立即抬起头小心查看纪思安的情况。 纪思安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和鼻头,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儿嘛,你别哭了。” “沐沐,你不在刑警队吗怎么来这里了?” “对了,知道我是被谁救的吗?” 想到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纪思安心里不禁有些小期待。 “我们接到报警说你被绑架了,对方告诉了我们你的位置。” “我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但给你打电话手机没人接,后来还关机了。我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袁沐想到纪思安当时毫无生气的模样,至今还心有余悸。 “现场没别人吗?”纪思安仍抱着一丝期望。 “没有。”袁沐摇头。 看来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纪思安失望地想着。 “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袁沐说不过,纪思安马上接话问。 “不过,我们在绑架现场以外的地方找到了打斗痕迹,检验科正在化验,现在还不好说是怎么个情况。”袁沐说道。 是他,是他救了自己,说明那些不是我的幻觉。纪思安心里似暖似甜,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安?你这是怎么了?”罗莉被纪思安的笑容惊住了。 “暂时保密。”纪思安垂下眼帘,笑意仍止不住从脸上溢出来。 “小安,是谁绑架你?我们需要你配合将事情的经过讲出来。”袁沐见纪思安精神状态还好,直奔主题地问道。 正好纪思安也想将绑匪找东西的事情告诉袁沐。绑架她的人说不定就是杀了于娜的凶手。 听完纪思安的叙述,袁沐和罗莉不禁有些后怕,太危险了,若不是纪思安够机警、够聪明,若不是她运气好,若不是突然有人出来给她解围,她们今天就见不到她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失去她,罗莉和袁沐不约而同地抱住纪思安。 感受到她们的关心,纪思安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 “幸好……幸好你没事儿。你要是再出事儿了,我可怎么活呀。”说着罗莉自顾自地又哭了起来。 见到罗莉这个样子,袁沐眼圈也红了,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等她情绪平复了,才叮嘱纪思安好好休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确认 “小安……于娜真的没给你什么东西吗?”袁沐已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 纪思安也在为这件事情苦恼:“真的没有……若有的话,我早就交给你了。” “行吧,你好好休息,想起什么了随时联系我。”说完袁沐走出了病房。 袁沐走后,罗莉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纪思安,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问她吃不吃水果,弄得她很不自在,只好抓住她的手说:“莉莉,我没事儿了,你坐下了陪我坐会儿。” 罗莉依言坐在,紧张地盯着纪思安,生怕一眨眼她会消失了似的。 纪思安只好借口自己有些累,想要休息,以此让罗莉在旁边的简易床上歇会儿。 这丫头果真是一夜没睡,现在知道纪思安没事儿后,心神放松,躺在床上不到1分钟就睡着了。 纪思安身上正疼着,加上刚刚睡了一会儿,此时还有些精神。她将事情的经过又回忆了一遍,实在想不出除了陈森还会有其他人来救自己。 可那人若是陈森,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绑架的呢? 还有,他为什么要在警察来之前离开呢?难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想到这里纪思安再也不能淡定了,她想立即给陈森打电话,在床边摸索半天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绑匪拿走了…… 纪思安可以等罗莉醒来借她的手机,但她实在太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想法了,于是按下呼叫器。 见一名护士跑着进来,纪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自己的求助,她想借护士的手机打电话。 好在护士脾气很好,她去办公室取出手机递给纪思安。 她熟练地按下那几位数字,连她不都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将他的手机号背下来的。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慵懒,显然是没睡醒的样子。 听到他的声音,纪思安竟有些慌乱。 “喂?打错了?”接电话的人显然清醒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陌生号码,声音有些不耐烦。 纪思安怕他挂断电话连忙说道:“是我,纪思安。” “哦,你有什么事儿吗?”对方听到她的名字,态度缓和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罢了。 纪思安仍能感到他对睡觉被打扰的不满。这时,她不由打起了退堂鼓,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于是她换了方法试探地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问完纪思安不禁有些懊恼,她怎么问出这么个傻问题,这么问,像查岗似的。 “昨晚?昨晚跟几个哥们儿打牌来着,一宿没睡。”说着,他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他这么问颇有些赶紧打发人的味道。 “没……没什么事儿。”纪思安很失望,她本来还有话要说,但见对方这个状态,突然很后悔打这个电话。 “你要是没事儿,我就再补会儿眠。”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似的。 “嗯,好,不打扰你休息了。”话音刚落,纪思安便飞快地挂断电话。 昨晚救自己的人不是他。他对我根本没那个意思,都是我自作多情,太丢人了。纪思安将头埋在枕头里,甚是懊恼。 “打完电话了?”护士进来问道。 “打完了,谢谢你。”纪思安将手机还给护士。 “是不是男朋友?”年轻地护士面带了然的笑容问道。 “不是。”纪思安一本正经地否认着。 护士也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见她不愿谈,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转身离开了。 你还在期待什么呢。纪思安心情沮丧地靠在床上。不好的记忆向她涌来,她又开始攻击和贬低自己了。 为了抑制这样的想法,纪思安拿过桌上的纸笔,开始记录自己被绑架时的细节,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袁沐回到刑警队,检验科那里传来消息,在纪思安被绑架现场,找到了可疑血迹,经比对,竟然与她姐姐袁珊被害现场留下的dna相同。 也就是说,杀害姐姐的凶手和绑架纪思安的是同一个人。 得到消息的袁沐双手颤抖,她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他的线索了。 另外一边,法医那里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于娜死于过敏。 “过敏?难道她的死是个意外?”李木子对这个结果很诧异。 “如果是意外,尸体就不会跑到下水道里去。”师傅打了他的头一下。 “于娜之前有过敏的情况吗?”师傅看向袁沐。 袁沐的思绪还沉浸在之前得到的线索了里,没有听到师傅的问话。 “小沐!” 师傅又叫了一声袁沐才回过神。 “啊?师傅,您有什么事儿?” “师傅问你,于娜之前有没有过敏的情况。”李木子解释道。 “有……她自己好像说过她对猫毛过敏。”袁沐说道。 “那她开什么宠物店?”李木子觉得这个消息不准确。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当时她还拿这个事情调侃来着。”袁沐说道。 “猫毛过敏……难道她最后待的地方有大量的猫毛。” “不一定是猫毛,其他动物的也能引起过敏。”师傅提醒道。 “很多动物,难道她最后被关的地方是宠物店?总不能是动物园吧。”李木子猜测道。 “法医在她的衣服上发现了老鼠粪便,说明她最后待的地方不怎么干净。垃圾场、下水道、无人管理的地下室都有可能。目前还不好说这些东西是死前还是死后粘上的。” “关键还是要查明她的这段时间的行程。知道她去过那些地方,见过什么人就好办了。”师傅说道。 “一个月前,于娜从看守所被放出来了。然后被她的律师罗佑接走,自此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听她说她要出国,她在花苑小区的房子也卖了,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但期间我们一直没见到她本人……” 说到这里袁沐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去于娜的宠物店调查,那个店在一个月前被转卖,据店员说,老板要出国。这个说法跟袁沐那边的对上了。”李木子补充道。 “不对……这里面有情况……于娜是个女孩子,她怎么可能让外人来收拾她的东西呢。而且那个房子打扫的异常干净,连片纸都没留下。这不符合常理。” “我早该发现的。她东西那么多,衣服和包都价值不菲,不可能让外人收拾。”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关联 李木子刚要说什么,袁沐打断他继续说道:“你们不明白,据小安说于娜东西摆放特别整齐,包和衣服都按颜色和大小摆放。这样的人不可能让别人来收拾她的东西。” “除非……除非那个时候她已经遇害,或者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了……” “是我大意了,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没察觉。” “而且结合这次小安被绑架的情况来看,绑匪不是图财,而是在找东西。” “那么于娜家的那次搬家会不会就是他们干的,他们在找东西……” “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全对上了。” 袁沐觉得自己猜到了重点,不禁有些激动。 “搬家,卖房子……这些事情不是几个绑匪能办到的。查查房子产权的归属,那个律师罗佑,还有于娜的有钱男朋友都要好好调查。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怎么最近遇到的都是这么乱的事儿。老啦,不中用了。”师傅伸伸胳腿,咯吱咯吱的响声从肌肉里传出,似是在抗议这段时间的超负荷工作。 “不止这个。袁珊的案子也要一并来查。”支队长的话将师傅惊得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师傅声调拔高,作为刑警最窝囊的就是同行被杀,他们却无法破案。 因此他一直对袁沐感到愧疚。他本以为自己要带着遗憾退休,没想到案件在这时迎来了转机。 “怎么?小沐,你没把检验报告给你师傅看啊。”支队长看着袁沐手中的报告问道。 “嗯,还没来得及给师傅呢。”袁沐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平复,可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太好了,这回我们一定能抓住杀珊姐的凶手。”李木子也很激动。 “还有呢,于娜家的几起案子也都要重新梳理,围绕她们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太过蹊跷。再加把劲儿,争取过年前都给它们破了。”支队长给大家鼓着劲儿。 于娜的死训传出后,罗佑也很吃惊。他一直以为于娜出国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死了。一个月前是他接于娜从看守所里出来,警察肯定会找他询问情况。想到这里他犹豫着要不要联系老板刘东。 正在思索时,门铃响起吓了他一跳。来人是陈森,他只淡淡地传了口讯,“跟我走,老板要见你”。 他要回屋收拾东西,陈森却拉住他,“现在、马上走”。 陈森的态度让他非常紧张,却也无法挣脱他的手,只好跟着他上车,任由他将自己带到了一处别墅。 “娜娜死了,你知道了吧?”刘东背对着他,听声音能感觉得他很悲痛。 罗佑看着他的背影,难道他也是刚知道消息?在罗佑的猜测中是刘东杀了于娜。 “我也是刚知道消息的。”罗佑面上不露声色。 “警察找上你了吗?”刘东微微侧了一下头。 “目前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他们肯定要先梳理于娜被害前的行踪。”罗佑暗示着对方。 刘东叹了一口气:“你就是把于娜送来这栋别墅的吧?” 罗佑抬了一下眼皮,面不改色地说道:“是的。” “我本想送她回花苑小区,可她说,心情不好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就让我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花苑小区的房子,也是娜娜托你卖得吧?”刘东继续问道。 “对。包括她的东西,都是她让我打包处理掉的。”罗佑的回答越来越谨慎。 “她的出国手续也是你办得?”刘东转过头直视罗佑。 罗佑将头低下,“对”。 “那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东西都查了,人也送出国了,为什么还要杀人灭口呢?”刘东的音量不高,却自带阴狠。 罗佑被刘东的问题问得一愣,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已经送走了于娜,为什么会被杀?她的尸体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下水道中? “您恐怕是误会了。我没有……”罗佑额头上已渗出细微的汗珠。 “你没有,难道还是我不成。”刘东死死盯着罗佑。 被刘东看穿心思,罗佑的目光微微闪躲了一下。 刘东哼了一声说道:“她是我最爱的宠物,知趣,有分寸,很会讨人欢心……别说她没犯什么错,就是她犯了什么错也应该由我来惩罚,不是你们这些阿毛阿狗的能动的。” “这期中怕是有什么误会。那天是我亲自送她到机场的……”罗佑无力地解释着。 刘东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你们最好善好后,否则被警察查起来,大家都不好过。” “还有告诉你背后的主子,他过了。好歹也是我的宠物,想杀就杀……我的人是那么好动的么。” 从别墅出来,一身汗水的罗佑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刘东对陈森使了个眼色:“盯紧了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陈森点头离开。刘东则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的姑娘走在秦运河边的小路上,带着淡淡的愁容,清冷忧郁甚至是动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刘东抚摸着照片中的人,眼神中竟滑过一丝忧伤。 刑警队那边很快向罗佑和刘东询问于娜情况,两人口径一致,就是于娜出国了。诡异的是刑警队确实在机场的视频里看到了拖着行李箱的于娜。 “她确实到了机场,为什么没有登机呢?”袁沐拿着名单疑惑地说道。 “两个可能,一是她反悔偷偷离开了,二是她被人带人走了。”刑警们分析道。 “查机场的所有监控,务必找出于娜进入机场后的行踪。” 一句简单的命令,足够刑警们忙上几天的。 此时纪思安的病房里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听说于娜出事儿了?” 略显急促的声音响起,罗莉和纪思安同时抬头。 “美琳……你怎么来了?” “别管我为什么来,我问你们于娜是不是出事儿了?”她的情绪很激动。 “是。我们也刚刚知道。”纪思安说道。 美琳强忍着悲痛:“你们……怎么能这么迟钝。她什么性格你们不知道吗?那么长时间不联系你们,她怎么会忍得住”。 “她是出国又不是去外星球,怎么可能这么久不联系你们?” 纪思安和罗莉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这件事情她们确实有些心虚,但是若说不联系她们,确实有人能做到,眼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嘛。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回归 美琳从两人的眼神中明白其中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 “对不起,我太急了。” “你的伤……没事儿吧?”她愧疚地问起纪思安的伤情。 “已经没事儿了,就是看着吓人。” 岂止是看着吓人,此刻她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淤青,头上绑着绷带,脸上青紫着一片,看上去非常恐怖。 “对不起,我不应该责备你们,我没资格这么说。” 纪思安的伤让美琳想起不好的回忆,她最能体会她现在的伤痛。 “娜娜……人那么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把我救了出来。我没想到她会……都是我不好……”美琳的哭声惹得罗莉也跟着哭了起来。 刚经历的悲痛再次被唤起,三个人流了很长时间眼泪,才收拾起情绪。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美琳问道。 “我们还没想好。现在小安成了绑匪的目标,我们得先保证她的安全。”罗莉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被盯上的?”美琳问道。 这一天下来,纪思安已经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好几遍,嗓子都疼得不行,她求助地看向罗莉,请她帮忙将她被绑架的事情讲给美琳。 听完她的遭遇,美琳深感脊背发凉。 “要不要我给你请个保镖?”她关切问道。 “保镖?不用、不用。刑警队那边安排人保护我了。”纪思安连连拒绝。 “私家侦探也可以,你们怀疑什么人可以跟我说,我来找人调查。” “这不像其他的案子,不能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美琳一脸严肃地劝着她们。 “好的,你放心吧。”罗莉感激地握住美琳的手。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走了。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你赶紧休息吧,先把伤养好再说。” 美琳看了看纪思安的状态,心疼地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纪思安已是累极,但她的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不断回想着于娜家发生的系列事情。 这些事情的背后有什么关联呢?那个视频又是什么? 她脑中不断闪过她与于娜交谈和交往的细节,试图找出视频的线索。 直至深夜,她的大脑才在极累的情况下进入睡眠。梦里她回到了老家,又见到了深棕色的地板,不同的是这次躺在地上被殴打的人是她……。 她揉着欲要裂开的头,睁开眼睛。当年的事情给她留下太大的心理创伤让大脑自动启动保护机制,将那些秘密深埋起来。即使在她受伤、昏迷这些时刻都没能回想起半分那天的事情。 “你不能再想了。我们的大脑会本能地保护我们,它执意隐藏的东西,肯定是你不能承受的。若你强行探查很可能会导致器质性病变,精神都可能会出现问题。” 宁宁的话响在耳边,虽依旧心有不甘,但她也只能暂时放下。 熬了一夜之后,刑警队那边除了查到于娜是在候机大厅接到一通电话后消失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她好像是从机场凭空消失的…… 而纪思安被绑架案这边也是除了之前在别墅找到的些许脚印和dna外也是毫无进展。案子一下陷入了僵局。 “凶手非常狡猾,没留下任何线索。我们需要调整思路。”支队长重新召集队员们开会。 绑架的地方选在偏僻的路段,没有摄像头,没有目击者,连作为作案工具的汽车都不知去向。 支队长介绍完情况,李木子率先提出想法。“我有一个问题,犯罪嫌疑人是怎么确定纪思安会在那个时间走这条小路的呢?” “一般绑架案总要跟踪踩点了解被害人的行踪。如果是跟踪,我们就可以从之前的路段查起,总能找到那辆车的踪迹。” 还不待支队长说话,姗姗来迟地师傅举着一个证物袋走了进来。 “我知道他是怎么确定纪思安行踪的,不是跟踪而是靠这个。” “跟踪定位器。”刑警们对这个很有经验。 “装在纪思安汽车保险杠里的,不过可惜上面没留下指纹。”师傅将东西放在桌上。 “那监控这边就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继续查找于娜在机场的行踪,另一个就是查纪思安汽车的相关监控,希望能找到嫌疑人安装定位器的相关线索。” “还有那辆绑架用的汽车也不能放弃查找,给各大修理厂、垃圾场站都发去通告,遇到车尾灯破损的车辆及时上报刑警队。” 布置完这些工作,支队长点上一根烟。“这两起案子的线索太少,咱们得往前看,根据纪思安绑架案的线索,将之前的几个案子试试并案考虑。” 经过商议,他们最终决定将重点放在于娜一家发生的系列案件上。小到盗窃,大到杀人案件,都准备重新梳理调查。 袁沐将自己对于嘉被杀案视频的不同看法再次提出来,这次她得到了支队长的肯定,心中顿时充满干劲。 他们连夜整理几起案件信息,一旦用并案的心态去看,这些案子的关联还不少。 首先就是潘凤霞、于嘉、于娜被杀案中,死者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没并案前他们理解为凶手是以劫财为目的,并案后,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尤其结合于娜父亲家被盗,于娜在花苑小区的房子被人搬空转卖的情况看,更加地可疑。这也让刑警们更加确定凶手确实是在找东西。 其次,当他们不再从劫财的角度看待案件,那么就需要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来调查,主要看与她们产生矛盾的人。继母潘凤霞虽然是第一个被害的,但她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而于嘉和于娜的则更加复杂。 于娜交往关系中复杂的那一面主要来自于刘东。情人被杀,第一嫌疑人肯定是另一方。还有罗佑嫌疑也不小,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们不能排除买凶杀人的可能。 至于嘉……这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长年混迹于夜总会,还染上了吸毒的恶习,我们还得查查她的死跟这方面有没有关系。另外她还有一个男朋友,之前定性为抢劫杀人就没深入调查他,现在案件性质变了,他的嫌疑同样很大,都得好好排查。 刑警队这里定下基调,大家便各自开展工作。袁沐和李木子重点查的就是于嘉的男朋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邀约 医院这边,在纪思安的再三恳求下,医生终于同意她出院了。 得到消息的美琳开着车来接她和罗莉,刚上车,罗莉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罗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竟然是刘东打来的,他想和她们见面谈谈,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请她们当他的律师,顺便调查于娜被害的案件。 