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立地》 欢迎收藏 作者大大正努力存稿中，喜欢的宝宝先收藏回家，一起期待后续呀～ 《顶天立地》欢迎收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章 老鼠眼中的人类 拙劣的小说家刻画新人物时，会习惯性地从外貌描写切入，而在外貌描写中，最直观的参数正是身高。 这种作家只会白描，所以拙劣。 …… 地球上的物质总量是有限的。 太阳系内的物质总量同样有限。 太阳还能继续燃烧四十亿年，但留给人类的时间其实短暂得多。 假定人类始终无法掌握恒星质能提取、人体冷冻、无工质飞行与可控核聚变等等星空航行的关键技术，却又走到了不得不强行移民另一个行星系的地步。 又假如人类必须建造出依靠工质引擎推动的生态循环宇航飞船，来跨越地球与比邻星之间的4.2光年距离。这宇航飞船还必须承载着足够帮助至少160人在环境未知的行星上生根落地的科技与物资。 同时，这移民部落还必须可以在封闭的空间内艰难地一代代繁衍，直到落地生根。 那么这艘承载着文明火种的飞船体积将会超乎想象的庞大，要推动它像蜗牛一样蹒跚飞跃4.2光年的距离，也将消耗超乎想象的能源与质量。 在人类文明的有生之年，可能制造得出这样的飞船吗？ 这一艘飞船，是否会耗尽太阳系内的全部金属，耗尽整个人类文明咬牙前行的最后一份生产力？ 但如果将人类的身高压缩到现有的二十分之一，体型缩小成老鼠一般大小呢？ 难度降低四百倍？ …… 周游，身高172.9cm，性别男，年龄24岁，学历本科。 他是个扔进人堆里就必然会被当场淹没的普通人。 一米七三不到的身高说不上残废，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也差不多快半残了。 可能是人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他不理解为什么一米八三的爹和一米六七的妈的基因结合在一起之后，会凝聚出一米七三的自己。 如果不是继承自老爸的络腮胡茬与轻度自然卷头发，继承自老妈和外公的年纪轻轻就长白头发这两点证明了血统纯正，他真想偷摸去做个亲子鉴定，核实一下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正出于对身高的执念，周游从十六岁开始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起床量后都量一下身高。 他渴望奇迹，渴望遇到传说中的二次发育。 但一转眼，他已大学毕业，年过二十四，奇迹并未发生。 自从度过了发育期，在十九岁那年考上大学后，他的身高哪怕连1毫米都没有再增长。 尽管如此，他还是将这习惯一直坚持到了如今。 这天早上，他早早起床，洗了个头，吹干了头发，准备以饱满的热情走出房门，去往公司。 顺带一提，虽然他只是个刚毕业工作不到一年的本科生，但这套房子却是他自己的。 大三那年，周游的老爸揣着四十三万块钱来了容城，首付五成并以八十六万的总价在与容城相距十五公里的卫星城暖水区买下了这套九十平米的小套三。 这房子的装修花了十六万，整个装修流程周游他自个搞定，包括设计、买材料、找工人、监工、验收。 周游一边读大四一边时常骑着电瓶车跑工地，前后折腾七八月，堪堪抢在毕业前三个月全面完工，倒是刚好毕业即入住。 装修这档事，对普通大学生可能算是个问题，但只要肯动脑子，肯自个去查资料，多跑几家装修公司和建材铺面，装腔作势地谈上几轮，就总能攫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然后再将这些信息用表格整合起来，条分缕析，统合思维，再上网多看一些自媒体人分享的装修踩坑心得，总能搞定。 周游擅长的正是这些。 对自小就很独立的周游而言，区区装修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从十一岁开始就离家在外地读书，自力更生得太早，早熟得不像话，都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到如今，他已经住了近一年，除了上班通勤距离稍远，倒也没别的缺陷了。 临出门前，周游的头一扭，看到了摆在门口换衣镜旁的立式身高体重秤。 这玩意已被他挂上了二手网站。 如果不是买家的刀法太狠辣，昨天就应该被快递出去了。 没错，他已经绝望。 他决定放下，坦然接受五短身材的悲惨命运。 算了，最后一次。 周游咬咬牙，暗下决心。 从今往后，再也不量身高。 他脱鞋脱袜，再站上称台，拿起身高尺，举过头顶，慢慢往下压，一直压平了头发。 然后，他甚至不想抬眼数据。 毫无疑问，肯定还是172.9。 从四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有什么悬念呢？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稍微抬了抬眼皮。 嗯？ 有变化。 可为什么是172.8？ 周游的手指死死压住身高尺，狠狠甩了甩脑袋，以为看错了，稍微冷静一下后，他再瞪眼去看。 非但没有长高哪怕一丢丢，反而矮了一毫米。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平时周游其实是个很冷静的人，遇到事情总能条分缕析地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对自己的人生也有很仔细的规划，迄今为止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可唯独对身高这事，因着父母的原因而成了自个的执念，甩不开也扔不掉。 如今他难得下了决心，想戒掉自个唯一的恶习，不曾想却遭了当头棒喝。 这让他实在难以理解，久久不能释怀。 最终，临出门前，周游叹口气，暗想，可能是偶发性误差吧，明天再量量。 他将体重秤从二手网站上拿了下来。 十五分钟后，周游的车驶出小区，随后停在路边。 刚停稳，副驾门打开，坐进来一个留着马尾辫的女孩。 女孩今天穿的是白色蕾花领衬衣，黑色修身裤，脚上一双红色跑鞋。 她叫沈苓，不是周游的女朋友，而是同事。 沈苓上车后先蹭起身来，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缝隙里，把一个大方盒子放到后面。 周游斜眼一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哦，生意兴隆啊！这又寄出去一张。嚯！3080ti！旗舰卡，没少赚吧？” 沈苓系上安全带，一挑眉，“那是当然，谁叫最近矿难呢，买矿卡难免有翻车的，又没质保，动不动就上墙。我呀，就是帮这些人排忧解难的。” “再说了，我不利用业余挣点钱，怎么养你？”一边说着，沈苓又一边摸出手机，给周游微信转了两百块，再道：“我转你了，回头你微信记得收。” “可拉倒吧！”周游连翻白眼，“这是车费！是共享经济，共享的油钱！什么叫你养我。” “朋友，你这是增程混动，烧电的，每公里才一毛多，一天来回都不到十块钱，我都给你包圆了。” 周游笑道：“上个月我说收你一百一个月，可是你自己要给两百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和你开玩笑的，坐公交转地铁，一天来回也得要十六块，一个月算下来三百多了。坐你车还快一些，只给一百我哪好意思。” “算你有良心，”周游嗯了一声，又问：“对了，沈苓你说修显卡这活难不难？” “怎么，你也想吃这口饭？”沈苓摇头，“不难，挺容易的。” 周游：“其实我有时候都觉得挺纳闷，你说你一个女同志，学的也不是这专业，怎么就喜欢上搞这些了呢。” 周游这话其实没说全。 虽然沈苓从来都是素面朝天，但有着接近一米七的个头，五官也算精致，瞧着就该跟电视剧里那些坐咖啡厅捏兰花指喝咖啡的小资白领似的，鬼能想到这人一下班就搁家里跟电烙铁集成电路板打交道，贼违和。 更离谱的是，虽然沈苓和周游同龄，但却是个三年学完本科，两年研究生毕业的学界牲口。 听说她还打算考什么加州大学的博士，说不得过两年又出国读书去了。 沈苓似是回忆起一些什么，笑呵呵道；“因为我爸，他也打小就喜欢折腾些收音机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见到什么坏了的机器都想自个上手修。我妈常和他开玩笑，说他就不该在银行坐办公室，该去搞芯片什么的。要有他的得力臂助，说不定我国都攻克外国芯片封锁了！” 周游也乐，问道：“那你爸怎么回答的？” “他啊！”沈苓也笑了起来，“我爸他就说男怕入错行，这可不就入错了行么，都怪爷爷当年乱点鸳鸯谱。我妈立马问他是不是在隐射什么，下一句是不是女怕嫁错郎。俩人就闹起来了。” “真挺好玩。” 行车间，二人也就这么时不时随意地闲聊着。 周游开着车，沈苓则低头看看手机，时不时搭搭话。 最近公司里稍微有些风言风语，说俩人谈上了恋爱。 当然周游和沈苓都知道事情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游觉得，起码俩人之间到现在还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只算得上朋友，更没有任何逾越之举。他内心坦荡，无所畏惧，由得旁人嚼舌根。 这倒不是说沈苓不漂亮，不吸引人，也不是周游他没欲望，成佛了，只是周游觉得兔子不吃窝边草而已。 再说了，缘分这事，说不太清楚。 如果他真想谈恋爱找女朋友，并不难。 周游也不知道沈苓对此怎么想，没问过。 他不在乎。 车行到半路，沈苓突然乐道：“这篇文章真有意思。” “文章说什么的？” 沈苓指着手机屏幕，“文章里做了个假设，说是反正人脑的开发度也不到百分之十，所以不到十亿个神经元细胞就能承载人类的全部思维，就算人脑的体积缩小到现在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人还是一样聪明。” 周游摇头，“这不扯淡么？那些脑萎缩患者可就有话说了啊，痴呆啊、记忆力衰退、行为障碍啊什么的，这些都不算事么？” “倒也是，不过文章作者举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理论来佐证。他认为人的思维与记忆有量子特征，而不是简单的化学特性决定的。在量子层面的微观物理世界中，还有很多未解之谜，人脑思维就是其中之一。不能简单地用大脑体积和细胞数量来概括人的智慧。比如鲸鱼的大脑就比人类大脑的体积更大，更重，但却没有形成与人类一样的智慧。” 周游继续摇头，“可人脑光大脑皮层就有一百多亿个神经元，算上内部的神经元数量，总量达到一千亿，鲸鱼只有两百亿。之所以鲸鱼的大脑体积更大，但神经元数量却更少，是因为鲸鱼的神经元个体体积更大。总之，人脑还是有相当的特别之处，这才是将我们和普通动物区别开的根本原因。” 沈苓想了想，“也对，所以这篇文章的确有漏洞。起码十亿个神经元是不够的，这作者也只是拿着半截就开跑而已。但换个思路想，先假定人类神经元细胞的本质也是一种细菌，在进化学上，生物的体型越进化越小也是可能发生的。如果将来人类神经元向着体积更小的方向进化，变得比现在小十倍甚至几十倍，但总量不变，那么人类的确可以靠指甲盖甚至豌豆大小的大脑就承载全部的记忆。要知道，最小的细菌直径只有五十纳米，比很多病毒还小。” 周游也思索了一下，说道：“也对，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 “哎你说，如果真这样了的话，你说人类未来会怎么样？” 周游笑道，“首先，如果大脑也变小，那人类自然不再需要那么大的体型了，另外，我可以肯定的是人的思维和反应速度会变得更快。” 沈苓嗯了一声，“是的，体积更小了，神经信号的传递路径也缩短了，信息传输速度加快了。” 周游：“就像电脑芯片制程一样，制程越小，算力越强，但能耗却更低。” 沈苓突然变得有些神往，“那这对现在的人类来说，是好事啊。” 周游：“哈，对我们可不是好事。首先失业的就是我们。” “倒也是，我们这搞环保的啊。所谓环境污染，本质其实就是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太大，威胁到了整个生态环境的平衡与稳定。这一点在生活污水的排放上尤其明显，但工业废水也同理。如果人类体型缩小了，对物资的消耗以及垃圾废水废气这些附加物的产量也等比例缩小，我们自然就失业啦。” 又是一个红灯变绿灯，周游一边踩下油门，增程混动的电机平滑启动，车子继续前行而去，周游却又想到一个问题，“按照这推理，那么老鼠其实也有可能成为智慧生命。” “你又怎么知道老鼠没有智慧呢？”沈苓再次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老鼠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啊，在老鼠的眼里，人类也只是和大象一样的非智慧生命而已。只是人类之于老鼠，比大象之于人类更危险。人类有更多的手段危害到老鼠的生命。但人类同样也能给老鼠提供资源，比如成功躲进谷仓里的老鼠，将它们的思维拟人化之后。它们肯定觉得，人类这些傻大个，就会给我们送吃的。” 周游也乐了，“还真有可能。老鼠缺少的，或许只是完整的语言体系和文字而已。” 沈苓：“对，换位思考到老鼠的视角，完全可以将人类的一些灭鼠行为视为自然灾害，看成是正常的大自然的行为。就算是误食了人类投放的毒鼠药而死，也能把这事的逻辑归结为大自然的规律。反正以老鼠的超强繁殖能力和生存能力，也始终不会被人类完全灭绝。只要物种没灭绝，它们怎么都有理。” 周游：“我敢打赌，如果地球上再来一次陨石撞击引发的物种大灭绝，所有中大体型动物全没了，再等上了几千万几亿年，地球上的下一代智慧生命，十有八九得是老鼠。” 沈苓也开始查起资料来，一边查一边说道：“真别说，如果老鼠将来真得到了更复杂的大脑结构，在保持现有体型的前提下成为智慧生命。那以老鼠的繁殖能力，以及更低的个体消耗，我觉得它们能比我们更有潜力。假定地球只能养活最多两百亿的人类，换算成老鼠，这数量至少得翻个四五百倍，达到一万亿。那这里面得出多少科学家鼠？” 周游嗯了一声，“还有，以老鼠的单体消耗，再进化出冬眠的能力，只要能达到人类现在的社会总生产力，现在立马就能穷尽现有的资源，建成一座可以承载最低种群数量的部落，在一千年左右飞到半人马座的生态飞船了，哪怕就用天问一号上的动力系统就行。” “嗨，瞧你说的，我都羡慕起老鼠了。” …… 二人就这般东拉西扯地闲聊着，四十五分钟后，抵达了公司。 这种闲聊倒是让周游忘了自己身高的问题。 白天依旧各忙各的，下午时沈苓来到周游的工位，先问道：“福源养猪场的改造可行性研究报告你弄怎么样了？” 周游答道：“上午过审了，打完收工。” 沈苓：“那你手头最近没什么事了吧？” 周游指着电脑显示屏。 屏幕上正是一篇标题为《微生物制药废水处理技术研究进展》的论文。 他耸肩道：“业务部在谈棉城市那边一个制药厂的中段废水治理改造工程，正勾兑着呢，大概下周会让我去出差一趟，现场勘探一下，然后就得忙起来了。这次钟老师打算让我从可研报告到工艺流程再到工程设计以及现场施工指导一条龙全权负责，大活啊。” 沈苓犹豫了一下，“呃，那这周你忙不？” “这周暂时就一点收尾工作，不忙，怎么了？” 沈苓似有些犹豫，“就这两天，业务部副总老梁想带我去宜城市出差，现场摸排宜城纸业的造纸废水各工段产排情况。宜城纸业要投八千万改造污水处理站，我们负责设计。那边有实验室，现场取样后就在那边化验，现场出结果，所以得过夜。我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再叫个人一起去。你对化验和造纸企业都门清，所以……” 周游抬起头，伸长脖子看了下大厅远处的业务部副总经理办公室，给了沈苓一个秒懂的眼神。 “行，我这就去和钟老师说说。宜城纸业，大单子啊，我就跟你们蹭口汤喝。” 沈苓暗舒口气，“那就好。不过我已经问过钟老师了，他说他那边没问题，主要看你自己的意见。毕竟最近你也挺忙的，刚提成业务骨干，不是项目经理干的也是经理的活了。说起来你也挺牛，刚进公司不到一年的本科生，就能独立带项目，还真挺罕见的。” “还是钟老师是好人，肯教，不藏私。你是不知道，我刚来那俩月，天天给钟老师喷得劈头盖脸。” “那是因为钟老师真把你当关门弟子了，当然也是你学得快。” “你要不修显卡，不在b站当显卡维修姬，能比我学得还快，”周游突然压低了声音，“钟老师既然知道我忙，但还是肯把我借给你们，肯定是他也知道梁总这人的尿性。” “应该是吧。” “算了，别想那么多，也别怕。这种人就属于有心没胆，脑子有坑，好好赚钱，去包学艺术学影视的学生，不香么？没风险，又不贵，活还好。非得在公司里搞这些奇奇怪怪的，神经病呢，哪天闹出事来，早晚给发配去外省拓展业务去。” “小声点小声点，其实梁总也没把我怎么样。我感觉也不一定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可能是误会。” 周游摇了摇手指，“你不懂，男人呐。哦对了，这次我可是帮了你的忙。本来我接这种活至少得有五六千项目提成，但梁总绝对得给我刀成顶多三千，改天你帮我搞张便宜的3070矿卡补偿啊，我现在还用着大学买的960，3a大作带不动了呀。” “行行行！我白送你一张还不行吗！” “盖过白布的？” “呃，还真是。” “你啊……” “但我外接了一块电容板抢救回来了，但没人肯要，嫌不好看，不过绝对好使，肯定不会烧主板，我给你保修还不行吗？” “成交。” …… 傍晚，周游先把沈苓送到她小区门口，再左转又左转，回到自个小区门口，不过本该自动抬升的停车杆坏了。 周游按了下喇叭，摇下车窗，喊道：“麻烦开一下门。” 站门口岗亭里的门卫老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是周游，一边摁下开关，一边笑道：“哟，小周，你啥时候把你女朋友接回家啊，让人姑娘家天天一大早站那等你，不合适呀。” “可闭嘴吧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我女朋友，同事！同事而已！” “嗨，现在是同事，将来可就说不准了。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男帅女貌的，很合适嘛，抓紧机会哦。” “去去去，开门开门。” 当初周游自己搞装修，经常带装修队在这边进进出出，和门卫老魏也算混得挺熟，时不时还能开开玩笑。 老魏人不错，有一次周游自个买来一张电脑桌，太大放不进电梯，还是老魏帮着周游和搬运工走楼梯弄上了三楼。 然而，周游一整天的好心情，却在回家后的第一瞬间就裂开了。 体重秤，量身高。 169.3厘米。 周游走到阳台上，抬头仰望星空，满脑子迷惘。 他不理解。 他的科学观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当然知道人的身高会有早晚变化，早晨起床时会比临睡之前高出约莫2~3厘米。 但一整个白天过去，自己却少了整整3.5厘米。 这不科学。 第2章 出发 这天晚上周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是一次身高测量的误差值偏高而已，可能这对世上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过个几分钟就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毕竟嘛，人体总会有些偶然性。 说不定明天就又恢复了呢？也不奇怪嘛。 但周游这人遇事总喜欢多想一层，又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偏偏还读了不少书，当年高考时生物这门课不巧是满分，大学课程里也没少和生物学打交道。 所以他是真懂这些。 懂得越多，困惑越多。 周游整夜苦思冥想，试图从科学原理、仪器误差与测量方法上找出解释。 但他终究没有成功，直熬到大半夜时才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周游顶着黑眼圈爬起来。 他又去量了一下身高。 171.5cm。 毫无疑问，真出事了。 出大事了。 哪怕昨晚再怎么没睡好，也不应该这样。 昨天早上还只比正常身高少了0.1厘米。 但今天这直接少了1.4厘米，太离谱。 脑瓜子嗡嗡地坐在马桶上，周游摸出手机，开始刷着新闻，试图靠信息大爆炸找到些有价值的讯息。 很遗憾，并没有。 周游也不知道这变矮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还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因为目前变化的幅度太小，人们都将这当成了普通的测量误差，并未引起重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既有重度强迫症，又偏偏刚好特别在乎身高。 周游又回想起昨天与沈苓的闲聊，想到老鼠取代人类成为地球上的新物种的可能，开始在脑海中想象着由老鼠建成的城市，心底突然升出强烈的危机感来。 如果接下来我继续变矮，继续缩小，会不会真变得只有老鼠大小？ 他知道这念头有些奇葩，太过被迫害妄想症，毕竟这才哪到哪呢。 可他就是抑制不住。 到了公司之后周游又干坐了半个多小时，然后依旧没辙，索性不胡思乱想了。 倒不是他压住了纷纷扰扰的心思，而是干脆放飞自我了，花了个把小时来仔仔细细去幻想，如果人类真变成了只有老鼠般的个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应该怎么做，该提前准备些什么东西。 紧接着，他更是干脆地搞了一轮紧锣密鼓的大采购。 他请了大半天的假，跑完了数码城、机电城和玩具城，猛剁手买了一大堆东西。 一台四轴无人机、网红迷你厨房套装、一比二十的高达合金大剑、一堆打火机、微型高压气罐、给气罐充气的气泵、一大堆订书针、充电式射钉枪、德国精工迷你机床、单晶硅太阳能充电宝、太阳能充电板、儿童小手电、女子防身迷你电棍、一箱压缩饼干、两箱矿泉水、一捆绳子、迷你美工刀、usb充电激光笔、吸盘软弹枪、一大箱铁钉、微型木质玩具诸葛弩等等等等…… 各种各样的东西七七八八，他一口气花出去两万多，其中带更换电池模块的无人机和迷你机床最贵，属于大件货。 周游觉得无人机是必备的，但迷你机床这玩意儿未必属于必需品，主要是他也不会用，只是在逛机电城的时候，觉得可能用得上，实在不行也能现学现卖，万一用好了就会有奇效，便也咬牙买了。 没办法，这都是仓促而为，属于过于强烈的不安催发的野性消费，看见什么临时想到什么就买什么，没空仔细合计。 …… 玩具城地下停车库，周游把最后一个箱子塞进混动越野的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寻思快下班了，打算先回公司接上沈苓再回家。 就在这时候，沈苓给他打来电话，正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 聊了一阵，周游神色凝重地挂断。 业务部梁副总刚发了话，说是甲方那边负责对接的相关负责人提前返程，所以自家公司这边也把时间线提前了。 出差团队今天下午六点就得启程出发，要到宜城市，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晚上九点抵达，明天上午就开始对宜城纸业进行现场勘查。 周游回公司时已经是五点四十，然后急匆匆上楼收拾纸笔、相机、笔记本电脑等等物事。 他收东西时沈苓便来催上了，“老梁已经在停车场那边等着了，快点快点。” 到得停车场，周游正见着梁副总饶有兴致地站在自己的车旁边上下打量，显得很有兴致。 周游心头咯噔一声，暗道娘希匹的，要坏事。 果不其然，见二人下楼，那边穿着名牌西装人模人样的老梁立马兴冲冲地直招手，“周游你这小子，车不错啊。增程混动，不错不错，真不错。我们搞环保的，就该开这种环保的车。” 周游哪还能不知道这狗东西在琢磨什么，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嘿嘿道：“梁总客气了，我这车哪能和梁总你的四个圈比啊，这就一国产杂牌，底盘硬、操控烂、没牌面，除了省油简直一无是处。” 梁副总一摆手，“可别谦虚。我那老a8也就看着唬人，其实买二手就值个二十万，还是个油老虎。这次我们出差不是投标，是已经谈成了的生意，不用撑场面。现场摸排时估计还得跑跑宜城纸业周边地区，有不少农户和山路，老费油了，就开你这越野更合适，省油低成本，底盘还更高。放心，油费和过路费我都给你报账，保你不吃亏。” 周游暗翻白眼，心头也是服气。 省尼玛的油呢。 你丫报账的时候按你那破油老虎a8算里程结账，再照着老子这混动小越野给我算账，还白吃爷每天充满的110公里纯电续航里程，一来二去你还没出门就净赚三百。 这还没算上保养费呢，保养费又不给报。 说你一声畜生，都是抬举畜生了。 畜生见了你也得叫你一声爹。 虽然心头膈应，但周游还是没法子反对，谁叫这货不大不小是个总呢。 不过他又想到后备箱里这会儿装了满满当当的压舱石。 就凭那一大堆未雨绸缪准备的重货，能多烧出不少油，让梁副总少吃点差价，多少也算个安慰奖了。 临上车时，还没等梁副总安排座位，沈苓径直坐上了副驾驶，明面上的理由是担心周游晚上开长途犯困，坐前面陪他聊聊天提神，暗地里的心思倒是心照不宣了。 梁副总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失落，只表示还是小沈考虑得周全。 傍晚的容城稍许有点堵，不过幸好这是盛夏，正是一年日照最长的时候，所以三人出城上高速时也才七点整，夕阳尚未落下。 车是由北向南行，夕阳斜光穿过副驾驶玻璃，照了进来。 周游看着漫长到好似永无尽头的高速公路，脑子里却没心思琢磨宜城纸业的事，而是又下意识想起了自己的身高。 他稍微抬起左手手腕，晃了晃手。 感觉，本来戴着很合适的运动手表怎么觉着有点宽松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 周游再扭头假装看后视镜，实则是观察了一下沈苓的头顶，试图看出点差异来。 可惜没什么发现。 他稍微多踩了一点油门，把车速提到138公里每小时，勉强低于144公里每小时的超速上限。 他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抢在晚上九点之前抵达宜城市的酒店，然后在附近找个药店量一量身高。 第3章 惊变 晚八点四十七分，抵达酒店。 由于是提前联系好的酒店，所以没怎么耽搁，一行三人只花了几分钟便办完了入住。 周游和沈苓住五楼，是相邻的大床房标间。 至于梁副总，那肯定是不能与民同乐了，独自去了楼上，住豪华套房。 周游心里装着有事，所以安顿下来后也没与沈苓多寒暄，急匆匆回房把笔记本背包往床上一扔，立马下楼。 幸运的是酒店正门左拐二十米开外内就有个便民药店，还开着门，可惜门口没摆着很多药店的标配——身高体重秤。 “老板，你这没体重秤吗？” 周游探头进去问道。 坐柜台后的胖老板抬眼瞟了下周游，然后又将眼睛转到旁边的电脑显示屏上，里面还放着谍战电视剧《潜伏》，随口应道：“嗯，没。” 周游又转到门外，在门口地面上打量一圈，随后指着地板上一块痕迹说道：“不对啊，这不是有体重秤底座的印子么？旁边积了灰，地砖都发黑了，这块看着还白白生生的，显然是体重秤啊。” 正看着谍战剧的胖老板来了兴致，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呵呵道：“哟，行家啊，眼神可真尖。确实是有，先前我看天黑了，就收回去了。” 这老板倒也是个光棍人，被拆穿后也没恼羞成怒。 周游笑道：“过奖了过奖了，其实我也挺喜欢看谍战剧，我还知道一部叫《黎明之前》的也很不错。” 老板一乐，“行，黎明之前对吧，我记下来了。多谢。” “对了，麻烦老板你帮帮忙吧，我这正健身呢，急着每天记录体重，麻烦你拿出来我用用。我给你五块钱。” “算了算了，客气啥，不收你钱。” 胖老板去到后屋倒腾一阵，把体重秤搬了出来，就摆在药店过道里，“你自个称吧，我接着去刷剧了，等会用完了帮我把东西放回那边屋子门口就行。” “好嘞。” 胖老板回去刷剧，周游站到体重秤前面，脱鞋脱袜，深吸口气，缓缓站了上去。 其实，早在下车之前，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即将抵达宜城市时，周游的脚在踩油门时感觉已经不那么舒适了。他甚至将驾驶座往前挪了一点。 周游知道，一个人的身高如果变化了一厘米，不会有太强烈的感觉，但如果变化到两三厘米，便肯定会有明显的感知了。 这让他心里已经生出些恐惧来，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而已。 终究，他还是踏了上去，拿起卡尺，举过头顶，压在头发上。 看着身高体重秤上的读数，周游神色一僵，一时间只觉着浑身冰冷，手抖如筛糠。 167.2厘米。 比起早上时的171.5厘米，少了4.3厘米。 比起正常身高172.9厘米，少了可怕的5.7厘米。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为什么？ “小兄弟，你测好了没呀？我老婆催我下班回家呢，快些快些。” 那边胖老板催了起来。 周游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再闷不做声地靠在柜台上穿袜穿鞋。 突然，周游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老板，你身高多少？” 老板虽然有点诧异，但也下意识答道：“穿上鞋一米六五左右吧，怎么了？” “老板，你来量一下呢？你这称是不是有问题？” 胖老板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站了过来。 “不对啊，我怎么就一米六的个头了？这……这不可能啊。” 周游也探过头来，指着刻度说道：“还没到一米六，差一点，这是一百五十九点五厘米。” 胖老板直挠头：“咦！奇了怪了！” 周游没和胖老板稍微多闲聊了两句，交换了一下困惑，然后再帮他把东西放回去后，就走了出来。 此时周游脑子里乱哄哄一片，也没注意药店门外的情况，刚走出门往前迈出去两步，就听侧面传来一声略带讶异的招呼。 “周游？你不在酒店休息，出来做什么呢？” 周游抬起头一看，是梁副总。 梁副总身旁还站着个中年人。 此时周游脑子里有事，也没什么兴致和梁副总饶舌，只随口应道：“没什么，我稍微有点不舒服，来量一下体温。” 梁副总见他这神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似是有些不信，甚至觉得周游的目光很游离闪躲，便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药店，一眼瞧见摆在药店进门处显眼位置的各种计生用品，尤其是那蓝汪汪的万艾可三个字，再结合公司里最近沈苓与周游的各种传言，顿有所悟。 梁副总眼神微微飘忽，稍微思索后，指着旁边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我在宜城的哥们，东粮酒业刘总，我过来正好请刘总吃个夜宵，唱唱歌。难得正好碰见周游你，不如你也跟上一起吧，正好带你去见见世面。” 周游闻言，先是一愣。 对这位梁副总的品性，周游也算门儿清。 即便此时他因着身高剧变的事心乱如麻，但脑子里还是下意识心念电转，旋即眼角余光也瞟到了旁边的计生用品，再结合沈苓对此人的描述，又想起公司里关于自己和沈苓的风言风语，哪能还不明白梁副总在打什么算盘。 若是别的时候，他大约还有兴致和这梁副总虚与委蛇一下，但到了这当儿，他懒得再勾心斗角，只把嘴角一弯，露出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梁副总客气了。不过我手头还有钟老师交代给我的制药厂的事儿，下周就得正式启动，我急着要回去看资料。毕竟我这次只是临时被梁副总你和沈苓抓了包，来帮个忙打把下手而已。可我也不能耽搁自己的正事，对吧？这宜城市的风土人情和夜生活，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周游却也不管梁副总的脸色，扭头就快步走人，连基本的客套也懒得给。 他不想在乎梁副总此时在想什么了。 不过周游并没有第一时间回酒店，而是直奔先前过来时看见的街对面一家五金店。 他赶到时那五金店老板正准备关门歇业，周游花了二十块买了块卷尺。 …… 沈苓开门时，脸上正敷着面膜，身上穿着睡衣，纳闷道：“也就来敲门的是你了，如果是老梁那家伙，别说开门，我怕是要报警。” 周游却没心思和她扯梁副总的闲话，只神情凝重地走进门，问道：“沈苓，你量过自己不穿鞋的身高吗？是多少？” 沈苓也没防备着周游，一边坐回椅子，一边问道：“一米六七，怎么了？” 周游拿出卷尺，“你起来，我量一下你的身高。” “嗯？到底怎么了？” 周游：“还记得我们昨天聊过的，如果人类的体型变成老鼠一般大的话题么？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得找你核实一下。” “啊？到底怎么了？” “先量，你快起来。” 两分钟后，沈苓仰起头，呆呆看着周游手指卡着的卷尺读数。 161.6厘米。 即便隔着面膜，周游也能透过眼神看出她此时心中的迷惘与震惊。 周游：“你变矮了，我也变矮了。刚才我让楼下药店老板也测过，他也变矮了。很可能……所有人都变矮了。” 沉吟一下，周游又道：“或许是所有人都正在变矮。我在清晨起床时的正常身高是172.9厘米，但昨天早上我测时是172.8厘米。今天早上我测时，是171.5厘米。刚刚我在药店测时，是167.2厘米。我们变矮的速度，正在加快。你觉得这究竟是为什么？”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脑子有点乱，让我捋捋。”沈苓一下子坐到椅子上，用力揉着太阳穴。 周游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行，光只是三个人的样本还不够。问问同学和同事，问问家里人，让他们都测一测。” 二十分钟后，周游和沈苓各自的家人群、同学群、公司里交好的几个同事的小圈子群都炸了锅。 就在这时候，周游又用“变矮了”三个字为关键词，在微博上搜索了一下。 结果令人瞠目结舌。 虽然这三个字并未登上热搜榜前列，但其搜索指数正在稳定又迅猛地增加。 一条又一条带着疑惑的“变矮了”的微博连珠炮似的往外蹦。 在这些微博下面还有不少人回帖，表示自己看了微博之后也量了身高，大家都变矮了。 周游和沈苓对视一眼。 二人心中都明白，出事了，出大事了。 周游低头看看表，不知不觉时间竟已走到九点五十。 他站起身，将卷尺递给沈苓，“你帮我再量一下。” 沈苓找来一本书，用书脊压着周游的头往前推，再顶在卷尺上，力求测量精准。 最终出来的速度让二人再度心头一寒。 167.1厘米！比刚才周游在药店量的又少了1毫米。 这数据未必准确，可能是误差，但还是让人心头发紧。 二人对视着，沉默着。 才只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又矮一毫米。 这不是变矮，是缩小。 人类的身体正在缩小，而且缩小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这件小小的酒店房间里，顷刻间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塞满。 无法言喻的彻骨之寒正从酒店地板缓缓向上蔓延，以不可逆转的态势慢慢吞噬着周游与沈苓这两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互联网上，一股可怕的风暴渐渐掀起，正以极快的速度野火般扩张开来。 以手机信号为主的无线电磁波正席卷着惊悚的消息迅速扩散。 这件事将会成为一场信息大风暴，并将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天，或者说是几个小时内席卷全球的每一寸土地。 “不行，我们得回家，得马上回家！”周游终于用颤抖的语气打破了沉默，“我先回房间，你换衣服收拾东西。三分钟后，我在我房间门口等你。” 第4章 返程 其实周游的笔记本背包根本没有打开过，能提上就走。 所谓的三分钟，是他出于一个正常的人类在面对危机时，对同类的基本道德催生的良心驱使，而专门留给沈苓的。 他不能把时间说得太宽裕，是担心沈苓因着打电话通知家人，再慢吞吞换衣服收包裹耽搁时间。 通知家人这种事，在车上也能做，总之得先让车跑起来。 再者，虽然梁副总着实算不得什么好人，甚至可能是个人渣，但周游也本能地选择在这种时刻尝试着打个电话，给对方一个选择命运的机会。 只可惜，梁副总选了他自个的路，为了裤裆里那点乐趣，把手机给关机了。 周游认为，此时每多过一分钟，危险就更大一分。他真耽搁不起了。 再者，梁副总好歹也是堂堂大公司副总，关系网够宽，就像那东粮酒业的什么总，不就和他是男人三大铁之一的“过命兄弟”么。 人家梁副总或许能找到办法，又或许能在宜城市混得风生水起呢？ 周游和沈苓这俩小年轻可不同。万一等到明天一早，谁又能保证梁副总不会自个先溜，又或者想法子来救他们俩？ 周游觉得，以这人的秉性，大抵根本就想不起自己俩人吧。 梁副总的确当得起人渣这称号。 沈苓刚来锦兴环保工作时，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那时候沈苓才刚离开大学，并未体会到人间险恶。 她第一次跟着领导出差，就是被梁副总带着外出考察项目情况。 当时梁副总带着她与甲方和当地一些行政方面的小领导吃晚餐，表示她小沈作为后辈，应该给前辈和领导敬敬酒。 初出茅庐的沈苓没有设防，尽管根本不会喝酒，但也碍于情面小酌了两杯，只想着不要醉倒就行。 她的确没有醉倒，那是因为她只喝了两杯就难受得不行，干脆趴在桌上装死，一直扛到酒宴散场才摇摇晃晃起身，并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了后座。 在回酒店时，那酒的后劲又来了，叫她几乎站立不稳。 梁副总便打着体恤下属的幌子试图搀扶她，说是要送她回房。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沈苓终于注意到这人渣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可怕的猜想与女人的直觉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酒意瞬间去了七七八八。 接下来，她真就硬靠着意志力站直了，坚决不要搀扶，并在到自己房间门口时，拿起电话给她爸打了个电话。 在她爸接电话之前，她只微笑着与梁副总说自己第一次出差，得给家里报个平安。 人渣老梁这才讪讪离去。 沈苓关上酒店房门后，却又害怕家里担心，一边抵抗酒意和心中的惊怒、劫后余生的清醒感等等复杂的情绪，强撑着和父亲唠了会儿家常，没被听出异样来。 挂断电话后，她几乎害怕到虚脱。 那天的遭遇几乎重塑了沈苓的人生观。 回公司后，沈苓又在公司里悄悄摸摸多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梁副总的口碑属实爆炸，也就是丫实在关系网够宽，搞社交厉害，算得上公司的重点业务骨干，大股东们舍不得动他，不然早该滚蛋了。 此后，沈苓便再也不曾和梁副总单独出过差，在知道周游与自己小区相邻后，更完全不顾闲言碎语，主动提出搭周游的便车。 