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令》 拜正月 永徽三年拜正月。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尉迟感受着许久未有的热闹,路过一些小摊还会去瞧一瞧最近长安又流行什么新货。逛了一圈,从药铺出来手中拎着一串药包,进了一家最热闹的馆子。 一进门小厮便热情的将白色麻布搭在肩上,弓着腰迎了上来,爽口喊道:“这位女侠,几位?” 尉迟透过斗笠上的纱幔看了一圈一楼大厅,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小厮身上“一位,二楼有位置吗?静一点。” “得嘞客官,里面请。” 那小厮在前面带路,上了正对着门口的楼梯带着尉迟走到了二楼。 还没走到楼梯一半尉迟便被另一个从二楼走下来的小厮撞了一下。 “女侠对不起,对不起。一下脚滑没注意。”见对方道歉便也没再说些什么。 二楼的人到不似一楼那么多,尉迟点了几个爱吃的,便看向窗外池塘的风景。 “小豆子,你看刚刚那个小厮是不是有点可疑?”不远处一个穿着很练家子的男人对一个明显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人说着。 “顺手牵羊,多半是他,来个人赃并获,这小厮跑不了。”被叫小豆子的人低声说着,时不时借着喝茶的动作看着酒楼的情况。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让我们来处理,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吗?”那人说完旁边有个稍微年轻的人有些不满吐槽着,还不耐烦的扣了扣耳朵。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有刻意压低,但由于离的太近,尉迟还是悉数听到了耳朵里,她一手拿起杯子喝茶掩盖自己的视线,另一只手握紧了长条凳子上放着的唐刀。 “再等等。”被叫小豆子的女生还在观察着楼下的情况,原本清秀的眉毛促成了一团,周围的几个人便没有再催她。 听到这话尉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来打家劫舍的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你说就一个小贼,我们都在这蹲这么久了,要不是小豆子有钱请客....” 那人话还没说完,小豆子便将自己的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要安静。 尉迟顺着她的手向下看,直到看到那人腰间的鱼符,握着刀的手才稍微松了几分。 “大吴哥,你去刚刚那个小厮走过的角落看一看能不能找到钱袋子,如果能找到就吹一声哨子,找不到就回来。”如果找不到就说明这小厮今天还没有动手。 “大力,你们两个一会听到他吹哨子就立刻把那小厮控制起来。” 尉迟侧耳仔细的倾听着,这个被叫做小豆子的人好像在布置一场抓捕行动?看样子还有模有样的,不过这一年没回来,长安城里的女人也可以当官了? 正思量间那被叫小豆子的女生早就到了一楼,眼下正从一楼仰头看向二楼的尉迟循融,声音稚嫩的大喊道:“女侠,这是你的钱袋吗?” 那女生脸上漏着刚刚抓到贼人的得意,拿着钱袋子的手还掂量了几下,身上有着少年郎才有的意气风发。 小豆子 听闻,尉迟微怔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怀中,钱袋果然不见了,起身抱拳感谢了一下楼下那个叫小豆子的,随后拿起身旁的唐刀和药膳走了下去。 馆子里的食客纷纷放下碗筷看起了热闹,就连在账房算钱的老板也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看着被擒住的小厮一脸雾水。 “小的冤枉啊!我冤枉啊!”那小厮一边哭诉求饶一边看向老板求助。 掌柜的见自家小厮被一群看着不想好人的‘客人’按在哪里,正要开口上前理论。 “大理寺办案。”大吴掏出腰牌,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那小厮也便有些安静下来,掌柜的刚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那小厮眼睛咕噜的转了几圈,趁身旁人留神的空档向门口跑去。 “别让他跑了,有了他我就能去交差了。”小豆子离得远,见大吴有些着急的拍了下手。 突然唰的一下破风的声音,尉迟脱手的刀子穿过那小厮的冠帽,又噹的一声直直的钉在了门口的木桩子上。 看着穿在唐刀上的冠帽,那小厮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再看看落在身旁被刀削下来的头发吓得两腿发软,就这个空挡再次被大吴两个人擒住。 看热闹的食客见此情景无不拍手叫好,看来迎客的那小厮说的没错,这人确实当得上一个侠字。 见小厮被擒住,小豆子转头对掌柜的拱了拱手说道:“掌柜的日前不是去衙门报过案,店里的客人总是丢贵重的东西,衙门抽不出人手,此事流转到大理寺卿,唐大人便派我来查。” 那叫小豆子的人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跟掌柜的说了明白,话说道这里那掌柜的又岂会不知这小厮做了什么。 “大人不是我,真不是我!掌柜的,我可是这里做事最认真的,这您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那钱袋子是我无意中捡到的!” 那小厮听明白这几个人的意图后跪了下来为自己喊冤,可在场的无一人为他说话,甚至其他小厮都避之不及,生怕因为平日跟他多说两句话而被牵连。 “不知女侠怎么称呼,再下有一事相求。” 尉迟将刀收进靴子里,看着做辑的小豆子点点头,“尉迟循融,叫我循融就行,有什么事能是我帮到姑娘的但说无妨。” “我需要借用一下您手中的钱袋子。”见那小厮不死心,小豆子决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伏法,周围的食客都安静的看着他们。 只见小豆子将钱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香囊,举过头顶展示着,声音软糯糯的说道: “这位女侠的钱袋子里放有艾草和菖蒲,味道很大,普通人或许会在锦囊里放艾草驱虫,但却不会放菖蒲。我观这酒肆并没有几个配香囊的食客。所以小厮身上艾草和菖蒲的气味便是碰了这个钱袋子的人。” “我看女侠钱袋子掉了便捡了起来,店里忙一时间忘了还,想着一会不忙就还给她,掉在角落里,这也不算什么吧?” 查案 “那是说你承认拿过这个钱袋子了?”小豆子说着将钱袋子还给尉迟,随后手指比剑,指向刚刚他们一行人做过的位置看向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你接手这个店多久了?” “四年有余。”那掌柜的算了一下,侧头说着。 “那您应该也能知道在那里能将这个店一览无余吧?” “正是那个位置没错。” 小豆子点点头,随后目光狠厉的看向被擒住的小厮。 “你的手法虽然精湛,但无非就是撞一下人而已,手速是快了些,我们在这里观察了几天,这几天只有你频频从二楼走下来然后撞上来这里吃饭的食客。” 那小厮刚要反驳,小豆子摇摇头再次开口: “你先听我说完,光这些奇怪的行为是不够的,你可知每次你撞完人不管有没有得手,都会去那个没人的角落走一圈?起初我以为那里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可当我看到其他人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便开始怀疑你了。” 那小厮听完,便跪到小豆子面前,开始不停的摇着小豆子的裙摆,瞬间满脸的鼻涕泪。 “大人,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在给我一次机会,我做这些也是为了给病重的家眷买药啊!” “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调查过了,你家里就你自己。”小豆子抽出自己的裙摆向后退了一步。 随后伸手示意门外那些站着看热闹的衙门捕快将这人带走,等人被带走后尉迟循融再次看向小豆子表示感谢。 “再下尉迟循融,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尉迟想了想最后释然的摇摇头,自己在长安的日子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天便换了话头“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再下武尧安,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在帮唐临大人做事。尉迟女侠这贼人已经被捕,还需你去跟我们去趟大理寺写一下诉状。”武尧安的神情不容拒绝。 但是那稚嫩的脸还有声音加起来,活像一个模仿大人做事的小耗子。 “那是自然。”正说着,那小厮已经提着食盒,交到了尉迟手中。 “掌柜的,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理寺审讯室,尉迟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武尧安在旁审讯,时不时的还看向她头顶上的发髻。 可能是头发太多脸太小的缘故,长安城的女子梳丫髻都会显得俏皮可爱一些,而眼前这位虽说也有些可爱,却显得格外的笨重。 “大理寺现在也管这种事情了?”尉迟将餐盒收好又放到了脚下问道。 “不是,衙门觉得案子小,而且他们最近也抽不出来人,我见迟迟不结案恐抓不住他,就去探访。”武尧安看向尉迟的眼中有一些羡慕,又用傲娇的口气说着。 “简单来说就是整个刑部的人只有她最闲,所以才派了我们几个过去。”大力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虽说语气有些不平,可还是把手中记录好的案卷呈给武尧安。 看的出来这个人虽然有些不爽,可还是会碍于尊卑屈服,也是一个懂分寸的人。 “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武尧安将案卷放好再转身没有了刚刚的严肃,热情的攀谈道:“不过女侠可是鄂国公的孙女?” 武尧安对长安城大家小家的事情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鄂国公不是别人正是开唐名将尉迟恭,如果没猜错,眼前这位便是国公府那位常年不在家的嫡孙女。 如今鄂国公年事已高,要说到鄂国公府也算是让人唏嘘,老国公贞观十七年便告老回乡,听说现在每天都在家迷恋一些长生的法子。 光是以为炼丹把宅子不知道炸了多少次,就连武侯铺去灭火都去了十几次。 家中本都是嫡长子尉迟宝林在打理,可也因为在外上任无暇估计鄂国公。 这宝林一脉有三子,大儿子尉迟循毓现任潞王府仓曹参军,也是对家里唯一一个还在长安城当官的人。 二儿子尉迟循俨不知什么原因早已遁入空门,现在已经是大相国寺有名的高僧,甚至面见皇室的次数要比他那个当官的爹还要多。 宝林最后一个孩子就是这尉迟循融,虽不知道什么原因,可却常年游走于江湖行侠仗义,关于此人的记录少之又少。 如今鄂国公府倒是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尉迟循月。不过却不是尉迟宝林所出,而是宝林的弟弟宝环之子。 这宝环的大儿子早战死沙场,留下两个女儿,一个叫尉迟循阙早已嫁给秦有道之子秦琼子,另一个便是这尉迟循月,如今偌大个鄂国公府都是她再打理。 武尧安想了一下,这尉迟循月的年纪应该与她不相上下,可却还未有可以婚配之人,真是家族没落! “正是在下,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今天之事算是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直接书信鄂国公府,他们能找到我的。” 尉迟见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头便也不藏着掖着,这钱虽然丢了也就丢了,国公府还不差这些,可对方已经点明,那也权当是一个人情关系。 “公门之人本就当维护秩序,还百姓一方安定。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并不欠我什么人情。”武尧安说着大义凌然,完全没有了那少女的模样。 循融点点头,并没有多大感触,这种话对于刚出学堂的人来说很有斗志,可她这个跑江湖的来说就如同今天你吃了吗? 人心险恶,有些事情并不是有理想,有报复就行的,在实力面前其他一文不值。 话音消失许久,就在尉迟起身要走时,武尧安又接着说道: “不过我也是一个向往侠义江湖的人,要是女侠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说道这,武尧安就像打开了话夹子一般。 “你别看我长得小,可我也是想做一个侠女的,大唐尚武,可我却长得小,打小就练过了十八般武器,哪个都不行,拳脚上的功夫也比不过别人。” 听到这话尉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这武尧安长得也不算是小,可现在崇尚丰腴,她的身材确实有点干瘦些,但也没到她说的那般可怜。 “你若是想,可以去鄂国公府找我。”尉迟说完便一手提着食盒和药膳,另一只手拿着唐刀离去,留下了一个飒爽的背影,令武尧安无比的羡慕。 收回目光武尧安看向在整理案牍的书童,心情大好。“唐大人呢?今日怎不见他在大理寺?” “您走后没多久圣人便将大人叫去了宫中。”那书童面向武尧安微微低头继续说着:“大人有几句话让我跟您说,今是拜月节,少卿将这小偷抓住便可回家跟家人过节了。” 武尧安点点头,正好她也准备回家去看看。 皇宫大殿内鸦雀无声,向来以仁厚而称的圣人刚刚发了一通火,内官纷纷低头,都怕殃及到自己。 唐临却将折子捡了起来,上面无疑不在说他唐临反复权贵,任意妄为,竟然让一个女娃在大理寺查案。 “很久之前这武尧安便是臣的门生,臣知道其查案的本领,臣认为有才能之人就该为我大唐效力,与其他无关。虽然这么说会被世人误解,可我问心无愧!” 唐临知道圣上并没有真的降罪与他,毕竟现在武昭仪正在风头,这武尧安又是武则天的堂妹,眼下只是缺一个能说服众人的理由。 “陛下有所不知,这武尧安早在几年前就拜于臣的门下,甚至比武昭仪入宫还要早。” 那时武则天还在肆力礼佛,所以他结党营私的名头便不攻自破,唐临见圣人面色缓和继续说道: “武尧安的嗅觉异于常人,又有识人断案的聪明才智,也跟在臣身旁帮助推理不少的案件,这些大理寺人人都可作证,若不是她有如此本领,那些人又怎么会信服她。” 唐临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对面人的脸色,突然大声的强调着: “臣自知她身份尴尬,所以一只都没有给她过多的权利,虽是大理寺的少卿,可只是有推案的便易只权,并无过多调阅卷宗,调人的权力。” 唐临说完佯装虚弱的咳嗽了两声,随后一脸幽怨的看着天子。 “如今我年事已高,很多需要舟车劳顿之地已经不适合再去了,武尧安是老臣一个得力的门生,还请陛下明鉴!” 李治听了他这一番话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今日是拜月节,你也回去吧。” 手下人做的这些事情他身为一国之主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叫唐临来也不过是为了敲他一下,日后若是出了乱子这个锅该由谁背。 不过这唐临确实也是一把年纪,但主动背锅和被动背锅对他这个天子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 武昭仪刚被他接回来不久,家中已经没有在朝为官之人,这武尧安能在大理寺为官,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依靠,也能让其他人看清,风向到底是吹在哪头的,好让他们少写一些这样没用的折子。 站在鄂国公府的朱红高门前,尉迟看着站在面前的几名肃穆的护卫,有些面生,于是将象征着她身份地位的鱼符,还有家里的玉佩亮了出来。 堂妹 那护卫看到象征着身份的物件面色缓和下来,并未多说什么,几日前循月小姐就说过长姐近日要回家,想必这位就是,伸手亲自开门将她放了进去。 尉迟直径穿过前厅,看着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仆人,也就还有几个眼熟的。又穿过后院池塘上的拱桥,来到了一个府内比较偏僻的独立小屋。 屋子的建设与整个庭院并不搭配,显然是后建起来的,屋内还时不时又青色混着黄色的烟冒出。 循融走进,还没进门便听到一些铜器乒乒乓乓被碰倒的声音,尉迟有些担心,推门冲了进去,屋子里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了一跳。 老国公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咧着嘴笑了起来,随后用另一只没有拿着蒲扇的手招呼着她过来,自顾自的问着: “拜月节了?” “恩,长安街这么热闹,您也不出去看一看。”尉迟关上门感受着屋子里的乌烟瘴气,走到尉迟恭身旁将在药房里抓的药放在了对方右手边的小桌子上。 “这是什么?”尉迟恭看着旁边的药包,手上给炼丹炉扇风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该不会又给我买那些个补药了吧?” 这其实也不难猜,自从听说尉迟恭在练长生不老的药之后,尉迟循融每年回来都会拿一些这类的药膳。 “这些啊,你也不用给我见天的买。”尉迟恭说着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膛,随后晃了晃他那有些散乱的头发,“你要买啊,就给你爹吃,我就没见过那么弱的身子,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儿子。” 尉迟恭这大半辈子都很诧异,为什么自己这么壮硕,就算是到老了也比同一个辈的人身体要好,可为什么单单生那两个儿子没遗传到他半点。 所有的孩子中反倒是尉迟循融最像他,无论是从性格还是体魄上,所以后来便将自己的字给了她当名字。 “你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好吗?要是让父亲听到又得去祠堂哭着告状了。”尉迟说着开始在屋子里东翻翻西看看“我这走了半年多您都练出来什么好东西了?” “你别给我碰坏了!”尉迟恭说着用空着的手抓起炼丹炉旁的当归块像尉迟那要碰到药丸的手打去。 “诶呦!这一下力道可不小,看来没吃坏。”被打到的尉迟讪讪的收回手又坐回了爷爷身旁“这一个个药丸除了装着他们的盒子不同,其他有什么不一样的?长得都差不多吗。” 她知道这些都是爷爷这些年潜心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之药,眼下她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部毁掉,好让这老爷子能脱离这间屋子,出去透透风。 再这样呆下去,他都快跟这屋子长到一起了。 “去去去!”尉迟恭怎么不知道这孙女的心思,连连将她赶出屋子“你那堂妹每天都独自一人在府里,今天刚好拜正月,你去陪她出门逛逛,免得在府里无聊。” “爷爷您终日都在这间屋子里,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这些小辈了?”尉迟循融看着那些丹药还是有些不爽。 “你别看我在这屋子里,可我这耳聪目明的很。” 尉迟正要说话,那炼丹炉旁的香燃尽熄灭,只见尉迟恭快速的停止煽动扇子,迅速的从一旁盛了凉水泼到了炼丹炉下的火苗上。看到爷爷这个样子尉迟没再说什么,关上门默默的离开炼丹房。 她已经习惯了,这老人家还没解甲归田时便在家中的宅院里建起了个小炼丹房,夏天挖池扩建楼台,用白色花纹的丝织物装饰,还会演奏清商乐曲自我娱乐。听说还会吃一些云母矿石粉。 虽然她没见过,可光是听说就已经敬佩不已,敬佩自家爷爷的肠胃到现在为止竟然如此强劲。 早先尉迟也劝过,可并没有什么用,在朝为官时这府里里就是尉迟恭一人说的算,自己那个爹确实是个软柿子,全靠爷爷庇护。如今卸甲归田更是没人敢说话。 找了许久,尉迟才在下人那里问道堂妹所在何处,急急忙忙向宅子另一处跑了过去,还未走进便看到那少龄妙女坐在凉亭内修花。 尉迟摇摇头,怪不得都说全家上下就她最像爷爷,这些人不是身体孱弱,就是不善武学。 “堂妹!” 听到声音那少女抬头,脸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无比好看的笑容站起身招招手“堂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一上午了。” 循月可谓是妥妥的大家闺秀,还是深宅那种,想出门家里也没人陪着,叔父不在长安任职,爷爷又不怎么喜欢她这一辈的人,堂哥常年在宫中,亲姐早已经远嫁。这偌大的宅子仆人都比主人多。 就算是她要把鄂国公府炸了,估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这也来得及,回来的时候我看了告示,说今年圣人特许,允许百姓出来祭月。” 翻译过来就是今天晚上民间也是可以像宫中那样搞活动,但还是要注意等级制度。 “那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循月放下手中的剪刀给尉迟到了杯茶水,眼神中尽是对外面的渴求。 “有!怎么会没有!”尉迟笑着撇了下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故意逗她不说外面的事“这舟车劳顿确实有点渴了,堂妹的泡茶手艺与去年相比精进不少。” “堂姐莫要再寻我开心!这是下人泡的。”循月有些焦急的摇着尉迟手臂,脸都皱到一起,央求着她快点讲。 “好啦,你去换一身衣裳,瞧着都沾了土,再涂点胭脂,我带你出去。”尉迟说着拍了拍对方因为修花而弄脏的那一块衣服,自己却并未有何动作。 “堂姐不换一身?”循月看着她这一身男子般的装扮,还有竖起来的高马尾,行走江湖确实方便,可今天是拜正月,长安城肯定是些俊男靓女。 这身倒是能把男儿比下去,可却没有哪个男儿敢娶吧?得赶紧为堂姐找个好人家,这样她就能留在长安。 “你的衣服我穿不上,舟车劳顿这件衣服确实要换一下,一会我回屋去换一套干净的就行。” 尉迟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簪子放到循月面前,“这是南方女子喜欢的,长安没有的款式,想着你带一定好看就带了回来。” 循月将这簪子放到手中反复观看着,不甚欣喜,“这玉簪得值不少银钱吧?堂姐可还有零用的票子?这些年账房给我的我没地方用,全在厢房里放着。” 长安城的主流还是金簪为主,这种玉大多都是江南那些长得婉约的女子喜好用的,所以在长安城就算是有玉簪也都是些老样式。 “我有,簪子你喜欢就好。”尉迟笑着摇摇头,她可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女,怎么可能会没有钱? 三炷香的功夫循月戴着尉迟送的簪子轻盈的从屋内走出来,而尉迟早在一炷香之前就在她房前的石椅上打坐。 “堂姐我好了。” 尉迟看着堂妹那一身轻薄的衣裳忍不住向上给她提了两下,“你皮肤白,这簪子和你果然很配。” 这玉簪下吊着一个用黄色玉石做的小坠,循月每走一步,那小坠也跟着荡漾着,到显的少女更轻盈一些。 循月出来时也将这堂姐新换的一身打量了便,虽没自己的这般少女,可总比她穿回了的那套好很多,这身显得清秀、贵气许多。 “堂姐,拜月节你还带刀?不怕吓别人吗?”循月看着堂姐身上挂着的唐刀掩面笑了一下,尉迟歪了歪头带着她去了后门。 “管家备了马车,我们坐马车去正街,等玩够了再回正街找他们。” “你还没跟我说具体去哪里?正街可大着呢。”循月被尉迟拖上了马车,上车后两人吃了口家里厨子做的糕点。 “还是家里的味道好吃啊~” 尉迟闭上眼睛感慨道,随后又睁开眼睛看着灵动的堂妹。 “去金玉阁,今夜那里有宴会,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都会去,我们去那里看个热闹。” “金玉阁?那不是...那不是....” 于是尉迟便见到自家堂妹那本就抹了胭脂的脸更加的红润,甚至能滴出血一般。 循月脸红也不是为别的,这金玉阁本就是个风月之地,倒也不是普通的风月,传闻只卖艺不卖身,而且老板也是个奇人,那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她一个闺中女子平日去那里确实会有些突兀,可今天是拜月。 这金玉阁的顶楼早就被老板改成了个大平台,周围用帷幔围了起来,平时就是给文人雅客来赏长安风景用的,今天被她用来博噱头搞起赏月来了。 “堂妹可有心上人?不如一起约出来赏月。” 尉迟看她脸红便又调戏了起来,从小她就喜欢拿这些弟弟妹妹开玩笑,长大了也还是喜欢,更甚者甚至连哥哥们也不放过。 “堂姐!”循月本来有些愤怒,可转眸又惆怅了起来“姐姐的婚礼还有叔父给操办,如今叔父被调离长安,我又每日都在那深宅,怎么会有心仪的人?” 金玉阁 “堂妹莫伤心,今天我这不就带你出来了?这可是长安城男男女女聚集的日子,想必今晚一定异常热闹。”尉迟说着安慰的拍了两下循月的手。 “堂姐要是一直在长安就好了~”循月说着掀开马车的帘子,透过窗户看向车外热闹的人群,虽是黄昏,可比正午人还要多很多。 听到这话尉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也跟着看向外面,在长安吗?没想过,尉迟虽然不排斥这个选择,但可能还是缺了一个理由。 “堂姐想什么呢?下车了。” 尉迟回过神,循月已经站在了金玉阁的门口,旁边陆陆续续的有些达官贵人走了进去,小厮也都换成了金玉阁的头牌们,但这金玉阁的头牌什么时候也有美男了? 见这场景尉迟抽了抽嘴角,不是说不做皮肉生意吗... “循融~” 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便听到了一道比较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尉迟便看到武尧安的身影,与循月的丰腴相比,武尧安的身板却是瘦弱很多。 “就你自己?”尉迟问道。 “大哥早就进去了,这种日子他是最上心的。”武尧安掩面笑了一下,随后看向尉迟身旁的循月眼神一亮。 “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武尧安,这位是家妹循月。”尉迟简单的介绍了下两个人的身份,便跟着侍男走了进去。 不过这武尧安好像是个自来熟,这么短的一段路也能跟循月搭上话。 “我正愁自己一个人怪无聊的,如果循月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拜月吗?我叫你循月不算冒犯吧?” 武尧安特意思绕过了尉迟,迎着笑脸说道,因为她笃定以循月的性格定是不会拒绝。 “不冒犯,少卿若是愿意那自然是好。”循月全程低着头走过两层,快要走到平台的时候改了口风,语气也轻快一些。 “你不知道我堂姐有多无聊,要是日后有机会,少卿也可以去鄂国公府里一聚,那府里整日就我一个人,那花枝都要被我修没了。” “循月!” 尉迟低声叫停,她虽与武尧安有两面之缘,可却也没没到这般熟识的敞开心怀。 “少卿公务繁忙,你就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那边听到这话的武尧安却笑了出来。 “不麻烦,不麻烦。循融你常年不在长安有所不知,长安里的女子很少有跟我亲近的,当休的时候我也很无聊,循月喜欢我,我很开心。” “为何?” 那循月听到这句话连忙讲堂姐拽到一旁,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尉迟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虽后又如寻常一般走了回去。 循月的长相是三个人攻击性最小的,任谁看了都喜欢,武尧安自然也是喜欢,更何况跟循月混好了关系,日后跟循融也能走的近一些。 “既然你们两个喜欢,日后你们二人可不要来找我告状啊!”尉迟见拦不住,索性也不管了。 不过这武尧安的事情她倒是起了心思。 循月交朋友尉迟自然是不会拦着。但武尧安身份特殊,要是尉迟自己跟她交朋友也就罢了,毕竟不在长安也不会有什么,但循月常年在闺中,如果武尧安经常去国公府,难免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但这位竟然被这么多烂事缠身,还能如寻常人一般,真是内心强大,让循月跟这种人交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这金玉阁并不只有对外的一个阁楼,主阁楼旁还相连着两个小阁楼,城中的河水支流从小阁楼下穿过,那老板还将三个阁楼围绕的地方挖出一个池塘。 整个金玉阁可谓是风雅与奢靡的结合,要说这酒楼,属它在西城中风头无两。 三人来到赏月台,首先正入眼帘的便是金玉阁的舞姬,再往左看是拿着琵琶的与伏羲斗琴的二人,舞姬右侧则是一群文人墨客有的在对对子,有的在写字,而有的则在画月。 文人墨客那侧隔着屏风便是女眷区,也有一些投壶、射箭小活动在斗琴的那边,与舞姬正对着的便是些划拳的酒蒙子。 “我们去那边吧?”循月站在平台上看了一圈,最后面相斗琴的那边问道旁边两个人。 “怎么?你也要去斗琴讨彩头?”武尧安抬了下眉毛,并没有什么意见。 “斗琴有彩头?”循月本想去那活动区,看看那些人在那里做什么,但听说斗琴有彩头,难免有些心动。 “来之前听大哥说的,老板金莲莲拿出了很多镇阁之宝,不然你以为这门票钱那么贵?而且要上这三楼以上还是要有身份的,在场的没有叫不出名号的。” 武尧安说着抬头用下巴指向斗琴处。 “那个区域,要是能赢得头彩的,老板便会将她珍藏的伯牙琴赠与那人。” “那...那群人呢?”尉迟说着看向文人墨客那边“那些人有的可不像是能拿出那么多钱当门票的人。” “好观察。”武尧安说着伸手贴在尉迟耳边,学着刚刚循月的样子小声说道: “那些人是可以拿作画抵押的,文人墨客吗~就算是现在不怎么值钱,谁知道以后呢?不过那些有名的也是要压一点价钱。” 尉迟听着点点头,这金莲莲还真是会做生意。 “我们去那边吧!”循月拉了一下两个人的手率先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问着武尧安:“那伯牙琴可是我想的那个伯牙?” “正是你想的那个伯牙,不过有所不同。” 武尧安说着又伸手贴在循月的耳边小声说着:“虽没有他用过的那个那般尊贵,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是同一个制琴师手下做出来的。” “那到...” 循月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巨大的冲力撞倒在地,武尧安和尉迟两人同时伸出手都没有扶倒她的身形,随后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循月看着堂姐送给自己的簪子挂在那人衣摆,又眼睁睁的看着玉簪落地破碎。 头发也因为玉簪的掉落有些散落了下来。循月呆住一瞬随后将碎掉的簪子捡起,同时也被尉迟扶了起来,眼眶还有些通红,低着头一直看向手中的簪子。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堂姐给她不远万里带回来的,新鲜劲还没过就这么碎了。循月有些难受的抽了一下鼻子,险些要在这群人面前哭出来。 “姑娘实在对不起,刚刚打赌在测量距离,一直后退没有注意后面有人。这簪子着实好看与你很配,眼下被我撞碎,虽是无心可也是我的过失,如果姑娘不介意,日后我定寻一个这般与姑娘相配的送于府上。” 那男子长得秀若青山,目列双眸,澄如秋水。并对循月做辑赔了不是,这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可眼下心爱的簪子碎了循月也没有心情搭理他。 起身一脸抱歉的看着堂姐,尉迟倒是摇摇头,“你若喜欢下次我回来再给你带一个便是。” “再下杜鹏举,不知姑娘芳名?”见循月没说话而且一副要哭的样子,杜鹏举再次搭话,十分诚恳。如此美人,谁不怜爱。 “不知日后是否有机会登门道歉。”杜鹏举求助的看向旁边的尉迟还有武尧安。 可那两人的注意力也没在这男子身上,许是觉得这样晾着别人不大好,武尧安点点头,也没说可以,可没说不可以。 “鹏举!你快来,再不来这彩头便让他人抢了去。” 听到友人的召唤,杜鹏举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下友人,又将头转回来等着几个人发话放他走。 “不必。”尉迟见堂妹心情不好便开口答道,与其四个人在这里耗着不如先处理一下堂妹的情绪。 原本有些焦躁的杜鹏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匆忙丢下一句,“那...那再下日后定登门赔不是。” 四个人的小骚动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也许是惊动了,但也并没有过多的在乎。尉迟头上没有簪子,武尧安伸手将自己头上那根不太重要的簪子摘下,亲手将循月的头发盘上插了自己的簪子。 “堂姐~” 杜鹏举走后循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板上。 尉迟每年回来就那么几次,每次都会给她带礼物,次次不同,虽说不上多贵,但都是循月喜欢的东西。 在尉迟不在长安的日子里循月便拿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可以说礼物早已经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 今天要不是为了让尉迟知道她开心,很喜欢这个礼物,也不会带着这簪子出来,早就被她放起来珍藏了好吧。 “玉挡灾,你应该高兴才是。”武尧安见状也在一旁安慰着。 “是啊!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去那边再买一个一摸一样的回来送你。”尉迟附和着。 说着尉迟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的擦着循月的眼泪,小声的说道:“这么多人在呢,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再哭下去可要成为笑柄了。” 听到这话循月立刻接过尉迟手中的帕子,眼泪也憋了回去,就剩下红红的眼眶,“那我太不划算了,就变成一个礼物了,下次回来你要送我两个。” 彩头 “你这小算盘打的还真是响。”尉迟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两个礼物,就两个礼物,这个簪子做附赠好不好。” “好!”循月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簪子,随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拿着弓的杜鹏举,再次转头看向尉迟,“我还有一件事希望堂姐能帮我。” “好。”就循月这几个小动作,尉迟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这个堂妹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睚眦必报。 刚才丢了人,现在必定想找回一些场子。 果不其然,循月一脸倔强的贴近尉迟,小声的贴在对方耳边说道:“我看他们在射箭,堂姐武艺一直以来都被爷爷夸赞,我们几个没有一个像爷爷半些....” 循月话还没说完便被尉迟打断。 “行了,不用恭维我,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那个射箭的彩头小惩一下撞你的那人吗?跟堂姐我还拍什么马屁?等着。” 三人还未走近,便听到那群人唏嘘的声音,再一看杜鹏举果然没射中空中飘着的孔明灯。 尉迟从弓箭架上挑了一把顺手的弓箭,这一举动可把围栏边上站着的几个正在挽弓的人惊到,就连不远处的女眷也都露头看着这边的情况。 众人见尉迟挽弓,姿势倒是飒爽,看着也有那么一些力量感,可却不怎么相信她的能力。 “姑娘,这孔明灯你看着虽近,可却比这金玉阁到东城门口还要远,那蜡烛也是掌柜专门制作的,孔明灯也要比寻常大许多,虽是被固定住,可这孔明灯内的蜡烛也不那么好射中的。” 那人虽是好言相劝,可话语中去处处透着轻蔑。话里话外无不再说这男人都射不下来的孔明灯,她一个女人来凑什么热闹。 尉迟没有理他,周围也开始出现其他的声音,有的叫好,有的唱衰,甚至离得远的私下里开始下起了赌注。 尉迟挑了一支箭搭在弓上试了一下力度,随后瞄向空中飘着的孔明灯,拉弓比划了一下,周遭也安静了下来,就连斗琴的都停了手下的动作望向这边。 全场只有舞姬还有尉迟是在动的,其余人都在等着尉迟的动作,眼睛也盯在尉迟手中的箭还有孔明灯上。 尉迟转身看了一眼堂妹,虽后又看了看武尧安,并没有急着将这箭支射出去。 见尉迟并没有动作,正当众人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倒是松开弓开后退了一大步,随着她的后退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其他讨彩头的都是越往前越好,恨不得整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外,就为了拉近一些距离。 楼上尉迟的动作早早惊动了算账的掌柜,尉迟再次拉弓之时掌柜的也早已找了更好的观看位置。 尉迟刚刚看向两人的时候发现管月台都在等着自己拉弓,她想,要是这弓射出去,日后怕是有理由留在这长安城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众人回过神,伴随着一道破风的声音,那飘着的孔明灯突然熄灭,身形湮灭在黑暗之中,没多久便落了下来。 “姑娘好身手!这可是最高最远的一只灯。” 掌柜的先是拍手走到尉迟面前道贺,又转身拿过头牌手中捧着的木盒,从里面宝贝似得拿出来一只簪子,那簪子一看便不是普通小贩那里能买得到的。 那金莲莲看着年岁不小,可却没有俗媚的脂粉味,保养的也要比实际年轻许多。就连笑得也是恰到好处,不像是经营这里的掌柜,倒像是邻家的大姐姐。 “这簪子不是普通的簪子,这是西域师父用晶石还有金丝和玉几样物品打造出来的,虽是按照中原的图样造的,可却又加进去一些西域的风格。” 金莲莲将这簪子展示了一番,随后又放进了那花雕木盒之中,捧于面前,送给尉迟。 “堂妹对这个可还满意?”尉迟歪着头示意循月拿起这彩头,自己则都到弓架前,将手中的弓放了回去。 “满意满意。”循月捧着木盒谢过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被杜鹏举看在眼里竟也有些痴。 尉迟的弓刚放好,手离开了弓柄,便被循月握了去,将尉迟拽到斗琴的地方。 “鹏举!鹏举?” 杜鹏举的友人见叫他不应,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见杜鹏举回过神后便再次说道:“这彩头也被人赢了去,我们今天就回吧?” 杜鹏举的目光早就 “我见这月还未到最漂亮的时候,晚些再回,你们要是回家我就不送了。” 杜鹏举说着拍了两下友人的肩膀,话没多说,火急火燎的跑向另一侧拿起笔,在纸上画起了循月弹琴的容貌。 那边循月已经接过琵琶,武尧安坐在了伏羲琴前伸手在琴弦上擦过,听客手中也拿着丝缎,准备新一轮的投票。而尉迟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独自饮茶。 那掌柜的簪子送出去后并未着急走,但倒是领着身后的侍女找了个地方看热闹。 循月弹得塞外是尉迟最喜欢的一个小曲,光是听着就有一种置身在塞外策马奔腾的感觉。尉迟搭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跟着敲起了节拍。 不同于循月的激昂,武尧安的琴声似是流水,给尉迟一种站在船头游历江南水乡的感觉。正闭上眼要细细回味那琴声却戛然而止。 再睁开眼,掌柜的已经开始拿起丝缎数了起来“平手!”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位要重新比试的时候,尉迟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手中的丝缎毫不犹豫的放在了武尧安面前,随后看向堂妹宽慰着:“这塞外精进不少。” “堂姐莫要安慰我,你这丝绸都给了大人,我可是没得到。”这丝缎循月是没得到,可听到堂姐的夸奖要比这丝缎更让人愉悦。 比试之后三人回到尉迟之前坐着的地桌前坐下,这上半场的风头全被他们三个抢了去,好不惹眼。 循月东瞧瞧西看看,正闲聊的时候,杜鹏举那边却收笔,一脸傻憨的拿着画,宝贝似得走到三人面前,先是做辑,随后将画展示到循月面前。 “先前是小生冲撞在先,还请姑娘见谅,这是小生听着姑娘的仙乐即兴而做。姑娘放心,这并不是赔礼,这是小生对姑娘技艺的夸赞,还望姑娘收下。” 杜鹏举这一通话下来,循融、武尧安两个人都憋着笑将脸转向另一边,独留那二人红着脸,还带着一丝羞涩。 循月低着头,手扯着循融的袖子不知所措。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直白的男子,见堂姐没动作,循月用手又拽了一下堂姐的衣摆。 “国公府,公子要是想要赔礼可以来国公府。” 尉迟在江湖上惯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更何况如今的盛世,郎有情妾有意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堂妹嫁与谁在尉迟看来都是对方在高攀。 “堂姐~”循月没想到堂姐这般豪放,更加不好意思的唤了一下对方。 “想必姑娘就是国公府的循月?早就听得姑娘芳名,却没有机会去国公府拜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杜鹏举说着又行了礼,憨笑的离开了宴席,走下楼的背影都好似醉酒一般。 “堂妹这一趟可是不白来,以后怕是再也不吵嚷着让我留在长安陪你喽~” 尉迟看着循月那模样抬了下眉毛,随后看向武尧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又笑了起来。 被打趣的循月双手绕着丝帕,红着脸,时不时的撞一下打趣自己的堂姐。 “我看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今夜可不止金玉阁这一家。”待了一个多时辰武尧安也有些倦了,便提议着。 “可这西城坊最热闹的也就这家,其他坊没有通行令可是过不去的。”尉迟出口反驳道。 她在长安呆的时间虽短,可规矩还是懂的。更何况她想直接带着堂妹回府。 “这点事,难不倒我。”武尧安说着站起了身子,见自家堂妹期盼的眼神,尉迟也只能跟着起身。 见三人起身要走,那金莲莲迎了上来,身后的随从手里抱着几尺长的木盒,再一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古琴,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美女掌柜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金莲莲挥了两下手中的丝绢掩面笑了一下,“几位见笑了,这琴虽不是彩头伯牙琴,可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音色纯正,在这长安城里怎么也能排上前十。” 金莲莲说着伸出玉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那声音确实要比在斗琴台上弹揍的那个要好许多。 “少卿今夜虽未拔得头筹,可我见少卿很投眼缘,像是多年的知己一般,这琴便送于你,也算是成全了我对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向往了。” 呵,尉迟心中冷笑了一下,这金莲莲当真是圆滑。 就武尧安那技艺,在这次比试中都能排出十名开外,可只有头筹才有奖励。这金莲莲不给前几个献殷勤,却给她献殷勤,不就是看到了武尧安背后的权势? 金莲莲这一通巧言在加上她那炙热的眼神,任谁看了都像是真的找到了知音一般。 告别 那武尧安也不客气,指挥着身后的小厮将琴捧了过去。 “知音难觅,掌柜的心意我领了,不过...” 武尧安拱手说完笑了起来,顶着那张圆润的脸凑了过去。见到武尧安有些侵略的举动和拷问的神色,那金莲莲身子向后微仰,像是在躲避些什么一般。 见金莲莲那避之不及的举动,武尧安话锋一转:“不过我日后定会常来照顾你生意的。” 相比于各坊市的热闹,今夜的公主府倒是冷清许多。 “挖宝?怪不得。”丹阳低头看向手中的酒杯,怪不得最近探子报高阳跟荆州刺史往来频繁。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高阳看上了刺史,虽说那刺史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总归年纪大了一些。 “丹阳姑姑,这可是荆州刺史报上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高阳说着端起酒樽,起身走到丹阳身边坐了下去,附耳小声的对丹阳继续说道: “史书上说梁元帝生前喜欢聚集财宝,做了三年的皇帝搜刮了不少的金珠珍宝,而且这些珠宝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江陵,我对比了一下各州图,应该就在江陵城外。” 丹阳面色未动,这高阳向来嚣张跋扈,仗着受宠为所欲为,现在名声又不好,或许可以借对方的手做些什么。 “是吗?”丹阳公主笑着转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你这么说,我到也开始好奇这梁元帝都搜刮了些什么珍宝。 “丹阳姑姑见多识广,只怕到时还要请姑姑帮忙长长眼,免得我被下面的人骗了。” 高阳说着又举起酒樽,一杯酒下肚心中倒是没有对方那般算计。她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这前朝的奇珍异宝。 “你们二位当真不去?”武尧安看着循月,话一种带着一种向往。 那循月见尉迟的脸色最后也只好摇摇头“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少卿大人。” 待马车挺好,尉迟便跳下马车,伸手接着循月,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向武尧安道别,虽后便上了自家马车。 “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上车尉迟便波不急待的开口问道。 “那句话?” 循月将脸凑了过去,一脸的欠揍模样,她知道自家堂姐再问什么,可一想到刚刚这人不让自己去跟武尧安玩,就想气气对方。 “你不说,那下次我回来可没有礼物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循月说着理了一下衣襟,一副说书先生的做派,就差手里那这块惊堂木了。 “几个月前科举结束后,那时候昭仪娘娘被接回皇宫,可能是为了表示恩宠吧,竟然将武尧安婚配给了状元郎。” “可我观察她还未婚配吧?难道是还没有完婚?” 听到这循月摇摇头“死了,大婚之日前一晚死了。所以外面都在议论少卿大人是个克夫之人。” “那还真是...”尉迟摇摇头,那还真是如了武尧安的意。想必以武尧安的性格若是跟一个完全喜欢的人喜结连理,多半日后也会想办法弄死对方吧! “我还没说完呢~”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尉迟疑惑,循月来了兴致“这少卿大人可谓是奇人,如今见到很对我胃口。她其实早在昭仪入宫前就在大理寺唐大人手下办事,只是那时只有虚名并无实权,就今天的这点权力也还是那日查了亡夫的案子才得来的。” 循月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传闻她那未婚夫死状其惨,身上还穿着婚服却被割了数十刀,但尸体却安静的躺在床上,血从床上流了一地,可地面却一点脚印都没有留下。” “仇杀?”光是听着描述,尉迟便下意识的给了判断。 “堂姐聪敏!不过这仇杀之人倒是有点意思,本来府衙和大理寺的推测凶手是个比亡者还壮的男人,只因凶手身上并未有争斗的痕迹。” “不是?” “不是。”循月摇摇头“神就神在这少卿大人身上,这人一进那死者的屋子,比那些衙役还镇定,跪在床上凑近死者将对方闻了个遍,虽后又翻看着身上的伤口。众人都以为她因为死了未婚夫而疯魔了。” “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疯魔。”尉迟倒是没觉得有多可怕,反倒是先打趣着武尧安。 “堂姐倒是了解她。听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武尧安便推断出杀人者是个女子,并顺着尉迟大人提供的线索在城外五里内的凉亭处找到了那杀人者。” “闻香?”尉迟突然想到自己与武尧安初识的情景,那人就是凭着一个好鼻子将那个小厮抓到。 “闻药。传闻她对药膳的味道分辨的及其细致,少卿大人说是在死者身上闻到了一味很少用的药,还说这位药最常见的是做膏药,并给出了那家药铺的地址,果然有收获。” “那状元郎已经娶妻?” “堂姐,你没去过现场这都知道?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循月说着一脸崇拜。 “不难推断。”尉迟掀开车帘看了眼行路,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虽后回到车内继续讲到。 “死者被刮了数刀是因为仇杀,可要不是男子。但寻常女子也不会有这般仇恨,想必是听闻了圣上赐婚,而自己日夜相守的丈夫却隐瞒了已经成婚的事情,眼看着就是状元郎的正妻,可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没了,想必定会报复。” “那依堂姐看她是如何报复的?” 听到这话尉迟也没避讳,仿佛做起了猜谜游戏,想了一下回答道: “无非就是直接下药毒死丈夫,要么是迷晕他然后杀之。不过依我看应该是直接下药毒死,以此女的行事作风,若是迷晕,一击不成要是对方醒了也是麻烦,毒死最保险。” “就是毒死。”循月打了个响指“听说那女子是随状元郎一起入长安,日夜劳作导致手腕酸痛,便去药铺买了膏药贴,后来又去那里买了些药材自己配了毒药。” “自己配的毒药?”倒也是个奇女子,何必执着于男人呢? “是自己配的药,你说她蠢吧她还能自己配药,你说她聪明吧,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猜不透啊~” 循月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眼睛一亮“这事当时闹很大,我还派了府上的人出去打听。此女子虽然来长安城的日子寥寥数月,可外人对她的评价倒是不低。” “那状元郎是个脾气暴躁的。” “二位小姐,到了。” 循月断了话头看向车外的牌匾率先下了马车,下马车后便接过小厮手中的灯笼,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挽着尉迟,屏退了下人,两人独自向府内走着。 “我听说那个状元郎脾气暴躁,尤其是喝了酒,喜欢打人,可这女子都一一承下了,这么看到也是个可怜人~”循月说完有些唏嘘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翌日一早,循月还没起床,武尧安的拜帖便已经放在了桌子上,侍女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循月伸手,轻轻推了推对方的手臂,轻声说着: “小姐,时辰到了,该起床洗漱了,大小姐呢?昨夜没跟你一起睡?有拜帖。” “拜帖?”循月伸手一摸,旁边哪还有人?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有些失落“堂姐又走了吗?” 虽然已经习惯了每次拜月节的第二天还是会自己一人,可每次起床难免有些恍惚,好像前一夜的团聚都是她做的一场梦一样。 “进来时屋子里只有小姐一人,婢女也不知大小姐去了哪里。” 听到这循月重新振作起来,毕竟堂姐每年都会离开,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她自然又会回来。可即便再怎么安慰自己,这心中还是有些许的落寞,整个人便看起来恹恹的。 一大早循融操练好兵器,转身拐进了老公爵的炼丹房,那人果不其然的在屋子里,不过是在配药。 “你怎么又来了?来跟我告别?让你把药拿给你那体弱多病的父亲你拿去了吗?” 那老国公头也没抬,手上还抓着药膳,还有一堆尉迟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我那体弱多病的父亲去年就去赣州上任了。” 循融握住唐刀的手紧了紧,看着那炼丹炉的目光有些黯然,也不知道爷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说话间府里送饭的小厮提着餐盒已经站在了循融身旁,“大小姐也在?那老奴再去拿一份早饭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吃就行了,您在这照顾爷爷吧。”循融闷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炼丹房。 “堂姐?” 看着进来人的身影循月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努力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循月直接扑了上去“堂姐你没走?真是太好了,这次是打算多住些时日?” 看着循月眼含泪光的模样,尉迟温柔的笑了一下并未回应,抬起手摸了摸循月的小脑袋“可以吃饭了吧?我早饭还没吃呢。” “可以可以。”循月一个劲的点头,拽着她坐回餐桌旁“青橘你去再添一副碗筷。” 这循月的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如果她长了个尾巴,估计现在都能摇上天了。 考虑一下 “对了,太开心了忘记跟你说了。一大早武尧安送了拜帖过来,卧房的桌子上放着。” “恩,我吃好饭再去看。”尉迟低头吃了两口,心思却不似循月那般轻快,她虽喜欢快意江湖,可在长安城行事却不能如江湖那般,而且她并不想与武尧安有太多的交集。 谁也没想到尉迟饭还没吃上两口,府内的小厮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大小姐,二小姐。大理寺少卿说已经在前厅等了,说是前来办案。” 如今这国公府还在食君之禄的两个人,一个被原调赣州,另一个常年在殿前做参军,老国公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这国公府可谓是全长安最安静的地方。 现在却牵连到了案子,还让大理寺的人亲自来查,府上从上到下无一不惶恐不安,难道这国公府消停的日子要到头了? “你先吃,我去前厅看看。”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尉迟穿梭在回廊中不禁在想,到底是何等要紧的事情才能让武尧安亲自到府上?如此不避忌讳? “除了大理寺少卿来的人还有谁?”尉迟快步向前,走到带路的小厮身旁问道。 “回大小姐,人倒是不多,身边好像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侍卫。” 尉迟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向前厅,想必是真出了什么大事情。 “循融你可算来了!快,跟我去一下大理寺,又很重要的事情。”见到尉迟后武尧安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等尉迟缓过神来已经坐在马车上。 尉迟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嘴唇微微抿起,有些戒备的看向武尧安,不知道这人在弄什么名堂。 “虽然这么做有些唐突,但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我。”武尧安拱拱手将一简案卷交于尉迟手中。 “今早有人来报案,简单来说就是长安城内达官贵族家未出阁的小姐们在昨日一夜之间全部被采花大盗掳走,原本一共七人。不过...” 武尧安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继续说道:“不过这实际上是六个人,有一个是府内的丫鬟办成的小姐。” 尉迟将竹简卷起,将看到的供词简单的在脑中整合一遍,抢先说道: “那需要我做什么?我一不是大理寺的人,二不会断案,好像对少卿并无帮助。” “虽然我不知道这贼人想做什么,但既然他掳走了那丫鬟就证明他不知道小姐的面貌,如果他反应过来掳走的不是小姐,那很有可能再次动手。” 武尧安面色有些为难,但眼神异常的坚定,开口恳求道: “我希望你能帮我假扮这个小姐,我认识的女子当中只有你是会武功的。此事凶险,如若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强求,只是那七名女子的下落我至今还没有寻到。” 武尧安正说的起劲,生怕尉迟不答应,正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看着尉迟毫不犹疑的点头,抓起对方的手一脸的感激,反问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再考虑一下?” “这种杂碎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即便不用你说,听到这种事情我也会义不容辞。” 这番说辞着实让武尧安也跟着热血起来,可这热血劲儿还没过,两个人的肚子都不约而同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武尧安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肚子,“他们诉状投的太早,我是被府里管家叫起来的,起来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去大理寺,昨日玩的太晚,眼下觉都还没有睡够。”武尧安说着伸了个懒腰。 “我也还没吃完,不知道大理寺是否有餐食。”尉迟本就是个坦荡的人,再加上这些年沾染的江湖气,每个举动都透漏着些肆意洒脱。 “有!”武尧安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一下头。 笑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怎么可能不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国公府到大理寺还有一段距离,武尧安便拿出来那些诉状又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小声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身旁的尉迟刚好也能听到。 “等一下,你是说每个闺房都留了字条?不要性命?那要什么?”尉迟闭着眼,出声发问。她刚刚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并未将所有的细节都计入到脑子里。 “字条上是这样写的,那些字条还在大理寺,不过来之前我看了,所有字条均出自一人之手,但...但这几个宅邸距离甚远,就算是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一晚上也不可能做好这些事情。” 武尧安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几个未出阁的女子平时都是什么秉性?少卿是否有接触过?”尉迟突然睁眼,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武尧安接着摇头。 “并未与她们有过多的接触,据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除了跟宫里的女官们学习礼乐,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 这些深宅里的闺秀可不像他们两个能这般自由,每天做什么都有严格的时间,就如同一个被牵线的木偶一般。 武尧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就算是木偶也是出身名门望族,这几个人家里早就派人到大理寺盯着办案了。 “唯一没有被掳走的那个是谁家的?”名字尉迟倒是记得住,不过太久不在长安,尉迟并不知道这人的生平。 “礼部尚书,也是她最先来报的案。” 武尧安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案卷,突然八卦了起来,“小道消息,虽然报案的时候没有人说过,但我差人去打听了,是那小姐要出门赏月,才让丫鬟假扮她在府上的,怕管事嬷嬷查房。” “你小道消息也真够多的。”时间一长尉迟也绷不住那文人的模样,说话也粗糙了起来。 话刚说完,马车也停在了大理寺的门口,一进门便看到那些来寻小姐下落的家仆,几个大汉聚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理寺欠了什么外债。 “各位管事的,我们少卿说了,查到会立刻通知大家,不必在这里苦等。”大理寺院内的书吏苦口婆心的说着,可并未有人打理他。 武尧安见状抓住尉迟的手,顺着大理寺小门的墙边绕到了后院,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解释着:“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不然案子不用查了,我早上好不容易从他们那堆人里挤出去找你的!” 尉迟就这么被武尧安拽着,安排了一顿早饭。 “这些菜吃的可还顺口?”武尧安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而尉迟那边则没有她吃相这么文雅。 尉迟为了说话,嚼了两口便吞咽了下去,以至于武尧安都在怀疑尉迟这个吃法是否能尝出这菜是什么味道 “恩,还不错。”这尉迟也是真的没有尝口中的饭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在外面风餐露宿漂泊惯了,有饭吃就行那里会去细品什么味道? “那你多吃一些...”武尧安说着又将自己的菜向尉迟的方向推了过去。 午饭后丹阳公主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接过近侍拿来的信,打开看了一眼,是荆王元景的,看信的来意也是对那梁元帝的宝藏感兴趣。 丹阳看后将这密信拿回书房焚烧,又书信一封,放下笔时丹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这些侄儿还真是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不过这也正如了她的愿。 “去,把我这拜帖送到高阳府上,今日府里的花开的不错,让她来看看。” 还没两炷香的功夫,高阳便出现在公主府内花园中。 “姑姑今天真是闲情逸致,我这昨日醉酒还未来清醒。” 高阳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她那副高傲的模样,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容,就是假的很。 “元景给我写信了,也是梁元帝宝藏的事情,你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丹阳说着用她那双媚眼打量了一下高阳,继续说道: “没想到我的侄儿们都是有探险精神的人。” “这可能就是我们一个父皇生出来的原因吧?宝藏谁会不喜欢呢?” 高阳虽还是在笑着,可心中却有些算计,这元景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眼前这个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久时一个宝藏,找不找得到还一说,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人盯上?她可不信这几个人也是为了图一乐去的。 “诶~你也不用这般看我。”丹阳说着开始在花园中散步,时不时的还伸手去摸一摸盛开的花瓣。 “你也知道元景那孩子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手上又没有多少银子,人虽在江陵,可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挖宝。可你我都在长安,没办法去江陵督工,托付给他才是最安全的。” “姑姑想多了。”高阳说着笑了起来,眼神也缓和许多“我就是知道这个宝藏随便探着玩的,承蒙父皇宠爱,并无用钱之地。” 高阳知道这几个人没安好心,虽然对方那翻说辞表明了两个人站在一条战线上,可高阳不想与他们为伍。 不仅是心里的那份高贵让她放不下身段,而是这些人多半会拖她后腿。 “巴陵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她倒是很感兴趣,本想着以我们三个的财力能一起将宝藏挖出来,现在看来只有我们三个,不过单我们三个的话也不算什么难事,就是世间长一点罢了。” 采花贼 丹阳说着俯身嗅了嗅身前的鲜花,有些惋惜道: “就是不知道这找到的宝藏会不会有你喜欢的东西,要是有的话做姑姑的怎么也要帮你留一留。” 高阳手中握住鲜花,随意的将丹阳精心种植的鲜花折断。好家伙本来就是她费劲心力找到的宝藏位置,怎么眼前这个姑姑说的像是她后来的一样? 心中不忿,高阳开口道: “姑姑你这些年在这长安城中快乐吗?” 高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抛出来一个及其尖锐的问题,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那丹阳扶着鲜花的手顿住。 “这帝王家的人有几个是开心的?”丹阳说完抬起头,眼神阴冷的看着高阳,显然是不满她的问话。 “是啊,这身在帝王家又有几分开心呢?”高阳抬起手将刚刚丹阳公主摸过的花这下来扔在了泥里“就如同这花一样,任人摆布。” 可她高阳并不像做这任人摆布之人,尤其是她眼前这位,有什么资格来摆布自己? 但思来想去,这宝藏她想要,可要是跟眼前这些人一起谋划... 高阳转身虚叹了一口气。 “过几天就是皇家举办的马球赛,东西都准备好了?”长孙无忌拿着字帖对着光细细端详,并没有看半跪着回来答话的侍卫,有些满意的将字帖放下。 “回大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 那人说完长孙无忌摆摆手,侍卫瞬间消失不见。长孙无忌又拿起另一幅字画满意的将它悬挂起来,今年的礼物定是这皇侄最喜欢的。 只见他搓,捏着胡子,眯着眼,噙着嘴看着皇宫的方向。自己怎么说也是辅佐过两届帝王,这帝王心里在想什么,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若是他想,这皇帝也要按照他的意思去行事,此等地位和荣耀,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为官之道,为臣之道,这些都不足一提。 尉迟就知道早饭可吃午饭不能吃,本打算要回府上吃饭,却被武尧安拦了下来,尉迟慢条斯理的吃好又被武尧安拽到了那唯一没被掳走的小姐府上。 尉迟的身材要比这帮大家闺秀强健许多,尚书家千金的衣服自然是穿不上的,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穿上自己的私服,梳上和那尚书家千金一样的发髻。 “倒也俊俏。”武尧安站在尉迟身后左看看又看看,伸手将尉迟的衣领铺平。 “只是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刀法,倒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要少卿大人在外合围,不然那贼人可能逃走。”尉迟起身掩饰尴尬,有些不适应对方的亲昵举动。 “你还想要那贼人性命不成?可得给我留个活口我好带回去审问其他姑娘的下落。” 况且尚书府外也被武尧安带着人全部在暗处围了起来,这件事三法司能调出来的人手全部都在尚书府处,就连唐临也亲自在大理寺坐镇。 “大人,您要么再坐回铜镜前,奴婢还有一个簪子没有插进去。” 听到声音,尉迟转身看向身后那个矮自己一头的侍女,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坐回了铜镜前。 “府内也府兵也都安排在尉迟你所在的这间阁楼外,纬度的事情你大可放心,这府上就算是飞过去一只苍蝇,我们也能将其斩下。” 那丫鬟将最后一个发簪插好后便退了出去。 “你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就不怕那采花贼看到这阵仗后掉头离开?”尉迟对着铜镜微微转了两下头,心中不禁想起‘对镜贴花黄’这句话。 “不怕。”武尧安很是笃定,看着尉迟的背影跟那千金还真是毫不相干。 “现在就怕那采花贼认识这千金,如果不认识,那一切都好说,你这身形跟那千金实在不像。” 武尧安说着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到了一盏热茶,“以我的推测,他可以再一夜之间将这些让人掳走并留下名号,既然不求财,那必定又其他所图。” “难不成是图色?”尉迟下意识脱口而出,毕竟采花贼吗?不图色图什么? “你见过图色的采花贼会费这么大周章做这种事情?而且图色之人一般来讲不会一次掳走这么多人。” 以武尧安接触的案件来说,一般采花贼是不可能一夜之间掳走这么多人,显然是一个团伙有预谋,亦或者那些大人说了谎。 “也是,我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江湖人向来以和这群人为伍而耻,就算是碰上了也要将他们抓去见官。 “而且这个采花贼做的很干净,掳人的手法很老练,出了那些字,并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线索,现在也只求这采花大盗并不知道这千金的原貌。” 武尧安叹了口气透过尉迟虚看向大理寺的方向,那个真千金被安置的方向。 “这话我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那身形一样的人众多,可却没有一个能如我这般,知足吧。”尉迟出口打断武尧安的担忧。 “我并未不知足,只是恐救不下其他女子。” 早上看到千金后武尧安便将她装本成小厮的模样送进了大理寺,随后又将千金被尚书责备的消息放了出去,果不其然没多久尚书府便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上写着,今晚会再来宠幸贵府千金。 虽说她在长安城也破过不少奇案,可那些都是死人,如今是活人,还是要小心为上,不然一步错便是六条人命。 不然那唐临也不会亲自坐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大理寺卿是在给他得意门生撑场面,就算是案子真的办砸了,也有大理寺卿在后收尾。 “我越是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就越有人会相信这千金就在这里。至于对方来不来,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胆量。” “哪有采花贼知道有官兵还来的?”反正这种人尉迟是没见到过。 可武尧安笃定,觉得那采花贼有,而且非常有胆量,不然也不会一夜之间将各府的千金都掳走,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寄信来挑衅。 只见她义正言辞的说了一番,随后嬉皮笑脸的看向尉迟,不动声色的向后退着。 “女侠,我先走了,我这个战五渣就不给你添乱了,我在大理寺等你好消息哦~” 话音未落武尧安便已经站在门口,再一抬头那人挥挥手就消失不见。 见武尧安那都快飞起来的脚步,尉迟微微皱眉,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武尧安嘛?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武尧安走后尉迟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楼下侍卫巡逻的声音很是沉稳,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换一岗,以他们严防死守的程度当真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在梳妆台前坐了两个时辰,尉迟觉得有些无聊,起身在卧室里闲逛起来。从整个屋子的装饰来看,尚书府的千金应该是一个很喜欢稀奇古怪事物的人,这倒是跟其他的大家闺秀不同。 尉迟伸手摸了下那挂在墙上的藏羚羊头骨,白骨森森,放在卧室能睡着觉也是个奇女子,就连尉迟这般闯荡江湖的女子都不会在家里放着西奇怪的东西。 难道是平时喜欢狩猎?这是狩猎所得,所以才会这般突兀的放在这里? 尉迟转身,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与狩猎有关的器具,就连普通女子喜欢的弯刀也没有在室内摆放,看来这头骨可能只是他人赠与。 屋子里除了这个头骨并未有其他能展示出这闺阁小姐的喜好,就如同这屋子不是那人的一般。 等武尧安回到大理寺时唐临早已经回了府上,生怕错过重要线索的她又去了安顿尚书府千金刘雪安的厢房。 那人倒是心大,完全没把其他人的付出放在眼里,那副傲娇的模样确实称得上这人在外面跋扈的名声,躺在那里还有几个侍女围在周围给她捶腿按摩。 “你来了?那贼人抓到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府了?”刘雪安推了一下婢女扇着扇子的手,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还没,有些事情还需要在与你核对一下。” 武尧安并没有生气,她不在乎刘雪安的态度,她所想保护的并不是这一个人的性命,而是那些已经被掳走的千金们的性命,以及未来有可能被掳走的那些人。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来缠着我了?” 李学安有些心虚的垂下眼,语气中有些不耐烦,随后起身躺床上背对着武尧安。 “我困了有什么事情的话明天说。” 见多方这副模样,武尧安也不再强求,带着身后的侍卫又回到了卷房,又翻看了一边诉状还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最后无奈的放下看着大吴。 “李雪安这人你们查了吗?她那日夜会的小生是什么人?” “查了,那个小生也查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异常...”武尧安小生嘀咕着,那刘雪安这般奇怪的行径究竟是为何?“大吴哥,你不觉得这尚书府的千金很奇怪吗?” 大吴是个糙人,只当那千金是因为私会情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才这般行事,便说道: 吴三金 “可能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那等私事吧?” 大吴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可武尧安并没有说话,既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驳,正沉思间大力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 “小豆子!小豆子!有个事情你肯定感兴趣。” 武尧安眼神亮了一瞬,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大力,这人虽然平时皮的要命,可真有诉状的时候比谁都认真。 “我托人打听了,这采花大盗似乎很早就入了长安,叫吴三金,之前都是在江陵一带作案,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来到长安。” 大力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吴,伸手压在对方脖颈上用力带向武尧安的方向,三个人的头凑到了一起后大力神神秘秘的说到: “而且给我情报的人说,这人好像跟江湖上一个叫七星的侠客交过手,这人见打不过便败走而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逃到长安的。” “那现在江陵的地方官可高兴坏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跑了过来。”大吴说着微微抬眼看向大力。 “还有呢?比如他入了长安之后经常去的地方?” 武尧安抬头问道,此时她对这吴三金在江陵做了什么的情报并不怎么感兴趣,而是对他在长安的行程更为好奇。 子时,长安街上打更的声音已经第三次传到尉迟的耳中,阁楼下的护卫都慢慢开始有些懈怠,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透漏着些许的疲惫。 就连坐在阁楼上的尉迟都已经微微打气哈气,要是那掳她的人再不来,或许都可以回府睡觉了。 尉迟抱着佩刀,和衣侧卧,月光肆意的洒落在她的脸上。周围的任何声音,无论是打更声还是巡逻的脚步声,甚至是虫鸣还有窸窣的风声都落在她的耳朵中。 正要梦游周公之时,突然间,脚踏瓦片的哒哒哒哒哒声从屋顶处传来。 尉迟机灵起来闭着眼侧耳听着,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将怀中的刀隐藏在被子里,没多久便传来了开窗的声音,那从窗子处一闪而进的身影化成灰她都识得。 “小宝贝~这买卖还真不亏,抓了你一个,小爷的赏银就到手了~” 那采花大盗搓着手猫着腰走到床边,伸手准备揭开尉迟身上的被子,可那手刚碰到被子的时候,尉迟突然睁眼,伸手抢先一步拽住对方的手腕。 虽然事发有些突然,可只要一瞬,那采花贼便弯腰借力将尉迟从床上拽了下来。 起身时尉迟另一只手将唐刀拿起,见那采花贼要跑,飞身跨步到窗边,直接拔出手中的唐刀。岁后将手放进口中吹了一个十分悠长的哨声。 借着月光那采花贼看清了尉迟的面貌,又看了她手中那冒着寒光的刀,向后微微后退一步,并未强攻。 “七星?你屡坏我好事,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就一个平平无奇的采花贼,你犯得着跟我跟到长安?” 听到这话尉迟耻笑一声,好家伙!这人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追他到长安?就算她再怎么嫉恶如仇也不会闲到这种程度。 看到那贼眉鼠眼的面孔后尉迟也脱口而出:“吴三金?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姑奶奶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随说罢,尉迟挥刀劈了下去。吴三金也是见了老熟人分外眼红,见到不远处的床边挂着一把剑,抽出床边挂着的剑迎了上去。 刚开始吴三金靠着一腔的怒气奋勇迎战,两人还能打个平手,可这吴三金只是个脚上功夫好的采花贼,十几招下来便已经处于下风。 听到哨声后,楼下巡逻的府兵还有官兵走到之前布置好的位置,埋伏在府外的暗哨也都盯着阁楼的情况,几个武功稍好的头头此刻已经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过招。 甚至开始暗暗下注,尉迟几招内能将这采花贼擒获。 尉迟见对方处于下风,用刀背狠狠的打在了吴三金持剑的手腕,那人吃痛剑掉落,尉迟顺势抓住剑柄。 “剑是好剑,可惜你不会用。” 尉迟说着一手刀一手剑,就在吴三金没有反应过来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近身怼了上去,吴三金被这力道推到柱子前。 对方身体震了一下,尉迟又乘胜追击送力一掌打在吴三金胸口,那人挨了一掌后连咳三声。紧接着尉迟用力扯下柱子旁的帷幔将吴三金与这柱子牢牢捆绑在一起。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卫无一不羡慕。要是有这伸手那还不是要平步青云?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那几个被我抓了的我也给你送回来。从此之后我不会再出现长安,要是知道您老在长安我是断不会来的!”见自己这回没逃出去,吴三金便软了下来,开始求饶。 “千金的下落你可以告诉我,但饶不饶你不是我说的算的。”武尧安要她留活口,她定不会现在杀。更何况依大唐律这人免不了要被关上一年半载。 “你要是不放了我,那些人你也休想知道在哪里!如果不放了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出那些人在哪的!” 吴三金说完扭头将脸侧到一边不在看尉迟,是似在用这种无声的举动来威胁他们。 尉迟也懒得搭理吴三金,自己的任务就是将这人抓到,眼下任务已经完成,这般想着便看向了门口站着的衙役。 “去大理寺把武尧安大人叫过来,我只等一炷香的世间。”只要武尧安以来自己便可以回家安安稳稳的睡觉了。 那衙役走后,尉迟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吴三金。 “你既然知道他叫吴三金,就去查啊!去查他入了长安后住在哪里,都与谁有来往,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出入长安向来严格,从过索这些地方总能查出点什么。看着大力越讲越来劲,武尧安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这尉迟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已经叫人去查了,长安城这么大,其他人都在尚书府守着一时间调不出这么多人。”大力松开了两个人,自顾自的拍了两下手背。 几个人正惆怅的时候,门口处慌慌张张的跑进一衙役“少卿!尉迟少侠已经将那贼人抓住,请您过去。” 武尧安眼神一亮,看着旁边的两个人,几人几乎是加速去了尚书府。 “你就不审问我?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长安?”才安静没一会那吴三金便坐不住,主动找尉迟说话。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找我说话无非就是想试探我,能不能用你知道的消息让我把你放出去。” 尉迟说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燃着的线香,早就所剩无几,却迟迟不见武尧安身影。 “你那里的信息我不感兴趣,线香要燃尽了,想必我们也不会再见。” 尉迟说着拿起刀,走到吴三金面前又检查了一下对方是否被绑牢,检查好后又随手将帷幔撤下,塞进了吴三金嘴里。 