罗莉想直接拒绝,纪思安却拦住了她,直言自己需要时间考虑。 “他有可能是杀害于娜的凶手,我们为什么要帮他?”罗莉不明白纪思安的意思。 “刘东是不是很有钱?不仅有钱还有势对不对?”纪思安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是又怎么样?你什么意思?想借此挣大钱啊。”罗莉知道成为刘东的律师必定会有丰厚的报酬。她不愿想信纪思安是为了这些要答应刘东的邀请。 “他那么有钱有势,为什么要找我们这种初出茅庐的人当律师?他公司有法务部什么样的律师没有,就算是私人律师找的也应该都是像罗佑那样的金牌律师才对。” 纪思安的话让罗莉眼前一亮,“你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那人可能没安好心……”美琳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纪思安和罗莉看向美琳,听她语气,她对这个神秘的刘东有很大的怨念。 “我私下里查过刘东。”美琳淡淡地说道。 “什么?!来说说这人什么来头?”罗莉的八卦基因立即被唤醒。 “我是因为于娜才查得他。”美琳有些伤感。 “我怕娜娜像我一样所托非人……”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美琳眼含热泪,她对于娜的死有着太多的意难平。 罗莉和纪思安都明白她的心情,没有催促她,而是静待她平复心情。 “刘东今年50多岁,他的女儿都30岁了。娜娜……不过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这些情况她们不是没想过,但事实真的摆在面前,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尤其是纪思安,想到于娜在看守所时跟自己说的话,她特别后悔那时没有安慰她。 说到底她们都不够了解于娜。于娜也曾竭力保留尊严,这个坚强的姑娘当年若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去接刘东递来的金丝笼。 “刘东以前在工厂上班时,经常帮老板送货跑腿,他从中发现商机,跟妻子一起合伙创业,承包一些送快递的业务。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越来越有钱,就开始不甘心。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他担心自己死后家业落到外姓人手中,便有了生儿子继承自己家业的想法。” 重男轻女这个戏码纪思安不陌生,因着这个思想无数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他就找小三?他妻子也同意?!”罗莉因为激动脸都有些泛红。同是女人的原因,无需过多赘述便能明白其中的曲直。 美琳叹了口气,这口气为刘东的妻子也为同为女人的她们。“不同意能怎么样?她又不能改变他的思想。那时她已经年近50,不可能再生育。好在女儿已经成年,她便和女儿一起定居美国,对这边的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 “娜娜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她依附于他只是迫于生活……”罗莉想为于娜辩解。 “娜娜……只是众多人中的一个。”美琳苦笑着说道。 纪思安听于娜说过这个事情,她对此有些心理准备,罗莉则是完全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这个王八蛋……”她恨得牙痒痒。 “他最早找的情妇是公司内的一个员工。那个姑娘出身农村,家中非常贫困。他给了她一些钱帮她养父母和弟弟妹妹。那姑娘全家便同意将女儿送给他。” “他最初找情人的标准就是老实本分,能生儿子。那个姑娘一直低调地生活在他买的房子里,连续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 “那他为什么还要找于娜?”罗莉问。 “人啊,怎么可能会知足。一旦偿到其中的甜头,不可能会收手。在娜娜之前,他找过很多女人,形形色色,但都有一个特点年轻、漂亮。也就是有了娜娜之后的这两年,他才消停了一些。”美琳将头转向窗外,那晚于娜身着一袭蓝色长裙送她去医院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纪思安提出疑问。 纪思安的问题让罗莉反应过来,美琳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信息。而且其中很多信息非隐秘。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连他儿子小时候的照片都有。”说着美琳将手机打开。 照片中的小孩儿不足1岁,穿着样式老旧的连体裤,脸上还沾着食物的残渣。 “这是他儿子?怎么可能?身家过亿的老板怎么能让儿子穿成这样……”罗莉连连否认。 “这是从月嫂那里拿来的,错不了。”美琳收起手机。 “这些消息都是从月嫂那里得到的?”纪思安抓住问题的重点。 “是。”美琳爽快地承认。 “这些有钱人家,也需要保姆、月嫂之类的服务人员。她们这些人长期跟雇主生活在一起,知道雇主的辛秘不少,憋得久了免不了相互吐槽。” “雇主们平时与这些人打不着交道,自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前段时间找的保姆恰巧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她曾经在刘东的那个情妇家干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直到近期那个情妇带着两个儿子出国上学,她才出来找新的雇主。” 美琳解释完她得到消息的来源。纪思安听得瞠目结舌,她以为的隐私事情居然就这样被人轻易窥探到。 罗莉长期混迹于八卦圈对这些的了解比她要多一些。“怪不得国外的富豪都要请专业的管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保密。” “我通过她还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她的邻居是个同性恋,两个小伙子都非常有钱,他们最终商议在美国代孕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小伙子自此之后在家带孩子,但是他经常虐待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个小孩儿……再比如她楼上的住户也是一个小三,那个男人告诫保姆看到他要假装不认识,绝不能在家以外的地方打招呼……还有……” 眼见美琳越说越多,她们几人及时制止她。“停。我们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顺藤 “不过我觉得纪委倒是可以从这方面查查,简直是大开眼界。”袁沐突发奇想。 “贵圈真乱,幸好我们不是有钱人,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被人偷窥。”纪思安咽着口水说道。 “这个你就多虑了……照你的行事风格,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发不了财。”罗莉翻着白眼儿嘲讽道。 “别说人家,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美琳替纪思安回嘴。 “我……我怎么了,好歹我还有些经济头脑……”罗莉依旧嘴硬。 “那你怎么不攀附刘老板,你若当了他的律师,不说名利双收吧,至少也能让你赚个盆满钵满的。”美琳凤眼微斜,这一眼嗔中带笑,甚至是迷人。 “懂不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你这家伙,不许这样看我。再看,我忍不住亲你了啊……我真亲了啊……” 罗莉说着就把粉唇凑了过去,吓得美琳连连向后躲。 纪思安被美琳挤作一团,只得将头贴在车窗上,刺眼的光照得她眯起眼睛。此时外面天蓝若海,阳光正盛,城隍的冬景依旧,只是她们却少了一人…… 与此同时,袁沐和李木子来到酒吧,紧闭的大门上高高挂着close的提示牌。 “这里要到晚上才营业,现在正是休息时间。”袁沐之前就提醒过李木子。 “放心,不会让你白跑的,我提前联系老板了。”说着李木子拨通了一个电话。 片刻之后,酒吧里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将他们迎进里面。 袁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的瘦削男人,心里暗暗猜测此人是不是吸毒者。 李木子对男子的异常毫不在意,他出示完警官证,直接拿出于嘉的照片,开门见山地问他是否见过这个女孩儿。 那人拿起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之前有警察问过我,听说她死了。但我不认识她。酒吧来往的人太多了,除非是顶极美女,否则很难给我留下印象。” 男人说的话虽然欠揍,但声音却很好听。 白瞎了这副好嗓音,袁沐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她呢?”李木子似乎早就料到那人的回答,接着又拿出了于娜的照片。 “她呀。”男人微微动了一下,眼神也跟着清亮起来。 “她每周都会来一两次酒吧,每次都是一个人,每次都会坐在那边角落的位置。有很多人找她搭讪,但从没见她理会过谁。” “开场时来,散场时去,曲终人散伊人别。若不是她每次都会喝我调的酒,我甚至怀疑她不是人类。” 一个调酒师把于娜说得这么文艺,让袁沐的警觉心大增。 “你喜欢她?” “美女谁不喜欢,尤其这种独特气质的……” 袁沐问得直接,调酒师回答得更是直白。 “可惜她很长时间没来了……” 说到这里再联想到他们的身份,调酒师不可置信地补了一句:“她不会也死了吧?” 袁沐和李木子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调酒师懊恼地抓了抓了头发,让原来就不利索的头发变得更加蓬乱。 “她在酒吧期间没接触过别人吗?”李木子问道。 “没有。她从不搭理别人。”调酒师很肯定地说。 “这么肯定?”袁沐对他的话有些怀疑。 “那可是我的女神……”调酒师提高声调,袁沐的问题让他觉得自己被亵渎了似的。 “那这个人呢?你认识吗?”李木子拿出的照片是一个侧脸,而且面部特征不是很清楚。 本以为调酒师会给出否定的答案,没想到他仅仅迟疑了几秒钟便给出了肯定答案。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袁沐立即来了精神。 “大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在这里我们都叫他阿成,他是酒吧的常客。”调酒师答道。 “你是怎么认出他的?”李木子问道。 “这蓝头发,还有脖子这里的纹身,是他错不了。”调酒师很肯定地说。 “你有他的照片吗?”李木子问。 “没有。” “我只对美女感兴趣。” 他补充了一句算是对之前很快否定的解释。 “你看到过这个女生跟他在一起吗?”李木子又取出了于嘉的照片。 调酒师仔细看了半天依旧摇头。“阿成是酒吧的常客,经常在这里撩妹,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而且他又荤素不忌,只要是女人就行。再说我注意力都在美女身上……” 见调酒师一再强调自己只注意美女,袁沐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家伙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就在调酒师被袁沐看得有些发毛时,李木子指指吧台上方的摄像头说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要查这里的监控,麻烦你带我们去拷贝。” 这次酒吧之行收获满满。结果就是袁沐和李木子回到队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还要坐在电脑前看视频。 “这小子绝对有问题。你看他,就是这里,估计没干好事儿。”李木子指着监控中蓝头发的男子说道。 “他有吸毒前科,下午去抓他的时候带着点尿灌说不定还能抓个现行。”师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于娜说继母曾找她说于嘉染上了毒瘾,搞不好就是这个男朋友干得。”袁沐说道。 “可怜她那么相信自己的女儿,却不知女儿在外面都交了些什么朋友。”李木子感慨道。 “当妈的自然是看自己孩子什么都好,错得都是别人。”师傅是过来人,比他们更能理解潘凤霞。 “她一点都不可怜。自己女儿出了问题,就去找于娜的麻烦……她那是心虚,若不是她,于娜母亲不会死,于娜也不会为了生计去……唉……算了,反正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在对待第三者的问题上,身为女性的袁沐显然更激动一些,这是身为男性的师傅和李木子不能体会的心情。 “下午我让小赵跟你一起去,他对那片比较熟。”师傅对着李木子说道。 “师傅……我也去。”袁沐见师傅没安排自己,连忙举手示意,慌忙中,口中的面条差点噎到自己。 “你去了他们反而不方便。” 见袁沐还要反驳,师傅敲了敲她的头。“那是男的,尿检的时候你方便吗?” 袁沐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你呀……” “慢慢吃,别着急,小姑娘吃饭那么急干嘛,对胃不好。” 李木子呆愣地看着师傅,却被师傅踢了一脚,“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李木子做个夸张的表情便跟随师傅的脚步离开。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城南 “安定路86号……不会就是那个小区吧。” “就是哪个小区啊?” “就是那个富豪小区啊,里面的房子最小户型是150平米。啧啧,能在那里住的非富即贵。看那小子不像是能住在那里的样子。” “你们再仔细看看地址。”师傅忍不住打断两个傻小子的聊天。 “没错,是安定路86号啊。”小赵又重新看了一眼地址。 “后面还有两个字呢。”师傅翻了他一眼。 “安定路86号后身……” “怎么还有这样的地址,这个后身……指的是哪儿啊。” 师傅暗自叹气:“现在你们都被电子设备惯坏了。以前的刑警哪个不是走街串巷地找线索。别说一个后身,就是更难的地址,我们一听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现在的你们呀,基础业务不过关。” “师傅……您别生气,我们来导航。”李木子连忙圆场。 这下师傅给气笑了:“导航……你导航一个试试能不能找到。” “导航为什么不行?”小赵不怕死地问道。 “那个地方跟你说的富豪小区仅仅一墙之隔。要从旁边的金刚石厂绕进去,这么细的地址你能导航出来吗?”师傅如数家珍地说道。 “师傅,您对那里很熟?”这下两个小伙子找到了突破口。 “前些年那里开发的时候,闹得很凶还出了命案。” 一听命案,李木子和小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刑警什么都能忘记,就是不会忘凶案现场。 “那个地方原来是自来水厂的宿舍区,前些年拆迁因为补偿问题发生了些冲突。那个后身就是这次冲突的产物。” “开发商最终妥协,拆了前面的楼区,独独留下了后身的几户平房没拆。只不过他们进出都很不方面,需要从老金刚石厂的后门穿行。” “你把车停在这个小区前面吧,咱们走着进去。”师傅指挥着李木子停车。 下车后,李木子和小赵紧跟着师傅穿行在一个不足1米5的胡同里,拐过七八个转角后,才看到几排低矮逼仄的平房。他们对视一眼,这次幸好有师傅带着,不然就凭他们很难找到这里面来。 师傅在几户平房前转了几圈,很快通过门前的水费催缴单上发现了门牌规律,准确来到李成楠住得平房前。 小赵轻轻敲了敲门,极轻的动作就让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门没锁,刑警的直觉让几人迅速将手伸向身后的装备。 李木子摔先进入屋内,屋内不大的空间内弥漫着刺鼻的臭味让他险些吐出来。 小赵踢到的空酒瓶在地上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贴着墙停下脚步,不足10平米的房间内放着一个敞开门子的柜子、一张单人沙发和一张看不出床单底色的双人床。 “没人。”小赵收起手中的甩棍说到。 师傅没有答话,而是小心地绕过满地的酒瓶和垃圾向着双人床走去。 来到床边他用甩棍轻轻捅了捅床上杂乱铺放的被子。突然被子动了一下,一只脚露了出来。 李木子和小赵吓了一跳,立即摸向腰间…… “赵成楠。”师傅叫了一声,将被子掀开。 臭味夹杂着热气、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师傅皱着眉头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墙边的柜子上才停了下来。 “嗯?”突然的寒冷让床上的男人哼了一声。 李木子和小赵瞬间松了口气,还好是活的。 “醒醒。警察。”师傅提高音量。 男人睁开眼睛眯缝了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的来人。 “警察?警察找我干什么?”他吸吸鼻子,青白的脸上不带一点生色。 李木子歪头看了看他脖子处的纹身,还有这头扎眼的蓝色,确认是赵成楠无疑。 “你说我们找你干什么?你自己干得那点事儿,自己不清楚吗。身份证拿出来。”小赵熟练地说道。 “又要验尿?我没吸……真的……已经好久没吸了。”赵成楠边说着边从旁边抓起一件黑乎乎的上衣套在身上。 “这个你倒挺熟。来撒泡尿。”小赵将尿罐递给他。 待解决完,赵成楠将尿罐大大咧咧地递给小赵。 “恶心谁呢。当我是菜鸟欺负啊。放这里。”小赵没好气地指挥着他将尿罐放在旁边的台子上。 李木子静静看着小赵的操作,以前袁沐就曾吃过这个亏。一个吸毒的女人直接将沾着尿的尿罐递给她,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接了过去。事后,她不停地洗了好几天手…… 对付这些人,真的是一点良善都不能有,否则肯定要吃亏。 “冰毒阳性。这小子溜冰了。”小赵戴上手套拍照取证。 “行。挺好。跟我们走一趟吧。”师傅一刻也不想在这臭烘烘的屋里待下去。 路上赵成楠就觉出了不对。“大哥,这不是派出所的路吧?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少废话,跟我们走就是。”小赵不想跟他多说。 赵成楠却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求饶。看样子,他是把他们当成了追债的人。 “我们是刑警队的。”李木子不想听他的废话,再次报上自己的身份。 “刑警队的?我没犯什么事啊?你凭什么抓我?”听到他们是警察后赵成楠立即换了副嘴脸。 他的反应给小赵气乐了。“合着你怕追债的,不怕警察是吧?是不是觉得警察不能把你怎么样啊!” “我没干什么,凭什么抓我……”虽然被小赵的样子吓到,赵成楠依旧嘴硬地嘀咕着。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你阳了?就光吸毒这一条,我们能不能抓你。”小赵生气地说。 “你抓我也送不进去……”赵成楠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嘀咕着。 “为什么送不进去?今儿我就把你送进去了怎么着?”小赵的脾气也被他激了起来。 “我有艾滋,里面不收我。” 赵成楠的话让他们愣在当场,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李木子和小赵都开始回想自己与赵成楠的接触过程。 赵成楠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在旁边嘿嘿地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你们应该感谢我。我没反抗,也没咬你们一口。”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关键时刻还是得见过大场面的师傅。 “两个月前。”赵成楠竟老实回答了师傅的问题。 “好好吃药,别再去祸害其他姑娘。”师傅劝道。 赵成楠将头别向一旁没有回答。 “跟疾控中心报备,按时领药,把毒戒了,能活很长时间呢。” 赵成楠偷偷抹了把眼泪,没有答话。但能看出来,师傅的话让他有所触动。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旧事 来到刑警队,师傅将于嘉的照片递给他。 “认识吗?” 不知是生病,还是师傅在车上关心的原因,赵成楠出奇地配合。他拿起照片,仔细看着里面眉目清秀的女孩儿。 “她还是这个样子好看……” “是我害了她。” 师傅递给他一根烟。“说说吧。” 赵成楠接过烟,深吸了一口后才开始讲述。 “我们是一次偶然认识的。大概两年前吧,她跟朋友一起来酒吧玩,不知怎么的跟一个女人吵了起来,是我解得围。” “那个时候我比较花……看见漂亮的小姑娘就习惯性地勾搭几句。” “没想到她当真了,常找我来玩……” “我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有一样儿,从不招惹良家妇女。” “她那样子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只是被家人骄纵,有些叛逆罢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跟她谈朋友了?”袁沐对这种明明渣却装作很有原则的人非常痛恨。 “我也是个男人……”赵成楠有些心虚地避开袁沐的眼神。 “情场得意久了,难免会觉得自己特能耐,特有魅力。” “自那次酒吧的事情之后,于嘉隔三差五地就来找我。开始是有事儿,找我哭哭寻求安慰。” “后来……一个人住害怕了,生病了也找我,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好上了。” 赵成楠将手中的烟掐灭,深深地叹气。 “其实……我是真想把她当媳妇来着。” “我这个虽然混,但也知道好歹。于嘉单纯无害,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平时玩归玩,结婚还是得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 他的这翻言论差点将袁沐气死。这家伙说这套理论的时候理直气壮,那种觉得自己特别有原则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揍他一拳。 “后来呢?后来为会分手?”李木子问。 赵成楠挠挠头,很是后悔的样子。 “本来我以为我已经玩够了,可以找于嘉结婚。可是……可是又遇到了一个哥们儿的妹妹爱慕我。小姑娘的那种……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就没把持住……” “再加上于嘉妈妈极力反对我们,我就……就想跟她分了。” “为这事儿,于嘉跟我闹了很长时间,还拿自杀威胁我。” “不管我怎么跟她说,她都不同意,天天跟着我。我甚至将自己的不好都告诉她,滥情、吸毒……可她说她不在乎……” “这个傻姑娘……” 突如其来的眼泪滴在地上,赵成楠连忙用手去擦。 “她怎么染上毒瘾的?”师傅问道。 赵成楠吸了吸鼻子,整个脸都埋入双手之中。 “我说自己配不上她。她就想把自己变成跟我一样……她要融入我的圈子……” “一次她撞见我溜冰。我情绪不好跟她说了不少狠话,她一生气也吸了……” 袁沐捏紧拳头,这个混蛋害了多少人。 “是我对不起她……她这样我就更害怕了。我怕她父母来找我……就尽力躲着她……” “没想到她之后越来越疯狂,玩得也越来越开,有点完全不在乎的架势。” “我劝过她……” “她指着鼻子说我算老几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 “我从来没被女人这样骂过,气得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出事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去那里,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染上毒瘾,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所以现在我也遭到了报应,染上这病,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于嘉染上毒瘾,她妈妈没找你吗?”