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足球联赛》 第一章 故人之子 “你是陆九魁的儿子?”淮安府兰陵社的厅堂内,坐在首位的主祭狄云鹤望着厅内站着的杂役沉声发问。 杂役望之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清秀瘦弱的身体,显得与诸位常年蹴鞠的前辈们格格不入。他穿着的由社里分发的青布衣上,还笼盖着一层不曾拭去的尘土,那是早起收拾庭院留下的痕迹。 厅内坐着的都是主祭、教正、社司之类的话事大佬,这些人目光所及者,只是这个垂手肃立的杂役而已。行内人把蹴鞠的社团叫做圆社,圆社内的杂役叫做社工,那是圆社内最底层的存在。 少年杂役拱手见礼,朗声说道:“正是,不过家父十二年前就已去世,晚辈福浅未能尽孝先父。” 虽然在场的诸位虽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听到眼前这位少年亲口说出,还是十分震撼。震撼的不是还能与陆九魁陆府尉的儿子见面,而是震撼于陆府尉的儿子居然在兰陵社做社工!若不是碍于主祭在此不能随意喧哗,恐怕早就议论之声四起了。 陆府尉的儿子居然在兰陵社做社工!狄云鹤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同样是这样一句话。十四年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他的后人。当年那个颟顸可爱的小儿,已经出落的如此高挑了,只是可惜瘦了些。 明灭的光线使得狄云鹤沧桑的面容忽隐忽现,长居上位者的修养,使得他心内的波动没有一丝表现在脸上,他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问道:“唉,果然是你。当年九魁不幸离世以后,你和你娘便没了下落。社里也多次派人去你娘的宿迁老家寻访,终究无有所得。一晃十四年了···” 说道这里,狄云鹤露出些往事不可追的伤怀来,不过只是一瞬而已,他接着又用惯常的口吻继续问道:“你既回到淮安府,回到兰陵社来,为何不直接求见于我,为何做起了社工?今日我不是偶然见着,你还不知要做多久。陆府尉的儿子在本社做起了杂役一般的社工,这是在羞辱你先父的名望。” 狄云鹤最后的质问,甚至没有语调上变化,但那掌舵兰陵社十余载所带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场,是连社内二三号人物教正和社司也无法直面的。 若是这具身体的原先的主人,那个被四书五经所禁锢,恪守母亲教诲,立志此生不在碰蹴鞠的家伙在此,可能早已不知所措。 然而一切在一个月前发生了变化,他在亚冠决赛中打入一粒任意球,绝杀对手后,被失去理智的客队球迷投掷的杂物砸晕。等他醒来时,发现来到了现代足球尚未兴起,古代蹴鞠繁荣鼎盛的明代永乐二十年。 此时的明朝与陆应青记忆里的有一些区别,明太祖朱元璋在定鼎中原以后,有感于在自己起事的过程中,江淮的的大商人们给予自己非常多的支持,所以并没有如同后世一般,制定出那些对于工商业的歧视性条文。 而在永乐靖难以后,政治趋于稳定,国力得到空前发展,商人的地位也十分高涨。晚明时繁荣享乐的景象,提前两百多年到来。 而最主要的就是整个国家对蹴鞠的狂热,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平头百姓,都是这一运动的忠实拥趸。几乎每个州县都有职业的蹴鞠俱乐部,此时叫做圆社。陆应青来到的兰陵社就是一家在淮安府享有盛名的圆社,门人弟子不下一百来个,每天早起做杂务的社工就有二三十人。 陆应青穿越到这一世同名同姓的少年身上,父亲早亡,母亲杨云溪也在不久前去世,临死前才交代陆应青的父亲是淮安府兰陵社大名鼎鼎的前任球头陆九魁。 陆应青这一世举目无亲,学业也十分的一般,指望靠科举出人头地是完全不可能的了。但他继承了这一世的身体,这一世的记忆,他身上流淌着的曾经淮安府第一球头陆九魁的血脉。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就下立宏愿:就让我陆应青,用现代的足球技法,来重现父辈往日的荣光! 可谁知他变卖了家产,不远百里的跑到兰陵社来的时候,才得知,这蹴鞠不是你想学就能学的,不交个二十两银子的拜师费,那是门也没有。陆应青变卖祖产而来的银子,一路上吃喝用掉了大半,剩下那七八两散碎银子连看也不够看的,无奈之下只能先从最低级的社工做起。 这一做就是大半个月,若不是被主祭狄云鹤发现,还不知要做多久。 “先父当年也是做社工出身的。” “但你可知陆九魁那时可没有一个得过府尉的父亲!” 能够踢正赛的子弟叫做校尉,这是圆社内的最高职称,校尉中的佼佼者,在每年一度的县社大会上会被授予县尉,每年不过数十人而已。而府尉则较县尉更高一级的存在,数量更加稀少,属于真正的凤毛麟角,一个县尉一旦被授予府尉的荣称,那便立刻可以享有巨大的名望与地位。 “主祭大人说的不错,不过也许不久以后,父亲就会有一个得过府尉的儿子。” 这番话再一次成功了震惊了在场的诸位,眼前这个少年虽说是陆九魁的儿子,但他不久前还在做着杂役一般的活计,连个见习球童还不是,现在说出这番话来,不得不让人觉得可笑。 兰陵社现役球头岑闻远,淮安府山阳县公认的强手,被评为县尉已经十几载,而升府尉也不过是最近两三年的事,由此可见多么的不容易。