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山河录》 一、临渝关名将失利,归雁峰急流勇退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农勤于耕,商乐于市,工善其事,吏惠万民,君敬臣忠,凡此种种各尽其职是为大纪! ——引言 寒风凛冽,月冷如霜,皎洁之下星光斑驳,归雁峰前灯火通明,临渝关上明亮如昼,如此情景却无半点生息,唯有寒风空鸣,甚为肃穆! 夜幽国本是大禹国附属小国,因夜幽王不甘屈居人下,受年年纳贡之辱,于真武十五年悍然发兵反叛,意图共享天下,于是派遣上将耶律雄才夜袭临渝关,而大禹国骄纵懈怠故疏于边备,夜幽国连下数十城,直到渔阳郡大禹国才阻断其攻势。 大禹国徒逢此变,而朝中更无一兵一卒储备,朝堂上下个个惊慌,献言献策者多,都不成建树,多言划地求和者。唯有柱国将军许尚武临危请命,愿赴国难为王前驱,皇帝大喜拜为“讨贼大将军”,社稷上下,庙堂内外皆依柱国将军而动,有敢违令者斩立决。王命之下柱国将军紧急招募,柱国将军乃是大禹诸多男儿心中之楷模,多愿共赴生死,仅五日便获新军数十万。不及亲训紧急开拔,率十万新军赶赴前线,救社稷于危难,大禹国十万军士在柱国将军许尚武的统御之下,经过数月苦战方从渔阳郡收复失地,直到此刻临渝关前,屯兵休养,以待再战! 临渝关上,耶律雄才率其子耶律镇北、耶律安南巡视城防,望着城外灯火如昼的大禹军营,神色甚为肃穆凝重,良久耶律雄才吐一口浊气,神思悠远,叹道:“许尚武不愧为大禹柱国将军,十万青年兵,硬生生带成了钢铁老兵,此役.......”一声叹息顿住没有再说,耶律镇北、耶律安南知道自己父亲未尽之意,不像当初连下数城之时一样踌躇满志,志在必得,此刻他们一样有着难言的惆怅以及深深的无奈。 归雁峰前,帅帐之内,大禹柱国将军盯着墙上地图,眉头紧锁,帐下众将亦是凝神静气,许久之后军师李翰墨说道:“此役至此,已然到了关键阶段,我军上下看似兵锋正劲,实则劳师力已殚,需智取方能收复临渝关。” 许尚武依旧无言,静听军师下文,李翰墨继续说道:“新军不及整训,全赖奔赴途中所练,以及十万将士心中家国义愤才能有此斩获,然终究人力有穷,新军劳师难免骄纵疏怠,此其一也;临渝关城高池深,诚所谓易守难攻,十万新兵攻坚毫无经验,强取必败,此其二也;我军长途奔袭,粮草辎重一应后备不足,出发时乃仲夏之日,今时已是深秋,北方已然寒气凛冽,将士身披夏衣,已有冻伤将士不在少数,发函数十封催发冬装,迟迟不见踪迹,如若强力追求速胜,则我军必败,此其三也;夜幽国将士连战连败,却在上次战役之时战斗力反而增加不少,显然已从开始连下数十城的骄纵转为哀怒,如若强取我军则必败,此其四也;之前夜幽国如同此刻我军一般属于长途奔袭,一路长驱直入粮草辎重一应不全,然此刻身居临渝关,后靠奉天府,粮草辎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则我军必败,此其五也。我军有此五败,故只可智取缓胜,不可强求速胜。” 听完军师之语,众将皆沉默,唯有一人突然高声喊叫道:“军师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军屡战屡胜,攻必胜,取必得,眼见临渝关收复在即,夜幽国灭国不远,何故踟躇不前,莫不是要通敌叛国不成?”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左军校尉庞博,此人何故如此嚣张跋扈,满嘴胡言,此事还有一段渊源,且听闲话一番。 大禹国先王本有五子一女,前番夺嫡之战中二皇子、三皇子相继赐死,当初的太子也就是大皇子不愿看兄弟相残,隐遁不知所踪,五皇子年岁尚小并未参战,但也不免封地放逐在外,当今圣上乃是四皇子姬炳真,即位后年号真武。且说自从真武皇帝继位,因兄弟相残而孤苦无依,随着年岁增加,愈发娇惯其妹妹姬沅陵,赐封为长公主。 长公主从小见过柱国将军之英武,立志非他不嫁,为此十二年前发动真武皇帝赐婚,然许尚武一来深爱其妻,不愿纳妾而致使妻子委屈;二来柱国将军比长公主大十余岁,不愿意让豆蔻佳人蒙尘;三则与皇室太近必遭嫉恨,深知已然功高震主的许尚武断言辞绝!作为真武皇帝潜龙随护出身又在夺嫡之时立下汗马功劳的许尚武,真武皇帝有赖其振国安邦。更深层次对于许尚武,真武皇帝可以说是赏无可赏,已然是权势最盛的人,甚至于很长时间里举国上下只知道柱国将军而不知真武皇帝,欲动而兵权在彼,不动而如鲠在喉。好在许尚武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丝毫僭越,这么多年真武皇帝每每午夜惊醒,而又无能为力,又敬又怕,又爱又恨。因此种种因素之下,一向骄惯妹妹的真武皇帝并未帮其镇压威逼。就此长公主疯魔入道,立誓要让许柱国后悔,从此放荡不堪,所遇青年才俊有畏于权势者,也有别有用心者凡此种种皆为掌上玩物。 庞博本是乡野,因家境贫寒,从小在京城最大酒楼跑腿打杂,而就在三年前二十出头的庞博巧遇三十如狼的长公主,流连风月的长公主一眼就看到了庞博的不凡之处,而荒诞之处在于一向不回头的长公主居然收庞博为“义子”,庞博一跃而成皇亲国戚,一向卑微的庞博三年以来居于长公主府,出入前呼后拥,日益嚣张跋扈,不知收敛,虽说私下众多诟病,但是公然做作对者鲜有。而此次出征,长公主软磨硬泡求真武皇帝给自己“义子”庞博一个历练的机会,许柱国虽说严词拒绝,然皇命难违,因此就有了前面那一幕。此正是: 本为山野乞食鸟,偶飞堂前强作凤。 众将听到这番言论,个个哭笑不得,许柱国面无表情毫无波澜,李瀚墨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再无下文。只见左前锋王彦站出来揶揄地说道:“既然庞校尉这么说,我们愿听庞校尉破城良策,我们何尝不想尽快凯旋,天寒地冻的,谁愿受这大雪满弓刀之苦。” 庞博一时语塞,满面胀红,看到这一幕,柱国将军说道:“列位同帐共事,说话办事还需谨慎,不管有何依仗终究不是随意可以厮闹的,军中无戏言,为将者更是如此。”说完略顿一下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庞博。 庞博在京中虽说跋扈惯了,但是底层打磨多年察言观色之能也是极高的,再加上对于柱国将军虽说是受长公主影响也是极为不满,但是柱国将军的威严大禹上下无人敢忤逆,故而只能唯唯称诺。 柱国将军接着说道:“前番军师之言切中要害,而军需掣肘,确已到了必须解决之际,不能因为自家缘由损兵折将,如此便是我等之过。故而我明日还朝亲自督办军饷,军中一应事务皆交与军师掌管,众将不得违令,否则军法从事。” 只听得帐下众将高喊:“谨遵大将军军令!” 翌日清晨,柱国将军带两骑亲卫上马飞奔而去,只留下一卷红尘…… 临渝关内,早有细作报于耶律雄才,耶律雄才大喜曰苍天护佑,立马点将准备劫寨。 话说归雁峰前大禹军营中,军师李瀚墨擂鼓聚将道:“大将军今日离营,我想敌军定有细作告知。”说罢扫了一眼帐下众将,继续说道:“我想今夜耶律雄才必将劫寨,所以众将安排停当,今夜兵不卸甲,做好迎敌准备。” 众将称诺,各自准备不在话下。临渝关内耶律雄才自有知悉之能,只得作罢。 自此一连数日大禹军师均升帐安排埋伏之事,耶律雄才准备劫寨之事自也不在话下。双方将士夜不能寐,几日消耗均疲惫不堪。 这一日,大禹军中再次升帐,军事说道:“近几日每每升帐皆言夜幽国劫寨之事,是我想耶律雄才业已知悉将军不在军中,但是就此看来,是我误判,我军上下一心,定然没有细作,今夜安排好军中巡护,众将士休养生息,以待再战。” 众将领命而去。 是夜,大禹军营一片沉寂,只有来回于瞭望台的哨兵,以及巡回走动的巡逻卫队,帅帐掌灯之外,只有营防灯亮,其余各帐一片漆黑。夜幽国耶律雄才马衔环人含梅,率领众军缓缓接近大禹军营,只听得“嗖嗖”几声箭鸣,瞭望台上哨兵应声倒下。 紧接着耶律雄才喊道:“众将士跟我杀呀!” 只听得排山倒海般的厮杀声,待到冲进军营发现帐中空无一人,堆满了柴草桐油,只听得四下传来阵阵马蹄,以及喝杀声,夜幽国恰逢此变,已然阵脚全乱,周边喊杀震天,惨叫凄厉。耶律雄才喊道:“有埋伏众军快撤回临渝关。” 只听得大禹国军士喊道:“活捉耶律雄才,拿下临渝关。” 耶律雄才领着残兵逃至临渝关下,大喊道:“快开城门,我是耶律雄才。”只见城上一人英气逼人,威武不凡,正是大禹柱国将军许尚武,许尚武说道:“见过耶律将军,许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耶律雄才看到许尚武才知道自己中了暗度陈仓之计,愤恨说道:“许尚武我与你不死不休。”说罢带着残兵向奉天府逃逸而去,有诗叹曰: 携威而来望风去,皆因功名累及身。千年王朝古来少,根在万民不在滨。 再说大禹军暗度陈仓,攻下临渝关,临渝关所获粮草辎重不计其数,全军上下欢欣鼓舞不在话下。 次日升帐,主次见礼罢,许柱国道:“今次我与军师定下此浑水摸鱼、暗度陈仓之计,万幸耶律雄才中计方能重复临渝关,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我王之福。”略顿之后继续道:“各自功赏待奏明圣上之后自会落实,而今之际在于夜幽国虎视眈眈,我军虽然夺得临渝关,然并未伤其根本。就这次反叛来看之后怕有无尽的战事。众将暂且退下,我与军师商议此后军务。” 众将允诺而去。 众将退下之后,二人分主次坐下,焚香烹茶,柱国将军浅酌一口,开口说道:“今次再行强攻力有未逮,就目前情势看来,就此罢兵方为上策。” 李瀚墨轻嗅香茗,然后徐徐说道:“近日事有妖邪,朝中靡靡之意日盛,如若当初今日只怕夜幽国已然灭国了,不过此番罢兵有诸多好处。其一、临危受命十万新军斩获颇丰,失地尽复,于国于家均有交代;其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前实情你我最明了,就算有圣旨降临,也不能改变客观事实;其三、我等在前线殊死战斗,朝中已然开始明争暗斗,与你我而言此际正是远离庙堂之时,如若再做留恋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许尚武说道:“此议正合我意,朝中乌烟瘴气多年,当年太子在时一片欣欣向荣之态,不意当年那等变故……”语气充满惆怅,却神色依旧平静,接着说道:“罢罢罢,我上书一份辞去兵权,就此隐遁罢,该准备的已然八成,剩下的事情你我只需协助,是时候陪陪老弟兄了。” 三日后,大禹国镐京城,正德殿君臣正在议事,忽然传来信使高喊道:“临渝关大捷,柱国将军八百里加急奏报;临渝关大捷,柱国将军八百里加急奏报......” 殿前侍卫听到呼喊无一阻拦,直至殿外才由殿前值事接过,快速转呈御前,只见奏疏曰: “臣许柱国百拜顿首,恭请圣安! 夜幽国狼子野心,悍然反叛,承蒙圣恩,擢臣为讨贼大将军。臣临危受命,得军卒于微末,求将士于草莽,日行于冰雪之间,夜宿于寒风之下,苦战渔阳,计克临渝,终不负圣命,实赖军中上下一心,吾皇圣明烛照之故。失地尽复,贼军败走,臣本该乘胜追击,覆灭贼首,然三军上下疲惫不堪,唯休战整肃,有此良机臣不能得而克功,痛心疾首,泣血以拜,此诚臣之无能而有负社稷也。 臣之过自有罪罚,然与三军无关。十万新军,集结于社稷将危,奋勇杀敌,誓死卫国,败贼军复失地,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如此儿郎大禹万年不败矣。臣据实以报,不敢因臣之过而累及三军,致使将士寒心,万民意懒,如此臣万死难赎其罪。 三军上下左前锋王彦,智勇双全、忠信仁爱实为将才耳,臣请陛下封为镇北大将军,以据夜幽;右前锋宗盛勇冠三军,战力无匹,可为骠骑将军,辅助王彦戍守临渝。其余将士臣窃以为留请大将军王彦自行封赏,方可助其统领三军,不致上下难平,妄生祸端,如此北境十年无忧矣。 臣未能平定北境,还社稷于安宁,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见圣上,也愧对社稷江山,臣请辞去讨贼大将军之职,回归山野,静心思过,军师李瀚墨跟臣出生入死多年,不忍臣孤苦无依,愿追随左右,乞圣上念臣等忠诚之故,恕臣无能之罪,准放逐田园,臣 不胜感激涕零。臣等再拜顿首,唯愿吾皇邦畿千里长分太极之泉,眉寿万年永驻长生之箓。” 看完奏疏真武皇帝久久未语,神色平静看不出是忧是喜,众臣窃窃私语,良久,丞相韩楚风奏道:“陛下,临渝关大捷,实乃社稷之福,不知柱国大将军奏疏之中可有变故?” 听到丞相之语,真武皇帝悲戚道:“柱国将军离我而去也,此等志虑忠纯之臣,功在社稷不意竟妄自菲薄,十万新军未能剪灭夜幽国错不在大将军啊,我大禹痛失一臂也。”说罢嚎啕大哭情景甚是悲痛,大臣窃窃私语,而后跪倒在地,齐声喊道:“吾皇保重龙体,我大禹江山需要陛下一柱擎天啊。”殿上殿下一片号啕,甚是混乱,皇帝更是掩面而去,留下众臣面面相觑,只听得值事太监,喊道:“退朝。”紧随皇帝而去。 众臣也不再装腔作势,柱国将军远离庙堂太过突兀,有伤悲者、有窃喜者、有一时难以接受者等等,反正众臣各有心思各自快速离开宫门,四散去了。 真武皇帝离朝后喊来身边侍卫,轻声耳语几句,侍卫也应诺而去,皇帝身子缓缓向后找了个惬意的姿势歪下,长吁一口气,似是解脱,又有凝重,如疯如魔,难以名状。柱国将军的突然离开让这座暗流涌动的都城更加的诡秘...... 半夜,真武皇帝亲卫前来回奏,只在真武皇帝耳边窃语一番,只听得真武皇帝问道:“当真?”侍卫道:“千真万确。” 真武皇帝喃喃自语道:“许尚武、李瀚墨,真是好手段,好计谋......”之后再也听不到真武皇帝呢喃之语。 夜如同往日一样幽静,甚至更静,只是这座皇城,大街小巷,府邸上下人人似有心事,连星光都有些低眉顺目了。 正是: 自古名利皆两刃,功成遂退方大道。 欲知柱国将军究竟何去何从,且听下文分解。 二、白眉峰母女求医,镐京城庞博上位 首阳山,峰峦叠翠,隐天蔽日,山气氤氲,唯有亭午晴初才能目极八方,其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时常众鸟争鸣,万兽啸林,生机勃勃气象万千。洧水傍脚而走,有激流飞溯,有回潭倒影,及至平阔常有孤帆独棹,渔歌高亢…… 山下官道传来一声马嘶,一驾马车上下来一双女子施施而行,马夫拿了行囊跟在其后。及至近看长者副笄六珈,象服玉瑱,雍容尔雅,仪态万千,面白而微喘,眉蹙而音娇。 少者一身黄衣,其明如秋菊,其素若寒梅,身姿婀娜,步履轻灵;眉黛峨峨兮如山峦之体态,粉面灼灼兮似飞霞之映潭,秋水汪汪兮银河悬空,樱唇点点兮含笑带嗔;慕其貌美兮西子羞奔,爱其皎洁兮日月无辉,真是蕊珠宫内仅有,蓬莱山上无双。今夕何夕?见此美人! 首阳山并未凿梯开路,山野小径也仅是行人多而后有些印记,女子二人寻路而上,一路蜿蜒曲折,随着眼前豁然,终于登顶首阳山主峰曰白眉,至于出处听闻因其悬泉瀑布,飞溯其间,望之似眉而白故而得名。其上无甚独特,几间竹屋借势而成,竹屋周边垄亩成行乃是药圃,看似斑驳杂乱上接天文,下据地理,借山势,靠水形,察阴阳向背,合五行八卦,投诸药之所好。只见一白衣少年忙活其中不知是翻土还是除草,年轻女子拱手施礼方开口问道:“敢问大医陆铭可在?”其音婉转轻灵,珠圆玉润。 听其音那少年方才起身回头,女子刚好礼毕回正,故一览其芳华,或慑于其美,他目光微滞,也仅瞬间,便回礼答道:“邺城突发瘟病,陆医师率众去义诊,不在山上,敢问尊驾何人,来此可是求医?” 只见他一身白衣,忙于垄亩之间而微尘不沾,洁如秋霜;其人若何:硕而俣俣兮有力如虎,矫而朅朅兮有形似龙;其目冥冥兮渊澄取映,其质皎皎兮琢磨切磋;其音锵锵兮如环似佩,其貌揭揭兮会弁如星。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少女也略震,忙道:“我乃镐京韩家韩紫灵,家母病重各方求医皆无可奈何,幸得指点言大医陆铭医术通神,不远万里特来求药,不意竟然不在山上。”说罢微微一叹,神色落寞。 少年再次见礼说道:“在下玄默,不知尊驾光临,未曾远迎,万望勿怪。”说罢手臂微张做出“请”的手势引她们到中间一处屋宇说道:“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先喝杯粗茶,坐下歇息片刻。” 双方寒暄毕分宾主坐下,焚香煮茶,不在话下,坐定后韩紫灵才细细打量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四壁书架陈设各种书籍,以及诸多蒲席小几,排列有序。后壁挂一副正楷中堂其上曰:“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两侧对联: 上联曰:忠肝义胆,戍士视死如归。 下联曰:妙手仁心,医者大德为本。 却说坐定烹茶闲话,玄默因问道:“不知是何病症,京中名医乃至于宫中御医都无能为力?” 韩紫灵说道:“病症倒是不严重就是气喘乏力,畏寒喜暖,寒热无汗,时长肢体麻木,之前医师皆说是肺阳虚,药物加减转换终无所建树。” 玄默转头对韩母说道:“且把手伸将过来,我切脉一看。”韩母依言而行,良久,玄默说道:“此实乃误诊,此病实属寒实,此际因损伤阳气而转为虚,其实是以心、肾为主,波及肺、脾、肝,之前诸多因喘症而误判,虽有肺症,实乃寒邪初犯营卫,腠理闭塞,内应肺、肝,其实袪寒温阳即可。”说罢药用麻黄、桂枝、细辛、苍术等药很平常,其实医者难在辨症不在于神乎其技的用药或者鬼斧神工的施针。接着说道:“我虽不及大医之万一,此症还辩得,不知韩夫人及小姐敢用否?” 