周游也明白沈苓的目的，但他并未拒绝。 沈苓重新生出继续读书的冲动，想去考加州大学的博士学位，也有着这缘故。 …… 嘟……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时间过去一分钟，周游的手机里第三次响起这声音。 周游掐断了拨号。 事不过三，他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见和沈苓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周游正打算给家里打电话，却见沈苓已经站在房间门口。 她背着个大包，还在低头扣着略显宽松的衬衣下摆的口子，嘴里说道：“我收好了，走，快走。” ……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返程路。 此时周游根本没有心思和沈苓交流接下来该怎么办，回了容城之后，接下来又该如何。 尽管过去的他有着足够强的心理素质，神经极为粗大，但眼前的状况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周游的脑海中乱做一团麻，也只能在庆幸自己未雨绸缪买了一大堆可能压根用不上，可能又能拿来救命的东西的同时，让本能来做决策。 宜城市位于容城南面，要回蓉城的话，行驶路程370公里。 周游的家乡乐来县则位于容城正北方向一百三十公里开外。 如果周游想回到家乡和父母汇合，本来也要过容城。 所以，现在就从宜城出发直奔容城，对他自己而言肯定是正确的决定。 只是周游自己也不知道这缩小的速度是否会继续加快，能不能撑到抵达容城。 此时的他考虑不了那么多，想不了那么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耽搁，二人径直下楼，上车，点火，出发。 在车子驶出酒店大门后，周游内心终于稍微放松，先给父母打去电话。 周游左手控制方向盘，右手拿手机。 他没有说太多，也没有说出自己最可怕的猜想，只告诉爸妈，不要惊慌，先去量一下身高。 这样他们就能知道正在缩小这个现象，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周游让爸妈先检查家里是否有老鼠，再多准备一些馒头，烧上几大盆开水，备好手机充电器，充满充电宝，准备好水果刀之类的，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卧室等等一大堆杂事。 不过，正在周游挖空心思想交代更多事情时，父亲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说道：“你妈已经量过身高了，的确变矮了一些。我让她先通知亲朋好友了，周游你这会儿在哪里？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还会继续变矮，情况继续恶化，那我认为你应该立刻开车回县城。我们家亲朋好友大半都在县城。乐来县城地方小，社会关系更简单，我们家一辈子都在这边，认识的人也多。真出了大事，更多熟悉的人聚在一起也更有安全感。” “爸，我的确是这样计划的。但我现在正在宜城市出差，这会儿正往容城赶，不确定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对面的老爸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去把车加满油。” 周游：“好。” “别去大公司的加油站，去私人加油站，多花点钱，额外弄两桶备用油。” “明白。” 周游这边挂断，沈苓那边也先挂了和父母的通话，正低头用手机搜索着地图。 没等周游开口，沈苓便说道：“你爸说的有道理，前面不要右拐上高速，往左拐，然后直行两公里有个私人加油站。加油站旁边有个连锁超市，等会你去加油，我去超市买吃喝。我会买两个十五升的大桶，然后把水倒掉拿来装油，再买一箱小瓶的。” 周游比出个ok的手势，“明白。后备箱没空间了，东西全放后座上吧。” “对了，我刚听你爸说你家是乐来县？” “对。你呢？” 沈苓眉毛一挑，“繁阳市城区。” 在讲这话时，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松弛感。 周游闻言，的确也轻松了很多。 繁阳这座地级市本就是乐来县的上级行政单位，位于容城正北一百公里处，乐来县的南面三十余公里。繁阳城区在容城与乐来县之间。周游要从容城回家，必然要经过繁阳市。 按照周游原本的打算，他是想将沈苓送回容城的家之后便立刻马不停蹄继续往北。至于沈苓，大约只能自求多福了。 现在倒好，依然顺路。 周游毫不犹豫道：“行，那到时候我先送你回家和你父母团聚，再继续回乐来。” 沈苓嗯了一声，“谢谢。” “不用，应该的。”周游笑了笑，“希望我们能坚持到那时候吧。” 数分钟后，抵达加油站。沈苓先去买水，周游则直奔加油枪。 幸运的是，虽然在互联网世界里“变矮了”这个关键词正狂飙突进着冲向热搜榜前列，但现实世界里还没有乱起来，这会来加油的人并不多，还是和平常一样。 周游敏锐地观察着加油站工作人员的神情。 由于加油站的特殊性，这边的工作人员在上班时并不热衷于玩手机，所以此时工作人员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周游神色平常地说道：“兄弟，95加满。还有个事儿，我一哥们的越野在前面山区跑没油了，让我带油过去救他。等会儿麻烦你给我装三十升，行不？” 工作人员正打算摇头拒绝。 周游却快速凑了上来，悄悄将两张红票子塞进他工作服口袋，再拍拍他肩膀，“帮个忙，十万火急。” 工作人员顿时懂了，指了指前面那个油枪的位置，说道：“那你停前面去，那边你车刚好挡住监控。” 十分钟后，周游和沈苓再度出发。 沈苓将副驾驶座调到最靠后，将先前买的小瓶矿泉水全部拧松。 她又看了看后座下面塞着的两小罐汽油，说道：“虽然你是准备了备用汽油，可如果车真没油了，我们人又变得特别矮了的话，怎么自己加油？” 周游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也不知道怎么做合适。” “你这车有220伏放电的功能把？” “有。” “这样，等我们回容城。我给你用电脑的水冷散热器做个水泵就行了。” 周游：“但那样的话电压不合适吧？” 沈苓笑着摇头：“嗨，这多大事。我再用电脑电源当宽幅变压器不就行了，到时候你能用车供电。” “那行。” 第5章 行车 周游这辈子开车都没有超过速。 他是那种只要知道家里人要驱车去哪，嘴里永远都只会一句“开慢点，注意安全”的人。 在安全第一这种事上，他向来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 但此时混动越野以一百六的时速在蓉宜高速上狂奔着，他打破了人生准则。 那是因为他没得选了。 车子刚驶过一个沿途的进出口，连续有数辆车正在快速并道，陆续并入高速。 周游沉吟道：“越来越多人发现不对劲了，得抓紧时间，你系好安全带。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抢在彻底乱起来之前到容城。” 沈苓一边将周游的手机用双面胶稍微黏在前挡风玻璃下面的仪表台盖板上，一边看着旁边她自己的手机，说道：“恩。过了前面路口，你最好下高速。这会已经是半夜，但高速车流量太大了，前面两个高速入口已经出现了黄色轻微拥堵路段，估计接下来高速上很可能会堵车。一旦发生车祸，肯定堵，得走小路。” 周游点了点头，“嗯。” 他嘴里回答着，左手又摸到驾驶椅下面，将座椅往前调一点。 周游再是一晃手，将运动手表从左手甩脱，“虽然现在没办法测身高，但我现在肯定连一米六都没有。从出发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又矮了接近十厘米。这缩小加快的程度不是线性的。” “我知道。你等一下。”沈苓嗯了一声，先将座椅放倒，然后尽可能拉直身体，用双脚夹住卷尺顶端，再顺着身体把卷尺拉出来，伸到头顶，又低头看读数，嘴里说道：“我这样量虽然不算精确，但比估算还是更准一些。” 说完，她又坐直身子，打开笔记本电脑，“周游你说一下你之前几次量身高的准确时间和数据，我全部录入到表格里去，找找规律。” “行。” 十分钟后，沈苓又重新量一下她自己的身高，再录入最后一个数据，然后套上公式。 啪！敲击键盘。 沈苓伸个懒腰，“算出来了！” 周游抖抖腿，从裤腿里抖落些莫名其妙的灰尘，“说说。” 沈苓先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再说道：“事实上，我们的身高变化在今天早上之前都没什么规律。你最开始测出来只少了零点一厘米，那其实只是个启动信号。真正呈现出规律，还得从今早上算起……” 周游打断道：“过程太复杂了，我现在只想知道结果。之前我回老家时曾经让我侄儿坐过驾驶座。他当时的身高不到一米三。即使我把座椅调整到最前最高的位置，也只能让他的脚勉强够到油门踏板，但他视线已经被仪表台阻挡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就以一米三为极限，算算时间，我还能撑多久。” 沈苓嗯了一声，“五十七分钟后，你会低于一米三。” 周游眉头紧皱，“那就麻烦了。这里离容城还有两百八十公里。等下了高速走国道，车速最多只能到八十，剩下还有两百公里，这后半段路不好走。对了，你有驾照吗？” “有，但不是很熟练。” “不熟练也没办法，等我实在开不了，你就坐我身上，负责控制方向盘和看路，我来踩油门和刹车。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减速刹车。车速要控制到六十以内，一定不能出事故。” “行！” 周游想了想，又道，“你面前的工具箱里有透明胶布，还有一根usb充电线。你把胶布拿出来，再把充电线用胶布也沾在中控台盖板上，线往下拉的位置要通过车载空调的出风口。记得要沾牢一点。” 沈苓嗯了一声，“明白，你是打算万一我们真变成老鼠大小，就顺着这绳子爬上去，对吧？” 周游：“是。” 沈苓：“可这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到时候我们最好还是呆在车里等救援。” “不不，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只能自救。我的车可以用手机控制，这本来是用来挪车的功能，最高速度只能达到每小时十公里，但能拿来救救急。到时候我们就坐仪表台上，用手机开车回家。” 沈苓一乐，“那还挺好！” “还有，你现在到后排去，我的后座可以四六放倒。你把后座放倒一边，后备箱里有一台全新的无人机。会用吧？” “会。我家里也有一台，不过是便宜货。” 周游：“那行，你把无人机的包装拆开，安装好。再用纸皮包装盒做个篮子，用胶带把篮子吊在无人机下面。操作台也用胶带固定在篮子里。” 沈苓：“你还真认定了我们的个子会缩小到老鼠的程度？” 周游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不只如此。” 一边黏充电线，沈苓一边问道：“那你希望是多少？” “当然是越小越好。你想，如果当初地球人类走的是另一条看似不可能，但就偏偏存在的截然不同的进化道路，人类的体型本来就只有细菌大小，又有如今的科技水平与生产力，意味着什么？” 沈苓不假思索道：“那地球人类已经踏足太空，成为星空文明。去往半人马座的载人科考船早在五十年前就该已经出发了。那该有多好。” 周游点头，“可惜这只是未曾发生的假设。现在情况却又不同。我认为，假定身高真会一直缩小，想让人类文明不必经历阵痛，保持社会结构的基本稳定与完整，可以容忍的最小体型是平均身高下降一半。平均身高还有一米左右的话，人类现有的绝大部分工具依然可以被使用，人类的体能与智慧结合起来，在面对其他动物，诸如老鼠和流浪猫狗时，依然有绝对优势。那样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缓过来。” “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状况，可惜我们不能如此乐观。我倒是认为，人类现在的体型缩小到老鼠大小，是最悲观，最不幸的结果。” “首先，那样的话，人类的绝大部分生产生活工具都会变得不可用。流浪猫狗和老鼠，甚至于个头大一些的蜥蜴，以及其他野生动物将会对我们造成致命威胁。社会体系会迅速动荡，直至接近崩溃。人类将被迫经历痛苦的重建过程。在这过程中一定会死很多人。” “当然，我坚信人类最终肯定能熬过这过程，并且在一百年以后迎来远比现在更繁华更光明的未来。” “如果继续缩小，缩小到只有细菌般的大小。同样会经历痛苦的重建过程，但我认为，那样渺小的体型与人类的智慧结合在一起之后，将能带来极其巨大的优势。五十年，只要再给那样的人类五十年，就能恢复统治力，飞往半人马座的殖民舰也将扬帆起航。” 沈苓琢磨片刻，“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对了，昨天我们讨论过老鼠的智慧。你曾说，人类必须要维持足够的脑细胞数量才能维持现有的智慧。对吧？” “对。” “那你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我们的身体在缩小，头围也在缩小，毫无疑问，我们的大脑也在缩小。可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智力衰退的感觉。我刚刚在心里进行了速算训练，没有问题。这和你的判断似乎有些出入。” 周游摇头，“不一定。以人类现有的生命科学水平，没资格说自己身上的细胞就一定是完美的结构。细胞的本质其实也是微生物，微生物的体型有大有小。最小的细菌，甚至比病毒还小。没有谁规定了细菌体型的下限，自然也没有谁能规定细胞体型的下限。也许……我是说也许啊，也许组成人类细胞的各种分子与原子并不是必须的，是有冗余的。这个冗余的比例，可能还特别大！” “如果剔除掉这些冗余物质，让细胞进化成最完美的结构，那么体积同样也会缩小。假定冗余物质的占比真有百分之九十五，缩小后的细胞体积，自然就是二十分之一。所以，我认为尽管人类的体型正在变小，但神经元的数量未必就在减少。哦对了，你摸一下自己的后背。摸到了什么？” 沈苓将手伸到背后，搓了一下，“一些灰尘？” 周游：“是的，灰尘。我推测，这是组成人体的除了碳和氢之外的其他元素凝聚而成的灰尘。你再看车载空调的空气质量检测数据，湿度一直偏高。要知道我开的是外循环，窗户也没关死，这显然不正常。这说明我们的身体正在大量损失水分。还有，虽然没办法测量，但我推测二氧化碳的浓度肯定也偏高。” “那按你的说法，我们体内的生化反应应该非常剧烈，”沈苓愣了很久，“可我并没有觉得口渴，也没有发热。” 周游叹了口气，“这就是可怕的地方了。很显然，这是一种以人类现有的科技与知识水平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不合常理，却又客观存在。” 沈苓嗯了一声，“是的，超自然现象。就像古时候的人看见极光，也像我们现在看待暗物质与暗能量，可以观测感知到它的存在，却又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周游：“人类正在变成另一个物种。我甚至认为，今天的人类与昨天的人类之间已经产生了生殖隔离。” 沈苓第一时间问道：“那冷冻精库里的库存呢？” 周游神情一僵，扭头看着沈苓，“你不对劲。” 沈苓赶紧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我就突然这么一想，好奇问一下！” 周游摇头，“这个我真不确定。但如果那些冷冻精子没有同步变小，必然全部都作废。可如果变小的话，也有很多原理无法解释。比如冷冻精子是处在非活跃状态，能不能将其视为生命尚未可知。主导人类缩小的这超自然现象会不会将其纳入，都说不准。” 沈苓点头，“倒也是。不过我认为，关于你所说的细胞体积变化的推论倒是很快就能得到结果，只要用显微镜一照，就知道了。” “当然，现在一定有很多科学家已经忙碌起来了。不过我们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活着回家。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先自救。” …… 五十分钟过去后，周游不得不小心翼翼将车停到了路边。 他已经太矮，彻底开不了车了。 比沈苓估算的时间早了七分钟，但也基本准确。 此时二人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宽松到了几乎没法穿的地步。 周游看了眼旁边的中控显示屏，“比预计的跑得稍微快一些，还有一百九十三公里路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着，他先把手伸到屁股下面把灰尘拨开，接着就顺着驾驶椅往下滑，脚掌够到刹车。 他的视线刚好被仪表台完全挡住。 周游扭头往旁边看去，却见副驾驶上的沈苓正动作麻利的脱着衣服和裤子。 察觉到周游的目光，沈苓转头瞥来，目光里刹那闪过一丝尴尬，但却很快掩饰住。 她笑道：“衣袖和裤子比手脚都长了，太碍事，不利于行车安全。你上身穿的短袖还能用，不过你那裤子也脱了吧，万一裤腿挂油门上，那我们都得死。” 周游先是稍微一愣，然后点头，“有道理，但还不够全面。我得把我短袖给你。” “不用，这叫紧急避险，不讲究这些。” “不行，这会让我分神，你坐在上面，也会叫别人看见。” 三分钟后，沈苓穿上周游的短袖，坐到了周游腿上。 二人简单约定了口号，试探性地顺着路沿把车往前开出去五十米。 久不摸车的沈苓终于稍微熟悉了一点，渐渐来了感觉，正打算让周游加速发车，却听身下传来一声喊。 “等一下！” 同时，车给刹停了。 沈苓回头，“怎么了？” 周游轻咳一声，“不行，这样不行。” 沈苓纳闷道：“我觉得挺好的啊，先试试车速，看能不能提到六十。” 周游指着副驾驶上摆着的两条裤子、一件衬衣、内衣，“不是车速的问题，就是我和你的内裤都太松，会让我分神。你把那边的衣服裤子都拿过来垫着，这样你能坐更高些，我也好集中注意力。” 沈苓：“……” 第6章 突变 时间又过去一小时，离容城还有150公里。 周游已经躺在驾驶座下方的地台上。 沈苓则是完全站在了驾驶座上。 虽然二人的配合愈加娴熟，但操作也越来越不便利，车速不可避免地下降到了每小时40公里。 时间再过去一个多小时，离容城还有116公里。 如果沈苓还是直接站在驾驶椅上，那她也看不见路了。 不过俩人提前做了准备，将装水的纸箱放到了驾驶座上，再用衣服垫高些，沈苓现在不但不用站，甚至还能坐着。 不过当时间继续往前，又过去两个多小时后，俩人终于不得不坐到中控台上，准备用手机开车了。 此时距离回家还有四十余公里，还很远，但至少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俩人的体型已经变得只有橘猫大小，力气也变小了许多，沈苓不怎么能拧动方向盘，周游也不怎么踩得动油门和刹车了。 爬上仪表台盖板，周游坐在手机后面，身子稍微往前倾斜，一掌按住屏幕上向前的箭头，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沈苓搁旁边由衷地感慨道：“这功能真不错。” 周游耸肩，“自打买了之后，这功能就是个鸡肋，鬼才能想到竟还能有这奇效呢。” “唉，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肯定是乱成一锅粥，人心惶惶的。” 周游：“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要赶路，估计现在我俩也一样怕得不行。现在我们只是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而已。” “那倒未必。其他人不好说，不过我看你这准备周全的样子，你肯定不会慌。” 周游想了想，“也许吧，因为我很清楚，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等一下，前面有情况！” 正说着，沈苓突然喊了一句。 周游也注意到了。 前方大约五十米处有一辆冲出路边并侧翻在地的轿车。 幸好这车没坏在路中间，倒是不影响通行。 等靠得近了，也不用刻意减速，周游侧头瞟了一眼。 轿车变形非常厉害，车窗玻璃几乎全碎。 车头更是拧成了麻花。 车头下方红色防冻液漏了一地。 从车辆受损的程度看，这不是纯粹的车翻，而是先撞击，再翻滚。 撞击速度应该在每小时一百公里以上。 必然是驾驶员在体型缩小后还不甘心，强行开车，车速还过快，导致了悲剧发生。 由于放弃了走高速，这条国道上平时车流量不大，所以这还是二人一路上亲眼见到的第一起车祸。 可以肯定的是，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诸如此类的车祸将会接二连三。 突如其来的惨烈车祸让二人一下子沉默了许多。 先前二人虽然也很紧张，但由于早有物理与心理的双重准备，在体型缩小的整个过程中都井然有序地见招拆招，各自家里人也得到了提醒，利用这几个小时做了不少周全准备，能聚到一起的家人也都团聚在了一块，并且报了平安，二人自身处境虽然说不上好，但在“危急”二字中只占了个“急”字，没有“危”字，所以心态上总体还很放松。 但这场发生在别人身上，却又扑面而来的车祸，立刻让周游和沈苓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这样。 此时此刻，在这世界上，无论是哪个时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必定都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如同灾难。 沉默良久后，周游说道：“对了，沈苓你用你手机报个警吧，把刚才那车祸给110说说。” 沈苓想了想，问道：“有用吗？现在还有人能出警？” “试试吧。” 过不得一会儿，沈苓无奈挂断手机，“果然，就知道是这样。一直占线，打不进去。” 周游嗯了一声，“让你报警的目的，是在于试探行政机构还能不能运行。现在只是验证了猜想而已。你等会再上网看看微博，看看直播，看看头条。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我们想要带着家人一起活下去，就必须得更全面掌握目前社会运转的情况。我们必须去估算社会的崩溃速度，又将如何重建，我们自己应该又或者说是可以在这过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举个例子。就说刚才的车祸为例，有没有可能会有大货车撞上电线杆导致停电。这是概率时间，但可能发生。以前停电了很快就能抢修好，但现在没办法抢修了。一个区域的停电会带来一些问题，进而带来更多的连锁反应，比如……水。停电往往伴随停水，人要活着，可以没有电，但却不能没有水。再说发电站、通讯基站、服务器……” “什么时候全国大范围断电断网停水，基本就意味着全面崩溃。当然，社会崩溃并不意味着人类崩溃。我相信人类最终一定能重新适应，只是这需要时间，有一个过程。在这过程中会有很多人被淘汰。体型缩小带来的不仅仅是不方便，而是会有很多人完全失去生存能力。我举个例子，人类首先就得面对材料学上的限制，并不是人类变小了之后，马上就能制造出可以适应自身体型的工具。现在我们这车就不说了，比如生活中最常用的东西，菜刀。” “假如人类真变得只有一厘米高，那我们能拿动的菜刀得有多小？以我们现在的家用菜刀的金属性能，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卷刃。” “上述这些只是生活中的某一部分细节。这种种不适应的细节堆积在一起，就是灾难与危机。至于我们，和其他时代里的普通人一样，保护不了太多人，也帮不了太多人，能照顾好自己与家里人，活下去，就大约已经算是为文明尽了一份力了。” 沈苓听出了周游的画外音，“我明白。” 时间又过去几分钟，周游突然觉得脑子有点晕眩。 他试着晃了晃头，却没有明显好转，反而更觉昏昏沉沉。 他看向身边的沈苓，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猛地失去了意识，侧面倒了下去。 旁边的沈苓也几乎与周游同时倒下。 幸好手机开车需要把手一直摁在前进键上，周游这一倒，车子自然而然地停了。 把视野拉高，再拉远，一直放大，遍及全球…… 依然在夜间的东半球，烈日高悬的西半球…… 忙忙碌碌熙熙攘攘的城市、乡镇、农村……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被冻结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朦朦胧胧的光影自东向西蔓延开来，匹练般覆盖大地。 在清晨的第一缕辉光照耀下，周游和沈苓幽幽醒转。 在醒来的瞬间，俩人迅速恢复了清醒，然后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第7章 野猫与猛虎 衣服什么的，完全滑落了下去。 二人的确是光洁溜溜，坦陈相对。 但车里的气氛完全没有就此变得旖旎起来，二人间只充满了相顾无言的无语。 周游先前曾说过，他认为最糟糕的局面是人类缩小到老鼠的大小。 那是因为老鼠体型的人类既失去了对现有的绝大多数生产工具的控制能力，又不得不面对自己这个头恰好处在猫、狗甚至是老鼠的猎食范围的尴尬局面。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周游此时侧躺在手机旁边。 他转过身子改为平躺，然后蹭着挪了挪位置，变成与手机平行，脚尖刚好在手机下巴下方。 他抬手比了一下头顶与手机的位置，然后维持住这位置，站起身来，左右看看。 周游知道自己的手机长度大约为16厘米多一点。 现在自己的身高刚好只比手机长度的一半多一点点。 一旁的沈苓倒没学周游。 她一咕噜爬将起来，往挡风玻璃右侧跑去。 卷尺就放在那里。 她先将卷尺放倒，然后试着将卷尺拉出来，试了一下，不太方便，而且卷尺自动回缩时锋利的边缘让她心里有点恐惧。 “来帮帮忙，我平躺着，你给我量一下身高。” 沈苓喊道，说完便自个平躺下，再用手抓住卷尺侧边。 周游双手捂着裤裆跑了过来，在她旁边蹲下，左手遮羞，右手试图拉出卷尺。 他试着想要发力，但这下蹲加单手的姿态着实不太方便。 另外，旁边的沈苓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干扰。 一直以来，他对沈苓真没半点想法，就是觉得这人相处起来不错，蛮靠谱，是个可以找她借钱，亦或是借钱给她的朋友。 但现在这局面嘛，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旁边的沈苓并未催促他，大约是理解他此时的些微挣扎。 不过，周游的紧张终究没有持续太久。 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知道什么叫紧急避险。 唰！ 他把卷尺拽了出来。 …… 五分钟后。 “我现在的身高是8.6厘米多一点，你是8.3多一点，还真和我们之前推测的一样，老鼠一样。”周游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从墨镜盒里扯出来的镜布裹在腰间。 沈苓手里也有一张镜布，像浴巾那样裹在身上。 不过她试着走了两步，又直往下掉，很是烦人。 “就像你说的，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沈苓沉吟着，“那你认为我们还会继续变小吗？” 周游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先将身上的灰尘都抖落干净，然后再观察了一阵子才说道：“应该不会了。先前的昏迷看来就像是一场突变，是这次超自然现象的最后一块拼图。要现在有个实验室就好了，起码能从自个身上取一片皮肤下来，看看着细胞到底是变小了，还是减少了。这样，我们就能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沈苓又打开资讯app，说道：“放心吧，现在还能上网。你看这新闻头条，国家已经动员起来了，满天满地都是报道，过不得多久会有一些科学结论的。” 周游嗯了一声，“我现在啊，只希望他们能抢在断电断网之前琢磨出更多东西来。” 沈苓又用手划拉了一下屏幕，“你看，这还有生存指南，应该是不少专家的心血，里面给出不少求生方案，还有一些可用的工具指导。” 周游摇头，“这是多少专家的心血不好说，但对我们都没什么实际意义。现在所有人都是瞎子摸象，也都得摸着石头过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境，尽信书不如无书。” “我们自己随机应变。好，现在你和我都有十分钟自由时间，赶紧联系家人，问问他们安顿的情况，然后我们就得继续出发。” “好！” 十分钟后，尽管二人各自都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但都及时掐断了通讯。 周游：“现在距离我的小区还有四十三公里，油箱里的油还足够。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很难走，越靠近城市的地方，车流量就越密集。” “前面很可能会有很多车停在路中间。现在是早上六点一刻，争取在中午十二点前到家。你得空的话随便拿点东西测一下自己现在的体能数据，比如跳高和臂力之类的。” 沈苓闻言，点头，“有道理，是得测一测。” 说完，她便走到另一侧的车子b柱旁，然后用力一跃，手掌拍在b柱上。 得，浴巾掉了。 “真麻烦。”沈苓嘟囔着抱怨一句。 随后她又站直了，再举起右手摸在b柱上。 然后她再抱起卷尺，拖到b柱旁边，根据记忆中的刻度位置，粗略测了一下垂直起跳摸高和站立摸高。 由于条件有限，沈苓也只初步估测出如今她的垂直起跳高度大约4厘米多一点，略少于她身高的一半。 如果换算成她以前的身高，得相当于垂直弹跳八十厘米以上。 这数据显然不正常。 以前沈苓没测过自己的垂直弹跳，但她却知道很多顶级篮球运动员的垂直起跳高度也就八九十厘米。 随后沈苓又试了下自己的绝对力量。 她的办法是尝试扛起手机，还真成了。 她的手机裸机重量是202克，再算上手机壳，大约得有个210g重，竟真个轻松举起来了。 虽然只坚持了短短几秒，但的的确确是给扛起来了。 这让她大吃一惊。 沈苓急匆匆坐到周游旁边，一边心算一边说道：“我们的身高缩小到二十分之一，初步估计体积的缩小比例是四百分之一。假定身体密度不变，那么体重也缩小为四百分之一。” “之前时，我的体重是57千克，那么缩小后就应该是0.14千克多一点，一百四十多克。可我竟然……竟然扛起了两百克的手机！这都超过我体重了！等一下，我得想个法子测一下自重。先前我看你后备箱有电子秤，我去称一下。” 沈苓说完就跳将起来，动作麻利地顺着胶带黏着的usb线往下滑，哧溜一下滑到扶手箱上，再顺着扶手箱往后奔去，纵身一跃跳下，再顺着二人之前用木箱搭好的台阶爬上后座，钻进后备箱。 六七分钟后，沈苓回到了仪表台上，“我称过了，我现在的体重是235.5克，比预计的要重些。不过我刚才还是举起了和体重相当的手机。这很不可思议。” 周游摇头，“比起缩小，已经没有更不可思议的事了。体型小的动物本来就该有相对更大的力量。就像猫、老鼠，再有更夸张的，比如蚂蚁之类的昆虫。我们的确已经变成另一个物种了。” 沈苓沉吟点头，“的确如此，但我认为如果落单面对野猫，要手里没点趁手的家伙，人类依然不是对手。” 周游正欲点头，看路的目光猛然一凝，“等等，前面不对劲！” 有些话，真不能随便说出口。 此时旭日已经初升，视野比夜间宽阔了许多，前方大约两三百米开外的路中央停着一辆大货车。 这辆大货没有翻车，只是安静地停在路边。 在大货与周游的越野之间的路边处，正有一只看着瘦不拉几的黄毛野猫趴伏在哪里，脑袋摇摇晃晃，嘴扑在地上似是在啃着什么。 终于，车开到了野猫旁边，停了下来。 周游与沈苓二人来到a柱旁，扑在玻璃上，从上往下俯视。 那野猫停下嘴里的动作，回头看了周游的车一眼，但也没理，而是继续低头进食。 周游与沈苓沉默着，莫名的恐惧几乎吞噬全部心神。 二人只觉得浑身透骨冰凉。 野猫嘴下的并不是老鼠，而是一个人的下半截尸体。 地上并没有多少血，就和一只死老鼠差不多。 在野猫的前方约莫半米开外，还倒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 一道赤红的血印从女人脖颈部位延伸出来，顺着公路的坡面往下流淌了约莫三分米远。 她也只有这么多血了。 良久后，沈苓先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车窗与天窗，再三确定已经关紧了才说道：“走吧。” 周游：“嗯。” 等路过大货车时，周游又多看了一眼。 大货车的车门开了道小缝隙，大约刚够如今体型的人钻出来。 想来是里面的驾驶员经验比较丰富，坚持到实在开不动车了也没勉强，选择了果断停车，然后又在车里熬了一阵，二人配合着用尽全力打开一点车门，然后试图徒步前行，谁知道刚下车就撞见了真正的生态毁灭者、一切小动物的天敌、麻雀终结者——野猫。 现在，野猫在面对赤手空拳的人时，就是猛虎，而且还是东北虎。 第8章 到家【求月票】 惨烈的一幕一直在周游和沈苓脑海中盘旋回荡。 幸好如今车速最大也只有每小时十公里，尽管周游的注意力不那么集中，但也没翻车。 只是沿途的路实在不好走，周游时不时得把车压到路沿上，甚至干脆走非机动车道才能勉强通过。 有的时候，周游更是得驶出马路，要么顺着街边铺面，要么压过绿化带草坪才行。 在沿途时，二人见到了不只一次惨状，其中大多都以车祸为主。 但还有更多人被困在车里动弹不得。 看见这时候了竟还有一辆车能动，那些给困在车里的人纷纷求救。 二人起初的确是想救人的，但第一次就遇到意外。 尽管周游三令五申，一再强调，绝不能带任何武器过来，那人还是偷偷将一根钢针鬼鬼祟祟地藏在背后，坐进无人机提篮里。 沈苓差一点就让无人机把人放进车里了，还是周游多留了个心眼，让沈苓把无人机调到车窗前晃了晃，他才看到那人压在屁股下面的钢针。 在这种时候遇到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你不仁，不能怪我不义。 周游让沈苓先将无人机悬停在路边垃圾桶上方，让对方自己滚蛋。 这人见被识破，也不装了，当即便举起钢针威胁要弄坏无人机。 见自己一番好意却遇上农夫与蛇这种事，沈苓也不再含糊，操控着无人机快速拉高，并在半空中来了几个大幅度变向，等再落回到地面附近时，那人再不敢饶舌，屁滚尿着爬了出去。 不再理睬那心怀鬼胎的家伙，收回无人机后，周游控制着越野继续往前行。 沈苓还有些困惑，“疯了吧。我们是要救他，你也让他别带危险品，他还偷偷带着，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刚才真有些危险。” 周游倒是很坦然地笑了笑，“正常。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俩这样提前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也有足够的物资准备。” “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一个正常人，莫名其妙地遇到这事，又没个人可以商量，只能蹲在车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人变成老鼠一样的大小，心理上必然会受到冲击。” “以人类的本能，在这种时候其实很难再顾得上道德，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是第一要务。第二重要的，大约就是父母孩子老婆这种直系亲属。刚才那个人心里必定也经过了很多权衡与考量。” “他很清楚，我们俩也想活，也想回家。他的家很可能与你我不在一个方向。我们这车开得这么慢，路也很难走，所以我们肯定不会送佛送到西，顶多顺路捎带他一段，接下来他还是得自己徒步。那么，如果他想再去救自己的家人，最快最安全的办法，是抢我们的车。” “这是人的本能决断，完全压过了公序良俗与道德。因为道德通常是依托于社会秩序而存在。恰如古代的秩序与道德和如今也不同。眼下社会秩序距离恢复还差很远很远，所以不再能以过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走错一步，就会死。” 沈苓沉默了很久，却又问道：“那你还愿意绕路送我回家？虽然繁阳与乐来勉强算顺路，可你要进城绕一下，终究是多了些麻烦。” 周游再笑道：“你我又不一样，不是陌生人，是同事，也是朋友。你我之间互相很熟悉与了解，有着足够的信任基础。再者，我们的处境更好，心理并没有刚才那人那样崩溃，所以目前你我的道德标准比他稍微高一些。我心理上完全可以承受绕路的代价。” 其实有些话周游没说透，沈苓心里却也明白。 那就是如果她家不是繁阳，而是另一个与乐来县完全相反的方向，那么周游顶多把她送到容城，不可能再带回老家，客观条件不允许。 这时候周游又说道：“不过现在的社会也不能说是完全崩溃。我相信我们的警务机关与军队不会被轻易击倒，总能慢慢恢复。所以接下来再碰到类似的被困在车里的人，可以打电话报警，又或者想办法在网上发布相关信息，勉强算是做了自己能做的。” “对对！”沈苓连连点头，“刚才我看见微信上开通了一个紧急救援申报通道，支付宝上也有。这边还有一个国家紧急应对计划的时间表公示。” “嗯，这是个好现象。时刻关注，找到对我们有用的。” 中午一点半，周游终于将车开到自己小区门口。 这段既长又短的回家路，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已经空空荡荡，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去了哪里。 不过周游在里面看到了一滩血迹，远处还有几只小区里的野猫正在撒欢。 过去时，这小区里人声鼎沸，还有不少住户买了猫粮来喂养这些野猫。 如今却是养虎为患，野猫们倒像是终于占领了这片领土，成了主人。 周游对沈苓说道：“我先送你回家吧。” 沈苓却摇了摇头，“你家就在二楼，我家在十二楼。现在我们很累，状态不好，无人机飞这么高不安全。先去你家好好休息几个小时再说。不过最终还是要去我家的，我的电脑、工具箱、空白集成电路板、各种电容、树莓派主板这些东西，将来都可能会用到，得带上。还有我那台无人机，虽然性能远不如你这台，不过终究也算有点用。” “好。” 除了昏迷那两个多小时之外，此时二人已经超过30小时没有睡觉，能扛到现在全凭一口气，的确累，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对二人来说，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是车里，只要把车窗一锁，只留个出气的缝隙，保证老鼠进不来，安全系数就基本能达到百分之百。 车里的食物和饮水也算充足，周游和沈苓开了一包压缩饼干，加起来只啃了约莫四十多克的份量便饱了。 二人也计算过自己眼下的食量，初步估计一天要消耗自身体重20%质量的食物。 人类的相对食量增大了不少，甚至比老鼠还大。 这数据很夸张。 换算下来，相当于以前一个体重50公斤的人一天要吃10公斤的食物。 