这不单单是球技高低的问题,还要圆社的势力、自身的背景、强大的人脉,甚至机缘等等一样都不少,才会有极少数人能在挂靴前荣升此阶。 陆应青的父亲陆九魁,便是当时淮安府首屈一指的府尉,兰陵社第一球头。可惜正当壮年之时却暴毙而亡,让无数支持者遗憾至今。 陆应青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说话倒是十分的混不吝,狄云鹤心中默念着,从这一点来看,倒是确实和他父亲当年有些相像。 “呵呵,有志向是好事,敢于说话也是好事,但是若没有实力兑现的话,那就是一句空谈,徒惹无聊之人讥笑而已。” 陆应青听得出来,狄云鹤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着想的,心中有些感激,说道:“主祭大人教训的是,但是应青绝不是好高骛远之人,也不是口出狂言之辈,有无真才实学,可请在场诸位先生考较。” “好!这才是陆府尉儿子应有的气魄。应青世侄,你若不嫌弃,到叔这里来学球。叔别的不敢说,但三年内升到校尉踢正赛,叔是可以保你的。”狄云鹤身后一个穿着红色短衣,看起来十分结实的中年汉子高声说道,语气里透着又遇故人的喜悦。 狄云鹤皱着眉,略侧过头训斥道:“闻远!厅堂之上,诸位老先生面前,怎可不告而言,肆意喧哗!” 中年汉子受了狄主祭的训斥,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一下,并不十分在意,低声应是以后,仍然躲在狄云鹤后头对着陆应青挤眉弄眼,示意他刚才说的话依然有效。 中年汉子真诚热络的样子不似作伪,陆应青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眼前这位就是兰陵社现任球头,主祭狄云鹤的大弟子岑闻远,立时说道:“原来是岑世叔,家母谈及当年往事时常说,世叔与先父当年是最要好的兄弟,岑、陆二人球场上配合亲密无间,大杀四方。晚辈每每听到此事,便不禁神驰向往。今日何其有幸,能让晚辈亲睹世叔风采,请世叔受晚辈一拜。” 陆应青一躬到底,方才又说道:“能拜在世叔门下学球,晚辈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此事还需主祭大人允肯。” 狄云鹤道:“我若不知你是陆九魁的儿子便罢,既然知道了,便无论如何不可让你再做杂役一般的社工。你现下父母双亡,想必生活艰难,一会儿到孙社司那里支取二十两银子··不是别的,社里一些心意而已。” 坐在狄云鹤右手边的社司孙自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光看那干巴巴的模样,倒是与狄云鹤有些相像。孙社司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陆应青的方向略微点头,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喜怒。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狄云鹤会顺势同意陆应青的请求,上演一出故人相见,拜为师徒,从此互相扶持共同进步的佳话时。 狄云鹤端起茶盏轻啜几口,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拿了银子便回宿迁老家去吧,银子虽然不多,但足以置办几亩田产,小心经营可保你衣食无忧。淮安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岑闻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道:“师父!为什么!这可是陆九魁的遗子啊!” 狄云鹤这次没有再训斥弟子的不告而言,只是冷冷的说道:“陆九魁遗愿,陆家后人不得再拜师学球!” 第二章 仍旧是社工 陆应青被狄云鹤这一记重锤砸的有些恍惚,他来淮安之前已经在心里预设了好几个方案,可还是没能想到父亲当年居然留下这么一句遗言!陆家的后人,从此不许再拜师学球··陆应青想不出为什么,他父亲当年可是淮安府的第一球头,豪门大户争先拥趸的风流人物啊。 父亲当真说过这句话,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听母亲提到过呢?在陆应青前世的记忆里,虽然一直在老家攻读诗书,希望在功名上光耀门楣,但是还是有几次偷偷在外与同窗一道蹴鞠玩乐,被母亲发现后也都是拿学业为重的话头来教育的,为此小时候的陆应青还暗暗生过母亲的气。若是父亲当年果真留下过这句遗言的话,母亲没道理不把它拿出来说服自己,毕竟这是先父的遗言,具有无可违抗的约束力。 陆应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发现在场诸人,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主祭狄云鹤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讶异与错愕。