韩夫人见礼言道:“看先生虽年幼,然行事作风让人心安,久病难愈,也历经波折,用又何妨。” 韩紫灵也接着说道:“母亲说得不错,想来大医敢留你在山上,必然是放心医术,不然也不敢留你值守。” 玄默心中苦笑,但不敢言明,其实他是最不想留守之人,然大医说了他的医术太弱带上不能帮忙反而掣肘,然虽说大医如此说,但是玄墨的医术并不是大医所说那般不堪,其中关节后文再叙。 玄默说道:“此病治疗选药组方以辛温之品为主,结合行气、活血、通阳、缓急、止痛等。夫人乃寒毒伤体,此病在病位有表、里之分;在邪正关系上,有寒实与阳虚之别;故而前面几人辨症出了偏差,也是在所难免。而在兼夹上,常有气滞、血瘀之异,辨别起来更需细致严谨。寒为阴邪,易伤阳气,故此方注重温阳药的配伍运用。如若不是来的及时,只怕寒毒伤正,心肾阳虚,阴寒内盛,更加棘手些。”说罢韩氏母女云里雾里,不明就里,只说“全凭先生做主”。 玄默说道:“那我抓药,二位不必拘礼,自便吃茶。山上还有一个丫头,平日里素静,时常在后山寒潭练功呆坐,想是快回来了,等收拾一间屋子你们且住下,病不打紧的,几副药下去应该就会有所好转,等调理好了你们再下山不迟。” 母女二人也不推辞,韩紫灵只出门让马夫把行囊安置妥当,便打发下山去了。玄默也忙于抓药煎药,良久突然听到玄默调侃道:“小风筝,上哪去了?” 听一个女子声音清脆道:“我叫纸鸢。”便没有了下文,也没有回玄默的话。 听玄默说道:“我觉得小风筝比纸鸢好听,也不知道老头咋想的,说了也不听,给你改了也不用,都不听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屋里有客人,去打个招呼,收拾一间屋子给她们住。”纸鸢没有接话,进屋而来。只见来人一个姑娘装束极为简单,一身黑色劲装,束发高起,身材纤细却似有无尽之力,面容俊秀清冷,上下左右任何角度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干净利落,没有更多余的感受。进门动作更是干净利落,施礼、问好、转身、退去,这一切看起来很不礼貌的举动在她用来感觉一切顺理成章,绝无瑕疵。 纸鸢退去,玄默端药进来笑道:“这丫头性子冷,不要见怪。” 韩紫灵说道:“真是奇女子,让人心旌神摇,如此清冷的性子,反而让人想多亲近,真是奇了。” 玄默把汤药递给韩夫人,然后叮嘱道:“稍微晾一下温服,纸鸢收拾了屋子你们且住下,没几日该好了。” 韩夫人见礼致谢,双方客套不再赘述。 如此韩紫灵母女便在山上住下,每日无甚特别,就是韩紫灵和纸鸢倒是熟了,当然再熟纸鸢也没有太多的话的,韩紫灵说什么她听着,多半是不答话的,只是会带她去后山寒潭处,两人时常出双入对,胜似姐妹。 日复一日转眼半月有余,韩母的病逐渐好转,脱去病容,更加显得雍容华贵。四人百般疏懒,在亭内烹茶闲话,良多野趣。东拉西扯竟说到一些庙堂之事,有道听途说的,也有颇为奇异的,其中有我们相熟之人,韩紫灵讲到了,那就不妨凑个热闹,说与大家听来,只听得韩紫灵说道:“三年前柱国将军许尚武突然离开庙堂不知所踪,举国震荡,不知你可知否?” 玄默淡然地说道:“听说过一些,总归是在乡野,尽是些道听途说之言,你且仔细说来听听。” 韩紫灵说道:“其实大同小异,都是猜测,柱国将军因何离开,庙堂内外无人知晓。” 玄默没有接话,纸鸢更不会,韩紫灵接着说道:“柱国将军英雄无匹不管何去何从自有道理,咱们不聊。且说京中奇事,自从临渝关收复,一众将士尽皆受赏,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其中长公主‘义子’庞博在战后三月便调回京都,任京都府尹,谁承想没有三月便再次提拔为大理寺卿,这些都不算最奇的,更神奇的是正三品大理寺卿不到一年便擢升为太师,掌管皇家事务。” 韩紫灵兴致勃勃地说完,看到玄默没有太多惊讶之处,以为是不知道朝野职级,有些赧然,刚想解释什么,听玄默开口说道:“听你这么说,庞博不到三十岁便和你爷爷能分庭抗礼了?” 韩紫灵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爷爷?” 玄默不置可否地说道:“你来的时候说过你们是京城韩家,我虽身在草野,朝中之事还是略有耳闻的,敢自称京城韩家的怕是没有别人了。” 韩紫灵有些讪讪地说道:“也没有了。”微顿接着说道:“岂止是分庭抗礼,庞博上位一年不到,拉拢朝臣,其中吏部陈清已然归其麾下,时常摇旗助威把持朝政;又媾和长公主,暗赍钱帛,勾连寺人,惑乱后宫,大有势不可遏之姿。你远在江湖有所不知,庞博的上位让整个朝堂山头林立,本来朝里只有宁王和太子二人为夺嫡相争。现如今庞博携宠恃骄又是新晋权贵,三方势力你争我夺,所为不是江山社稷之稳固,黎民百姓之安乐。”说完有些颓唐,也有些凝重,接着说道:“我爷爷时常长吁短叹,看似位极人臣,实则毫不快活。与其说庞博与我爷爷分庭抗礼,倒不如说我爷爷是夹缝求生。”又叹息了一声:“大禹风气不正让人……” 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便没有再往下说,玄默倒是接过话头,说道:“不必看庙堂之上,光看民风便可知国政,所谓上行下效,不外如是,政风萎顿,民心苟且,柱国将军远离朝堂或因早已看出端倪罢!” 韩紫灵没有想到玄默竟然有此见识,观民风知得失,多少身居要位者不见得能够这般通透,而对于柱国将军的猜测也不无道理。韩夫人往日不这般娴静的,今日不知怎的一言不发,既不阻止也不参与,自顾品茗。 韩紫灵说道:“依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虽然柱国将军失踪以后皇帝陛下公布了柱国将军奏疏,还差人四下找寻,但是现在看来,你说得更合机理。” 玄默没有接话左右而言他,说道:“自古以来大乱将起,必然有邪祟之事发生,千百年来,不到而立之年位极人臣者罕有,更何况用如此手段上位。”幽幽一叹,不知心里是何盘算。 眼瞅庞博上位,有人叹曰: 色字头上悬利刃,哪知各人运不同。 又有小童传唱顺口溜曰: 庞太师,当伙计,生的好,模样俏,而立的母亲正想要;长公主,做母亲,得天资,生慧眼,双十的儿子刚刚好! 纸鸢这时候静静地看着玄默,眼神幽深,更是不知道是何心境。 或许是感到气氛怪异,韩夫人突然笑着开口道:“在这山清水秀之地,与世无争之所,你们尽说些扫兴的话。”或许是病好了的缘故,韩夫人难得的笑,真是灿如莲花,艳若云霞。 韩紫灵也说道:“可不是呢,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在家听的就够烦的,出来还要说,真是自讨没趣。” 玄默也收起情绪,说道:“韩夫人说得在理,庙堂太远,何必提来扫兴,不提也罢。” 韩夫人酌一口香茗,接道:“不想先生医术竟然如此神妙,比宫中御医还要高深,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在此我谢过先生了。” 说到这个话题,韩紫灵来了兴致,接着母亲的话说道:“玄默确实妙手回春。”又不屑的说道:“不承想所谓宫中御医也不过如此。” 玄默说道:“韩夫人谬赞,其实辨症是关键,侥幸,侥幸。”接着岔开话题说道:“前几日陆医师说近日便要归来,瘟病已然遏制,等大医回来可再做调养,如此韩夫人的病便没有大碍了。” 韩家母女面露喜色,又有诸多闲话无甚有趣的,就不再赘述,且说大医究竟何方神圣,其回山又带来什么江湖趣闻,且等回山再叙。 正是: 杏林新添少国手,岐黄旧有大神医! 三、恰逢双雄闹河东,又闻一剑惊江湖 且说自庞博上位以来,把持朝政,京畿内外之臣尽皆安插更替,无不是利益勾连,狼狈为奸之辈。朝廷内外敢怒不敢言者有之,曲意迎合者有之,尽心攀缘者有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民意不答天听,政令难通四海,事事透妖,处处有邪。然自古以来邪祟伴随祸患,无一不然,事情原委,从一桩风流案说起。 原来镐京城有一户张姓人家,祖居京城以卖酒为生,家传米酒风味独韵,大街小巷慕名而来,十里八乡闻风而动。却说张家米酒向来一脉单传,张九天深得真传,加之悟性天分极好,立异标新,加五果以助其味,香型丰富,口感更甚往昔,每日宾客盈门,富足官宦人家尽皆府内常备,有甚者需日日送酒。 如此一来,需求极大,张九天为人开阔明济,心胸大方,为使家传米酒发扬光大,更是广招门徒,打破一脉单传之桎梏,自此以后生意更甚往昔。然人生总有遗憾,张九天夫妇多年不育,及至三十有余方得一女,唤作明月。夫妻二人视若珍宝,明月自小出入于酒肆,常年与宾客交际深谙经营之道,逢迎接送,游刃有余,张九天索性放手,经营之事一概不管,全部交由明月,明月而今已然到二八年纪,真应验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已然出落成了大姑娘,长相风流,顾盼生辉,天生媚骨,体态丰腴,腰似无骨,行如鱼之摇曳,卧似小山重叠,虽含苞待发却兼有熟妇风韵。然有赖于常年交际,明月率真爽朗,开朗健谈,求其色而买酒者不在少数。 这日,一如往常,明月正在酒肆会账,却听得有人喊道:“老板娘,给我打五斤米酒。” 明月抬头,只见来人倒也周正利落,只是他嘴角勾起,眼神轻浮,在明月身上打转,不待明月说话,接着又说道:“老板娘真是年轻漂亮,让人流连忘返,不曾喝已然醉了八分。” 明月眼神里隐约一抹憎恨,不过掩饰得极好,笑着说道:“客官真会说笑,您先坐下稍待片刻,马上打来。”接着朝后堂喊道:“打五斤米酒。” 那人歪靠在柜台之上,往明月跟前凑了凑,凑近明月胸前嗅了嗅,调笑道:“老板娘,你这不像是卖酒的,倒像是胭脂铺。”神色轻浮浪荡。 明月见状赶紧往后一闪,虽然时常遇到类似浪荡子,但是京畿重地初次见面就这般过分者不多,何况明月毕竟是二八年纪,待字闺中,情窦初开,因而略带愤恨地说道:“客官自重,一共五两银子。” 那人从怀里踅摸了许久,却掏出一块红色肚兜,嬉皮笑脸地说道:“呀,不想掏错了,看来这肚兜跟你有缘,要不送你得了,就当是定情信物。” 明月已然在爆发边缘,愤愤横了一眼道:“客官自重,不打酒请你出去。” 那人见明月有些愤怒,倒也识趣,说道:“老板娘莫要生气,给你银子还不行嘛,谁说我不打酒?”说着肚兜装进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说道:“给你十两银子,不用找了,赶明儿我还来。” 明月没有听他的,找了五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这时候酒保刚好打了酒出来,递到那人手上,那人倒是再没有纠缠拿了银子便走了。 这般人物常见,明月没有放在心上,转头便抛诸脑后,不曾想那人真的来了,也是要五斤酒,只是今天来却是言语更加轻佻,举止更加浪荡,只管调笑,倒也没有更加举动,只是临走前亦说再来之语。明月毕竟年岁尚小,晚间便告诉了父亲,没敢惊扰母亲的。 次日明月便未去酒肆,张九天刚送人出门,迎面便来了一个人,横冲直撞地往进去窜,张九天连忙避让,只见来人进门后便高喊:“老板娘,老板娘……” 张九天连忙迎上去,说道:“老朽见礼,客官尽管吩咐。” 那人见到张九天搭话,问道:“你们老板娘可在,唤来见我。” 张九天已然猜了个大概,因说道:“小女今日身体抱恙,在家歇息,客观但请吩咐。” 那人呀的一声,说道:“老板娘是令千金啊,身体抱恙,哪里抱恙,我去瞧瞧,都是老相识了,怪让人不放心的。” 张九天说道:“有劳客观挂念,家门低贱,有辱贵客身份,岂敢劳驾。” 那人已然猜得缘由,便也不再纠缠,说道:“打五斤酒。”张九天连忙应是,好不易送走,略松了一口气。 此后一连几日,明月均未出门,而那人也未曾露面,父女二人终于放心下来,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不承想次日张家酒肆才开门,明月在柜台上擦拭陈设,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呀,老板娘这是见好了。”听到声音明月一个激灵,不看也知道是何人,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转瞬便到了近前,说道:“老板娘,几日不见,我可是想念得紧,听说你身体不适,着实让我担心呢!” 明月强作镇定地说道:“有劳客官挂念,今日也是来打酒?” 那人说道:“今日不打酒。”说着身子趴在柜台上,往明月跟前凑。 明月说道:“小店是卖酒的,客官不打酒烦请打酒时再来,我还要做生意,就不陪客官叙话了。” 那人说道:“你尽管忙,我看着便是,绝不打扰。” 明月无奈,如此这般荒诞牵扯又是几日。 终于在不堪其扰之下,明月爆发,掴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引发祸患,事情就此没了转圜之地。原来此人乃是吏部尚书陈清之子陈子玉,或因跋扈惯了,抑或有了猫鼠嬉戏的兴致,陈子玉仅掌嘴两下,并未过多发难。听得陈子玉身份,张氏一家自知在劫难逃,只能逃遁,民不与官斗古来有之,故而一家人收拾细软,次日清晨张九天便携妻女出城逃遁去了。 张氏一门出镐京城往东三百里,过冯河到达河东郡,一家人才略显心安,想是性命可保,购置家宅,准备再度营生。不承想好景不长,张氏安置未几,便被陈子玉之爪牙寻得,告知其主,便再度赶来,言语之间颇多不敬,更兼有动手动脚,远离京城,免去诸多掣肘,更加肆无忌惮,张氏一门再度惶惶难安。 正是; 人言红颜皆祸水,实则多是祸己身。 又一日,陈子玉不知何处马尿灌多,三更半夜带两个爪牙吵吵嚷嚷寻来,见面就往明月身上扑,慌得张家三口连连避让,时时惊叫。张九天护女心切拉扯之间头撞亭柱,当场就殁了,惊变之下陈子玉已然慌乱,酒意没了大半,带着爪牙夺门而去,留下张家母女哭声震天,好不悲戚,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陈子玉虽说当时惊慌逃路,然毕竟官宦子弟,深知此事注定要扯上官司,便早早准备银钱亮明身份找到河东郡守,河东郡守本身是落魄及第,多年摸爬滚打升迁无门,而今恰逢此良机,攀上有庞太师为后盾的吏部尚书,真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再说张家母子,虽逢巨变,却不得收拾悲恸,连夜便击鼓鸣冤,告上衙门,却不知所告之人与堂上希冀已然串联,河东郡守佯装查验勘探,最终却说查无实据,判曰;刁民无状,诽谤他人,其心可诛,念其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责二十。却说有陈子玉特别叮嘱刑罚只是张母,明月并未波及,张母本来体弱年迈,前有七情劳心,后有刑罚伤体,回家之后没几日也撒手人寰去了,只留下孤苦无依的明月。 却说河东有一对结义兄弟名为左青、游白,不爱读书,专好游侠飘仙这等奇闻秘辛,自小拜在金刀门门下,习得一身好武艺,近日来省亲,坊间听的明月传闻,心中甚为愤愤,便悄悄来为明月护法,欲守株待兔,替天行道。一连几日不曾等到,二人以为此事了结,想着再做计议,便着手准备半路截杀。 真是无巧不成书,是日晚间恰逢陈子玉派人强解明月至驿站,欲成苟且之事。 惊闻此变,兄弟二人连忙换得夜行之衣,前去搭救明月,陈子玉狂傲不驯,今朝得手,也不着急只管调笑逗弄明月,明月只能逃遁避让,掷壶抛凳,根本不能伤其一分,只让陈子玉更加得意忘形,哈哈哈大笑,说道:“小美人,柔弱无骨,却这般刚烈,爷喜欢得紧,看你今日如何逃得出我的掌心。” 明月绝眦欲裂,眼见今日难逃魔掌,心中甚为惊惧。突然一声暴喝,说道:“贼子该死。”只见窗外飞身进入两人,正是左青兄弟二人,左青护住明月,带着便躲窗而去,游白向陈子玉一脚踢去,陈子玉避之不及应声倒地,只见游白持刀便向陈子玉砍去,陈子玉本能之下,狼狈滚开,游白正欲再砍,门外已然冲进几个护卫,游白见势不妙只能作罢,飞窗而去。 陈子玉因而暴怒,严令河东郡守全城搜捕,不在话下,左青、游白带着明月便东躲西藏,偶尔难免大战一番,闹的是河东郡沸沸扬扬,鸡犬不宁。 有诗叹曰: 谁言人心皆自利,双雄取义闹河东。 首阳山,大医率众弟子归来,但见大医,一身粗麻大衣却干净整洁,韩紫灵大为惊讶,原来听闻大医年近六旬,却满头乌发,没有丝毫斑白,嘴角带笑,面容和善,望之如沐春风。大家见礼完毕,陆铭便给韩母诊脉,良久毕,说道:“病症已然减弱。”又转头向玄默说道:“辩症准确,用药恰当,变通时机准确,算是长进不少,医道终究不是你要走之路,你时常胡闹,便依着你学点医术,要依着我,半点都不让你沾的,既然学了你便严谨致医,慈悲用药,你可省的?” 玄默说道:“记下了。”嘴里嘟囔着:“我长进不少你还不带我出门?” 陆铭无视他的言语,接着说道:“我最近叮嘱食膳之中多些温良调理之材,食养几日便可痊愈,然病在人身,自身养怡心性最为关键,药石终究只是救急强改之道,夫人切记。” 韩夫人连连允诺,言道:“果然红尘俗事多了人便蒙尘,旷野放达之所育人心智,首阳山月余休养,我竟心旷神怡,诸多郁郁不意尽皆消散,真是奇了。” 韩紫灵说道:“近来母亲确比往昔多了许多言笑,时常陪我与纸鸢去后山走走。”如此这般你一言我一句聊着,无甚章法。 聊到江湖之事,久居庙堂的韩紫灵煞是爱听,因问大医道:“近来你们在江湖行走,可有趣事,说来我们听听?” 大医说道:“近来江湖确有几件大事,闲来无事,说说无妨。”