不过，照着车里库存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份量，够周游和沈苓俩人吃喝一两个月都绰绰有余。 但能吃饱不代表营养充足，光只有压缩饼干还不够，得有肉和菜。 周游的家里还有不少牛肉干、泡面、自热米饭。 这些东西本就是独居单身汉的必备品。 过去这些东西都算垃圾食品，可如今随着人类体型变小，食量也变小，反倒都成了营养全面均衡的经典干粮。 最重要的，是周游家里还有两大箱盒装牛奶。如今看来，这两大箱盒装牛奶绝对是救命的硬通货。 另外，周游和沈苓二人此时都只能用眼镜布当衣服。 周游不知道沈苓具体怎么想，但他自己却始终多少有些不适，站起来走两步就觉得胯下生风凉飕飕。 得想办法回家用剪刀做两件稍微像样的衣服，哪怕只做成浴袍模样也行。 第9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人生就是这样，刚开始遇到事儿时，只觉面对的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人不能被尿憋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总得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 目前城市还没断电，自动停车杆还能抬起来，周游顺利进入小区。 周游的家里一贯没有老鼠，所以二人在与家人联系后，还能睡个安稳觉。 无人机飞上二楼停在阳台上，俩人先大体检查了一下屋内地板，确定没有老鼠屎，确认了安全后，索性在客厅地毯上直接倒了下去。 六小时过去，手机闹钟响起，俩人准时醒转，然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先拆床单，裁剪成古代式样的长袍。由于周游家里没针线，所以没法子做缝合，只能勉强做成无袖浴袍的模样。 二人耗费大半个小时，剪废大半张床单，可算给各自做出几套能穿的无袖长袍。 遗憾的是依然没能解决真空状态的弊端，内衣裤的精细度太高，以俩年轻人的手艺活，还做不到。 沈苓曾提议要不要给各自家里人也做点衣服。 周游认为无此必要。 与老一辈的针线活比起来，自个这点三脚猫功夫就别拿回去丢人现眼了，指不定家里人连带兜的衬衣短裤都弄上了。 接下来便是一整夜的筹备忙碌。 由于体型变小了，过去很多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都够不着。俩人不得不靠无人机的帮助才能爬上桌。 为了打开冰箱，周游甚至连杠杆原理都用上了。 等好不容易把各种食物补给弄到阳台上，结果二人发现最痛苦的是该怎么把东西往下运。 无人机一次能运的东西数量有限，倒腾不了多久就会耗尽电量。 纯靠无人机的话，天知道得耽搁多少时间。 沈苓提议要不干脆把大门打开，尝试坐电梯。 周游出于安全方面的顾虑暂时否定了这提案。 他虽然买了不少武器装备，但最为关键的迷你机床过于沉重无法搬动，现在还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没办法进行更有效的加工，他自己和沈苓此时都只有一人一把美工刀勉强可做傍身之物，万一遇到老鼠，即便能战而胜之，自身也有很高的受伤风险，不值得。 万幸的是，尽管困难重重，周游还是想出了办法。 他又拆了一床床单，用美工刀将其割成一条一条，制作出一根长长的绳子，然后又用装水果的塑料筐做成个大吊篮，再把绳子的一端缠绕在桌腿上，一端则吊住吊篮。 吊篮被无人机扔到了阳台外面，那边沈苓稍微放松缠绕住桌腿的绳子，吊篮一点点往下落，直到吊篮的边缘与阳台齐平，沈苓猛然收紧棉绳。绳子与桌腿的阻力发挥作用，吊篮被牢牢挂在阳台边。 周游又拿出根风筝线系在吊篮一侧，便又给这吊篮增加了侧翻功能。 周游站在阳台上，用手机操控着车子压过了路沿，不断靠近楼房，刚好让天窗位于吊篮正下方。 接下来便是枯燥乏味的搬运工作。 每当吊篮里装的东西超过两千克后，周游便过来与沈苓一起将篮子往下放，直到靠近打开的天窗。 然后周游便自己拉着棉绳，沈苓则去转动被胶带固定在阳台栏杆上的风筝盘，使篮子侧翻过来，把东西倒进车里。 等篮子清空后，再用无人机将篮子拉起，这边慢慢收回床单长绳，如此周而复始。 等好不容易将食物补给以及各种各样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转运得差不多，时间竟已又走到夜里十点过。 俩人又开始合计如何搬运沈苓家里的东西。 那些集成电路板和树莓派主板之类轻一些的东西倒好说，可电脑和工具箱，还有一台3d打印机与打印材料的重量却属实超标。 这让二人再度犯难。 这些东西确实重要，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 比如那3d打印机，如果把这东西与周游买的高压气罐、气泵和订书针等等物事结合起来，完全可以制作出气压式射钉枪。 那在面对老鼠和野猫时，便有机会将其直接击退。 可偏偏沈苓的家在十二楼，不可能用床单绳子的办法故技重施。 不过，二人一起整合一下沈苓家里的各种资源，竟真找到了解决方案。 不愧是能手搓电路板修显卡的顶级技术宅，她家里还真是五毒俱全，要什么有什么。 俩人想出的解决方案如下： 先将扫地机器人卡在桌腿下，然后用硬纸板做成个连接扫地机器人上部与地面的斜板。随后又将电动平衡车固定在另外两个桌腿上，再用电动平衡车一侧的轮子当做绞盘拉动绳索。 这样，就能将较为沉重的工具箱拉到扫地机器人的上面。 接下来扫地机器人将会扮演货车的角色，把各种各样的东西逐次运进电梯，再利用电梯送到一楼。 当然，在此之前还得用3d打印机加工出一些零件，成为组成整个计划的拼图。 尤其是把东西从地面送进车门这一环节，同样也是高难度操作。 对正常人类而言，把东西搬进车里只需要一弯腰一抬手，但对如今的周游与沈苓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所以俩人决定设计一个简易的传送带装置。 传送装置中的大部分零件将由3d打印而成，最核心的电动机则要靠拆卸沈苓的那些乐高玩具而来。乐高玩具中还有一些齿轮与卡扣可以用得上。 计划制定完成后，就是实施。 俩人都算得上聪明人，工作中本来就有工程制图与建筑制图的内容，沈苓使用3d打印机也很熟练。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俩人一边与家中联系，远程协助老家那边的家人们进行安顿，一边在沈苓的家中制作能想到的各种各样的工具与武器。 从感情上讲，俩人当然都巴不得马上飞到家人身边，可现在整个社会都在大动荡之中，国家即便还能勉强运转，可能做的大多也只是提醒广大民众注意个人安全，不要在外随意走动，等待救援，等待重建秩序，如果情况危急可以尝试报警求救。 然而军务系统和警务系统的无人机数量有限，人员也有限，根本不可能立刻救援得了所有人。 目前行政机构只能以救援家中养有宠物，处境格外危险的人为主。 其余绝大部分人都还得靠自救。 周游和沈苓都认为，只空着手回去并不能彻底改变局面。 既然家人的处境都尚且安全，不如先磨刀不误砍柴工。 第10章 鼠 时间过去三天，周游与沈苓终于做完准备，整装待发。 二人先用绳索套住沈苓的入户门把锁，然后拉动。 房门打开。 二人再合力将房门完全推开。 扫地机器人顺着提前铺好的多层纸板往外走，缓缓移出门槛。 等机器人走到电梯口时，无人机也向电梯靠近，周游将用两根筷子拼接而成的长杆往前一捅，按下电梯。 电梯门打开，机器人进入。 无人机也仗着足够优秀的悬停能力飞了进去。 周游再次估计故技重施，靠筷子按下去一楼的按键。 第一批送出去的正是二人制作成型的传送带。 终于，扫地机器人抵达一楼地面，停在混动越野侧面。 无人机则停在了越野车的车顶。 沈苓用装在提篮里的钥匙控制车辆打开天窗。 周游则从提篮中扔下一根每隔5厘米就打了个结的细麻绳，然后顺着麻绳钻进车内，再费了番周折，先打开车载音响，选择了一首以重低音为主的摇滚乐，把音量调到较大。 随后，他从内部打开了车门。 外面的沈苓则已经从车顶将一根绳索从上面往下滑，落进了门把手中。回头二人会以车门把手为支点，将传送带的组装零件一个个拉上去。 再紧接着，周游便从车门门槛跳下。 车门槛距离地面超过二十五厘米。如果换算成以前的身高，周游这是相当于从五米的高度往下跳。 对未经专业训练的人而言，这是极度危险的行为，极易重伤甚至死亡。 不过，经过这几天对身体的适应，周游和沈苓发现了一些小体型化后的变化。 最显著自然是沈苓在返程路上测试的爆发力与力量相关的参数。 与过去相比，如今的小型人类可以跳跃的相对于身躯的高度，奔跑时的相对速度，与体重的相对力量都有大幅比例的提升。 在这三天里，周游和沈苓还测试了更多东西。 在互联网上也有相关的研究持续在更新。 毕竟国家机器还能运作，各种各样的科学研究工作也都在逐步展开。 人类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 举个例子，很多人都用抓取随机掉落的棍子来测试神经反应速度。 假定以前测试时，是在人的眼前摆着十根棍子，然后随机掉落，再抬手抓取，当这根棍子的重心下落到三十厘米左右时，未经训练的正常人能够抓住。 但如今人类的身高缩小了二十倍，这原本的三十厘米反应距离，却也缩小到了不足两厘米。 这垂直下落反应距离与人类身高的比例倒是保持了一致。 这就意味着，人的动态视觉、神经反应、肌肉反应等等数据比之以前都有了大幅度提升。 此外，科学家还发现人类的骨骼与筋腱强度比之以前并没有太大的衰减，考虑到如今人类仅有不足两百克的平均体重，就意味着只要会调整下落姿态，那么即便从数倍甚至十倍于身高的地方坠下，也能像猫科动物那样安全落地。 某种意义上，这算是进化。 正是由于这种被迫而来的优势进化，让如今的人类处境不至于那么艰难。 虽然人类没有大多数同体型的哺乳动物拥有的超强繁殖力、尖牙利爪等等进化优势，但却能使用金属制品武器，也能加工出金属铠甲，更有独一无二的智慧。 这些，都是人类相较于其他动物的超能优势。 正是得益于这些优势，周游和沈苓虽然经过了一番周折，但还是成功地让可以自动展开的传送带伸进了车门。 第一步完成，传送带已经装好了。 周游和沈苓带着放松的心情又控制着扫地机器人回了电梯，重新上到十二楼，准备第二次运输。 但就在二人费劲巴拉地绑绳子搬东西时，终究出了意外。 两只老鼠从城门大开的客厅门钻了进来。 老鼠一进门便与俩人撞了个正着，幸好冲突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生。 两只老鼠似乎也对这俩个头体型与自己一般大的“同类”没什么兴趣，只忙着找食物。 在过去时，这种生长在小区里的老鼠就并不怎么怕人，如今倒是更不怕了，大摇大摆在客厅中巡游过境，恰如领主巡视自家领地。 周游和沈苓面面相觑着，神情极为紧张。 周游迅速扫视身周，距离最近的武器是一把美工刀，赶紧一把抓起。 那边，这两只老鼠先去了厨房，可惜沈苓这业余时间全花在当up主修显卡上的技术宅没有自个做饭的习惯，厨房里空空如也，只在垃圾桶里有两个没扔掉的外卖盒子飘出点油香而已。 随后，这两只老鼠又立马直奔客厅而来，再循着味儿四处搜寻。 周游和沈苓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袋已经拆封了薯片。 这薯片正是二人的午饭，里面还剩不少。 两只老鼠似乎还已经发现了薯片，但没有马上过来，而是缩在墙角处头对着头，再时不时嘴碰一下嘴，并未发出声音。 但在客厅中双手抱着美工刀，精神高度紧绷的周游却直觉般地认为，这两只老鼠在权衡与讨论，以确定是否有必要与自己这两个“同类”争夺食物。 老鼠的讨论很快就出了结果，没有一丝征兆，俩鼠猛然扭头向周游和沈苓扑来。 周游立刻将沈苓护在身后，双手抱着美工刀挺身向前。 万万没想到，在行到半路时这两只老鼠竟突然兵分两路。 其中体型较大那只陡然变向，再提速，跑出一道弧线，作势要从旁包抄。 体型较小那只则是口中发出示威般的吱吱狂叫，猛扑而至。 周游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骨子里却还是个普通人，连鸡都没杀过，哪有过与体型相当的动物搏杀的经验。 这般描述可能太过复杂，但换算成一个昔日的普通人面对猛扑而至的体型超大的藏獒便能明白了。 眼见着较小那只从正面离周游越来越近。 更大那只也从侧面逼近。 它的目标竟是躲在后面的沈苓。 周游狠狠咬牙，猛转过身，决定先不管小个老鼠，以掩护沈苓为主。 他再次用手将沈苓拨到身侧，再单手勾着美工刀，以腋窝为支撑，勉强横挥而出。 如果一切顺利，大个老鼠将会与美工刀的刀刃迎头撞上。 第11章 隐患 但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大个老鼠再次变向，扭头便扑向了一旁的薯片袋，狠狠叼住口袋，然后直往房门外奔去。 小个老鼠也并未趁机扑到周游的背上撕咬，而是也扭头狂奔向另一边，绕过俩人追上在前面叼着薯片袋往外跑的大个老鼠，再叼住薯片带的另一边。 只听一整哗啦乱响，一大一小两鼠顷刻间便冲出客厅门，又转进旁边的消防楼梯，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苓以前本来就挺怕老鼠，如今再见着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巨鼠”，只感备受冲击。 那边老鼠刚一消失，她便觉腿软乏力，整个人软绵绵缩到了地上坐着，滴滴冷汗不自觉地从额顶冒起，然后汇聚成两行，顺着太阳穴往下流淌，后背更是湿了一大片。 周游的表现稍好，只全程抓着美工刀，努力平复人在恐惧本能驱使之下肾上腺激素爆涌带来的心悸感，再又晃了晃脑袋，迅速恢复冷静。 等了大约近两分钟，确定那两只老鼠不会去而复返后，沈苓才颤着嗓子说道：“吓死我了。幸好这俩老鼠也懂趋利避害，知道抢薯片既没风险也能吃饱。” 周游先是应和道：“是的，就像狮子与猛虎虽然强大，但却很少捕猎与自己体型接近的其他野生动物，并不是对付不了，而是不愿受伤。老鼠也一样。” 周游的话其实并未说全说透。 他心中的担忧比沈苓想的更多些。 刚才那两只老鼠在仓促间施展出的兵分两路与声东击西战术，实在令他震惊。 他心头渐渐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可现实处境却又不允许周游多想，以免耽搁时间，只能将其先压在心底。 总之，老鼠危机的突然出现与戛然而止倒是给周游与沈苓敲响了警钟，逼着俩人不得不再次放弃睡眠，一鼓作气搬完了东西。 接下来一整天，周游和沈苓给两台无人机与扫地机器人充了共计十余次电，耗时累积整整十六小时，终于在这天夜里，将全部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车里。 周游与沈苓是在车里休息了一夜。 这一觉睡了个踏踏实实，等到第二天光微明时便启程出发，以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缓慢却艰难地奔向乐来县。 在沿途时，周游与沈苓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与祖辈都在乐来县城扎根的周游一家不同，沈苓的父母并非本地人，而是来自外省。 当年沈苓的父亲从外地调来，在繁阳市的一家国有银行就职。 八岁的沈苓和她母亲作为家属就一并过来，并在繁阳定居。 沈苓父母双方的其他家人都在外省，所以不像周游在乐来县有一大家子，也就一家三口。 更尴尬的是，沈苓的父亲和她本人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极端，也是个技术宅。 沈父在银行虽然身居要职，却又从不给别人走后门开方便，很不合群，除了尽职尽责的完成工作之外，不像其他很多银行职员那样钻营关系，在繁阳市多年都只过着自己一家的清闲小日子，并没有多么庞大且坚固的社会关系网。 周游这边，在与沈苓的多日相处后，他深刻认识到这位技术宅同事的能耐，尤其觉得她倒腾集成电路与编程的能力简直是刚需。 沈苓则觉得周游有着遇事不乱未雨绸缪的调度能力，更觉得让自己一家三口在繁阳随波逐流，倒不如带着父母一道前往乐来县，与周游背后的一大家子会师。 这样会安全更有保障，自己的能力也能得到更好的发挥，与周游互为臂助。 那么不管接下来社会秩序将如何发展，起码沈苓与家人也算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有力群体中，有着更高的抗风险能力。 基于上述原因，沈苓又与父母商量了一下，决定举家搬迁去往乐来，等一切稳定了再做打算。 事实上，在与沈苓的通话中，沈父沈母出于不想让沈苓太过担心的缘故，并未说实话。 昨天时，就在他们家的阳台上，二人亲眼目睹了发生在隔壁邻居阳台上的一起惨案。 隔壁邻居一家四口人被他们自己养的两只家猫堵在阳台一角，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沈父沈母当时能做的，也只有报警。 但由于目前城市里可以运转的警力实在短缺，那家人根本就没撑到警用无人机前来救援。 现场的惨状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更吓得二人赶紧回了客厅，再用尽全力勉强推动落地窗，死死把门关上。 俩人晚上睡觉时甚至只敢躲进床头柜里。 沈苓的母亲更数次被噩梦惊醒。 只是俩人在和沈苓打电话时强撑着报喜不报忧而已。 现在既然沈苓提出去乐来，两位长辈立刻顺坡下驴了。 此时容城的道路依然有些拥堵，但已经有一些铲车与叉车在活动，正在缓慢的清障，把那些堵在路中间的车转移到路边。 甚至还有一辆在周游的记忆中原本并没有手机驾驶功能的车缓缓而行。 不只是周游和沈苓在想办法，其他人也各有各的解决方案。 在路过那辆车时，周游与沈苓观摩了一下对方的方案。 那辆车的驾驶员必然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宅友，居然想到搭电接线，再用电传动齿轮来控制方向盘。 虽然看不到下面的油门与刹车，但想必这位宅友也用了电传动推动顶杆的解决方案。 观察宅友的车速与行车状况，周游认为这位仁兄的方向盘转动比还是控制得不够精确与恰当，车子只能说勉强能动，车速甚至比周游他们的手机操控还更慢一些。 行车路线也绕成了蛇形，如同喝醉酒的人。 天空中，也时不时有加装了吊篮的无人机在低空处缓缓划过。 这些无人机吊篮里大多人满为患。 容城是个有着两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如今一下子停转，种种紧急情况层出不穷，即便过去的商业无人机表演公司、快递公司和无人机生产销售企业都已经紧急转入战略资源序列，但还是远远不够。 倒是沈苓又被启发了一些思路，说道：“现在很多车都有自动驾驶功能，转向柱也大多都是电传动。” “如果条件允许，我们能找个4s店或者懂改车的汽修厂合作，完全可以用3d打印机与你的加工车床制作出适合我们现在体型的小型驾驶台。” “我可以完成驾驶台的编程，再让汽修厂把我的驾驶台和车辆动力总成连接起来就行，那到时候就方便多了。” 周游也深以为然，点头认可。 不过周游又表示：“这思路不错，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有空可以多关注一下互联网上的消息。要相信网友的力量，也要相信国家不会束手待毙。这样我们可以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也算是对资源的更有效的运用。” 沈苓嗯了一声，“知道啦。” 第12章 抵达繁阳 沈苓甚至还提议，干脆今天先不去繁阳接人，而是转道去4s店尝试合作。 周游否定了沈苓的提议。 周游认为，想法虽好但过于乐观。 车辆改造是个全面的系统工程，说来容易做来难，没个三四天功夫恐怕难见成效。 还是早点与家人团聚，重新整合力量才更稳妥。 再者，乐来县也有3s店，汽修厂，甚至还有一家整车制造厂，同样有开展车辆改造的条件。 沈苓认可了周游的判断。 其实周游的考虑还不只他嘴上说的这些。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他在旁听沈苓与父母通话时，隐约察觉到对面嗓音有些试图掩盖的颤抖与紧张。 时间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下午六点半，周游与沈苓终于抵达繁阳。 按原计划，周游和沈苓本打算将无人机停在阳台上，等两位长辈自行翻进篮子就能起飞，可无人机只上去晃悠了一圈就灰溜溜地缩了回来。 邻居家的两只猫竟已经窜到了沈苓家的阳台上。 见无人机靠近，两只猫非但不惧，反而跳将起来试图用爪子拍击无人机。 幸好周游与沈苓并没在无人机上，而是呆在车里，见那两只猫形迹可疑，提前拉升高度，算躲过一劫。 拉升之后，周游与沈苓立马注意到了旁边邻居阳台上的那摊血，以及地板上散落着的嶙峋人骨。 镜头再一转，二人又看到躲在客厅落地窗玻璃后面的沈父沈母。 二位长辈在见到无人机时，就已经知道这是沈苓到了。 屏幕画面中，现在二位长辈脸上的神情却极度复杂，既有对生的眷恋，却又隐隐透出股求死的癫狂。 沈苓蹭地站了起来，急道：“让我穿上那副塑料瓶装甲，我得去救我爸妈！” 说着，她就要返回后座去翻那副二人在容城时勉强制作的作战装甲。 周游立刻按住了她，“别急！赶紧用你手机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别想不开，别轻举妄动！告诉他们我们有办法对付这两只猫！” 被周游提醒后，沈苓再去看镜头里的父母时，终于能跳出当局者迷的困境，看到那股求死之意。 很明显，爸妈的内心正在挣扎。 他们不想成为拖累，不想让沈苓冒险救自己。 万幸沈苓的电话及时打了过去。 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谁又愿意赴死呢？ 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时间过去两个小时，更换了电池的无人机再度起飞。 这次无人机下面不再悬挂吊篮，取而代之是一个被切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 周游就蜷缩在瓶子里面。 瓶子正是沈苓先前所说的塑料瓶装甲。 瓶子的表面被开了数个孔洞。 上部左右两侧的空洞可以让周游将双手伸出去。 瓶子的下部则是3d打印制作出来的双层底板，底板上有开孔。 如果周游站立起来，两条小腿刚好完全伸出去，虽有阻碍，但倒也能自由行走。 倘若遇到险境，周游可以将两条腿收回，蜷缩在塑料瓶里，然后用手拉动拨杆，便可让双层底板的上层如同单反相机的快门光圈那样关闭。 这塑料瓶算不上多结实，但足以抵挡猫与老鼠，这就够了。 塑料瓶装甲正面也有一孔洞，可从这里伸出一根给篮球打气的气针。 在气针的末端连接着一根软管，软管的另一端则连接着一个比打火机略大一些的高压气罐。 这一整套装置组合起来，正是俩人这几天做的简易射钉枪。 射钉枪的装填与击发的方式都十分复古。 得将钢针从气针前端塞进去，和明朝的火绳枪相似。 装填完成后，再按下气罐上的拨片开关，高压空气从气罐中冲出来，通过管道进入气针，再将气针里的钢针推出去，然后松开拨片开关，高压空气停止输送。 一整套发射流程就此结束。 通过之前的实验可知，简易气压射钉枪可以用缝衣针作为弹药，也能用掰直的订书针应急，充满气罐后，大约可以进行二十次有效发射。 …… 无人机悬停在阳台栏杆上方约莫2.5米高度的位置。 下面一白一黄两只猫十分焦躁地在原地仰头张望，似乎是正在判断能不能跳起来够到悬挂在无人机下面的塑料瓶装甲。 装甲内部，周游用了接近十秒才完成一次装填。 他先将一小块撕下来的卫生纸屑塞进气针孔洞，然后再将掰直的订书针戳进去，顶着纸屑往里去。 靠着纸屑与订书针的摩擦力，即便气针的口子垂直于地面，订书针也不会滑落下来。 在气压往前顶的时候，卫生纸屑也能提供足够的气密性以加强推动力。 周游深吸口气，将气针伸出孔洞，并用右手握持着气针尾部，左手则抓住了拨杆开关，然后便是不断调整气针的朝向，以逐渐瞄准下面体型较大那只黄猫的脑袋。 在瞄准时，周游脑海中回想起一篇半天之前他在手机上看到的科学报告。 这份报告的内容侧重正是针对的人体静态视觉、方向感以及距离感。 说白了，讲的就是人的射击能力。 报告指出，在体型缩小之后，人类的中近距离静态视觉、方向感和距离感同样有着大幅提升，就像青蛙在捕食昆虫时，能靠舌头百发百中一样。 报告明确指出，现在的人类，人人都有成为当年的十米气步枪奥运选手的潜力，只要通过训练便能达到。 当然，以前的职业射击选手只会更厉害。 不过周游的第一枪还是打偏了些许，只是把下面那只黄猫吓得稍微炸毛，在原地转了一圈。 这不是周游的问题，而是射钉枪本身的准心校准误差偏大。 经过十五秒的再装填后，周游再次开枪。 或许是运气，又或许是他真有那个天赋。 第二枪建功了。 订书针精准命中黄猫的鼻子。 黄猫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嚎，惊恐地扭头向后跑去，然后纵身一跃跳上阳台栏杆，又斜向跳上楼房腰线，顺着腰线快速往前，逃回了隔壁邻居的阳台。 不仅如此，黄猫心头似乎还不踏实，竟回头看了眼之后，再次跳出阳台，又去了隔壁那家，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 另一支白猫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抬头好奇地打量着无人机。 招呼它的是周游的第三枪。 第13章 猫与人性 订书针正中靶心。 白猫痛失右眼。 它惨叫一声，然后在剧痛带来的慌乱中干脆跃出了阳台栏杆。 白影从十余层楼高的高度急速坠落，然后啪地一下落在越野侧面五六米外，变成一滩烂泥。 如果此时还有爱猫人士，那周游肯定得被人口诛笔伐到生活不能自已。 这粗制滥造的射钉枪，算是初战告捷了。 沈苓父母的危机暂时接触。 接下来，俩人也不再耽搁时间，用力推开落地窗门挤出来。 周游打开装甲底板，扔出一根绳子。 沈苓的父亲沈默新先让妻子动作麻利地将绳子绕在腋窝下，固定住。 无人机缓缓升空。 四分钟后，无人机吊着沈默新落入天窗，宣告这次救援行动大功告成。 一番简单寒暄，周游修改了行动计划，决定稍微再冒一点点风险。 他要和沈默新回到房子里，将这位高龄技术宅的宝藏库存尽可能带走。 沈苓曾说，她对电子设备的爱好以及极强的动手能力都源自于父亲的言传身教。 周游觉得沈苓已经够厉害了，但沈默新似乎更厉害，主攻的方向并非修显卡，而是更有实用价值的航模领域。 这位明面上的银行高管暗地里竟又是一位狂热的航模爱好者，并且还是那种可以独立完成一整套航模的设计与制造流程的真正高手。 从气动设计到机械设计，再到飞控、导航、拍摄系统模块的编程与制造，他能一力完成。 更离谱的是他每隔几年就会参加一次全国性的航模大赛，且只要参赛便基本能拿到奖项。 也就不巧最近他家里的存货中只有一架固定翼教练机，没办法在阳台上起飞，不然沈默新夫妇早就自行脱困了。 周游对那台固定翼教练机没什么兴趣。 但他对那些成品飞控主板、笔记本电脑里存着的海量成套解决方案、各种型号的微型发动机非常在意。 只要重量别太夸张，在传送带的承重范围内，统统都得带走。 周游认为，这些现代科技产物很可能会绝版。 现在多保存一件，将来都能多一份生存保障。 两小时后，搬运完成，越野车终于再度缓缓出发。 周游与沈苓也各自到后排去换了身勉强正经的衣服。 沈苓的母亲林尤莉不愧是从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走过来的人，有着一手不错的针线活，做出来的可是正经衣服与裤子，不是糊弄人的浴袍。 之前周游俩人敲定要回繁阳时，林尤莉便已经开始在准备衣服，现在倒是刚好换上。 换装后，二人的行动变得方便许多，也不必再担心走光。 时间一点一点过，距离乐来县也越来越近，已然不到十五公里，一切顺利的话，周游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到家。 国道两旁的景观也越来越熟悉，周游内心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既有近乡情怯的忐忑，又有漫长旅途即将抵达终点的释然。 “那里停着一辆电动三轮！好像有人！” 坐在仪表台右侧，负责观察车辆右前方情况的沈母林尤莉突然喊道。 周游明白她的意思，斟酌了一下才说道：“阿姨，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我没有害人的心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我和沈苓从宜城市回容城时就遇到一件事……” 周游把那个明明得到了警告，但依然试图偷偷带着钢针上车的人说了，最后总结道：“虽然我们没和那人有太多接触，但可以肯定。他打的主意绝对是抢车，然后回他自己家。” 沈默新与林尤莉听完这故事，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一直在家里呆了很多天，不曾与外界其他人有过多接触的两位长辈显然有些受冲击，没想到人性竟变得如此复杂。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不管他们径直离开？要不要帮他们报警？”沈默新一连提了三个问题。 这是周游的车，也是周游将沈苓从遥远的宜城市带回来，并且接下来周游还会把沈家三口人安排进一个相对安稳的小型社群中，所以沈默新虽是长辈，但并不打算挑战周游的权威。 之所以提问，正是因为他尊重周游。 周游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摇摇头，“一个、两个、三个……三轮车附近至少有六个人，或许车上还有人。他们的人太多了。虽然车子能装得下，但……算了，不管他们，我们走我们的。这里和乐来县城也不远，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 就在这时候，沈苓终于插话了，“这些人很可能是尝试从繁阳回乐来的，万一里面有你的熟人呢？不然我来开车，路过的时候稍微减速，周游你到这边来看看，确认一下，怎么样？” …… “袁亦可！怎么是你！” 站在车门前的周游很是惊喜地喊道。 下面那名个子高挑，身高至少有8.5厘米的长发马尾辫女子也大张着嘴，甚至一度喜极而泣，“周游！我的天！有救了有救了，这下子好了！大家能活了！” 袁亦可，周游的高中同班同学，性格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像个男人婆。 但熟悉她的周游知道，这其实是假象，她实则粗中有细。 袁亦可大学读的蓉城体院，属于体育特长生，有女子跳高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 当年读高中时，周游与袁亦可的交情分为三个阶段。 高一刚进校时，周游慑于她那双惊人的跳高体育生专属大长腿，总觉得这种女生必然习惯了男生的追捧，很难打交道，所以也懒得去套近乎，省得尴尬。 袁亦可这边，似乎也真如周游的猜测那般，对他也从不假言辞色，只当做陌生人。 整个高一学年，周游与袁亦可说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 转机出现在高二时，那是一节体育课，在练完操跑完三千米后，男生踢球，女生自由活动，包括袁亦可在内的几个体育生则在体育老师兼指导老师的带领下自行训练。 周游作为班级足球队主力前锋，那天的表现相当勇猛。 有一次，他连过三人杀至门前，然后一脚大力抽射，砰的一声皮球直奔角旗而去，并准确命中了那边刚刚翻身而起，正背身过杆的袁亦可的脑门。 第14章 故人扎堆 啪！ 袁亦可落到缓冲垫后再无动静，死鱼一般。 当时周游觉得完了，得赔大钱。 没想到袁亦可缓过来后相当大度，竟不与他计较，让他不必在意，甚至都懒得去医院。 最终还是体育老师逼着周游这罪魁祸首送袁亦可去县医院检查，确定有没有脑震荡迹象。 在去医院的路上，二人聊了起来，才知道误会闹大了。 周游觉得袁亦可这大长腿女神得有范儿，很高冷，主动躲远。 袁亦可那边也觉着周游这家伙很装那啥，不好打交道，所以平时也都躲着周游。 把话聊开之后，误会解除。 袁亦可这人大气爽朗，完全不是周游想象中那种因为漂亮就鼻孔朝天的所谓女神的刻板印象。 袁亦可觉得周游其实很随和，也很细心，为人也还不错。 俩人虽然并未当场变成铁杆死党，但起码能聊上话了。 此后的一年余时间里，二人也时常互动。 比如袁亦可经常在课余时找周游问问题，同学聚餐时也时常坐在一起唠嗑。 虽然并未发展成男女恋爱关系，但确实比普通朋友的交情好很多。 甚至袁亦可的高考志愿填报也参考了周游的意见。她选择去容城体院，然后转从政的人生路线也受到了周游不小的影响。 不过进到大学之后，二人各自忙碌学业，很少互相联系，关系慢慢生疏了下来。 周游只知道她毕业后打算考繁阳市的公务员，第一次国考发挥失常，失败了，索性到繁阳当大学生村官，准备来年再战。 二人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袁亦可这一行共计二十余人。 在剧变发生前，袁亦可作为地方村官，正带着一批来自乐来县的工人老乡完成一项水土保持改造项目，说白了就是加固水坝维护沟渠。 当天夜里，袁亦可正住在移动板房工棚里。 事发后，袁亦可作为政府人员，家里在乐来县城也有些社会地位，比如她表哥邓涛就是乐来县的治安大队长，依然能压服小包工头，成为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经过数天筹备，袁亦可和包工头尹修文带着这支二十余人的队伍开拨，准备利用那台抛锚在路边的电动三轮老头乐走完三十余公里的路程。 按照工人们的打算，不说立刻能与家人团聚，但只要到了乐来县城，回家的机会也会更大些。这里的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袁亦可等人的准备不能说不周全，武器有美工刀、螺丝刀、磨尖的织毛衣针之类。 最主要的安全设施则是从袁亦可宿舍里搬出来的养仓鼠的大号亚克力箱子。 这箱子算不上多么结实，不过抵挡一下流浪猫狗和老鼠，倒没什么问题。 那两只可怜的小仓鼠则是被迫开启了流浪生涯。 按照袁亦可的计算，不出意外的话，这台电动三轮的续航里程差不多刚好够支撑到抵达乐来县城。 可惜不出意外的还是出了意外，袁亦可等人过于乐观的估计了生产厂商的良心。 这辆三轮的续航里程虚标了不少。此外，电三轮在低速运行状态下的耗电量也远超预期，以至于路程刚刚过半就抛了锚。 在周游的车抵达之前，众人正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要抛弃辎重转为步行，并对接下来的步行旅程中可能遇到的意外制定应对预案。 正在众人终于下定决心，开始腾挪可携带的轻补给准备上路时，周游来了。 在与袁亦可简单沟通，交换了一下情况后，周游向拿着射钉枪守在身侧的沈苓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动，不要轻易表态。 周游打算多摸摸这群工人的底细，判定一下这群人到底靠不靠得住。 原因很简单，以包工头尹修文为首的施工团队与袁亦可之间只是非常不牢靠的临时合作关系。 在大家同处困境时，这种合作关系勉强算得牢靠。 可如果让所有人都上了车，最基础的生存危机被解除，难免人心浮动。 从心理学上讲，周游将这群工人视为不稳定因素完全合理。 但稍微聊过一阵之后，周游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命运之玄奇。 当然，也有可能是乐来县确实只是个小地方，人与人的社交圈十分重叠，稍微多聊两句，就总能发现双方沾亲带故。 周游和尹修文之间的对话如下。 周游：“尹叔，你老家是哪里人啊？” 尹修文：“驯龙乡，咱们这群干活的都是我老乡，都是一个大队的。周老弟你呢？县城里的吗？” 周游在听到驯龙乡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踏实了小半。 他自己的老家光明乡就和驯龙乡挨着。 回光明乡本来就在他的计划内，他的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目前还真就困在乡里。 再多聊了几句，周游和尹修文居然当场认亲了。 把各自的关系往上缕，尹修文的二姨嫁给了周游的亲三爷，是周游的正经三姑婆。 那么尹修文正儿八经就算是周游的表叔。 在多年前周游的祖爷爷葬礼上，二人甚至见过，只不过当时周游才几岁，没什么印象了而已。 但尹修文和周游的父亲周岭生还算熟识，清明节时还见过一面，并且一起吃了饭。 至于那些跟着尹修文的工人们，都是同村同大队的人，与尹修文或近或远的都有些亲戚朋友关系，不少人严格算来，其实也算周游的远房亲戚。 把话聊开之后，周游干脆给父亲打去了视频通讯，让父亲和尹修文表叔聊了聊，以验明正身。 嗯，确实都是自家人。 没什么好说的，周游立刻让尹修文一行人稍作休整，回电动三轮上搬东西，然后再拉了根麻绳，一头栓在越野车的牵引挂钩上，另一头栓在电动三轮的车尾中间。 那么当越野车跑起来之后，就能拖走电动三轮，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也不算快，只要小心些，三轮也不太容易翻车。 电三轮虽然有续航虚标动力不足等等问题，但无论是铅酸电池组还是无刷电机都算得上宝贵资源，不能轻易放弃。 返乡队伍顿时壮大许多。 忙完这些，尹修文等人再上越野车。 今天境遇可以说是略显离奇，充满了巧合，让很多自小生长在大城市里的人都觉得难以理解。 但其实这又不偶然，即便今天周游遇到的不是高中同学袁亦可和尹修文，也可能是他的其他小学、初中的同学，或者同校校友，又或者是同学的某个亲戚，无非是关系稍近稍远的区别而已。 这复杂的网状社交关系，正是人口流动性较低的小地方小县城的特点。 在发达的现代社会中，靠着乡里乡亲形成的复合社交网络显得陈腐与落后，很是小农经济，属于迟早要被淘汰落后生产关系。 但眼下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人类体型突然缩小，文明秩序逐渐崩坏与退化，这种由地理与血缘组成的小型社交网络必将重登历史舞台，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 在过去的中华五千年历史中，以家族和地区关系缔结的社交网络，本就是奠定中华文化色彩的根基之一。 总之，有了更多的人力，一些之前做不了，亦或是不方便做的事都变得可行起来。 等人们都安顿下来，周游让沈苓和袁亦可带着工人们去到后排，尝试将电动三轮上搬过来的半成品与车里现有的资源结合拼装起来。 另外，袁亦可和尹修文这一行人里还有数名婶子。 由于临时工棚里条件有限，物资匮乏，在那二十余人中只有袁亦可和尹修文穿着还算像样的衣裤，其他人着实有些衣不蔽体。 先前还处在生死危机时，没人在意这细枝末节，但现在既然已经脱险，车里又有足够的工具与材料，倒是该换上一身能遮羞的衣服了。 此外，沈苓认为，目前最紧缺的就是起重设备，如果能利用现有材料制作一些手动葫芦，那么就能将超出3d打印传送带承重极限的“重物”搬运上车。 又或者制作出平板推车，那么就能将一些重物推着移动。 比如周游觉得迟早会面临断电的困境，但以如今人类的生活习惯，没有电那是万万不能，所以周游很想弄一台汽油发电机备着。 但事实就是，即便是家用便携式汽油发电机的重量也达到五十千克以上，即便摆在的面前，也没办法搬动。 搬运重物的能力非常重要。 第15章 我到家了！ 在周游的操控下，车子依然在慢悠悠的走着。 