袁沐恨不得将赵成楠身上盯出个洞来。 “找我了。”说到这里赵成楠有些心虚。 “你怎么说的?”袁沐死死盯着他。 “我没说什么……是于嘉……她怕她妈知道是我让她染上毒瘾,会更反对我们。她……自作主张说是她姐姐让她染上的……”赵成楠歪着头不敢看袁沐。 到这个时候还往死去的人身上推,袁沐气得牙痒痒。 师傅拦住她,心平气和地问道:“于嘉为什么会往姐姐身上推?” 见袁沐没再死盯着他,赵成楠稍稍松了口气。 “她说她姐姐是前妻留下的,本来就跟他们家不和。而且姐姐恨她妈妈,这么说的话,她妈肯定会相信。” 知母莫若子。于嘉太了解母亲了。 潘凤霞当年抢了好朋友的丈夫。于娜的母亲因此想不开跳河自杀。这件事情是她的心病。好朋友虽然死了,但她的女儿于娜还在。 于娜对她的恨深入骨髓。别说是让自己女儿染上毒瘾,就算是于嘉说于娜想杀,她都会相信。 “她为了维护你,把污水泼给姐姐……她想过其中的后果吗?” 袁沐对于娜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小三上位,母亲被逼死,她什么都做不了,还平白遭到这样的栽赃……怪不得她会想杀了继母,换做是自己,也很难不去仇恨。 “对不起……我确实……所以我现在也遭到报应了。”赵成楠低着头,精神很萎靡。 看得了来得病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若不是如此,他恐怕没这么容易开口。 “于嘉的母亲后来都做了些什么你知道吗?”师傅眼神精亮地看着赵成楠。 “不知道。”赵成楠否认完又停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 “好像听于嘉提起过,她母亲将此事告诉了她父亲。她父亲因此与于娜大吵了一架。” “再后来……她母亲想亲自去找于娜算账,但她不知道她的住址……” “哦……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于嘉被母亲烦得不行,告诉她于娜每周会有几天去那个海妖酒吧。” “她母亲就来那个酒吧蹲守……我害怕她,那几天都没敢去……” “事后听说,她在那里见到于娜了,两人险些打起来,还是酒吧的工作人员给劝开的。” 听到这里袁沐和李木子对视一眼。那个调酒师说慌了。他不是说于娜是他的女神吗?他不是说他只看于娜吗? 于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吗? 看来还得找那个调酒师谈谈。在店里不好好说,那就请他来刑警队说。 师傅对再去询问调酒师不抱任何希望。他既然开始就瞒下此事,之后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即便被拆穿谎言,一句我忘记了便能搪塞过去。他们手里现在没有什么证据,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因为她是母亲 有此心力不如去查查潘凤霞。事虽因于嘉而起,但联接于娜进入此事的却是潘凤霞。 他们兵分两路去调查,待再次在办公室碰面时,李木子和袁沐看向师傅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 “师傅,您真是料事如神,连他搪塞我们的理由都想到了。”李木子心情复杂地说道。 “师傅,您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即然是这样,您去问他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因着师傅的偏爱,袁沐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抱怨。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经验罢了。” “其实现在的关键不在于嘉,也不在于娜,而是潘凤霞。”师傅拿着手中的文件胸有成竹地说。 “在这些人里她的社会关系最简单,为什么是她?我以为会是于娜。”袁沐嘟囔着。 “因为她是母亲。”师傅摇头说道。 这个理由让李木子和袁沐面面相觑。 师傅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们。“自己看看吧。” 他们接过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物品,小到生活用品,大到家电一应俱全。 “这是?”李木子抬头看向师傅。 “这是潘凤霞的购物清单。她的手机被抢,技术那边费了些工夫才查到的。”师傅说道。 “窃听器、摄像头……这……都是她买的……”袁沐皱紧眉头。“她买这个干嘛?” “她对于嘉染上毒瘾的事情耿耿于怀,自然是想查清楚是谁害她女儿。” “于嘉是她的逆鳞,她以为于娜想对她报复。竟然想到这个办法去调查于娜。” 师傅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们都低估了潘凤霞。 这个女人能踩着闺蜜上位,绝不简单。女儿出事,肯定是用尽手段想要抓到幕后黑手。 “说白了就是做贼心虚。要不然凭她女儿一说她就相信是于娜干的。” “可怜于娜什么都没做祸从天上来。”袁沐对潘凤霞的感觉并不好。 “我看于娜未必不知道。你想啊,她经常去海妖酒吧,她会不知道于嘉找了个混混男朋友的事情?没准儿这里边还有她的推波助澜呢。”李木子说道。 “于娜知道又怎么样?她还有义务管不成?那又不是她的亲妹妹,她们对她那个样子,还逼死了她母亲,凭什么要管。”袁沐很生气地回道。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师傅不得不出声打断。“你们这个偏得有点厉害。” “这个东西将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了,你们没看出来吗?” “什么东西……”袁沐看着师傅敲着的文件,后面的话停在嘴边。 “您的意思。潘凤霞买了窃听器……然后她被害……于嘉被害……于娜被害……纪思安被绑架……都是因为她录到了不应该录的东西。”李木子反应很快。 “你猜她会把窃听器放哪里?”师傅的问题算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肯定是放于娜身上。她怀疑于娜要害于嘉……”这个时候于嘉反应过来抢先答道。 “于娜接触的人中,哪个会这么干?”师傅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将几个案件串在一起。 “难道是刘东?于娜交往的人中,最复杂的就是他了。”袁沐说道。 “我们之前查过刘东,他除了有钱,养小三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呀?”李木子说道。 “反正,钱和复杂的情感关系都是原罪。”袁沐此时已经肯定。 “那也不至于连杀好几个人啊。”李木子觉得还有疑点。 “我觉得还有可能是咱们想得太复杂。潘凤霞、于嘉和于娜的死都是意外。” 他的话一出口袁沐便想反驳,却被师傅拦住。 “听他分析分析。” 李木子见师傅这么说,突然有些紧张。“潘凤霞的案子是典型的抢劫案。从现场可以看出来对方只是求财,在挣扎过程中掉到了河里。” “于嘉同样死于抢劫,事情放在一起是有些蹊跷,但是你们要想啊。于嘉那么晚走夜路,走得又是抢劫案高发的路段……她被抢劫的机率大很多,尤其她经常那么晚走,被抢只是早晚的事儿。” “最后是于娜……她的死应该就是个意外。” 此话一出,袁沐便想说话,但看了看师傅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可是被抛尸的。”师傅提醒道。 “但她是死于过敏……身上又没有外伤。说明什么,说明她之前可能被什么人带到了一个地方,但那人不知道她有过敏症,然后她死了。” “你说这个时候那人怎么办?” “只好抛尸……”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是被人带到一个地方?为什么不是绑架呢?”师傅问。 “她是在机场消失的。那里监控众多,人来人往,没有哪个绑匪会傻到在那里实施绑架。所以肯定是她自己跟着那人走的。搞不好她还配合对方变装了,所以我们才查不到她的离开。”李木子说道。 “于娜个子很高,又是美女,若她真受到胁迫,在机场想要求助应该很容易。连纪思安都知道踢碎车尾灯自救,她不可能一点反抗都没有。”李木子又补充道。 什么连纪思安都知道自救……说得好像小安是傻子一样,袁沐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打个比方,体形,我是从体形角度分析的,纪思安体形瘦小,那个男人都不好控制她,更何况身材高挑的于娜了……”李木子连连解释。 “分析得有些道理。但这里边有一个重要的线索。”说完师傅神神在在地喝了口茶。 “不管是抢劫也好,还是杀人也罢,他们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若没有纪思安的被绑架,你的推理非常有可能,但是纪思安被绑架,不合常理。” “这系列案件解释为他们在找录像也解释得通。”袁沐说道。 “潘凤霞将窃听器装在于娜身上,录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对方为了抢回录像抢劫了她。” “她的死让于嘉急了,于嘉很可能认为是于娜干得,于是勒索了对方。” “这次对方没有留余地直接杀了她。” “证据就是我之前提的疑点,如果是抢劫,砸一下人晕了拿包走就完了。可是那人持锤子却连续打击她头部多次,直至她死亡。这跟之前的系列抢劫案不一样。” “至于娜娜的死,我觉得可能是意外,他们本想从她那里问出录像的下落,没想到她却因过敏而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目的 “嗯,分析得不错。那你们再想想,这些案子里面,凶手对谁手下留情了?”师傅点拨道。 “于娜……是于娜。所以您认为这系列案件的凶手跟于娜有关系?”李木子说道。 “最大的嫌疑还是刘东……而且他还要聘请纪思安和罗莉当他的律师……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师傅说道。 “可是刘东若有问题……于娜要么早就知道替他隐瞒,要么就干脆什么都不知道。这两个里面,我更倾向于后者。”袁沐说道。 “为什么?”李木子以为袁沐是在替她辩解。 “以我对于娜的了解,要是她知道刘东有不法勾当,她肯定不会沾,即使迫不得已同流合污了也应该会特别小心。不会让潘凤霞在她身上做手脚。” “除非她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被潘凤霞用这么稚嫩的手段算计。有心算无心,歪打正着。” 袁沐看着眼前的购物清单,谁能想到潘凤霞这个小小的举动竟引来这么多事情。 “问题是我们怎么查刘东?全是推理,没有一个实质的证据。”李木子的话让他们陷入沉默。 正当他们关注到刘东,发愁怎么查他的时候,纪思安和罗莉又出现在了那个茶馆,此时坐在她们对面的正是刘东。 寒暄过后,刘东一个眼色,罗佑便将合同递给她们。 “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之前娜娜跟我说要去外国散心……早知道就不让她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神色悲戚声音竟有些哽咽。 纪思安偷偷观察他,看他悲伤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但人是他送出去的,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他也没过问……有些说不过去。 罗莉低着头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鳄鱼的眼泪。 “刘老板,我资历尚浅恐怕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罗莉的话打断了刘东的悲戚,也引来了罗佑的目光。 这可是一份大合同,是所有律师梦寐以求的,她居然这么轻易地拒绝。 “是这样的,我们工作时间不长,在处理合同问题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尤其贵公司这边涉及海运的相关法律,我们对此不熟悉,怕会耽误您的业务。”纪思安将手里的合同也推了出去。 “知识不够就去学,没有经验就去闯。你们这样可不是从事这个行业该有的样子。”罗佑律师开口道。 “再说……这里面是个团队,又不是直接让你们单打独斗。先跟着团队学习,如果还是不行,到时候不用你们说我也会辞退你们。”罗佑说得很直白。 理是这么个理,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其他人她们怕是早就同意了。但这个人是杀害自己朋友的嫌疑人……而且这个聘用方式太奇葩了,老板直接递合同,这个操作让她们心生警惕。 “没事儿。”刘东拦下罗佑。 “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你们是娜娜的朋友……我想弥补于娜所以才……” 刚说两句刘东竟眼圈泛红。 “我第一个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清清冷冷地一个人走在秦运河边。” “我看她身世可怜才出手帮她。” “但她确是个倔强的。” “生前……没受过我多少恩惠,死后……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弥补。” 她不受人恩惠,我们作为她的朋友更不能了,不然这这不是与吃人血馒头一样嘛。想到这里她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罗佑轻咳一声,刘东也似察觉自己话中的不妥。 “你们别见怪,我就是想补偿……” “若您真想补偿,不如查出杀害于娜凶手替她报仇。”纪思安说道。 “我肯定不会放过凶手。所以今天约你们来,就是想请你们和罗佑一起调查于娜被杀的案子。若抓到凶手务必保证判他死刑。” 这恐怕才是他今天找她们来的目的,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纪思安还没有说话,罗莉便直接推脱道:“我们肯定是想尽快抓到凶手。但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是私家侦探,恐怕在破案这方面帮不上忙……” “我听说你们协助警察破了路桥连杀人案,而且之前为于娜辩护的时候,你们也帮了不少忙。这能力肯定是很强的,对吧罗律师?”刘东转向一直不说话的罗佑。 “上次帮助于娜摆脱嫌疑的时候,我们合作很愉快,她们工作能力很强。这次若是再联手,相信能很快找出凶手。” “再者,于娜是你们的朋友,相信就算刘老板不说,你们也一定会着手去查的。” 罗佑对她们把握得很准,她们是准备去查杀害于娜的凶手,但是她们不想跟他们联手,因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们。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若你们应下此事,查到我有任何嫌疑,你们尽管来问我。” “这个待遇城隍刑警队可都不一定有。” 刘东抛出诱饵。 “既然是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我调查到的东西会跟你们分享,相应的,你们查到什么也要跟我分享。” 听罗佑的意思,好像笃定她们会答应似的。 事情也确实如此,就在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要同刘东合作了。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常情况下她们根本不可能接近刘东,只有合作,她们才能接触到这个有些神秘的男人。 如上次一样,达成合作后,刘东便离开,只留罗佑和她们讨论下一步调查计划。 “听说你之前被绑架了?能跟我说说详细情况吗?”罗佑说道。 再次面对罗佑,虽然考试的感觉少了不少,但因着警惕的关系,她们反而更加小心。 罗莉以为纪思安会省略些细节,没想到她竟然将其中的所有情况都讲给了罗佑。 纪思安讲完,罗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想到她会如此诚实。 “你认为绑架你的人跟杀于娜的人是同一人?”罗佑问道。 “嗯,是的。而且他们肯定在找什么东西。”纪思安平静地回答。 罗莉没想到小安会这么傻,这罗佑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呢,她就将所有情况都说给他。她忍不住用脚踢了踢纪思安,示意她注意。 纪思安却转头望向罗莉大大咧咧地说道:“没关系。我们既然要合作就要相互信任,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抓到杀害于娜的凶手。” 罗莉气得简直要吐血,一向机灵的小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木纳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东西 罗佑对纪思安的坦诚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经验老道的他很快稳定心神问道:“于娜给过你什么东西让这些人如此惦记?” 这人这问题问得,好像笃定于娜给了她什么东西似的。 “没有。” “如果她真给过我东西就好了,交给警察案子早就破了。”说这话的时候纪思安一脸的惋惜。 听闻纪思安的话,罗佑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是您送娜娜去得机场?”罗莉直接发问。 “对。我当时开车送她到停机楼,亲眼见她走进的候机大厅才开车离开。”罗佑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娜娜出国……是干什么去了?”罗莉接着发问。 “她没跟你们说吗?”罗佑诧异地望向她们。 “没有。”她们坦然地摇头。 “她托我将房子卖了。卖房的钱款一部分用于安顿她父亲,另一部分是作为学费。她想在国外转转,等散完心后,找个地方上学、定居。” 末了罗佑还加了一句:“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潜台词是你们不是好朋友吗?这些事情也为什么没告诉你们。 她们知道于娜这一走便不想回来,但这些具体的打算,她并未告诉她们。 “我们是好朋友。所以都更尊重彼此的决定,她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纪思安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 “事情的关键还在于娜身上。你们如果想起什么……咱们及时联系。争取早点抓到凶手。”罗佑很诚恳地对此次对话进行总结。 她们说了些赞同的话便离开了会所。 一路上罗莉憋着疑问直到回到停车场,又将车内检查一番确认没有被装窃听和定位设备后,才开口问纪思安。 “你为什么将绑架的事情说得那么详细?我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 “我不说,他们迟早也会知道。说了没准儿还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纪思安解释道。 “为什么他们肯定会知道?”罗莉一时间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你忘了?之前合作的时候,他弄来得那些消息。”纪思安提醒道。 经她的提醒罗莉想到了之前的情况。 “最新的案件调查进展他都能弄到,区区一份笔录的内容他会不知道吗?”纪思安无奈地说。 “我记得为此你还提醒袁沐来着,也不知道抓没抓到内鬼。”罗莉说道。 “没听袁沐提及,那就是没有了。再说……这种事情不好查,即便是查到了,他也没做什么大的违法的事情,顶多是给个处分。” 说完纪思安启动汽车,将车子驶离停车场。 “但眼下这个情况可对咱们不利,他们就是嫌疑人,若还消息灵通……那还怎么查。”罗莉叹息着。 “现在只能希望内鬼不是他们的人。若那人只是偶尔透露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倒也没关系,就怕他是个拎不清的……” 纪思安这样说着,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这是去哪?” 罗莉看她开得路线不对,以为她又想走小路,不由得一阵紧张。 “放心。我没走错路。刚刚袁沐给我发信息,让我们去趟刑警队。” 纪思安给罗莉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 “她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罗莉一下来了精神。 “不知道,她没说。” 纪思安看着罗莉瞪大的圆眼,觉得分外可爱。 “就知道。她那么讲原则,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罗莉嘟着嘴重新将身体靠向坐椅。那样子……可爱极了。 “没人说你特别可爱吗?” “你别挖苦我。从小到大都是被人‘称赞’为可爱。不知道现今可爱的意思就是可怜没人爱吗?” 罗莉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儿,惹得纪思安笑出了声。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的可爱像小狗狗似的可爱。” 罗莉顿时一脑门子的黑线,你还不如说我可怜没人爱呢,好歹还是个人。 …… 一路插科打诨,她们的心情好了不少。到刑警队时已完全看不出心情郁闷的样子。 她们刚下车,袁沐便一手拿着煎饼跑着迎了出来。 “正等着你们呢。快跟我来。”袁沐嚼了三下两下便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说道。 “你慢点吃。小心伤了胃。”罗莉见她的样子有些心疼。 瞅瞅着黑眼圈,再看看这瘦削的小身板。 “我没事儿,就是最近工作比较多。”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看着她们一个比一个苗条的身材,罗莉不由暗自叹气。明明自己是标准的身形,跟她们比起来生生成了魁梧的女汉子型。所以啊,选朋友很重要。 她正想些有得没的,冷不丁被纪思安拉了一把,险些摔倒。 “想什么呢,赶紧的跟上。” 罗莉回神与纪思安一起跟着前面一跳一跳的小短发向刑警队内走去。 “这次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儿?”纪思安知道大家都很忙,开门见山地问。 “这次请你们来是想让看看这个。” 师傅很欣赏两个小姑娘,请她们坐下后,就将手中的材料递了过去。 “这是?”罗莉看着上面的各种生活用品,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潘凤霞近几个月的购物清单。你们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在于娜那里见过的。” 师傅说明请她们过来的目的。 她们闻言打起精神,认真看起了材料。一目十行地略过生活用品,她们的目光停在了窃听设备上。 “是她装的?”虽然带着疑问的语气,但心里已经有九分肯定。 “对。” 既然将她们找过来辨认,师傅就没打算瞒着她们。 “你们好好想想,于娜给没给过你们相关的东西。” 她们仔细看着那些设计精巧的摄像头和窃听物件。半晌罗莉才说道:“这个笔和音响我没见过。但是这几个摄像头太小了,装哪里都有可能,也许是我没注意到。” “也不是没注意到,而是可能已经被毁了。”纪思安喃喃地说。 “哦?是什么东西被毁了?”师傅眼前一亮。 “你还记得于娜家消失的那个包吗?”纪思安转向罗莉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消失的包,放包的位置还被人放了个新买的冒充……原来的包肯定有问题。” “还有于娜……我们问她那个包的时候,她还迟疑来着。肯定就是那个。” 她们两人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堆,让身为听众的袁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很是着急。 “你倒是详细说呀。这么说谁听得懂。”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算盘 连续几日的讲述让纪思安喉咙肿痛,她自然地将目光转向罗莉。同样经历的事情还是让她来说吧,至于自己的破嗓子,能省则省。 