原来大医说的正是双雄闹河东之事,众人听来韩紫灵义愤填膺,时而痛骂几句“禽兽不如、千刀万剐”之语,玄默古井无波,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静静地喝茶,纸鸢更是靠在窗口眼观鼻鼻观心,听得烦闷就抬起头看看远山青翠,云蒸霞蔚。 原来,自双雄闹河东以后,陈子玉见左青、游白二人武艺高强,难以成擒,便告知父亲陈清,陈清又求救于庞博,因而请得天下十三的鬼枪王义前往河东。 话说王义到了河东,初次交手,左青、游白二人便双双败阵,幸好在闹市,凭借各种掩护方才逃脱。自此兄弟二人不敢公然露面,只能带着明月到处逃窜,好在身份并未暴露,家人无虞。 这一日,三人半夜准备翻越城墙逃遁,不料被王义发现,穷追猛打至冯河,三人后有追兵前无去路,没了计较。 明月说道:“二位大哥救命之恩,明月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你二人武艺高强,奈何我是累赘,连累二位大哥至此,心中愧悔难当。”说着已经泪流成河。 游白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求生忘义,死则死矣,何言拖累,只是我二人实力不济,害得姑娘走投无路,殊为可恨。” 王义并陈子玉带着一众爪牙前来,听到他们对话,陈子玉说道:“你们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大言不惭,你二人自裁,姑娘随我回去,劝你们莫要白费心机。” 左青对王义说道:“阁下武艺高强,不像是泼皮之辈,不知道惩奸除恶,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真是一身造诣白修。” 王义被说得无话以对,怒道:“尔等住嘴,给我受死吧。” 说着一声暴喝,手中长枪如游龙入海,铿铿作响,左青二人连忙对招,本来连日作战疲惫不堪,加之有伤在身,没几招便败下阵来,应声倒地,眼见王义银枪横扫而来,二人殒命在即,听得一声剑鸣,“嗤”的一声,王义推出五丈开外,一剑败鬼枪。 但见来人,一身叫花子装扮,满头白发,胡须斑驳,毫无仙风道骨之意,手中只是一根树枝,刚才那一声剑鸣竟然是由此发出,众人皆是大惊,王义说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来人说道:“白龙枪,看来你是王骛的后人,你祖上光明磊落,英雄无边,没想到后人竟沦朝廷鹰犬。”顿了一下说道:“我是谁?二十年了,江湖真是人才辈出,我你不知也罢,念在故人的交情,我不为难你,以后何去何从,自己珍惜,下次遇到你为非作歹,为虎作伥,莫怪我剑下无情。” 王义知道自己并非其敌手,低声给陈子玉说道:“今日事不可为,我护你退走,日后再从长计议。” 陈子玉愤愤作罢,准备离去,却听到那老者对陈子玉说道:“他有祖上余荫可以离去,你不行。” 王义说道:“还请前辈留手,陈公子若是留下,我也走不得。” 老者说道:“那你是要与我一战咯?” 王义说道:“晚辈自知不是对手,唯有死战?” 双方剑拔弩张,王义银枪猎猎就要出招。 正是: 苟因余荫方免死,又为新主欲轻生。 不知王义、陈子玉等人究竟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四、紫灵喜闻天机堂,玄默怒走镐京城 上文说到王义追杀明月等人,遇到白发剑手一剑败北,言语间似乎还有渊源,以为就此停手,不承想又有变故,双方再度剑拔弩张,正要出手,却听到明月开口说道:“今日之事皆由我而起,诸多因果我一人承担,二位兄台和这位前辈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小女子无以为报,余生做牛做马,报答一二。然此人与我有杀父弑母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我所受他日我定要亲手让他偿得,所以恳请前辈放他一条狗命,留于我日后亲手雪恨。” 众人大为惊讶,见王义等人不走,白发老者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不走,等我送你们吗?” 陈子玉等人方才反应过来,落荒而走。至于白发老者及明月等人下落无人知晓。 正是: 万事有因终会果,而今造孽尚待还。 不意双方争斗被一个路过浪荡子窥得,自此逢人便讲,大抵是那一剑“飞沙走石,移山填河,令日月为之变色,乾坤为之颠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自此江湖关于那一剑的芳华越传越神,皆言亲眼见证,仿若万世瞩目之巅峰对决一般…… 听得这些,韩紫灵好奇地问道:“江湖大能真的能移山填海?” 玄默笑着说道:“哪有那种神通,不过大抵都是以自身为气机,借天地之威,日月之华,阴阳之变,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创造的一点气势,看着很唬人,其实真正大能者大多返璞归真,反而没有诸多华丽,招式更是极简洁之能。”顿了一下说道:“虽然我并未亲眼见到白发老者出手,但我想大抵也如我说这般平平一剑,外行之人更是看不出丝毫华丽。” 韩紫灵惊异地看着玄默,问道:“我只知道纸鸢每日练功,难不成你也是武道高手?” 玄默还未回答,只听得大医陆铭说道:“他倒是什么都灵,就是样样不精,心思活跃天赋出众,是喜也是忧。”神色有些感慨。 玄默默然。 大医接着说道:“既然丫头想听,江湖之事你讲讲也无妨。” 韩紫灵美目炯炯,满含期许地看着玄默。玄默只能应允,略做思忖,说道:“说起江湖事,先讲天机堂。传闻千百年前,十国乱战,山河崩裂,庙宇坍塌,百姓流离失所,种种乱象非止一时。后翼王驾鹏现世,救民于水火之中,天下一统,天下皆知翼王之功,然实则翼王身后有一心腹肱骨之人,密谋军务,观测天象以消除异变,统揽全军之谋划,保全民众之生息。大乱得止,此人隐遁不知所踪,而江湖天机堂横空出世,断天下之兴替,演英雄之前途,囊括天文,涵盖古今,天下之事无有不知莫有不晓。” “自天机堂现世以来,设立双榜:一曰神威;一曰神机。此二者神威囊括天下武道难敌之人,神机录撰世间才略无双之辈,传到今日已然千年有余,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替旧人,这便是传承。近二十年前神威榜新出五人:第一人西海一剑古木,古木出身西海樵家,从小以劈柴为生,不意二十年劈柴竟然悟得剑道,自此行走江湖,而他手中无剑每次出手仅一枯枝,却从无败绩,不管与谁对战仅出一剑,因而江湖人称西海一剑。后又批曰: 祖困孤山,生而下贱; 一朝风消雷住,自然雨过天晴; 再遇龙困浅水,方知道为苍生。 第二人为北狄银枪王骛,出身名门,家传枪法共有八式,最后一式飞龙在天是创立之人揣测之法,自己尚未练就,不想他练成之后又自创最后一式群龙无首,自此银枪便有了九式威震四海,银枪如龙,北狄银枪自此得名。批曰: 先辈便有绝世才,后生更是千古器; 奈何天道不逢时,空留功劫待子嗣。 第三人乃邺城凤尾东方未明,一手麒麟扇出神入化,如影随形,宛若凤舞九天,凰临四海,因此世人称之为凤尾,也是五大高手中唯一一个女子;批曰: 生而脱俗是人杰,苦历半生为有情; 更逢人中苦上苦,自有春风万里迎。 第四人唤百面真君舜英,听闻此人缩骨换穴可以以任何面目出现,却没人见过其真实面目,传闻武学成就也是天下无双,与之交手者只有一剑古木,接一剑不败而后两人均未出手,各自离去,十五年前不知所踪;批曰: 修的本是绝命道,命里又有绝命人; 传尽授空心无愧,身死道消岂无因。 第五人人称刀神李怀瑾以情入道,先修有情道,历练红尘,流连风月,后遇到东方未明传闻求而未得,就此堕落,修无情道,更有甚者自此以后酒不离身,亦正亦邪,所作所为只凭心意,不问对错是非。批曰: 枉自风流世无双,偏逢莲花最高洁; 蹉跎半世空劳顿,几番醒悟情不绝。” 玄默稍作停顿,似乎是在想有没有疏漏,而后又说道:“近年听闻,神威榜出现第六人,不知姓名年龄,一切消息全无,甚至不知是男是女,每每出现青铜遮面,此人亦是用剑,不同于一剑的极致简单,他的剑极度华丽,据见者描述如九天下坠,似银河飘飞。批曰: 本来富贵是闲人,奈何造化总无情; 偶因天资修奇术,又有神威添美名。” 说罢略微有些感慨。 韩紫灵久居庙堂,从未听闻如此传奇之事,心中甚是震撼,也勾起了无尽向往,痴痴地说道:“真好,原来世间真的有这般神仙人物。” 玄默说道:“如同我前面所说,只是借天地之力而已,成仙之路虚无缥缈,只是一些人成魔之后的妄想。” 接着又说道:“说到神机榜,其中传奇色彩更加浓烈,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近几十年来有一人有神鬼莫测之能,天机堂断曰:智计无双。那便是柱国将军许尚武,身为武将,他智信仁勇严;用智他阴其谋,密其机,大巧若拙,大智若愚,神机榜第一人也;一身无有败绩,不但多谋而且果决。批曰: 本是武曲降世,却兼文曲临身; 佐道终要伤身,护主必然劳神。 身边更兼有神机榜上李瀚墨,李瀚墨辅助许尚武,他善星历,观测风云天象,推演祥瑞福祸,合时辰明预兆,只天意之向背,查地理晓阴阳,知五行推八卦,神机榜第二人也。批曰: 天赐三才六甲,地授阴阳五行; 左辅右弼同生,为求万世太平。 第三人天机堂并未说明是谁,评价仅有一句,狡而善伪。另批机曰: 空有奇才错用智,一赴黄粱梦不知; 纵上绝顶终无用,再迈黄泉悔太迟。 第四人乃是天机堂运用天文数算之法推演出来的,暗含天机,无人知晓是何人,乃是应劫而生之人。批曰: 错投帝王家,更兼虎狼亲; 天道终有信,炼宝祐红尘。” 韩紫灵听玄默讲的这些江湖人物,如痴如醉,心中向往之情更甚,她从未想过有天机堂这种神秘而又强大之所,能断人伦功过,可测国运兴衰。痴痴地不由问道:“天机堂是神仙堂吗?这些人听着便似神仙一般!” 只听得“扑哧”一声,原来是韩夫人听得这等痴话笑了出来,韩紫灵才猛然惊醒,抬头看去,才发现玄默大医等人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一向清冷的纸鸢也笑了,韩夫人边笑边说道:“这痴儿,只是写江湖传闻,未必确有其事,就算是确有其事,也大抵和太庙行太卜之事无甚差别,不外乎是宅三日,钻灵龟,而后知吉凶如何,未必能够尽是准的。” 玄默也笑着说道:“韩夫人所言甚合天理,人世间哪有什么神仙之说,不外乎是消息通透练达,而后能够串联并用,因而就有了种种推测结论而已,大多数运用的是数算之术,只是常人不善于概纳总结,因此会有神乎其能之感受。” 韩紫灵说道:“说得轻松,再说其中说的任何一个人,都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远的不说,柱国将军和军师我们都是知道的,和天机堂说描述别无二致,更有甚者我们所知晓更为贫瘠,这么多年可以说柱国将军看着我长大,但是我才发现我对他知之甚少。” 韩夫人说道:“柱国将军的神采,我自是知晓,然柱国将军低调内敛,一心为公,不愿别人过多的交谈他之是非功过。更有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而今提及更是不合时宜,在这山野之间闲聊倒也无妨,朝堂内外皇帝陛下难得摆脱其阴影,长公主更是恨不能生吞活剥,故而不是禁忌甚似禁忌。” 玄默等人默然无语,韩紫灵本是极聪明的,再加上身为宰相孙女,朝中的蝇营狗苟,虚情假意体悟自然是很深的。坊间众多皇帝猜测之语声声在耳,柱国将军离去后皇帝陛下明里暗里虚伪做作历历在目。 正在众人惆怅之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药童近来说道:“京城传来急报。” 玄默赶紧接过密信,脸色大变。 众人见状忙问是何变故,原来是御史台有位御史大夫名曰石文泰,辗转听闻陈子玉逼害张氏一门,故而上奏弹劾吏部尚书陈明,并请治陈子玉之罪,其文曰: “臣闻自开天辟地伊始,已历百代有余,英明神武之君未有及吾皇万一者,然长治久安,国祚兴隆之邦皆为君敬臣忠。千里之邦莫不有文武之道焉,文能治国安邦,武能横扫寰宇,如此则内安天下,外和诸戎。 而今吾皇文治武功冠绝古今,却有食国之禄而行害民之事者,民者社稷之本也,法者天下之公器也。窃以为害民者,乃国之贼也;枉法者,天下公敌也。吏部尚书陈清纵子行凶,害民张氏一族流离失所,客死他乡,此等人间至祸,如若姑息纵容,则王城内外百姓自危,社稷上下人人效法,如此则民心思变,此乃自断根基也,俗语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白衣能法外逍遥? 臣请陛下着刑部寻情勘验,察查证据,治陈子玉应得之罪,还张氏公道,以立法威,若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能存于宇内,则置法于何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庙堂倾覆则不远矣!吏部尚书陈清亦有包庇纵容,教子不严之罪。臣虽粗鄙,然为吾皇之社稷江山冒死进谏,若能治其之罪臣纵死无悔矣。” 不承想奏折上报司礼监,便被庞博截获,而后请人模仿石文泰之笔迹,上奏天子,其文大抵是“皇帝昏庸无道,不施仁政”之类,真武皇帝见得奏疏而后暴怒,当即石文泰便被夺职下狱。 而后庞博等人罗织罪名,前后之罪总计数十种之多,盛怒之下天子命三司同理其罪,察查证据,庞博等人从中作梗,而后定罪为凌迟,于三十日后在午门之外当众施邢! 众人听得此变,都是大惊,韩紫灵义愤地说道:“不料朝中局势竟到了如此地步,石老一生为国尽忠,献言献策何止千万,不意竟落得如此下场。”思忖片刻后说道:“母亲,咱们回京吧,让爷爷想办法救救石老。” 韩母说道:“只怕你爷爷已然有所筹谋,然从目前情势而言怕是未见成效。” 韩紫灵接着说道:“就算没有成效,也要再想办法,怎能让庞博等人日益坐大,而我们毫不作为?” 韩母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该如何接话。 玄默接着说道:“韩姑娘所言甚是,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鲁莽行事,否则只怕牵连更多。” 韩紫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说道:“先生可是已然有所计较?何不快快示下?” 玄默说道:“相隔千里,诸多细节不甚明了,计较还尚未可知,但你所言速回京都倒是必然之事,你若有此心解救石老,我虽不才,愿助丞相一臂之力。” 韩紫灵喜道:“如此真是太好了,我们尽快收拾启程,人命关天,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如此玄默等人便收拾停当,告别大医等人启程往京都而去,玄默身边只跟着纸鸢,不知是护卫还是丫鬟。 话说玄默一行人下首阳山行不到十里,便见两边绝岩料峭,高千百丈,其间狭小,最多不过丈余,犹如有人从中劈开一般,人行其间,看天仅为一线,故人称一线天。 众人匆忙赶路,毫无兴致留意自然之鬼斧神工,就在众人刚走进一线天之时,身前身后便出现数十位劲装蒙面之人拦住去路。为首一人说道:“兄弟们久居草莽,今日无米下锅,便开得这一线天,为尔等行路方便,作为报酬是否留下买路之财?” 韩紫灵惊讶地看着对方,玄默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问道:“一线天是你们所开?” 不待为首那人开口,其间一个大声说道:“那是自然,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玄默饶有兴致地说道:“我要不信,是不是就不用给钱了?” 为首那人说道:“不留财也行,只是三位女眷留下把我等伺候好了,我等便放你们过去。”说罢一众哈哈大笑,淫邪中夹杂着得意。 韩紫灵从小身份显赫,何曾如此受辱,便开口叱道:“瞎眼的贼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敢惹我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听完这话,一众黑衣人又是大笑,为首那人说道:“若被你几句言语吓退,我等也不会吃这口饭了。”又对玄默说道:“你看我的提议如何?” 玄默戏谑地说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人道:“那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杀了你她们依然是我的。”说罢就要动手。 玄默却说道:“且慢,要是我等留下钱财,你是不是可以放我等过去?” 那人眼中透出一股残忍的表情,说道:“现在晚了,财色我都要。” 玄默说道:“那就没得谈咯?”话音刚落,那人便说道:“大家动手杀了这小子。”说时迟那时快,几十人便拔刀而起,正是: 前因义愤才下山,又遇强梁来止步! 欲知玄默等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五、一线天玄默遭伏,镐京城少年献策 言接上文玄默等人偶遇强梁,言语之间双方冲突不断,剑拔弩张,黑衣强梁已然拔刀出手,只见玄默将韩氏母女护在身后,纸鸢手中突然多出两柄短剑不知从何而来,不待对方发动,只见纸鸢一声轻叱已经冲入人群,左刺右突,然而黑衣人也不是一般角色,招式套路狠厉精准!