一进那小姐的闺阁,武尧安便看到了满屋的狼藉,站在床柱前的尉迟,不过那飒爽的姿态与这妆容及其不搭,尉迟身后还有那被捆着的吴三金,嘴却被堵了起来。 听到动静后尉迟抬头“你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府睡觉。” “女侠,你的脸!”武尧安上前一步,伸手轻微的碰了一下尉迟脸上的伤。 尉迟吃痛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铜镜,左脸的脸颊有着一道不是很深的血痕,看样子应该是结痂了。 见伤口不太深,尉迟轻轻擦了一下,解释道:“应该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无碍。” 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吴三金,“人已经抓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真的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尉迟对着镜子将头发上插着的几个簪子摘下,放到铜镜的化妆盒内前摆好,随后又从接过武尧安手中的束发带将头发束好。 看到门口管家的时候,尉迟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刚刚打架的时候没有损坏,便对着门口站着的管家说道: “贵府小姐的衣服我会叫府上的下人洗好,改日差人送来。” 那管家做辑,一脸的感激道:“女侠这是救了小姐一命,一件衣服就不敢再劳烦女侠了。” 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全长安都知道国公有多宠她。 要是早知道今天来抓人的是这位,估计就算是尚书也断不会同意。还好现在没发生什么意外,这般想着老管家偷偷摸了一把汗。 “那我就先回府了。”尉迟也没有推辞,微微点了一下头,提起裙摆离开了喧闹的尚书府。 好在尚书府与国公府是在同一坊,虽然隔了几条街,但也不算太远,不然今晚还要在尚书府休息。 尉迟没有乘尚书府准备好的马车,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掂量着手中的鱼符,路过还开着门的酒家,进去扔了几个铜板提了一坛桃花酿。 “堂姐?”循月站定,看着那从正厅走过来的异装‘少女’。 月光下循融微微皱了一下鼻子,步伐却依旧不减。目光看向循月,初步判断自家堂妹应该是起夜回卧房。 相谈甚欢 “还没睡?”尉迟走进,轻轻的问着。 听到这话循月也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穿成这副模样,反而是不好意思的用手指缠着头发,一脸娇嗔“傍晚时吃果子吃的有些多,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就起来小解。” 蝉鸣响了几声后,循月停下手中的小动作,指了指自己卧房的方向“堂姐那我去睡觉了!”说完便跑了回去,几步后便不见了身影。 尉迟对她的举动很疑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些要说的话到也是没有出口,讪讪的拿着手中的酒宝贝似的回了卧房。 循月没有说,午后杜鹏举前来府上拜访,两个人相谈甚欢,为了能有更长的时间相处,她让青菊将府上的果子上了个遍...所以才导致她要起夜。 尉迟则是回到卧房,捧着酒坛子坐在了床上,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大人!”吴三金一脸笑嘻嘻的跪在刑讯室,整个人被绑的比那人彘还光滑。 “大人!我对天发誓,那些女孩我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而且如果你能放过我,我保证把她们全须全尾的送回来。”许是被绑的不舒服,吴三金不安分的晃动着。 武尧安看了两眼吴三金身后站着的侍卫,又低头看向案牍上的诉状,并不着急着开口。 对方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大可能是几个人一起作案,可为什么那些大小姐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呢? “我在想,如果不放你回去,那些小姐们会不会被饿死,不过就算其他人都饿死,那虞兰应该不会,以她的体态应该能等到我拷问完你然后去救她,至少还有个活口指认你,也不错!” 武尧安说着面上清闲的喝口唐临留下来的贡茶。 “大人这是何必呢?我都说了你放了我,我就会放过她们,虽然我是个采花贼名声不怎么好,可我这个人还是守信诺的。” 这吴三金从被押回来后整个人就异常的兴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一般,可就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 第三柱香燃烧殆尽,香炉上最后一点点光亮熄灭。武尧安转身又点燃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中,接着又优哉游哉的喝了口浓茶提神。 看样子好像真的要跟吴三金耗下去一样。 “大人!”吴三金神色一转,眼珠在眼眶中溜溜转了两圈,开始寻找话说。 他没有跟长安城里的官员打过交道,见武尧安要跟他耗下去,内心还是有些乱了方寸。 江陵的人怕他吴三金,那是因为没有人抓得住他,可长安有个尉迟,都怪他太过托大,才被那尉迟抓了进来,这单买卖是接错了。 吴三金在心中暗自琢磨着武尧安是否真的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可看武尧安的样子也不像是很在乎,毕竟这是长安城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他拿不准。 “我走南闯北很多年,听到些言语,要是大人答应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要是再这么不安静。”武尧安看向吴三金身后的大吴,多眨了两下眼睛,“那就拖出去领二十板子,扇嘴。” 话音刚落,大吴便从身后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个有脚腕粗细的板子,走到吴三金面前,用那板子拍了几下手掌,发出啪啪的闷声。 “大人!大人,我都说了,那些人安全的很,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会放了他们。你我又何必在这里耗费光阴呢?” 看到板子,吴三金也不在嬉皮笑脸,同时微不可见的向后靠了靠。这一靠不要紧,由于绑的太过于严实,稍微一动都让他整个人倒在了一旁。 几个人并没有理他那滑稽的样子,反倒是强忍着憋住笑。最后,大吴实在忍不住,跑出去笑个够才回来。这吴三金越是想起来,越像是一个虫子在那边蛄蛹。 武尧安不能像大吴那样出去笑个够,只能一直低头喝水,奈何那吴三金还是没有眼力见的在那边蠕动。而武尧安也很没有定力,喝茶的功夫也要时不时的抬头去看一眼。 “噗....咳咳咳咳咳、、”一个没留神被一口茶水呛住,连连顺了几次才平复。 武尧安顶着憋红的脸,眼中要有些泪光,抬手招呼着大力,指了指吴三金,“你去,把他扶起来。” 再让吴三金这样下去,她今晚非要憋死在大理寺狱不可。 吴三金被扶起来后,大吴眉飞色舞的走了进来,快步走到武尧安身边,附耳小声道:“探子来报,那些官眷找到了。” 武尧安歪头面相大吴,余光瞟了一眼吴三金,面不改色的起身走到了室外。 出了大理寺狱的门武尧安还是没敢放松,紧张的问着:“那些官眷如何?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找到的?” “具体属下也不知情,不过都安好,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并没受伤。” “人现在再何处?”武尧安顿住脚步问道。 “已经让手下的人连夜送到了各个府上,少卿放心,想来要不了多久护卫就能回大理寺复命。” 武尧安点点头,没有回大理寺狱,不反而是紧不慢的在操练的庭园中散起了步。时而低头,时而望月。 大吴跟在后面不敢多言,因为他知道只要这少卿想事情就会是这一副模样,万般不可打扰。 大吴见武尧安停下脚步,上前问道:“少卿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对...不对。”武尧安没有理会身旁的大吴,嘴里叨叨着又开始绕起圈来。 又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武尧安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转身眼神清澈地看向大吴“把吴三金关起来,单独关在狱中,可以的话要把他嘴堵上,不要与任何人接触。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这...属下这就去办”大吴很是疑惑武尧安转了这么多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也没反驳。 见大吴转身武尧安伸手叫住对方,“等一下!一定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他接触任何人,就说这人突发羊癫。弄好之后你们就回去休息吧,还能休息几个时辰。” 见武尧安这般神神秘秘,大吴领命便去提了吴三金,按照武尧安交代的关进了单独的牢房,甚至还很贴心的又多给吴三金添了副脚镣。 那武尧安深吸了一口气,搓搓手轻松的踏着步子,回了自己在大理寺后巷的住处。 这吴三金不是有秘密吗?她武尧安偏不让他说,倒要看看这吴三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是这几个府上的千金,明日有时间要好好审问一番。 太尉府虽是安静可此刻也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书房竟还有人在此临摹字帖。 “太尉大人,探子来报吴三金被关在单独的狱中,武尧安并没有继续提审。”侍卫单膝而跪,报告着外面的情况。 “没审问?还是没审问出什么?”长孙无忌放下手中的毛笔,虚拂着下巴处的胡子“也是。” 以吴三金的小伎俩多半不是武尧安的对手,但光放这一个小饵武尧安未必能上当,那就继续将后面的计划进行下去! “去,传下去,别让那吴三金活过今晚,再把这些字用生石灰涂在关着他的那间牢狱的墙上。” 那侍卫接过长孙无忌递来的纸条,瞳孔威震,随后神色如常的领命离开。 长孙无忌看到侍卫离开的背影,转身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月光倒映,将他枯瘦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好像一位得道的仙人。 长孙望着窗外的明月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盘着手中那两个琉璃珠,心中有千万种盘算。 他与武尧安没有正面交锋过,那小丫头甚至连朝堂都不能上,但是对这人做事的风格却有所耳闻。 本来这武尧安的背景不足以放在眼里,当初抛出来吴三金也只是投石问路的,可没想到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竟然对方不吃这一套,反正又不是只有一个法子。 这份礼他们是想收也得收,不想收也得收。他长孙想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送不出去的。 即便是太宗在世也要收着,更何况她区区一个被破格任命的少卿?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拿什么和他斗? 长孙摇摇头,许是这吴三金演的差,那丫头只是没被吴三金钓上来,待自己出手就不信这小丫头还能上钩。 那几个准备反水的朝臣这回应该能闭嘴了吧!就算是子女被掳也不想闭嘴,那么明天吴三金死讯传出来... 半个时辰后长孙看着那侍卫穿着夜行从墙外飞了进来,三两步便到了长孙面前复命,“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明日就能传开。” 长孙无忌点点头,长袖一挥那侍卫又消失月色下,随后长孙无忌跟着关上书房的门去了另一个方向。 就算这丫头警惕不让消息流出来,他也有数种让这长安城的人知道。 想斗法?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嫩了一些! 天还没亮,武尧安便已经坐在偏厅吃着早饭,还没吃上几口那管家侍女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小姐,大理寺的侍卫在前厅等着,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死了 武尧安抬头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呆呆的看着管家,随后木讷的眨了两下眼,将口中的饭菜咽下,懵懂的说着:“你今天起的也挺早的。” “大小姐,大吴在前厅很着急的样子等着你呢!”管家满月有些无奈的看着武尧安,随后又看了一眼对方身后站着的晴雪。 晴雪默默的伸出帕子,又将盐水端了过来,“大小姐想吃哪个?我这就差人送去大理寺。” 以前武尧安还是唐临门生的时候,这事她们是经常做,不过自打武尧安当上了大理寺少卿到很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那武尧安一脸蒙圈的被满月拉着带到了前厅,直到看到胡子邋遢的大吴时才略微清醒一些。 “你这怎么回事?大人今天不在大理寺?来找我作甚,这才什么时辰?我家狗都没你起得早。” 武尧安很奇怪,但看着大吴这副样子也立刻精神起来。印象中这人从来都是衣冠工整,除非...除非大理寺出现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这里,武尧安立刻清醒,微微皱眉。 “吴三金怎么了?!” 此话一出,还未等大吴回答,两人不约而同的夺门而出,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飞奔到了大理寺狱。 跟着狱卒的指引,武尧安七拐八拐来到了关押这吴三金的牢房,只见那吴三金的尸体躺在草堆上,身旁蹲着仵作检验着尸体。再一抬头,墙上突然赫然出现几个大字“公主害我” 身后几个胆小的狱卒被这情景吓得后退几步,侧头不敢再看。 武尧安绕过吴三金的尸体,贴近那突然出现字的墙壁,先是仔细观察着,随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伸手擦了一下,又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石灰粉。” 说着,武尧安又看向字旁的一点血迹没再说话,紧接着退了一步,退到吴三金的尸体旁,蹲了下去问道:“谋杀?” 仵作陈颐看着武尧安点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几个字,转头回道:“起初我以为是自杀,如果没有这几个字的话。” “你看他头上的这个撞伤,这是撞梁自尽才有的伤口,跟墙上的血印也十分吻合,所以我才判断这是自杀。” 说完陈颐抬起吴三金的手,举到两个人中间“你看这手指甲里的东西,刚开始我还不确定这是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凶手的皮血,而且这两只手上并没有石灰的灰渍。” “就算是他自己带进来的,也要手上沾有石灰粉才对,所以你断定是谋杀?” 武尧安答道,起身又绕着关着吴三金的牢房里三圈外三圈的走了几遍,最后又走了进来抽出侍卫的佩刀,将牢里的草垛挑了个遍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以吴三金的尸体来看,打斗痕迹几乎没有,这皮屑应该是挣扎时抓挠造成的,那说明这行凶之人要比吴三金高大。” 武尧安自言自语的说完看向牢门口站着的那些侍卫,这些人十有五六都比这地上躺着的吴三金要壮硕... 正当被盯着的几人手足无措时,大理寺内侍从牢外跑了进来,大声喊道: “少卿!唐大人退朝回来了,传您过去。” “陈颐,验尸单还请你尽快给我。”武尧安说完看向大吴“今天的消息全部封锁,一点都能流出大理寺。让大力在案卷室等我。” 交代完武尧安便跟着那内侍匆匆离开,看着她那因为加速走路有些笨拙的身影,陈颐没忍住摇着头笑了出来。 “大人您找我?”面对唐临,武尧安一改那副没睡醒的模样,板着脸,还真有一些老谋深算的味道。 “恩,这是围猎的帖子,武昭仪托我带给你,也是天子的意思,算是恩奖,可是夸赞。”唐临从广袖中掏出折子递给了武尧安,转身喂起了室内池子里的锦鲤。 “回来的时候听说狱里出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唐临说着将手中的鱼食扬了出去。 “事...”武尧安声音沉稳,微低着头继续说着:“事有蹊跷,来之前已经让大吴将知道消息的人看守住,事情还在查,不敢妄言。” “做得很好。最近长安城里暗流涌动,朝堂上也是纷争不断,明日的围猎你要多留心些,我这一把老骨头是不能参与了。” 唐临说着转过身有些缓慢的移到炭火前,将炭火上架着的壶拿起,倒了些热水在杯盏之中。 就怕这小丫头封不住这消息,虽说是大理寺,可这大理寺也不光他一人说的算。不过有句话倒是真的,他这把老骨头能荣归故里已经算是天子宠爱,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那这大狱里的事情...”武尧安知道唐临说这么多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那种不能直说的知道。 “一个采花贼,没人关心,拖个几天也许就会水落石出,反正那几家的千金不已经安全回去了嘛,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从大理寺回家的路上,武尧安一直在想唐临的话,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是个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唐临这般如临大敌的退缩,要是放在往常定是要被查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大小姐,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天不是要当值吗?”满月刚从账房走出来便看到了有些失魂的武尧安,拐个弯凑了上去。 “啊!”武尧安被吓的后退一步,看到来人是满月才恢复神色“你家小姐我辞官了。” 武尧安说着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两下,“本来以为就是去查案的,没想到这么多事情,我像是那种追寻正义的人嘛?这些人还真是!” 满月看着她那及其认真又有些失落的神色安慰了几句,谁曾想话还没说完,武尧安便捧腹大笑。 “逗你的!快去帮我收拾些狩猎用的衣服,明天我要出门,家里你就先照顾着。”武尧安搂着满月四处张望了一下“晴雪呢?怎么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她啊?嘴馋,跟着账房出去采买了。”满月嗤笑着,在武尧安这里当差无疑是最舒服的,虽有卖身契在身,可武尧安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奴役仆人。 松开被循月握着的手,尉迟看着自家堂妹,看来是自己在家让她不自在了。 “堂姐你别多想,刚刚大哥差人送来的,不小心看了一眼,明日皇家围猎你我都可以去。”循月是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她的武力值还不敢武尧安,在大家闺秀里虽然是比较有力量的,可在练家子面前就是弱,围猎也只是在家眷席看个热闹而已。饶是这样她还是一脸的兴奋。 “青菊?青菊!狩猎的衣服你收拾一下。”还没等青菊走几步,循月又追了上去“你不知道要拿哪个,我去帮你。” 尉迟看着两人的背影,将管家手中的请帖拿起来看着,见没什么特别的,又将另一封给自己的信拆开读了起来。 看完信后尉迟表情凝重的将信折好放到怀中,随后转身去了后宅的炼丹房,那屋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冒着烟,给人一种置身事外不真实的感觉。 “是您的主意?”尉迟这次单刀直入并没有跟爷爷有过多的废话,这已经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尉迟家的人就该做尉迟家的事,放任你在外那么久也该回来了。’ 马车上尉迟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爷爷的话,虽不喜,可这的确就是尉迟家所有人的命运,那个被安排好的命运。 “出发的时候你就在想事情,这都天亮了还没想出来?”武尧安看着尉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着。 出行人数太多,马车用的都是超大号的,品阶差不多的官眷家属坐在一起,这辆车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刘雪安以及不认识的几位。 “起的太早,有些困而已。”看到已经依靠在自己肩膀睡着的循月,尉迟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对朝政避之不及的国公府,这次却主动跳进旋涡里。这般想着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武尧安,那人还是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尉迟低头没再说话,之前还有意的避讳两个人的接触,看来这次回来想要躲清静是不可能了。 只见尉迟抱着刀闭上眼睛休息,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也跟着晃了起来,与其他车子里传来的笑声不同,马车里没了武尧安的声音也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冰到了极点。 直到.... 哐的一声循月的脑袋随着车子的惯性磕到了身后的木框,紧接着整个人猛地睁眼,坐的笔直的看着四周,见到武尧安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堂姐?”循月转头低声唤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恩,差不多应该也快到城外的皇家猎场了。”尉迟没有太大的兴致,不过也还是向着自家堂妹。 话音一落,那边武尧安见缝插针的调节起来气氛“循月妹妹,想着你也不会狩猎,不如我们一会一起在这内场转转?” 这话就算是不用问,众人也皆是心知肚明,在做的甚至是所有的女眷,除了尉迟要代替大哥循毓去狩猎,其余的都不是那块料。 围猎 “少卿大人案子查完了?这般清闲?”尉迟抬眉看向武尧安,一脸看戏的表情。 “案子是永远都查不完的,更何况这些千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坐着。”武尧安说完扫视了一圈车上的人。 那些女眷本来还一副竖起耳朵准备看乐子的样子,瞬时全部低头默不作声。 昨日下午她休息好后便去了这些官员的府上,可一个个见了她都跟见了瘟病一般,什么话都不说,甚至有的直接闭门不理。 武尧安气不过,随性听了唐临的话,不管就不管,又不是她一个人能管得了的事情。 一下车,那狩猎场的山下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侍卫围了起来,尉迟最后一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要不是循月提醒,她还没发现站在几人面前的正是大哥循毓。 就算是往常尉迟回来也是见不到大哥的,这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打他去了大内任职就很少回家。 可能是一直在大内服侍的缘故,尉迟发现大哥的脸上总是有些不苟言笑,不像是战死沙场的二哥,见面的那一刻总是在嘘寒问暖,两人沉默一阵循毓才别扭的开口。 “书信你都收到了吧!”一边说着循毓将尉迟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但又能纵观全场的地方。 “恩,虽不知爷爷和兄长是何意,但...”尉迟知道自己不能反驳,所以还是来了。 “不是我们两个的意思,是....”循毓话到嘴边生生的憋了回去,他不喜欢揣测圣意,也长记着祸从口出。 最后无奈的伸手搭在尉迟的肩头,宽慰道:“放心,我们都在,你只要遵从本心就好,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尉迟点点头,握住刀柄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两人均是一阵沉默,再听到循月的声音后才同时舒了口气。 “回去吧,循月在叫你了。”循毓警惕的看了一圈,转身准备向另一个方向走着。 “堂哥...和你们还有联系吗?”关于循俨的事情尉迟不敢问循月,但常年没联系未免还是有些挂念。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偌大个鄂国公府,人丁少的可怜,自家爷爷倒也看得开。 “没有,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循月,毕竟是她亲哥,就算不想我们这些旁系,也会想着循月吧。” 尉迟抬头看了一眼循毓的背影想了一下,又看向远方循月那与太阳一般耀眼的笑容。 “堂姐!我们三个一个帐篷好不好?” 见循毓去了另一个方向,而这边的尉迟点点头也没有拒绝。 循月一边一个搂住尉迟还有武尧安的胳膊向着帐篷方向走去。三个人都没有带侍女,同样大小的帐篷要比其他人的宽敞许多。 “堂姐,你明天可要加油啊!我可听说了这次要是夺榜可是有赏的!” 循月说着在床上滚了几圈,虽然没有家里的舒服,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能出来望风,可比在鄂国公府呆着舒服得多。 “前三?”武尧安吃着宫女端进来的水果,看着循月问道。 “恩,刚刚在分帐篷的时候听到她们说的。”循月说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窜到尉迟身旁,看着对方沿着帐篷缝隙扬着驱虫粉。 “堂姐!你要加油,懂吗!圣人的彩头定然是不一般的。” “你这么卖力,是不是跟那些姐妹们打了赌?”尉迟闷声问了一句,实则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将最后一点驱虫粉撒好,尉迟站起身看着身后穿着束身服的循月,对方低着头有些心虚的模样,那准是让自己说中。 “你赌什么了?我也想去!早知道就应该把家里的细犬牵出来,那可是追兔子的好手,没准就能轻轻松松拿下甲子。”武尧安不光是好信,也是为了帮循月解围。 这下可好,见在堂姐那边讨不到好,循月坐在武尧安对面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跟她讲着赌约的事情。 “入秋的兔子最为肥美,正是那些畜生贴秋膘的时候,我都已经想好明天猎到的东西怎么吃了。”武尧安说着一副流口水的样子。 “我可听说圣人这次不光将御膳房的几个大厨带了出来,还让内官在外请了几家酒楼的好手,听说就连那家胡人开的馆子也来了几个大厨。” “你是说胡图酒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带你去,那家老板娘我认识,她的手艺比她家的那几个厨子好。” “好啊好啊!” 尉迟见他们两个聊得欢快没有打扰,掀起门帘走出帐篷。 刚刚被循月牵着走并没有仔细观察帐篷周围的情况,现在没有人打扰,尉迟走出来准备将地形摸个熟悉。 顺着几个帐篷将营地走遍也并没有碰到循毓,最后走到了饲养马匹的马厩。 这马厩可谓是热火朝天,比外面可热闹多了,还没走进那马夫的声音便从里面高声传了出来。 “哥几个好好喂着,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那马夫喊完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那声音并不是其他马夫发出来的,而是被关在马厩里的马发出。 ‘还挺通人性,定是好马!’尉迟小声嘀咕着,见天色不早便向自己的帐篷走去,还没走进便看到站在帐篷外神色焦虑的杜鹏举。 那人也见到迎面走来的尉迟,神色一喜小跑了几步,憨笑的迎了上来。 “再下杜鹏举....”那杜鹏举做了个辑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尉迟循融,尴尬的低着头。 “叫我循融就好。” 听到这杜鹏举如获大赦般抬头笑了起来,“你回来的正好,这里是女眷居住的地方不大方便进去,这个你帮我带给循月。” 尉迟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木盒,盖子上刻着莲花,盒子不是新物件,就是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些什么,眼神中不免有些警惕,生怕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杜鹏举也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连忙打开木盒解释道: “前几日寻的上好檀木,想着佳木赠佳人,便在家专心刻这梳子,遂失约循月,如今这梳子是刻好了,可佳人不搭理我。要是可以的话,希望堂姐能帮忙说说好话。” 杜鹏举说着将木匣子打开,那把他口中的檀木被放在里面用一丝帕垫着。 这檀木梳子上的花纹确实没有那些大家刻的流畅,勉强才能看出来刻的是什么,接过木盒,尉迟只字未说转身离开回了帐篷。 杜鹏举见对方接了木盒,又是一脸憨笑的离开的这边,回到自家帐篷那里去。 “这是什么?” 循月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木盒有些奇怪,这可不像是自家堂姐会有的东西,难不成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送给自己? “杜鹏举托我带给你的,刚刚在帐篷外面碰到他了。” 尉迟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另一边的武尧安则是一脸吃瓜的模样,而循月则是有些生气的将那盒子推远了一些。 “还请堂姐明日帮忙拿回去,这种失信的人我们不应与他相交。” 武尧安这种在官场上混迹,能做到八面玲珑的人一眼就瞧出来循月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赌气,于是拿过木盒打开惊呼道: “这外面的木盒怕是都比这盒子里的梳子值钱,可惜了这上好的檀木了!竟让人给雕刻成这副模样。” 循月听得心痒痒,可面上没动,眼神却已经瞄向了武尧安的方向,想看看那檀木究竟被刻成了什么样子。 尉迟一口茶下肚,见自家堂妹这副模样,才慢悠悠的将杜鹏举托付的事情说出来: “人家日夜赶工才做出来这么一个四不像,要是再与你赴约,今日想必你都见不到这四不像了,见到的就是一块木头!” “堂姐!”循月娇羞的喊了一声,屋子里的人谁都听的出来尉迟这话里话外都在说杜鹏举像个木头。 转瞬便看向那木盒里的檀木,虽后不客气的笑了出来,“还真是个四不像!” 就这四不像直到循月出嫁的之前也当个宝贝似得每天都用,没少让几个人笑话今天这事。 一大早,营中便想起来了起床的号角声。 “这是大哥的杰作吧?也不怕圣上怪罪~”循月起床打了个哈气吐槽着,可再一睁眼屋内已经没有堂姐的身影,只有一个武尧安在桌子旁安安静静的吃饭。 “堂姐呢?”看着武尧安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循月问道。 “大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武尧安说着摆摆手叫循月过来吃饭。 “你快过来吃饭,一会要去礼场集合,我们虽然不用去狩猎,但要去看。” 而且武尧安听说这次堂姐武昭仪也会来,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虽然这些年两人未曾见过面,可到现在两个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饭后两人随着早就候在帐篷外的婢女来到礼场,里的老远循月就看到山下那一队已经整装待发的狩猎小队,而尉迟的身形在里面也独树一帜。 不能一眼看到杜鹏举,倒是能一眼就看到自家堂姐。 高高扎起来的马尾随着秋风肆意飘扬,挺拔的身姿光是站在那里就跟人一种安全感,即便是没看到正脸,武尧安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那坚毅的目光。 狩猎 循月还以为武尧安是看中了那位世家公子,看的入神,便开口打趣道:“你看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我们该入场了。” 武尧安转回头看着循月突然笑了起来,回道:“你堂姐若是男子不知该惹得这多少的长安城内的女子追随。” “她是我堂姐,那是自然!”循月一脸傲娇,回过头也看了一眼堂姐的方向,再一转头满脸的自豪感。 “就我堂哥。”循月说着望了一眼站在外围最高处巡查的循毓,虽看不出循毓的容貌,但是挺拔的英姿还是看得到。 武尧安闻声也向着循毓方向望去,竖着耳朵继续听循月说话。 “他没去大内任职的时候也有很多说媒的来家里提亲,我家那门槛就是被她们磨得...” 走到礼场内循月安静了下来。整个礼场,高台上坐着的是宫里的人。文官坐在一侧,武将坐在另一侧。循月也算得上是武将的家眷,便跟着武尧安坐到了大理寺唐临侧后的位置。 武尧安坐下后看了一眼高台上堂姐的位置,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耀眼。 许是察觉到了高台下的目光,圣人身旁的武昭仪也望了过来,看着高台下武尧安的神色武昭仪给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媚娘可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李治见状连忙问道。 “看到许久未见的堂妹,想到了小时后她追在我后面要糖吃的场景,如今看来她还是那般...圣上要是喜欢听,哪天我讲给你便罢。”说道这女人失笑,身旁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事实上,哪有什么要糖吃,这些无非是她随口编出来的瞎话而已。无论是年幼还是年长,她与武尧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这旁边的圣人倒是很感兴趣,两人这耳鬓厮磨的样子羡煞旁边的众人,此举更是让武昭仪成为了群臣心中的一块心病。 那一笑过后武尧安收回目光,直直的看向高台下首席而坐的高阳公主,那人的排头并不比堂姐差,一个公主能有这般规格可见她在两朝中有多么受宠。 正当武尧安准备收回目光时,那高阳抬头轻蔑的看着武尧安,像是在警告些什么,转瞬便看对方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天子,那天子也正低头看着高阳。 武尧安不知道此时高阳的神色,可但从背影她就能感受到对方的高傲和孤寂,那气势比高台上的天子更胜。 “少卿...少卿你抓疼我了!”循月倾身在武尧安耳旁喊道。 “抱歉。”说完武尧安松开循月的手,低头喝了口茶,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高阳的眼神让武尧安无端的联想起狱中的那用白石灰写出的几个字,难不成唐临就是因为牵扯到此人才退缩的? 循月虽不知道为什么武尧安这般,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在对方的身上看到那种紧张不安的情绪。 场内的舞姬退去,四周开始响起雄厚的击鼓声,众人向着准备进山狩猎的队伍方向望去。一行人背着有特定标记的弓箭,齐刷刷的翻身上马。 随后战鼓停,天子起身拿着棒槌敲响了大锣。一声声马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围马叫声不绝于耳。 循月找了一圈没看到大堂哥,也没看到杜鹏举,讪讪的低头看向桌子上的食物,即便是在这种临时搭建的地方也做出了皇家的形式。 今年的围猎是临时举办的,再加上参与的人数众多,所以就并没有选在皇家猎场,而是选择了未开荒的南山,因此下场参与围猎的都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世家子弟。 “你压了多少?”见周围的大人们已经开始杯酒交错,循月也再次试探的凑到了武尧安面前。 喝了几口茶之后又喝了口酒,眼下再听到循月的话才稍微有些安心,顺手伸出来五根手指张开在循月面前晃了两下。 “不过我没压她第一,我压她三甲胜率更大一些。第一太过冒险,但前三甲应该是稳的。” 听到这循月惊呼一声,随后双手撑着脑袋喃喃着:“还是少卿聪明,不知道我现在去重新押注还来不来的及。” 虽然一起狩猎的有武将家的公子,但尉迟凭借着常年在外的老道经验,策马直接脱离大部队奔向树林深处。 直到没有看到巡查的侍卫身影,尉迟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树上,随后挑了一棵差不多的树没两下爬了上去。正爬到第二根树枝的时候尉迟突然停住不动。 面前正有一条手腕粗细的蛇缠着树干不停的对着尉迟吐着信子,黑溜溜的眼睛倒是没有半分凶猛。 尉迟换了个安全的姿势没再轻举妄动,眼神盯着蛇的眼睛,手却悄悄的摸向了靴子内插着的匕首。 台下时不时有侍卫送来狩猎的胜利品,眼看着狩猎多的都已经有三只,最少的也都有一只,可尉迟的位置却迟迟没有什么猎物。 “该不会我们两个都要赔进去吧?”循月有焦急,握住武尧安的手趁着脖子一只想林子里看去。 “少卿大人你眼神好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一只都没有呢?” 见对方失了分寸,武尧安伸手拍了几下循月的手背,“世间还长着呢,这才刚开始。” 那边尉迟摸到刀柄,微微抿嘴,迅速拔刀对准那蛇的三寸,直接将其钉在了树干上。蛇尾蜷缩了几下,随后软软的耷拉下去,要不是有那匕首钉着,此刻这条蛇应该是地下某些动物的盘中餐。 尉迟松了一口气仰头看了一眼,随后靠着主树干与那蛇尸面对面坐了下去。稳定了一下心跳,又掏出另一只匕首将那蛇的腹部破开,腹内的脏器散落在树的周围。 做好这些尉迟又对着那蛇的尸体坐了下来,吹起了口哨,本来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运气好到暴,刚上来就有小蛇在这里。 现在她只要等,等那些愚蠢的小动物们自己上钩就好。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落幕,循月从开始的焦灼演变成了担心,“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吧?就连武力最差的都有一个小兔子,她武功那么好,不会一个都没有,该不会是不小心摔下悬崖?” 眼看着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被循月这般提醒武尧安也不免有些担忧,但仔细一想排除了一下可能,又将眼前的水果推向循月那一侧,小声安慰道: “尉迟的武功是世家子弟里最好的,应该是去了其他的地方狩猎,没有跟着队伍。规定区域狩猎确实安全,可猎物少,按照她的想法来看,多半回去深林里试一试。” 听到这些循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眼神一亮。 “我想起来了,去年不就有一个,还是在皇家猎场。不过最后不是也被猛兽咬了一口。要不我去找大哥,让他派人去找找。” 见循月要起身,武尧安连忙伸手按住了对方,随后微微摇头。 “围猎马上就要结束了,听到号声之后她们就会回来。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有人去寻。这种时候万不可轻举妄动。” 循月看懂了武尧安的眼神中带有一些警告的意味,面上又安静了下来。是的,即便是再着急,循月也只能默默祈祷。 两人心里都知道,这种规格的皇家活动万不可在宴会间随意走动,也不可因为这一点还没有确定的事情起惊扰圣驾,后果不是他们尉迟家能承受的。 最后一根香燃尽,号角的声音再次响起,尉迟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将那头好不容易猎来的野猪系在马背上,瘦是受了些,不过吃的话应该绰绰有余,要是再大一些估计自己小命就要搭在这里了。 尉迟小看着树根下的尸体们,蹲下身子用绳子将这些尸体一个个串了起来。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虽然有些嫌弃可还是毫不犹疑拿着绳子的另一头翻身上马。 “你说她去哪了?找了整个猎场都没见到,该不会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那世家公子趴在草内警惕的听着周围草木的声音。 “不可能,应该是去了林子深处。”另一个人说完学了两声鸟叫,没多久树上又传回来几声。 “林子深处?那样最好,免得我们动手了。我听说林子深处可是有熊出没的。”男人说着伸手驱赶了一下围在自己身旁的蚊子。 周围时不时的想起马蹄的声音,还有那些满载而归的世家子弟谈论的欢笑声,可这些都与他们几个无关。 尉迟溜着马转了有一会也没找到来时的路,想来可能是来这里时跑的太快,连马都没有识得回去的路。 “你还是太年轻啊~”尉迟摸了下马背,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马儿说。最后尉迟无奈,只能按照自己昨晚观察的地形凭着记忆找了另一条路走了出来。 循毓看着营外那个无限接近于血人的尉迟嫌弃了一瞬,及不情愿的带了两个护卫走了过去。要不是早上见过自家妹子的装束,估计这会早就让侍卫放箭了。 “你怎么从这边回来的?猎场出口不是在另一侧吗?” 循毓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家妹子身后驮着的野猪还在滴着血,稍微大一点的猎物身上还冒着热气。好家伙!这么久不见这人都玩的这么野的? 哭鼻子 “堂妹下了注,怕她哭鼻子,为了多找点猎物去了更深的地方,结果下山的时候忘记路了。你先放我进去,在晚就赶不上比赛了,一会循月铁定要哭鼻子。” 尉迟没有理会自家老哥那嫌弃的表情,她知道这个地方离猎场出口还有些距离,扬鞭策马奔去。 号角都已经响了有些时候了,在晚就赶不上比赛,赶不上比赛自己这一身的伤就白挨了,而且循月那孩子要是输了可又要哄上好几天。 尉迟驾着马赶到礼场的时候那边还在数着猎物,众人见尉迟这满身是血的模样大为震撼,随后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那循月也有些着急的伸脖子看向尉迟,那人跟没事人一样还向她挥手。 循月也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惹来灾祸,直接挣脱武尧安的手,奔向刚下马的尉迟,像一只小狗见到肉一般将尉迟饶了几圈看了个便,随后也不顾满身是血的尉迟一下子扑了上去将对方抱住。 “呜呜呜,堂姐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这是谁的血?留了这么多你不会死吧?” 听到循月的哭腔,尉迟举着双手安慰着:“衣服脏了你可别赖我让我给你买新衣裳啊!” 两人正说话间裁判也将猎物数好,那边武尧安见没什么异常也跟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听到裁判的报数后很自豪的点点头。 “并列第二也算前三甲,不错,我赌赢。” 听到这循月将那些沮丧的情绪全部抛在脑后,松开尉迟看着那堆猎物,左数右数还是并列第二,这就说明那赌注她确实输了。 循月看了眼排行榜,另一名并列第二的竟然是杜鹏举?可她单压第二,这样算自己还是输了,这个杜鹏举还真是克自己。 见到循月这又变了一副面孔,尉迟就知道堂妹米有压自己甲子,多半压自己第二,这倒是符合她保守的性格,尉迟无奈的喊住那要报数的裁判。 这一喊不要紧,再次将高台上还有高台下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只见尉迟淡定的将手伸到自己的怀中,随后将那条最开始被她开膛破肚做诱饵的蛇拿了出来。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对手都惧怕的纷纷后退一步,可高台上的天子却笑了出来,顿时礼场再次哗然。 “朕选的人怎么样?有没有鄂国公当年的影子?” “圣上自然是慧眼识珠,媚娘还要多学习才是,这一局是臣妾输了,陛下想怎么罚臣妾都行。” 慧眼识珠这话倒是不假,她内心可以说的上是很喜欢尉迟循融的这种行为,她很喜欢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在长安城做事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入了她的眼。 尉迟看着那有些嫌弃的裁判凑过去,这也是武尧安第一次在不苟言笑的尉迟身上见到不属于那人的调皮模样。 “这蛇本是我抓的诱饵,剖的完整,本想着拿回家剥了皮做点什么。可我生性不喜欢与他人并列,眼下就算是污染了大人们的眼也要拿出来比个高下!” 尉迟开口解释着,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在场质疑的人。 参与围猎的众人听到这句话更是对尉迟避之不及,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手段,而且杀生起来毫不手软,傻子才要跟她亲近。 尉迟那副少年气的模样活生生的把武尧安逗笑,可她不知道这就是尉迟本来的面目,深沉也不过是跟她刻意为之。 裁判也是一脸的嫌弃挥挥手让她把这蛇尸放进去,“比起这蛇你才是最大的污染,国公最近可安好?” “老样子。”遇到旧人尉迟难免多叨叨几句,又补充着:“大人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看看嘛,他整日在国公府比循月还像个闺阁姑娘。” “也就你敢这么说那个老顽固。”那裁判吹胡子瞪眼,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可算有人能替他说说那位鄂国公了。 尉迟拱手笑了笑,将马上的那只野猪抬了下来,小野猪被抬下来的时候倒是惹得场上的人发出了不小的呼声。 虽是小野猪,可却是这群猎手中猎到的最好的猎物,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投放进去的动物,而尉迟这些确都是山里生的,野性也是那些比不上的。 “循月!”见这边一片和气杜鹏举壮着胆子凑了上来,低头递出了自己带的帕子“新...新的。” 见循月还熬着气,武尧安接过帕子擦了擦对方脸上的血迹,循月见状也没再端着,握住帕子自己擦了起来,随后对着杜鹏举温婉一笑“日后我还你一条新的。” 那杜鹏举听到这话,也不管自己因为那条蛇排名便到第三的状况,撒了欢的跑回了自己的坐席。 趁着圣人打赏好的空档,循月带着尉迟回到了帐篷,身后还跟着一只憋笑的武尧安。 “赢不赢不重要,反正我压得也少,你看看你这个脸要是破相了我可就罪过,前几天的伤口好不容易好,这回可好又来了一条,你不知道这脸多重要。” 循月拉着尉迟进帐篷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脸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那伤口才显现出来,循月反复擦了几遍,才接过尉迟手中拿着的药膏,在对方脸上轻轻的涂着。 涂好后走到帷幔后开始换衣服,那循月还一直在不停的念叨。尉迟觉得,自家老妈好像都没有她能念叨。 “还好你这伤口小,要是这伤口再大一些,我这赌注翻多少倍都不够的!” “你呀!”尉迟换了件衣服从帷幔后走了出来“你真的适合当一个贤妻良母。” 循月和杜鹏举那眉目传情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对方家族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只希望到时候自家堂妹不会太难过。 希望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尉迟这般想着目光有些担忧的看着循月。 “你这么看我干嘛?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尉迟并没有回复循月的话,反手搂住两个人的肩向外走去。 在回到礼场的时候中央已经点好了篝火,一行女眷也换了一身简装,尉迟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模样看向外围巡查的循毓,那人还是那般肃穆的手握刀柄不停的巡视着什么。 “你们先去,我去一下那边。” 两人顺着尉迟的手指看向循毓都没有说什么,大有一副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们两个小孩子不会管的。 见已经有人凑到篝火旁开始载歌载舞,武尧安两人也凑过去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你不去跟她们一起玩跑我这里干什么?能猎到野猪还真有你的。” 循毓停下脚步,抱着刀一脸傲娇的看着自家妹子,真不知道她这种彪悍的性格是怎么从爷爷那里隔代传下来的,明明自家老爹是个不能武的人。 家族里除了天天炼丹的那位,也就眼前这个胆子大到有些摸不着边,可这妹妹有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说她胆子大,可这人又极力反抗去军营,若说她胆子不大,可又能只身一人去那林子深处捕猎。 就连他自己常年伴在君侧也猜不出循融的脑子里到底想着什么,真怀疑这人是爷爷捡回来的。 “太久没见到过你,之前都没来得及叙旧,圣人不会怪我的。”其实她只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找了个借口。 “我们有什么好叙旧的?你躲清静就直说,圣人是不会怪你,但是会怪我。” 循毓毫不犹豫的戳破这人的借口,又四处张望的看着礼场的防御。 “是真的有事情找你,你有没有发现狩猎的队伍里少了几个人?” 尉迟记得进去的时候有几个时不时就盯着她看的人,后来也是想了一些办法才将那几个人甩开去了林子深处,本来以为是那几个人动作慢还没从山上下来,可都这个时候了就不是动作慢的问题了。 “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循毓没好气的埋怨着自家妹妹,挥手叫了几个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侍卫转身又带了十几个人,带着火把兵分三路在狩猎区开展地毯式的寻找。 “也没有很早,你就当我现在才知道吧!” 尉迟拍拍手,俏皮的歪了一下头,不论年纪多大,她都喜欢看自家老哥看不惯自己,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这一大片的区域都是这次的猎场,就连猎物都是有筛选,放进的都是饲养过的猎物,安全自是不用担心。 所以即便是丢了几个世家子弟,尉迟起初也只会当他们是贪玩没看时辰。 “既然知道有人在跟踪你,就这么放走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循毓知道来龙去脉后问道,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外场的岗哨巡查。 “哦?我是什么风格?” 尉迟自认为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性格也收敛了很多,主要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吓得,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可眼下难免还是想听听自家哥哥是怎么看自己的。 “你以前?” 马球 循毓摇摇头,眼前这位可是国公府最像二世主的二世主,简直一个小霸王,性格有勇而谋不足,满脑子的仁义还有热血,后来...后来就离开了国公府,离开了长安城。 “不说也罢,这么多年未见早忘记你以前什么样子了。” 循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弟弟妹妹突然间性情大变,要么远离故土,要么了去红尘。 可能爷爷的那点对生命消逝的冷漠全部继承在他身上,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一辈子可能都不知道。 “回去了,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都能如现在这般。”尉迟说着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看着那边围着篝火跳舞的两人。 “我看你是欠揍,不要瞎说话!” 循毓看着尉迟的背影恨不得把对方拽回来揍一顿再放走,她脑子不好口无遮拦,可自己还想多活几年啊! 尉迟回去后,循月就迫不及待的端着刚烤好的羊肉凑了过来,三个人围坐在桌边,年轻的世家子弟还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年纪大的官员早已经回了帐篷。 喝了两口后,尉迟放下酒杯歪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循月见状也拿过一银鐏给二人再次倒满,武尧安见状也拿起桌上的银鐏凑了过去。 “其实有时候感觉你跟大哥哥还挺像的。” 许是喝多了,倒酒的人又开始说起了胡话。 看到循月这副样子两个人都有些头疼,心想着,酒也没那么烈这人怎么又喝多了?这一喝多就拉着人聊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反正全家就我一个不像的~四不像!谁都不像,堂姐你说我是不是捡来的?” 尉迟看着循月的样子有些无奈,为了不打扰大家的雅兴,顿时心出一计,伸手将桌子上那个比较大的瓷碗拿了过来,将整个酒壶里的酒都倒了进去,还未将瓷碗倒满。 紧接着一脸为难的扶住怀中的堂妹,另一只手端着酒放到了循月嘴边。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武尧安,正要伸手制止,那碗酒已经进了循月的肚子,没一会这人便没了声音。 见躺在怀中的循月安静下来,尉迟松了一口气退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堂妹身上,一套动作操作下来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了新酒,独自喝着。 武尧安也跟着倒了一杯酒在旁边陪着,可那人好像打算独饮,篝火应在两人脸上时明时暗,两杯酒下肚,武尧安率先耐不住寂寞开口。 “循月这个样子在这里不会受风吗?” 尉迟点点头,将循月抗在肩上,抗回了帐中,啪唧一下子将循月扔到了床上。 “其实我们两个可以把她扶进来的,你不要这么粗暴。” “小时候就这么抗她,习惯了...”尉迟说着给循月随意盖了些被子,自己也倒在一边酣睡起来。 尉迟醒来后,帐篷里已经没有了人。万万没想到醉酒后她竟然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尉迟摇了摇头,清醒几分后开始穿衣,循月两个人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让我跟你说一下,那几个世家子弟找到了,说是一不小心在猎场里面睡着,所以才忘记下山。” 循月走进来后拍了拍尉迟的肩膀小声的附在对方耳边说着。 尉迟将手伸向循月漏出护腕的带子示意她帮忙系一下,并没有对那几个人是否真的在猎场睡着而发表看法。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那种带有一些侵略性的眼神。睡着,也许只是循毓让她别插手的说辞。 半晌,将护具穿戴好的尉迟才再次开口:“马球比赛你有没有押注?” 循月羞愧的低下头,她哪敢再下赌注?自家姐姐这个性格她算是明白了,做什么事都留不止一手,这要是自己再下个夺榜的赌注,保不齐这人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此时循月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早上大哥的话。 ‘昨夜我看循融蹲在帐篷外面埋了几只小鸟的尸体,我躲在一旁大概数了一下,如果把那些尸体都算上的话她可就是甲等,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循毓说完看向酒醉后还未彻底清醒的循月,两人虽是堂亲,可论关系却要比那个常年不回家的尉迟亲近许多。 ‘难不成她是怕用这些小东西胜之不武?可这人从小就争强好胜,就连去战场也抢在我们几个前面,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把那几个尸体埋起来的人。’ 听到这循月的酒可算是醒了,还能为啥,还不是自己压了堂姐第二! “堂姐现在的名声就算是我不压,光是说出来也会让他们振聋发聩的。” 循月哪敢再多说话,生怕自己开玩笑说要月亮,这堂姐就给自己摘下来一个。 见循月破天荒的老实一会,尉迟转头看向武尧安,还是一副老成的样子。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可有压注?” 长安城里的姑娘们即便是面上碍于各家的地位维持和平,可暗地里也是各自较着劲。 武尧安属于与他们玩不到一起去的,虽有少卿的头衔,可前几次这种活动她都是被孤立。 循月则是属于那种基本上不来的,毕竟没有家族里的长辈在场自己一个人很容易被戏弄,索性称病在家,这也让她在外界落得一个娇弱的名声。 围猎压注也是因为循月被那些千金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压,本来那些人就要看她笑话,可没想到被那浑身是血的尉迟吓到。 这次马球哪可能再拉循月压注,还嫌输的不够多吗? 被点到名字的武尧安瞪圆了眼看着尉迟,随后摇摇头。她对这些本就没什么兴趣,之前压尉迟也是想试试自己推测准不准。 尉迟点点头见时间还早,又将护具检查一遍,检查好后便向着马球场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便被循月叫住。 “堂姐!” 循月看着停住脚步的尉迟,小跑着到了对方面前,扭捏的说着:“我看杜鹏举在另一队,要是上场碰到的话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尉迟看着她这副娇羞的表情,伸手按住对方的头甚是无奈,“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们都打不过你,你下手轻点就行...” 战鼓声从马球场周围想了起来,尉迟聚精会神的看着球的方向.鼓声停下,开局的锣声想起,场上马蹄踏草的声音,球棍击打的声音还有队员间呼喊的声音混夹在一起。 尉迟御马弯腰对准球,挥杆传给了队友,自己则侧马撞了一下对方的马,看台上的贵胄们一片叫好。 循月却着急的站了起来紧张着,深处帕子指着尉迟的方向,有些急躁的对武尧安说着:“我都没有押注了,她怎么还那么拼?” 几场马球下来,尉迟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那个,几次都有惊无险的将球传给队友,直到尉迟下场,循月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 “循融的伸手了得,你不用这么担心吧?”看着循月那模样武尧安差点笑了出来,看来这两位的关系要比她想象中的好很多。 世人不是都在传高门大院的关系都是极其复杂,可没想到这俩姐妹的感情却这么纯粹。 “不是!”循月肯定的摇摇头,但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武尧安即便是跟堂姐有些交情,但循月也不是完全信任的,堂姐这两天的状态实在是反常,她不敢轻易说出来。 虽然这些堂姐很少回家,但是在循月心中堂姐绝对不是这般张扬的人,可自从这次狩猎开始堂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种...过分的给某些人显示自己强大的张扬,可又并没有将自己的实力全部展现出来。 实在诡异。 “想什么呢?我都走到你身边了还没反应?”尉迟喘着粗气,毫不在意形象的直接用手臂擦了一下脸上流淌着的汗水。 “没,没想什么。”循月狡黠一笑决定不再想这些事情,无论堂姐怎么样都是堂姐,想这些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她怕不是在想这次狩,你可是会得不少的赏赐!”武尧安在一旁忍不住打趣道。 “你有喜欢的?要是有喜欢的挑去便是!”尉迟对这些赏赐没有研究,可毕竟是皇家的赏赐,制式自然是这些寻常达官贵人不能比的。 长安城里的达官贵族们向来攀比,有时候就算是你不比也会被迫比来比去。 以前家里没人照顾循月,这次回来自然是要为循月撑起尉迟家以往的场面。 “当真?那我就先谢过堂姐了~” 尉迟对着自家堂妹笑了笑,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武尧安爽朗一笑,“少卿要是有喜欢的话,再下也会倾囊相赠。” “好啊!那赏赐到了国公府时,在下定会登门到访,到时候你们二姐妹可不要哭鼻子~” 本来马球赛那日是怕冷落了武尧安才跟对方开个玩笑,可看着眼前这位跟着宫里的赏赐一起进来的武尧安,尉迟还是有些许的惊讶,这人倒是出奇的认真。 而且竟然连宫里的赏赐什么时候到国公府都掐算的极为准确,这人该不会这几天都在盯着国公府吧?为了这点赏赐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走丢 “没有拜帖,跟着宫里的内侍一起混了进来,子简不会怪罪吧?” 见武尧安那副自来熟的模样,尉迟缓缓地将手中的卷轴交到武尧安手中。 她们两个还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吧?上来就叫她的字,让尉迟有些不适。 “这是什么?” 武尧安看着卷轴并没有急着拆开,今天来本意也并不是来选什么赏赐,而是吴三金的死她心中的推测太多,想问问眼前这人是什么想法。 “吏部签发的任职书,以后我会在你手下当差,还请少卿日后多多关照。”尉迟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弯腰做辑。 听到这话武尧安将信将疑的将手中的卷轴打开,仔细看了几遍官印后才敢相信尉迟的话。 “既然这样,那你就直接随我去大理寺吧,我觉得吴三金的案子有些疏漏,需要你帮我。” 说罢,武尧安拽起尉迟的手上了门口的马车。武尧安一路上低着头,满脑子都是吏部文书的事情。 尉迟来到大理寺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其他人授意,怎么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虽然才短短几天,可相处下来武尧安能够感觉到尉迟的那份侠义之心,但面对这些巧合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一些揣测。 “吴三金不是都死了吗?我任职的事情明早再办也不迟,没必要这个时辰把我拽来大理寺吧?” “日头才落,时辰也不晚。更何况吴三金死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尧安歪着头,她以为尉迟不喜欢这些,没想到对方并不是装出来的老谋深算,可自己明明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 “我现在是大理寺的人,知道点什么事情也很正常吧。” 然而尉迟的话却让武尧安陷入沉默,这人到底是哪一方派来的?是单纯的来大理寺办案? 入夜,一‘侍女’趁着侍卫不注意悄悄的溜进了禁宫。 “公主?”掖庭令陈玄远听到声音后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高阳这般模样不由得诧异一瞬,转身让了个位置让高阳进来,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才将门轻轻关上。 “您这是?”陈玄远转身看着高阳公主,这些年她虽然没少来掖庭令不过那都是大白天受了天子的旨意,如今踏夜而来... 直觉告诉陈玄远,眼前这人这个时候找自己肯定没好事。 可他陈玄远也是位卑言轻,如果随意声张到时对方反咬一口,以两个人身份地位的悬殊来看,招灾的也只会是自己。权宜之策也只能先将她放了进来。 “我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最近在府上专研星宿,有几处颇为不解,但是这星宿上的事情放眼长安城我也只敢来问您。” 高阳说着神色暗沉,伸手摸了一下推演星宿的排位,随后将位置换了一下,又抬头看向陈玄远。 “何解?” “这....” 尉迟低头沉思许久,她知道吴三金死了,但没想到吴三金死的这么蹊跷,可这真真假假的证据摆明了是吃准了武尧安的性格。 “而且最近我听闻荆州已经开始有一些不好的传言,如果真的查下去我怕后果不是大理寺能承担的。” “饭菜可还和你的胃口?”吃了两口后武尧安开口问道。 她放下碗筷看着尉迟大快朵颐的吃着,好像什么食物在对方那里都很好吃。 可武尧安还是忍不住想着案子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武尧安最不理解的便是这各方势力的态度,不知道是谁授的意,狩猎回来后唐临竟一改之前的态度,反而同意她查吴三金这个案子,而且是那种不用遮掩的查案。 “很合胃口,那这件事情唐大人怎么说?”在大理寺待了几个时辰,尉迟也没看到唐临的影子,自然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大人...让我专心查案。”武尧安只说了结果,并没有说过程。 说完后两人又一阵无言,尉迟看向窗外那若有若无的漏出来的人影,伸手蘸了一下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武尧安看后点点头随后大声开口道: “尉迟,书架上那卷诉状帮我拿来一下。” 见尉迟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馒头,走到书架将卷宗仍在低山三个,虽后又静悄悄的走到后门。 武尧安伸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也蘸了些茶水,顺着桌子上尉迟留下来的水渍描了起来。 刚描到第三遍的时候,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撞开。 只见尉迟将一个捆起来的人扔了进来,那人似乎是被尉迟敲晕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 没一会当值的大吴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中间还时不时的整理一下自己头上的围巾。 “听到有声音就跑来了,这...这是什么情况?”匆忙行礼后大吴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尉迟把着门,向外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将门关上,低头将那探子口中的馒头拿了出来,又看了一眼大吴答道: “这人一直在外面鬼鬼祟祟,就让我抓进来了。” “你来的正好,这人你见过吗?”武尧安掏出手帕垫在手上,捏着那探子的下巴左右转了两下脸,大理寺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她还是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可能是新来的,这人属下也没见过。” 听到大吴这话后尉迟也没客气,直接将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泼在那探子的脸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武尧安伸手拍了那人两下,见他安静才开口问道:“你是在哪里做事的?在案卷室门外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小的...小的是伙房的,今天才被买到大理寺,还不熟悉。偶然走到这里听到两位大人的说话声,本想等着两位大人说完话问问茅厕在哪,就成了现在这样。” 那人说着一脸哭相,生怕被人治罪一般。 “走丢了?”武尧安说着将绑在那伙计身上的麻绳解开。 “大理寺可不是能随便走错的地方,今日你走错到我这里,他日你走错到其他大人那里,那可就不是绑起来这么简单了。” 说完武尧安拍拍双手,虽后起身。 “茅厕的位置大吴知道,你跟着他就能找到了。”武尧安说完又看向大吴。 “案卷室这边的茅厕在修葺,你带着他去库房右后方的那个,下次可别在走错咯~” 武尧安说着笑了一下,那笑容人谁看都有点瘆人。 大吴心领神会,这库房后面哪有什么茅厕,只有那几间关押着需要审问的犯人的牢房。 等人都走后尉迟看了下武尧安有些不解,“就这么放了?”在她心里武尧安不是这么没有防备心的人。 “没。”武尧安说着摆摆手。 “大晚上的,除了巡查的侍卫其他人都睡觉了,动静太大把他们吵醒明天又要去唐大人那里告状,先把他抓起来再说,既然是伙房的,查清楚了明天让他们过来领人。” 武尧安说完伸了个懒腰,“回去吧,明早看看大力那边的情况再处理吴三金的事情。” 尉迟也不推辞,她本就不想管这些事情,要不是... “走了!” “高阳又去了掖庭?难不成还真迷上了推演之术?那大理寺那边有什么新动作?”长孙无忌写下纸条卷进竹筒听着暗卫汇报。 “还是没有动作,不过听说尉迟循融今日傍晚已经在大理寺任职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随后走到探子面前,将手中的竹简放到了对方手中“荆州。” 待那侍卫走后独自一人走到棋盘前,动了一颗棋子,随后大笑一声。 尉迟敬德啊尉迟敬德!如今你也来这朝堂上掺和一脚? 即便是你们尉迟家在战场上凶猛无敌,可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你一个武将把握得住吗? 长孙无忌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当初两人在朝堂上分庭抗礼的情景,武将就是寿命短,也就沙场上那么几年的岁月,下了沙场才是他们这些文官的天下。 他还记得那尉迟敬德在朝堂上的时候特别喜欢揭发他们这些文官的短处,居功自傲,每次都喜欢当着他们几个文臣的面指责几人的过失,丝毫不讲情面。 可无论从哪方面讲自己都是比尉迟那个武夫更高贵的存在,凭什么要被那种人指着鼻子当众羞辱! 每每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就及其的厌恶,那些年扰的他们这些人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后来那人也是识趣,见大势已去便立刻告老还乡,可这子孙后代便得不到他的庇佑,都被以前看不惯尉迟的这些老人联手打压。 这些年也都被他们这些人调来调去,不过好在这人的后代没多少,不然就真是白费力气。 长孙无忌嘴里念念叨叨,伸手又挪动了一下棋子,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窃喜。 “老骥伏枥,还不是你自己伏,就你那些徒子徒孙?没什么好惧怕的!天要亡你尉迟家!” 长孙无忌说着扇了两下手,那么样就好像尉迟敬德真的坐在对面跟他下棋一般。 “新帝是个宅心仁厚的,才会看在你的薄面上让你那个孙女去大理寺,可哪又怎么样呢?如今这朝堂...” 长孙无忌啪的一声将那棋子落下,随后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如今这朝堂还不是他长孙无忌说的算。 二心 “圣上又去了那个狐媚子的寝殿?” 王皇后将发钗摘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为她梳妆的贴身婢女。这深宫大院侍寝哪有皇帝天天跑到昭仪的寝宫去的道理? 当初把这位从寺里捞出来也是为了跟萧淑妃抗衡,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在给自己挖坑? 不过好在家族势力还在,还能坐住皇后这个位置。倒是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将这人除去,不然她心神难安。 “吴三金的那个案子还有什么花头?大理寺那边我们派过去的人有没有传信回来?” 王皇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侧着脸动了一下,武昭仪那边正得宠,暂时无从下手,看来现在也只能在武尧安那边做文章了。 “还没有,不过奴婢最近发现了点有趣的事情?” 那婢女说着微微弯身在她身边小声继续说道:“前几日我见到高阳公主深夜进宫,私会掖庭令陈玄远,二人就星宿一事相谈甚久。” “高阳?” 王皇后眼前突然一亮,这高阳向来是不喜欢他们这帮后宫之人的,看来得了空得去那边煽风点火一下,不过这推演星宿?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性质去推演星宿? “除了推演星宿有没有提到其他什么?” “那女婢当时离得太远没有听清,不过...隐约听到陈玄远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之类的。” 节哀?难不成是那个和尚?“哈哈,哈哈哈哈~”王皇后突然不顾形象,前仰后合笑了起来。 想当年当年他还是太子妃,并没有太多的经历和权利来理旁人的事情,再听说那件事时,知道是丑闻不能被提起,那和尚也是被腰斩来。 可如今细想想僧人的管理那么严格,那辩机怎么可能是和尚? 这高阳该说她什么好?生在帝王家,却是一个多情种,这么久了还在想着那和尚。 “当年高阳公主的事情都有谁知道?我是说那些宦官或者宫女?” “那些知道的人都被拉去陪葬了,不过活着的....”那贴身侍女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这活着的我也打听不到。” 皇后到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于纠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都会成为大家饭后的笑柄。就连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 看着身份尊贵,可谁有知道那些人在背后又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朕又何尝不知道高阳最近在做什么?可毕竟是手足,父皇生前她最得宠,如果不是女儿身的话如今这皇位...” “您是天子,做什么都对的,得宠那是前朝的事情了,但如果她做的太过火会有失威严的!”武昭仪躺在他胳膊上安慰着,可心中全然是算计。 如今她算是暂时脱离了皇后的控制,正是受宠的时候。 高阳、那些老臣、皇后还有身边这人都是她前路的阻碍。狩猎那天虽然已经暗示过唐临,这事完成随便找个理由将他贬出长安。 到那时他在找个理由辞官,便可以全身而退,接着由武尧安暂管大理寺。 武尧安那人跟她虽然离心,但好在是个好掌控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圣人看到武尧安的能力。 小孩子总是分不清利弊,总想着用自己心中的那点热血闯出一片天地,可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哪有那么容易。 虽然从小就不在一起生活,但只要武尧安不挡了她的路,那条命还是可以留的。 只是不知道这鄂国公府的尉迟为什么会突然参与了进来,是身边这人的意思,还是鄂国公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意思终究是个变数。 如果是身边这人,那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宽厚,可如果是鄂国公府的意思这尉迟恭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道这些年全族都在朝堂上蛰伏是在等待机会?难道当初只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如果蛰伏了十几年就为了等待今天,那对方还真是一个下棋的好手,那势必要除之而后快。 武昭仪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喃喃了一声“尉迟...”。 “这尉迟循融确实有鄂国公当年的风范,马球场上她多次有意避让没有下狠手,这点倒是比鄂国公知收敛。” 听到身旁的人说尉迟,天子也不自觉的夸赞起来,此子当真有当年鄂国公的风范。 还好是个女儿身,就算能成大事也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这也是能让他放心调用尉迟去大理寺的原因。 “到是个善武的人。”女人低声附和着。 要除掉尉迟这种善武之人便不能用强,如果召集太多高手围剿,那必须得按一个强有力的罪名,显然这些罪名放在尉迟身上都不大够。 那么拉拢呢... 听到循月的话之后尉迟低声喃喃着: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倒是希望自己是个大家闺秀。不过你啊!自打我回来之后酒是没少喝,我看以后谁还敢说你不像鄂国公府出来的孩子。” “因为你在吗~有人给我撑腰啦!”循月借着酒劲半搂住尉迟的肩膀,用脸在对方身上来回的蹭。 “我就这一件干净的赤色衣服了,你可给我老实点,时辰也不早了,明我还要去大理寺当值,快点回去睡觉,别抓着你老姐我不放。” 尉迟看了眼微醉的循月,又看了看房顶到地面的高度。她怕现在不从这房顶上下来,一会这堂妹真的喝多了自己就弄不下去了,真不知道这人怎么爬上屋顶来的。 “青菊!青菊!快来搭把手!你家主子在西厢房房顶,快叫几个人来把她弄下去。” 尉迟续足了中气,对着青菊的卧房大声喊着,声音落下没多久,那青菊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站在了下面。 那几个小厮拿着被子的一角抻直了站在两人正下方,看动作的熟练程度,看来以前没少做这事。 尉迟无奈的摇摇头,弯腰将表妹抗在了肩上,伸手拿过酒坛,顺着墙塌了两步安稳的落在地面。 “以后你们再让她爬上去饮酒,每个人罚半月赏银!”尉迟将循月交到青菊手上,无奈的警告着。 “今儿是青菊的错,小姐平时没事就爱爬上去喝两口,可每次都主动叫我们过来接她,没想到今天酒烈了些,这么早就醉了。” 那青菊说着伸出帕子擦了擦循月嘴角的水渍。 尉迟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酒坛,好家伙这不是自己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个?这么烈的酒也能被她翻出来喝? “好了好了,外面冷,你们都回去吧。”尉迟说完摆摆手,头也没回的带着酒坛子离开了后院。 大理寺门外,武尧安大老远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尉迟,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等那人一走进,武尧安就看到了对方有些发青的眼眶。 凑上前问道:“你这脸怎么了?” “循月那丫头打的。” 尉迟说着直接掠过武尧安,并没有站在大理寺门外跟身边的人闲聊。 武尧安见状也跟在她身旁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遍幸灾乐祸的问着:“循月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把你打成这样?该不会是你与人切磋弄的吧?” “昨夜我在屋顶喝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坐在我旁边赖着不走非要陪着我,最后还是我把她扛下去的。” 尉迟说着有些怒气,想着武尧安也是个守口如瓶的人,眼下大理寺也没来多少人,便转身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更可气的是那个便宜堂妹竟然将自己买的烈酒给掏出来了,而且听青菊的话,那人还经常上去喝酒,这一点到真像是一家人。 “你是不知道,她力气有多大!平时我是可以躲过去的,可昨天要扛着她下去,这一个没留神,她那么大的一个王八拳就挥了过来。” 看到武尧安笑的前仰后合的模样,尉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能跟循月玩到一起去。毕竟除了办正事,这俩个都是不着调的性格。 “吴三金和那个伙房的伙计怎么样了?”见武尧安笑够尉迟才开口问道。 “进去说。”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武尧安听到那两个人的事情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那副模样,目光也变得有些冷冽起来。 一路上武尧安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带着尉迟直接去了案卷室。 这案卷室算得上是唐临给武尧安办案的地方,全大理寺独一份的待遇,也算得上是武尧安自己独立的空间。 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其他人没跟来后武尧安关上门,将昨夜大力收集到的情报放在了尉迟面前。 “杀吴三金的人并不明确,你知道这大理寺明面上是唐大人的地盘,可暗地里长安城各方势力都有安插自己的人在这里。唐大人不管,我自然也是不过问的。” 尉迟看了一眼武尧安,又打开了桌子上的帛锦看了起来,那边武尧安继续缓缓将大理寺的情况说明。 一来是为了将大理寺的情况告知尉迟,二来是为了试探尉迟是否可以与自己为伍。 “白日里大家都是为官家办事的,这晚上没人知道谁是何方势力,外部出了问题大理寺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可这内部出了问题,没人能说得清。” 人尽皆知 只见尉迟看完,武尧安将帛锦卷了起来投掷到火炉当中,瞬间火势旺了起来,那帛锦随之便化成灰烬。 “你这是做什么?”尉迟有些不明白,顺着这些线索也许就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为什么武尧安那么果断的将这些毁灭。 “不是正常手段得来的,还是销毁最好。你说这公主到底想要什么...”武尧安没有回复尉迟,反倒是目光看向火炉有些空洞的问着。 