罗莉知道纪思安的意思,她的目光一看过来,她便自然地将那天检查于娜家里的情况详细说明。 甚至拿出手机将她拍的照片展示给她们看。没想到这些本是给于娜辨认用的照片,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师傅看过照片,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晚了一步,这么重要的证据就这么被毁了。” “听你们的意思……于娜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她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东西的下落才被灭口……” 这也是一种可能。所以她从看守所出来后,才会不跟她们联系,甚至想出国避祸。 “我倒是觉得她手里没有那个东西。”袁沐说道。 众人疑惑地看向她。 “你这么肯定?”李木子担心她因为偏袒失去冷静。 “她从看守所出来之后的一系列行为,从另一个角度想不就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把房子托付给罗佑卖,东西也都是由他们清理。她则独自住进刘东的别墅,然后再是出国。” “我觉得她是想表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隐藏的东西。至于不联系朋友,就是怕给你们招惹麻烦。” 纪思安和罗莉也觉得袁沐的说法更合理。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放过她,为什么?”师傅的问题也正是她们不明白的地方。 刘东托罗佑将于娜送到机场,明摆着是想让她离开的。她为什么又出事儿了呢? 若是刘东干得,没必要多此一举,偷偷杀了她不是更好?何必让她出现在机场,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将人带走呢? “也许是他反悔了,或者是他的障眼法。”罗莉对刘东没有什么好印象,坚信他有问题。 “或者还有第三方的人……”师傅的话让他们一惊。 那事情不是变得更复杂了? “都是推测,关键还在那个视频到底是什么。” 看着手里的购物清单,纪思安不由得一阵头疼。潘凤霞买了这么多的摄像头,她都放在哪里了呢? 她被盗了,于娜家也被翻得底朝天,连自己也被盗贼光顾了,还是没有视频的下落。 或者视频已经丢了?其实不止是她,其他人也觉得视频大概率是没有了。 这就更让人想知道视频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了。只是一个概率很小的可能就让对方铤而走险甚至不惜绑架杀人,可见里面的内容多让他们害怕。 正在她们猜测视频已经丢了的同时,刘东和罗佑也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其实刘东并未离开,他留下罗佑与纪思安她们谈论合作事宜,其实是想从那两个人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 “事情虽然因为娜娜的大意而起,但对方确实没有大的心思也是事实。皮包已经收回,里面的东西也销毁了,事情就应该以此结束。” “你们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这下好了……引起了警察的注意,还怎么收尾?” “尤其是那个纪思安……又留了个尾巴。人家现在也知道你们想要找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难办。动手,警察肯定会抓到把柄,不动手,若她们真查出点什么,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件事情罗佑如何不知,他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可是他的话人家未必听。更可恨的是办事儿的人……手脚不利索就算了,还留了活口……现在他们是进也难退也难。 “我看那两个丫头戒心很重,根本不相信我,没想到她居然把被绑时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你。”刘东玩味儿地看着罗佑。 罗佑面上没有表情,心里早就开始骂娘,自己精虫上脑,便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发家…… “她们的话不可信。” “你是说她们在骗你……” “也不是……至少这次说得是真的。” 看着刘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罗佑怕他想歪了,又加了一句解释。 “她们说得跟刑警队说得差不多,细节都对得上。” “哼……这就麻烦了。真被警察盯上了,跟你们那位说别再轻举妄动了,小心约束手下人……” 刘东一改平庸憨厚的模样,小眼睛放着精光恶狠狠地警告着。 罗佑一口气顶在喉间,费了好大劲才将气咽了下去。只低头恨不得将桌子盯出个窟窿来。还不都是你,若不是你找那些不省心的女人,何至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刘东看着面色发黑的罗佑没有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他们在怪他,他也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的问题,娜娜……也是被人算计了。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巧合,娜娜的私人物品被人装了监控,而她又恰巧把东西忘在了他那里…… “其实开始的时候,你们听我的意见给点钱打发掉潘凤霞就好,偏偏用那么极端的方法。惹毛了于嘉事情就越闹越大。” 刘东对他们处理事情的手段颇有微词,他一直觉得如果按照他的方式来办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你惹下的祸端,我们给你擦屁股,你倒抱怨上了。”罗佑再也听不下去了。 “嘴巴放干净点,那位来了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刘东显然是急了。 罗佑低下头,他知道他们目前非常需要他,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为此事费心费力,直接杀了他便是…… 相较于他们的不欢而散,纪思安和罗莉那边则气氛融洽,如果不是案件没有进展这座大山压着,她们还能跟袁沐多待上一会儿。 因为担心多耽搁时间会影响袁沐工作进度,纪思安和罗莉很快便提出告辞。 临走时,她们忍不住提醒袁沐注意身体,不管案子怎么样,饭还是要吃好的。 袁沐知道她们的好意一一应下。 她们从她敷衍的态度便猜到这家伙肯定没把她们的话往心里去。 罗莉还要再劝两句,纪思安却拉拉她的衣袖,摇头示意。她也只好放弃再叨叨两句的想法。袁沐稍稍松口气,便急匆匆地回到刑警队。 看着她的背影及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跳动的短发,罗莉轻声叹气。 她知道自己再劝她也不会听,换作是自己……也不会。杀姐的仇人就在眼前,若能抓到他,莫说少吃几顿饭,就是少几年寿命都是值得的。 纪思安知道罗莉能想出其中的关键。她自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抓路桥杀手的时候,她可是比袁沐还要疯狂。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再次 冬日的晨光将鱼鳞状的层云晕染成金色,丝丝片片散落在蓝意浓厚的碧空中。 罗莉禁不住纪思安的软磨硬泡,终于同意先回家两天。这些日子她不放心纪思安的安全,几乎与她寸步不离,临近春节,家中的父母对她甚是想念。 挥别罗莉,纪思安驾车独自行驶在城隍街头,缤纷的彩灯,暖意十足的红色灯笼将街道装饰得喜气洋洋。路上行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商铺里响着的欢快乐曲相得益彰。 快过年了啊。纪思安感慨着回到住所。刚出电梯,便看见袁沐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新买的春联和窗花。 “给你装饰用的。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短短的两个字,纪思安的眼眶竟有些湿润。自从奶奶去逝,她对任何节日都没有了期待。 “我还买了几个手工的窗花,需要自己剪。要不要挑战一下?”进屋后,袁沐将剪纸放在桌上。 “好啊。你等我找剪刀。”纪思安说着打开抽屉。 她先递给袁沐一把剪刀,接着又打开一个黄色的小盒子,在装满缝衣针和新旧衣扣的盒子里拿出另一把剪刀。 “想不到,你是个过日子的好手。”袁沐指着那一堆纽扣说道。 “这是奶奶留给我的习惯。很好的衣服,丢了扣子就很麻烦,所以我会先把商家赠送的多余扣子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正说着纪思安的手停了下来,愣了片刻之后,她将扣子倒在桌子上,似在翻找着什么。 袁沐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屏气凝神不敢打扰她。 “找到了,就是这个。”纪思安递给袁沐一颗扣子。 “这像是小香风风格衣服上的。是于娜的?” 纪思安摇头。“这是从于娜家里捡的。我开始也以为是她的,但跟她的衣服都对不上。” “反倒是有点像潘凤霞的。” 听到潘凤霞三个字袁沐睁大眼睛。她仔细检查手中的扣子,在试了几次后,终于用指甲抠开了扣面,随着扣子被打开,里面掉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 “有了!就是它。”袁沐激动地站了起来,马上给刑警队打去电话。 看来之前那些人找得就是这个。谁能想到潘凤霞将存储卡藏在了扣子里呢。而这个扣子又阴错阳差粘在于娜身上掉在她家里被纪思安捡到。 事情曲折得有些离谱,不过好在是她们先找到了它。 与刑警队打好招呼后,袁沐便要回去。纪思安却追了下来执意要送她去。几次拒绝无果后,她还是被纪思安拉上了车。 路上,袁沐不停地提醒纪思安小心。自从上次被绑的事情后,她和罗莉对纪思安都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们走得都是大路,宽敞得很……” 纪思安后面的话被袁沐大喊小心的声音截断,接着便是猛烈的撞击声…… 纪思安的头重重地磕在车门玻璃上,瞬间流下温热的液体。袁沐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撞击的地方主要在副驾驶的方向,车门上的玻璃瞬间碎裂,她的腿也因剧烈的冲击受了伤。 模糊间,有人砸开了副驾的车门。就在她们以为是有人来救她们时,那人已开始抢夺袁沐手中的书包。强力的拉扯让袁沐清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这句袁沐自认为强硬说出来的话,却因为她的受伤显得柔弱无力。 纪思安勉强睁开眼,那人戴着头套,看不清长相,看身形是个男人。就在她准备伸手帮助袁沐的几秒钟,那人突然拿出刀子,朝袁沐连续捅刺…… 事情发生得太快,两个女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鲜血喷溅了满脸。 袁沐低头看向自己,鲜红的血液已渗出毛衣。眼见那人还要继续捅刺,纪思安猛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袁沐。那人一边拉着书包,一边在纪思安的背上猛刺。 袁沐松开拉书包的手,想要保护纪思安。就在此时枪声响起,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终于来了……在失去意识前,袁沐努力睁大眼睛,她想看着,想看着那个可能是杀害姐姐凶手的黑衣人落网。 几声枪响过后,黑衣人倒在路边的草丛里。袁沐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却引来剧烈的咳嗽,满嘴都血……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疯狂叫着她名字的男人,木子……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可惜她太累了、太困了。 李木子疯狂地拍打她的脸颊,力道大得脸颊都有些红肿。 “坚持住!沐沐……你要坚持住……救护车快来了你要坚持住……”支离破碎的声音吵得她不得安生。 这个男人……遇到她和姐姐幸还是不幸,若没有她们,他会不会有一个平静而美好的人生。上最好的学校,找高薪的工作,娶漂亮的老婆,生可爱的孩子,可以在假日带她们出去游玩,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再也没有尸体,再也没有加班熬夜,再也没有危险和痛苦…… “木子……不要再当警察了……答应我……不要再当警察了。” 这竟是袁沐在昏迷前最想说给李木子的话。 尖锐的利刃刺进纪思安的后背时,她因为要保护袁沐的执念太过强烈竟然没感到疼痛。纪思安不知道自己被刺了几刀,只觉得后背有火辣辣地灼热感。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失,她越来越渴,在昏迷时还喃喃叫着水…… 她感觉自己被人抬出了车,她尽力动了动嘴想表达自己的诉求,却被一阵强光照得有些不适。 “还有反应……她还活着……马上止血……快快快。” 我只是想喝水啊……纪思安如离岸的鱼儿一样张着嘴,一开一合,她以为自己说了很多话,其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恍惚中她彻底堕入黑暗,人声、车声都从她的感观中消失了。 她再次来到了那个潮湿狭窄的楼道,摸索着前行,自然而然地向上仰望,506的房门留着一道缝隙,里面传出阵阵水声。 她推门而入,姐姐正坐在床上玩着那只布偶熊。妈妈从卫生间内探头时不时看向她们……橘黄色的灯光照着她们,温馨又美丽。 画面一闪,她和姐姐因为争夺布偶熊打了起来。妈妈出来帮她们调解。灯突然灭了,她站在床边哭泣,姐姐和妈妈却不见了。 房门再次打开,这次从门外走进了一个男人,以她的身高只能看到他的腿和有些发旧的黑色棉布短袖。那人拿起刀捅刺母亲,母亲还来不及反抗,腥热的血液便一串串滴落在地毯上。 不要……纪思安大叫着扑上前,却被那人一脚踢飞,她的头重重地磕在角柜上,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谁是局中人(上) “安安……醒醒,我的乖宝宝快起床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了。” 纪思安想睁开眼,但眼皮却似千斤重。当她用尽力气撑开眼睛时,入眼却是奶奶的脸。她将粗糙的手放在她的额头正在试着她的体温。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关心自己了,她都快忘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没入鬓角,直至打湿了枕头。 “奶奶……”她艰难地开口,入目的场景却再次变了。 满目的青松,雪花似柳絮样落下,飘飘洒洒,模糊了针叶,也模糊了奶奶的容颜…… 她拼命地向前跑去想留住奶奶的身影,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笑脸,那是眉眼俱开感人至深的笑容,随着他的笑容的逐渐加深,山谷里的花争相绽放。他的脸在花海中渐渐模糊,只余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睛压下了百花的艳色…… 陈森……他怎么在这里?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啊?她的声音回荡在山谷。 喂?陈森。是你吗?我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纪思安追着那双眼睛远去的方向,不甘心地问道。 远处的身影回头,妈妈、奶奶和陈森的身影重合为一,他们朝她挥挥手,倏而消失了…… 不要!纪思安大喊着阻止,激动的情绪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她睁开眼,床边的人还不及惊喜,她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铁锈的腥咸味和身体的剧痛,让她清醒了过来。 再次定神,眼前是罗莉和美琳憔悴而苍白的脸。 又是梦? 纪思安想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抹去,却早有人拿着温热的毛巾替她拭去血污。 一定是梦……自从奶奶去世后,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温柔以待过。 “纪思安,你这个大混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以为你这样我会高兴吗?” “你若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罗莉沙哑的哭声,将纪思安拉回现实。只有罗莉才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好像她们的关系多不正常似的。 “你好没好点,要不要喝点水?”美琳先看了一眼病床边的监测仪才柔声问道。 纪思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见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再往上是输液袋,再往下,胸口上贴着监测心跳的设备,手指上夹着血氧仪…… “我这是在医院?我还活着?”刚一开口纪思安就觉出了不对。 她用尽力气,出口的声音却极其微小,仅有些许破气的声音。 美琳没有听清她的话,但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是在医院。你刚手术完,元气大伤,医生叮嘱你要少说话,多休息。” “袁沐呢?袁沐呢?她在哪儿?”纪思安丝毫没有活着的喜悦,她担心的是袁沐。 锋利的刀子,极快的动作,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根本无法想象杀人竟是这么快的速度……只有那么2、3秒钟,鲜血便流得到处都是…… “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只不过伤得有些重,现在还在icu没有醒过来。”罗莉哽咽着说道。 “我想去看看她……”纪思安不相信她们的话,在没看到活蹦乱跳的袁沐之前,她们的话她都不相信。 “你别动,小心伤口。”美琳轻轻按住想要起来的纪思安。 其实她这个动作有些多余,纪思安伤得太重用尽全力都不能撑起上半身。 “纪思安!你不要任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们多担心!”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刀再偏一点就扎破大动脉了……” 温热的泪水滴在纪思安的脸上,她错愕地抬头,罗莉已经泣不成声。 “小安,我们没骗你,袁沐还活着……只是……有几刀太过凶险扎破了内脏,其中一刀离她的心脏只有2毫米。” “幸好有你替她挡下了后面的刀……” 美琳的话让她安静下来,她要努力恢复,早些去看看袁沐。 刀刀朝要害扎的,他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这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纪思安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禁有些后怕。 刑警队这边,李木子一脸憔悴地坐在办公室,任别人怎么劝就是不离开。 “沐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要是真关心人家就去医院看看,在这里诈尸算什么。”师傅来到李木子面前。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跟得再紧点,行动再快点,出手再果断点,她就不会受伤了……” 干裂的嘴唇因为这几句话又渗出血来,与脸上沾着的血污混合在一起,样子很吓人。 “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担责任,你上面还有我,我上面还有支队长呢……” “这次是我们的错,没想到对方是帮亡命徒,先是制造交通事故,后是上前直接捅刺……他们根本没打算留活口。这行事作风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 “那人的尸体也被要走了吗?”听到师傅提起那些人的作案手法,李木子最先想到的是疑似杀害袁珊的凶手。 “嗯,也被要走了。” 师傅递给李木子一根烟,随即坐到了他面前。 “不过,我们偷偷进行了尸检。”想到这个事情,师傅长出了一口气。 “结果怎么样?是他吗?”李木子沉入死寂的眸子里迸出一丝光亮。 “是。dna对比上了,他就是杀害袁珊的凶手。”师傅给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混蛋!死得太容易,便宜他了……” 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了剧烈咳嗽。 师傅递给他一杯水。“他身中三枪,一枪是你开的,一枪是我开的,还有一枪子弹跟咱们的都没对比上。” “是杀人灭口吗?”李木子直起身子。 “有这种可能。”师傅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他记得第一声枪响时,他和李木子都还没来得及举枪……当时有车祸造成了现场又混乱,他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次的事情,本来是他们设计的一个局,目的是引出凶手和内鬼,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险些造成自己人牺牲。 自从知道刑警队内有人给罗佑通风报信后,他们小心地调查了一段时间却豪无头绪,就在他们以为是情报错误的时候。袁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先是纪思安谎称找到了存储卡,再是由袁沐通知刑警队,支队长借机将此消息透露出去…… 若是真有内鬼,他必然会将这个消息告知对方,对方在得知她们想将证据交到刑警队时,也必然会想办法阻拦。 其实那个衣服扣子就是于娜身上的,里面也什么都没有,她们谎称那是潘凤霞的,又假装找到存储卡,只是为了引出背后人……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谁是局中人(下) 事情的进展都被他们料到了。他们早早地设好埋伏等得就是对方上钩。 只是没想到,鱼是上钩了,却用了鱼死网破的极端做法,制造交通事故,利用混乱再直接下狠手。若不是两个小姑娘够英勇,还就真让对方给跑了。 现在凶手死了,这条线索也断了。师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刑警这么多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内鬼找到了吗?”李木子知道他们行动失败使得最重要的线索中断,但抓到内鬼的话说不定就能有新的希望。 “找到了,是老杨。”说起这个师傅气愤不已。 “怎么会是他?” 说起老杨,刑警队里无人不熟悉他。办事公道,待人和气,几次同事犯错都是他帮着极力争取才减轻处罚,也因此他在队内的人缘极好。 “我刚来刑警队时,不会写结案报告,还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会不会是弄错了?他平时多是负责文案工作,没有参与办案……”事到如今,李木子仍不愿相信。 “他都承认了……” 师傅又点上一根烟,他的心里比李木子还难受。共事这么多年,没想到老杨会走到现在的地步。 “为什么呀?” “肯定是弄错了。他不直接办案,哪有那么多的一手消息?” “这要得问问你们这帮兔崽子了。要不是你们赖得写报告都找老杨帮忙,他也不能知道这么多,更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师傅一肚子火气都撒给了李木子。 李木子心虚地低下头。“我真没想到是他……” “我也没想到……唉……可惜了。” “师傅,杨哥都快退休了,他这么做图什么呀。”李木子不甘心地嘟囔。 “图钱,还能图什么。” 师傅看着李木子错愕的神情,觉得还是要把话说明,以此敲打敲打这帮孩子,让他们今后不走歪路。 “他是个裸官。” “老婆孩子前些年去了国外后就在那边定居了。” “咱们工作你也知道,本来就忙,照顾家里时间少。孩子本来就跟他没多少感情。后来又去了国外,两人间的亲情更是淡了。” “开始的时候老杨是出于愧疚,把自己省吃简用下来的钱都汇给了孩子。” “后来,孩子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为了满足他……渐渐就把手伸了出去。” “他想得挺好,给对方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挣些外快,等退休了就出国去陪孩子。” “可对方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从第一伸手起,把柄就牢牢地被人抓住了……” 李木子呆呆地看着师傅直到烟烧到手指时,才回过神。 “他供出背后的人了吗?” “是罗佑,他把消息都给了罗佑。不过罗佑人消失了,局里正在通缉他。” 这两天,师傅吃不好睡不好,眉间的皱纹深陷,本就削瘦的脸两腮都缩了进去,显得异常衰老。 他本以为这个局天衣无缝,耐何错估了对手。打草惊蛇不说,线索还都断了。 “师傅……缉毒那边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他们的案子?” “这里边……只有于嘉和那个赵成楠吸毒,他们那种只是小虾米,怎么可能惊动缉毒。” 师傅摆摆手说道:“这事儿不用怀疑,就冲他们下得死手,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们。” “只有亡命徒才干得出来这些事儿……” “是我大意了……” 关于师傅,李木子来之前也曾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师傅之前在缉毒干过,后来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才从缉毒一线退下来。只是他不甘心退居二线,又来到了刑警队……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对付这帮亡命徒还得是缉毒警。相信他们肯定能很快抓到罪犯。” 说完,师傅拍拍李木子的肩膀。“你也别躲在这里了。去医院看看沐沐。” “还有……你也捯饬捯饬,至少洗把脸。这血呼啦的再吓着人家。” “嗯。”李木子的声音沉闷地响在喉间,身体却没动。 “去吧。好在她挺过来的,这要是没挺过来呢……有你后悔的。” “干咱们这行的,说不定哪天就遇到意外……什么都得趁早。都像你这样磨磨唧唧的,肠子都得悔青了。” 师傅的背影有些佝偻,他劝着李木子去看袁沐,自己却没勇气去医院。 袁沐和李木子都是他的徒弟,他那样偏爱的小姑娘差点因为他的失误牺牲了,最伤心的莫过于他了。 她姐姐的案子……当年就没破成……要是妹妹再牺牲,他怎么跟她的父母交待…… “师傅,咱们一起去。” “您得陪我……没您给我打气,我……我不敢去。 李木子不容师傅拒绝便死死挽住他的胳膊。年轻人的力气极大,师傅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由他拖着他向外面走去。 “让你去,你就去,拉我这个老头子干嘛。” 师傅嘴上抱怨着,脚上却跟着他来到了院外。 “师傅我胆子小,得您跟我撞胆才行。再说,您刚刚不是说表白要趁早嘛。您总不能眼看着徒弟我留遗憾吧。” 缓过劲儿来的李木子嘴皮子很利索,三言两语便说服师傅跟他一起去医院。 …… 刚刚醒来的纪思安精神不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杨宁宁来时,她刚刚睡着。 “你怎么来了?她现在没有事儿了。”罗莉连忙起身。 “我来看看她。总要亲自来看看才能安心。”杨宁宁明白罗莉的好意。 纪思安脸色惨白,睡得并不安稳,即使是在梦中眉头依旧微微皱起。 “她脸色怎么这么差?” “失血失得太多了……医生给输了些铁,说是能快点补回来。”罗莉解释道。 “铁是大分子对血管有伤害,不能多输,还是要靠食补。下回,我再给她多带点吃的。” 说着杨宁宁将手中的鸡汤放在病床边的小桌上。 “要不要我叫醒她喝点。”罗莉有些犹豫。 “不用。让她补眠。醒了之后也让她少说话,不要多思多忧,养身体要紧。她得尽快把元气补回来。” “我带得这个是保温杯,一会儿她睡醒了喝刚刚好。” 杨宁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先去看看袁沐。一会儿再过来。”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知道哪条腿是义肢。这也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袁沐虽然已经从icu出来,但仍然昏迷不醒。这几天看她的人很多,鲜花已经放不下都堆在桌上。艳丽得花朵更加趁得她脸色苍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后怕 杨宁宁来到病房外时,她的母亲正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新增的白发和红肿的眼睛,使她看起来苍老而憔悴。 “你也是来看沐沐的吗?” 这些天哭得太过厉害,她的嗓子已沙哑得不成样子。 “是。我是她朋友,来看看她。她……现在不方便吗?”杨宁宁小心地问。 其实,她与袁沐仅仅是在招娣做心理咨询时有过交短暂的交集。但听说她办案的时候受伤,她还是决定来看看她。 “她现在还没清醒。里面有人……正在看她。” 透过窗户,杨宁宁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病床前握着袁沐的手。老年的男子则站在一旁,偶尔还微微背过身子,似乎在强忍着悲痛…… 她现在进去有些不合适。 宁宁将鲜花和水果放在袁沐妈妈的坐椅旁。“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祝袁沐早日康复。” “好……谢谢你,谢谢。” 砂砾样的声音让宁宁十分不忍。“您也要注意身体,多喝水。您得好好的才能更好地照顾她。” 阿姨点头表示感谢。自沐沐住院以来,她的精神一直恍惚着。那天看到刑警队电话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女儿干得什么职业,有多危险,她这个当妈妈的最清楚。 但凡警队的电话就没有好事儿……这通电话不由得让她想起多年前的雨夜,也是警队的电话,也是这样响个不停…… 她的腿立刻就软了,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抖着,怎么都按不下接听键。还是丈夫比她更冷静一些,接起了电话。 当警队说有点事儿,来家里接他们的时候,她的天都塌了。丈夫抖着声音问是去哪儿,电话那头沉默的几秒简直要把她的心挖出来…… 听到是去医院,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是不是沐沐出事了?” 虽然他们告诉她,沐沐只是受了伤。但她心里清楚,当警察的受伤跟别人的受伤不一样……沐沐那么坚强的孩子小磕小碰的从来不用去医院…… 她和丈夫到医院的时候,沐沐已经被送进了手沐室。不用他们说,她看到那堆血衣和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时就知道女儿伤得有多重。 她当时已经疯掉了,抓着领头的人拼命摇晃,“我的女儿呢?!还我的女儿!” “珊珊已经没有了,若沐沐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 “是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抓要杀珊珊的凶手,也是你说要照顾好沐沐……” “凶手没抓到……沐沐要是再没了……不是要我的命吗?” 沐沐妈妈晕倒的时候,师傅就在现场,他看着大家手忙脚乱地将她放在病床上推走。 他没有整理混乱的衣服,就那么满身血污地坐在角落里。若有可能,他宁愿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自己。 二十多年前,他的搭档就牺牲在了自己面前,如今要是徒弟再出事,他还有何脸面活着…… 队长来的时候,师傅正缩在角落里,佝偻的身子,颓废的面容,脏污的衣服,落魄得不成样子。 “老张。” “情况怎么样?” 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师傅才有些许反应。 “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是我低估了对手,你处分我吧……” “事儿都出了,处分你有什么用。” “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沐沐怎么样?”队长的眼睛看向手术室,正在手术中的灯还在亮着,又有护士抱着大袋血浆进入手术室。 其实现场的情况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么问师傅,还是抱着能得到好消息的希望。 “伤得挺重的……那几刀都是朝着要害去的……”师傅的声音沉闷而破碎。 “那个小姑娘呢?” “听说……她还给沐沐挡了几刀。” “她情况也不好……。”说完这句话师傅将脸埋在双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 幸好……幸好袁沐和纪思安都挺了过来。 病床推出来的时候,袁沐的父亲想要起身看看女儿,却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女儿苍白的面容伴着一堆仪器从他面前缓缓过去……至少还活着,活着就好。 晨光透过玻璃洒在师傅身上,这个消息让他如释重负。 他自觉无颜面对袁沐的父母,便偷偷离开医院来到刑警队将沐沐脱离危险的消息带给不敢去医院的李木子。 …… “阿姨……”李木子在医院看见沐沐母亲的瞬间就蔫了下来。 “对不起……我……我没照顾好沐沐……” 袁沐的母亲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因着袁珊的事情,李木子放弃原本大好的前途跟着袁沐当了警察,她没有理由去埋怨他。 “不怪你……沐沐还没醒,你小点声……”说着她起身离开病房。 师傅全程都尴尬着,直到袁沐母亲离开病房他才稍稍放松了些。 “师傅……我想去禁毒大队……我想亲自抓到伤害沐沐的凶手。”李木子看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袁沐说道。 “别冲动……”师傅刚一开口,李木子就快速反驳道:“我不是冲动。我认真思考过,不能让这帮亡命徒祸害城隍。” “急什么?我不是拦着你。缉毒是警察中最危险的警种,没有过硬的业务能力,你去了也是白给。” “我哪有您说得这么差?”李木子被师傅说得有些挂不住脸面。 “我这是为你好。在你格斗、射击这些技术没达到顶级前,不要想着调动。那是真正的战场,生死都在毫厘之间,稍有不足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再说了,刑警队你还没干明白呢,就想着缉毒。先把案子破了再说吧。” 说到案子,李木子蔫了下来。杀害袁珊的凶手死了,案子又被缉毒警接手,他们追了很久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瞧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线索断了就再找,现场还在,嫌疑人还在,就不愁找不到新线索。” “师傅……您的意思……咱们是不是可以再接着查这个案子。”被师傅批评的李木子却喜笑颜开。 “臭小子,套我话……” “查……肯定得查,伤了咱们的人,还能让他跑了。说什么也得抓到。”师傅攥紧了拳头。 “还得是师傅。我就跟着您干了。” “少狗腿子……刚才是谁还想去缉毒来着。” “我现在还差得远,等跟您多学两年再说……” “贫嘴吧。等沐沐醒了让她好好修理修理你。” “听到没,沐沐,赶快醒来吧。我还等着你醒来骂我呢……”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悔没跟上你吗?” …… “你起来得好好骂我,打我也行,就是别这个样子了。你这样子……我们都太不适应……” 说着说着,原本还在插科打诨的李木子突然带上了哭腔。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探望的人 “行了,别在这哭。打扰我们沐沐休息。” “让她好好睡会儿,最近她缺得觉太多了。” “走,咱们去看看纪思安,要不是她替沐沐挡了那几刀……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李木子在师傅的劝说下离开了袁沐的病房。 此时,纪思安还没睡醒,罗莉出去送杨宁宁,病房内就她一个人。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着深色裤子和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房门带起的冷风让病床上的纪思安打了个哆嗦,她迷糊地睁开眼,正看到一个男人向她走来。看着这有些熟悉的步伐……纪思安恍惚起来。 “是你?那天……在宾馆的人是你对不对?” 她想要抓住眼前的男人,却因身体虚弱,几次伸手都被有够到对方。 “你别走……是你……杀了妈妈,你别走!” 她以为自己在大声斥责对方,其实声音与呢喃无异,旁人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 “小安,你怎么了?做噩梦啦?”罗莉握住纪思安乱抓的手。 因为刚从外面回来,罗莉的手有些冰。入手的寒意让纪思安逐渐清醒过来。 “快……我看到杀我母亲的凶手……他来医院了……就在刚刚,他进病房了……”纪思安语无伦次地说道。 罗莉看了病房大门一眼。“没有人啊。我刚进来的时候没看见病房内有人。” “小安,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纪思安在罗莉的帮助上,微微抬起上半身,病房的门关得好好的,屋内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难道还是梦?为何感觉那样清晰,门口的风,那人走向自己的样子…… “小安,真的没有人,别胡思乱想了。” 说着罗莉调整好床的角度,让她靠在倾起角度的床上。 “刚刚宁宁来看你了。你正睡着,她就没打扰你,只留下鸡汤就走了。” “来喝点鸡汤补补,你这是太虚弱了。” 看着罗莉忙碌的身影,纪思安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天,辛苦你了。” 因为照顾她,罗莉的圆脸眼见着小了下去,之前又圆又大的眼睛,因着睡眠不足都有些凹陷。 “这有什么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次受伤险些要了纪思安的命。鲜血如泉水似的往外涌,她躺在急救床上,脸比纸白,人早就失去了意识…… 就是这样……她的家人都没来。还是师傅在手术单上签得字。 想到这里罗莉摸了摸纪思安的头发。我们小安,没家人疼,我来疼…… “我已经好多了。你也坐下休息休息,别累坏了。” 纪思安的头发细密柔软,这样的女孩子最是心软。 “我身体棒着呢。你别瞎操心。”罗莉将鸡汤端给她。 师傅和李木子进来时,纪思安正小口地喝着鸡汤。 罗莉看见他们瞬间黑了脸,要不是他们出得馊主意,小安也不会差点命都没了。 李木子看着气哼哼出去的小姑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即便这样,师傅心里仍心存感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没有把他们骂出去,已经是最大的克制和尊重了。 “我没给你买东西。水果寒凉,你现在也吃不了。” “这是我的心意,你收下。等伤口好了,好好调养身体。” 师傅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纪思安的床边。 “不用……您不用这样客气。”纪思安知道师傅的愧疚。 师傅工资不高,又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钱她不能收。 “手术费和住院费都是您出的……,已经够多了。”纪思安气血不足,说话声音很小。 但师傅态度坚定,任她怎么样推脱,他还是将钱留给了她。不仅如此,李木子也偷偷将自己的钱放在她的床上。 知道现在拒绝不了,纪思安只得暂且收下。 “我想麻烦您一件事情……”纪思安不好意思说道。 这个时候开口,颇有裹胁别人的意思,但她没有办法,母亲的案子过去的时间太久,光凭她们很难找到线索。 “有什么事儿,你说吧,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现在莫说一件事情,就是十件、百件,师傅也会应承下来。 “是关于我母亲和姐姐被害的案子……” 纪思安指了指柜子,李木子马上帮她取出里面的书包。她将包中的笔记本取了出来。里面详细记录了母亲和姐姐被害的案件,以及之后她们的调查情况。 师傅郑重地接过笔记本,看完里面的记录,眉毛皱成了个疙瘩。 这个案子他有所耳闻,但也仅仅限于耳闻而已。那个时候他刚调到刑警队不久,还是个新人。 “你想让我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师傅问道。 “线索太少了……”纪思安知道这个案件的难度。 那个时候刑侦技术不发达,现场又遭到围观人员的破坏,留下的线索很少,案件侦破难度太大。 “我想让您帮我查两个人,王强和赵文彬。” “我总觉得他们像是知道些什么……” 纪思安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因为这样师傅感到更加地愧疚。 侦破案件本来就是刑警的职责,却要她这样来请求自己。 想到这里师傅脸上火辣辣地,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拿了笔记本,承诺会调查这个案子,就逃命似的带着李木子离开了病房。 “这人怎么回事儿?” “终于知道不好意思啦?” 罗莉对他们瞒着她制定引鱼上钩计划的事情耿耿于怀。要不是纪思安和袁沐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们少不得也要承受她的怒火。 纪思安知道她的心结,并未主动接她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刚刚……你真的没见到病房里有其他人进来吗?” “没有。我没看见。”罗莉很肯定地回答。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现在的纪思安精神不济,经常说几句话就气虚得不行。 “你赶紧躺下休息,别胡思乱想了。”罗莉将病床摇平。 “以后,不管谁来探望,你就装睡。其他得由我应付就好。” “知不知道病人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啊……” 罗莉一边叨叨着,一边帮纪思安盖好被子。纪思安就在罗莉的碎碎念中神色安详地睡着了。 罗莉看着病床上脆弱似透明的小安,大概理解了初见时她的沉默和疏离。 母亲去逝时她才多大……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熬过来的。 罗莉偷偷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趴在了她的床边。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冷案重启 回到刑警队来不及休息,师傅便将纪思安的请求汇报给支队长。 此时的刑警队因着老杨的事情,全部人员都在配合纪委的调查,正闹得人心慌慌。 “我会跟队长汇报这个情况。这个案子你和木子先查着,等这边的事儿忙完了,我抽多点人手来帮你。”两天两夜没合眼,支队长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好。你也注意休息。”师傅看着这个苍老得跟自己差不多的后辈忍不住提醒他。 “我也四十了,不年轻了。”支队长读懂了师傅眼中的意思,苦笑着说。 就在师傅准备离开时,他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叫住了他。 “于娜家的系列案子……还有沐沐她们出事儿的这个案子……暂时不要查了。” 师傅一听便急了:“凭什么?凭什么不让咱们查?” “这是上头的命令。”支队长给了一个无可奈何地解释。 “他们说不让查就不让查。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师傅一屁股坐在椅子,大有你不给我个合理解释,我就不离开的意思。 “这几个案子特别敏感,涉及缉毒那边……”支队长压低声音。 这个他知道……但这也不是能让他放弃的理由。危险他不怕,他只怕抓不到凶手。 “问题是……现在咱们也不清楚队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内鬼。万一……再泄漏点什么调查的消息只会让案子更加难查……” 话禁于此,师傅已明白支队长的意思。上面现在是不相信他们了……这也不能怪他们,是队里的自己人不争气。 “嗯,我知道了。”师傅瓮声瓮气地说完这几个便要离开。 这下轮到支队长不放心了,他一把抓住师傅的胳膊。“老张,这案子……” “你放心,我也在缉毒干过,知道轻重。”师傅拉下支队长的手。 说完便离开了支队长的办公室。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他觉得师傅的腰又佝偻了些。 缉毒是刀尖上的工作,以刑警队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去调查…… 走过楼道的几分钟,师傅很快想到了新的方向。既然于娜家的系列案件不能查,那就全力查纪思安母亲和姐姐被害的案子。刑警嘛就是破案,最不能容忍在自己手上出现冷案。 不同于纪思安她们的想法,师傅认为这个案子中嫌疑最大的是失踪赵文彬,所以他最先查的人是他。 可通过全国联网的警务系统调查赵文彬的生活轨迹后,他有些失望。 “十年……整整十年都没有他的生活轨迹了。” “会不会已经死了?” 李木子用筷子点着他最后使用银行卡的小镇,继续说道:“要不要我去这里核查一下。” “想得还挺美。”师傅拍了他的手一下。 李木子不以为意地笑道:“您、我再加上沐沐,咱们也假公济私一次。” “这个云南的小镇以景色优美而著称,是个网红打卡地。多少人来了这里之后都辞职选择在这里定居呢。”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凶手不像是他。”师傅吃了一口面说道。 “为什么?”李木子觉得师傅是不舍得出差的钱。 “这还用说。谁逃跑会去这种地方。”师傅白了他一眼。 看师傅的样子像是要暂时搁置这条线。他不情不愿地输入王强的指纹。 “这小子有前科,先看看他最近有没有犯案。若是在局里了,咱们就好找了。” 李木子一副我聪明吧样子,让师傅又忍不住拍他。手还未落下,电脑便显示了比对结果…… “我艹,真的有……半个月前刚刚入狱,我这是走了狗屎运了。”李木子爆了句粗口。 “喂,怎么是张鑫啊。不对啊……” 李木子看了看服刑人的身份信息,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又将指纹再次输入系统重新比对。结果出来,指纹对比结果指向依旧是张鑫。 “会不会是弄错了?这是张鑫不是王强啊?” “我看看,他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李木子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 “盗窃罪……还是入室盗窃……” “这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当年进宾馆盗窃的人是他……那我们核对王强的不在场证明有毛用啊。” “凶手不会就是他吧?” 自顾自地说到这里李木子突然从坐椅上跳起来,差点撞到师傅手中的面碗。 “你这臭小子毛毛躁躁地,再撞着我。早知道不让你查了,沐沐多乖……” 意识到袁沐还在医院里躺着,师傅停住未说完的话。 “师傅,大突破。当年咱们以为盗窃宾馆的人是王强,查不在场证明时查也是他。” “实际上,那枚指纹是张鑫的……咱们可没查过张鑫的不在场证明……” 李木子依旧对自己的发现兴奋着。 “当年要有这玩意儿就好了……” 师傅没有理会李木子,而是拍了拍电脑。 “什么意思?”李木子被师傅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那时候哪有电脑啊。