岑闻远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显然是和自己一样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这个老头莫不是诳自己? 陆应青再一次拱手行礼,说道:“主祭大人见谅,您方才所说之言,应青还是第一次听闻,便是家母也从未说过,不知主祭大人从何得知,可否示下。” 狄云鹤的回答倒是十分的光棍与直接:“你父亲当年临终时告诉我的。” 岑闻远忍不住道:“师父,弟子与九魁是多年至交好友,九魁去世前弟子也曾多次前去探望,未曾听过他有过这方面的意思。况且前些年咱们也派了好几拨人去探访九魁的后人,那时师父您也没和弟子说过九魁还有这句遗言啊。” 狄云鹤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岑闻远,淡淡的说道:“九魁去世时我已是兰陵社主祭,他若有什么遗愿自然要告诉我。咱们和陆家后人十几年未见,你又不是陆家至亲,平白无故的和你说这作甚。”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狄云鹤不再理睬岑闻远,而是望着陆应青道:“你父亲的神位就在社里的祠堂内,一会儿让你岑世叔领你去祭拜一下,那毕竟是当年淮安府公认的第一球头。十几年了,社里再也没有出过这样一位强手。” 陆应青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加入兰陵社,沿着他父亲当年的脚步奋进,这是他一切设想的前提。这并不是说兰陵社有多么的顶尖,实际上陆应青来时也已经打听过,今日的兰陵社虽说还是淮安府山阳县的一支强社,但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 而是说只有加入这里,才能继承他父亲遗留下来的人脉与资源,才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以最快的速度踢出名堂来。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是,本该成为他助力的父亲的遗产,却成了禁锢他的沉重枷锁。 “扑通”一声,岑闻远绕到狄云鹤的面前来,跪下恳求道:“师父!弟子不知道九魁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但弟子猜想九魁一定是一时糊涂才这样说的。他自己就是个视球如命的人,怎会忍心剥夺亲生儿子踢球的机会。若是九魁今日在此,肯定也会收回之前的话的。” “是啊,主祭大人。九魁想是说着玩的,不能当真啊。我看应青这孩子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咱们也不用刻意优待,就让他从见习球童练起,日后能不能练出来,全看孩子自己的命数。主祭大人,你看如何?”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教正朱永进,见状可开口劝道。 朱永进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副富家翁的打扮,满脸的肥肉,见谁先笑三分,不像个主管比赛、训练的教正,倒像个长袖善舞的商人。他自打知道陆应青是陆九魁的后人后,便频频的含笑点头示意,与坐在他对面不苟言笑的社司孙自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岑闻远闻言也不住的点头,说道:“今日陆应青若是被我兰陵社拒之门外,明日淮安府哪个圆社还能收留,这孩子恐怕要就此沉沦。这毕竟是陆九魁在世的唯一后人,还请师父三思啊。” 狄云鹤还是丝毫不为所动,说道:“除非陆九魁今日能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收回那句话,否则还是不可。” 不行,我不能走!陆应青心中默念,岑世叔说的不错,今日我若是被兰陵社拒之门外,日后再想进任何一家圆社都千难万难了,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父亲说不让自己学球,陆应青无法考证这句话的真伪,更没有资格提出质疑,这不会帮助他留下来。 不让陆家后人再学蹴鞠,不让陆家后人再学蹴鞠。而这兰陵社就是学球、踢球的地方,不然为何要进兰陵社,就是社中不再上场的主事,也是从挂靴的子弟上挑选出来的。不学球怎能进兰陵社··咦,是了,还有一类人既在兰陵社,又不违背父亲的遗愿,陆应青眼前一亮,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想通了关节,陆应青看向主位上年逾花甲的主祭狄云鹤的眼神里,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他说道:“狄主祭,请问家父当年留下的遗言,是否是‘陆家后人再不可拜师学球?’” “不错,虽然老夫也未必认同,但你父亲当年确实是这么说的。”说到这里,狄云鹤叹了一口气,第一次露出慈爱的神情,像是一个长辈再向晚辈讲述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他放缓了声调,温声道:“应青啊,若不是你父亲当年这样说,我又有何理由将你拒之门外呢?