韩紫灵母女何曾见过这等情景,吓得缩在玄默身后,却又好奇地探头。 只听领头那人说道:“小姑娘蛮清秀的,没想到还有两下子。” 纸鸢不搭话,手里却更加凶狠,速度越来越快,随着纸鸢招式变动,越来越多的人应声倒下,惨叫一片,只听“啊”的一声领头黑衣人也随之倒地不起,看到纸鸢大获全胜几十人,韩紫灵眼睛瞪大,难以置信。 说时迟,那时快,玄默慢慢地走到黑衣头目跟前,蹲下身子,调侃地说道:“就这也能开这一线天?” 那黑衣汉子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说这等风凉话。” 玄默说道:“你们不是草寇,故作草寇模样,是怕事败以后我会追究,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吗?”话音刚落,只见纸鸢突然出手,捏住黑衣头目的面颊,挥手一拳,一颗后槽牙伴随着血水掉落在地上,而其他人皆一声惨叫,便赴黄泉了。 黑衣头目满眼惊恐地看着玄默,玄默慢慢说道:“从你出手我便知道你们是死士,藏毒药那点伎俩大多一样,现在能配合了吗?” 黑衣头目待要说话,只听“嗖”的一声箭鸣划破长空,得到玄默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然气绝。 纸鸢连忙护在玄默身前,警惕地提防着四周,只听玄默说道:“没事了,后面之人目标不在我,而在于灭口。” 纸鸢说道:“会是什么人?” 玄默拔出死尸身上的箭,看了一眼便扔到一边,说道:“不管是谁,出手就是开始不是结局,不必我们去找,他们自己还会来找我们的。” 韩紫灵母女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死状可怖,一时难以接受瘫软在地,玄默连忙让纸鸢扶她们母女上车,一行人奔着京城而去。正是: 才出深山便遇袭,谁知前路又何如? 走了半日,韩紫灵逐渐从惊慌中恢复平静,开始拉着纸鸢问东问西,说道:“每日看你练功,只是看着甚为好看,不曾想你如此厉害,那么多劲装汉子都不是你的对手。玄默曾说近几年神威榜上有第六人出现,使的兵器是剑,看你用的也是剑,难道你就是那神威榜新晋高手?”不等纸鸢搭话,紧接着又说道:“还有你的双剑可真好看,可是没看到你拿在手里,你放在哪里呢,拿出来给我瞧瞧好不好?” 纸鸢有些哭笑不得,一向清冷的她只是说道:“我不是那第六人,我还差得远。”便没了下文。 韩紫灵接着说道:“哇,你还差得远,那榜上之人真的就是神仙了!”又怯怯地说道:“你的剑给我看看罢?”说完有些赧然,又充满希冀! 玄默连忙解围,对着韩夫人说道:“夫人受惊了,不知现在是否平息?” 韩夫人回道:“多谢先生关怀,好多了,也让先生见笑了,确实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一时难以接受。” 玄默说道:“夫人客气了。”又感慨道:“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多见,不管如何生命可贵,一次这么多人殒命,就算是敌对,难免伤怀。” 韩紫灵插话说道:“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截杀我们?” 玄默说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应该是冲我而来。” 听完玄默的话,韩紫灵心中甚为惊讶,对眼前这个少年充满了好奇,初见玄默一身白衣忙于陇亩出尘而不染,转眼之间一手医术妙手回春。直至今日一路同行身边侍女玄功出神入化,更为惊异是一介布衣,才出深山便遭遇死士围杀,他究竟是谁,这个问题逐渐在她心里生根! 韩紫灵问道:“难道就没有丝毫线索吗?” 玄默说道:“也不是毫无线索,最后杀人灭口的那支箭,乃是御林军专用。”然后略顿一下说道:“那箭名为飞虻箭,此箭属于弩箭,一旦被此箭射中,便会直接射穿,箭头又为三棱形,身中此箭可以说是必死无生,无法医治。” 韩紫灵讶然地说道:“你居然会惹到御林军?那可是皇帝亲军啊。” 玄默说道:“虽说是皇帝亲军,现在能调动御林军者也非皇帝一人,此事也没那么简单。” 韩紫灵说道:“可是你下山又有什么人知道呢?而且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我们下山才十里路,他们难道能飞过来?” 玄默淡淡地说道:“山上人都知道,只怕他们来此已经有些许时日了!” 韩紫灵极度茫然,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尽皆是些猜测,一路消磨中…… 镐京城,大禹国都城,千年传承的都市气象非凡,护城河宽阔幽深,真可谓城高池深,城门口迎来送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马嘶声,人喝声,此起彼伏。 玄默走下马车,看着高垒的城门上那硕大的“镐京”,脸色平静,只是感慨道:“镐京城果然无愧为都城!” 纸鸢站在身后,也随即抬头看去,无悲无喜…… 韩紫灵站在玄默身侧说道:“城里更加热闹,咱们赶快进城吧,等见到爷爷,救出石老,我便带你们逛遍镐京城。” 玄默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咱们进城。”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丞相府门口,只见门口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三间红漆大门,门前列排开战列着些仆役值守,只有东西角门开着有人进出,正门紧闭,其上一块匾,上书“丞相府”。 早有眼尖的仆役看到韩紫灵一行人停马下车,便高声喊道:“奶奶,小姐回来了。”在众人的簇拥下玄默一行人进门而入,只见亭阁式建筑,单开间九脊顶,龙头翘角,雕梁画栋,周廊栏杆纤巧,建于高台之上。 进门后,早有仆人报于丞相韩楚风,韩楚风最是疼爱孙女,久别未见,挂念得紧,连忙出主厅迎接,但看到身边玄默纸鸢,收起前状,转头看向韩紫灵,意下询问,不待开口,只见韩紫灵跑过去,抱着韩楚风的胳膊,撒娇说道:“爷爷,你有没有想我?” 韩楚风咳嗽一下,正色说道:“休得调皮,看不到有客人?” 韩紫灵方才醒悟,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名为玄默,别看他年轻,确是妙手仁心,我母亲的病便是他治好的,还有这位姑娘叫纸鸢,她……” 待要说下文,只听玄默施礼说道:“草民玄默,见过丞相大人。” 听到孙女介绍,听闻玄默之能,韩楚风心中感念,便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少年,韩楚风说道:“先生救命之恩,韩府上下铭感在心,远道而来,内堂奉茶。”韩母见礼后便退下了。 其余众人入内,寒暄毕,分宾主坐下,因问来意,韩紫灵率先开口说道:“我们在首阳山听得石老下狱,命在旦夕,便放心不下,想问问爷爷可有搭救之策?”略顿又说道:“玄默先生言可助爷爷搭救石老,便一同入京。” 韩楚风大惊,忙问道:“没想到先生身在庙堂之外,却有这等能力,老朽惭愧,慢待先生,老朽近日也是苦思,各种谋划推演皆不得其法,正值烦闷,先生若有妙计搭救,还请快快示下。” 玄默道:“妙计不敢当,只是有些手段可以用罢了。”众人听得玄默如此说,脸上均是大喜,正是: 几度筹谋终无果,而今天降智多星! 玄默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递于丞相韩楚风,韩楚风接过锦囊,打开细看,只见他时而蹙眉,时而震惊,时而难以置信,只见他看毕满脸欣喜若狂,起身微行一礼,说道:“先生大才,请先生暂住府内,以便多多请益。”接着转头对韩紫灵说道:“你吩咐管家安排先生住所,不可慢待先生。”说罢,匆匆而去了。 韩紫灵甚是好奇玄默到底有何良策,为何爷爷如此重视,多问之下玄默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便知。”便没了下文,韩紫灵无可奈何,只能作罢,找管家安排玄默等人住处去了。 一夜无话,翌日早朝,众臣跪拜毕,执事太监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只听一人出班跪地,原来是大理寺卿名叫王徽的喊道:“臣有事启奏。” 皇帝说道:“王爱卿何事,速速奏来。” 王徽奏道:“臣等复验石文泰案,本来已然结案定罪,然而近日收到线报,御史台尚有几位大人与石文泰勾结串联,此事关乎天威,臣等只要查验清楚。”说着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帝说道:“还有何人勾连其中,还不速报?” 王徽奏道:“臣等查验中发现,御史台刘文景、何应物、张天启等几位大人勾连其中,臣等非常心惊,只能继续往后查,所涉官员也越来越多,发现就连礼部尚书张知书也牵连其中。”听到名字的一众官员慌忙跪倒在地只喊“冤枉”。 王徽从袖中拿出奏折接着说道:“此事已然牵连到职级超越我等之官员,兹事体大,臣等不敢擅权,只能奏请陛下定夺。” 皇帝说道:“呈上来。” 执事太监急忙取了奏折递于皇帝,只见皇帝面色时而青时而紫,此等变故满朝上下皆是大惊失色。 良久之后,皇帝说道:“众臣先退下,韩丞相、庞太师暂且留下,孤有话说。” 待众官退去,皇帝说道:“王徵所奏之事,你二位如何看?” 韩楚风没有开口,庞博却说道:“既然王大人说查明缘由,已有证据,自然不会有假。” 韩楚风说道:“臣觉得此事兹事体大,应有三司会审,察查证据,再做定夺。” 皇帝说道:“那就依丞相之言,此事你二人主理,会同三司详查复验。”二人允诺退下。 皇帝寡欢,便欲去后花园一游,行进之间看到宫女太监,窃窃私语,鬼鬼祟祟,便给身边太监总管郭宝说道:“把他们传过来,问问私语些什么?” 郭宝急忙传来众人,众人见到皇帝,惊慌地跪倒一地,瑟瑟发抖,静听训示,只听郭宝说道:“陛下问,尔等私语为何?” 众人惊慌,不敢言语。 皇帝怒道:“尔等连朕的话都敢不回了?” 众人再度慌乱,只管叩首,有胆小的已然瘫倒在地,有一小太监,匍匐在地,打着战说道:“启禀陛下,奴才们近日听闻三皇子宁王对太子殿下出手,宫里宫外皆传素日里与太子殿下走得近的朝臣们都将受到牵连打压。”说罢连忙叩首如捣蒜,接着说道:“奴才们该死妄议主子,请陛下恕罪。” 皇帝怒道:“宫内愈发没了规矩,尔等去内廷司自行领罚,掌嘴五十,以后再敢胡言乱语,通通杖杀!” 说罢皇帝转身朝养居殿走去,太监总管郭宝紧随其后,临走前不忘说一声:“还不滚下去领罚?”众人慌乱退下,领罚去了。 却说皇帝问道:“老三对太子出手,你可曾听说?” 郭宝说道:“老奴不曾听说,皇子之间争斗,也是有个限度的,我想断然不会损害朝廷利益的。” 皇帝“喃喃”自语说道:“为了这把椅子什么事做不来呢?” 皇帝又说道:“今日早朝上王徵弹劾之人,确实是与太子走得近的一些臣子,趁朕暴怒于石文泰案之际牵连出众多朝臣,如果得逞,这一应人等最好也是个丢官免职。” 郭宝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皇帝又说道:“素日朕纵容老三,想着太子已然身为储君,只要老三不会有僭越,凡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料他这次出手就是一众朝臣,如此打压同僚,排除异己,素日里那些贤王的称赞如何得来的,如此不顾社稷安危,如何算得上是贤王?” 郭宝说道:“陛下莫要动怒,只是些奴才们的闲话,无凭无据莫要冤枉了宁王爷。” 皇帝神思悠远,淡淡地说道:“自然不能冤枉了他。”也不知道这句话说与谁听。 太子府,太子一干智囊尽皆在堂下坐着,个个面色沉重,太子更是阴晴不定,吐了以后浊气,缓缓问道:“今日朝上之事大家可曾听闻?” 太子府詹事胡维意说道:“已然听说了,今早被弹劾之人尽是与殿下亲近之人,礼部尚书更是殿下左膀右臂,今日被弹劾怕是有人用石文泰做文章。” 太子说道:“之前石老之事尚未觉得蹊跷,今日早朝王徵突然发难,一纸奏报牵连出众多官员,而矛头所指赫然是本宫。” 客卿付颖说道:“怕是筹谋已久,今日看来石文泰案另有蹊跷。” 太子府詹事胡维意说道:“这次确实促手不及,从未想过宁王突然发难。” 太子说道:“既然他要出手那便接着,近几年陛下纵容老三与我作对,现在愈发猖狂,那便让他知道储君和王爷底蕴有何不同。” 众人一番计议,然后各自领命行事去了。 宁王府,宁王也是一筹莫展,府内智囊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黄锦鸿作为客卿中之智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殿下安排的吗?” 宁王说道:“本王并没有安排,王徵突然发作,没有与任何人知会,而且所说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因为一旦牵涉众多,父皇一定会觉得蹊跷而细究石文泰案,一旦父皇亲手参与,石文泰便安然无恙,甚至无罪释放。” 有些气愤地又说道:“石文泰素来以忠臣直臣自居,向来亲近身为储君的太子,对我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一直以来他耿直忠信,毫无把柄。不意这次得罪了庞太师,虽然庞太师以姑姑为后援,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但是至少这件事情上,本王非常希望他能有所建树,不意竟然出此变故,只怕牵一发动全身,这笔账不是我的也是我的了。” 黄锦鸿说道:“如此看来有人想浑水摸鱼,也有极有可能是太子自导自演一出闹剧,对他自己亲近之人弹劾,而自己反而更加安全。” 总之王徵一纸奏疏,让这座本来诡谲的都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牵涉其中,各自心思各异,而各方都磨刀霍霍,做着自己的盘算。 丞相府内,玄默与丞相韩楚风烹茶闲话,玄默淡淡地说道:“今日只是开始,各方角逐也不会有太大动作,还需再添一把火。” 韩楚风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孙女一般大小的少年,心中有一种感觉,往后京都大小事都会因他而起,此念头一起,韩楚风骇得自己一身冷汗,却无法压下这种看似荒诞却又真切的感受! 诗曰: 才入京都未显名,便有神通搅庙宇! 欲知玄默所说大火究竟为何,且听下文分解。 六、玄默用计初显威,宛丘观礼狼共舞 长公主府,庞博如孩提般跪在地上,长公主巍然坐立。只见她梳着慵懒髻,绾着五凤珠钗,眉宇间点点风情,美目内暗含春色,朱唇轻咬怒带嗔,琼鼻略皱俏带媚,手拿绢宫扇,大有怒其不争的语气“娇叱”道:“今日殿内之事可是你的主意?” 庞博略带讨好地说道:“是那王徵来找我,说手里有一干人等之把柄,运筹得当可打压异己,培植势力。” 长公主怒道:“蠢材,打压异己谁人打压一片?就算确有其事,朝中重臣一片倒地之前陛下也要斟酌拿捏的,哪头轻哪头重没有人比陛下更会权衡的。”又舒了口气,继续说道:“政治朝局,莫不讲求一个平衡,你走到今日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不成你是以为陛下瞎,还是觉得像你等一样蠢?” 庞博极度委屈,却也唯唯诺诺地说道:“我以为手里有证据陛下会治其罪。”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有些烦闷地说道:“你且退下,做事之前动动脑子,此事你不要再插手。” 庞博看到长公主神色稍微缓和,便跪着向她跟前挪去,然后伸手握住长公主的脚踝,慢慢摸索,长公主脚踝被袭,十分力气去了九分,只见庞博双手不停,沿着小腿往上攀缘,长公主已然浑身酥软,嘴里“嘤嘤”娇喘,庞博得机得势,顺势将其揽入怀中…… 良久毕,只见衣飞满地,暖阁狼藉,长公主躺在庞博怀里眉目迷离,香汗莹莹,娇声说道:“以后办事不得如此鲁莽,朝中有朝中的规矩,平衡打破,必然会引火烧身。” 庞博不服气地说道:“我也是想帮你做事,再说一向不都没事嘛?” 长公主拍了一下庞博的胸口,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些长进?此事你莫要插手。”说罢起身整理衣衫,继续说道:“你今日回府,派人打探一下太子和宁王有何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报于我知晓。” 庞博只能应诺,之后有从身后环住长公主,双方再度缠绵温存,暂且不提。 韩府内,玄默等人依旧商讨如何再度“点火”,韩紫灵问道:“一份奏折便可成事?如此简单之布局,虽说痕迹不重,然终究还是刻意。” 韩楚风说道:“先生把握人心之本领却非凡人能比,越是简单便越不可破,此乃人性。