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之媚后传》 第一章 风起(一) 文嬷嬷迈着轻盈的碎步一路小跑,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殿柱间高挂的薄纱映射出她时明时暗的身影。 一下便来到了坤宁宫寝宫门口,从神色来看有些许的迟疑,她顿了顿缓了口气低头踏入了寝殿。 坤宁宫寝殿的窗框上全都覆着月影纱,阳光渗漏进来也是温宛柔和的,宫里摆放着各色精调瑰宝,珍稀果品,字画屏风,搭配地错落有致,整个寝宫显得华贵不凡。 玉榻上的妙人儿闭着狭长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在光线的作用下于眼睑处氲出一片淡青色,皮肤白皙到几近透明,红唇微启吐息如兰。 一只玉臂自然垂下,另一只轻轻地搭在小腹上,透过薄纱寝衣小腹有微微隆起的迹象但却又不明显。 空气中隐约还有安息香的气息,文嬷嬷敛了敛气息,站到榻旁轻声唤了声:“娘娘。”榻上的妙人儿微微蹙了蹙眉,缓缓睁开了那双美丽无双的眼睛。 嬷嬷立马上前拿出靠枕替文皇后垫上,文嫣宛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文霖,哪用如此小心,又不是瓷做的人儿。”嫣宛抬眼看了看嬷嬷又道:“是出什么事了?”嬷嬷向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娘娘,文大人被联名弹劾了。”嫣宛脸上闪过一丝似是不解的神情却也马上合上眼道:“祖父新殇,一年不到,难道便如此之快嘛?修麒可有消息,皇上那边......”顿了下又道:“也是,早知有此一日,只是不知他们竟这般耐不住,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了?” “娘娘,不止于此,奴婢猜测他们也是蓄谋已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看来要早做准备了!”文皇后玉足落下,嬷嬷服事着穿上了玉鞋,搀扶着起身。 鲜花般的红唇吐出两个字:“更衣!”翡雨和翠雪捧着衣服就往寝殿来了, “翡雨,皇上下午用的燕窝银耳玉露羹炖好了吗?” “娘娘,炖好了,现在在炉子上温着呢。”翠雪笑道:“娘娘这个点起身,是要亲自送去吗?”文嬷嬷紧声道:“小妮子,仔细娘娘!”翠雪和翡雨疑惑着看向对方,收住了笑意,低头加快了更衣的速度。 华服加身的文嫣宛突显皇后雍容华贵之气,只见周身绯色真丝织锦华服用金线暗镂了牡丹凤凰的图案,内衬也都用珍珠镶边,举手头足之间有华光隐隐,衣襟的扣子初也配以羊脂玉隔帝王绿翡翠串珠。 一头乌发盘成了高云髻,头戴翠玉冠子,插上金凤琉璃钗,金凤钗上的琉璃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文嫣宛略施粉黛便已是仙女下凡,美得超凡脱俗。这时小德子跪在寝殿门外道:“娘娘,备好了。”嫣宛扭头对着嬷嬷说:“走吧。”皇后的凤辇出了坤宁宫朝着皇上的养心殿便去了。 盛夏的午后还是不免燥热,嫣宛最近到了这个时辰便格外嗜睡,动不动就想闭着眼睛,这会儿反倒清醒的紧。 不知是文嬷嬷带来的消息还是这盛夏里聒噪的蝉鸣声引人心绪不宁,嫣宛在轿辇上暗自想着。 虽说这皇宫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雄伟开阔,但是不一会凤辇便到了养心殿外。 第一章 风起(二) “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声由近及远。嫣宛抬了抬眼皮,由着翡雨和翠雪搀扶着落地,缓步向养心殿内挪去。迎面皇帝身边的小安子快步跪拜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皇上在里头吧。”嫣宛说着脚步虽慢但却没有丝毫停滞,已经来到了殿前的台阶,小安子一边跟着一边回话到:“是的,娘娘......师傅...... “话音还未落,就见大内首领太监姜公公迎了上来,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微微躬身道:“皇后娘娘,良贵妃在里面,要不要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哦,其实本宫也没什么事情,听闻皇上最近为国事烦扰,故来给皇上送些点心。”姜公公从文嬷嬷手中接过食盒低身回道:“娘娘说的是,是老奴疏忽了。”又压低声道:“文侍卫陪着皇上在里头呢!”嫣宛淡淡道:“即良贵妃在里头,本宫也不便打扰,烦请公公把点心带进去,转告皇上本宫来过了。”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真是折煞奴才了,服侍主子是奴才的本分。”随即下跪 “恭送皇后娘娘。”嫣宛回身文嬷嬷上前搀扶,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地望向嫣宛,嫣宛微微抬首向外走去。 上了凤辇,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已有乌云飘散开来遮住了日头。空气中开始有水汽弥散的味道,嫣宛微微颔首轻声道:“起风了”文嬷嬷接话:“是呢,娘娘看这天感觉要下一场大雨。”翠雪转头对着轿夫道:“快走吧,要下大雨了!”轿夫齐声应到,凤辇快速朝着坤宁宫方向去了。 文嬷嬷扶着嫣宛坐下,翡雨送上一盏温热的龙井,嫣宛扶盏喝了一口放下。 文嬷嬷摈退左右站在嫣宛身旁,嫣宛:“文霖我知道你是不愿我把希望都寄托在皇上身上的,可是我们毕竟是年少时的情谊,他待我总与旁人是不同的。”话音落,嫣宛不禁苦笑了一声。 文嬷嬷叹了口气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我们不是没有办法,真要隐忍至如斯吗?老大人在天上看了也是要心疼的呀” “祖父......他身前是何等的骄傲之人,终究是我让他失望了。”嫣宛转而又道:“如若皇上真如此绝情,我也定是要保住这孩子!”那双星眼中透着绝决。 “娘娘,保重凤体,您现在不宜操心过剩啊!”嫣宛低头,纤纤玉指转动手中的羊脂玉翡翠佛串,不再言语。 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翠雪冲进内殿口中叫道:“娘娘,不好了,皇上责罚了文卫侍罪名是以下犯上。”嫣宛手中的动作骤停,继又转动佛珠,文嬷嬷道:“姑娘,不要坏了规矩,慢慢说。”翠雪焦急道:“从皇上身边的小安子处听说,文卫侍似乎是顶撞了良贵妃,被皇上当场呵斥并罚跪在养心殿门口了。”翠雪慢慢起了哭腔又道:“少爷他之前受的箭伤还没好全呢,外面又下着大雨......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呀!” “娘娘,您不能去。”文霖看着急欲起身的嫣宛道。 “本宫不去,坐久了腰有些疼,起身走走。”又对着翠雪道: “去找姜公公,他会帮修麒的。”翠雪应下顾不上撑伞就冲进了大雨中。 “这丫头,进宫都那么些年了,还如此毛躁。” “娘娘,翠姑娘也是关心则乱。” “本宫现在还能护着,只怕将来......”嫣宛面上有些许忧心之色。 文霖上前安慰道:“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多虑啊。时候也不早了,您要不要早些歇下” “本宫也乏了,歇吧。对了外面的道上给翠雪留一排灯”文霖笑着回道:“娘娘,您就是太疼姑娘们了,奴婢早就安排了。”寝殿内就只亮了两盏宫灯,摇曳着暧昧的烛光。 第一章 风起(三) 嘶......闪电划过夜空,坤宁宫的寝殿也被照亮,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轰隆隆...轰隆隆......,嫣宛的手被文嬷嬷用两只手包住了,感到手心传来的一丝暖意。 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今天的确是累了,嫣宛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在宰相府内无忧无虑的日子。 “娘亲,你尝尝这果子甜不甜,戎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他可是答应了宛儿,要带着宛儿去看元宵节花灯的,还说猜灯谜的比赛定帮宛儿拔得头筹。” “你哥哥呀全家最偏心你了,看到麒儿老训斥他,对你却总是千万般舍不得。”说笑着殷桐玥用手指亲呢地点了点嫣宛点额头。 “夫人,老爷回来了。还有贵人同行”下人回报到, “哦?走,跟娘亲去迎你爹爹去。”文夫人牵着还只有7岁的嫣宛向着正厅走去。 嫣宛蹦蹦跳跳随着母亲来到了正厅, “来来来,向四皇子行礼。”文仕杰向这对母女招呼到。嫣宛循声向厅内看去,一位翩翩少儿郎就这样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家正厅里,不禁一时有些呆楞,虽说她哥哥文修戎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少年更是当朝的探花郎,但与眼前这位相比,还是不一样的。 这位四皇子身着天青色暗龙纹袍子,头戴青玉冠子,腰上系的墨玉腰带与南红玛瑙的扇坠搭配着相得益彰。 文夫人带着有些出神的嫣宛向四皇子行了礼。 “夫人小姐,快起,今日我过来怕是叨扰了。只是老大人已多日不上朝,有些担心便过来探望,不知老大人是否方便得见” “哪里哪里,四皇子能亲自驾临,是文家的荣幸,臣这就去回禀父亲,您稍作休息。”四皇子那年17岁,随着文仕杰的指引坐定了下来 “我能叫你哥哥嘛?还是必须叫你四皇子?”嫣宛脆生生地问到,文夫人低声斥道:“宛儿,不可坏了规矩。”宫泽天笑着答:“夫人不必介怀,你叫宛儿吗?宛儿可以叫我哥哥。我和你修戎哥哥也是相识的。” “啊......我叫文嫣宛,家中排行老二,你生的那么好看可以叫我宛儿,我们家老大是我那个很严肃天天就知道做学问的戎哥哥,老三是个只知道调皮捣蛋的文修麒,一点都不省心呢。”说着说着幼年的嫣宛还学着大人作出了头痛扶额的样子,惹的宫泽天哈哈大笑起来。 “宛儿,那你以后就叫我天哥哥,可好?你那位戎哥哥的确严肃,他虽只长我一岁,却也喜欢教育我。”文夫人立马躬身道:“四皇子恕罪,是妾身不会管教子女,如有冒犯妾身愿意代子受罚。” “文夫人,请勿行此大礼,修戎兄与我也是良师益友,何来冒犯之说呢?”宫泽天扶起文夫人微笑回道:“我只是与宛儿说笑呢!” “天哥哥,戎哥哥答应宛儿带宛儿元宵节看花灯猜字迷的,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宛儿越发无礼了。” “文夫人,不碍事,我不像修戎兄福气好,有宛儿这样一个聪慧伶俐的妹妹,甚是羡慕呢。”说笑间文仕杰回到了正厅来请四皇子去与文宰相相会,宫泽天起身欲走突又停下回头对嫣宛道:“年关在即你戎哥哥忙于各省盐茶公务,我估摸一时半会难以脱身。宛儿若真想去逛元宵花灯,天哥哥带你去,可好?”幼年时的文嫣宛眼睛都亮了起来,笑咪咪地快答到:“好!”睁开眼看到文霖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嫣宛知道自己又说梦话了,开口道:“文霖,我是不是又大声说好了?” “是啊,娘娘,您又做那个梦了吧。”嫣宛被文霖扶着起了身:“终是长大了,洗漱。” 第二章 云涌(一) 天晴微曦还有未弥散的水汽飘浮着,露珠挂在各色花卉植物上,晶莹剔透,透着些许俏皮可爱。 坤宁宫的寝殿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仿若仙境。宫人们已经开始忙活开了,嫣宛自幼是十分怕热的,所以一到夏季寝宫里的冰缸里的冰块,是要常有常新的,冰缸旁的边几上架着四角扇,由宫女拉着凉气就此散开却也不扑人。 随着文霖一声 “传膳!”翡雨和翠雪看着小宫女们将各色早点一样样往桌上端,翡雨说道:“今儿小厨房进了几样上好的风腌小菜,是修戎大人派了人送进来的,说娘娘天热最易胃口不佳,有了这小菜娘娘还能过下碗小米粥。如此他便也放心些。”嫣宛笑道:“哥哥常年在外还不忘操心我,都多大人了,难道好好吃饭还不会了?” “戎少爷也是牵挂您啊!”文嬷嬷接道。嫣宛的心情似乎在昨晚这场大雨的洗刷下,如这天空一样放晴了,早膳也用了不少,水晶虾仁饺、翠玉盒子、牛乳酥配着风腌小菜还喝了碗小米粥。 “娘娘,今日该请平安脉了。”翠雪提醒道 “好,刘太医到了?” “已经在外候着了。娘娘您看?” “文霖扶我去坐下吧,让刘太医进来” “刘诚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太医不必多礼,每次您来都行此大礼,若真轮辈份,本宫该称您叔。” “娘娘,规矩不能坏。” “好,刘太医,请吧”刘太医拿出案枕,嫣婉将左手放了上去,右手轻抚小腹。”见刘太医面上似有疑惑之色,片刻问道:“刘太医,本宫一切可还安好?” “娘娘,从您的脉象来看,表面显的强健有力,但微臣总觉得内里有一丝虚浮,却也不真切。是否可以让微臣用针一试?”嫣宛表情微凝看向文霖点头 “娘娘,稍有些疼,请忍一下。”只见刘诚拿着银针扎了下嫣宛虎口下方两指的位置,不一会拔出一看,银针头隐隐发黑,刘诚的脸色微沉问道 “娘娘,最近是否午后总是嗜睡,精神不济,夜晚又常伴失眠多梦?”文嬷嬷急道:“是有这情况,刘太医,娘娘的身体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怕是有人对娘娘的饮食动了手脚了。”嫣宛和文霖对视一眼,文嬷嬷接着道:“娘娘有孕的消息,除了您,就我、翡雨和翠雪知道。难道是有人存心要......”嫣宛道:“刘太医,这毒是冲着孩子去的吗?”刘太医思索片刻缓缓道:“娘娘,您也不要太过于忧虑,月初微臣来请平安脉时,并无中毒迹象,可想而知那人是近期才有了机会,这药是毁人心智的慢性毒药,下毒之人十分隐蔽小心,每次的剂量都十分轻微,此药应有酸苦味,如是用药不慎,很容易便会被发现。但若此人把这药每日一星半点的掺拌在娘娘的饮食当中,长此以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在这盛暑之日,嫣宛的后背渗出了一层薄薄冷汗,无论下药之人是否知道她有孕之事,其用心也是歹毒不已。 “娘娘,自您有孕,每次请平安脉的药方我都是做两份的,一份放在太医院备案,一份放在坤宁宫内。这样想来在太医院走漏风声的可能性不大,坤宁宫的文嬷嬷和两位姑娘也是文府跟来的,应该也不会外传,想必这下药之人恐怕是向着您来的。”嫣宛沉思着微微点头。 刘太医起身收拾好药箱躬身道 “娘娘,我这边为您配上解毒药,亲手熬制好交由文嬷嬷,一天服用两次,只要能查出毒源并将其断之,三副药过后便无大碍了。” “好的,谢谢刘太医了,文霖替我送送刘太医。” “娘娘,这是微臣份内之事,那微臣这便告退了。” “刘太医,请”文嬷嬷将刘太医送了出去。嫣宛撑着头靠在案上,不禁感到胸口有些闷闷不快,此时文嬷嬷已经送完了刘太医转了进来,身后跟着翡雨和翠雪。 第二章 云涌(二) “文霖,把小德子也叫进来吧。”“是,娘娘,小德子来!”小德子闻声快步躬身入殿跪安道:“娘娘,有何吩咐?”嫣宛抬眸,眸子里透出一丝平时不得见的锐利:“起来吧,文霖,最近宫里可有进新人?”“娘娘,在回来的路上,奴婢就细细想了想,近期宫中并未进新人,但是小厨房里倒是进了好几次外面的食物。基本都是以娘娘的亲人名义送进来的,只怕这里面.......”翠雪随即递上了小厨房这几日从外边进来食物的清单。嫣宛接过翻看着“呵呵,好一招借刀杀人,借的还是本宫娘家人之手,他日即便发现也不好深究,若是本宫一旦有了差池,他们倒是可以一网打尽。宫外送进来的东西要经过多少人的手,真真是好算计。”“娘娘,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文家送来的东西,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御膳房的人能碰坤宁宫吃食的,也就那么两位了。再来就是我们小厨房的人了。”翡雨回道。“翡雨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了?”小德子小声歪头问道。“娘娘的饭菜里被人下了毒。”翠雪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谁竟敢如此大胆,我这就去办了他!”小德子愤然作势要往门外冲去被文嬷嬷一把抓住道:“小德子,你知道要去办谁呀?这一去怕不就打草惊蛇了?”小德子听完悻悻回道:“那到底是哪个死犊子,别落在我德公公手里。” 嫣宛看着小德子一脸的嫉恶如仇,反倒是觉得好笑,心情放松下来,倒也有了主意:“要知道是不是宫里的内鬼,倒也不难,先通知小厨房,宫外近期送来的所有食材进行清点。小德子每样食材你取样送道太医院找刘太医确认一下,是否有问题。”“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办。”说完德公公直接向外奔去。“真是个急性子,娘娘,那些食物如果有问题,是否还要上桌?”文嬷嬷问道“继续上桌呀,本宫不碰就是了。”嫣宛看了一眼文嬷嬷懒懒地答道,文嬷嬷想了想笑道:“娘娘圣明!”翡雨和翠雪看着那两人的表情,都是一脸疑惑。 文嬷嬷看着两个姑娘笑道:“姑娘们定要沉住气了,今天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该怎么用膳还怎么来,千万别显露出任何异样来。”“是,嬷嬷!”翡雨和翠雪齐声答道。就在这时,外边宫女来报:“娘娘,安公公来了。”“皇上身边的小安子,他怎么来了?宣进来吧。”只见小安子躬身便入了殿,“娘娘,小安子给您请安。”“起来吧,皇上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下,具体的奴才便不知了,还有师傅特让我给娘娘说最近盛暑天,难免燥热难耐,让娘娘定要当心凤体。”“好的,本宫知道了,本宫更衣便去,你先去回禀皇上吧。”小安子答好后,便快步去了。“娘娘,这个时候皇上召见您,定是有缘由的。如有什么.......您也要顾念着肚子里的龙胎,刘太医可是说了切忌动气。”嫣宛笑了笑,不知可否。文嬷嬷又道:“娘娘,都三个月了,您看要不要回禀皇上您有孕之事?”“再说吧,更衣。” 须臾间一行人便出了坤宁宫向养心殿的方向去了,还未到养心殿门口,就见姜公公站着,看到凤辇便向前迎了上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嫣宛落地忙扶起姜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向养心殿走去:“公公年岁在长,便不要动不动就跪拜了。”“娘娘请,老奴不才,托皇上的福也就身体还康健,能好好地服侍主子们。小安子差事可还算办得妥帖吗?”“公公服侍皇上尽心尽力,本宫自是记着,小安子也被公公培养的十分乖巧能干。”“娘娘安心,老奴便也安心了,那老奴便送您到殿门口。”“好,文霖你们也随姜公公在门口等着吧。” “是” “皇后娘娘到!”养心殿殿门被推开,嫣宛向里走去,“来了?”“臣妾向皇上请安。”宫泽天回首道:“坐吧。” “是” 第二章 云涌(三) 静谧华贵的殿堂里香鼎袅袅地飘散着龙涎香的气息,嫣宛坐下后突觉胸口闷闷的不畅快,不知是这香还是最近中的这毒抑或是有孕的关系。她深呼吸咽了下口水,尽量压制,避免流露出任何不适,等着皇上开口。皇上侧身对着嫣宛站着,身形伟岸,与幼年时相识的少年儿郎的影子重叠,现在的宫泽天褪去了青涩、稚嫩更凭添了许多帝王之气。思绪不免有些飘忽,飘到了那晚刚得知即位的消息,宰相府如往常一般安静地屹立在京都的闹市中央,但空气中却暗藏着波涛汹涌。祖父、爹爹就连在外忙于公务的宰相府嫡孙也被叫了回来,祖父的几位得意门生也早早地相继来到府上正厅里等着。那年嫣宛13岁了,虽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直觉却告诉她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亥时未到,披着斗篷的贵人便也来到了宰相府,他是从后门进入的,身边跟着三个随从,低调快速一溜烟地进入了书房。嫣宛住的地方叫茗萱阁二楼寝室东边的窗子就对着家里的沧澜阁,那是专门办公务、读书及藏书的地方,当中隔着的是家里的东花园和鲤鱼池。坐在闺阁二楼寝室的窗台前,嫣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时的她哪里知道便是这一晚之后,便注定了她日后要母仪天下。 “嫣宛,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啊~臣妾最近晚上休息不好,难免有些困倦,还望皇上恕罪。” “今年夏季多雨,各地水灾频发,你哥哥也是疲于奔波在救灾的各项事务中。朕呢也忙于公务,都不曾有时间去你宫里坐坐。你向来是怕热的,原该带着你去圆明园避暑的,今年却也是没办法成行了。” “陛下和臣妾之间无须说这些,赈灾是国家大事,若是去圆明园要提前修缮园子,都是海量的银子,流水价地出去,前线救灾银两本就吃紧,后宫能省一些便是一些吧。” “还是皇后和朕最为贴心了,有个事情朕要和你商量一下。岳丈大人年事已高,很多事情上难免力不从心,朕也是不忍心老大人一直为国事如此操劳下去,你看......” 嫣宛不等宫泽天说完立马起身跪下道:“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文家世代忠良,皇上的任何决断,臣妾相信文家上下定先为犬马,无不照办决不敢有丝毫怨言,还望皇上明察。”宫泽天笑着扶起嫣宛:“动不动就跪,你不嫌膝盖疼,朕还心疼呢。朕知道了,既然这两天没睡好,乘着午后凉爽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是,那臣妾退下了,皇上您也保重龙体,来之前臣妾吩咐御膳房炖的参汤,应该也快好了,待会送过来记得喝。” “好。” 嫣宛施了礼便缓步向养心殿门口走去,突闻背后传来宫泽天的声音“宛儿,天热切莫贪凉。”嫣宛有些恍惚,已经好几年未听见他唤她“宛儿”了,不禁一时有些愣神没了反应。宫泽天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想起他们初见时,温柔的笑道:“姜福清仔细送皇后出去。”“是”养心殿门从外面被推开,嫣宛这时才回过神来望了皇上背影一眼,由着姜公公扶住了她。守在门口的文霖看到嫣宛出来,赶忙迎了上来,眼中满是关切,嫣宛上了凤辇便往坤宁宫的方向回了。 第三卷 剑拔(一) “娘娘,刘太医的药送来了,小德子也回来了。” 嫣宛接过文霖手中的药碗,微微皱眉,文嬷嬷看着嫣宛端着手里的药没有了动作便道:“娘娘,良药苦口,乘着药还温热快快喝了吧,不然过了药性就不好了。”“我的好嬷嬷,是药三分毒,要不再问问刘太医有没有其他解毒之法?”翠雪听了噗嗤笑出了声:“娘娘还像孩子一样,怕喝药呢!” “本宫才不怕呢!”说着嫣宛状似豪迈地捏起鼻子灌了下去,一口气去了大半,眼看碗中还剩小半仿佛失去再下口的勇气,便放在了案上,翡雨见状说道:“刘太医叮嘱了,药量是正好的,每次都要喝尽了才好。”嫣宛看着她们三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再次端起药碗喝了个精光。叹口气说:“让小德子进来吧。” 小德子进到殿内行了礼,立马回禀道:“娘娘,刘太医看过了,这十几样吃食里面都被下了毒,但计量都十分轻微,一般人很难察觉。” “嗯,文霖,待会儿传膳还是按老规矩。” “是,娘娘。您喝了药过半个时辰,奴婢就传膳。” “娘娘,这吃食有毒的怎么还上呀?”翠雪白天没来得及问的话,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出来,真是快把她憋坏了。 “傻姑娘,即使上桌但娘娘不吃外面带进来的这些食物,退下去的时候小厨房必然是知道的,你细想如若下毒之人在宫中肯定会找机会往其他饮食上做手脚,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确定是内贼所为。换言之如果就此断了毒源,基本就可以确定咱们坤宁宫没问题,大体这脏东西出自御膳房了。无论是哪种可能,咱们在娘娘饮食安全的情况下,不打草惊蛇,找机会慢慢揪出这幕后主使,才是要紧事。”文霖笑着答道。 “哦,原来如此!”翡雨、翠雪和小德子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翡雨开心道:“哎呀,我的好嬷嬷你也不早点说,害我一上午提醒吊胆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用完晚膳,嫣宛靠在案上,身上已经换上了月牙白秀着牡丹花图案的丝绸寝衣,手中翻看着柳永的《雨霖铃》,读到‘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便不想再往下读了,放下了书。“娘娘,是不是乏了?要不要现在安置了?” “文霖,今日皇上召本宫过去,说了父亲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娘娘,近日弹劾老大人的是不少,姜公公也派人递了消息进来。现在戎大人管着盐茶道,清廉自守不免得罪些贪利的小人。” “哥哥虽耿直,他饱读圣贤书,又如何不懂为官之道?父亲已是门生遍地,本宫让母亲多次劝他月满则溢的道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当初祖父为何能做到退隐幕后,仍能左右朝局,不就是做到了进退得宜。本宫现在只盼父亲万不要当局者迷,文家现如今已是位极人臣,富贵无匹,这并不是好事啊。” “娘娘,您多虑了,老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已是慎之又慎之人了。文家世代忠良,皇上贤明定不会被奸臣所左。” “呵呵,以史明鉴,再忠心耿耿也难抵功高盖主之嫌。希望是本宫多虑了。” “娘娘,这几日您身体不适免了各宫请安。明日的请安各宫娘娘必是做足了准备的,到时候免不了要敷衍的,早些歇下吧。” “好。” 深宫夜晚寂静,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偶有虫鸣声,长短不齐。嫣宛躺在床塌上只觉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剑拔(二) 清晨庄严肃穆的乾清宫,百官已按照自己的官阶整齐地站在了自己的朝位上。随着姜公公一声:“皇上,驾到!”百官齐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宫泽天,看了看站在下方的朝臣们,发现太傅大人文仕杰又告假了。姜福清凑近来低声道:“文大人被扑了暑气,近来各方水灾之事又忧心忡忡,引得旧疾犯了。”宫泽天闻言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点头。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修齐站出来道:“臣,有本启奏。