便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只要品行端正,不缺胳膊少腿的,我们也是欢迎的,更何况你还是故人之后呢?” “狄主祭所言极是,应青也十分理解。但父亲说的只是陆家后人不可再学球,我在社中并不学球,主祭大人没必要赶我走啊。” 狄云鹤收敛起笑容,严肃道:“你想说的是,既进我圆社,又不学艺?祖师爷留下的规矩,这是万万不可的。” “应青自然不是游手好闲吃白饭之人。” “那你有何理由留下来?” 陆应青掸了掸衣袖,飒然一笑,道:“应青仍如前日一般,做一名社工即可。” 第三章 两个偶像 “应青,你也不要怪师父,他虽然说以后再不许你对社里的人提及你是九魁的儿子,不过那也是气话而已。你毕竟就是陆九魁的儿子,说与不说,那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嘛。” 岑闻远领着陆应青走在兰陵社的庭院内,还不忘为师父狄云鹤辩解几句。 在陆应青提出要继续留在社里做社工的时候,虽然岑闻远十分替其感到委屈,但仔细一想,这确实是当下能留在兰陵社的最好办法,只要能留下来,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刚开始固执的狄云鹤还是不肯应,不过最终还是在球头岑闻远、教正朱永进,还有社司孙自明的联名恳求下,还是勉强答应了。不过他给陆应青定下了两条规矩,第一是不许他向别人透露自己是陆九魁的儿子;第二是不许任何人教他踢球。 这两个条件基于的前提是,陆应青只能是一个社工,没有任何向上奋进的可能。当一个做杂役的社工,确实没有违背陆九魁的意愿,可也意味着没有资格拜师学球,更别提上场比赛了。 陆应青看着打头走着的岑闻远,心中多少有些感动。这位放在后世就是一家豪门俱乐部的队长,冒着被俱乐部主席处罚、冷藏的风险,力保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临时工。只因为这个临时工,是自己已经去世的故人之后。 从头到尾这件事只有付出,没有收益。保下陆应青,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可能是甩不掉的麻烦。到现在岑闻远还一边安慰陆应青,一边替师父开脱,免得陆应青记恨自己的师父。 这是一个以仁义作为自己行事标准的古人,陆应青给岑闻远做了这样一个判断。 岑闻远不希望自己记恨他师父,这对他和自己都没有好处,陆应青不是从前那个读书读傻了的十六七岁的少年,自然明白这一点。闻言说道:“怎么会呢,说起来狄主祭还是我的偶像,在老家时,好球的人没有不传诵他当年的事迹的。” 岑闻远奇怪的看了一眼陆应青,道:“偶像?” 陆应青看着岑闻远疑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小心冒出了一个新名词,忙解释道:“就是崇拜的对象,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技艺比自己高很多的人时,就会把他看做自己的偶像。” 岑闻远笑道:“这么说起来,师父也是我的偶像了。他老人家当年可是十八岁便升了校尉,二十二岁做了球头,二十三岁就升了府尉,辅佐过两代主祭,还受邀去大内表演过。虽然如今早已不再下场踢球,但江北的同道中人提起来,还是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狄公的。” “还有另一个偶像,便是你父亲了。我和他虽然是同辈,但他出道比我早,球踢得好,人也十分的潇洒,当年捧他的人可是排队都排不上的。” 在陆应青这一世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已是十分的模糊了,想来他若是能赶上自己那个时代,这个球技与颜值结合的父亲,想必也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巨星吧。 “听娘说,世叔和父亲当年是社里风头最盛的两个校尉,淮安的圆社里没有挡您二人锋芒的。” 岑闻远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那其实都是后人附会的,我那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就喜欢跟在你爹后头混,赢过不少人,也惹不过不少事。不过从你爹那里学到不少本事是真的。”岑闻远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师父严令,任何人不能教你学球。” 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他前世是一个踢了近千场比赛的职业球员,穿越过来以后也保留了前世的经验、意识和现代足球的知识体系。但蹴鞠毕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古代体育运动,它的规则、技法和现代足球迥然不同。陆应青虽然两世为人,但也对其中的门道两眼一抹黑。 这个时代的圆社一把手,称作主祭,在社内拥有绝对的权威,只要是社内的子弟,就很难违背他的意志。 