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在问她尉迟循融,尉迟没有回答,不过脑子里也不由得在想这些个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而正当气氛凝结之时武尧安突然八卦了起来,“这辩机的事情你可听说?” 听到这话尉迟摇摇头,“我每年在长安城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何听得。” “这...”武尧安刚要说着全长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便被门外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少卿!”大吴站在门外继续说着:“那伙计确实是伙房的,也真的是刚来没多久,查了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话说完,尉迟早已经跟在武尧安的身后走到了门口。武尧安将门推开,看着站在回廊上的大吴,问道:“那人还被关着吗?” 大吴听着点点头回应,“没有少卿的命令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那好,就先在关一会,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 武尧安说完带着尉迟穿过大理寺,两人坐上了马车,可尉迟去不知道去向何地。 尉迟发现自打自己来了这大理寺,武尧安好像就不再跟之前的那些人一起出行,甚至好像很多事情也不会跟那些人说。 “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尉迟不断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多管闲事,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你府上啊,我刚刚跟车夫说话的时候你没听到?” 武尧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内心还是有些打鼓,这尉迟到底是哪一边的?是不是可信?是不是也像大理寺的人一样都是各方势力插进来的? 尉迟家的名声是可信,可这尉迟家的人并不像他们面上看上去那般忠勇无脑,反倒是很有自己的智慧,这也是武尧安有意无意接触尉迟一家子的原因。 起初武尧安确实是想让尉迟循融为自己所用,可如今这人真的在自己身旁,反倒有些不确定对方的真正意图。 而尉迟此刻想的却是武尧安这人不在大理寺好好的呆着,来鄂国公府做什么?难不成家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线索? 也不大可能啊?除了...循月? “循月今天有在家吗?” 听到武尧安的话尉迟更加迷惑了,难道这线索还和真循月有什么关系,是不在帛锦上的线索吗? 越是这般想尉迟的心中越感到不安,整个鄂国公府如今也就这个循月是最让人担心的,只她一个人就够了,她不想让国公府上的人卷进来,尤其是循月。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 毕竟是下官,即便是心中有千万的问号也还是恭敬的回答了武尧安的话。见武尧安点头尉迟闭口保持冷漠不再交流。 “堂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少卿?”池塘凉亭内正插着花的循月看向走来的两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尉迟看着自家堂妹毫无天赋的插花本领,看来那天要劝劝这堂妹,换个路子发展吧,别祸害这些花了! “来找你聊聊,这长安城的闲谈你们这些闺阁的姑娘可是最了解的。”武尧安说着自然而然的坐了下去,完全没有让尉迟开口说话的意思。 “我跟他们那些大家闺秀又不长聚,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少卿您知道的多呢~” 循月说完对着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府里不是新来个厨子?糕点是一绝,让少卿也尝尝。” 丫鬟得令走后,这池边的凉亭里只剩下三个人,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几声池塘中锦鲤跃水的声音。 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循月开口道:“少卿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我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更何况堂姐在...” 循月坐下去后继续剪着花枝,眉眼间并没有往日的那般亲密。 “也没什么事。” 武尧安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于是在没人邀请的情况下,武尧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 “公主府的事情...” 听到这话循月拿着花的手顿了一下,“少卿认为小女子知道那就是知道,不知道少卿想问些什么?” 尉迟很奇怪两个人的气氛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明明前几天还是可以把酒言欢的朋友,如今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这些年她不在长安,自然也是不知道,当初跟公主府走的最近的便是这位堂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其他家族排挤。 “那个和尚!”武尧安声音压得极低,却让在场的三个人听得极为清晰。 尉迟发现循月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同寻常,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微风吹过,池塘旁的枯树上想起来老鸦的叫声,循月扶着石桌边缘整个身子沉了下去。 长吸一口气后循月目光涣散的喃喃着:“没有和尚...没有和尚...” 见循月的脸色苍白状态不对,尉迟起身伸手准备搀扶,身后那拿着果子的侍女抢先一步冲了过来。 “二小姐!二小姐?”侍女扶着循月的身体,试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家妹身体有些不适,再下稍后便回大理寺复职。”尉迟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转身递给侍女一个眼神,接过对方怀中的循月抱了起来。 送客的意图这般明显,而且武尧安竟然在尉迟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眉宇间也没有了善意,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跟在侍女身后离开了鄂国公府。 尉迟不敢马虎,抱着循月一路小跑着将她放在了床上,没过多久那侍女便从外面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尉迟接过打湿的麻布擦着循月脸上的汗珠。 擦好后又看了一眼被循月紧紧握住的手,感受着对方手心里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转头看向侍女轻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常年不在长安,有所不知。很久之前二小姐是被放在公主府上养着的,那是圣上的恩典,可去了公主府没多久就哭着闹着要回来,谁也问不出什么。” 那侍女青菊说完这些又向门外虚看了一眼,随后弯腰贴在尉迟身侧小声的说着:“就是那和尚被腰斩之后这才得以回府,不过那之后谁也不能提这辩机和尚。” 尉迟心中了然,看来这件事情不仅是皇家的一根刺,也是这堂妹的噩梦。 门外管家站定后敲了两下门并没有进来,待室内没了声音才开口道:“大小姐,大理寺来人让您速回。” 尉迟抬头看了一眼青菊点点头,后者看向门口的方向大喊着:“知道了” 紧接着门外便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等声音消失之后尉迟将循月的手放进被子中,随后起身低头看着循月。 “如果她这种情况,一般多久能醒来?” 青菊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刚刚尉迟坐着的地方,拿着浸湿的麻布擦着循月脸上的汗珠。“按照之前的世间看,怎么也要一周左右。” “之前?之前还有人也问过那个和尚?” 青菊有些心疼的看着循月那张虚弱的脸,开口道:“二小姐从公主府上出来后,刚开始公主还会派人来探望,那些探望的人有意无意的便会提起此事,后来家中那些仆役也会提起,不过已经被管家发卖了。” 听到这些尉迟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看了看循月,对青菊说道:“那这边就交给你了。” 见青菊点头,尉迟二话没说拎着唐刀出了卧房,一抬头便看到大理寺的方向冒着青烟,难道这就是大理寺的要事? 出府前在尉迟在前院又碰到了等着的管家,尉迟拦住问道:“刚刚大理寺来的是何人?可说了什么事?” “是个侍卫,说是大理寺走水了让您速回。” 那管家说完便退了几步,离开了尉迟的视线,看着管家的身影尉迟有些无奈的挑了下眉毛。 这些年这老管家还是这个样子,虽然表面上对所有的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可能看得出来他只对他们嫡系更亲近些。 收起目光,尉迟又看向大理寺的方向,真不知道这武尧安又搞什么幺蛾子,放着那些案子不查每天问东问西,还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最后还把自家堂妹弄成这副样子。 当真是生气!可生气归生气尉迟还是翻身上马,奔向了大理寺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尉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后发现武尧安竟坐在卷宗室喝茶,那模样哪有一点出了事情的样子? “你回来了!” 见到尉迟的身影,武尧安起身将对面的茶盏斟好,做了个手势邀请尉迟坐过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尉迟仰头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精光,随后掏出帕子抹了一把汗,看着武尧安的眼神里多了很多询问的因素。 佛门清静 尉迟站在那气场,若是一个被审问的犯人坐在尉迟对面定是招架不住的,可武尧安还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边喝茶,直到茶喝好才满意的开口: “这秋白露怎么样?” “喝的太快,尝不出味道。”尉迟有些气结。这人是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看脸色? 即便她武尧安是当今宠妃的堂妹,可也比不过这实打实的鄂国公府的名头,把自家堂妹弄成那个样子,自己却跑来这里喝茶? 许是猜到了尉迟在想什么,武尧安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 “循月的事情我很抱歉,改天等她身体好一些定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不过眼下到是有一桩好事。” 武尧安说着又给尉迟到了一杯秋露白,自顾自的说着:“杀死吴三金的背后凶手应该马上就能抓到了。” “那是你的好事,不是我的好事。” 话音刚落没多久,大吴的身形便出现在卷宗室外的回廊上。 “回少卿,小关押室的火灭的差不多了,暂时没有人员死亡,不过...” “诶呀,不过就是这伙房的那个新人不见了吗,这么吞吞吐吐干嘛~” 大力说着拍了一下大吴的胸口,随后走进了案卷室,路过武尧安的时候又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放在了后者面前,随后抓起桌子上的果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大吴你也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坐。那火就是我放的,你也不用去查了。”大力说着对着站在回廊上的大吴招了几下手,示意对方过来喝茶。 “你放火做什么?” 听闻是大力放的火大吴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事就算是最后怪罪下来,也不会怪罪到自己身上了,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为了让这杜勒逃跑啊!啊!忘了跟你说了,那个伙房的伙计叫杜勒,付宝是他假名。” 大力说着将桌子上摆着的帕子扔到了大吴对面,也不管这帕子是不是其他人的。 “擦擦你脸上的烟灰,跟院子里那花猫没什么两样了,让唐大人看到又要说了。” 尉迟看着自己的帕子微微有些嫌弃的襟了下鼻子,随后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几个说话。 “让杜勒逃跑?”大吴还是有些不理解,这好不容易抓到的人为什么又让他跑? 武尧安有些无奈,这大吴什么都好,就是为人有些憨直,做事情有的时候转不过来弯,认死脑筋,不像大力这般灵活。 武尧安懒得解释,只希望之后各方势力在大理寺安插眼线的时候多安插几个聪明的进来,这样办案的进度也能快一些。 话至于此尉迟突然明白了武尧安的用意,想必这吴三金的死跟这个杜勒有什么联系,又或者这杜勒知道些什么,可这跟辩机和尚又有怎么关系? “好茶~”尉迟将茶盏放下,面色比刚刚回来的时候缓和了不少。 见尉迟面色缓和,武尧安也破天荒的开口耐心的对大吴解释着:“那晚抓到杜勒的时候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是我在大理寺当值这么久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难不成这个味道你在吴三金的身上也闻到过?”武尧安话还没说完,大吴便抢先提问着。 “没错!”武尧安打了一个响指,一脸傲娇的看着几个人。 “那天陈颐在检查吴三金的尸体的时候,我在吴三金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所以推断这人有接触过吴三金。吴三金是在江湖上都臭名远扬的采花盗,与大理寺的小伙房几乎不可能有交集。” “再加上你让我问的那些口供?确定这杜勒就是杀害吴三金的凶手?”大力说完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在鼻前嗅了一下。 “没错!这杜勒不是长安籍人士,与吴三金也不是同籍,二人因仇报复谋杀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大理寺入职有很严格的手续,所以这杜勒很可能是受人指使,甚至...” 甚至大理寺内也很有可能有杜勒的内应,但很可能此内应身处很重要的位置,不宜为这种小事暴露身份,所以才安插进来一个小角色。 武尧安的解释让大吴云里雾里,毕竟他这段时间都是在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便再次开口问道: “可这又跟火烧羁押室有什么关系?” “敌暗我明,我关了他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救他,亦没有人来杀他。所以我推测杜勒很有可能是单线执行这个任务,并且被抓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我将消息放出去后,却也并未见对方有所行动。所以便行了这放虎归山的计谋,如果能跟着杜勒调到大鱼便是最好,钓不到再将他抓回来就是。” 武尧安说完看向了大力,“我让你派去跟踪杜勒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出了长安城,根据探子推测应该是向江陵的方向去了。” 江陵?武尧安突然想起来最近长安成里流传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梁元帝宝藏藏于江陵的传闻,以及这几位公主最近不安分的动作。难不成这里也有什么联系?这真的跟高阳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是跟公主府有关系,可为什么又要扯到大老远的江陵?难不成真是为了要寻找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宝藏? 江陵!武尧安想起来前几日堂姐送来的密信... 可是这几位公主的府库加起来都要比那宝藏多得多,如果是有二心不该舍近求远,更何况求的是不一定存在的宝藏。 大力、大吴见到武尧安又陷入了思考模式,很识趣的去忙各自的事情去,独留尉迟一个人坐在对面为自己倒茶,饮茶。 “将杜勒招进大理寺的人你不继续追查下去了?”见武尧安回过神后尉迟开口问道。 “查了,查不出什么花头,对方既然能让杜勒进来,定不会将那人轻易暴露,更何况大理寺盘根错节,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拿那人怎么样,顶多次责他识人不清。” 尉迟听着端起滚烫的茶水,吹了吹热气开口道:“想要浑水摸鱼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禀荆王,那杜勒已经回来了怎么处置?” 对于杜勒能回来,这一群杀手也是很蒙蔽的,毕竟出去执行这种刺杀任务的没人会活着回来,可眼下这人竟然真的回来了,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回来了?”荆王元景发出一声冷笑。 “以往怎么处置这次就怎么处置,这种事情不用问我。荆州刺史那边怎么样了?宝藏的位置可找好了?” “回王爷,那刺史王景田说还要一些时日。此事不可张扬,他也不敢派重兵去找。” 元景点点头,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扬在浴缸中,“是不能张扬。长安城公主府那边怎么样了?” “老样子,说是什么时候我们这边有了进展他们才肯合作。” 听到这话元景摆摆手,王位就一个当然是他元景的,其他人算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他的踏脚石而已。 想踩着他元景的脑袋上位?当他元景是傻子吗? 尉迟看着眼前相国寺几个大字又看了一眼武尧安,当下又不是什么祭拜的日子,不过不管武尧安出于什么原因到这里,倒是能抽空见一下循俨也不错。 近几日也没来得及问循月,这个堂哥也有几年未见了,也不知如今样貌几何? 一进内厅武尧安拜了佛礼,随后亮出大理寺的腰牌给寺内的小僧,“大理寺办案,找住持大师。” 那小和尚见了将武尧安引进佛堂后的偏殿,还未走进那齐刷刷的敲木鱼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院子内还有一些练武的武僧。 待武尧安进入偏殿后,尉迟伸伸手将那引路的小僧叫到面前。 “施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僧的?” “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尉迟循俨的人。”尉迟笑笑心中有些忐忑,她与佛门交往甚少,不知这里的规矩,生怕冒犯。 “施主是说吾道法师?”说道循俨那小和尚的眼睛一亮,看样子循俨在寺中的辈分不低,而且也很受欢迎。 “他此刻正在讲经书,约莫再过半炷香的光景就能闲下来,您要是想见,左转一个回廊就能看到他授课的地方。” 尉迟谢过后便顺着那小和尚的指引去了佛堂讲经的地方。 那蒲团上跪着的正是尉迟循俨,要不是那小僧提醒,这面貌就算让循融看上三天也不大能认出来。 武将家里出来的孩子都带着一丝英气和杀气,每天在校场上操练身上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可眼前这位不一样,虽然骨像上和他们这几个有限相似,可这皮肤颜色却要白净很多。 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他们这些粗犷,每每讲话也都是文绉绉又很有哲理的样子,尉迟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直到循俨走到面前。 见对方也没认出来自己,尉迟突然笑出声来。 “施主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循俨听到这笑声也觉得奇怪,前来寺庙上香的要么愁眉苦脸,要是想在这里获得一丝安慰。 循俨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孔,再仔细一看对方身上的鱼符突然皱眉,“循融?” 人多眼杂 “堂哥!你在这里好不自在,可是苦了我!” “有何苦?”循俨弯着眼睛,慈眉善目的看向循融,就像是在给那些来寺中解惑的香客一般。 尉迟说着放下那本来要锤在循俨身上的拳头,抱着刀讪笑着: “大哥在宫中常年不回府上,循月最近有了心上人,我却被分配到了大理寺任职。命苦啊~” 循俨一边带着循融向静室的方向走着,一边听循融唠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以前兄弟姊妹几个人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竟然还记得。’ ‘全家人在一起的世间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又怎么会不记得。’循俨说着叹了一口气。 他自知自己虽身在佛门,可心却在红尘。 隔着几个回廊,武尧安都能听到了尉迟那爽朗的笑声,印象中即便是遇到让人开心的事情,尉迟笑的都很收敛,如今看来是极其的开心了。可笑声刚过没多久,便听到了尉迟那有些落寞的声音。 “如今看来...现在这样也许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了!” 寻着声音,武尧安在最后一个回廊处的拐角停住了脚步,她本不是那般喜欢听墙角的人,但是遇到尉迟的事情她也想不那么光明磊落一次。 “我看不见得,如今不快乐的可能只有你。当年那件事已成了你的心结,有没有想着做个俗家弟子跟我一起礼佛?心静才能了然。” 当年什么事?武尧安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今的尉迟,让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着。 “少卿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尉迟的声音一下子将武尧安拽回了现实,躲在尉迟的身影下,逆着光看着对方,武尧安尴尬的看向她身后的循俨开口胡诌道: “我来找大师求...姻缘。” “小施主见笑了,贫僧不看姻缘,不过佛礼倒是可以探讨一二。” 循俨说着对着武尧安笑眯眯的行了礼,对方的莽撞之举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能有什么姻缘,每天都待在大理寺,整个长安城上上下下没有能配得上她的。” 听到这话武尧安也并没有责备尉迟的以下犯上,甚至还觉得对方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尉迟转身对着自家堂哥笑了笑,随后又转身看向武尧安,“你的事情办好了?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吗?” 见尉迟没有过多的询问自己所办之事,武尧安正色道:“办好了,回大理寺。” 听到这话尉迟转身对着循俨行了礼,眼神中透漏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尉迟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武尧安一直揪着这辩机和尚不放,那人心思沉也不知道出于何意,但尉迟记得卷宗上说那辩机就是这国寺里的和尚... 看着循俨,尉迟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正要走的时候被循俨叫住:“施主,切记不要被往事困住。” 尉迟轻声笑了笑,伸出手背对着循俨晃了几下“大师亦是!” 说完尉迟便潇洒的离开了寺院,恐怕被往事困住的不止她循融一个人,她和这个堂哥正好是两个状态,一个是身被困住,另一个则是心被困住。 国公府前,尉迟便下马车,并未一起跟去大理寺。 站在门口尉迟屈身向武尧安道别,那人却掀开马车的帘子交代着:“收拾一下,明天南下。” 只这一句,并没有过多的解释,那马车便向着大理寺的反向扬长而去。 南下?从未听过说过,难道是圣人的密旨?还是武尧安另有打算?想了许久尉迟也并未想通,摇摇头,索性不去想这些事。 进了府门,尉迟先是去循月的卧房看了一圈,见循月没什么起色便走到了后院的炼丹房,毫不客气的直接将门推开。 嗙的一声吓得屋子里的人身躯一抖。 “你这猢狲就不能温柔点!快把门关上,关上!”老国公见来的人事循融,大吼着。 尉迟无奈的将门关上,借着室内的烛光看向炼丹炉旁边的老人,爷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穿着素色,一只手里拿着蒲扇不停的扇风,另一只手在瓶瓶罐罐中间穿梭,时不时的那一块不知名的东西投进炉内,或是撒点不知名的粉末进去。 “我许是要南下,来和您说一下。” 老国公拿着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那药膳投入到炉内的时候不对,做出来的还不抵刚刚那一炉。 “走走走!”老国公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蒲扇,并未多说什么。 “再有个几天我们就到了金陵的地界,到时候先找个客栈住下来,这次我们虽然有圣旨,可却是以追查杜勒的名义来的,所以到了荆王的地界先听我的。” 武尧安说着将手中的木柴丢进火堆,尉迟没有说话,坐在河边的乱石上默默的将烤鱼翻了个面,其他几个一起出来的大理寺官员也是打眼瞪小眼的沉默。 这即便是不入荆王的地界,平时几个人也都是听武尧安的,毕竟这人官阶要大他们很多,身为下者自然要听上官的命令。 “这一路上也没见你怎么说话,是不想南下?算算日子循月也应该醒过来了。” 武尧安说着又拿起一根树枝,戳了两下有些烧焦的鱼。 “循月的事情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何还要去府上询问?”尉迟见状,用手中的树枝将武尧安的树枝拍掉,“别乱碰,戳坏鱼就不好吃了。” 武尧安放下手中的树枝,有些困顿的解释道:“虽然知道,但想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想去碰碰运气。也不知道循月醒来会不会原谅我。” 大力突然嫌弃的看了一眼,随后用手中的干木将火向周围推了下,将话题岔开。 “少卿你怎么出门也不带个仆人?就带我们三个够干嘛用的?什么都要自己做。” “又不是自己不能做?人多眼杂,再说我府里的那几个还是留在府里安全一些。” 武尧安说着拿起一块石子扔进湖中,本想打个水漂却只听咚的一声那石子便沉入湖底,最后也只能无聊的又坐了回来,等着鱼熟。 她可不想把府上的人带出来,这么苦的差事她一个人受就够了,毕竟路途艰险。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武尧安放下手中的鱼,侧耳又听了一下,她肯定那是有人求救的声音。 几个正在说话的人也突然禁声,尉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着,虽后拿起唐刀侧身小心翼翼的像竹林的方向探去,武尧安紧跟在不远处,大吴也提着刀跟了上去,大力则留在火堆旁守着。 “救~命~” 入了竹林没几步,几人便看到那求救声发出的来源,只见一身着不凡的公子哥蓬头垢面的躺在一堆杂草之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整个人的状态也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尉迟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俯身蹲下,伸出双指在那人的脖子上探了探,转身看向武尧安说道:“还有救。” “他都能喊人救他,当然还有救。” 武尧安说罢正要栖身向前,那人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握住了尉迟的胳膊,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这一举动着实把吓得武尧安后退一步,可当事人尉迟却非常镇定的将这人的手指挨个扒开扔在了地上,毫不避讳的伸手将这人的伤口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看过伤口后大吴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说有救,可这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有几十处,就连着样貌都受损,恐怕他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你怎么救?” 武尧安却全程都没有发出质疑,她信得过尉迟,对方说能救那就自然是有法子的。 尉迟没有解释将刀柄打开,从中倒出一粒极小的药丸,放在了那人的舌苔下。 “这个药丸能暂时吊着他的命。想要活,还需要尽快医治。” 尉迟说完招呼了下旁边站着的大吴,两个人将患者抬到了河边的火堆旁。 “好家伙,这人是怎么伤成这样的?”看着被抬回来的人大力也起身去凑了个热闹。 将人放下后尉迟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放在火堆上烤着,见匕首红的差不多便拿了下来。又将腰间的水囊打开,将里面的酒倒了上去,只见那匕首瞬间冒起了白烟。 “他身上的这些伤都不足以要他的命,你们看他手腕上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捆到这里来的,不过这脸上的伤...” 武尧安说着,伸手拽住那人有些脏乱的头发,带动着脸转了一圈,也没看出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见武尧安那野蛮的举动,大力有些嫌弃的将头别了过去“那可是个病人,可不是尸体,我说少卿你温柔点。” “被野兽舔的。” 尉迟说着将这人的白色外衫脱了下来,一边往伤口上倒酒,一边用脱下来的外衫擦着伤口上的血,期间还时不时的用匕首将伤口中的杂物挑出来。 小霸王 清理的差不多后,尉迟又将匕首放置火上,将匕首烧的通红,按在了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上,滋滋的声音落在大力的耳朵中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伴随着滋滋的声音还有空气中烤鱼混着的烧毛发的味道,闻着闻着大力开始干呕着,一边干呕一边问道:“你再这样烙下去,不死也活不过来了。” “你不懂,这是止血最快的方法。我们这个位置要到县里还要用一阵功夫,且不说舟车劳顿,要是放任不管,留血也能要了他的命。” 大吴开口解释道,他倒是没有大力那般排斥,不过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金陵还没到,就遇到这么稀奇的事情?还真是有趣至极!”这大力一开口,武尧安便有一种想把对方抛尸在湖底的冲动。 处理好伤口后,那人整个外衫都被染成了血粉色,尉迟直起身看向武尧安,“我只能做这么多,其他的到了金陵找个好郎中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这脸可惜了。” 说完尉迟走到河边蹲了下去,清洗着刀上的血迹,随后用衣摆擦干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大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用佩刀的刀鞘扒拉着伤者的衣物,开口道: “你们说,他穿着不像是普通百姓,可为什么又会在这竹林里被人伤成这个样子?看样子还都不是要他性命的伤口。” “那就等着他醒来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武尧安并不想为这等事情浪费心神,更何况这人又不是醒不来,没必要在这里推测。 “那我们就带着这么一个人进金陵?不会被守城的盘问吗?更何况怎么让他进去?我们的通关文牒里没有这个人。” “问得好!”武尧安指了指大力,随后笑眯眯的安排着。 “我们四个人,你去赶马车,大吴看着他,我和尉迟骑马。这个受伤的就安排在马车上吧。没什么疑问我们就走吧,争取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凭什么是我赶马车?”大力指了指自己,又看向众人有些疑惑。 “你要是能在这人旁边不吐出来,我也可以让其他人赶马车。”武尧安说着指了指还冒着热气的‘活死人’。 大力深吸一口气,等几人上车安顿好后才不情愿的赶起了马车。 “少卿,这通关文牒的事情怎么办?”坐上车后大吴开口问道。 “这个简单,不让进就把他扔城门口就好了,难不成你们还要跟我大唐士兵打一架?”武尧安双手插入袖中,闭着眼淡淡的说着。 ... ... ... 听到这话三人同时无语,既然要扔在城门口,那刚刚费这么大力气就回来做什么? “开玩笑的。”也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武尧安睁眼笑了笑,解释道。 “你看他穿成这个样子,虽然鱼符没挂在腰间,但是这一身穿着非富即贵,就算是仍在门口也会有人去救的。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没必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世间。” 武尧安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再看几人的神情。 她是喜欢查案,是在大理寺任职,可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出手搭救已经是仁义,难不成还要送佛送到西? 武尧安这般想着微微摇头,她就算把这人送上西天,也不会给他送到西。 “这高阳还真是...是说她蠢得天真好呢,还是说她执着的好?”丹阳半倚在榻上,手时不时的顺着手里的猫。 “她啊,哈哈哈哈哈。父皇曾经说她最是这些子嗣里最聪颖,可没想到这高阳也有被我们算计的一天。”巴陵公主说着又掩面笑了几下。 从小到大她都被高阳压着,论父皇的宠爱,高阳得到的是汪洋大海,而她得到的就是水滴。论驸马,高阳许配的是房氏嫡子,而她呢?不提也罢。 一想到高阳要被这些她平时最看不起的一些人算计,巴陵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爽快。“不过这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平生那般目中无人。” “我们先不出手,免得到时候矛头转向我们,麻烦。最近那个武氏风头正盛,有没有可能拉入我们这边?”丹阳停下手上的动作,有她们的话这胜算更是大一些。 “姑姑说的是哪个?这宫里的还是宫外的?” “一笔画不出两个武,就算两个人是表亲,可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可就难喽~” 巴陵说着扇了扇手中的扇子,继续说着:“宫内的那位如今风头正盛,就连圣人都动了废后再立的念头,那位怎么可能跟我们联手?” “那宫外的那个?”丹阳不像巴陵这样能四处走动,即便是历经两朝,她依旧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公主,所以有的消息也并没有外面的人那般通达。 “鄂国公府的那位小霸王回来了,皇家秋猎那日姑姑见过的。也不知道是哪位的意思,不过鄂国公府那个的恩宠也算是独一份了。” 言外之意,这么一个受宠的人都跟在武尧安身旁,那人恐怕更不会与她们为伍了。 “无妨,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丹阳开口自顾自的安慰着。 “郎中说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怎么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还没醒?”武尧安看着脑袋裹满纱布的病人,问着身旁的大吴。 “你不是不救吗?怎么还叫了郎中?”大力站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要不要我再去叫个郎中再来看看?”大吴说着正要往外走,却被尉迟拦住。 “不用了,他醒了。” 众人看向那床上躺着的人,只见他睁开眼看着几人,半晌才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哪里?阎王殿吗?” “医馆,你身受重伤,已经找郎中看过了,我们路过救了你。”尉迟简短的解释了一下眼前发生的状况,其余几人点头应和着。 “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再下还有件事情劳烦四位。”那人虚弱的趴在床榻上缓慢的将手伸到腰处。 尉迟见状一把将武尧安拽倒身后,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眼神也毫不收敛的透漏着杀气看着床上趴着的人。 只见对方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象征着身份的鱼符举到面前。 “女侠...且慢!再下段瑜,之色荆州地界有名的段家绸缎庄正是家父的,眼下我不便行走,还请几位侠士将这鱼符送于府上,让家父派些人将我接回去,日后必有重谢!” 说完那段瑜忍痛微微侧身将另一只手拖了过来,龇牙咧嘴的抱拳,又哼哼唧唧的把手放了回去。 “帮忙也不是不可以。”武尧安心思一转脱口而出。 “我四人从家出逃,本想要行走江湖,可因为太过大手大脚,盘缠已经被我们花的差不多。眼下也是第一次来金陵,就是不知道可否在府上借住几日,也帮我们省下不小的开销。” 与武尧安的小算盘不同,尉迟却有些防备,她为这人处理伤口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到过鱼符这东西,可眼下这人又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难免不让尉迟怀疑些什么。 听到这话身后的大力侧过身,趁没人能看到憋着声音笑了出来,也亏小豆子能想得出来,还闯荡江湖,从家出逃? “没...嘶~没问题!” 几个人顺着段瑜的指示,又沿路打听了一番,约莫午时便找到了庄子的位置。段老爷听说找到了失踪几日的宝贝疙瘩,亲自出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实不相瞒,小儿前几日去了荆王府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那段老说着叹了一口气,面漏难色,“也不是没有托人问过,说是那日相聚后便已离去,我曾经也差府里的人去沿途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 段老沉思了一会,随即一拍大腿道:“现在小儿在哪里?” “离城门口最近的那家医馆,顺便多带些人手,贵公子...行动不便。” 太医将手指从帕子上拿了下来,又看了眼高阳的舌苔,低头在黄纸上写下了药方,解释道: “公主这是郁积成疾,再加上这节气变换受了凉,只要细心调养便可无碍,这方子你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便可。” 高阳并没有正眼看那太医拿起来的黄纸,一个眼神,身旁的侍女便将写着房子的纸拿了过来,转身将门关上离开了屋子。 “宫里的那些怎么样了?”关上门后高阳起身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走到了香炉旁,又添了些香料进去。 “公主,这香不宜久熏,不利于子嗣。”那太医弓着身子,甚是恭敬,生怕说错那句话惹怒了眼前的这位。 毕竟有过先例,曾经新帝还没有继位之时,高阳刚被封公主不久。为了逃避责罚,高阳谎称染病,先帝着急便叫了太医去看,那太医回报并未有任何病症。 先帝得知更加气愤,加重了责罚,那太医从此便被眼前这位记恨在了心里,没多久太医便因醉酒淹死在护城河中。 可只有他们这些同僚才知道,那太医从不喝酒,即便是重要的日子也只是以茶代酒,只为行医救人时判断更准确,又怎么可能突然醉酒而死在护城河中。 毁容 “我的身子怎样我自然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也只有你知道。”高阳看着那太医突然讽刺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老太医不敢怠慢,随即回道:“宫中今日...并无喜事。” “已经为几位大侠准备了厢房,几位若是不嫌弃府上清贫,大可以多住上几日。” 那员外说完,身后的管家便对几个人做了请的手势,大吴、大力两个人跟着管家走到了西厢房安顿下来。武尧安二人则跟在员外身后去了段瑜的房间。 “公子身体怎么样?”武尧安边走边问道。 “郎中说了,都是些皮外伤,就是看着有些吓人,休息几日便可以尝试着下床行走,就是这脸恐怕要留下疤了。”那段老说完又叹口气。 这段瑜虽说没有长得多英俊,可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没出事前段瑜可是最在乎那张脸的,如今要是让他知道毁了容,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段公子可有说是谁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员外听了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伸手将房门推开,“你们自己问吧!”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不知道是医术高超,还是回到家比较安全,段瑜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 见来的是救命恩人,段瑜勉强抬起手挥了一下,身旁站着的仆人也跟着老员外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段瑜说完一阵沉默,接着陷入沉思。 那日大理寺走水,他趁着大火的空隙直接从大理寺跑了出来。思来想去决定回到荆州老家,可这消息不知道何时走漏,还没到金陵便被荆王的人暗杀。 林子里躺着的杀手尸体刺激了杜勒的神经,杀手虽然死了,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是顶着杜勒这张脸回去不是办法。 正焦急时便碰到了独自出门的段瑜,杜勒感叹着天无绝人之路,将杀手的尸体草草用枯叶掩盖。 段瑜这人他不仅熟悉,而且两人体态也十分相近。这般想着杜勒将刀上的血都擦在了脸上。 又用刀在身上一些不重要的位置划了几下,虽后将刀远远的扔了出去,倚在树根处虚弱的喊着。 ‘救命~救命!’ 那微弱的声音果不其然将段瑜吸引了过来,看着段瑜那有些嫌弃的眼神,杜勒软趴趴的将手伸了出来,倚着树根的身子直了直,可段瑜警惕的骑在马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杜勒见对方并未放下警惕,随后开口道: ‘再下是长安城内的信使,来给荆王送信,可不料途中遇到歹人,公子若能搭手相救,想必荆王日后必有重谢。’ 听到荆王这几个字,段瑜果然眼神一亮,跳下马走到了杜勒面前,正准备伸手扶起杜勒之时竟被对方一刀封喉,看着段瑜惊恐的目光杜勒站起身拿着刀又在他身上砍了数刀。 见对方死透之后,杜勒坐在草堆上休息了一下,虽后又按照段瑜身上的伤口又在自己身上砍了几下。 伤口做好后杜勒深深喘了一口气,将衣服从段瑜的身上脱了下来,见对方腿上有胎记,杜勒又挥刀在两人腿上同样的位置划了数刀,直到这种特有标记消失不见。 杜勒将两人衣服互换,最后将段瑜的脸皮剥下砍碎,身体肢解分别扔在了不同的地方,许是觉得伤口不够,向林子外走着的杜勒又用刀在身上划了数下,眼看着要走出这片林子时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出门也不带个随从,就我们四个?’ 听到声音杜勒躲在暗处观察,见是武尧安一行人随后计从心中起,看着不远处的石头将裙摆卷起塞入口中。 随后杜勒用脸狠狠地在石头上撞着,直到血肉模糊,虚弱的杜勒忍着痛将石头顺着山坡滚下,顺势在草丛中躺平。 “救命~救我~救命~救...命...” “既然段公子不想回忆那就不要回忆了,我们也只是好奇而已。如果这山中真有什么匪患,也好报官处理才好。时辰也不早了,等段公子身体好些再来探望。”武尧安说着做辑后带着尉迟离开了段府。 出了段家的宅子,武尧安绕了几条街才找到管家说的那家酒肆,进去后又找了一处及其偏僻的地方坐下。 “来吃饭怎么不带大吴他们出来?”尉迟将刀放在了一旁,歪头看着武尧安,总觉得她们这样做有些不仗义。 “没那么,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武尧安说着喝了一口茶,随后观察着尉迟的神态,“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这段瑜段公子有些古怪。” “恩,他身上的刀口确实奇怪,有些是打斗时留下的,有些却像是自己割出来的。”尉迟仔细回想着,还有那人的脸上也很奇怪,完全不是野兽啃咬的伤痕。 当时不仔细追究完全是因为段瑜昏迷,以为醒了之后会问个明白,可刚刚看到段瑜的神情,很显然是想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不想再提,那她一个外人更不会去趟这浑水。 “既然知道古怪为什么不说?如果我不问你就打算憋在肚子里?”武尧安有些怒气,这尉迟的心思比身边任何人都要难猜!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安全,查案的事与我无关自是不会多言,更何况君子应谨言慎行。” 尉迟自认为她是有侠气的,可也只存于江湖上,对于这种应当是官府处理的事情她万般不想插手,她也没那个心情插手。 “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见到这种事情袖手旁观,那这世间有什么公平可言?真相又合在?蒙冤之人又该如何得到正义?” 武尧安说着有些激动,甚至想直接拿着木鱼敲醒尉迟那榆木脑袋。 “你我本就道不同,真相与我而言本就不那么重要,尉迟家的血脉本就不是为了真相这二字活着的。” 尉迟声音冷静,一手端起茶水,说话时的目光有些空洞。可说出来的话不免让武尧安浑身发凉。 武尧安知道自己拗不过尉迟,也知道对方此时身上背负着的可能远比自己这点志向沉重。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都是味如嚼蜡,武尧安盘算着如何抓到杜勒解开这环环谜题,而尉迟则盘算着如何在这危险的泥沼中脱身。 两人踏着夜幕回到府上,顺着家丁的指引去了大吴两人的房间,一进门武尧安看向大力问道:“让你查的杜勒的踪迹你查的怎么样了?” “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刚传来的消息,杜勒跟我们脚前脚后到达金陵地界,可这人走的陆路,进了林子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怀疑是已经死了。” “死了?”武尧安向来不信这些,多年的断案经验让她知道,到越是穷凶极恶的人越长命,那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让他们接着秘密的查,如果有必要搜山也不是不可以。”武尧安说完将象征着几人身份的包裹打开,从中将自己的通关文书拿了出来交给了大吴。 “你二人明日可去府衙探探这知府的情况,我和尉迟继续住在这里...” “荆州的密信?”长孙无忌看着手中那不像是自己部下寄来的信,有些好奇,这荆州看来是五虎藏龙的!一个两个的都要跑去那边。 不管怎样,长孙无忌遣退左右后打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那笑意便爬上了眉梢,看来这荆王是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这长安城里的几位意下如何。 又思量了一下,长孙无忌将门外守着的侍卫叫了进来,“去,传我密令荆州地界的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一个叫段瑜的人。” 那侍卫走后长孙无忌坐在木椅上忍不住笑了出来“元景啊元景,哈哈哈哈,天要亡你、天要亡你啊!以前不能拿你怎么样,现在可算让我抓到把柄了吧。” 这杜勒的陈述书将事情的原委可谓是写的详细,长孙无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这信藏了起来,只要有这些,再加上那活着的杜勒,元景这些人就算没有谋反的意思,也定会惹来猜忌。 届时他只要在一旁再稍微那么添点柴、加把火,这阻碍大唐昌盛的绊脚石就不存在了,大家便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一段好日子。 日子是好日子,不过就是这案子似乎是卡住了一般,一行四人呆了也有些时日,还是没摸到任何头绪。 下午几人又约到了那家酒肆,包间里,一坐下大力就迫不及待的将衙门里的状况汇报着。 “衙门里这几日收了几个尸体,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山匪,不过这杜勒至今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几日我们也去了军营,先是用了圣旨,后又动用了些私人的关系去秘密搜山,可除了一些可能是杜勒的衣服碎片再就没找到其他的东西了。” 武尧安说着将身旁的包袱拿到了桌子上。 “这血迹能看出来什么?”大力说着有些嫌弃的看着那包袱中的碎片,显然这才是被野兽咬伤该有的样子。 与我无关 武尧安闻言用筷子将碎片挑挑拣拣,从中挑出一块没有带血的布条,看颜色和材料更像是腰带。武尧安指着那腰带说道: “其他碎片血迹重,血气掩盖了原本的气味,但是在这个血迹很少的带子上我闻到了杜勒的气味。” “说你鼻子灵,你还真当自己是人形犬了?” 大力闻信倾身凑上去也想闻个明白,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颓颓的坐了回去。 “算了,我又闻不出来。可但有这一点也并不能证明这就是杜勒。万一是哪一个生活习性比较像,又或者是接触过杜勒的人呢?” “对啊!不要忘了杜勒家就生活在这一带。”大吴也适时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又没说这是杜勒。” 就在这时武尧安将那支用过的筷子交给身旁的尉迟,只见后者很自然的用手帕接住,随后掰断扔到了一旁,而武尧安则是将包袱收好,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 “我们不仅在林子里发现了这些碎片,还发现了一些尸块,你们猜怎么着?那尸块的右手一看就不是个习武之人,这人定不是杜勒。你们回去衙门后要找一找这附近有没有谁家丢了人,兴许能对上” “你的意思是找到了这丢失的人,就能找到杜勒?可这报官的还好说,不报官的可就难喽~每年有那么多人消失,怎么可能人人都报官。” 听到大力的话武尧安低头没了言语,她也知道这事情仅凭他们四个确实有些难,可如今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去做,眼下这是仅有的突破口。 “这几年丢失人口的卷宗都在这里,这一侧是一年内新上报的,这一侧是往年上报的。”那衙门里的师爷指着身后那几箱子的竹简还有黄纸说着。 大吴指着其中一个箱子看着大力“你来这个,我看哪个?” 见大力点头,二人盘腿席地而坐,就这样在卷宗室一坐便是一个通宵。 入夜,尉迟突然挣开眼睛,看了一眼熟睡在身旁的武尧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听着屋外的响动。那踩踏瓦片的声音越来越近,顺着打开的窗缝向外看去,隐约间还有人影在上方走动。 “尉...” 听到声音后尉迟反手捂住武尧安的嘴,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前,随后又指了指屋顶,见武尧安点头后才将手从对方脸上拿下来。房顶上的声音渐渐减弱,尉迟大致判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将刀握在手中。 “你不要出声,我出去看一下,如果害怕就躲在床下。”尉迟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踩上鞋也不顾自己穿着,提着刀追了出去。 那房顶上疾步而行的蒙面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回廊内跟踪过来的尉迟,只见那人连续翻了几片瓦砾,最后在段瑜的房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起来的帕子扔了下去,随后一个飞身便离开了段府。 尉迟见没什么异样便原路回了卧房,可在卧房看了许久却没有在卧房里见到武尧安,心道不好,又仔细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武尧安的身影,正想着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时,床下突然传来细微的鼾声。 尉迟皱着眉毛吹亮了火折子,半跪在地面上撩起床围,只见那武尧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下,张着嘴睡得正憨。 “少卿~少卿?遇之...”尉迟无奈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武尧安的脸颊,只见对方突然睁眼向后靠了靠。 “是我。”尉迟说着将火折子凑近自己的脸。 看到外面的人是尉迟后武尧安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一下脸,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些。“不小心睡着了,刚刚怎么回事?” 尉迟一边讲着刚刚的事情,一边伸手将武尧安从床下拉出,待两人再回到床上准备睡觉时窗外也已经开始鸡鸣。 “你是说那人最后停在了段瑜的屋顶,还扔了东西下去?” 既已鸡鸣,武尧安便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思,而且今晚的事情太过于突然,她要好好去思考。 “我曾私下里问过管家,那管家说段家这位少爷自从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不过请了郎中来也只是说可能受到了惊吓的缘故,有些事情记不住也是正常,但如今这奇怪的举动...” 武尧安盘腿坐在床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被,只留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看模样像是在跟尉迟说话,可仔细一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尉迟没有理武尧安,喝了一口凉水后穿好衣服站在庭园里耍起了刀法,接连耍了几套后,站在院子里打扫的家仆均忍不住拍手叫好。 伸了个懒腰,大吴将案卷室的油灯熄灭,看着两个人整理出来的一堆可疑案卷,大吴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你仔细检查了吗?” “看了,按照小豆子给的要求看的。”大力将散落的卷宗重新放回原位,又将挑出来的放在了另一堆,“别抱怨了,快点把这些拓下来,弄好了之后还要给小豆子送过去。” 思考许久,武尧安还是想不出来便洗漱好,坐在庭院里看着尉迟操练。 “就这点事情也跟我汇报一下?”元景推开门走进那个与大内议政殿别无二样的房间,正位上的龙椅也只能靠新旧才能跟宫里那个分辨出来。 此间房,唯独缺的就是那些需要与他议政的大臣。 “你看我这宫殿与那长安城的比如何?”元景坐上那龙椅轻蔑的看着整个大殿,好像真的有群臣在下面朝拜一般。 那站在门口的侍卫偷偷的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他一直知道自家主子是何等居心,可没想到如今如此昭然若揭,他还不像死啊,眼前这人就不能收敛一些吗! “杜勒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衙门里那几具尸体我们已经换出来处理好了。不过武尧安一行人住在段家绸缎庄,属下听闻段家大公子从府上出去后偶遇歹人,经查验,正是我们伏击杜勒那一处。” “你是说这杜勒有可能化身成为段瑜?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个狸猫换太子?”元景说着单手转着手里的两个琉璃珠。 这杜勒必须除掉,虽然明面上调查不出来什么,但元景能感觉得到杜勒这个人不仅攀了他王府这一个高枝儿,元景想了一会看着门口的侍卫。 “朝廷里来人我们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传我令下去,后天正好是个好日子,我要宴请这些达官显贵到我这一聚。” “王爷!”侍卫有些抗拒,眼下这个时间举行这种聚会,如果让远在长安的天子知道恐怕会之后要做的事情不利。 “你尽管交于管家去张罗便是,请奏的折子我会快马加鞭传上去的。”元景说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了侍卫身旁,两人走出去便将门锁上,钥匙便握在元景手中。 两人走了没多久,元景回过身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凶神恶煞的侍卫“我一个王爷都不怕,你一个每天杀人的怕什么?” 武尧安两人回来便看到段瑜在随从的搀扶下站在前厅练习走路,那姿势怪异的像一个瘸了腿的鸭子。 “看来段公子今日休息的不错?”武尧安率先开口笑盈盈的问着。 “托两位恩公的福,要不是那日在林子中将我救回,我也不能恢复如此之快。”段瑜说着虚弱的又咳嗽了两声,随后便被身旁的随从扶坐下去。 其实以杜勒身体强壮的程度,这点伤用不上两天便可以自如行走,如今不过是为了装成段瑜的样子才这般演戏。 正当几人喝着茶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府的拜帖送上门来。 见武尧安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拜帖,段瑜解释道:“荆王就是一个好客的人,这来来往往的商队凡事在荆州地界待上一阵的,都会被他请去一续。” 可武尧安并不是纠结于荆王为什么请她,而是纠结自己在哪里好像都在荆王的监视之下,这便说明他们几人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知晓。 既然这样,那之后的行事就该换个路数,还以为这荆王是一个闲散王爷,看来这荆州的水比长安还深。 武尧安干笑了几声便拉着尉迟回到了房中,关进门户后又趴在尉迟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宴过后,恐怕我们就不会这般自由。”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与我无关。”尉迟开口再次强调自己的责任。 见尉迟身体紧绷且一脸的冷漠,武尧安直起身子正视尉迟,“那荆王府的侍卫可比这庄子上厉害许多,到时你又该如何护我周全?” “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其他的不必放在心上。” 那尉迟的眼神坚定,武尧安便也没有追问。入夜后大力将誊抄好的案卷塞进怀中,两人翻墙出了府衙。 “今日怎没去酒楼相聚?而是在这湖中央的一叶扁舟里?”大力轻轻一跃便到了另一小船上,大吴放下船桨也紧随其后。 而草船之内的武尧安正坐在棋盘前与自己下着棋,见二人来尉迟轻轻抬了一下眼皮,随后又望向船外的月亮。 “这里偏僻,隔墙有耳。” “那你为何叫我们翻墙出来?走正门不好吗?”大吴有些费解,既然来这种地方,翻不翻墙好像没多大区别。 荆王 “你们不翻墙,那些尾巴又怎么会跟上。”武尧安说着将手中的棋放在了棋盘上。 “那你也可以白天来啊!”此时的大力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又大半夜被叫出来很不爽。 “这是湖!白天来垂钓游玩的人很多的。”武尧安说着转过身拿过大力递过来的东西,看了几眼后便放在了棋盘上。 “怎么这么多?你们有没有好好按照我的要求去找?”武尧安说话声音轻,听不出半点的怒气。 “就是按照你的指示找的,听师爷说,还有一些报了案又撤案的,有的压根就没上报官府,坊间传闻最近几年一直在丢人,还有一些不符合你要求的都没有抄记下来。” “丢这么多人?”武尧安低头看了一眼棋盘随后问道:“其他没记录在册的都是些什么人?” “三教九流什么热闹都有,有上有老下有小的农民,又在各个庄子里做工的奴隶,还有一些手艺人。”大吴想着誊抄的案卷说着。 “不是这些。”武尧安摇摇头,随后换了个问法,“我是说这大部分失踪的人死不是都是男性?” 见那两人点头,武尧安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她好像离那个谜团突然近了一些。 那边尉迟也转头看向三人,她怎么会不明白武尧安的意思?这世道,收集壮丁无非就是为了那些权力。 这些人啊~为权让民生,为权让民死。哪有什么忧天下的心,无非就是忧自己的心而已。 尉迟仰头,看着慢慢被乌云遮起来的明月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愿这一次爷爷是对的,但愿自己能全身而退。 只听船内的大力继续说着:“而且大多数人消失的时候不超过四十岁的年纪,小一点的甚至十五六岁,更像是...” “征兵。”尉迟薄唇微起,声音只有几个人的一半大小,却足以让三个人听得真真切切,不寒而栗。 听到这话三人瞬间停滞呼吸,最后还是大力先回神,断断续续的说道:“大人...此话不能乱说。” “明天去查查便知。” 武尧安沉静一下,她虽然心中有猜到这个可能,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惊吓。随即想出来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结论,这反而让她整个人看起比其他人都要兴奋。 “对了,荆王府的请帖收到了吗?”临分别前武尧安掏出请帖问道。 “收到了。”大力点点头,此时两人已经跳回到自己的船上去。 “那我们那天再见,这几日你们回去休息吧,之后我们可能要换一种方式查案了。” 武尧安说着挥挥手,两只船顺着来的方向背道而驰。 许是案子有很大的进展,武尧安心绪放松了下来,躺在船板上,逆着月光看着撑着船有些发光的尉迟。 “你说我们今夜就这样躺在船板上过一夜可好?” 听到声音尉迟低头看了过去,随后说出了一句及其煞风景的话“湿气入体,容易生病,这不是长安,万一严重,恐一命呜呼。” “你说你一个走江湖的,竟然还讲究这些?那万一行侠仗义的时候不小心误入荒山野岭,岂不是要以地为床,天为盖,石为枕?怎么还顾得了这些?” 武尧安虽然从来没走过江湖,但这就是她脑袋里江湖的模样。 “不会。”尉迟转过头看了一眼方向. “与其说是闯荡江湖,倒不如说我是去云游,只不过碰到了不平的事才会拔刀相助,倒也不像那些大侠一样专门去帮扶弱小。” “云游?可是我听闻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大得很,就连那个杜勒都怕上三分。” 武尧安有些好奇,好好的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不做,非要出去云游? 她相信以尉迟的见解还有能力,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退一步来讲,就算是官家忌惮国公府的旧势力,那尉迟的武力在大内也能轻松当个总管。 武尧安总觉得她这一身武艺、谋略不报效朝廷就是浪费。 “是云游,自打从家中出来便一直云游在外,但也从未经历过你所说的风餐露宿。” 尉迟说着将船绳绑在了岸边的桥柱上,随后扶着武尧安跳上岸去。 “至于你说的名声,我也不知为何会传成现在这般。至于七星这个名号。”尉迟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唐刀“这把刀叫七星。” “那其他人呢?江湖上的其他人会风餐露宿吗?”武尧安坐在马车里不安分的撩起帘子,漏出脑袋看向正在赶车的尉迟。 “不知道,江湖上人那么多,我很少跟那些人接触。”尉迟说着?了一下麻绳,随后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坐稳了,看天气要下雨,我们得快些回去。” 武尧安微微哼了一声,她知道尉迟不想提起她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她不急于一时,索性没再问,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江湖吗?尉迟想了想,虽然自己在江湖上有不少的名号,每做一件壮举便多一个称号。 可又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不经常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像其侠士那般有固定的装扮。更不像那些侠士一样时常聚在一起。 她有国公府这个后盾,不缺钱,不会像那些人坐一些高门大户的门客赚钱,所以自然也很少会跟那些人接触。就算是有,也是些像她一般得到隐士。 这般想着,尉迟微微笑了一下。她到也不是没有江湖上的朋友,而是那些人不仅性格迥异,就连脾气也都是个顶个的古怪,没有长安城的这些贵胄有礼节,可却有着江湖人的仗义。 还记得年少时刚出去游历,途中遇到打家劫舍的土匪,见那歹人正要对那小孩子下手,尉迟心中的正义感陡然升起,可忘记自己年少一拳难敌四手,身中数刀不说险些命丧在那林子里。 不过说来也巧,正赶上两个当地小帮派在此切磋,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后立刻停止约架,才将她从这伙匪徒手中救出。 最后还因为变相帮官府剿匪有功,都得到了衙门的嘉奖。因为嘉奖两帮派也从此缓和了不少,毕竟在衙门那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也不好再私下里打架斗殴。 而尉迟也因此壮举在两帮派里受到了不小的好评,年纪轻轻就可以抛弃生死行侠仗义,当真事楷模。 甚至挣着让她过去自家帮派养伤,而又差点因为在谁家养伤的事情大打出手。最后尉迟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在一家养伤,另一家出银两才得以平息。 听到雨声后尉迟回了神,微微侧身对着武尧安说道:“少卿下雨了,雨后路滑,我们夜行恐怕会不安全。” 武尧安听闻伸手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雨水又将手伸出去了一些,感受着雨水落在手心那冰凉的感觉。 “是不安全,我记得来的时候有一家猎户,不如去看看能不能休息一晚。” “离我们这里确实不远。”尉迟说着扬鞭,又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还好我们策马奔驰一路未停,刚到府衙就下雨。”大吴说着拍了拍身上溅起的雨水。 “也不知道小豆子有没有回去。”大力说完打了个哈气,虽后摆摆手一脸困顿“算了算了,我好几天没睡个整觉,她回不回来是她的事。” “我一直有个问题要问你。”一大早两人从那猎户家里出来时尉迟突然开口,还未等武尧安回答便直接问道:“为什么我们来荆州这么就都没有去杜勒家里看过?” 按理来说想要抓到一个人,去搜查这人住处可能会更快的找到这人在哪里。 本来还在沉思的武尧安转头微仰着头看向尉迟,“你不是只负责我的安全吗?怎么也询问起这案子的事情了?” “是我逾越。”尉迟说着行了个礼,再次沉默了起来。拽过马车去往下一个要走访的人家。 “没什么。这杜勒家我早就派大吴他们去过了,并没有查出什么,早就没有了生活的迹象,甚至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那里住着的人姓甚名谁。” 尉迟听着没有就此搭话,伸手扶着武尧安上马车,随后拿出手中昨晚整理的地图。 “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们去走访的失踪报案人家,接下来我们去南面还是东面?” “都不去。”武尧安勒了一下马绳,转头笑着看向准备上马车的尉迟“不问了,跑了大早上也没问出什么,直接回府衙。” 到了衙门口武尧安转了两圈,有些尴尬的对着尉迟伸出手,“鱼符之类的都给大力他们了我进不去,你的鱼符呢?或者是其他的过索之类的?” 尉迟皱眉将自己的鱼符托在手掌中看了一眼,这时候用国公府的名头出门行事好像不大好吧?尉迟有些为难,她不想让国公府掺和进来。 “诶呀诶呀,我怎么忘记这事了?” 武尧安看了一圈后独自走到那门口的鼓前,拿起棒槌敲了起来,一边敲嘴里还一遍嘟囔着:“大力,大吴。你们要再不出来这个月的月奉可就没了。” 并无土匪 听到鼓声,尉迟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武尧安身后从对方手中拿过棒槌敲打着鼓面,声音要比武尧安击鼓声大很多。 “谢谢。”尉迟敲着鼓面轻声感谢着,不管武尧安是有意或是无意。 武尧安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站在一旁向衙门正门望去“你说什么?” 鼓声太大,尉迟的声音又太小,武尧安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看到嘴动了两下。 话音刚落这师爷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武尧安并没有细究尉迟说些什么,直接走了过去,“在下大理寺少卿,来找府上寻人。” “可是前几日来的少卿?”这师爷心中有些疑问。 前几日那两个拿着鱼符的也自称是大理寺的少卿,还调阅了案卷,眼前这个也说自己是少卿,到底哪个是真? 虽听闻长安城中的大理寺少卿确实有一位是女官,这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两个少卿当面对质,便可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毕竟这荆州境内就算出再大的案子也不可能将两名少卿都派出来。 那师爷看向尉迟说道:“前几日衙门也来了位少卿大人,您说您是少卿,不如与我进去,两厢一问便知。” 尉迟看了看眼前的这二位师爷,看外表也不像是有眼疾的样子。尉迟将手上的鼓锤放好,行了个礼,伸手指着武尧安说道:“这位才是大理寺少卿。” 跟着师爷走到后宅,大吴大力两个见到武尧安后两人先是行了礼,随后将身上背着的证明武尧安身份的东西还给了对方。 “拜见少卿!” 尉迟上前一步,接过大吴手中的东西,只见那武尧安突然开口,柔弱的哭着。 “再下无意欺瞒大家,只是前几日有要事脱不开身,但追查杜勒下落的事情又是圣上的旨意,无奈只能兵分两路。” 武尧安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再加上那一副包子脸的模样,任谁都不好意思再责怪些什么。 “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再说这过索、文牒都是真的,人也是你们的人,一切都是按章程办事,并无不妥。是吧师爷?” 那知府说完看了眼旁边的师爷,师爷眯着眼点头笑道: “正是正是,都是按章程办事。而且我还听说少卿还救了段家绸缎的大少爷,这段家绸缎庄可是我们这里交税的大户,您现在是段家座上宾,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少卿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师爷这般说,本官确实有一事相求求,还请两位大人一定要知无不言。” 见武尧安的面色肃穆,全然没有刚刚认错的模样,坐在一旁的知府有些傻眼,那师爷连忙答道:“下官定会将自己知道的托盘而出。” “那好!”武尧安点点头,神色如常。 “我一路南下,也遇到过几个劫路的匪徒,可这一进荆州地界却是安稳太平,想必这离上次剿匪应该过不了多久吧?” 听着武尧安的话,尉迟端起了刚刚侍奉的茶点,不过却不明白这人突然这么问是用意。 不光是尉迟不知道这少卿几个意思,就连坐着的两位大人也没搞明白,不过这师爷倒还是如实回答着: “少卿可说笑了,这上次剿匪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近来并无剿匪,至于这匪患之事我们也不清楚。。” 那知府听到也笑了两声,一脸的羡慕道:“说起来还是荆王举家搬来的时候,从那之后这荆州地界就太平了不少,可真是便宜了那几任刺史知州了,清闲得很啊。” “那这么说起来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还当真是沾了荆王的光。”武尧安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 按照大吴调查出来的信息来开,那些壮年失踪的时间也就从那时候开始,难不成都去做了土匪? 可这也不应该啊,即便是做了土匪也是需要打家劫舍的,可正如他们所闻所见,并未出现打家劫舍这些事情。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武尧安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喝了一口茶清醒几分。如果真的是这般大不敬之事,那还要从长计议。 清醒过后武尧安怕节外生枝,便转移了话题:“听闻荆王今夜宴请了城中不少的权贵,不知道二位今晚儿去吗?” “下官不才,也在邀请之列,荆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连我们这样的小官每次宴请也会顺带。” 还未等知府回话,那师爷便率先开口,而知府则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大部分回话的还是师爷,知府也只是偶尔搭上两句。 听到这话尉迟微微抬眼,不才?怕不是要说不幸吧?在这里当官,还要看着藩王的脸色。 “每次场面都大的很,可我们这等也只是走个过场,既不像那些文人墨客那般风雅,也不像旁人与王爷交好,所以一般走个过场就回来了。” 武尧安点了点头看向旁边几个人,看来他们今晚也是可以提前退场喽? “那就我们六人被邀,不如我们一会同乘一辆车,也省了这衙门的支出,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两位了解。。” “甚好,甚好!”那师爷听了是一个劲的点头,这算在武尧安头上朝廷自然会再拨一笔钱下来,府衙里的日子也会宽松一些。 “时间还早,不知道可否借府衙的卷宗室小憩?”武尧安起身拱了拱手,见师爷点头一行人便辞别向卷宗室走去。 “你说这少卿刚刚问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那武尧安走后知府大人才回过神来,刚刚在前厅脑子里一直再想其他的事情,所以并未多说。 “我看啊,她们不是冲我们来的,知府大人还是把心放肚子里,待参加完荆王晚宴后就回去吧。” “我们的事情,当真没有被发现?”那知府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 “大人且把心放肚子里吧,恐怕这里出了比克扣钱款还要严重的事情。” 一进卷宗室武尧安便找了一张桌子,随后坐下去挥笔写了两封文书,“宴会后将这封信找机会交给驻扎在城外的校尉,这个传回长安城大理寺,要唐大人亲启。” 交代好后武尧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心思沉重道: “今日这鸿门宴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能跟着衙门的人回来就先回来,信很重要,切记一定要今晚亲自送到。” 武尧安说完看向身旁一如往常那般淡定的尉迟,想必过了今夜几人的行动会更加受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门外衙役的声音传了进来。 “几位大人,车已经备好在衙门口等着呢!” 一路上知府几次想要说话,可看着几人都闭着眼,并没有想要问话的意思,又求助的看了一眼师爷,那师爷也只是降了两下手,示意他静观其变。 就算是端着酒杯,那知府还是会时不时的看着师爷,怎么这师爷应对这种场面就游刃有余? 那师爷也感觉到了知府的眼光,放下酒樽挥手示意了一下知府,大吴两人见知府二人走出去,看了武尧安一眼也悄悄跟了出去。 “早就听闻鄂国公府上出来的那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几日长安城秋季围猎没能看到,再往前数我还在长安城时你还是个娃娃,今日一见不知道能否亲自目睹一番?” 荆王话音刚落伸手挥了一下衣袖,那宴厅中央还在跳舞的舞姬便纷纷散去。 尉迟看了一眼武尧安,这已经是宴会的后半场,大吴他们趁着第一波来宾散去时,混在了醉酒的师爷身边跟着回了府衙。 眼下整个大厅里约莫着都是荆王的亲信还有得力干将,唯独他二人显得格格不入。 见武尧安没有反应,尉迟站起身刚要开口说话。 武尧安仰头喝了一口烈酒,装着胆子肆意的问道:“如果王爷不介意的话我来抚琴。” 听到这话尉迟呆滞一瞬,她只是想问问自己能不能在王爷面前舞刀弄枪!毕竟离开长安这么多年,很多礼节只是知道个大概,根本不会去深究。 万一逾越了礼数,被眼前这王爷责备...她可不想英年早逝,毫无建树的死在这种地方。 只见那小豆子说完便提着裙摆走到了古琴旁,因为烈酒的缘故武尧安也有些微醺,一抬头时尉迟能清楚的看到那人脸颊上的两摸红晕。 许是这酒比长安的不知道烈了多少倍,平时即便是喝了酒的武尧安也会去潜意识的注意礼教,如今却在这宴厅里如那文人得意自己的诗句一般高声阔论。 见此状,尉迟也管不得那些礼数。武尧安醉了,得早点收场,不然惹出什么事情她可不像担着。 “想必这刀剑都不能入了王爷的眼,不如给我一支枪。”尉迟说完又看向武尧安,“这破阵曲你可会?” 只见那武尧安睡眼朦胧,软踏踏的左右摇晃着身子,还不忘点头,伸手拨了两下琴弦便道:“好琴!好琴!” 心理素质好 尉迟内心扶额,现在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耍酒疯的模样,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那人能把这破阵曲弹得有几分力道。 一回神,身边的侍卫也已经拿了一支枪挺拔地站在自己身后。尉迟将枪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随后毫不费力地将枪头拔掉,站在舞台中央对着王爷抱拳。 “那尉迟循融就在此献丑了!” 那枪在尉迟手中极为听话,再配上尉迟那强有力的身段,前半部分极具观赏性。可这后半段伴随着尉迟低头,轮着枪头点地,再抬起头时眼里已全是杀气。 舞出来的风气更是凌厉百倍,离得近的甚至能听到破风的声音,而尉迟也不再舞枪,那身形就好像在她的对面有人与她对抗一般。 曲毕,尉迟挽手一个用力将棍子推了出去。只见那没了枪头的棍子稳稳地斜插在门槛与地缝相连的地方,这一下将一些胆子小的宾客吓得不寒而栗,更甚的手中的酒樽都不自觉的掉到了地上。 室内的气氛安静到了极点,突然铮的一声,武尧安手中的琴弦断裂,一分为二。 听到声音尉迟清醒几分,眼神中也没有刚刚的那股杀气,回过神的尉迟还未来得及道歉,那边武尧安便站起身,完全没有一副上官该有的模样,举着琴晃晃悠悠地砸了下去。 “凶兆!凶兆!”一边砸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那模样活像一个民间的风水骗子。 见状尉迟眉头抖了一下,“王爷,少卿好像有些喝醉了,再留在此处恐扰您的雅兴,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出了王府,马车穿过两条街行至无人处时,车里的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响动,随后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车帘穿过擦过耳边,直直地钉在了车身上。 马车东倒西歪,没多久便停了下来。被袭击的人伸手拔出车内的佩刀,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那赶着马车的车夫像个刺猬一样歪倒在车板上,马也没有幸免。 四周的围墙上齐刷刷地跳下来十几个蒙面的刺客,将马车团团围住。那身形一看就是王府里培养出来的那些刺客,看来王爷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杜勒并没有下车,将手中的刀斜在身前没有下一步动作,车下的刺客围着一圈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不知为何那弓箭手没有再射箭,这才让两方僵持不下。 大吴将信送好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这么一景,眼看着这些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躲不掉,只好掏出衙门的令牌。 “衙门办案!”然而这一声响过后并没有人理会,反倒是让那群刺客发起了攻击。 大吴定睛一看那被攻击的人正是之前林子里救下来的段瑜,大吴看准时机,拍了一下马屁股从那群混战的人群旁驰骋而过,经过段瑜时一个拦腰便将那人抱上马背。 “追不追?”没有了攻击目标那群杀手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问道。 “追什么?上去看看弓箭手怎么了?明明可以乱箭射死,却要我们下来补刀,半天没见他们射出一箭,真不知道养那群废物做什么用的!” 领头的说完,身旁几人干净地翻身上墙,又翻上阁楼,一上楼便闻到了血腥味。 “不好了!”前往阁楼上查看弓箭手的探子大喊着。 