后座与后备箱里二十几号人忙得是热火朝天如火如荼。 尹修文一边老练的指挥派遣，一边满脸骄傲地连连感叹，对周游这远房侄儿赞不绝口。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 同样是面对灾难，自己这些人只跟没头苍蝇一样手足无措，周游却是准备周全应对得体，一呆在这车里，就觉得心头踏实。 至于袁亦可和沈苓这两个年龄相近的女孩，也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 两个女孩间并没有出现烂俗的争风吃醋戏码。 毕竟俩人与周游的关系都算得上单纯，且暂时都没有要往恋爱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或者说，如今大家都在生存危机的笼罩之下，各自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只想让自己和家人迅速重新安定下来，没空也没必要考虑男欢女爱。 袁亦可在见到沈苓与周游联手制作的传送带，又听说这传送带的程序是沈苓编写的之后，非常佩服沈苓。 沈苓则是对袁亦可一个女流之辈，竟能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把尹修文等一众工人整合起来，并且在连续数天的野外生存中没有一个人伤亡的壮举而感到佩服。 尤其袁亦可说到之前她和另外两名工人曾在活动板房的厨房遭遇两只老鼠，在那两名工人吓得腿发软，武器都拿不稳时，她竟能抱着一把水果刀，沉着冷静地与之周旋，并将其击伤逼退后，沈苓更是既惊又佩服，连连自愧弗如。 袁亦可与沈苓倒是立马相处得不错，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 在一阵友好的商业互吹后，俩人算是熟悉了，便一起想起了法子。 沈苓提出，要想弥补目前最欠缺的重物搬运能力，就得想办法在周游的车上建立一个足够牢固的支点。 袁亦可抱着儿童小手电东瞅瞅细看看，确定了后备箱侧面有个小挂钩，倒是刚好能拿来当支点。 至于驱动设备，则可以用那杆沈苓的父亲与周游从沈家专程带回来的充电手钻。 这手钻的重量不到一点五千克，多来几个人就能将其吊起来。在它旋转时，钻头又能提供不小的扭力，完全可以拿来当绞盘。 不过，在具体行动之前，沈苓还是到前面去周游的意见。 周游对二人这想法表示赞赏，浩浩荡荡的施工队便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终于，时间再过去俩小时，周游的越野车顺利抵达了自家小院的大门前。 此时在周游的家里早已聚拢了一大家子人。 周家在乐来县里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家族，却也多少有些名望地位。 不过，往祖上追溯数代甚至数十代，周家也只是在光明乡里世代务农，从生到死也没能在地县志上留下些许名号。 但周家人的落魄在周游的父亲周岭生这一代得到了些许改观。 周岭生靠着小镇做题家的本事考上师范，可算杀出了农村，再多年打拼成为一所镇中的校长。 在工作期间，周岭生也有这这样那样的投资，赚多亏少，倒是勉强打下些家业基础。 除了在房价暴涨之前给周游买下一套省会容城的房子之外，周岭生之前还抢在宅基地可以交易并自建的时代末端，在乐来县城周边买下块约莫半亩的地皮，围成小院修成了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的钢筋混凝土小别墅。 早些年时，这与县城旧城边缘相距一公里多的小别墅不算值钱。 当时，不少县城教育界的同事与周游的叔伯亲戚都觉得周岭生下了步臭棋。 不过如今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高楼平地起，大路纵阡陌。 县城的面积越来越大，新区慢慢修了过来。 别墅周边的地皮被不少开发商包圆买下，开发成新的电梯小区，周家别墅的身价自然也迎风见长。 周岭生当年的一步臭棋如今成了逆天改命的妙招。 前两年时，考虑到周游毕业后有可能回县城工作，周岭生把小别墅来了个里里外外重新翻修，不说弄得富丽堂皇，但也颇有气度。 尤其是为了杜绝不少别墅的鼠患痛点，周岭生给所有窗户都加上了钢丝防盗窗。 如今看来，这能挡老鼠的钢丝防盗窗简直神来之笔，把别墅变成了真正的堡垒。 正因如此，那天晚上周游打电话给家里示警之后，周游父母便第一时间让双方居住在县城附近的亲戚赶紧聚拢过来。 到现在，这栋别墅里住着周游父母、外公外婆、大舅和大舅娘、幺舅一家、大姑与大姑父、二伯与二伯母、小叔一家。 另外还有大舅娘、大姑父、二伯母、小婶的兄弟姐妹父母长辈几家子。 林林总总加起来共计六十余人。 并且，当天晚上虽是半夜，购买物资不便，但大舅本来就是开中型连锁超市的。 诸多亲戚趁着还能动，倾巢出动，开了近十辆车浩浩荡荡杀过去。 一大家子连夜搬运，几乎把超市扫荡了个干干净净，堪比土匪过境，只不过是自家扫荡自家店铺。 如今这些车都乱七八糟停在小院外的公路上。 大铁门里面的院坝里也堆积着大量用胶纸盖得严严实实的物资。 照周游父亲的估计，在体型变小食量变小后，光只是藏在地下室里的食物就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上三年还绰绰有余。 之所以只说三年，都不是因为东西不够吃，而是还考虑了保质期。 周游按响喇叭。 等不到五分钟，便见着里面的楼房大门开了个缝，十余个小小人影陆续钻出，拉成一字长蛇阵冲将出来。 冲在最前面，用腋窝夹着铁门遥控器的，正是周岭生。 在奔跑的路上，周岭生便用拳头砸了一下遥控器。 在轰隆隆的声响中，大铁门向两侧滑动打开。 越野车继续往前行，缓缓驶入小院。 此时院落里虽然堆了不少东西，但周岭生未雨绸缪地规划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大小刚好够越野车停下。 等车停稳，听着背后大铁门关闭，周游连续紧绷了数天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长舒口气，竟有些头晕目眩，身子下意识向后倾斜。 要不是他本能地伸手撑住，怕是真就这么倒了下去。 这些天里，周游虽然从未与沈苓抱怨过辛苦，但事实就是他的确很累，且完全不敢放松。 现在，周游可以稍微歇口气了。 因为我到家了！ 第16章 代沟，但是是财富 在周游抵达前，周岭生已经提前做好准备，甚至连有开合门的纸箱小屋都配套上了。 如今这年头，人人都是独栋别墅。 考虑到沈苓一家三人毕竟初来乍到，算是客人，与其他人相对陌生。 为免让客人觉得尴尬，周岭生将给沈家准备的两个纸箱别墅单独放进了一楼的一间客卧。 至于尹修文等一行人，虽然也算亲戚，但毕竟远房了些，没那么亲，而且尹修文等人也更倾向于回驯龙乡老家，所以周岭生只在另一间房的地板准备了大通铺地铺，算是稍作安顿，最迟明天就要回。 住处安顿好后，接下来便是搬家，将车上堆积着的周游个人战略储备搬运下来。 之前时，周游与沈苓俩人为了把这些储备搬上车给累得够呛，耗时不少。 如今人力充足了，效率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尤其尹修文带着的施工队，干起活来很是专业，动作麻利且娴熟，再有3d打印的传送带为施工载具，效率非常高。 仅不到半小时就基本搬得七七八八，甚至连自从放进去就成了压舱石，再也不曾动弹过的重达四十余公斤的迷你机床都给找到法子搬下来了。 其他人忙碌时，周游也没闲着，快速浏览了一番父亲整理的储备物资清单。 看完清单再到别墅里转了一圈后，周游表示叹为观止，十分服气。 他本以为自己的准备已经很超前很专业了，但与从物资匮乏年代走过来的长辈们相比，自己弱爆了。 原本周游虽做了几手准备，但心里依然难免忐忑。 他总担心接下来局势继续恶化后，可能得要面对的停水停电没网的局面。 该如何应对与生存，他完全没底，充满焦虑。 这焦虑让他内心彷徨，只是掩饰与伪装得很好，不愿把焦虑的情绪传染给别人，这才没被沈苓看出来。 相反，沈苓反倒只觉得周游对一切都成竹在胸，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并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对周游产生了巨大的信任感，再最终决定带着父母一起投靠周家。 幸好沈苓不会读心术，不然得大呼上当，被影帝坑了。 造成这现象的原因并非周游心理素质差，亦或是计划不够周密，纯粹是他这辈子打小就不曾经历过没自来水没电没网的生活。 他的一切计划都只能建立在想象之上，属于空中楼阁。 但父母叔伯和舅舅这辈人不同，他们大多在山里农村长大。 当初那年代，山里农村本就没电没自来水，网络什么的更是不要谈。 时不时地还要经历一下广积粮深挖洞的备战日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长辈们在或四五十或五六十年的时光里，跟随着这个国家走过了从半农业半工业的时代走到如今信息时代的整个过程。 他们用脸上的皱纹记录了岁月，生活的智慧又从皱纹里弥漫出来，扩散到了新的生活里。 老一辈们和周游这一代人之间有代沟。 过去这代沟给每一代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譬如绝大部分年轻人都不理解为什么爷爷奶奶辈老喜欢到街上去捡东西，觉得这既不卫生又不体面。 年轻人们根本无法想象老一代在年轻的时候，竟能和邻居因为一堆干柴而打起来。 但现在，这代沟却成了生存的财富。 老辈们在储备物资时无需凭空想象，只需要安静的坐下来，将思维沉入回忆，去把四十年亦或是五十年前的人生经历翻腾出来，然后再照着这些回忆去做准备即可。 所以在这些天里，周家上上下下六十余口人也已将别墅改造得七七八八。 比如上楼的每一步楼梯台阶，用黄泥又做了三层台阶。 厨房那边的地板上也做好了几个泥糊的火灶，这些火灶高度大约两分米，用的锅是以前的锅盖剪下来制作成的直径一分米的盘状铁皮。 其中两个火灶不烧柴火烧蜡烛，灶坑里面有个玻璃杯用来盛蜡油，旁边还摆了一堆蜡浸过的棉线当火芯。 另外几个火灶看着则是烧柴火的，特别加强了密封性，便于让柴火烧得更久。 此外灶台旁的地上还摆了一大堆铝合金的酒瓶盖亦或是搪瓷杯盖，相当于锅碗瓢盆。 种种诸如此类的小细节堆积在一起，让周游看完后只觉得心里巨踏实。 差不多在周游将家里的情况摸清时，那边越野车的卸货刚好完成，袁亦可找了过来。 不用袁亦可开口，周游知道她的意思，索性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 经过约莫十分钟的准备，小别墅的铁门再度打开，越野车缓缓驶出，往开出去约莫一公里便到了袁亦可家的楼下。 周游帮着把袁亦可的手机放进无人机吊篮，再给人扶进去。 临行前，袁亦可神情稍有些复杂地看了周游一眼，似乎想说谢谢却又觉得那样显得生疏。 周游想了想说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觉得还不错。至于你家里的状况，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你先和你爸妈汇合，再试着和你家的亲戚朋友多联系一下，大体摸一下情况，如果你们有困难，不要和我客气，赶紧通知我，我可以再来接你们。” 袁亦可点头，“明白了，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周游：“按照人类现在的体型和饭量，我家那边能住上千口人都绰绰有余。不用怕人多了食物和饮水不够，这些目前反倒都是最好解决的。我觉得现阶段里，人类的第一需求是安全生存的需求。” “要达成这一点，就需要人数优势。哦对了，你回去后与你表哥多联系一下，他毕竟在县治安大队任职，第一手信息肯定更多，也好看看县政府那边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说法。如果政府牵头来做安置工作，我家这边也好及时响应。” 听周游这样说了一大通话，袁亦可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心可算稍微踏实下来，只重重点头，“嗯！我记得的。” 交代清楚后，周游便操控无人机提升高度，将袁亦可送到她家阳台上，并一直在屏幕里看着袁亦可和父母抱在一起，才操控着无人机又回到车里，再由大舅和大舅娘往吊篮里放进去一瓶拧开了的矿泉水和两包方便面，把东西又送到阳台上，这才返程。 沈苓并未参与这一趟短距离出行。 她和她的父亲沈默新一来就分到了活，已然忙得不可开交。 先前周游在返程时，国家除了发布一些只具有指导意义的生存指南之后，终于利用现在还能运转的发达信息网络，接连公布了不少实质性的应急技术成果，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成套的车辆改造技术。 第17章 点火 这些天里，周游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回家，以及准备回家这件事上。 他也将改造车辆的希望放在了沈苓身上，但同时，他对这个国家也从未放弃过期待。 他等的，就是这些来自国家力量的支援。 以自己祖国的民族文化特性，只要人不当场死绝，就绝不会轻言放弃。 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这个国家也曾遭遇过不只一次的灾难。 九八年的大洪水，零八年的大地震，二零年的大流行…… 这些灾难的来势不可谓不凶猛。 但这个国家从未被击倒过。 周游相信，这次也一样。 或许这次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大灾难，因为这件事完全超出了现代科学的逻辑，国家不可能有预案。 但是，缩小的只是人的体型，人的智慧还在，精神也还在。 这个国家与民族五千年沉淀而来的意志，也还在。 不过，前面几天国家公布的大多都只是一些泛泛而谈的生存指南，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周游这种已经做了足够准备的人来说，却没太大实际意义。 这次公布的车辆改造技术却不一样，不再务虚，而是稳准狠地落到了实处。 整套技术包括了适合人类新体型的驾驶座舱整体与零部件设计图，还有成套的主控程序及pcb集成电路板设计方案，以及与之配套的主控程序文件包。 除了上述通用技术之外，在整个技术方案的附件中还罗列着一大串车辆品牌与车型，点击车型名上的超链，还能看到具体车型的明细方案。 这些明细方案，是由诸多汽车企业的工程师耗时数天才整理出来的针对各自品牌与车型的动力总成改造方案。 方案具体到了微缩驾驶座舱上的哪根线要接到车载主机集成电路板上的哪个锡焊焊点。 目前公布出来的车辆清单并不全，且大部分都是最近几年才上市的国产车。 但这只是首批清单，接下来清单还会持续完善，不断增加。 当然，即便技术足够成熟也并非人人都可以实现。 国家出这技术指导的目的，是希望各家汽车厂商、4s店、汽修厂以及其他具备相关能力的企业与个人先自发行动起来，以期尽快恢复基本的交通与运输。 周游这边有技术人员，更有3d打印机、迷你机床和各种空白集成电路板，还有整套的工具，完全具备自主制作驾驶座舱，并将其安装到车上的能力。 混动越野车也具备l2级辅助驾驶功能，刚好达到目前的可改造车辆最低标准，也在首批更新的适宜改造车辆清单中，有完整的技术指导，随时可以动工。 原本这事儿并不着急，毕竟现在已是傍晚八点过，天色渐晚，周游是准备先好好休整一夜，明早再逐步开展工作。 但就在周游准备送袁亦可回家时，父亲周岭生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大伯。 之前周游就知道爷爷奶奶与留守在老家的大伯一家已经汇合。 大伯的两个儿子与一个女儿都在外地，家里只有大伯夫妇和两个孙儿。 剧变发生那天夜里，大伯已经接了爷爷奶奶准备驱车进城，但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耽搁了动身的速度。 车子刚开出乡场就遇到了体型急速缩小的变故。 由于那是路况相对复杂的县道，大伯夫妇也并没有像周游和沈苓那样配合着开车的勇气与能力，还是深夜，视野不好，只能将车停在路边，打算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不曾想这一耽搁，就彻底走不了了，给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幸好车里本来就备着些酸奶薯片红苕干与牛肉干等零食，所以倒也不至于断了补给，甚至还有吃有喝过得不错，只是白天出太阳了之后略显难熬。 现在毕竟正值盛夏，车又没能停在树荫下，正午时分烈日高悬的话，车里就必须得点火开空调。 原本以大伯车里的储备资源是足够再撑上个七八天，并不算危急，还能徐徐图之，但先前傍晚时接连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大伯带着的两个孙儿，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小的那个下午时似乎吹空调吹太厉害，从半个小时前开始发热。到现在，摸着额头都有些发烫了。 第二件事。大伯家里养了一条土狗拿来看门，平时很亲，也很聪明。 这在过去时是优点。 但也就是在今天，那土狗被独自关在家里太久，可能是饿得受不了了，也可能是一直没见着主人心头担忧。 总之就是这土狗竟自个翻墙跑了出来，然后循着大伯过去开车进城的路往外追，现在已经找到了大伯的车，正围着车上蹿下跳兴奋不已，表示也想上车。 以前大伯经常逗弄这狗儿。 但现在大伯隔着玻璃看着狗子张开后能将自个囫囵吞下的血盆大口，只觉得恐惧。 孙子发烧与狗子蹲点两件事堆积在一起，可谓内忧外患，处境一下子恶化许多，救援行动迫在眉睫起来。 当时周游考虑过不休整，直接回。 但在短暂的商量后，他改了主意。 从县城到光明乡的路程为三十公里，但有一段省道，还有一段县道山路。 县道山路很窄，仅能勉强容两车错车。 部分路段的道旁一侧还有陡峭山坡。 过去时这路就很难走，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今这路上随时可能存在抛锚亦或事故车辆，必然更难走了。 早上时周游从容城出发，连续驾驶了超过十五个小时，虽有短暂休息，但疲惫感是客观存在的。 就算周游能靠意志力撑着，可如果还是用手机开车，那至少也得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光明乡，甚至可能因为动力输出不足，根本就到不了。 思来想去后，周游决定自己先将袁亦可送走，然后再回家睡上两个多小时。 在这两个多小时里，沈默新父女会带着其他人全力制造简化版的驾驶座舱，并将其安装到车上。 理论上，要完成一个足够标准化的驾驶座舱的制造，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但沈苓在看过设计图后，提出可以用一些别的零部件来应急替代，能大幅缩短完工时间。 沈默新对此表示认可。 周游选择相信这对技术宅父女的判断。 趁此机会，亲朋好友们也会对车子进行一些便利性的改造。 …… 两个半小时后，周游自行醒转，然后奔到院落里。 此时驾驶座舱的安装工作已经进入最后收尾阶段。 为了抢工期，沈默新砍掉了几乎所有标准中的舒适性配置，只重点解决了方向盘、油门、刹车、换挡杆这四个关键部件。 他将这四个核心部件固定在一块弯折的塑料板上，再把这塑料板用强力胶粘在前挡风玻璃左上角。 方向盘的转盘是由3d打印制作。 转向柱传动杆来自迷你机床，全金属制造。 用来将转动角度转化为电信号的最重要的电子轮盘，则是一个来自拆卸鼠标的滚轮编码器。 这当然不符合国家标准，但事急从权。 沈默新也重写了部分程序，让这个微缩方向盘的转动比与下面的汽车方向盘达到基本一致。 略有误差，倒也可以容忍。 油门与刹车同样使用了鼠标滚轮编码器，没办法像真正的油门那样无极调节，但也可堪一用。 至于档杆，则是三个使用鼠标微动开关改造成的按钮，分别代表p档（停车挡）、d挡（前进档）、r档（倒车挡）。 至于椅子，同样来自3d打印。 除驾驶座舱外，周岭生还带着其他人在车里四处安装了不少简易绳梯，方便爬上爬下。 安装完成后，车辆的第一次试运行，就是周游亲自上阵。 没时间再耽搁了。 “爸！打火！” 坐在椅子上的周游一声大喊。 第18章 大堵车 挂在绳梯上的周岭生用力一蹬，踩在无钥匙启动按钮上。 点火成功。 周游按下倒挡键。 蜷缩着坐在仪表盘洞里负责看车辆状态的沈默新大喊道，“已经切换倒挡！” 周游嗯了一声，小心翼翼松开刹车。 车子开始缓缓向后倒去，一直到完全退出小院，又停了下来。 坐在挡风玻璃右下角的沈苓一巴掌用力按下电动铁门遥控的关门按钮。 铁门缓缓关合。 随后，周游又简单试了下拧动方向盘，没有问题，可以动。 他再切换到p档，轻轰油门进行测试。 一切顺利。 周游再切换倒挡，倒车的同时一点点拧动方向盘。 在后排的小叔与幺舅的指导下，周游顺利将车倒上了大路。 “沈叔叔，沈苓，要不你们回去吧。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周游伸长脖子往下面喊道。 依然缩在仪表盘洞里的沈默新与趴在副驾驶座上，还在琢磨没研究透彻的迷你机床说明书的沈苓同时摇头拒绝。 俩人的理由很充分。 这毕竟是不符合国家标准的应急驾驶舱，存在着相当的安全隐患，俩人跟着也更有保障些。 见二人各有道理，周游也不再坚持，只好说道：“那行，不过沈叔叔你如果要出来的话记得先告诉我。我怕我打方向的时候，下面的方向盘跟着转会撞到你。” 沈默新：“没事，我就躺这里休息了，也方便帮你看一下车速。” “行，多谢。” 至于其他人，也不用周游吩咐，都聚集到后排与后备厢去琢磨此行带上的诸如射钉枪、软弹枪、诸葛弩等等武器。 小叔、幺舅与二伯三个长辈甚至还在琢磨能不能用带上的易拉罐铝皮制作些简易铠甲。 一群以前开茶馆、在工商局上班、教书的中年男人正搁这儿讨论猫和狗的咬合力，吵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遗憾家里为何没有当兽医的选手。 另外，远房表叔尹修文带队的二十余名工人也在后排与后备箱里帮着打下手，并对这些文化人暗暗表示鄙视。 比如用斜口钳处理易拉罐，将其按照需求剪切成不同的形状的工作，基本由工人们完成。 这事说来简单，但对如今体型的人类而言，并不是个轻松活，与过去工地上用液压剪处理钢筋的难度一般无二，真得要些肌肉记忆。 真正干过活的人才会知道，很多事儿瞧着简单，但知易行难。 如果让一个常年泡在健身房里的大肌霸去干工地，干活还真比不上瘦不拉几的老工人利索。 干活慢就算了，还特容易把自己弄伤，累死累活弄出来的东西也不太行。 比如现在，同样是剪铝皮，工人们剪出来的边缘光滑，形状规整，符合设计需求。 周游的叔伯舅年轻时虽然也干过活，但毕竟手生，剪得又慢，成品还满是毛刺，不堪一用。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照着周游的本意，他很希望尹修文一行人能考虑将家人接上，前往县城与周家的大部队汇合。 但尹修文等人目前大多更倾向于先回家安顿下来之后再做打算。 周游也不好强迫，只能说万一你们改了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会来接你们。 总之，此一行，除了身体不太好的大舅和年龄偏大的大姑父负责看家之外，周家在宅子里的成年男丁几乎全军出动。 换了驾驶舱后，感觉的确不一样，周游开起车来要顺畅很多。 不过他还是不敢把车速拉得太快。 在省道时，周游勉强能开到六十，一进入县道后便立马降速至不足二十公里每小时。 县道土路确实不好走。 路况不佳是一方面，沿途时常遇到的抛锚与事故车也给周游造成了极大困扰。 沿山土路不同于平原地区亦或是城区的大路，实在不行可以压路沿，甚至开上人行道。这县道往往一面是挖出来的土墙，一面是倾斜度巨大的悬崖式斜坡，没有多余路面可用。 有时候甚至得要沈苓操控着无人机飞出去，为周游提供更精确的第二视角，才能让车轮不至于压出路基。 再有的时候，甚至根本没办法过去，只能将挡路的车强行挤开，自个开出一条路来。 擦挂磨损什么的，顾不得了。 也是幸好周游这车堆料足，防撞梁够结实，混动动力输出够强，不然连开路都开不了。 这混动越野的国产公路小坦克绰号还真没白取。 时间再过去近两小时，周游终于把车开到了距离光明乡场还有一公里的地方。 无法前进了。 前面堵车大约堵了有两三百米长，堵得动弹不得。 在拥堵队伍的最前方，是一辆开着车门的厢式货卡横停在了路上，车头以及延伸出去的车厢将整条路截江断流。 货卡车头与车身货柜都有明显的变形。 车头变形的原因应该是驾驶员在体型缩小之后强行开车，然后理所当然的撞了。 车身与货柜是被别的车撞的。 那些被堵死在路上的车也尝试了一番挣扎，奈何货卡吨位太大，再怎么撞也是徒劳。 沈苓控制着无人机绕着货卡飞了一圈，没找到幸存者，或许是驾驶员见事不可为，干脆利落地弃车跑了。 把无人机拉高，靠着夜视模式，能勉强看到货卡的另一面也堵着长长的一串，甚至比这头堵得还长，已经往里延伸到了乡场里面，至少也得有个四五百米。 货卡驾驶员倒是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却硬生生靠一己之力彻底断了其他人的求生路。 此时堵在路上这些车大多车门大开着，车里也空空如也。只有少部分车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想来是被堵在路上的人见事不可为，大多都选择了下车回乡。 只有少部分人依然坚守在车里。或许是在等待救援，又或许只是在慌乱之下失去了主意，等想走时已经晚了，只能继续苦等着。 当然，在这些天里肯定也有不少原本在车里苦熬着，但最终因心理压力亦或是补给压力，实在扛不住了陆续冒险离开的人。 人群基数越大，出现不同选择的可能就越多。 顺着没有岔路的公路一直往里飞，按照指引，无人机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大伯的车，正停在路边上。 那是辆白色老式手动挡家轿。 大伯家那只名叫元宝的家养黄毛土狗依然趴在车子引擎盖上。 大伯正独自蜷缩在车子的仪表台上，与元宝只有一层挡风玻璃之隔。 第19章 元宝的故事 大伯家里另外五个人则在驾驶座椅上休息着。 无人机稍微压低高度。 元宝听到头顶的螺旋桨声音，爬起身子，昂起了头，发出一声叫唤。 无人机下方的探照灯打开，夜视镜头下的黑白场景迅速切换成了彩色，画面开始有了细节。 光学变焦镜头快速拉近视角。 看着画面的沈苓发出声惊呼。 手机屏幕上，那条黄毛土狗的下巴呈现出浅淡的粉红色。 在土狗的两条前肢中间，还有一堆零零散散或长或短的骨头。 如果晃眼看去，可能会有人将这堆骨头误认为老鼠。 但骨头旁边的两条破损的带血袜子暴露了真相。 两条袜子在此时等于两个人。 过去时，元宝与大伯一家确实很亲，也非常听话，甚至可以说通人性。 作为一条狗，元宝也有抓老鼠的习惯，甚至还天赋异禀。每次它抓到老鼠，大伯甚至会奖励它一两肉。 同时它也是条非常尽职尽责的农村看家狗，也是真的会咬靠近，甚至是路过大伯家的陌生人。 以前大伯甚至为此赔了好几次钱。 答案呼之欲出，不言自明。 没人知道元宝在吃掉这俩人时脑子里是什么念头。 或许是饿慌了，也许还和过去那样是在履行看家护院的职责，像是在抓老鼠。 或许它现在还会听大伯的使唤。 但没人敢赌。赌不起，输的代价太大，大到无法承受。 先前的犬吠惊醒了在车里休息的众人。 大伯睁眼先看了眼挡风玻璃外面的土狗，然后抬头便又看到了天上的无人机，顿时大喜过望，扑到旁边的手机上准备打电话。 这边，从驾驶舱里滑下来，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这场景的周游第一时间便觉得，这条狗不能留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救出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周游可以考虑用射钉枪只将其击伤，吓走就行。 但周游再考虑到这狗已经开了荤，沾了人血，尝了人味儿。一旦将其放走，天知道它会对其他人造成多大的威胁。 周游不算圣母，但他觉得眼下自己既然有这能力，理所应当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元宝可能是显得有些残忍，但是……这又涉及到了另一个人类社会的最高原则，最高伦理，人的生命高于一切。 它过界了。 不仅周游这么看，奠定了他的人生三观基础的父亲周岭生甚至表现更果断，早在周游公布决定之前，便已经先在安抚大伯的电话中问清楚了，确定了狗子爪下的确有了两条亡魂，就立刻后备箱里的其他人准备作战方案。 必须击毙。 在众人的磋商中，作战计划很快拿了出来。 这次是以击杀为目的，对付的又算是大型犬，以气针射钉枪的威力肯定不够，所以得改变方案。 最终确定的方案是高空掷物。 简单粗暴，却又足够。 投掷物正是用来剪易拉罐的斜口钳。 钳子的重量是200克。 周游现在的体重是285g。 两者相加为485g，低于这台高性能无人机的最大起飞载荷，可以起飞。 至于投掷瞄具，也有现成的，正是无人机摄像头。 无人机摄像头本就有高倍光学变焦与垂直锁定功能，只需要在行动前试投几次进行校正，就能准确捕捉到方位。 选定的投掷高度是15米。 在这高度下，以斜口钳的金属材质密度，只要风速不算太高，都能无视影响，垂直落地。 二十余分钟后，经过连续三次的论证投掷，然后校正。 周游正式出发。 无人机悬停到了大伯的车上空。 下方，大伯已经将他的手机立了起来，打开着的闪光灯照亮了引擎盖上这一小片区域，把土狗的身形轮廓照得很清晰。 元宝看见车里面的人终于与自己互动了，顿时高兴起来，在引擎盖上左右横跳。 看着这个自己既熟悉，却又无比恐怖的昔日宠物，大伯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四年前，隔壁村老张家的母狗下了三个崽。 老张只打算养一条幼崽，另外两条他打算偷偷拿出去淹死。 家里刚被药死了看门狗的大伯听说了这事，连夜骑摩托赶过去，准备领养一条。 当时元宝和另外一条小奶狗都被装在箱子里，大伯把手伸进去，本来抓的是另一条，结果元宝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灵，开了光，竟蹦跶起来挤开了兄弟，把脸拿到大伯手上一直蹭。 自此，一转眼就四年了。 在这四年里，元宝和大伯一家经历了很多。 有一次夜里，小侄儿晚上睡着了翻到床下，摔得够呛，是元宝发现的，然后汪汪叫着把大伯夫妇叫醒。 还有一次，半夜家里进了贼，元宝扑上去就咬，给打断了一条腿，休养小半年才康复，跑起来还有点一瘸一拐。 甚至有一次，大侄儿在带着元宝出去玩的时候掉进了水里，扑腾扑腾着离岸边越来越远。元宝噗通一声跳了下去，硬拽着衣领把大侄儿拖回到岸边。 它真的很亲，甚至是家人。 后来它又被贼投了毒，大伯硬生生抱着它一口气跑了三四里地冲到乡场上，老泪纵横着求兽医站一定要把它救回来。 当时兽医站让大伯放弃，别浪费钱，大伯捶胸顿足地说这是救了孙子命的狗，一定要救，花再多钱也无所谓。 在看到元宝吐完了白沫，十分艰难地重新站起来时，大伯这辈子都没哭得那么高兴过。 可如今…… 此时周游被一根绳子缠绕在双臂腋下，刚好吊在无人机的正下方约莫0.5米处。 他双手张开，手掌死死抓着斜口钳的两个握把尾部。 周游俯身看着下面，却见土狗老是在左右晃动，根本没办法瞄准，举着钳子无从下手，焦急道：“爸，你让大伯想想办法，让狗安分一点。” 周岭生闻言，也是赶紧在电话里转告大伯。 大伯闻言，身子猛一哆嗦，然后狠狠咬牙，往前踏出一步，将手掌摸在挡风玻璃上。 “元宝……” 大伯呢喃着。 不知不觉间，两行浊泪从他眼眶滑落。 “元宝……你不要动……乖……乖乖的。” 第20章 高空掷物 元宝似乎听懂了大伯的招呼，不再动弹，在挡风玻璃前趴了下来，伸出舌头舔舐玻璃，嘴里呜咽连连，似不理解主人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小，这么陌生，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车外。 它当然会闻味道，这味道让它觉得熟悉又亲昵。 但它又觉得疑惑，对面散发出主人气味的这小动物，面孔上和主人一模一样，但个子又小的和刚才吃掉的那两个有人的味道，却和老鼠一样大，让它有点看不懂，但味道还行的食物一样。 车里，看着元宝这亲昵的模样，大伯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他一次又一次想开口，说干脆放了元宝，又或者只是赶走就行。 可他再看着元宝下颚毛发上的红色血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两三个小时前发生在眼前的可怕一幕。 当时，他第一时间让爷爷奶奶和妻子将两个孩子带到了下面去，自己在这边守着。 他认出了那两名受害者，是隔壁大队的一家夫妻。 夫妻俩在外面打工，儿子跟着老人住在村里。 也不知道那天夜里这对夫妻是撞车了还是怎么的，竟没选择立刻下车走路回乡场，而是被困在车队里，直到今天实在憋不住，所以冒险钻出车，打算从底盘下偷摸跑过去，最终却栽到了要拿耗子的元宝嘴里。 在元宝将二人叼过来时，夫妻俩还没死，只受了伤，奄奄一息。 大伯是眼睁睁看着狗子一口咬向女人，然后男人扑了过来挡在女人身上。 再然后，犬牙刺穿了男人的胸膛。 元宝昂起了头。 男人惨叫着挣扎着被悬挂在犬牙上。 元宝狠狠合上嘴，开始疯狂甩动脑袋。 男人只再惨叫了两秒，再无声息。 女人愤怒地站了起来，试图去捶打元宝的前腿。 元宝将死去的男人扔到了引擎盖上，再次低下头来…… 这炼狱般的回忆席卷了大伯的全部脑海，他终于不再犹豫，只放任着眼泪狂涌，嘴里的音量渐渐放大。 “元宝，听话，听话，乖哦。” …… 元宝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头朝着前挡风玻璃，瞪大眼睛打望着车里的大伯。 越野车这边，沈苓正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微调着无人机的方位，对准了！ 大伯哆嗦着嘴唇，“哎，对，元宝你趴下……趴下！” 元宝依然很听话，听到熟悉的“趴下”，立马如过去无数次那样，彻彻底底趴了下来，下巴甚至挨着了引擎盖铁皮。 同时，在沈苓的操作下，无人机上的示廓灯接连闪烁三下。 周游松开了手。 斜口钳尖端向下，自由落体，从天而降。 一声并不算响亮的闷响响起。 土狗的下巴砸在了引擎盖上，然后它猛地嗷呜惨叫一声，挺直起来，动作僵硬地高昂起脖子。 少顷，它突然斜斜向侧面倒下。 越野车这边，看着从大伯手机上传输过来的视频通讯画面，沈家父女与周岭生等人猛一挥拳，接连欢呼起来。 成了！ 斜口钳的大半都没入了土狗的后颈，就两个握柄的末端冒出指甲盖般的一小截，滚滚热血正喷泉般往外涌。 只看斜口钳的刺入深度便知道，这狗的脊椎已经被砸断，活不了了。 车里，大伯呆呆看着前方。 鲜血从狗子的后颈泉涌而出。 大伯再看着那瞪大着不肯闭上的眼睛，与之对视着。 终于，他浑身脱力软绵绵跪了下去。 他想哭，却又发不出声音，嘴里只嗬嗬连声。 他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 天上，无人机示廓灯再闪烁两下，表示下方已经安全。 周游应了一声，“明白。” 那边的沈苓得到指示后，开始操作无人机降低高度，并最终停在了大伯的车顶。 周游趴在车顶，将身后缠绕成圈的额外绳子取下，从稍微打开的车窗上部缝隙里扔了进去。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 车里大伯先用绳子捆好两个孙儿。 无人机起飞，返程。 一共跑了三趟后，人员转移全部搞定。 总之，这次营救大获成功。 在出发时就已经带上了退烧药，按照过去服药的体积比，周游抠下来一小块来给小侄儿喂上。 在人类缩小后，药物的反应过程似乎也发生了显著变化，起码生效时间缩短了很多很多。 小侄儿吃下药再休息了两分钟，又啃了两块面包片，总共只过去不足十分钟，体温便已迅速回落到正常水平，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大伯现在的状态倒是不太好，但众人也没什么办法。 出于对那两个死者的尊重，出于人类社会的基本伦理道德的考量，基于已经发生了的客观事实，甚至都没办法开导他。 没有立场。 只能说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如果人类更有经验些，有一身结实的全覆盖钉刺装甲，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大伯一开始就能维持住自己与元宝的关系，并再次驾驭住它，或许元宝就不会去吃那两个人，许狗子甚至能变成如同古代战象一样的得力臂助。 可惜，没有如果。 周游看着蜷缩在驾驶椅上搂着小孙儿，神情却有些呆若木鸡的大伯，心想，不管怎么说，缩小后的人与宠物的关系必然会经历剧变。 这早已不是他看到的，或者知道的第一起惨案了。 他不确定往后人类是否能再次驯服这些动物，使其再次成为人类的伙伴。 但眼下人类只能面对现实，将自身的安全放到第一位。 因为如今的人类太脆弱，以前被狗咬，大概率只是留个疤，现在是一口没。 …… 周游等人此时还不能返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周游父子俩真心希望尹修文等人能留下来，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既然之前承诺过要将尹修文送回光明乡，答应了的事便一定得做到。 周岭生托朋友打听了一阵消息，然后对尹修文说道：“乡派出所那边有两台电动车能勉强开动，只要有十个人配合就行。” “目前整个乡政机关的人都已经聚集在派出所，也正在陆续将处境比较危急的人救援到派出所暂时安顿下来，也会在外出找人时把一些特别想回家的人送到离各自的家比较近的地方。” “总之，派出所那边已经有四五百人，安全很有保障。我建议你们先到派出所和其他人汇合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把你们直接送去驯龙乡了。” 尹修文闻言后点头道：“行，我们明白。车子开不进去也没辙。先前周游也说了这个小飞机最远只能飞四里路，那肯定够不到我们家，就先去光明派出所吧。” 周岭生点头，“就用无人机慢慢把你们送过去。” 尹修文摇头，“小飞机一次最多只能拉三个人，我们有二十几个。一趟一趟的得来回个七八趟。飞机也得老充电。你们都已经换了一块电池，刚才那块得充多久啊？” “不然这样，反正那条狗已经死了，没了拦路虎。从这里走到派出所也就两里多一点的路。我们自己随便拿点武器走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二十几个人在一起，多少有点威慑力。” 周游立刻反对。 众所周知农村最不缺的就是野猫野狗。 尤其是狗，简直拉帮结派为非作歹，堪称黑恶势力。 现在人类体型缩小，必然有不少农村家养的狗也变成了野狗。 这黑恶势力肯定已经开枝散叶壮大开来。 别看无人机在半空里往来时，下面还算安宁祥和，但真指不定路边什么角落里就埋伏着一个黑恶团队。 二十几个人的团队听起来初具规模，但仔细想想也就是二十几只“老鼠”而已。 如果没有足够优良的装备，以及足够丰富的作战经验，哪怕只是来两条狗，这二十几个人也没什么还手之力。 