陆应青不能拜师学艺,这个问题眼下还无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比不能拜师学艺更重要的是,陆应青眼下没有身份,没有资格代表兰陵社出赛。不能出赛,意味着陆应青很难直观的体会到大明朝的蹴鞠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更别提以此混出个名堂来了。而长时间的缺乏正式的高水平的对抗,陆应青很可能连已经掌握的现代足球技法也要退化,尤其是在这一世的身体十分瘦弱的情况下。 所以陆应青郑重的对岑闻远说道:“世叔,能不能想法子让应青踢几场球?” 岑闻远以为陆应青还是念念不忘拜师学艺的事,不由的有些心疼,对于一个视球如命的人来说,不能拜师学艺是多么的残酷,但心疼归心疼,师命是无法违背的,只得歉声说道:“眼下还不行,毕竟师父严命不··” “世叔想差了,我自然不会违背狄主祭的严令,我是说能不能踢上几场球。” 岑闻远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一般人看来只有拜了师才算圆社正规子弟,才能获得见习球童、待选球童、准尉、校尉之类的称号,才有可能被安排上场。这是显而易见,人人遵守的规矩,但从来没有哪一条社规明确规定,不拜师就不能上场,而且狄主祭只是不许他拜师,可没有直接说不许他上场踢球。 这小子又是在钻空子,从这点上看倒是和他爹当年十分相像,都是机灵的很。不过这倒是不失为一个法子,他略一沉吟,道:“这个好办,只是暂时不宜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你先歇息几日,我来替你安排。” 两人说话间来到一处大校场旁的小院外。兰陵社所在的宅院,据传是前朝时蒙古人的一处府邸,洪武皇帝恢复中华以后,蒙古人被赶回了漠北老家,这处宅子也几经辗转,最终归到了兰陵社初任主祭的手中。 宅子占地颇广,又经过几十年的改造,院内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校场。陆应青眼前的这一处,便是其中较大的校场,是兰陵社中一线队的校尉们所用的。 岑闻远在城内另有住处,不过他一般还是喜欢住在社里。他指着这处小院说道:“你以后便住在这里,我会给社里的人打好招呼,不会有人来支使你做杂务的,你只管安心的住着,先歇息几日再说。”说着扯开嗓子朝里头大声喊道:“王朝绪!快滚出来,给你介绍一个兄弟!” 第四章 一球未得 岑闻远不愧是兰陵社的第一球头,声若洪钟中气十足,霎时间惊起一片栖鸟。他喊完以后,也不等那个叫作王朝绪的家伙出来迎接,而是径直的进了院子,仿佛回到院子来就喊一嗓子是种习惯一样。 等落在后头半步的陆应青刚刚夸过门槛,就看见从堂屋内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绿色待选球童社服,见了岑闻远躬身见礼:“见过总教习!” 岑闻远不单单是兰陵社第一球头,还是身兼总教习一职。 陆应青见这位王朝绪走路颇有章法,下盘也很牢固,知道他的基本功也是十分扎实的。拱手说道:“在下陆应青,见过王兄。” 王朝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陆兄,幸会幸会。” 岑闻远见这两人还没轮到他介绍,自己就先叙上了,倒省的自己一番口舌。他将两人叫到一块说道:“这位陆应青,是我侄子,以后就住在咱们院子了。他现在名义上虽然是个社工,但实际上··是那个··嗯··反正就是和别的社工不一样,这个我不说你也懂,可不准仗着来的早就欺负他,否则仔细你的皮。” 王朝绪连道“不敢。” 陆应青朗声道:“在下行六,王兄日后叫我六郎即可。” 岑闻远转头对着陆应青,语气要温柔多了:“这和王朝绪,现在在社里头是个待选球童,人倒是懂事,球技也还算马马虎虎,我带在身边没事照应照应。好像比你虚长两岁,以后若是不在社里,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这个王朝绪按照以前来说,就是师徒关系。但现在岑闻远不单是社内的第一球头,还是全社的总教习,社里所有准尉以下的子弟都归他训练,也就不存在单独收某一个人为徒的关系。 但全社名义上需要他教习的子弟将近两百人,他肯定是顾不过来的。只能从中挑选一些资质不错,比较有潜力的年轻人着重培养。形成一种更加牢固的“师徒关系”,也可以算作是岑闻远的嫡系部队。 要知道在这样的社团中,师徒关系是一种重要的天然利益联盟,徒弟需要师傅为其保驾护航,而师傅同样需要弟子的鼎力支持。眼前这位王朝绪看起来来球技不错,否则也不会得到实质上“关门弟子”的待遇。 陆应青笑道:“王兄年纪轻轻便已荣升待选,可见也是有为之人。在下初来乍到,日后还望王兄多多提携。” 陆应青这几天也了解了一些这个时代球员等级划分,大致上和后世相差不多。一线队主力称作校尉,替补和预备球员称作准尉,准尉以下叫做球童,球童又分见习和待选两级。这些划分并不完全按照年纪,一个球技出众的天才可以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提拔为校尉,譬如兰陵社现任部署狄云鹤,十八岁便升上了校尉。而同样的,二三十岁还被称作的球童的,也大有人在。 这新来的瘦高个眉清目秀,谈吐得体,身为岑总教习的侄子却不摆架子,倒还十分客气,让王朝绪有了几分好感:“侥幸侥幸,全是岑总教教的好。