臣以为赈灾之事有所不妥,古往今来此等事宜都不免参杂利益输送官官相护等,倾吞的是朝廷的资产,压榨的是黎民百姓......” “张大人,老臣腐朽,却也以为现下正是赈灾之关键时刻,咱们在朝堂上高碳阔论,是否是对那些勤勤恳恳在赈灾前线的同僚们的不公?也不知是何居心?”左副都御史,钱为忠不等张修齐把话说完便呛声到。 “钱大人问是何居心,我张修齐在圣上及百官面前,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只有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诚之心。反之我倒要问问,钱大人如此急不可耐,又是为何呀?” “你......”还不等钱为忠开口,一声清脆悠长的:“报......皇上前线赈灾捷报” “好!报。” “奏,皇上圣鉴谨,太子少保文修戎敬上,庚子年八月初二,各地水灾赈灾事宜已结:总计花费朝廷银两伍万柒仟陆佰叁拾余两,余贰万叁仟叁佰柒拾余两。其中补贴死伤官员士兵家属,共计捌仟柒佰余量,其余皆用来安置百姓。赈灾事宜能顺利完成全仰赖吾皇圣明,上下官员齐心协力,各个都是一颗公心为朝廷。臣知之甚少,又年轻轻浮遇事难免急躁莽撞,幸得各位同僚们的不吝赐教,才得以不辜负吾皇嘱托。附上万民被安置后的调查详情表,以便日后垂询查阅。圣躬安。” “好!好!好!” “皇上,圣明,天佑我大齐啊”右宰相穆卿杰忙跪拜道,群臣纷纷随之跪下大喊道:“吾皇,圣明。” “众爱卿,平身吧。”今收到前方赈灾捷报,朕心甚慰,早膳用的不多,各位是否愿陪着朕用一碗稻米粥呀?” “谢皇上恩典!” “好,姜福清,上稻米粥!” “遵旨,上稻米粥。” 瞬间肃穆的乾清宫殿堂上,飘散开来阵阵稻米粥的清香,一碗暖暖的稻米粥下肚,殿上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不少松缓。皇上缓缓开口:“张修齐!” “臣在。” “你现在对赈灾事宜可还有什么可说的?” “启禀皇上,暂时没有,臣请旨查阅安置调查表。” “哈哈,你还真是认真,不过这世上是最怕认真二字的,朕准了!退朝后去调阅吧”说完便看向姜福清。“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片刻后。 “起驾,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齐声跪拜道。 “皇上,您是回养心殿还是......?” “去坤宁宫,坐坐吧,朕也是许久未去看望皇后了。” “是,摆驾坤宁宫!” 一行人抬着龙撵浩浩荡荡地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第三章 剑拔(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行了,都起来吧。”嫣宛由文嬷嬷搀扶着慢悠悠的走进正殿内,缓缓坐了下来。 “坐吧,好几日未见了。” 良贵妃不等皇后说完便就坐下了,其他妃嫔也相继落座。淑妃州府道台沈自安之女沈玉绮率先关切开口道:“皇后娘娘,现下感觉好些没?前几日免了请安,臣妾想来探望,又怕贸然请安扰了娘娘。所幸娘娘今日气色上佳,臣妾也能稍稍放心了。” “哟,淑妃真是有心呢,皇后娘娘既身体不适,你怎么也不知道去榻前服侍着?倒是今日当着众姐妹的面拿腔拿调的。”良贵妃右宰相穆卿杰之女穆晨曦阴阳怪气道。 “你......”淑妃气急一时接不上话,平日里就是端和之人,这口齿也不甚伶俐,对上良贵妃这嘴上功夫厉害的,更是说不上话了。 “贵妃娘娘,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如此说话。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我们自然都是十分关切的,今日终是见到娘娘,淑妃姐姐问一句也是应该。”俪妃大将军之女吴悠苒,为淑妃报不平道。 “吴家妹妹,又来报不平啦,本宫劝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得一个以下犯上之罪。”良贵妃剜了眼俪妃,斜眼嘻笑说道。 “好了,好了,几日没见,本宫还想和你们好好说说话呢。”嫣宛笑着制止道。 良贵妃不顾嫣宛的劝阻,接过话头继续道:“皇后娘娘,您是菩萨心肠,对很多事情都是一再宽宥。可是这治理后宫呀,可不是做好人行善事就可以的,宽严相济才是正理。正所谓没有方圆不成规矩,若是以后娘娘不忍心,臣妾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便让臣妾替娘娘做吧。” “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一众妃嫔跪下请安,宫泽天扶起嫣宛,文霖搬了把椅子放在正座旁,宫泽天在正座落坐,嫣宛也顺势坐在了他的身侧。宫泽天柔声道:“皇后身子怎么样?”嫣宛回道:“臣妾没事了,让皇上挂心着实不应该。”宫泽天笑了笑回头对下面跪着的嫔妃们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皇上。” “良贵妃,刚刚的话是该对皇后说的吗?”宫泽天微眯着狭长的双眼,平静却又严厉的口吻让人不禁有些胆寒。 良贵妃闻声跪倒回道:“皇上皇后恕罪,臣妾向来心直口快,如有僭越实是无心之举啊。”宫泽天不语,整个坤宁宫一片死寂。此时嫣宛打破这寂静缓缓开口道:“皇上,臣妾想贵妃妹妹并非有意为之,让她起来吧。”宫泽天看了眼嫣宛柔和的笑脸,平静开口:“既然皇后都替你求情了,今日之事便算了,再有下次。”良贵妃忙叩首回道:“谢皇上皇后,臣妾再也不敢了。” “行了,起来吧。” “皇上,今日怎么想到来坤宁宫坐坐了?”嫣宛问道。“今日早朝,前方赈灾传来捷报,灾情平稳各项赈灾适宜都安排妥当了,灾民们也都得到了安置,朕心甚慰啊。”宫泽天带着笑意说着,嫣宛听了,心头松快了下来应声道:“哦,这当真是好消息了,皇上是该让宫里的姐妹们听了也一起高兴高兴。”宫泽天甩了甩手里的帝王绿翡翠珠串,站起身说道:“行了,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你们继续聊吧。” “臣妾恭送皇上。” 望着宫泽天离去的背影,嫣宛收回心神,坐回椅子上说道:“本宫今日感到有些乏了。” “那臣妾们告退了。”淑妃行礼说道,良贵妃起身便走了,各宫小主们也都行礼退了下去。 “文霖你说今日皇上特来告知本宫赈灾之事,是何用意?” “娘娘,奴婢听闻近几日老大人都告病在家,未去上朝。” 嫣宛偏头想了想,半晌说道:“行了,扶本宫进去吧。” 第四章 弩张(一) 养心殿的偏殿内“皇上,今儿您高兴,午膳是用了不少的,现下要不要歇个午觉?”“今日朕去看皇后,感觉似乎圆润了些。看来她心情着实还不错啊。”“皇上,赈灾事项总算是了结了,灾民们也都得到妥善安置,老奴听着都打心眼里高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听闻此等好消息,岂有不快之理,想必和皇上一样都心情舒畅胃口大开呢。” 宫泽天听闻停了一下,沉声问道:“太后,最近可好?” “太后,昨个午后招了良贵妃过去陪驾,应该是说了好一些话的,良贵妃是用了晚膳后才出来的。” 宫泽天听完眸子沉了沉“宽衣吧。”姜福清低头专注地帮宫泽天宽衣,不再言语,服侍宫泽天躺下后,便打开香鼎加上了安息香,退了出去。宫泽天迷迷糊糊中看见7岁的宛儿对着他甜甜地笑并脆生生唤他:“天哥哥,天哥哥,你快来看这展花灯好大好漂亮啊,而且里面的人啊花啊马啊还会转动呢”“宛儿,你慢慢走啊,都跟不上你,要是找不到,该着急了。”宫泽天宠溺地看着眼前这个似玉做的女娃娃。肤白胜雪,精致的小脸上镶嵌这两颗紫葡萄般晶莹的大眼睛,挺拔却又小巧的鼻子配上翘翘的鼻头,让原本就美丽不可方物的脸更透着立体灵动,一张樱桃小嘴娇嫩非常。嫣宛看着已站到身边的宫则天,玉指向着花灯一指,一脸坏笑却也不言语。“姜福清,去问一下,这盏花灯如何卖。”宫泽天笑着摇了摇头,状似无奈地吩咐到。 闻言嫣宛揶揄道:“天哥哥,俗气,什么都是买买买的,这是今日猜灯谜比赛夺冠的人,才能得到的战利品,珍贵的很岂是银子能买来的?”宫泽天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才止住笑意说:“好,那我们便去猜一猜。”一大一小两个妙人儿牵着手就往灯谜会场去了,后面跟着的人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宛儿...宛儿...宛儿......” 听到宫泽天的动静,姜福清忙上前询问:“皇上,您是要召皇后娘娘?”这一句问询瞬间把宫泽天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宫泽天躺着睁开眼睛问道:“朕睡了多久了?” “皇上,差不多一个时辰。您是再躺一会,还是让奴才服侍您起身” “起吧,也差不多了,皇叔说今天要进宫找朕议事,想必时辰也差不多了。”姜福清熟练地扶起宫泽天,更衣,漱口,套鞋一整个行云流水。然后默默退到后面,姜福清是已故先皇后留给宫泽天的,宫泽天自小是由他服侍惯了的。姜福清这人可谓是滴水不漏,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虽已坐上内管头一把交椅,却也从未见有人见过他得意失态的一面,实在难得。 宫泽天走到养心殿正殿的龙座前,坐下准备批改案几上还未批完的奏折,姜福清端上一盏晾到还有八分烫的竹叶青和一盘薄荷金丝凉糕,宫泽天接过喝了一口,是满意的温度,茶香徐徐,沁人心脾。姜福清也放下糕点,站在一旁开始磨墨。宫泽天拿起一本奏折正看着,此时小安子低着的头进来跪下便道:“皇上,老摄政王在外求见。” “皇叔来了,请进来吧。”摄政王宫棣阎快步走了进来请安道:“老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泽天快步上前扶起了宫棣阎道:“皇叔,无需多礼,您都好久没来坐坐了,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小安子端上一盏茶放在宫棣阎座椅的边几上便又快步退下站到门外去了,姜福清见老摄政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默默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养心殿的门。 第四章 弩张(二) 储秀宫的院子里,虞美人开的娇艳,盛京大暑天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了,一群宫人们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跪在主殿外的院子里,被日头烘烤着。不时有汗珠滴在院子的地砖上斯斯地冒着白气,可见跪着的时间肯定在半个时辰以上了。“废物,都给本宫滚出去,一群废物!”良贵妃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断从殿里传出来,还伴随着瓷器砸碎和家具倒地后剧烈碰撞产生的巨响。 “娘娘,奴婢的好娘娘,求您保重凤体啊~哎呀呀,不好了,娘娘您的手流血了。”储秀宫的主事嬷嬷林漓和大宫女杏枝都仔细地护着良贵妃,生怕她砸东西撒气的时候伤到自己。可惜这良贵妃岂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主,罚了一群宫人不算,把一整个殿的器皿几乎都砸了,却还是一副不解气的样子,这不把自己手都划伤了。林嬷嬷的声音中都快带上了哭腔,心疼的托起良贵妃的手。良贵妃这才止住了动作,杏枝见状忙上去搀扶,两个人把气的脸色已微微发白的穆晨曦扶到了案几旁坐下。杏枝唤道:“外面的都别跪了,该干嘛干嘛去,娘娘受伤了,还不传太医?”宫人们瞬间忙开了,开始收拾殿里的一片狼籍。 杏枝跪着用清水为穆晨曦清洗伤口,用干净的帕子简单地裹了一下。林漓递上一碗冰镇的燕窝银耳说道:“娘娘,用一盏燕窝银耳消消火吧,早上便着人炖上了,午后开始冰镇,现在用最好,微冰不伤脾胃。”穆晨曦没好气的接过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感觉到疼痛嘶出了声,反手便把燕窝盏摔在了地上,林嬷嬷立马跪下道:“哎呀,是奴婢不好,娘娘恕罪。” “行了,行了,动不动就跪,看得本宫心烦。” “娘娘,您是千金贵体,若是真不开心,只管拿奴婢们撒气,任打任骂绝没有半句怨言。您看看砸这些家伙什干嘛,还伤了您。”林嬷嬷心痛地回道,转头又对杏枝到:“今日早上请安,是你跟着娘娘去的,到底怎么了让娘娘受了那么大委屈,午膳都没用好。”杏枝看着穆晨曦的脸色,未敢接话。 “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多久没搭理过皇后了,今天当着那么多嫔妃的面,却为了她训斥于本宫,这口气让本宫如何咽得下去!”穆晨曦眸子里透着恨意,狠狠地道。这样狠戾的表情配在穆晨曦这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她与文嫣宛的美是决然不同的美,如果文皇后是大气高雅的美,更多时候可以说是遗世独立的美,宫泽天刚即位时甚至曾写下过‘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诗句送给过文嫣宛。穆晨曦呢则是一种大开大合的明艳,丰韵高挑却又凹凸有致的身材,肤若凝脂。圆润若银盘的脸上,点缀着双杏眼,又圆又亮,鼻梁挺括嘴唇饱满丰盈。作为右宰相府独女,当朝太后的侄女,穆晨曦在吃穿用度上向来都是最好的,自幼便喜欢奢华之物,凡是没有描金的器具她是一概不用的,衣物也大都有金丝绣成,私下里难免嗤笑皇后用度上太过于节俭,失了皇家的气度。良贵妃是在府邸的时候便以侧妃身份嫁进亲王府的,若论起年龄长了文皇后三岁有余,若论出身家世她更是不逊于文嫣宛。 “娘娘,午后老摄政王进宫了。”林嬷嬷的话打断了穆晨曦的思量。“哦?”良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挂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四章 弩张(三) 朱红墙上琉璃瓦,暗香浮动月黄昏,殿堂中不时有檀香的香气飘散开来,不经使人油然产生庄严肃穆之感。殿中的家具多用紫檀木和黄花梨,显得稳重典雅,装饰物上镶嵌的宝石也多以南红、象牙和碧玉为主。案几上堆着几本书,凑近了看都是佛祖真言,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等,经书的角上都有些卷曲了,想必经书的主人时长翻看。正中间的一张洒金宣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静’字,字体方正收放自如笔锋浑厚,肯定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娘娘,您醒啦,才歇了一个时辰呢。”朱慧寿康宫的主事嬷嬷,站在寿康宫寝殿的榻前,关切地说到。曾经太后还想给朱嬷嬷找个清白门第嫁过去。但是谁料朱慧嬷嬷也是个犟主,死活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子,差点就以死明志了。现如今年华似流水,匆匆不回头,就这样耽搁了,皇太后穆莲珠便也由着她,不再提这茬子了。 “哎呀,老了,不中用了。刚还困的不行呢,睡一会倒也就醒了。”穆莲珠由着朱嬷嬷扶着坐起身,缓缓地道。“谁说不是呢,奴婢前两天还惦记着给您采新鲜的莲蓬,剥了莲子,给您熬个雪蛤莲子野蜜羹,您歇了午觉起来喝是最好了。可是前两天钟太医来,说给您配了补身子的药,奴婢呀就只想着这个事情了,倒往了莲子那茬了,您说是不是该罚。” “行了,莲子哀家什么时候不能吃呀?你交代碧沉去做就好,事事都亲历亲为的,也不怕闪了你的老腰。哀家可告诉你,你服侍着,才最让哀家舒心,保重好自个就是对哀家最大的衷心。|” “太后,就您最偏心朱慧了。”碧沉嬷嬷一边端着药向床榻走来,一边揶揄道。 “因为你老让哀家喝这苦药,想偏心你都做不到。”穆莲珠嘴上虽然打趣道,手还是老实地接过了药碗,喝了一口后,穆太后额头紧蹙说道:“怎么这次的药那么苦,哀家不要喝了。” “太后,奴婢可是找来当季最是甜蜜的江苏枇杷蜜饯,您把药喝了,奴婢就给您取去。”朱嬷嬷站一旁柔声哄道。穆莲珠笑着摇了摇头,把剩下的补药一饮而尽。漱口、更衣由着寿康宫的嬷嬷们服侍着起身坐到了案几旁,吃了颗枇杷蜜饯喝了一盏碧螺春。穆莲珠不禁想到昨个和侄女良贵妃用晚膳的场景,微微挑了挑眉便让碧沉去拿《金刚经》和念珠了。 “皇额娘,儿臣给皇额娘请安了。”宫泽天进到寿康宫内,给皇太后请安。如今这位皇太后并非宫泽天的生母,是先皇的继后。先皇后因难产仙逝时宫泽天才9岁,生产那晚幼年的他跪在母后殿前为之祝祷平安,谁劝都不起来。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跪了12个时辰后,小小的身子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等他醒来之时,得知先皇后已经仙逝,腹中的公主也未能保住。令人意外的是,宫泽天听闻如此噩耗并未哭闹,而是拖着当时还十分虚弱的身体去安慰自己的父皇,并主动请求在丧仪过后去皇家陵墓为先皇后守灵一年。这份感天动地的孝义,让他得到前朝后宫的高度赞许,也为日后他得到帝位奠定了基础。 “快起来,坐吧。虽是盛夏,到夜间地气也不免湿冷。眼见着就快入秋了,皇帝身边跟着的人也该仔细些。” 宫泽天坐下回道:“是,皇额娘。姜福清是自幼服侍惯了的,自然是上心的。” “嗯,那哀家也能稍微放心些。皇帝政务繁忙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皇额娘,儿臣最近是被水灾之事缠身,是疏于请安了,还望皇额娘恕罪。” “咱们母子之间没有如此生分的话。” “皇额娘,今天皇叔午后进宫了,他似乎听说皇额娘近来身体略有不适,在调理身子。故进宫请示是否能来向您请安。朕向钟太医了解到皇额娘身子无甚大碍,日后合宫宴饮时皇叔再向皇额娘请安便是了,皇额娘您说这样可好些?”宫泽天说完,定定地看着穆莲珠。 穆莲珠听到皇叔二字是,表情略微动了动但马上又转为平常,那一瞬的变化不免让人以为是错觉“皇帝您能如此有孝心,哀家很是高兴。年纪大了身子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事。皇帝政务繁忙,哀家的身子你便不必挂心了,你回的非常好,摄政王的确没必要特来请安。” “皇额娘,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有任何问题随时让人来告知儿臣。不是皇额娘的细心照料,儿臣也不会有今日,儿臣定会以天下养。”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皇帝要不要一起用晚膳?” “儿子还有政务,今日便不赔皇额娘用膳了。皇额娘,儿臣先行告退了。”说完行了礼便往殿外走去。穆莲珠看着宫泽天的背影,心想到‘好一个天下养,哀家真是有个好儿子呢。’ 第一章 方兴(一) 夏末初秋,蝉鸣声仍不觉与耳,只是细听下叫声中透着微微的悲凉感,好像是知道生命的尽头即将到来似的。傍晚的盛京风云突变,乌云开始慢慢笼罩原本午后还晴朗的天际,让人经不住感叹天意真真难测。闹市中央有一座屹立百年的大宅子,从上方往下俯视,花萼亭台绿水新,数竿幽篁静待风,重楼一许闻古调,回廊三折出怪石,处处彰显着百年宰府的气派。 “父亲,快下雨了吧。” 文仕杰站在‘听蕉阁’的廊下,抬头看了看叹道:“是啊。”今日文仕杰一身暗竹纹紫袍加身,旁边站着刚回府的小儿子文修麒。 原本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叫‘听雨阁’,阁子周围遍植芭蕉树。老宰相还在时每每到雨季,一有闲暇便会到阁里泡上一壶半天夭,静静地听雨打芭蕉的声音,这一听啊不到雨停不出阁子。传言是因为老爷子与老夫人年轻时初次偶遇,便是因为老夫人出门时忘了带雨具,被困在一亭子里并遇见同样境遇的文诚敬。那个亭子被植芭蕉树环绕着,缘分有时候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两人可谓是一见钟情,一同听了一下午的雨打芭蕉,也对了好几个时辰的诗词歌赋。只此一遇,便认定了对方,之后在多方努力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只可惜老夫人未过不惑之年,得了一场急病便撒手人寰了。老爷子为了能有个地方寄托对老夫人的思念,便按照自己的记忆在府内造了个‘听雨阁’。向来老爷子听雨的时候没有人会去打扰,那天好巧不巧吧,文家嫡长孙文修戎下了午课后不愿意午睡,趁着府里的下人们不注意,偷偷自个跑出去玩。不一会儿,天就下起了大雨,当时才5岁的文修戎自己摸到了‘听雨阁’去,看到自家祖父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幼年的文修戎便怯生生问道:“祖父,您在做什么呀?” “咦?戎儿来啦,祖父在听雨呢!” “听雨?雨有什么声音。” “哈哈,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戎儿细细听,时重时轻若有似无,是不是很风雅。” 年幼的文修戎哪懂什么风雅,歪头认真听了片刻后便问道:“祖父,那为什么不叫‘听蕉阁’呢?”就此之后‘听雨阁’便改成了‘听蕉阁’,可见文老宰相是多么疼爱这位嫡长孙。 “父亲,长兄是要回来了吗?” “嗯,快了。估摸着应该还有一些赈灾善后事宜吧,预计九月初应该是要回京了。”顿了顿文仕杰又问道:“听闻你前阵子在御前被罚了?” “是的,父亲。是儿子自己的过错,只是事关皇后娘娘,难免失了分寸。”文修麒讲完,微微低了低头。 “你呀,还是年少沉不住气。皇上圣明,哪里有你可置喙的地方?真是不懂规矩。” “是,父亲教训的是。当日儿子开口时,便已知酿成大错后悔莫及,无论皇上如何责罚绝无怨言。”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良贵妃在御前如此说话是何用意,你不懂?还巴巴往枪口上撞。皇上仁慈,才只将你发跪殿前,要是按照为父的意思最好杖责三十,扔到慎行寺服役去。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再也不敢了。” 文仕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便不再说话,抬头看了看天,心想最近这天啊真是变幻莫测。文修麒看着自己父亲不再说话便站在旁边静静地陪着,此时大雨落了下来,两人便站着听这雨打芭蕉的风雅之音。 第一章 方兴(二)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文嫣宛一身淡紫色的真丝绸缎衣裙,衣襟扣子上佩着嫩绿色翡翠珠子夹着羊脂白玉的佛头。脚下着的一双鞋是用月牙白云锦料绣着紫薇花图案做的鞋面,鞋面前部有翡翠流苏做装饰,走起路来,流苏飘逸灵动煞是好看。妆容也是一水的清爽,未施粉黛的白净脸庞上,描了个远山黛,眉间用早晨沾了露珠的新鲜紫薇花瓣做了个精巧的花钿,嵌在眉心,花钿周围用金粉细细描了个边。整个人远远看去,如同坠入凡间的花仙子一样,纤尘不染,高雅脱俗。 “我们娘娘今日兴致可真好,起了个大早不说,早膳也用了不少,现下还站着吟起诗来了。”翠雪笑吟吟滴和翡雨说着,就往殿内走来。 “可我怎么听着,这诗有些伤感的意味在里头呢。”翡雨没心没肺地回道,文嬷嬷在后面听了笑着对文嫣宛说到:“皇后娘娘,您说平日里是不是太宠姑娘们了,说话呀是越发随意了。” “文霖,管她们是你的事情,本宫可不担这份干系。”说笑着嫣宛拿起案几上的书,翻看了起来。 “是是是,是奴婢的失职。”文嬷嬷回头看着两位姑娘,翡雨和翠雪听着吐了吐舌头便走出殿去。 “对了,戎少爷明日午后要回京述职了,老爷让人递了话进来。”文霖接着说道 “嗯,哥哥也是该回来了。最近宫里宫外的流言满天飞,有些无稽之言还是不攻自破的好,本宫也是懒得理会。” “这流言的源头还能是哪里来的?娘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娘娘若说不必理会那就不用理会,流言终究是流言” 翡雨端着药进了殿说道:“皇后娘娘,药的温度晾得刚刚好,您现在喝了吧。”嫣宛闻言蹙了蹙眉说到,“这药还要吃几副呀?本宫现在闻到这药味,就难受。” “今儿是最后一副了,刘太医晚膳后过来请平安脉。”嫣宛无奈地从翡雨手上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绝世无双的五官都快拧巴在一起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看得文霖他们都笑着摇起了头。 时光总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用完午膳的文嫣宛躺在院子里山茶树下的贵妃榻上看了会书,不知不觉中倦意袭来,便以书拂面睡了过去。夏末初秋的午后,阳光从山茶树的枝叶缝隙钟柔和地洒下来,时不时有微风吹来,温度恰到好处甚是惬意。 前一阵子公务繁忙,最近好不容易得空,宫泽天让姜福清带人远远跟着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坤宁宫门口,看见一个谈紫色的秒人儿躺在开满洁白花朵的山茶树下,一时看得有些楞神,便停住了脚步。坤宁宫的宫人们见皇上来了,赶忙要上前行礼,都被宫泽天挥手拦了下来,他步履轻缓地跨进殿来。躺在贵妃榻上的文嫣宛怕是已经睡的深沉,书从脸上滑了下来也未有知觉,宫泽天站在她身旁捡起了书,看着眼前如谪仙般的人儿,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宠溺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 文霖拿了床桑蚕丝薄毯,想着即使午后天暖,怕嫣宛睡熟间吹了风着凉,正巧撞见帝后着安静美好的一幕。宫泽天见文嬷嬷拿着毯子过来,便收了收心神免了她的礼数,接过毯子给嫣宛盖上。“哎呀,文霖本宫不冷,不盖毯子。”文嫣宛嘟起粉嫩的朱唇,眼都未睁,小声抗议道。感觉盖毯子的动作只是稍微滞了一瞬,还是往她身上盖去,嫣宛便不乐意的睁开了那双星眼。只见宫泽天的脸就近在咫尺,文嫣宛或许是还未睡醒,下意识地清清唤了一声:“天哥哥。”马上又醒转过来,起身行礼道:“臣妾不知是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宫泽天听到文嫣宛唤他‘天哥哥’时心里一阵高兴,但她接下来的疏离又不免让他有些失落,回道:“皇后无需多礼,朕就是午膳后出来随意走走,走到坤宁宫前,看到朕的皇后如花仙子般躺在这山茶树下。便想进来向仙子讨杯茶喝,不知仙子是否愿意?”后面跟着的人听到皇上如此说话,不免心中诧异,要知道平日里他们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嘴里可是半分废话也没有的,更不要说和谁打趣了。 文嫣宛起身笑回道:“皇上又打趣臣妾,喝茶便喝茶,还有谁敢不给您茶喝的?