不说全军覆灭，但至少得当场交代好些个人。 再者，此时已是深夜，即便稍微有些星光，能见度也算不上高，在体型缩小后，人类肉眼的夜视能力有稍许增强，但还是捉襟见肘。 所以就算真要步行，也绝不能随便拿点武器就出发，必须得做好周密准备。 听了周游的分析，尹修文一行人冷静下来，开始重新谋划。 人类最大的离谱之处就在于，只要人还没死，只要给足时间，就总能想出办法。 经过片刻筹划，新的更靠谱的徒步返乡计划正式启动。 第21章 水桶刺猬装甲 之前周游沈苓二人从宜城出发时，曾买了两桶15升的矿泉水，再把水倒干净用桶子来装汽油。 从县城出发往光明乡而来之前，沈苓便已经带着人用简易水泵抽干了一个桶的油，加到了车里。 另一桶油则是放回到了家中。 抽干油的桶并未被扔掉，依然放在后备箱里。 现在，面对新的需求，便是这桶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桶子被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 然后众人再用丁基胶带将半边水桶与一块硬纸板牢牢粘在一起。 粘接的强度非常高。 桶子的左右两侧分别开了八个小洞，前后方向也有四个小洞。 这些小洞都不算大，只堪堪足够里面的人将诸如螺丝刀、美工刀、剪刀、水果刀等等武器伸出来。 使用武器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死前来滋扰的动物，仅仅为了驱赶，也只能达到这效果，但已足够。 动物虽没有人类这样的聪明劲，但也知道趋利避害，若非饿到了极致，理论上不会死磕。 伤病对动物往往致命。 耗时近一小时，由周游和沈苓父女联手设计，其他人用尽了现有一切可用之资源现场制作的两台矿泉水桶装甲车便新鲜出炉了。 可惜条件依然有限，没办法给这装甲车安装车轮与动力系统。 目前它的推进方式是人力。 其原理和周游的塑料瓶铠甲类似，不过却能容纳多人运动。 其底部硬纸板上开了共计十二个边长三厘米的正方形孔洞。 孔洞分左右两排布局，每排六个。 在每一个孔洞上，还有一根稍长的鞋带拴在洞口前后两侧。 人蹲在孔洞处，将鞋带压在肩膀上，然后同时站起，便能将水桶装甲车抬得离地，离地高度大约为齐腰处，也就是五厘米左右。 每个人还能自行调节鞋带的长度，以便找到最佳的发力高度。 将车子抬起后，所有人同时向前迈步，装甲车即可向前移动。 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指挥者只需喊一声“蹲下”，所有人同时蹲下，装甲车便能落在地上，就地变成防护堡垒。 若有敌袭，车内人员可立刻抓起手边的武器从身旁洞口递出去，制造杀伤。 如此，这装甲车便算切换到了水桶刺猬作战形态。 尹修文一行共计二十四人，两台装甲车刚好能全部容纳，正是为他们量身打造。 经过十余分钟的准备，装甲车被抛到了地上。 随后，尹修文和另一名熟练工人将各自的手机扔到地上，再跳将下去，再扛起各自手机，将其从瓶底上最后开出来的一条刚好能容手机插进去的孔洞塞入。 接下来，所有人从水桶装甲的半边瓶口钻了进去，然后再将铁丝制作成的半圆铁门立起来，用铁丝固定。 进到瓶子里的众人又各自忙碌了一阵，将武器在孔洞边摆好，并用透明胶带稍微固定。 随后尹修文又将手机横着立起，倾斜着靠在瓶底中央，打开手机闪光灯。 光线透过水桶底部，照亮前路。 尹修文一声大喊，“起！” 多年在工地上并肩干活而得的默契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并不算难，他们在工地上一起扛预制板时早已重复过无数次这过程。 同车所有人同时发力，平均每个人只需要扛起不到100克的质量，很轻松。 总质量1千克左右的水桶装甲顺利离地。 尹修文又喊，“走！” 水桶装甲车开始向前缓缓移动。 越野车这边，先前就更换了满电备用电池的无人机升空。 周游依然用绳子将自己吊在无人机下方。 为了让视野与射界最大化，更好地担任空中警卫，这次周游没有使用塑料瓶装甲，而是选择了无防护的全攻击形态。 高压气罐被他背在背上，右手拿着气针射钉枪，左侧腰间则挂着两个长方形盒子。 一个盒子里装着提前搓好的卫生纸球，另一个盒子里装满了缝衣针。 这基本上是目前周游手里的最强火力了。 他的任务是突前警戒。 越野车则是拖后作战指挥中心。 沈苓依然负责操控无人机。 周岭生则用他的手机开着视频通话会议。 尹修文与另一名有手机的工人也在视频会议室中。 黑夜中，无人机保持着五米的离地高度缓缓前进。 在无人机后方十米开外，是两台正以每小时0.5公里的速度蹒跚前行的水桶装甲车。 在缩小之前，人的正常行走速度是每小时5公里左右。 如今人类的身高缩小至原来的二十分之一，按理说行走速度也该降低到每小时0.25公里左右。 但因如今人类的相对运动能力增强了很多，实际下滑比例没有那么大，可达每小时0.5公里。 就以步幅举例，以前时人类行走时一步能跨出的距离大约是身高的0.37倍，现在这数据却能达到0.6倍以上，类似于大步快走，却还不觉得累。 在奔跑时，步幅的增加比例还要更大些。 尹修文一行人又是擅长力气活的施工工人，刻意速度加快之下，即便扛着水桶装甲，行进速度也与普通人如今的行走速度一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道路上虽然堵满了被抛弃的车辆，但水桶装甲车胜在体型极小，总能找到空子钻过去。 如果一切顺利，这支空地一体的队伍将在两个多点小时后抵达光明乡派出所。 不过，仅仅十分钟过去，便发生了意外事件。 黑白灰三条野猫突然从路旁的田埂下窜出，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路基，直奔水桶装甲车而去。 这边周游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指挥中心那边的沈苓却第一时间利用无人机的具备夜视广角镜头的摄像机发现了这三道影子。 她立刻大喊，“小心！有猫！三只！” 沈苓的警示通过视频会议室，同时在两台水桶装甲车内部的手机喇叭里响起。 另外，沈苓也疯狂连按手机屏幕上的控制钮，让无人机示廓灯连续闪烁。 那边，初听这提醒，装甲车里的众人还有些慌乱。 在这时候尹修文这个备受信任的小包工头展现出了合格的心理素质与决断能力，立即大喝一声，“所有人！蹲下！” 听到这声音，两台装甲车里的其他人几乎是本能反应地猛蹲下身子。 只听啪嗒两声脆响，装甲车底部纸板撞击在土路地面上。 不过，险境并未完全解除。 其中有一条个头最大的黑猫依然维持着闪电般的冲刺速度，直扑尹修文所在的那辆水桶装甲车而来。 就在此时，天空上的周游才刚刚来得及在示廓灯闪烁的警示下扭转过身躯。 无人机已经开始往回全速急飞而去。 砰地一声响。 黑猫迎头撞到了尹修文所在的一号水桶装甲车上。 车里的人只觉得浑身一震，心胆俱寒。 幸运的是，装甲车并未被撞翻。 那黑猫也在这一撞之下腾跃而起，落到了两米多开外，却又迅速拧转身子回头看来，恰如猛虎回身。 些微的灯光照耀下，黑猫的两只猫眼如灯泡般反射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在这般场景下，尹修文一时间竟也有些失了主意，只觉口干舌燥，连喊话都给忘了。 “拿起武器！”指挥中心里旁观者清的周岭生第一时间大喊提醒，“二号车小心侧面！还有两只也过来了！” 第22章 反向打地鼠 《顶天立地》第22章 反向打地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章 落地 其实周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他本该自私些才对。 轻易涉险，本不该是他这样的人能做出的行为。 别看他此时表现得依然很冷静，但这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冷静。 他的一切行为动机都源自本能，考虑得依然不够周全，更没有足够的权衡。 他的本能中只有一个声音。 使用水桶装甲车是大家共同的决定，但我作为核心决策者，投出了决定性的赞成票。 现在装甲车被掀翻了，证明这不是个完美方案，漏洞很大。 所以，是我的过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车里现在一共有十二人，那是十二条人命。 我的命只有一条。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做出补救。 我没资格与那些在寒冬中跳入冰水拯救落水小孩的真正的勇士相提并论，但我绝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如此本能思维说来复杂，但其实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大约只有他在事后复盘时，才能缕清这些思绪。 至于现在，该搏命了。 沈苓银牙暗咬，内心天人交战。 作为飞控人员，她知道此时正确的选择是无视周游的命令，转而强行拉升高度。 她也很想这么做。 可她终究没有，而是用恳求与疑惑的目光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周岭生。 周岭生此时正深吸口气，稍微闭上眼睛，再睁眼，目光中闪过痛苦与坚定两种情绪。 他轻轻拍了一下沈苓的肩膀，“先前在家里时，周游告诉我，你们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吃过一次亏，放弃了救援被困在路上的其他人。他对我说，他其实很后悔。听他的吧，放手去做，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沈苓明白了。 她立刻把视线又转移到屏幕上，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原本娇俏动人的脸上再无一丝柔弱，只涌动着莫大的自信，以及决绝。 我能做到，一定能！也必须能！ 下一瞬，原本稍微减速的无人机再度猛然提速，以极快的速度持续压低高度。 在离地1米时，无人机再度加大动力输出，下压速度骤降，并大约在离地0.7米时开始缓慢上升，最终稳在离地0.8米的高度。 随后，无人机的倾斜角拉到最大的35度，开始水平向前冲刺。 目前无人机使用的是运动模式，水平位移的最大速度甚至可达每秒20米，提速也非常快。 当无人机冲到已经翻车的水桶装甲车近前时，差不多已经提速至每秒七米。 此时的周游早已将打气针射钉枪别在腰间，空出双手来，然后调整好了朝向，人呈半蹲之态，双腿弯曲抬起。 周游的位置就在无人机下方0.5米的高度。 他本人的重心正好在离地约莫0.3米高度，双脚脚掌大约离地0.25米，刚好与翻转到底朝天的水桶装甲车的纸板底盘边缘齐平。 接下来，他的脚掌将会以每秒八米左右的速度撞向纸板底盘。 在那一瞬间，周游的双腿将会发力，将水桶装甲蹬回去。 这是一场豪赌。 如今周游的腿与过去的小手指差不多粗细。 他赌的就是如今自己这腿的骨骼强度与绝对力量能否及得上过去的小手指。 他也在赌沈苓对无人机的控制精度能达到要求。 如果这一切都能做到，那么他就能在不受伤的前提下，利用无人机与自重提供的动量，将纸板装甲车翻转过去。 如果做不到，那周游最好的下场是断腿受伤。 最糟糕的下场…… 当然，根据之前的诸多测试，以及早先看过的国家科学院在互联网上公布的科学报告，只要沈苓不失误，周游的这场所谓豪赌在理论上是必赢的。 现在只不过是情急之下被迫开展的一次紧急实践而已。 啪！ 撞上去了。 沈苓没有辜负周游的信任，高度完美，甚至比他最初预想的还好。 周游的脚掌重重拍在纸板底盘侧边下部。 他的脚后跟甚至嵌入了纸板缝隙些许。 周游双脚发力，身子猛然打直，往后仰。 他把自己整个人变成了一根撬棍。 勒在他身上的绳索猛然收紧。 无人机的行进速度骤降，开始不受控地向前倾斜。 但是，下一瞬，水桶装甲终于借着底部的圆弧滚动起来。 正再一次将爪子伸进洞口的白猫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一大跳，闪电般收回爪子转身往后溜出去。 下一瞬，无人机先以远超设计标准的巨大倾斜度完全掠过水桶装甲。 同时，纸板底盘啪地重新拍在地面上。 翻转成功！ 水桶装甲里的人算是脱险了。 但另一边，无人机的状况却不太对劲。 沈苓控制不了无人机了。 周游这台无人机的设计参数中，明确标注了最大可倾斜角度是35度，但由于周游的拉拽，使得其不断失速，现在它的瞬时倾斜角度达到了可怕的60度。 如果是普通水准的廉价无人机，在如此低空状态下失速倾斜，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立刻一头栽到地上。 但当初周游算是下了血本，花了大价钱买的中高端机，具备极强的自适应调整能力，察觉到失控风险后，自动驾驶系统瞬间接管。 然后靠着具备高速算力的主控芯片，在极短时间内制定出了补救方案。 四个旋翼中的后面两个立即停转，前面两个则将功率拉升至最大。 只一眨眼便完成了姿态调整。 四个旋翼立即全功率运转，稳住了。 这的确很惊险。 尽管姿态调整只用了不足0.5秒，但无人机的高度的确一直在下降，最后悬停在离地只有0.3米的位置，离炸机只一步之遥。 周游也被一下子甩到了地上。 幸运的是，他并未受伤。 周游长舒一口气。 先前这一下，他等若将体重十五倍于自己的水桶装甲反转了过来。 相当于当初一个成年人推翻近一吨的重物。 虽然成功了，但拽着他的绳子却也承担着巨大的力量，将他勒得几乎窒息。 周游受到的压力，也相当于过去的一辆轿车压在自己身上。 若非如今人类的骨骼相对强度更高了许多，他至少得断三四根肋骨，直接被压死也不奇怪。 落地之后，绳索终于没再勒得之前那么紧，他算是舒服了很多。 周游一边捂着胸口咳嗽着站立起来，一边四处打望。 【ps：求月票求推荐票求追读，兄弟姐妹们，新书期的追读真的很重要，大家先不要养呀，等上架了再养呀！】 第24章 人的潜能【 书友20171130004559159的盟主加更！】 他先听声辩位看向身后静止悬停的无人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之前周游阅读过无人机的说明书，知道无人机在失控状态下系统接管并修正后，会有一个长达二十秒自检修时间。 这就意味着，他至少要在地面上再呆接近二十秒。 那只白猫此时却就在他的旁边，十分好奇地虎视眈眈着。 当周游把脸转过去的瞬间，正好与猫对视上。 时间在此刻冻结。 周游只觉得每一秒都过得如此漫长。 虽然他早已想象过许多次如今这场景。 在变矮后，他也不只一次与猫打交道。 但真到了这时刻，他还是立马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有的老鼠在面对猫的时候会显得很呆，连逃跑都不知道，只傻乎乎地等着被抓。 现在周游懂了，从自己这个视角近距离抬头去看猫，那股压迫感简直有若实质，如同锁链般死死缠绕在身上，让他手脚冰凉，僵如冰封。 周游从未想过，从老鼠的视角去看猫会这么恐怖。 这根本就是一只非洲象体型的东北虎！ 它的爪子比自己腰还粗！ 眼睛就像黑夜中晃悠的两个鬼火大灯笼。 …… 周游的心跳很快，快得离奇，仿佛要从胸腔蹦出来。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条肌肉都死死紧绷着。 可他就是指挥不了手脚。 到这时候，周游那越危急反而越冷静的心理特质竟失效了。 这说明，猫的压迫感已经压过了周游目前的承受阈值。 指挥车这边更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沈苓正疯狂拧动控制摇杆，奈何屏幕上只不断弹出提示。 “系统正在校正中，请稍等，校正完成倒计时18、17、16……” 旁边的周岭生几乎咬碎了牙齿。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当初他一定不会同意周游出动去担纲突前警戒，宁可自己去。 周岭生的脑海中甚至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想立刻就冲下车去狂奔向前。 但他马上又清醒地认识到，这不现实。 来不及了。 他只能死死盯着屏幕，看着周游与白猫对峙。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一个父亲而言，一定是世上最残酷的折磨。 终于，那白猫动了。 就像它此生中无数次捕猎鼠雀般，微微弓背，伏低身子，一点点前行，不断拉近与猎物的距离。 下一瞬，不动则已，动如闪电，白猫悍然爆起，猛然前扑。 在屏幕显示的画面中，只隐约看见一道白色闪电划过。 周岭生和沈苓等人觉得心跳停了一拍。 一号与二号水桶装甲里的其他人同样死死盯着这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此时，所有人心头大多都只有两个字，完了。 沈苓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产生幻觉。 在这幻觉中，她仿佛已经看到周游浑身浴血倒在地上，也看到那白猫俯下身去，张开嘴，用锋利的獠牙撕开周游的脖颈。 沈苓也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猫的尖叫。 这尖叫是如此刺耳。 即便隔着屏幕，她也仿佛听懂了尖叫背后藏着的嗜血愤怒，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她没听到周游的惨叫，但却完全不敢心存侥幸。 她只当是周游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狠狠一口咬中了喉咙。 数秒过去，旁边的周岭生却是猛然一锤拳，大喊一声，“好！” 这时候，沈苓终于敢带着疑惑的心思把捂住双眼的手指松开一条缝，再去看屏幕中的场景。 她顿时是瞳孔猛缩，满脸不可思议。 时间倒回五秒前。 白猫匍匐着离周游越来越近。 周游依然呆若木鸡，脑海中更是因恐惧而一片空白，几乎宕机。 不过，尽管思维如同泥沼，却还是在缓慢转动着。 有那么一刹那，周游想到过放弃，干脆摊开双手拥抱死亡算了，也许死相还能更有尊严点。 真不是对手。 他作为人类，没有猫那样的尖牙利爪，更没有猫的力量与速度。 尽管他已经看过不少国家层面公布的新的关于人体的研究报告，也做过一些相关实验，知道如今人体的各方面相对能力都有大幅拔升。 甚至他已经享受到了更好的动态与静态视觉，以及人体协同带来的精准射击的好处。 但他毕竟用正常人的姿态活了二十多年，常年累月形成的本能思维根深蒂固。 在这本能思维形成的固化记忆中，就有关于猫的认知。 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七倍…… 猫是野外环境中最可怕的猎食者之一…… 猫是当之无愧的生态毁灭者…… 猫连续出爪的速度能快到在人眼中出现残影…… 这种种认知如同梦魇笼罩着他的思绪，化作身披黑袍的死神从天而降，最终凝聚成了闭目待死的冲动。 但也就是在猫再度压低身子，即将纵身跃起往前扑来的刹那，周游原本散漫的目光却突然聚焦了起来。 我还不能死！无论如何，我还不能死！ 再拼一枪吧，也许能有奇迹呢？以前不也真有人能从虎口余生么？ 将人类这个物种与普通动物区别开来的，是智慧，但更是丰富的情感。 在所有动物的本能情感中，求生欲又是可以压倒一切的本能情绪。 所以，某种意义上，人类拥有着冠绝自然界的最强求生欲。 现在，在临死之前，求生欲理所当然地从周游心底暴起，如一颗嫩芽在顷刻间成长为参天大树。 周游原本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 他注视着前方，心念电闪，思考着活下去的办法。 活下去只是一个目标，但要实现目标还需要一步一步的行动计划与理论支撑。 自从变小后自己的一举一动，进行的每一次测试，新闻媒体上的每一篇人体测试报告，以及各种重要的动物相关情报，自己身边拥有的一切可用资源等等讯息在脑海极速闪现。 是幻灯片，也是快放了一百倍的电影。 …… 猫的极限冲刺速度是每秒13米。 老鼠的极限冲刺速度为每秒3米。 体型缩小之前，人的极限冲刺速度是每秒10米。 理论上当人的身高缩小20倍后，极限冲刺只能达到每秒0.5米。 但事实上远远不止！ 第25章 全身而退 人类损失的体重并未达到四百分之一，密度提升了，相对爆发力与相对力量都提升了。 作为双足直立行走的动物，人类其实拥有着最适合奔跑的生理结构。 科学机构那边的实验也表明，如今的人类在全力爆发之下，可以做到比老鼠更快，甚至有机会接近每秒五米！ 这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虽然这种爆发力非常短暂，大约只能持续极短的一刹那，甚至只能持续一两步。 极限爆发冲刺的距离或许都没办法超过半米，但起码在这一步爆发之内，人就是跑得比老鼠快。 种种信息在周游的脑海中浮出水面，然后迅速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这诸多思绪说来漫长，看似复杂，要是以前的人类，根本来不及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想这么多，完成这般复杂的思索。 但现在，得益于人脑体积的缩小，更快的神经递质传递速度凝聚而成的更快的思维速度，周游做到了。 他想到了办法，看到了希望。 在看见希望的瞬间，原本就已经快得离谱的心率竟再度提速。 沸腾的血液如同微观世界里的洪流，裹挟着巨量的肾上腺激素迅速扑向他全身，冲进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腱，又狠狠撞进颅骨，淹没了他的大脑。 他的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急促。 他猛然压低身子，左手伸到腰间装着缝衣针的盒子，捏住一根针尾。 同时，周游也艰难地调整着呼吸，平复着心情，防止因为过于激动而做出不理智的愚蠢选择。 周游的求生意念源于情绪，但他却绝不能让情绪完全驾驭自己。 他知道那样只会死得更快。 就在此时，白猫的两条前腿悍然下压，再猛地一弹，腾空而起！ 唰！ 周游拔出了缝衣针，双手握持，如同拿着一柄利剑举在身前。 接下来他不退反进，继续压低身子，再昂着脖子向前悍然冲刺而去。 这是一次持续时间极短暂，但爆发强度却又极高的冲刺。 他躲过了白猫伸来的爪子！ 白猫从他头顶上方飞跃而过。 周游的耳畔甚至能感觉到劲风。 他陡然站定，直起身，再将抓着缝衣针的双手向上递出，高举过头顶。 在递到一定的程度时，周游感受到了阻力。 他刺中了白猫的腹部。 然后他再持续加力，将缝衣针再往上多递出去一点。 缝衣针被带着向后倾斜，不过周游的双手拼命发力将其往回掰。 针尖从白猫的喉咙处顺着腹部一直划到了底。 那白猫吃痛之下发出声刺耳的尖叫，落地时竟无法站稳，而是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连续往前打了数个滚，然后侧躺在地上拼命蹬腿。 接连蹬了好几下腿，它才勉强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钻入黑夜中。 它逃了。 在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中，周游已经转过身来，右手还提着已经明显弯曲的缝衣针。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送着白猫远去。 良久后，周游慢慢冷静下来。 时间又过去十来秒，无人机终于恢复控制。 沈苓第一时间拉升高度，并一直拉升到五米之上，然后控制着无人机迅速返程。 这时周游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立即说道：“不用！我没事，没受伤，不用急着回来，让表叔他们继续向前走，免得夜长梦多。” 时间又过去五分钟，两台装甲车里的人陆续从惊吓中完全恢复，再次协力扛起装甲车向前走去。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空中。 无人机的示廓指示灯正规律闪烁着。 众人原本悬着的心，慢慢再次安稳了下来。 半空中，周游又想起一事，说道：“把我刚才和猫的战斗视频截取出来，发到网上去。” 不懂周游的人会觉得他这行为很可笑，刚死里逃生就想着到网上去吸引眼球，仿佛是在哗众取宠。 但熟悉他的沈苓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周游一定是认为，刚才那瞬间他爆发出来的力量与神经反应速度很可能超越了科学院公示的数据。 这部视频有助于科研机构进一步完善测试数据，更准确地掌握当下人类的能力边界，有助于调整生存指南。 这也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人类的潜能超乎想象。 猫，也不是不可战胜。 这视频可以让更多的人得到直面恐怖的勇气。 哪怕只有几个人在看过周游的视频后得到鼓舞，不至于在面对猫狗时束手无策呆若木鸡，可以活下来，也算是周游做出的贡献了。 一直对网络上的资讯保持高强度关注的沈苓甚至认为，即便周游不是第一个从猫嘴下逃生的人，但很可能是第一个站着击退猫的人。 兴许命运之神也实在看不过去尹修文一群人的遭遇，总算否极泰来。 数分钟后，有好消息从光明乡派出所那边传来。 派出所目前持有的两台能开得动的五菱电动车中的其中一台，即将返回派出所。 乡政府听说这边有二十几人正徒步穿越拥堵路段，准备走回派出所，也是吓了一大跳，立即着手准备接应。 考虑到路程较近，那五菱电车也不必充电了，直接出发就行。 到时候，电车会一直走到里侧堵车队伍的末端，在那边等候着。 这能大幅缩减尹修文等人需要步行的距离。 目前尹修文等人已经走了一百多米，只剩六百多米，再有一个小时多点便能汇合。 接应队伍的带队者，是光明乡的乡长兼书记，也是周岭生的小学同班同学，更是尹修文这边一个民工的远房表兄。 原本乡长是不会带队执行这种救援工作，而是留在派出所主持大局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倒算特事特办了。 乡里乡亲的，就是这样。 这种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并没有什么偶然，而是必然。 当初周岭生那个小学班级里，也就他和乡长读书成绩最好。 周岭生排第一，考上了当时最难考的师范。 乡长排第二，只上到高中。 接下来二人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路。 不过二人有着发小兼同学的关系，成年后也时常互相帮衬，逢年过节没少走动，如今的关系也算铁哥们。 一番快速的人员选拔，再统计了目前待在派出所中的其他人员后，双方议定计划。 乡派出所那边也有不少人急着想要进城，总人数大约有八十余人。 之前是没机会，所以只能随波逐流着苦等。 现在一听说那边有车要回县城，也纷纷坐不住了。 第26章 突发事件【公告：本书已从顶天立地更名为全球人类缩小】 《顶天立地》第26章 突发事件【公告：本书已从顶天立地更名为全球人类缩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感言：关于更改书名】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书名从《顶天立地》变更为《全球人类缩小》了。 我看见大家有不同的意见，我想在此做出统一答复。 变更书名不是编辑的意思，是我个人的决定，动机也不难猜，想让书名变得更浅显易懂，不要那么故弄玄虚，更直白一些，我想得到更好的推荐效果，以及推荐的成绩。 其实我自己也是真的更喜欢《顶天立地》，但是没有办法，目前已经在第一轮试水推荐位上，表现确实没有达到预期，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但熟悉与了解我的读者或许都知道，前期数据表现拉胯才是我的常规操作。 可是，谁又不想一出生就在罗马呢。（笑） 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算是一次挣扎。 没有办法啊，毕竟我是用的本尊开的书，无论是出于创作者的自觉，亦或是本尊马甲的绑架，这本书无论成绩好坏，我都必须认认真真按照原计划将其写下去。 既然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那便不择手段。 哪怕《全球人类缩小》比起《顶天立地》确实损失了一些所谓的逼格，也更中性一些，但好处的确是将书的核心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呈现了出来，肯定是有助于不了解我以及我的书的新读者加入进来的。 其实我开书之前，有想过在如今这个大环境写相对硬派的科幻网文的难度，但我还是这么写了，剧情安排、相关人物设定乃至于我的写作手法上，都还是使用的相对硬派的写法，确实导致了我的开局看起来不那么爽快，没能像别的很多爆款那样，出门就走在大爆炸的路上，而是如此平庸的出现，又如此平庸的前进。 我既想要更好的成绩，赚到更多的钱，但我又不想改变写法，不想改变故事的结构，那就只能这样顶着这样更浅显的书名扭曲地写下去了呀。 话说回来，此情此景还真有些似曾相似，恰如三年前我提笔写下《我真没想当救世主啊》一样。 一本书的内核、境界、故事、有趣度，其实完全不取决于书名，而是取决于书的本身。 我终究还是愿意坚定且执拗地相信，我的写法，我的故事，我的内核，在起点，在网络文学这个领域内，一定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只是这需要时间。 我希望更低门槛的书名，能稍微缩短一点这时间。 此致敬礼，感谢大家的支持。 火中物。 第27章 空中威慑 众人抬头，正见头顶半米高的无人机。 此时这无人机的探照灯大亮着，且调成了聚焦模式。 灯光洒在地上形成椭圆光斑，将众人笼罩其中。 由于这是夜间，骤然身处光照下，地上的人们觉着有些刺眼，只能纷纷眯缝起眼睛。 还有人下意识抬手遮住脸。 这般场景看起来，竟酷似以前的港岛监狱片里时常出现的经典镜头——狱警直升机追捕逃犯。 在无人机的下方，隐隐绰绰可见一人影，看不真切面容。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那个在天上开枪的人。 此时，全场死寂，鸦雀无声，只有无人机旋翼的轰鸣，显得刺耳且尖锐。 他既然能把针射在土里，且与命中人的身体只差毫厘，那么当然也能把针直接刺入人的胸膛。 所以，前一瞬还闹哄哄的现场，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安静了下来。 周游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动作慢悠悠有条不紊地重新装填着。 有的时候，沉默才是最大的威慑。 沉默代表神秘感，神秘感代表未知，未知则意味着不稳定。 不稳定就意味着，这个居高临下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的人，随时真可能暴起杀人。 滴滴冷汗从下方人群不少人的额顶冒出，尤其那拿刀的癫狂青年，更是双手抖如筛糠。 终于，周游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我理解你们也想回家的心情，所以我让你们同行。但你们没什么自保之力，所以，现在我借你们一根针当武器。如果你们还想要，我可以再借几根。有没有意见？” 周游的语调很平静，音量也不大，只让人能堪堪在无人机的嗡鸣声中分辨出来。 但下方围着装甲车的这三十来人却如同被冷水浇过头顶，顷刻间冷静下来。 这针，可以落在地上。 当然一定可以落在他们的头上。 即便周游不说，他们心里也明白。 “好……好的，多谢。” 一名稍微沉稳些的中年人挤上前来，一边用力拔起插入土壤的缝衣针，一边说道，同时他抬头讨好地看向空中，脸上带着谄媚与尴尬。 他终于不再当冷眼旁观者了。 “好。前面或许还有其他人，你们等会可以一边走，一边捡石头去砸那些停在路上的车，也喊一喊，争取不遗漏任何一人。人越多，越有安全保障。我也会在前面给你们警戒护航，只需要再往前走五六百米，就能和派出所的车汇合，不难。” 说完，周游又从腰间盒子里抓出五根针，不过这次他没装填，而是直接扔在了旁边空地上，“我说到做到，再借给你们五根。到地方了还给我。” “好……好的谢谢！” “谢谢你！” …… 小插曲结束。 扩大到近六十人的地面队伍再次开拨，缓缓向着拥堵车队的尽头推进而去。 乡长那边是在五分钟后才知道这突发状况，惊出一身冷汗，倍感自责，又连连感叹虎父无犬子，周游的处理既得体又有雷霆威势，顷刻间拿捏住了失控的场面。 接下来没再发生意外，陆续有被困人员给弄醒，从各自车里溜出来与大部队汇合。 为了保证没有遗漏，周游更让沈苓控制着无人机，亲自检查了每一台车。 大部队抵达拥堵车队尽头时，队伍总人数增加到了八十余人。 这一下，周游算是帮光明乡政府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从周家沟走出来的周老爷子一家子，也算在乡里乡亲勉强又结了个善缘。 双方交换人员与装备物资。 一番折腾，要进城的近八十人迅速完成整合。 真别说，先前那群闹事的人的确提供了不错的思路。 二十余名装备了可乐罐盔甲的人在外围警戒，其余人又在内部增加开孔，让每一台水桶装甲车的承载人数增加到二十四个。 那么，一些较为体弱的女性以及相对年龄较大亦或是较小的人也能进到装甲车内。 留在外面的三十余人全是真正的青壮年男性，并且人手一把武器。 在这边休整以及改造装甲车时，周游又往返了两趟，给光明乡政府这边的工作人员带来了八把刚刚组装完成的打火机射钉枪，以及两盒订书针。 打火机射钉枪的性能虽然远远赶不上高压气罐，但持枪者多少有了一点远程攻击能力。 订书针这种弹药只给了两盒，那是因为乡派出所那边本来就有库存。 这两盒是路上用的。 这支队伍立刻就变得精锐起来。 甚至有毛躁小伙喊出大话，表示哪怕是狗，也敌不过咱们人多力量大。 不过这小伙的嘴很快就被他的迷信长辈给捂住了。 时间再过去两个多小时，工作人员拖着水桶装甲车顺利返程。 一行八十余人也早已上了周游的车，拥挤得到处都是，更闹闹哄哄兴奋得不行。 叔伯舅正在维持秩序，安排位置。 现在上车的这群人不属于完全的陌生人，各自的亲属与社交关系链基本都能在几个人的中继之后关联到周家人身上。 并且他们也并未完全脱离社会，不是周游之前曾遇到过的那种危险的陌生人。 但周岭生还是让二伯披挂上了周游的气针射钉枪，也让幺舅小叔等人扛上了打火机射钉枪这些武器。 这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预防骚乱。 周游自己则坐在仪表台上休息。 总之，本次返乡行动大功告成。 在周游休息时，周岭生正与乡长在电话里扯着皮。 周岭生：“刘明胜你这要求过分了啊。” 刘乡长：“老周啊，可真不是我不知好歹，你家周游的无人机确实好用啊。现在乡里就缺这。要有一台，救援工作能好开展很多，效率也能提高很多。这无人机可是战略资源啊，你们家的人现在都聚到了一起，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对吧？不是找你要，就借，行不行？也不借多久，就借到把乡里的被困人员都救出来为止，行不行？” 周岭生：“已经给你很多东西了。县城那边的被困人员更多。回去后我们也不会闲着，而是会力所能及地加入到社会救援中。你说的，无人机是战略资源，那现在更应该把它用到更要紧的县城里。” 说这话时，周岭生其实已经想起家中还有台沈苓提供的无人机。 但那台机器要廉价很多，续航、载重、飞控等各方面性能弱了不少，远没有周游这台中高端机好用。 刘乡长被说服了，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果断道歉，表示不好意思。 第28章 末世啃老族【加更，感谢困困的鱼盟主打赏！】 《顶天立地》第28章 末世啃老族【加更，感谢困困的鱼盟主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章 发热 不仅如此，画面中还附加了许多框图，分别标注在白猫的爪子、周游手、脚、腰与缝衣针剑这些运动中的单体上。 框图中给出了许多参数，包括这些运动单体的瞬时速度、动量，以及计算机模拟出的周游的具体发力情况。 伴随着周游与白猫的运动，这些数据也在持续不断地变化中。 时间过去近两分钟，这段原本时长不足一秒的人猫交手瞬间结束。 后面恢复到正常速度，整个视频迅速播完。 紧接着，显示器中弹出的是一大箩筐数据分析表格，罗列出了助手团队推算出来的各种参数，包括周游的动态与静态视觉指数、神经反应速度、手腰腿的爆发力参数以及作战心理特征侧写等等等。 如果有综合格斗领域的资深教练在这，大概会对这些参数大户似曾相识，侵犯版权。 这分明就是最近这些年在综合格斗与自由搏击等等领域才刚刚流行起来的运动科学综合分析方式，可以用来评估一个格斗运动员的纸面实力，属于各大格斗俱乐部与经纪人团队的压舱货。 不过在场不少医学和运动科学领域的大佬，本就对外承接过收费不菲的外包科学顾问的活。 如今特殊时期，大家把这些玩意儿重新整合一下，再拿出来自用，也很合理。 科研大犇们围绕这份数据报告讨论良久，甚至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周游的本科辅导员以及公司老板那里咨询了一些情况。 最终，这支临时搭建的全球顶级专家团队得出一致结论。 虽有些反科学反常理，但事实就是，周游这名曾经运动能力只算中上，并没有太多出奇之处的普通年轻人在死亡威胁之下完成了瞬间蜕变，展现出了堪比顶级综合格斗运动员的搏击能力。 本来，同样是人体缩小，同样是运动能力增幅，普通人依然不可能与过去就是顶尖运动员的人相提并论。 理论上，未经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即便命悬一线，哪怕真能靠肾上腺激素爆发提升些许运动能力，也不可能比得上千锤百炼的职业选手。 不然的话，职业选手还练什么练，给自个叠俩极度愤怒加一个滑铲的buff就能上赛场大杀四方了。 可偏偏周游就做到了，各方面参数还真就比上了顶级运动员。 神经反应速度甚至还略高一些。 这更是反常识反科学，毕竟谁都知道神经反应最难练，特别吃天赋。 这让众人震惊。 全国上下十四五亿人，或许周游不是第一个做到这种事，但他的确是第一个使用高性能拍摄工具近距离清晰拍下猫口余生的完整过程的人。 一番商谈后，专家团队将报告打了上去，建议跟踪观察周游此人，也建议在全国范围内加大调查力度，以验证这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此外，专家组还建议成立一个专项科研小组与周游本人直接联系，以尽快确定他是否能复现迎战白猫时的壮举。 如果周游可以复现，且证明此事并非个例，那么这件事便具有了重大的历史意义。 高层很快做出批示，同意专家组的意见，并再次强调要尽快开展工作，越快越好。 制定国家顶层战略的人其实远比周游这种普通人更为焦虑。 因为他们知道更多信息，也几乎可以笃定，起码在接下来一段时期内，不管是这个国家还是整个世界，几乎必定要面对大面积断电以及通讯中断的时期。 接下来必定可以全面修复，让社会恢复运转，但中间必然有空档期。 这空档期，极其危险。 