陆兄年纪更轻,日后有了岑总教的悉心教诲,便是升校尉,也是指日可待的。” 陆应青道:“哪里哪里,咱们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岑闻远不耐烦这毫无营养的互相吹捧,道“行了,别在这闲扯淡了。王朝绪,你把你屋子里收拾一张床铺来。六郎,杨总督那里今晚邀我去踢场球,实在推不开,现在要去准备了,不能多陪你了。你行李还在孙社司那,待会我让人给送过来。你先歇息歇息,别的等我回来再安排。” 岑闻远身为府尉一级的大咖,是淮安府权贵争先追捧的对象。此时顶级的权贵人家,除非是特别重要的比赛,否则是不屑于去公共的球场上,和那些平头百姓一块看球的。基本都是在家里自己起几座校场,邀请一些有声望球员到家里来现场表演,性质和后世的戏班子进大户人家唱戏差不多。 不过在全国上下都十分痴迷蹴鞠的情况下,球员的地位普遍要高很多。像岑闻远这样顶着兰陵社第一球头、又是社里的总教习的府尉,一场表演赛下来,所获赏银是非常可观的。 陆应青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岑世叔。” 岑闻远毫不在乎的摆摆手,道:“这种小事不足挂齿,你不必记在心上。嗯,院子里还有两个社工叫做何大和张三,一会等他们来了,王朝绪你帮着介绍介绍,就说六郎是我侄子,千万不能给他安排什么活。行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我走了,你们俩熟悉熟悉。” 岑闻远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陆应青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小院子,院门对面有三间堂屋,两侧各有厢房,并无什么奇怪。只是院子中间立着一架高大的球门,光看高度,差不多有后世的球门两个高,两根门柱上方有一道球网,中间开着一个比足球大不了多少的网洞。 王朝绪指着那处网洞,道:“陆兄,那便是风流眼了,咱们圆社子弟的荣华富贵,全从这里得来。” 陆应青收回目光,笑道:“圆社江湖雅气多,风流富贵事如何。王孙公子须请踢,少年勤学莫蹉跎。” 王朝绪道:“不错,这确是咱们圆社子弟的真实写照。若是有朝一日能成岑总教那样,踢成了淮安府屈指可数的府尉,那王孙公子也得捧着咱们。” 这句诗还是陆应青原本的灵魂,念书时看到的,除此之外他对古代的蹴鞠毫无了解,所以他诚恳的道:“不瞒王兄,在下对蹴鞠一道实属门外汉,讲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货真价实的球门。” 王朝绪奇怪道:“陆兄难道不曾学过球?” “不曾”陆应青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一世年方十七岁的他,那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实际上,我对球赛的规矩也不甚了然。” 王朝绪虽然奇怪,为什么岑闻远的侄子是个蹴鞠的门外汉,但还是为期讲解道:“这种是有球门的踢法,说起来也简单的很。球门两侧各有五人,开赛后,在球不落地情况,将球踢过风流眼便得一筹,终场后筹多者胜。” “以王兄之才俊,想必每场比赛都多有斩获吧。”陆应青后世长期与各种足协官员、媒体记者等打交道,这惠而不费的恭维几乎是随手拈来。 “陆兄谬赞了,说来惭愧的很,小弟自升入待选以来,还未曾斩获一球。” 第五章 十五世纪的直男癌 这下陆应青倒是真有些奇怪了:“咦?以王兄之才俊,又是岑世叔之关门弟子,为何连一球都不曾斩获,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王朝绪道:“此事说来话长,请陆兄进屋坐下后,咱们再慢慢叙谈。” 陆应青道:“好,王兄请。” “陆兄请。” 堂屋不大,装饰也简单的很,除了几副桌椅外,墙面上挂着一张画像,似乎是祖师爷之类的人物。画像底下的长条几上摆在一排各色蹴鞠,两面墙壁上还贴满了锦旗一般的东西。除此之外,一般人家厅堂内有的插花、瓷瓶、香炉、古董架等等一概没有,整个房间洋溢着一种浓郁的十五世纪直男癌的装修风格。 两人坐下后,王朝绪大概也感觉到屋内缺乏美感,与岑闻远兰陵社第一球头的身份似乎不那么匹配,道:“这个,师傅他老人家醉心球技,对这个··嗯,不太在意。” 陆应青道:“不妨,我也不太在意。还是请王兄讲讲方才之事。” 师傅不在场以后,王朝绪说话还是很客气,讲道:“正如我和陆兄所讲,这种有球门的比赛,双方各派五人上场,分居两侧,称之为左右军,以将球踢过风流眼比较胜负。球场上各有分工,但只有球头才有资格踢这最后一下。兄弟我资历尚浅,并不是球头,自然不曾有斩获。” 现代足球虽然也分场上位置,进球的责任一般落在锋线球员身上,但时机合适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是有射门的权力的。甚至在比分落后急需进球的时候,守门员参与进攻都是很常见的。 像王朝绪所说,此时的蹴鞠场上,只有球头一人才能射门,这倒是大大出乎了陆应青的预料,道:“原来如此,但是那球又不能落地,而且只有球头才能打最后一下,那其四人岂不是只能永远充当绿叶,没有出头的机会?” “充当绿叶?”