听到声音后几人跳上阁楼,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喊!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 “一刀封喉,全都死了。” “什么?” 即便是心理素质再好,几个人也不太相信,竟然会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毫无声息地将这几个弓箭手杀死,可眼前这些人确实已经没了气息。 “快撤!” 为首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弓箭手丧命,可现在没了攻击的目标也不敢在此逗留,一个个都扛着同伴的尸体迅速离开。 “那府衙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路,我偌大个王府还住不下二位不成?二位日后在我这里住下便是,就算是住到那杜勒找到之时也未尝不可!” 那荆王说着大手一挥,刚刚的舞姬又站回台上。 “更何况我看少卿醉得厉害,要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宫里到底恐怕要怪罪我招待不周了。” 周围的贵胄们又开始谈论起风月,尉迟既没有同意住下,也没有拒绝,只是单单将武尧安的手臂绕过脖子搭在肩上,手也顺势扶住武尧安的腰,被迫随那丫鬟一起入了后宅。 “酒~酒!来!喝。” 一路上那武尧安也是不安分,几次要挣脱尉迟的束缚,拉着身边的几个丫鬟一起喝酒,扰得尉迟十分头疼。 “武少卿真是个有趣的人,这内宅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要是二位不嫌弃可以多住些时日。”那打着灯笼的侍女掩面颤笑,搅得几个人的身影也跟着摇晃。 尉迟眼神略带有几分探究的意味看着领路的侍女,刚刚这王爷的话可要赶上当今天子了,看来是要在这里做了个土皇帝?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见大吴从窗子翻进来,大力起身问着。如果计算得没错的话大吴三炷香之前回来才对。 大吴抹黑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借着月光看向大吴床铺的位置,“中途出了点事情,先睡觉,明天再说。” 见大吴不想说,大吴也没有强求,又躺回去准备睡觉。 “喝酒!”躺在床上的武尧安还是没有消停,尉迟无奈只能在这人身旁躺下,刚躺下便听到了细微的喘息声。 尉迟转头便看到武尧安那红润的脸颊,纤细的手指抵在唇瓣上示意不要说话,再一看武尧安的神色,哪里还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见尉迟很听话地没说声音,武尧安又用手指点了两下门外侍女站着的位置,随后俯身趴在尉迟耳边小声说着:“量我们在这王府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情,明天一早再去府衙商议。” 这一夜门外的侍女侍卫说些什么尉迟都悉数入耳,身旁武尧安那轻微的鼾声也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好不容易要熬到了天亮,庭院里又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真的是诅咒!” “前院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这王府何日才能消停。” “这已经请了不下三位道士来做法,还是未见任何成效。” 听到这里尉迟翻了个身,面朝门口的方向睁开眼淡淡地看着说话的那几个身影。 “不要说了,巡查的侍卫回来了。” 尉迟就这样听着门外的声音一点点变小,直到鸡鸣天亮声音彻底消失不见。这王府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如昨日来时宴会前那般平静。 用餐时尉迟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侍女,完全没有清晨那般嚼舌根的样子,一个个都面带笑容好像脸上的容貌是贴上去的一般。 “既然王爷身有不适那我们就先回府衙,改日再来探望。”武尧安拱拱手上了马车。 两人本以为要大费周章一番才能从这王府出去,没想到昨日想了一晚上的理由竟然没一个用上的。 “你有什么话要说?”看到尉迟那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武尧安忍不住问了出来。 “凌晨,王府应该是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早上又像没发生一般。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恩...”武尧安耷拉着眼睛,噘着下嘴唇附和着:“确实古怪,不过眼下我们已经出来了,没有拜帖也不能再回去,这王府还真是有趣得很。” 武尧安心下盘算着是再找借口去王府探个究竟,还是老老实实地查杜勒的下落。“你说这偌大的荆州能藏一个人的地方在哪里?” “你是说王府?”尉迟认真地看了一眼武尧安,她自认为没有猜错对方的意思。 “我没说错,我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不经过查实的事情不能瞎说的。不过你也在大理寺任职,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是有可能藏在王府的。” 武尧安说完伸出手指指向了王府的位置,一脸的得意。那小表情尉迟看到后都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嘴角。 武尧安下了车带着尉迟直径去到了案卷室,果不其然大吴两个人就在里面。“信有送到吗?” “大人,按照您的指示已经送去了,就是至今未有回音。” “送给长安的也已经寄出。” 武尧安听两人说完点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找机会再去那王府。 “不过昨晚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正沉思着,大吴的声音打断了武尧安。 “恩?”武尧安仰头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游离。 “昨日我送信回来,正巧碰到一群人横街拦住段瑜的马车,看样子应该是要取他性命。” “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事回来那么晚的?”大力有些奇怪,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干嘛昨晚要瞒着自己? “正是,不过有些奇怪。那些刺客训练有素,而且段瑜的身手还能抵挡住两下,还有就是...当时还有一伙人一直在周围伺机而动,直到我将那段瑜救下才离去,并未有追上我们的意思。” “那你们可有去查看现场?”听到这些武尧安突然精神了起来,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连在一起。 员外府 “昨夜将段瑜送回府后又去查看了一番...可...”大吴说着低头有些迟疑。 “可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连血迹都没有。”武尧安说得笃定,就好像亲眼看过一般,反倒让大吴有些不敢相信。 “确...确实如此!而且将那段瑜捞上马时,我摸着他总觉得他身型有些熟悉。” “大人可是想到了些什么?”大力滑跪到案牍旁,双肘支在桌面上,一脸兴奋地看着武尧安,满眼都是期盼,等着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还没。”武尧安气定神闲地摇摇头,随后起身“不过这去一下段员外家你就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便起身去了段员外家。 “大夫一会你守前门,大力你守后门,尉迟跟我进去。”临近员外府,武尧安交代道。 “两位大人来得有些不巧,小儿昨日受了惊吓,一早就回庄上静养去了,如今想必已经到了。”那段员外说着憨憨地笑了两声,极力想掩饰氛围的尴尬。 “同行几人?庄子在哪?” 那员外眼角抽搐两下,不明白这长安城来的官怎么突然变了脸,弱弱地答道: “就...就在城外不远处的那个庄子,以前是染布地,后来成本太高了,就将庄子搬了另一个地方,那庄子因为常年染色种不了菜,也就闲置了。但因为夏凉就变成了避暑的地方。” “具体位置,带的都什么人?” 武尧安逐渐不耐烦起来,着实觉得眼前这人是在拖延时间,问两句才答一句,比那竹筒倒豆子还要慢。现在恨不得把这员外拖去衙门审问一番。 “具体位置我也形容不上来,带的嘛,都是家里的几个壮丁。”员外说完低头闷闷着:“我怕他再遇到什么不幸,还派了几个会点功夫的。” 听到那有些伤感的语气,武尧安的眼神一暗,有些暴躁的脾气也顺了过来。 那员外可能还不知,这段瑜也许早就被狸猫换太子,而真正的段瑜只剩下捡回来的那些尸块。 “府上可有识得路的杂役,还请员外抽调一个人手带路!”武尧安起身,那语气不容拒绝。 “有是有,不过这个时辰去恐怕要明日晌午才能到达,夜里行路恐不安全。”那员外嘴上虽这般说辞,可却给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没一会便带了一个跛脚的仆役回来。 “这是之前在那庄子里做工的,后来庄子上用不到那些人手便回了这个宅子,他是最识得路的。”员外说完又将自己的玉佩摘了下来放在了武尧安的手中。 “那庄子虽然不经常去,可却也有几个看庄子的,要是门口有人拦路,给他们看这个就行。不知小儿是否又惹了什么事情。” 武尧安接过玉佩道谢后便带着那跛脚的仆役准备离开,听到段家老爷这般说眼神暗了暗,最后才下定决心说道: “恐怕贵公子早就遭到了不幸。” 那人听完武尧安的话便晕了过去,他早有察觉,可却一直不敢相信,如今有人说了出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人在仆人吵闹声中离开了段府。 “你都吃了一路了,不觉得撑吗?”大力睡醒一觉,醒来后那武尧安还在吃东西。 武尧安抖了一下眉毛,随后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满意地咀嚼起来。 “江南糕点可比那长安城的好吃多了,花样也多。现在不吃以后可没有机会了。”武尧安没有回应大力的话,反而是将手中的糕点凑向了尉迟面前。 “臣早年走南闯北的时候早就吃遍了,恕臣无能,这些都平平无奇。” 尉迟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瞬间让武尧安没了兴致,就连抓住那高点的手也缩了回来。再这般吃下去,恐怕会让对面这人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世面。 武尧安清了一下嗓子道:“看来这荆州的地界还真是太平,我们走了这么远都没有什么劫匪。” “也许是这周围的劫匪畏惧你少卿的名头呢?”尉迟说着撩开马车的帘子,透过武尧安的侧脸看向不远处的山头。 早年她出来游历的时候这边也不是那般太平,如今几年没来,这周围的山头却比那长安城附近的山头还要冷清,当真是荆王治理有方? “是是是,你怎知他们不是怕了你守正的名声?” 武尧安不知道尉迟的意思,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便开口怼了回去,但对方闭目养神并没有接她的话,只留她独自一人在那里生闷气。 正在气氛焦灼之时,大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少卿,这日头马上就要落山了,我们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晚,还是继续赶路?” 一旁的大力附和道:“小豆子,我可跟你说,这夜里赶路不安全,别说我们这里三个人会点拳脚功夫,可万一对方人多我们也逃不出去。” 来到荆王地界这么久,又什么进展都没有,大力总觉得事情很奇怪,但又说不出个什么来,也只能提高警惕做事,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继续行路。”武尧安几乎没有思考,好像这个答案她很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几人也不敢反驳,既然上官让这么做,那便只能听从命令。 “继续赶路我们明早能到,若是停顿,恐怕要晚上才到。时间长恐怕多生枝节。这人才被围杀,我怕那伙人会再次出手。” 看到尉迟极为淡定,武尧安抛去心中的郁气,很有兴致的将脸凑了过去“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冒险连夜赶路?” “我们来荆州这么久,要是对方想下手的话,恐怕在我们还没到的时候早就下手了,可路上遇到的打家劫舍的匪徒都不成气候,所以臣认为荆州境内我们绝对安全。” “不错!” 见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武尧安心情大好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正欲放进口中,尉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猜这段瑜便是消失了的杜勒,”尉迟说完盯着武尧安看了许久,见对方不说话又继续解释道: “您怕去晚了抓不到,如果抓不到我们荆州这一趟就算失职,回去不仅要被扣罚俸禄,要是再重一些恐怕官位保不住。” 听到这些武尧安干咳了两声,将糕点放回了二人中间的矮桌上,转头抻着脖子对外面喊了两声。 “听到没?日后也要像寺正学学,学学这断案识人心的本领!跟了我那么久也没见你们有长进。” 入夜,丞相府内一使者拿着信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没几下便敲响了房门走了进去。 “那信上写了什么?”长孙无忌看了眼其他官员写的折子放到了一边,走到探子面前拿起那封复刻的信件。 “信上写着可能寻到了杜勒的下落,抓捕之后不日折返长安。还有一些对武才人的问候。”那信使如是回答着。 长孙无忌将那信看完点点头,随手丢在了一旁的火堆中,叮嘱道: “告诉那群护卫,务必护住杜勒的安全,让武尧安将那群人安全的押回长安城。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那何不直接把杜勒押回长安城?为何还要经手他人,这样风险反而会增加。”那信使也是胆子大了一回,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长孙无忌并没有回答这信使的问题,沉默了许久后,将写好的信纸交到对方手中,那信使拿着对方给的信回去复命。 那信使走后,帷幔后缓缓走出来一男人,看着年龄跟那长孙无忌差不了多少,可却颇有一副仙骨,眼神也要比长孙无忌精明许多,那人走出来坐在棋盘旁开口便是一句:“这棋还下不下了?” “朝堂事多,见谅~”长孙无忌说着笑眯眯的走到棋盘前,与刚才简直是两副样子。 “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朝堂有什么好的?不如与我一般做个闲云野鹤。你看看你,明明我们相差有半旬,可看起来却跟我是同龄。更何况这伴君如伴虎啊!” “快了快了,等把这些人除掉我就告老还乡,我答应过那人,江山不可异位。上次说的那宅子买好了?” 长孙无忌说完移动了一下棋子,眼神里的精明却少了许多。 “买好了,就等着你搬过去。将,军....” “这是家妹的信?给我的?”武才人看着信封,明显有被拆过的痕迹。就是不知道这拆信之人是眼前的天子,还是其他人。 “信本是一式两封,我的那封如常汇报南下进程,你的这封我没看。”许是看出了身旁人的疑惑,天子特意解释了一句。 “圣上也发现这信被人动过?”武才人放下心中的疑惑,将信打开,看了一会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可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天子仰起头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就是平常的家常,好像还是小时后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家妹书信说...”武才人突然跪地,低头没了声音,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天子伸手将才人扶起,有些怜爱的看着对方有些泪珠的眼睛“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直言,什么时候你对我还要这般小心翼翼。” “家妹说...说荆王恐...恐生变...” 荆州动向 “前面就是段府的庄子了。”那坡脚的杂役指了指不远处的庄子“如果各位大人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小的就回去了。” “左右段老爷让您带路,回去的路我们也不熟,您就在这里等等我们好了。” 武尧安说着跳下马车,拽住披风将自己裹紧,大老远的就能看到那庄子破败的模样,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尉迟。 “这里能住人?他们没有骗我吧?” 清晨总是有些冷,就连刚从马车里出来的尉迟也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向那坡脚杂役说的方向点点头。 “不是人人都能像长安城那些达官贵人一般,住的那样奢靡,路不远,接下来的路我们走过去。” 尉迟的意思没有人反驳,几人擦着晨曦慢慢靠近了那庄子。 走进一看门口压根就没有守卫,就连那门上的门环也早已锈迹斑斑,门口微开,墙上也长满着许久未修理的杂草。 见状尉迟伸手拦住了几人,自己侧身贴着墙边走到门口像内看去,不一会又转头对着几个人摇头。 “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段瑜不在,想必他们压根就没有到过这庄子上。” 尉迟说完,武尧安快步走到门口推门走了进去,“你们两个搜前宅,尉迟跟我去后宅。” 内殿,循毓跪在天子面前,心思却早已经百转千回,也不知道循融那冒失鬼现在怎么样了,这朝堂上的事情不知道她能不能处理的明白。 “昨日武尧安送来的信可查出什么?” “查到了,是丞相的人。” 听到这话天子眼神暗了暗,早就有人参奏丞相只手遮天,可如今朝堂不稳,外加上有血亲关系在,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元景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异动?”圣人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武昭仪的话。 “回圣上,自从荆王去了封地,周围几百里都没有匪患的事情发生,一直很太平,最近也并无异样。” 天子沉思片刻,那武尧安定是不敢做这欺君之事,武才人也刚回宫没有理由这么急着去除掉远在封地的一个藩王。 “再去探,荆州那边的动向要看紧一些。皇城里的那些最近什么动向?” “除了高阳公主与掖庭令来往过密,其他几位还是老样子。不过...”循毓也不敢妄言,只能闭嘴等天子发话。 “不过什么?” 天子看着循毓那表情有些无语,怎么最近一个两个的都跟他打哑谜?有话就不能痛快点说?都当了皇帝,他什么狗屁遭遭的事情没见过? “不过最近几位公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我怕有损皇家颜面,便派探子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在寻是梁元帝生前藏的宝藏,不过...” “你一个武将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还不如你那个妹妹。”以前让循毓办事也没见他这么为难过,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这梁元帝藏宝的地点比较特殊,听闻就在荆州江陵城外。”循毓一口气将话说完,半晌殿内没有任何声音。 “继续监查吧。”天子叹了一口气打发了跪着的循毓,独自一人在殿中不知该如何。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表面足够宽厚便可以兄友弟恭,可眼下看来并不是如此,到头来恐怕还是要上演手足相残的戏码。 天子突然有些头痛,元景之事到可以借刀杀人,可日后这丞相又该借谁的刀? 这丞相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更何况他次次都是出师有名,让人挑不出错,着实让人难办。 “瑞安!传我手谕,加急。”天子将早就准备好的信放在了那进来的太监手中,目送他离开了大殿。 “你说你是逃难过来的?” 武尧安说完,那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点了点头,随后咬了一口手中的吃食,狼吞虎咽的,活脱脱一个饿死鬼在世的模样。 尉迟看着两人一大一小的蹲在墙角,小一点的眼神清澈,眼角还挂着泪珠,正是武尧安刚刚的杰作。 刚刚两人正搜着院子,看到一个趴在地上的,武尧安要以为是个死人,走上前正要查看,却被对方伸手握住了脚踝。 吓得武尧安抓起身旁的陶器,打在了那小孩的头上。那一下也还好是武尧安出手,要是身旁的尉迟,估计这小孩也就真成了尸体。 那小孩手松手捂着头痛苦,听到那小孩虚弱的哭声后,武尧安才回过神。 那小孩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破了很多洞,活脱脱的一个小乞丐。要不是武尧安以食物引诱,想必这孩子现在还再哭。 “那你在这里呆了多久?这里一直这样?”武尧安见她吃完又拿出一块糕点放在了那小女孩的手中。 那女孩吃了东西,恢复了一些力气,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拿起武尧安手中的糕点后慢慢的吃了起来。 “呆了有几个月了,来的时候比这好一些,至少还有点吃的,就在前几天吃的被我吃完了,周围也没有什么能吃的,我已经吃了两天树皮,在想着要不要下山去。” 那女孩声音清脆,似乎已经不害怕两个人了,可怒光触及尉迟时还是有些胆怯,见武尧安却放松许多。 “你说你是逃难到这里来的,可这荆州地界近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灾患,你从何处逃来的?” 武尧安说着伸手将放在对方手中的糕点抢了回来,厉声威胁道: “撒谎的孩子可是要被抓起来送官府的,你看到后面站着的这个了吗?她可是个大官,还会武功,顶厉害的那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女孩突然跪着磕头,眼泪又开始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吓得尉迟有些措手不及的看着武尧安,眼神中仿佛在说你惹得好事。 那武尧安不以为意伸手扶住那女孩,柔声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不要送我去官府。” 那女孩死死的抓住武尧安的手臂,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被送进官府,势必又回过以前的生活。 “我叫赵箩,本是小县城官眷庶女,被家里人卖给城里有钱人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后来趁那家人不注意从狗洞偷偷溜了出来,本想回家,可家中遭便,已经被发配了,听说荆州最太平,便逃了过来。” 武尧安听着叹了一口气,这逃亡的日子她小的时候也经历过,心中有些惆怅,从钱袋子中掏出几个铜板放在了赵箩手中。 “这些钱应该够你下山吃一阵子了,这地方也就是看着安全,想必过几日也不安全。” 见这小女孩并没有什么线索,武尧安起身准备离开,可还没走几步便又被那赵箩抱住了双腿。 “钱我不要,下了山也不会有人收留我,这钱用不了多久就会没有,我要么是会被饿死,要么就真的沦为街边的乞丐。” 赵箩说完仰头看向武尧安,见她并没有反应,便松开了对方的双腿,一下子扑向尉迟。 尉迟虽有反应,正要向后退去,可还是慢了一步,被直接抱住了双腿。 “大人!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什么都可以做,您教我武功吧,我这辈子可以给你当牛做马。我什么都愿意做,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尉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武尧安,那人一副看戏的表情。按理说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武尧安那种软糯的人更容易亲近吗? “大人,您是为朝效命的大人,本就该救人于水火,我也不是让你白救。我看您身边也没有女使,我当真可以任您差遣。您说一我定不敢说二。” 回去的路上大吴大力两个人一起驾着车,车里坐着赵箩,而尉迟和武尧安则骑着马在车前开路。 “哈哈哈,还真是没想到啊!尉迟,你这么冷的面孔竟然也会随便收留一个来路都不确定的人。” 尉迟没有说话,微微侧身看向马车。车子里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声音,想必那两个已经睡下。 “你看那边是不是走水了?”武尧安指着城中的方向,那烟在傍晚及其夺目。 待尉迟再回过头定睛一看,那位置不就是前晚做宴请的地方? “靠!这荆王是走霉运吗?怎么府上三天两头出问题?”武尧安说完一鞭子抽了下去,马儿嘶叫一声嗖的一下串了出去。 她本以为这荆王是个难办的主,可这才见上荆王一面,这人府上就出了这么多事。 “看好赵箩,回衙门等我们!”尉迟草草交代了两句,也紧跟着武尧安飞奔而去。 一入城便能感觉到那种慌乱的气息,许是城内的变故惹出来的慌乱,也可能是某些早就埋下来的因素。纵马在街道上,满目疮痍,像是要逃荒一般。 “少卿!您怎么来了?你可算来了!”那知府看到下马的武尧安,抛下手中的物件迎了上去。 武尧安还没走到王府门口,那知府便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着,还没走到跟前便被尉迟举刀拦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火光太热,武尧安说着将自己的披风卸下,搭在了拦在她和知府中间的那只胳膊上。 毫无生机 “昨夜王府遇杀人放火,等到武侯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起得很大,直到现在还未扑灭。” 那知府说着用手将脸上掉下来的汗珠擦干,心中不住的在想,好在近日无风,不然这损失可就大了,后果可不是他这个知府能承受的。 “现在火势怎么样?伤亡呢?王爷呢!”武尧安看了一眼火势。 “基本...控制住了...” 知府话还没说完武尧安绕过他直接走了进去,前院还算比较完整,不过也受到了一些不同的损坏。 再走过几个门厅便到了后院,眼前的场景与武尧安前几天住的时候简直云泥之别。 烧得灰焦的梁柱,地面上整齐摆放着的尸体,来来往往的人对着还没有扑灭的火势泼水,武尧安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设宴那天林林总总的细节,回想起那婢女给她倒酒的画面。 “少卿!少卿?”知府也跟在后面,看到那些尸体后突然有些反胃,微微转头看向武尧安“府上剩下的人不多,后庭基本上都被烧毁了,这是府里的管家。” 那知府说完侧了一下身子,尉迟顺势看向那还在发抖的管家,看着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整个人如同在灰里滚出来的一般。 “这么大的火府上就没有发现的?”武尧安将视线从尸体上移了回来,周围还有些人不停地将烧焦的尸体运到几人面前。 “回大人,昨夜不知道怎么的,大家都睡得特别熟,就连院子里的狗都没有察觉。”管家说着指了一下那具已经被烧焦的狗的尸体。 连狗都没有出现异常?看样子应该是被投毒,或者是府上的人放的火,要是陈颐在就好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仵作是否能验出来。 武尧安沉思一会,看向知府:“劳烦大人将昨夜他们吃的喝的用的都拿回衙门,等我回去要好好检查一番。” 说完又看向管家继续问道:“那王爷呢?王爷可安好,昨天睡在哪里?” 如果是前庭那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如果是后庭恐怕...想到这武尧安忍不住抖了一下眉毛。 才将荆王谋反的折子送去大内,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这一把火显然是让她无从可查。 马上要寻到杜勒的档口,杜勒却消失不见。查到了荆王头上,这荆王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一场大火,付之一炬。即便是见过那么多的案件,如今也让她有些害怕地晃了一下身子。 尉迟见状上前将武尧安扶在怀中,伸手在对方额头上贴了一下,见并无异宽慰道:“连夜赶路多少有些疲惫,不要太过于操劳。” 武尧安微微扬起那有些疲倦的脸,看向尉迟那双杏眼,这次她惊奇地发现那眼神中竟然有一丝其他的情感,并不像往常那般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起身后,武尧安还未站定便被其他声音吸引了去。 “找到了,找到了。” “知府大人,少卿,寺正。” 那边府里的几个仆役将抬出来的两具尸体放在尸堆旁,这边府衙里的仵作也背着工具赶了过来。 “这两具尸体是在床上发现的,看这身型像极了...王爷。”那两位抬尸体的仆役摸了下脸上的灰说道。 “我来吧。”仵作将自己的工具摊开,蹲在那具被说成是荆王的尸体面前检查着。 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州府的官员处理后事,不知道是脑子里的事情想得太多,还是真的舟车劳顿太累。等武尧安从混沌的情绪中出来时,两人已经走在了闹市。 “要不要吃碗云吞,我看那边人很多,味道应该不错。”尉迟说着用刀柄指了指不远处支起来的摊子。 云吞上来后武尧安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打趣道:“王府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能吃得下去,也是奇才。” “彼此彼此,你不也吃着正香。”尉迟端起碗喝了一口汤,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那边武尧安吃上饭之后也没再说话。 晚饭吃过武尧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话说,你这么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怎么想收留赵箩的?就不怕她是谁派来的细作之类的?” “就算是细作也无妨,我观她双手,摸过她肩臂不像是练家子,而且我看她眼神清澈,像是一位古人。” 很多年了,她都没见过那么清澈的眼神,除了那次在战场上,可那人再也回不来了。 尉迟顿了顿低声解释道:“即便是细作...她还小,有很多机会去改变。” 武尧安嘁了一声摆摆手,她有时候很不明白,为什么世人那么执着于改变毫不相干的人。相比于人性,还是真相更值得追寻。 “时辰不早了,回吧。这些棘手的事情还要处理。” 见到尉迟的身影大吴起身忍不住吐槽了起来,“你们可算回来了,那小丫头哭得我们两个头都大了,她以为你们不要她了,一直在闹。” “也难怪你至今未娶妻生子。”听到这话大吴站起身突然嘲讽了一句。 说是哭了一下午,可尉迟并没有在衙门听到任何声音,忍不住问道:“人呢?” “后厢房。” 尉迟指示找到后厢房,那赵箩正跟一个螃蟹一般,被堵上了嘴,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床上。 细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一些抽泣的声音,尉迟上前将赵箩口中的麻布拿了出来,紧接着便听到了刺耳的哭声。 “不要把我送进官府,我不要见官!”赵箩扭动着身子向后动了两下,可效果并不好,尉迟一伸手便给拽了回来。 “没有人让你去见官,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尉迟说着伸手正要给对方松绑。 武尧安紧跟其后出现在后厢房门口,看着赵箩那模样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看看你这熊样子?怎么淘气了?被绑起来了?都说了她是大官。”武尧安说着伸手指了指尉迟,没想到的是又被那小屁孩翻了个白眼。 “哦...哦。”赵箩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尉迟“我能跟你学习功夫吗?您功夫一定很厉害吧?” 嘿!武尧安突然睁大眼睛看着赵箩,合着捡回来一个争宠的?眼下恨不得揪住那孩子的后脖颈将她从床上扔出去。 “你倒是会投其所好。”武尧安说着上前抓过尉迟的手腕带着对方向外走“今天你先自己玩,我们还有公务要做,晚点来看你。” 赵箩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没在哭闹,伸手擦擦脸上的泪痕,默默点头。 “王府上拿回来的东西放在了哪里?”武尧安在院子里看到书吏上前拦住问道。 “回少卿大人,都在放尸体的偏堂。” “仵作可回来了?” “并未见到仵作。” 武尧安点点头,又带着尉迟和大吴几人去了那个偏堂。几人走路的时候,武尧安将案件大致讲了一番。 这衙门里的偏堂是用来停放尸体的,在府衙最不起眼的角落,就算酷暑的正午也会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值得研究的,这些东西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了,更何况我们现在不是要确定那两具尸体是不是王爷吗?” “你们没有在这些东西上闻到火油的味道嘛?”武尧安说着将几个味道比较重的物件放在三人面前。 大吴两个人放在鼻子下仔细的闻着也没闻出火油的味道,反倒是尉迟,拿出了一件被烧毁的木盒端看着。 “不是火油的话也是油一类的东西,你们看这里,应该是倒油的时候沾到了,从盆底部开始就有这种树状的烧痕,这部分明显要比其他地方烧得快一些。普通燃烧的话这个界限不会这般分明。” 尉迟说着伸手指了指木盆上烧焦的那道痕迹。有了尉迟的话,武尧安更加确定王府的火是有人故意烧起来的。 “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就等仵作那边的结果。”武尧安说着又看向大吴两人。 “王府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插手了,杜勒的下落还需要你们去再查一查,去段府旁敲侧击的问问有没有消息。” 武尧安说完打着哈气摆摆手,“我先去睡一觉,你们自便。” “手臂要直,腿要稳,出拳要快...”尉迟说着用刀背敲打了一下赵箩摆错的姿势。 听着外面的声音,武尧安打了个哈气,裹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地透过门看向屋外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以往尉迟晨练的声音都是兵器乒乒乓乓的声音,突然说话反倒有些不适应。 没一会武尧安爬了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坐在院子里喝茶,时不时还会插一嘴,“你师父说,你马步没扎稳。” “你又不会武功。”被说了几句的赵箩有些不服气,见武尧安平时都是笑嘻嘻的模样,自然也没什么戒心,便气呼呼地反驳一句。 “我不会,可我喜欢呐,自然是懂的。你说时不时尉迟?”武尧安一脸欠揍地起身,拍了一下尉迟的肩膀。 “难得起这么早,我去看看大吴他们在做什么。” “你最好不要离开我视线范围。”尉迟将刀收入刀鞘,回头看了一眼赵箩“你接着练。”随后抬脚跟了上去。 没有慧根 二人走远后武尧安往尉迟身旁靠了靠小声说着:“你还真打算教她武功?我看她跟我一样,没那个慧根。” “左右无事,教她点防身的,再不济也能强身健体,她那个小身子跟同年龄的人差太多,本来就营养不良,再不强体魄,最后还要跟你一样变成小豆芽吗?” 尉迟说着有些嫌弃的看了武尧安一眼。 “那我也想强健身体,不如也教教我?” 尉迟看着她那副模样,握紧了刀柄,思考一瞬,很认真地回答道:“虽然有些晚,不过只要你...” “行了行了,我现在要去看看我种的瓜到底有没有熟。”武尧安突然没了刚刚的兴趣,知道尉迟古板,但没想到这人古板的认真.... “送出去的信怎么样了?” “刚收到回信,正打算去找您。”大吴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随后继续说道。 “仵作那边可能需要少卿亲自去看一下,杜勒的行踪还在追查。” “仵作那边还没有进展?”武尧安微微皱眉,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化验出什么? “验尸单在这里,不过还在与医署那边比对荆王的尸体。”大力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沓纸,递到武尧安手中。 武尧安看完后走到不远处放着地图的地方,思索后又看向尉迟:“我约了朋友你跟我出去一下,王府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们先跟着处理,我回来再说。” “赵箩还拜托你们两个人照顾一下。”临走前武尧安又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尉迟出了府衙。 如果没记错的话武尧安在荆州貌似没有什么朋友,两人到了驿站武尧安买了两匹快马又换了些碎银,直到出了城才肯开口。 “节度使军营你可有认识的人?” 听到这话尉迟没有说话,气得武尧安突然拔高了嗓音。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就是不想国公府卷入朝政!可如今不一样,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些事情的蹊跷。” “可我们这次来的任务是将杜勒带回去,杜勒才是一切事情的终点。”尉迟知道武尧安的性子,可她也知道自己的使命。 “那是我的事情,如今荆王恐生变故,我敢说荆王府里躺着的那些尸体,没有一具是他荆王元景的!想必他此刻正在行大不敬之事。” 见武尧安这般,尉迟突然勒住马绳,虽然之前也有过关于这些的想法,可还是很快就被尉迟关在了内心深处,毕竟这些事情不是她该管的。 “如何肯定?”而如今她问这些并不是要跟着武尧安一起去找那狗屁的真相,而是想在这场变故中最大程度的保护身边人的安全。 “恭迎陛下!”那寨子里的人身上穿着竟与军中之人别无二样,就连巡逻的方式也是军中的规矩。 元景很满意的看着寨子里的一切,如今他用了那金蝉脱壳之计想必能暂时迷了那武尧安的眼,等待不多时日,这兵马到位,就是他夺位之时。 “梁元帝那些宝藏挖得怎么样了?” 他招兵买马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这批宝藏也能举起这夺位的大旗,不过眼下有了这批宝藏,更是如有神助。 “已经分批运到了您指定的地点。” “那批兵器呢?” “再有五日,最后一批的兵器也会造好送上各个山头,周围的那些小部落也都约定好了只要您成功,他们便会拥护您成为新的天子。”那人说着跪在地上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 “很好,日后朕夺回皇位,你就是开国功臣。什么爵位,什么鄂国公,你想要朕都给你。”元景心情大好,伸手将对方扶起。 “那杜勒可有找到?绝不能让他活着落入武尧安手中,死了也不行。” “至今没有寻到...”那下属有些羞愧地低着头。 “什么!”元景面色突然冷冽了起来“这可是荆州,是我元景的地界,竟然还有我寻不到的人?” “属下办事不力,这就加派人手!” “先不要声张,继续派人寻找。”元景突然挥了一下广袖,如今他有更重要是事情,那般蝼蚁成不了什么气候,既然他找不到,那武尧安也未必能找得到。 醒来后的杜勒就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好在嘴并没有被堵住还能说话。 “不是说我听你们的话就会放了我家人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杜勒挣了两下绳子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后便放弃了挣扎,逼迫自己回想现在为什么是这般处境。 他记得自己是怕事情暴露,谎称去庄子上静养,还带了几个下人,可庄子还没到便突然遇袭,之后便被敲晕带到了这种不知名的地方。 现在整个屋子里除了面前站着的几个生面孔,根本没有下人的影子,想必已经命运。 杜勒冷静了一下,看向四周,四周都是墙壁看样子像个库房,能出去的应该只有眼前那一道门。 那几个一直站在他周围的刺客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杜勒,样子好像是告别,但也并没有动手杀他,只是找了一堆破布将杜勒的嘴堵住。 杜勒不知道这几人什么意思,拼命挣扎着,只见那刺客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府走水,府上没剩下几个活人。上面让我们转告你,妻儿老小的命有多长就看你的选择了。既然你已经选择投降,就不要有二心,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那几个刺客说完便走出这间库房,说声一落,杜勒便再也听过不到任何声音,屋子周围安静到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未曾听到。 见对方并没有想要自己性命,杜勒闭上眼沉思了起来。这些人应该是太尉长孙无忌派来的,将自己扔在这里难道是为了让自己投案? 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走,势必会落入武尧安手中,那么妻儿的性命很大概率还能保住,可如果这样自己却活不了多久。 杜勒想着刚刚那几个人说的事情,荆王府上走水,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人的人生会这么草草结束,想必这也不过是元景躲避那些杀手的障眼法。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结果,可眼下被困在这里却什么也做不了。杜勒看了一下椅子闭上双眼,心思一横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随后快速跑着后退,对着墙狠狠地撞了几下,直至听到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后才解脱这束缚。 杜勒将身上的绳子拆下,看着地上散落的竹椅。看样子这群人并没有打算困住他,不然不会用这种容易摔碎的竹椅。 由于撞击太过于强烈,身上那些没有愈合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衣服也染红了几片。杜勒看了一眼,将口中的碎布拿出,强忍着疼痛又将门撞开,终于逃出生天。 “圣上已经批准了,而且想必他早就知道荆王有异。” 武尧安也停下马,将两封回信放到尉迟怀中,之所以这次出来只带尉迟,是因为这人是眼下最可信的。 不管这尉迟是哪一方派来的,但她是唯一能保证自己活着的人。武尧安看着尉迟的表情有些荫翳,等着对方将这两封信读完。 “我送出去两封信,可守城军说军中并无异象,但我曾经军中的人帮我查过兵籍,这两年不明不白地会丢失很多士兵,就像是周围一直失踪的壮丁。如今我们能求助的只有节度使的势力。” 尉迟一目十行大致将信的内容看了一遍,随后一把将武尧安拦腰放在了自己怀中,再次牵起麻绳,这次奔跑的速度要快上很多,武尧安甚至能感受得到风刮在脸上那股刺痛感。 朝堂上的事情她尉迟不想参与,可大唐子民的安危却是他们尉迟家一辈子扛在肩上的责任。虽然这事还未调查出真相,但也不是尉迟可以疏忽的。 长途颠簸之后武尧安有些后悔刚刚对尉迟那般激动,如果刚刚心气平稳一些,是不是就不会遭这种罪了? 真是欲哭无泪... “你这野鹤云游回来了?听说你在大理寺任职?怎么不来军中,大理寺那小地方怎么够你施展拳脚的?” 燕云穿着盔甲,一走进就能闻到身上的汗味,看样子是刚从校场练完兵回来,见到尉迟后毫不犹豫地在她肩膀上锤了一拳。 见对方没有搭话,燕云继续说道:“不过在大理寺也好,鄂国公府就剩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了,可得放在眼皮子地下看着。” “有正事,找节度使。”尉迟开口,并未回答燕云的话。 看着尉迟那比自家老爹还古板的样子,燕云无语地对着武尧安歪了一下头,“这位就是大理寺少卿武尧安吧?家父前几日有提起过。” 武尧安点点头,学着尉迟的样子将脸也板了起来,就连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有正事,找节度使。” “哈哈哈!他就在那边的帐篷里,这就带你们去。”燕云觉得她那样子有趣,伸手搂住尉迟的肩膀,压着对方向帐篷走去。 武尧安见两人亲密的样子冲上去。拉住尉迟的手腕将对方拽了回来,“你不是保护我的吗?跟他走那么近怎么保护我?” 节度使 “少卿大人,这是在军营!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是会保护你的。要是让我老爹听到了刚刚的话,这兵你是借要不出来了~” 燕云傲娇的扬着头,那么样好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儿。 “在下有圣上的批文,有皇命在身。”武尧安说着转身看了一眼还在操练的士兵,这节度使并不像没有兵用的样子。 但武尧安心中还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信在这种关口节度使会拦着不出兵。 “节度使大人,再下大理寺少卿,武尧安。”见武尧安作揖,尉迟跟在身后也马马虎虎地行了礼。 “这是...循融?鄂国公如今身子怎么样了?是有听闻你要来,没想到你长成这般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燕游方起身越过武尧安,伸手拍了下尉迟的肩膀,看得出来这节度使跟尉迟家也是有一些渊源的。 “爷爷还好,老样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尉迟笑着,低着头摇了摇。 武尧安见到尉迟笑了笑,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好像每次提到鄂国公,尉迟都是这副轻松的神情。 “你这是什么时候来营里的?有没有跟燕云这小子过两招?指点他两下,我看他最近退步的厉害要有人敲打一下。” 那节度使越说越兴奋,武尧安忍不住咳了一声,随后将信件掏了出来。 “燕将军!下官就直说了,荆王恐生变,我是来借兵的,以剿匪的名义。” “嗯....”燕游方面露难色,随后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神。燕云得令后捧了几卷东西走了回来,摊开在案牍上。 “实不相瞒,圣旨我已经收到了,不知道你对这匪患了解多少?”燕游云盘膝而坐,仰头看着三个人,示意他们也坐下来。 据他所知,这荆州境内并无匪徒,也没有百姓报案,是这一片最安全的地方,但武尧安却突然来信说要借兵缴费... “不算多,粗略的算一下这些年的流民还有失踪的人口算起来大致有一万左右的数量,但守城军我没有算....”武尧安并不是不想算,而是不敢算.... “可你知道我们节度使的军营有多少兵?” “保守估计四万有余。”武尧安很自信,她甚至连作战策略都在脑海中模拟了很多次,这些兵,就算是只借出一半也足够碾压那些匪徒。 “那节度使中的将帅又有多少?”燕游方快速问道。 “可带领队伍的有四人。” 两人一问一答间尉迟突然眼神一亮,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喜欢打仗的燕游方突然却步。 见武尧安还是不懂对方的意思,尉迟开口解释着: “荆州城外的山有八座,领兵的却人手不足,而且这几座山的情况我们也没有摸清,更何况这四万人并不是我们能用的人,我们最多也就能借出一万兵力。” “哈哈哈哈!”那燕右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足而羞耻,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 “尉迟家的人果然个个都是精于兵术的!如今这情况贤侄有什么见解?不妨说说看,好解了少卿的燃眉之急。”燕游方说着,神色中并没有着急之色。 尉迟思量了一下随后双指指向桌面地图上的几座山峰。 “这四座山是相连的,山体也要比周围其他几座大许多,如果藏兵于此也不会被发现。我们可以先集中大部分兵力偷袭这三处,擒贼先擒王,不管这占山为王的是谁,先擒了,其他的兵也不足为惧。” 尉迟抬头,见燕游方颇为赞赏,手指微微一动,继续说道: “这一座小山不能藏兵,但可藏兵器,兵器也势必会有重兵把守也不可掉以轻心。这几座背靠水源,而且有官路,一旦起事便于出行,想必是粮草输送的地方。我们可以在水中下药一举歼灭。” 燕游云觉得此法可行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虽然办法很好,但我们为什么不用更简单的火攻呢?大火烧山直接将人逼出来一举拿下!” “万不可!”听闻游云的言论武尧安立刻阻止道:“先不说城内的百姓,就这几座山全烧没了会殃及更多的人,我们的目的是剿匪,动作不可太大。” 就算是要抓荆王,也不至于祸国殃民,一个小王爷还不至于让她下手把这一片都弄得生灵涂炭。 “这四座山,八千精兵,一将。这三座小的不相连的山分别五百精兵和一个将领,剩下的这个二百精兵...不过缺少一将。” 尉迟说着眼神一直盯着地图看,好像就这么盯着就能盯出领兵的将士一般。 节度使燕游方看向自家儿子又笑了起来开口道: “我可以挂帅于你,但有个条件,你要带上燕云这孩子,让他见见世面。一来不并不是军中之人,虽然尉迟家的名号在军中响彻,可你在大理寺任职,不能直接挂帅。二来燕云只会一些纸上功夫,该去让他历练,交给那四个人我不放心。” 自打接管这节度使的大营,燕游方就没再打过仗。跟燕云说的那些都是纸上谈兵。 现在虽说是剿匪,本不想让燕云出战,怕刀枪无眼伤到这宝贝儿子,但又不想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历练机会,想来想去也唯有此办法稳妥。 “甚好甚好!”还未等尉迟说话,燕云直接拍手叫好。 紧接着燕云没心没肺地揽过尉迟,压着对方说道:“你我身型差不多,我正好有一套新做的软甲,不如帮我试试防御如何?” 尉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便被燕云推着走了出去,那武尧安竟也在一旁起哄。 几人转头在看向燕游方,那人正挥手,“你们先去,我还要再和其他几人讨论一下领兵的事宜。” “注意距离。”尉迟说着挣脱燕云的束缚,跟在对方身旁。 “习惯了!”燕云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武将出身的人彼此之间都是熟知的,别看燕家一家现在驻军在荆州一带,以前也追随过鄂国公出战,两人小的时候没少在一起调皮捣蛋。 “领兵的时候听我指示。”尉迟背着手,孤傲地说道。 “那是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对军中之事不感兴趣,可奈何老爹不让我做别的,只能被困在这里,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这大营中的缚的灵...不灭不休!” 燕云说着摊了摊手,带着几人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对于燕云这番话尉迟并未给出安慰,他们这一辈,又有几个人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不都是被家族束缚。 想到这里尉迟看了一眼身旁的武尧安,这人看着倒是脱离了家族,可以随心随心所欲的查案,但这一路走来恐怕只有武尧安自己知道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嘲讽吗?这公主现下还有什么嘲讽的能力。”那大臣说着摇了摇头,一脸的高傲。 “我观察着,这公主府已经被宫里的那位暗暗的围住了,消息是只进不出。”那大臣侧头看了一眼主位的长孙无忌“这几日城里的兵也都暗流涌动。” “你们可听说荆王家里着火了?现在荆王的尸首还未找到。”长孙无忌干笑了两声,看着席间一众权臣。 众人听闻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荆王死了也就算了,大家都能高枕无忧,要是没死...那边有无限的想象。也难怪高堂上的那位如今这般防备。 “不是已经烧死了吗?我可听手下的人说,那尸体是从荆王妃床上抬下来的!什么人敢躺在荆王的床上?” “还有这等事?”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听着几人讨论着荆王府的趣事,自己却低头吃了一口茶,也不知道这高阳知不知道自己的府邸早就被围住了。 一个公主,还想翻出什么巨浪?想都别想,能让她留在长安已经是莫大的恩惠,竟敢痴心妄想,做梦! 这荆王怎么可能死?还死在了武尧安去南下的时间,都是老狐狸了,还耍这么低级的手段。 长孙无忌咂嘴,又畅快地喝了一口茶。 武尧的信件传入长安城后那位高堂上的人就已经开始秘密的将这几个公主府监视了起来,想必那几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还没有查到什么异样。 那荆王打的什么算盘,就连他这么一个丞相都知道,朝堂那位又怎么会不知? 一群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长孙无忌轻蔑地笑了一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那群人却已经换了话题。 “那位要改立皇后的事情你们可曾听说?” “这事情倒没有听说,不过这圣上却给国公府下了一道圣旨婚约,就是不知是哪位?” “不是回来的那位,那位现在正在荆州,怎么可能会成婚。是一直在府上的那位。” “我听说是那杜鹏举和循月,无伤大雅,不足以影响局面。更何况这二人完婚后那杜鹏举就要远赴边疆上任,不碍事不碍事。”这老臣说完笑眯眯的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 “你们刚刚说什么?要立武氏为后?” 长孙无忌一掌拍在桌面上,微眯着双眼,面容冰冷。模样像极了那从地府里走出来的要人命的无常。 圣上旨意 这一下,席间的大人也都禁了声音,整个宴厅安静异常,就连窗外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本是无心的一句话没想到却碰到了长孙无忌的逆鳞,几人谈论得太过火,忘记了这还在丞相府家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武氏当皇后。”长孙无忌那握住杯子的手青筋泛起,目光一一掠过席间众人。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以他混迹官场这么久来看,那武才人并不像长相那么可人. 此女历经两人帝王,这心思里的弯弯绕恐怕连他这个老臣都不可及。他日若武才人身后,恐怕整个大唐都会被置于危险地之中。 “您这是何意?这武才人与那当今皇后都是背后身无可靠之人,何必要忤逆圣上的意思?”席间的大臣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是啊是啊,立她与现在的那位也并无差异。”身旁一老臣附和道。 长孙无忌摇摇头这武氏是最会笼络人心的,即使她的父亲早年病逝,可朝中还有不少的官员都与这武氏有来往,其中的交易更是很少有人知道。 那皇后就不同了,皇后无子嗣,要想在后宫立足自然会听人摆布。这武才人不就是因为当今皇后拿萧淑妃没办法,才将武才人从寺庙中唤出,来对付萧淑妃的? 如今萧淑妃势力逐渐没落,可皇后也并未得到她想要的,反而这些恩宠都如数加到了武才人的身上。由此可见,此女手段并不简单。 武曌才是个才人,就能将家中后辈塞进大理寺任少卿一职,他日要是让她当上了皇后,那岂不是都是她的天下了? “你们只要照我的意思行事就好,无论如何,都不可让那人为后。” 长孙无忌的话音一落,众大臣有甘愿马首是瞻的,有表面上服从内心却有自己的算盘。长孙无忌将众人的神色收进眼底,并未放在心上。 “这长安城中怎么样了?”天子站在殿外,后面只跟着循毓一人,楼外的风时不时地吹动着两个人衣摆。 “一切都按照圣上的吩咐进行着,公主府那边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并未发现巡查之人。” “军中可有什么异动?”这长安城里里外外他都着手让人排摸了个遍,可并没有大批民众聚集,那要谋反很可能要从军中起兵。 “军中已经排摸过,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哦?”天子转身看向伸手的尉迟循毓,这人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既然没有异样,那便是真的无异样. 那这些人会如何谋反?该不会去荆州那一亩三分地吧?去那地方称王? 一想到这里圣人突然低头,看向城墙下戏乐的子民笑了起来。那些人若是真有李氏血脉就不应该窝在那里,是看不上大明宫? “哈哈。” 听到笑声后循毓更恭敬一些,他不明白眼前人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还别说,这铠甲还挺沉。”武尧安吃力地将铠甲帮尉迟穿上,刚刚见燕云拿来的时候很是轻松,怎么到自己手里就这么重了? “是你力气太小,看来回到长安后你应该和赵箩一起锻炼习武。” 尉迟说着伸出手让武尧安将手腕上的带子系好,这是她认为的可以为数不多支配武尧安的地方。 “我每天公务繁忙,就不劳寺正操心了。”武尧安将束腕的带子系好,拍了两下尉迟的手背。 “公、务、繁、忙?”尉迟一字一句地说着,随后一脸弯腰一脸坏笑地将脸凑到武尧安面前。 “我可记得这大理寺不忙的时候,少卿还会去听个小曲呢~那乐坊的姑娘们可是欢迎你欢迎的不得了,听说少卿出手阔绰...” “就那么点...爱好,爱好。”武尧安尴尬地转过身,这些事情多半又是刚刚那人说的。 思索过后武尧安转身,突然仰头有些委屈的看着尉迟,这么近的距离看尉迟的脸,武尧安的心跳好像突然漏了两拍,最后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尉迟的眼神中分明闪着光亮,那边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尉迟看着她这副模样,只当对方是被说到了小秘密而感到害羞,独自对着镜子将盔甲又调试了几下。 “到了这个时候,你都未曾问我如何断定荆王藏在这四周山脉处,却应下敢带兵剿匪,不害怕吗?” 燕云此刻早就已经不在帐内,武尧安斟酌后问了出来。她想如果尉迟能理解她的想法,那不管此人如何,定是位不错的知己。 “你我一路南下,只有荆州地界并无匪患,可以说是太平至极,很可能是这些人都被某种势力收编。荆王高者一出,想必你已经派人去几处山峰打探过。” 听到这话武尧安瞳孔微微睁大,就连她派人去过山峰这件事都被尉迟猜到,看来此人心细如发。 尉迟说完正欲出门,却被武尧安抓住了手臂。 “我不能上战场,不能亲眼看到你打仗的样子,但我知道你那样一定是英姿飒爽,可这些都不重要。” 武尧安说着低下头摇了两下,声音带着一些哭腔,“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跟我一起回长安,平安回来,我请你去听曲。” 尉迟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武尧安,往常看到烧焦成那样的尸体也没说掉一滴眼泪。 一直以为这武尧安是一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主,没想到这人竟也会伤心。只是眼下这种状况她倒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尉迟微微蹲下身子,视线与武尧安平齐。四目相对,她好像在武尧安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的担心和害怕。 心,突然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尉迟家的人从来没有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就好像他们尉迟家的人生来就不怕战场,不畏惧生死一般。 可这些尉迟很怕...但从来没有人去过问,甚至连家人的一丝关心都没有得到过。 尉迟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后将手搭在武尧安的头顶揉了两下。 “你放心吧,我十几岁就混迹军营,上过战场的。区区剿匪,不在话下。” 本是安慰,奈何武尧安的想象力过于丰富,总是忍不住的去想一些血腥的画面,最后放声哭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下子从正面抱住了尉迟,虽然这盔甲有一丝冰冷,可她就是不想放手。 “好了好了。”尉迟伸手环住武尧安,手在对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如今她突然觉得这粘人的武尧安有点可爱。 “我会平安回来的,我脾气这么差,阎王是不会收我的。而且你要哭,也留着等我死了再哭,现在费什么力气。” 听到这话武尧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鼻涕也跟着不争气地喷了出来,听到声音的尉迟嫌弃的将武尧安从自己身上剥下来。 原本恰到好处的气氛被搅得一团糟,武尧安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子简,你换好盔甲了吗?节度使找你去一下。”燕云站在帐外正色道。 尉迟看了一眼武尧安,她思考了一瞬,这人放在节度使军中不合适,回到城内又怕出什么其他的状况,唯独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尉迟看了一眼帐外的身影,又回头看着武尧安,笑了笑柔声道:“看你心绪不定,不如随我一起。” 看着尉迟的背影武尧安心中忐忑又激动,向来不信鬼神的她,双手合十祈祷着大家能平安回来。 “我已经派一批先遣兵打探消息,你要是准备好我们大部队就可以起程。”见来的人是尉迟,燕游方又低下头看着地图。 “我是准备好了,不过我希望武少卿可以随军,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我会看着她的。” “行。”燕游方一口答应,要是真打起来军中也有多余的人手照看武尧安。 燕游方没有理会这二人,一旦涉及战争此人便极为认真,伸手指着地图。 “大部队会从这里出发,大约行至一半的时候先遣兵会回来汇合将情况汇报给我们。如果与我们预想的一致,则按照之前的方案分别带兵出发。” 燕游云说完看向一众将领,得到这些人的肯定后又继续说着:“即便是剿匪也不要轻敌,山间地形复杂,山上的防御我们还不知道,更何况营里还有一些没有打过仗的流民,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领命后,便领了自己的军令。燕游方看着燕云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摆摆手作罢。 “想不通你怎么带着我来了,难道我不是在营中更安全?” 武尧安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乐开了花。还没等自己找借口要随军,这人就主动带上自己,不仅带上,还同乘一匹马。 尉迟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后义正言辞的解释着: “寺正只是我的头衔,此次南下我主要的任务是保证你安全回去,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身边安心一些。” 燕家一户尉迟自是信得过,可燕游方要坐镇大营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武尧安,若是战事有变,恐被荆王的人钻了空子。 剿匪(一) 武尧安听着撇了一下嘴,这人果然在外人面前极其正经,看来要想再进一步关系还要独处。 一想到这些武尧安心中突然不安分地向后靠了靠,整个身子几乎是窝在了尉迟的怀中。 “一会大吴他们会来跟我们汇合,有他们两个在山下保护你我更放心一些。虽说杜勒没有抓到,但平匪也算是大功一件,这一趟也没白来。” 感受到武尧安的小动作尉迟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要是冷的话我可以把披风给你。” 武尧安心头暗自翻了个白眼,难道她就没有看出来自己在...勾引她?? “不...不冷。你说我们白天行军不会被发现吗?”要是按照武尧安的想法,就应该入夜在对方放松警惕时进攻。 “不会,即便是被发现了荆王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我查过节度使军火库并没丢失什么,所以我断定他们至今按兵不动是因为在等一批兵器。” “可...” “你是想说让我围剿的那个山头不是被推测有兵器?” “恩。”见武尧安点头,尉迟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原来也有这人不知道的事情。 尉迟开口细心解释道: “兵器分为很多种,我们推测这山上的兵器不足以支撑他们大规模起兵,想来也只能维持几场小规模的战争,甚至如果我们快一些他们连兵器都不一定能安道,所以只要我们得到具体的情报,长驱直入定能将这波匪徒俘虏。” 这也是为什么几个人决定立刻开拔,他们想要趁短时间内来不及调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行行行,我们寺正最厉害了。” 面对武尧安的挖打趣尉迟竟然觉得是夸赞,反而很正经的接话道:“自然是比其他寺正厉害许多。” 还未行军至一半,那先遣的探子便已经折了回来,几番交谈后为首的率领将队伍按照之前燕游方的指示划分,并将虎符放在了各个指挥手上,尉迟接过细细看着,随后举起示众。 还未入山,几人便看到站在山下的大吴两人,尉迟翻身下马,将马绳交给大吴,随后又小声在游云耳边说着什么,后者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兵。尉迟点头,随后那几人走出队伍来到几人面前。 “如今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交给几位。”尉迟作揖,大有一副托孤的架势。 “那位的身份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就是长安城来的大理寺官员,一会我等剿匪时还请几位护她周全。” 那几人听罢一只腿跪在地上,低声说道:“我等定不辱使命。” 尉迟点点头,随后看向身后几百人的小队,又看向燕云小声道: “这山不高,之前有探子来报,此山把守的人也不多,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镇压,我们的人数足以碾压对方。如果对方不愿意投降,那便杀一儆百!” 尉迟说完将计划说给燕云,后者对着面前的队伍比画了几个手势,准备好后燕云对着尉迟点了点头。 只见尉迟转身背对着队伍,眼神冰冷地看向山顶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队伍被分成了几个小组,成小分队包抄的状态,一行人便这般向着山顶快奔而去。 “我家寺长的身影就是挺拔威武。”武尧安目测队伍消失在丛林之中,随后带着几人也走到了不远处的密林之中隐藏身形。 听到武尧安的感慨,大力将手肘压在武尧安肩上,微微侧头道:“你家?人家明明是鄂国公府的!”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武尧安傲娇地晃了两下脑袋“你说他们都上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声音?” 眼下正是冬季,南方并没有北方那般寒冷,又没有蚊子,几人也才得在草丛里呆这么久。 可临近日出空气却还是有些凉意。武尧安早就没了当初那般轻松,时间越长变故越大。 “首领,各山头不是说今日来取兵器?怎么都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人过来?要不我们下山去迎一下,免得他们走错了路,掉进陷阱中。” “这路他们都走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会走错?我看多半是好不容易下山去寻花问柳了。” 听到两人的话,为首的那人从虎皮椅上坐起身,正色道:“那几个山头可有说几时来?” 打头阵的小匪低头想了一瞬道:“说是天擦黑就来,免得太过引人注目。” “天擦黑才来,你们在这担心什么?这太阳还没有西落,要给的东西都数过吗?别到时候差了又来找我。” “数过了,派了几个兄弟在那边把守。就是...” 那坐在虎皮椅上的男人有些怒意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想说就憋回去,别吞吞吐的。” “兄弟们让我问一下,难道真的要跟那荆王一起?大家都大字不识一个,就算是他成功了,也未必有我们的好处...” “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声音?该不会...”该不会中了埋伏吧?武尧安着急地垂着手,看向众人消失的山脉。 “才半个时辰,其他山头也没有放出信号,大人不必着急。”几个守卫的小兵宽慰着。 “那...在等等看...”武尧安压低了声音,手指不自觉地缠着身旁的枝叶。 “就不能赶个正午来剿匪,那几峰的动作怎么这么慢。”燕云小声嘟囔着,因为天冷,手不自觉地攀上手臂。 “才一个时辰不到,再等等。”尉迟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随后转头看向身旁爬回来的士兵。 “其他小队可有到达指定的地方?可有盘点过人数,伤亡如何?” “有三两个人被野兽夹子夹住,草草处理,未伤及性命。山间未见有巡逻,恐有诈。”那小兵喘息急促,小声说着。 这也是尉迟的疑惑,如果这是兵器所在之地怎么会不派重兵把守?即便是不派重兵把守也不会连个巡逻的都没有,难道荆王这般自信? 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寨子里的人数恐连她所带兵数一半都不及。 尉迟又抬头看了一眼寨子紧闭的大门,门楼上的小兵早就睡了不知道多久,尉迟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两个小队做了几个手势。 “游云你留下,我去看看。”尉迟拍了两下燕云的肩膀,随后手指比剑,指向寨子里的营旗。 “若见旗断,可攻!” 还未等游云点头,那尉迟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众人面前,再一抬头一黑影已然翻墙入寨,而瞭塔上的哨兵却浑然不知。 “当真是好武功!”那报信的小兵一脸痴相,恨不得一瞬间也能拥有此等身手。 入寨后,尉迟低腰背贴在墙上,顺着窗户向室内看去,连续走了几个房间除了酣睡着的匪徒,并没有见到兵器。 正当尉迟弯着腰准备探寻最后两间房的时候,天空突然升起来两只孔明灯,尉迟收起探寻的心思,准备配合攻寨。 “准备!”燕云此刻也不再嬉皮笑脸,紧绷着神经抬头看着寨子里的那面旗,举起手就等着尉迟的号令,一举剿灭反贼。 尉迟将特制的火油箭在院子的火盆中沾了沾,待火油燃起后,将箭簇搭在弓上,用力拉弓,对着那随风摆动的旗帜干净利落地射了出去。 只见那旗子在空中燃起,犹如一颗陨落的流星消失殆尽。游云手臂落下,一行人迅速攻破那毫无防御作用的寨门,局势迅速明了。 “看到那孔明灯没?主峰已经被攻占下来了,想必尉迟他们也快了。”武尧安掐着腰仰头一脸得意地跟身旁大力解释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家尉迟最...” 嘭~嘭~ 一声炸响,武尧安几个人身形皆是一震。回过神后山头已经起了不小的火光。 武尧安疯了一般地抛下侍卫,拼了命地像山头跑去。几人见拦不住,也跟着武尧安的身影。 还未等靠近又被燕云身后带着侍卫拦在了寨子外,武尧安伸手抹了两脖子上的湿润,将手放在眼前才发现,是上山时不小心被树枝刮裂的伤口出了血。 “尉迟呢?怎么没见到尉迟跟你们在一起?”武尧安睁大双眼,手搭在侍卫拦着她的兵器上,质问着燕云。 她不傻,结合一路走上来灌进鼻腔中的气味,还有刚刚山腰处那一震,还有站在她面前这些灰头土脸的士兵,以及燃起来的寨子... 能让这个山头都跟着震一震的,显然有人燃爆了不少的火药。 燕云又怎会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此地凶险,这寨子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未燃尽的火药,贸然进去,太过危险。 “还在排查,少卿还是不要靠近为好,我怕...”燕云低下头,即便是敢往下想便越是不敢往下说。 燕云见阻挡不住,便叫了几个守卫到身旁开始部署。 “你们几个去看一下其他位置损伤的人数,速速回报给我。你们几个传我的命令,让还能一战的兵力五人一组,分散堵截,勿要让活着的匪徒跑出这寨子。” 他和尉迟也算得上是一块长大的,同龄人当中那么多习武从军的,可他还是最崇拜尉迟。 剿匪(二) 尉迟虽是女儿身,可却是同辈人中最先上过战场的,虽不知道为什么从边境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险些丢掉一条命。 她也是第一个摆脱家族出去云游的,让人好生羡慕。 不管尉迟做什么,都是燕云最羡慕的存在,他并不想尉迟就这般命丧于此。 “你怕二次爆炸?”武尧安冷静下来给大吴两人使了一个眼色,后退一步,看准时机弯着腰,从另一侧钻了进去。 那侍卫欲上前阻拦,又被大吴两人拽了回来,劝道:“少卿要做的事情,我奉劝几位还是少管为好。” 寨子里飞舞着灰尘与硝烟,更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匪徒求救之声,行几步便能看到炸飞的残肢。 武尧安走过几个尸体,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可内心却是杂乱得很,走路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像是丢了魂一般,险些被尸体绊倒。 “找到了!找到了!” 听到声音,武尧安一个激灵,如同元神归位,顺着声音,直奔着那小兵扑了过去。 看到地面上趴着的身体,武尧安跪坐在身旁,伸手轻轻地抚上盔甲,那件亲手为尉迟穿上的盔甲。 武尧安看着尉迟腿上插着的木块,颤抖着用手指先是探了下尉迟的鼻息,未有探寻,又将手按在尉迟的脖颈上。 感受到那跳动的力量后武尧安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尉迟的脸转了过来,大声喊道:“尉迟还活着,快来人,快!” 下山的路武尧安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回到节度使军营才从燕云口中听到事情的原委。 “本来我们是准备生擒那些贼人,想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荆王的计划。可不知道那个孙子要鱼死网破,趁我们没注意直接将火把扔进地库里,哄的一声全炸了。尉迟里的最近...” 这些也都是燕云带着手下清扫寨子通过爆炸的痕迹发现的,也因为这次爆炸,并未有漏网之鱼逃下山。 不过自家病也不好到哪去,虽说没有尉迟受伤严重,可吐得吐,晕得晕,严重的怕是要休息上十天半个月。 燕云说完又看向自家老爹,一脸疑惑,“你说他们把那些火药都扔在地库,就不怕遇到雨水后受潮不能用?” “活着的都审过了,不是正规军,你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对的事情?就连我这节度使中随便指出来的下等兵,都比他们懂兵法。” 燕游方一脸的鄙夷,这倒不是他夸大,那些还活着的,不是前朝罪臣的家眷,就是随便劫过来的普通农户,唯一有战斗力的就是被炸的那座山。 就此等势力,也不知那荆王是锦衣玉食惯了,还是脑子不好使,拿这些兵谋反?难道不知他节度使军就在这里驻扎? 该不会是这些人想用这些炸药做文章吧?似乎有些不满这次爆炸的事故,燕游方开口道:“循融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我打算明日起程回长安,不过有件事需要拜托节度使。”武尧安眼神凝重,似乎从剿匪回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人的笑容了。 “少卿但说无妨。” 武尧安目光看向燕云如同恶狼一般狠厉,随后开口: “这次剿匪后想必荆州一带短期也不会再大量用兵,这次的俘虏要悉数上报,想必也要录个一时半载。” “没错。”燕游方点点头,不仅是这些人的去留问题,几座山头,清剿上来的东西,贼匪的处置,零零总总加起来够他处理一阵子了。 “恩。”武尧点点头。 “我来的时候是寺王保护我安全,如今我要回长安。知道的秘密太多,恐性命受到威胁,我希望燕云可以一同随我们回长安,顺便将这些折子,案卷一并交给大理寺。” 武尧安想着,圣人既给了她便宜行事之权,调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护卫,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听到这话,燕游方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后爽朗大笑道:“太子也许久未回长安,她母亲前几日还书信与我,正好趁此让给他回去看看。” “那还要辛苦将军多派些人手速速将这些清理好,我好一并待会长安,呈见圣人。 武尧安走后,燕游方将早就准备好的信放到燕云手中。 “还记得我之前带你去的那家铺子吗?就你母亲喜欢的那家蜜饯铺子。” 燕云接过信,有些迷茫地点点头“知道,怎么不知道。” 每次母亲都说她不喜欢吃这些甜的,可眼前这位就像没听到一般,隔三岔五就去买一次。 “把这封信交给那老板,其余的不要多问。” 燕云很好奇这信写的是什么,虽很想看,可纠结一阵后便把信放在怀中,随后看着燕游方点点头。 “你这次还要给母亲买蜜饯吗?” “替我买一份吧。” 听到这话燕云撇了下嘴,娘亲啊娘亲,看来爹爹还是把你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燕游方说完低着头,整理起各营房送上来的供词,作为面圣的证据,见燕云还在一旁站着,便叮嘱道: “对了,这武尧安一定要安全入长安。循融的事情,如果见到她家里人替我赔个不是,下次我如果能回长安,定向鄂国公登门致歉。” “我们为什么不将荆王也一并押回长安?”车马走出了荆州地界后燕云忍不住问道。 “荆王早就死在了家中的大火之中,如今我们俘虏的是山上的那群匪徒,匪徒按律不用压制长安,等圣旨一下处死就行。” 武尧安说得风轻云淡,完全没有在意身旁燕云的诧异,当然也不必在意,毕竟这人武力值不如尉迟,就连这脑子也比不上尉迟。 要不是她怕节度使也跟着谋反,她是不会带着燕云回长安的,毕竟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些风险。 既然这荆王自己炸死,那就不要怪她做这顺水人情,左右明面上都是个死人。 “少卿,那杜勒怎么办?”大夫开口便是致命一问。 原本还比较得意的武尧安小脸一垮,反问道:“我查杜勒是因为什么来着?” “是因为长安城中女眷被吴三金劫持一案,这杜勒又杀了吴三金,后又逃走,所以我们才来他老家追查。”大力在一旁开口回道。 “是啊!可这女眷被劫一案已经撤案了,那些官员并不让我们查,就算是找不到杜勒也无伤大雅...”武尧安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这案子怎么会这么顺利?没查到杜勒反而在这里查出了荆王谋反之事。这荆王早不谋反,晚不谋反,反倒在她到达荆州地界谋反。那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都被安排好了一般。 “少卿可有何不妥?”见武尧安拧着眉毛,大力问道。 “军中可有提问过那匪徒之首?”这荆王这个时候谋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被射了一箭,昏迷不醒,并未提审。”马车外骑着马的燕云回道。 武尧安长叹一口气,看着躺在马车内还在昏迷、嘴唇发白的尉迟,伸手握住了对方搭在外侧的手。 既然有人想借她的手除掉荆王,那边随他们的愿吧,眼下她已经没有心力去追寻这些,只等回到长安后再做复盘。 “元璟被抓了?看来他这炸死之术还是被人识破了~”丹阳微微抬眉,看面相似是在笑。 “姑姑不担心吗?万一他把您供出来。”巴陵在一旁低眉,可心里却在打鼓,主要是怕牵连到自己。 毕竟挖宝谋反这件事不是她亲自牵头,就连那宝藏分到的东西都未曾见到,若是因此被牵连... “谁把我供出来?哈哈哈哈!”丹阳大笑了几声,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荆王吗?荆王已经死了啊!那个匪徒怎么会认识长安城内的公主?一群亡命之徒说的话又有谁会信?”丹阳笑着拿起各铺子送来的首饰。 更何况就算是有人听信,那也只会把祸水引到高阳身上,关她丹阳什么事? 巴陵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中却在想,若是丹阳在这里,此刻会说些什么? “一个皇帝墓而已,里面出来的宝物还没有我府上的多,根本就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更何况他元景不是死了吗?一个死人与我何干?” 高阳慵懒地躺在榻子上,伸手扔出一颗葡萄,扔在了面前水池中央的平台上,那在水池中央的男宠跪着将葡萄吃了进去。 身旁的婢女微微低着头,那跪在池子旁回话的侍卫也不知该说什么缓解气氛。 只见高阳又扔下个白葡萄,看着那如狗儿一样乞怜的男宠心情大好地笑着:“这是谁送来的?还挺有趣,留着吧。” 高阳起身,整理了一下皮帛,抬眼傲慢地看着身旁的侍女。 “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说有事在身,今晚就不回来了。” “呵,他能有什么事。”高阳说完没再追究,将手搭在了那侍女的掌心。 “景明呢?”高阳说着向水池中央走着,侍女则低着头跟在身后。 “应该在和景月在论琴。” “景隶呢?” “在和景勒,景稚,景德,景合,景谙蹴鞠。” “那付月?” 听到付月这个名字,那侍女身体微微一僵,两人此刻已经走到那池中面首眼前。 男宠 没听到声音高阳有些不满,转身的看向侍女,声音微微大了几分:“付月呢?” “禀...