文霖上茶”宫泽天率先向坤宁宫殿内走去,文嫣宛在半个身子后跟着进了内殿。 第一章 方兴(三) “大人,前方驿站,一路餐风宿露,快进盛京了。咱们要不要在驿站歇一晚,休整一下。” 文修戎骑在马上,一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连夜赶路道样子:“好,是该梳洗一番。明日还要进宫面圣,不可殿前失仪。” “大人,不先回府里,看望一下老大人和老夫人吗?” “公务在身,怎可因私废公!明日进京,你先回府里禀告,我直接进宫述职。记得报告老爷和老夫人,我一切安好,述职完便回府,切勿担心。” “是,那臣下先去驿站准备。”说完行礼便上马飞奔向着驿站方向去了。 夜深人静,官道驿站二楼东面的大套房内,房里的灯还未全部熄灭,烛光摇曳。一个欣长伟岸的身影在窗前站着,抬头遥望皎白的明月。只见这位俊朗的男子,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深邃的眼眸,狭长又神秘,望之如一滩深不见底的幽潭,琢磨不透。高耸挺拔的鼻梁及两片薄唇,似乎是在叙说眼前这位男子那坚毅不易的个性,一身藏兰色暗云纹绸锻长袍寝衣,衬的这位男子的气质更为清冷孤傲了。 “主子,朱雀到。”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娇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文修戎所住的驿站二楼窗户前。 “嗯,说吧。”文修戎面无表情地开口。 “属下查到,最近宫中有贵人大肆在江湖上收集各路高手,培植力量。扩张速度非常得快,似乎是在酝酿一次很大的行动。” “说结果。”文修戎似乎听到有趣的事情,挑了挑眉接道。“是,目前属下调查到此次事件应该是和德亲王宫泽钦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这份是已被招募的江湖门派的名录,请主子过目。”文修戎伸手接过名录斜眼看了眼朱雀,冷声道:“应该、似乎?” 朱雀急忙跪下回答道:“属下知错,就是德亲王宫泽钦。目前被我们截下了他亲笔密信的飞鸽传书,可作为证据,属下也夹在了名录中。刚才属下汇报情况时,不够精准完整,还望主子责罚。”文修戎不动声色地翻看着手中的名录,里面的确夹了张纸条,纸条虽小但用的却是只有宫中贵人才有的粉蜡笺,展开在月色下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宫泽钦的笔迹,看来德亲王这次是难以抵赖了。朱雀半跪着等待文修戎的指示,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来。半晌文修戎才有了反应:“行了,起来吧,朱雀差事办的不错。”话音落下,朱雀这才微微送了口气,缓缓起身回到:“主子过誉,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就默默退到了阴影中。 文家作为仕族大家,除了在朝堂上经营着盘根错节的庞大关系网外,更要在庙堂之外的法外之地江湖之中培植势力,替皇上做很多不能通过庙堂之法处理的事情。文诚敬文老宰相在离世前一日把文修戎叫到床边,亲自将木、火、水三堂交给了文修戎。三位堂主各自守着大齐的南部、北部和中部,他们以各地的管道驿站作为暗桩联络点,通过特殊渠道进行联系。文修戎每次需要吩咐他们做什么,只需要把事情通过编译成的密码信留在暗桩里的联络箱内,每个堂口都有自己独有的密码本和联络箱,每日都会有各堂负责联络的兄弟去查看这些联络箱,如有密码信则直接交给对应的堂主,十分安全隐蔽。没想到文老宰相过世一年不到,三堂堂主皆已经心甘情愿地被文修戎归到麾下,御人之术可谓是用得炉火纯青。 文修戎已经翻完了手中的名录,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朱雀,德亲王若有异动,暗桩联络。没什么其他事,你便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还没等话音落下,烛火微恍,文修戎回眸已不见朱雀身影,彷佛她从未出现过一样。月光似乎更亮了些,文修戎把名录和纸条放进了装奏折的盒子里,便上榻睡下了。 第二章 未艾(一) 帝后进入坤宁宫内殿后,宫人们都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姜福清带上了门就和文霖两个人站到了门口候着,就怕主子们有什么需求,能随时就位。 “皇上最近公务繁忙,许久都没有来后宫了。后宫的姐妹们即便心有怨气,也不敢有所怨怼,还是贵妃姐姐心直可快,直言很想念皇上呢” 宫泽天端着茶盏,啜了口茶,微笑着问道:“难道只有良贵妃和嫔妃们想念朕?”文嫣宛听了,知道今天宫泽天心情不错便道:“皇上这碧螺春要配上枣泥山药糕,喝着才别有一番风味呢。今日皇上过来,可是要商量中秋宴饮之事?”宫泽天知道文嫣宛是故意不接他打趣的话,便也自觉无趣,随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之前因为赈灾事宜,就连圆明园避暑的惯例都取消了。朕知道皇后在后宫也实行了一段时间的撙节裁剪,不论实际节约下来多少银子,都是对前线赈灾官兵将士们的一片心意。现如今已开始启动灾后重建了。朕想着正值中秋佳节,你哥哥明日便也回来了,也许久未在一起好好热闹一番。” “是,臣妾明白了,一定好好操办。过会便是晚膳时间,皇上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晚膳,臣妾让小厨房备上。” “哈哈,好。皇后留朕用膳,朕岂有不用之理啊?” 文嫣宛看着宫泽天嬉皮笑脸的样子,只觉好笑。对外面吩咐道:“文霖,皇上今个在本宫这里用晚膳,你去看着点。”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盯着。” “好久没和你一起下祺了,陪朕下几盘。” “臣妾恭敬不如从命。”翡雨和翠雪进来,收走了案几上的茶盏和糕点,摆上了棋盘和棋碗,点上香便退了出去。宫泽天手执黑棋,文嫣宛自然地拿过白色祺碗,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棋盘。看着眼前文嫣宛专心致志的模样,竟与那年元宵灯谜赛上小宛儿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这样宁静的夜晚不禁让宫泽天回忆起许多的过往,文家嫡长孙文修戎八岁进宫成了宫泽天的伴读,年少便相识相知交情笃深。当年的四龙戏珠,若不是有文家的鼎力支持,宫泽天险些与皇位失之交臂。还是四皇子的宫泽天不少去文家走动,十七岁那年去宰相府拜访文老宰相的机缘下认识了当时才七岁的文嫣宛。也是那一年的元宵花灯节他带着她,夺得了灯谜大赛的冠军,文嫣宛那纯净的笑脸被花灯照亮,也同样点燃了宫泽天那颗尘封的心,难得体会了一次寻常孩子到快乐。作为一名天家皇子,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猜是他父皇母后从小对他的教诲,他早已忘了什么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至少那一晚文嫣宛帮他找了回来。 宫泽天是老皇帝的四皇子,先帝皇子众多,出挑的也是不少,虽然宫泽天是先皇后所生养,身份尊贵。却只可惜先皇后在宫泽天九岁那年因身养公主难产不幸撒手人寰。隔年先帝便晋了当时还是静贵妃的穆莲珠为皇贵妃,此时宫泽天的处境便十分尴尬了,静贵妃膝下早就育有二子分别是皇长子宫泽幽及皇三子宫泽锴。原本有先皇后在,又有左宰相文家为首的老仕族们的支持,宫泽天身为皇嫡子,是朝中大臣心中皇太子的不二人选。看当时先皇帝的意思是不日便要晋穆莲珠为继后,那到时候宫泽幽便是嫡长子,更何况宫泽幽当时已在军中搓磨了不少时日,立下了赫赫战功,军中支持他的更不在少数。 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之下,宫泽天到底是天选之人,九岁的他在没有任何人的帮扶下,一番操作博得了孝感动天的美名。为先皇后守陵一年之后,十岁那年宫泽天回京不久,老皇帝便准备晋已是皇贵妃的穆莲珠为继后,召了宫泽天去谈话,四皇子却是冷静自持,处处站在父皇和朝堂角度回话,不带任何的私心,得到了老皇帝的大加赞赏,隔年十一岁的宫泽天便被养在了穆皇后的名下。这之后经历的多少的艰难险阻,才最终坐在了龙椅之上,这其中的艰辛恐怕就只有宫泽天自己知道了。 “皇上,想什么呢?该您了。”文嫣宛柔声提醒道。想起往事的宫泽天内心不免有些柔软,缓缓道:“朕肚子饿了,似乎有些下不动棋了,皇后给朕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看这棋局,明显宫泽天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再往下走,赢了也没意思。文嫣宛便只能无奈放下棋子,唤宫人准备上晚膳的吃食了。 第二章 未艾(二) 不一会宫人便把菜肴一碟碟地上到了餐桌上,有牛乳扒燕窝、扒三样儿、酱泼肉、炒虾黄、醋熘蟹黄、炸春子蟹、佛手烩海参、酥炸烹儿、炒芡子米、马奶汤、鱼胶翅子汤、三丝汤、果木熏斑鸠、高汤海白米、菌子烩腰丁儿、火烧茨菰等。等菜都上齐了,帝后便落了座,文霖和姜福清分别站在帝后的身后。 “皇上,您要不要先来一碗鱼胶翅子汤,这汤是用老母鸡配了上好的云腿熬制而成,汤成后将鸡和云腿乘出,再放入海黄鱼胶和完整的鱼翅进行炖煮,鱼胶和翅子吸收了鸡汤的鲜美入口即化。臣妾前几日喝了觉得不错,今日皇上来,特意备上了。” 姜公公上前乘了两勺到皇帝的汤碗里,宫泽天喝了一口回道:“的确不错。皇后有心了。”又喝了一口放下汤碗继续道:“皇额娘最近身体略有不适,皇后可去看过?不知是不是中了暑气的关系。” “前几日,臣妾也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皇额娘,所以并未亲自去看望。皇额娘的安康臣妾自然是关心的,定期会询问钟太医,故一早便遣人去问候情况,并送了支上好的野山参给皇额娘补身子。前两日刘太医把平安脉时,臣妾也问起了,说是太后娘娘只是有些天热脾虚,胃口不佳,如今经过钟太医的调理已无大碍了。” 宫泽天吃下一快斑鸠肉,笑着说“嗯,费心了。皇后前阵子身子为何不适?”文嫣宛放下手中的筷子,跪下道:“皇上,请恕臣妾欺瞒之罪。”宫人们也都纷纷跟着跪倒,刚刚还和乐融融的气氛随着文嫣宛的下跪,不免变的有些紧绷。皇帝挑了挑眉并未让皇后起身,沉声道:“皇后欺瞒了朕?”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来,眼眸深沉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儿。文嫣宛平静地说:“前阵子为了治理水灾之事,皇上都将自己的身子抛了出去,臣妾虽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但除了后宫的樽节裁剪,其实能做的十分有限。”宫泽天耐着性子听完,说道:“嗯,继续。”文嫣宛顿了顿,说:“故臣妾不想因一己之身,让皇上操心,臣妾有孕之事,一直压着未告知皇上。臣妾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说完嫣宛即俯身叩下头去,迟迟不见头上有反应,她倒也不急就这样一直叩着。 姜福清见皇上没了反应,跪着拉了拉宫泽天的裤腿,宫泽天这才敢忙忙扶起皇后,强压着心中的情绪说道:“皇后刚刚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虽然这也不是宫泽天第一次有孩子,但是这是他和宛儿的第一个孩子,难免有些激动。文嫣宛坐下后,俏皮地眨了眨眼说:“臣妾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呀。” “不对,再上一句。皇后不许逗朕”文嫣宛看着宫泽天认真的脸庞,笑吟吟地说道:“臣妾有了身孕,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宫泽天听到文嫣宛的确认后,良久开口道:“这个消息是近期最让朕高兴的消息了,比赈灾成功更让朕欣喜。皇后,龙裔也是国事,此等大事不可隐瞒朕,知道了吗?”说着握起了文嫣宛的手,紧了紧关切地问道:“太医来看过了吗?一切可都好吗?” 文嫣宛也握了握宫泽天地手,说道“皇上,好不好,可能要等今晚刘太医请了脉,才知道。” “好,刘太医来了吗?” “皇上,刘太医已经候着了,就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呢。”翡雨回话道。宫泽天挥了挥手示意让刘诚进来。“臣,给皇上皇后请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快起身吧。皇后身子如何。” “回皇上,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从娘娘的脉象来看,龙胎在娘娘的腹中好的很。只是前阵子,皇后娘娘有轻微的中毒迹象,不过微臣已经给娘娘配制了解毒药,请让老臣为皇后娘娘请脉,看看娘娘体内是否还有毒素残留。”宫泽天一听到‘中毒’二字便一脸阴沉说道:“刘太医,请脉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刘诚脉了许久行礼并开口道:“皇后娘娘,体内毒素已清除干净,一切安好,还请娘娘放宽心,服用日常的安胎药即可。” “刘太医,辛苦了。文霖,送刘太医出去吧。”文嫣宛说完便看向宫泽天,“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有话要说。”宫人们退下后皇上才开口道:“为什么不告诉朕,难道皇后怕朕护不了你们母子周全?” “皇上,臣妾刚刚已经说了未及时回禀的缘由。”其实宫泽天对于文嫣宛刚刚的说辞内心是不信的,只是现在这情况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了。 “皇后对中毒之事,是否已有了答案。” “臣妾到底是未受太大损伤,后宫和前朝又瓜葛着,即便查出个人来,也不便重罚。臣妾以为此事不如先压下不说,若日后此人再敢在后宫兴风作浪,到时候一并罚过,皇上您说可好?” “事关龙裔,如此草草了事,朕心里总有些不舒坦。”文嫣宛轻轻地靠在了宫泽天身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当天晚上宫泽天便歇在了坤宁宫。身边的人呼吸平稳缓和,文嫣宛轻轻挪开身子,慢慢地起身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坤宁宫的地毯上。守夜的翡雨感觉道有有从她身边走过,睁开眼睛一看是文嫣宛,只见穿着绯色绸缎长袍寝衣的皇后娘娘赤脚站在床前,抬头认真地看着皎洁的明月。翡雨不敢出声吵醒皇帝,蹑手蹑脚替文嫣宛披上披风。轻声道:“娘娘,初秋夜间风凉,莫让秋风扑了娘娘。”文嫣宛回首点了点头,继续认真看着月亮。 第二章 未艾(三) 这世界就是那么奇妙,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表面上似乎都在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看着好似风平浪静和和美美的,底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的暗潮汹涌。所以怎么说咱们老祖宗的话有智慧呢‘福之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就是这样不到最后谁都说不上什么好坏成败,不是嘛。 “砰~砰砰~求见,文仕杰文大人!”文修戎的副官在门口敲击着大门佩环,大门丝毫未动里面传出一中老年男子的低沉的声音:“我家老爷近来身子不适,不见客。” “劳烦管事通传,鄙下是文修戎大人此次办理赈灾事宜的副官。文大人公务要紧直接进宫复命去了,特命属下过来禀告老大人和老夫人,事情一切顺利,切勿挂心。” 吱呀一声,宰府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好的,先生的话,小人会尽数转达老爷和夫人。一路风尘,先生辛苦,是否进府来饮上一杯茶,解解乏?”说话的是宰府的管家老墨。 “多谢管事好意,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也不便久留。话即已带到,这就走了。” “恭送先生。”说完话老墨吩咐下人们把大门打开,把过节时用的灯笼给准备好,想着等晚些时候给挂上去,好迎接大少爷回家。做完这些事情后,老墨就快步往沧澜阁方向去了。 天还只有微微亮,稍许用了些餐食文修戎便带着从属,快马加鞭地出了驿站往盛京方向赶去。他心里很清楚,皇上今日必定是在等他回话的,从小作为天子伴读的他太知道他们这位陛下的脾气了。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年幼丧母,兄弟相杀四龙夺嫡,难免养成了生性多疑阴晴不定的性子。虽说文家当初是扶保他宫泽天上位的头号功臣,但文修戎心里很是清楚,皇上对他们文家可以说是忌惮更甚于信任。他清晰地记得祖父逝去之前把他召到床头说的那些话。 “戎儿,祖父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些话祖父要你记住。” “是,祖父您定吉人天相,莫说丧气话,全家都指着您呢。” “哈哈,指望我这把老骨头肯定是不行了的,以后还都得看你们的了。咱们文家现在什么情况你可知道?” “咱们文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族日益兴盛。祖父您是有什么担忧吗?” “戎儿啊,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那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祖父再和你多费口舌了吧。咱们文家现在是已经到了贵无可贵,让皇上赏无可赏的地步了。你父亲是朝中正一品大员,门生遍布朝野,你从小便入宫伴读,政迹出众,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从一品了。你的妹妹,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到了如今这情势你以为好还是不好?”文修戎思索片刻便道:“祖父,您的意思我明白,咱们文家世代衷心耿耿,要说现在的地位也是世代积累的结果。” “咳...咳咳嗨......戎儿只有皇上认你的忠心,那才是忠心。我们文家再富贵无匹也只是皇家的一条狗,你能明白吗?主子觉得你好,你才有留下的必要,你得时时刻刻给祖父记住,树大招风,文家越是兴盛便越是岌岌可危,定要时刻保持居安思危的心思,才能保文家平安。”说完老宰相已经是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已呈油尽灯枯之相,眼中却盛满了对子孙后代满满的担忧和期许。文修戎握着祖父的手宽慰道:“祖父您放心,莫要再为了这些琐碎的事情费神了,孙子一定将您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当时从祖父房里出来的文修戎,内心其实是感到十分悲凉的,站在院子里望着清冷的月色身子迟迟未移动分毫。文家上下都很清楚文老宰相要不行了,没了这根定海神针,如今枝繁叶茂的文家会被多少方势力虎视眈眈地盯着,如果一旦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那文家的繁荣就会像空中楼阁一样,瞬间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宫泽天真是一个心系天下的好皇帝,刚下早朝就回到养心殿里,埋头于堆成小山的奏折中,姜福清静静地伺候在一旁。小安子快步进殿行礼说道:“回禀,皇上,文修戎文大人已经到宫门口了,应该马上就能到养心殿来觐见皇上。”宫泽天头也没抬,手中的笔也未停说道:“嗯,他到了,直接让他进来,不用通传了。”小安子回到:“是”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宫泽天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姜福清道:“等会让修戎陪朕用午膳,知会皇后一起吧,她也许久未见她兄长了。”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说完也退了出去。宫泽天放下手中的朱笔,靠在龙椅上一直手撑着额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继续拿起笔开始批改奏折了。 第三章 云淡(一) 喜鹊飞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进入秋日后阳光也越发地柔和了,用完早膳的文嫣宛在逗弄着一只鹦鹉。只见这只鹦鹉有着红色的喙,金色的冠,通体雪白尾部长而向后卷翘的羽毛却有七个颜色,阳光洒在鹦鹉身上熠熠生辉。这只鸟是前几日西域进贡而来,极其艳丽稀有,被圈养在百鸟园进行调教。昨日宫泽天吩咐内务府让人给文嫣宛送来,想着嫣宛怀孕,不宜多出去走动,有只鸟逗玩一下总能开怀一些。文霖陪着文嫣宛站在廊下逗弄鸟儿,此时淑妃带着贞嫔已经来到了坤宁宫门口。 宫人快步来报:“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带着贞嫔娘娘前来求见。”文嫣宛回头看了文霖一眼说道:“让她们进来吧,本宫去正殿见她们。”说完文霖扶着皇后便往正殿去了。 “臣妾们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请皇后娘娘圣躬安康喜得龙裔。”听了她们的请安,文嫣宛不禁轻微皱了皱眉,然后又马上压了下去,面带微笑着让她们起身赐座。翡雨翠雪给两位娘娘小主们上了杯碧螺春,给文嫣宛上的是玫瑰薄荷茶。 淑妃率先开口道:“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当心凤体,身养孩子这事是万万马虎不得的。”淑妃的家事呢在一众嫔妃中并非是最出挑的,若论样貌,也只能说是一般上乘姿色。前有皇后和良贵妃这样的人间绝色,后又有后宫佳丽三千,淑妃的存在感一直不强。可也正是因为这一般的家世一般的样貌配以她这温柔如水的个性,每当宫泽天疲惫不堪之时总愿意去她宫里坐坐,也不说话,让她安静地给他按摩一下没有负担地休息一晚。淑妃沈钰绮的肚子也是争气,宫泽天坐上皇位不久便为他生下了皇长子宫琰瑜,她的分量自然也比其他同品阶的妃子更为高贵一些。 “是啊,淑妃姐姐是生养过的人,自是更深知为人母的不易。本宫若是有时间也多向姐姐讨教。”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若是娘娘需要,臣妾愿随时侍奉在娘娘左右。今一早贞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就听说皇后娘娘有孕之事,可把臣妾们高兴坏了,急忙赶来请安道喜,没打扰娘娘清净吧” “本宫就喜欢你们这样不请自来的,这才显得亲近呢。本宫近来一直身体不适,皇上又忙于朝政,本宫不敢声张。也是前几日实在不舒服了,让太医请了平安脉才知道自己有孕,昨天皇上过来听了,都责怪本宫糊涂。” 贞嫔听完开口道:“皇上这是爱惜皇后娘娘呢,臣妾刚进门时看见廊下那只鹦鹉了,当真是好看。听闻是前几日从西域进贡而来,百年未见的珍稀品,今日有幸在娘娘宫中得以一见,当真是开了眼界。”话音才落就听见宫人来报,良贵妃娘娘求见。文嫣宛笑了笑说道:“今儿可真是奇了,不是请安的日子,姐妹们倒都凑一起了,让良贵妃进来吧。” 一番请安后便各自按照位份,落座了下来。良贵妃开口道:“今日臣妾是带着礼物过来拜见皇后娘娘的,一来呢是贺皇后娘娘有孕之喜,二来呢是贺皇后娘娘家中兄长又立大功。林漓把本宫献与皇后娘娘的礼物端上来。”林漓端着礼盒便走上前来,良贵妃继续道:“这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玉,经能工巧匠雕琢成这柄玉如意,触手生温,皇后娘娘拿在手里把玩是最好不过了。接着是一壶东珠,颗颗浑圆硕大无暇明亮,皇后娘娘想镶到冠上去,或是制成东珠耳环,都能衬的娘娘更加华贵无双。”文嫣宛未让文霖接过礼物,却笑着回道:“本宫怎么好收良贵妃如此厚礼,虽说如今灾情已过,但灾后重建迫在眉睫。若本宫真收了贵妃的礼物,皇上该斥责了。”良贵妃似乎是猜到了文嫣宛会这么说,倒也一点也不恼,回了一句“皇后娘娘真是贤良淑德,为后宫之表率。”的客气话,就让林漓退到一边去了。正说话之际,姜福清进到殿里行礼道:“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宫娘娘请安。” “姜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文嫣宛让姜福清起身便问道,“回禀皇后娘娘,文修戎大人今日因赈灾之事回京述职,皇上念及皇后娘娘与文大人也是多日未见。特设下家宴,让老奴来请娘娘一同用午膳。”听到是哥哥回来了,文嫣宛道笑容又深了几分,开口道:“皇上有心了,姜公公你先去回话吧,容本宫更衣随后便到。”姜福清行了礼就退下回话去了。 良贵妃们听完也各自行礼退去了,文霖扶着文嫣宛进内殿准备更衣去了。“文霖,皇上身边肯定有他们的人,本宫有孕之事才不到一天,人尽皆知。”文霖低着头,专心致志在那里给嫣宛更衣,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娘娘,今日这阵仗,让奴婢心头升起了四个大字,防不胜防。奴婢会让坤宁宫上下都更加小心仔细的,娘娘放宽心。”文嫣宛叹了口气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行了,咱们走吧。” 第三章 云淡(二) “贵妃娘娘,怀上算什么本事,生下来了还要看养不养的大呢。您看先帝有多少个嫔妃,生了多少个孩子,活到大的还不就那么几个。莫要为了这个小事动气,伤了贵体。”林漓随驾走在良贵妃的左侧轻声宽慰道。昨个晚上就有线人来禀报皇后娘娘怀孕之事,穆晨曦听了之后连反应都没有,陷入沉思,许久都没开口说话。林漓从小服侍穆晨曦,自己个主子脾气自己是最清楚的,能发出来的脾气那都是没往心里去。所以每次穆晨曦大发脾气的时候,林漓反倒不着急,只要仔细主子不伤着自个的身子怎么样都行。 可这次不一样,穆晨曦非但没发火,今天一早还让林漓从私库里找了许多个宝贝出来,挑了最贵重的两样巴巴地给皇后送去。从昨晚到今早这些个反常的举动,让林漓很是担忧,所以从坤宁宫出来之后便一路劝到现在,穆晨曦倒好,一言不发搞得林漓都快劝不下去了。“谁说本宫生气了?林漓莫要乱说话,坏了规矩。”听到穆晨曦开口了,林漓暗自舒了口气说:“是,奴婢乱说话,贵妃娘娘怎么会生气呢,都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怀孕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情。