如今，如果能抢在通讯网络崩溃之前拿出更多成果，并将其公布出去，为民众提供更多生存指导，那必然可以有效减少社会损失，挽救无数生命。 这事迫在眉睫，不容耽搁。 画面回到越野车里，此时的周岭生、沈苓与亲朋好友们却并不关心社交互联网上的动态，甚至大部分人都聚到了仪表台上。 众人正满脸焦虑地看着躺在仪表台上的周游。 他正紧闭双目，辗转挣扎着。 他满脸通红，红得甚至仿佛在发光。 他的体温触手可及，肉眼可见的高。 更可怕的是，周游的这般状态已经持续了五分钟。 已经给他喂了退烧药，也毫无作用。 沈苓提议物理降温，但众人又害怕治标不治本，导致病情加重。 周岭生也打电话问过医生朋友，医生却只能建议先用沾了冷水的湿帕子盖在额头上，尽量保住大脑不要被烧坏，真要治疗恐怕还得输液。 可现在哪有输液的条件，怕是去了医院也没用。 一时间，众人也只觉得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华清大学那边的专项小组把电话打到了周游的手机上。 知道周游手机解锁密码的沈苓接通电话，与对面的对接人员沟通。 只稍微聊了两句，沈苓便急不可耐地把这边的异常情况通报了过去。 刚成立的专项小组闻言，也是立马如临大敌，赶紧将刚散会的大犇们再请了回来，展开紧急磋商。 大犇讨论了一阵周游的情况，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终于，其中一名在协和医院也排得上前三序列的医学大牛甚至做出明确判断。 先前在与另一名运动科学家的争论中，他就已经表示。 “如果那名叫周游的年轻人真是在生死间完成了蜕变，打开了人体限制器，如果他的身体真能记住这次超限体验的感受，并可以在接下来的常规状态下复现运动能力。” “那么，在接下来的某个时间段内，他的身体必然产生剧烈变化。在变化的过程中，他的新陈代谢水平会陡然大幅提高。” “这是因为他的生理细胞需要快速迭代进化，以真正的匹配打开限制器后的身体的超限状态。” “最外在的表现，就是发热！大量的发热！甚至可能有死亡风险！” 得，这下全给说中了。 协和大牛立马让沈苓切换成视频通讯，亲自远程接管抢救事宜。 大牛就是大牛，的确经验丰富，且敢下判断，敢做决策。 “打开限制器并非周游的个例，在人类缩小之前也时有发生。” “的确有很多人在打开限制器爆发潜能之后不幸猝死。猝死的表征各种各样，其中之一就是超量发热。” “周游这不是病理性感染导致的发烧，而是身体主动推进的生理反应。现在反应的趋势已成，不会停止，就和儿童在发育完成之前会持续长个子一样道理！” “当然，这种现象可能会过于剧烈。过高的体温会烧坏他的脏器，并导致病变，引发机能衰败，有很大死亡风险。” “降温，就要降温，给我物理降温！没有什么治标不治本的说法！就降温！赶紧的！” “通过物理降温来稍微减缓新陈代谢的强度与烈度，延长反应时间，可以大幅提高他生还的机会！” “你们这是在车里吧？赶紧把车载空调调到最低温，风量调到最大，然后用湿帕子把他全身给裹住，放到空调出风口去给我吹，一直吹！” “还有，你们那边有医护人员没？哪怕是护士也行！” “他现在还要补充食物，补充能量，如果能直接输葡萄糖营养液……算了现在肯定没有合适的针头。” “他现在已经烧迷糊了，没办法吞咽了，让有医学基础的人拿一根软管直接捅进他的胃里，给我把糖水灌他的胃里去！就像洗胃那样！快！” 第30章 退烧【已修复前文重大BUG，重新调整了身高设定】 兴许是老天爷看周游实在太倒霉了，动了恻隐之心，也实在不舍得他死。 八十名随车返城的人员里还真有个护士。 先前周游刚开始发热时，沈苓便已经将这位名叫罗荨的小护士请到了前面来。 可惜这小女孩才刚从卫校毕业没几天，这会正在光明乡医院里实习，完全没个主意。 现在既然对面有医学大牛远程指导，她可算回了魂，能帮上忙了。 五分钟过去，车子已经停靠在路边。 周游便被浸透的眼镜布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勉强躺在打开的眼镜盒里，只是双脚悬在外面。 眼镜盒则被两个绳子吊着，正放在空调出风口前方。 嗖嗖的冷风直往他身上吹。 这样降温虽然比不上冰块，但靠着劲风与蒸发吸热，效果倒也不错。 那位名叫罗荨的年轻护士则蹲在旁边的眼镜盒盖子里，俯身靠在周游身前，拿着刚刚从打气针射钉枪上拆下来的输气管，小心翼翼将这管子顺着周游的食道一点点往里探去。这管子不够软，但事急从权，没得挑。 周游此时已经完全烧迷糊了，本能察觉到口中的不适感，然后拧动身子挣扎着。 幸好眼镜布裹得够紧实，把他变成了个粽子。 不过周游还是能转动脑袋，很不配合。 但护士罗荨毕竟是专业人士，有过处理类似严重醉酒到洗胃的病人的经验，立马让其他人找来根橡皮筋，在周游的额头上缠了数圈，再让其他人把这橡皮筋又套到眼镜盒上。 这样，利用橡皮筋的弹力，可算是把此时的周游给制住了。 接下来便是对专业人士而言相对简单，但普通人却很难做好的洗胃操作。 在罗荨忙碌时，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饱和糖水以及漏斗。 糖水是分装在数个矿泉水瓶盖里。 罗荨对上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站在仪表台上的沈苓双手捧起矿泉水瓶盖，将盖子里的液体倒入纸做的漏斗中。 罗荨则一手按在周游的嘴上，另一手掐住软管，控制着流量。 糖水顺着软管一点点流入周游的胃里。 似乎感受到了饱腹感，周游慢慢地不再挣扎。 罗荨也终于松开了按住他的嘴的手，再解开绑着眼镜布的绳子，把手直接伸到周游怀里，按在他的胃部。 这是由于现在周游没有意识，没办法表达自己到底撑不撑，所以罗荨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揣摩个大概。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周游的体温终于渐渐降了下来，也不再挣扎，只是还没苏醒，倒像是重度沉睡着。 所有人都长舒口气。 活了。 那边的医学大牛吩咐道：“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不用再物理降温了。他应该好好睡一觉就能醒过来。把他拉上来吧，最好尽快给他换上干净保暖的衣服。我也累了，先去休息。” 对这边吩咐完，大牛又把脸转到一旁，说道：“华音你就守在这边，等会万一他有什么突发状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边大牛说完起身就走。 “好的老师。”一个长发女生从旁边闪进画面里，侧脸对着旁边说道：“我会在这边全程盯着，老师你放心。” 这名叫华音的女生的侧脸看着鼻梁高挺，柳眉凤眼，很美。 在人类缩小之前，她在网上不大不小有些名气。 曾有好事者将偷拍的她的照片发到网上，并冠以华清校花的名头，还曾掀起过一阵热度。 可惜由于她本人对此不感冒，没兴趣配合炒作，甚至连所谓的辟谣澄清都懒得发，热度渐渐也就散去了。 不太了解她的所谓颜粉还曾为此失落过，表示她错过了成为流量明星的机会，很是为她遗憾。 但这就是夏虫不可语冰了。 华音读的是高精尖生物专业，更是直博保送，目前的硕士阶段跟的也是业内顶级大牛，已经发表了不少高影响因子的论文。 这位主可是把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之首硬读成通天路的猛人。 如果没有意外，以她的学术潜力与专注度，再有大牛导师开路，走上科研路线是必然的。 她没必要，也不想当什么网红名人。 再者，一般的网红还真未必有她的师兄师姐富裕。 不过华音并不是那种低情商高冷女学霸。 相反，她性格温婉，且很擅长与人沟通。 甭管她这擅长沟通靠的是颜值还是高情商，总之擅长就完事儿了。 她的外貌优势的确可以带来天然的亲切感。 正常情况下，这种高颜值的女性其实又会给交谈的对象造成一定心理压力，会有距离感，但偏偏她性格又很温和，只稍微聊两句之后，距离感会被打破，关系便能一下子拉近许多。 先前成立专项小组时，最先敲定的人选就是联络员，正是华音这专业对口人也对口的华清之花。 视频通讯的对面换了人，这头众人也开始操作。 护士罗荨先爬上仪表台，其余人再一齐发力，拉动绳子把眼镜盒也拉了上来。 一旁的沈苓凑到眼镜盒旁边，看着睡得比婴儿还踏实的周游，忍不住噗嗤一笑，调侃道：“这造型好像个木乃伊啊。” 有一说一，周游此时的模样确实像木乃伊。 沈苓这一调侃，众人原本就已经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打开，也纷纷点头。 “既然周游没事了，我就上去开车了，继续出发，争取早点到县城，方便更好的安顿下来。”沈默新与众人这般招呼一声，便又爬上绳梯坐进驾驶舱。 周岭生点头，说道：“是的，你们也先去休息吧。我来给周游换衣服。总之今天谢谢大家了。这位华音同学，也辛苦你了，劳烦你回头代我们向各位专家教授道谢。真是不好意思，先前忙晕了，失了礼数。” 屏幕中的华音连连摇头，“叔叔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分内事，倒是我们接下来还要多麻烦您和周游同学才是。不过我建议这位护士小姐先不要去休息，现在最好继续对周游同学保持医学观察，万一情况有反复，也好及时应对。” 都不用周岭生说话，护士罗荨主动站了出来，说道：“华老师说得没错，我在这边看着好一些。对了周叔叔，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周岭生：“请说。” 【ps：版本大更新，修复了一个巨大的bug，对前文的设定做了重大调整，人类身高的缩小比率已经从之前的20倍修正为7.5倍，目前周游的身高是23厘米，体重依然是285克。前文章节细节已经全部重新调整润色。】 第31章 我是专业的 “听说您家里是能防老鼠的别墅，也有很多人，很安全。我想……我想……你们可以收留我吗？回县城后，我还想把父母也接过来，和你们住在一起，您看可以吗？” 罗荨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周岭生，十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周岭生闻言，却是心头一喜。 就算罗荨不主动提，他本也打算让周游醒来后立刻邀请对方。 护士也算医务人员，如今正是稀缺人才，当然能留则留，不可放过。 那边罗荨见周岭生神情微变，还以为要被拒绝，神色一黯。 她急道：“我爸妈都是外县过来的，我们家在这边也没有别的亲人，这……这确实很希望能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家不远的，就在西街的爱民药店。那是我爸妈租的底层铺面，四处漏风有很多老鼠很危险的……求……” 见她越说越急，都快哭了，周岭生赶紧笑道：“罗护士你别紧张。我没有不答应的意思。这样，等回县城稍微安顿一下，我们就去接你的家人，你看行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在说到爱民药店这俩字的时候，也就是周岭生够有城府，不然都能捏拳庆祝。 这是什么？分明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麻药。 眼下周家别墅什么都不缺，就缺医生和药物，更何况这种一家三口入驻的医生，人人得而抢之。 “好的好的，那我谢谢周叔叔啦！” 罗荨连连躬身道谢。 “行，你们先退避一下，我给周游换衣服。” 周岭生心情大好，摆手示意众人退开，说完便俯身下去作势要掀开盖着周游的镜布。 不曾想，他刚弯腰下去，就觉着眼前一黑，竟下意识软绵绵跪到了地上去，只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难受至极。 其实不只是周游一整天没睡，自昨天清晨周游从容城出发后，周岭生夫妇也是全程紧张，却又不敢轻易打电话问情况。 直到周游到家，周岭生才稍微放松些。 但他也没休息，而是赶紧指挥搬运物资改造车辆，紧接着便又马不停蹄赶回老家救老父老母与大哥一家子。 期间周游被迫与白猫放单时，要换个心理素质差些的父亲，只怕早已惊吓昏厥过去，他没有，全靠意志力撑着。 再到后来周游又发高烧，周岭生心头又担惊受怕，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他毕竟五十来岁的人，体质不比年轻人，如今完全放松后这突然一弯腰，血涌颅内，便出现了晕厥现象。 才刚散开的其他人见状赶紧跑将回来。 罗荨也道：“周叔你太累了，不要强撑，赶紧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给他换衣服。” 被周游二伯扶起的周岭生勉强咬牙坚持，摇头道：“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好……” 罗荨捏拳，“嗨！这算什么！我可是专业护士！在医院里给病人收拾身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什么大场面都见过。周叔你就别客气了，我们学医的真不讲究这些，病人大过天，医护无性别。” 周岭生稍一寻思，暗想的确如此，倒是自己狭隘了。 “那……麻烦你了。” 罗荨重重点头，“嗯！放心我会把他照顾好的！我发誓！” “不了不了，不必发誓。就辛苦你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罗荨主动接过这活，且的确是专业人士，周岭生此时又真个疲倦至极，他倒也不再耽搁，干脆利落地走到仪表台另一端，随便找了块布片当被子，就地睡下，果然很快昏睡过去。 等周岭生离开后，这边罗荨终于才稍微舒了口气。 她嘟着嘴，暗暗捏拳，心里想，虽然我有些吹牛，虽然我刚从卫校毕业就来了这里，才呆了几天，压根就没对付过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病患，但我的本意是好的。 虽然我打过交道的光身子异性只有大体老师，但我确实是这里唯一的专业护士嘛！ 我有证！ 专业的！ 罗荨确实没什么社会经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一家子本来就是稀缺资源。 她要想留，哪用得着吹牛。 此时其他人也早已陆续散开，各自休息。 沈苓倒没有走远，而是就在眼镜盒旁边裹了张镜布躺下。 周游在外面打拼，她这无人机唯一指定飞控人员其实也真个不轻松，心理压力与劳心费神的程度比之过去的战斗机飞行员真差不到哪里去。 尤其配合周游翻转水桶装甲车那一下的精准操作，沈苓作为飞控人员完全是燃烧心神后的超常发挥才能做到。 能做到那般精准，看似凭直觉，但这直觉本身也建立在极高速度的大脑心算基础之上，与周游在面对白猫突袭时肾上腺激素爆炸，然后身体做出本能反应的过程相似，只不过强度稍低而已。 周游脱险后，沈苓也心跳加速了很久才缓过劲，此后也全程忙于操控无人机，没休息过。 但沈苓这一觉也没怎么睡好。 她刚迷迷糊糊来了些困意，便先听旁边眼镜盒的方位传来一声“呕”。 紧接着，一股极为强悍的恶臭飘将过来。 生化瓦斯弹啊！ 如此恶臭，让沈苓回忆立刻起自己曾遭遇的已被取缔的非法食品加工作坊车间。 当时她作为环保顾问陪同当地执法人员现场考察，留下了惨痛的心理阴影。 现在这味儿比之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直熏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魂出窍四肢发软，五官扭曲六根清净，七上八下九九归一。 不远处也传来噗通一声，然后便是连连咳嗽。 沈苓赶紧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用衣服领口捂住鼻子，一边往传来声音的地方探头看去。 那边罗荨正满脸惊恐地连连后退，同时也在用衣服遮掩口鼻，不过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辣，好辣。 沈苓再伸长脖子往眼镜盒里面一望。 她看到了，镜布上覆盖着面积极大的黑乎乎一团。 沈苓下意识想倒吸凉气，但又怕摄入毒素过量，强行给忍住了，只在心里疯狂吐槽。 哎哟我去！ 这是页岩油开采矿井吗？ 这好家伙，怎么和修仙小说里写的一样，筑基炼体排出杂质了？ 给周游裹身子的镜布显然不能要了。 沈苓赶紧上前去辅助罗荨，然后沙哑着嗓子说道，“其他人都睡了，这里就我们俩。你先赶紧去那边抽纸盒里抽一张，哦不三张纸巾过来！铺在眼镜盒旁边。我先去开空调，把换气拉满！” 说完，沈苓就顺着usb充电线滑到档杆台上，打开空调开关。 沈苓这边忙完，再去把车窗打开，又爬回仪表台上后，那边罗荨早已铺好了抽纸，正手足无措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有处理病人的经验，但也从未遇到过这阵仗，属实超纲。 “好，罗荨你抬手，我抬脚，我们先把他抬出来。” 罗荨想了想说道：“不然我抬脚吧，他现在毕竟没穿衣服，我是护士……我很专业……我有经验……” “这有什么！”沈苓一摆手，暗红着连，恬不知耻道：“我和他一块从宜城到容城，再回这里。我俩是一起变小矮人的，光溜溜面对面也不是一次两次。无所谓。我看他的经验更丰富，都快看出耐药性了。”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一番折腾，周游被搬了出来。 第32章 连我都信了 这下好了，基本的遮挡都没了，镜布上那滩恐怖的生化反应堆完全见了天日。 仿佛来自无间炼狱的气味冲霄而起。 躲在右侧a柱下面睡觉的周岭生也开始忍不住扭来扭去。 他还没醒，似是在做噩梦，双手居然都抬了起来，像是行将溺毙的人想抓住救命稻草。 坐在挡风玻璃左上角开车的沈默新也停了车，连连咳嗽，赶紧停下车来，“怎么了怎么了？沈苓你快去后备箱看看是不是有硫化氢储罐炸了？” 沈苓嘴角抽抽，心里暗想，爸，不至于，咱真不至于。 然后沈苓又与罗荨不约而同看向眼镜盒的方向。 沈苓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熏出了幻觉。 她觉得那是邪能兽人的坩埚，正冒着夺命的绿烟。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两双会说话的含泪双眼都在问对方，接下来怎么办？ 到底还是沈苓更勇猛些。 她狠狠一咬牙，先走到远处空调进风口猛吸口气，憋住，然后冲将回来，将镜布像折床单那样三下五除二折好，双手抱起，狂奔向b柱，再用尽全力一抛。 眼瞅着镜布飞出车窗，沈苓这才瘫坐到地上。 谢天谢地，活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个周游这不省心的家伙拾掇干净。 反正沈苓也已经给熏精神了，一时半会的也睡不着。 让罗荨这一个看起来跟个未成年似的小女孩独自打理浑身臭烘烘的周游，确实有些不人道，我就大发慈悲地搭把手吧。 我保证我没别的歪心思！ 曾经在自家粉丝群车速260排水渠过弯的原小破站知名口嗨显卡姬up主一边暗吞口水，一边如此想道。 说起来，如今这小周游到底是算小，还是大？ 沈苓又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地狱荤笑话。 图钉战士，恐怖如斯！ 噗~ …… 或许周游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便见着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自己没穿衣服！ 这是应该的。 刚才他虽然烧得迷糊，但隐约记得自己是被物理降温了。 他也隐约记得在某一段时间内，自己仿佛仙侠小说里说的筑基炼体祛除杂质那样排出了海量的排泄物。 以上现象，俗称拉裤里。 又称，窜稀。 这会儿，他发现沈苓和另一个女孩一左一右趴在自己两边，各抓着自己一条腿举了起来，正收拾残局。 沈苓：“再加把劲，就差一点了。” 另一人：“好！沈姐你帮忙扶着点，我来擦。” 沈苓：“好叻！” 周游：“……” 另一人：“哟西，搞定！” 女孩仰起头站起身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再与旁边的沈苓对视一眼，“辛苦啦！” 沈苓一边笑着扔掉手里的小片纸巾，笑道：“罗荨你也辛苦了。这样，我给他穿裤子，你来穿衣服。” “行。” 周游赶紧眯缝住眼睛，假装还在睡觉，只透过眼皮间的丁点缝隙打量凑上前来，准备给他套衣服的这位名叫罗荨的女孩。 罗荨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圆脸，看起来个子不高，在缩小前应该不足一米六。 周游记得她，是那八十个进城人员之一，好像是个护士。 哦那应该没事了。 专业人士，值得信赖。讳疾忌女医，十分不可取。医者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旁边的沈苓自不必多说，相互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 周游心里可算好受了一点。 一个是医务人员，一个是同患难共甘苦也坦诚相对很多次的老铁，问题不大。 沈苓肯定不会用看黄豆芽的目光重点观察我，她不是这种人。 就在这时候，他又注意到了旁边立着的自己的手机。 他在手机屏幕里看到了个对着镜头的目光时而闪躲时而专注，漂亮得很是过分的陌生女子。 看着女子身后的远处背景，应该是个规模不小的实验室，还时不时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 他还注意到了手机屏幕角落的小窗，证明手机一直都开着视频通讯。 哦不！ wtf！ 算了，社会已经快没了，先死了。 应该……也许……大概不存在什么社死的概念了吧？ 算了还是让我就这么死去得了。 周游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摊牌不装，啥也不管，先赶紧抬手挡住脸。 脸要紧。 衣服裤子什么的，还是自己穿吧。 很遗憾，他的捂脸行动惨遭失败。 他的双手根本动不了，一点力气也没，就跟做了全麻一样。 人麻了。 算球，人死迪奥朝天。 我是病人，我不是人，就这样吧。 周游默默别过脸，闭上眼。 他认命了。 生活就像那啥，既然不能反抗，倒不如…… 等等！ 不对劲！我不能！起码现在不可以！ 绝！对！不！行！ 算了这都是荷尔蒙在作祟，激素分泌引发的肌肉纤维紧绷属于植物性神经控制。 非战之罪。 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三清老祖在上，证我青白，阿门。 忏悔失败，给阿姨上杯卡布奇诺，全体起立！ 罗荨：呃…… 沈苓：图钉战士一生不弱于人！ 周游：救救我救救我。 …… 少顷，沈苓和罗荨终于各自忙完。被重新穿上衣服的周游暗吐浊气，可算重获新生。 罗荨此时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沈苓稍微耽搁了一下，走到周游旁边，似是自言自语，又是吐槽地低声嘟囔道：“你这家伙，平时看着正经人，结果是假正经，都睡昏迷了还怪不老实，做什么梦呢。” 周游嘴角暗抽，根本不敢也不想搭话，只想装死。 他又听到，那边手机屏幕里的漂亮女生开口了。 这女生竟是在为他开脱，“沈小姐你可能错怪周游了。目前我们对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的相关研究才刚刚开始，没有形成科学系统的结论。我只能推测，这应该也是被动的生理反应体征之一，也属于人体打开限制器，承受超限负荷的后遗症的范畴。” 沈苓琢磨一下，点头，“也对。多谢华老师解惑。” 漂亮女生再笑道：“沈小姐你客气了，我们俩年纪差不多，你就叫我的名字华音吧。” 沈苓：“那行，华音你也叫我沈苓就行。” 华音想了想，再悄悄通过情报部门提供的周游所在公司的人员档案，调开沈苓的讯息快速翻阅了一下，发现沈苓也是个五年完成本硕学业的真·学霸。 华音立马起了更多交流的兴趣，再道：“其实昨天开会时，有一位在现代生物学、古生物学、生物史学和人类学上造诣极高的老专家曾经做出过大胆推测。” 沈苓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兴趣，觉也不去睡了，赶紧在旁边坐下，“什么推测？华音你可以告诉我吗？” “老专家认为，生物进化的过程中既有自然选择的作用，也有生物为了适应外部环境而进行的既本能又主动的改变。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进化论不必多说。另一个主动进化的理论也很有科学依据。” “典型案例就是家猪的快速野化。野化后的家猪在体态上的改变就不用多说了，重要的是其性格也会陡然剧变，更富有攻击性，也更狡猾。” “再比如，盲人异常强大的听觉，失去双腿的残疾人的更强大的臂力。” “这种种案例表明，哪怕是同一个生物个体，其体内基因库里也存在多种选择，只不过伴随生长环境的动态变化，生物自行在多种选择里不断做出适应当下环境因子的选择而已。” “最终，无数次本能选择形成了不同的个体。” “这一次，人类体型因超自然现象而缩小，逼迫着人类这个物种不得不立即跳出原有的舒适区。哪怕我们生存的环境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变化，但由于我们自己变小了，相对意义上的剧变却已经发生。” “属于人类的庞大且完整的基因库中，原本那些被隐藏的基因已经本能地感知到这相对剧变。这剧变的目的因，依然是得到更好的生存权利，维持种族的繁衍存续等等永恒的目标。” “因为体型更小，人类个体在野外单独生存的能力下降，所以人类性格中倾向于团结同族的那部分正在快速复苏。” “人与人之间会更容易产生亲近感。人类会更倾向于回到相互联系更为紧密的社群生活。这是社会的需求，也是每一个个体的需求。” “同样，因为体型更小，地球必然可以承受数量更加庞大的人口。人类的繁衍本能也会在无形中快速提升。” “简而言之，就是人的欲望增强了。” “欲望增强与上一个社群化的倾向并不矛盾，反倒相辅相成。” “更快地繁衍出更多人口，本来就可以迅速填补如今对人类相对空旷地球。” “周游是目前我院发现的第一个打开限制器的人。显然，他的表现完全符合老专家的推测。这让他即便处在意外导致的昏迷状态，也有强烈的生理反应。” 华音一口气说了很多。 沈苓听完，深以为然，“这位老专家真厉害。” 华音嗯了一声，“是啊。我们特别高兴能看到周游的变化，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之前我和我的导师们也都很担心，人类到底能不能扛过这一劫。但现在，周游身上的变化越多，越剧烈，就越证明我们的推测方向的正确。他给了我们信心。我们……一定可以！” 沈苓：“嗯！一定可以！” 装死中的周游只想点赞。 说得好！ 连我都信了！ 燃起来了燃起来了！ 我刚才那是为了人类之崛起而崛起！ 鼓掌！ 第33章 自暴自弃 不过，周游没高兴得太久，因为接下来俩人聊的话题渐渐变得惊悚恐怖起来。 华音：“不过话说回来，专家们现在其实也有些担心。” 沈苓紧张问道：“怎么说？” “众所周知，人类的精子个头极小。现在人类的体积缩小四百倍有余，细胞体积也的确等比例缩小了，但如果精子……” 华音聊到的这话题，当初沈苓原本就和周游闲扯时提起过，沈苓立马插嘴打断，“哦对对对！前几天我还和他聊到过精子库里的精子呢。” 华音倒也没因给插嘴而生气，而是反问道：“哦？那周游怎么说？” 沈苓回忆了一下，面露尴尬，“他说我不对劲。” 华音：“咳咳……那总之我们已经核实过了，冷冻库里的精子没有任何变化。” “那还能用吗？” “不能了，冷冻胚胎与卵细胞同样也完全没有了生物活性。” 沈苓叹口气，“唉。真可惜。那现在新产生的呢？” 在说这话时，沈苓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下意识飘向周游腰间。 “检测结果已经出来有些天了，精子的个头略有缩小，但缩小的比例没有达到四百多倍。男性的单次排精总量减少了。” “卵细胞呢？” 华音：“缩小了，和人类整体缩小比率一致。” 沈苓：“人工受孕的情况呢？” 华音摇摇头，“因为人类缩小得太突然了，不少手术相关的设备还在艰难地改良中，暂时没有进行取卵手术的条件，估计还得等几天。” “倒也对。”沈苓笑了笑，“那自然受孕的情况呢？” 对面的华音稍微脸红，略窘迫道：“呃，这个还没具体测，大概还要再等一段日子。我们单位的一些夫妻同事，那个……正在努力。不过我们做了理论推断，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苓想了想，也道：“虽然单次排精的数量减少了，不过由于其本身缩小比率更低，使得其对雌性免疫力的抵抗力也增强了，最后的胜利者抵达终点的可能性与过去应该差不多。” “是的。” “那华音你刚才说的担心是什么？” 那边，华音的目光一转，似是落到周游身上，“我们对周游身上的打开限制器后的超限状态尚在摸索中，目前还不确定这到底是向前进化的突变，亦或是远古基因库中的人类战斗本能的返古复苏。如果是后者，倒还好，不会有生殖隔离。可如果是前者，就真说不准了。” “坦白讲，那其实是最糟糕的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人类倒宁愿不要这种突变进化。因为这就意味着，人类从此以后会分裂成两个互有生殖隔离的种族，这是一场冲击力不亚于突然缩小的灾难。那太可怕了。” 沈苓闻言，也悚然一惊，满脸紧张地看向周游，“这……” 闭目装死的周游本人听到这，那也慌得不要不要的。 沈苓华音二人陷入沉默，各有各的焦虑与担心。 华音：“不过你也别过于担心啦。我说那个有点医生的危言耸听的味道。从我个人的专业知识的角度去分析，我认为返古复苏的可能性更大。” 沈苓：“希望如此吧，唉。” “别垂头丧气的啦，现在平白担心也没用。”华音劝道：“现在虽然一切都是未知，但好处却是未知的东西越多，出科研成果的速度就会越快，要不了多久，这些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也对。” “实在大不了，真个没辙了，到时候找周游取样测试一下不就行了么。” 沈苓：“呃……” …… 二人一直聊了十余分钟。 疲倦再度袭来，沈苓打个哈欠。 对面的华音见状决定结束话题，“沈苓你太累了，先去睡觉吧，改天再聊，我这边有你的电话号码和微信，我加你了。” 沈苓应道：“好，再见。改天聊。” “再见。” 说完，沈苓起身走到旁边，很快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这边，周游眯缝着眼看沈苓睡着，暗舒口气。 可算蒙混过关，解脱了。 这时候，周游觉得后背有点痒，下意识侧翻身子，抬手想挠。 位置稍许有点高，不过还好，伸直了手指勉强能够到。 唔，舒服多了。 周游心头一喜。 我能动了哎！ 这是好消息，虽然还是很乏力，不过咱又有了真·主观能动性，不会再被植物性神经反应轻易支配啦！ 但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个坏消息。 手机视频依然连通着，对面那位名叫华音的专项小组联络员正瞪大眼睛，满脸尴尬。 很显然，她发现周游在装睡了。 华音也意识到周游知道她看了全程，更知道周游听到了她的“点评”。 别看她刚才与沈苓学术交流时显得非常冷静且专业，在后面的十多分钟交流里展开分析周游的生理反应时的用词贼虎狼，连取样这种话都大大方方地说出口了，但那只是因为她笃定了周游正在昏迷中，无所畏惧。 但她其实学的是生物学，而不是医学，并不是谈性如飞灰湮灭的恐怖医学生。 现在，她立刻便有种做了坏事被抓个现形的窘迫感。 白生生的脸立马就红了一大片。 幸好她用的手机前置摄像头自带美白滤镜，不然真得暴露。 她现在很慌张，但却强撑着。 殊不知周游这会也挺尴尬。 本来嘛，如果继续装下去，装作无事发生，接下来大家还能当朋友，正常交流。 可鬼知道沈苓都走了，你怎么还看个不停了呢，也没点自觉。 你这人也太不见外了吧。 这下好了，都穿帮了吧。 既然已经败露，周游索性心下一横，大大方方盘腿坐起来，直面着镜头，挥了挥手，“华音同学，你好。” 他心想，反正都没脸了，我就跟你拼了。 那边华音心头虽然如同打鼓，但毕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佳联络员人选，心理素质过硬，尽管脸上红得发烫，但神情居然如常，“周游你好。我是华音……来自……” 正式的自我介绍完毕，又把前因后果讲了，算是正经认识了。 也利用这空挡，华音慢慢把心情调整了回来。 这边，周游道：“原来如此，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们，也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麻烦你务必代我向老教授道谢，救命之恩牢记于心。” “好的。”华音点头，“不过你也不用道谢，应该是我们对你说谢谢才对。你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研究参考，一定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帮助。” 俩人就这般各自绷着，客套着，先前的尴尬气氛渐渐冰消雪融。 毕竟，在场俩位都是正经人，到底还是知道正事要紧的。 第34章 当个人吧你们 华音再道：“周游你的确带来了很大的启发。现在另一个项目组准备以你激活超限状态的过程为模板尝试推广。接下来，将会有一些特种战士尝试复刻你的过程。” “嗯？复刻我的过程？”周游神情一凛，“他们也会与猫或者狗这样的动物放单？” 华音：“是的。等会我们先做你的运动能力论证实验，论证有效后，会先小范围推广。” 周游皱眉道：“那生殖隔离实验呢？” 华音：“呃，也会做。我看看研究院的共享时间表，哦！好消息，医械所那边来了一群生力军技术人员，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做人工胚胎实验了。” “那就好。”周游也放了心，旋即又皱眉道：“可我这件事的确很危险。到现在我都在后怕。我能活下来有很大的偶然因素。再来一次，我觉得我生还率或许也不到百分之五十。” “的确危险。放心吧，能被选上参与项目的，肯定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但不管再精锐，实验的特性也决定了完全没有安全保障，因为必须把人逼到无从选择的绝路才行。” “是的。”华音叹了口气，“不过，我们的军人从不会退缩，不是吗？” 周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需要答案。 他心里都明白，什么都明白。 会有人因此而死。 这是一定的。 但如果成功了，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活下去，也是一定的。 周游心头又不禁想起一人来。 那是他的发小，名字叫吕鹏，去部队好些年了。 吕鹏好多年才回来一次，最近一次回来正是前年过年。 当时俩人小聚了一下，周游问他在哪当兵，等哪天自己去旅游时找他玩。 吕鹏只嘿嘿着摇头，表示部队有纪律，不让说，是机密。 不过吕鹏还是很骄傲的告诉他，那是一支非常非常精锐的特战队，即便放眼全国，哦不全球，都能排得上号。 周游当时还调侃他，你就吹吧，牛都被你吹上太空了。 吕鹏也只笑而不语。 但后来有一次，周游刷社会新闻时，刚好看到雪豹突击队的队员在全球军事比武中夺得多项冠军。 其中拿下步枪精准快速射击单项个人冠军的战士在网上公布了一张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凌厉眼睛的照片。 与照片的主人一起长大的周游只看一眼，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他当时大吃一惊，张大嘴巴合不拢。 这天生断眉，铜铃一样的牛眼睛，不是吕鹏，还能是谁呢？ 华音说本次实验的选拔标准是精锐中的精锐，吕鹏所在的雪豹又在驻扎于首都。 周游不禁暗想，这家伙会被选上吗？ 雪豹……单项全球冠军…… 可能性很大！ 你……能扛得住吗？ 应该能吧，毕竟你丫从小就比我能打。 妈的你丫可不能死啊！ 都说好了，后结婚的必须给先结婚的封个超大红包。 你特么别想赖账！ 见周游想事情想得出神，华音主动再说道：“算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相信你也知道，只要不存在生殖隔离，复现你的蜕变过程，这有多重要。牺牲，是值得的。” 周游勉强收敛心情，用略沙哑的嗓音说道：“嗯，我都明白。不过我认为牺牲到底值不值得这个话题，不该从你我口中说出来，而是那些志愿战士自己去决定。” 华音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微微点头，“明白了。对不起。” “没事，不必和我道歉。” “嗯。另外，你从发烧到康复的过程也极有参考意义，将来我们可以把你从发热到降温的整个过程公布出去，争取让这件事变成社会常识。会有很多人靠这常识活下来。你也会成为很多人的救命恩人，像超级英雄一样。” 周游倒是给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过誉了，我没想那么多。哦不，我没那么了不起。” “不过，我们希望在此之前你不要主动公开你的抢救过程，好吧其实你以及你家人的社交媒体，还有你的车所在区域的所有手机都已经被暂时监控起来了。” 周游再点头，“我懂，生殖隔离风险的问题。我理解。人类不能再承受第二个灾难了。” “理解就好。不过就算有生殖隔离其实也可以……算了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华音的语气里稍微透出股如释重负之感，“反正到时候确定可以公布的话，也由我们这边来执行。对你的治疗过程已经被我们全程录像，目前我们研究院有一个项目组正在进行标准分析。将来做成教学视频进行全国公示也会由我们来主导。” “什么？”周游立刻打断她，“全程录像？项目组？标准分析？全国公示？” 周游表示自己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他终究还是没绷住，“做人不能……起码不应该……你们多多少少还是该当个人吧？起码不能全国公示啊！” “哦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会肯定制作成3d动画，也会加上内裤，脸部特征也会换成平均脸。不会被人认出来是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游长舒口气，连拍胸口。 这天给聊得，刺激！ 仿佛过山车。 他又缓了十来秒，才再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就算是你们研究院的内部学习研究资料，可以也给我的脸打上马赛克吗？” 华音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但给脸打马赛克其实没什么意义。你自己在抖音上发的那视频里也露脸了，所里大家都知道是你。不过别的某些地方肯定会打马赛克。” 周游长叹一声，“唉，也行吧，记得要厚码。有些人会用ai修复马赛克，非常缺德。” 