禀公主,付月...付月上周已经被您赐死。” “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高阳说着转身蹲下,伸出手捏住那面首的下颚,左右转了两下,松开后又用手背在那面首脸颊上划过。 “那么,你今后就叫付月吧,看眉眼和神色还有几分相似。要不是我亲手用箭将他射死,还以为那人换了个面孔又回来了。” 那面授没有说话,很识趣地用脑袋在高阳摊开的手掌处蹭了蹭。 “我乏了,叫那几个弹琴的过来服侍我。这个就洗洗,丢给景勒他们好好调教。” 高阳说完又走回软榻上,正准备小憩,看到还跪在小池塘旁的侍卫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就下去吧,事情处理得干净些。”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大理寺了。”武尧安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尉迟。 这人中途醒来一次,后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着了,见尉迟没反应,武尧安看向燕云。 “一会我要去面圣,怕是不能把尉迟...” 武尧安话还没有说完,燕云便抢先说道:“少卿放心,她是尉迟,我不会不管。不过要委屈少卿您将马车借我一用,等到了府上我再差小厮返回。” “我没事,可以自己回府。”尉迟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 可还未等起身,燕云便伸手又将尉迟摁了回去:“你伤因我而起,自当我送你回去。” 尉迟见状也懒得推辞,想必这燕云又要把她带到府上,为他挡燕夫人的口舌。 武尧安下车前有些不舍地看着尉迟,听到大理寺其他人的声音后才缓缓走下马车。 “还望小燕将军照看好尉迟,待我回来自会亲自拜门谢过。” 听到武尧安的声音燕云撩开车帘,透过窗户口看向武尧安,思瞬后点点头,见对方走远,燕云撂下车帘看向尉迟。 “这少卿倒是有意思,你于她非亲非故却这般在乎,倒显得我有些无情了。” 马车继续行走,车身滚动撕裂着尉迟的伤口,无心睡觉的尉迟起身看着燕云。 “你若无情就不会送我,本就不是因为你而起。” “吼,你这中气十足,没想到你这么正直的人都学会骗人了?” “并非骗人,早就说过这点小事与我无碍,是你们太过于小题大做。”尉迟说着拿起长刀,用刀柄微微掀开车窗的窗帘。 离开长安多日,荆州都已经翻了天,长安却兵马未动,甚至都未曾增加兵马,怎会如此安静? “去南巷,肖记蜜饯铺子。” 等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尉迟便听到了表妹的哭声。 “你这堂妹倒是心疼你。”燕云说着扶起尉迟“真的不去我府上走走?” “细想了一下,我宁可听循月的哭声,也不要去你府上听你娘的唠叨。小时候她就没少唠叨我。” 尉迟说着掀起帘子,将手搭在循月的手上,两个人一起扶着尉迟回了宅子。 “循月谢过小燕将军了,等堂姐伤好之后定亲自登门道谢。” 循月屈身行礼,那燕云却抬手阻挠:“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此次回长安用不了几日便会出发回荆州,你堂姐这伤怕是不能好到那般快了。” 听到这明显奚落的语气,尉迟拿起手中的刀,微微拔出鞘向燕云示威。 “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司正清净。循月小姐还是好生照看,免得日后落了病。” “你才是,小心回家被剥层皮!” “云儿~娘可想死你了!”那女人说着环住燕云的手臂,攀着他向正堂走着,一边走还不忘数落着: “都是你那个不靠谱的老爹,说了几遍让你在长安城中当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都行,非要给你调去他身边,那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 燕云笑嘻嘻地将手中的蜜饯放到两人面前,随后谨慎道:“爹让我买给你的。” 本以为会换来更凶的数落,没想到老娘的声音反倒温柔了起来。 “你爹这人啊,你说他不长记性他还长着,你说他长记性吧,还就像没长一样。买就买吧,也好久没吃了。” 这话燕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好在眼下算是从数落中解脱了,便也没再追究下去。 “你今天去了鄂国公府?”燕夫人话锋一转,不似疑问,而是肯定。 “您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燕云突然升起一些恐惧,对周遭发生的事情产生的恐惧。 家父寄出来的神秘信封,母亲即便不出门对自己行踪也了如指掌,鄂国公府对待尉迟受伤的态度,以及武尧安的心思。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伸出手将燕云肩头上的树叶拍掉。 “这种树,全长安也就只有鄂国公府会种,听说是从老家那边移栽过来的,费了好大的力气,之前鄂国公府宴请的时候见过一次。” 燕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解释反而更加胆怵,只一面就能记住,要不是这人是自己的母亲,他真的会把眼前这人当成细作。 “循融受伤了,父亲让我去赔罪...”燕云小声解释道。 “自是要去赔罪,没让你谢罪都是老国公宽仁。” 见母亲那般朝圣的模样,燕云汗毛倒竖。 虽从小与尉迟循融要好,可老国公的面燕云却是很少见,只听闻其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却也未必能对晚辈这般吧? “母亲...” “好了,回来都回来了,说那么多干嘛,快尝尝为娘的手艺。”女人说着笑着搂住了燕云的胳膊,生怕对方要跑了一样。 “娘,孩儿车马劳顿,先回房小憩,醒来再来品尝您的手艺。”燕云说着挣脱亲娘的束缚,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回到卧房之后燕云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他至今记得小时候吃了母亲做的餐食,那几天差点住在茅厕。 要是再让他吃,怕不是小命都要交代在家中,还怎么回军中建立大业! “禀圣人,贼人已经全被虏获,此为节度使拟好的折子,军中之事尽在其中。” 说着武尧安从官服中掏出折子,与书信一并双手托举过头,那圣人见后看了眼身旁的内官,内官走过去将文书那好带了回来。 武尧安低着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临,这人自站在堂前一句话为说。 文书呈上,武尧安也未听到翻看书卷的声音,反倒是烛心燃烧的破风声异常清楚。 “你此次南下虽未将杜勒擒获,却平反匪贼,也是算是将功抵过。回去吧,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守好大理寺。” 唐临说完告辞的话,便带着武尧安出了大内。出了宫门见四下无人武尧安才再次开口道: “大人,那荆州的事情...” “既已回了长安,那便安心做好大理寺的事情。最近还有些案子需要你查,荆州那边圣人自有定夺。” 唐临此番话并不像是命令,而更像是劝告,武尧安了然,爽快道: “我刚回来,还未曾休息半刻,大人不如容我休息休息,顺便去看看我们那负伤在家的寺正?” “瞧我这记性,寺正受伤的事情都能给忘。” 唐临说完摆摆手,上了自己的马车,算是准了武尧安的恳请。 其实也并非他将尉迟尉迟受伤的事情忘在脑后,而是也跟就没放在心上,在唐临心中,尉迟始终不是他大理寺的人。 “可有截到宫里的书信?”长孙无忌看着来人,心中却找已经有了答案。 “信中写了剿匪的事情,天子的意思应该是以剿匪的名义处死,给皇家一个好名声。还有一件事,这杜勒可能已经不再荆州了...” “在不在荆州他也跑不了多远。这一家上下都在我们这里,他跑不出我们的五指山。”长孙无忌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 “可杜勒也并未跟武尧安一起入长安。”那探子担心手下事情办砸,长孙无忌怪罪与他。 “无妨。”长孙无忌笑道。 这杜勒本就是用来咬公主的棋,眼下有了更好的子,一个杜勒弃了就弃了。 下一步只要将这祸水明里暗里的引到长安城这几位公主身上,那这大唐的稳固便指日可待了! “去,告诉手下的人,近期要有意无意的将这几个公主府掺进来的折子递上去,尤其是那个不安分的高阳。” 高阳啊高阳,这次不管你是否有参与,如今是时候结束你那些荒唐又偏执的想法! 这戏台子他长孙无忌支了起来,唱戏的人已经到齐,且看这大戏由谁来收尾吧! 混沌中尉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年少的时候并没有偷偷跑去战场,没有看过那些杀戮,没有被那些死人握住脚腕的惊悚。鄂国公府里其乐融融并没有这般冷漠。 梦里的她每天跟在武尧安身后,两人讨论着这长安城里哪家的千金倾国倾城,亦或是看着武尧安在酒肆里高谈阔论,再或者跟着武尧安身后看着她屡破奇案,仗着她那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 生死之间 那梦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尉迟差一点沉浸在其中。梦终究是梦,尉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腿上的刺痛将她从梦中拉回现实。 尉迟微微蹙眉,睁开眼依然是无尽的黑暗,身边竟然连个照看的丫鬟都没有。起身微微叹了一口气,眼下疼得睡不着,脑海中忍不住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武尧安...她记得自己在爆炸声后不久好像听到了武尧安的声音,可那么远的路...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不过杜勒没抓到,不知道这次她该如何复命? 但这好像又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自己保护武尧安的任务已经结束,明日早朝后应该可以直接请旨辞去这寺正的职务,到那时便可以再次云游江湖,不被这些礼法束缚。 对!就是这样。 这一夜尉迟把自己的出行路线都想了个遍,直到鸡鸣天亮院子里开始有了走动的声音,细细听似乎能发现家里的人比之前好像多了很多。 尉迟刚要开嗓喊人,可一口气憋在胸口又晕了过去,随后便听到表妹喊人的声音,隐约中好像又听到了武尧安的声音。 “这烧怎么还不退?有找太医看过吗?”武尧安说着将自己的手从尉迟的额头上拿下。 武尧安又看了一眼尉迟腿部支起的桌子,起身掀开桌子上的被子,看了看对方腿上的伤。 “看过了,太医也只是给了一些散热的方子,并且嘱咐要密切观察腿伤。”循月在一旁急得直转圈,还要安慰武尧安。 “大人也不要太着急,表姐身子一向硬朗,想必是因为腿上染了恶寒,大内今儿一早就送来了药膳和补品,已经拿去熬了。” 循月说完给了身旁侍女一个眼色,那侍女看到后附和道:“是啊是啊,少卿大人!现在大小姐需要静养,我们有什么事情还是去正堂说吧。” 武尧安听出了她们主仆二人赶客的意思,伸手将尉迟的被子盖好,正色道:“也没有什么事情要谈,二位就不必强留在下了。” “这少卿大人还真是个谜语人。”那武尧安走远后对侍女说道。 “不管她,快来搭把手。”循月说着将帕子扔在盛着酒的碗中。 “二小姐这是何意?”侍女不知道循月在做什么,但还是伸手扶住了尉迟的身子。 “你昨夜煎药去了,这是御医给的方法。”循月说着用沾了白酒的帕子擦拭着尉迟的腋下。 “说是要是看到堂姐再发热症状不下去,就用白酒擦拭,有降热的效果。” “这次南下大小姐可受罪了,还不如不当官。”那侍女将被子盖好,又将给伤口换的药拿了过来。 “唐大人,有新案子?”武尧安神色恹恹行了礼。 一个时辰前刚出鄂国公府,正打算回自己的府上,却被大理寺的小史拦下,便又回了大理寺。 此时,整个屋子内只有她与唐临二人。 “也不算新案子,你南下期间发生的事情,叫你来是因为此事敏感不可大张旗鼓地查。” 唐临说着神色犹豫,似是不想让武尧安参与其中,可却好像又不能不说。 “大人直说便是。” 武尧安知道,此次回了长安,自己已经是被钉在棋盘上的棋子,接下来的事情也由不得她自己左右。 现在也别无他求,只求能保持本心,将真相曝光于阳光之下。 “禁书。” “禁书!” 武尧安有些震惊,这禁书她曾经也在夜深人静时偷看过,可看过之后她便一笑了之,觉得上面都是一些无稽之谈。 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看过之后还是将那书烧了去。 可到了如今,禁书中的那一段话武尧安总是不愿想起,她怕那禁书真的有预知国运、天事的能力。 可就算是不想记起,那段话也牢牢地印在武尧安的脑海中。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不武;身变空三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拔尽根犹在,喔喔晨鸡熟是雄。’ 如今那人已经是一朝重入帝王宫,看来自己这少卿是不会太平了。 想当初自己刚入大理寺之时,那堂姐还在寺中清修。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在大理寺随着唐大人破案,可堂姐一入皇宫便想起了她这个堂妹。 虽然两方并未给对方示好,可堂姐得宠没多久,两人是血亲的关系便传了出来,之后她破的案子再也没有人敢抢攻,甚至一路顺风到了现在的地位。 武尧安心里也明白,父亲是个商贾,给堂姐的支撑也不过是些银两,有了她这块大理寺少卿的牌子,朝堂上的人自然会被堂姐收拢。 虽然表面上看着是双赢,可武尧安就是很不爽被堂姐一算计到这种程度。 “正是你想的那本禁书。” 唐临说着惋惜地看了一眼武尧安,此书虽是禁书,可想要找到也不难,所以里面的内容他大致还是知道一些。 “圣人有意立贵妃为后,从那时起,民间便传出《推背图》中的推论,后查抄几处,但一直不绝。大理寺事务繁忙,我又无暇顾及这么多,现在你回来就全权交于你去处理。” “诺。”武尧安领命,可心中却打鼓,这件事又是谁的意思?又该查到什么程度。 见武尧安领命后并未离开,唐临再度开口:“可还有事?” 本不想开口,可想了想之前查案时所交识的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公子,思量一瞬后武尧安开口道: “若是再查到一些不可查之人,我该当如何?” “案子还没查,你倒是性子急?”唐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去做事吧!” 听到这话武尧安便也没在追问,正准备要走,却被唐临又叫了回来。 “尉迟的伤势怎么样了?听那书吏说,你是从国公府上出来的?怎么早就登门也不怕人家不招待,碰一鼻子灰。” “尉迟的伤势...”武尧安顿了顿,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迈着步子离开“大人若是担心,亲自去看看便是。” “赵箩呢?没跟你一起?”大吴看着武尧安一个人进来,伸脖子向对方身后望去。 “在我府上,让满月和晴雪带她做采买了,来了长安城怎么还能穿成那个样子。”武尧安没忍住打了个哈气。 一想到尉迟的伤势武尧安便一夜没睡,早上开始锣鼓一响,便套车去了国公府,哪里来得及管赵箩那个小家伙。 “尉迟怎么样了?伤还没好,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有些担心。” 听到大力说这话武尧安抬起头看着对方,眼神中尽是疑问。 “你别这样看我,尉迟武功高,有她在我清闲。” “不知道。”武尧安说着拿起一块果子塞进嘴里,安慰着自己空落落的肚子“早上去的时候突发热症,不知道现在何了。” 武尧安嘴上说着关心尉迟的话,可脑子里想的全是《推背图》之事。 “《推背图》的那些话都散播出去了?”长孙无忌走在回廊中,身后跟着心腹。 “现在民间的传言越传越严重,可圣人那边并未有所动作。好像是执意要立贵妃为后。”那心腹说着有些担心。 这几天长孙无忌是称病不上朝,可他们这些人不是进谏立后,就是参奏公主。 好一些的只是被圣人骂几句,那些在朝中扎根不深的小官直接被贬出了长安城,再这样下去怕是朝堂上没有他们可用的人了。 “太尉,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做官做到你这个位置应该要学会着眼大局,几个小官被贬了到时候再提上来便是。” 那心腹听到这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既然太尉执意如此,那他也领命执行便是,只要有眼前的太尉在,那顶梁柱就在。 “可是如果有朝一日那贵妃当上了皇后,不光后宫之事由她一手掌控,就连朝堂之事恐怕也没我们的用武之地了。” “臣明白,不过还有一事。” 听到这话太尉转身,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心腹,这人在朝堂上进谏的时候嘴皮子利落的八匹马都赶不上,怎么现在吞吞吐吐的像那耕田的老牛。 “《推背图》之事虽然圣人没有什么,可公主府那边好像有些异动。” 听到这话太尉仰头看向湖对面的枯木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长孙无忌知道圣人并没有因为荆州的事情处置高阳,正派手下的人寻找杜勒,准备用这个棋子将住对方,可万万没想象的她竟自己撞了上来。 “公主府那边再加一把火。”长孙无忌转头得意地叮嘱着“之前还听说她突然喜欢上推演之事,没想到是真的?” “确有此事,高阳公主最近与掖庭令陈玄运近期走得较近。甚至让陈玄运在禁宫之内伺候她向鬼神祈福问祥。” “她这是想窥天?难不成还对那个五马分尸之人念念不忘?真不知道该说是用情至深,还是说她蠢。” 身在的主家就不应该有感情,长孙无忌伸手挥了两下,示意那心腹可以离开去办事了。 推背图 “自我年幼,父皇就夸我聪慧,可再聪慧又有何用?连一个人都留不住。” 陈玄运站在高阳身后,不知对方是在对那些算牌中的灵位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吗?连投胎都不肯?”说到此处高阳突然噤声,转头凶狠地看了一眼陈玄运。 陈玄运不禁僵直了身体,他从未在任何女子身上见过那种神情,湿漉漉的眸子混合着幽怨与凶狠。陈玄运不敢细看,很识趣地退出了禁宫。 每每回想此事,高阳便痛心不已。 “那时我虽得父皇宠爱,可并无如此权势,你为何就不能等等我?” 每每想到自己心爱的人自刎与自己面前,高阳便头痛欲裂。那件事情她一直不敢深究,她怕复裴雪到死都恨着她。 “为何不肯听我解释呢?我们曾经那般快乐地在一起就不值得你留恋吗?” 高阳说着声音凌冽,她恨死去的父皇为何要将她嫁给房遗爱,恨房氏一族的权势,更狠自己有了权力之时那人却不在身旁。 高阳婆娑地扶住算盘,起身蹒跚的走出了禁宫。既然天不随她意,那就让这大唐天翻地覆吧!左右没了她活着也无趣。 陈玄运躲在一旁,看着高阳发疯一般将手中的《推背图》撕碎扔在了空中。 好在天空飘着细雨,直接将被撕碎的《推背图》打湿,打落在地上。陈玄运见公主走远,也不顾雨水,连忙将那书页拾起,扔进了屋内的火盆中。 散之后,武尧安回到府中,看着变干净了的赵箩,那样子比晴雪还灵动许多。 正想着用何借口再去鄂国公府探望尉迟,看到赵箩,武尧安伸手牵住对方。 “小没良心的,回来这么久也不去探望司政,亏她把你捡回来。” “是您不让我去的。”赵箩还是有些惧怕武尧安,在其身后小声辩解着。 循月刚吃完饭,正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向尉迟的卧房走去,那青菊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二小姐,少卿大人在府外求见。” 听到这话循月险些滑倒。 “她不是早上刚来过吗?怎么晚上也来?要不要我直接把堂姐送给她好了?这般殷勤。” 循月说完无语地翻个白眼,但并未停止脚步,继续向尉迟房间方向走着。 “二小姐,可这次少卿大人不是自己来的,身旁好像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看着不像侍女。” “不像侍女?”循月心里打着鼓,身子一侧,转了个弯去了正门的方向。 “原来这就是师父住的地方?好气派!比你那个宅子威严多了。”赵箩仰着头看向牌匾,又看了看门口的两个石狮。 “你还知道什么叫做威严?一会进去听我的,要是不听,明天就将你从去官府。”武尧安柔声威胁道。 话音刚落,朱红门开启的声音传到了武尧安二中。 循月站在门口,见武尧安并没有带大理寺的人,目光便落在了她身旁的赵箩身上。 “少卿大人前来,可是大理寺有什么案子需要国公府帮忙?” “并无。”武尧安见循月并没有邀请她们进去的意思,带着赵箩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循月小姐有所不知,我身边这位叫赵箩。是我与尉迟寺正南下时捡来的孩子,已经拜了尉迟为师。” 武尧安说着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循月,继续解释道: “那日回来我着急面圣,便让大理寺的人送到了我府上。可这孩子跟我正亲,这几天吵着让我带她来见循融,我这不刚散直就马不停蹄地带她过来。” 循月看着武尧安那心力交瘁的模样眼皮止不住地跳,让她不禁眯起了一直眼。 再一转头看向赵箩,那人伸着手臂,用袖子擦着眼泪小声抽泣。 “好吧好吧,你们跟我来。”循月说完向身后的侍女摆摆手,那人便离开了几人身旁。 “她还没醒?”武尧安说着伸手搭了一下尉迟的额头,见没那么热,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恩,一直这么迷迷糊糊的。时不时还说一些梦话,不过好在没那么烫了。”一说到尉迟,循月的态度便柔和很多。 那边赵箩看到尉迟这般模样,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循月听着厌烦,开口厉声道: “哭什么哭!堂姐只是病了,过几天就会好。” 那赵箩被吓了一跳,虽禁了哭声可却还在一旁抽泣。 “少卿大人看也看过了,若是赵箩娘娘不舍大可留在府中,我这就让青菊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许是觉得自己刚刚太凶,循月温柔地看向赵箩,那赵箩却害怕地躲在武尧安身后。 比起一直经常威胁自己的武尧安,赵箩更怕眼前这个师父的堂妹,这人虽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可赵箩总觉得这人不好惹。 “赵箩认生,还是回我府上住好了,等循融醒来,她想在这里住,由她。” 武尧安走后,循月站在尉迟庭院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出手,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指着武尧安消失的方向。 “她好大的官威啊!竟然敢对我尉迟家指手画脚?就算是杜鹏举也没塌门这么频繁,她当她是谁啊?我还求着她来住?” 青菊看着自家二小姐那炸毛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慰着:“您真是料事如神,刚刚府上的花匠来说,杜公子在前厅等您。说是带了好多滋补的药膳来。” “他来了?”循月见青菊点头眼神一亮,随后有嗔怒道:“他还知道来找我,堂姐生病这么多天也没见他书信来。” “我怕书信轻慢,回到长安后将府上上好的药膳都挑了一些,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听到杜鹏举的声音循月走上前,也没了刚刚的怒意。 “堂姐现在还未醒,不方便探望,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静养了。” “说句不厚道的话,我只是顺带来看堂姐的。”杜鹏举跟在循月身后,倾身小声说道。 “小心堂姐醒来打得你满地找牙。”循月说着挥了挥拳头,转头正色看着青菊“帮我照看一下堂姐。” “你说堂姐要是知道我们两个不照顾她,反而跑来这里采藕,会不会生气?”杜鹏举说着将手中的断藕扔到了篮筐中。 “没事没事。”循月舀水倒在了还带泥的藕上清洗着“顶多就是她下次南下不给我带礼物了。” “府上没有壮年,都是老家丁,这池子里的藕再不挖就浪费了,我辛辛苦苦种的呢,要不要带回家一些?” “循月还真是小气,想用这小小的藕就打发了我这个劳力,那西坊市做工的都比你给的多。不过这其他闺秀都喜欢茶道之类的,你怎么喜欢种这些?” 循月被说得脸红,口无遮拦道:“人各有志,我就喜欢看万物生长的样子,等我们另立别府我还要种很多很多东西,你那些风雅之事怕是没人理喽~” 杜鹏举笑笑没说话,将最后一块藕扔到了篮筐中,随后起身走到循月身旁坐下。 “你我成婚后便要去州府上任,调令还在吏部,等着我们大婚后发出。到那时可真就没有人理我咯~怕是你也要离开这些玩伴。” 循月听出来杜鹏举语气的伤感,并未接他的话,而是舀了些干净的水浇在杜鹏举沾满泥的腿脚上。 “脏死了。” “我帮你挖藕你竟然嫌我脏?”杜鹏举说着不怀好意地伸出沾满泥的手,趁循月不备在对方脸上抹了几下。 “你刚刚还嫌弃我不会附庸风雅呢!”循月抬起头微微睁大眼睛反驳着,随后又舀了水泼在杜鹏举的双腿上。 “欸?这你可就说错了,我是嫌弃你不喜茶道,风雅之事你倒是很会。” 杜鹏举看对方有防备地向后仰身,佯装洗手,见对方有所松懈后立刻抬手要在循月脸上再抹上一块泥才罢休。 可循月再怎么说也是武将家的孩子,虽不习武,但一招半式还是会的。 本能反应之下循月双手交叉护住了自己,可没想到那瓢中的水一半泼在了杜鹏举身上,一半浇到了自己身上。 “都是你干的好事!” 循月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水,起身弯腰将木桶内剩下的水一股脑地浇在了藕上。 那杜鹏举也没闲着,起身将自己搭在树枝上的披风拿了回来,在循月再次直起腰的时候披在了对方身上。 “马上要入冬了,天气冷。你要是着凉,我怕是要把照顾家母的老妈子叫过来照顾你了。” 面对杜鹏举的打趣循月红着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看着对方差不多干净的脚,循月将对方的鞋子踢了过去。 “你也穿上,小心着凉。” 杜鹏举憨憨地点头,伸着脚在枯草上蹭了下水渍,草草穿上鞋。那循月已经提着木桶回走了几步,杜鹏举将那一篮地藕拿上追了上去。 “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等你?等你追上我说一下伤春悲秋的话?” 循月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喜欢伤感的人,凡事要向前看,不然的话以国公府的情况她早哭死好几回了,要是再加上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那不还得悬梁自尽? 好兆头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着满园的秋色感慨罢了。”杜鹏举以为循月生气了,小声解释着。 “你若不喜,我下次不说了。” 两人走在回廊上,府内的灯笼早已经被燃起。循月顿了一下脚步,随后继续向前走着,开玩笑道: “我并无责怪之意,州府虽远,可却是与你一起。这偌大的长安城我本就没什么玩伴,到那里与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院子里种什么一定要听我的。” 听到此话,那杜鹏举快步走到循月面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激动地说道:“有你陪伴,我亦无悔。你想种多少藕都可以。” 循月看着对方推过来的藕,笑着撇了撇嘴:“谁要种一池塘的藕啊!你吃不腻吗?” “二小姐,原来你们挖藕去了,可让我好找。” 听到青菊的声音循月一惊,也不顾上眼前的杜鹏举,立刻快步走到青菊面前:“可是表姐出了什么事?” 青菊看着循月着急的模样,微微摇头“不是大小姐,您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见对方身后的杜鹏举走了过来,青菊伸手将那一篮藕接过。 “杜公子也一起用膳吧,做了几道您常吃的菜。” 杜鹏举点点头并未反驳,反倒是低头看了一眼循月:“不过要等一会,你看看你家二小姐这花猫脸。” 说到这,循月才想起自己脸上的泥巴,伸手摸了一下。 “确实要去洗个脸。” 走到自己卧房门口的时候,循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杜鹏举身上。 “你先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再给你找一件干净的一副换上。” 杜鹏举看着循月关门的身影背过身,正准备找个石椅坐下,还未走到,那开门声又响了起来。 “你这么快?” 杜鹏举难以置信循月换衣服的速度,恐怕就是他自己也要换上一炷香的时间吧,她是怎么做到的? “恩。”循月点点头,走到石桌处,将手中的布靴放在了杜鹏举面前“你试试这个。” 那一直跟在身后的青菊此刻也笑意盈盈,杜鹏举不知何意,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 见杜鹏举这般呆傻,青菊解释道:“这是二小姐亲手为杜公子缝制的,公子穿上试试。” “你亲手做的?”杜鹏举像是获得了世间珍宝一般,将靴子捧在面前看了个遍。 “这靴口处的符文是何意?”杜鹏举皱着眉,这寥寥线条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 “鹏鸟。” “好兆头,展翅高飞,就是潦草了些。” 听到这话循月有些不满,伸手就要去夺杜鹏举手中的靴子,却被对方挡了回来。 “送人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嫌弃潦草吗?青菊,你去找找家里有没有爷爷的衣裳,给杜公子换上。” “潦草好啊,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杜鹏举说完将靴子穿上,见青菊要走阻拦到。 “衣服就不用了,老国公体魄魁梧,我穿身上就像个唱戏的。再说我这身上的水也干得差不多。” 青菊拿不定主意,转头看了一眼循月,见对方点头才又站回循月身后。 那杜鹏举却将腿抬了起来,在循月面前晃悠了几下。 “怎么样,我穿上它是不是更帅气了?” “一双鞋子而已。”看着杜鹏举那憨憨的样子,循月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不只是一双鞋子。”杜鹏举说完背着手站了起来,仰头看着明月。 见对方又要伤春悲秋,循月连忙起身握住对方的手腕,带着对方向前厅走着。 “你拽我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我肚子饿了,再不去吃饭,饭菜都凉掉了。” 循月说着并未停下脚步,杜鹏举却用另一只手握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随后道:“这双鞋包含了循月小姐对我的倾慕之意,我定好好对它。” 听到这话循月险些栽一跟头“不是到的还以为圣人下了圣旨,让你跟这小子结为夫妻呢。” “这孩子是怎么了?饭都没吃上几口,从国公府回来之后话都少了好多。”晴雪看着赵箩的背影疑惑道。 “被吓到了。”武尧安说着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她能被吓到?少卿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几日,她天天拉着满月管家给她将那些怪力乱神,听得可来劲了。” “这世上鬼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心。”武尧安将口中的饭咽下去后颇为高深地说着。 不知是菜吃腻了,还是心中的事情太多,此刻的武尧安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将碗里的饭吃完便回了书卷室。 “少卿不再吃一些?”晴雪看着餐桌上没怎么动的菜问道,这些可是武尧安离开长安前喜欢吃的东西。 “不了,你去弄点热酒送到书卷是室,我今夜要在那里看案卷。” 听到这话,满月走了上去,跟在武尧安身边劝道:“少卿也注意下自己的身子,自大南下回来您就没怎么休息过,在这样下去我怕您身体吃不消。” “查案要紧。”武尧安有些疲惫的说着。 “大理寺又不是没有其他人。”满月有些不满的说着。 武尧安摇摇头没再说话,关于禁书的事情武尧安并没有让大吴几人去做,甚至还派了一些其他事情给几人。 “循月因为她堂姐的事情心情不佳,赵箩还要你们照看一下。” 武尧安坐在案牍前,翻开从大理寺拿来的关于禁书的案卷。每一条都暗戳戳的指向公主府,想要查下去就定然绕不开。 “本以为是针对贵妃的,没想到还是饶了回来。”武尧安喃喃自语道。 “小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满月将碳炉烧好,将要热的酒放了上去。 “没有了,你们早点休息。” 鸡鸣狗吠时,武尧安抬头看了下窗外的景色,炉子内的火早就凉了下来,她舒展了一下四肢,最后将昨夜写好的奏折放在了官服的袖子中。 正要起身,晴雪拿着毛巾还有热水走了进来。 “少卿这是一夜未睡?奴婢这就为您洗漱。” 武尧安走到晴雪身旁,将双手伸进热水中才舒服一些。 “赵箩怎么样了?” “好多了,小孩子脾气,早上起来就忘了。” 晴雪说着将擦脸的麻布递了过去,继续问道:“少卿起这么早,还没让厨子做早饭,我这就去通知一下。” “不用了,还是直接送到大理寺吧,我要赶在早朝前去见唐大人,怕是不能在府上用膳了。” 武尧安擦完脸并么没有将麻布还给晴雪,反而交代着:“去让府上的马夫套一辆马车,直接去唐大人府上。 到了唐临府上,武尧安刚下马车便碰到从府中走出来的唐临,见到唐临后武尧安立刻上前。 “唐大人。” “这么早来我府上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武尧安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自己袖中的奏折掏了出来。 “大人,这是在下查出来的,上面已经详细写了线索以及结论,但恐事情牵连甚广,所以一直未有决断,还请大人代为决策。” 听到这话唐临便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走上了马车,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着: “此事你不要声张。” 武尧安点头算是应下,本想着回大理寺吃个早饭,可没想到还没吃上几口,便被贵妃宫中的人叫去问话。 “这种事情你掺和进来做什么?你应该是最懂得明哲保身的,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武昭仪看着身旁的武尧安教导着。 虽不知为何圣人突然要查抄公主府,可眼下查抄公主府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有那长孙无忌在后面做推手不愁没人去查抄。 可万万不能是他们武氏的人出手,一来太过于招摇容易树敌,二来如果处理不好便是得罪了老臣。 武尧安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这些她又怎么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圣旨下来的这么快,看上面的墨色,应该已经写了有几个时辰,但早朝也才刚结束,圣旨怎么会下来这么快?难道圣人已经早有决定? 这棋局究竟谁才是棋手。 要是放在南下之前武尧安也未必会理睬这种朝堂上争端,可那些人竟然把尉迟给炸了。 这口气要是不吐出来谁都拿她当病猫,一想到尉迟伤得那么重,回来这么多天也没见好转,她就恨不得现在抄了那些人的家。 “罢了罢了,圣旨都下来了。” 见武尧安没说话,贵妃挥了挥手,这个堂妹不过是她在朝堂上权利的一个象征,风头盛一些也许不是坏事,蛰伏了这么久也该清扫一下门前雪了。 更何况她跟高阳那帮人暗中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查了就查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让长孙无忌用了武尧安这个棋子,她有些不爽。 长孙无忌...想到这个人贵妃眼神便冷了下来,你不是力保王皇后的位子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保得住那个废物。 武尧安没有理会贵妃变幻莫测的脸色,出了宫门也并没有着急去大理寺,拿着圣旨便去了鄂国公府。 小伤、小伤 “少卿来的正是时候,堂姐醒了!” 看到武尧安循月没有了前几日那般冷漠,反倒是难得的给了个笑脸,武尧安把这都归咎于尉迟醒来的缘故。 “当真是醒了?你没骗我?”武尧安说着拽起循月的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去尉迟的房间,就将循月拖了回去。 “少卿自己去看就好,要是那个赵箩想来也可以。”循月说着挣脱武尧安的钳制,她头一次发觉这人手劲这么大。 “我刚从堂姐那出来,她精神头很好。昨日当值的下人偷懒,醒了一晚上都没发现。今早我去才发现,堂姐让我给她去拿点吃的。” “嗷嗷,那你去,你去。顺便给我也拿一些,最近处理公务比较忙都没来得及吃饭。”武尧安说完迈着飞步向尉迟卧房的方向走着。 循月歪了一下头看着武尧安一扭一扭的身子心中暗暗发誓:等她大婚的时候一定要多折腾折腾眼前这位主!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武尧安一进来直接伸手怼在尉迟额头上,一脸关切的问着。 “小伤小伤...” 尉迟尴尬的将自己手中的糕点放回了桌子上,她哪敢说自己是因为蹬被子着才发热的,随后稍微坐直看向武尧安。 “少卿大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看你,大理寺的事情暂且还不劳烦寺正”武尧安想起刚刚循月的话,将那块糕点拿起来又放回尉迟手中。 “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你。” 尉迟点点头也没客气,又吃起了手中的食物,既然对方没什么事情,那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得快点养好身体,眼看循月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总不能这副模样,虽然说腿上已经开始结痂,可现在还不能用力。 “你要不去我府上住吧?这循月要大婚,鄂国公府上上下下忙的要命也没工夫照顾你,去我那里还能好的快一些。” 见尉迟吃的香,武尧安也忍不住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尉迟低下头思考了一下,她本就要离开朝堂,还是不要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为好,索性拒绝道:“我好得快,等我吃饱了就可以下床活动,大人不必操心。” 说罢,尉迟又看了一眼武尧安手中的圣旨,补充着:“想必大人刚从荆州回来,定有朝政需要处理,那再下就不多留了。” 看到对方的目光后武尧安也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圣旨,不用她这位少卿出手,那公主府里的人早就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眼下武尧安也不是很着急,但看着尉迟这般疏远难免有些不开心,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循月端着水果从屋外走了进来。 “是在说我大婚的事情吗?过两天爹娘都会来,会有人照顾的。”循月本想着说句话帮两个人解围,没想到反而让尉迟改了口风。 “什么时候到长安?”尉迟低着头,说话声音闷闷的。 老国公所生三子,因为就剩循融的父亲还活着,所以几个孩子小的时候为了公平,便都记在了他名下,循月也就管循融的父母也以爹娘相称。 “啊?大概就这两天吧...”循月说着顺势坐到了旁边。 再次抬头,尉迟一副狗腿子的模样看向武尧安。 “少卿大人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我身为大理寺寺正怎么能在家养病,况且我这腿好的也差不多了,能走路!” ??? 武尧安看着尉迟,又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循月,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徘徊,最后还是木讷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这尉迟这又是怎么了? “你们慢点。” 循月扶着尉迟有些担心。这个姐姐她还是了解的,现在不从家跑出去,等爹娘回来那就是一段难熬的日子,看来还是过不了那一关。 一上了马车尉迟就是一副拒绝对话的模样,闭着眼,拄着刀,表情有些凝重,看来是在忍着腿伤。 可憋了一路,最后武尧安还是没忍住,看着尉迟那失了血色的脸庞试探的问道:“还疼吗?” “无碍,就是有些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尉迟说完又轻轻咳了两声,抬眼看着武尧安,“这几日就麻烦大人了。” “客气什么!”武尧安摆摆手“不过我要先去高阳公主府,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还是你先回府。” 尉迟沉思片刻有些虚弱的回答着:“一起去吧。” 武尧安现在可是长安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权贵,想攀附于眼前这位的更是数不胜数。 尉迟想了一下,就算是自己现在腿伤了不能动武,这武尧安的性命在长安城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威胁。 “也好!” 武尧安挑挑眉,将身旁木盒里的卷宗拿了出来挨个看着,上面一一记载了公主府的近况,以及与荆王书信的证据,还有禁书藏匿的位置。 如果不是在公主府安插人手,这些又岂是一朝一夕能知道的?看来不只一个人想对公主府动手。 “荆王...” 喃喃一声后许是发现不能在长安城提着个名字,武尧安改口道: “荆州的那些反贼不日便当斩首,长安城里的已经控制起来,就是这高阳公主太过于疯癫,眼下很棘手。” 尉迟看着武尧安这副模样没有搭话,说道高阳她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当初在狱中被杀害时写下‘公主害我’的采花贼,还有那个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杜勒。 有到如今的局面好像都有一双手在推动一般,推动着她们去查公主府。 尉迟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武尧安,见对方依旧在自言自语的思考便又低下头无声的虚叹了一口气。希望现在自己的想法是多余的。 “看我做什么?下车了。”武尧安趁机拉扯了一下尉迟的手,随后从马车上下来,伸出手准备扶着尉迟下车。 “你刚刚在想什么?”一下马车武尧安就扶住了尉迟,两个人跟随者护卫进了高阳公主府。 虽说这案子已经交由丞相全权审理,但实际上也就是让丞相最后敲章定夺而已。 实际上办案的还是武尧安,眼下来公主府也不过是秉旨看看,这高阳公主整日里在搞什么,顺便查查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我哥哥宅子里还有一个四轮车,也是供腿脚不变之人使用的。要不让管家取过来,你这腿就别走路了,我看着都费劲。” 见尉迟没说话,武尧安便当她默认了。 “你说这公主府跟国公府比如何?”许是没想到在这么中心的地段还能有如此风景,武尧安脱口就问了出来。 听到声音尉迟停止了脑袋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色,喃喃道:“当真受宠。” 尉迟这话倒不是跟鄂国公府比,国公府虽大,可大部分都是家里人习武用的地方,到没有这里讲究。 其他的公主府她也有幸去过,样子都差不多的皇家制式,但大小连这里一半恐怕都比不上,更别说这院子里的山间摆设。 只见武尧安遣散了侍卫,两人又走了一会,走到无人之地时尉迟才再度开口:“如若日后你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会怎么办?” “嗯?”武尧安紧了紧被风吹散的披风,一时间没反应出对方是在说谁。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果不想国公府,大可以一直在我的宅子里住下去,就是地方小了一些。如果不想在长安,我在江南老家还有一处宅子。” 武尧安想了想很孩子气的用手比划着。 “应该要比这公主府还要大一些,后院还有条小溪穿过,运气好的话还能插几条鱼吃吃,风景也要比这里好一些,四季如春~” 看到对方那明媚的笑容尉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一丝酸楚,如果到那时也不知道这小豆子能不能抗下来。 或许...自己可以在长安多留些时日,那样就算真的到了最差的地步,自己再不济也能讲讲江湖事给对方解解闷。 嗯!就这么定了,反正自己现在腿伤未愈总是要等一些时日的。这般想着尉迟又点了下头,肯定着自己的想法。 “你这到底是要住还是不要住?怎么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 武尧安看着对方那副模样歪着头眨了两下眼睛,伸出手贴在武尧安的额头上试了下温度。 “没问题啊?难不成昏迷的时候被鬼上身了?要不要我去把南山的道长找过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尉迟说着将武尧安的手从脸前拿下来。 随后又看了一圈冷清的公主府,地上的落叶显然有几天没有清理了,便开口问道:“这公主府里的人呢?” “一早就抓起来了,没问题的转卖,有问题的按律法处置,整个院子里就剩下高阳公主,还有她的那几个贴身的仆人。” “高阳公主也在?她不是应该在丞相那里吗?”尉迟有些吃惊的微微睁着双眼,这武尧安到底要干什么?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小点声!” 武尧安将尉迟拉到了一旁,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守着的侍卫,又转回来小声解释着:“我就想知道当年那个辩机的事情,放心吧,把她留在这里是正常手续,已经像丞相请示过了。” 值得一试 “你!”尉迟欲言又止,一口郁气憋在心口,最后干脆只跟在武尧安身后不再搭理对方。 算了算了,没想到都南下这么久又回来,这武尧安还惦记着这事情。 随她去吧,随她去吧,尉迟心中默念。 这事情就算武尧安不去问高阳也要去问别人,倒不如让她去问一个将死之人,也能少一些不必要的祸端。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武尧安搀扶着尉迟向那高阳所在的房间走着,许是因为要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答案,心中难免有些雀跃,肉眼可见的如寻常的那种开心不同。 “没什么。”尉迟摇摇头,并未多说。 两人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高阳平时用来占卜的那间屋子,情报里面说,这可是一比一还原了夜庭。 那皇家禁地武尧安没进去过,不过今天竟然能在公主府里看到,当真还要感谢一下这位张扬的公主。 推开门那高阳还在屋子内做推演,似乎并没有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那武尧安也是不着急,扶着尉迟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直到那香烛燃尽,高阳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那脸上也并未显现出阶下囚的态度,反而如往常一般高雅的坐在了一旁。 “大人有什么事情直接问就好了,如今将我扣在这府里,不就是想着我已是反贼,不久就会被处死,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虽是保留了公主该有的端庄,可尉迟明显感觉得到,这人身上的锋芒并不像那日狩猎一般。 反而有些超脱世俗的淡然,好像眼下这些都已经是命数,她已经准备好了一般。 “我...”武尧安想了一下,反正时间还长,便先问了些案件的事情。 “我想知道你向来与荆王不和,怎么还能掺和到这种事情中去?” 高阳将那刚热好的酒送入口中,满意的看着燃的正旺的炭火“这么冷的天就要配这种酒才舒服。” 武尧安看着杯中的热酒,又抬头看了一眼那边有些失神的尉迟,静静的等着高阳开口。 “元景是个不成器的,我只是想在那宝藏里寻一件物品,她们的事情我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什么,哄着他们完罢了。”那女人高傲的仰起头轻蔑地笑出了声音。 高阳相信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哪天也会被安上个劳什子的罪名,倒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也没有活的那么憋屈不是? “那你可曾寻到?”武尧安想知道到底那墓里有什么。 这高阳断不是那种可以用性命哄她玩乐之人,可从几个府上查抄出来的物品单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那些珠宝,甚至还没有这公主府的奇珍异宝多。 “当然没有,不过我有所图,图的不光是那宝藏里的东西,更图让房氏一族一起陪葬!” 说话间高阳又将那仆人到的一盏热酒喝了进去,脸上尽是畅快之意。 这么多年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就算是赔上了自己的命,她也觉得值得一试。 听到这话就连一直在状态外的尉迟也被拉了回来,这公主到底是有多恨这位驸马?这驸马知道吗? “少卿大人也是混迹官场之人,不会连这些都不懂吧?你肯定很好奇我在那宝藏中寻什么。” 见武尧安点头,高阳再度开口: “相传梁王的宝藏中有一可以招魂的罗盘,我是为那东西去的。只可惜他们挖出来的宝藏中,我并没有见到那罗盘的影子。” 高阳虚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流露出惋惜。 武尧安有种感觉,即便她不开口问辩机的事情,对方也会如数说给自己听。那种临终前想让别人知道她这辈子的执念的心情。 “你是想问辩机吧?并不是先父刺死的,是我将他五马分尸后,父皇怕佛门怪罪,才将事情揽了过去,却不知被传成了那种故事,世人还真是无聊。” 高阳目光触及刚刚卜卦的地方,有些湿润。武尧安猜想,眼前这人大概是想到了某位故人吧。 “我大唐律法对僧人的管控向来严格,进出寺庙都会有登记,这些大人想必已经查过了吧?更何况这辩机已经被选为玄奘的译经大德,我与他并没有太多瓜葛。要说有,那也是几面的度化之缘。” 说道这,高阳突然话锋一转。 “再说这大唐盛世,先父如此宠我,就算我真的与那和尚有些什么旁人又能奈我何?不过是他撞到了一些不该撞到的事情该死而已。” 武尧安突然有些羡慕,羡慕高阳的高傲放纵,以及身后父皇的宠爱。 只不过如今那最宠爱她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高阳落得如此吧? 一个人一旦如高阳这般骄纵久了,便很难再改变回来不是吗? 武尧安心中正五味杂陈时,那边高阳又开始回忆起前尘往事。 “我与她相识于我的山庄,那日我在山庄后林打猎,险些将她射中。你知道吗?她整个人脏兮兮的在树边采果子,远远看去跟那小鹿没有什么差别。” 高阳深吸一口气突然闭上了双眼,武尧安看的清楚,她眼角划出一滴泪。 “我下马将她带回当时住地,她生的俊俏,就是有些失了智不像她的年纪。后来辩机找上门来才知道,此人是他无意间在山间捡来的,因寺里不能收留女弟子,匆忙之下便安放在我山庄旁的破屋内。” “此女能听到别人在说什么,但是却说不出话。她识字,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告与我。” 之后高阳惆怅了许多,说话声音还有些感慨。 “奈何好景不长,这辩机并不知道她的身世,我曾派人查过。” 高阳说着低头看了看杯中的热酒,不过这次她却未喝。 “复裴雪是突厥遗珠,逃难来到中原。本可以安心做一个塞外公主嫁入我大唐皇室,可族中谋反,她见报仇无望,便想来和亲,以求我大唐能帮她拿回失地。” 几人都知道这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曾经有过婚约,可现在她已经没了身份,皇室又怎么会认这么一个人。 “我将其中的利害与她说了许久,她大病了一场后才将将安心在我府上养病,人也逐渐开朗起来。” 高阳说完看了一眼尉迟循融,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尉迟有些摸不到头脑。 “说起来那时循月也养在公主府,两人那时在我府上形影不离。循月不嫌她是个哑巴,什么都与她说。” “既然要好,为什么我们每次提到公主府的事情循月会如此害怕?”听到这些后尉迟终于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本来身边带着复裴雪并没有什么,可那日狩猎后房遗爱突然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担心是辩机说了什么,便将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统统杀了,包括那些我派出去调查复裴雪的探子。” 武尧安放下手中的热酒,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想必就算辩机不说什么,以公主这般猜疑的性格也挺会将他斩杀。 “辩机于复裴雪有恩,听到此事后她与我大闹了一场。此后房遗爱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包括她的身份。可辩机的事情之后,她便什么事都不与我说。” 高阳的声音逐渐变小,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哭腔。 “我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便搬到了庄子上住了一阵,准备凉她一下。那次我也有些生气,我堂堂一个公主,每次两个人有矛盾都是我先低头,那次我没有低头。” 高阳说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酒杯放回了身旁侍女的手中,那侍女大概是跟着高阳最久的一个,此刻早已经控制不住泪水。 “等我再回府的时候,她正拿着剑站在我们曾经生活的庭院中,就像是特意站在那里等我一般。” 高阳话还没有说完,这件推演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照进屋内,让几个人一瞬间有些不适应。 “循月?”看清来人后尉迟有些微微皱眉,突然站了起来。 循月不是连高阳这几个字都听不得,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府?难道是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 循月将身后的青菊留在外面,自己则关门走了进来。高阳公主看着循月走过来颓废的说道: “那件事之后你也下的不轻吧。” 循月并未说话,只是将一个手缝的,带有突厥特色的布偶放在了高阳手中,随后走到尉迟身旁站定。 “这是?”高阳曾经并未在府上见过此物,可循月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这么一个东西。 “这是复裴雪缝制的,布偶里有东西,想来应该是给您的,我没有拆开。” 循月说完,那高阳迫不及待地将布偶撕开,里面露出了帕子的一角,绣着两只看不出来的东西,将帕子拿出来,里面包着高阳曾经用过的发带。 发带上赫然绣着‘愿来世你我比翼双飞’几个字。 高阳用手反复摩梭着发带上的这几个字,怪不得复裴雪走了之后她再也找不到这条束发的发带了。 这发带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高阳头上所绑之物。 八字 她高阳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来世,她只相信今生今世。可自那时起她便专研起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就是想生前再看看复裴雪的模样。 高阳没有理会其他人,伸手将头上的步摇和发簪全部拿了下来,最后用手中的发带将秀发垄起,弄好后又将那布偶拿在怀中。 看着高阳泪眼婆娑的模样,武尧安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包药递给了那近身侍女,趁那侍女迟疑之际又打开香炉放了些东西进去。 那高阳也是识趣,拿起酒盏亲自送到侍女眼前,待那药粉化开一饮而尽。 “还要谢少卿送我一程。”高阳说着怜悯的看了循月一眼。 “听说你要成婚了,我是将死之人,现在我府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 高阳说着转头看向那些推演的算牌,继续开口道: “我私下合过你二人的八字,杜鹏举的命格虽不是御前之人,但一辈子顺风顺水,你二人八字很配,但一定要记住珍惜眼前人。” 几人出了公主府,尉迟想起刚刚高阳那一脸幸福的样子,嘴里还叫着复裴雪的名字,忍不住开口:“你刚刚在香炉里放了什么?” “圣上赏赐的摄魂香,西域进贡的。说是死前闻得此香,可见到心中想见之人。”武尧安说这有些唏嘘,没想到高阳的故事竟是这般爱而不得。 武尧安摸着怀中那剩下的一点点摄魂香,希望自己不会用上。 出了公主府,两人上了马车后,那循月也跟着坐了上去。武尧安看着有些一反常态的循月没有说话。 反倒是尉迟最先开口问道:“那布偶从未见你拿出来过。” “那是复裴雪临终前给我的,她知道如果她死了,她生前所用之物都会化成灰烬,便早早将此物托付于我,当时还不懂什么意思。” 尉迟见状伸手覆在了循月放在膝盖的手上,无声的安慰着。看来这一次她心中的这个结应该也可以解开了。 “想来公主这般厌恶房氏也是因为复裴雪了,其实回到公主府后复裴雪并不快乐,但有公主在也还算过得去,可公主也不是时时刻刻在她身旁。” 循月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可能出了复裴雪本人外,就她这个外人最清楚了。 “房家家系庞大,他们以为公主于辩机有染,见询问辩机无解,便将目光对准了复裴雪。什么询问,想来只是单纯的泄愤罢了。” “公主不知此事?”武尧安有些不明白,以高阳那种才智,怎么会不知这种事情? “每次复裴雪被虐待后她都会找借口大吵,以此躲避高阳。直到那次,她们发现了两人之事,复裴雪怕玷污高阳的名声,便那剑自刎。” 循月说着低下头,掉落的泪水洇湿了身上穿着的锦绣长袍。 “只是没想到那天高阳公主回来了,我跟在公主身后怀中捧着她给我的果子,开心的去找复裴雪分享。 尉迟伸手掏出怀中的帕子,递给了已经有些泣不成声的循月。 “她衣服上都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血痕,房氏那些人还不罢休跟了过来。我时常在想如果那天我不贪玩,一直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感受到循月颤抖着身子,尉迟伸手一把将循月揽到怀中,轻抚对方的后背安慰着。 “堂姐!呜~” 武尧安则是敲了敲车身交代着:“去鄂国公府” 到了鄂国公府循月早已经哭睡了过去,要是以往尉迟定会把她抱到府内,可现在她腿脚不便。 尉迟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受伤的腿,也不知道什么能好。 正思量间,马车外突然响起来杜鹏举的声音:“循月。” 武尧安闻声撩起帘子,看向一脸焦急的站在马车外的杜鹏举“你来的正好,替我们照看她一下,大理寺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们就先走了。” 被吵闹声惊醒的循月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武尧安扔下了车。 马车再次行进的时候武尧安好奇的开口问道: “诶?你有没有喜爱之人?按理说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怎么没看鄂国公府为你寻一门婚事?反倒是你那个堂妹先出阁。” “按理说少卿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怎么没见贵妃将你许配给谁?” 尉迟说这话不是为了别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以两人的身份断不会那般轻易的婚配。 “你说错了,我曾经也是有过一门婚约的,不过那人已驾鹤西去。” 看着武尧安这般模样,尉迟就知道这人并未将那举人放在心上,但还是开口提醒道:“死者为大。” “不过我倒是有一喜欢之人,只是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在一起了。”武尧安将手从胸前拿开,低头没了刚刚那般明朗。 “能让少卿看上的人,定是人中龙凤。”尉迟阿谀奉承了一句并没继续说话。 “是啊!她有男子身上所有的全部优点,果断,忠义,有勇有谋...”武尧安低声喃喃着。 她还比寻常女子心胸开阔,不局于眼前,虽也被家族压迫,但还能在尺寸之地中活出自我。 “你看我这衣服好看吗?师父我可想死你了!” 尉迟前脚刚踏入武尧安的府邸,这后脚赵箩的脸便凑了上来,人看着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这衣服是我出钱买的,也没见你对我般殷勤。”见两人那亲近的样子武尧安将尉迟推给了赵箩,正好她要处理些事情不能照顾。 “我是尉迟大人收养回来的,当然与她亲近。”赵箩不服气的歪着脖子辩解着。 “你家尉迟大人还是我收养回来的呢,你们两个。” 武尧安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伸出来虚点了两个人郑重的说着:“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寄我篱下!都乖着点听到没。” 看着武尧安离开的背影赵箩调皮的做了个鬼脸,随后搀着尉迟像后庭走着:“那你是不是最近就不能教我习武了?” 听到赵箩那语气中略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尉迟开口道:“你若不学,那我也不必收留你。” 此话一出,尉迟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人气势一下萎靡起来,瞬间改口道:“不过我这两日身子确实不好,教你也太过劳累,休息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 赵箩高兴的蹦了起来,随后松开尉迟撒丫子似得跑走,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满月姐!满月姐!那书生最后怎么样了?” 尉迟叹了一口气,好在刚刚并没有把身子的重心放在赵箩身上,不然这伤又要再拖个几日才能好。 武尧安这宅子要是放在往常,尉迟还能有心思参观,可眼下这么冷,她只想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寺正大人。” 尉迟点点头拂了晴雪的礼,看着她手中的吃食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开口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去书房,大小姐在写折子,说饿了要吃点东西。” 听到这尉迟憋了一下嘴,颓了一下身子说话的声音也弱了许多。 “这雪天我也不是很好走路,不知道你是否能搀我一下,东西我可以帮你拿。” 许久见晴雪为难的表情尉迟突然宽慰着:“要是去少卿大人那里,大人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回来把我搀回卧房。” “没有不方便。” 晴雪连连摇头,早在尉迟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武尧安就在全府交代过。 只要是尉迟来不用拜帖,不用鱼符直接放进来便可,她一个贴身仆人哪敢拦着。 “只是这东西太多,我怕您还有伤在身不方便拿。” “这你就太小看我了。”尉迟说着单手将晴雪双手捧着的托盘拿了过来,小菜一碟。 见状晴雪也不在推辞,搀着尉迟向书房的方向走着。 “赵箩在府上没给大家惹麻烦吧?”两人一边走,尉迟一边有些好奇的问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尉迟的心中,这小孩竟然要比她跟父母的关系更近一些,大有一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的感觉。 “没添乱,以前这府上冷清的很,少卿大人呢不长回来。除了满月管家,在府上我都没个说话的人。可自打赵箩来了这府里热闹多了。”晴雪说完笑了两声,看出来是真的开心。 “不过眼下满月姐正带着下人收拾你的房间呢,就在大人旁边的屋子,大人说府上人少,怕我们照顾不周,两个屋子挨着她好方便照看。” 全府上下凡事武尧安眼前的佣人,就没有不知道这尉迟在武尧安中心地位的。 这次听说尉迟要过来静养,她们这些人可都是哞足了劲,准备为武尧安刷一波存在感。 “你们大人还真是...周到。” 尉迟想了许久才在脑海中搜刮出这两个词,可心里却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武尧安到底图自己点什么? “你怎么跑这来了?”武尧安接过一瘸一拐的尉迟,将对方搀扶进了书房安顿下来。 转身对着晴雪嘟囔了两句:“我这正要去找你呢,还以为你去了这么久,抛下我吃独食了!” 写好了 尉迟没理会主仆二人,伸手将那煮好的羊肋骨拿了起来沾着酱汁独自享用。 将晴雪送走,武尧安在尉迟身旁坐了下来,见对方那鼓的如仓鼠一样的腮帮子武尧安抿着嘴憋笑问着:“好吃吗?” 尉迟没说话疯狂的点头。废话,这些天一直被他们喂药、喂粥,这口肉她可是太想念了,要是再有一口酒... “你这里有酒吗?” “有是有,不过你现在不能喝。”武尧安也拿了一块羊排吃了起来,那吃相要比身旁的尉迟好上不知道几倍。 “没想到你府上还会有这些东西。”尉迟正要伸手拿肋排,却被武尧安拦了回来。 “羊肉本是发物,你的饭已经让晴雪去拿了,你大病初愈这些不适合吃太多。”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晴雪拿着食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武尧安起身将食盒拿了过来,夸奖道:“这回你倒是快上不少。” 可这一转身,一个没看住,那尉迟又拿了一块肋骨塞进了嘴里,还独自转了个身背着武尧安吃了起来。 “你吃都塞嘴里吃了,我还能抢过来吗?”尉迟说着盛了一碗粥,端着放在尉迟面前“喝这个,吃完一会喝药。” “可不可以不喝药?我以前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也没怎么喝过药,没这么矫情的。” 尉迟接过粥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像是喝药一般。随后又转身看向那托盘里秀色可餐的肋骨,可怜巴巴。 见尉迟把粥喝完,武尧安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盛了粥喝了一口,见对方还是盯着肋排转移话题问道:“这些小菜你不尝尝?” “不了。”尉迟撇了一下嘴,这小菜怎么会有肉好吃?而且看着像素斋。 “我一会还有一些折子要写,你要不要先让晴雪扶你会房早些休息?” 许是没什么胃口,武尧安也就吃了两口小菜便放下了碗筷,继续说道:“等你伤好了我定让你吃个够,你要吃肉我还是能付得起的。” “我又不用你付,朝廷也是给了我俸禄的。” 尉迟说完突然觉得跟眼前这人说这些好像有些奇怪,正要解释,对方便已经坐在案牍前执笔写着什么。 “我怎么记得在荆州的时候有人说只要我活着,回到长安就带我去胡图酒肆?”呆着有些无聊,尉迟突然喃喃着。 “等你伤好的。”武尧安头也没抬,继续急笔写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书房太过于暖和,武尧安再次抬头的时候,尉迟竟在这软塌上睡了过去。 看着尉迟那副酣睡的模样,武尧安起身执笔将对方的脸画成了花猫,收笔还未来得及笑那人便睁开眼睛像鹰一般锐利。 武尧安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人醒来能瞬间这般清醒,不免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我...我怕你冷,过来给你盖个披风。”武尧安暗暗吸了一口气,还好真的是给她盖披风,捣蛋只是一时兴起。 “什么时辰了?”尉迟支起身子眼神弱了很多。 “戌时。”武尧安收回手,自然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始收拾桌面。 “写好了?赵箩那丫头没来找过我吗?” “写好。”武尧将案卷折子整理好,又将一直温着的药端了过来。 “那丫头每天缠着满月给她讲话本,找你做什么?找你扎马步?” 看着武尧安端着药过来,尉迟有些害怕的向后倾了下身子,但最后还是被武尧安抓住,强行把药喂了进去。 “你要不要明早起来一起扎马步?”尉迟伸了个干呕着,随后将身子搭在武尧安身上任由对方搀扶着自己回房。 晴雪在两人前面打着灯笼引路,武尧安则在身后抚着尉迟吐槽着:“你这腿都这样了,就不能消停两天?” “我又没说我自己要扎马步,这十八般武艺又不是样样都需要腿的。” 尉迟说着抬起那条受伤的腿,证明着它还能用。这一动让两个人险些在雪地里滑到。 “两位小主慢着点,这夜里突然下起大雪,下人们都去睡觉了还没来及清扫呢。”晴雪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两个人的糗样,将手中的灯笼像两人靠近些。 “大哥府上可有送那四轮车过来?”武尧安稳定好身子正色道。 晴雪靠近时武尧安能感觉得到尉迟的拘谨,整个府里就自己与尉迟亲近,可最近公务在身又不能时刻守着。 对于府上的那些仆役武尧安知道,尉迟是疏远的,因为不信任。 “都说了不用那么麻烦,要不要我现在跑几步给你看看?”说着尉迟就要挣脱武尧安的搀扶,反倒被武尧安抱住。 “不拿了不就是了?可这雪天路滑,你在我府上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跟循月交代?她不日便大婚了,我可不想让她每天上我府上抹眼泪,这要是被朝堂上的人看到,怕是又要参我一本。” “好了好了,我好好养伤,你松开我一点。” 被武尧安这么抱着尉迟都没法走路。这要是以前她准会把这小团子当个挂件拎起来就走,奈何现在受伤...对方挂在自己身上两人根本不能移动。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不过明早等他们把雪打扫好在出来。”武尧安直起身整理了一下两人身上的裘袄。 “陛下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再叹气人家还以为我给您出了什么难题呢?”在天子第五次叹气之后,武曌打趣式的调节着气氛。 “我虽然与高阳没那般亲近,可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天子握住武曌的手深吸一口气,眼眶突然红润。 “她平日虽交横跋扈,可我知道是因为复裴雪的事情她生了怨,她怨父皇,怨我们这些手足兄弟。” 圣人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背,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在给自己所下的圣旨找借口。 “我本想将她与那驸马房遗直都调至江南,可...可太尉说证据确凿,理应按照律法处置。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一出我已经没有了反驳的余地,也只得将此事交于太尉处理。” “如若是因为高阳的事情陛下不必伤心,您还记得那西域进贡的摄魂香吗?查抄公主府前我将武尧安叫到宫中,赏给了她一块,足够了。” 话音刚落圣人抬头看向贵妃,看到对方诧异又感激的眼神贵妃点点头。 “算是您对她最后的一丝情谊吧,更何况身在这里早就还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是她自己想如此的,她明白。” “是啊,从小父皇就夸她聪慧,她怎么会不明白!” 圣人看着眼前的酒樽拿起小酌了一口,继续问道:“吴王李恪这人你可熟悉?” 见贵妃摇头,圣人自言自语道:“吴王曾谏言,太尉在朝中只手遮天,恐日后生变。可太尉上书说,这吴王也在谋反之列。” “后宫不可干政,不过陛下要是想听,臣妾倒是有些想法。” 见圣人没有反驳,贵妃思量一瞬,随即说道: “太尉辅佐两朝,曾是先帝最为重用之人,临终时更是在榻上将大唐托付与他辅佐。如今陛下既已经将此事全权交于太尉处理,要是再生出其他枝节,恐怕惹来太尉猜疑。” 听到此话天子又拍了两下贵妃的手背。 “这立后一事他们百般阻挠,你却还为他们考虑是我李家的福分。我这还有一些折子没有批完,贵妃可愿帮我磨墨?” 被叫道的人笑着伸手,心中却充满着算计。 太尉现在已经有些沉不住气,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宽宏大量?公主府那些余孽最快的话年后就会被处刑,到时她只要专心对付这些前朝旧臣便可。 等把他们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那才是真正的万人之上。 翌日早朝后,唐临下朝刚坐上马车,便在车内看到了宫中的手信。 马车行驶后唐临才拿起信封,看了一眼车外的马夫的背影,唐临问道:“我上朝时可有人接近过这马车?” “回大人,小的刚刚突然肚子不舒服,离开了一段时间,并未看到任何人。”那车夫微微侧身回了一句,便继续赶车。 唐临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回想上次接到这种信还是十几年前,就是这么一封信才让他扶摇直上,直接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本以为再也不会接到这种信,没想得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唐临本不想打开,可他知道这信能让他荣,也能让他损,是他不能拒绝的命令。 杜勒活着,速派人寻。事成可告老还乡。 短短一段话,唐临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那根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他可算能从这场政治旋涡中挣脱。 不过这后宫也要插手杜勒的事情?《推背图》当真能预测那么准? 唐临将信收好,扔到了马车中央那燃着的炭火中央,一瞬间信便消失殆尽。 一回到大理寺,唐临便将自己的亲信召集到一起。 “从今以后,你们的任务就是全面追寻杜勒的下落,一有消息便立刻报给我。” “可大人,这不是武少卿在追查的吗?我们贸然插手恐怕会...” 看过 听到这里唐临摆摆手,语气中有些不争气的口吻:“武尧安给你们撑伞撑太久了是吧?找你们来自然是让你们暗中查,又没说让你们把他抓回来。” 唐临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惆怅,只希望这几个能快点找到杜勒,那时他便可以真的回家颐养天年。 这李唐王朝谁说的算他不管,如今天下太平,也算是圆了他入仕的抱负。 贵妃看完探子的密信后放入炉中烧毁。 心中感叹着,这唐临的动作倒是快的很,看来是真的厌倦了在朝堂上的日子,那不如以后让武尧安来做?算了!还是换一个更容易控制的吧。 那堂妹倒是能撑起大理寺,可却不能在朝堂周旋,还是换一个更合适的人才行。 “今日不当值?”尉迟打了个哈气,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走进来的武尧安,这个时辰对方还穿着常服,显然是没有去上朝。 尉迟一大早本想着借着腿伤睡个懒觉,可没想到睡得正迷糊的时候被赵箩从床上拽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哪里找到的蹴鞠用的球,非要让自己陪她玩。 尉迟不能动,便坐在暖炉旁,拿着捕鸟用的网防守,就这么无趣的玩了两个时辰,赵箩这孩子还在乐此不疲的传球。 武尧安一进前厅便看到尉迟耷拉着眼睛,一手支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副要睡着的模样,另一只手拿着捕鸟网,配合着那条好腿回击着提过来的球。 “你要是不想习武就去上学。”武尧安看了一眼调皮的赵箩。 “刚好我哥哥家的孩子与你一般大,家里给他请了教书先生,交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听到这话尉迟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可算有人能把这位祖宗请走让自己清净清净,就差拍手叫好了。 “甚好甚好。”还未等赵箩同意,尉迟点头应着。 武尧安弯腰将赵箩踢来的球捡起来,用力扔了出去。 “去找你满月姐姐,让她给你准备些私塾的用品。我和你尉迟师父有事情要说。” 见赵箩走远,尉迟歪着头看向武尧安,精神头比刚刚倒是提高许多。 “有什么事情?是反贼吗?还是杜勒?” “没事,她太吵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怕她不小心碰到,一会晴雪把药拿过来后我给你换药。” 武尧安说着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秋白露喝了起来,看样子确实没什么事情,尉迟才没在追问。 可安静还没一会,尉迟怕出什么事情又问了一遍:“今日不是你当值吗?” “放心好了,圣上念在我平叛有功,这杜勒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又知道你在我府上静养,特许我休假几日。案子都交给大吴他们去查了,剩下的退回给刑部处理。” 难得休息,武尧安开心的晃动着双腿,时不时的看向尉迟。 “你这几日不能随便走动,不然我们可以去城郊山上,山上有座亭子,那里的落雪还有云海是府上不能比的。” “看过。” 尉迟想起年幼时自己淘气,拿着哥哥的鱼符爬山去看雪,结果吓得老国公特请圣上派兵去搜山才找到贪玩的循融。 “但是跟大人再去看一次应该也不错。”见武尧安有些失落,尉迟安慰道。 “大小姐,寺正的药已经拿过来了。” “进来吧。”见到晴雪后武尧安又指了指桌子上已经空掉的托盘“再拿点吃食过来。” 见武尧安小心翼翼地模样,尉迟有些无奈的将自己的裤腿挽起。 “它都结痂了,你看周围都有粉红色,再过几天结痂就会脱落,太医署的没告诉过你这种情况不用换药吗?” “我这是买多了,你再涂涂,免得浪费。”越是这么想武尧安就越紧张,那换药的手也跟着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诶呀,都结痂了,你看着我怎么换的。”说完尉迟从武尧安手中抢过缠在腿上的麻布,一圈一圈的撕了下来。 可能时太过于紧张出现了幻觉,这过程武尧安甚至还能听到肉撕开的声音,不由得汗毛一倒,已经开始替尉迟肉疼起来。 见武尧安那邹成一团的脸,尉迟提高了声音:“愣着干嘛?那边的药拿给我。” “啊?啊!”武尧安毛手毛脚的将药递到尉迟手中。 死人倒是没什么,可这也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活人这么对自己,除了倾慕,还是有些敬佩之情。 见尉迟在擦药,武尧安将拜帖放到尉迟面前说道: “国公府来帖说是你父母已经回来了,让你回家吃个团圆饭,要我送你回去吗?” 武尧安闲着无聊趴在桌子上看着对方,左看右看尉迟最近好像有些圆润了。 “恩,不去。”尉迟简短的回了一句,将裤子放下后又开始拿起刻刀,打磨桌子上那武尧安形容不上来的器具。 武尧安用帖子拍打了两下掌心,无奈的摇摇头。反正眼下尉迟在身边就行,其他的事情或许都不是那么重要。 又过了一会武尧安将晴雪端来的烤红薯放在了尉迟面前,看着对方手里的四不相,武尧安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你这是弄什么呢?” “研究一个新兵器,感觉很适合你这种武学废物。”尉迟说着微微侧身靠近烤红薯,那焦香的味道瞬间迎面而来。 靠近烤红薯后,尉迟不动声色的吞了下口水,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么多天你都在府上,唐大人不会找你吗?” “他有意培养新的人来接替职位,现在大理寺的人多得很,不差我这一个,什么时候有破不了的案子什么时候自然会来找我。” 武尧安悠闲的将红薯掰开,金黄的肉体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尉迟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你自己拿着。” 武尧安将手中的红薯又向着尉迟的方向凑了凑,她现在不光感觉对方胖了,好像自己也跟着圆了一些。 最近自己一直跟着尉迟喝大补汤,总感觉再吃下去能当选长安第一美人了。 “我手脏。”尉迟说完又咬了一口. 眼下在武尧安府上呆着舒服,对眼前这人的戒心也少了很多,甚至还发现对方只要不办案,还是很受人喜欢的。 “杜勒的事情你不追查了吗?” “想,可没有人手,现在能查案的就我一个人,其他人都在想着夺权。” 武尧安听着外面扫雪的声音,又将脚靠近了暖炉,舒服的仰着脸。 “而杜勒,他能几次都逃走,证明他的背后不仅只有一股势力,除非他想找我,不然我自己怕是找不到他。” “恩。”尉迟一个用力,将手中的木头刻花了一道,假装若无其事的看向武尧安。 “其实杜勒找与不着意义不大,毕竟公主一行人的将来早已经被盖棺定论。不过你那日给高阳的并不是毒药?” “圣人开恩,知道她想要拉着房氏一族。若她先死,那便不好再论房氏一族的罪。那确实是不是毒药,是致幻的东西,不然光靠那香没用。” 尉迟低下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不要提醒武尧安守住本心,不要在那些人争夺权力的漩涡中溺亡。 “你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兵器书上没见过。” 武尧安将自己手中的红薯放回了托盘中,指了指身后那架子上的书,收回手托住下巴专心投喂尉迟。 “我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尉迟尴尬的笑了起来“白吃白住这么久了,只是想做点东西送给你。” 这般直白的话传入武尧安的耳朵中惹得她面红耳赤,磕磕巴巴的回答着: “倒...倒也不必,不必这么客气。说起来我官职比你大,照顾下属应该的。” 见尉迟将红薯吃完,武尧安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礼物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因为大雪,连着几天武尧安和尉迟都在书房吃吃喝喝,着实有些无聊。 