你现在尽快悄悄地给我父亲递消息去,告诉他皇后娘娘已有孕三个月了。”林漓听到穆晨曦这么说,心下有了个大概,收了心神回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立马就去办。” 养心殿内,“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修戎跪着向皇上行了个大礼,宫泽天赶忙上去扶起他道:“修戎,你现在可是朕的功臣,快坐。”文修戎起身后忙回道:“谢皇上,微臣不敢居功,若有所成也是皇上圣明。”宫泽天听了很是满意,便问起了赈灾的相关细节,文修戎也事无巨细地进行了回禀,并递上了奏折匣子,里面是关于此次赈灾地所有细节和资料。宫泽天打开匣子,看到里面不光有奏折还有其他的东西,疑惑地看向文修戎。 “皇上,最近德亲王有些动作,这是臣在回京的路上通过其他渠道收集的一些证据。臣此次入宫述职就想着一并递交给皇上了。”宫泽天用力甩了甩手里的帝王绿翡翠珠串,拿起里面的东西翻看了起来,翻到那封飞鸽传书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皇兄还是老样子,那么不小心。修戎你怎么看?”宫泽天饶有兴趣地看着文修戎,等着他回答。“回禀皇上,微臣以为,德亲王目前的举动还不能对皇上和朝局造成什么影响,皇上大可以坐山观虎斗。” “哦,朕听你这意思,怕是还有其他老虎还没登场嘛。”文修戎看了看皇上行礼道:“皇上圣明,微臣多嘴了。”宫泽天微微颔首,将手中的匣子放到了桌上,轻笑一声说:“若是朕的皇兄能有修戎的谨慎小心,或许就能成事了吧。”话音还未落,文修戎已经跪倒在地,沉声说道:“皇上,臣不敢。”宫泽天看着眼前跪着的人,迟迟不说一句话,把玩着手中的珠子,养心殿的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哪怕养心殿地砖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若现在有一根针掉在地上,总觉得也是听得见声音的。 就是这样的寂静,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人的神经,终于宫泽天开口说道:“哈哈,朕和你开玩笑,怎么还当真了?今天陪朕用午膳,已经让姜福清去请皇后了,你们兄妹也许久未见了。想必皇后现在已经在九州清晏的阁子里等着我们了,莫让皇后久等,现在便随朕过去吧。”文修戎定了定心神立刻回到:“是,微臣遵旨。”站起身来跟在宫泽天的身后,出了养心殿。 第三章 云淡(三) 到九洲清宴的路上会经过御花园,宫泽天故意不让宫人准备龙撵,让文修戎陪着自己散步走走。自从登上龙位之后,对于宫泽天而言与这位昔日好兄弟,能畅所欲言的机会,就不再有了。并不是说人变了,人其实没有变,变的是所处的位置,很多事情很多话都是不能再做不能再说的了。 走到鲤鱼池边,里面的各色鲤鱼游动着煞是好看,应该是被照顾的很好,条条肥硕灵动在水中光泽四溢。宫泽天脚步放缓了下来,不乏兴致地看着水中游动的鱼群,文修戎跟在身后也放缓了脚步,静等皇上开口。果不其然,宫泽天缓缓开口道:“皇后最近可有和修戎,联系过?” “后宫不得干政,更不应与前朝臣子联系过密。虽然皇后娘娘是微臣的胞妹,可她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故皇后娘娘也好,微臣也好私下并未怎么联系。”宫泽天听后回头看着文修戎,脸上添了几分戏谑之色,笑笑说道:“修戎即使是真要和朕生分,宛儿到底是你胞妹,避嫌也不应该疏远到如此地步吧。”说完便继续往前慢慢走着,文修戎跟上去继续回道:“皇上恕罪,微臣不敢与皇上和皇后娘娘生分。前阵子天气炎热,微臣顾念皇后娘娘自幼到了盛夏时节,便胃口不佳,赈灾当地正好有上好的风腌小菜,微臣便派人送到盛京进贡给皇后娘娘。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联系了,微臣明白文家必须谨守为臣之道,方可保得平安啊。”不难察觉出语气中透露着无可奈何之感。 “哈哈,修戎啊,朕知道你说出真心话了。朕信你今天说的话,只是宛儿怀孕了,你可知道?她现在应该是最需要你们的关心的。国事的确应该避嫌,但是家事又有何嫌可避呢?你啊,也的确是过分小心了,伤了兄妹的情分。”文修戎闻言,瞳孔微张有些激动,马上行礼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便也说不出其他的,宫泽天扶起他说:“那咱们快走吧,别让宛儿久等了。”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都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青葱岁月,只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姜福清离开后,文嫣宛便开始更衣,不出半个时辰就准备妥当,可以动身了。刚要准备起驾,却又道:“文霖,这样可不行,好像本宫十分思念兄长似的,还是等半个时辰再动身。以本宫对皇上的了解,去了也是干等着,还不如在宫里喝杯茶歇一歇。”文嬷嬷看着眼前的文嫣宛,哪里还有当初在宰相府的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轻声答道:“是”便退在一边。进宫这些年文嫣宛像换了个人一样,事事思虑周全。看时间差不多了,文嫣宛的凤驾才慢悠悠地从坤宁宫往九洲清宴的方向去了,才落地,就看见宫泽天和文修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文嫣宛施施然行礼道:“皇上万安。”宫泽天上前搀扶起嫣宛,叮嘱到即已有了身孕可以免去的礼数便都免了吧。“皇后娘娘金安。”文修戎行完礼后各自就按照礼仪顺序,往九洲清宴的的阁子里进。阁子内,三张饽饽桌上早已摆上了各色珍稀佳肴,各自落座后,宫泽天说到:“朕先提一杯,期盼上苍能够保佑朕的皇后顺利诞下皇室血脉并迎接修戎的归来,一家人也是许久未聚了,如今双喜临门让朕不甚欢欣。” “皇上皇恩浩荡,微臣诚惶诚恐不甚感激。”文修戎起身行礼回道,文嫣宛不动声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宫泽天亲切地说,一家人动不动就跪难免生疏,推杯换盏之间一副君明臣贤的美好场景,文嫣宛至始至终未和文修戎说多几句。宴席退场后,文嫣宛对着文霖说:“文霖,过几日日让嫂嫂进宫请安吧。更深露重,早些回宫吧。”文修戎眼眸深沉地目送皇驾和凤驾慢慢消逝在这深沉的夜幕中,才转身缓步离开。 第四章 风清(一) 秋天到了,盛京皇宫的秋天,‘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古柏高枝银杏实,在寿康宫的花园遥远相逢。咸若馆、临溪亭、苍松柏、娇银杏,满目清秀如画。穆莲珠的手中转着黄翡的佛珠,嘴里默默念着经文,保养得宜的面庞虽难免有些岁月的痕迹,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必定是容貌姣好,艳冠群芳。上次皇帝过来提到老摄政王的宫棣阎的事情,怕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想到这里,穆莲珠不由的紧了紧手中的佛珠。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想着心事的穆莲珠被文嫣宛的请安声给打断,忙说到:“有了身孕的人还动不动就跪,皇后也忒懂规矩了。朱慧快端把椅子过来。”嫣宛慢慢起身,坐到了朱嬷嬷端来的椅子上:“谢皇额娘,臣妾才三个月不碍事的。皇额娘您近来身体可好些?” “哀家岁数大了有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些苦药喝下去,不好看着气色也好了。之前皇后还差人送了野山参来,真是有心了。”说话间碧沉嬷嬷给文嫣宛端来了玫瑰薄荷茶,皇后接过继续说到:“皇额娘,要是吃得好,臣妾再差人送。昨日家中兄长进宫述职,皇上还特地邀了臣妾去作陪。”文嫣宛有一搭没一搭好似无意地说着。有孕之前文嫣宛是偏爱喝绿茶的,前几日刘诚请平安脉时建议少喝绿茶,这才改喝玫瑰薄荷茶,真是没想到连带着太后也上心了。 “皇帝这件事情做的不错,皇后现在有孕在身,正需要娘家人关心的时候。”文嫣宛听后笑的无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话道:“皇额娘不提也罢即提到了,臣妾倒是想请嫂嫂到宫中一叙,虽说宫中也有姐妹生养过,又有太医精心照料着,但是臣妾这心里还是没什么着落。”穆莲珠就知道文嫣宛在这里等着她呢,了然于胸地笑笑道:“皇后不说,哀家也想着召皇后娘家人来陪陪皇后,文家主家多为兄弟,鲜有姐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皇后胞兄的正妻嫂子比较合适了,那过几日哀家便召她进宫来絮叨絮叨。”嫣宛听完便起身谢过皇太后穆莲珠。“皇后,来给哀家抄抄经可好?”“是,臣妾遵命。” 文嫣宛取下镶嵌着绿松石的金丝护甲套交给文霖,净完手后坐到书案前,朱慧上前磨墨,文霖在一旁服侍着,碧沉点上了香。寿康宫的氛围松快又静宜,“皇额娘,您今日点的沉水香里面是不是加了些许檀香?”穆莲珠听了诧异道:“你这孩子倒是鼻子灵的,哀家平日里多看经书,就喜欢檀香的味道,年轻人中认识的人不多,皇后倒是一闻就闻出来了。”文嫣宛静静地抄着佛经,回道:“母亲在家的时候也喜欢点檀香,说是精心用最好,臣妾有时心绪不宁时也会点上些檀香,感觉比其他香味更能让人静心凝神。”穆莲珠赞赏地说道:“就是这样的,皇后若是抄累了,随时停下来即可。想起来再继续过来抄便是,有着身孕千万别累到自个儿身子。”文嫣宛笑着点头,认真地开始抄写并不再言语了。 太后穆莲珠在榻上翻看着佛经,偶遇几句还小声反复念几遍,皇后文嫣宛则认真抄写着经文,姿势都不曾变化过。字如其人当真不假,文嫣宛的字是有股子仙气在里面的,飘逸却又内敛端庄。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一个时辰,碧沉端着灯进殿想给两位主子换盏亮一点的灯,仔细主子们的眼睛。看到碧沉换灯的动作,太后穆莲珠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渐暗,看看皇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得不打断到:“皇后倒是心静,哀家看你写了一个时辰的字了,也没有只字片语的,天色暗了都没感觉。”文嫣宛听到太后的声音才停下了手中的笔,放在搁笔处,起身行礼到:“是臣妾没注意,皇额娘,佛家真言最能静心,抄着抄着,竟也忘了时间。”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皇后可要留下用晚膳?” “今日出来时,宫中还有些事务未安排,今日臣妾便不继续叨扰皇额娘了。下次再来陪皇额娘用晚膳吧。” “好吧,趁着天色未暗皇后也早些回宫去吧,哀家便也不留你了。” “是,皇额娘,臣妾告退。” 出了寿康宫,已是夕阳西下之时,秋日的傍晚风吹在身上倒还有些凉意。翡雨忙替文嫣宛披上了披风,一行人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第四章 风清(二) “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宛儿喜欢吗?”宫泽天拿着灯谜比赛赢下地花灯交到文嫣宛的手中,嫣宛扑扇着的大眼睛,被花灯照的是七彩斑斓,笑吟吟地答:“喜欢,宛儿喜欢花灯,宛儿更喜欢天哥哥。”有时候想想人为什么要长大,如果宫泽天永远是那个四皇子,而文嫣宛永远是那个宰相府唯一的掌上明珠,是否就没有这些曲折的故事了? 可惜世间哪里来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有数不尽的悔不当初和抱憾终身吧。 翊坤宫内, “贵妃娘娘,老大人派人递话进来了。”林漓俯在良贵妃穆晨曦的耳边说了好一会子话。 良贵妃的眼眸里从一开始的不知可否,到渐渐升起了有一丝冷绝,回头看了看林嬷嬷,轻声道:“父亲,当真要如此行事?”林漓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良贵妃见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良久吁了口气,像是做了个十分艰难的决定,开口道:“既然父亲如此决定,本宫也只能拼尽全力,我们这些人哪里有为自己活的,哪个不是为了家族门楣?罢了~罢了~”林漓看着眼前的良贵妃,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能宽慰道:“娘娘,奴婢相信老大人这么做定也是为了娘娘着想的。”穆晨曦显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便让林漓给自己取琵琶去了。 良贵妃是许久未弹琵琶了,这柄屈茨琵琶还是皇上还是四皇子时送给穆晨曦的定情之物。 当年四皇子继承皇位的呼声极高,穆莲珠又是宫泽天的养母,要亲上加亲联姻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以穆晨曦的家世背景嫁给四皇子做皇子妃,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当时四皇子已有婚约在身,是先皇后在世是帮他定下的与文老宰相嫡孙女的娃娃亲。 四皇子向来以孝义示人,自然是不能违背先皇后遗命的。于是穆晨曦只能以侧妃身份嫁与宫泽天,连嫁衣也不能是正红色的,穆晨曦原是已经心死,这本就是一桩政治联姻。 她打小就见过了太多穆家的女儿有着同样的命运,就连她姑母如今贵为皇太后之尊,又如何? 这荣耀背后的辛酸又有何人能知晓。洞房花烛夜当晚,凤冠霞帔加身的穆晨曦静静地坐在喜榻上,饿着肚子等着她的夫君。 直到宫泽天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她见到了他,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同时宫泽天也看见了穆晨曦,他从来未见过一位女子能如此明艳,坐在这样昏暗的房间内,却在熠熠发光。 她的美似乎能点燃一切,燃烧一切,美得如此的生机勃勃身无旁骛。两个人傻傻地一动不动望着对方,终于穆晨曦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说:“四皇子,能不能让先我吃点东西,咱们再玩干瞪眼的游戏,你是吃饱了,可是我已经饿了一天了。”说完吐了吐舌头还摸了摸不停在咕咕叫的肚子。 宫泽天也笑了起来,赶紧给她拿了些吃的,才道:“你头上的凤冠看着很重,要不要帮你先拿下来?”穆晨曦口里塞满了糕点,口齿不清地说:“那可太好了。”说着还不忘捣蒜一样地点头。 端着琵琶想到这些往事的穆晨曦有些湿了眼眶,给琵琶上弦调音后,拨弄起了琵琶,边弹边唱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朕的良贵妃,今晚好兴致啊。”说着宫泽天已经跨进了翊坤宫的内殿里,良贵妃忙起身行礼。 “臣妾不知皇上过来,都没做什么准备。”穆晨曦低头趁宫泽天不注意,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才抬头道。 “朕的贵妃,哪里需要准备什么?怎么不欢迎朕过来?”宫泽天打趣道。 穆晨曦听了破涕为笑地说:“皇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个宫里还有敢不欢迎皇上的。”宫人们看着主子们聊天的样子,都识趣地退了出去,不久寝殿内便是一片缱绻旖旎的光景。 第四章 风清(三)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荷花开着呢。”文嫣宛倚在坤宁宫的窗子前,嘴里喃喃地道,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想看秋日里湖中心仅剩的那捧荷花,于是一脸坏笑地转头对着文霖道:“文霖,本宫要去御湖中心摆舟赏荷花。”文嬷嬷劝阻道:“皇后娘娘,您现在身孕才刚满三个月,胎气还不甚稳当,前阵子又有中毒迹象,应该净心养胎才是。”文嫣宛不说话,默默地叹了口气,正巧翡雨和翠雪两个姑娘端着果子和茶说说笑笑地往殿内进, “咦~皇后娘娘,您怎么叹气了呀?”文嫣宛还是不接话,失神地望向窗外。 文霖无奈地摇摇头说到:“我们的皇后娘娘兴致来了说要去御湖中心赏荷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着这荷花成精了,来勾我们娘娘的魂。”翡雨翠雪一听就来了兴致,也叽叽喳喳地求着文霖让她们陪着文嫣宛去。 实在是被饶得没法子,文嬷嬷叫来了小德子,小德子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水性又极佳,真有什么事情,只要他在保皇后娘娘平安是没有问题。 文霖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担心的不得了,又多安排了几个信任的宫人跟着。 就怕万一有个闪失。那边翡雨和翠雪已经在给心愿得偿总算喜开颜笑的文嫣宛搭配赏荷的服饰了,一套月牙白的桑蚕丝的内袍用珠光丝线立体浮雕一样绣着大朵大朵的荷花图案,外面披上绯色的半透明纱袍,腰间用白绸碧玉流苏腰带系着。 头上梳起个半月髻,错落点缀着粉色绿色的宝石,再插上一柄荷花莲叶翡翠簪子。 脸上描了个远山黛,眉心点上荷花花钿,整个人看着就好似荷花仙子入凡尘一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一行人准备了各色吃食便浩浩荡荡地往御湖去了,到了湖边,值守的小太监看见皇后娘娘凤驾,赶忙跑上来请安。 翡雨让小太监安排两艘船,一艘给皇后娘娘的坐的大船,一艘给跟着的宫人们的。 小太监有些为难地低头轻声和翡雨姑娘说:“姑姑,前两日内务府把主子们用的两艘大船送去修葺了,大约两个时辰前玉亲王又过来把仅剩的一条大船也摇了去,现下没有主子们用的船只了。”翡雨听完便来到文嫣宛耳边说了几句,嫣宛有些莫可奈何,翠雪替她撑着伞说到:“娘娘要不今儿咱们就回去吧。”文皇后向湖心张望了一眼,看见一个黑点正向岸边靠近,赶忙对着翡雨说:“翡雨,去看看好像玉亲王的船只回来了,如果是的话,本宫就等一会。”翡雨抬头一看的确有船只靠近,便让小太监赶忙去确认去了。 不多一会,玉亲王的船只便靠岸了,紧跟着是两个贴身仆从,手里都抱着刚摘下的荷花,远远都能闻到一股子特有的清香。 刚刚在湖上宫泽锴老远便看到了岸上文皇后的凤驾,当时他便催促驾船的小太监,赶忙赶回来。 船只慢慢靠近岸边,眼前的妙人儿越来越清晰时,他的内心升腾起一股可能自己也未察觉的欣喜之情。 登案后玉亲王忙上前给文嫣宛行礼:“小王请皇后娘娘安。”文嫣宛想着马上能去湖心不免心情愉悦,弯起嘴角笑着对玉亲王说:“皇兄雅致,还得了那么多荷花。”宫泽锴抬眼有一瞬的呆愣,稍稍迷失在了文嫣宛甜甜的笑腼中,宫泽锴的贴身仆从阿杰轻轻推了他一下,玉亲王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皇后娘娘这厢也是要去赏荷吗?听闻娘娘有孕在身,请千万保重凤体。” “谢玉皇兄关心,本宫今早起来就特别想念荷花的清香,想来现在还能见到荷花的也只有御湖中心了,便是午膳都没用就赶过来了。”说完欠了欠身又道:“本宫这就登船了。”玉亲王回礼恭送了文嫣宛,皇后娘娘一行人登上龙船后,船只便慢慢渐行渐远了。 宫泽锴目送文嫣宛的船只驶到了湖心,身形却还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阿杰也在一旁学着主子望眼欲穿,又问道:“主子,您在看什么呢,阿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宫泽锴仿佛没听见般,自顾自地念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又马上反应过来反手用扇子敲了一下阿杰的脑袋并说:“走吧,看什么呢。”阿杰一边小声嘟囔着‘还不是你在看’一边快步跟上了宫泽锴。 第一章 蓄势(一) 从天空中俯瞰盛京,最先映入眼帘肯定是巍峨的皇宫,东面闹市区中伫立着的是百年宰府文府,再往西边看就是老摄政王的王府了。宫棣阎是已故先皇的胞弟,宫泽天的亲叔叔,先帝与老摄政王兄弟二人是皇室中难得的兄友弟恭、君安臣乐的表率。 先帝传位于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宫泽天之前,便提了宫棣阎为摄政王。咱们这位老摄政王的心思从来就不在朝政上,虽说在其位但从来不谋其职,对朝堂上的事也是甚少关心。前几日也不知道刮的哪阵风,宫棣阎竟然为了赈灾花费银两之事进宫求见皇上,最后还不忘问候太后圣安。 继后穆莲珠在入宫前与老摄政王之间的事情,其实宫泽天并非不知道,一来毕竟都是长辈,二来皇太后穆莲珠当初入宫后便与前尘往事断绝关系,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先帝在时,穆氏家族肯定是扶保当时的穆皇后的长子宫泽幽上位,穆莲珠肯定也参与其中,但到底没有作出伤害宫泽天性命之事。当今圣上宫泽天九岁丧母,十一岁便被寄养在了穆皇后名下,不管怎么说穆莲珠于宫泽天还是有养育之恩,母子之情的。 宫棣阎一个人站在摄政王府的金桂园中,背着手看着这满园地桂花,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惆怅。皇太后与老摄政王曾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穆莲珠跟随长辈去宫中朝拜,偶遇了还是孩子的宫棣阎,孩提时代谁喜欢守着那么多规矩呢。于是两个小顽皮一拍即合,十岁的宫棣阎王带着还是六岁的穆莲珠逃到城墙上去玩耍,一来二去就熟络了。随着穆莲珠进宫次数的增多,以及两人年岁的增长,难免生出了美好又纯真的情愫。 当时两个人都说好了,此生非彼此便绝不嫁娶,可惜啊天不遂人愿,美丽却又脆弱的爱情在权势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若说两个人没有为彼此向命运抗争过,哪倒也不是,当初穆莲珠在得知自己的父亲要把她送进宫时,穆莲珠是绝食抵抗的,最终当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她面前以死相逼,才让穆莲珠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宫棣阎则是长跪在奉先殿内不起,期间昏厥过数次,直到接到穆莲珠答应入宫的消息,才心死作罢。只能感叹命运的不公和造化弄人了,虽说时过境迁了,但穆莲珠对于宫棣阎来说就是此生都放不下的人。 金桂是当今皇太后最爱的花卉,穆莲珠曾对宫棣阎说过,世人都爱梅兰竹菊的高洁之姿,被喻为花中四君子。可她却觉得金桂充满着温暖祥和之美,无论是金桂的香气,还是颜色甚至是形态,都会让接触之人从心底生出暖意来。她在金桂树下认真对他说这话时,不知是金桂的香气醉人,还是眼前的这位美人儿让宫棣阎心驰神往,反正当时宫棣阎是义无反顾地一头陷了进去。 “王爷,穆宰相前来求见。”王府管事的传话,将宫棣阎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宫棣阎不忍地轻轻拍了拍掉落在身上地桂花,转身便往金桂园地门口走去,边走边吩咐说:“把穆宰相,请到书房去吧,我有要事与他相商。如没有紧急的事情勿要打扰我们,还有把晚膳准备好,今晚我要留穆宰相用膳。”说完宫棣阎便往书房方向去了,管事的得了指令也快步往前厅方向请穆宰相穆卿杰去了。 第一章 蓄势(二) 虽说秋日凉爽,可一旦接近正午,这阳光直挺挺地晒着,难免还是让人热得烦躁。淑妃娘娘沈钰绮一早起来就一头砸进了小厨房,贴身大宫女环儿跟在一旁拿着扇子替她扇着一边说到:“娘娘,皇后娘娘有孕自有太医院精心照料。您这起了个大早,没吃几口早膳就忙开了,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奴婢来做不行吗?一定要您亲自上手,小心热气扑了您去。” “皇后娘娘初次有孕,事事都要仔细小心才行,本宫亲手给娘娘炖一盏阿胶杏仁牛乳羹。等皇后娘娘午睡起来用,那是最好了。”淑妃一边小心看着火,一遍笑意盈盈地回道,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皇后娘娘对宫里的娘娘小主们都一样,看不出和谁亲近。娘娘您何必。。。。。。” “环儿,不得无礼。不许在背后随便议论皇后娘娘,被旁人听见,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呢。皇后娘娘统领六宫,自然要一视同仁才好,如有偏颇才是失了母仪天下的风范。扶本宫去殿里躺会吧,这里差不多好了。”环儿听了忙上前搀扶并答应道:“是是是,环儿失言,娘娘恕罪。奴婢的好娘娘快去躺着,环儿给娘娘捏一捏。”主仆俩有说有笑地往淑芳殿的内殿挪去。 午睡刚醒的文嫣宛,在榻上生了个懒腰,动作舒展慵懒好似回到了还未出阁的时候一样。自从上次任性而为去御湖赏荷花达成后,文嫣宛突然感觉像找回了曾经的自己,这种久违之感让她心头松快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最近总是反应有些迟钝,倒是让文嫣宛自动屏蔽了很多消息,使她能够吃得好睡得香。 文霖端着水果往殿内走来,嫣宛看到便把她叫住问:“文霖,你看本宫的腰身,是不是圆润了很多?”略带自豪地转了个圈,“皇后娘娘肚子里地小阿哥一天天在长大呢,怎么能不圆润呀?要是没有变化,奴婢们倒要担心了呢。” “谁说是小阿哥?本宫想要生一个贴心贴肺地小公主,女孩子才好打扮,天天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文嫣宛一边和文霖说笑着,一边温柔地看向自己的肚子,轻轻地抚摸着。正说着话,翡雨进殿通传淑妃娘娘过来请安了。 “把淑妃请到殿里来吧。”文嫣宛坐到案几旁的坐榻上,今天是一身的天水蓝色,绸缎袍子上绣着祥云的暗纹,腰间随意地绑着蓝宝石绸缎腰带,头上随意地用蓝宝石落凤簪子挽了个飞月追星发髻,整个人显得飘逸松弛。端起桂花金蜜茶刚喝了一口,淑妃就进到殿里了,后面跟着的环儿手里还抱着一个食盒。 “皇后娘娘金安。”淑妃进门便行了礼,文嫣宛忙说:“淑妃姐姐,起来吧,无须多礼。正好本宫也刚午睡起来,无聊的很正想找人说说话呢。”淑妃让环儿把食盒端到案几上,对着文嫣宛道:“皇后娘娘,臣妾今儿早起,想着您有着身孕,饮食上定要口味清淡营养丰富还得好入口的,于是就给娘娘炖了一盏阿胶杏仁牛乳羹过来。您用了试试合不合口味?若是觉着好,臣妾日日给您炖了送来。” 