那边的华音又僵了一会，才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得直掩嘴，“现在哪有人这么无聊，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确认一下，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 说着，华音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笔记本，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端庄很多。 周游也严肃起来，心道她这是要问正事了。 没什么好说的，全力配合就完事儿了。 参与这项目，不说图名利，现在所谓的名利都没什么意思，但的确是造福人类，意义重大。 “你说。” “咳咳，就是刚才……”不曾想，前一秒还一板一眼正经得仿佛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华音一开口就破了功，甚至有些结巴，“一开始，你有那什么反应的时候，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周游嘴角一抽，“这很重要吗？” “重要。” “好吧，醒着！”周游两手一摊，在说这话时目光下意识往挡风玻璃上飘，眼神相当游离闪烁，老心虚了。 华音唰唰唰记录下来，“那你应该听到我所说的那位老专家的推断了。你怎么看？欲望有确实增强吗？” 周游：“啊这……” 华音：“这问题非常重要，请认真思考后再回答。咳咳，不要有什么羞耻心，我都理解。” 周游咬牙，“行，我仔细想想。” 他这一想想，整整用去十分钟。 第35章 超限状态 “不太确定，我以前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但我认为，以我的本性，在那种情况下不该出现生理反应，起码不该那么快。从心理学上讲，当时我内心完全没有快感，只有尴尬与窘迫。所以我认为老专家的推测有不小的可能性，人的本能冲动被放大了。我给本能支配了。” 华音：“真不是为了掩饰和狡辩？” “真不是！人格担保！” “那好，我先就这样记录。对你这种现象的分析属于另一个项目组，偏心理方向与人体激素方向的，等有初步结论，我会通知你。” “好的多谢。” “现在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你恢复得怎么样了，可以起来做一些剧烈运动吗？” 周游捏了捏拳头，再原地用力晃动手臂，“可以。” “那好，专项小组已经准备就绪。现在我们就来测试一下，你到底能不能复现击败白猫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无人机的摄像头性能比较好，你就用无人机录制视频，然后再发给我。” “没问题。” 三分钟后，满头大汗的周游停下动作，然后将视频发给了对方。 在这三分钟内，他分别测试了直拳、摆拳、踢腿、垂直起跳等不会发出太大声响的原地运动。 此外，他还尝试了将手机放到打开的眼镜盒里，再把盒子整个举起来的操作。 举起之后他竟觉得游刃有余，索性再到旁边随便抓起台手机。 两台手机一起放入，加一个盒子的总质量超过六百克。 他竟也用抓举的姿态给起来了。 他此时体重仅有两百八十五克。 这意味着，他举起了两倍体重还有多的重量。 要知道，周游自己原来体重所在的69公斤级奥运冠军的挺举水平，一般也就自重2.36倍左右。 周游可从未练过举重，姿势与发力都不标准，使用的也是眼镜盒这种不便抓握的重物，而不是举重运动员惯用的杠铃。 再给他稍微练练，他怕是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吊打过去的奥运冠军妥妥的。 此外，虽然没有测试诸如短跑冲刺和折返跑等项目，但他在别的测试中也都用尽了全力，拿出了正常状态下的极限。 专项小组那边应该可以根据这视频提炼出足够的参数来。 其实都不用等专家组的分析报告了。 他知道自己变得不太一样了。 自家事自己知，刚才他垂直起跳摸高高度竟达到了接近5分米。 他的身高是23厘米，他的垂直弹跳达到27厘米，达到身高的1.17倍。 之前他测试时，垂直起跳的高度也只有自身身高的一半多一点，如今这是质变。 再说出拳与踢腿，他也能明显感觉到拳速与轰击的力道比之前大了很多。 唯一的缺陷是这种不留余地的全力爆发似乎给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才只高强度运动了三分钟，身上的疲惫感就仿佛过去慢跑了一个小时。 视频发过去只等了不到五分钟，华音又把视频通讯打了过来。 接通。 华音脸上写满喜意，情绪格外亢奋激动地说道：“刚刚我的同事们已经完成了数据分析。你做到了！” 周游也大喜过望，“真的吗？完全一致？” “也不是完全一致，只稍微有点差距，但差距不大。你的确保留了相当大部分打开限制器之后展现出来的瞬时运动能力。而且我们认为，这差距并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目前处在非常安全的环境之中，肾上腺激素的分泌并未增加。” 周游重重点头，“有可能。” “经过综合估算，我们可以认为当前的你在绝对运动能力上，甚至强于体型缩小后的职业格斗选手。只需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你应该可以达到类似于我们的灵长类亲戚大猩猩的程度，可以举起三倍自重的物体。” 周游思索了一下，“的确有可能。我还能跳得更高，我的出拳发力技巧也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哪怕我赤手空拳，在面对体型接近的老鼠时，我认为我也有一战之力。” “是的。还有第二个好消息。” “其实从我们看到你的视频后，就第一时间展开了试验，一名首都区的特战队员在半小时前用定制战刀击毙了五只围攻他的老鼠，并在五分钟前也出现了高温发热的迹象，和你当时一模一样。成功了，周游！我们成功了！你这的确不是特殊个例！我们见证了历史，人类果然再次开启了进化，也是蜕变。” 周游想了想，“未必是进化，也可能是运动能力上的返古。在人类没有掌握这么多生产工具时，远古的猿人本来就有不输其他灵长类亲戚的运动能力。” “哦对对对，是返古，我们都希望是返古。”华音立刻改口，“不能过早下结论，这不严谨。哦，又有新的消息。” “是边境驻防部队的军人，部队营地刚刚被黄鼠狼袭击，只有两名战士支撑到了救援抵达。这不算是好消息。不过这两名战士现在也已经开始发热。” 华音的语气变得稍许沉重。 原本兴冲冲的周游也沉默了下来。 华音缓了一阵才继续说道：“专项小组刚刚接到通知。组长让我转告你，研究院已经正式确认这种现象，并将其正式命名为超限状态。” 周游嗯了一声，“超限状态，不错的名字。” “那行，今晚就先这样吧。你的确应该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不管是哪方面的进展，我都会及时通知你。回聊。” “好的，改天见。” 挂断通讯，其实并没有睡意的周游站起身来，在仪表台上来回踱步，然后站到了挡风玻璃前，跟随车灯看向远处。 难怪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周游此时的神态与动作，倒与不久前的周岭生一般无二。 车子已经被沈默新开上了省道，接下来的道路会通畅许多。 在相对平坦的省道上，开了远光的车灯也照得更远。 周游暗暗用力捏拳，仔细感受着超限状态下的新力量。 他暗想，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更好地战胜这场灾难了吧？ 至于生殖隔离的问题，虽让他略感忧心，但他却又本能地往好的方向去想。 没理由的，我怎么可能发个烧就变得不是人了嘛，那不扯淡么。 总之，等重新站稳脚跟，人类的人口是不是就能和我当初与沈苓闲聊时推测的那样，快速繁衍并达到万亿人口的规模。 我们是不是就能建成生态飞船，去往原本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半人马座？ 对文明而言，这是灾难，是风险，但也是机遇。 对我个人而言，我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全部，并且必须做到最好。 周游猛转过身，顺着usb线滑到档杆台上，再拿起沈苓的手机，解锁，并在笔记中翻阅起了先前沈苓统计的人员信息来。 距离到家只剩下不到半小时，得抓紧时间了。 不管是调查什么样本，数量基数大到一定的程度后，就总会有惊喜。 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现在这些搭便车的乘客没有一百，却刚好八十。 周游花了十分钟时间迅速扫完人员信息统计清单。 他一边扫，一边复制粘贴，将筛选出来的人员信息发到自己微信上。 最后他一共挑出十余人来。 其中就有罗荨的资料。 他先前曾听沈苓提过一嘴，父亲打算回县城后立刻对罗荨的父母组织救援。 这就挺好，所以罗荨的资料直接略过。 第二位重要人员。 白幽幽，女性，22岁，东华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大四学生。母亲是本地人。父母长期出差海外，目前也不在国内。这次她回光明乡是为了代表一家人参加亲戚的葬礼，没想到遭逢巨变，被困在乡里了。 第36章 三国志，开局白嫖鲁肃 他一边扫，一边复制粘贴，将筛选出来的人员信息发到自己微信上。 最后他一共挑出十余人来。 其中就有罗荨的资料。 他先前曾听沈苓提过一嘴，父亲打算回县城后立刻对罗荨的父母组织救援。 这就挺好，所以罗荨的资料直接略过。 第二位重要人员。 白幽幽，女性，22岁，东华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大四学生。母亲是本地人。父母长期出差海外，目前也不在国内。这次她回光明乡是为了代表一家人参加亲戚的葬礼，没想到遭逢巨变，被困在乡里了。 白幽幽的亲戚原本希望她留下。 她也一度动摇，但向来独立，极有主见的她最终还是决定无论如何要去县城。 白幽幽知道在海外的父母恐怕很难回来团聚了，但并不愿意放弃希望。 如果有机会，她甚至现在就宁愿飞到海外去。但这显然不现实，只能在焦虑中等待消息。 至少，她想得到父母依然健在的消息。 但她也认为接下来大概率会出现大范围断电断网，在农村里的通讯会困难。 因此，即便她在县城内没有别的亲戚，也想无论如何都要先赶去县城。 这样无论是联系父母还是想办法再去往省城，都更现实些。 沈苓统计的信息没有这么仔细，只有些关键词，不过周游还是根据这些关键词分析出了白幽幽的状况，并对其进行了心理侧写。 在档案的最后面，沈苓还给对方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的白幽幽穿着身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精致短打扮，很是清爽干练，与众不同。 她竟用剖开了的麻将席竹片缠绕着上身，做成了个稍显宽松，但绝对有防护力的胸甲。 她还穿着裙子，但这裙子更离谱。主要材料同样是麻将席竹片，被切削数个带有弧度的甲片，组成了层叠甲裙。 这般造型，除了没有肩甲、臂甲与头盔，分明就是骑士王saber的重甲作战形态。 在看到她这套装束时，周游瞳孔猛缩。 你这学的真是服装设计？ 你这服装正经吗？ 怕是在古代会杀头的那种服装吧！ 他立刻有种以前玩三国志，单城菜鸟开局，结果出门就探索出并招安到鲁肃，然后军工业立马大发展的感觉。 先前这群人一起上车时，周游并没有注意到白幽幽。 那是因为当时她用了一个大斗篷把脖子往下全遮了起来。 沈苓拍照时应该专门让她脱了斗篷。 第三位重要人员。 林曜，19岁，职高生，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奶奶在县城长大，与其他亲戚关系较为疏远，几乎没有往来。 他这次回乡是为了给父母修山。 林曜在职高主学的车床机工专业，也接触过一些铣工和钳工的基础知识。 沈苓在备注中特别标明了，她认为林曜性格老实忠厚，也有明显的自卑型人格，不过专业学得不错，据说已经被企业提前选中，只可惜现在没机会去上班了。 什么也不说了，周游表示，这位林曜的爷爷奶奶，我救定了！ 罗荨、白幽幽、林曜，是周游分出来的第一档次，务必要尽最大努力留下来。 除上述三人之外，第二档次另外还有建筑工人、五金店个体商户店主、菜市场卖肉屠夫、酒店厨子、饭店女服务员、学校教师等数人。 这些人的情况各不相同。 有些人的技能或背后的资源极有价值，但分析其家庭关系，觉得拉拢难度有点大。 还些人的拉拢难度很低，但价值却又没高到让人一眼心动的程度。 所以只能划到第二档。 至于第三档，就是没有被周游筛选出来的剩余近七十人了。 他也会试着邀请，但不会那么迫切。 周游看完资料后，稍微原地静坐了一会，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白幽幽的照片，试图通过对方的外部形态，以及拍照时的微表情，尝试更深度地揣摩对方性格。 分析一阵，周游自觉已有相当把握，当即起身去往后排。 八十人分成七八个人群，分别零星散落在后排各处。 绝大部分人此时正在睡觉休息，只有少部分人醒着。 周游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白幽幽。 因为她相当不合群，一个人坐在后门扶手箱上的储物盒边缘处，脚放在储物盒里，肩膀靠在门板上，仰头望着天窗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游三跳两跳便来到白幽幽所在的后排车窗下，轻咳一声，对着上面喊道：“你好，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 非常标准的搭讪套路，周游自觉发挥不错。 “你们烦不烦啊，我都讲了好多次了！其他盔甲我都给我亲戚了！我现在只有这一身，没有更多。想让我帮着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总不能白干活吧，总不能让我自己去找材料吧？” 万万没想到，周游这一句搭讪竟捅了马蜂窝。 白幽幽就跟吃了枪子似的，猛直起身来，对着下面就一顿劈头盖脸狂喷。 周游也给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一震，很是无语地抬头向上看。 上面的白幽幽也终于借着车里的阅读灯看清了下面的人，发现下面的人竟是本次列车的真·车主，更是那个靠着一根缝衣针单枪匹马逼退白猫的猛人，心头立马咯噔一声。 完蛋，闯祸了。 不行，我得赶紧修复关系。 白幽幽心里这般想着，双手用力一撑，跳了下来，落在周游面前。 周游也终于能近距离端详白幽幽。 她和照片里看起来还是不同。 她个子不高，目测顶多只有20厘米多一点点，比护士罗荨还矮点。 不过，她肯定比罗荨丰满很多，哪怕有麻将席铠甲的遮挡，也能明显感觉到铠甲的倾斜角度不对劲。 她应该有专门打理过发型，一头蓬松俏皮的深棕卷发披散在肩上。 她的皮肤很白，肤质也很好。 眼睛很大，本该是可爱的模样，但她眉毛似乎刻意修过，略显凌厉，配上明显的瓜子脸，以及那满脸不耐烦的神情，就差没把生人勿进四个字刻脸上了。 照片中，似乎因为面对的是同性，也是个大美女的沈苓的缘故，她显得比较温和。 真人却完全不同。 在周游打量白幽幽时，白幽幽同样也在观察周游。 第37章 这个鲁肃有大病 白幽幽在尝试将眼前这个人与先前自己看到的战斗视频中的人合二为一。 坦白说，这有点难。 早先在跟随大部队从派出所的车往混动越野走的路上，她听别人说要把大家带回县城的车的车主单枪匹马逼退了野猫时，她根本不信。 她坚定地认为这只不过是政府为了安抚深夜赶路的众人，而炮制出来的所谓善意谎言。 她在cos圈有个朋友是宠物店的店主，也时常去宠物店蹭猫，她知道猫这种动物的运动能力有多强。 宠物店里那些还都是被驯化之后战力下滑的家猫。 野猫的战斗力至少还得上调两个等级。 正因着这种质疑一切的心态，所以在她亲眼看到完整视频时，心理受到的冲击却更大。 完整视频是从黑白灰三只野猫冲击水桶装甲的时间点开始的。 她也才刚躲在水桶装甲里面走完那段路，所以在看见三只猫突然窜出时，立刻感同身受，心脏砰砰直跳。 在看见白猫与灰猫联手掀翻二号装甲车时，她更是紧张得捂住胸口，不能呼吸。 她觉得完了，车里的人都死定了。 所以在她听到周游命令无人机压低高度，并表示要将装甲车翻回去时，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猫的恐怖不必多说，可周游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偏偏竟做到了。 但接下来无人机失控，原地静止，周游落入险境。 她紧张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但最后周游却赢了。 哪怕已经事先知道结果，可在看完那视频后，她也依然有种虚脱感。 白幽幽无法否认，哪怕自己很讨厌异性，但其实讨厌的只是那些满脑子淫秽思想却又自我感觉良好的淫虫，却对周游讨厌不起来，甚至还隐隐有些崇拜。 周游先前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敢与善良，更证明了他的强大。 所以在发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周游时，她便已经有些紧张得说不出来话了。 现在站在对方面前，白幽幽也根本不敢看对方的脸，目光只在周游的躯干与四肢上游弋。 她心想，这人到底怎么长的，滑铲攻猫那一下到底怎么做到的？ 不行，我刚才太不礼貌了，我接下来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话，得修复我的形象。 这边，虽然已经见识到这女孩恐怕不太好打交道了，但考虑到对方毕竟是“鲁肃”，周游决定原谅她的无礼，先开了口，“白幽幽你好，我叫周游。很高兴认识你。” 听着他温和的语气，白幽幽心里又咯噔一下。 他好温柔！ 该我发挥了！ 我一定…… 白幽幽：“哦很高兴？到底有多高兴？你说点伤心的事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呢？” 周游：“……” 白幽幽：“……” 妈耶！ 我这破嘴！ 我怎么还没毒死自己？ 周游瞪大眼睛，愣在当场。 他活了二十四年，不说见多识广，但勉强也算阅人无数，是真没见过这种每一步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仙人。 他也给整不会了。 以至于他心头开始寻思，不如算球，强扭的瓜不甜，爱死哪去死哪去。 看这人的性子，只怕就算暂时拉拢过来也只能是个刺儿头，甚至会破坏团结。 于是乎，周游索性苦笑着摇头，“看来你现在心情不太好，那我们回头再聊。” 白幽幽急了。 她寻思这可不行啊，让他这样走了，我岂不是形象尽毁？ 我得把他留下。 我要努力！ 相信自己，白幽幽，你可以的！ 我要好好回忆一下，以前在cos群里和人口嗨时是怎么交流的。 我在cos圈，多少还是有些朋友，这证明口嗨聊法可以一战！ “说吧，三更半夜的找我到底干嘛？我知道你肯定不像那些人，不会想抢走我唯一的防具。你该不会是刚刚剧烈运动了一场，想调剂调剂心情？玩个车震？”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钱，因为我超润！你别解释，解释等于掩饰，我可太了解你们这些老色批了，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卡裆。现在你说回头聊，是发现我不好撩，想跑？” 白幽幽这套口嗨连招一出口，她自己和周游都傻眼了。 周游心想，算了，这人有大病，绝绝子症，确实不能留，弃疗吧。没治了，赶紧趁热埋，还能听个响。 念及此，周游也不忍了，得罪人就得罪人吧，索性摊牌嘲讽道：“我说为什么你这么不合群呢。原来是因为你过于变态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等到了县城你爱往哪润去哪润，我不奉陪。告辞。” 说完，周游立刻转身。 白幽幽伸出手想抓他，没抓着，只能见着他越走越远。 她是又气又急又委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再说点什么力挽狂澜，但脑子里却一团浆糊，只能把语言组织交给本能。 “你给姑奶奶站住！不把话说清楚你不准走！你到底找我干嘛！不然我把你挂网上说你性骚扰！” 周游倒吸一口凉皮，回头给她比出大拇指点了个赞，“人才！世界女子拳坛没你的名号我绝对不服。” 顿了顿，周游稍微自我冷静了一下，再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我看了你的个人档案，你是学服装设计专业的，对吧？” 白幽幽心里暗暗开心。 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从现在开始，我将会和他正常交流！ 她双手抱胸，微微偏头，梗起脖子，“对，我学服装的，怎么的吧？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做衣服？如果你诚心诚意地恳求我，我才会大发慈悲地……” “我真服了。你到底是有多想被我踹下车！” 周游这回是真裂开了。 他一贯自诩是个有涵养，有容人之量的人，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原来人类本没有所谓的涵养。 一切涵养都是虚妄，只建立在打交道的对象不够欠揍的基础上。 现在他真快忍不了了，很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当一回恶人。 “呃……”白幽幽愣了愣，马上反弹，“有什么了不起，下就下，天底下又不是就你……呃……” 某种意义上，周游的发飙算是拯救了白幽幽。 嘿！ 白幽幽突然就发现自己能稍微管住嘴了，就是这么神奇。 第38章 否极泰来【加更】 “好汉饶命啊！我想明白啦！我不想死！对不起我错啦~~~！你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冷静一点，行吗？算我求你了。” “哦好的。” 周游终于等来了正常交流的机会，一番普通寒暄后，他对白幽幽的情况进行了深入浅出的摸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白幽幽的确在东华大学读服装设计本科专业，并且专业成绩长年全班前三，早早便开始在专业课老师开的公司里担纲主设。 除了本专业的事情之外，她自己还出于爱好与捞外快的双重需求，打进了cos圈，接一些cos服装道具订单。 由于她专业能力过硬，很快便打出名气，不少知名coser专程找上门来开高价请她做一些高难度的精致道具。 于是，她又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铠甲领域。 接下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与沈苓这女同志莫名喜欢上电烙铁一样，白幽幽这原本身高只有155厘米的合法萝莉蹭地就迷上了铠甲领域，连导师那边的工作都给辞了，猛学了一阵，竟也颇有建树。 在她回乐来之前，甚至刚接了一部大投资古装电影的数十幅将军铠甲的外包活，那可是要登上大荧幕的高度还原订单，必须做到用工考究，原汁原味。 坦白说，聊透之后，周游觉得哪怕这人脑回路过于天马行空，思维模式乱得跟测不准的电子似的，也得把人给留下来。 见现在气氛正好，周游果断提出邀请，“我知道你想和父母团聚，但考虑到现在复杂的现实状况，我认为你与其想办法出国，还不如留在乐来等父母回来。” 白幽幽嗯了一声，“我是有这么想过啦。毕竟现在全世界哪里都乱糟糟的，非洲那边通讯也不畅通。其实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打不通我爸妈公司的电话了，给他们发微信也没回。所以就算我真能坐上去非洲的飞机，只怕也根本没办法找到他们，只会把自己也陷进去而已。” “我很清楚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呆在乐来，然后等他们的消息。我想进城，的确也是怕将来农村里信息不畅通。” 周游：“既然如此，那我向你发出正式邀请，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刚才我说要把你踹下车只是想吓唬你，让你恢复正常沟通的能力，希望你不要介意。” “呼呼……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来真的呢。” 危机解除，下一秒，白幽幽立马恢复正常，哦不正常，连连拍着胸口，“我就说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舍得把我这种大胸合法萝莉曝尸荒野呢。虽然你周游的确是条好汉，但你也不能免俗嘛。” 周游眼前一黑。 这人…… “哎呀，让人家加入你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你不可以对人家做羞羞的事情喔。” “再一次，请你正常一点。” “咳咳，不好意思我刚又鬼上身了。”白幽幽赶紧收敛。 但这次收敛不是很成功，她本想一口答应，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其实我认为政府安置点那边人肯定更多，政府给的支持力度肯定也更大。虽然从个人感情上讲我是很想投靠你啦，但我更希望早点联系上父母哎。所以，如果你肯求我的话……” 周游强压怒气，“先前我那个视频，想必你也看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对付白猫的过程中展现出来的，是超越当前人类极限的能力。我已经与华清大学那边的国家级实验室展开合作，他们将我当时的状态命名为超限状态。而如今，我已经可以将超限状态常态化。接下来我与国家实验室还会继续合作。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白幽幽心头直呼，强啊兄台，嘴上：“哎呀你这人，要不要在脑门上刻个匾，写上国家实验室官方合作单位？” 砰！ 周游一拳打在旁边的车门板上，然后强行挤出一丝堪称狰狞的笑容，“不要紧张，我只是在给你展示超限状态的能力。” 这货的嘴可真不是一般般的毒，小嘴怕是抹了氰化钾！ “算了先就这样，等到我家你再看看就明白了。多说无益，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想通。” 这回，他真绷不住了。 顺带的，他刚才那重重的一小拳拳把本来在睡觉的不少乘客也吵醒。 众人纷纷抬头往这边打望，周游正好看到了林曜。 他立马转头直奔林曜。 这可好，他只用了一句话。 “林曜，我是周游。这台车的主人，也是你先前看到的视频中与白猫搏击的人。等到了县城，我可以帮你去把你爷爷奶奶一起接到我家来，你觉得如何？哦对了，我家里还有一台迷你数控机床，你会用吧？” 林曜：“谢谢周先生。我会。”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继续休息吧。” “好的谢谢周先生。” “不必客气。” 聊完，周游几乎爽得打了个哆嗦。 这突然一下子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令他如释重负。 可算否极泰来了！ 在周游与林曜快速勾兑时，白幽幽全程就跟个幽灵似的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但又不敢上前说话，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周游的背影。 周游着实也不想再理她，不然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给人掐死了。 听着周游与林曜用短短几句话便搞定了自己看来那么艰难的事，白幽幽心头简直酸得ph值小于0.1。 她好羡慕，到底要多么擅长聊天的人才能像林曜这样，总共只用六个字就加入的啊！ 接下来，周游再继续去找其他人。 白幽幽没再跟着了，而是就蹲在那里，用学渣看学霸的幽怨眼神死死盯着林曜。 对第二档人才的邀请同样轻松，虽然没有邀请林曜那么迅猛，稍微费了些唇舌，且做出了一些承诺，但最终周游还是抢在车子到家之前敲定了六个人。 当他与最后一人谈妥时，便已经听到了自家铁门打开时的震动声响。 周游抬头向天窗上看去。 他能看到云彩的边缘已经隐隐泛起专属于朝阳的晨曦。 天快亮了。 又是一个几乎不眠的夜。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又看到了一天的日出。 第39章 人造氛围感 该让乘客们各自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周游站到前排两个座椅之间的扶手箱上，回头对着后排重重拍了拍手掌，大声道：“大家都醒醒，到县城了！” 他的话音刚落，车里又响起了音乐，是由蒂勒曼-维也纳爱乐乐团演绎的《命运交响曲》经典版本。 这是沈苓的操作。 她还挺会，不去当综艺节目的气氛组组长屈才了。 音乐的音量开得很大，把周游都给吓了一跳。 不过他如今也是猫口余生见过大世面的真·猛男，倒是没哆嗦，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 在后排休息的乘客们被陆续吵醒，纷纷站起来聚集到后座靠背上。 倒也没人抱怨自己被扰乱了清梦。 相反，众人很兴奋。 被困在光明乡这么多天，这些人虽然安全无虞，也没挨饿，但却无时无刻不想着赶紧进城。 现在众人当然兴奋，对这趟车的“列车长”周游自然充满了感激。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此时周游的举动真暗合了某种神秘的玄学意境，就在众人刚集合时，清晨的朝阳突然恰逢其会地从地平线探出头来，开始窥视大地众生，昭示着崭新一天正式开启。 一缕晨辉穿透前挡风玻璃，顷刻间洒满车厢，又照在周游背后，勾勒出他的轮廓，让前方的乘客们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这般光影效果结合《命运交响曲》的旋律，再有车内相对封闭空间带来的重低音效果，竟营造出了一种神圣感与庄严感。 众人的兴奋慢慢冷却，无需周游再次控场，车内悄然安静下来。 沈苓适时的一刻度一刻度地调低音量，直到将其完全关闭。 渐隐的音效再增肃穆感。 此时周游也已经整理完思绪，缓缓开口，“首先，我恭喜大家，也恭喜所有人，我们又多活了一天。” “或许有人会觉得，自己的处境没有那么艰难。只是又过了一天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不曾看到的悲剧，不代表不存在。” “今天我们都还活着，某种意义上仅仅是我们的运气比较好。总之，我将你们从光明乡安全地带进了县城，不管你们接下来作何选择，我都希望你们能继续活着。” “接下来我说一下关于你们的安排。等会我们会先将车停在我家的院子里，我的家人已经为大家准备了简单但却够分量的早餐。” “大家先吃过早餐，休息一下。我们这边会联系政府的安置点，打听清楚情况并与政府部门完成对接后，我们会将你们送过去。”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举起手来似乎欲言又止。 周游知道这人想说什么，但不用对方问，他也会说出来。 “当然，除了去政府安置点之外，你们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留在我家，成为我们这个小集体的其中一员。你们不必立刻就做决定，可以等要出发了再考虑清楚。好，现在是提问时间，请举手提问，一个一个来。好，这一位，你请说，其他人安静。” 被周游点到的一名中年男子踏前一步，大声说道：“周先生，如果我选择加入你们，你可以帮我去接应我的家人吗？” 周游伸出一根手指，“可以，但在你做出更多确凿贡献之前，只会为你专门出动一次。毕竟我们现在的资源与人力也有限。不过在有其他行动时，如果刚好顺路，那我们不会拒绝。” “我明白了。” 中年男子坐下。 这时候又有一个年轻人被点到。 他的问题更为尖锐，“既然周先生你说只出动一次，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政府的安置点呢？” 周游扭头看着他，倒也不生气，只冷静地说道：“我没有求着你留下来。相信在场有不少人已经打过报警电话，结果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政府的确掌握着更多资源，也必然有更多人手，但同样的也承担着更大的责任。” “以现阶段来看，除非有特殊的理由，以及格外紧急的状况，恐怕连专门为你出动一次都做不到。不过我也要澄清一点，我维持这个小集体存在的目的绝非是要脱离政府，而是一种对手中目前持有的资源进行更优化配置的阶段性计划。” “我们依然会与政府机构保持紧密联络，并且随时准备响应号召。我本人也非常愿意加入到政府的其他行动中去，无论是救援行动，还是其他诸如物资抢救、搬运、重要设施维修等等等等，只要用得到我以及我们这个集体的力量，我们都不会拒绝。” “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在将来的某天，我们验证了自己的路线不够可行，也会立刻带领大家前往安置点与大部队会师。还有，即便今天选择了加入，明天也能反悔。这不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提问时间到此结束。我相信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大家下车吃饭休息！决定好之后随时可以来联系我或者我的父亲。” 周游没有做出太多的承诺。 他认为只会有少部分人想要留下来。 但这正是他的目的。 他并不想用大量做不到的承诺去当空头支票骗人，那迟早会遭到反噬。 现在他是需要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真心实意愿意一起打拼的同仁才是真正的核心人员。 冲着优厚条件而来的逐利者，必然会稍有点挫折便立刻背弃而去。 周游自觉尺度拿捏得还不错，但具体效果怎么样，还得后续观察。 周家给客人们准备的早餐朴实且简单，一锅皮蛋瘦肉粥加馒头。 这是足够一百五六十人的份量，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也就过去一家五口正常早餐的量，根本就不叫个事。 在另外七十余人各自排队打饭以及领取馒头屑时，周游带着白幽幽、罗荨、林曜以及另外六个第二档次被邀请者进到周家别墅里参观。 众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在亲眼见到诸如迷你机床、3d打印机、各种芯片集成电路板、树莓派、单晶硅太阳能充电宝、诸葛弩、从沈默新家中搬来的航模相关设备与零件、搬空了中型超市而来的海量库存时，只觉得相当震撼。 白幽幽不愧嘴臭大师，完全不过脑子地说道：“是不是外星人把我们变小的？周游你是不是外星间谍提前收到了风声才准备得这么周全？你是不是故意隐瞒消息，然后想悄悄的发育，再惊艳哦不统治全世界？是不是这样？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周游拳头紧了。 他没好气道：“哥的事少打听，以后也别问，让我抓住了，你就遭老罪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真不能跟这人好好说话。 周游也基本可以确定，白幽幽心头明明已经决定加入，可就这抹了氰化钾的嘴啊，反正反向理解就完事儿了。 白幽幽吐吐舌头，“嘁，我都还没说要加入你。” 周游果断闭嘴。 他真怕再和这人多聊几句，其他人也都想立马细软跑了。 第40章 彪悍的大姑一家 参观完成后，九名直接受邀请者里面没一个改变主意，大多都变得更坚定，只想早点出发赶紧把家里人都接过来。 至于白幽幽，她在县城里一没家人，二来也没主意，不必细表。 在周家一大堆人也各自忙完，正凑在一起吃饭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因为年龄偏大外加身体略微不适的大姑父昨晚呆在家中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又改了一下那台拖回来的老头乐三轮车。 大姑父年轻时也有些手艺，十几岁时学过木工活，跟着师傅做了几年，然后外出打工时做过机械厂的焊工，懂一定机械原理。 正因为大姑父年轻时东奔西走吃过太多苦，落下了病根，等到年纪大了，各种老毛病总按下葫芦浮起瓢，吃药勉强稳住了这头，另一头又来了。 这些年他都不怎么动弹，状况最差时甚至下地都难，好的时候也稍微走两步就这儿疼那儿痛。 所以大姑父在被接过来之后，始终没被安排过活，就是怕现在情况有变，万一哪里又发病了，都没办法去医院，去了也没人治。 可时间一天天地过，大姑父发现自己在缩小后手脚慢慢又恢复了灵活，以前的不少老毛病也不药而愈了，甚至连相对严重的青光老花眼都慢慢好转了许多。 他多次提出想干活，家里人又都不答应。 一直等到周游父子带队回了光明乡，家里大部分男丁也跟着去了，大姑父可算得了自由，夯吃夯吃地干起活来。 姑妈还有家里另外一些亲戚想阻止他，却也失败了，反而给他当场拉上贼船。 忙乎一夜后，大姑父还真干出了些成绩。 他将原本就放在老头乐里的仓鼠箱子彻底改造成了带多个座位的笼式驾驶舱。 大姑父先把这驾驶舱用铁丝固定在老头乐的顶棚下方，高于龙头的高度，这样可以得到更好的视野，也用铁丝做成了绳梯，方便上下。 并且他还改良了老头乐的方向龙头的操控方式。 他将两根麻绳分别栓在左右两个龙头握把上，麻绳再穿过亚克力仓鼠箱底部开出来的两个孔，延伸到里面，且盘绕在一个风筝盘上。 当车子需要转向时，由人来像转动磨盘一样转动风筝盘，便可使得左右两侧的麻绳分别缩短与延长。 在风筝盘的旁边，还牵着另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缠绕在电门上，只要拉动绳索，就能提速。 大姑父竟真把这辆之前需要至少七八号人协同操作才能开动的老头乐改成了只要一人，顶多两人就能驱动的交通工具。 这车目前唯一的缺点是没刹车，但只要够慢，倒也无所谓。 早在周游等人回来之前，大姑父夫妇就已经兴冲冲地开着车出门了。 老俩口当然不是出去遛弯的，是去了县城的另一边。 老俩口只有一个女儿，刚结婚不久，与老公住在县城另一侧的一个新小区里，是一楼。 这对新婚夫妇也确实挺会玩。 在出事那天夜里压根没呆在家中，而是跑自家小区隔壁的酒店里住着，甚至双双关了手机，大抵是想过一个完全不被外界打搅的蜜月。 当天大姑父夫妇俩发现打不通电话，只能硬着头皮去婚房找人，顶着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变矮的巨大心理压力敲了大半个小时的门。 最终老俩口实在没辙，也不能再耽搁，才在其他人的连拉带拽下无可奈何地来了周家别墅。 