连续刻了几天,尉迟手中的那块木头倒是变得越来越小,但是还是看不出来刻的是什么东西。 “循月大婚,你这个当堂姐的可想好送她些什么东西?” “我这腿能动了。” 尉迟说着将那只腿抬了起来,眼下是不裹着麻布,也不用换药,就是冬天天气冷,新肉不容易长,结痂的周围看着还有些吓人 “过两天我就辞官,快马加鞭南下去买点东西,再回来应该来得及。” .... 武尧安瞬间无语,难道江湖人的想法都这么简单?伸手将蠢蠢欲动的尉迟按住反问道: “你真当循月喜欢你拿回来的那些?” 武尧安打赌,以她这么多年审犯人的经验,循月是喜欢的,不过不是对礼物的喜欢,而是因为这礼物是循融送给她的,所以喜欢。 不久人家就大婚了,眼前这人怎么还想着送那些寒酸的东西。 “可这长安城里的东西她都见怪不怪了,没什么新奇的。” 尉迟放下手中的东西抓破脑壳都想不出要送什么,干脆说道: “要不我把这一年的俸禄都给她?也能让她在夫家撑撑腰。” 火树银花 “光是鄂国公府对她的宠爱就足以撑腰了,杜鹏举能迎娶循月本就是他高攀,你....再想想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喜欢的。” “我记得她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这些烟火。” 尉迟说着眼神一亮,在长安也不是时时刻刻能看到铁树银花表演,如果循月能看到一定很开心。 “你等着。”武尧安说完小跑着找到了满月,交代了几句便又回到了书房。 “你能找到烟火大师?”见武尧安点头,尉迟松了一口气。 虽然尉迟算得上是长安本地人,可要是让她现在去找什么铁树银花大师,估计也是要费些力气。 下午尉迟支着拐杖,在赵箩的搀扶下看着武尧安,对方带着请来的烟火师傅在溪旁忙活着。 “你喜欢吗?”武尧安转身擦了一把汗,向尉迟的方向走了过来。 夕阳映在武尧安的身上将对方照的毛茸茸的,尉迟也跟着欣喜的笑了笑。 “喜欢。”话说出来后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循月应该也会喜欢。” 笑话!即便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但是这铁树银花却不是能经常看到的,更何况武尧安请来的是皇家的铁树银花师。怎么能不喜欢? “我都说了你在宅子里就好了,还跟我跑来后山做什么?让你做四轮车你又不愿意,站着吃力吧?” 武尧安说着伸手扶住尉迟,两个人坐在了闲置的木箱子上。 “要不是这山路难走,我都不用拐杖。”尉迟说着将腿抬了起来先摆着。 “看到没,再过几天我就能独立行走,等循月大婚后我就不叨扰你了。” “你要回家住?”武尧安没了刚才的温柔,转头看向尉迟,语气中有些质问的意味。 “不回。”尉迟踢着腿,并没有察觉到武尧安的异样,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准备继续云游,因为这次回长安耽搁了,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尉迟说着目光看向了虚无缥缈的远方“听说东方有个叫蓬莱仙境的地方,离我祖家不远,不过好像要出海。” “你想成仙?那去道观修炼岂不更好?”武尧安平静下声音,转回头看向了水面。 “我不想成仙。”尉迟摇摇头“只是好奇,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我大唐岂不是没有贤人可用?”武尧安心里还是有些憋屈,便忍不住咄咄逼人,扯出了一些没用的幌子。 “大唐...才人辈出,况且我又不是什么才人,充其量就是传承了祖父的好功夫。” 就算尉迟不上朝也知道,如今朝堂上废后新立的呼声逐渐扩大,尉迟有某种预感,如果现在不找个理由辞官,恐怕日后很难再有机会离开这些朝堂争端的旋涡。 她宁可抛头颅洒热血在沙场战死,也不愿悄无声息的死在权谋之下。 “你怎么?难不成打算当一辈子的大理寺少卿?”这是尉迟第一次与武尧安聊这般亲密的话题,心中多少会有些忐忑。 “我...”武尧安自己也不知道这大理寺少卿她能不能当一辈子。 如若日后堂姐为皇后,她或许有可能坐稳这个位置;如若日后堂姐不能当皇后,那她定是不能坐稳这个位置的。 可她却也知道堂姐的志向并不在那深宫,如若日后堂姐坐上后位。那自己...已然不是大理寺少卿那般简单,想到这武尧安摇摇头。 “若是我辞官,与你一起去找那蓬莱仙境,你意下如何?”武尧安有些忐忑。 在武尧安心中尉迟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孤僻的人,虽然她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那好像也只是出于一个江湖人士的侠义之心。 “恩?”尉迟有些诧异,神色复杂的转头看向武尧安。 由于刚刚的劳作,武尧安那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已经被风微微吹散,迎着夕阳飘着几缕碎发,倒有些像漂泊江湖的人。 见许久没有下文,武尧安转头看向尉迟,似乎是从尉迟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与不解,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我说我要与你一起去找那蓬莱仙境,阁下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见武尧安那副又软又憋屈的小模样尉迟突然笑了起来。 “欢迎!当然是欢迎!有少卿这个大钱袋子在身边,我怎么会不欢迎?” “那你刚刚在笑什么?”武尧安手中端着侍女刚刚温好的暖炉,心情倒是比刚刚好了不少。 “没笑什么,只是这大唐的贤才又少了一个。”尉迟转头看了一眼赵箩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回头道: “你不是想要查清这世间的冤案,想要为那些人伸冤吗?怎么又突然想跟我去云游?” “就是突然想了。再说这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冤案?” 武尧安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她不想让尉迟知道自己的那些想法。她不想让尉迟知道,自己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果断决绝。 “那倒也是!”尉迟附和着。这长安城里的人啊,即便是出了什么错案也不一定会有人去理睬,每个人都勾心斗角。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循月大婚后我们就去!” “我大婚后你们去做什么?” 虽然循月本是不怎么喜欢武尧安的,可见两人这么亲密也就没有过多的脸色,笑嘻嘻的站在两人身后看着。 “在说我以后云游该送些什么给我未来的侄儿。” 尉迟说着向武尧安靠去,给循月留了一个位置。赵箩一行人见插不上话便去不远处堆起了雪人。 “无论如何你都要先给我带。” 循月看着不远处已经准备好的铁树银花,眼神突然黯淡下来,轻声说道:“大婚后我就要随着杜鹏举去南边。以后家里只剩下爷爷了...” 尉迟倒是没多少伤感,人有悲欢离合这很正常,更何况偌大的国公府怎么也不缺照顾爷爷的人。 再说爷爷整日在炼丹房里炼丹,家里的人他早就看淡了。如果再寂寞,那就把循俨叫回来,出家嘛,在哪礼佛都是一样的。 可武尧安听到这话立刻警备了起来,万一这尉迟突然要留在长安城中不跟她走怎么办?自己还要留在这长安城中吗?还是回南边的祖宅? 武尧安并不是突然决定要离开长安,大理寺如今气氛诡异,让她觉得很不妙,要是能趁机离开那也不枉她在大理寺工作这么久。 “叫你来是来看铁树银花的,爷爷....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尉迟将手从披风中伸了出来,轻轻地拍了几下循月的手臂。 循月抵着头没了言语,她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 “看来这圣上是铁了心要废后。” 此刻太尉府里一群人严阵以待犹如大敌一般,这递上去的阻止废后的折子都被无视,眼下情况在他们看来也不是很乐观。 “我们这些递上去的折子,人微言轻,圣上自然是不会听的,太尉大人您要想想办法啊!” 一群老臣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朝堂,有的急的直跺脚,有的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些什么,急的一直在手心拍手背儿。 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天子是一个软柿子,如今真正在后面出损招的都是那贵妃。这日后贵妃当后,前朝、后宫都会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想必在座的每一位只能被写在史书里,那些稍微靠后又没有功绩的人,估计连史书都未必能进去。 众人余光扫过长孙无忌,又不敢正面抬头去看那人的表情。 “大家既然是同僚,就应该在此时统一战线,如今你们信得过我,那我必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废后一事。” 长孙无忌说的慷慨激昂,他知道这些人心中在想着什么,说这些就是为了给在座的各位吃一颗定心丸。 “既然太尉大人这么说,我等必定誓死追随!”为首的打头说道。 “我等必定誓死追随!”众人异口同声。 “贵妃,圣人说今夜还有折子要批,就不来我们这边了。”那婢女一边说着,一边将贵妃头上的发簪拆下。 “恩,那让人熬点姜茶送去,就是我身子不适不能亲自来送,再把我那件裘袄拿去。”贵妃闭着眼心平气和道。 难得圣人不跟她黏在一起,看来应该让手下的人多扔点折子上来,这般想着贵妃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些笑意。 “贵妃娘娘,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是有些高兴的事,你去把圣人赏赐的新罗进贡的酒热下,本宫尝尝。” 那婢女对着身后的宫女挥了下手,等梳洗好后那酒刚刚热好,贵妃走到火炉旁坐了下去,饶有兴致的尝了一口,随后表情没了刚刚的愉悦。 “贵妃,这酒可有什么不妥?” “难喝。”贵妃说着将酒樽放在了一旁,嫌弃的看着炉子上的热酒,真是白瞎了她用的这精美的酒樽。 “弹丸之地,果然没什么好东西。”贵妃说着起身喃喃道:“算了,本宫累了,今日酒不饮酒,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得意 “我是皇后!我要的是云锦,你们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皇后将手中普通的锦缎扔进了火盆中。 宫内的内官婢女们啪的一声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气都不敢喘出声音。 “陛下呢?不是说今日要来我这里吗?”皇后看着锦缎烧成灰烬,抬头有些不满的看着跪在面前的那些奴婢。 半晌见没有人说话,皇后伸手抓起不远处的被子,狠狠的摔了过去。 “都哑巴吗?” “皇...皇后,圣人今夜并未去其他寝宫,当值的内官说,圣人还在批折子,今天那也不去。” “蠢货!一群蠢货!”皇后说着伸出双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摔到了地上,乒乒乓乓的声音引得众人心中一阵寒战。 武尧安话还没说完,那边赵箩对着三人招招手。 “师父!铁树银花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武尧安便将身旁的蜡烛熄灭,只见眼前炸出了巨大的银花,犹如万点星辰坠落人家。 “好美啊~”循月在一旁不禁感叹到,不远处的赵箩也兴奋的手舞足蹈蹦跶起来。 确实很美,虽然短暂,但是见多识广的尉迟也忍不住瞩目观看。 短暂的绚丽过后,尉迟看着循月说道:“你先回吧,你要大婚,府上事情多。” 武尧安掏出火折子,将身旁的蜡烛点燃。循月点点头,有些不舍的抱了抱尉迟,有礼貌性的对武尧安告别。 听到马车渐行渐远的声音,武尧安跳下木箱子,从里面掏出了孔明灯。 “你怎么还带这东西?不是说让循月来看表演吗?我看就是你自己想玩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尉迟也还是跳下了箱子,替武尧安压着孔明灯的四周。 赵箩见状也拉着满月和晴雪跑了回来。 “就两个吗?没有我们的?” “怎么可能就只有我们两个的。”武尧安说着外头指了指刚刚的木箱,赵箩又从里面掏出了三个。 “怎么这么普通?你们两个的都花了东西,为什么我们的都是普通的?” 赵箩说着将手伸向尉迟,却被武尧安伸手拍了一下。 “这两个是我特制的,你要不想放就还给我。” “少卿真小气。”赵箩说着将自己的孔明灯捧在怀中,生怕武尧安抢回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尉迟将自己的孔明灯点燃,两个人走到了稍微宽阔的地方。 “没日子,非要说的话今天是小年。”武尧安说着将自己手中的孔明灯放飞。 “相比于铁树银花,我更喜欢孔明灯,虽算不上绚丽,但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走吧,回了。”见孔明灯飞远,尉迟拍了武尧安的肩膀。 两人单独乘着一辆马车,身边跟着晴雪。赵箩则拉着满月上了另一辆马车。 “循月随夫远赴,国公府可就没人了,你真不打算留下来?还要去找那蓬莱仙境?” 尉迟没有察觉到武尧安试探的语气,很镇定的摇摇头拒绝。 “尉迟家有我没我都一样,你想当我的钱袋子,我怎么可能往外推?” 见尉迟那得意的样子,武尧安突然有些后悔,开始仰面算着自己还有多少钱。 这些年家业都是大哥在搭理,她一直在朝供职哪有那么多钱?俸禄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甚至有时候府上的花销还要大哥来支付。 武尧安突然觉得,原来那些达官贵人偷偷在外面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在想什么?”尉迟用手肘撞了一下武尧安的胳膊,感觉对方现在的样子有些好笑。 “我在想...”武尧安话还没说完,随着马车的一个颠簸,整个人都扑倒了尉迟身上,而尉迟也下意识的将武尧安抱在了怀中。 事发突然,尉迟恐有埋伏并没有松手,当即对外面马夫说道:“怎么回事?” “回少卿,前几日大雪,今天天气又热化成了水,入夜后天气又冷结成冰。刚刚马车不小心打滑而已。”马夫说着勒住了麻绳,车子又走了一段才逐渐平稳下来。 尉迟放下帘子,确定没有危险才将武尧安松开,见对方没有动作,尉迟问道:“你还要在我怀里趴到什么时候,我看了没有危险。” “我是一时被吓到了,手软撑不起来而已。” 武尧安尴尬的起身,将头别到一边,尽可能的不让尉迟看到自己因害羞而变得有些发热的脸。 尉迟却不依不饶,她甚至最近萌生了一种恶趣味,只要一看到武尧安那红彤彤的脸就有种想捏的冲动。尉迟憋着笑将武尧安的头转了过来。 “恩?”武尧安转头有些懵懂的看着尉迟,不知道对方是何意。 见武尧安那有些惊恐的模样,尉迟伸手将对方刚刚散落的碎发梳好,心虚的将头低下。 “这要是让满月管家看到,管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看到这些的晴雪将脸瞥向了一旁,尽量憋着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循融还不打算回来吗?眼看着你婚期将近,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回事?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本以为这次回了长安,有了官职能收收心。” 循月前脚刚踏进前厅,后脚循融母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话音似审问,丝毫没有关切。而坐在一旁的宝林也沉着脸,有些不满循融的做法。 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如今鄂国公府还是老国公说的算,他宝林也就敢拜拜臭脸。 “堂姐说我大婚当日会亲自护送我出城。”循月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循融跟他们是一家人,自己反倒跟眼前这二位更亲近些。 “算了不管她了。”宝林起身挥了一下衣袖,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见到循月人也放松了下来。 “夫人,你再看看循月的婚礼还有什么没有准备的。” 宝林也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漏丢了鄂国公府的颜面,他自认为一直以来自己苦心经营的颜面。 循月没说话点点头,全听着大人们的安排,乖巧的跟在女人后面微微低着头。循月知道即便他们这几个人关系再亲密,可终究是又一种疏离。 没有感情的关心,得体的笑容。走在回廊里,循月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微微笑了一下。 大婚之后她就可以离开这座牢笼,有另一番天地。 真好! 一大早,尉迟拿着软剑,穿着一袭白衣站在后庭湖边的桥上,借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舞了起来。许久没拿剑,有些招式还是生疏了。 尉迟并不喜欢用剑,战场上剑的用处不大,所以年幼时老国公并没有教她剑术,这还是她走江湖后学的,也就行走江湖时拿出来耍耍。 她舞剑一方面是因为这软剑的杀伤力比唐刀好控制,没那么刚强。另一方面,舞剑也是为了在一些宴会中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艺伎。 经常舞刀弄枪的她怕吓到那些贵人。这软剑杀伤力没那么大,舞起来又高雅再好不过。大概舞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熟悉的声音从耳边想了起来。 “你那腿虽说不用上药了,可也要当心伤口裂开呀!”武尧安打着哈气,双手抱着暖炉慢悠悠的站在里尉迟不远处的地方。 “赵箩呢?我这腿都快好了,她学武的事情可以继续了。”尉迟收剑反手将剑藏在身后,稳定了一下身形,一脸严肃的说着。 武尧安看着尉迟那身形,衣服上的墨纹让眼前的人与皑皑白雪分开,看的痴神便脱口而出:“徐引竹间步,远含云情外。” “诶!又在那小声嘀咕什么呢?”尉迟走到武尧安身前,弯腰将脸贴了上去。 “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经常正说着话呢就愣神,要不要去请宫里的御医来瞧瞧?” “没...”武尧安回神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尉迟,两个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没事,我就是再想,最近大理寺怎么没来找我。”武尧安说着抬头看向大理寺的方向。 “那说明天下太平呗。”尉迟安慰到,随后将软剑插入腰间的剑鞘之中,说这话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眼前的武尧安呢? “许是吧。”武尧安点点头。 最近废后、立后的声音层出不穷。她不确定是大理寺是忌惮,还是想撇清关系。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让武尧安有些不舒服。 “噗哈哈哈哈哈。”原本还有些郁闷的武尧安,一抬头便看到尉迟那副囧样笑了出来。 由于是软剑,尉迟还特意去定做了一个环在腰间的剑鞘,眼下弯腰插剑,怎么插都没插进去。 “你别笑了,这放剑的腰带本身就窄,我这手冻的有些不听使唤,你就不能来帮一下。” 见尉迟那一副摆烂的架势,武尧安挑了一下眉,将手中的暖炉放在了尉迟手中,低头将那软剑很顺利的插了进去。 “走吧,我们去吃饭。”武尧安说着很自然的牵起了尉迟的手。 面对武尧安突入起来的举动尉迟挣脱了几下,然而这武尧安的力气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小。 尉迟挣脱几下没挣脱,便有些别扭的说道:“我手凉,要不你还是放开我,我有这个暖炉就行了。” 寺正 “给你牵着你就牵,暖炉就一个,给你我就没了。”武尧安一脸傲娇,下小心翼翼的在仆人扫出来的小路上走着。 “哦。” 尉迟看着两个人牵着的手应了一声,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说自己算是个武夫,但不代表智商低啊! 尉迟又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捧着的暖炉。武尧安那话什么意思?现在这么牵着她不也是没有暖炉? 反复思考了几次尉迟摇摇头,随她去吧~就是这手还挺软乎的... 饭后,武尧安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配饰,透过镜子便看到身后的尉迟正系着护腕。 “今天可是循月大婚,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去打仗吗?” 虽说白裘黑纹像个儒雅之士,可还是能从身姿看出来是个习武之人。但怎么说今日循月大婚,也要穿得喜气些才是。 “仪式过后堂妹便要虽杜鹏举去南边上任,穿成你那个样子会不方便。”尉迟的声音闷闷的。 她以为武尧安今天也会跟自己一样穿的寻常一些,谁承想,那人吃完饭就在那边梳妆,这么一小会已经换了好几种发髻。 “在梳,你就来不及看礼了。”尉迟将护腕系好,在一旁提醒着。 “我怕太过隆重压住循月的风头,太过于平常又显得我不够重视。” 武尧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一身显得自己太嫩,不像个少卿。 那边武尧安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钗,转身站起来看着尉迟“我这样不会抢了循月的风头吧?” “不会。”尉迟摇摇头头,伸手将武尧安头上的钗微微拨正一下 “这本就是你这个品阶该有的穿着。”更何况她不认为循月的风头会被其他人抢去。 一路上武尧安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尉迟,对方自打出了自己府邸的那一刻便一直绷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银子一般。 本想着要不要提醒对方,大喜的日子要不要放松一些好可下了马车进了国公府,武尧安算是见识到了。 家伙还没进国公府的门,武尧安便看到这一家都是这么一副严肃的表情,那循毓更是穿着官服守在门口,活生生的一个镇宅神兽。 就连那在国寺里面礼佛的循俨,也是穿着武僧的服装,手里拿着平时练功的少林棍站在与门口的另一侧。同样是严肃无比。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像个门神一样的站在两侧。 要不是门头上挂着的红色绸缎,门口压着的花轿。很难想象这是一家要与人接亲的喜事之地。 还没入门,武尧安便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今天是她来娶亲的感觉... 得亏了杜鹏举是一个没心没肺之人,不然就这阵仗有几个敢来的? 武尧安跟着尉迟向循月的屋子走去,行至无人之处时,武尧安轻轻地拉了一下尉迟的手指,见对方停下脚步贴身上前小声说着: “明白的知道你家是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理寺在这里抓犯人。” “你们大理寺抓犯人可是比这个恐怖多了。”尉迟说着继续向前行走。 醒来之后她可没少听到大理寺的一些传闻,尤其是公主府那一段,被传得神乎其神,不过威慑力倒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巴陵他们一行人,本来是要抓的,后来好几个计划都不行,便直接冲府了。”武尧安快走了几步贴在尉迟耳边说着。 “你说的那个抓,该不会是在我国公府?”说出话时尉迟明显有些不悦。 “没错。”武尧安坦荡的点头,又解释道:“可能怕是中间再出什么事端,我们去高阳府上的第二天那些人也直接抓了。” “堂姐!”见到尉迟的那一刻循月突然哭了出来。 见到老国公她没有哭,见到从回来就为自己忙前忙后的父母没有哭,早上见到的那些人她都没有哭,唯独见到尉迟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你这个样子要是让杜鹏举看到了,怕是要猜想着你不愿意嫁给他,这抗旨可是要受罪的!”尉迟说着接过武尧安递来的帕子,轻轻的将循月脸上的泪珠擦掉。 “以前至少还能一年见到堂姐一次,日后怕是很难再能想见了。”循月说着低眉又开始抽泣了起来,搂住尉迟,生怕对方跑了一样。 “你啊!”尉迟说着扶住循月送到了门口的媒人身旁,打趣着:“你就是惦记着我每年给你带的礼物,放心吧不会少的,都给你攒着。” “堂姐~”循月娇羞的用扇子遮住脸,出门的那一刻又一脸不舍的转头看了一眼尉迟。 此时尉迟眼眶也有些湿润,将脸瞥向一边,挥着手微微仰头。努力眨巴眼睛想要把泪水憋回去。 “你再磨蹭便赶不上吉时了。”尉迟说着又挥了两下手。 那没人便将循月带去了正堂,尉迟从府上的偏门出了府,站在府外听着礼正的声音。 媒人话音一落,那迎亲的轿子便向着新郎官家的宅子行去。 见到迎亲的队伍慢慢远去,站在门口的循俨看着走回来的尉迟,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循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要是论起来他才是跟循月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可眼下能去再送一程的也只有循融一人。 循俨的心中还是有一些不放心,从怀中拿出护身符放在了尉迟的手中。 看到掌心中的护身符,尉迟低着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循融点点头,牵过管家手中的马没有多余的言语。 倒也并不是看不出来循俨的紧张,只是眼下她自己也很紧张。以前一年到头也就看到循月那么几面,但尉迟知道,对方一直在这里。 如今怕是真的要天各一方了!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尉迟抬头望着空中的太阳,那太阳周围还有一个大大的风圈,阳光过于刺眼,尉迟伸出手挡了一下,随后翻身上马,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武尧安。 “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回府上吧,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恐顾不上大人。”尉迟说完毫不犹豫的扬鞭而去。 长安城外尉迟等了半个时辰,等了两批的迎亲队伍,那杜鹏举的身影才出现。 “堂姐!”看到尉迟的身影,循月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恩...大内不能离人,大哥回去了。循俨的外出时间到了,也不能来送你,但大家都很记挂着。听闻你那个婆婆是个好像与的,但你也不要太拿款儿,受了欺负就跟我们说。” 尉迟说着从怀中拿出循俨给的平安符放在了循月手中。 “循俨给的,你拿好。”说着尉迟又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弯刀“这是大哥给的。” 循月看了一眼身旁杜鹏举那吃瘪的表情,自己的那份尴尬反倒没那么重。 “堂姐~”循月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照收不误,拿到手软。 尉迟看着循月开心的模样,最后从马背上拿下来两个锦盒。 “虽然知道你喜欢铁树银花,也花重金让你看了一场,可武尧安总说还是要再送你一些什么。” 说着尉迟打开了锦盒,循月看的出来,那锦盒里的东西必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你哪来的俺么多钱?找账房支取了?”循月有些担心,生怕这个堂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尉迟回答的坦荡。 “武尧安的钱,放心我以后会还她的,这个钗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这个镯子是武尧安让我代送的,那场铁树银花也是武尧安准备的。” 循月目光看向那镯子,沉思了片刻向尉迟的方向挪动了一些,紧贴着尉迟的耳边细声低语。 “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和你说一下,武尧安...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手段一定不简单,堂姐如今也在大理寺当值,还是要处处小心。” 尉迟瞳孔微缩一瞬,随后笑着将手中的东西封好交给了队伍中随行的护卫,伸手搂住了循月,可那循月却还不放过尉迟。 “我跟你说,而且她那个人之前跟我一样孤僻,但是你回来之后对你却异常上心,这很危险。” 见尉迟有些不在状态,循月皱眉,微微捏了一下尉迟的手掌。 “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这个寺正我也没打算做久。你呀,再不过去,公婆的眼神都要扒我一层皮了。” 循月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轿子里坐着的公婆,目光收回时掠过杜鹏举,那人看到循月笑着弯了眼,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循月突然安心下来。 众人相互行礼道别,心中都知道再见不知何时。循融上了马车,跟在队伍后,将一行人送到了长安界碑,随即勒马扬鞭,转头回了城内。 听到马鞭声,循月撩起窗帘看向尉迟的背影,待那人身影全部消失后放声哭了起来。 杜鹏举见状将循月揽在怀中,小声安慰着:“以后有机会回到长安我定会带你回来见堂姐。” “你笨啊!”循月收住了哭声,轻轻锤了一下杜鹏举“以堂姐的性格,她怎么会留在长安。” “大人,杜勒的下落还是跟丢了,不过我们已经查到他昨日趁着国公府的喜事混进了长安。” 随它去 唐临点点头,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走为上。再待下去这长安城的风浪可不是他这一把老骨头能经得起的。 “杜勒消失在长安尔等却连位置都没有查到,不光是失职,你们让我这大理寺卿的脸往哪里放!” 唐临向前探着身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佯装生气。 那侍卫没料到原本还慈眉善目的大人,怎么突然间变成了眼前这样子,咚的一声将头敲向地板。 “大人明鉴,那杜勒实在太过于狡猾,我等确实...” 唐临突然变了一副嘴脸,略有些威胁的语气说着: “罢了罢了,那人确实狡诈无比。要想保命这事情你们就烂到肚子里,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这几日做什么去了,知道怎么说吧?”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这件事我们定会拦在肚子里,带进棺材。” “去吧去吧~”唐临摆摆手,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待那侍卫离去,整个屋子里也只剩下这唐临一人,只见他转身在架子上找了几个案卷,重新摆放了一下位置。 随后站在案牍前提笔写密信,写好后又拿来一个空折子,洋洋洒洒写了一些字一气呵成。 收笔,唐临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小声嘀咕着:“太久不写这么多字了,还真是老喽!” “杜勒的妻女没有死?阎王叫她三更死,你敢留到五更去?” 那男人说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出手拍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员外的脸。 “平日里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久了就一点长进没有?人我都已经处理了,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吧!” “大人饶命啊!大人。” 那人说着扑向了身前的人,抱着对方的大腿开始哭诉着:“小的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可没想到是个有教派的不杀生,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恐有人抓住这件事牵连千岁...” 那武将并没有听眼前这人鬼扯,拔出佩刀那人便害怕的把手松开,见状武将伸出脚踹在了那人身上,一脚将对方踹的翻了个跟头。 “我可去你的!” “大人!”那员外起身又凑了上来,伸出手指天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 武将将腿收了回来,嫌弃的伸手拍了拍腿上的灰,向门口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沉声提点着: “这次我已经派手下的人处理了,倘若贵府日后都是这些菩萨心肠的人....” 说着武将转头,由于逆着阳光那员外看不清武将的脸,但内感受到对方周遭的杀气。 只听对方怒言道:“倒不如真送你们去见菩萨。” 说完那武将呲笑一声,转回头去又风轻云淡的开着玩笑:“虽是在天子脚下,可让你们都去见菩萨到比在这大内找一只蚂蚁容易的多。” 那员外将身子转到武将离开的方向,惧怕中一个劲的磕头,磕到额头出血也全然不敢停下。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草民这就去清理了那些菩萨心肠的人。保证以后不污了大人的眼!” 见武将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那员外又哞足劲大声喊道:“绝对不让他们污了大人的眼!” 圣人看着手中的折子,又看了看在朝堂之下的唐临,这字迹明显是他自己所为,当政这么久还头一次看到自己参自己的。 折子上的那些案子不过就是因为公主府势大,才在之前压了下来,他一个大理寺卿定然不会为了几个奴婢去得罪公主府。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公主府失势,这些便被有心之人翻了出来,这唐临也跟风参了自己一本。 本以为对方是负荆请罪,没想到是在认认真真给自己添把火。 “那些案子臣没有异议,这些确实是臣做的,所有卷宗都在大理寺。可为了大唐的社稷,国泰民安!臣毫无怨言,如果再让臣选一次,臣依旧会这般行事。” 唐临站在一众大臣与圣人中间,一副孤傲于世忧国忧民的情态。饶是高堂上的圣人也拿他没了办法,只得惋惜的大袖一挥。 显然是知道了这为大理寺卿是什么意思,同样也是为了堵住那些大臣们的悠悠众口。 “朕记得鄱阳是你老家,今日听闻也不是很太平,就替朕去那里完成你的鸿鹄之志吧。” 这般安排,那群大臣也没了言语,好像理应这般一样。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唐临一直在朝堂上兢兢业业,如今出了这等不算是丑闻的丑闻,大理寺卿怕是要空出来。 定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去抢这个位置,必须得先一步站好队。 “臣有一事!” 唐临的事情告一段落,这站在身后的谏官一步跨了出来,用余光扫了一下太尉的位置高声道: “臣认为废后的事情应当暂缓再议!如今城中流言四起,当下废后再立恐对圣人...” 听到这话天子瞳孔微缩看着说话的大臣,原本还有些宽厚的气质如今早就不见,任谁都能感受到他那副不怒自威的气息。 但天子并没有说话,用他那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一众大臣。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那堂上的一些低着头的大臣齐声诉道:“臣等复议!立后之事关乎天下,圣上三思!” 这一出让原本还有些杀意的天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群以太尉为首的臣子,有的是直接在太尉一党,有的沾亲带故的附着于太尉一党。 怎么感觉这朝堂上太尉一句话要比他这个天子都好用的多? 思及此,天子目光看向太尉,后者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看向天子,可眼神里那笑意却让人及其不舒服,好像在宣告某种胜利一般。 天子内心虽有些不悦,可眼下废后之事迫在眉睫,便也不想撕破脸免得日后难看,歪头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公公轻声说着: “没事就退朝吧。” 早朝还未结束,这些在朝堂上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入进了后宫。 “随他去吧。”贵妃收起手中的剑,插入身旁侍女手上的剑鞘之中,语气里并未有丝毫的不悦。 “越是年纪大越不中用,前怕狼后怕虎,这辈子也就豆大的志向,随他去吧。” 接过手帕,贵妃擦了擦因为舞剑而冒出脸上来的细汗,追问道:“他们今天又是怎么在朝堂上说我的?” 那跪在地上的人头低的更低一些,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让你说你就大胆说,在这宫里闲来无事听听,就当是解闷。” 她何止是想听那些骂她的话?每听一次,心里都记着真切,就等着有朝一日当面把这些话还回去。 “他们说您...”那小太监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贵妃的脸色,断断续续的继续说着:“他们说若是立了您为后,大唐基业恐毁于一旦。” “迂腐!”贵妃甩了一下衣袖,那太监躬身退了下去。 这后位只能是她武曌的,也必须是她的,只有这个位置在她手里,日后才能名正言顺。 她所要成就的大业不是这群人可以评价的,至少要百年、千年、万年后才有人有资格评价! “你当真不住在我这里了?”武尧安的情绪有些失落,原以为两个人今日关系近了一些,可眼下看来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循月嫁出去府上没人,一时间有些不放心。” 尉迟弯腰将自己的东西放进木箱里。她明明记得来的时候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怎么回去的时候收拾出来这么多? “要不让循俨回家吧,毕竟我们日后也要去蓬莱,总不能你一直在家不是?”武尧安生怕尉迟变卦,试探性的问着。 听到这话尉迟直起腰,伸出手掐了一下武尧安的脸颊。 “我说过的话自然当真,只是眼下必须要回去。至于循俨,回不回来是他的事情,我无权插手。” 尉迟说完收回手,继续整理衣物,大喊道:“赵箩,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国公府?” 武尧安揉了揉脸,再看那赵箩,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站在两个人不远处,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们可以不走吗?” 一开始赵箩对武尧安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可现在赵箩却对这宅子里的人有些不舍,那些每天给她讲故事的管家姐姐,给她开小灶的侍女姐姐,以及... 赵箩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武尧安,以及这个让她去私塾上学的怪人,这些她都有些舍不得。 饶是武尧安这种人精也被她这种不舍的眼神吓了一跳,伸手将扑过来的赵箩推开了一些。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这么舍不得我?放心我会时常去看你的。国公府很无聊的,虽然不在我府上,不过以我跟尉迟的关系,私塾那里你可以正常去。” 武尧安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尉迟,也就那么无聊的国公府才能养出尉迟这种人,一家子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就尉迟还能算有趣一些。 “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尉迟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将木箱盖上。 赵箩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死心的接着问道:“这宅子这么大,我们一定要回去吗?” 逃离 “国公府的宅子比这儿还大,你不是去过?你要是想可以随便住。”尉迟不懂这孩子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在这里闹别扭。 “我不要大宅子,我们真的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吗?”赵箩说着两步走到尉迟面前,耿直着脖子脸憋得通红。 尉迟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赵箩这反常的举动,神色有些不悦,“你若是想留在这里也可以再让你住上几日,但几日后你还是要回国公府。” 尉迟眼下到真像一个家长操劳着自家孩子,武尧安站在一旁并没有搭话. 她到想看看这赵箩到底什么意思,这尉迟到底会不会就此留下来。 赵箩见尉迟油盐不进,转头向武尧安求助,武尧安抬了下眉毛,开口道: “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东西还没有收拾好,不如就再留一晚,明日我们去大理寺销假,我让管家他们把这些送到国公府上。” 武尧安说着伸手将尉迟刚放进去的东西又拿出来,眼下也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多久是多久。 “恩?”尉迟拍了一下武尧安的手,心想这人不帮自己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刚收好的衣物又拿了出来? 可再看一眼赵箩,要是不答应她,估计回到国公府也是哭断肠的节奏。 尉迟心下叹了一口气“天色确实不早了,那就再住一晚。不过...”尉迟说着看向赵箩“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回国公府。” 尉迟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回廊中的烛光一点一点暗下去,起身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顺着窗沿翻上房顶,坐在上面看着整个宅子的情况。 才坐在屋顶没一会,就见那赵箩从厨房出来端着什么东西,跑去了满月管家的房间。 看样子晚上闹那一出是有舍不得的人,也算没白把这孩子捡回来,到是懂得感恩。 尉迟摇摇头笑了一下,又看向武尧安的房间,漆黑一片,看来是已经歇息。 正准备拿起身旁的酒坛子小续一口,后门的围墙处突然翻进来一个身影。那人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尉迟握住身旁的唐刀,一手拎起那坛酒继续观察着那人的动作,同时将那人的身影在脑子里所搜了一遍,确定这人并不是武尧安府上的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尉迟并没有动就那么像一只猫头鹰一般静静地观察着。 只见那人最后站定在武尧安卧室的门口,尉迟见状直接将酒坛砸了下去。 那人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尉迟拿刀翻身跳了下去。却不小心伸到了腿上的伤口。 四目相对见到对方脸上那沟沟壑壑的疤痕,衣着也没有之前见到的那般光鲜亮丽,许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竟与那路边的乞丐有些相似。 虽然外表上有着天差地别,可那脸上的疤痕太过于醒目,尉迟突然想起来这人不就是段瑜?或者说... “杜勒!” 许是很久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杜勒身体一僵,见到尉迟手中握着的刀后,杜勒也从身上抽出一把刀。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武尧安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尉迟有些紧张到身体微微向武尧安靠去。 庭院内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武尧安,那人一脸困顿好像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紧张的气氛,只见武尧安伸了个懒腰强行撑起眼皮。 “有什么事情非要大半夜翻墙进来扰人家清梦吗?”武尧安有些不悦,整个人也贴着尉迟,下巴垫在尉迟的肩上看着已经收刀的杜勒。 看来那人是真的有事相求,可能是起来的太着急,武尧安都忘记了眼前这人是她要抓的人,反倒是用自己的披风将尉迟裹了起来。 “别闹,这样拔刀不方便。”尉迟也全当是对方没有睡醒,歪头轻声说道。 这武尧安从身后贴在身上,又用披风将两个人裹在一起,万一一会出了什么问题,出刀时定会伤到对方。 可那杜勒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将一个包裹扔下,再次翻墙离开。 尉迟正起身要追,却因为身子被束缚,而眼睁睁的看着杜勒逃走。 “让你不要把我裹起来,你非不听,这回好了杜勒跑了。”尉迟没好气的侧头看了一眼武尧安,那人反倒是心安理得。 “就算抓到我们能怎么样?把他扭送官府还是大理寺?他现在那个样子谁能相信他是杜勒?就算有人相信又怎么样?” “我...”尉迟低下头,目光看向刚刚杜勒扔下的包裹。 “过去看看,看看他费这么大劲给我们扔个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尉迟点点头,将包裹那进了屋内,两人站在烛光下,尉迟拿起桌角边的箭簇,将包裹挑开。 包裹里并没有其他东西,而是几封书信。武尧安看了一眼尉迟,最后将其中一个信封拆开。 字不算好好看,应该是杜勒的手笔。武尧安又看了一眼尉迟,随后读到: “小的杜勒,因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小的所说全部属实,如有半个字的虚假,定不得好死。” 武尧安读完一段后抬头看向尉迟,尉迟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读下去,嘴上却不饶人“誓发的到挺毒。” “我本是反贼荆王府上的杀手,几个月前他派我来刺杀被关在大理寺狱的吴三金,并栽赃给高阳公主,意在拖她下水。” 念到这里武尧安眉头微微微拧,看来这事情和她推断的差不多。 “后来我按照计划回金陵静王府,谁承想竟然遇到了荆王府上的其他杀手,知道荆王要杀我灭口,我便将其反杀,谁知看到了段瑜,段瑜也是一个鱼肉百姓之人,杀了他也不无辜。便以此借了他的身份又回到了荆州。” 武尧安说完将这一页扣在了桌子上,看着第二页继续读了起来。 “可回到荆州没多久便被李元景看穿了身份,那日他想要置我于死地,但却突然闯出来另一伙人将我救走。侥幸存活至今,剩下的是我于荆王通信作为证据。” 武尧安念完后看了一下包裹内的其他东西,又将信纸翻了过去,看向第三张信纸继续读到。 “后来我逃离那些人,暗中调查了一番,他们竟然是长孙太尉的人,而且我发现我的妻儿已经遇害。这几日我还在长安,若是大人还想知道什么我会在胡图酒肆等您,听说那里的酒不错。” 武尧安看着案牍上的书信气的浑身发抖,这些人可以啊!计中计中计?她本以为自己能是执棋者,没想到却是多人盘上的棋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武尧安小声嘟囔着,起身浑浑噩噩的走到放着案卷的书架前,突然发疯似得将那些案卷抽出扔在地上,尉迟见状深深叹气。 心中所相信的东西在那一刻崩塌想必和不好受吧。 “少卿大人,武尧安!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原了最大的真相。” 见武尧安蹲在一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再拆家,尉迟弯腰将散落的卷宗收拾好放回了书架上,随后盘腿坐在武尧安身旁,掏出手中的帕子开始擦起刀来。 有些事情自己想不开谁去劝都没有用。尉迟看着刀上的划痕,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战场上的厮杀。 如今回想起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份恐惧,反倒是悲凉更多一些。即便不害怕,但也至今仍不愿意回到那里。 屋子里静悄悄地,时不时响起烛心燃爆的声音。折腾了一夜破晓鸡鸣时武尧安才将头抬起来。脸憋得通红,可唯独那眼神清明又执着的很。 二话没说起身将杜勒的供词卷起放进衣袖中,出门的时候才想起原地坐着的尉迟。 武尧安转身看着尉迟冷静的说着:“我先进宫,之后带你去胡图酒肆,说好了等你伤好带你去喝酒的。” “谁大早上来喝酒?你就是想看杜勒手中还有什么证据。” 知道对方懂自己,武尧安穿好官服会心一笑。果然,人生还是要有这么一个知己在。 尉迟一夜未睡,将事情的大概与满月讲后,正打算回房休息一会再回家,那许久不见的大吴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面前。 “少卿大人呢?寺正。”大吴行了礼,眼神巴巴的向尉迟身后望去。 “出去了,大概半个时辰前就出去了,大理寺出了什么事情?” “唐大人因为多年前办案的纰漏被圣人贬官,现在大理寺群龙无首,都在等着少卿回来呢。” “唐大人被贬,不是昨天的事情?”这么大个事情她可没落下,但武尧安回去也不管用吧? 一般来说大理寺少卿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理寺卿的存在,可武尧安身份特殊。 武尧安又不似一般的大理寺少卿,她只能断案,并不能行使一些少卿该有的权利。 可是现在放眼大理寺,能顶的起大理寺卿这个职位的人也只有武尧安,这人不仅有撑得起大理寺的能力,背后的人也日渐独宠。 尉迟微微睁大双眼,这个节骨眼上大理寺卿被贬,难不成里面还另有文章?那武尧安? 尉迟有些担心,只见大吴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可曾怕过 “东西先不用搬回国公府了,我可能还要再住上几日。”尉迟匆匆交代满月几句,穿过前厅去了马厩扬长而去。 “她那是怎么了?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大吴看着尉迟的背影摸不到头脑,跟身旁的满月嘟囔了几句,可那边满月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看样子应该是有很着急的事情吧,大人如果要在此等主家的话那就请前厅休息,我这就让下人去送点茶水来。”满月说着就要伸手将晴雪叫过来。 “哎哎哎!”大吴举起刀用刀鞘将满月的手压了下去“大理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少卿要是回来就派府上的人去大理寺找我,我亲自来迎她回去。” “所以呢?所以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没有将公主府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是想用这些把太尉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亦或者想替高阳一党沉冤昭雪?”贵妃说完将信折好又交回武尧安处。 对方的风轻云淡让武尧安有些诧异,难道她早就直到这些事情?那... “大理寺卿的位置如今空了出来,若以上两种都不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可以将这个位置给你。” 贵妃直到这个堂妹心高气傲,来这里做这些无非就是想找个机会一雪前耻。 刚好那太尉太过于碍眼,想必这唐临没找到的杜勒,如今却让武尧安找到了,亲自送上门来的棋子不用岂不是可惜? 虽然她并没有想让武尧安做大理寺卿,可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暂时顶上也无妨,日后再撤下来便是,这堂妹又不在乎这些官称。 武尧安抬头,那信纸在她手中被捏成了一团。她确实是不甘,不甘心被人耍的团团转,可如今要是应允了堂姐的要求,日后恐不好推脱出去。 “好,但事成之后我便辞官回乡,还请堂姐到时不要阻挠。” 武尧安跪下虐成的参拜着,她知道这一拜过后两人虽是同盟,可也就此疏远。 “不必那么生分,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只做她想做的就已经足够能将那太尉一局,只要给他做些牵绊,那对方就无暇分心到后宫。 一个后位,那身在后位上的人都未必有这么在乎,却让一个朝堂上的男人这么在乎,说出去也不怕被世人笑掉大牙。 “起来吧,尝尝这上好的秋白露。你来的也是时候,这天子刚从我这里离开,正愁没人陪解闷。”贵妃说着亲自给武尧安沏茶,接着说起了家常。 “听说自打尉迟循融回了长安城,你们二人便时常往来?以前怎么没听闻你们关系如此要好?”贵妃低头微微抬眼,但并未正视武尧安。 “偶然,国公府不是堂姐的敌人。”武尧安声音低沉,生怕自己说的委婉被人误会了意思,索性直接挑明。 那武曌没想到对方会这般单刀直入,干笑了两声,说话也一改刚刚的低沉,带了丝笑意。 “你可知老国公是我大唐的开国功臣,陛下都不能拿他怎么样,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贵妃呢?” 其实贵妃心里也明白,这国公府被卷进来也是无奈,若国公府再不有些动作,那太尉一派更是无法无天,无人压制。 “别多想,家里人就你一个在长安城,身为堂姐,关心一下你生活而已。” 贵妃这话倒是真的,整个后宫谁的殿里多只苍蝇,谁的殿里少只蚊子她都了如指掌,实在是无趣。 倒是这个堂妹,每天在外面做的事情总是让她出乎意料。 “不过多虑也好,掌管刑狱之事如果不多虑,就是唐大人如今的下场。” 听闻此,武尧安放在桌子下的手又紧了紧,那表情任谁看了都是一脸的怒气,可怒气中又带有着一些敢怒不敢言。 “瞧我这毛病,又说道这公事上来。”贵妃见武尧安面色不好,也没了什么叙旧的乐子。 “你若不反对,这诏书下午便可到你面前,明日便可以大理寺卿的名义当值。不过...” 武尧安生怕对方反悔抢声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若是真当上了大理寺卿,日后这风言风语少不了你的,只比以前多,不比以前少。” “堂姐可曾怕过。” 武尧安起身已经有离开之意,可那贵妃却掩面喝了一口茶,随后开怀大笑。 怕过吗?若是怕,早没了今日坐在这里的武氏。 出了殿门,空中便开始飘起了大雪,还未走几步,另一个侍女抱着披风追了上来。 “少卿,少卿!贵妃瞧着飘雪,看您身上单薄,命我来送件披风。” 待一仆一主行至外宫,已经能在雪上踩出不浅的脚印。那侍女将武尧安送到门口便离去,只留武尧安一人。 “想什么呢?”正当武尧安望着天空中的雪花失神的时候,那石狮另一侧突然想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武尧安以为自己幻听,那尉迟怎会来到这里,便没有理会,继续抬头望天。 她刚刚问堂姐可曾怕过,那人的反应完全没把这当一个问题,看来日后她又是另一个棋局上的棋子了。 “癔症了?叫你都没反应?” 见到尉迟的那一刻武尧安憋住了眼泪开始决堤,伸手拍去对方肩头落着的雪,感受到温度后武尧安苦笑出来,随后一下子扑进了尉迟怀中哭了起来。 “天寒,这里不是你哭的地方,回家哭。”尉迟说着轻轻的拍拍武尧安后背,待那人稍微平静后才将她从怀中剥离。 雪中裹着冷风,若是骑马必定刮得脸面生疼。武尧安的马车早就被府里的人驾了回去,两人只好这般在雪地里走着。 走出了约有两坊的距离,武尧安突然开口:“若是想要辞官,明日便书信与我,若是过了明日我可就不批了。” 武尧安有些玩笑的语气,可说的话却是极其认真,甚至低着头不敢看尉迟的反应。 武尧安心里明白,若是到了如今的田地再让尉迟跟着她,恐怕日后整个鄂国公府都要卷进这场洪流之中。 “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我这文笔不行,还要回府上找一个哥哥之前的伴读帮我写写。”尉迟也是赌气,她怎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可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没有出来阻拦,她这个官就辞不了,即便是辞了,到了天子那边估计也会被驳回来,倒不如跟在武尧安身边,安心些。 听尉迟那语气武尧安更是升起了一股火气。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我不在你直接让小厮送到你府上就行,还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也想让我再给你求个大官?” 说完武尧安便没有再去想尉迟,满脑子都是如何利用杜勒搬回来这一局。 她甚至开始有些不在乎礼法,只有将那位高高在上愚弄她的人踩在脚下,似乎才是她现在真正想做的事情。 尉迟见对方那副入了神的样子,多半又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还真是怕她这般沉迷到走火入魔。 “看样子大人是求到了大官,早知道清晨你出府时,我就应该跟在你身后一起进去。” “大!这官确实比现在的大!”武尧安说着,从披风中伸出双手夸张的比划着。 “那看来是大理寺卿了?这胡图酒肆的酒,大人可是赖不掉了。”尉迟说着还故作可爱的歪了下头。 “你不回府吗?”武尧安踏进自家门槛,接过晴雪给的暖炉才发现,尉迟还跟在自己身后,有些疑惑。 尉迟没有正面回答,任由侍女将自己身上的雪扫净,找了个之前经常躺的榻子躺了上去,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侍女,随后收回目看着自己摆动的手指,说话的声音有些戏谑: “有些人啊~好歹我也是站在宫外,在大雪天里等了那么久,耳朵都冻紫了,也没有个热水喝。人家倒是平平安安的到家了,我这个可怜人却要独自回府。” 尉迟微微抬起眼皮,见武尧安还是没有搭理自己,又放大了声音:“有些人啊!连一口热...” 茶字还没出口,武尧安便拎着滚烫的茶壶走到面前“给给给。” 进屋的时候武尧安就发现了,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是前天晚上的样子,与昨天尉迟收拾好的有着天差地别,看来是某些人不想走了? 刚刚没说话,也只是在确定尉迟是真的不走了还是这些东西对方不需要扔在了这里。正想着武尧安一阵眩晕,不自觉的甩了下脑袋。 见武尧安脸颊和耳朵有些不正常的红,嘴唇却有些泛白,尉迟一下子从榻上起身,伸手摸了一下武尧安的额头。 “风寒?你怎么这个时候风寒,早些时候大吴还过来找你,大理寺应该是有案子了。” “什么案子?你怎么不早说?” 见武尧安要起身,尉迟说完不由分说的将武尧安按在了床上,又拿了被子将那人裹好,到了热水放在了武尧安面前。 “晴雪,去找个靠谱的大夫来诊脉。” 半晌没见那人喝水,坐在床边的尉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喝?” 烦乱 “你把我裹得这么严实我怎么喝?”武尧安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含笑意,看样子尉迟这人是真的不会照顾人。 盖被子就盖被子,把她整个人裹得就剩个眼睛是怎么回事? 尉迟看了看裹住武尧安的被子,把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觉得自己不应该破坏裹得这么完美的被子,开口道:“算了还是我喂你吧。” 说罢,便把那裹得跟蝉蛹一样的武尧安扶了起来,直接将水灌了进去,直到那武尧安呛了两口水,咳嗽不止这才罢休。 “哈!咳咳...尉迟循融!你生病,我把你接回家里照顾,自认为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至于这么谋害我吗?你要钱随便开口,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断不用这般谋财害命。” 武尧安也顾不上风寒不风寒的,直接将手伸出来拍着胸口一个劲的倒气。 “你这是什么话?”尉迟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对方那憋得更红的脸也不敢多做辩解:“就...就是一个没注意嘛...谁要谋财害命,我怎么说也是寺正,怎么会谋害自己的上官。” 两人正吵着,那晴雪便带着大夫回到了府上,确诊好病情后简单的开了几服药。 尉迟看着手中的药方有些鄙夷“这不就是普通的风寒药吗?还不如我直接给你开药。” “你还真想谋财害命是吧?”武尧安一把抢过尉迟手中的药方,放在晴雪手中。 “你快去给我抓药,煎药的过程也要全程看着,可不能让人谋害你主子我,知道了吗?” “我都说了我没有谋害你。”尉迟说着一伸手抓住了正要离开的武尧安的后脖颈,解释着:“太久没照顾人了失手而已。” “我跟你说你放开我啊!你再过来我报官了。” 武尧安僵住身子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尉迟这人辣手摧花。此时的武尧安突然怀念两个人刚认识时的拘谨... “你还是不信我,再说了你我都是官,你报哪个?” 见武尧安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尉迟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道:“要不这样,那我让你灌回来还不行吗?” “我要回床上休息了,先欠着吧。” 许是因为风寒,武尧安突然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此刻什么也不想做,什么杜勒,什么高阳公主,什么长孙无忌统统都被抛在了脑后。 尉迟没有拒绝,见那人倒在床上就睡着的样子有些心疼,可能是一根线绷的太久了,从来都没见过武尧安睡得这么踏实。 “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就凭她?”许是因为连日来上奏废后之事碰了壁,现在但凡听到一个武字便会气涌心头。 “让你们手下的那些个人收敛一些,保不齐新官上任三把火,到时候烧到谁可别上我这里来哭。” 长孙无忌说完将手中卷着的书放下轻嘘一口气,武尧安确实可以不管,可她身后代表着的是武氏或是天子还未可知。 但如今也只能这般说辞,如果连他自己都畏惧起来,那他下面的人可当如何。 屋外一阵寒风刮过,院子里的东西被刮得叮叮作响,扰的人心里一阵烦乱。 屋内的人此刻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一种面临着衰败之感的无力,圣上的旨意已下,都不用去揣度便知何意。 废后之事再怎么说也无力回天,可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也没能按上自己的人选,看来天子对他已然生厌。 “竟然如此不顾旧情,那便别怪我无义了!”太尉咬着牙,小声盘算着。 “听说杜勒现身长安,你们可知道?”长孙无忌低着头,神色中透露着杀戮。 “禀大人,已经按照您之前的意思办好了。” “很好,现在开始盯着武尧安的动向。”长孙无忌说完长袖一挥,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老爷,许敬宗大人在前厅说是有事情要与您商议。”府里的小厮站在门外低眉顺眼的说着,生怕一个不对惹得眼前人不舒服. 见屋内的主家没说话,那门口的小厮继续说道:“宫里的人刚刚来话,说明日圣上要来府上探望。” 长孙无忌站起身,整理衣冠的手突然顿住。这圣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长孙无忌看向身后执棋之人,那人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并看不出眼色。 “前厅只许敬宗一人?”长孙无忌转头看向门外小厮的身影问道。 “回老爷,还有贵妃生母杨氏。” 听到这话长孙无语瞬间没了兴致,脸上的笑意也僵硬了许多。这几人八成是来游说自己的。 见到太尉,厅里的那几人起身便要行礼却被太尉伸手扶起。 “如果二位是为了废后之事那便不用再说了。先帝早已经为大家做好了选择,我断不可能做那违背祖训之事!” “娘娘,外面的人回话了,说是那两位吃了闭门羹,还没说上话便被请了出来。” 那身旁的婢女伸手一边轻轻锤着贵妃的腿,一边讲着刚刚外人跟她说的话。 “早就说过。”贵妃将婢女送进口中的葡萄咽下去,随后继续说着:“这事本就不用他们献媚,非要自讨没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这一笔她照样记在了长孙无忌的头上,日后必定会十倍百倍送回去。 “宫里那两位现在如何了?” “禀娘娘,萧淑妃还是老样子,自从搬到别院去住后安静了许多。不过那皇后却跟太尉一派来往的更紧密了一些。”那捶腿的侍女答道。 贵妃伸手拒绝了喂葡萄的侍女,翻了个身将眼睛闭上没了言语。 没记错的话这位皇后在朝中就一个叫柳奭的舅舅能依靠,这柳奭在朝中又没有什么建树,当初也全是借皇后的风光才升至宰相之位。 “你过来。”贵妃伸手将身旁一个侍女叫到面前,细声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厌胜之术’?” 听到这话那婢女不禁抖了一下身子连忙磕头“是婢女无知,请娘娘恕罪!” “我怎么会怪罪你呢?”贵妃一个眼神,身旁的另一个婢女便将眼前这婢女扶了起来。 “你只要将这事不经意的透漏给皇后身边的人就行,说的越真越好。” 说罢又递了一个眼神过去,那侍女从袖口中掏出月钱,大方的放在那止住哭声的婢女手中。 “这是娘娘赏你的,事成时候另有赏赐。” 一大早那武尧安便站在了大理寺堂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到这副景象的大力也没了往常的嬉皮笑脸,也严肃的站在身后看着武尧安的举动。 尉迟却没在乎这些,站在另一端旁若无人的打了个哈气。 这武尧安当真是新官上任,一大早就穿上了官府站在铜镜前足足半个时辰,如同那被抛出来的尸体,硬生生的把尉迟吓了起来。 “你不会就那么站一夜吧?”尉迟坐起身看着有些反常的武尧安皱了皱眉。 “没有。”武尧安像打了鸡血一般转身看着尉迟“睡不着就起来了,时辰还早你要不要接着睡?” 尉迟摇摇头,强撑着眼皮将衣服穿了起来,有些不满。 “自己屋子里没有铜镜吗?站在我屋子里做什么?况且你站在那里那么吓人,我还怎么睡得着?” “铜镜被赵箩打碎了,而且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想让你也看看。” 一路上武尧安还不停的唠叨着,尉迟在身旁则是一副左耳听右耳冒的模样。 不过武尧安并不在乎,眼下她也只是想倾诉,并不需要他人的意见。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天子骄子,很可笑吧?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可这世间的规则却也因我而改变过。” 恩,你是,你说是你就是。尉迟在心中默默的应了一声。 “可如今...咳...天不遂人愿啊!”直到现在,武尧安还是那一副冷漠又有些愁眉苦脸的模样。 见到武尧安,大吴险些喜极而泣。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昨日收了一具男尸,我看着像是...” 大吴说着将武尧安拽到了一旁,又转身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有些为难的看向武尧安。 “你昨天找我就这事?”武尧安说着抽了一下有些不通气的鼻子“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死者你认识?” “杜勒!”大吴抿了下嘴心一横说道。 “杜勒?”武尧安一拍脑子,昨天风寒搞得她头晕转向,早把杜勒这个人抛到脑后,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尸体在哪?” 见武尧安突然提高了音量,尉迟快步走到武尧安身前。 “昨日丑时,尸体还在仵作那里。”大吴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个人向仵作的验尸房走去。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原来是段瑜?不对,应该叫杜勒!”大力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跟在几人身后。 “丑时?那是出了大人府上没多久便遇害了?”尉迟想起前夜的场景谈谈的说道。 “他去过大人府上?可曾说过什么?” “去过。”见几人停下脚步看自己,武尧安摇摇头“并未说什么。” 见几人不信,武尧安又补充道:“那杜勒想要暗杀我,是尉迟率先发现,那人自知武功不如尉迟,便逃之夭夭。” 表态 尉迟见武尧安那撒谎都不脸红的功力,直接在心底拍手叫好。这绝学可比功夫在官场上好用多了。 “被傻站着了,去看看尸体。” 再次见到杜勒武尧安有些不适,那天夜里没有光亮,再加上对方蒙着面,并未看清杜勒的脸。 现在看着对方那脸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如同交叠在脸上的蜈蚣,仔细看还有被指甲抓过的痕迹,向来是发新肉太痒,伸手挠过。 看过脸后武尧安将视线一点一点向下移动,脖子没有外伤,腹部有几处伤口,武尧安见状将手指伸了进去。 “一寸到两寸不等,凶器?” 陈颐见对方抬头看自己,连忙摇头道: “没看到凶器,不过我猜测应该是屠夫用的剔骨刀,看着伤口的形状像,不过把大理寺周围坊市的屠刀都拿回来试过,都没有。” “那发现尸体的地方呢?”武尧安说着转头看向大吴“尸体在哪里找到的?” “西坊市通柳街附近的永定河。” “西坊市通柳街?”尉迟说罢又看了一眼杜勒的尸体,若有所思道:“宵禁后以杜勒的脚力,从大人府上出去,走到西坊市通柳街时恐怕他已经遇害。” “大力,你消息灵通,拿着杜勒现在的画像去西坊市的客栈走一圈,看看杜勒下榻在哪里,找到之后立刻叫我。” “大吴你再去发现尸体的地方问问,看看住在周围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陈颐你继续验尸,看有没有什么发现,这人死前没有发生过打斗,应该是被下了药,看看能不能查出来是那种。” 武尧安交代了一圈之后看向尉迟,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腕“你跟我来。” “什么事?” 尉迟站在案卷室,看着武尧安神秘兮兮的将门关上,随后像自己走来。 “没事,事情都给他们做了,我们能有什么事?” “不跟大吴去看发现尸体的地方吗?”尉迟看着武尧安那副淡然的表情,走到暖炉前坐了下去。 “查不出什么的。”武尧安一脸臭屁的坐在尉迟旁边,伸出一只手“要不我们打个赌,五贯钱,我赌他们查不出什么。” “五文,我俸禄那么少,五贯拿不出。不过你就那么确定自己能赢?”尉迟说着从荷包中掏出五文放在了桌子上。 “不确定,不过对方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杜勒,却还是让杜勒见了我一面抛出太尉这条线之后才将他杀害,可见这人是个能总览全局的人。” 武尧安说到这里心中不免想起堂姐的名字,难道对方为了让自己搬到太尉,才将杜勒这条线放出来? 不可能,武尧安自顾自的摇了下头。如果是堂姐,那么以她的个性会直接把活得杜勒送过来,而不是一具尸体。 但如果是太尉的话,那对方应该直接将杜勒杀掉,不会让他见到自己。那是谁在下现在这盘棋? 见武尧安表情越来越严肃,尉迟开口问道:“想象不出来?” “想的出来,不过我要做的事情不是查杜勒,而是先查太尉的党羽。如果我不做大理寺卿这一职位,以他们的手段杜勒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消失。” “你是说他们特意将杜勒抛在河旁边,就为了让你查杜勒?” 武尧安说着突然起身,走到书架的最后一格,踮着脚将最上方的卷宗全部抽出。 “是的,为了让我查杜勒,因为他们知道杜勒手中的证据并不重要,让我查他也是为了将我的精力分出去。” 尉迟点点头,伸手接过武尧安给的案卷打开看着。 “贞观十年三月嘉应府(地名)恶霸一案,贞观十年七月薛贵买官一案,贞观十二年四月私卖官家剑簇一案,贞观十二年八月....” 武尧安按照记忆一件一件的说着,那边伸手从盛放案卷的架子上一一找了出来,大大小小二十左右的案件生生翻了一上午才全部找出来。 “以前只知道你鼻子好,没想到记性也这么好,这些案件发生的时候你也就才十几岁吧?” 尉迟说完看向走进来的晴雪,那人站在桌子前,将食盒里的午饭挨个拿了出来,而武尧安还在案牍前看着卷宗。 “心中有所念必是记得清楚。” 武尧安将卷宗放下,伸手丈量了一下大吴送来的从户部抄录出来的卷宗。心中盘算着要是将这些看完要什么时候。 “别看了,你这都看了一早上,快点过来吃点东西,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就没吃多少,再过不了几天,你那模样跟逃荒的就差不了多少了。” 尉迟起身不由分说的直接将武尧安拽起来,拽到晴雪面前任由晴雪服侍。 “时间紧,我倒是想玩乐,现在不是时候。” “我又没让你玩乐。”尉迟说着将刀重重的放在了一旁,这一声响武尧安的思绪才将将回笼。 生怕自己无心之话伤了尉迟的心,武尧安夹了一点菜放进尉迟的碗中,声音软了下来。 “我又没有说你,不信你问晴雪,大理寺不忙的时候我也会出去玩乐。” 被点到名字的晴雪将手中的麻布放下,慌张的点点头。 见尉迟没有表态,武尧安抓起尉迟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指天发誓,刚要说话却被拦了下来。 “吃你的饭,吃过饭我要回一趟国公府。”这一来倒是随了尉迟的心思,可算能让武尧安正经吃饭。 “也好,你好像也很久没回去了,这边我来处理就行。” 圣人看向书房中的棋盘,上面已经摆放着棋子,看样子是没下完的残局。 “看到老师,我总会想到父皇还再世的那段时日。”圣人转头望着长孙无忌突然热泪盈。 “如今朝中老臣皆以您为首,都是跟随着太祖打下江山的人,我未曾出过半分力,只求日后能在百年之时在底下无愧于祖先。” 圣人说完一脸的惋惜悲痛之情,长孙无忌见状立刻卑微道: “那日先帝病逝于翠微宫,遗命我与诸遂良辅政,至今也有五六年的光景。可这才过五六年圣上就要退旧出新?” 长孙无忌喘了一口气一脸突然义正言辞的继续说着: “恕臣直言!当今皇后出身世家,即便是家道中落,可也是先帝为圣上您选的。轻易废后,即是违先帝之命。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想要更换皇后也要从世家大族中选择,没必要非要立武氏。” 长孙无忌这些话字字珠心,可圣上也是势在必得。若是自己屈尊降贵都没有得到支持,那也只能来点硬手段了。 “您的话我会再考虑一下的,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有折子没批完。”圣人语气中没了谦恭,反倒多了一些冷漠。 “臣恭送陛下!” 尉迟走进国公府便看到循俨拿着扫帚在院子中扫雪,身上还穿着僧袍。要不是知道自己在国公府,还以为在国寺呢。 “你怎么在家?还俗了?”尉迟走在干净的路上,向循俨走去。 循俨行了僧礼,随后继续低头扫着地,慢悠悠的说道:“循月走之前交代我了,爷爷一人再府上她放心不下,让我隔三岔五回来看看。” “所以你是每隔几天回来一下?”见循俨点头,尉迟便没在问,穿过院子,去了老国公炼丹的屋子。 “你来做什么?不好好在大理寺呆着。”见到尉迟后老国公没好气的说道。 “看看你,你没事,那我走了。” “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情。” “尉迟寺正!尉迟寺正!” 离大理寺还有两条街,尉迟便看到外出采买的内官,听对方叫自己的名字,尉迟迟疑的下了马车,走到那内官面前。 “可是宫中有事交代?” “寺正不必紧张。”那内官说着从马车上拿出了一个食盒“这是贵妃娘娘赏给大理寺卿的,算是庆贺她升官,正好碰到您了,麻烦您帮忙带回去。” 见尉迟进来,武尧安裹了裹身上的裘袄“你快把门关上,冷。” “这葡萄是你宫里的堂姐拿来的,喏。”尉迟说着将装着葡萄的食盒放到了武尧安身旁,转身拿起木头刻了起来。 这几日除了习武,便是跟在武尧安身旁看这些卷宗。在大理寺看不完的还要带回到府里挑灯夜读。 每到这时,尉迟都在感慨,好在家里世代习武,对这种熬鹰的本事也算适应。 “恩,你吃了吗?味道怎么样?”武尧安嘴上虽然关心着,可眼神一刻也没离了卷宗。 “吃了一个觉得酸,就没吃了。”安静了一会尉迟又问道:“废后之事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你可有想法?” 本来这不是尉迟该问的事情,可眼下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人人都在讨论此事,便也百无寂寥的提了起来。 “当今皇后出身于名门大家族,我们家什么情况我最了解,自然是比不上。朝中那些反对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名门望族出身?” 武尧安撇了一眼,将手中看完的卷宗放了回去,起身背着手凑近尉迟,目光被对方手中的东西吸引过去。 “你这几天在这刻什么东西呢?这么久了还看不出模样。” 落子 尉迟见武尧安走过来收起手上的木雕,正色道:“那这么说,圣上是有意要摆脱这些士族势力?直接掌权?” “你说什么?”武尧安突然掰直了尉迟的身子。 她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当今圣上一直被人称赞宽厚仁爱,想必那群前朝老臣也这般想,在那群大臣看来这就是个软柿子。 可柿子再软他也是世子,怎么可能那般轻易被人拿捏。 如今...如今恐怕那位也忍不住了,这废后再立的理由当真是好。前朝没有一个人能掀翻这些人的盘根错节。 但是这后宫却有一位,一位能把朝前宫后都搅的一团糟的人,最后再快刀斩乱麻! “你年纪轻轻又不耳背。”尉迟只觉得武尧安看卷宗看魔怔了,伸手拽了一颗葡萄扒好皮又送进武尧安口中,让她清醒清醒。 武尧安酸的微微迷了一下眼睛,小声嘀咕着:“是了,是了。” 整个江山都是圣人的,那些本该下狱的事情还需要苦心找什么理由?这天子的风向如今不就在她这边?只是这日后风去了自己又当如何? “替冤者伸冤不正是你一直想做的?现在手里有这么个权利,怎么还突然畏首畏尾的?” 尉迟话还没说完,便被武尧安扑倒在榻上“你是天神派来助我的吧?怎么我每次想不透你都能用一两句话便化解了?” 这么一个软糯糯的人趴在自己身上,尉迟有些害羞的别过脸。 “只是提醒一下你罢了,怕你走偏再像上次那样抓狂,我可不想日日熬夜。” 正当武尧安要再次开口,门外想起了大吴的声音。 “大人,大人!” 听到大吴的声音后武尧安从榻上爬了起来,尉迟也一脸正经的坐了起来,两人刚做起来,那大吴便推门而入。 “关门,冷。”感受到冷风武尧安有些不满的缩了缩脖子。 “大人,还是什么也没查到。” “小豆子!” 大吴气还没喘匀,大力也从外面直接破门而入,这次还没等武尧安说话,尉迟便站起身走过去伸手将门关上。 “你也没查到?正好,这些案卷需要你们整理。” “不是吧?我们在外面查了一天的案子,回来还要我们整理这些?” 大力说着有些哭腔,随后转身对着门外跪了下去,鬼哭狼嚎道: “唐大人,你看看现在的大理寺啊!简直周扒皮!唐大人!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大力这一嗓子吓得尉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那武尧安却跟没看到一样,直接拖着尉迟离开了卷宗室。 “我们这是做什么?”尉迟问道。 武尧安伸出食指抵在双唇中央,示意尉迟不要说话。接着将对方拽到了马车上。 “先回府上,晚一点要出门去看看杜勒被抛尸的地方看看。” “可是为什么不现在去?”尉迟有些不解,外头看向武尧安。 “现在去什么也看不到,晚点你就知道了。” 见状,尉迟若有所思的点头,没在反驳武尧安的话。 “一天了,武尧安可有查到些什么东西?”太尉坐在棋盘旁伸手将一白子拿掉,问着身后回来复命的侍卫。 “武尧安并没有亲自去查,她在大理寺看了一天的案卷。查案的是她身边的手下。” “没去查?胡图酒肆的伙计打点好了?让他去敲鼓,一定要让武尧安亲自去查这个案子。” 那手下走后太尉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又将一子黑棋拿掉。 “你又何必去让她查呢?万一她真有什么本领,查到你头上,你当如何?” “我堂堂太尉,查到我头上又如何?就说是我手底下守城卫见夜有歹人将其毙命,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哪一次出了问题,更何况那杜勒本就是身负重罪。” “如今朝堂气氛微妙,不是当初可以随意的时候。” 听到这话太尉一脸的不忿,将要落的黑子收回了手中,开口憎恶的说道: “如果我当初要是这般,你的腿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又...” 太尉话还没说完,便被屋外水盆掉落的哐当声惊醒。 “谁!” “小的...小的叫李二,今日刚来来到府上。”那叫李二的小厮哆嗦着跪了下去。 透过烛光。他明明看到屋内只有太尉一个人的影子,怎么会传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就像真的又两个人在下棋一般。 难道...难道这太尉府上真的不干净? “谁让你到西厢的?没人教你规矩吗?” 那小厮看着太尉起身,心中在想着为自己辩解的说辞,谁知还没等他开口,屋子里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李二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一转头果然看到四个凶神恶煞人,手中都拿着比手腕粗,比人还高的木棍。 李二目露惊恐,跪着向后退,可还没挪动几步,便被几人用木棍交叉着压住。 “埋了,交代管家,下次再放其他人进来,连他一起埋。” 李二看着太尉说完话又在之前的位置坐了下去,伸手将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全然不顾门外的求救声。 “何必呢?有朝一日这个屋子的秘密早晚会让天下人知道。” “我知道,但不是今日。”