我们都是用眼睛比对指纹……嘿,别提了,不仅是指纹,连户籍都是纸质的。” “那家伙查一个人,不翻几百斤的纸都找不到。” “我记得是2004年吧,那个时候财务办公室才正式出现电脑,整个刑警队才有两台电脑。” “队里组织我们这帮相对年轻的人学习。第一课就是怎么开关机……” “你师傅我的一指禅在队里都算大拿……” 见李木子张大嘴巴,师傅知道他不能理解。 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能理解。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网络,这全国联网也是近些年的事情。” “所以,网上动不动就吐槽,怎么不在网上查……怎么这个都弄错,这个都查不出来……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给你一屋子的纸质档案,你查一个试试。” “别说户籍,就是身份信息找到都不容易。” …… 李木子呆呆地听着师傅的抱怨。看来师傅没少上网,网友们的指手画脚,他这是读了多少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就是觉得憋屈。事后诸葛亮谁都会,但在当时的情况谁都不能保证判断正确。” “一个现场,会出现成百上千的证据,肯定有有用的,也有没用的。每个线索的跟进都需要时间和人力,我们只能有选择地去调查。这里边一旦走错路,就差个十万八千里。” ……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小镇 李木子手里还拿着两份资料对比着。 “师傅,张鑫和王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不然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王强有过盗窃前科,之前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按道理来说不会弄错……现在他突然变成张鑫,我怀疑是这个家伙利用户籍漏洞弄了两个身份证。”说完师傅擦擦嘴,拍拍李木子示意他出发。 “走吧。” “去哪儿?”李木子快速收拾好东西跟上师傅。 “去查案。” “不管他了?”李木子的目光看向监狱方向。 “管他干什么?他又跑不了。” “再说了你在这里待着能找到线索吗?” 师傅伸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肩膀。 “师傅,您就别卖关子了。咱们去哪儿查案啊?” 李木子很有眼色地帮师傅按摩肩膀。 “你小子手劲儿可以……再来两下,哎……就是这边,再往右一点……对对对,那里的筋都团成一团了。” 松快完肩膀,师傅又转了转吱吱作响的脖子,才点点李木子的包说道:“咱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在你刚看的材料里。” “我们去他户籍地核查?”李木子睁大了眼睛。 “只有这个笨办法了。你来订票吧,咱们坐最近的火车过去。” 冬日的北方草木枯萎,看起来十分的萧条。李木子只看了一会儿窗外便将头转了过来。 “怎么不看了?”刑警工作忙碌且没规律,李木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休假了。师傅以为这次出短差,能让他放松一下。 “除了山多点,其他的跟城隍一样都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意思。”说完李木子玩起了手机。 师傅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只看了一会儿手机便头晕眼花的。他索性放下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好在动车速度很快,2个多小时后他们便来到了j市。刚一下车,冷风就夹杂着雪花吹进脖子,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雪还挺大。”李木子一边将衣领拉高,一边扶着师傅出了站台。 “咱们今晚先在市区住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我还以为您会说现在就去呢。” 师傅是刑警队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跟他出差行程赶、工作累、吃住也是能凑合就凑合。 “我倒是想快点去呢。你看看这天,马上就黑了,又有大风雪,进山太危险了。” “而且现在是过年期间,就算是你想找车都不容易。山里的公交车下午5、6点钟就停运了。” 两人一路闲聊着,到车站附近的小宾馆住下。 宾馆条件不算好,但胜在清静。能在北风呼啸的寒冬找这么一个安身之所,已经是非常满足的事了。 ‘至少没被冻着。’李木子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听着窗外鬼哭狼嚎似的风声,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一夜好眠,他在师傅的洗漱声中醒来。天已大亮,暖阳将玻璃上的霜花融化了小部分,流下几道水印。 “几点了?不会晚了吧?”李木子从床上跳起来。 “着什么急,毛毛躁躁的。”师傅从卫生间出来时,李木子正胡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 “我买早点了,先垫垫肚子。吃完了咱们再出发。”师傅指了指桌上的包子说道。 “谢谢师傅……这些应该我去做的。”李木子越说越不好意思,脸都有些发烫。 “我年纪大了觉少。你们年轻人正在长身体,睡好了才有精神。吃吧,吃完了咱们出发。” j市虽然只是个地级市,但地方可不小,他们从市区出发坐了2个小时的大巴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1个多小时的小公共才到镇子上。 这一路,全是盘山道,一条窄小的公路挂在山边,一个不小心都会掉到旁边的悬崖下。 开始李木子还好奇地将头探向窗外,在看到公交车轮胎碾过的碎石纷纷坠入崖底之后,他便紧紧抓住背包再也不敢往下看了。 饶是如此危险的山路,公交司机还将车开得飞快,中途甚至还超了几辆私家车,那惊险刺激程度不亚于看电影。只不过电影是假的,他们是真的…… 李木子被彻底吓坏了,公交车刚一到站,他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直到双脚站在雪地上很久之后,才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这要是昨天晚上赶末班车进山……这个念头刚起,他便打了个哆嗦。 “所以我更不敢晚上坐这车,到时候司机赶着回家吃饭,更得开得飞起。”师傅显然更了解这边的情况。 “师傅,您对这边好像很熟啊。” 李木子踩着积雪跟上师傅,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 师傅看着故意踩出雪声的木子,轻笑着摇头。“我年轻的时候来过这边一回。那次雪下得更大,我们的车在路上还出了事故,半夜才被人救上来……” 师傅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年轻时的经历。李木子立即联想到上山时的陡峭山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咱们得从这条路上去,爬过那段坡路再走个半个小时就到了。”师傅指着不远处的山包说道。 “师傅,咱们打个车吧,看起来还挺远的呢。”李木子看着眼前近似于直角的雪路说道。 “这小山村上哪打车去。再说了哪辆车能爬得上这么陡的坡道。”说完师傅不再答话,直接奔着坡路走去。 新雪未化,路面没有李木子想象得那样滑,但脚下暗藏于雪底的石块却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几次滑倒后,他们的身上就沾满了雪花。 翻过陡坡便都是下坡路,他们一路滑着跑着到达坡底。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静谧的平原,空旷、荒凉。只有积雪下暗绿色的麦苗暗示着人类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顺着道路继续向前,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在一处山坳里,零星散落着几座小房子。 袅袅升起的炊烟,被阳光镀成金色的房顶,房檐上挂着的玉米、辣椒,让他们从之前的水墨画中活了过来。 “师傅,有人家了。” 李木子回头,师傅正在拍着身上的落雪。 “你也赶紧拍拍,别把衣服弄湿了。” 李木子一边拍着,一边观察不远处的村庄。“这个地方不错。日照时间长,还安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咱们先去村委会。”说着师傅向着一排有大喇叭的房子走去。 在见到村里的干部后,李木子就已经不抱希望。他们太年轻了…… 果真,直到师傅说出张鑫家的门牌号,他们还有些迟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老家 “你们说得是张铁牛家吧。”在村委会门口晒太阳的大爷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搭话道。 “对,是张铁牛家。大爷您知道他家的情况吗?”师傅弯下身子问道。 “老张家的人早就搬走了,剩下的老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大爷拿起烟斗吸了口烟说道。 “您知道他们搬哪去了吗?”师傅问。 “嘿,得小四十年前的事儿了,早就记不得了。”大爷有些答非所问。 “张铁牛的儿子您认识吗?您帮我看看是他吗?”师傅将照片递给大爷问道。 “这我哪能看得出来啊。铁牛搬走的时候,娃娃才一丁点大,还让他妈抱着呢。” 虽然这样说着,老人还是接过了师傅手中的照片。 他端详了半天,才吸着牙说道:“这娃这模样长得跟铁牛年轻时候很像,应该是他的孩子。” 大爷的回答让他们很失望。他们大老远地找到这里来,不可能只想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大爷,村里像您这样的老住户还有吗?尤其是跟张铁牛家交好的,左邻右舍的。”师傅换了个方向询问。 “秀兰家就挨着张家的老房子住。那个老婶子人很好,你们去跟她问问吧。”说完大爷又有滋有味地吸起了烟斗。 师傅这边刚道完谢,村委会那边就过来一位年轻的干部。之前的询问他们没帮上忙,这次说什么也要亲自带路,领他们去秀兰家。 在村干部的带领下,他们大约又走了20多分钟,这里已经是村庄的最西端了。依山的几处房子有些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石头垒成的院墙早已倒塌,低矮的石头房子裂开了几道缝隙,宽的地方能塞进成年人的拳头。 旧式的窗框布满黑癍,发黄的窗纸没有一块是好的。仅有那扇木门看起来还算硬朗,风吹过门把手上的铁锁时不时地发出铛铛的响声。 “这应该就是您找得找张鑫家。”村干部指着门框上崭新的门牌号说道。 “张秀兰家就是上坝的这户。” 顺着他的目光向上,一栋普通的红砖房映入眼帘。 这房子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只不过跟下面的张鑫家比起来显得好了不少。 张秀兰个子不高,身体很胖,由于腿疾的缘故,她已很少出来走动。 今天村干部带着两名刑警来找她,让她很兴奋。许是久未与人交谈的缘故,她的话很多,三言两语便讲起了村子以前的繁荣…… 说起往事,老人谈性很足。师傅搬个小板凳坐在老人身前,专注地听老人讲古,是个非常好的听众。 好在老人的话题没有延展很多,在感慨完以前村子的繁荣后,便讲起了张铁牛一家。 “那个时候穷啊。几口人就指着那点地活着,赶上灾年吃不饱穿不暖,好容易遇到个丰收年,粮食又便宜,那些二道贩子把价格一压,比灾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铁牛的爹没的那年也是这样的大雪天。他的丧事还是我们街坊四邻帮着操办的。他爹这一走,他对这块地方彻底没了念想,转过年开春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去打工了。” “他们家的孩子是叫张鑫吗?”师傅问。 “大名我不知道,小名叫石头。”老人说道。 “他们家有几个孩子?” “他们搬走的时候就那一个孩子。”老人的话让师傅和李木子有些失望。 “张铁牛有兄弟姐妹吗?” 王强和张鑫长得如此相像,师傅怀疑他们有血缘关系。 “没有……老张家就铁牛那一根独苗苗。”老人很肯定地说。 “可是我们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跟张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李木子直接说道。 “跟石头长得一样……不可能啊,他家就一个孩子。也没准儿是后来生的……” 老人嘀咕着突然一拍腿说道:“我想起来了,铁牛媳妇生孩子的那段时间村里有人说是他卖过一个孩子……” “卖过孩子?”老人的话让他们顿时来了精神。 “我记得那个时候铁牛他爹身体就不好了,全靠药扶着。有人嚼舌根说铁牛媳妇生了双胞胎,他们两口子为了给老爷子治病卖了一个孩子。” “不过这事儿传了一段时间就不传了。没人信,村里人稀罕儿子,没有人会卖儿子。” ……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师傅和李木子稍做停留便踏上归程。 路上为了缓解乘坐小公共汽车带来了的紧张,李木子找师傅闲聊起来。 “师傅,这事儿有点意思。谁能想到王强和张鑫是亲兄弟呢。不过接下来,咱们还得找另一个人的下落。” “不用。有这些信息我们直接去问监狱里的那个。” “您说监狱里的那个是王强还是张鑫?”李木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你说呢?”师傅将问题抛回给他。 “我猜是王强。” “说说理由?”师傅知道李木子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判断就顺着话头问道。 “名字、长相可能会弄错,指纹不会错。” “我看过相关的材料,同卵双胞胎不止长得像,连dna都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指纹。”说到激动处,李木子还伸出手指比划着。 师傅笑而不语,因着这件事情转移注意力,1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接下来李木子便体会到了同事口中师傅的拼命劲儿。他们中途没有休息,又连夜坐车赶回了监狱。 从动车上下来,李木子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接近午时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仿佛昨夜的大雪是一场梦。 张鑫没想到这两名刑警这么快再次找上他。心中的忐忑从进门起就没停过。 “我们去了张鑫老家,还找到了张家当时的邻居……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 “怎么?还不说吗?其实你说不说的,我们都能查出来,毕竟两张身份证都是真的,找人这种事儿对我们来说不难。” 师傅上来就开门见山,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我说。”张鑫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强。” “为什么冒充张鑫?” “因为我之前有案底……,我怕法官会从重处罚。如果用我弟弟的身份,他是初犯,会判得轻一些。” 放弃抵抗后,王强很顺利地说出了实情。 “你这点歪心思用到正路多好,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李木子忍不住教育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启程 “警官,我会不会被多判?”王强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自己的刑期上。 “冒充别人的身份坐牢……你说呢?” “不给你加两三年都是便宜你的。” 师傅敏锐察觉到王强的心理,直接说出后果给他增加压力。 听到师傅的话,王强趴在桌上吸吸鼻子,精神很是萎靡。 “2000年7月1日,在城隍##宾馆盗窃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人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杀人!我虽然小偷小摸但绝对不敢杀人。”王强激动地为自己辩解着。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城隍?”师傅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我……我……我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害怕我们抓到你?”李木子接话道。 “我就是害怕……你们把我当成凶手……”王强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们为什么要把你当成凶手?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王强眼神飘忽显然是隐瞒了什么。 “如果你说的信息对我们有用,重大立功表现是有机会伸申请减刑的。”师傅抛出最有吸引力的条件。 “真的?”王强还有些迟疑。 “当然是真的。你进去这么多次,相关政策应该也清楚。”师傅肯定地答复他。 王强双手紧握,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 “那晚我从宾馆偷完东西,把不值钱的钥匙、房卡就扔在附近的垃圾筒……” “我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想抽烟,一摸口袋没找到。我以为是我在扔房卡的时候不小心把烟也给扔了,就回去查看。” “结果看到一个男的正在翻垃圾筒,我躲在暗处,看见他从里面拿走了什么东西。我以为是附近的流浪汉,就没再注意。” “可第二天就传出宾馆发生命案的消息……我越想越不对劲儿,昨晚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正是去宾馆的方向。于是我又悄悄返回垃圾筒那里查看,结果发现那人晚上拿走的正是506房间的房卡。” “我吓坏了。我担心自己盗窃时被那人跟踪,又担心被当成凶手……这件事情就没跟警察说。” 如果王强说得是真的,那名男子很可能就是凶手。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当时不说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李木子气得直发火。 “警官……我害怕呀。我怕被当成凶手……那个案子闹得特别大,我怕……怕你们顶不住压力把罪名安在我头上。”说着王强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木子还要发作,却被师傅拉住。 “你还记得那名男子有什么特征吗?长相、身高、体形什么的能描述吗?” 王强摇着头,闷声说道:“没看清楚……天太黑了。” “就你这样的还想立功减刑呢?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编得骗我们。”李木子横眉立眼就差拍桌子了。 “没有……警官我说得都是真的。” “那个人比垃圾筒高这么多。”王强比划着又说道:“大概1米75左右。” “他就是这样拿得东西……”王强站起身模仿那人的动作。 “你再把这个动作做一遍。”师傅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确定他是这样翻房卡的?” “嗯,确定。” 这次王强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从监狱出来,李木子就忍不住说道:“这人应该不是凶手。” 师傅皱紧眉头没说话。 “尸检报告的伤口显示凶手是右利手。王强看到的那个翻垃圾筒的人是左利手。”李木子继续说道。 可时间、地点都对得上,那人又只单单拿走了506的房卡……未免太巧合了些…… 这人疑点是很多……可惜过去将近二十年,想找到这个人太难了。 本以为此次调查能获得案件的突破口,没想到依然是死胡同。就这样纪思安母亲和姐姐被害的案子又被暂时搁置起来。 …… 住院的日子过得很快,在温度超高的病房里,纪思安还没来得及感受冬天的寒冷,春天便悄然而至。 美琳和罗莉接她出院时,阳光正好,仅披一件大衣便已足够应付春风带来的些许凉意。 在鬼门关里走一圈,再看什么都是美好。自打从医院出来,纪思安脸上的笑容就没散去过。 若不是过分苍白的脸和中气不足的声音,别人还以为她这是刚刚旅游回来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美琳递给纪思安一碗鸡汤问道。 “我想回家看看。”纪思安的话让罗莉停下手中的动作。 大学期间她们不算熟悉,但也有耳闻她很少回家。自工作以来,纪思安更是一次家也没有回过。 开始她还不理解,但自从了解纪思安的过往之后,她便体会她的不易。若是父亲和继母那样对自己,她也不想回去,甚至做得更极端些,想断绝父女关系也说不定。 现在纪思安突然想回家……这让罗莉有了不好的感觉。 “我没事儿,就是经历这次生死,觉得……觉得有很多事情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毕竟是我父亲……若一直这么僵着,我……我担心以后会后悔。” 刻在骨子里的孝道,诗书里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她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后悔…… “虽然我们亲缘淡薄……我把我能做得尽力做了,只图个问心无愧吧。” 此时的纪思安是矛盾的,一方面她不能原谅父亲,另一方面却觉得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自己的父亲。 而她此次回去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看看老宅。 美琳和罗莉没有阻拦决心已定的纪思安。她们帮她买好车票,又将她送到火车站,再三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纪思安就在这年的春天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家乡的变化很大,一路上几乎找不到儿时的记忆。好在如今网络发达,纪思安靠着导航才找到了回乡的公交车。 汽车停靠在村口,回村的马路就在眼前,纪思安却显得有些局促。虽然正值农忙时节,村口、街巷仍有不少老人孩子在此聊天小憩,迎着村中人们打量的目光,纪思安头皮发麻地挪动脚步向着家的胡同走去。 小的时候她就特别害怕这样的场面,那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在她眼里模样都差不多,辈分更是五花八门,她跟本记不住哪些叫姨、哪些叫奶奶、更有些比自己大很多的人还要叫她姑姑…… 若她不打招呼就走,隔天她们准会找上奶奶,私下里跟她说她有多不懂礼数……以至于后来她极少出门,万不得已遇到聊天的人群,她也统一以‘您在这里待着呢’,这种万金油的方式打完招呼便跑。 往往群聊的人们反应不过来她在跟谁打招呼,如此含糊着就过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回家 现在再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简直是大型的社死现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自己,她磕巴着又将那句‘您在这里待着呢’搬出来糊弄。 却没想到人家面面相觑竟都没有回复她的话,仍旧是静悄悄地看着她。 纪思安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点点头,便从她们身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旁边胡同里。 直到她走出几米远,身后的人们才仿佛按下了启动键重新说起话来…… “刚才那人谁呀?” “不知道啊。” “是谁家的对象吗?” “没听说有人说对象啊。” “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 “不会是老纪家的那个孙女吧?” “哪个孙女啊?