文嫣宛接过淑妃手中的食盏,温温的一点也不烫手,拿着调羹尝了一口,浓郁地奶香裹着阿胶绵密的口感,杏仁起到了很好的平衡作用,一点也不腻口,不自觉地又吃了一口,才回话道:“本宫没想到,淑妃姐姐的手艺如此好,难怪皇上每每胃口不佳都要去姐姐那里了,这可比那些苦的倒胃口的安胎药可好多了。” “皇后娘娘喜欢最重要,那臣妾每日换着花样给娘娘做了送来。”淑妃一听皇后喜欢,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即便本宫喜欢哪里好让淑妃姐姐日日送来,太辛苦了。”文嫣宛客气地推辞着。两个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的快,不一会儿天色就有些暗了下来,淑妃便起身告退了。 文霖看着淑妃离去的背影提醒道:“皇后娘娘您不该不让刘太医看过就喝了下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现在您怀着身孕,事事都更应该谨慎才是,尤其是吃进去的东西,都让太医看过才能放心。”文嫣宛看着文霖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文霖啊文霖,本宫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操心了,行了本宫听你的。晚膳后让刘诚过来吧,碗里还剩一些让他仔细看看,要是没问题以后就不要这样了。同在宫中服侍皇上,远离亲族,大家伙都不容易。” 文霖听了文嫣宛的话转身就去请刘诚太医去了,一路上想着自己家主子如此仁心,禁不住心头升起些不好的感觉,她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多想同时加快了去太医院的步伐。 第一章 蓄势(三) 这几日寿康宫的院子里多了几口大水缸,穆莲珠被林漓嬷嬷搀扶着,信步在院子里走着,走到水缸旁边,站停向缸里看去偶尔还向里面投食。原来前些日子玉亲王并不是一时兴起去玉湖中心采摘荷花,而是还在病中的皇太后想着赏荷。于是宫泽锴便亲自去做一名采荷翩翩贵公子,又吩咐内务府移了几个大水缸到寿康宫的院子里把采来的荷花栽上,挑选了各色锦鲤养在缸中,供皇太后赏玩。 因着这几缸荷花,穆莲珠午睡起来都愿意到院子里面散散步,心情好了身子也就松快了。宫泽锴刚走到寿康宫门口就看到穆莲珠饶有趣味地在向荷花缸投食,快步走过去请安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凤体安康。”穆莲珠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她的小儿子来了,赶忙把他扶起来,掺着手便往殿里走,边走边说:“看到你,皇额娘呀一定是安康的,这几日你怎么日日来请安呀?” “难道就只有儿子有孝心吗?皇上也有孝心。前几日得知皇额娘身体不适,皇上又朝务缠身,便让儿臣多进宫来陪伴皇额娘。”玉亲王宫泽锴是穆莲珠的幼子与宫泽天同岁,平日里就喜欢读书写字,游山玩水,是一位出了名的,附庸风雅风度翩翩的王爷。皇太后对这位幼子也是极尽宠爱,当初也是不愿意他去争什么皇位的。 “嗯,皇帝有心了,哀家是要谢谢他。对了,如今皇后也怀有身孕了,皇上和你岁数相当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你倒好至今未娶,到底是怎么想的和皇额娘说说。”到了殿内坐下,穆莲珠便开始催婚了,只是皇太后不知道咱们这位玉亲王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这位心上人若是没有后面离奇的故事此生应该是不会与他产生任何瓜葛的。 宫泽锴接过碧沉端来的雨前龙井,喝了一口挑眉赞到:“好茶!”又啜了一大口,就是不接皇太后的话头。穆莲珠还想继续开口时,玉亲王抬起脸对着她讨好地笑着说:“皇额娘,要娶妻也得先吃饭吧,儿臣肚子都饿扁了,还哪里有心思给您找儿媳妇呀?”平日里出了名的冷心玉面王爷可能也就只有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露出像孩子一样的一面吧。 穆莲珠也拿这个小儿子没有半点办法便让林漓传膳去了,林漓刚转身出去准备又马上折返回来,回禀说良贵妃求见。穆莲珠笑着说:“都赶着饭点来哀家这里,倒也好,一起吃饭热闹,也能多进些。林漓你吩咐小厨房多备一些。”林漓嬷嬷答应着就退了出去。良贵妃穆晨曦进殿请了安便坐下了,看到宫泽锴也在,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穆莲珠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便明白了,开口道:“锴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你便说吧,哀家听着。” “皇额娘,前线告急,大皇兄恐有性命之忧,八百里快报今晚应该就要送进宫里了。父亲得了消息立马送进来,让臣妾立刻回禀您,让您事先有个准备。”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哐铛“一声,穆莲珠手中的茶杯已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咳。。。咳咳。。。。。。你父亲让哀家准备,准备什么呀?白发人送黑发人嘛?”穆莲珠显然是在压抑情绪,可是面对丧子之痛让她又如何自持,她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猛烈地咳了起来。碧沉里面上前抱扶住穆莲珠,让她千万注意凤体,眼泪止不住地从穆莲珠地眼睛里夺眶而出。随着一声:“啊。。。。。我的儿啊。。。。。”穆莲珠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宫泽锴忙一把抱住,将穆莲珠移到榻上,又让碧沉去请钟太医去。 安顿好穆莲珠,宫泽锴将穆晨曦拉到一旁问道:“消息可属实?”穆莲珠默默擦拭掉眼泪回到:“父亲不会办事如此草率,这样大的消息,基本是证实了的。”玉亲王感觉鼻头有点酸涩,但现在他不能乱,继续问道:“皇兄若不在了,舅舅想如何处理?”穆莲珠边附在他耳边说了起来,说到一半宫泽锴睁大了眼睛,打断到:“不行,为何要如此行事?本王第一个不答应。皇额娘醒来也不会同意的。”正说着,寝殿内传来了穆莲珠的声音。 “锴儿和晨曦,你们两个到哀家这来。”两人都向着穆莲珠的寝榻前走去。 第二章 待发(一) “报。。。。。。前线八百里急报。。。。。。”宫人飞快地向养心殿跑去。 宫泽天背着身子抽出长剑,向空中甩去,目光中闪现凌厉地杀气。刚刚接到军部八百里急报大齐与胡国边境告急,宫泽幽不顾亲王之尊,带头上阵杀敌,没想到身中敌军埋伏,如今身负重伤性命堪忧。让宫泽天更为愤怒到是,八百里急报还没到养心殿,暗部黑影就来报。说是良贵妃穆晨曦和玉亲王宫泽锴在皇太后到寿康宫陪太后用晚膳,不知怎么说的好好的,穆莲珠突然晕厥,急召太医院会诊。 宫泽天心想还能为了什么呢?八百里急报还没到,皇太后倒先于他这个皇帝收到消息,宫泽天把姜福清叫了进来:“姜福清,如今你这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首领太监是不想干了吗?连皇太后晕厥在宫中,都请太医院来会诊了,朕都不知道。” 姜福清已经很久没见到宫泽天发这样大的火气了,他连忙跪倒回禀道:“皇上恕罪,是奴才的失误,奴才定当将功补过。”宫泽天挥了挥手,便让他去了,暗部的黑影报告完,也瞬间消失了。现在让宫泽天头疼的是让谁去顶宫泽幽的位置,手上能用的良将本就不多,胡国最近屡次三番犯大齐边境,不能不重视了。宫泽天凝神静气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气在空中不断划出‘簌簌’的响声,不多久便收了剑,舒出一口气,眸子沉了沉让小安子把文修麒召过来。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那么晚了,召微臣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行了,起来吧。若不是万不得已,朕是不想派你去的,你姐姐现在正怀着身孕,修戎又刚外派回京。文老宰相又是新丧一年未满,这个时候派你去边境苦寒之地,的确有些不近人情。” “皇上,只要朝廷需要,这些都是微臣一家应该承受的。”文修麒知道半夜召见,基本都是文家推脱不了的差事。只是皇上登基这两年里,对这位主子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作为御前侍卫统领,他虽天天在圣驾身边,也是没有用的,真是圣心难测啊。 宫泽天对他招了招手,示意文修麒起身到他身边去,继续开口道:“修麒啊,朕把你哥哥视为知己,将你的姐姐视为挚爱,将文家视为大齐的柱石。虽说这些在外人眼里对于文家而言是无上的荣耀,但同时也是深渊枷锁,朕都明白,朕相信你的亲族们更是明白。只是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现在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朕就会发布召命,旨到即行。” “是,微臣明白。”宫泽天继续说道:“你到了之后要替朕办好两件事情,第一件,朕大皇兄的尸身运回盛京。第二件事情,朕知道你的能力,朕这次会派五千精骑三万大军与你同去,你给朕打到胡国不敢再来犯我大齐。” “是,微臣领命,必不负皇上重托。”文修麒深知他这一去要想活着回来,只能胜不能败。宫泽天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文修麒,示意他退下。文修麒走后他走到养心殿外,抬头看了看这漫天繁星,久久身形未动好似一座固定的雕塑,一阵风刮来吹动了他的衣袂。姜福清已经办完事情回来了,看到宫泽天站在廊下,立马回养心殿内拿了披风给宫泽天披上,并附在他耳边说到:“皇上,奴才办妥了。中书省的主管太监办事不力,赏了五十军棍,还活着的话便发配到慎刑司服役去。” 宫泽天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姜福清继续说道:“皇上放心,奴才以后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宫泽天这才开口道:“行了,陪朕一起看看这皇宫的夜色吧。” 第二章 待发(二) 昨晚穆莲珠听到宫泽幽的消息后,悲痛欲绝气急攻心,突发急疾。宫泽锴在寿康宫陪侍了一晚上,天微微亮这才出来,准备回自己在宫中的住所,休息一下也的确该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现如今这宫里的形势了。秋天凌晨的风刮在身上有些凉,贴身仆从阿杰赶忙上前替玉亲王紧了紧披风,看着多年未从王爷脸上看到的凝重表情,虽然他也不懂什么,却也觉得心头闷闷的,主仆两人迎着宫禁内的凉风往澹怀阁方向去了。 自文修麒半夜被急召入宫后,这一晚对于文府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了。文仕杰和夫人殷桐玥,文修戎和夫人钱绣锦一起坐在正厅等着,直到老墨带着身上已经沾上露珠的文修麒回来。来到正厅的文修麒未说一句话就坐下了,文仕杰问道:“皇上要你去?”文修麒点了点头。文仕杰没有再说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文修戎来回踱了几步,停下说道:“父亲,我想了一下的确修麒去最为合适。” “皇上给我派了五千精骑,还有三万精兵,同我随行,天亮便出发。大皇子应该是不成了。”文修麒不带任何感情地复述着,放佛这件事情已经与他无关。文修戎想了想,又开口道:“父亲,趁着现在旨意还未下,要不我进宫求皇上,让我代替修麒去。” 文仕杰缓缓睁开了眼睛,透着决绝的光:“修麒此去只能胜不能败,皇上把能给他的都给了。修戎此番若进宫就是置文家于不忠不义之地,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况这是立功的机会?”顿了顿继续说:“皇上啊~这是要把文家放在火上烤啊,你刚刚赈灾立功回京,当今皇后又有孕在身。已经是众矢之的了,若是修麒再立下战功,我们文家就快功高盖主了。” 说完这些话的文仕杰,仿佛用了浑身的力气,摇了摇头转身拉着殷桐玥往寝阁里走了。修戎和修麒又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皇上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们文家是避无可避了。文修麒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对文修戎道:“兄长,父亲母亲和长姐就交由您和嫂嫂照顾了。为弟一定保全好自身,大获全胜归来,后面的事情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文修戎还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钱绣锦对着文修麒柔声道:“小叔且放心去,家中有我和你兄长自会照顾万勿挂心,战场上刀枪无眼,请一定照顾好自己,我们都盼着小叔平安归来。”文修麒点了点头,文修戎良久开口到:“修麒,我会在各堂口安排十个死士跟着你,平日里你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直到生死关头,他们才会出来拼死保你平安,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准备准备,歇息吧。” 天刚擦亮,安公公便带着圣旨往文府去了,文仕杰带着全家开着大门在门口候着。安公公宣了旨便与文仕杰寒暄起来:“文大人,皇后娘娘初次有孕,心里总是没有着落。皇太后的意思是让安排着,看看能否让戎大人的夫人进宫陪皇后娘娘聊聊天,也好排解排解。” 文仕杰拱手道:“自然自然,老夫也没想的那么周全,还是皇太后有心了,这几日便让儿媳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看着差事都办的差不多了,小安子便准备打道回宫。殷桐玥强忍着情绪嘱咐着文修麒身边跟着的仆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文仕杰把文修戎拉到一边,问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是的,父亲,昨晚儿子连夜出城都安排好了。明日我便让绣锦进宫,皇后娘娘那里肯定也是得了消息的,只是现在她有孕在身,很多事情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文仕杰点点头道:“皇后娘娘怀的这个孩子对文家来说,尤为重要,千万不能有闪失。前阵子皇后娘娘中毒之事,不可再重蹈覆辙。”讲到文嫣宛中毒之事,文仕杰的语气不免加重了些。文修戎也在查这个事情,虽说文嫣宛的毒已解也无甚大碍,可是这次中毒的事情有许多蹊跷之处。想到此处文修戎沉默了一下回道:“父亲,这次皇后娘娘中毒之事,颇有蹊跷,不像穆家的手笔,还需细查。” 文仕杰对于文嫣宛中毒之事本就有疑虑,现在听修戎也这么说,便又嘱咐了几句。到了该出发的时辰,文修麒整顿了一下便准备去兵部钦点人数去了,文家一家老少都站在门口目送着文修麒一行人的离开。 第二章 待发(三) “皇上,臣有本启奏。”在乾清宫张修齐大声道。 “哦,张爱卿又有什么事情呀?对了上次赈灾查账之事可有什么头绪呀?”宫泽天笑着问道。 “微臣回禀陛下,赈灾之账册目前未查出漏处。微臣听闻今日一早皇上便派了文修麒大人出征边境,臣以为我大齐朝能用的良将不少,胡国战法诡谲多变,就连身经百战的贤亲王都身陷敌营。文统领虽说是少年将军,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此次对战胡国咱们大齐只能胜不能败,微臣建议派穆大人出征,穆大人久经沙场才最适合坐镇边境,请文少将军为副将。” 宫泽天听完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嗯,张爱卿之思虑,朕都明了。爱卿也是社稷为重,穆老大人也是朕的舅舅,年事已高。皇太后现又突发急疾,朕虽贵为天子但也有孝心,此事已定无需再多言。”越说口气越严肃。张修齐回道‘是’,便退回一边不在言语,穆卿杰和文仕杰也都站在自己的朝位上未置一言。 退朝后,穆卿杰叫住了文仕杰:“文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文仕杰笑着说:“这有何不可,穆大人先请。”只见宫阶上两只老狐狸带着笑互相谦让着对方。“文大人,您说咱们这位圣上是怎么个意思?”文仕杰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穆大人,虽人我女儿现在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但是说起来还是舅甥关系更亲近一些不是吗?您现在这么问我,可不厚道啊。” “哎呀,文大人,现在都什么形势啦?还摆什么龙门阵,咱们这位皇上您老也是一直看着的,年纪不大,心思却是少有的深沉。” “难得啊难得,有生之年从穆大人口中听到一句肺腑之言啊,那老夫也不说别的了,就问一句天意可测否?”说完便摆摆手走了,穆卿杰听了觉得心头微紧,在原地看着文仕杰的背影,想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这只老狐狸。”便也离开了。 一退朝,宫泽天便一头扎进了养心殿案几上的奏折里,姜福清在一旁伺候着。时辰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着皇上已经批了两个时辰折子了,姜福清提醒道:“万岁爷,您已经批了两个时辰折子了,要不用些茶点歇一歇,老奴看您眼睛都熬红了。”说着递上一杯碧螺春里面添了些枸杞。宫泽天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转了转头说道:“是有些乏了,让小安子去给皇后说一声,今天朕要去陪皇后娘娘用午膳。” “文霖,修麒应该已经出城门好几百里了吧。”文嫣宛倚在坤宁宫内殿的案几的榻上,吃着葡萄状似漫无经心地说着。文嬷嬷听了知道文嫣宛心里难过,却也是没办法,于是说道:“娘娘,应该是的,大少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您现在有着身孕,不可多虑啊。”话音才落,小安子就进来行礼道:“皇后娘娘金安,皇上说今儿中午来陪您用膳,奴才先来回禀。”文嫣宛点头便让他退下了,转头对文霖道:“文霖,你看这背后不能说人吧,说曹操曹操就到,老话就是灵验。” “娘娘咱们要不准备着?”文嫣宛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才开口道:“准备什么呀?就这样吧。扶本宫起来。”这次宫泽天把文修麒派出去,表面上是给修麒建功立业的机会,实则是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现在她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于文家是荣耀更是枷锁,父亲兄弟亲族都不得不低头,她也只不过是宫泽天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想到这里心里的失望又添了一分。 不一会儿,午膳的食物便相继上桌了,文嫣宛看着这些食物完全提不起胃口。宫泽天倒是踩着点进了殿内:“皇后,朕是否来晚了?”文霖扶着文嫣宛起身行礼:“皇上万安。”宫泽天忙扶起她叮嘱到,有了身孕有些礼数该免则免,夫妻之间就更加了。文嫣宛带着笑陪着宫泽天入座,一顿饭吃的是各怀心思,倒是都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文修麒出征边境的事情。午膳用的差不多了,宫泽天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皇后,朕不时总有些怀念那些日子。”文嫣宛假装听不懂,顾左右而言他道:“皇上用完了?要不要再来碗金丝银肚羹?”宫泽天看着眼前文嫣宛如花地脸庞,半晌才回话道:“行了,朕饱了。这就走了,皇后好些歇着。”说完起身就走了,姜福清紧跟在后面出了坤宁宫。 第三章 风卷(一) 午后的秋阳照在养心殿的走廊上,晕开金色的点点光圈。在坤宁宫用完午膳的宫泽天回到了养心殿,就看到宫泽锴已经在养心殿等候多时了。玉亲王见到皇上来了,立马行礼到:“皇上万安。”宫泽天摆了摆手让宫泽锴起来,对于他来说可能也就在这个兄弟让他稍稍放松点。只是现在他们兄弟俩这关系,可能和今天以前不一样了,随着宫泽幽的身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老三,你今天怎么来了?快坐吧,正好陪朕下盘棋。”宫泽天招呼宫泽锴来案几的榻上坐下。两人各执一子开始对弈起来,“皇上,昨晚皇额娘听闻大皇兄的消息,悲痛欲绝导致气急攻心晕厥了过去。臣过去陪了一晚上,今天早晨见皇额娘已无大碍便回澹怀阁休整了一下,就到这来等皇上了。” “嗯,朕本来今天也想着午后,等皇额娘午睡起来,去请安的。你来找朕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话音才落,姜福清便进来回禀到老摄政王来求见了。宫泽天想了想便道,先让朕和玉亲王说会话再请皇叔进来,让人给老摄政王在养心殿门口搬把椅子,稍坐片刻。玉亲王继续说:“皇上,有些话不知道臣当说不当说。” 宫泽天知道该来的都要来的,“老三,没什么话不能和朕说的,说吧不说憋着也难受,不是吗?”宫泽锴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说道:“既然皇上让臣说,那臣便斗胆直言了,还请皇上恕罪。此次征战胡国,皇上明知道派遣舅舅和文修麒同去才是最合适的安排,为何只派了文修麒去,难道皇上对太后对舅舅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放肆!老三你放肆了,有些事情既然知道又何必宣之于口呢?舅舅频繁出入摄政王府意欲何为,你当朕真不知道吗?行了,你看你还在这坐着呢,皇叔已经在外等着了,你退下吧。替朕照顾好皇额娘。”宫泽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皇上明显是不想再听了,他明白皇上的心意已决,多说也无益了,于是行了礼便退了出去。在养心殿门口看见坐着的宫棣阎,玉亲王忙上前拱手,宫棣阎看见他出来,着急问道:“皇太后她到底怎么样了呀?” “皇叔请勿太过担忧,皇额娘只是悲伤过度引起的急症,今日晨起便已无大碍了。”老摄政王听了玉亲王的话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嘱咐了他几句便往养心殿内去了。一番礼数之后,宫泽天便让宫棣阎坐下了,还不等老摄政王先开口,宫泽天先说道:“皇叔啊,你已经不理会朝政多年,最近倒是来养心殿来的勤勉了些。”老摄政王听了之后忙说道:“老臣虽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但是只要朝廷需要,就算要豁出老臣这条命,也是义不容辞的。” 宫泽天看着眼前这位头发已有些花白的皇叔,心底里也是有些无奈,于是耐着性子对他说:“皇叔,如今山河清明,百姓都安居乐业。就算有胡国来犯,那也属于边境小患与我大齐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何故要皇叔豁出性命如此严重?有些事情朕劝您老能不要掺合进去,还是尽量回避的好,希望皇叔能懂得今日朕说这番话的良苦用心。” 宫棣阎看皇上说完之后定定看着自己的样子,明白眼前这位皇上已经不是刚登基时羽翼未丰的宫泽天了,如今他大权在握,一切皆在他的掌控。刚刚对他讲的话,说好听的是劝慰,说不好听的就是警告,警告他不要再和穆家有牵扯。老摄政王明白他今日来养心殿所请之事,恐怕大多是得无功而返了,没必要再开口多言,于是他回道:“皇上的意思老臣明白了,只是很多事情心之所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今日老臣便告退了。” 看着宫棣阎离去,宫泽天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便跪着出现在他的面前。宫泽天低声说道:“给朕去查清楚,穆卿杰到底在背后谋划什么。还有之前交代给你关于德亲王的差事,查的可有眉目了?”暗部黑影将一封密折递了过来,宫泽天打开看了看,眼光中透出了杀意。“嗯,很好,退下吧。” “姜福清,准备一下,过会朕要去给皇额娘请安。”宫泽天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翡翠珠串,忽然一阵疲倦感袭来,却不知道能与谁说,觉得自己终于领悟了孤家寡人的意思。 第三章 风卷(二) 文嫣宛觉得最近的日子实在是过的有些太过于岁月静好了,文修麒被派去边境后,虽一开始前线屡屡传来苦战的。现如今大半月过去了,前线基本稳定了,文修麒少年将军的名声在盛京大噪,文府的门第都快被前来道贺的人给踩扁了。这些消息不时地往坤宁宫传过来,文嫣宛也不置可否,除了原先就有来往的后宫嫔妃外,文嫣宛都以太医叮嘱需安心养胎的理由,谢绝了大部分前来道贺的人。 文修麒才离开盛京,隔日文嫣宛的嫂嫂钱绣锦便来请命入宫,探望有孕在身的皇后娘娘。除了文霖和翡雨翠雪服侍在殿内外,其余人等都被打发了出来。文嫣宛进宫前就与嫂嫂的关系极好,毕竟文家少有姐妹,自从钱绣锦进了文府,就像是多了个姐姐一般,还未出阁时没事就凑一起讲小姐妹的悄悄话。刚新婚不久的文修戎还曾打趣道他的这个媳妇是为了妹妹娶的,以前的闺阁闲话,无非都是‘盼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少女怀春的心思,美好又单纯。 自小生在宰府的文嫣宛又怎么会不明白,她这一生与平凡却美好的感情应该是牵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但自从儿时初见了宫泽天并与之相识相知,她却又多了一份希翼,对于宫泽天是有一份真心在的。只是这份从幼年时便产生的美好情愫,在入宫后的这些年里,也快被消磨殆尽了。 姑嫂两人在坤宁宫说了一下午的话,没有用晚膳,钱绣锦便告退出宫了。文嫣宛当天晚上的晚膳用的非常好,想必肯定也是有人去回禀了宫泽天的。钱绣锦回去后,第二天姜福清一早便来坤宁宫传话说,若是皇后娘娘想念家人,可随时召嫂嫂进宫陪伴。 正当文嫣宛躺在内殿案几的榻上想的出神的时候,文霖进来说,淑妃携俪妃前来请安了。文嫣宛便吩咐文嬷嬷把她们带进内殿来,同时从榻上坐了起来。俪妃吴悠苒是老将军吴谦之女,平日里行事也是雷厉风行,和后宫很多女子都是不同。从小习武的她总给人精干、爽朗的感觉,将门虎女名不虚传。文嫣宛虽说年岁不大,只是从小在宰府中也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再加上家中长辈的细心教导,在识人辨人这一块肯定是有一套自己的判断。 “臣妾们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两位姐姐快坐吧,淑妃几乎隔三岔五过来给本宫送炖品,也是辛苦了。今日俪妃也来了,真是难得。快上茶。”两位嫔妃谢了恩,便落座了。虽说两位嫔妃位份品阶都一样,淑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自然更尊贵些,便坐在离文嫣宛更近的位置上。 “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愚笨,还愿意喝臣妾炖的炖品,自然是要经常炖了来才好。今日是雪蛤燕窝花生露,娘娘快尝尝。”三个人说说笑笑,打发着辰光,正玩笑着呢,小安子便过来请安,说皇上明日午后召了宫里的戏班子来唱戏,就设在碎玉轩前面的戏台子,并递上牌子让皇后娘娘预先看看。文嫣宛笑着接过牌子边看边说:“皇上的心思最是雅致,碎玉轩那里的台子四面环水,边听戏边赏湖光水色,当真不错。本宫看这戏牌子也都好,咱们姐妹还是听皇上的意思吧。”淑妃和俪妃附和着说,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文嬷嬷接过牌子便领着小安子行礼告退了。 淑妃和俪妃又坐了会,几人再絮叨了几句,也都行礼退下了。自从知道文修麒要远征后,进来夜间总是失眠多梦,再加上已快四个月的身孕,身子也有些沉了,胸口更是闷闷的不快。原来刘诚两周来请一次平安脉,上周也给事情耽搁了,于是让他今日午后过来请脉。昨晚上文嫣宛又没睡好,于是用完午膳就歇下了,刘诚来了就在院子里候着,等皇后娘娘起身便进殿请脉。 不多一会儿,文嬷嬷从殿内走来出来,说是皇后娘娘醒了请刘太医进去。文嫣宛还是觉得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舒服,刘诚请了安便开始切脉。随着时间的流逝,刘诚的脸色也越发凝重,迟疑了一会开口道:“皇后娘娘的胎像有些孱弱。”文嫣宛听后紧张的开口问道:“刘太医,本宫的孩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娘娘,您近日是否是忧思过度?眠不安枕?有了身孕以后,您一定要保重凤体,虽说您年轻身强体健,孩子在腹中受您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若您总是怀揣心事,不思饮食,胎儿自然是很难发育健壮的。”文嫣宛只能点了点头。 “微臣给娘娘多开几贴,安胎静气的药,皇后娘娘一定要按时服用,才能保得平安。”说完便行了礼跟着文霖出去了。文嫣宛还是觉得疲累,也懒得多想,继续撑着头靠在案几上闭目养神。文嬷嬷送完太医回到殿内,看文皇后闭着双目,也没出声,在旁静静站着。半晌,文嫣宛开口道:“文霖,明日上午,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记得准备着。”文霖刚想劝劝文嫣宛少走动,又想到劝也劝不住,还给主子添堵,不如仔细服侍好文嫣宛便是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第三章 风卷(三) 宫泽锴这几日都住在宫里,一面呢是贤亲王的棺椁这几日应该就要到盛京了,他要帮着皇上处理,另一面穆莲珠这几日一直沉浸在失去长子的悲痛中,久久不能自拔,他只能陪伴在皇额娘身边,尽可能的给予安慰和陪伴。“王爷,您说娘娘早膳不肯用,午膳才用了那么点,精神头全靠参汤吊着,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呀?”林嬷嬷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 宫泽锴眉头紧锁,上次在养心殿和皇上谈话过后,他便知道圣心已决,如今皇太后又是这样的状况,舅舅穆卿杰那里也恐难以放手,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过了一会才宽慰道:“林嬷嬷,现在咱们得定了心才好,皇额娘身体一向康泰,如今是因为突闻皇兄噩耗,心里还没转圜过来。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你们尽心服侍好皇额娘便是。” 碧沉和淋漓听了宫泽锴的话稍稍也定了定心,各自忙去了。突然林嬷嬷又折回来回禀道:“王爷,皇后娘娘来探望太后了。”宫泽锴听到是文嫣宛来了,不自觉心里有些欣喜。其实他很早就认识文嫣宛,只是那个时候小嫣宛的眼里只有她的天哥哥。初识她那晚是在盛京的元宵花灯节上,宫泽锴求着父皇母后放他出宫看市井的花灯,因为人太过于拥挤,他和仆从走失了。于是宫泽锴便站在原地等着,偶然间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娃娃的娇滴滴地说想要夺灯魁,他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万花灯下,一张稚嫩却又如嫡仙般的笑靥,文嫣宛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仿若天仙下凡,宫泽锴愣神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心跳不由分说地漏跳好几拍。 直到看到宫泽天地身影出现,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天仙娃娃亲昵叫宫泽天为‘天哥哥’。不知为什么宫泽锴的内心止不住地失落,这时候刚走失的仆从也走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三爷您让奴才一阵好找呀,要是您有什么闪失,就是砍奴才十次百次也是不够赔的。”宫泽锴也不搭话不自觉地远远跟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最后看到那个仙女娃娃夺得灯魁的时绽放的盛世笑容,仿佛把整个夜空都点亮了。也就是那晚他才知道,原来她就是盛京传说中的那个降生时天降吉兆的文府千金文嫣宛,先皇后为宫泽天定下的娃娃亲。 先皇后还在世时,命妇朝见,得知文宰相儿媳殷桐玥有孕在身,便单独召见了她。当时的先皇后也是有孕在身就对殷桐玥说,要结为儿女亲家,于是这娃娃亲便定下了。殷桐玥临盆那日,原先已经被阴雨连绵的天气笼罩了月余的盛京突然放晴了,七彩的云朵围绕着霞光,不时有龙吟凤鸣声从天空传来,整个盛京城的人都出来对着天上的奇观叹为观止。 这时候文府门口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慢悠悠地叩响了文府地大门,老墨开了条门缝本想着立马回绝了,夫人都快生了,府里上下忙的不行。打开门一看,来者气度不凡,这才不敢轻易怠慢,于是问道:“老先生您找哪位啊?”老者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管事,请您带鄙人去见文宰相。有要事告之。”老墨忙引着老者去了沧澜阁见文宰相。 文诚敬看了看老者,笑着问道:“老仙师,不知此时上门,有何指教呀?”白发老者笑而不语,示意让文宰相给他一只手,老者在文宰相手中写下一个字。文宰相也是辅佐过两代君王的老狐狸了,仍被他手中这个字给惊到了,半晌没说话定定地看着老者。老者也只是拍了拍文诚敬地手,笑了笑便告辞离去了。说是也巧了,殷桐玥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的孩子,就在老者前脚刚离开文府,后脚女娃娃便呱呱坠地了。从此盛京就有了文府千金是天上仙女转世的传言,只是除了文诚敬没有人知道,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到底留下了什么字,又预示着什么。 宫泽锴还想着初识文嫣宛那晚的笑容,本尊就已经来到了寿康宫的寝殿内。文嫣宛看到玉亲王也在,于是互相行了个礼,穆莲珠还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明显也是不想说话的样子。于是玉亲王便引着文皇后到偏殿坐下,“皇后娘娘,您如今有着身孕行动不方便,皇额娘这边本王会照看着,您也要顾好自己的凤体。” 文嫣宛一直觉得玉亲王身上有着温润如玉的气质,总让人不免想要亲近,只是穆家与文家在朝堂上一直是政敌,这让文皇后的心里不免有所顾忌,于是回道:“王爷有孝心,本宫身为后宫表率,自然也是有必须得担负的责任。这次贤亲王的事情。。。。。。”还没等她说完,宫泽锴就眼神示意她莫要再说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宫泽天已经来到了寿康宫,站在了他们身后。 第四章 残云(一) 见皇上进到殿里来,宫泽锴立马迎了上来,行礼道:“皇上万安。”文嫣宛也准备欠身行礼,被宫泽天一把扶住,转头边坐下边对宫泽锴说到:“都什么时候了,老三不要讲这些虚礼了,皇后也是有心了,有孕在身还过来探望。皇额娘现在怎么样了?这两天辛苦玉亲王日日陪侍。” “微臣不觉辛苦,本来照顾皇额娘就是臣分内之事,更何况本就是闲散之人,能稍稍为皇上分担掉一点,已是臣的福气。”宫泽天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宫泽锴起身继续说:“皇额娘还是悲痛过度,又不思饮食,看来之能皇上来劝一劝了,或许能有好转。” 宫泽天一行人走到穆莲珠的床边,穆莲珠仍是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宫泽天上前行了个礼便坐到榻边,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你们都去偏殿候着吧,朕有些话要单独和皇额娘说。”众人答应完都退了出去,宫泽天才开口道:“皇额娘,您这样下去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这时候穆莲珠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道:“皇帝,你来啦。”宫泽天见穆莲珠欲起身,于是拿着靠枕给穆莲珠垫在腰上扶着她坐了起来。“皇额娘,老大没了,儿子知道你伤心。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一直不用膳应该就是想儿子过来,现在儿子来了,您是有什么想说的?”穆莲珠沉默了一会,叹了扣气说道:“皇帝,虽说十岁前你没有养在哀家膝下,终究是咱们母子缘分不浅。哀家看着你这一路艰辛走来,说不心疼那肯定不是,只是很多事情,哀家也有哀家的无奈。” 看宫泽天没有接话的意思,仍安静地坐在榻旁,穆莲珠顿了顿继续柔声说道:“知道你最近在着手查一些事情,哀家的长子你的大皇兄已经去了。有些事情你是一定要解决的,但有些人和事即便继续存在对你和朝廷也不会构成太大威胁。哀家希望皇帝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也能显出皇家的宽大为怀有容乃大的气度。” 穆莲珠话音落下,宫泽天低头想了想,这才缓缓开口道:“皇额娘,您现在该以凤体为重,前朝的很多事情就不劳皇额娘操心了。今天既然皇额娘说起,倒是有一件事情儿子还是得告诉您,舅舅近来频繁出入皇叔的摄政王府,一待便是一天。前几日皇叔来养心殿找朕叙话,儿子也已耐心劝过了。只是虽贵为皇帝,很多人很多事也不是儿子能控制得了的。树欲止而风不静,皇额娘与其来和儿子说这些,倒不如。。。。。。” 宫泽天顿了顿,摸了摸手中的串珠,又开口道:“算了,不说了,儿子是一直感念皇额娘的养育扶持之恩,只愿皇额娘凤体能早日安康,儿子也好放心些。”完这些,宫泽天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甩了甩手中的珠子。穆莲珠听完心下也是凉了大半,她明白很多事情都已成定局了,“行了,皇额娘知道你孝顺,一定保重好自个的身子。皇上曾说要以天下养哀家,有这样的福气,哀家怎么能不振作起来。林漓,传膳。”侯在偏殿的林嬷嬷马上欣喜地答应着,就转出殿准备去了。 “皇额娘,能这样想,儿子也宽心了。养心殿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儿子处理,皇额娘好好用膳,儿子先行告退。”穆莲珠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宫泽天转身走到偏殿,看见文嫣宛叮嘱道:“陪着皇额娘用点膳,你便也早些回坤宁宫歇着,朕看你这脸色有些不好。”执起文嫣宛的手,又道:“手也有些凉,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干嘛的。” 文嫣宛笑着劝慰道:“臣妾没事,皇上放心,最近日夜温差是有些大了。臣妾有些贪凉了,待会回宫的路上加件披风就是了,皇上养心殿还有公务,别耽搁了。”宫泽天答应了一句,便又对宫泽锴道:“皇额娘心绪还是不好,这几日老三你就多住宫里,陪陪她老人家,朕先走了。” “是,皇上放心。”宫泽天转身出了寿康宫的殿门,一群人到殿门口恭送着宫泽天的龙撵慢慢消逝在秋日傍晚皇宫内的栈道上。 第四章 残云(二) “皇上,臣有本启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钱为忠站出来道。 “皇上,臣参奏摄政王宫棣阎在盛京京郊圈占民地。”话音刚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修齐也站出来道:“臣,附议。” “哦,爱卿你们两个鲜少一同参奏,可有实证?摄政王可是朕的皇叔,更何况远离朝政已久,为何要圈地?如若不实,朕可是要治你们罪的。” “皇上,这是御史台联名的奏折以及民意书,事关社稷民生,臣等不敢妄言。”姜福清上前接过奏折递了上来,宫泽天初初翻了一下,脸色越来越难看,氲着怒气把奏折往地上一扔。怒道:“钱为忠、张修齐你们俩跟朕过来,退朝。”姜福清忙捡起地上的折子跟了上去。宫泽天又道:“把穆卿杰也给朕叫过来,这事他肯定也拖不了干系。” 鹅梨帐中香的味道,丝丝缕缕地从翊坤宫的香鼎里飘散出来,良贵妃弹着琵琶轻声吟唱着《玉树后庭花》。今日良贵妃一生墨绿色长袍,袍子的边上都用金丝绣了芍药的图案,衣袂上点缀着红色宝石,抬手拨弄琵琶弦时不时有宝石的光折射出来,整个人都好似带了光晕。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支红宝石金凤钗,钗上的流苏随着音律的流动摇晃着,不时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遮挡了穆晨曦绝美的侧颜。 “娘娘,哎呀您怎么还有心思弹琵琶呀?皇上退朝后把老大人叫到养心殿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穆晨曦头也没抬,继续拨弄着手里的屈茨琵琶,顾左右而言他道:“林漓,你说为什么本宫再怎么努力调校手里这把琵琶,却再也弹不出曾经的情致了呢。”林漓听了心下更加着急了,“娘娘,您有没有听到奴婢说的呀?” 穆晨曦抬头看了林嬷嬷一眼淡然地说道:“今天晚上皇上肯定会过来,林漓替本宫梳妆吧。”说完放下手中的琵琶。顺手把桌子上的茶杯也砸碎在地,碎了一地的瓷片渣,林嬷嬷不再言语扶着穆晨曦就梳妆去了。 养心殿里宫泽天轻轻啜了一口热茶,看了看案几上的奏折,对着姜福清道:“今晚上和敬事房说不用翻牌子了,朕去良贵妃那里。直到坐在这个位置上,朕才明白什么是孤家寡人啊”姜福清嘿嘿笑了一声,宫泽天没好气地看向他,姜福清才躬身道:“皇上,老奴可不懂什么政事,老奴只管伺候好您就是了。”宫泽天听了摇了摇头也不再言语了。 “皇上驾到”良贵妃穆晨曦带着一众宫人到殿门口跪迎,宫泽天扶起了她就往殿内走。边走边问:“不知道良贵妃有没有给朕准备什么好吃?”穆晨曦笑着道:“给皇上准备了椰果莲子蜜羹。” “哈哈,果然知朕者良贵妃是也,爱妃怎么知道朕今日会过来?”穆晨曦端上链子羹递给了宫泽天屏退左右便跪下道:“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只求皇上留着臣妾的父亲和家人就当留条狗在身边使唤。”说完就匍匐在地,宫泽天让穆晨曦起身,脸色肃穆地说道:“曦儿,你明白朕今天为何过来,所以莫要再说了,明白吗?” 其实今天一早穆晨曦就听到了老摄政王被弹劾,还牵扯出了她父亲穆卿杰的事情。其实在她得知自己父亲和老摄政王勾连在一起谋划那件事情开始,她便知道她在宫里的每一天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又岂止是她,穆家的女儿哪个不是这样的下场。想到这里穆晨曦收敛了情绪,问宫泽天道:“皇上,有好久没听臣妾弹琵琶了吧?今儿臣妾都调了一天的音了,皇上要不要听听看臣妾的技艺是不是生疏了?” 宫泽天刚刚阴沉下来的脸才重新松了下来,“爱妃都这么说了,朕怎么能不听呢?那就来一曲《阳春古曲》吧。”穆晨曦应声便开始弹了起来,只是这首《阳春古曲》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在弹《十面埋伏》,琵琶悠扬的声音一直飘荡在翊坤宫的上空,久久盘旋不去。 第四章 残云(三) “听说皇上又要把文修戎大人派出去,查各地方税务上的事情,小文大人刚走,咱这皇后娘娘还怀着身孕。哎。。。。。。自从老宰相走了以后文老大人也总是告病。” “是呀,我可曾经听盛京的老人讲过,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是天仙下凡,有人甚至说正因为皇上和皇后娘娘订的娃娃亲,才得了现在这个皇位。” “哎对对对,我也有听过这个传闻。” “啊。。。。。。那你说,要是皇后娘娘和。。。。。。会不会。。。。。。” “你胆子可真大,这种话也敢说,也不怕掉脑袋。” 文霖站在墙角听了半天,脸色也越听越难看,终于跑了出来说道:“怎么?都闲的慌嘛,手里的事情都忙完了?正好慎行寺有的是差事需要苦力,要么几位去那里瞧瞧?” 几个宫人一看是文霖嬷嬷来了,忙赔罪道:“哦哟,好姑姑,您瞧奴才这张臭嘴,奴才们的错,奴才现在就去忙去了啊。”一群人呈鸟兽散了,这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宫里听到这些针对文嫣宛的流言。莫说是她,翡雨、翠雪和小德子他们也听到过好多次,只是一直没查到这些流言的来源。最近皇后娘娘身子是越来越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月份大了还是怎么的,吃也吃不好,是睡也睡不好。 流言刚起来的时候,文霖只当是无稽之谈,想着传个几天也便散了,这个宫里什么时候缺过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她也不愿意去给文嫣宛讲,免得添堵,流言刚起来的时候小文大人才刚出征,还是不要雪上加霜。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都传了十几天了,谣言非但没有止住的情况反而更加的甚嚣尘上,越传越离谱了,这背后定然有人刻意在散播。 文霖一边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一边仔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想着还是要找个法子缓缓地和文嫣宛说一说,要是真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真的晚了。 文嫣宛今日一身深绯色的长袍,酒红色混银色丝线绣了枫叶图案不规则地散落在袍子上,腰间用银色绸缎腰带束着,腰带边上嵌满米粒大小的石榴石。难得的是今日梳的是大拉翅的发髻,平日里文嫣宛总喜欢相对清爽的发型,发髻上装饰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宝石,眉心描的是枫叶花钿。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秋日的气息,让人看了心里暖烘烘的。 近日来她按照医嘱,安胎药是一碗不拉地往下灌,可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哪哪都不舒服,想来可能是之前操心过度的原因吧。正当文嫣宛自个一个人趴在榻上想得出神,文霖端着安胎药就走了进来,“皇后娘娘,到点该喝安胎药了。” 文嫣宛接过药碗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现在按时按点按量喝安胎药已经成为了她的日常。文霖看了看文嫣宛的脸色,慢慢开口道:“娘娘,今日皇宫里面传言说,您可听说了?说。。。说皇上是因为文家才能坐上这个位置。”说完她又看了看文嫣宛,见没什么反应,继续道:“娘娘,您看这个事情要不要。。。。。。” 文嫣宛笑着抬头看来看她,说道:“文霖,你说谁敢传这样的流言?本宫看啊,谣言止于智者,咱们不理会就是了。”文嬷嬷听文嫣宛这么一说,歪头想了一下,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捂着嘴惊讶地看向文嫣宛,说道:“娘娘,难道是。。。。。。行了,奴婢知道了。” 文嫣宛点了点头,“本宫估计过几日兄长也要出发了,府里就父母和嫂嫂在,上次皇上虽说了多让嫂嫂进宫陪本宫说说话,但也总不好坏了规矩。太后这两日身子也大好,明日就是贤亲王的丧仪,午后本宫去向太后请安,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这两日皇上在前朝动了好大干戈,老摄政王这次恐也是凶多吉少,被圈禁了起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穆老大人也受了罚。” “穆老大人、良贵妃都是皇太后的至亲,皇上顾念太后的养育之恩,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其中的牵扯深着呢。如今本宫有孕在身,一切都要尽可能稳妥才行。” “是,奴婢明白,娘娘,咱们后院的枫叶都红了,煞是好看。奴婢扶您去看看,顺带着散散心。”文霖扶着文嫣宛就出了殿,往后院秋枫园走去。 第一章 呼风(一) 坤宁宫的后院笔直向前走就是一个皇宫里秋季的好去处,秋枫园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一则是离坤宁宫太近了,二则枫叶的观赏时间非常短,每年到了季节一般会举办一个赏秋大会,前朝的亲王后宫的嫔妃都会来参加。 文嫣宛现在这个时候来秋枫园,很多枫叶都还未红透,所以倒是一个安静雅致的好去处。文嫣宛主仆四人在漫天的枫树中闲庭信步地走着,秋日虽至,走的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有些微微发热,于是翡雨就提议去前面的秋霜亭坐坐。 还未到秋霜亭,就听到一阵清亮悠远的笛声,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文嫣宛停步闭眼凝神,在笛声中仿佛洗尽尘俗,笛子的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忍不住夸赞一句:“好美妙的笛音,不知这宫里谁能把笛子吹奏的如此玄妙。”文霖也静静听了一下,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回道:“皇后娘娘,笛声似乎就是从前面的秋霜亭传来的。” 文嫣宛似乎来了兴致,被文霖搀扶着往秋霜亭去了。一行人寻着笛声走去,远远地就看到远处有一欣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吹奏着手里的玉笛,只见那人身着深青色长袍,腰间用羊脂玉的腰带束着,腰带上挂着绿松石的扇坠子,头上也带着绿松石的冠子。文嫣宛顿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亭前凝神听着曲子里的婉转绵长。 吹笛之人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附近,笛声戛然而止,转过身去就见到文嫣宛一行人站在不远处。宫泽锴忙迎上去拱手行礼道:“不知皇后娘娘在,小王失礼了。” “玉亲王有礼了,本宫还不知道,王爷的笛子吹得竟如此美妙。本宫不知不觉听得竟有些入迷了。”文嫣宛笑着回应到,宫泽锴让到了旁边,迎着文嫣宛一行人到秋霜亭里去。文霖扶着文嫣宛到亭子里面坐下,翡雨和翠雪就把带着的糕点果子和茶水在秋霜亭中间的台子上铺开。 文嫣宛邀请道:“玉亲王,要不要同本宫一同饮茶?” “小王,恭敬不如从命。”坐到了文嫣宛的对面,啜了口小叶苦丁茶叹到:“皇后娘娘的茶,真是不错。这水怕不是去年寒岁腊梅花上收的雪水吧?自带一股腊梅的寒香,配上这小叶苦丁的苦香,当真是再绝妙不过了” “当真名不虚传,王爷果然是盛京第一享受人了,去年寒岁下了好几场大雪,本宫便让宫人们收了十几瓮腊梅花上的雪水,过滤了之后便埋到了茶花树下,过了大暑才挖了出来,烧开后竟有一股奇香,泡茶是最好了,如今也只喝剩两瓮了。” “今日小王能喝到皇后娘娘这盏茶,当真是幸运。娘娘今日看着气色不错,怀着身孕身体可还康泰?上次在寿康宫遇见,小王也没机会问候。”宫泽凯关心地询问道,文嫣宛微微颔首道:“王爷,有心了,本宫一切都好,前几日听太医们说,太后的身子也渐渐恢复了。本宫也能放心些,如今有着身孕,很多事情不免有心无力,这几日贤亲王的丧仪的各种事项也劳驾玉亲王张罗了。” “皇后娘娘客气了,这都是小王应该的。皇额娘身体也康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小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文嫣宛看了看玉亲王,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文霖,文霖带着翡雨和翠雪便出了亭子站着,宫泽锴也让仆从阿杰退了出去。 “玉亲王,请讲。”宫泽锴想了一下,才低声开口说道:“其实上次在寿康宫遇见皇后娘娘时,小王就想提醒娘娘了,只是那天看娘娘神色疲惫,想来是身体不适,小王不愿娘娘再百上加斤,故并没有开口。” “王爷,本宫明白,您但说无妨。” “皇后娘娘,那小王便直说了,舅舅家与皇后娘娘母家,向来势力均衡。皇上也都互有倚重,虽说是相互制约,但终究还是有底线的。近来有股力量,一直想要搅浑这潭水,不光是在舅舅那边用力,想必在文家也是用了力气的。小王知道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很多事情也是没办法再插手的了,只是小王想提醒娘娘一定要小心皇上,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保重自身要紧。” 