太尉说着手执白棋落子于棋盘上,又将一黑子拿起。 入夜,武尧安换了一身行头,并且也让尉迟穿上了夜行服,两人偷偷翻身上马,到了杜勒被抛尸的地方。 “看样子确实看不出来什么。”尉迟下马,看着被踩得凌乱的雪迹,太过杂乱,除了那一滩冻住的血迹,分辨不出有用的信息。 “顺着周围找找看有没有凶器。” 武尧安说着一边搓着双手哈哈气,一边跺着脚提着灯笼沿着岸边翻找。 “既是抛尸,又没在周围的商贩处找到凶器,那凶器必然是跟着尸体一起被扔了出来,如果没有找到,那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拿去。” 武尧安说着看到了两步外有一个闪亮的东西,蹲下身将周围的雪刨开,可看到了那物体的全部模样有些大失所望。 “鱼符?”尉迟看着武尧安手心中化掉的雪,将怀中的帕子掏出来扔了过去。 “恩,不知道是凶手留下来的,还是不相干的人掉的,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 武尧安说着伸手拽住尉迟手臂,艰难的站了起来,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我们去那边看看,要是没有,那就回府。” 尉迟找了找了一个时辰,最后捂着已经有些冻僵的双手走回武尧安身旁。 “什么都没有。” “回去吧”武尧安说着将手中的暖炉放在了尉迟手中,自己却面色阴沉的翻身上马。 “寺正快些,天冷我先走了。” 尉迟抬头看了一眼武尧安的方向,对方并没有向自己府邸走去,看方向更像是西坊市,这么晚还要出坊? “大人去哪里?”尉迟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去找故人,你先回府,我今夜不回去了!” 尉迟看了一眼武尧安挥手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暖炉,并没有追上去。 武尧安下马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鱼符,如果没记错,她曾经在米拉洛的身上见过。 “小豆子?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当上了大理寺卿?怎么这么闲?”出门送客的米拉洛见到武尧安热情的迎了上去,将对方搂在怀中。 看到米拉洛的笑容,武尧安将手中的鱼符握住,背手放在身后,歪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快宵禁了,你这里竟然还这么多人。” 见武尧安没有坐下来吃饭,反而是向二楼米拉洛的房间走着,米拉洛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你今天好像不是来找我庆贺的,说吧有什么事情。”关门前米拉洛看了一眼酒肆里坐着的客人。 见米拉洛坐到自己面前,武尧安将手中的鱼符放在桌上。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的东西?” 看了一眼鱼符米拉洛有些恍惚,但并未想要将那鱼符拿起,反倒是推回给武尧安,伸手从怀中将现用的鱼符拿出 “是我的没错,不过丢了很久,我现在用这个。” 武尧安接过米拉洛手中的鱼符,看磨损程度也已经用了很久,看来她捡到的这个很有可能是被人有意放在那里。 “你今天怎么了?”米拉洛看着武尧安神态有些不解,对方明显是来找自己问话的,但碍于两个人的关系又没有大张旗鼓的说。 “没什么。”武尧安笑了一下,随后解释道:“刚上任大理寺卿,可能事情太多有些疲惫,马上要关坊了,给我开一间房,今夜我就睡在这里好了。” “何必浪费我的客房?跟我一起睡好了。”米拉洛没把武尧安的反常放在心上,贴身搂了过去。 “算了,我又不是给不起房钱,你还是放过我吧...” 看着米拉洛妩媚的腰肢武尧安大吸了一口气,想想两个人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米拉洛将她搂得死死的,差点没给她憋死。 “你不愿便罢了,自己玩去吧,马上要关坊,我要去打发楼下的客人们。” 米拉洛 见米拉洛起身,武尧安也跟了上去,想起对方刚来长安时,连官话都不会说,现在竟然也能蹦出几个字,时间过的可真快。 “杜勒来这里住过店吗?”听到这话米拉洛脸色阴沉。 见到米拉洛停下脚步,武尧安也跟着停住了,看来对方是知道点消息的。 “什么杜勒?跟你的案子有关?”米拉洛转过身笑看着武尧安“左右你今夜在这住,住店的名字都在下方帐台处,自己去看好了。” 见米拉洛不说,武尧安便也没在追问,只是摆摆手打了个哈气道:“我先休息了,既然你没有印象,想必也不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武尧安便被楼下叫嚷的声音吵醒,仔细一听那声音还有点熟悉。 “大理寺办案,米拉洛在哪?大理寺办案,米拉洛可在?” 武尧安皱着眉将头发随意盘起,慵懒的走到楼梯口,看向大厅中带着人前来的大吴。 那大吴眼尖,也看到了站在二楼的武尧安,伸手行礼喊道:“大人!” 武尧安见状摆摆手,信步走了过去。见大吴只带了几个侍卫,并没有待尉迟,武尧安又看了一眼街上的日晷。 “这么早就来上值?” “早上什么早?”未等大吴说话,大力便叼着烙饼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们可是一夜未睡,刚准备小憩一会,这小厮就来大理寺告状了。” 大力说着歪头指了指身旁瑟缩的小厮,定睛一看,武尧安才发现这不就是昨天在酒馆里的跑堂。 说话间那米拉洛也从厢房走了出来,见到屋内的这些人好像也并未有过多的惊讶,看来这人早就猜到了这一步。 见状,武尧安更加肯定这米拉洛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当机立断道:“酒肆的人全部带回去问话,登记的本子也拿回去,顺便让尉迟寺正来接我。” 楼下的吵嚷声将住店的客人都吵了起来,一个个都站出来看着热闹,在这些眼神的伴随中米拉洛被大吴带了出去。 临走前米拉洛又转头看了一眼武尧安,似是有话要说,可随后还是欲言又止离开了酒肆。 尉迟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晴雪准备的餐盒,听大理寺的传报,便直接进了米拉洛的厢房。 “明明可以自己回去的,叫我来这做什么?”尉迟将餐盒中的饭菜拿出来后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叫你来自然是有话要说,大理寺不方便。”武尧安没在米拉洛的房间内找到有用的东西,便坐到尉迟身旁吃起了早饭。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武尧安见尉迟吃的泰然,忍不住起了坏心思。 “胡图酒肆,你要来请我喝酒的地方,现在掌柜的都被你抓了,看来这酒是喝不到了。” “酒能不能喝到还要看你案子查的怎么样。”武尧安说着夹了一点菜放进了尉迟的碟子中。 “你是想让我查这个案子?”尉迟低着头将筷子放下,随后看向武尧安,反问道: “既然想让我查,那为何昨日不让我一起来,反倒是自己先来了?” 听道尉迟有些生气的口吻,武尧安将鱼符拿了出来。 “本来不确定,因为这鱼符上的气味与我记忆中米拉洛身上的气味不符,但我确实见到她用过这鱼符,所以先来问问。” “看你的神色,这鱼符怕是她弄丢的哪个?” “你果然适合查这个案子。”武尧安说着继续吃了起来,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开始说道: “米拉洛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亲自查的话难免会有失偏颇。其他人身后都有家族势力,中间夹杂太多利益瓜葛,恐怕不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那你就放心我?”尉迟起身将食盒收拾了起来,低头俯视着武尧安。 “信也不信。” 武尧安起身并未将鱼符要回,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让尉迟查这个案子。 “回去之后我会让大吴他们配合你断案,照礼说这个案子应该交给刑部,可对方却直接告到了我这里。” 武尧安说着看了眼尉迟伸出来的手,搭着对方的手走上了马车。上了马车后武尧安继续说道: “对方这么想拉我下水,托我去查这个案子,看来是有些心急了,好在我身边还有你,能帮我挡一下,算是我欠你的。” 其实不用别人说,武尧安自己也能感知的到,本想做个存粹的查案之人,可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个权力漩涡的中心。 想到此,武尧安闭上了双眼,苦笑的说道:“我可能早就失去了本心。” 尉迟听到此话并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车子停在大理寺门口的时候才开口道: “万事论迹不论心。你随心中有怨,可也确实是在查案为那些人的清白努力,所以不必太过纠结与本心是否是真的向着他们。” 武尧安心中早有笃定,双手叠放,下车前对尉迟行了礼,小声而有力的说道: “米拉洛的事情还请寺正秉公断案,我在长安没什么朋友,她算一个。” “职责所在,大人不必担心,去做您要做的事情吧。” 尉迟下了马车直奔大理寺狱,那大吴正在狱中审问早晨来报官的小厮,尉迟便走到了米拉洛的牢门前。 “我是查办此案的寺正,在下尉迟循融,米拉洛你现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尉迟没审讯过犯人,只见武尧安审问过,学着她的样子问道。 “寺正大人,我都不知道抓我来何事,你让我交代什么?”见来的人不是武尧安,米拉洛便没那么正经。 “前日关坊后你在做什么?” “盘账啊~每日关坊后我都要盘账的,那日自然也是如此。”米拉洛想都没想说道。 “有谁可以证明?” “无人可证明,我一般都是在自己房间内盘账,数家产的事情怎么会让别人知道?” 米拉洛说着眼睛一转,随后轻笑道:“寺正大人该不会没数过家产吧?” 被点到名字的尉迟侧身看了下不远处做记录的主簿,见对方低头难掩笑容,又转头看了眼守在门口的狱司。 见几人都低头难掩笑容,尉迟有些挂不住面子,低声咳嗽了一下,随后正色道: “你店里是否曾经住过一个满脸疤痕,身高与你差不多,有着江陵口音的男人?。” “你们不是已经拿到住店客人的名录了?还问我这个做什么?”米拉洛说完这句话便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一副停止回话的态度。 尉迟见状没在强求,只是跟狱司交代了下要照顾好米拉洛,便起身走到了大理寺狱尽头。那里大吴在审问从酒肆带回来的伙计。 “就你一个人?” “寺正。”大吴起身给尉迟让了个位置,随后点头道:“大人将大力叫过去跟她一起办案,让我留在这里协助你。” “恩。”尉迟坐下后拿起主簿案前写好的证词看了起来。 “长安的人际你比我熟,所以才让你来帮我。”武尧安说着头也没抬,还在几堆如山一般的卷宗内翻找着案卷。 再一抬头,大力还站在那并未有所行动,便指着不远处已经挑出来的卷宗嘱咐着:“这些卷宗,你看看先办哪个合适。” “大人既然已经有了考量,为何昨夜还让我和大力挑卷宗?”大力说着翻开了武尧安挑出来的卷宗。 “说到这里,你们挑出来的没有一点用,早知道就不让你们浪费时间了。”武尧安声音在一旁幽幽地插了进来。 大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冤假错案他们昨夜也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后面的势力太过于复杂,不是他们这种小虾米能办的。 “大...大人,我没看错吧?你要办这些?这些可都是其他两司扔过来的烫手山芋。” 大力简直欲哭无泪,本来以为武尧安当上了大理寺卿,这日子可以安生一些,没想到这位来个惊天大雷。 “不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我这也烧一烧。” “大人!您这怕不是烧的三味真火。” “别废话了,你先看看这些,哪个最容易办,由易到难排开。” 大力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将案卷拿了起来。再次放下证词的时候尉迟看着那报案的小厮,其余人的证词都没有什么直接作用。 甚至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家掌柜不是一个能将那种歹人杀害的人,反倒是这个报案的小厮,不仅有证词还有证物。 “你说你拿到了杀死杜勒的工具?是从何拿到?再重复一边给我听。” 大吴刚要张口提醒尉迟,她刚刚看到的证词就是这小厮的,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大人,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那证词我都画押过的,并没有翻供的意思。”那小厮不安的伸出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供词。 “你不用紧张。我这个人喜欢听别人口述,就是想再听一边而已。”尉迟一脸诚恳,让人看不出她眼中的算计。 见那小厮不愿意说,尉迟将供词拿了起来,开口道:“你说你看到了米拉洛用刀刺向了死者,怎么刺的?可有其他人看到?” 杜勒死了 “深更半夜的哪有其他人看到,就我自己。” “那她是怎么刺杀死者的?” “就...”那小厮想了一下,随后做了一个平刺的动作,见几人表情不善,那小厮又换了一个动作,尉迟又眉头紧皱。 见状,那小厮连忙摆手否认“夜里又没掌灯,我怎么看得清。” “既然看不清,那你为何说是米拉洛杀害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尉迟又向下看了几眼证词。 看来对方并不知道杜勒死前去过武尧安的府上,不然这证词上应该是另一个故事。 “我那日七夜,隐约中看到一个女人走到了杜勒的房间,然后借着月光,我看到那进去的人拿着刀捅到了屋内人的身上,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你说的那套房我们检查过了,并没有血迹喷溅的痕迹,甚至连住店的人都是段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叫杜勒的?” 那小厮有些不敢相信,思考后答道:“是你们一直说杜勒,我才说杜勒的,难道死的人是段瑜?” 那小厮低头,如果是段瑜的话那他不应该来这里作证的,他要作证的是一个死者叫杜勒的人,想到这那小厮强颜欢笑道: “大...大人,可能是小的看错了,这段瑜的死小的可没看到,你看我就不耽误各位大人办案,要不就把小的放了?” 听到这话大吴脸色有些挂不住,自己申了这么长时间以为可以定了那米拉洛的罪,结果毛用没有? 那尉迟也看了一眼主簿的记录,又命人拿下去给小厮画押,待画押后又看向大吴。 “压下去,严刑拷打,看看是谁让他来作证的,其他人都分开关押,分不开的都困住,把嘴堵上以免串供。” 大吴今天才见识到,为什么这人能直接空降到寺正的职位。好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一鸣惊人。 见那小厮鬼哭狼嚎的被拖了下去,尉迟本想再说些什么,一直跟在陈颐身边的司务出现在了几个人面前。 “寺正大人,仵作验尸后说有新的发现,让您过去。” 尉迟点点头,看向身后的几个人“今天就先到这吧,大吴尤其是你,赶紧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要把这些全部审出来。” 出了大理寺狱,尉迟看了一眼刻漏已经到了散值的时间,外面天色也是阴沉沉的。 尉迟走到仵作验尸的地方,那陈颐看到站在门口的尉迟很是兴奋的摆手,示意对方过来。 “听说你有新的发现?”尉迟站在尸体旁,看着软掉的尸体微微皱眉,拿出帕子,伸手碰了碰,这种柔软度应该是化了。 “感觉到了吧!”陈颐说着一脸兴奋,直接伸手抓住了杜勒的手臂。 “那天拿回来的尸体是冻住的,很多东西都验不出来,现在我把尸体解冻。发现尸体是被人袭击脑部,晕死在河畔,又因为天气冷冻死的,死后尸体微微冻住的时候又被人用刀刺入腹部。啊!对了,小豆子说的中毒也不存在。” “你怎么判断他是先死,再被人刺入腹部的?即便是这样,那也是辱尸之罪,不过他是被什么敲击脑部的这个能看出来吗?” “应该是类似于狼牙棒,但是狼牙没那么长。”陈颐说着将杜勒的尸体转了个面,后脑的伤口呈现在两人面前。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尉迟说着伸手去摸了下后脑的伤口,心中盘算着好像那里见过这种武器。 “没有了,杜勒身上其他伤痕想必你们也知道怎么来的。”陈颐说着又翻动了两下杜勒的尸体“只有这几处是新伤。” “谢谢。”尉迟说完带着陈颐填好的验尸单离开,正准备回府便看到大力从案卷室出来。 “寺正大人,您这是散值了?”大力行了礼,随后一脸羡慕。 “恩,你这是要去哪里?” “将这些案件拿给之前经手的寺正,如果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开始继续查下去了。”大力说着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木盒。 “之前的寺正?” 尉迟入了大理寺就一直跟在武尧安身后,从来不知道大理寺还有其他的寺正。 “啊!”看到尉迟疑惑的神色大力恍然大悟,随后开口解释着: “之前大理寺有两个寺正,一个已经告老还乡,另一个因为旧疾,唐大人准他在家办案,他家也离大理寺不远,所以有什么事情我们会直接过去。而您接替的就是另一个人。” 尉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本身对这些就不是很敏感,指了指掌灯的卷宗室问道:“大人在里面?” “还在。”正说着话,报时的鼓声想了几下,大力连忙拜别。 “寺正大人,我要走了,再不走关坊之前回不了家婆娘又要说我。我已经连着在大理寺睡了几天。” 还未等尉迟说话,那大力的身影便已经走出了大理寺。尉迟推门进入案卷室,屋子里倒是比外面暖很多。 “大力已经有家室了?”说着尉迟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拿起那块木头又刻了起来。 “恩,你才知道?”武尧安说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手中的案卷扔到了没用的那一堆。 “这个时辰了,晴雪怎么还没来送饭?”武尧安说着走到尉迟身旁坐了下去。 “时辰还早,这要是放在夏至外面还是大亮的天。” “可现在都过了冬至!” 武尧安稍微挪动了下身体,侧身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尉迟“你说说看,你近日在大理寺都做了些什么?可别吃空饷。” 武尧安抿着嘴,伸出另一只手缠绕着尉迟散落的头发,那模样活脱脱的像一个调戏妃子的大王。 “还不是你那个好朋友的案子,人应该不是她杀的,不过侮辱尸体这件事我还要再问问。”尉迟一一应着。 可话说回来,圣上给了尉迟这寺正的官职本也是为了能贴身保护武尧安的安全,尉迟做什么自然是没人管,只要这武尧安活着才最重要。 听了这话武尧安顿住手,翻身仰躺再席子上。 “你怎么知道她是侮辱尸体,而不是杀害杜勒的人?” “我看了那小厮带来的证物,刀子很长,但是插入尸体的部分很短,尸体上的刀痕特征来判断,当时尸体是躺着被人从上方刺入。而陈颐再次验尸后得出,尸体是死了一段时间才被刺入,很有可能就是米拉洛。” “那也有可能是米拉洛将杜勒杀死后觉得不解气,又回去刺入数刀也说不定,毕竟她去过现场。” “不会。”尉迟看着自己手中雕刻的东西没了性质,放到一旁后也跟着武尧安躺了下去。 “杀死凶手的是类似狼牙棒的东西,米拉洛虽然长得比长安女子高,但还没有高过杜勒,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抡动狼牙棒敲击杜勒后脑。” “看来寺正还挺适合在大理寺断案的。”听到尉迟的分析,武尧安心中的石头也算是可以落地了。 “不过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还要看明天的证词。”尉迟闭上眼,又将案子的大概在心中想了想。 两个人就这么在案卷室躺着,一个想着案子,一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案卷室外传来踩雪的声音,压着犯人的狱司大声喊话的声音。 “我知道当初你去大理寺任职是堂姐托了天子,你并无从仕途的意,可如今留下来又是为什么?”借着夜色武尧安不假思索的问了出来。 “因为你答应了与我一起去蓬莱,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尉迟侧身看着武尧安,眼神中带着炙热。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对尉迟承诺过什么,眼前也不管武尧安说的是搪塞自己的话,还是真的要陪自己去找那蓬莱仙境,心中的期待倒是倒是不少。 听到这话武尧安侧身将尉迟的神色收进眼中,随后突然笑了起来。 “那我是不是多答应你几件事,你岂不是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不必。”尉迟转身看向武尧安,眼见着对方的热情冷了下来,尉迟补充道:“单单这蓬莱仙境就够了。” “你为什么那么痴迷于蓬莱仙境?”武尧安被尉迟看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听江湖上的人说,蓬莱仙境里住着神仙,如果是有缘人便能见到,可许一愿。若是有慧根,便可以经度化位列仙班。” 尉迟说的一本正经,那武尧安也是深信不疑。 “这些你都跟我说过了,当真如此?那若是你我有一人能见到那神仙,或是有一人有那慧根可怎么办?”武尧安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着急。 如若日后真的辛辛苦苦找到那么个地方,却要两人生死相隔?那还不如不去找的好。 眼见着武尧安那豆大的泪水就要滑落,尉迟连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我随口瞎编的东西你也信,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卿竟然这么好骗。” 可那武尧安却不信,转过身抱住尉迟将头埋进了对方的怀中,“我看着就是凡俗,万一是那没有慧根的人。” 浑水 “好了好了。”尉迟说着环住武尧安,轻轻地拍着武尧安的背安慰着: “我只是听闻蓬莱仙境有大鲛,想去看看长什么样子。这蓬莱仙境也并不是不好找,只是车马不便而已。” “你当真不是安慰我?” 尉迟看着怀中抬起头的武尧安摇摇头,她突然觉得大理寺的人叫武尧安小豆子也不是没原因的。 “看样子晴雪不会来了,你要是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今天去西坊的时候看到了几家新开的店,主打西南菜。” 尉迟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外头看着像小兔子一样的武尧安。 “这个时辰去西坊市来不及回来,还是去旁边东巷,那里有几家老牌的西南菜。” “回陛下,这几日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来过了,都诊断不出什么病因。”那婢女低着头用手上的丝巾时不时的擦着贵妃额头上的汗珠。 殿里的等级低一些的侍女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这时一个侍女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几人面前,梨花带雨的说道:“奴才在进宫前见过这症状,这症状像是...像是...” 圣人转头看向那侍女目光有些不善“像什么?” 那侍女感受到了圣怒,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巫蛊之咒...” “放肆!”圣人愤怒的站了起来“传钦天监!竟然有人敢在宫中用这种恶毒之术!” 半个时辰不到那钦天监的大臣,皇家道观里的道士,都聚在了外宫。这些人是算的算,开坛的开坛。 只见那道观里的老道念叨一阵后,突然开眼看向西北方,正色道:“西北方向墙角的方鼎内,是‘厌胜之术’。” “西北方向?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有一个看热闹的宫女小声嘀咕着。 “......” 周围逐渐想起了窃窃私语,有说看到皇后身旁的宫女最近鬼鬼祟祟的,有说是因为最近废后的事情皇后心中不甘,也有说是受了萧淑妃的陷害,可这些人无一不偷偷的瞄着圣人的脸色。 “查,给我查出来到底是谁要谋害贵妃!”圣人震怒,甩了一下衣袖走回了贵妃的寝殿。 一声令下宫里的嬷嬷们带着一些有官职的宫女走向了皇后的寝宫,翻了一阵后他们果然在院子里的西北方看到了方鼎,在墙角方鼎内找到了那所谓的‘厌胜之术’。. 众人散了后两个寝宫便被侍卫围了起来,,几个重要的人被带去了贵妃的寝宫。 圣人坐在床角怀中抱着贵妃,怀中那人的气色像是随时要离去一般。跪在榻前的皇后虽是闭着眼,可眼泪却一直没断过。 “朕自认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手段?之前种种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在旧情一直未过多的苛责与你,如今你是真的让我寒心至极。”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皇后便挣开了眼,一脸的怒气质问着:“你寒心?我又何尝不寒心?” 皇后说着伸手指着病榻前有些虚弱的贵妃,眼神中充满着厌恶。 “她一个贱妇!怎配与我平起平坐?怎么配做我大唐江山的皇后...”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皇后脸上便出现几个手印,天子背对着众人大袖一挥。 “传我的口谕,皇后品行不端,从今日起解除柳氏门籍,从此不得进宫。” 圣人说完看了一眼颓坐在地上的皇后,神色中充满着憎恨,“从今日起皇后不得出寝宫,闭门悔过。” “圣上你好狠的心啊!为了她您竟然违背祖训,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下面对列祖列宗!哈哈哈哈这大唐的基业...” 天子看着那被嬷嬷们拖出去的皇后的身影,突然一阵头痛,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还好身旁的公公眼疾手快扶住了身子。 “陛下!太医说您不能动怒,不然这头疼的毛病可怎么好!”贵妃挣扎着看向圣人,甚是担忧对方的身子。 “老毛病了,爱妃不必过于担心,只盼你能快点好起来才是。”圣人挣扎着扶住了公公的手“说是来看你,我却气血上头。朕改日再来。” 圣人走后那贵妃坐起身,伸了伸筋骨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对着屋里的几个心腹交代着: “今后宫内的事情你们都多防着点,凡是吃的用的都检查仔细,今天这事想必会算在我头上,日后她定会想办法找回来。” 贵妃伸手划着指甲,今天圣人并没有处责皇后的母家,她要动手快一些,趁皇后还在禁足,将其母家一举拿掉,以免日后被反扑。 ‘嘣....嘣...嘣....’ 武尧安顶着困意,起身坐了起来。看着在屋内忙乎的晴雪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开口:“恩~寺正在屋子里做凳子吗?怎么这声音一阵一阵的。” “这不是外面冷,寺正将射箭的靶子搬到了屋子里,是赵箩在射箭。”晴雪说着用浸湿的毛巾擦了两下武尧安的脸。 “呵呵,呵呵呵。那还挺有节奏的。” 洗漱好后武尧安直径走到了尉迟的房间,赵箩倒是在勤勤恳恳的射箭,一发没中,但却也沉得住气,不骄不躁又拿起箭簇射向把心,未中。 在一转头,那尉迟竟然支着头在一旁小憩。 武尧安玩兴大起,本想走近做个鬼脸吓吓对方,可才走两步,尉迟并未睁眼,开口直接问道:“大人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情?” “米拉洛的案子先放一放,今天你跟着我,有其他的事情。” 没有吓到尉迟,武尧安有些泄气,走到赵箩身旁拿起尉迟的弓箭,对准靶心射了出去。 ‘嘭’正中靶心,赵箩拍手叫好,武尧安却一脸冷漠的看着被赵箩弄出来的洞。 “我这木可是上好的梨花木,等你长大了能赚钱记得还给我。” 听到这话赵箩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还你还你,小气鬼。” “米拉洛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查她的案子了?”尉迟掀开马车帘子,一边上马车一边问道。 “她在狱中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想听听她跟杜勒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不说我只能晾着她,直到她说为止。”武尧安说说着,似乎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你朋友?”尉迟有些迟疑。 武尧安没有回答,直到车子停下前她才看向尉迟,缓慢的眨了眨眼,随后说道:“正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想帮她。” “啊?” 武尧安并未下车,撩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大理寺门口当值的小厮;“大力今日当值?” “回大人,已经来了有两柱香了。” “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已经在门口了,让他带上我昨日说的东西来正门找我。” “大人!” 大力一上马车边将外面的凉气带了进来,武尧安卑微的抱着暖炉缩了缩脖子。 “快点上来,别磨蹭。” 马车再次行走,车身后却跟了俩列士兵,一般大理寺司狱,一半是宫中的护卫。 听到马车后行军的声音,尉迟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后看了一眼“你找来的?” “现在趟浑水的人不止我一个。”武尧安说着低下头,目光涣散,脑海中又将案子过了一遍。 “大理寺办案。”武尧安快速下马车,将批文在一等府兵面前展示了一圈,抱着暖炉等着自己的人抄府。 尉迟则抱着刀一声不吭的冷着脸站在武尧安身旁,那架势好像有人敢反抗就能取对方首级一般,大力则跟着带来的官兵进了府中。 等府内声音渐渐变小之后,武尧安看了一眼身旁的尉迟点点头,两人信步走了进去。 正厅内大内的护卫压住了这宅子的主人王文进,王文进看到进来的武尧安有些错愕,思考了一下才壮着胆子问道: “武尧安!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撒野!”那男人挣脱束缚,站起身趾高气昂的俯视武尧安。 “王文进!贞观十四年强抢民女,并将对方年迈的老父亲殴打致死,那民女性子刚烈上吊自杀。哥哥一怒之下报官,却被你买通官员冤枉入狱,她嫂子也被你卖给了人牙子,而你却入了长安籍。” 见王文进的气焰熄灭了许多,武尧安漫不经心的眨了下眼睛,在这厅子四处走了起来。 “王大人这几年在长安过的可好!这些个瓷器、玉器和字画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听到这些那王文进一个扑跪,还好身旁站着大力站着帮忙挡了一下,那几个侍卫见状拿着刀柄将王文进拦住。 “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是那贱妇先勾引我的,她阿爷也是自己撞到我家府兵身上才死了,说到底也就是贱命一条。那哥哥更是可恨,见敲诈我不成便直接报官,还好青天大老爷明察才免了小的罪责。至于那嫂子,她被谁拐卖了也不关我事啊!” 那王文进说着开始磕头,动作幅度夸张地武尧安想踹他一脚,那人大开大合的跪拜几次后,袖口中竟然掉出了两块银子。 噤声 王文进谄媚的停住了动作。这招数他已经用烂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总不是问题。 武尧安看了一眼那银锭,嗤之以鼻,还没有自家床下垫着的金锭子大。这般想着,武尧安伸手从钱袋中拿出一块金饼。 这半个巴掌大的金饼还是早上托管家满月从库房里拿的,武尧安在手中掂量了两下。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武尧安伸手将那金饼精准的砸到了王文进脑门上。 “诶哟~”王文进吃痛的捂着额头,低头看看那金饼,不动声色的将掉落在地上的银锭拿了回来。 “不好意思王大人,刚刚手滑了。”武尧安说着也弯腰将那金饼捡了回来。 见武尧安那宝贝样,尉迟转身撇嘴憋着笑。王文进见一招不好使眼睛一转,又开始用第二招,说的更真切一些。 “大人,我敢用家族声誉发誓,我舅舅是当朝的四品官员,叔叔是从五品,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的人,您说的事情是万般不可能的啊!定是有人栽赃我啊!大人!” 一说到这,武尧安更加不耐烦了一些。 “你要不说我把这几个也忘了,等抓完那你我也去翻翻他们的案子。哦对了,还有那个当初审理你案子的,也被我抓起来了。” 王文进一听武尧安还要去抓自己仰仗的权势,立刻闭了嘴,不敢再言语,生怕说错了什么被武尧安再抓住把柄。 见王文进消停了下来,转身勾了勾手交代身后的内卫: “带走吧,抓完他还得去下一家,趁你们还在多抓几个,你们走了我就不能狐假虎威了。” “柳奭的事情你可听说?”坐上马车后尉迟淡淡的问道。 “知道,不是我做的,是刑部。”正闭眼休息的武尧安突然睁开眼“你对这个感兴趣?” “没有。”尉迟摇摇头“只是想你是否会什么分身之术,结果不是你做的,我也没什么想问的。” 这柳奭被革职的消息闹得满长安城上下的官员人心惶惶,再一经过武尧安这一搅和更是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这小疯子是在为民平冤,还是受了后宫某位的意。 当朝宰相被革职,这事情武尧安也很吃惊,本来是与她所行之事无关,,她也并不像多想,但现在尉迟提起武尧安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表姐,现在那就是太尉或者...” 武尧安突然禁了声,她有些窒息的看着尉迟伸出手,就像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怎么了?”尉迟想都没想将都搭了上去,扶住武尧安“抄府的事情他们可以办好,不如我们直接回大理寺。” 武尧安没有说话,稳住心气后沉闷的点头,算是默认了尉迟的安排。 一路上武尧安并未开口,就连回到大理寺也及其反常。只见武尧安直径走到矮桌前,就连她最喜欢吃的酥也未曾多看一眼。 尉迟也并未多问,也在自己常坐的地方做好,拿出那块半成品继续刻着。 “寺正,加急的公文需要你一个时辰后拿回来。”刻了没多久那大吴火急火燎的拿来些案卷。 “米拉洛的?”尉迟那块帕子将自己所刻的四不像盖了起来。 “不是。”大吴疯狂摇头看了眼专心写着东西的武尧安,随后贴近尉迟小声解释着: “那人不肯说,本来不应该是我过来的,但是他们听说大人今天面色不善,就派我来签。还有满月托我问一下大人何时回府。” 尉迟点点头,随后打开了这几份卷宗,大致看了一眼说的都是一件事,不过要给各个衙署归档,就誊抄了几份。 “我知道了,时辰到了你派人来拿就是。”尉迟点了下头拿起卷宗看着,也并未说出何时回府。 大吴看了一眼武尧安的方向也识趣的离开了卷宗室。 眼看着案卷就要批好,尉迟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看了眼武尧安那入定一般的模样,尉迟起身问道: “你这文书还要写到何时?眼看着各坊市就要关还不回府?” 尉迟将需要归档的案卷放好后转身看着武尧安,那人却还坐在案牍前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莫催,就回就回。我这不是在归拢还有哪个没抓回来吗?不然我这明日该去哪个府里拿人都不知。” 武尧安写完,又拿出官印在那几张抓捕的文书上挨个盖章才算作罢。 “明天我就不去抓这些人了,今日也是怕他们官职不够抓不来人,这些天风声都传了出去,想必过了今日没有人敢不看这官印。” “你倒是会偷懒。”尉迟点点头,实际上心中却在想,这圣人是否会秋后算账。 “你可别冤枉我啊!我这可不是头懒,我一个大理寺卿总不能老是做那衙役的活不是?” 手底下又不是没有能用的人,人抓回来又要有人审才算盖棺定论。有的是事情要忙。 更何况武尧安心中有些不安,她在为自己谋一条大浪退去的后路。 “那倒也是,那大人现在弄好了?回府不?一个时辰前满月就派人来问过你几时回。” 武尧安将印有官印的文书放在木箱子中拿起来,突然环住尉迟的胳膊,悄声道: “走吧,回府,看看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吃食,这般催我!” 马车行了没多久这武尧安便一头栽倒在尉迟身上睡了起来,出了各坊的后街又行至安静处。 那马车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几声,随即一只箭簇从眼前飞过。那马受了惊开始狂奔起来。 被惊醒的武尧安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尉迟搂在怀中带着向车门处移动,到马车门口时眼疾手快的将木匣子抱在怀中。 掀开帘子尉迟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小厮,抬脚将其踢了下去,又看了眼周围能做掩饰的地方。 眼看着惊马控制不住,只匆匆交代了一句“抱紧了”便风一样的搂住武尧安卷了下去。 跳下马车尉迟后便捂住了武尧安的嘴,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响动,好在是现在夜黑的早,不然两个人现在就是活靶子。 那射箭的声音没一会便停止了,紧接着是密集的翻墙落地的声音,随后又夹着着细碎脚步声向她们二人靠拢。 两人下了马车没多久,只听轰的一声那马便撞了南墙,马儿脱了缰绳跑的不知去处,独留一个马车的空架子停在了不远处。 武尧安睁圆了眼睛全然不顾当下紧张的形式,闻了三四遍才闻出来尉迟手上的味道。 是那种木头混着漆的味道,隐约中还带有着一丝血气,看来雕刻的东西已经开始上漆了? 想到这武尧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尉迟,可对方那眼神似乎是要吃人一般,与平时冷漠的世外之人之感大相径庭。 说到底还是有武将的血脉,平日里就算是再好相与,真到了这威胁到性命的时候也是不管不顾的。 眼下这人能顾了自己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真不知道要不要感谢下那个堂姐。 武尧安伸出来有些弄脏了的手指,敲了敲堵住自己嘴的手背。 感受到手背上的异样,尉迟低头抬眉,眼神柔和了一些询问着,那武尧安圆咕隆冬的眼睛也转了两下,随后定睛在那小巷子的后门处。 尉迟随着武尧安的目光看去,越看越发的觉得那后门有些眼熟。 接着月光照在雪上的光亮,尉迟再仔细一看,那不是鄂国公府的后门吗? 尉迟伸手比划着,随后拍了拍武尧安头顶的杂毛,示意武尧安一会藏好,找机会搬救兵。 武尧安点点头,正要开口嘱咐些什么事情,便被尉迟一下子按在了黑影中。 看着尉迟模糊的身影,武尧安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要说的话被吞到肚子里,眼瞧着那尉迟滚了几个跟头便到了那车轮子后面。 那几个歹徒也是看到了滚出来的影子,便调整了方向一点一点的像马车处靠去。 到了马车后面尉迟的视野宽阔了起来,在一抬头,那墙上早就没有了放冷箭杀手,看样子十几个人应该都在这面前。 这边武尧安也不好受,紧捏着的手心也开始冒起了冷汗,在暗处要盯着国公府的后门,又要时不时的看着战况寻个好时机跑过去。 只见那几个刺客走进后,尉迟微微拱起身将肩搭在马车下方,一个用力便将车身掀翻了过去。 这一下措不及防,砸的那几个刺客四下而散,激动的武尧安差点拍手叫好。 尉迟趁机抽出腰间的软刀,那软刀虽不是什么正经的杀人利器。但借着月色反着寒光,也难免让人有些颤栗。 趁那群人没再次聚到一起,尉迟先是逮了个最近的刺客,一刀割喉将其直接击毙,尸体扔在了脚下。 其他几个刺客见这狠厉的状态也不敢贸然上前近战,一个个举着手中的刀僵持了起来。 本想着在看一会尉迟难得一见的英姿,可意向者两个人的小命都在她手里,武尧安也管不了那么多。 那武尧安见没人注意到她,猫着腰拼了命的小跑着,早就把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抛在了脑后,到了门前拼了命的砸门。 不碍事 刺客听到那铜扣抠门的声音,警觉的看了一眼声音传出的方向,看清敲门之人是武尧安之后,几人互换了眼神,心中有了其他的安排。 离武尧安最近的刺客会意,抬脚就要去抓住那武尧安,却不想尉迟直接将手中的软剑飞出,精准的从那刺客脖子间穿过。 剩下几人见了倒下的尸体,又看见那尉迟手中又没有了武器,全都撞着胆子一拥而上,均是不死不休的模样。 见这些刺客一股脑的攻上来,尉迟也不含糊,一脚将那第一个死掉的刺客踢了出去,挡住了一些刺客的来路。 回脚的时候又将那死人的兵器一勾,兵器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花刀,又稳稳地落入尉迟手中。 武尧安情急之下转头看了一眼战况,心急的将手中的木箱放在脚旁,双手分别扣住铜扣,用力敲门,生生抠了二十多下那朱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快叫府兵,出来大理寺寺正!”武尧安没有多说话,直接将大理寺的令牌还有自己的鱼符亮了出来。 那原本有些睡意的小厮见状立刻醒了觉,伸手敲响了门旁那已经落灰的铜锣。 自打他在后院做工,好几年了这铜锣都没想过,那些铜锣被叫来的府兵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一个个穿着内衫就跑了出来,,着急的一些连鞋子都没穿好,便抄着木棍出门,将打斗中的一群人团团围住。 见状武尧安松了一口气,脚步虚浮,提着木箱走了过去。那些人终究是抵不过这人多势众,就武尧安走几步的功夫便被人缴了械。 虽是半夜,尉迟怕这模样被行路的人看到会惹非议,挥挥手让那府兵的头头将人都压进府中。 又留下几个府兵将这一处巷子围了起来。尉迟正交代着该怎么做的时候,那府上的老管家打着灯笼,又带着几个下人走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那管家年纪大了,将灯笼提到两人中间才看清尉迟的面孔。 看清是尉迟后,管家又将灯笼拿的远了一些,亏了是武将家里出来的,老管家见到这等血腥的场面也没有榷场。 尉迟见到老管家行了礼,随后交代着:“您差几个腿脚麻利的去大理寺报案,找守夜的官差来,把我们府上守着的人替下来。” 说完尉迟将寺正的牌子放在了管家公的手中,后者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也就没有多问,按照尉迟的意思差人忙了起来。 “呸!没一个能打的就敢来鄂国公府造次。”那为首的府兵看着俘获的刺客啐了一口,逗得身后武尧安憋得一脸通红。 “还是跟大小姐您过招有意思,您那腿是不是好了?刚刚看您打架行云流水,是不是可以回府上住了?我们这些兄弟可都等着您回来试炼呢!” 那为首的府兵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着,说完后其他的府兵还应和起来。 武尧安一只以为尉迟在鄂国公府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竟也这般受欢迎。 “刘德章,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兄弟跟着你练就行了,怎么还非要练出来去沙场打仗的架势?你要走,我可找不到人来替我守着这里。” 尉迟伸手指了指鄂国公府的牌匾,有些无语的数落着,有时候太过于被人惦记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这刘德章也没有大尉迟几岁,还是那年尉迟不懂事,偷偷跟着老鄂国公的大军去高丽途中捡到的。 刘德章所住之地因为长期受高丽的军队骚扰家破人亡,他那年纪本不可以入军营。 可老国公见他眼神中的仇恨和倔强产生了怜悯之情,便将刘德章放在了身边,等年纪到了又进了军中,后来军中减员便跟着老国公回到了府上。 到了现在也有几年的光景,每当几人醉酒说起此事,尉迟便嘟囔着善缘,如今府上也全靠这位武痴罩着才能安然无事。 几人一边说一边向内宅走着,尉迟看着跟在身后的老管家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大理寺卿,还请管家公给她安排一下住处,我们今晚在府上。” 那管家公点点头,知道尉迟照顾他这一把老骨头,是不忍让他跟着在寒夜里奔波,便带着几个小厮安排了起来。 “天下太平哪用得着我们,拳头都锈了。”刘德章说着凑近了尉迟。 “说句不好听的,我倒希望你天天在门口遇刺,这样才有我们用武之地啊!”那刘德章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嗨!”尉迟伸手将院子里积了雪的树枝折了下来,以树枝比剑对准了刘德章。 “还真是不中听,我看你是太久没见我,身上皮不舒服,该再添一些疤了。” 武尧安见那两人比划了一阵收手后才走上去“看来今天是没这个口福了,你们府上可有吃食?” 见武尧安说话,刘德章倒也识趣,拜了礼告辞前又开玩笑的说道:“等我把你那软剑从那刺客脖子上拔出来后再来找你比试。” 听到这话,尉迟拳头还没轮圆,那刘德章便带着几个府兵不见了踪影。 “不差这一口,管家公会安排。不过眼下还是住在这里安心一些。免得又冒出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取你小命,可不是每次都能路过国公府的。”尉迟说着带着武尧安走回自己的寝院。 “你怎么知道是取我小命,在国公府周围埋伏,显然更像是娶你小命。”武尧安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道。 尉迟摆摆手懒得跟她计较,带着武尧安先进了自己的厢房。 她一个寺正,这次回长安城之前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怎么会有这么多仇家,就算有也是江湖上的一些杂碎,不可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反观眼前这位,这几日连着查抄了一下达官贵人的府邸,搞得长安城人心惶惶,怎么看都是冲着她来的吧? “大小姐!你怎么又受伤了。”丫鬟给尉迟退衣时惊讶的叫道。 收拾干净后武尧安这才发现尉迟脖子上,手上都有轻微的擦伤,胳膊上还有一道几寸长的伤还在渗血。 “又不碍事。”尉迟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将身上流血的伤口擦了一下,随后看向武尧安说道: “只是今天要委屈你跟我一个床睡了,我卧室向来都是自己睡没有多余的床或者软塌给你用,不过好在我床大睡上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尉迟说着完用那件已经破掉的外衫将滴在地面上的雪水擦净,伸着脖子叫了一个侍女。 “帮我拿一些包扎用的东西进来,顺便帮我向老国公要一些止血的药粉,说我受伤了,他会给你。” 尉迟转身看了眼在卧房里东摸摸西看看的武尧安,又抬手将侍女叫住:“要是有吃的也拿来些,没有的话就拿些豆沙点心来。” “你不是不吃甜的吗?”见那侍女离开,武尧安背着手看向尉迟“你看我穿你的衣服是不是也像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武尧安说着伸手,用手指比剑虚指地面,掐着腰,学着尉迟那日舞剑的模样。 尉迟笑着摇头,将屋子里的暖炉又加了些炭进去,见火烧的旺了一些尉迟又将茶壶放了上去,随后盘腿坐在了暖炉旁。 “你?像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听到这话,那武尧安起身就要去抓尉迟,还没近身,叩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小主,管家说大理寺的人求见。” 尉迟看了抬头看了一眼穿着整齐的武尧安,伸手拍了一下身旁的裘皮,小声说着:“你过来,帮我把衣服穿上,胳膊上有伤动不了。” 当那武尧安小心翼翼的避过伤口将衣服穿好后,尉迟便对着门口吩咐着: “叫他们过来这里吧,你要是无事就再去库房找个火炉过来,屋子空了太久一个火炉烧不旺。” 大理寺的人没到,倒是先等来了那拿着止血药的侍女,身后还跟着拿着食盒的仆人,紧接着又来了几个搬火炉的小厮。 “放下后你们就回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尉迟说完将两样东西推到了武尧安面前,那神态活脱脱一个大小姐模样。 “这个是给你吃的,这个帮我上药。” 说完尉迟将那只还在渗血的胳膊伸了出去让武尧安包扎,随后又伸出另一只手将食盒打开,拿出一块糕点凑近武尧安唇边。 “张嘴。” 武尧安不知道尉迟这是抽什么风,难不成是在自己的底盘所以才放肆了起来? 见武尧安照做,尉迟笑了笑。 尉迟就是喜欢看武尧安吃东西时候的样子,像一只仓鼠,只要一看武尧安吃东西,尉迟就莫名的觉得那食物铁定是好吃的。 “嘶~”正想着要不要也吃一口,那胳膊上就传来了痛意。 尉迟皱着眉有些委屈的看着武尧安,有些不满的问着:“上次你不是说可以吗,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 武尧安咽下口中的东西,尴尬的解释着:“这不是太久没有处理伤口,手又生疏回去了...” “她哪是什么能处理伤口的人啊!”那大力的身影还没出现,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手段 “今日你当值?大晚上来府上什么是事情?”武尧安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大力,还是拿手中的金疮药没有办法。 “那伙儿刺客查出来了,一伙山匪。”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尉迟有些迟疑。 武尧安也有些不敢相信,放下手中的金疮药,一脸疑惑的看着大力“按车程你也就刚到这边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快查到了?” “怎么查到的?”大力说着讽刺的笑了“有人自己送上门来,说是衙役看管不当有一群劫匪越狱,查到他们的行踪追到了这里。” “那个府衙?”武尧安又着手处理起了尉迟的伤口,这次却比刚刚仔细了一些。 “既然查到他们在这里,又为何不赶快抓捕?反而是等我们将人都擒住才冒出头来。”武尧安说着有些不满。 “就离长安城不远的小县城,刚刚大理寺的人说了一句,名字太拗口,一个鸟不拉屎没人管的地方,不然怎么会跑了?” 大力说着将手伸向食盒,从下午到现在就一直没吃过东西,刚刚见到武尧安吃得香,就想跟着吃一块。 国公府的东西他还没尝过,现在趁她们注意力没在这边偷偷拿一个,谁成想还没碰到糕点就被武尧安拍了回来。 “这是给我的,你要想吃自己去找管家要,有尉迟在他们不会给你做差的。” “那不是还要起炉灶吗?你这些又吃不完,我又不吃多,一会这边完事我就回去,走之前大理寺的饭还没吃完,大吴他们还在等我呢。” 武尧安没再阻拦,反而将糕点向大力推了推。 “你把那个药递涂在这个伤口上。”武尧安一手托着尉迟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包扎用的布,等着大力将药涂在伤口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散值这么久大吴他们还在大理寺。”武尧安一圈一圈将伤口藏好,又系了个蝴蝶结才肯罢休。 “大吴明日要回去祭祀,今日已经向您告假,您忘了?” 大力说着便趁武尧安双手没空,伸手又要去拿盒子里的吃食,才刚伸出去,便被刀鞘打了回来。 只见那尉迟一手握着刀鞘,像一尊大佛一般看着大力。 “吃一块就行了,那是给小豆子的,我让下人另装一份给你拿走。” “除了这事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武尧安说着用手剜了写药膏,起身走到尉迟身旁,伸手在对方的脖子上涂了上去。 武尧安知道若是只有这一件事,犯不着大力过来走一趟。 “有!”大力说着一脸幸灾乐祸“那几个活口的全服毒自尽了,看样子是不想让我们再追查下去。” 武尧安觉得这人有些过于变态,翻了个白眼“你赶紧走吧,尸体都带回大理寺,顺便把关押这些匪徒的衙门也查一下。” “这有何难?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大人了。”大力话音刚落伸手便去拿那糕点,抓住后立刻抽手跑着离开了国公府。 “不让他吃是为他好,齁不死他!”武尧安赌气的将食盒盖上“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再看看这些卷宗。” “大人看卷宗我一个小小的寺正还能拦着不成?”尉迟有些臭屁的活动了一下手臂。 实际上她也是胳膊痛不想睡,索性就坐在原地没有动,拿起已经烧好的热水开始打茶沫。 那边武尧安本来还坐的笔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躺在了尉迟的腿上。 尉迟到也没说什么,还时不时的将小吃放进武尧安的嘴里,看着武尧安鼓鼓的腮帮子尉迟抿着嘴,忍不住想去掐一下对方的脸。 “喝着个,尝尝跟秋白露比如何?” 武尧安听话坐起身喝了一口,随后满意的点点头,“倒是解腻。” “就只有解腻?”尉迟有些丧气,她这可是托人买到的上好的茶叶,被这么一评价总感觉自己的重金茶叶白瞎了。 银子呀!白花花的银子呀~ “不想骗你,这茶你多少钱买的?”武尧安说着又将身子躺了下来。 尉迟闻声有些不甘的举起两个手指头。 “二钱?” “二两。” 武尧安稍微仰了一下头,看着尉迟伸出来的手指用卷宗敲了一下“贵了,你这个茶连一半的价钱都不值。” 看着尉迟有些憋屈的表情武尧安坐起了身子,堆着笑脸安慰道: “不过你要是喜欢这些,我可以让兄长帮忙带一些,家里的商队走南闯北,保证能给你找到最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宫里的东西都是你家运的,能找不到好茶吗?” “不过你那四不像已经开始上漆了?” “怎么想起问这个?”尉迟说完低下头又尝了一口自己的茶,她总是觉得这茶跟那秋白露没有区别。 “刚刚凶险,你捂住我嘴的时候问到了些新漆的味道。” “那是下午在大理寺碰到的,我那四不像现在变成了五不像,除了越来越小,没什么变化。” 尉迟有些丧气的伸出双手闻了闻,还是没有闻到什么异样的气味。 “大吴什么时候跟我告假的?我怎么没有印象?”武尧安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向尉迟。 “下午,可能你那时候忙,他把告假单放在你面前,你画了笔就还给他了。”尉迟说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前摆端坐着。 武尧安疑惑的看了一眼尉迟,见对方点头嘘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茶杯又低下头摇了摇。 “陛下!娘娘,这是滋补汤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让您尝尝。” 那宫女说完,身后的侍女一个个端着羹匙走了出来,一应物品摆放好后圣人身旁的公公用银针挨个试了一遍。 那银针从滋补汤中拿出来后瞬间变黑,在场的众人均大吃一惊。 本来就有些气色不好的贵妃见此状,又虚扶着额头依靠在了圣人的肩膀上大喘着粗气。 “陛下饶命,娘娘饶命,这真的是御膳房的人让我献给娘娘的,请圣上明鉴!”那宫女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每抬一次头那额头上的淤青便加重一分。 贵妃并没有说话,整个人都在害怕的发抖,眼神木讷的看着那晚滋补汤。 圣人阴着脸将贵妃搂在怀中,心疼道:“爱妃放心,这件事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这话贵妃好似才回过神,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圣人,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甚是让人心疼。 “去,把所有接触过这滋补汤的人都带过来。” 那贵妃面上虽然惊恐万分,可心里却天差地别。这万万没想到皇后他们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这才没多久就上钩了? 还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投毒就不知道买些验不出来的药?难道不知道这从来的吃穿用度都要严格检查的? 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没一会那些女官侍女走了进来,跪在门口不远处的位置。 “陛下,人都到齐了。” 可这公公一句话说完后那殿内便再没有了声音,一群人就那样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许久圣人才换了个姿势,闭着眼面向那群跪着的太监、宫女。即便是一项宽厚的圣人,如今这般闭着眼也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那压迫之感传到了每个人身上。 “怎么?这么久了就没人想说些什么?” 众人又低着头,目光时不时的瞥向旁边的人,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被拉出去砍了脑袋。 半晌一个宫女直起腰开始砰砰的磕头,一脸的惊恐,颤抖着声音道:“圣上,娘娘饶命!” 武曌看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转头看向那磕头的宫女怜惜的开口:”你哭什么?起身把话讲完,若是有什么冤屈圣人自然会为你做主。” 那宫女不再磕头,直起身用袖口擦着脸上的眼泪,身子因为害怕不停的抖着,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好在是关系到命的事情,讲的倒也清晰。 “这滋补汤...一直是奴才看着的,中途突然腹痛...痛...便离开了一会,再回来便看到那萧淑妃身旁的贴身侍女从御膳房出来。见到我那宫女还说是萧淑妃夜里饿了,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那宫女说完又开始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圣人听完这一番话打手一挥,那些跪在大殿门口的奴才一个个起身等待着圣人发落。 “各司其职去吧。” 短短几句话,就连那些没有被牵连的宫女太监都儒释负重,提着的一颗心又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去,去吧萧淑妃的寝宫围了,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宫。”圣人说的平淡,说完又砖头看向武曌. “爱妃早些休息,今日我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待一群人走后,床上躺着的人支起了身子,对着还跪在面前的仆人摆摆手。 “你们都起来吧,折腾了一晚上,给我煮点东西吃。” “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寝宫!你们奉了谁的命胆子这么大敢来围我的地方。” 本已经宽衣而卧的萧淑妃看到这架势也不顾自己的体面,披着裘,站在门口颐指气使的大妈着,可竟无人回她。 就连身旁的侍女也胆怯的缩着身子,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全然不见。 全招了 “是朕围了你的院子!” 圣人那中气十足的话音一落,萧淑妃立刻没了声音,脸上的戾气已全然不见,笑盈盈的贴了上去。 “圣人不是在贵妃姐姐那里吗?怎么想起我了~” 可圣人并不吃这一套,绕过萧淑妃穿过门面,直接坐在了厅子内的主位上。 “陛下这是何意。”萧淑妃失了兴致,一脸傲慢的走了回来。 身后的大太监看了一眼萧淑妃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随即一行人也走到了殿内。 一入殿内,那贴身宫女便跪在众人面前连连求饶:“是皇后指使女婢的,跟娘娘没有关系,是皇后身边的女使指使我的,陛下明鉴!陛下明鉴!” “你在说什么?”萧淑妃转身一脸疑惑的看向众人,有些不解。 “娘娘,是皇后娘娘让我下药毒害贵妃娘娘,然后将罪名按在您的身上...”那奴婢保住萧淑妃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 就算是再蠢也该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萧淑妃狠狠的咬了下舌头,跪在圣人面前,也哭了起立。 “圣人冷落我也就算了,可这么大个罪名扣在我头上我可担待不起。”萧淑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用袖袍遮挡住脸,小声啜泣着。 圣人见状有些无奈的闭了下眼睛,皇后他现在还不能太大动干戈,可不代表这件事情他不追究。 “你,禁足一月,月钱减半。” 圣人起身,又对着自己带来的宦官说道:“这个女婢带走,若真是皇后做的就按律法来处置。” “我大唐的皇后,不该这般母仪天下,是要让世人耻笑!” 圣人感概了一句便离开了萧淑妃的寝宫,看着圣人消失的身影,萧淑妃犹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瘫坐在地上。 看来这后宫的斗争她输了,可那皇后又何尝没输?他们都败了,败给了那个二进宫的贵妃。 “夜深了,要不明日再看。” 尉迟沉着眼,有些困意的看着武尧安,这一晚上她都喝了好几壶茶水了,平时能打发时间的事情都让她做了个遍。 每每困顿之时,尉迟心中不由得感叹:还是江湖上的事情有趣的多,这朝堂实在是索然无味。 “嗯。”武尧安见尉迟那副样子也不忍心“要不你先去睡?我还差一点就整理好了。” 得到回答后,尉迟也没有跟她客气,摆摆手回到了床上。 武尧安看到尉迟躺下的身影,也没有什么心思看卷宗。这可是她第一次住尉迟的床,还跟尉迟一起,哪还有什么心思看书? 索性将案卷放在了一旁,迅速的钻进了尉迟的被窝里。 本来躺得笔直的尉迟感受到身旁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后一下子激灵起来,侧头一看是武尧安又睡眼惺忪的准备接着酝酿睡意。 可这武尧安并不老实,一会不小心的碰一下尉迟的手,一会又翻来覆去的转身,每转动一次,尉迟就能感觉到这人好像离得自己更近一些。 “睡不着吗?”最后尉迟实在是被她磨得忍无可忍开口问着。 可这话音落地许久那武尧安也没有说话,就在尉迟再次闭眼准备睡觉的时候,那武尧安又开始了小动作。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尉迟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翻身看向武尧安。可能是窗外乌云遮月的缘故,尉迟也并没有看清武尧安是睁眼还是闭眼。 “害怕了?” 说完这话武尧安倒是没再有动作,尉迟撇嘴笑了一下。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没见过什么舞刀弄枪,这点事情就容易吓到。 “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伤。而且今夜之事也会有人出来给你个说法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都是尉迟的气味,迷得武尧安七荤八素,竟然想都不想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若是你不在我身边呢?” 说完两个人又陷入沉默,尉迟有些自嘲。是啊,就算是再可爱得到小豆子,日后也是要出阁的,断不可能像自己这般无拘无束。 这般想着尉迟也没察觉自己竟然说出了声音,“那日后你的夫婿也定会这般保护你。” “我不会嫁人了,一个在大理寺查案的人,还未过门夫婿惨死,你是没听到外面风言风语多厉害。”武尧安赌气的说到。 别看她现在风光无限,可武尧安自己知道,她的无限都是上面的恩赐。 她武尧安不过是一枚棋子,查到的越多,她这种感觉就越强烈。知道的越多,日后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是件麻烦事。 “瞎说。”尉迟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所是不是武尧安所想,这人可是答应过自己,两个人日后还要去蓬莱的。 “我没有瞎说。”武尧安说着伸手将头支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尉迟“日后你就知道了。” “别想了,时辰不早,明日还要看看你那位好友愿不愿意开口。” 尉迟说着将武尧安按回了被窝里,趁着这个空挡,武尧安将尉迟抱在了怀中。 尉迟也只当她是被刺杀的情况吓到了,挣扎了一下见没有用,便伸手轻轻拍着武尧安的后背抚慰着。 罢了,难得有这么一个下喜欢跟着自己的人,日后总比她自己一个人有趣的多。 武尧安见状大受鼓舞,用脑大再对方怀中蹭了蹭便安心的睡了过去。有尉迟在她一定争取更多的活路。 “陛下,全招了,这是证词。” 圣人看着托举着供词的内官,又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贵妃点点头,那宦官便将证词盛了上去。 “什么?当真是皇后做的?” 圣人看完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他本还以为是萧淑妃栽赃,没想到都被禁足还不知悔改。 “好啊!好啊!”连道了几声之后,圣人看向身旁的大内总管“去把皇后请来。” “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臣妾如今不还活着嘛~”贵妃说着伸手连忙给圣人顺气。 圣人握住怀中的手,微眯着眼睛。好一个柳相还真是胆大包天,如今就连一个皇后也敢已经骑到真命天子的头上? 圣人越想越气,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险些晕倒,还好身旁的贵妃还有侍女们眼疾手快扶住。 “陛下?” 看着贵妃眼神中的关切之色,圣人宽慰的拍了两下对方的手,宽慰道:“头疼的老毛病,爱妃不必过于担心。” 进门前那皇后明显有些心虚的神情在看到两个人亲亲我我后立刻变了样子,瞬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好像这里的人都亏欠她一般。好像受到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一样。 本来她并无过错,却被无缘无故废后,又被诬陷禁足,整个皇后宫中的人都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可他们又怎知今非昔比,现在皇后失势,以往那些得罪过的人恨不得都来唾弃,又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偏颇的话? “你可之罪?”圣人蔑视的看着进来的皇后,神色中有些并不悦。 皇后平日的作风他身为枕边人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念在同出东宫,便没有过多的苛责,如今是越发的不成体统。 一国之后竟如此的狭隘,一点都没有母仪天下的作风,这等事情传出去让百姓如何看待?皇家的颜面都让她丢尽了 那皇后见圣人这么说更是瞪圆了双眼,反指向自己“我可知罪?陛下这话从何说起?” 萧淑妃见状跪着蹭到圣人脚下,抱着对方的大腿不停的求饶。 “要是没有皇后撑腰,臣妾宫中之人万般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就算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啊!” 那萧淑妃确实希望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贵妃死,可眼下对方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就代表着她们的计划失败了,如今无论如何都是保命要紧。 萧淑妃知道自己在朝堂上没有皇后母家的背景,现在事情败落只求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保住小命要紧。 皇后现在是个失宠的,倒不如这个时候倒戈,在她身上踩一脚,自己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那皇后看了一眼萧淑妃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理会这些人。 转头看向圣人,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怒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头没尾的问道:“圣人可曾念过一丝旧情?” “我何曾不念旧情?如果我不念就情,以你舅舅的做派八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圣人一向宽厚,如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放下身段,站起身争执了起来,许是念及发妻终究不想做的太绝。 贵妃见情况不妙连忙在一旁咳了起来,如果这次她不把皇后扳倒,恐怕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听到咳嗽声后见众人都围在贵妃身旁,皇后轻蔑的笑了起来,有些破瓜子破摔的感觉。 她早就有听说圣人已经不再亲近柳家,看情况是家族败落,眼瞧着已经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自己杀害未果日后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贵妃身上时,皇后突然起身指着贵妃,有些失心疯一般的吼着: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只恨当时还是太仁慈,我就不应该把她接回来,大唐的江山要毁在你们手上!毁在你们手上!” 牵制 “疯子!疯子!拉出去,传旨皇后失心疯,即日废除后位。萧淑妃禁足,没我命令不得出宫。” “废了?” 武尧安本来还没睡醒,正任由着侍女揉捏,老老实实的等着她们给系着腰带,便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昨晚的消息,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晴雪将腰带系好又转了武尧安一圈才满意的让对方坐下。 昨晚出了事,尉迟便差人到武尧安府上通知。这不一大早武尧安府上的人便按照尉迟的要求,今早一大早就来了国公府服饰自家的主子。 晴雪说完话,又将武尧安按在了铜镜前,伸手梳着对方的青丝。 武尧安若有所思的握住晴雪正在插簪子的手,像做贼一样小声说着: “回去把府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好拿走的拿走,拿不走的就变卖,能卖的卖。但有一点不要声张。” “小主。”晴雪自然会百分之一百的去执行武尧安交代的事情,但现在武尧安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她有些抓不住重点。 “听我的,别废话,要快。” 大厦将倾,武尧安知道这堂姐的性格,现在对付完皇后,日后这位堂姐要是真的当上了皇后,那么以现在自己查到的一些线索,这人定会将矛头指向太尉。 有了这些证据,她会轻松的把太尉从高堂清除,到那时,她武尧安这颗棋子的作用就没这么大了。 鹬蚌相争最后的渔翁是谁她武尧安不知道,可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虾米,还是先跑为上。 更何况这几日接连抓了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名官员,有太尉那一派的,有被牵连进来的其他官员,仇恨可谓是拉到满格。 昨日又经历过异常刺杀,显然已经被他们盯住。众人都以为她是表姐的爪牙,可只有她知道,那位表姐谁都信不过。 虽然做的事情是半私半公,可都做到了这一步武尧安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退的卒,无形中又进了某人的坑。就好像当初被招进大理寺那般。 可那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没有办法选择了。武尧安起身,将身上的玉佩拿了下来,放到了晴雪的手中。 “我今日要当值,拿着我的玉佩他们自然会信,不过要切记悄悄地。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越快越好。” 晴雪看着躺在自己手里的玉佩,又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的武尧安慌乱的点点头“欸、欸、” “尉迟呢?怎么一早上就不见了踪影?”匆匆安排好后武尧安才发现尉迟并不在,就连外面也听不到她练武的声音。 “曹参军今早回来了,看样子很匆忙,像是有什么要事找寺正。” 晴雪匆忙应着,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怎么了,但是明白现在一定遇上了大麻烦。 不然自家主子不可能大半夜遇刺,也不可能匆匆忙忙交代这种事情。 晴雪接过玉佩又连忙跑出国公府的宅院,中途还冒失的撞到了回来的尉迟。 “晴雪怎么了?很少见到她那么冒失。”尉迟手中拿着马槊走了进来。 “训了她两句,不开心就那样了。”武尧安干笑了两声,并不想将这种情绪传给尉迟。 “哦。”尉迟感觉到了武尧安有所隐瞒便也没多问,毕竟对方要是想说自然不用自己多问。 “你说我们要是日后被人追杀过着逃亡的日子怎么办?”武尧安有些慌神,随后摇摇头将这种想法从脑子中清除。 她想了想,还好自己之前托人做的假户籍,抬头看尉迟的眼神有些涣散,看来也应该帮这个人也做一个。 听到这话尉迟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好像山大王看到了个美人要掳去当压在夫人一样。 “你?我?我们过着逃亡的日子?”尉迟收回手一脸傲娇的叉腰“江湖上貌似好像没人敢动我。” 笑话!走南闯北整么多年当她是白混的? “嗯~”武尧安也点点头,好现象江湖上的人并不怎么喜欢打架。 “你刚刚手中拿着的那个兵器是什么?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这个?”尉迟说着又将马槊拿起,伸手再刀刃上试了试,当真是宝刀未老。 “这东西叫马槊,爷爷之前打仗用的兵器,每次用这个都会打胜仗,所以后来爷爷归府后这东西便被安放在宫中。”尉迟说着一脸的自豪。 “你大哥一大早就为了给你送个兵器?”武尧安转过身看向尉迟有些不敢相信。 “我...”尉迟低下头,她本打算等将武尧安送出府再说的。 “算了算了~本就是你们家的东西,我问那么多干嘛。” 武尧安摆摆手,虽然是安慰自己,可却将头转了过去,面向着木窗,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 她早该猜到的,让尉迟回来不应该只当一个小小的寺正,拿了这马槊,就继承了老国公的意志。 “是去平乱嘛?”武尧安闷声问道。 “不是。” 可是不是去平乱为什么要把老国公常胜的马槊给尉迟? “那你去多久?”武尧安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不知道。”尉迟有些愧疚的看着武尧安的背影,这件事在没成功之前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还回来吗?” 一阵沉默后武尧安突然起身保住尉迟大哭了起来,她突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异于常人,是天之骄子,只要是她想做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她今天突然明白,除了她还有天子,还有天。 尉迟也突然有些不忍心,抬手拍了拍武尧安的后背。 “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武尧安说完便转身擦着泪离开了鄂国公府。 那边尉迟也没有闲着,写了一封告假书交给了府里的小厮,又简单的打了包裹,拿出装着琴的布袋,将马槊裹住放在了琴袋中。 整理好后又换上府中丫鬟的衣服,临走前又去了府上的炼丹之地。 “还没到饭点,今天怎么这么早?”老国公没看清尉迟的脸,还以为是府上的丫鬟。 “来跟你告别,下一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尉迟说着走到了那堆摆放好的瓶瓶罐罐面前,找到了与昨夜拿来的金疮药一样的瓶子,收了几支装进了身后背着的布袋中。 “你倒是会拿。马槊已经给你了?”老国公难得的将视线从炉子上移开,看向尉迟身后背着的兵器。 见尉迟点头,老国公又说道:“愿长生之神也保佑你,我的孩子。” 尉迟点点头,带上面纱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丹房。看着尉迟消失在烟雾中的背影,老国公眨了眨发酸的眼眶。 这大唐盛世还要吃掉他尉迟家多少孩儿? “即便是废后,这后宫这么多嫔妃不一定非要立她武曌当后...” 那太尉自信的分析着如今的形式,一方面是鼓舞士气,一方面是给自己洗脑。 他现在是四面受敌,下面的人被武尧安搅得人心惶惶,上面又被几个不识趣的参奏谋反。 本来想靠着皇后牵制住武曌,如今看来算盘已经落空,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有人提起当年高阳公主的事情... “我听说圣人最近头疼的毛病更加厉害了,有很多事情都是武曌在处理,你说让一个女人处理朝政是怎么回事?着圣人又不是没有子嗣。”那大臣说完叹了一口。 “这种事情我会去进谏的。” 长孙无忌说完在内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就算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宫里的事情他还是插不进去去。 之前安插在宫中的那些耳目,大多数都被不知不觉的处理掉了,剩下的那些也是不痛不痒的职位。 正当一群人讨论不出来个结果的时候,一位一直没有发声的大臣突然问着: “之前的那几个被武尧安抓起来的要则么处置?听说她昨晚路过鄂国公府时遇到刺客险些丧命?” 听到这话,厅内安静了下来。另一位大臣盘算了一下又掷地有声的开口: “有联络各地方官的,主持科举考的,官银,官盐的...这些人不知道是她有意抓起来,还是巧合。” 那人说完将具体的明细呈到长孙无忌面前。 “到底抓了有多少?她伤势如何?”另一个大臣突然起身,在座位周围不停的打转。 “命大!今天还正常去大理寺,倒是鄂国公府的那位,听说重伤在府养伤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纸上的名字,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之前一直以为是长安城里的人被抓,没想到其他州县的人也被抓了起来。 “有没有什么消息?怎么下面州郡的人也被抓了起来?” “没消息,现在大理寺压根就没有我们的人,唐临走的时候带了不少出去,不过听他们家眷说没有被严刑拷问的痕迹,就那么关着。” 眼前朝堂的形势要比立贵妃位为后还要严重,这些官员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这些被捅出来,那在座的谁都不好受。 问个明白 品级下降倒还好说,过个几年还能回来,就怕被摘了乌纱帽,发配流放。 “这件事情我想好后在做决定。” 长孙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如果不行那么就只能先灭口,死一个大理寺卿又如何?朝堂上那么多人,谁顶不上这大理寺的位置! “眼下重要的事情还是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武氏为后。” “可这些大臣怎么办?万一那武尧安再疯起来,难免殃及其他。” 说话的是另一位大臣,如今入狱的是那些人,可如果现在放任不管,那么日后保不齐就会变成自己。 那大臣一说其他人也人心惶惶起来。 是啊,今日入狱的不是自己,可如果日后自己入狱,那眼前的太尉会倾心搭救吗?众人抬眼齐齐看向太尉。 那太尉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惧。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阻止立武曌为后!”长孙无忌斩钉截铁的说着,看向那群大臣迷茫的眼神后又解释道: “那武尧安能如此的兴风作浪还是仗着武氏得宠,如果武氏不能为后,那武尧安也不能再借势。如果我们先去对付武尧安,日后武氏成后,到那时有多少经历都不够我们去救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得奉承道:“全凭太尉差遣!” 待这群人离去之后,长孙无忌疲惫的走进了棋室,愁眉苦脸拿起黑子犹豫的落了下去。 “有心事?既然大势已去,你又何必呢?”坐在对面的瘸腿老翁拿起白子毫不犹豫的放下,又捡起棋盘中的黑子。 “我就是大势,我在朝中苦苦经营这么久,怎么会让一个后宫之人骑在我头上!” 长孙无忌说着站起了身子,愤怒的将棋盘掀翻,半个棋盘的黑子白起劈里啪啦的落在了地面,如同下起的大雨。 “何苦呢~”那老翁说着虚扶着自己霜白的胡须“你真当是那后宫之人能做到的?”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闭上双眼,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颓废的跌倒在榻上。因动作过激,竟掉下几缕碎发,失了风度。 “是了...是了。”他一直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但这一局他必须要吊着这口气。 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后辈。 院内打扫的奴仆听到室内摔东西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年龄较长的管事,有些不放心,似是在询问是否要进去看看。 只见那管事摇摇头,二话没说拽着小厮出了庭院去了西庭。 “老爷那边不用去看看嘛?万一出了什么事...” 这个小厮来府上也有了一年半载,因为人老实,最近几个月才被调到了后院去打扫,虽然对那间屋子有所疑惑,可也并未多问。 但每次去打扫的时候他都觉得那院子阴森森的。