庞博上位虽快,然草芥出身,胸无点墨,上位越快越是自以为是,可以说这份奏折有庞博保驾护航最为稳妥,王徵找庞博乃是助其排除异己,他必欣然接受,此乃借刀杀人之计;陛下虽生性多疑,确是越是多疑便越多猜忌,自以为帝王,朝中大小事宜难逃其掌控,玩弄众臣于鼓掌,一切平衡皆由自己掌握,殊不知越想掌控便越容易入局,此乃无中生有之计;被弹劾之人看似全为太子之人,皇帝多疑,由此联想乃为党争,一旦党争,那边需要继续保持平衡,皇帝绝不允许一方坐大,自然会亲手制止,石老之案会再次推到皇帝面前,按其多疑之性情定会亲自审问,如此便有了转机,此乃围魏救赵;太子因受威胁,必将反击,宁王为求自保,只能入局,双方战端已成定局,此乃反间计;乘其阴乱,利其弱而无助,从而在各方势力之中,周旋获利,此乃浑水摸鱼。” 韩楚风略微感慨地看着玄默说道:“简单的一纸奏章,居然用到无中生有,借刀杀人,围魏救赵等等诸多计策,先生大才!” 玄默淡淡地说道:“丞相谬赞,如你所言此乃人性,甚至算不得阴谋,摆上桌面只要我等不暴露人前,他们必然入局,而我们所用不过一个真假难辨的线人罢了,丢给庞博因其无能,便于利用,而涉及人员看似与他对立之人,却又波及太子,此人嚣张跋扈却又一无是处,故而能被利用,换作他人便难以成功。” 韩紫灵听完,只觉得自己后脊梁发凉,看似简单的一个线人举报,却又牵扯朝中所有位高权重者,致使相互猜忌攻讦,韩紫灵有些迷茫地说道:“那长公主就不会阻拦吗?” 玄默说道:“长公主知道了自然会阻拦,然庞博上位迫切想要立功,一来证明自己,二来摆脱长公主掌控,无论出于何种心思,他都必将不会告知长公主,这也是人性!” 韩紫灵说道:“朝堂怎么会变成这样?” 玄默说道:“历来朝局都是深不可测,只不过圣明天子能明辨忠奸,所行之事只为社稷江山,免去无谓猜忌,知贤用能,无为而治,则天下太平祥和!此所谓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再者虽说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源清也难免流浊,源浊则浊上加浊!”说罢有些感慨。 玉虚峰,身处西海,西出镐京城千里之遥,山顶常年冰雪,山下四季如春,峰顶远眺只见山脊冰雪映日,宛若龙出苍莽,及至山下九天影射西海,宛若银河入海!顶峰之上,二人正在对弈,一人虽年过半百却英武刚健,一人年纪相仿文质彬彬略显沧桑。 只听得一声雁叫划破长空,只见一只洁白的雪雁盘桓而下,落在了英武汉子身上,他伸手从足上取下一个竹筒,摸了摸雪雁的脑袋,雪雁享受地闭上眼睛,那英武汉子收回手,竹筒里拿出信笺正看,只听那沧桑男子说道:“玄默进京了?” 英武汉子说道:“进京了,同丞相孙女一道,神不知鬼不觉。” 沧桑汉子说道:“他倒是机灵。” 英武汉子说道:“不曾想他比我想象的布局还要快,如此安逸了些,不够热闹怎么行?”说罢起身去了洞里,片刻后只见竹筒再度封死绑在雪鹰的腿上,他拍了拍雪鹰翅膀,说道:“小白,去吧。” 沧桑汉子说道:“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英武汉子说道:“不过分,他自己选的路,又想走得很顺那多没劲,玉不琢不成器,我这是帮他,为他好。” 沧桑汉子说道:“你不怕他绷不住?” 英武汉子没有说话,雪峰的天说变就变,方才晴空万里,此刻阴云密布,不一会天上飘起雪花,顷刻间一片白茫茫笼罩着整个雪山,沧桑汉子伸手接住一朵雪花,瞬间消融,只听他喃喃地说道:“变天了......” 英武汉子眼神悠远,说道:“是啊,变天了......”轻声之语很快埋没在寒风之中...... 叹曰: 龙潜在池本勿用,或跃在渊则无虞! 本来朝堂激变便在顷刻,各方势力磨刀霍霍,然而一个消息让暗流涌动的京都再次震动。原来昨夜,长公主府、东宫、宁王府、太师府以及皇宫均收到一纸留书,其文极为简单,曰:许玄默进住丞相府! 起初各方势力并未放在心上,然细想之下猛然心惊,因为他姓许,大禹国姓许之人何其千万,然而有人能用此等手法告知,便证明此许必然非同寻常,联想到昔日远离庙堂之柱国,众人不由得心惊肉跳,正可谓柱国将军是大禹国诸多皇亲国戚内心永远难以撼动的高山,本以为他远遁江湖,自此心头再也无此高山,而今有一个叫许玄默的住在丞相府,此等信息显然不是无聊人士恶作剧,如此来去自如而又直指许玄默,想必其中必有因果。 丞相府内,玄默等人继续为石老之事筹谋,转眼子时已过,众人方才散去,纸鸢走到近前,对玄默说道:“今日巡视,周边多了许多形迹可疑之人。” 玄默说道:“意料之中,按首阳山下设伏来看,进京不该如此顺利,不想来的如此之慢。” 纸鸢说道:“接下来怎么做?” 玄默说道:“既然有人想让这暗流更加汹涌,那便成全了吧,明日出去走走。” 纸鸢不问,因为她知道玄默做事她跟着就好,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哪怕看起来不对,她也觉得合理,因为玄默要做的就是对的。 翌日清晨,玄默告别丞相韩楚风,准备一览镐京城,紫灵异常激动,说道:“到了镐京城,我自然要做好向导。” 玄默欣然接受,丞相府本身位置极佳,只因占地较阔,故而巷子较深,出去便是主街,纸鸢终究是女子心性,就算素日恬淡,然对于新鲜事物总是好奇的,故而脸上多了些素日不曾有的笑意和雀跃。 紫灵本身性格开朗,一路上拉着纸鸢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川流不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些探头探脑的人远远地跟着他们三人。纸鸢似是没有发现一般,跟着紫灵只是闲逛,玄默好似也乐在其中,一行人漫无目的地逛着,至晚方归。 是夜,各府均有丹青圣手画得玄默画像,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又似不约而同地找到了某些关联,各自盘算着。 长公主府,庞博与长公主对面而坐,看着桌上的画像,眼神飘忽不定,有怨怼、有愤恨、有惆怅、有些许欣喜……庞博看着变幻莫测的长公主,大气也不敢出,良久,长公主才说道:“确有几分相似,应该无虞了。” 庞博问道:“此时入京有何打算?” 长公主说道:“不管是何打算,终究不会让他得逞,京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京都,朝堂再也不需要第二个柱国,想必皇帝陛下更加不愿意。”说罢微微叹息,又变幻出阴鸷的笑容,说道:“好久没有给太后请安了,明日进宫走走去。” 庞博不敢说话,长公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伸出手指勾起庞博的下巴说道:“本宫累了,伺候我歇息吧。”庞博明显感觉,长公主与往日有所不同,更加肆意,更加阴诡,更加…… 尽管镐京城所谓大人物好似一夜之间都有了些许心事,但是夜格外的寂静,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梳洗毕,紫灵来寻纸鸢,烹茶闲话,因说道:“三日后有件趣事,我们不妨凑凑热闹。” 纸鸢话少,加之诸多决定皆听玄默,并未搭话,只是看了一眼玄默,玄默身子往后靠了靠,才问道:“是什么趣事?” 韩紫灵见问,甚是欣喜,说道:“安宁侯楼宇宁久无子嗣,因问太常太卜缘由,言祈福太阳神,便可得子,三日后在宛丘之上设坛祈福,你们可愿前往一观?” 玄默说道:“祈福求子,倒也新奇,那边走一遭吧。” 韩紫灵略微有些诧异,玄默往常很少愿意凑趣,近几日好似变了个人,先是上街闲逛,又是观礼祈福,不过紫灵沉浸于喜悦,小小疑惑便抛诸脑后! 宛丘之上,乃是太阳神庙,大禹国素信神祇,诸神各司其职,少牢太牢,焚香礼祭,告慰天神,求赐福祉,太阳神主司生育子嗣。举凡家中不育抑或久无子嗣,占卜问卦,择良辰吉日,请乐师巫医,太阳神庙祈福便可灵验,历来有确成其事者,亦有难以建功者,然得天机者总有说辞可解万民之惑,真乃神乎其技,常人难以企及也! 玄默、紫灵、纸鸢一行三人,来到宛丘,祭坛在山顶,然而车至山下已然人山人海,只能下了车驾,命马夫山下等候,三人随一众人等往山上走去,宛丘虽低,却因香火旺盛,万民捐献,一路走来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也别具一格。 宛丘顶峰,一个圆形祭坛立于太阳神庙前,高三丈三,直径九丈九,神庙两侧双鸟携日蔚为壮观,供桌上少牢新设,乐师巫医各就其位,击鼓扣缶,执羽而舞。其实甚为奇怪在于,太阳神庙每日皆为吉日,据悉所合乃个人所属八字等等,一干乐师巫医日日乐舞,不分冬夏,不问风霜雨雪! 今日之宛丘,达官显贵极多,毕竟安宁侯一生战功卓著,直至今日手中兵力数十万之多,尽心结交之人不在少数,只是随着玄默等人的出现,高台周围的目光都或多或少都偏移过来,多少人蠢蠢欲动! 玄默等人观礼中,只听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说道:“原来是韩姑娘,真是巧遇,京中之事难得有韩姑娘愿意参与的。”说罢见礼,只见来人面目倒也清秀,算不得玉树临风,更无翩翩之意,多了些虚浮,身后跟着一位书童打扮的小厮,待要再开口,只听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说道:“韩姑娘少来凑趣,皆是因为苍蝇嗡嗡,韩姑娘怎敢出门。”说罢向紫灵等人见礼,眼神却是飘向玄默,此人长得倒算标致,手中一纸折扇,身后跟着之人也是一纸折扇,原来此二人正是太子府詹事胡维意和付颖二人。 紫灵见礼道:“见过胡先生、付先生、黄先生,今日有幸一次见得倒也齐全。”原来率先开口之人正是宁王客卿首座黄锦鸿。 黄锦鸿似乎并未在意胡维意指桑骂槐,对韩紫灵说道:“韩姑娘客气了,今日有幸见得姑娘才是难得。”看了一眼玄默说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身边这位是?” 韩紫灵说道:“这位是弊府请来给我母亲看病的医师,不要小瞧玄默先生年轻,却有妙手回春之能。” 黄锦鸿、胡维意等人心中了然,胡维意说道:“不意先生竟有如此手段,真是难得!” 玄默淡然说道:“是韩姑娘抬举,粗知医术,游历江湖糊口而已。” 胡维意说道:“先生过谦了,能让憨姑娘青睐者京中难有其一,太子府在宛丘有观礼台,可略做奉茶。” 黄锦鸿急忙说道:“宁王府亦有,还请韩姑娘,玄默先生赏光,顺道请教先生医道,望不吝赐教。”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诸位还是退开吧,今日本太师想结交玄默先生和韩小姐,尔等且退下。”原来来人是庞博,身后跟着天下十三王义,倒没有带别的随从。 胡维意率先说道:“见过庞太师,只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今日毕竟是我太子府先邀请玄默先生。” 不待后文,只听庞博叱道:“竖子无礼,你是何等身份,假借太子之名强压本太师,一个小小府内詹事,狐假虎威,你可知罪?” 只听付颖说道:“庞太师此言差矣,某等虽无官职在身,然此亦非朝堂,大人虽贵为太师,却也无权干预韩小姐之决意,某虽不才,愿听韩小姐一言。” 韩紫灵久居朝堂,自然知道此刻抉择之重要,正在想如何脱身,却听身边玄默说道:“久闻太师文武双全,今日有幸得见,又屈尊下交,那便与太师一叙,略表敬仰之情。” 庞博听得付颖之言本要发作,又听得玄默之言,便就此作罢,毕竟长公主叮嘱今日不可与各方冲突,虽然心中不愤,然目前长公主至于他不敢过多忤逆! 听得玄默此言,韩紫灵有些惊讶,只是此刻无法转圜,只能再做他图,只听黄锦鸿说道:“既然玄默先生如此说,那便遵从先生,鄙人才疏学浅,愿听太师与先生高论,多多请益,如此则三生有幸矣。”庞博本就年轻又少年得志,几句没头没脑的马屁已然飘飘欲仙,算是默认了,见黄锦鸿跟去,胡维意也连忙依样画葫芦,如此玄默一行各有心思的人却结伴同行,韩紫灵心中充满疑惑,此刻又不能显露,见玄默神色平静,便只能跟去,看看玄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是: 本意救人入京都,而今与狼同台舞! 欲知玄默为何如此抉择,且看下文分解! 七、宛丘玄默再遭伏,花魁降临丝竹宫 玄默庞博一行人徐步前往观礼台,路遇诸多王公贵族,一一寒暄回礼,今日盛会正主正是安宁侯楼宇宁,看到韩紫灵一起一对陌生男女,对照消息,心中猜出大概,也凑了过来。 往日里互不来往的诸多人,今日居然能同席而坐,虽无交流,但是也算是奇闻,京中百姓道听途说也好,眼见为实也罢,总有风闻,而今日真是看傻了众人。 庞博毕竟名义上的东道主,开口说道:“敢问先生从哪里来?听闻韩小姐与韩夫人曾出京求医,而今却有名医在府,本官真是好奇御医难以医治的病症,先生年纪轻轻却有神鬼手段,敬佩敬佩!” 玄默说道:“太师谬赞了,草民久居首阳山,跟随陆铭医师有些年月,学的浅末医术,不成体统,惭愧惭愧!” 安宁侯楼宇宁说道:“先生过谦了,今日听得诸贤介绍,得知先生手段,当真了得,玄默似是名或字之类,敢问先生贵姓?” 韩紫灵非常惊讶,今日所见所闻与她素日所知相去甚远,更加好奇京中皇亲国戚为何对玄默如此上心,显然不会因为医术,心中略有担心,以为前番谋划出了纰漏,被人看出破绽。 玄默说道:“鄙人姓许,乡野小民,有劳侯爷相问。” 众人心里虽有答案,但是当正主承认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惊,因为当年柱国将军确有一子,只是柱国夫人生产本不在京中,只是听说所产乃是公子,后来柱国将军夫人来归,其子无人知道去向,因此无人真正见过柱国将军之子。每每问及柱国将军,只说被一世外高人看中,收做徒弟,却不知到底是何人,居何处。 庞博接着说道:“先生好姓氏,许姓在大禹国可谓是万民皆知,想当年柱国将军征战八方,军功累累,虽说隐退而走,然皇帝陛下,朝中同僚无不怀念。” 韩紫灵第一次知道玄默姓氏,竟然与柱国将军同姓,看到众人反应,蕙心兰质的她如何察觉不到众人的试探和揣测。想到提及柱国将军时玄默的反应,韩紫灵心中也逐渐重合,再联想第一次见到玄默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跟柱国将军相像,此刻突然有种明悟,可是又觉得有些许困惑,总觉得这并不是该有的答案,然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只能回去再做盘问。 玄默没有回话,可是在众人看来这就是默认,所有人都好像有了交代,今日行程也有了圆满的结果,没人知道今日之聚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在莫名其妙中该牵扯的人都好像有了牵扯,而大家随着玄默的沉默也添了一桩心事。 太子府詹事胡维意说道:“不意有如此巧的事,公子之气度也是不凡,想当年柱国将军亦是不凡,许姓真是个个人杰。” 玄默说道:“诸位抬爱,草民也是沾了柱国将军的光,只是草民粗浅,怎敢与柱国将军相提并论,真是惶恐之至。” 就这般,各怀心思的众人试探着,聊着一些云里雾里的话,不觉时光飞逝,祈福祭礼已然结束,百姓们也在喧嚣中隐退在余晖里,众人也寒暄中各自离去,纸鸢瞬间觉得空气为之一新,静静地跟在玄默身后,紫灵好似添了许多心事,有些欲言又止。 玄默三人踏着余晖缓步行走在宛丘之上,玄默看出了紫灵的疑惑,开口说道:“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开口,知无不言。” 紫灵深深呼了口气,说道:“你姓许,你是柱国将军的公子?” 玄默说道:“是,家父许尚武。” 紫灵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又有些了然,接着说道:“你此次看似被迫进京,也是故意为之,其实不管有没有石老的事情,你都会进京,是吗?” 玄默淡淡地说道:“是的,不管如何都要进京。” 紫灵问道:“能说说你为什么进京吗?” 玄默说道:“有些事情要做,有些旧账未了!” 紫灵说道:“大禹国已然不堪重负,难道非要掀起风浪,波涛汹涌,甚至血流成河才肯罢休?” 玄默说道:“大禹国不堪重负是其根溃烂,我并不想掀起风浪,也不想血流成河,可重症需猛药!” 紫灵说道:“朝堂之上,稍有变故必有无辜之人牵连其中,任何一场变革都有人为此流血,你所谓猛药,难道不是以无辜之人的性命作为赌注吗?”略微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你所谓的旧账,难道大禹国真的对不起你们许氏一门吗?可是当初柱国将军也是自行离去,并未有人逼迫,虽然朝堂昏暗让人不忿,然还有诸多忠臣良将一心补救,我爷爷这么多年努力周旋于各方势力,而你父亲说走就走,今日你踏入京都说是有旧账未了?” 玄默默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单纯的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的苦衷。看到紫灵咄咄逼人的追问,纸鸢无奈地看了一眼玄默,她没有申辩,只是心疼,因为只有她最清楚玄默平静背后所隐藏的一切,这么多年玄默有狡黠、有调皮、有少年老成等等他都有,看似轻松写意的他有着太多的负担,她心里心疼,偶尔斗嘴,她只是知道守护好他,是她唯一能做的,至于别的对她不重要。 韩紫灵又问道:“今日三方相邀,你为何答应庞博,宁王太子再不济也是皇子,如若能够加以培养未来江山未必不能再度清明?” 