她家不是只有一个孙子吗?” “啧。那是后来那个生的,之前那个,之前不是还有一个媳妇吗?” “哎呀就是被杀的那个……那人留下的那个孩子。” “哦……我想起来了。那丫头出去好几年了吧?怎么今天回来了?” “得有几年了。老婶子走了之后,她就没回来过……” …… 听着后面人们的议论,纪思安有些后悔回来,眼看着到了父亲家门口,她却不想进去了。 就在她踌躇着要离开的时候,蓝色的铁门突然被打开。正要出门的继母看见门口的纪思安一时间愣在当场。 眼见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继母率先开口:“小安?……你怎么回来了?” “哦,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吧。” 许是之前救命钱的关系,继母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陌生感中夹着虚假的热情和客套并不让人感到舒服,但纪思安还是随着她的邀请进到了屋内。 “我给你爸打电话……他不知道你回来,下地干活去了。” “前些年厂子散了,他就回家了。我们现在就靠几亩地生活……你弟弟还在上学……家里不宽裕。” 继母担心纪思安回来是要债,有意无意地说着家里的困难。 纪思安没有答话,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家中的摆设。她对这个家很陌生…… “你爸说马上回来,家里有点乱,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杯水。”说着继母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 屋内的装修虽然已老旧,房间却打扫的非常干净,玻璃上的窗花,窗台下面精心养育的花草,均显示着女主人的持家有道。 “不用麻烦。我就是回来看看。”纪思安还有些气虚,说出来的话声音不大。 继母看着她苍白的面庞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现在已经好了,只是还有些气虚。” “我给你弄点红糖水。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些。” 知道继母可能理解错了,但纪思安却没有纠正。看着她端上来那杯迟来的红糖水,纪思安竟有些暖意。 纪思安不善言谈,继母跟她也陌生着,就在她将寒暄之词即将用尽之时,父亲和弟弟都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正好……你们陪陪小安。我去做饭。” 看着继母如蒙大赦似逃离客厅,纪思安不觉莞尔。 “你的伤……好点了?”父亲有些局促地坐在她对面。 “嗯,好多了。” 纪思安没问父亲怎么知道她受伤的消息,想着可能是刑警队通知的。 “女孩子家家的,别老想着在外跑,找个正经人家嫁了才是正理。”父亲上来就是这样的话。 纪思安虽不爱听,却也没有反驳。 纪辉讨厌跟女儿聊天,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母亲,更是因为她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清清冷冷的,心思却比谁都多,好像天下就她最聪明似的。不知为何自己在她面前说什么都显得蠢笨…… 就如现在,即便她不反驳自己,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同她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小心思,话题便冷在这里。最终还是弟弟出来打圆场。他对面的世界非常好奇,听说姐姐在城隍上大学还在那里当律师,便拉着她问东问西。 他的加入顿时让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纪辉和纪思安同时松了口气。 纪思安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弟弟的问题上,时间便过得顺畅了许多。 一家人沉默地吃过晚饭,就迎来了最为尴尬的睡前时间。眼见着洗碗工作结束,继母再也没有出去的借口,父亲递给纪思安个苹果后就不再言语。任凭继母不停地使眼色,他就是低着头盯着手中的烟,仿佛那烟头是什么稀罕物件似地已经看得入神。 弟弟该问的都问完了,早就无聊地玩起了手机。继母踢了他一脚想让他找些话题,他却以为可以散了,起身要去自己房间。 “不许回去,你那屋子收拾出来,给你姐睡。” 弟弟还要反驳却被继母的眼刀杀了回来。 纪思安有些后悔回来,已暗下决心明天就回城隍。 实在坐得无聊,还是弟弟出得主意,让一家人打牌以此消磨睡前的几个小时。 打双升……纪思安已经很多年没有碰纸牌了,确切地说奶奶去逝后,她就再也没玩过。那个时候一副一块钱的纸牌就是她和奶奶那时候的最大消遣……。 想到奶奶,她抓牌的手有些慢,被心急的弟弟几次催促。 “姐,你快点抓牌……” “姐,你的手气怎么这么好……” “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爸爸坐对家了,这还让我和妈怎么玩啊……” …… 透过贴着红色窗花的玻璃向内望去,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竟真得有些像一家人。 不过这种感觉只有没心没肺年纪尚幼的弟弟才有。时间刚到十点,继母便如报时般提醒他们早些休息。 父亲和纪思安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有弟弟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纪思安不断强调着下次一定要跟她一伙。 纪思安笑笑没有应下,她……可能不会再想回来了。不管理智上怎么劝说自己要缓和父女关系,情感上却做得不半分假。她与他之间早已没有了亲情…… 这一晚虽然异常疲累,纪思安却迟迟不能入睡。即便是之后迷糊着睡着,也是噩梦缠身。 梦里,她再次听到了母亲的尖叫声。父亲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下床,她想追上去,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倒,眼见着母亲双脚踢打着被父亲拉进厨房……她大声哭喊,却无人帮忙。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老宅 纪思安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小安……你……没事儿吧?”是继母的声音。 “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纪思安尽量平静地说道。 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可能是有些担心,但她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片刻之后,继母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窗外,天还黑着,周围静悄悄的。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凌晨4点多,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刚刚的噩梦让她出了一冷汗,这会儿有些难受。毕竟是客居在人家,她怕起来洗漱会打扰别人休息,便用自带的枕巾擦了擦头发和胸口,接着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日出的到来。 农村的生活有着诸多不便。即使是立春之后,从院内接回的自来水里还夹杂着冰碴,只有兑上热水才能洗脸。一个脸盆父亲用完弟弟用,弟弟用完还有继母,然后才是自己。 好在继母看出她的顾虑,她给纪思安找了一个新脸盆。可这个新盆到她手里还不到5分钟,便因为老化承受不住水的重量裂开了…… ‘你这个丧门星,离我家远点……晦气的东西……’ 那些年的谩骂自主地响起在脑子里,纪思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的话自主地从纪思安口中说出。 “没事儿……家里条件差……盆太旧了……我再给你重新找一个……” 生活的磨砺让她们都改变了初时的模样。 继母没有责怪她,只是依旧强调着家中的贫困。 长年的田间劳作让眼前的女人失去往日的风采,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且干燥,昔日苗条的身材早已走形,曾经笔直的脊柱也已被压垮…… 纪思安曾无数次诅咒过这个带给她无限痛苦的女人,可如今……真的看到她年过半百便垂垂老矣的模样,心中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那口气就这样堵在心里,发不出来也散不出去。 “您不用麻烦了。我去奶奶家看看就回城隍。” 她只觉自己的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都轻轻吐了一口气,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纪思安再次在心里暗叹着自己实在不该心血来潮地回乡。他们果然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 奶奶的老宅与父亲的房子只相隔了两户人家,但已破败得不成样子。这也是纪思安昨晚没有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 奶奶家的院子很大,小时候院里被奶奶种满了瓜果。玩得口渴时在菜地里摘些黄瓜、西红柿便是她最大的乐趣。 纪思安拿出钥匙,很是费了些工夫才将生锈的门锁打开。推开吱吱作响的院门,石头铺成的院子已不见原本时的模样,杂草在石缝间快乐地生长,即使是枯黄也已高过她的膝盖。 东西两侧的石头院墙已倒塌些时日,幸好有院内的鬼子山药稍稍遮挡才没让这满目疮痍被人一眼望去。 这百年老屋曾经是村里唯一有瓦的房子,奶奶每每提起时都带着些许骄傲。 “咱们这屋子的房顶是工匠手编的。” “你太爷爷说盖这房子的时候,他们每天给工匠们做肉吃。可奇怪的是这吃得越好,他们的工程进展越慢。” “当时他还不明白。老祖宗却说这是好事儿。” “如今看来真是好事儿。别看咱们房子老点,却不会漏雨。老高家前两年新盖的房,每到夏天还漏雨呢……” 就是这么令人骄傲的房子,现在已成村里少数的危房。西屋的土炕早就塌了,原先存的粮食也在为奶奶治病时卖光了。堂屋的灶台倒还在,但铁锅也已破成两几片。只有被匠人缝补过的水缸还倔强地屹立在灶台旁。 迈过高高的门槛,纪思安来到了东屋。儿时敞亮温暖的卧室变得逼仄昏暗。进屋后,她的眼睛适应了一段时间才看清屋内熟悉的陈设。 右手边窗户下是能容纳4、5人的土炕,土炕最里侧旁边是一个铁炉子。左手边是两个红漆柜,柜子上还有两个红漆匣子,这些都是奶奶的陪嫁……因为年头久远,木头都有些腐朽了。 奶奶去世的时候她就是从红漆柜里拿出的装老衣裳在邻居的帮助下给她穿上的。 奶奶走得时候心里早有预感,她让纪思安将那些衣物甚至是被褥都抱到村边给烧了。 她说她怕留下这些东西让她害怕…… 那有什么可怕的,那是奶奶啊,是养育她那么多年的奶奶…… 这段回忆让她心中苦涩。 她倔强的奶奶,临走前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甚至连老照片都没留下一张。 如今,她再来到这里,只有通过这些木制的红漆家具才能找到老人当年的影子。 纪思安看着两个已出黑色包浆的红漆匣子有些出神。小时候她最喜欢这两个匣子。无聊时就翻一翻,总能让她找出些新鲜玩意儿。 有时候是景泰蓝的铜胎,有时候是几个玻璃珠,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翻出几枚铁钱…… 这么想着,她再次打开了匣子。这次里面放着一个青花蜡染的布袋…… 这是奶奶留给我的……纪思安看着那个布袋,激动得手直颤抖。 奶奶什么时候放的? 她是不是知道我会回来? 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 在百转千回的心思中,纪思安拿起了布袋。 布袋入手极轻,隔着布摸到里面只有一张轻飘飘的卡片。奶奶并不识字,所以开始的时候纪思安并没往纸的这方面想。 难道是奶奶的照片?她想留给自己做纪念? 这样想着,纪思安便打开了布袋…… 里面是一张火车票,一张从城隍回到家乡的火车票,时间……是2000年7月1日。 纪思安只觉得嗡得一下,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双眼发黑,双耳嗡鸣。 这是谁的火车票? 奶奶为什么要把它留给我? 这张火车票与母亲的被害有没有关系? …… 无数问题在她脑中乱撞,她手扶柜子,直至指甲扣进木缝,手指染上鲜血,她才从混乱中稍稍清醒。 前些日子,李木子带来的消息让她一度放弃了母亲和姐姐的案子。就在她决心放下过往向前看的时候,线索就这么不期然地撞了上来。 是不是她们不想让我放弃? 是不是她们还是心有不甘? …… 这些想法在纪思安脑海中炸裂,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归程 犹豫再三,纪思安还是小心地收起布袋,匆匆离开老屋,向城隍赶去。 重新踏上归途,她的心中没有往日的轻松,关于车票的线索更是让她寝食难安。 明明是期待破案和真相,为何自己却因这个线索如此烦躁呢。其实纪思安心中已有了一个推测,只是她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深想。 回到城隍时已是晚上,纪思安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刑警队。 “你身体还没好,应该先回家休息。”袁沐脸色还苍白着却数落起纪思安来。 “你怎么又上班了?你应该好好休息的。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纪思安没想到出来接待她的是袁沐。 “我已经好了。” “在家待着实在憋闷,不如上班呢。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心里踏实点。” 袁沐笑靥如花,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纪思安踌躇半天还是将布袋拿了出来。“我在奶奶的老宅子里……发现了这个。” 袁沐正要接她递过来的布袋,又突然将手收了回去。“你等我拿个手套……” 戴上手套后,袁沐取出里面的纸片。“火车票?还是案发当天的……” “你怀疑这是凶手的……” 袁沐的话没说完,纪思安的眼睛已经湿润。正常人都会有这个推断……她那丝自欺欺人的侥幸就这么被无情地打碎了。 “奶奶知道我小时候经常翻看她的红漆木匣子,这……应该是她留给我的……” 纪思安的泪大滴地落下,她用手指匆匆扫过脸颊,仰起头让接下来的泪不再滴落。 说到这里袁沐已经明白纪思安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马上把它交给师傅。” 在离开办公室前,袁沐又停住回头对纪思安说道:“这个时间检验科都下班了。最快的结果也是明天。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回去。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家吧。” 自从将布袋交出去后,纪思安像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 袁沐还要再说什么。纪思安已拍着她的肩膀告别。“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从刑警队出来,纪思安打了辆车,却不是往花苑小区的方向。她让司机带她来到那片有些荒芜的土山。 司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要轻生几次想要试图劝说。她都沉默着,不愿交流。 “现在虽然已经立春,但晚上气温还是很低的,尤其是山上。你这个时候去那里……很危险。” “你家里有什么人?我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吧……” 眼见着好心司机不停地劝说。纪思安终于开口道:“我没事儿,就是有些心情不好……” 她看着司机满脸的不信,担心他会报警,就撒谎道:“我约了男朋友过来。他带我散散心就回去。” 可她这个样子,在司机眼中像是失恋似的,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司机的做法给了纪思安一个小小的借口,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森的电话。 “陈森,我心里很难受……你能陪我来土山这里看星星吗?”纪思安生怕陈森会拒绝,率先开口道。 “这么晚了……我还有事儿……”电话那头的陈森有些迟疑。 “我等你。”纪思安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三个字里包含着太多的情感。 随着电话的挂断,大滴的泪水打湿了手机屏。 “师傅您走吧,我男朋友一会儿就过来,谢谢您。”挂着满脸泪水的纪思安这句话没有多少说服力。 司机又劝说了几句,待她的情绪平静后才开车离开。 刚一下车,刚硬的山风便给她上了一课。纪思安紧了紧衣领,又从包中翻出羽绒马夹套在身上,才顶着山风向山上走去。 好在这处山坡不算高,大约20分钟后她就找到了一处背风处坐下。 后背靠着冷硬的山石,抬头仰望着万里星空,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让她伤心的不仅是凶手,还有奶奶…… 那张车票……说明奶奶是知道凶手的…… 这些年,她看着她那么痛苦却始终没有将车票拿出来…… 是不是在她心中,她这个孙女远远不如儿子重要…… 她教导她的那些道理……她对她的养育……现在看来都像是补偿…… 这件事情不仅仅将纪思安最后的亲情剥夺,就连奶奶对她的爱也变得不那么纯粹。 …… 陈森找上山时,纪思安正蜷缩在岩石后面,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兽般无助。 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你自己来这里干嘛?现在多冷啊!会冻死人的。” 温热的外衣披在她的肩头,纪思安抬头,脸颊和鼻头都冻得红红的。 “谢谢你能来……”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 “他那么讨厌我……他肯定希望我跟母亲和姐姐一起死的……可我偏偏活了下来……” “如果我那天就死了……奶奶也不用纠结了……更不用愧疚和补偿……” “他们一直在骗我……骗我的都是本应跟我最亲的人……” …… 情绪失控的纪思安看见陈森就像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不断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陈森不会安慰人,顶多算是个合格的听众,他沉默地坐在她身旁,任由她诉说。 不知自顾自地说了多久,直到心中的话再无可说,纪思安的理智终是稍稍回来了些。 “对不起……这么晚叫你出来。” 当激动的情绪退去,寒冷、饥饿、羞怯这些感观统统归位,纪思安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没关系……我们都会遇到没办法解开的心结,说出来就好了。” 这是陈森来了之后说得最多的一次话。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下次……下次你可以直接拒绝我。”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人家开始是拒绝她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不来的……” “你身体还没好……这里太凉了,我送你先回去。”陈森似乎有事情。 “好。”纪思安不愿再给他添麻烦,低着头脚步虚浮地向山下走去。 坐上陈森的车,两人一路无话。 来到花苑小区门口时,纪思安想起她和陈森的初次见面。那个时候她肯定想不到,有一天她极度伤心时会首先想到混混似的他。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承认 “小安。” 纪思安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时,陈森叫住了她。 “嗯。”纪思安还对自己的行为不好意思着,没敢看陈森的脸。 “你是个好姑娘,你要相信很多人都爱着你。”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很多人里……有你吗?” 纪思安说出这么多年来最为大胆的一句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陈森用轻佻地语气揶揄道:“说什么呢?难道喜欢上我了……” 纪思安的心一痛:“没有,我开玩笑的。” 说完她便下车,自始至终她都没看他的眼睛。 很多年后她还在想,若是她那天有勇气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就能够发现端倪……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 纪思安接到袁沐的电话再次来到刑警队时已是次日的下午。师傅和李木子早已在会议室等她。 双方坐下,师傅他们却犹豫着怎么向她说明检测结果。 “车票上面……是不是有我父亲的指纹。”还是纪思安率先打破沉寂。 袁沐担心地握住纪思安的手。纪思安回以微笑,“我没事儿”。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她想通了很多东西。 “是这样的……2000年火车票还没有实名制,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确定这张火车票是谁的。” “车票上面有你父亲的指纹,但同时还有一些其他人的指纹。这些指纹有可能是车票持有者、也有可能是检票员、卖票员等等。” “所以我们不能通过这个证据确定车票的购买者和使用者就是你父亲。即便车票是你父亲的,光靠这一项证据也不能以此确定他就是凶手……” 师傅试图将证据的情况讲清楚。 “如果没有了不在场证明,他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吧。”纪思安异常平静地说。 “从经验上来说是这样的……”师傅不知道怎样去告诉她这残酷的事实,只含糊地承认道。 “我还有一个线索……”纪思安声音很小,在场的人却都听得很清楚。 “你来说说。”师傅示意李木子记录。 “我父亲是右利手,但是他打牌时却是习惯用左手抓牌……” 那晚发现父亲这个习惯时她还没觉得什么。直到那张车票的出现,她才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王强说过他偷的房卡被一个男人捡走了,而那人捡拾房卡时用得正是左手。这两个证据都对上了,凶手大概率就是他。 李木子有些激动地看向师傅小声说道:“这么多巧合,他嫌疑很大。”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性的证据……” “现场被破坏得太严重,脚印、指纹、凶器等等这些都没有,很难给嫌疑人定罪。” 师傅清楚那个案子的棘手,他将这些不利因素都明确地告知纪思安,就是让她有心理准备。 大多数冷案就是因为证据太少才被搁置,即使他们找到嫌疑人,也会因此无法给他们定罪。 “嗯,我知道。” 纪思安现在也很矛盾,继续追查大概率不会有结果,即使找到结果,也未必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现有的证据足够我们重新讯问他……” 师傅将话说了一半,纪思安明白后续只能看父亲愿不愿说出那天的事情。 警察找上纪辉时,他似乎早有准备,跟妻儿仔细叮嘱一番后才跟着他们来到城隍。 “我想见见纪思安。” 纪辉见接待他的警察有些迟疑,又继续说道:“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人。不见到她,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至此,师傅只好通知纪思安来刑警队。 