不止一次,他不止一次见过只有老爷一个人进去,可屋子里却总是会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那小厮记得这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一想到这里便更加不由自主的恐惧起来。 “将你调到西亭棋室那是看重你为人踏实,又守口如瓶不喜在背后嚼舌根。”那管家苦口婆心,生怕这个人也犯了事在被老爷处死。 “可是祥叔我怕。”那小厮双手通红的握住笤帚的末端。 “光天化日你怕什么!”那管杂役的管家有些嫌弃,随后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 “你跟我是同乡前来投奔我是看得起我,当初你跟我说家中有病重的老母需要每日吃药,没有要钱。我便收了你,不求你感激。” “祥叔你可莫要这么说。”小厮说着抬手连忙制止。 “起初你来到府上什么都不会,还打碎了老爷最喜欢的茶盏,可也并未怪罪与你。那日在西亭的长工回家娶妻,你跟我说西亭工钱多几吊钱想来这边打扫。” “我用这几吊钱给家中老母买了补品,正是因为这几吊钱她身体好的很快。”那小厮说着有些泪眼婆娑。 “是啊!”掌事管家说着叹了一口气“我那么信任你,又那么帮助你,你却连当初的承诺都不遵守。这光天化日又是在太尉府,能有什么事!” “祥叔,是我的错!是我糊涂!”那小厮说着摸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 “今后我定遵守我当初的诺言,不负祥叔的厚望!”那小厮说完直接跪了下去。 祥叔见状低头将对方扶起“你只要按照祥叔说的去做,祥叔不会害你。西亭也打扫的差不多了,你一会得了空去湖上给冰戳几个孔,放点气,免得将里面的鱼憋死。” 见那小厮远去的背影,管家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憋了回去。 能骗一天是一天,这个要是再走,短时间内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总不能自己一个管家去扫院子吧。 “马槊送出去了?放了你一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圣人批了一摞的折子后疲惫的直了直腰,一抬头便看到站在殿外踱步巡查的尉迟循毓。 再看一眼殿内的刻漏,这人出去了两个多时辰,但自己放了他一天,换做是谁都不会这么着急回来。 出于好奇,圣人抬手将尉迟叫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循毓说着行了大礼。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圣人摆摆手,示意循毓起身回话。 “不早。臣将马槊等物送出后又去了国寺。”循毓知道圣人多疑,便将自己的行踪全盘托出。 “哈哈哈哈!朕怎么忘了,你那个堂弟还不回家?”圣人说着用手捧住大太监的奉茶,暖了暖手。 “他答应回家。” “你不怪朕?或者说老国公没有怪罪朕嘛?”圣人说着垂眉,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答案,可茶水中的那张脸却出卖了他。 “臣并未见过老国公,他....他每日沉迷炼丹,心无他想。” 循毓说着低下了头,事实上他去见了,只是两个人并未的正面相遇,只是在门外站着,只是站着他便知道了老国公的心思。 循毓是用过早饭后才从鄂国公府离开,那时尉迟早就离开了国公府,只是对方不知道他没走而已。 等尉迟走后他想找老国公问个明白,但刚走到炼丹室的门口便听到了室内传出来的哭声以及自责的话。 循毓便没再忍心去打扰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寻常百姓家这个年纪的老人早就儿孙满堂,膝下而绕,他却要经历一遍遍的离别。 试问如果是循毓自己,也未必能在这么多次离别中安然无恙。 循毓知道家妹不会将这次任务的内容说出去,但他觉得老国公是知道的,知道这次尉迟恐凶多吉少。 十几年的平衡,就是因为圣人的喜恶,便将一条鲜活的人命送了出去,就是为了敲打朝堂上这群污秽? “既放你一天,怎么没在家中多待一会?” “回陛下,臣只有站在这里才会安心。” 这话循毓倒是说的不假,不知是在圣人面前当值久了,习惯了这个位置,还是害怕自己离开这里会招来祸端。 反正只有在这里他才是安心的,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回家。 对于尉迟循毓的性格圣人也是知道,便没有太过于为难他,反而是笑一笑,继续低头不紧不慢的看着折子。 尉迟出了长安地界又西行一昼夜才找到个偏僻的落脚之地,要了间客房后才将衣物换了回来。 一路上并无异样,就好像当初她自己出来云游一般。尉迟这般想着手不自觉的搭上了身旁装着机密文书的包裹。 尉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细作,而且是多年前就一直被监视的细作,如今却突然要赶尽杀绝。 如果这事换成是武尧安她会怎么做?尉迟想不出,毕竟她不是武尧安,也不知道长安的案子她是否能查的过来。 “大人,这么多天了,就看着你天天往大理寺里面关人,也没看到你审,大人啊!你能不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大力说着将怀中的文书掏了出来放在武尧安面前,又将另一本牢狱的册子放在武尧安面前。 “再关下去就满员了!” 武尧安拿起文书看过后用官印敲了一下,随后将文书收再了一边。 “这不是最近要翻的旧案比较多吗?让你们先抓着也是怕他们反应过来逃跑,到时候抓不到人我把你抓起来放在牢里。” 武尧安也没想别的,浑水摸鱼,她也抓了一些问题小的,到最后总会有人出面来赦免他们。 “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啊~更何况把我抓进去,谁来给你抓人?” 大力说完接过武尧安手中的信纸看了一眼,差点没惊掉下吧。 “这么远?大吴已经被你派到外面去了,你又要把我派出去,那大理寺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了,万一那些人上门来找你麻烦怎么办?这前几天可是刚出了事情!” 听到这些武尧安挑了一下眉毛,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大力。 “你当我身旁这位寺正是白拿俸禄的?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大力接过那文书没再反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尉迟经常在的位置,小声嘟囔道: 亏待 “寺正都告假许久了,都是同僚,你也不让我们去鄂国公府上探望,万一她好了挑理怎么办?” “老国公洗静你们就不要去府上打扰了,况且鄂国公府有人照看,显不着你,你还是先去把我交代的差事办好再说!” 武尧安说着有拿起一卷公文批改着,随后又看向一步未动的大力。 “米拉洛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真当她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嘛? “还没有,不过如果大人您再这样抓下去,米拉洛就要换个牢房了。” 大力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几日对于尉迟没有出现,她显得有些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武尧安来了性质,将手中的卷宗放下。 “听狱卒说她曾开口问过审她的那个官去了那里。” “知道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明天就出发吧。”武尧安摆摆手,这米拉洛到底再搞什么名堂? 武尧安决定等手上这几个案子处理好之后再去会一会这个昔日好友,如今案子太多压在她身上竟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好像不是很开心。”恍惚中武尧安好像听到了尉迟的声音。 “为他好。”武尧安说完又拿了一本卷宗翻看了起来,一边翻一边柔声的说着。 话说出口后武尧安抬头看向尉迟经常坐定的方向,意识到那人不在,有自顾自的摇头,自言自语道: “大力他虽不是太尉的人,可他后面的势力又不会保他,现在把他调出去查案,免得日后真出了事情把他搭进去我可没办法救。” “到那时候可能连我自己都会自顾不暇吧...” “那我你就放心?” “也不放心,不过圣人不是已经把你送出去了?” 武尧安抬头看了一眼尉迟桌子上的那件四不像木雕,随后又看向案牍上铺开的文书继续说着: “无论怎样,鄂国公功绩累累,总不会比在我声旁更难。出去也好,省得我周旋。” 一想到这里,武尧安仰头叹息着。现在的她如同被断腕的壮士,想要想要查些什么都要靠她自己。 可唐临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也用不到查,这般想着武尧安又命手下的人套上马车,将还在私塾的赵箩接了回来。 “你没事?那我师父呢?”赵箩带着食盒将大理寺大量了一圈,丝毫未漏胆怯的神色。 对于几天没有见到尉迟的赵箩来说,虽然生活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总是要礼貌性的过问一下,不然显得自己太过不重视。 “你师父在自己府上静养,这些天你在学堂怎么样?日后就不去了,留在我这里如何?” 武尧安说着打开食盒开始吃饭,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有一些自私,不过听晴雪说,赵箩这孩子也不怎么喜欢听那老学究的课,所以还是给了赵箩一些回旋的余地。 “留在你这里能拿俸禄?”赵箩挑着眉一脸期待的看着武尧安。 武尧安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问道:“你要俸禄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府上可亏待你了?更何况你才多大,朝廷不会给的。” “大人府上并未亏待我,可学究说过,要居安思危,我现在过的很好,可是没有积蓄。” 赵箩说着在尉迟经常坐的的地方做了下去,对着那个四不像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 她知道在这里固然好,可是她每天都害怕会再一次被抛弃。 “朝廷不给你俸禄,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赏钱,一天五个铜板如何?” “好!”赵箩弹起身,走到武尧安身旁一脸兴奋的拍手。 “在学堂这么久可有识字?”武尧安说着喝了一口汤,可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本就是识一些,简单的我都能看懂。”赵箩说着仰起脸,有些傲娇。 “那你去看看那边的卷宗,看看能不能看懂,我先吃饭,吃好了带你去个地方。” 饭吃了没几口,武尧安有再次放下碗筷,转身看向一直很安静的赵箩,这孩子倒是好养。 “你能看得懂?” 只见那赵箩从案卷中抬起头,一脸疑惑和困顿的摇头。 “骑射练的怎么样了?”武尧安说着坐了下去,伸手将赵箩看的案卷拿到面前。 “骑马不快,但是射箭很准,就是力量不够。” “能打靶,不能扎实?” 见赵箩点头,武尧安将案卷合起,随后起身。 “跟我去狱里参观参观,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一听到可以去大牢,赵箩有些兴奋的点头,完全不像是刚开始那般恐惧。 武尧安出了门后看见了走在院子中的司务,将对方拦下来后说道: “去找几个靶子放在案卷室。” “八字?什么八字?”那司务一脸疑惑,停住脚步看着武尧安身旁的赵箩。 “靶子!”武尧安急躁的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个圆“是射箭用的靶子,再拿一套箭具到案卷室。” “嗷~嗷嗷~”那司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道:“可是给这位小娘子用?” 见赵箩点头,那司务行了礼便离开了二人面前。 两人又左拐右拐,拐进那关着官员的临时牢房。 一进去武尧安便伸手将那火盆里烧的通红的烙铁拿了出来,在那些官员的面前晃悠了一圈。 本还觉得牢房阴森可怕的赵箩此刻也狐假虎威,学着武尧安的样子将没有烧红的烙铁拿起来看着。 “你...你们要动用私刑!”那官员指着武尧安的手有些颤抖,这门路他熟啊!那些给公子哥们顶罪的口供不都是这样来的。 武尧安没说话,一脸臭屁的吹了一下那通红的烙铁,打算吓一吓那人,随后不痛不痒的说道: “您都放了这牢狱中的土匪来围剿我了,我这动用一下私刑也不会有人说我什么,更可况现在的大理寺归我管,我审问一个犯人,谁会不同意?” 武尧安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守着的司狱问道:“我审问犯人你可有话说?” “回大人,卑职无话可说。” “你有话说?”武尧安看着旁边动了一下的狱丞问道。 “卑职并无话可说,只是刚刚有虫子飞过拍打一下。” 武尧安转过头看向刚刚那个官员,嘲讽的笑了笑“他们都无话可说,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说着武尧安又将那已经有些发灰的烙铁塞进了炭火中,那烙铁又烧的发红。 见那些官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武尧安将手伸进旁边装有水的木桶中,拿出来后又弹了些水滴到烙铁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大人要是没话说,一会这嘶嘶的声音会更真切几分。从你的每一寸皮肤传到耳朵中...” 武尧安的话听的赵箩身上起了鸡皮,她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了司狱身旁,有些害怕的拽着对方的衣摆。 “武尧安的阵仗有点大了,让她这么一弄,朝堂上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你有空也要提点一下,温和一些有些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小惩一下放了就行。” 圣人坐在案牍旁闭着眼,享受着太监的按摩。看来这武尧安还是太年轻,只会办案,不会玩弄人心。 这些人他一个皇帝都不一定能动得了,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要仔细的拿住他们的把柄,才能用的安心。 贵妃坐在一旁看着奏折,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到有趣的事情还会读出来与圣人分享,遇到重要的折子也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臣妾知道了。正好过几日是她生辰,臣妾想将她叫到宫中团圆。叔父虽不在长安,但也是在为皇家的事情效力,尉迟被派了出去,她一个人在长安过生辰我怕她太孤单。” “准了。”那圣人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着:“我听说前几日她遇到了刺客?这长安城怎么会突然有刺客?” 贵妃听到这话沉思了一瞬,她不知是圣人察觉了什么,还是只是闲聊,思索后答道: “她呈上过折子说明了情况,我是怕陛下您担心便没与您说。就是长安城周边的一个小郡,牢里关着的犯人跑了出来。很不巧的被她碰到了,好在当时身边有寺正跟着。就是受了点惊吓。” “那寺正可是鄂国公府的尉迟循融?” “正是。”见圣人并没有再过问武尧安的事情贵妃松了一口气。 “把她也叫过来吧,说是我的口谕。如今长安城里不是很太平,你们姊妹情深,朕可不忍心看爱妃伤心。”圣人补充道。 “圣人的口谕想必她们一定会来,可是那次遇刺后寺正受了伤,如今还在府上养着,恐怕行动不便。” 贵妃说完并未抬头,但目光却是悄悄的看向圣人。圣人闻言推开按摩的内官,斜着眼看着贵妃憨笑着。 “瞧朕的记性,前几日还让尉迟循毓送了些东西去探望。”圣人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小憩。 尉迟去做什么了她知道的清楚,什么受伤,就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土匪,要不是有她那个表妹在拖后腿,怕是都不会留下活口。 贵妃手下的折子还没批上几本,身旁就想起了微微的鼾声。武曌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圣人,挥了几下手命那太监将裘皮盖在了圣人的身上。 秘密行动 又将剩下的折子翻了一遍,但贵妃并没有做批注,而是放到了一边,抬头有些疲倦的看着身旁的婢女“本宫乏了,陪我出去走走。” 她虽知道尉迟去了那里,可却不知道尉迟要去做什么,也只能派着人在身后跟着,这事只有圣人,尉迟家的那两个人知道。 前两个在宫里自是日日能见,但是刚刚圣人的试探,让她更没有理由去过问此事。 另一个再宫外,也只能借武尧安生辰一事,将武尧安叫道宫中问问对方是否知晓尉迟去做了什么。 在这梅园里还没有走几步,那天空中便又飘起了雪,武曌伸出手失神的接着雪花。 “这雪是一年一年的下,当真是瑞雪兆丰年。”贵妃说着又看了一眼那开的通红的梅花“准备些梅花,等我那个堂妹来我们赏花。” 那婢女应了一声随后道:“娘娘,这雪越下越大。出来这么久想必圣人已经醒了,我们也回去吧。” 贵妃紧紧身上披风,望眼欲穿的看着皇城外的方向,以后恐怕是出不去这城了。武曌突然想起以前在府里的日子,虽然那时也想着触碰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却快活天真。 可如今真当身处这个位置的时候除了兴奋还有头疼,要是想让国势按照自己的想法走,那么是必要大刀阔斧的改革,靠屋子里的那人肯定是行不通。 她知道圣人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好不坏维持盛世的延续,便是他脑中所想,便足以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可她不,她要让这盛世万国来朝!她要让所有活着的人来这里感受疆土之内的繁华!一个属于她的王朝。 眼下只能先借助武尧安的手,让天子背锅把自己摘出去。 可那武尧安浑身都是反骨,用不好也必定会反伤自己。如今武尧安的心全部扑在太尉一党的身上,短时间确实可以为自己所用。 可往后如果时间一长,没有自己可以用的人,到时必将捉襟见肘。得想办法更快的培养自己的党羽,要再快一些,不能像现在这般温和了。 进了殿内,脚上粘的雪化成了水,正思考间没注意脚下,贵妃下意识的惊叫一声险些摔倒,好在被刚醒来的圣人扶住。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圣人伸手一拽,将贵妃搂入怀中。 “回陛下,臣妾再想着武尧安生辰该给她准备些什么...”贵妃掩面有些娇羞的笑着。 察觉到有人跟踪,尉迟天还没亮便抹黑离开了客栈,快马加鞭到下午行至楼兰。 尉迟在楼兰又找了客栈准备下一步路程,顺带打探消息。她要去大宛与大夏交界处,那细作得了消息已经跑回老家。 她以前从未来过这些地方,只听问丝绸之路往来交易频繁,又途径沙漠,沙漠两端连着许多繁华之地,但沙漠之中若是独行很少有活着出去的。 尉迟看了一眼地图,若是想到达大夏有两条路可走,而楼兰就是这两条路的分界点。 若是北道西行,经渠犁、龟兹、姑墨至疏勒。南道自鄯善经且末、精绝、于阗、皮山、莎车至疏勒。从疏乐西行,越葱岭便可到大宛,再西行便是大夏。 走到这里她自己可走,可是再走下去她便要想想法子。尉迟洗漱好后带上自己的包裹,下了楼。 “小二,这里可有什么商队?” “这位女侠,你要是问我可就问对人了。”那小儿说着一脸的得意,站在门口,指着不远处的集市。 “楼兰的集市,不仅交易繁荣,而且只要你肯出钱就会有人交易,无论何事,只要价钱合理。” “当真?”尉迟转头问道。 “当真,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没有骗你的必要。听女侠口音不是本地人,可是要去塞外?” “出来历练。”尉迟说着笑了起来“家父觉得大夏的货在长安很好卖,便让我前来探探,可我初来乍到,又听闻荒漠难行,便想搭个商队。” “就这点事啊?客官我跟你讲。”那店小二看了眼四周,竖起手背挡在嘴边继续说道: “你要是想跟着商队去大夏,可要注意点。有的商队仗义,收点钱就算了,有的商队可是要收命的,客官找商队的时候可莫要贪图便宜。” 尉迟看着店小二的模样又笑了起来,伸手从钱袋子中掏出两枚铜钱放到店小二手中“多谢指点。” “那就祝客官一路顺风,楼上的房还要给客官留着嘛?”那店小二说着伸手指了指楼上尉迟的厢房。 尉迟抬眼,随后摇摇头,正要离开那小二伸手叫住了尉迟。 “客官你稍等,收了你一天的银钱,剩下的给你带点干粮,路远有备无患。” “怪不得你们店生意好,连跑堂的伙计都这么会做生意!”尉迟恭维着看着那店小二跑进了后厨。 “女侠客气了~”小二说着走了回来,怀中多了两包用油纸包裹的点心“本店的招牌,女侠带走尝尝。” 虽是第一次来楼兰,尉迟很想在这个富有西域风情的地方逛一逛,可事态紧急,不容她有多余的心思。 但路过一小贩之时尉迟被摊位上的饰品吸引,一条楼兰风格琉璃项饰,和一个长鼻子的古怪木面具。 前者送给循月那个丫头正好,再过几日武尧安生辰,给她作贺礼正好,很符合她那个古怪的性格。 正要走时又想起家里还有个赵箩,便找了个最合眼缘的木偶拿了起来,这送给她也不错。 看到摊位上挂着的披肩围巾,尉迟伸手撤了下来,学着那些商人的模样将头全部围了起来。 尉迟拿了这几件物品并未讲价,等到了集市又寻了家镖局,只字未写只留了大理寺的地址,交了一半的银两便离开了镖局。 集市内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各路人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有些方言听不懂便打起了手势。 尉迟走了一圈询问了四个今天要出发的商队,抛去一个最豪华的,又抛去了一个看着最破旧的。 剩下两个差不多的商队,尉迟又考量了一番,本还再纠结,可听到了一人说长安官话,最后便在一江南商队处落了脚。 那几个整顿马车的商人看着映在地上压过来的影子,停下手中绑绳的动作,看着站在面前脸色不善的尉迟。 “你找哪位?”商队中一个最壮的男人站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来保护这批货物安全的。 “我要去大夏,不知道几位能否带我穿过这片沙漠,钱我有。” 尉迟说的简单,可对方听到尉迟的说话声音后这群人突然笑了,一个女娃娃只身一人跑去大夏,这事他们也是头一次见。 尉迟不知道他们的笑声是何意,抬眼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车上插着的旗帜。 那插着旗帜的旗杆大约有人的胳膊粗,尉迟上前一步,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双手握住刀柄,挥刀将那旗帜的旗杆拦腰斩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尉迟声音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要去大夏,不知道几位能否带我穿过这片沙漠,钱我有。” “少侠好伸手,同是大唐人,就是带你穿过沙漠,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说话的是一老者,尉迟打量着,看商队这些人的动作,这老者应该就是商队的管事。 “在下七星。”尉迟说着与老者对着行礼,起身后又补充道:“无意冒犯,若是您不肯收钱,那我愿护送商队一程。” 那老者一听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那便谢过七星少侠了。” 尉迟点点头将刀收回刀鞘中,坐在了一旁的土坡上,看着商队的人装车。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赵箩正吃着饭,目光一扫便看到了武尧安裙摆上的破洞。 赵箩并没有看到武尧安全部审讯过程,因为害怕,便早早被司狱带了出去。 “而可能刚刚拿烙铁的时候不小心蹦到的。”武尧安提起裙摆看了一眼破洞,像是被火星碰到而形成的破洞。 “那个大官怎么样?招供了?” 赵箩好奇的凑过去,以往都是她害怕,如今轮到那些大官在她面前害怕反倒是胆子胆子大了。 “你倒是上心。”武尧安谈了一口气,顺口吐槽着: “别提了,胆子太小。还没问什么自己先晕过去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做出这种忤逆的事情。” 赵箩撇撇嘴,有几个能在武尧安这种威胁恐吓之下能正常的?别看眼前这人平时人畜无害,这人家里不仅有前朝的刑具研究书籍,甚至还会自己去做这些东西。 “欸?你别不信。我跟你讲,我现在能感觉的到那边有些坐不住了。” 听到这话赵箩险些翻了白眼,对武尧安的话半知半解。 “放谁谁能坐的住?满朝的官员大大小小仔细一查哪个没有点问题?”赵箩说完自知是说错了话,伸出双手将自己的嘴捂住。 “你师父就没有。”武尧安撇着嘴一脸不服气的反驳着。 年轻有为 “我师父做的事情又不会全部告诉你,更何况她现在做了什么那你知道?”赵箩也不服气,松开手,说完话又将嘴再次捂上。 “她当多久都一个样子。”武尧安说的很笃定,随后看了一眼窗外“你说你那个便宜师父现在会在哪里?” “怎么?你很感兴趣?她不是在府上养伤吗?”赵箩起身走到了武尧安身旁,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吏。 拿小吏敲了两下房门便带着两个人抬着靶子走了进来,而他自己则身背弓,手拿箭。 “大人,这个放在哪里合适?” “你问她。”武尧安歪着头指向一旁的赵箩,随后一脸愁容的看着案卷。 那赵箩得了令兴高采烈的跑到屋子的另一端,指着角落的空地说道:“就放在这里吧。” 那小吏看了一眼能站脚的空地,怎么看这距离都有些远,于是劝道:“小女娘,从那个能站脚的地方到这里我都未必能射中。” “大人放在这里好了,免得占地方,屋子里全是卷宗,摆在能射的地方碍事。”赵箩看了一眼武尧安的方向,踮着脚小声说道。 “得,那就听小娘子的。”说完便将弓箭塞进赵箩怀中,临走时又看向武尧安。 “大人。太尉府的人送来了拜帖,请大人去一趟。”那小吏见到武尧安的目光后开口道。 “叫我去?”武尧安转身看着小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敏感的时候太尉叫她去?难道是来求和的? “回大人,不是叫您的,是叫寺正大人去的。” 听到这话武尧安更加疑惑,眼前这个寺正,说好听了是寺正,说不好听了不就是侍卫?又没有什么实权,难道是要拉拢鄂国公府? 可如今鄂国公府里能说的上话的,难道不是在宫里的循毓?那人不才是圣人身边的红人?找循融做什么? “寺正不是在府上养伤?帖子送这里来做什么?”武尧安说着将拜帖扔了回去。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那送帖的人说了,鄂国公府现在不让进出,怕冲撞寺正,只得把帖子送到这里。” 听那小吏说完,武尧安又看了一眼自己扔在桌角的拜帖,思索了一下后又将拜帖拿了回来。 “去备车,我去。”武尧安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看了一眼赵箩“你有话要说?” “你走了要什么时候回来?我不像自己一个人在大理寺。” “不就是出去一趟吗?”武尧安看着身旁赵箩那有些焦急的神色有些想笑,撇着嘴指了指桌子上被吃空的盏“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带。” 赵箩看着对方不在意的模样赌气的说着:“你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吧!我要吃清茶坊的蝴蝶酥。” “你倒是会吃。”武尧安说着伸出手指按住赵箩的额头。 “我听满月管家和晴雪姐姐说那家的最好吃,你若是多买一些她们吃了也会高兴的。”赵箩双手搭在武尧安的手上,一脸真诚的说着。 “你倒是会拿我的东西送人情。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想吃的?没有的话那我就走了。” 武尧安有时候就在想赵箩这个人就是太懂人情世故,有时候看着不像是她那个年纪的人。 “大理寺走两条街有个坊,入坊的地方有个卖糖葫芦的,我要吃那个,以前阿耶也经常给我买糖葫芦,不知道这长安城的糖葫芦好不好吃。” 武尧安微笑的看着赵箩,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如沐春风,随后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安慰着:“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长安城的糖葫芦定然是最好吃的!” 说完,见赵箩脸色好了一些后武尧安又补充道:“糖葫芦的钱就从你今天的工钱里扣了。” ??? 赵箩反应过来后追了出去,对着武尧安的背影大喊道:“那我不吃了!我不要吃糖葫芦了!大人我不吃糖葫芦了!你听到没有!” 见到来人是武尧安,长孙无忌并没有惊讶,这一切好像都在他预料之中一般。 武尧安落座后,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厅内坐着的一些大臣,这些人她还没抓进去,回去还得好好翻翻案卷,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大理寺最近事务繁多,还劳烦武大人亲自来府上,实在有些惭愧,本就是想知道寺正的伤怎么样了,这下人传错了话。大人,这寺正的伤怎么养了。”那太尉笑呵呵的说完,抬手喝了一口茶。 武尧安看着对方的神色,又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像鸿门宴。武尧安严重感觉一屋子人看着自己跟看街上耍猴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贵妃娘娘身体可好?”见武尧安不说话,长孙无忌又自言自语着:“哈哈哈,现在大人掌管着这个大理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建树,有些事事情自然是顾不过来。” “贵妃娘娘在宫中自然安好。”武尧安说完目光正大光明的扫了一圈身旁的大臣补充道: “如是我大唐的官员人人遵守律例,百姓定会效仿,那我这个大理寺卿也就不用那般忙碌了。” 武尧安说完心情大好,原本热闹的宴会却因为她的话安静无比。阴阳怪气谁不会啊!要不是尊卑有别,她是真想让这群人有屁快放。 “说起来我们和鄂国公府也是世交,不过自从小辈去外州上任两家就不怎么来往了,如今我们这些老骨头是走不动了,还得靠这些轻一辈,要多走动才是。” 武尧安点点头陪着笑,这太尉是想让她看着尉迟的面子放人?可他又凭什么笃定提尉迟有用?因为被刺杀而受伤的愧疚之情吗? “说来也惭愧,循月在鄂国公府的时候我也经常去走动。如今鄂国公府里人少,也没个人张罗,就连寺正修养我们也不能去探望。” 武尧安也当仁不让的连忙撇清关系,等着太尉的后手,她就不信这太尉一直要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 “大人初来乍到到不熟悉到也没人怪你,今天我特意邀请了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大家日后常走动才是要紧。” 长孙无忌说完,周围的一群大臣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是啊是啊~” “经常听闻大人的事迹,如今一见当真卓尔而不群。”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武尧安发现除了那些比较活跃的同辈,这大厅里竟然还有一位坐在轮车上,脸色惨白,还时不时咳嗽一声的青年。 “那是我的嫡长孙,出生的时候不知道染了什么怪病,一直病恹恹的。不过人倒是聪明,这可不是老夫自夸,话说回来你们两年纪倒是相仿。” 见武尧安目光落在长孙瑜的身上太尉介绍着,这越介绍越有一种前线保媒的架势。 对于武尧安婚配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外面都说这人命硬克夫,命带孤星,可挡不住圣人又要再为她牵姻缘。 谁让贵妃是圣人眼前的红人,可不知为何这姻缘就落在了他太尉府,想来想去太尉得出了一个结论,可能是圣人想以此缓和朝堂关系。 一想到这里,太尉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如果此路真可行,那他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大理寺收到手中,那些被武尧安抓的人日后也可找个理由放出来。 “我这嫡长孙也还未婚配,他倒是对查狱断案颇有研究,要不是这身子孱弱,倒也是一个可以入仕之人。” 听到这话武尧安将目光收回,推脱道:“下官还未在上段感情中走出来,我恐怕要拂了太尉的好意。” 武尧安说完起身行礼“大理寺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改日我得空定来拜访。” 长孙无忌倒也没有多留,与武尧安又客套了几句便放对方离去,待尉迟消失在众人面前长孙无忌再次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小辈。 “这丫头你可喜欢?就是不知道那后宫的贵妃愿不愿意割下这心头肉。” 长孙无忌说着有些得意,要是这两人能成亲,那武尧安这个棋子就算是废掉了,看那武曌还那什么棋翻身。 “这姑娘长得可爱,而且聪慧圆滑,孙儿自然是喜欢。” 那青年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可我们两人身份特殊,怕是圣人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你若是喜欢,我定会让圣人同意这门婚事。” 见孙子眼中那簇希翼的目光太尉肯定的点点头,他这一棋不止甚是为了这个孙子。 他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命数已经尽了,就连他亲自递上去的折子十有八九都是贵妃批注,圣人是厌了她们一族。 可他败了,总是要给子孙们一条活路才是。这般想着便伸出手握住了长孙瑜的肩膀,似是再给对方力量鼓舞他。 “果然还是这家的糖葫芦好吃,要不是今天去太尉府我还没有这口福呢。” 两个人踩着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赵箩转头看着武尧安将最后一颗吃进嘴里,整个脸颊被山楂塞得鼓鼓的活像一个仓鼠。 “不酸吗?我刚刚吃的那颗超级酸。”赵箩光是说着都觉得嘴里冒出来酸水,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账房 武尧安拿回来两根糖葫芦,由于太酸赵箩并没有吃完,吃了一口就打算冻在外面留着以后吃。 可没想到武尧安吃的块,赵箩还没走出大理寺,那手中的糖葫芦便被武尧安抢了过去,要不是看在对方给了自己工钱,赵箩险些跟武尧安打起来。 “酸啊,但是我喜欢。”武尧安说着走上前对着赵箩做了个鬼脸“怪不得你不吃了呢,原来你不喜欢吃酸的,那我以后叫家里的厨子顿顿吃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武尧安与赵箩这般亲近对方并没有拒绝过,虽然两个人一见面就喜欢掐架拌嘴,但双方却依旧乐此不疲。 “怎么感觉宅子里人好像少了很多。”赵箩说话的声音有些警惕,手也不自觉的握住了尉迟送给她防身匕首。 关好后门的武尧安看了一眼赵箩一副要打架,却又有些微微发抖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们回南方老宅了,不然也不能让你去大理寺陪我,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也去,最近就先委屈你跟着我了。” 听到这话赵箩放松了下来。 “怪不得你晚上要在大理寺吃。但是师父知道吗?就我们两个走吗?那她怎么办,她真的没事吗?为什么在家里不让我们探望。” 这一系列的问题问的武尧安哑口无言,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那赵箩的问题又开始时如喷泉一般外涌。 “你怎么知道这事能这么快结束?万一十年八年的结束不了怎么办?”赵箩看着漆黑的院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晴雪姐姐不在了,满月管家也没在院子里,整个府上没有几个人了。 自食其力她可以,就算是整个宅子都需要赵箩打理她也毫无怨言,可是她不想与给她讲故事的晴雪还有满月分开。 “晴雪他们过几天就会回来,不至于苦太久。”武尧安拿起门旁边儿放着的烛台,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两人回到了卧房。 “那为什么不住国公府?” “你笨啊,你师父现在病怏怏的,鄂国公府上的人照顾她还不够用呢,怎么有人来照顾你。”武尧安说着用手中的烛台将屋子里的烛台引燃。 “你过你之前一直在外面乞讨,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照顾自己都不会了?” “谁说我不会,不过今天你去太尉府上到底什么事情?”最后赵箩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猜。”说到这事武尧安便诚心想逗一下赵箩,憋着笑躺在床上看着赵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背影。 “那让我猜猜?”赵箩转身,她平时也没少听大人们的事情,又着急八卦,便口无遮拦道:“太尉这种人物这个时候找你应该不是让你把抓的人放了。” “为什么不会?”武尧安将头上束发的冠拆了下来,听到这话她反倒来了兴致。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火是你自己烧的,你肯定不会自讨没趣,自己灭火,虽然我没见过这太尉,但是以我听到的一些事情,他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不错。”武尧安起身披着被子,看着赵箩那开了碳炉盖子。 “既然不是公事,那就剩私事了。”赵箩看了眼快烧完的碳,又将盖子盖了回去。 “可是据我观察你跟太尉一行人并无私交,那就只剩一个可能,牵线保媒?” 赵箩说着将蜡烛熄灭,又迅速的跑回了床上,躺在武尧安身旁。 “推断的不错,确实是保媒,还是个嫡长孙。” “嫡长孙?”赵箩低声低估了一句,随后疑惑的问道:“倒是般配,可...” 嘴上这么说,可是赵箩总觉得不对劲。武尧安虽然在朝堂上被重用,可是私下风评根本比不上那些良家女,太尉的选择那么多,嫡长孙配大人?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武尧安嗛了一声,想来这个太尉根本就不是诚心请尉迟,而是再等她去。 一想到这里武尧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吐槽着: “那个长孙瑜是什么东西?在太尉府根本不受宠,日后袭爵都不一定能赶上。还有啊!他那病病殃殃的身子我跟他呆在一起肯定憋得慌,不如尉迟,你看你师父多活泼。” 武尧安一边和数落着对方,一边不忘顺带夸一下尉迟。 听到说自己的师父,赵箩突然打住了武尧安的话。 “我师父...活泼?” “她很活泼的啊!你个小屁孩你不懂。”武尧安说着正要伸手,又觉得空气有些冷,缩了回来。 “而且我跟你说他那个样子根本不能跟你去找蓬莱仙山,还没走到半路就折那了。还得照顾....更何况借给她我就不能去找蓬莱仙山了,我不要。” “蓬莱又是什么?”赵箩平时很少跟武尧安她们在一起,所以眼下信息太多,冲击她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我跟你师父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你呢,就跟着满月好了,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 武尧安突然想起来,自己要是跑路,赵箩的去留也是个问题。现在尉迟不在,那人走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问。 以她跟尉迟的关系,自己私下帮她决定赵箩的问题应该没什么逾越吧? 自己想做些什么?赵箩闭上眼思考着,从前生活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 她本是官眷,庶女,可出生不好,不受重用。虽然日子有些苦,但是她知道比起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她的处境已经算得上是好的。 所以她从来都不说自己有多苦,她虽然是庶女,可是在府上的地位宛如下人。也正是这样,那一年她被卖去当了童养媳。 有时候会想起那段日子赵箩还有些恍然,老天终究还是照顾她这个苦命人,从买家那里逃出来没多久便碰到了抄家流放。 想着想着赵箩的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开口道: “女子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我畏惧朝廷,并不想像您一样入朝为官。” 听到这话武尧安开口好不留情面的打断赵箩: “你以为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当官吗?我也是考了试的,断案只能让世人看到我的能力,但是我背后付出的从来没人在乎。” 武尧安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比寻常科考的人多背了很多书,白日还要跟账房管事去学管账,背书也只能在夜里偷偷背。” 在武尧安看来赵箩虽然会推论,可要想入朝为官还差得远,更何况这朝堂上并没有能给赵箩做后盾的人。 “账房管事...” 赵箩想了想,她武功不行,日后这两人去蓬莱她也不想去,但对于经商她倒是很想学,有钱就不会挨饿。 又想到了今日武尧安给他铜板的场景,那铜板在手心中的感觉要比糖葫芦更好。 “我想学习账房里的事情,我想经商,我想赚钱。” “这到也不失为一个出路。” 武尧安说完继续盘算着: “你要是说别的我可能没有能力满足你,但是这经商你算是找对人了。南北那种货物最好卖,那个镖局运那种货最快最便宜,这些我都知道,就算我不知道也还有兄长。” “兄长常年在外经商,靠谱的账房管事到还真没几个,没准你真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武尧安不知道赵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自己是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想着怎么才能给赵箩铺一条路,等尉迟回来让她好好夸夸自己。 早上起来武尧安就觉得身旁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着赵箩有些肿的眼睛笑出声来。 “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练射箭?怎么还躺在床上?师父不在就懒惰了?” 看到武尧安因为笑的过度而皱在一起的脸,赵箩伸手将两个人系在一起的头发举了起来“头发打结在一起了,怕吵醒你,就没起来。” 武尧安看着打结的头发,突然想起来她之前跟尉迟说的话,也是这般,也是在床上,不过是她自己伸手把头发系上的。 “也不知道这头发怎么突然系在一起了。” “我老家有个风俗,说是夫妻头发成结,这辈子便是有缘人,是一辈子的缘分谁都分不开的那种。你说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了?” 尉迟没有说话,沉默着将枕头下面的匕首抽了出来,将两个人的头发割断。 武尧安回过神,伸手摸到自己枕头下将尉迟送她的匕首拿了出来,将赵箩的头发割断。 “你怎么不割你的,割我的干嘛?”赵箩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的不满。 “我拿刀当然割你的了。” 武尧安说着一脸的不以为意,可自己的头发还是梳不开,最后也只能一刀割掉。 “明天你回你自己屋子里睡,好好的头发白瞎了。” “我不想自己睡,她们都不在,我才不要回到那个大屋子,那么空,那么冷。” “知道了知道了。”武尧安说着从首饰盒中抽出来一条发带“那你晚上系着这个睡,免得再缠在一起。” 从府上出来武尧安这一路都在想,自己耍了心思可才让尉迟与她有些交集,可这赵箩却是自己撞上来的。 这般想着武尧安又摇摇头,不过是老人家的风俗,当初也只是玩乐,现在自己反倒当真了。 帮忙 “我们早上吃什么啊?”赵箩丧着小脸,伸手捂住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 看来还是要跟对人,跟着满月她们不仅顿顿有饭吃,还能吃到一些不一样的,跟着武尧安三天饿五顿。 想着满月,赵箩拿出昨日武尧安买的果子,本来留了一些给满月她们,但府上没有她们影子又带了出来,现在也只能靠这些东西充饥了。 “你不是正吃着呢吗?做人不能太贪心。”武尧安说着伸手拿了一块,她也是饿极了。 好在大理寺管事是个人精,见武尧安来得早,特意让人准备了两份混沌。 等赵箩一脸满足地将脸从碗里抬起来的时候,身子上可算有了热乎气,趴在桌子上用手戳着尉迟的四不像。 “大人,您看看这个供词。”见武尧安发呆许久,小吏开口提醒着。 “啊。”武尧安看了一眼随后将自己的印章印在了上面,挥挥手又开始看下一份案卷。 “女侠是哪里人?听着口音不像是南方人。”那管事的将食物分好后热情的问道。 “我们还有多久可以走出沙漠?”尉迟没有接管事的食物,反倒是从自己的包裹中掏出来自己买的干饼,转手将那小二给的糕点给了管事的。 “快的话两天。” 尉迟点点头,抬头目光看向队伍前停下的商队说道:“他们好像出事情了。” 一般出行穿过沙漠的队伍都是几个商队组合在一起,但每个队伍之间都会隔着一个队伍的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为的是相有个照应。 一个商队带的东西再多也难免会有疏漏,万一遇上风沙或者是毒蛇猛兽,大家结伴也有个对策。 见前面的商队停住,掌事的也叫停了自己的商队,看了一眼商队中的人,派了个腿脚好的上前询问。 没一会那询问的人跑了回来“掌事的,前面的商队遇到了响尾蛇袭击,还不知道有没有毒,他们是第一次跑这条线,并未带解药,我们...” “响尾蛇?”那掌事的犯了难,他们走这条路几年了也未见过响尾蛇,怎么会突然被袭击? “多少人遇袭?”见掌事的拿不定主意,尉迟开口问道。 “就一人,说是行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问了前面好几个商队也没有解药。”那跑腿的答道。 “掌事可有解药?”尉迟抬头问了一句,她虽无心管这种事情,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 那掌事的低着头将手放在袖口中摸了摸,随后一脸镇静地摇头。 “并无解药。这沙漠中的蛇也并非都有毒,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出了沙漠,找医生医治才是。” 那掌事的说完有看向跑腿的小厮“你再去一趟,把我的话传给他们,这样在沙漠里耽误下去不是办法,反而救不了人。” 见那小厮要走,尉迟起身“我会一点土方子,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引路。” 那小厮看了一眼掌事,见那掌事点头,才将尉迟带了过去。 尉迟看了一眼被商队围起来的少年,看样子像是富贵人家出身,怪不得这么宝贝,该不是哪家公子来历练的? 骆驼把众人围了起来,大家手忙脚乱成一团,看着那小少爷脸上冒出来的冷汗,那群人脸上面色也都紧张着。 尉迟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一个道士身上。那道士脸上的眉毛连成一条线,表情并未出现过多的紧张,没看作的话这应该是一眉道长,他怎么会在这里? “掌事的,我们商队也并未带解药,但是我带来了一个会土方子的人。” 听到这话众人才发现那跑腿的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纷纷将目光看向尉迟,那一眉道长看到尉迟眼前一亮,两人互相点头后尉迟半蹲在那小少爷身旁。 “新鲜的鸡蛋有吗?” 尉迟说着拽过身旁的绳子,在那小少爷伤口的上方饶了两圈系死,又看向那蛇咬出来的牙印,看样子不像是成年蛇。 “蛇呢?”尉迟说着又伸手去测了一下那小少爷的体温,见并没有过度发热,又用手掰开了那人的嘴“啊~伸舌头。” 那少年早已经被蛇吓得六神无主,眼下倒是配合,直接将舌头伸了出来。 尉迟看了一下舌苔并没有什么异样,就连蛇咬过的地方也并未发乌发青,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看过蛇长什么样子才能下结论。 “蛇?蛇...”那掌事的将目光看向周围的人,他压根就没见过什么蛇,也是自家小少爷说被蛇咬了才知道这事。 尉迟听到这话直接拿出匕首,在伤口上划了十字,那小少爷感受到疼的后抱着大腿弓起了身子。 “蛇!蛇...蛇是我半路上捡的,本来要给它拔牙,可是后来吃了饭就忘记了这件事情,一直放在行囊中,没想到出来咬了我一口。” “那蛇长什么样子?”尉迟开口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就是正常蛇的样子。” 此时尉迟所在的商队也已经赶了上来。两个商队打了个招呼,那商队便带上小厮继续前进,尉迟则留了下来继续处理伤口。 见这少年也说不出来什么,尉迟又用刀将口子划开了一些,见血流出来也是正常的颜色,尉迟才将刀收了起来。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一会看看他是不是高热,血不流了之后把这个给他敷上。”尉迟说着从包中掏出药粉扔到了管事的手中。 “那少爷这是?”众人见不是蛇毒也松了一口气,可是自家小少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吓得。”尉迟说完随后走到一眉道长身边行了礼,身后商队的人将小少爷安顿好之后再次出发。 那管事的走到尉迟身旁问道:“不知女侠怎么称呼,我们日后也好登门道谢。” “七星,至于道谢就不用了。”尉迟说着看了一眼已经超过自己有一段路的商队说道:“在下要穿过这个沙漠,还请掌事的帮忙。” “帮忙,帮忙。”那掌事的见两人认识,便也没再多说话,回到了队伍中央。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那掌事的大喊道:“再快点追上前面的队伍,趁天黑前我们扎营。” “一眉道长,您怎么在这里?”一路上烦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尉迟话便多了一些。 “云游,总不能一直在山上的道观里。”一眉说着笑了起来,这一路上他遇见了不少的武林中人,可遇到尉迟还真是难得。 “你也是云游?怎么到这里了?” 尉迟知道一眉的个性,也不想对一个寻道之人有所隐瞒,更想得到一丝慰藉便说道: “取一人性命。” 一眉道人没想到尉迟会这么说,先是沉默了一瞬,随后看着广阔的沙漠自顾自的说道:“你倒是诚实。” “不过这世间事皆有因有果,你种了什么因日后便会有什么果。如若杀一人救万人谁都会取舍,如若杀的那人是自己的亲人,那未必会有答案。” 尉迟恍然,她不知道自己要杀的这个人是不是能救一国人,但知道这是皇命,不可违。 那边管事的已经开始组织人搭建帐篷,那被蛇咬到的少年则在营地的外圈撒着防虫粉,帐篷中间已经有人点起了火堆,骆驼也乖乖地趴在了外圈,再向不远处看去其他队伍也开始有星星火光。 尉迟不像继续这个太过深奥的话题,看着那个已经生龙活虎的小少爷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少爷?” “我也是偶遇的,听说是姓武,跟当今的贵妃有些关系。” 听到这话尉迟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一眉道长“你不是寻道吗?怎么也这么喜欢这些秘事?” “路上听说,路上听说。” 眼见着那篝火上出现了热气,尉迟跟一眉道长从外圈走了进去。一进去那小少爷便将尉迟截住。 “你叫什么?我还未来得及感谢你。”那小少爷正处在变音期,说出来的话像鸭子再叫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江湖上感谢人可是要先自报家门的。”尉迟说这话是想知道这少年跟武尧安是否有关系。 那少年将信将疑看了眼周围的大人,又看向尉迟扯着嗓子说道:“武邕阳,你呢?” “七星。”尉迟坐在火堆旁淡淡地说着。沙漠昼夜温差大,现在只有坐在火堆旁才让尉迟有一丝活在人世间的感觉。 “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名字。”武邕阳说完在尉迟的身旁坐了下去,用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火堆。 “知道这个名字就够了。”尉迟说着转身看向武邕阳的面庞。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太过于想念故人,她竟然在武邕阳的面容上看到了武尧安的影子。 “听闻长安城有一位女官,在大理寺当值,也姓武,不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尉迟说完这句话看向了不远处的一眉道长,那人也一脸兴致地竖起耳朵看向这边。 “你是说我姑姑吗?”武邕阳说着一脸兴奋“你认识她?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老古董 “上次她往家塾里塞了一个小屁孩,还是满月管家带过去的,也不知道姑姑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私塾?难道是赵箩? “你见过人家吗,就叫人家小屁孩,况且你也没多年长。” “我见过,好像叫赵箩。”武邕阳说着伸手比画了一个高度“也就这么高,当然是小屁孩。” “不过那个小屁孩本来就时来时不来的,我见她好久不怎么来了,所以我才从家跑了出来。”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还知道你是从家跑出来的?”那管事的说着将一碗羊肉汤塞进了武邕阳手中。 “那小屁孩不去私塾和你有什么关系?”尉迟也接过管事递来的羊汤,随后开口问道。 “你不知道。”见那管事的走远了,武邕阳向尉迟的方向靠了靠。 “我是家里最小的,但是大家对我却是最严厉的,谁让我上面的哥哥姐姐们那么争气呢,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背那些东西。” 武邕阳神色低迷地喝了一口羊汤,随后眼神一亮的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光荣史。 “但是从赵箩来了之后那妇子就不知打我一人的样子,她一个女孩子竟然能比我还淘气,三天偷鸡摸狗,五天上房揭瓦。” 武邕阳说着伸出一个大拇指,见尉迟那有些不相信的神色,又开始不服气地扯着公鸭嗓子说道: “你别不信,我这不是比喻,她真的把家里养的鸡给烧了,然后又去拔狗毛,瓦是学堂上面的瓦,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尉迟没想到自己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听到那个好徒儿的光荣事迹,一个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 “那你姑姑呢?听说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官。” “那当然。”武邕阳一口喝完手中的羊汤,然后拍拍自己的胸脯“她的光荣事迹可多了...” 那武邕阳说起武尧安的事迹是滔滔不绝,要不是管事的制止,他能拽上尉迟聊个三天三夜。 武邕阳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眼前的人这么喜欢听武尧安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两个人有什么样的关系。 尉迟却也乐得,这么漫长的路程有一个人讲故人的故事,也算是对她这个游魂有一丝慰藉。 “如今国公府内也没什么人,你要是不当值也可以回去看看,左右出入宫中的令牌你也有。”圣人头也没抬地说着。 都不用抬头,他就知道循俨那倒霉孩子在殿外乱转悠,对方转得不头疼,他想着都头疼。 “可...”循毓有些为难,自从循融走后,他便很不放心国公府的事情,循月也不在,就剩一个老管家,不知道能不能管好。 “可什么可,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每天搞得像是我不通人性一样,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婚姻大事还没有个一定。老国公不说,外面的大臣可都盯着我呢!” 圣人说着将手上的折子扔到了一旁,大有一种数落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般。 “臣这就回去。”循毓生怕眼前这个人一个激动晕过去,那他可担待不起。 “贵妃娘娘,探子密信,在楼兰跟丢了,是否继续穿过沙漠去寻看。” “不必了,将人撤回来。” 贵妃低头看着炭炉中的火,尉迟做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已经走到了那个地方,无非就是杀人,至于杀谁对她来说没必要深挖。不然被圣人察觉才是棘手的事情。 说完,贵妃将手中密报扔进了火盆中。看着火盆中燃尽的密报长孙无忌看向跪在面前的人。 “去,再加派人手穿过沙漠去找尉迟循融,如果找不到那就在她回来的路上伏击。” “大人,我们没必要对一个大理寺寺长如此狠手吧...万一日后被查出来。” 太尉摇摇头,低声道:“这件事情圣人不敢声张,她死了就死了,但是她死了鄂国公府便不会再帮衬朝堂上的任何人。” “属下这就去办。” 太尉也是没了办法,只有让那些人目光先从他这里移走,他才好进行下一步。 晌午循毓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烧鸡回了国公府。才进门还没拐到后院的炼丹房便看到了循俨的身影。 “堂哥,你还真的在府里?” 见到循俨,循毓有些久别重逢的错觉,算一算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循月出嫁的时候。 “回来有几天了,以后估计也都会在这府上了。”循俨说着接过尉迟手中的酒肉“这是给阿翁买的?” 循毓点点头,也不知道现在是好是坏,试探地问道:“那你这是还俗?” “算是吧。” 循俨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自打在寺里见过尉迟之后对方的话便犹如一根刺插在循俨的心中。 或许这么多年一直对当年耿耿于怀的不止有尉迟循融,可能自己也没有放下。 “看来你还要像循严取经,我们几个一起打理这府邸都没有她一个人弄得好。” 循毓看着循俨扫过的地面,说着突然打趣着:“不过你这一入世的消息放出去,想必会有不少的名门大家来保媒。”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却是有几个在我回来之后就上门来。” “还真有?该不会是太尉府上吧?”循毓说这话倒是没有多大的吃惊,毕竟自己早就经历过了一次,没什么特别。 反倒觉得现在是他想要的生活,鄂国公府上的人可算能恢复正常了,就是不知道循融现在如何。 “只是私下里说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张罗,不然两家人都下不来台,不过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常年在圣人面前,这种消息也要打探?” 循俨的声音很温润,倒不像一个武僧,反而像一个书生。 “圣人面前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不止知道你的,还知道很多人的。”循毓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同病相怜?走吧,去求求阿翁。我可不想刚入世就成家。不过你有循融的消息吗?她上次话没说完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人。” “她...我不能说,希望她这次能平安无事吧。” 派循融出去,这事循毓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循融都不会是最佳人选。 “也许,这就是她该替鄂国公府承担的责任。”循俨说着敲开了丹房的门。 进去后老国公对他们两个并不热情,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便将老国公赶了出去,被赶走前循毓还不忘将烧鸡和酒拿出来。 “阿翁一直是这个样子吗?上次新月大婚他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我们两个不是捡来的吗?为什么总是对我们不冷不热?”两个人从炼丹房中出来循毓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看来你即便在这长安城也不怎么回家呀~”循毓说着转头撇了一下紧闭的房门,又转头笑嘻嘻地说着“自从在朝告老还乡后就这样了。” “说得好像你经常回府一样,咱们两个可都是半斤八两,但我之前回来这几次他还不这样。”循俨说着说着快速走了几步跟上了循毓的脚步。 “愈发严重了呗,年纪大了总是神神叨叨的,每天不是想着长寿就是成仙~” 循毓说完提了提手上的食物“既然他不吃,那我们兄弟二人喝一杯,上次循月大婚也未喝得尽兴。” “欸?喝就喝!你下午不会大闹了?要是不着急我们切磋一下。好久都没跟你切磋了。” 循毓莞尔一笑,合着这人修心礼佛那么多年都是假象?怎么没养成一点高僧的样子? “你在国寺里就没有悟出一些什么来?怎么下山下地这么熟练?要是让佛主知道你不诚心可别连累了我们这些人。” “倒也是悟出来一些。”见循毓好奇的表情,循俨特意卖关子地说到“这人啊,不是人人都适合修行的,该入世还是要入世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回大内吗?要是不着急的话跟我切磋两下,我这几年修行倒是没什么建树,不过这少林棍法倒是参透个一二。” 见循俨这般纠缠循毓也只得应了下来,可还没等安静上半刻钟那循俨又开始叨叨起来。 “一回来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以前只说循融不着急,现在想想我才是那个最无用的人,她至少还出门见过山山水水,我在山上...” “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我们家接触的事情有什么是能讲的?” 循语说着拐到了武器库,看到那根熟悉的少林棍尉迟伸手拿起扔给了身后的循俨。 “你就用旁边的那杆枪吧,免得说我欺负你,快点打,打痛快后再畅快地喝酒。”循俨说着用手中的棍子虚指了一下循毓身旁的红缨枪。 那枪也算是老古董了,曾跟着老国公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而且小时候也是给循毓拿来练手的,现在用着正合适。 循毓点点头伸手将红缨枪头拔了下来,拉开身子。 甩棍,扎马步,棍头虚指循俨的方向,只见那人也是差不多的姿势,不过马步却要比循毓稳一些,一看就是练家子。 不合礼教 两人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就在气氛焦灼的时候循俨伸出僧棍朝着循毓的下三路扫去。 循毓也不含糊伸出枪棍挡了回去,只见循俨越攻越起劲,而循毓则是连连后退,但却应对从容毫不费力。 眼看着循毓就要退无可退之时,循俨伸出棍子对着循毓的腰部扫去,那循毓也不含糊撑住棍子翻身到了循俨的另一侧。 一击不成攻守瞬间反转,正当循俨准备回手之时‘咚’的两声传入到二人耳中。 两个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极其可爱的不倒翁从循毓怀中滑出,晃晃悠悠地定立在二人面前。 那模样颇像是在嘲笑切磋的二人,让循毓不禁想起循融的样子。小时候两人比武,循融也是站在旁边这么拍手叫好。 见到这种玩物循毓也无心比武,眼看着自己就要输了还比试什么?战场一下子由两人比试切磋变成了对一个不倒翁的抢夺。最后还是循毓技胜一筹将玩偶抢了回来。 只见循毓宝贝似的将不倒翁身身上的灰拍掉,又宝贝似的将不倒翁揣回了腰间挂着的锦囊中。 “哪个女子送你的东西让你这么宝贝?怪不得这么多上门提亲的都被你回绝了,该不会是宫中的人吧?” 打又打不过,循俨也只能逞口舌之快,就是笃定循毓不会动手。 那循毓虽然没有动手可也没有过多地去讨论这个问题“宫里还有事情,天色不早了,我走了。” “饭还没吃,酒还没喝呢!你今晚上回来吗?最近外面不太平,还是回来吧!” 循俨跟在循毓身后扯着脖子唠叨着,可循毓一句话也没回,独留循俨守着偌大的国公府。 就如同当初循月一般,如同这长在国公府里的枯木一般,不得逢春。循俨坐在看口的石阶上怅然若失地看着并不热闹的长街。 好端端的国公府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地方?为什么不去那长安城最热闹的长街。想到这里循俨叹了一口气。 这入世比他想象的要难,甚至还给予他一种代发修行的感觉,换句话来说国寺来往往上香的人,都要比鄂国公府要热闹上许多。 循俨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国公府的牌匾,忍不住地一边摇头一边咂舌。 “循俨少爷,可以用餐了。循毓大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管家看着循俨呆鹅一般的模样有些好奇,站在对方身旁也若有所思的看着牌匾。 “这牌匾确实有些旧了,自打落府以来这牌匾就未曾更换过。循月小姐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打算换新的,可后来赶上她大婚的事情就搁置了。” “按理说大婚的时候不是应该换的吗?怎么还搁置了?” 循严表情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眼下多问一句,不过是通过管家知道如今府上到底情况。 “我的少爷欸!你常年不在府上不知道,咱府上哪有多余的人手啊!是想新做一个,但又怕新牌匾做得不好失了国公府的门面。本想着等循月大婚之后由循融来主持这件事,虽说没有女娃娃做这种事情,但循融是最像老国公的,她来做倒也没什么。” 老管家顿了一顿,见循俨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才继续说着: “可从循月大婚后循融也没有怎么回过府上,唯一回来的一次还是那次遇袭,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所以就一直搁浅了下来。” “那就继续放着吧,我看这样也挺好的,更有韵味,正好省得一些风言风语的说我们家是外面来的没有底蕴。” 循俨说着拍拍身后的灰,又拍了拍手“回去吃饭吧。” “那循毓?” “欸呀!他是大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能回来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循毓说着将手搭在老管家身上,他小时候就喜欢跟这管家玩,现在也依旧亲切。 “那烧鸡和酒也帮我热一热,你吃了吗?没吃咱们两个喝点?” “不合礼教。”那老管家心中一暖,笑呵呵地说着。 赵箩回到大理寺并没有看到武尧安的身影,本以为是中午那人出去吃饭,可等了两柱香的时间也没见到那人回来。赵箩起身又在大理寺转了一圈。 “武大人呢?”好不容易抓到个认识的小吏,赵箩伸手拦住对方毫不犹豫地问着。 “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大人今日生辰,宫里的那位请她过去赏梅,怎么没人告诉您?” 那小吏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着,看样子也是在找人,还未等赵箩再次说话,这小吏便拦住了另一个路过的小厮。 “大人走之前交代你什么了?跟小女娘说一下,我还有事,赵姑娘有什么事情找他好了,大人都交代过的。” 赵箩见状拦住了那个被叫来的小厮问道:“大人离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吧?大人让我们见到赵姑娘的时候告诉您一下,大人也说了,如果您不想去,可以去看看卷宗练字。” “今日是大人的生辰?”该不会整个大理寺都知道了吧?她出去一趟连礼物都没买,那得多没面子。 “整个大理寺都知道啊!”小厮说着那是一脸的得意。 见赵箩那副要吃屎的表情又解释着:“那可是下了诏书的,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何等的荣耀!”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生辰。”赵箩说着将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拿了出来。 这些铜板都是近几日武尧安给她的,可就算都花出去也买不了什么好的礼物,赵箩有些懊恼地看着那小厮。 “他们其他人可有买礼物?”赵箩说着走回了案卷室,那小厮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买什么礼物,大理寺不兴这个。更何况大人无尽位高权重,要是收礼恐怕会被人说闲话。” 赵箩点点头,看了一圈案卷室,确定并未有礼物后便安心地坐在了尉迟经常坐的案牍前。 “我饿了,还有吃的吗?给我一些。”赵箩看着桌子上的四不像低声问道。 看到四不像,赵箩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又伸手将那小厮叫了回来。 “麻烦顺便再帮我拿一些漆料,不用太多,我要把这个涂上。”赵箩说着指了指那四不像。 这是师父做的,自己上色,也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礼物,死马当活马医吧。 “娘娘,桂花糕已经做好了。” 听到桂花糕几个字,原本有些恹恹的武尧安神色突然明亮了一些,可又想到案子都没有什么进展,就连米拉洛那边也是没什么突破口,武尧安又蔫了下去。 “怎么了?家里人没来给你过生辰不开心?”贵妃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侍女可以端着桂花糕进来“还是说你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并无奇怪的事情,只是很久未见长兄,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子怎么样了。”武尧安说着叹了一口气。 刚刚这堂姐就一直问东问西,武尧安知道她对什么好奇,但有些事情她必须闭口不言,也只能拽着家兄挡话。 “听说你最近在变卖家产?可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贵妃说着将手中的铜钱对准那盛酒的壶口投去。 ‘咚’的一声,铜钱准确无误地投了进去。 “记一下,你又欠我一口酒。”贵妃说完那侍女在竹简上又划了一笔。 “想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回南方生活,北方太冷。要不是你在这里我压根就不想过来。家兄也时常催促我回去替他看管那几个不听话的侄儿。” 武尧安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确是一个可以让人相信的理由。 “可这些事情不可能结束,如果你没有黄袍加身,那便是不得安宁。” 贵妃不想舍弃这个棋子,短时间内武尧安这个位置还是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更何况她说的这些话也并不假,现在武尧安身上还有这身官服,在长安城中都有贼人行刺,若是日后没有了这身官服.... 武尧安低头随意的将铜钱置了出去,只见那铜钱擦着壶口的边缘落在了外侧。 “那便不能安宁吧,现在也没好到哪去。”武尧安歪着头一脸苦楚的看着自己的堂姐。 “本以为长安城是一个可以让我施展才能的地方,可却一直被人左右,我...厌倦了。” 武尧安说着将手中的两枚铜板跌在了一起扔了出去,那两枚铜板不偏不倚的直接落入壶中。 “这杯酒我不喝了。”还未等其他人开口武尧安抢先说道。 “这个不好玩,我们去玩射鸭子。”贵妃摆摆手看着身旁的那侍女“去让他们去湖边准备一下。” “听说循衍还俗了?”两人步行至庭中,贵妃突然开口问道。 “嗯。”武尧安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发表言论,她认为这里不是一个她能随意发表言论的事情。 “太尉府的人有找他说媒?”贵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轻蔑地看向池塘旁准备木鸭子的宫女,好像那些宫女就是太尉一般。 “你问我啊?我这几日并没有去鄂国公府。”武尧安一脸天真的看着堂姐,随后打趣道: “你说他们太尉府的孩子是不是嫁不出去又娶不到?怎么这么着急婚配,也不问问旁人愿不愿意。” “你也不怕宫中人多嘴杂。”听到武尧安的话贵妃反倒是笑得更甚了些。 生辰 “听到就听到,正好打消他的算盘。” “循月怎么样了?最近都没有她的消息。” “回娘娘,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还来了信,劳娘娘挂念。”武尧安不懂,为什么堂姐突然问道循月的事情。 “循月也算是嫁得好。” 贵妃突然的感慨让武尧安有些措手不及,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贵妃确实逃脱了这种牢笼般的命运。 两人由婢女领着,拐入一间不起眼的行宫,但一入行宫武尧安便大为震撼。 这行宫的样子好像是参照了刚刚路过的池塘花园,接着说是整个园子复刻进这屋子里,一进来便能感受四季如春的景象,与外面的寒冷天差地别。 正当武尧安感叹之时,那侍女贴在贵妃耳边小声说道: “娘娘,循毓侍卫来了,一同来的内官说,圣人怕武大人一个人无聊,正好今日循毓侍卫今天得空,两人又年龄相仿,来做个陪衬。” 贵妃听到宫女的话点点头,她知道圣人的意思,那就随了他的愿。 武尧安并未听到两人在说什么,还在感叹着这行宫的壮丽,在一转头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循毓。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的雾气虚化了循毓的面孔,还是武尧安太过于想念尉迟,在她转身的瞬间竟然看到了些尉迟的影子。 “娘娘,木鸭子已经下水了。”婢女说着像几个人手中发放着射鸭子用的弓箭。 “这行宫如何?” 武尧安不知道贵妃的意思,又想不出阿谀奉承的话,一时间气氛又沉默了起来。 “循毓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贵妃拿起弓箭精准地射中了一只木鸭子,这种游戏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难度,甚至站在这里像是在哄小孩玩一般。 循毓摇摇头,如果是娘娘的生辰那这里一定不会只有他们三个人,如果是武尧安的生辰那应该不会邀请自己过来,更何况他记得真切,还有几天才能到武尧安生辰。 自家妹子交代过,要在武尧安生辰的时候替她送上一份贺礼。 “你们两个晚宴的时候记得喝酒。” 贵妃说完武尧安也拿起弓箭,毫无疑问箭直接射到水底,且一只木鸭子都没有射中。 循毓见状抖了抖眉毛,心中那该死的胜负欲开始作祟。“娘娘我要是一次射中两只,是不是我们两个就不用喝酒了?” “那是木鸭子,又不是真的。”武尧安在一旁提醒着。虽然自己输了很没脸,但是万一循毓也没射中那岂不是很尴尬? “好!你若是可以一次射中两只,我就免了你二人的这一口酒。” 循毓点点头,拿着弓箭绕着池塘走了四步,看了一阵后拉弓,干净利落地对准一只鸭子射去,箭羽发出的破风声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 那只鸭子受到撞击像另一只鸭子撞去,直到被池壁拦住两只鸭子才稳住身体,那剑羽虽射穿第一只鸭子与两只鸭子射在了一起,可并没有穿透第二只。不过就单这一情景便也足够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不过我这今天叫你来因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回答上来,还是要吃酒。” 虽说循毓赢了这一局的赌注,但贵妃却耍起了无赖,反正撮合他们两个是圣人的意思,她又怎么会不听。 武尧安有些无奈,看来这不喝几口酒今日是回不了家了。谁让当年写生辰的时候被写错了,多写了几天,不然也不能闹出这种乌龙。 “...好...” 循毓应后看向武尧安,那眼神好像是在询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总不能是娘娘今日无聊叫他们两个大忙人来做陪衬? 按理来说男子不能进后宫,可今日不仅圣人反常,就连这贵妃娘娘也有些奇怪。 “娘娘就别为难他了,从我能记住事情开始,您就喜欢拿这件事捉弄别人。”武尧安说完又向池中射了两箭,依旧一个没中。 “今日是大人生辰?”循毓说着手不自觉摸向腰间装着不倒翁的锦囊。那是他早就替循融准备下的礼物。 循融说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物,在外买的东西总觉得不够贵重,只有这个不倒翁拿得出手。 “不然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娘娘有多赏识你,才会让你过来游玩?”武尧安说这话倒不是真的咄咄逼人,只是想与堂姐划分界限。 “遇之,说话注意礼数。” “臣不敢。”循毓自然是知道武尧安的用意,惶恐地行完礼。 见气氛太过于紧张,贵妃伸出手制止道:“今日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这射鸭子我已经玩累了,用膳吧。” “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强。”武尧安一脸嫌弃地扶着犹如一滩烂泥的循毓,转头向车夫吩咐了一句:“鄂国公府。” 可一到了马车上,那人便清醒了不少,武尧安诧异地伸出手:“你没醉?” “我要是不装醉我们两个怎么能从宫里出来,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的意思?”循毓看着武尧安的面孔,决定把话说开。 “看出来了,但又能怎么样?太尉不是也要给你做媒?” 武尧安依赖你的不屑,该不会是圣人不想让太尉的计谋得逞,便打算从中插一杠? 循毓毕恭毕敬地弓着腰,回道:“确有此事。不过阿翁说:太尉家的门槛高,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高攀的。” 听到这话武尧安更加不屑了起来。 明明是你们国公府的门槛高,太尉他现在可是急着想找个大树旁。武尧安在心中鄙夷地吐槽着,不过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只求太尉家那些凡人精少来招惹自己,若是借用循毓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想到这武尧安的心中便是一片光明。 不过这循毓倒也是个古怪的人,武尧安甚至觉得整个尉迟家都挺古怪的。 上到老国公,下到那个最小的循月。想到这武尧安突然抬头看向循毓的方向。 “循月怎么样了?最近都没有她的消息。” 循毓险些翻了个白眼,自己每天都在圣人面前晃悠,就算知道些什么事情也都是圣人想知道的事情。 循月怎么样,他这个当堂哥的还真不知道,毕竟圣人并不想知道循月怎么样,倒是知道她那个相公怎么样。 想来应该是一切安好,这般想着循毓便这般说道:“回大人,一切都好,劳大人挂念。” “既然你没醉,那我改路去大理寺,我还要去接一个小朋友。”武尧安说着舒展了一下裙摆。 “怎么不去你住的地方?” “都说了去接一个小朋友,尉迟不在我还要照顾她那个便宜徒弟。”武尧安说着无奈的摊摊手。 “你住的地方都没人了,倒不如去国公府,或者直接去大理寺住。”循毓抱着肩膀闭眼静坐。 “这事你倒是知道得清楚。”武尧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看来国公府家只有尉迟最可爱。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大理寺走着,车内也安静了起来,但是武尧安却时不时地看向循毓。 “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说?” “舍妹的事情,任何一个与她亲近的人都想知道。但是我只能说不要去过问,也不要试着去找。”循毓说着睁开了眼睛,马车也就此停住。 武尧安微微睁大了双眼,呼吸有些紧促。听到循毓说的这些,她便知道了些什么,身子紧紧地贴在马车上,手不自觉地握住裙摆。 “舍妹给你的生辰礼,这东西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她说你看到了也会喜欢。” 循毓说着伸手将腰间的荷包拽下,放入武尧安的怀中。 “送我的?”武尧安宝贝似的将那锦囊揣入怀中,但表情依旧透漏着悲痛。 “喜欢,喜欢,只要是子简送的我都喜欢。” “你也不看看。”见对方那模样循毓也跟着苦笑了起来。 看来是逃不掉了,也许是从那次开始,武尧安并没有像寻常千金那般自乱阵脚;也许是从武尧安一次又一次照顾自己开始;也许是从一开始... “大理寺到了,在下谢过大人,礼物我很喜欢。”武尧安说着行了礼,低头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滑落。 “既然喜欢,那就说明舍妹并没选错。” 见武尧安并未为下车,循毓再次开口道:“大人,臣有一事相求,你我既然都知道圣人的意思,但我希望大人不要让此事发展下去。” “为何?”既然循毓开了这口,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 武尧安本想着借用两个人结婚的名义逃出长安城,但现在看来要另寻他路。 “我虽是一届武夫,可却也知道对情忠贞,无论如何还请大人成全。”循毓说着拱手行了礼。 “你们尉迟家的人还真是....”武尧安摆摆手下了马车“大人说的话我记住了。” 武尧安拿着手中的不倒翁满意的向大理寺中走着,那案卷室的烛光还亮着,依稀能看到赵箩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武尧安推门的时候顺手将不倒翁塞进了怀中。 看到武尧安进来,赵箩身后擦了一下脸,有些懊恼的看着武尧安,又有些气愤的看着手中的四不像还有涂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