王朝绪道:“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倒也贴切的很。场上除了球头外,还有两个守网和两个挟球,虽是充当这个绿叶,但也是不能少的。陆兄在外头也是见到的,那个风流眼高居两根球杆之上,眼又不比球儿大多少,一般并不是每次打门都能过眼的。若是撞了网,撞了杆,那左右守网就要将球兜住,不使球落地,不然便会先失一筹。” “守网再将球踢与挟球,挟球得球后,再寻机踢与球头,或是传到脚面,或是传到半空,或是力道大些,或是力道小些,也是大有讲究的。球头待球踢来后,找好角度,再作打门。” 陆应青越听越觉得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待王朝绪说完以后,忽然脱口而出道:“那不是和排球差不多么?” “排球?那是什么?” 陆应青知道自己无意间又说了一个后世的新名词,忙道:“也是一种,嗯,这个球类运动,规则差不多,不过排球是用手打的,我读书时无意间从书上看到过。” 王朝绪笑道:“用手打的球?那倒有意思的很。” 王朝绪说着起身到屋内拿出一只蹴鞠来,递给陆应青道:“陆兄请看。” 陆应青接过来一看,这只蹴鞠像是牛皮缝制的,入手感觉比后世的足球稍轻,体积倒是差不多。用手按了按以后,惊奇的发现,这个时代蹴鞠居然也是充气的,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内胆,但是外面是用一块块裁剪好的牛皮缝制的,缝制的针脚依然清晰可见。牛皮一共十二块,比起后世机器裁剪的球皮来说,并不是十分的规则,其中一块上绣着一个篆书的“万字”。 陆应青自打入那粒绝杀进球,被客场激进的球迷投掷重物打昏导致昏迷以后,半年多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足球,虽然这是一个和现代足球有些区别的古代手工缝制球,不由的有些脚痒。 王朝绪十分的善解人意,见状说道:“陆兄何不到院中一试?” 两人重新来到院内,见此时有两个穿着和陆应青一般制服的少年,正在收拾庭院,想必就是岑闻远说的何大与张三。两人见了王朝绪出来,纷纷立定行礼。王朝绪又向这何大张三介绍了陆应青,听说是岑总教的侄子,又赶紧向陆应青行礼。 陆应青满面笑容,一一回了礼。 站在那具高大的球架下,陆应青并不着急试球,决定先看看这时的准职业球员是个什么水准,便道:“能否请王兄先行演示一番?” 王朝绪也不含糊,接过来球来,先用脚面颠了两下球,待第三下球颠至半人高时,王朝绪忽然侧过身来,拉开架势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类似于齐达内天外飞仙的身法将球高高踢出。 只见那只蹴鞠迅驰而上,直奔风流眼而去,可惜最终却没能过眼,球打在网上落了下来。王朝绪并不懊恼,把落下的球用脚面一垫,待球重新弹起后,不做调整,又将球重重踢出。 这脚球势大力沉,重重的砸在了球网的横梁上,因为来势极快,所以反弹后的球速丝毫没有减弱,越过王朝绪头顶朝堂屋内飞去。王朝绪因为刚才抢救第一下那个落球,站位十分的靠前,这时若要转身再救第二球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这球必定要落地之时,只见一个青影闪过,向后急奔数步,等他赶到落点时,蹴鞠才刚刚落到眉眼处。陆应青前世踢了近二十年的职业足球,对于落点的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可惜在他想用一个漂亮的内脚背稳稳的将球卸下时,并没能成功,高速运转的蹴鞠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差点让他摔了一跤。 不过陆应青还是十分高兴,至少自己的意识和大局观还在,至少自己的基本功没有因为穿越而丢失太多。只要有计划的系统训练,不能说完全恢复到前世的水平,但至少应付此时缺乏对抗的蹴鞠比赛应当是没问题的。 第六章 都是蒙的 王朝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个号称从来没有学过一天蹴鞠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法和意识。好在最后没能把球给接住,要不然王朝绪觉得这几年来算是白学了,连个社工都不如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应青:“陆兄··端的好身法。” 陆应青看王朝绪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对自己之前说的话产生了怀疑,不过这玩意也没法跟他解释,总不能跟他说:“我一世虽然没碰过球,但是我上一世好歹也是个球头啊。” 只得笑着摸了摸鼻头,道:“这个,嗯,纯属巧合,你看,这球还是落在地上了。” 王朝绪一脸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的表情,道:“单凭陆兄看落球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的怕也是练不出来的,若是那一脚将球兜住了,别得不敢多说,在校尉里头踢个正选守网是不在话下的。” 