紫灵看到沉默的玄默,以为他无言以对,带着失望和气愤快步跑下山去,玄默依然闲庭信步,心中想的确是:庞博新贵,日后有大用之人,各方势力平衡则外来势力难入,只有默契破除,才有更多机会,庞博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紫灵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便离去了。正是: 苦在心兮酸在肝,君见问兮实难言! 忽然传来“嗖”“嗖”的声音,只见漫天箭雨,朝着二人飞来,只听得纸鸢一声清叱,挡在玄默身前,手中双剑飞舞,飞箭掉了一地。随之闪出十几个黑人劲汉,将他们围定,随后向他们攻来,纸鸢剑舞飞花,辗转腾挪,然对付十几人,终究有些力不从心,交手几十招之后逐渐有些狼狈。看到纸鸢难以招架,领头人说道:“我们拖着,你们去杀他。” 听到吩咐,两个汉子抽身向玄默攻来,纸鸢有些着急,只听得玄默口中念了一句:“落英缤纷”。只见满地落如长了翅膀一般从地上飞起,在玄默周身翩翩起舞,又听到玄默“叱”道:“破”,只见两个汉子倒飞而去,飞舞的落叶气势不减,继续向着一众黑衣人飞去,众人纷纷倒地。 黑衣人没想到玄默竟然神功通玄,知道这次跟头裁定了,也知道难逃一死,都闭上眼睛,准备等死,纸鸢刚要动手,只听玄默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只是棋子,让他们走吧。” 纸鸢收住手,说道:“不问问吗?” 玄默说道:“问也没用,都是死士,虽不是同一波人,估计问了和上次结局一样。” 那黑衣领头人说道:“今日栽在阁下手里乃我等之天命,阁下所言不错,我等死士,任务不达唯有一死,我等先去了,阁下自重。”说罢各自挥剑自刎。 玄默有些恻然,虽说是死士,对方竟然连求生的本能都没有,不及多想,只听得“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纸鸢连忙过来扶住玄默,说道:“公子,没事吧。” 玄默说道:“我重修气机,今日强行出手略有反噬,不打紧。”说罢擦掉血迹。 纸鸢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没用,没能保护好公子。” 玄默说道:“不是你的问题,你所练灵修剑诀本来不是速成之功,你这年纪到这种程度已然难得,你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次出手之人来自江湖,看来不止一庙堂不想我活着。”纸鸢心中了然,纸鸢玄功虽说不是独步天下,但已然难能可贵,可是相较于上次伏击,此次自己居然落在下风,有此实力绝非普通势力,必然牵扯江湖。 有言叹曰: 才吃黄连口难言,又遇强贼身难安! 说罢两人下山而去,韩紫灵虽然生气走了,但是毕竟玄默客居家中,又有救母之恩,她还是在山下等候二人,看到玄默神色异样,连忙问有何变故,玄默只说身体偶感不适,并未实情告知,一行人心思各异奔城内而去,一夜无话。 近日紫灵、玄默因之前碰撞并未见面,也无甚有趣之事,先暂且不表。 丝竹宫,京城最负盛名的消遣之所,主要以丝竹管弦见长,其中“梅、兰、竹、菊”四人各有所长,素手勾商羽,樱唇吹芦管。此四女:“梅,身材匀称,一袭长裙似红梅映雪,珠钗横簪若冰魂临渡,眼着一枝春,面带百花魁,暗香浮动玉玲珑;兰,其心蕙兮若滋九畹之兰,其香芬芳兮若秋兰之荫池,真是蕙心兰质,国香芬芳;竹,碧衣翠而郁郁似斑篁细刻,束发高起,玉簪螺髻,好不清雅;菊,隐紫而明黄,雪彩冰姿是女华,人道出陶家,实乃帝女花。” 丝竹宫中常来者皆附庸风雅,不外打着好乐不好色的旗号,更有甚者以好色不淫为借口,尽皆以风雅自诩;偶有高洁之士少之又少,凤毛麟角。故而人气一日胜似一日! 而今日人气更胜往昔,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只听一人说道:“听说今天飘雪姑娘来到镐京城了。” 旁边好奇者问道:“飘雪姑娘是谁?” 只见众人鄙夷地说道:“连飘雪姑娘都不知道?” 那人说道:“别卖关子,赶紧说说,飘雪姑娘何方神圣。” 一人开口说道:“说起飘雪姑娘那可神了,听说飘雪姑娘出道才不到一个月,却已经名动天下了。她是在邺城城主王半山给其母八十大寿时初次亮相,得见者说,她一身白衣胜雪,乐动时从天而降,时而飘摇似雪,时而疾若游龙,时而凤舞九天,一舞毕,漫天晶莹点点似雪飘落,全场寂静,久久之后有人才从其舞姿中回神,只是飘雪姑娘已然不知所踪,自此之后大家不约不约而同地称之为飘雪姑娘,自此江湖上只剩下他的传说,求而不得者何止千万。” 好奇者问道:“难道没人问城主大人吗?” 那人说道:“有人问过,只说是欲见飘雪,便今日来镐京城丝竹宫。” 只听一人说道:“你这诸多时间地点倒也契合,只是飘雪姑娘之舞姿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真真是不知所谓。” 说罢双方不免争执,正在吵闹,丝竹宫宫主从楼上出来,站在栏杆之内说道:“今日有幸请得飘雪姑娘仙踪临凡,让我等有幸一睹仙人之态,又仰仗诸位捧场,鄙宫不甚荣幸,在此感谢诸位抬爱,飘雪姑娘远道而来需要歇息片刻,诸位宫内奉茶歇息。”说罢让侍者开门,众人蜂拥而入。 入得丝竹宫,只见内里乾坤,别有洞天,远不止外面所见那般,空间足有百丈之阔,中间设一高台,只见台上蒸气氤氲,流水绕台,池水傍身,不见楼梯,不知如何上去,四周向外又生出兽首独台,轻纱笼罩,视线朦胧。绕台设计三层观赏席座环绕其台。首层没有过多装饰,四周铁力木桌椅层叠,略做格挡倒也简约;二层略做收缩,分隔成间,所用家具多为紫檀木,纱帐垂帘,自称一体;三层雕梁画栋,镂刻壁金,黄花梨桌椅贵气而端庄,非富即贵难上也。各人进门找自己熟知或能承受之位,其中难免摩擦争执,其中混乱足以想象。 丝竹宫内,虽说偶有摩擦,但在此放肆者极少,只因此处只卖风雅,不售俗套,就算极其不堪之人入内也能有谦谦君子之风流雅俊,也有不知死活者,也被众人口诛笔伐轰将出去。因此倒也能自成规制,免去诸多麻烦,主要有赖于,丝竹宫开门之际便已言明,若有人能以才德胜心者,梅兰竹菊愿常伴其侧。见其芳华者各弄手段,不敢造次,生怕美人难得,他人先登! 许久之后,只听得笛声悠扬,琴声曼妙,梅兰竹菊四人从天而降,缓缓奏乐而下,稳稳的落在兽首台上,台下众人一片喝彩之声,突然曲风陡转,似高山流水,似孤钓寒江,只见丝竹宫内点点晶莹,万般玲珑飘洒于空,一袭白衣皎洁如月,舞姿曼妙如杨柳摇曳,步履轻盈似凤舞九天,一身装扮极为简单,束发高起轻纱遮面,眉宇间似有千言万语,媚而不俗,妖而不艳,洁而不冷,正是飘雪舞动苍穹。 三楼之上正有熟人,便是那吏部尚书之子陈子玉与一干狐朋狗友,吃酒玩乐,附庸风雅,看到飘雪现身,眼中绿光直泛。 陈子玉开口说道:“若能有幸得此女子,世间女子不要皆可。”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飘雪,又似“喃喃”自语地说道:“怎么感觉如此熟悉,真是奇了。”心里想着莫不是有缘,梦里见过? 身边另一公子哥说道:“也只有陈公子才能配此佳人,别人怕是难以企及。”开口之人原来是镐京府尹王朗之子王岁安。 听到这等马匹之词陈子玉沾沾自喜地说道:“王公子客气,只是我也没有全然把握,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众人心中鄙夷,却不明言,当初梅兰竹菊四人陈子玉用尽心机各个追求,都未得任何一人青眼相看,更别说飘雪姑娘了。 另一位公子哥说道:“陈公子真是过谦了,此等事,公子当属翘楚,多少小姐佳人对公子明眸善睐,公子都绝之门外的。” “哈哈哈哈”陈子玉得意地笑着说道:“哪里哪里,只是精力有限,精力有限而已。” 众人再度鄙夷,只是不动声色,又被台上风景所牵引,也没有过多聒噪。 说时迟那时快,飘雪已然一曲舞罢,只听高台上丝竹宫主不知何时现身,众人沉醉于舞姿竟未发现,听她说道:“感谢飘雪姑娘赏光,也再次感谢诸位捧场,自此以后飘雪姑娘将常驻我丝竹宫,每三日一舞。”说罢被众人的叫好声淹没,许久之后,方才继续说道:“更有好消息告知诸位,飘雪姑娘明示,若有能打动她者,愿为其独舞终生。”这次的叫好声更胜一筹,感觉整个丝竹宫要被声浪掀翻,台上众人施礼退去,而声浪依旧,一波胜似一波。 有道是: 自古声乐本无罪,流入俗人便为淫! 不知飘雪降临丝竹宫又有何等演绎,这座都城会因此而有多少变故牵连,且听后文分解! 八、养心殿皇帝设宴,御花园太后问诊 上文说到花魁飘雪降临丝竹宫,自此丝竹宫在镐京城风头一时无两,有想一睹风姿者,有想占为己有者,总之各怀心思,丝竹宫自此之后更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晚至不得入者大有人在,风月场的风流事大多相同,而今又无甚奇妙传奇可供把玩,暂且不提。 却说宛丘之后,各府之间达成一致,许玄默乃柱国将军之后,来京都必有所图,此事自然惊动不小,柱国将军虽走,然所留下的余威还在,谁也不知他留有何等后手。此刻许玄默进京都可以说让各方势力均有权衡,尤其是宁王以及太子心思活络,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若得许玄默相助,或许功业已成一半,除了长公主切齿之外,其余势力均有意拉拢,只是还未挑明,一切只是猜测,如若唐突,反倒落了下乘! 这一日长公主姬沅陵,入宫请安,先见得太后,因聊到宫外趣事提到丞相少夫人久病不愈,连宫内御医都无法可医,从而求诸江湖。长公主说道:“听闻韩少夫人不远千里之遥携女去了首阳山。” 太后问道:“如此之远,世人以为身在皇家则事事安心,就今日看来宫中上百号御医竟然医不得一个外臣夫人。”说罢有些唏嘘,又问道:“如此这般折腾,可是见好了?” 长公主说道:“说来也是奇了,首阳山闻名于世者,唯大医陆铭,皇帝陛下也曾几度招揽,陆铭皆以其学艺不精为由辞却了,只是这次治愈长公主之人竟然不是大医。” 太后忙问道:“那是何人?” 长公主说道:“据说是个后生,年岁不过双十,传闻一手岐黄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也不知真假。” 太后说道:“倒也却是奇闻,人言少年老成,也多指性情通达老练,学问大多都要经年累月之积累见闻方能有所建树,竟真有神童。” 长公主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以为所谓少年英才,神童降世不过是传记话本里的胡诌之语,今儿真正的确是见到了。”略顿了一下,说道:“据说韩少夫人病未痊愈,为了更好地恢复,连同小先生一同带进京里,近日听闻说是叫什么许玄默。” 太后惊问道:“他姓许?” 长公主说道:“是呢,据说姓许,姓许有何不对吗?” 太后正色道:“倒没什么,就觉得有些巧了。” 长公主佯做不知地说道:“哪里巧,什么巧,您老太太说的话愈发高深了!” 太后说道:“没事,老了,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这小先生倒也有趣,要是近便找个时间让紫灵那个丫头带进宫来瞧瞧!近来身体犯懒,总也不好,一干御医只说静养,养了这些时日,也不见好的。” 长公主忙答应道:“这有何难,近来快到中秋,陛下每年在养心殿宴请群臣,各诰命夫人重臣女眷皆能进宫,带进来不就成了么!” 太后说道:“倒是我忘了,如此也不突兀,甚好甚好!”又续了些闲话,长公主便告辞了,去了太子生母也就是皇后处,又去了宁王生母惠妃处,聊的也是些道听途说之语,不过都聊到了玄默,众人看似无甚表露,可是都添了心事。 丞相府,太监总管郭宝亲临传旨,丞相韩楚风连忙摆香设案,跪迎接旨,其文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岁丰年,百姓安居,乡里富足,朕心甚悦。文臣内阁实朝廷之根基,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朕能得文武兼全,群臣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丞相韩楚风恪守三纲,四德咸备,五常无忒,特准其入宫与孤同享中秋佳节,一应家眷亦可随从,其余功绩,另旨嘉奖!另:太后闻少年神医许玄默有鬼神莫测之能,心中甚喜,准其一并进宫觐见太后,钦此! 敕命真武十八年八月十二日之宝” 韩楚风说道:“臣韩楚风接旨,叩谢天恩。”说罢叩首接旨,起身后,郭宝说道:“韩大人,老奴旨已宣罢,就此告辞。” 韩楚风说道:“有劳郭总管亲自跑一趟,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说罢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于郭宝手里。 郭宝假意推辞,说道:“丞相这话外道了,您乃大禹国股肱之臣,老奴素日想要亲近还不能够呢!” 韩楚风决意地将锦囊塞在郭宝手里,双方告别,郭宝笑盈盈地回宫复命了。 自从上次宛丘之后,韩紫灵一直闷闷不乐,韩丞相甚为担忧,而今圣命下达,命玄默进宫,其中深意难以揣测,韩丞相告知韩紫灵,皇帝命玄默进宫,让其知会玄默一声。 韩紫灵听到皇帝特旨玄默进宫,惊道:“陛下让玄默进宫?”似有下文,又有些欲言又止。 丞相看到韩紫灵模样,便说道:“有什么话,你问便是,进来看你神思难定,现在又欲言又止,说与我听听。” 韩紫灵沉吟片刻说道:“爷爷,你可知道玄默姓什么?” 韩楚风看了一眼韩紫灵说道:“我知道,你以为随便带回京中一个人我便能让他进府?” 韩紫灵惊异地说道:“原来你早知道他是谁?” 韩楚风说道:“是的,我早知道,早在你们去首阳山之前。” 韩紫灵“啊”的一声,说道:“难道母亲久病不治,外出求医,都是您安排的?” 韩楚风说道:“不是我安排的,是玄默安排的。” 韩紫灵更加惊讶,她了解韩楚风,身居丞相没有一些手段不可能,没有个性和骄傲也不可能,但是玄默一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后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说道:“他远在千里之外,如何知晓我母亲会生病?” 韩楚风说道:“本来这些事不打算让你知晓,其中牵扯纠葛很多,今日你知道得够多的了,有些事还不是时候。他原先有别的途径入京,你母亲病得突然,便打点一下太医,只言难医,便能顺理成章出京求医,玄默也能借机来京,不致突兀,只是不知为何泄露了身份,玄默彻底暴露在京城豪门面前。” 韩紫灵说道:“此刻身份曝光,很难有所作为,而柱国将军所留之阴影,有太多人并不想他走近庙堂。” 韩楚风说道:“此变故虽然紧急,却也早有预算,不算棘手,他自有办法。”好像并不想在此事纠缠,说道:“好了,你暂时不必知道太多,以后该你知道会让你知道的,你去告知玄墨,皇帝宣他入宫。” 韩紫灵欲要再问什么,又不得要领,只能作罢,转身去找玄墨,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她对于许玄默此刻才算有了真正的兴趣,心中盘算着,想着能让家国受益,无辜之人不被牵连。 有人叹紫灵一介女流尚思报效国家,叹曰: 心系黎民常怀忧,胸怀大志细筹谋! 中秋节,大禹国一个象征着收获和团圆的日子,人们憧憬着期盼着,日月轮回从不负人,年年如期而至,偶有阴晴,风云际会向来如此,与人之聚散无异,正因难以预测才有了万般期盼。 玄默跟随众人入宫而去,纸鸢不在宴请之列,只在丞相府留侯。宫门口难免盘查,只是例行之事,皇宫禁苑今日灯火通明,红灯排列纵横,耀映着亭台楼阁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明月悬挂银河,璀璨着香榭水丽的檐牙廊回,勾心斗角! 众臣列席,皇帝四子太子姬浩山、景王姬浩河、宁王姬浩宁、怀王姬浩定及群臣依尊卑坐毕,只见宫女寺人摆酒上菜,乐师调弦弄琴,一片祥和之景象,只是殿内并没有过多喧闹之声,人人肃穆,个个拘谨。看到玄默列席,众臣交头接耳,各人神色各有不同,玄默所见之人不多,仅宛丘之行认得几个,点头示意,拱手施礼,并无交流。 良久听到内监总管郭宝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列队跪迎,山呼万岁之后,只听皇帝说道:“众卿平身,今日君臣同乐,不必拘谨。”说罢眼神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玄默,玄默一脸平静不见波澜,众臣谢恩归席。 皇帝说道:“今日中秋佳节,恰逢今岁丰年,正该君臣同乐,万民庆贺。” 太子开口说道:“自父皇治世以来,我大禹国力一年强似一年,边境安宁,百姓富足,实乃父皇英明,群臣尽忠而得也。” 宁王见太子发言,说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父皇文治武功亘古所未有,致使朝廷内外上下一心,方有此太平盛世。” 皇帝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今天下承平,乃众卿尽心国事,殚精竭虑所得,朕今日设此宴,替天下苍生感谢诸位爱卿。” 众臣忙跪拜,说道:“臣等惶恐,感谢圣恩,今日大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赖陛下体恤万民,内治群臣而得功。” 