父女再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纪思安觉得有些讽刺。 “你就这么在意那件事情吗?” “答案真得那么重要吗?”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父亲直视她,而她的目光闪躲。 “你受伤的那天,我去看你了。你那个倔强劲儿哟,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你从小就不像我……那眼神儿能看穿人心似的,吓人。” “不像思诺……有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生气就大吼、伤心就哭……” 父亲的话将纪思安激怒,她牙尖嘴利地回道:“是啊。纪思诺什么都比我好。那为什么您还要杀她?” “您不是最爱她吗?” 看到女儿发怒,纪辉突然笑了。“你以为是我杀了思诺?” “原来你以为是我杀了她啊……” “我怎么可能杀她……她是我最疼的女儿,最像我的女儿……我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笑着笑着纪辉的泪水不断滴落,他的表情渐渐狰狞,眼神越来越狠厉。 听到这里师傅想到思诺死时衣着整齐,连头发都被精心梳理过的样子……突然觉得不好…… 他想打断纪辉的话,想带着纪思安离开讯问室,却晚了一步。 纪辉已经恶毒地开口:“你难道都忘了吗?你这个煞星,你怎么可能忘呢?” 纪思安被父亲的神情吓到,就在她要被师傅扶出讯问室时。 纪辉再次说道:“我的诺诺是你的好妈妈杀的。” 听到这句话纪思安如五雷轰顶,她傻傻地呆在原地,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只剩下父亲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我的诺诺是你的好妈妈杀的,我的诺诺是你的好妈妈杀的……” “你不是想要真相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怎么?这个时候害怕了,不想听了?” “王英琪……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个女人害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跟你母亲一样!” “不仅长得一样,性子也一样。” “总是摆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大学生了不起啊!还不是要嫁给我还债……” “装什么清高。呸,水性杨花的贱货……” “我是来城隍了。知道我为什么来城隍吗?因为我要捉奸!” “她都嫁给我这么多年了,还想着那个男人。借着同学会的名义相见……以为我是傻子吗?” “还有你……你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 “自从生了你,那个贱人就总想着离开我。她这就是心虚……” “还想跟我离婚,怎么着?是想来城隍跟奸夫双宿双飞啊,哼……门儿都没有……” …… 眼见着纪辉越来越失控,师傅给袁沐使眼色,想让她带纪思安出去。 “你别走!你不是想要答案吗?怎么现在不敢听了?!” “我明白了,你是怕了,怕这些事情跟你有关对不对?” “你跟你母亲一样,都那么自私!” ……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注定的悲剧 纪思安的身体像筛糠似的抖着,袁沐想扶她出去,她却固执地回头。 “自私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这么多年,但凡您有点愧疚之心,对奶奶好点儿,对我好点儿。我也不会一直执着于此,那张车票也不会被我发现……” 纪辉想没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回嘴,稍愣一会儿后变得更加愤怒。 “当年要不是你想抢姐姐的毛绒玩具,我的诺诺也不会死……” “因为你……,因为你和姐姐吵架,那个贱人才失手杀了诺诺……” “你还不明白吗?都是你这个杂种惹得祸!” “你不是想查吗?现在知道了吧。如果不是你与诺诺发生争吵,那个贱货就不会丢手杀了诺诺!”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她们都不会死!” ……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对你?” “我还能怎么对你?啊?你说话呀?” “我真后悔当年没一脚踢死你……” “我不该心软的。心软就会留下麻烦……年轻的时候是王英琪,老了……是你……” “我那时真该一脚踢死你……” “不对……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或者在我怀疑你不是我的种的时候就弄死你……” “是我太笨了……如果我早这么干……诺诺就不会死了。” …… 纪思安看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疯癫似的想着应该怎样早点将她杀死,心脏炸裂样的疼着,这种疼痛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此时她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整个身体都在剧痛中颤抖,纵使袁沐使劲地拥抱她,她仍抖成一团。 极端的痛苦夺走她的其他感观,仅仅片刻之后,她便倒在袁沐怀中,永坠黑暗。 “妈妈,我想要小熊。” “诺诺,把小熊给妹妹玩会儿……” “不给。这是我的小熊。” “你给妹妹玩会儿,你是姐姐,让着她点。” “我不给就不给。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杂种。我的东西不能给杂种!” “谁让你这么说的!你给我过来,谁跟你这么说的!纪思诺,她是你妹妹,你不能这么说她。” “你是坏妈妈!我要找爸爸!我要告诉爸爸你跟别的男人见面!你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贱货!……” “谁教你说这些脏话的!你给我闭嘴!” …… 那些争吵回荡在黑暗中,纪思安卷缩在角落里拼命地捂着耳朵。 “小安?你怎么在这里?” 纪思安抬起头,姐姐的笑脸突然凑近。 “姐姐?” “姐姐,你还活着对不对?” “我只是做恶梦了对不对?” 纪思诺依然笑着,眼神却冷得吓人。“小安……我已经死了,难道你都忘了吗?” “不,不可能。姐姐,爸爸说得是假的对不对?” “不可能是妈妈……不可能……” 纪思诺将手从纪思安的小手中抽出。“小安……你怎么忘了?我是因为你才死的啊。” “是你抢了我的玩具熊……我才生气的……若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骂妈妈。” “她堵我的嘴……我才死的……” “你怎么可以忘了呢?怎么可以忘了呢?怎么可以忘了呢?” …… 随着纪思诺的声音不断回荡,她的脸越来越白,直到变成惨白的毫无人色的模样…… 纪思安吓得尖叫出来,将头缩在双腿间,再也不敢抬起。 “喂,120吗?” “啊……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在怕什么?是不是把那个野男人藏在这里了?” “王英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城隍就是为了跟他见面的……” 一阵翻找的声音过后,那人的目光停留在床上。 “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藏在这里了……” “啊!” “诺诺……,我的诺诺……你怎么了?” 男人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许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 “意外?” “我女儿死了……你告诉我这是意外?!” “是你!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吧?” “你觉得她碍眼了……” “你想把我女儿杀了再带着那个杂种离开……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儿!” “你这个贱人!” …… 妈妈的血溅在纪思安脸上时还是温热的。血滴缓缓流下,她的脸,她的眼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她叫着妈妈扑上前试图阻止纪辉,却被他一脚踢飞,后脑磕在柜角上,发出咚的声响……她的身体如破败的布偶似的跌落在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还是她跟姐姐抢小熊……接着妈妈和姐姐争吵……爸爸过来……妈妈的血……她被踢飞…… 痛苦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纪思安被困在了那天的记忆里…… 现实中,罗莉、袁沐和王美琳都守在她的身边,杨宁宁也紧张地握着她的手…… “已经三天了……她怎么还没醒?”罗莉担忧地问。 “这是心魔,必须要她自己想通才行……所以我之前一直不赞同她去揭开伤疤……” “心理的伤不像身体的伤,一旦打开……可能永远无法愈合……” 杨宁宁的黑眼圈蔓延到整个眼眶,看起来非常憔悴。 “要她自己想通,首先得摆脱自责感。” “她若一直把错都归结为自己,就会一直自我折磨。” 有着痛苦经历的美琳更能理解纪思安的心结:“她认为都是因为她的错,才导致姐姐和母亲的死亡……她不愿意醒来,其实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赎罪’。” “小安……你没做错什么。如果有错误身为大人的他们更应该承担责任……” “安安……你那时才3岁,什么都还没懂呢。” “纪思安你赶快给我醒过来。醒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看城隍最漂亮的花海……” “你还不知道吧?城隍最有名的是杏花云海……春天快到了,咱们一起去看……” …… 在朋友们真情的呼唤下,昏迷整整一周的纪思安醒了。 不过她的状态却很糟糕,不言不语地整日沉默着。 虽然极度不愿意,但朋友们还是将她带到了精神科治疗。经过半年的治疗,在药物的帮助下,纪思安慢慢与她们有了些许的交流,睡眠也好了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这日纪思安却支开了罗莉,独自一人来到了那处土坡……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还未开始的甜蜜 那天纪思安之所醒过来不是因为她想通了,而是因为心脏的剧烈疼痛…… 那段时间,她一直想找出心脏莫名疼痛的原由。直到再次装睡时听到她们的谈话。 “听说缉毒那边打掉了一个贩毒团伙,还牵连了城隍最大的物流公司……那刘东是不是也应该被抓了?”罗莉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袁沐诧异地问道。 “都上热搜了,我能不知道吗?拜托,你平常也上上网吧。”罗莉嘟着嘴说道。 “网上经常有断章取义的假消息,而且对警察有恶意的人太多,看了生气。”袁沐神情很是落寞。 “这个应该是真的,城隍市公安局都发通告了。好歹透露点消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刘东不顺眼,总觉得于娜是被他害的。” “刘东胆子挺大的……帮助贩毒团伙运送毒品,得判死刑吧?”美琳也很想知道具体情况。 “反正他们胆子挺大的,盘亘城隍多年,这次被一网打尽,必然不会放过他们。”袁沐的话算是变相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杀于娜的凶手找到了吗?是刘东吗?”美琳问道。 “不是刘东。” 袁沐的这个回答让美琳和罗莉很吃惊。 “刘东的物流公司帮助贩毒集团运送毒品,罗佑是他们的中间人。因为窃听器的事情,刘东想把于娜送出国避风头,没想到对方却并不放心。他们将于娜骗走囚禁她,想找到视频。没想到这期间于娜因过敏意外死亡……” 于娜的案子与他们之前的推理一致,只是凶手的这个环节与他们想得有些出入。 “城隍市公安局立这么大的功,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罗莉见袁沐情绪低落问道。 想到杀袁沐姐姐的凶手也是躲在这个犯罪集团里才逃过追捕。美琳轻轻碰了碰罗莉示意她别再说了。 袁沐见她们不语,知道她们理解错了。她看了看纪思安,再看看她们,踌躇了很长时间,才哽咽着说道:“陈森牺牲了。” “谁?陈森?” “那个小混混?” 罗莉最先反应过来,美琳对这一段不太了解,但看罗莉和袁沐的表情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说他是牺牲……难道他是卧底?” 话尽于此,她们齐齐将目光对准床榻之上的纪思安。 小安的命也太苦了些。 …… 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 他不是不喜欢我,而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表达心意…… 纪思安的心似苦还甜,待这个念头过后,便是撕心的疼痛。 回忆种种过往,那片集装箱的‘风景’,装窃听器时利落的手法,发现她被跟踪时的敏锐感觉,她被绑架时的怀抱,还有无数次被跟踪的错觉…… 她是有多迟钝才没发现自己被人保护着,被人喜欢着。 如果……她勇敢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就能发现那些隐晦的爱意……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她被这些念头困扰着……无法开口……也无法释怀。 而袁沐她们在她面前装得亦是很辛苦。 以为她眼睛着想为由,藏起她的手机,直到那个案子的热度过去。她们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机还给她。 即便如此,她们仍时刻关注着她浏览的页面,生怕她发现什么…… 这是纪思安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着。朋友们的陪伴让她又有了些生的勇气。 …… 再次来到他们看星星的土坡,已是深秋。度过了生命力旺盛的春夏,万物开始转向衰败…… 枯黄的落叶在脚下清脆地碎裂,林中原本欢快歌唱的小鸟因她的闯入忽而闭嘴,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纪思安站在土坡之上,远山如黛,近山如屏,美景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她坐在常来的那片岩石旁,草籽因为她的动作四下崩开,待到明年开春时,又是一株新的生命。 这些都是他讲给她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更是寥寥,这些过往却像刻在她的脑子里,不经意间就跳了出来。哪里都是他的影子。 小的时候,她不喜欢读《与妻书》。既然已经决心赴死干嘛要留下那样的文章……写得如此感人至深,还让那个女人怎么活下去…… 可现在她却希望陈森能给她留下支言片语。 至少应该让她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他是否真得喜欢她…… …… 纪思安从小缺少安全感,没有他的亲口承认,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不敢确认他的心意。 坐到寒意遍生,她想起身离开,手扶岩石时,手心传来刺痛。她低身查看,一张卡片嵌在其中。 她再次坐下,不知是寒冷还是其他原因,手抖得厉害,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卡片从石缝中取出。 印着蔷薇花的页面上有几行小字,看字迹是陈森的。 小安,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我不怕被拒绝,却害怕你知道时,我不在了。与其那样,不如不知道…… 但我却忍不住,也不甘心,留书于此,你若发现便是天意。 上次那说得的‘那爱你的很多人’中就有我。 你要相信自己是被爱着的。 若我此次能够平安,希望可以亲口告诉你。 纪思安的眼泪落在纸上,晕染了上面的蔷薇花。她拿着卡片,哭得不能自已。 这个傻瓜,告白也要这样隐晦。若不是她知道蔷薇的花语也是爱情,怕是还要猜来猜去。 …… 从外面回来,罗莉和袁沐正在家中焦急地等她,看样子,她要是再不回来,她们就准备出门去找她了。 看着朋友,纪思安心中一暖。上前给她们一个拥抱后,轻声说道:“带我去看看陈森吧”。 两人瞬间僵住身体,互相使着眼见,不知如何向她解释。 “我就是想给他送个花。我知道他牺牲了……” 纪思安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袁沐她们倒不能平静了。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是装睡的。”自以为情绪已经平静的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任她怎么努力控制,眼泪还是不断掉落。 袁沐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纪思安,只好上前抱住她。 陈森的墓很简单,青白的石碑,小小石座,除了旁边的老杏树有些独特外,跟其他墓地没有什么不同。 “连名字都不能有吗?”纪思安摸着上面的空白问道。 “嗯。像他这样的工作,照片和名字都是保密的,生前如此,死后也是。” 袁沐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 “你的为什么是蔷薇?”罗莉看着纪思安手中的花。 “因为蔷薇的花语是美好的爱情。” 纪思安弯腰将花放在墓前。 …… 城隍的初雪来得格外早,纪思安紧了紧大衣匆匆穿过天桥。熬过凛冽的冬天,就是温暖的春天,她想再等一等。 在他的真名没有刻在墓碑上之前,她都愿意再等一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故地 袁沐一行人来到西路角二巷的时候,已是凌晨。如果小偷的证词可靠,杨萍就是从这里跑向了路桥四区。 “要是这些摄像头早装几点就好了。”李木子惋惜地说。 “咱们刑警破案,不能总是靠这些。放在以前没有监控的时候,我们就是靠一张嘴、一双腿,一点点把线索拼凑出来的。”身经百战的师傅比他们淡定不少。 “这里先交给检验科,你们两个跟我往前走走。咱们去探探这个路桥。”说着师傅沿着小巷向路桥走去。 “沐沐,你为什么会想到查看杨天奎的手?”李木子问出压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我看了尸检报告,就觉得杨萍左手那里的淤青有点不对劲儿。” “罗莉说死者带了定位手表。我们在死者的遗物中却没发现手表……” “我以为是死者要通过手表求助,然后被凶手抢走。双方在这个过程中留下的淤痕。” “没想到只是个小偷……” 袁沐对杨天奎不是凶手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 “淤青哪里不对劲儿?你为什么会想着查看他的手?”李木子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 “傻小子……你这观察能力比袁沐差远了。你好好想想淤青有什么不对。”师傅见李木子还没想透,便出言提示。 袁沐笑笑,用手抓住李木子的左手。五指微合,浅浅地压了一下。 进入深秋的城隍天气已经转凉,凌晨时分的气温更是在个位数徘徊。 袁沐的手冻得发白,纤长的手指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带来异样的麻痒,顺着手臂神经直击心脏。 李木子呆愣地看着手臂上的压痕。 “真是个傻小子。”师傅对李木子行为有些无语。 “哦……原来是这样。”半晌李木子才喃喃地说道。 袁沐也因为他冒傻气的行为而红了脸,连忙解释道:“小手指那里怪怪的,像是短了一截似的。” “我看杨天奎的右手小手指一直蜷着,就觉得很奇怪,所以想让他伸出来看看,没想到他那么大反应。” “袁沐做得很好,身为办案人员就要把案件的线索牢牢记在脑中。这样遇到嫌疑人时才不会被对方逃掉。”师傅借南点拨道。 “杨萍的左手有防卫伤,您是不是就此判断她曾经反抗过。”李木子问。 “女性的反抗通常会造成抓伤,再加上……审讯室的空调暖风开得很足。那家伙满头大汗却始终将衣领高高地拉起,一定是在掩藏什么。”师傅笑着解惑。 李木子想不到与罪犯交锋的短短几小时里,他们居然考虑了这么多。 “现在我也开始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了。”师傅若有所思。 “之前咱们判断是情杀或仇杀。可哪里来的仇人,至于情杀……那个丁南太蠢了,不像能布这种局的人。” 李木子见师傅如此说,也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死者杨萍的身体被清理得很干净,却唯独留了精液,好像等着我们去抓丁南似的,这证据留得未免刻意了些。” 提到精液袁沐气得不行。丁南那个混蛋,在被抓的情况下还跟他们撒谎。若不是精液的dna与他的对比上,他还不会承认与杨萍发生关系呢。 “这就是人性。咱们没拿到证据之前,他自然不会主动承认。”师傅长年与罪犯打交道,对他们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马路来到了路桥区路口。 “这条路十年前我走过好多次,十年了,这里还是这个样子。臭水沟还在,小路还在,路灯却比那个时候还少。这边的这几个路灯,准是被哪家淘气的小子给打坏的。”师傅感慨着。 “没人修吗?”袁沐问道。 “都快拆迁了,肯定没人管。”李木子看了袁沐一眼,给出自己的答案。 “哼。拆迁、拆迁,都拆了十年了。这个地方恐怕再有十年也拆不了。”师傅无奈地摇摇头。 “私搭乱建太多,人口复杂,拆迁补偿金很难达到一致,没有哪个资本愿意介入。就算是政府也拿这里没办法,只能放在这里,慢慢整理。” “这次……会不会还是路桥杀手干得?”袁沐提出自己的疑问。 师傅闻言停在原地,他看着寂静的小路,良久才开口道:“十年前,苗苗的案子就是我负责的。我们用了一年时间把这片的居民租户都走访了,却没有任何线索。” “我一度怀疑苗苗不是在这里遇害的,不然凶手怎么像人间蒸发似的呢。可是她的尸体却在那个荒山上被发现……” “远抛近埋……” “而且苗苗和另两位被害人都住在路桥区。她们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轻易跟陌生人走,除非,除非是顺路……” “所以凶手还应该是在这个区……” 刑警办案不是一蹴而就,他们也需要用线索慢慢推理,这其中只要一个环节出现错误就可能永远抓不到凶手。 “我朋友查到在苗苗出事前,还曾失踪一个笔名为杨思齐的报社记者。那个人……一直在跟进路桥地区的犯罪调查。” 袁沐见师傅停下来认真听她说话。鼓足勇气将她们的调查和判断说了出来。“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以杀人为乐的连环杀手也不是一下就能如此。肯定有演变的过程。那个失踪的记者就是在调查路桥地区的罪犯,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才失踪的。” “你认为这些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那个失踪的记者才是他的第一起案子?”师傅很快明白袁沐想表达的意思。 “不定是他的第一起案子,但肯定也属于他升级初期的案子。据走访,杨思齐失踪前很高兴,他还跟他的房东说要写书,书肯定会大卖。”袁沐赶紧补充道。 “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上次来刑警队的两个姑娘。是罗莉和纪思安,对不对?” “对。罗莉还是十年前苗苗被杀案的目击证人。”袁沐说道。 “她们认为这起案子也是路桥杀人所为。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师傅问。 “对,我也这样认为。而且我们还查到杨修,也就是那个杨思齐,杨思齐是他笔名。我们还查到杨修失踪后他的房间被人潜入过,那个神秘人还拿走了他的一些东西。而且杨修准备写书的那些材料也不见了,没准儿了是他拿走的。杨修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的。” 袁沐说得有些急,措辞有些乱,她太想说服师傅相信她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