听到这里文嫣宛抬头,与宫泽凯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里盛满了关切的柔情,不免有些暧昧,忙转过头去,回答道:“王爷同本宫说这些,也是顾念亲情,本宫自会保重,只是这些话本宫奉劝王爷莫再对旁人说,以免节外生枝。天色也不早了,本宫要回宫了。” 说完文嫣宛便站起了身,文霖看见了立马上前搀扶。宫泽锴看着文嫣宛一行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双眼,陷入了沉思。 第一章 呼风(二) 傍晚天色已暗,淑芳斋偏殿的院子后门的栈道上,这条栈道偏僻,平日里没有什么人会从这里走过。即便是如此,接头的两个人还是都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楚脸和身影,寻了个角落站在阴影中。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你给我的这个药,真的查不出来吗?那位月份越来越大了。本宫担心。。。。。。” 沙哑的男声回应道:“这个药按照我和您说的计量加,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查不出来的。您就放心吧。”对面的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本宫看那位不适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了,召唤太医的次数也多起来了,心下不免有些担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起药效?” “您只管每周三天让那位服下,剩下的就不用管了。药您拿好,我要走了记得我说的计量,莫贪多也不要漏送。每次看着那位喝下去才好。”说完男子一下便没有了踪影,女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往淑芳斋偏殿院子的后门进去,瞬间也没了踪影。 今晚月色如醉,文嫣宛今日披散着一头乌发,用发带随意地绑在身后。身着粉银色斗篷站在月色下,周身笼罩了一层皎洁的月光,远远看去,好似即将飞升的嫦娥。文嫣宛传过头对文霖说道:“文霖,过几日便是中秋宴饮,准备的如何了?原来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可近期皇太后身子才刚痊愈,贤亲王又为国捐躯,本宫想着还是尽量低调一些吧” “是,奴婢都考虑到了,布置和菜色也都相对简朴,不铺张。姜公公那里也是询问了皇上的意思的,皇上也认为娘娘思虑周全,一切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来就是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吟诵完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文嫣宛叹了口气道:“文霖,本宫现在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月圆易得,婵娟难共。” “怎么两日不见,皇后竟说出如此伤感的话语?”宫泽天突然出现在身后,文嫣宛和文霖都吓了一跳,赶忙行礼,文嫣宛怪罪道:“外面的奴才好不懂事,皇上来了都不通传一声。”宫泽天扶着文嫣宛解释道:“是朕不让他们说的,今日政务繁忙,想着过来看看你,又怕你已经睡下了,怕吵着你于是就不让他们通报了。月色如此之美,怎么反倒引起皇后伤感之语呢?” 文嫣宛笑着答道:“哪里伤感了,只是闲来无事,又见月明星稀才生出了吟诗的闲情逸致。听在皇上耳朵里,倒好像是臣妾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呢。”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坤宁宫殿内走去,到了殿内便在案几的榻上坐下了,文霖为两人上了两碗野蜜芝麻糊。 “嗯,这芝麻糊不错,清甜又安神,皇后如今有着身孕,多喝有好处。”宫泽天端起芝麻糊,尝了一口。文嫣宛也端着喝了起来:“臣妾也这么觉得,芝麻糊可比那些个苦得掉渣的安神药可好太多了。” “朕听说,中秋宴饮,皇后嘱咐了不许铺张浪费,朕听了心里很高兴,皇后费心了。中秋佳节过后,朕打算派你兄长去审查各地的税收问题,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现在怀着身孕,朕还是先来找你商量着。”文嫣宛无奈笑了笑说:“这都是兄长该尽的职责,在其位谋其职,能为皇上分忧是兄长的幸事。皇上顾念着臣妾来知会一声,是念在夫妻情分,只是后宫是一向不得干政的,莫说现在臣妾有孕在身,实在不愿意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劳心伤神。” 宫泽天将碗中的芝麻糊尽数饮完,将碗放在了案几上,握起了文嫣宛的手道:“朕得如此贤后,是朕之幸,更是大齐之幸,朕今晚留下来陪你可好?” “皇上,臣妾这几日来,总有些不得安枕。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皇上平日里政务繁忙,还是不要留在臣妾这里了,免得都睡不踏实。” “行吧,那皇后早些歇息,朕再回养心殿批改些折子。夜间风凉,你就别送出来了,朕走了。”说完宫泽天便走出了坤宁宫的寝殿。文嫣宛坐下用完了剩下的芝麻糊,漱口也准备躺下了。寂静的夜里,耳边又响起了美妙的笛音,吹奏的好似是《扬州小调》改编的曲子,让听者不由的心头松快了开来,文嫣宛伴着笛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章 呼风(三) “我的贵妃娘娘,今日中秋宴饮,要么穿这身镶嵌了各色宝石凤穿牡丹的袍子?”良贵妃穆晨曦看了看林漓,林嬷嬷立马心领神会道:“姑娘拿这身,做什么?贤亲王丧仪才过了没几日,虽说是中秋宴饮,那也是家宴,换身素净些的吧。”杏枝答应了,便捧着衣服去衣柜里换去了。 林漓一边替穆晨曦梳妆一边问道:“娘娘,老爷这边。。。。。。您要不要和皇上,求求情?”穆晨曦微微蹙眉,林漓便也不说话了,“嘶。。。。。。怎么那么不小心!”林漓在梳发髻时不小心扯到了穆晨曦的头发,穆晨曦没好气地开口怒道。“娘娘恕罪,奴婢的错。”林嬷嬷立刻跪下赔罪道。 “行了,起来吧,仔细些吧。今天就梳个半月髻吧,插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就行了,衣服搭配一身月牙黄上面用金丝暗缕云纹的就行。”林嬷嬷起身答应着。其实穆晨曦心里怎么会不急,老摄政王一直被圈禁着,这次中秋宴饮也没被放出来,皇太后穆莲珠的态度更让她琢磨不透,仿佛没事人似得,皇上那头也不让她说话。 这次的宴饮取消了所有的礼乐,准备的是抽签环节,想着让各宫的娘娘、亲王们都表演个节目,也不失为一种有情致的互动。文嫣宛今日梳起了遂云发髻,发髻上插着追月九凤钗,凤嘴里有宝石流苏垂下,随着晃动摇曳生姿。一身明黄色凤凰图案的长袍,腰间用羊脂玉腰带束着,整体显的肃穆华贵。宫泽天与文嫣宛坐在主位上,左手是气色已经大好的皇太后穆莲珠,下面按照位份品阶坐着各宫娘娘、小主和亲王们。 “皓月当空思念浓,朕祝愿大齐国泰民安!”宫泽天说完便举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家也跟着起身举杯同饮,宫泽天低声对文嫣宛说:“皇后别喝酒了,以茶代酒吧。”文嫣宛笑着应和道:“是”便拿起面前的玫瑰薄荷茶啜了一口。姜福清拿着签桶说道:“各位亲王,娘娘和小主们,今日中秋宴饮准备的节目抽签的筒就在奴才的手中,哪位主子先来呀?” 看着台下的亲王、嫔妃们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客气着,谁都不愿意先来,文嫣宛清清嗓子道:“皇上,臣妾以为谁最后一个到场的,就先来抽签如何呀?”宫泽天点头道:“皇后说的有理,那就请德亲王先来抽吧。” 德亲王宫泽钦笑着答道:“是,臣遵命。”对在场的人又道:“那小王献丑,就当是抛砖引玉了。”于是便从姜福清递过来的男子表演节目签筒里抽了一支签,交给了旁边跟着的文霖,回到台阶上文霖打开签子,报幕道:“德亲王表演的节目是,即兴对联,对联要求与中秋佳节相关。可出上联若在场谁能对出下联,便得一彩头可指定下一位抽签者。” 德亲王对着尊位们供了供手,来到大厅中央,便开始来回踱步思考,不一会就开口道:“小王的上联是:碧空走月,万顷无尘,圣境卢沟观晓月。”说完便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摇了起来,宫泽天夸道:“嗯,老二这上联出的不错,贴题有意境。有谁来接下联呀?”贞嫔燕芊芊此时起身行礼道:“皇上,臣妾想试一试。”宫泽天颔首。 贞嫔又欠了欠身对着宫泽钦道:“德亲王,本宫的下联是:黄叶知秋,九霄濯魄,花乡永定闹中秋。对的可还工整?”宫泽钦听了忙道:“皇上,贞嫔娘娘好文采啊。”宫泽天听了也很高兴,便让姜福清把自己喝的酒赏了贞嫔一壶。 贞嫔得了彩头便可以指定下一位抽签者,她脸带笑意地环伺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俪妃吴悠苒身上道:“各宫姐妹有什么才艺,基本都有些数,臣妾进宫时日尚浅,还不知道俪妃姐姐擅长什么,要不就请俪妃姐姐抽签吧。”俪妃倒也不含糊,起身便行礼道:“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若说骑马拉弓那是不在话下。只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此类附庸风雅之事,臣妾实在是拿不出手。皇上准许的话,臣妾便做剑舞一段助兴,可好?”宫泽天还未开口,文嫣宛却道:“光有剑舞没有音乐岂不单调?皇上,臣妾有孕在身若坐着为剑舞弹琴配合,倒也还是可以的。” “好好好,皇后都这么说了,朕哪里还有不允之理。”说话间文霖便取来了文嫣宛的‘绿绮’琴,这把琴来头可不小,是文老宰相当初寻遍世间,才为了自己唯一的孙女寻来的传世名琴。俪妃对着文嫣宛行礼道:“有劳皇后娘娘了。”宫人们利索地搬来琴桌琴凳,文嫣宛坐定后才回道:“俪妃不必多礼,本宫就弹奏一首《高山流水》为你的剑舞作配。”在场的人们不禁都开始期待了起来,盛京的人谁不知道文府千金文嫣宛的琴技大齐朝无人能出左右,一曲便能绕梁三日,但听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第二章 唤雨 (一) 只见文嫣宛抬手放在‘绿绮’琴上,手指便开始拨弄琴弦,美妙的旋律从文嫣宛的指缝中流出,所有人的眼前仿佛都出现了潺潺流水,巍巍高山相映成趣,气象万千的景象,时而高山仰止,时而灵秀温婉。俪妃也被文嫣宛的琴曲引导着,舞出了一曲刚中带柔,英气中透着抚媚的剑舞。整个表演浑然天成,配合的天衣无缝,若说没有编排过都很难令人信服。 琴舞相得益彰曲终舞罢后,现场的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难以自拔。宫泽天率先拍手称快道:“朕没想到皇后的琴技,竟已经进益到如此程度,爱妃的剑舞也十分美妙绝伦,朕之幸也。”周遭的人这才醒转过来,开始纷纷夸赞。 皇后和俪妃都欠了欠身行礼,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皇太后穆莲珠突然开口道:“嗯,皇后的琴技一向是好的,今日中秋月圆夜,哀家倒想看看新鲜的。”皇太后的出其不意,倒是宫泽天没想到的,毕竟穆莲珠从宴饮开始便一句话都没说过。宫泽天挑了挑眉回话道:“皇额娘说的极是,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准备?” 穆莲珠也不回答,抬起手便拍了三下掌,只见绫昀阁的大门由外向内被推开,一群舞姬从外面涌了进来,看打扮就不像是大齐的女子,有些身上还带着乐器,个个身姿曼妙,容颜清丽。她们当中簇拥着一朵巨大的白莲花,随着乐曲的演奏,莲花的花瓣层层打开。最后竟在花心中出现一位身着宝石舞衣的蒙面仙女,只见她在花中做舞,舞姿轻盈阿娜,随着她的舞动,一股奇妙的异香从她身上不断向外散发出来,竟然引得蝴蝶围绕在她身边。 宫泽天一时看得竟也有些痴迷,缓过神来回头问穆莲珠:“皇额娘,这是?”穆莲珠看了看皇上的神色,神秘地笑了笑道:“皇上莫急,先看表演吧,哀家可没坏了皇后的规矩,没有请外人来表演。”宫泽锴看着眼前的表演,有些担忧地看向文嫣宛。 一曲舞罢,花中央的女子,从花上跳了下来,身姿曼妙地跪下行礼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宫泽天笑着问道:“今日中秋家宴,请问美人,你是因何而来?为何还蒙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乌哈日拉揭下了面纱,抬头看向宫泽天,那一瞬间宫泽天感到心跳都停滞了。若说文嫣宛的美貌是落入凡尘的仙女清冷高贵,良贵妃则是入世的艳丽无双,在他看来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一位女子的相貌还能引起他的注意,直到眼前这位女子揭下面纱的那一刻。她的容貌就好似人间不应该有的妖媚,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抚媚娇艳,直勾勾地摄人心魄。 “皇上,我是胡国汗王的三公主乌哈日拉,是胡国进献给皇上的礼物。”胡国公主话音已落,可是宫泽天倒似被勾了心魄一样,盯着她笑而不语。穆莲珠咳嗽了一声,提醒着,宫泽天才开口道:“哦,胡王倒是给朕备了一份中秋厚礼嘛,远道而来辛苦了,来给乌哈公主赐座,继续抽签。”乌哈日拉谢过恩便坐下了,宫泽天的眼睛自此就没离开过她。 文嫣宛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眼神里有些东西在变化,于是她轻声对宫泽天道:“皇上,臣妾到了该喝安胎药到时候了。”宫泽天这才转过头看向她道:“嗯嗯,你快去,夜深露重,让跟着的人仔细些。”说完又看向了乌哈日拉,文嫣宛欠了欠身便退下了。下面坐着地嫔妃们看到皇上的眼神后都议论开了,良贵穆晨曦摇着手中的玉骨扇子抬眼瞟了一眼穆莲珠,又不甘心地看了看乌哈日拉,忍不住啐了一句:“狐媚!” 宫泽锴看到文嫣宛离席,便也悄悄地离开了座位,一路上远远地跟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文霖看着文嫣宛的脸色道:“娘娘,你可别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文嫣宛脸色平静,笑了笑道:“本宫有什么可气的?修成玉颜色嫁与帝王家,连身价性命一并都是皇家的,还有什么可气的呢?”翠雪有些气忿地道:“皇上也真是的,看那个什么胡国公主,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点都顾及旁边的人。那眼神感觉都能把人给吞了。”翡雨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一行人抬着凤辇快步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第二章 唤雨(二) 中秋宴饮当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原来还是晴空无云,皇上带着各位亲王,后宫嫔妃们站在绫昀阁的廊下赏着无边的月色。忽然间云朵遮蔽了皓月,似乎开始酝酿一场大雨。文嫣宛喝完安胎药回来又坐了一会,实在是感到疲乏不堪,于是行了礼就先行回宫歇息了。皇太后穆莲珠的身子刚痊愈也不愿再久待,便也离开席面回寿康宫去了。 将将回到坤宁宫,一场瓢泼大雨便泼了下来,文嫣宛不知怎么了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恶心的不行,‘哇’一下便开始呕吐了起来。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怀孕引起的不适,还是被今晚宫泽天的一系列行为给恶心到了。文嬷嬷她们马上服侍着文嫣宛更衣躺下,文嫣宛是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无力地卧躺在榻上,文嬷嬷看着文嫣宛脸色不太对,上前摸了一下皇后的额头,烫的她马上缩回了手,立马让翠雪去请刘太医,翠雪都来不及撑伞,一头扎进了暴雨里。 坤宁宫内所有的宫人都忙做了一团,绫昀阁内却还是一幅歌舞生平的景象,想来还真是讽刺的对比。翠雪快速奔跑在去往太医院的路上,跑的太急雨势又大,一不小心就整个人摔倒在路上,正好碰上刚退出宴席的玉亲王。宫泽锴忙上前扶起翠雪:“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娘,这大半夜的娘娘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翠雪摔得裤子都破了,血红的血从腿上流下来,被雨水打的都迅速流到了地上,她带着哭腔说:“皇后娘娘一回宫,就呕吐不止,现如今人烫得都没了意识。” 宫泽锴一听,眼神一收立刻道:“你这样也跑不快,先回坤宁宫,本王这就去请太医。”说完也不顾阿杰再身后要替他撑伞的叫声,向着太医院快步跑去。宫泽锴跑到太医院,立马拉上刘诚就往坤宁宫去,刘诚只能一边跑一边转头大声嘱咐徒弟,收好他的药箱去坤宁宫。 坤宁宫的寝榻上,意识模糊的文嫣宛,突然被一阵阵肚子传来的巨疼给拉了回来。文嫣宛睁开眼睛,焦急地看着文霖说道:“文霖,本宫的肚子好疼啊,孩子。。。。。。本宫的孩子。。。。。。”文嬷嬷急得满头是汗,一边为文嫣宛擦着汉,一边安慰道:“皇后娘娘,您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到了。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这时候翠雪浑身湿透带着满腿的血回到了坤宁宫的寝殿内,文嬷嬷看见她便问:“翠雪你这是怎么了?刘太医来了吗?”话音才落,只见宫泽锴拉着刘诚冲了进来,他全部的关注被寝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文嫣宛给吸住了,早已经忘了自己已是浑身湿透落魄不堪的样子。 文霖看见刘太医来了,忙给刘诚让开了位置,顺带着让翡雨拉开了玉亲王。宫泽锴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于是点了点头跟着出了寝殿,文嬷嬷对着玉亲王道:“玉亲王,奴婢感谢您今日的出手相助,只是您看您若是呆在这里,不免惹人非议。。。。。。这。。。。。。”宫泽锴不等文霖讲完就道:“皇上还在宴饮,正巧翠雪姑娘去请太医时,摔倒在地,小王这才去帮忙请了刘太医。如今看娘娘这个情势,小王现在便回绫昀阁请皇上去,免得误了大事。”文嬷嬷欠身行礼道:“有劳玉亲王了。” 文霖看着宫泽锴的背影,沉思了一会,被殿内传来文嫣宛的叫声给拉回了现实,立刻回身进到了寝殿内。一进到殿内就有一股血腥味飘来,文霖心下道了声不好,忙问:“刘太医,我们娘娘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出了那么多血啊?”刘诚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皇后娘娘上次把脉的时候还一切平安,怎么突然便如此了。”文霖哭着说道:“刘太医,若是保不住孩子,请务必保住娘娘的凤体,千万别让娘娘受到更大的伤害了。” 刘诚点了点头说道:“老城自当竭尽全力。” 绫昀阁的主位上,姜福清在宫泽天的耳边说了一句,宫泽天的脸色都变了,立刻叫停了宴会,起身就出了阁子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玉亲王看着皇上的龙驾往坤宁宫去,便转身去往了寿康宫。 第二章 唤雨(三) 宫泽锴在寿康宫换下湿透了的衣服,清理干净身上的泥泞,穆莲珠才开口道:“老三来,快把这碗姜汤喝了,刚让朱慧给你熬的,祛祛寒气。哀家觉得你如此关切皇后之事着实不合适,你留在寿康宫,哀家现在便赶过去了。”自己的儿子怎么想的多少是有些数的,穆莲珠觉得宫泽锴近来是越发地不对劲了。 “是,皇额娘说的是,夜深风露重更何况现在外面还风雨不止,皇额娘多添些衣服。儿子在寿康宫等候便是。”宫泽锴自己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他去,名不正言不顺,刚刚去向宫泽天通报文嫣宛情况的时候。下意识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湿透,泥泞加身的样子,怕在宫泽天面前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于是立刻让阿杰找了姜福清去回禀的皇上,在这宫里只有万分小心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和事。 朱慧和碧沉替皇太后穆莲珠更了衣,还加了个暖手炉揣着,一行人出了寿康宫便往坤宁宫去了。得了消息地宫泽天,龙驾不一会便来到了坤宁宫外,神情凝重地在寝殿廊下的椅子上坐着等消息,寝殿里不时地传出文嫣宛凄厉的叫声,不一会儿功夫穆莲珠也赶到了,宫泽天起身行礼:“皇额娘雨天难行,您也要注意凤体。” “哀家不打紧,皇后到底怎么样了?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身边服侍着的人都是做什么的。”穆莲珠一坐下就开始发难,文霖立马出来跪下回禀道:“回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从绫韵阁出来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疲乏,除此之外都还好好的。踏入坤宁宫便开始呕吐不止,伴随高烧不退,娘娘怀孕期间安胎药都是一碗不拉地喝,定期请平安脉,实在是想不出缘由,现下也只能等刘太医出来了。”文霖说完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老天爷仿佛也在替文嫣宛现在所遭受的磨难,感到愤怒和惋惜。 宫泽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一切等皇后平安再说。若是皇后有任何差池,朕要你们通通陪葬。”说完又开始焦急地甩着手中的珠串。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文嫣宛凄厉的叫声微弱到已经听不到了,‘吱呀~’一声坤宁宫寝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只见刘太医手中托着一个用明黄布包裹着已经成了型的男婴死胎。见到皇太后和皇上立马跪倒在地,用带着哭腔的嗓音道:“皇上、太后恕罪,是老臣无能,未能保住皇后娘娘的孩子。” 穆莲珠看了一眼就不忍地别过脸去,宫泽天则怒声道:“朕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呢?怎么样了?”刘诚没有抬头,仍趴跪着道:“回禀皇上,微臣从娘娘产下的死胎带有黑斑,可以断定皇后娘娘此次早产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有人在皇后娘娘的饮食起居中下了一种奇毒。这种毒微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故在每次诊脉之时并未发现。平日里只以为是胎动异常,皇后娘娘主持六宫事宜,操心太过之故,所以一直用黄芪、白术等为皇后娘娘巩固胎气。”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幸而皇后娘娘自小身子温厚,此次小产定然大伤元气,需要静养数月,应该就能恢复了。微臣自知医术浅陋,不堪大任,此次皇后娘娘之变故责任主要在微臣身上,微臣愿领受任何责罚。” 宫泽天心里清楚,现在不是责罚太医地事情,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朕现在恨不能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刘太医,皇后的身子一直是你在照料的,如今这个情况更需要你加倍小心照看。朕命你将功补过,使皇后能够更好更快地恢复。姜福清处理一下,现在朕要进去看看皇后。” 穆莲珠和宫泽天来到寝殿内文嫣宛的榻前,只见文嫣宛还昏睡着,脸色惨白,原本就皎白的皮肤,如今更是好似透明一般。宫泽天觉得眼前的人儿,脆弱得就像纸片,一捏就碎,坐在她的榻边,替她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散发,开口问道:“皇后怎么还没醒?” 刘太医忙上前用针扎了一下文嫣宛的人中,不一会文嫣宛便开始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宫泽天关切的脸庞,身后还站了好大一群人。文嫣宛看着宫泽天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扁平的小腹,一下子情绪便开始失控,大声哭喊道:“皇上,臣妾的孩子,皇上咱们的孩子呢?孩子没了吗?啊。。。。。。孩子。” 宫泽天敢忙把文嫣宛抱入怀中,柔声哄道:“皇后没事,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你才刚小产完,情绪如此激动会伤了身子的。”谁也没看到,此时的宫泽天的眼角也泛起了泪光,只是身为帝王他还是忍住了。文嫣宛根本听不进去,还在失子之痛中难以自拔,不一会又哭晕了过去。穆莲珠看了看这番情形,对皇帝说道:“皇上,皇后现在这个情况还需多多静养,国事不可误,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宫泽天温柔地放下文嫣宛,整理了一下情绪道:“是,皇额娘,您身子才刚好转些,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又对着宫人们道:“你们给朕听着,皇后如今刚刚经历小产,身子极其虚弱,你们都要好生服侍着。若皇后再有半分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说完,宫泽天和穆莲珠便先后离开了坤宁宫,此时天空竟也放晴了,拨开云雾见月明,好似刚才地漂泊大雨,只是一场误会。 第三章 暗涛(一) “父亲,宛儿。。。。。。皇后娘娘的孩子没有保住,目前宫里提出来的消息看是人为并非意外。”文修戎用悲怆又低沉的声音说道,一边说一边身体还在止不住的抖动几下,很难想象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隐忍不发的背影透露的是一种怎样的悲凉。文仕杰听了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沉默良久,最后呼出一口气说道:“先不要让你母亲知道,过两天我进宫求见皇上。