皇帝说道:“说了君臣同乐,怎的又跪下了,都起来吧,君臣闲话,不必太过拘谨。”又对韩楚风说道:“你身后所坐可是近来名满京都的神医许玄默先生?”说话间许字格外的重。 丞相未及搭话,玄默施礼开口说道:“草民许玄默叩见陛下,神医之名不敢当。” 皇帝说道:“先生不必过谦,御医都束手无策之症顷刻之间便药到病除,神医之名实至名归,又师承大医陆铭,真是前途无量。” 玄默说道:“陛下谬赞,只是学了些皮毛。”如此这般,养心殿内众人心思各异,听着皇帝与玄默你来我往的寡淡之语,二人说了一些无甚有趣的话,没个究竟,也就作罢,只听皇帝说道:“既然是宴饮,怎可无乐?” 只听郭宝宣道:“陛下有旨奏乐。”养心殿内氛围为之一变,编钟鼓舞,八佾纵横,说到八佾之舞其实与体现自然规律及原理的八卦、八音、八风、八方有不可分割之关系,其中精妙不一而足,宫廷盛宴自然恢宏大气,群臣时而点头称赞,时而举杯共饮,此间之乐,不比凡俗,更不足与外人道也。 良久歌舞毕,只见一个太监进殿,跪禀道:“启禀陛下,太后有请玄默先生觐见。” 听得此言,众人皆是一惊,宫内规矩森严,外臣不得入内,更何况一介草民,不及众人多想,便听皇帝说道:“既然太后有旨请见,玄默先生辛劳一趟,去御花园走一遭罢。” 玄默施礼说道:“草民惶恐,怎敢言辛劳。”说罢施礼随太监出去了,只见紫灵已经等在殿外,紫灵开口说道:“我怕你不知道宫内规矩,便跟了过来。” 玄默说道:“有劳韩姑娘。” 紫灵低声说道:“只怕太后也知道你的身份,你可要仔细应对。这座宫城没你想象得简单。” 玄默说道:“多谢韩姑娘提点。” 紫灵说道:“我虽不知道你和爷爷他们所谋何事,然爷爷信你,我也便帮你,我相信爷爷之判断断然不会不以家国天下为念。” 玄默略微释然地说道:“韩姑娘蕙心兰质,天资聪颖,长居高位而能悲天悯人,以苍生为念,殊为难得,玄默在此保证,尽力而为,绝不会伤及太多无辜之人。” 你一言我一语中,已然到了御花园,只见园中奇石星罗棋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亭台楼阁,池馆香榭,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太后坐落在一个叫寿春亭的亭子里,只见宫娥簇拥,妃嫔促膝,莺声燕语,比起养心殿内的拘谨,确实显得温馨和睦。 见到太后,玄默跪拜在地,施礼说道:“草民玄默拜见太后。”礼毕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太后。 太后听到声音,看向玄默,不知为何有种没来由的亲切之感,之前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亲切地说道:“你就是玄默?快过来孩子,到我这里来。”说罢伸出手,示意玄默过来。 玄默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拉住太后的手,不及说话,太后说道:“这孩子真是标致,让人看了亲近。” 众人大惊,不仅仅是玄默唐突的拉手,还有太后突如其来的慈祥,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宫城里所有的温情脉脉背后都是充满了血与泪,只是此刻众人有些恍惚,太后真的亲近这个叫许玄默的人,不是作假,不是众人粉饰伪装的那般。 玄默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太后说,皇后突然插话说道:“是呢,果然一表人才,而又医术精湛,真是老天偏爱。” 惠妃说道:“今天可是沾了母后的光,真是青年才俊。” 长公主在人后看着这个有几分神似许尚武的脸,眼神飘忽,神色失去往日的雍容华贵,显得有些阴鸷,太后说道:“老太太我没什么事,就是近日听闻先生医术超群,近来身体乏闷,想让先生瞧瞧。”说着拍拍玄默的手背。 玄默说道:“太后您身体有恙,那快让我诊诊脉。”说罢让宫女拿个小枕头过来,宫女应诺去了。 只听太后接着说道:“久来不曾出宫,也不知道宫外是个什么光景。”神色有些神往,又对玄默说道:“你行医游历,见得光景比她们只是京城内走走见过得多,人老了就爱听些江湖传闻的事,得空了就让紫灵丫头带着宫里来,让我老太太解解闷。” 众人更加惊异,太后素来都是不大言辞的,都是看着他们一干人等你争我夺,今儿真是奇了,众人看太后如此看重玄默,心中都做着各自的盘算。 玄默一一应下了,又给太后诊了脉,说道:“此乃气滞心胸之症,时常心胸满闷、痛有定处、食欲不振,以及遇到情志不遂容易诱发加重,伴有胸部的胀闷,得到嗳气或湿气之后,憋闷、疼痛能够缓解。”听玄默说罢,太后说道:“真是奇了,小先生说得严丝合缝,不过宫内御医也如此说,方子开了,汤药吃了也有些时日,因何无用?” 玄默说道:“此病要疏肝理气、活血通络,主要是抒发情志,少些操劳才行。”然后要了纸笔,写了方子:“柴胡疏肝散,柴胡疏肝芍川芎,枳壳陈皮草香附,疏肝行气兼活血,胁肋疼痛立能消。陈皮(醋炒)、柴胡各一钱,川芎、香附、枳壳(麸炒)、芍药各一钱五分,甘草(炙)五分。”因而又叮嘱道:“以疏肝理气为主,疏肝之中兼以养肝,理气之中兼以调血和胃,有所好转再做加减。” 太后看了心里甚是欢喜,便让宫女拿去太医院核验用药去了,又聊了些琐事,众人稀里糊涂的散了,每人心思各异,正是: 本欲发难请进门,又因欢喜错良机! 玄默紫灵才出宫门,身后边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先生就这么走么?”二人惊异回头。 不知是何人拦住二人去路,且听下文分解。 九、太子宁王争玄默,太师丞相案难结 玄默紫灵转身,原来是太子从宫墙外闪出,玄默施礼说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有何指教。”韩紫灵也连忙行礼。 太子说道:“早就听闻先生大才,今日幸得一见,果然文采风流。” 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原来太子殿下也在,看来先生果然不同,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殿下都能屈尊。”原来是宁王略带戏谑地看着太子。 太子说道:“姬浩宁,请你注意和谁在说话。” 宁王说道:“殿下教训的是,我自然知道我是在和储君说话。”其中储君二字格外用力。 太子说道:“知道就好,也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恪守礼节,切莫逾矩。” 看到二人斗嘴,玄默兴致泛泛,施礼准备告辞,只听得太子又说道:“今日良辰美景,本想与先生共度,不意竟被搅扰,先生若得空来东宫略做,本宫虽不得医理,却藏得不少好书,尽是些杏林孤本,其中奥妙难以窥得,希望能请教先生指点一二。” 宁王有些不屑地说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有意,那便送于先生,没有诚意就不必说,何必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倒显得小气。” 太子刚要发怒,只见玄默说道:“多谢太子殿下抬爱,殿下也说了乃是孤本,其价值难以估量,怎能夺人所爱。” 太子说道:“这才是爱书之人该有论断,你素日就不爱读书,说出那等不知轻重的话也怪我平日不曾监督,往后多学些诗书,莫被人笑话了去。再者书与好书之人,正是“宝剑赠英雄”我怎会不舍,只怕先生推却,有些强人所难之嫌。” 宁王说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我是该多多向先生学习,以后希望先生不吝赐教,我的王府大门永远敞开,随时候教。” 玄默说道:“两位殿下真是抬爱草民了,草民一介布衣,只是粗知一些岐黄之术,别的一窍不通,怎敢言教。” 宁王正开口,便见执金吾薛启明带着一干侍卫巡防至此,施礼说道:“臣薛启明见过二位殿下,今日佳节特旨宵禁延时亥时三刻,此刻即将宵禁,还请诸位回府。” 太子说道:“不意竟这么晚了,今日先生劳累,改日过府一叙。”说罢又对着执金吾薛启明说道:“要是薛统领方便送玄默先生一程到丞相府,先生乃书生又带着紫灵姑娘,怕夜里遇到些不长眼的宵小之辈,惊扰了先生。” 不待执金吾薛启明说话,便听得宁王说道:“本王王府与丞相府相去不远,愿送先生一程。” 只听薛启明说道:“宁王殿下早些回府,皇城宵禁严苛,不敢大意,既然太子殿下口授,臣便送这位先生和紫灵姑娘回府。” 宁王听完薛启明之言,心中虽有不甘,却只能作罢,毕竟皇宫禁卫首领一身武艺一品下第一人,皇帝安全性命皆在其手,皇帝对薛启明之信任自然超越常人,其分量可以说更甚九卿,就算身为宁王的他也不可相提并论。 太子宁王分别起轿而去,众人施礼想送,礼毕,薛启明说道:“烦请二位上轿,太子有谕,本官送二位回府。” 玄默也不客套,施礼说道:“有劳薛统领。” 月色如练,繁华的京城在夜幕里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偶尔传来犬吠打破这宁静的夜幕,空旷的大街上“嘚”“嘚”的马蹄声格外响亮,一行人一路没有任何对白,到了丞相府,住轿下马,韩紫灵开口说道:“感谢薛统领相送之情,日后必报。” 薛启明说道:“举手之劳,韩姑娘不必客气。”说罢施礼上马,临走扫了一眼玄默,没有说话,便策马而去。 玄默看着远去的薛启明有些出神,韩紫灵开口说道:“感觉薛统领有些奇怪。” 玄默方才收回目光,说道:“奇怪,怎么奇怪了?” 韩紫灵说道:“薛统领护卫宫城,这么多年从未听闻他曾送过任何人回府,今日竟然会送我们回来。” 玄默随意地说道:“不是有太子殿下口谕么?” 韩紫灵说道:“说不好听的太子殿下只是储君,薛统领执掌禁军,皇城内外只对陛下负责,别人只是表面文章,不可能请动薛统领。”说罢,思索一下说道:“今日感觉薛统领有意送我们回来,或者说谁送你回来。” 玄默笑着说道:“韩姑娘真是高看我了,何德何能怎会让禁军统领特意相送。” 韩紫灵说道:“你来京城身份已然暴露,接近你的人虽说不点破,但彼此心知肚明,不管太子还是宁王抑或今晚的薛统领都是别有用心的,薛统领之所以深受皇帝信任,自然是只听皇帝旨意。” 玄默说道:“你是说今天是皇帝的授意?” 韩紫灵说道:“极有可能,全京城知道你是谁,难道皇帝不是那个最该知道的人吗?” 玄默笑了笑,没有说话,京都水深,绝对没有表面那么浅显,很多事在两可之间,在没有定论之前什么都难说,不管是何种原因,自己成了焦点,而一切行动都会受到关注。 紫灵和玄默的猜测,在这月色里无凭无据,而太子府詹事胡维意等人却是拿着真凭实据的密报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弹劾之事,其中宁王心腹户部胡艺馨赫然首当其冲,与此同时庞博也收到了同样的密报,庞博这次学得很乖,倒是找到了长公主,询问对策。 长公主看到密报,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庞博说道:“千真万确,再三查证的,确实是户部尚书胡艺馨每年通过职责之便中饱私囊,与其说中饱私囊,还不如说大部分给了宁王。” 长公主说道:“宁王近年来能够跟太子斗得势成水火,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银钱开路,不然储君所有的底蕴他难以撼动。” 庞博问道:“那我该如何做?” 长公主说道:“什么都不用做,千万不能给陛下夺嫡的错觉,一旦有此错觉那便连石文泰之案都要反过来,石文泰一旦面圣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我都将牵着其中。” 庞博只能应诺。 次日早朝,正德殿内,君臣议事,只听得御史庄玉轩奏道:“臣有事启奏陛下。” 皇帝说道:“庄爱卿有何事上奏?” 庄玉轩说道:“臣弹劾户部尚书胡艺馨,臣收到邸报户部尚书胡艺馨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矫造税赋账册,盘剥百姓,中饱私囊,现有钱粮账册原本和矫造本呈上,请陛下御览。” 皇帝说道:“呈上来。” 执事太监连忙呈上,只见皇帝脸青一阵红一阵,甚是难看,还未及说话,便听王徵说道:“陛下臣也有事启奏。” 皇帝问道:“王爱卿你又有何事?” 王徵说道:“前几日臣奏请陛下议礼部尚书张知书之罪,还未有批示,还请陛下明旨。” 皇帝怒道:“照你们所说,朕的朝堂之内尽是奸臣,一个拿着邸报,一个拿着密报,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朕已然着太师与丞相协同三司会审,查察此案,今日休要再议。” 众人噤若寒蝉,只见庄玉轩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太子摇首示意,庄玉轩只能作罢。 只听皇帝说道:“两位御史将朕朝上一半官员弹劾下去,今日不查怕是不行了,前番朕让三司会审,由丞相和太师主审,石文泰暂缓行刑,连同石文泰案一同查处,等诸案具结,再做定夺,不得有误。” 韩楚风,庞博领命而行。 养心殿内,皇帝暴跳如雷,说道:“今日看来太子和宁王不再遮掩,互相攻讦,哪里还有半点为江山社稷着想。” 太监总管郭宝说道:“陛下,只是御史们的奏报,其中一应证据齐全,不似做忤。” 皇帝怒道:“平日里私下打打闹闹,也就罢了,前几日王徵一口气弹劾数位大臣,今日朝上庄玉轩矛头直指宁王一手扶持的户部,如此明显的相互攻讦,还不能说明是他们二人的授意嘛!”说完又“啊”地一声质问。 郭宝不敢说话,只听皇帝又说道:“前几日宫内太监都在传宁王要对太子动手,今日便应验了。” 宁王府内,只听噼里啪啦的碗碟摔打声,偶尔传来宁王的谩骂声说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东宫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你们全然不知。” 一干智囊耷拉着脑袋,不敢接话。 长公主府,长公主听完庞博的汇报说道:“看来两位殿下近来寂寞了,打算找点事干。” 庞博问道:“那我该如何做?” 长公主略微生气地说道:“此事皆是因你而起,你还想如何,朝堂关系微妙,一着不慎便卷入其中。” 庞博委屈地说道:“我已然知错了,只是今日真的跟我无关。” 长公主思忖片刻说道:“只怕近来这些事都有人在背后搅弄,看来平静的朝堂又要热闹起来了,以后事无巨细告知于我,要敢有所隐瞒我扒了你的皮。” 庞博表面应诺,心中愤愤。 正是: 小试身手便建功,再弄手段鬼神愁! 是夜丞相府内,玄默、丞相、紫灵、纸鸢几人饭毕续茶。丞相说道:“皇帝已然让我与庞博同理此案,石文泰案乃庞博设局所为,陛下如若不亲审,恐难救其性命。” 玄默说道:“此案到此刻已然有了转机,石文泰从凌迟转为再做议处,目下牵扯太子宁王麾下众多官员,他二人更加急躁,无论如何都会尽力周全。” 丞相韩楚风说道:“话虽如此,然终究不太稳妥,庞博性情浮躁,变故难测,棋局中不怕好棋手,就怕似他这般二愣子搅局。” 玄默说道:“只怕他身后长公主已然介入,只要长公主在短期内庞博便能约束,应该无虞。” 丞相韩楚风说道:“长公主却为劲敌,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 玄默说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长公主与陛下性情相近,以为能掌握一切,殊不知否极泰来的道理。” 丞相韩楚风说道:“先生所言甚是。” 太子府内,太子府詹事胡维意说道:“看庞博似是偏袒宁王,长公主府还需太子殿下亲去走动。” 太子说道:“此案症结确实在于庞博,丞相韩楚风毕竟刚正不阿,其中是非曲直那个老狐狸怕是了然于胸,只是未有动作。” 胡维意说道:“庞博毕竟上位时日较短,官场手段还过于稚嫩,他在前长公主在后。” 太子然其说,言道:“姑母那里我素来走动,未见成效,总是叙些人伦闲话。”说罢有些怅然若失。 次日太子殿下便备了厚礼往长公主府去,见礼毕,长公主说道:“太子殿下每日辅佐陛下勤政,今日哪得空来我这里。” 太子说道:“姑母哪里话,素日确实忙于政务少来给姑母请安,是侄儿的过错,还请姑母大人大量宽恕侄儿。”说罢施礼。 长公主说道:“身为储君,你忙于政务自是分内之事,姑姑怎敢为此挑理,你有孝心时常过来,姑姑欢喜得紧。” 太子说道:“近日朝堂纷乱,有些疲乏,想着到姑姑这里偷闲,也向姑姑请益一二,烦请姑姑解惑。” 长公主说道:“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干政,我一个闲散人,怎会知晓朝堂之事,你该找丞相太师帮你解惑,再者有太傅少傅,皆是举国挑得的无双国士。” 太子殿下说道:“姑姑过谦了,谁人不知姑姑虽为女儿身,确是经纬韬略不输男儿,只是有碍于女子不能参政,不然以姑姑之才学,怕是父皇的最大臂助。” 长公主说道:“太子殿下切莫胡言,我哪里当得起这等赞誉。” 太子说道:“姑姑自然当得起,今日侄儿前来便是请姑姑相助。” 长公主说道:“我能有何能力帮助太子殿下。” 太子说道:“朝中近日之事姑姑想必有所耳闻,而朝中户部礼部尚书均牵涉其中,父皇命太师丞相同理此案。” 长公主说道:“既然皇命在身,他们自然会秉公办理,我又能做些什么?” 