陆应青没想到这一手秀的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看来自己好好练练,在这大明朝的蹴鞠界还是很有前途的,可惜那个狄主祭严令不许自己学球。 “呵呵,王兄过誉了,都是蒙的,都是蒙的。” 王朝绪认真道:“别的都可以蒙,但是眼力这种东西是没法蒙的。这两位也是社工,同样的一天球也没学过,但他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看得那么准的。”说着对站在一旁的何大张三说道:“刚才那一脚,若是你们在陆兄的位置,能一下子看出球要落到那里,并且及时赶到么?” 何大和张三连连摇头:“小的们在兰陵社也有年头了,有幸也看过岑总教他们的比赛,像王待选刚才的那球,就是正选的校尉尚且不敢说一定能看准,小的等自然更是远远不及的” 王朝绪点点头没在多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看吧,这东西是蒙不出来的。 陆应青苦笑着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件事没个合理的解释,恐怕进小院的第一天就要被怀疑了。 “这个实不相瞒,在下在家乡时,读书之余也曾常常和三五好友一块踢球玩乐。说来也奇怪,在下别的都差点意思,就是预判还算能拿得出手,十回也能猜中个七八回。不过这都是市井小儿见的瞎闹,正经的拜师学球是没有的,踢的也不是这种飞来飞去有球门的比赛,这点并不是欺瞒王兄。” 此时蹴鞠之风盛行,除了像王朝绪这样的职业球员,平常百姓也经常踢球为乐。但是普通人家没有圆社这样的条件,也很难找到标准的有球门的场地,更不可能像职业球员那样玩整场不落地的高难度比赛。基本都是找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然后一群人随意踢着玩。有点类似于现代足球起源前,欧洲那些自发的无规则的足球运动。 这种游戏在淮安街头也随处可见,并不稀奇。虽然如此准确的预判落点需要大量的比赛经验,但也不排除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王朝绪抱起蹴鞠,和陆应青一起又回到球门架下,说道:“陆兄,咱们圆社子弟功名富贵终究要从这处风流眼得来,你天赋那么高,又有一点底子,何不来试试?日后拜了师,你脚法比别人好,说不定教正一开始就让你当球头。” 陆应青接过球来,用手掂了掂,道:“王兄,这只蹴鞠与我在家乡所用的,差别甚大,估计脚法与力道也不尽相同。” “不错,蹴鞠毕竟是由人手缝制,各人与各人的手艺不同,各地与各地的做法不同,材料上也大相径庭,表皮、内胆、甚至缝制手法各有不同。有的偏轻,有的偏重,有的凹陷,还有的膨胀不园,这就导致了蹴鞠的千差万别。不过踢的多了,还是摸到一些关窍。“王朝绪说着又将蹴鞠取回,放到脚下,说道:“我试为陆兄演示一二,虽然技艺浅薄,但也可以从中看出一些基本的脚法。” 王朝绪先是轻巧的将球挑起,先是用右脚不断的颠球。 陆应青注意到王朝绪颠球的脚法和后世差不多,都是用正脚背去触球,使颠起的球又一个明显回旋。 不过此时的颠球只是射门前的一个基本的准备,王朝绪在将球颠至一个合适的高度,扬起右脚把球踢出,球打在球网上没能命中。 王朝绪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敢在发力,球打在球网上落下后,王朝绪很轻易的将球接住,一番调整后再度打门。这一次打在球洞边沿,虽然还没进,但已经很接近了。在王朝绪第三次尝试时,褐黄色的万字蹴鞠终于洞穿了风流眼。 场边传来一声惊呼,何大跑过去将球捡起,走过来说道:“王待选真是进步神速啊,三脚便进球了,这要是在比赛场中就得分了呀。王待选这样用功,想必不久之后岑总教也要安排你踢球头了吧。” “三脚才进实在侥幸的很,要是在比赛场空拍就没这好运气了。” 何大道:“诶,不能这么说,这归义社的年轻子弟是中,王待选球技也是了得的,要不然岑总教也不会将你待在身边的嘛。” 王朝绪为人十分和善,纵然是比自己低了两级的社工,也没有任何颐指气使的神气。待何大走后,王朝绪又对陆应青耐心解释道:“正式的比赛中,得球的一方只有三次攻门的机会,三脚之内将球打过风流便可得一分,若是三脚之内不能打进,则判给对方重新开球。所以能不能将球在三脚之内打进,是衡量一个球头的重要标准。说来不怕陆兄见笑,今天确实是运气好,平常至少都要四五脚的。” 说着王朝绪又细致的给陆应青讲解起一些基本要领,完全没有避嫌藏私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得了岑闻远的授意,还是古人都这样的磊落,总之让陆应青十分的感动。 到了陆应青颠球的时候了,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刚刚拿起扫把的何大嘴巴张的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和自己穿着同样制服的社工,能这么顺畅的颠球。 五下六七··陆应青深吸一口气,喝道:“走你!” 何大刚刚积累起来的崇敬之心,很快的就荡然无存,球飞到半空中就落了下来,甚至连球网也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