修麒那边也不要递消息,皇上让你什么时候出发?” 文修戎偏头不语,稳定了心神才说道:“应该就是这几日了,父亲放心皇后娘娘的事情连绣锦我都瞒着。可是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如此忍耐下去吗?”文仕杰紧了紧声音说道:“你以为皇上还是登基前的四皇子吗?行了,你妹妹在深宫,你弟弟还在边陲,这些问题现在说又有何意义。”说完文仕杰便拂袖而去,文修戎看着父亲走远的身影,眸子里面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良久恢复如常后,向府外走去。 一个身形矫健的公子哥骑着一匹快马向盛京郊外的驿站奔去,夜已深才赶到驿站。昨晚一得到文嫣宛小产的消息,文修戎就用特殊方式紧急联系了木、火和水三堂堂主。文修戎总喜欢站在窗口的位置,打开窗户,抬头就能看到月亮。老话都说十五地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圆。每每这种时候总能让他回忆起年少时抱着幼年的文嫣宛看月亮,给她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听故事时候的文嫣宛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有时候总让文修戎困惑,到底是天上的星星亮还是自己妹妹的眼睛亮。想到这里文修戎千年一个表情的扑克脸,不自觉地挂上了温暖的笑意。 三个堂主相继到来,打断了文修戎的回忆,朱雀、白虎和玄武都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倒在地,齐声道:“主子。”文嫣宛流产当晚,文家就使了办法拿到了那个死胎,并让民间神医方玄,进行了解剖,从尸身上提炼出了毒药样品,既然是稀罕的毒药,寻着拿药的渠道必定能让幕后主使之人露出马脚。 “起来吧,信收到了吧,都说说有什么收获。”文修戎背对着他们,声音低沉地问道。白虎率先开口:“回禀主子,中原地带并未发现此毒药的踪迹。”朱雀也附和道:“主子,东南面也未有此毒。”玄武最后开口道:“主子,西北面有发现,目前得到的情报是,此毒是西域这边进来的,共进来三瓶由西川唐门接手。唐门世代以制毒研毒为生,像这样的江湖氏族甚少与朝廷牵扯上瓜葛,要想弄清其中缘由,恐还需时日细细查来。” “玄武,需要多久?”文修戎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地问道,“回禀主子,需十日左右。”玄武想了想回答道。“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这几日我便要离开盛京,再离开之前这件事情必须得有个了结。我给你五日。” 玄武并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低声道:“是,主子,奴才现在便去了。”说完一道黑影闪过,玄武已经从窗口跳了下去。文修戎又开口道:“朱雀,白虎最近德亲王那边可有什么异常?虽然我让玄武去查毒药的事情,但我总觉得皇后娘娘中毒之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你们俩就从德亲王入手,看看他最近是不是直接或者间接有机会接触到毒药,要快。” “是,主子。”说完朱雀和白虎也消失在了夜色中。文修戎的身形至始至终没有动过,心里头总有些惴惴不安,人的预感就是非常奇怪的存在,明明最坏的事情才刚发生完,却总觉得似乎还没到头,前头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他。这两天他一直有种错觉,总觉得宫泽天是故意把他们兄弟都支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可是究竟又是什么呢?真是天意难测啊。。。。。。 第三章 暗涛(二) “孩子没了,文霖,本宫的孩子没了。。。。。。”文嫣宛带着哭腔不断对着身边的文嬷嬷重复着这句话,文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两日文嫣宛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难以自拔,也不怎么愿意吃东西,一直靠各类参汤吊着。 她不断地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在中秋夜宴饮晚上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让她失去了孩子。不眠不休地不断的回想,想得头痛欲裂甚至开始痛恨自己,觉得一定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没做好,孩子才选择离开自己,这些消极的想法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丝毫没有抵抗就败下阵来。 昨天上午退朝后宫泽天还来看过文嫣宛,可是见她一脸憔悴,生无可恋的样子,让宫泽天也不忍直视,于是没坐一会就走了。文霖也宽慰文嫣宛,说皇后娘娘年纪尚轻,把身子养好了,还能有孩子的。文嫣宛哪里听的进去,她实在找不出失去孩子的缘由,厌恶自己厌恶宫泽天反而稍稍能让她得到些解脱。宫泽天只要一碰她,就让她觉得恶心难忍,控制不住想要做呕,至此宫泽天也有些近乡情怯起来。一是痛失嫡子与他来说也是十分悲痛的事情,二是看到文嫣宛如此厌恶自己难免也对她生出了情绪,只是现在文嫣宛才失了孩子,实在不能同她计较。 中秋宴饮后,宫泽天索性就将自己埋到看不完的奏折里面去,不去想文嫣宛和孩子地事情,反倒心理上能松快些。晚膳后,穆莲珠没打招呼就来到了养心殿。宫泽天看到穆莲珠来了,敢忙起身行礼:“皇额娘今日怎么想到过来了?您有事让儿子过去一次就是了,夜间天气寒冷,莫让寒气扑了您了。”穆莲珠走到案几的榻边坐下,姜福清赶忙递上了一盏热热的姜丝燕窝牛乳羹。 穆莲珠摆了摆手道:“哀家坐坐就走,不喝了。皇上来坐吧,哀家知道皇后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难免伤心。但哀家也不得不提醒你,帝王无私事,皇嗣也是国事,你看你这几日把自己困在养心殿里。”宫泽天听了也不说话,转了转手中的珠子,才说道:“儿子知道了,皇额娘放心。”穆莲珠见宫泽天显然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想多留了,起身道:“哀家也老了,皇帝能明白自然是最好,行了,那哀家便回宫了,别送了。”说完就往养心殿外走去。 宫泽天也起身行礼道:“儿子,恭送皇额娘。”就继续坐回书案前批改奏折,不一会敬事房的人便进来请安了,宫泽天看了看托盘上的牌子,问道:“嗯?胡国公主怎么不在盘子上。”敬事房公公马上答道:“皇上牌子还没做好。”宫泽天继续看着奏折,摇了摇手中的串珠,姜福清立马道:“行了,你跟我出去吧。”两个人行了礼,便退出了养心殿。 侍女用胡语问道“公主,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乌哈日拉在浴桶内洗漱着,浴桶里的热气袅袅飘散着,她一头褐色的卷发,被松了下来,随意地飘散在满是玫瑰花瓣地热水中。乌哈日拉的脸庞极尽妩媚之能事,吹弹可破的皮肤,在热水的浇灌下呈现出淡淡的蜜粉色。一双褐色的眸子上扑闪着浓密纤长的睫毛,鼻梁挺阔,嘴唇饱满诱惑。丰满蜜色的酥胸下却是纤细的蛇妖,腿部纤长笔挺显得臀部也是浑圆翘挺,看这臀腿健美的曲线,就知道一定是经常训练之人。 “别忘了,咱们此次进宫的目的,为了今夜我已经训练了几千个日日夜夜,成败就在此一举。”乌哈日拉的话语中透露着决绝的意味,两位侍女不再说话,神情也变的肃穆起来,轻柔地为公主擦拭着身子。不一会便换上了胡国特有的民族服饰,只见她身披桔粉色丝绸露臂长袍,上身外面罩着一件金丝绣成的小袄,衬托出傲人的双峰和蜂腰。下身的袍子两边都是开衩的,走动的时候能够看到迷人的腿部曲线,又在外面围上了一层薄纱亮片裙,这种若隐若现的效果,当真让人欲罢不能。 两个手臂上都用金丝做的臂钏从小臂往上缠绕到了上臂,棕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用宝石做地发箍向后箍着,脸上覆盖以薄纱金丝面罩,整个人显得神秘又美艳绝伦。做完准备,乌哈日拉便在行宫里等着来接她去服侍宫泽天的轿撵,看她那庄重地神情,更好像是准备好上战场的战士那般无畏。 第三章 暗涛(三) 被送进幸宫的乌哈日拉,正站在寝殿的正中央,她目之所及并没有宫泽天的身影。周围的烛火微亮,不时有微风吹过,烛火摇曳出暧昧的光晕。忽闻一阵脚步声,乌哈日拉忙单膝跪下行礼道:“胡国三公主乌哈日拉拜见大齐皇帝,恭祝大齐皇帝万寿无疆,佑民万世。” 她话音落下后,幸宫的寝殿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乌哈日拉忍不住用眼角扫视了下四周,却也不见任何身影,忍不住笑话自己太过于紧张,于是呼了口气就准备起身。才站起来就听到宫泽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汉语说的不错嘛,怕是练了许久了。只是朕还没让你起身怎么就跪不住了?”宫泽天戏谑地说道,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乌哈日拉只能又俯下身去说道:“没想到大齐道皇帝陛下那么喜欢开人玩笑,那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吗?”宫泽天觉得眼前这位妖娆美艳的女子真是特别,不像宫里的其他女子那般怕他敬畏他,在后宫即便是尊贵如皇后总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但眼前这位女子似乎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即便她只是胡国进献的礼物而已。 “行了,朕不逗你了,起来吧。”说完就走到寝殿的床榻前坐下,并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乌哈日拉过去坐到他身旁。乌哈日拉先是一愣,马上又恢复如初,袅袅婷婷地朝着宫泽天走去,这时候身边服侍着的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乌哈日拉的手背在身后向床榻走去,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臂钏中拉出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链被她绕在手中。再有几步她就能逼近宫泽天的身侧了,她突地发力用银链去勾宫泽天的脖颈,宫泽天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挡拉,一刀鲜血直流的口子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床帏上挂着的玉环也应声被击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响声。门外宫人立刻往里冲,姜福清忙问道:“皇上,是出什么事了吗?” 同时乌哈日拉还想进行第二波攻击,却已经被宫泽天压在了身下,他捂住了她的嘴并示意不要发出声响。宫泽天开口道:“大胆,朕没叫你们,谁敢进来,都给朕退出去,把门关上。”寝殿中烛火昏暗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姜福清带着人便出了寝宫带上了门。 这时宫泽天才松开了捂在乌哈日拉嘴上的手说道:“莫要再做傻事,朕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乌哈日拉看着宫泽天不断流血的手,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道:“我是要杀你的,为我胡国上下死去的子民们,只要能让你死,即便是我死了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些,宫泽天倒觉得有些好笑:“你以为朕是草包吗?能坐在这九五至尊之位的哪个不是浴血无数?凭你杀不了朕,如果你不想做朕的女人,朕可以送你走。”乌哈日拉听了似乎也在权衡利弊,陷入了沉默,宫泽天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胡国与大齐的纷争多数是因为胡国挑衅而起,朕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若你真心留在朕的身边,朕倒是可以考虑和胡国大汗谈一谈,商榷一个对双方有利的办法,能让两边的百姓都免遭战争之苦。” 听到这里乌哈日拉终于开口道:“胡国并非想要挑衅大齐,只是胡国地势多以沙漠为主,常年处于缺水少粮的状态,只有和大齐保持通商才能让子民过上安稳的日子。近几年宫泽幽镇守边境后,大齐通商的条件越来越苛刻,才引起了这所有的纷争。”宫泽天沉默了一会,苦笑了声道:“朕知道了,两国之间道问题朕身为大齐的君主,自然是要解决的。只是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帮朕处理一下伤口?若是朕一直流血不止怕是又要惊动外面了。” “哦,是是。”得到了宫泽天肯定的答复乌哈日拉这才又想起,自己刚刚伤了宫泽天,于是拿了清水替他清洗了伤口,又用干净的纱绢替他简易包扎了一下。宫泽天看着眼前乌哈日拉半蹲着的诱人模样,不免又提起了兴致,转身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这次乌哈日拉像一只收起了爪子柔顺乖巧的小猫,任由宫泽天对她摆布着,此时幸宫寝殿内床榻上的帷帐内升起了一片暧昧旖旎之色。 第四章 汹涌(一) “这几日,皇上一直歇在那位胡国公主那里。”林漓一边给良贵妃用草莓沾了野蜜送到嘴边,一边说道。穆晨曦摆弄着手里的羊脂玉如意,一面吃着林漓递过来的草莓,轻声冷哼道:“哼,新鲜劲还没过而已。” 林漓继续说道:“娘娘,侍寝第一晚她似乎用利器伤了皇上,但皇上未有追究,咱们要不要和太后说说?”穆晨曦听到皇上受伤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继续回道:“太后那里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再说侍寝那晚就只有皇上和那个贱人,皇上不说什么,旁人又能说什么?” 说到这里,良贵妃的眼里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狠意,又问林漓道:“皇上给了什么位份?”林漓回道:“芳贵人,而且还要给她修建新的宫殿,也准许她穿自己国家的服饰,真不知道皇上要把她宠到何种地步才罢休。” 穆晨曦清了清嗓音,林漓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逾矩了,便闭嘴不言,继续给良贵妃嘴里送草莓。又一颗草莓下肚,穆晨曦才开口道:“皇上喜欢就好,宠着就宠着吧,午后等太后午睡醒了,本宫要去寿康宫请安,让他们提前把轿辇备上。” “是,奴婢会安排的,娘娘放心。” 养心殿内,姜福清快步走进殿内,躬身说道:“皇上,文老大人请安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一边给宫泽天端上了一盏晾到八分烫的明前龙井茶。 宫泽天拿起狼豪笔的笔尖剃了剃,才道:“哦,岳丈大人来了,怕不是找朕兴师问罪来了?”姜福清在一旁服侍着,笑回道:“文老大人哪里敢哟,要不就让他在外面多站站,顶着日头清醒清醒,免得惹皇上不高兴。” “哈~朕哪里能怠慢大齐的柱石,内要靠着他们文家清明吏治,外还要靠着他们平定边陲呢。朕可舍不得让自己的老岳丈被日头晒到,请进来吧。”宫泽天说完就转了转脖子,看了一上午的奏折难免有些疲累。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今日过来是代女请罪,小女福泽浅薄,不足以保养皇嗣,还望皇上恕罪。”文仕杰一进养心殿,便快速下跪请安赔罪。宫泽天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批奏折到朱笔,拿起了案桌上的串珠转着。 “岳丈起来坐吧,孩子没能保住这罪责怎么也怪不到岳丈大人头上,这件事情发生后皇后的心绪一直不是很好。当然朕也理解她,身为孩子到父亲朕难道不伤心嘛?”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已至此,朕和皇后都应该向前看。” 刚坐下的文仕杰又起身供手称‘是’,宫泽天略舒展面容挥手道:“哎呀~岳丈不要动不动就起身,一家人不要显得生分了,除了皇后道事情,没有其他事情要和朕说了嘛?” 文仕杰起身又跪倒说道:“老臣感恩皇上对文家那么多年道倚重,只是忠孝有时难以两全。父亲已过身近一年,臣一直想为父亲守陵,如今臣手上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两个儿子虽不才却也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故微臣今日有个不请之请,求皇上准许臣携夫人去到盛京京郊的庄子上守孝,还望皇上成全臣的孝道。” 文仕杰跪拜着,宫泽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忙从龙椅上站起,上前扶起文仕杰坐到座位上。文仕杰还想推辞,宫泽天的态度却不容拒绝,笑着对文仕杰说:“朕以孝义治天下,岂有罔顾孝道之理,虽说朕也希望岳丈大人能继续为朝廷效力,做朕的左膀右臂。” 沉凝了一下继续说:“但为君之人若是如此,岂不遭人非议?朕对文老宰相也是崇敬不已的,这就批准岳丈请求,只是岳丈得答应朝廷哪日有需要,还得请您老人家夺情起复啊。” “微臣谢皇上体恤,若是他日朝廷有需要老臣的地方,臣定当万死不辞。”说完文仕杰便又谢恩叩拜在地。“行了,起来吧,没什么事地话要不要留下来陪朕用晚膳?朕通知皇后,也好让岳丈出京前见上一见。” “外臣不宜与后宫交往过密,再者说皇上宽仁,老臣自是放心的。此番过来,心愿已达成,便告退了。”宫泽天挥了挥手,示意姜福清好生送出去,又转身看了看案几上地奏折,立马坐回了龙椅上,继续翻看起来。 第四章 汹涌(二) 文府夜半上空,一簇蓝色的烟花绽放,就着一刹夜幕中也是格外醒目。文修戎看道信号,转身穿上夜行服就准备出城,他也没想到才过了三天,玄武那边便有消息了。 今日上午父亲去养心殿请旨丁忧,估计明日自己就要进宫接收外务指派了,走之前宛儿的事情必须有个了结。想到这里,文修戎就忍不住紧了紧衣领,夹马肚的频次也加快了。 不一会他就达到了郊外的驿站,来到二楼他专属的东厢房,玄武已经在房间里面等他了。见到文修戎来了,立马单膝下跪行礼道:“主子,奴才已经查出来了。”文修戎把夜行衣放下,坐下便挥了挥手,示意玄武起来,玄武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文修戎。 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说到:“行了,说吧。”玄武便站在一边低声说了起来,文修戎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难看,玄武把毒药的事情交代完成后。看了看自己主子,表情竟然如此阴沉感觉能随时把他吞下去,不免顿住了话头,怕再说下去真得有来无回了。 文修戎也不说话,身子也没有丝毫动作,整个人和石化了一样。良久手拿起了杯子,捏被子的手指节发白。玄武小心陪着在旁往杯子里添了热水,文修戎又喝了才开口问道:“一切都证实过了?”玄武珍重地点了点头。 “主子,还有事。”玄武不确定的继续开口道,文修戎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等着玄武继续开口。“之前您让朱雀和青龙盯着德亲王的事情,他们知道奴才今天过来,也都让奴才把所有的证据都带过来了。这些都从侧面证实了,宫泽钦就是别人手里的刀而已,只是这把刀不聪明露了马脚,不然我们也查不到那位贵人头上” 说完玄武便把领口翻出来用刀划开两层,取出了贴身放的布帛,双手递给了文修戎。这是他们堂口高层内部传递重要消息的特殊方式,将所有的重要内容记录于质地紧密却轻薄的布帛之上,然后缝制与衣服夹层中。 不知道的人根本找不到密函,比纸张更易保存,如发生半路截杀也不至于丢了消息。若是发现衣服被人划开拿走便是有自己人反水,高层就那么几位立马就能控制住,进行自查决不至于走漏风声。 “那个把毒药递进去的,就别留了,尽快办妥。”文修戎希望此次动刀能起到警示作用,为人子为人兄者若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胸怀大志腹有良谋,玄武应声道‘是’便消逝在了夜幕中。日后他定不会想到,他今晚的这个决定可以说是给文家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文修戎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今晚的月亮不似前几日的圆了,他在想他明日是否要把宛儿小产的真正原因告诉父亲。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明月,他隐约感知到这位幕后操纵之人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在宛儿的孩子,而是他们整个文家。 古人云‘忍字头上一把刀’只是即便真的忍成了缩头乌龟,就能保得全家平安吗?文修戎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在窗前站了半个时辰后,他感到了彻骨的凉意。不知是因为这秋晚的凉风还是因为玄武刚刚俯身在他耳边说的话,于是穿上夜行斗篷翻身骑上马,隐蔽又快速地向文府的方向去了。 第四章 汹涌(三) “主子,黑影死了,身首异处腹部被整个剖开了。看这手法应该是江湖人士所为,暗部查下来应该是那边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事是。。。。。。”宫泽天背手对着暗部的灰影,眸子里有寒光闪过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了退下,灰影随即就消逝了。 “姜福清,明天早朝后让文修戎来养心殿来见朕。”姜福清应声后便退了出去。宫泽天摸着龙椅后面的剑,沉默良久把剑抽了出来,开始挥舞起来。偌大的养心殿,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也是声音分明,只听到剑风划破空气的“嗽嗽”声。 文霖把文嫣宛安置到床上,叹了口气,她眼见着文嫣宛如同一朵渐渐失去生命力的花朵,她却无能为力。其实她有时甚至希望文嫣宛能够大吼大叫,即便是做出格的事情只要能够把心中的恨发泄出来,稍微缓解一下丧子之痛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文嫣宛大多数时间是失神的状态,偶尔流泪也像是无意识的滑落,看不出悲喜。大少爷这两日递了消息进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文嫣宛。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要想办法帮文嫣宛清醒过来,孩子没了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文嫣宛现在在宫里的处境十分危险。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带着讽刺的意味,残忍和温柔总是同时发生,就像无论前一天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的太阳照样到点升起,金光无私地洒在盛京宫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晕。 退朝后等侯在养心殿的文修戎,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听到宫泽天进来的步伐,立马跪下低头行礼道:“微臣给皇上请安。”宫泽天经过他身边,坐到龙椅上,才道:“起来吧。” 文修戎起身站在一边,等着宫泽天开口,“修戎啊,朕与你年少相识,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微臣不敢,皇上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微臣就是了。”文修戎不动声色跪下回禀道。 “好,朕这次打算派你下去查各省的税务事项,之前你的父亲朕的岳丈大人来请旨丁忧,想必也是为了避嫌吧。”说到这里宫泽天抬眼看了看养心殿窗外的景色,话锋突转继续道:“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朕还是四皇子,你是朕的伴读。课后皇子们总爱背着师傅在养心殿外的院子里调皮,你总是那个有分寸的,其实那个时候朕总想着,什么时候修戎兄能失态一次,可惜从来没有。” 文修戎还是跪着,不接话,头低着并看不清楚表情。宫泽天说完挑眉转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文修戎,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等着他开口,半晌文修戎道:“皇上,打算让微臣什么时候出发?” “哈哈,果然还是你啊。行了,你手头上的事情这两日处理好,便去吧。” “是,微臣领旨。微臣想着父母亲也打算这两日就动身前往京郊的祖宅丁忧,能否让微臣将父母亲安置好再起身。” “行吧,你自己安排好就成,把差事给朕办漂亮了。”说着宫泽天起身,又摸起了龙椅身后的剑。“修戎,咱们都多久没比剑了?等你回来好好陪朕比试一场啊。” “微臣遵旨,皇上是否还有其他吩咐?”无论宫泽天说什么做什么,文修戎至始至终跪着,身形未有分毫移动。“跪安吧。” 文修戎行完礼,就退了出去。宫泽天看着他退出去的身影,眸子里的光让人越来越看不懂。姜福清在旁说道:“皇上,您看要不要传午膳?奴才看您早膳也没用多少呢。” 宫泽天点了点头,又问道:“皇后这两天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吗?” “皇后娘娘的凤体已无大碍,哎。。。。。。还是伤心啊,老奴看着也于心不忍。”宫泽天听完,甩了甩手中的串珠,便让姜福清传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