太子说道:“也不是要姑姑做些什么,就说此案关乎朝中两大尚书,其中细则更需严谨,不然朝野震荡事小,百姓物议沸然事大。” 长公主说道:“太子此言倒是不假,毕竟关乎朝廷威严,太子现在果真有储君风范,臣妾省得,自然会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也必然要按照国家律法谨慎处理。” 太子说道:“侄儿在此谢过姑姑,感谢姑姑以江山社稷为念。” 长公主说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毕竟皇室宗亲,自家事当不得谢字。”又叙了闲话方才罢休。 早有线报告知宁王和皇帝,皇帝并未多话,只是眼神飘忽,不知有何心思。宁王府,宁王说道:“太子三番五次笼络姑姑,也未见功效,我素日也常往来,姑姑也无表态,如何是好?” 客卿黄锦鸿说道:“长公主心思深沉,难以揣测,两边不靠却培植势力,殊不知终究要靠皇子上位?” 宁王说道:“确实难测,然姑姑手中现在实力不容小觑,父皇又百般宠信,如若能得其相助,必然更胜太子一筹,不意这次被太子抢了先机,再去搅扰倒显得下成了。” 黄锦鸿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如何笼络许玄默,毕竟柱国将军有多少底蕴无人能知,敢堂而皇之进京必有后手,又住在丞相府内,关系自然不同,由此可见得许玄默便等于得到丞相的支持,三个长公主怕是都比不得的。” 宁王大喜,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多做筹谋,找个由头会晤一番。”众人应诺着手准备自然不在话下。 却说太师庞博,丞相韩楚风二人审理石文泰案,又有两位皇子搅扰其中,可以说百般波折,时常朝堂争执难下,皇帝甚为恼怒,又无可奈何,皇帝纠缠得烦闷,往后宫找太后闲话破闷,因说道:“太子宁王二人互相攻讦弹劾,久持不下,为之奈何?” 太后说道:“本来朝中大事后宫不得干预,既然皇上问到哀家,那边说说。先皇在世时,每逢争执便从中调和,所求者不过平衡,皇帝也不必烦心,双方相互攻讦大多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打五十大板,平衡不破自有牵制之力。” 皇帝说道:“只怕这般会纵容朝臣,所述之事也并非全是子虚乌有,故而儿臣甚为恼怒。” 太后说道:“治理群臣不过打压拉拢,又不能失了分寸,挑几个无关紧要的或贬职或罚奉,大抵不会错漏,却有极为失职者那便重责,以儆效尤。” 皇帝说道:“其中牵涉六部中的两部,殊难抉择。” 太后说道:“朝廷法度自有依凭,照章办理就是了。” 皇帝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就此作罢,又聊了些家常就回养心殿将养,心中甚为郁结,正烦闷间,听得太监总管禀道:“启奏陛下,太傅宁佐衡求见。” 皇帝大喜道:“快宣。” 正是: 正值国事劳心神,便有良师扣门扉! 不知太傅所来何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章:石文泰告老还乡,韩紫灵再问江湖 太傅宁佐衡进殿,礼毕,宁太傅说道:“今日老臣听闻朝内纷争,想来陛下烦闷,便不请自来。” 皇帝大喜说道:“老师来的正是时候,近来朝中事务棘手异常,正束手无策,敢问老师可有良策?” 太傅说道:“朝中争执再所难免,不过近来事端其实皆由石文泰而起,以老臣对石文泰多年的了解,那等悖逆之事他绝做不出来的。” 皇帝脸色微沉,没有说话,太傅看到皇帝脸色变化说道:“老臣今日来也不为说情,只是解忧而已。” 皇帝说道:“请老师解惑。” 太傅说道:“石文泰身居中枢多年,为人刚正,难免有言语不敬。”见皇帝不语,接着说道:“此案至今牵涉几人皆有明证,陛下要遮掩已然难以实现,或贬或杀只是一念之间,然其中不乏耐人寻味之处。” 皇帝眼神幽深,不知作何心思。 太傅说道:“老臣以为陛下御审石文泰此局可破,百官所需仅一个态度而已,有了标榜,主理之人自然有了方向。” 皇帝说道:“石文泰如此大逆不道狂悖不堪,他还有脸来见朕?” 太傅说道:“正因为其狂悖,陛下御审才显得我皇之胸襟气度,自古以来贤明君主皆能容人所不容,而后成就千秋功名。” 皇帝听罢,甚为宽慰,准其所请。 正德殿内,石文泰一身手铐脚镣,拜伏于地,说道:“罪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道:“石文泰,朕且问你,自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靡有朝矣,文治武功不曾有丝毫懈怠,何故上书辱骂于朕?” 石文泰惊恐地说道:“老臣冤枉,老臣弹劾吏部尚书陈清纵子行凶逼死良民,何来辱骂陛下之语?” 皇帝说道:“你居然敢架前狡辩?” 石文泰说道:“老臣万死不敢欺君。”说罢又言其所上奏疏为何极其所做之事。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然后说道:“你所言可有凭证?” 石文泰说道:“陛下所说之事臣毫不知情,臣之奏章并非紧要急报,依礼送往司礼监转呈陛下御览,如若出错定是司礼监内被人做了手脚,老臣岂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看石文泰脸色,便知其言不假,说道:“你先回天牢,待朕查明原由,再做定夺。” 石文泰说道:“臣谢陛下给我机会面圣申辩。”说罢叩首谢恩,被侍卫押下。皇帝阴晴不定的呆坐许久,方说道:“传丞相韩楚风。” 丞相府内,众人听得皇帝请见,韩楚风便说道:“郭总管稍待,待本官换了朝服。” 郭宝说道:“烦请丞相快着点,陛下急召。” 韩楚风应声然后快速出了厅堂,让小厮唤玄默来见,双方不及寒暄,韩楚风说道:“皇帝请见,想必事情有了转机。” 玄默说道:“想必石老已然面圣,个中缘由厘清。” 韩楚风问道:“陛下此刻见我,是否有试探之意,该如何应对?” 玄默说道:“陛下既有试探之意,也有问计之心,想必会问及近日之事,引导为党争即可,不可多言,谨防引火烧身。”说罢韩楚风急冲冲的出去随同郭宝入宫。 礼毕,韩楚风说道:“不知陛下召见老臣,有何要事?” 皇帝斜靠在塌上,说道:“朕让你重审石文泰案,可有头绪?” 韩楚风心头一紧,略作思忖说道:“提审石文泰,他总是喊冤,臣无能未有进展。” 皇帝“哦”了一声,略带疑惑的说道:“他喊冤,他有何冤情?” 韩楚风说道:“石文泰言他弹劾吏部尚书陈清纵子行凶,并未辱及陛下,此等胡言乱欲只为求生,臣等不敢上奏,故而未有进展。” 皇帝说道:“居然有这等事情,那你如何看?” 韩楚风说道:“臣不敢妄议,此等悖逆之罪,岂可轻易为其开释,然石文泰神情不似作忤,故而臣心中困惑。” 皇帝说道:“丞相还算坦言,不瞒你说,朕已然见过石文泰,与你所言相差不远,朕听其言观其行,确实可信,然司礼监乃朝廷中枢,出此事件,牵涉必然不小,其中关节丞相你可明白?” 韩楚风说道:“微臣明白,此乃牵一发而动全身,臣明白陛下之顾忌。” 皇帝说道:“依你看何人能插手其中?” 韩楚风说道:“依老臣看来,能接触者也有不少,其中虽然严谨,但毕竟非急报,故而隐蔽性较差,至于何人能有此手段也不在少数,只是为何一个石文泰会牵涉诸多官员,之后奏报甚为蹊跷,所谓实奏线人又从何而来?” 皇帝说道:“看来最近有人兴风作浪,搅动风云,对于此案,你有何意见?” 韩楚风说道:“既然皇上以为石文泰却为诬陷,那便赦其死罪,然毕竟百官得见,其中关节无法言明,便请其告老还乡,好让百官信服。” 皇帝说道:“丞相此言甚善,既然石文泰无罪,那便免其死罪,至于令其告老还乡,恐百官心寒。” 韩楚风说道:“毕竟百官不知内情,不能言明其中关节,如此最好。” 皇帝便命其办理,后又传来太师庞博问及司礼监,庞博虽然惊恐万分,然表面并未表露,只说不知,皇帝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于是石文泰案引发的朝堂波折便在极其荒诞中草草了结,石文泰告老还乡,两大尚书罚奉三年,其余人等罚奉一年,便就此了结,皇帝严令申明此事就此了解,群臣虽有非议,然终究不敢明言。 正是: 气势汹涌索下狱,莫名其妙又还乡。 长公主府,庞博有些不悦地说道:“为何石文泰那个老匹夫居然能够无罪释放?” 长公主说道:“今日宫中来报,石文泰面圣了,此中关节你最明了,这等拙劣手段也就陛下急怒之下不查方能奏效,一旦如今日牵涉诸多大臣,怎会奏效?以后做事多动脑子,少做没头脑的事。” 庞博心中不平,表面说道:“我记下了。” 长公主说道:“此次看来有人故意搅扰朝堂,不过是解救石文泰,利用陛下不愿破了这平衡,所谓帝王制衡之术达到目的。”庞博权欲膨胀,一日胜似一日,心中心思也更加活络,二人叙了闲话,又不免云雨,暂且不提。 宁王府内,宁王说道:“今日朝局实在难以揣测。” 黄锦鸿说道:“确实没想到陛下如此草率结案,不予反驳,按理说户部账目明晰,陛下该究根问底,但是陛下又强压下来。” 反正各府之间尽皆猜疑不定,摸不着头脑。 皇帝在养心殿靠在塌上,问郭宝道:“太子和宁王有何动静?” 郭宝说道:“启奏陛下,各自回府便没再出门。” 皇帝又问道:“丞相府有何动静?” 郭宝回道:“也未见动静,许玄默好几日不曾出门,其侍女都不曾出门。” 总之皇帝问及诸府,郭宝一一回了,皇帝静静听着郭宝回复,面色平静,可是跟随皇帝多年的郭宝知道,皇帝此刻才是最为可怕的时候,养心殿内逐渐陷入沉寂...... 话说自从飘雪来了京城,陈子玉三魂五魄逐渐丢尽,日日在丝竹宫消遣至晚方归,吏部尚书陈清因石文泰案心中恼火,便让陈子玉闭门思过,不得出门,然陈子玉仗着祖母宠溺,陈清难以看管,只能任其自由,又恐生变,便让管家盯着,也无甚特别。而丝竹宫愈发喧闹,更有好事者不远千里来此消遣,一时风光无边。 却说玄默自从上次伏击之后伤势直至今日才算恢复,纸鸢方才放心,说道:“公子总算恢复了。” 玄默说道:“不仅恢复,因祸得福,功力有所长进。” 纸鸢由衷的高兴,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自从公子重修气机后,每日担心,这归真心法当真是玄妙,公子那等伤势,可以说经脉尽断,居然能逐渐恢复。” 突然窗外传来脚步声,玄默示意噤声,只听得韩紫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道:“纸鸢姑娘!” 纸鸢快速去开门,说道:“原来是韩姑娘,快快请进。” 韩紫灵说道:“今日陛下快刀斩乱麻,将近日纷争弹压下来,只是结果出乎意料。”边说边进门双方行礼,礼毕,纸鸢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出神。 玄默接话说道:“有什么超出预料的,皇帝向来以帝王之术自困,他所要的江山并非山河宁定,百姓安居乐业,而是朝堂表象繁华,文武制衡,臣子争执。” 韩紫灵说道:“如此江山有何意义?” 玄默说道:“陛下或许已然迷失在帝王权势之中,至于江山社稷在他心里可能等于巍巍皇权。” 说罢气氛有些沉闷,各自都有些感慨落寞,良久,紫灵问道:“那你此次进京到底为何?” 玄默说道:“其中关窍几句话难以言明,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危害天下,祸害黎民。” 紫灵看着玄默的眼睛,纯净幽深,见难以探究根底,只能作罢,说道:“朝堂之事说着烦闷,不如你再讲讲江湖之事与我听罢!” 玄默无奈地说道:“江湖事尽是些虚无缥缈的,你为啥如此凑趣?” 韩紫灵说道:“上次你说的甚为有趣,但江湖之大不可能仅有几个人,你就多讲讲罢。” 玄默思忖片刻,实在难以找出头绪讲起,只听紫灵说道:“江湖既然有高手之分那便该有境界之分,你与我讲讲这个?” 玄默说道:“武道一品高手分为四大境界,一者化气境,二者化神境,三者化虚境,四者合道境。一品之下与常人分别不大,不说也罢。” 略顿片刻说道:“而实力高下又与境界无关,只是所修功法招式所能到达之境界各有不同,看似四者层层递进,其实其中暗含玄机,并不以境界论高低。就好比天下一品众多,神威榜六人都为一品高手,而炼虚合道境界者只有西海一剑一人,其余众人大多炼神化虚境界,并未提挈天地,身兼大道感悟。但论及战力那几人想去不远,各有千秋,如若生死之战,胜负难料。” 韩紫灵说道:“那你呢?虽然纸鸢常在你身侧保护,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你绝不是文弱书生。”说罢眼中充满希冀的看着玄默。 玄默说道:“我确实是习武,也曾有幸窥得一品门禁,然后来出了岔子,现在大不如前。” 听完这话,紫灵心中一紧,静待下文。 只听玄默说道:“我曾经以剑入道,修炼剑道,也算精进迅猛,十一年时间跻身天下一品之列。”看着玄默轻松的陈述,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既不悲哀也不伤怀,好似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一样。 韩紫灵说道:“真是可惜,为了什么?” 玄默说道:“也没什么可惜,没了就重修,曾经有的以后还会再有,再走一路或许感悟不同收获更多,何必执着于失去的,道在前方,再来走过就是。”此时只见他眼神炯炯有神,充满了光亮,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是挫其锐利,接着说道:“至于原因遭人暗算,至今都没有查到是何人所为,虽然事发江湖,然答案却在庙堂,这也是我进京的缘故。” 韩紫灵说道:“你为了复仇?” 玄默说道:“我此来可以说是为了复仇,也不为复仇,因为我一人得失无关紧要,其中牵涉了更多的人,所以不得不探究清楚,而暗算之人所图更加难测,与庙堂挂钩必然牵涉天下大势,如若不查清楚,只怕江山动荡,百姓难安!” 韩紫灵有些惊讶的说道:“跟庙堂有关?会是什么人?” 玄默说道:“目前所查到的只知道跟江湖上一个叫隐灵门的有关,而隐灵门与皇室护国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两者之间若有联系,必然与皇室难逃干系!” 韩紫灵说道:“居然跟护国寺有勾连?” 玄默说道:“其中牵扯甚广,前太子不愿同室操戈远遁而去,众人皆知不知所踪,殊不知满门被灭。” 韩紫灵惊道:“居然有这等事?” 玄默说道:“千真万确,至于何人所为,我父亲和军师二人多年追究,查得隐灵门,后来西海一剑古木追踪发现隐灵门与皇室护国寺有关,自此以后我便追查隐灵门,初入一品之列的我以为不会出错,不想被人暗算,功力尽毁,那人武艺至少也在一品之列,只是天机堂居然也不知道是何人。” 韩紫灵连忙问道:“那你是如何脱困的?” 玄默说道:“古木前辈不放心我,暗中跟随,便救了我的性命。” 韩紫灵说道:“你居然认识西海一剑古木?” 玄默说道:“不是有意欺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古木前辈游历江湖家中无人照看,那几年西海连年征战,古木前辈一家被我父亲和军师所救,前辈为报恩德,便教我剑道,算是我的授业恩师。这么多年江湖事宜多亏了古木前辈帮衬,不然千头万绪,难有建树。” 韩紫灵说道:“真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柱国将军一生为天下黎民谋福祉,真是好人好报。” 玄默说道:“今日与你说的够多,希望你能保密,京中之事刚刚开始,风平浪静只是因为多方掣肘,各怀鬼胎,就好比这次朝堂之事透着诡异,好像此事刚好是我们所要的,石老得救的轻而易举,不是我的策略建功,而是有人破局了,故意使然。” 韩紫灵说道:“难道是皇帝陛下?” 玄默说道:“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韩紫灵心事更重,今天所知道的对他来讲太多了,问道:“那爷爷知道这些吗?” 玄默说道:“丞相自然知道,你父亲当年之死也很蹊跷,从那以后丞相便找到我父亲,二人从此暗里联手,表面有些摩擦,以防万一。” 韩紫灵说道:“你说什么,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玄默说道:“根据多年查证,其中蹊跷,你父亲在酆都城主任上为官清正,深受百姓拥护,其中税赋减免,修筑堤坝,打压乡绅种种举措百姓极度拥护,不意私访民情时会坠马身亡,虽然皇室配人查验为意外,丞相自己不信,便有了后来之事,也有了你我对白的基础。” 韩紫灵一时难以接受,目光呆滞,泪珠盈睫,玄默没有说话,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消化,有些关需要自己过,因为接下来步步凶险,韩紫灵必须有自己的判断才能依靠她自己不被别人利用,成为阵营的弱点,不然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万劫不复。 良久之后,韩紫灵说道:“我要查清楚我父亲的死因,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残忍的人搅动弄风云,霍乱江山。” 正是: 乘兴而来败兴归,惊闻噩耗开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