第二天一早，倒是表姐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老俩口把小俩口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小俩口的心态倒是非常强大，在各自确定其他家人处境尚可后，坦然得很，也膨胀得很。 那边大姑父说了让俩人安心等救援，结果三小时后，这俩真·小人居然极其勇猛地离开了酒店，还回了自家小区。 也是小俩口傻人有傻福，竟无惊无险地到了家门口，更靠着在小区垃圾堆旁捡到的两个吸盘硬生生爬上房门，打开密码锁回了家。 小俩口的理由是酒店房间里的泡棉与矿泉水在昨晚给吃了，现在身体变小后反而没吃没喝。 他们怕继续在这耽搁下去，家里的长辈实在坐不住，强行来救反而遇到别的危险，寻思反正离家也近，索性干脆自个先回。 得知此事后的大姑父又把小俩口痛骂一顿，更后怕不已，再三令五申让这俩人禁止再作妖。 等到今天，改完老头乐之后，大姑父觉得时机成熟，立马出发去接人，甚至没等周游等人回来，出门时也不让其他人通知周岭生，说是小事一桩，就不要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该说不说的，大姑父和表姐父女俩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这彪悍绝对源自血统。 周游也是吃饭时见着大姑父老俩口带着给喷到垂头丧气的小两口进来时才知道的这事。 第二件事嘛，便是他接到了袁亦可的电话。 昨天将袁亦可送回家时，周游曾嘱托她帮忙联系乐来县治安大队队长邓涛，也是袁亦可的表哥，以更准确地提前把握县政府的具体动态。 昨儿袁亦可就打过去电话，可惜邓涛没接。 这很正常。 如果要在如今的乐来县城里评选出最忙的十大忙人，身为县治安大队长的邓涛妥妥官方指定总冠军。 也就是刚才，抽空得闲回到也有手机控制功能的纯电车里休息的邓涛才终于看到表妹袁亦可的电话，并立刻拨了回来。 在得知表妹成功从繁阳返回后，邓涛非常高兴，更如释重负。 其实他舅妈在这些天里已经求过他不只一次，希望他能想想办法，让繁阳那边的同事们去救人。 但他连答应都不敢答应。 袁亦可是在离繁阳城区很远的水土保持项目工地上，怎么救？ 卖人情？ 这年头，谁敢去找人卖这种人情？谁会卖？ 现在好了，万事大吉。 在这对表兄妹的通话中，袁亦可问了邓涛如今县政府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邓涛也没瞒着，言简意赅地说了下。 人类缩小到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乐来县政府当然不会一事无成。 第41章 全球处处是工地 在这些天里，县城中的警力、武警中队、消防火警、其他管理人员甚至包括部分社区人员全力开动，从未歇息。 到目前为止，县政府做了的其他诸多事情，譬如对电力和通讯的保障不细说，就单说这安置点，倒是的确弄了不少。 在县城内的诸多社区与小区中，目前已经陆续出现多达上千个人员聚集点。 这些聚集点的人数从数百到数十不等。 这种分布十分零散的安置点看似不稳定，但实则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汇聚了最多的人。 经过全面的数据统计，所有聚集点中的总人数加起来接近六万，已占县城内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十左右。 其中只有极小部分聚集点如同周家一样，是通过血缘亲戚关系而汇聚在一起，这种是天然团结的队伍，也更稳定。 不过这种家族聚集点往往都是事发当夜，反应最快的一小撮人才能勉强成功组织得起来，并且没有一个能达到周家这般规模。 其余大部分聚聚集点，都是因着地理位置的缘故而自发相互靠拢形成。 属于临时搭配的人群组合。 虽也有组织者，但在如今的局势以及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影响之下，此类聚集点中的人不够团结，存在较大的治安隐患。 县领导目前提出了两个重要目标，作为接下来一段时期内的核心工作方向。 第一，尽快将聚集点人口的占比从50%迅速提升到75%以上，并以最终至少达到95%为最高指标。 第二，逐渐将各个分散聚集点里的人群转移到包括县一中、二中、大型超市、县物流园、奥莱城等共计十个大型安置点内。按照计划，每个大型安置点都可以容纳至少一万人。 目前，除个别超大型超市由于情况相对复杂，处理难度较大之外，其余大型安置点的选址以及场地清扫工作已基本完成。 转移工作今天就要开始。 比较遗憾的是，位于县城新区且距离周家别墅较近的大型安置点，正是一家规模冠绝全县的超大商超，并且这商超的库房就在同一个单体建筑中。 更不幸的是，这商超的隔壁就有一个规模同样不小的大型散养猫舍。 猫舍主人在仓皇逃离时没有锁门，导致多达数百只猫冲了出来，并顺势占据了一整个货架都摆满猫粮狗粮的超大商超。 这商超的攻克难度实在很大。 目前县领导班子那边还在研究是要继续准备，加强火力强攻拿下，还是暂且放弃商超，改变选址，尚未做出决定。 不过邓涛认为最终选择强攻的可能性很高。 因为新区住宅大多都以电梯高楼为主，人口密度较大，超大商超中的海量资源绝不能轻易放弃。 此外，如果现在不夺回商超，再等上一两个月，以没做绝育的流浪猫狗的繁殖力，只怕数量会膨胀到更恐怖的程度，到时候甚至会威胁全县。 这就是一颗威力正在膨胀的定时炸弹。 总之，袁亦可把自己打听到的事统统告诉了周游，也将邓涛的号码给了周游。 周游给邓涛打了过去，先讲明自己这边有几十人需要送去大型安置点。 邓涛已经通过袁亦可知道了周游的大体情况，更知道周家这边也有一辆现在能动的车，所以倒也没轻慢，而是主动告诉周游。 就在刚才，领导层最终的确下了决定，务必夺回商超。 目前正在研究具体行动方案，让周游先安抚住这些人，不要着急。 周游表示理解，也提出愿意全力配合。 不过邓涛并没有真向他求助，而是约定保持联络，回头有消息了会通知，现在得立马去参加行动会议。 周游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倒也没恬着脸凑上去非得求着要帮忙。 邓涛参加的这场会议争论得非常激烈。 有人提出投毒，但很快被否决。商超里本就有大量宠物口粮，还有其他能吃的东西若干。投毒顶多弄死几只，意义不大。 还有人提出使用无人机部队对猫发射麻醉枪亦或是毒针。 这主意被pass得更快，一来是县里根本没这库存，而来是即便有这些存货，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用。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不过，经过长达一小时的会议，最终还是拿出了方案。 方案的关键词如下所列：夜间行动、噪音、中央空调全功率制造的低温、大蒜榨汁喷雾剂制造的刺鼻气味…… 靠着上述手段的综合效应，今晚必能夺回商超。 这计划足够安全，但却好使，最大的弊端是不能杀死这数百只猫，只能将其驱离，有放虎归山之嫌。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将这些猫逼迫到野外去，将能逼着它们在野外自行展开狩猎，并在接下来一段时期内大幅压制本地区的老鼠繁殖。 猫的繁殖速度比人快，但比老鼠却又差得远了。 从长远来看，驱猫吞鼠或许才是更正确的选择。 现在大家都在盲人摸着石头过河，没人能保证自己的每个决策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只能根据现实情况综合讨论，找出相对可能更正确的方法。 周游在听到这计划时，更立刻想起自己与沈苓当初遭遇那次同时使用声东击西与兵分两路的老鼠夫妻，更深以为然。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明确证据，但他直觉地认为老鼠的潜在威胁更大。 如今周游对自己的直觉多少是有些迷信了。 最终，在周家这边，近七十名第三档次受邀人员中有十六个人表态愿意留下来。 这比例很符合周游的预期。 虽然他画的饼不够大也不够香甜，每人只给一次专程出动救援的机会，略显冷血，但只要有人愿意接受，便说明这饼姑且能果腹。 这次邀请，本来就是一场pua，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说句不好听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阶级。 如今正逢乱世，接下来的局面随时可能恶化，周游与父亲周岭生也并不想建立一个所谓人人平等的乌托邦。 过于理想主义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死。 现在这些专业技能不够过硬，背后资源不够吸引人的新人，也只能被迫接受看起来不那么优厚的条件，以及似乎有点寄人篱下的社会地位。 他们一开始就接受了略显冷血的入伙条件，将来也不会轻易膨胀到试图道德绑架周家，以妄图获取超越自身能做出的贡献的权利。 至于最终还是决定离开的另外五十余人，得在这里至少再呆一天，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去政府安置点。 当然，在此期间这些人都得干活。 如今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说是现成的工地，有干不完的活。 周家别墅内更甚。 不管是协助沈默新父女继续制造微型驾驶舱，还是给准备着手制作服装与铠甲的白幽幽打下手，还是帮着重振旗鼓证明了自我的大姑父打下手还是在别墅内修桥铺路，亦或是制造武器以及各种微型工具，都是百废待兴的活。 就说用筷子搭建移动脚手架这事儿，又或者利用橡皮筋结合那一盒子激光笔制造火箭筒一样的强力可瞄准弹弓或大威力诸葛弩，都要海量人力。 周家人都不会闲着，这些人更没资格当抄手大爷，权当做是他们的车费与住宿费，都说得过去。 他们对此没什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第42章 窥斑知豹，国家力量 当然，还有不少人实在坐不住等不了，只想尽快与家人汇合。 这些人主动提出告辞，甚至想徒步穿越县城。 周岭生决定给他们以基本的人道主义帮助，为他们用纸板或塑料瓶准备了极简风的全身覆盖盔甲，再给每人提供诸如长钉、铁丝等简陋武器，并亲自带着另一组以周家人为核心的队伍，开动大姑父改装完成的电瓶车出门，给送上一程。 这支队伍还带上了沈苓的中低端无人机。这台无人机的负重量虽然不太行，但一次吊起一个人也没问题。 为了保证无人机的续航能力，队伍也带了好几个达到两万毫安时储电量的充电宝。 周岭生已然做到仁至义尽，无可挑剔。 至于以混动越野为主的另一支队伍，则是周游带领。 吃过饭后，周游的队伍再稍微休整了两个多小时。 昨天一整夜，周游断断续续加起来也就支离破碎地睡了两个多小时，确实严重缺乏睡眠。 周岭生要求他务必补充睡眠，不能强撑。 等着去接应家人的其他人也都表示理解，倒也没人催促。 休息完毕，一行人准备出发进城。 接下来，周游队伍将会按照计划路线，以就近原则为准，开始依次救援新入伙的人的家人。 车子刚开出去两分钟，周游的手机铃声响起。 打来视频通讯的是华音。 她给周游送来了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实验成功了。” 接通后，华音乐呵呵地开门见山道。 周游反而一愣，“哪方面的实验？欲望方面的？还是生殖隔离方面的？” 有一说一，两方面都挺重要。 一个事关自己的清白，一个事关自己以后到底能不能和人不清不白。 “生殖隔离方面的。” 华音的语气显得有些欢快。 闻言，周游心头已经猜到答案，暗舒口气，“是吗？这么快啊？昨天你不说还要等好些天的吗？结果怎么样？” “因为这件事的太重要，必须尽快得出结果，所以高层以包括我们华清还有燕大两所学校在内的首都各大院校，再整合了国家科学院、生物院、医学院以及包括协和与燕大附医院在内的诸多医院组建了临时攻关团队。” “还另外调拨了大量医疗器械领域的专家以及高级工人提供协助。一切的进展都很快。还有，部分参与超限实验的战士已经提前完成取样，这又大幅减少了工作量。” “结果是在五分钟之前内部公示的。” “全部结论如下：前后两次取样的基因比对结果，完全吻合。体外人工授精初步成功。碱基配对完全成功。虽然卵细胞的完整受精过程要24小时，受精成功后又要36小时才会开始第一次有丝分裂，但最重要的前后基因比对，与两条dna单链的碱基配对已经完全成功。”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明确结论，超限者与普通人之间，没有生殖隔离。超限者本人也的确没有发生基因突变。” “超限者体态改变的根本原因，的确是由于人类在漫长的进化中，通过一次又一次自我选择而加固了基因锁。如今，你的这些基因锁被打开了，亦或者是打开了一部分，完整基因库中的部分长期沉眠的远古隐性基因再次开始了显性表达。” “总之，所谓的超限状态，正是昨天我们推测的返古复苏！” 当初专项小组选择让华音来当联络员的确是选对了人。 要换个口齿不那么伶俐，语言组织能力不够强的，还真没办法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周游完全讲清楚。 “好！好！好！” 听完后，周游连说三个好，“谢谢，太感谢你了华音。如果将来我还有机会来首都，肯定请你吃饭！” 他这会儿是着着实实的如释重负，身子都略有些轻飘飘起来。 对面的华音也为周游感到高兴，笑道：“行，我也希望哪天能吃到你请我的饭。因为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国家完全恢复了。” “可以这么说。” “好，那这会儿先就这样吧，我也一整夜没睡，得去休息一下了。哦对了，对你和你家人的社交媒体监控已经解除。接下来，国家力量对你本人的事迹以及你的康复过程的大宣传也将全国展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游无所谓道：“没什么好准备的，能帮到所有人，我责无旁贷。哦对了会打码的吧？” “想什么呢！都说了少儿不宜的部分会做成3d动画啦！也会给动画人配上内裤的，” 周游再舒口气：“那就好。” “不过动画人的脸会用ai换成你的脸。” “呃……” 画面中，华音打了个哈欠，再伸个懒腰，窈窕身姿凸显，然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雅，赶紧收敛，“嗯，那么，回聊。” “好的再见。” 喜滋滋地挂断通讯后，周游心头感慨万千。 国家的动作的确很快。 他会想起之前自己与沈苓在返程时，还在心里吐槽国家怎么老只公布些泛泛之谈的求生指南，落不到实处。 后来虽然等到了车辆改造技术，但他心里还是觉着不够，这远远不够。 如今他明悟了一个道理。 国家与个人不同。 个人做出什么决策，只要认为这思路有用，便可以立刻毫无顾忌地执行。 但国家要考虑的问题更多。 中华这样的世界级大国，一旦做出重大决定，影响到的将会是至少全国十几亿人，多则全球数十亿人的身家性命。 一旦走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 因此，每一个国家级的重大决策背后，往往还有着普通人无从得知的严格论证与实验探索的过程，决策者会将重大决定力所能及地做到万无一失。 但偏偏如今局势紧迫，一切都必须加速，所以周游看到的“慢”，背后其实又是无数人如同自己一样把强度拉到最高的快。 这些东西，只有在自己亲自参与到国家级大型项目中才能感知到。 很多事情看不到、想不到，但不代表不存在。 我缺乏休息，那华音等人其实不也一样么。 她也一整夜没休息。 人类缩小已经好些天了，到现在依然没断电断网。 容城街道上那些勉强开动的，恢复道路畅通的工程机械，光明乡政府的努力救援与人员安置，乐来县城上空那些时不时快速掠过的警用与商用无人机。 那些已经建成，亦或是正在筹划中的小型、中型、大型安置点。 这些看似简单，甚至叫人感知不到的每一件平凡事的背后，其实都有人在拼命。 谁又有资格偷懒？ 第43章 各有各的苦 虽然只在家里又呆了个把小时，但这次出行时，周游与陪同的小叔、幺舅、小表弟、刚汇合的大姑的女婿却都换上了新装备。 新装备正是五套白幽幽带着人拆了周家麻将席勉强赶工出来的竹片盔甲，以及五把用很薄的不锈钢勺子勉强磨锋利改造成的大关刀。 目前这些盔甲只有胸甲与裙甲两个部分，对四肢与头腰颈等要害的保护还远远不够，但接人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不好再等。 接应队伍的第一个目的地，正是林曜的家。 不是因为拥有机工技能的林曜很重要，是因为近，救人顺序遵循的是就近优先原则。 在车子出发时，站在仪表盘上的林曜心情很激动，却也有些担心。 他紧皱着眉头，左手摊掌抓着右拳，用力摩挲着。 兴许是他用力过猛，以至于右手手背给搓出了充血的红印子而不自知。 灾难发生的当天夜里，林曜打通了爷爷的手机，互相报了平安。 后面的第二天与第三天，他每天都与家里通话数次。 虽然爷爷奶奶嘴上都在报平安，但林曜能察觉到爷爷奶奶的真实状态是越来越差，但他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 前天早上，林曜刚醒转后又立刻拨通电话，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连续通话超时了整整五次，对面也并未接通。 林曜立刻向社区与派出所报了案，但理所当然地到目前为止还没个回音。 他的焦虑无以复加，但以他老实木讷，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却都把这些焦虑藏在心里。 直到现在，即将揭开盖子的时候，他才终于憋不住了。 考虑到可能要面对战斗，现在开车的是周游的小舅，所以此时周游站在林曜身旁。 周游拍了拍林曜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林曜扭过头来，点了点头。 …… 或许命运真就是如此残酷，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林曜的身世已然足够悲惨，可与过去那些在网上爆出人生经历后总能让看客潸然泪下的人一样，命运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而是一刀接着一刀地往他的心窝深处捅，直捅得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林曜的爷爷奶奶住的是以前沿街修的砖混老房子，甚至都没有小区，就独独的一栋七层楼，还没有电梯，并且是最烂的六楼。 两位老人的年龄加起来快有一百五十岁，辛辛苦苦把林曜拉扯大，却终究没能等到享福那天的到来。 在苦苦搜索了大半小时后，一行人始终没能在林曜的家中找到两位老人，只找到一台因没电而自动关机的陈旧老人机。 老人机被扔在床头柜上。 饭桌上原本用来盖剩菜的不锈钢篓子已经落到了地上。 屋里到处都是被打翻的碗碟，菜篓子是被老鼠啃得坑坑洼洼的土豆…… 房间里一片狼藉，凄惨不堪。 唯一的好消息是尽管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但众人在房间里的确没见着老鼠。 林曜很沮丧，却强撑着。 虽然种种迹象都在昭示着不详，但没到尘埃落定时，人都会忍不住地心存幻想。 然而，幻想终究是泡沫，泡沫总会要破。 正当周游见事不可为，打算带队先撤之际，跟着一起行动的罗荨仗着自己个头较小，钻进林曜爷爷奶奶卧室衣柜角落处的一个破洞里。 破洞下面的光线很差，可视度极低，罗荨只能俯下身四处摸索。 片刻后，她便在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其他人手忙脚乱将罗荨地拉上来后，脸色惨白的罗荨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随后颤颤巍巍指着那破洞，说道：“人……人……那下面的墙角……里面，有一堆人的骨头！” “什么！” 周游心下一沉。 那边林曜却已经两步并做三步冲了过去。 林曜心里希望罗荨是弄错了。 可罗荨的职业是护士，在学校里成天与人体骨骼模型打交道，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真的，那的确是一堆人骨。 …… “节哀顺变。” 周游拍了拍目光呆滞的林曜的肩膀。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被啃得千疮百孔的骨头已经发干，残缺得也非常严重，根本拼不出完整的两个人形。 早在两三天之前，林曜的爷爷奶奶便已经去世。 他没再说更多话，此时任何所谓的开导都显得苍白。 林曜蜷缩在副驾驶下方的脚踏处，整个人魂不守舍，却竟依然习惯性地昂起头，对着周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谢谢周先生。” 越野车继续出发。 两位老人的并不完整的骸骨被就地埋葬在了楼房下面的一颗树荫下。 没有葬礼，更不会有敲锣打鼓，一切都显得很仓促。 但即便如此，能在这时代中留下部分躯壳做到尘归尘土归土，似乎也算得某种幸运。 先前在临转身离开时，林曜趴伏到地上将脑袋锤着泥土磕了三个并不响亮的头，却没有恸哭，只是怎么也再站不起来，还是周游将他搀扶起身。 他本就不算坚强的肩膀，完完全全垮塌了。 在去接其他人的家人的路上时，车里的气氛变得沉默许多，没人交谈。 林曜家人的不幸让这些呆在光明乡派出所里，又蹭上周游的车，还算是过了好些天不错小日子的人心头骤然生出强烈的紧迫感与恐惧来。 不少人直到现在才算真正意识到，即便国家尚未放弃挣扎，但依然无法改变这就是场突发灾难的本质。 在这灾难里，人命如草芥，又如狂风中的沙煲，被轻易卷得稀碎。 这次，恰如当年的天摇地动。 只是这次的灾难更为恐怖，是钝刀割肉，死亡也如影随形，随时可能降临。 包括罗荨在内，不少人下意识扭头看向依然站在仪表盘上，正用目光四处巡视街面，似是在寻找落难者的周游，心头暗想，恐怕在这坐所有人里，除了已经击退过一次白猫的周游，其他人在面对猫狗鼠这些动物时，都会死得没什么反抗之力吧？ 他们当然羡慕周游的超限状态，可要让他们像周游那样去激发潜力，现在的他们真没这勇气。 收回目光，罗荨双手抱膝，低垂着头，心事重重。 按照计划，今天上午将会以接其他人的家人为主，自家药店是最后一个目的地。 其他人家里的情况比林曜简单很多，全都已经联络上，并且都做好了准备，一个上午的时间肯定能搞定。 但自己家…… 唉。 妈妈她怎么就抛弃我们了呢？ 念及此，罗荨又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第44章 人间百态，背信弃义 先前在大部队开拨之前，罗荨分别给父母都打了一个电话，终于搞清楚了一些事。 她的父母背着她离婚了，就在缩小后。 这很扯淡，但偏偏就是事实。 之前罗荨给父亲打电话时，能感觉得到父亲的失落以及压抑的愤怒，只是没说穿。 她与母亲打电话时，也总能感觉到对方的支支吾吾。 在这些天里，她从未从父亲的电话中听到过母亲的声音，母亲那边也一样。 她只知道俩人现在处境还好，都很安全，但第六感却告诉她，肯定发生了什么。 先前大部队正式开拨前，她告诉父亲，我们要来接你们了。 见实在瞒不住了，父亲说了实话，情绪便立马像泄洪般宣泄了出来。 他不断咒骂着，几乎一句三个粗口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完。 当时罗荨听完后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头昏脑涨，烦恼得无以复加。 先前她心里虽乱，但还能勉强压着思绪。 但现在林曜家中的事已经了结，对死亡的恐惧、对母亲的怨恨、对父亲的同情、对未来的迷惘这种种纷纷扰扰的念头再度袭来，让本就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卫校小护士的罗荨无所适从。 罗荨魂不守舍地来到周游身边，几番欲言又止。 周游收回巡逻街道的目光，转头看着罗荨，并下意识出于礼貌注视对方。 其实他上次仔细打量罗荨，还是刚从高烧昏迷状态清醒后的尴尬时间。 不过由于那是凌晨，光线不佳，再者装晕的周游心里有大鬼，所以没看得太真切。 与沈苓不同，罗荨对周游而言毕竟是个陌生人。周游面对沈苓可以破罐破摔无所畏惧，但面对罗荨很难无动于衷。 事后，他也因着心底的微妙尴尬，稍有些刻意地躲着罗荨，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 现在既然不好躲了，周游索性不遮掩，看得更仔细些。 她穿着身白布裁剪缝纫而成的左衽连体短裙，布料应该来自一张病床床单，这显然是她自己的手笔，说明她对针线活略懂。 裙子下摆盖到膝盖稍微往下的位置，也不知道她从哪搞来的布条当腰带，把腰束缚得很紧，倒有点曾经的护士职业装的味道，不太凸显身材，只勉强衬出腰的纤细。 她的确有张娃娃脸般的小圆脸，不过看着并不显胖，只给人一种微妙的稚气未脱之感。 她皮肤很好，白生生的，只在脸颊处带着些微红润，眼睛很大，睫毛挺长，嘴巴又挺小，怪可爱。 罗荨的确不丰满，明明个头比白幽幽高些，但乍眼看去，观感上却仿佛她更小巧。 若不是周游知道她年龄是二十岁，只怕会给人当成未成年。 不过，罗荨脸上的稚嫩感与她此时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交织在一起，就有种小孩子冒充大人扮忧郁的反差感。 “心里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必憋着。你可以更自信些，我们邀请你，并不是可怜你，你有你的长处，你的父亲也是个我们紧缺的医生。所以你不要有寄人篱下的想法。” 周游先开了口，罗荨也终于有了勇气，把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出事那天夜里，罗荨母亲正在和广场舞朋友一起打麻将。 她的麻将搭子里有个老头，是个鳏夫。 老头妻子早在十余年前因病去世，此后没有再娶。 老头比罗荨母亲大十岁，家里条件不错，开了个规模不小的中餐馆，也是本地人，兄弟姐妹以及子孙辈加起来，在乐来县城内也有一大家子人，与周家的人口数量接近。 这个家族以做生意为主，且大部分人都把房子买到了同一个小区，所以在出事那天很快就聚到了一起。 其实罗荨的母亲早些年就已经与老头搅浑得不清不楚，悄悄在墙外开了第二春的红杏花，只不过一直没有摊牌。 出事那天晚上，罗荨的母亲根本就没回药店，而是索性摊牌，和老头一起跑出麻将馆后，径直去了就在隔壁的老头一家子所在的小区，并且在此期间连续掐断了十余次罗荨父亲打来的电话。 当时被蒙在鼓里的罗荨父亲不知就里，只当是妻子那边出了大事，焦躁惶恐至极。 他身高已经缩小至只有一米三四，却提着菜刀出了门，再骑上了电瓶车，打算拼了命也要去那麻将馆把老婆接回家。 但当他电瓶车才刚走到一半时，终于拨通了电话，对面给他的却不是报平安亦或求救，而是诀别的离婚通知。 罗荨的父亲愣在当场，手足无措，在听到那冷漠的挂断通话忙音后，呆立了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把人揪出来当场说个明白。 情感上，他当然想这么做。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女儿也已经长大成年，怎么一下子感情就没了呢？ 这些年来，家里也全靠他一张自考的医师执照和小小药店撑着，收入还算不错，所以他老婆不用上班，能成天去跳广场舞、打麻将，活得无忧无虑，甚至连对女儿的教育也没怎么让她花心思。 我都掏心掏肺地对她好了，怎么最后还这样呢？ 但最终，罗荨的父亲还是选择了打道回府。 他害怕自己去敲门，对方根本置之不理，现在个头正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小，万一整晚都被堵在门外，会死。 以对方挂断电话时的决绝，这种情况大概率会发生。 在骑车回家到半路时，罗荨的父亲却又因个子慢慢突变得太小，没骑稳，狠狠摔了一觉。 兴许是老天保佑，罗荨父亲还是扛到回了药店，再拉上卷帘门后才晕倒。 “周先生，你说，我妈做得对吗？” 揭完自己的伤疤，罗荨苦恼地直抓头发，对周游如此问道。 周游沉吟片刻：“我不知道，这不是常规的伦理道德的问题，而是生存问题。” 罗荨不解：“可我妈她明明来得及赶回药店的啊。” 周游再摇头，“很显然，你妈妈是个很清醒的人，可以说，她比你们适应新环境更快。抛开她与那个老头本来就不清白这点不谈，她在做决定之前必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你和你父亲这这边一家子，本质上还是是外地人，只有一个小家庭，没办法形成更大的集体，所以她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罗荨一愣，“这……” 第45章 惊喜与惊吓并存，英雄初登场 在周游说穿这点时，罗荨回忆起了自己在路上撒谎，把自己吹嘘成专业人士时的心理动机。 她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做了和母亲相似的事，也是想投靠明显看起来就实力强大根基深厚的周家。 区别是母亲做得更极端，甚至背叛了家人，显得极端自私冷血，与那种抛妻弃子的男人亦或抛夫弃子跑出去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周游再道：“对很多人来说，人除生死无大事，从个人立场讲，我们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她。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我能理解她的强烈求生欲。” 罗荨依然沉默着，心理却在剧烈变化。 她心头想着，确实，我有什么资格指责母亲？ 我不也一样么？ 好得到哪里去？ 都说孩子的性格有父母遗传的影响，我也学了我妈，只是没完全学会而已。 周游见她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再道：“没事，你不必担心你父亲。人嘛，总是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事。等我们把你父亲接上，他慢慢就能走出来。毕竟，比起生死，这种在过去就不新鲜的所谓出轨与离婚，简直不值一提，不是么？” 听完，罗荨终于说话了，下意识把目光转到副驾驶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嗯，再想想林曜，我家这事确实算不了什么。” “嗯。你能想开就好。”周游耸肩，“不过呢，我不认为你的母亲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她只知道那个老头家里的人多，却忽略了你父亲的职业以及药店的价值，显得目光短浅。至于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只能交给命运来裁决。再者，我不认为目前县城里有哪个家族的综合实力比我家更强。我有这自信。” 罗荨嗯了一声：“也对，我好羡慕你，有这么大一家人在一起，大家的关系也都这么好，很幸福。” 周游笑，“我的确很幸运。” 罗荨：“但你自己也很厉害，你是靠自己的本事从宜城到容城，再回了家。换做我，肯定是做不到了。” 周游指了指车：“不，靠它。” 罗荨：“车也是人来开的。而且我认为，如果是你的话，就算被困在容城，也一定能过得不错。” 周游：“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不是加入我们了么。我越强，我家越强，你和你父亲也会过得越好。我们互相扶持，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面对。” “嗯！周先生，谢谢你！”罗荨终于完全走了出来，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但同时却又闪过狡黠。 她再狠狠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周先生你放心吧，我和我爸都不会白吃白喝，一定努力工作。我不会让你失望。你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只要你有需要！我都可以！” 她选择了服从本能，学着母亲走上自己的求生之道，就如当年她在读卫校时靠着本能与人畜无害的外表便混得八面玲珑时一样。 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因为她认为自己想得到的，其实不只是现在周游承诺给她的这些。 她还想要更多。 可惜她鸡同鸭讲，表错了态。 周游倒是将她一眼看穿了，却只觉得好笑。 我似乎开导过头了。 她竟想和她母亲一样功利，但却还是不够老练，又或者是被连日来的聚变与朝不保夕的处境影响了判断。 她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以她和父亲的职业，根本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 连自身价值都没能看清的所谓功利，本质上还是另一种天真愚昧。 接下来一整个上午的所有接应工作都非常顺利，甚至远远超额完成了指标。 顺利是顺利，不过周游却是全程被惊喜撞得老腰直闪，几乎成了惊吓。 在去到第二家人时，在那边等着他的远不只受邀人员的家人。 这家人的左右邻居，以及上下楼邻居中的好几家人，竟都聚拢了过来。 浩浩荡荡二十余人搁那等着他，并且一见到无人机上的他，便纷纷大喊着什么救星来了，英雄来了。 周游一脸茫然着缓缓降落。 结果他降落后更离谱。 立马有好几个女孩控制不住情绪，扑上来对他上下其手。 这个捏捏肩膀，那个抓抓大腿，想看看他是不是肌肉块硬起来能变铁块的超人。 这些人的疯狂比当年的追星族也不惶多让，就差没趴他裤衩了。 周游都给整不会了。 问了好久，这些人唧唧咋咋你一言我一语，可算勉强把事情说清楚。 周游给震惊得相当无语，却又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把时间倒回至数个小时前的早上，县治安大队长邓涛刚刚结束与周游的通话。 虽然邓涛还是第一次与周游打交道，但其实这位治安大队长对周游这名字也算得上听到耳朵起茧。 至于信息来源嘛，当然是袁亦可这个周游的好同学。 这次沟通后，邓涛的感觉非常不错，觉得对方是个挺了不起的年轻人。 尤其他问了下周游昨天回光明乡的情况。 虽然周游在说到自己护送尹修文一行人时轻描淡写，略过极多细节，但邓涛这名警务人员非常欣赏周游当时冒险救人的行为，也感谢周游愿意承诺在接下来的政府安置工作中提供帮助。 这话说来轻易，但如今这世道，除了周游怕是也没几个人会讲这种话，绝大部分普通人眼下恐怕都只想管好自个的一亩三分地，哪还管得了别人死活。 邓涛这会儿还在拼命，说白了也只是过去的工作性质带来的行为与思维习惯，但他本人也曾不只一次动摇过。 虽然邓涛并未真个立马向周游求助，但还是真心觉着这人是真不错。 不过，他接下来参加的一个县级领导层线上会议，却给了他巨大的震撼。 在这线上会议上，他看到了周游只一眼带过的护送过程，尤其是正面迎战白猫的画面，也拿到了来自国家顶层架构下达的指示文件。 文件明确要求，动用一切尚且能运转的行政力量，将周游树立为典型，进行大力宣传。 宣传周游这正面典型的目的不言自明，自然是为了鼓舞人心。 周游当时的行为，本就当得起正面二字。 至于宣传物料，倒也有现成的，正是那部被加了后期特效与参数说明的人猫对战小视频。 第46章 被历史选中 高层里曾有人担心过，以该视频为核心宣传物料会否对民众造成误导，让太多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主动去挑战流浪猫，并死于非命。 但社会学专家与舆论学专家仔细分析了该视频，一致认定，恰恰相反，就要这视频才合适。 因为周游本身并不是主动去当这唐吉坷德，而是为了救援另外二十余人而采取的行动。 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为了旁人而置身死于度外。 但在周游命令无人机下降高度时，其实也根本就没打算挑衅猫的威严。 最终他与猫交手，也是在意外逼迫之下的无奈之举。 此外，舆论部门提出在视频的侧边全程增加警告，明确告知观众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那么便不会有太多蠢货故意去挑战软肋。 即便真有人因着看了这视频就去盲目送死，那也是这类人实在有自己的取死之道，拦不住，救不了。 再者，周游自己上传那视频只一天过去，在网上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力，真实点播次数超越了三千万，观看过的人数怕是至少也有一千万。 除周游之外，网上也有其他类似的视频在四处流传，只不过热度稍低，却又胜在数量更多。 现在去堵，本就晚了，不如顺水推舟，尽快用目前尚且能动用的行政力量去干预舆论，给予正面引导。 最重要的，是决策机构与科研机构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完全证实了超限状态的存在以及相关原理。 现在是时候将其公布出来，让全国人，乃至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以下诸多核心知识。 什么是超限状态？ 什么情况下有可能及进入超限状态？ 一旦意外进入超限状态后，面对突然爆发的特高烧，该如何及时响应以预防猝死，提高生存率？ 超限状态能给人类带来什么？ 如果是死板的灌输，想让一件事情变得人尽皆知是很麻烦的事。 在舆论中打造一个英雄，再以这英雄的事件为媒介来推广此事，用故事的流传来推动知识的传播，自古以来就是舆论宣传手段里的最强绝学。 “要在七十二小时内，让全国百分之八十以上能获取外部信息的人知道周游其人其事！” 乐来县，作为周游的所在地以及家乡。 县政府的各部门中不少人本就与周家有着这样那样的来往，自然当仁不让，只会更积极地响应中央号召。 邓涛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组织筹备夺回商超的行动计划，这任务本就已经很重要了。 但和对周游的宣传力度比起来，简直小儿科。 对周游的正面宣传则是由县委办、公安、统战部、宣传部、电视台、自媒体中心、团委等多个部门联合推动，且由县一把手亲自挂帅。 国家高层给的时间线是七十二小时，那咱们乐来县作为英雄故里，就要做到二十四小时。 百分之八十？ 不！ 我们要的是百分百！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至于周游本人的意见？ 没有人在意。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当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拒绝。 他确实是被拿捏住了。 知道上述全部过程后，周游很快就完成心态调整。 或许，在昨天之前他还只是个在缩小末世中表现尚可的普通人。 但今天，既然被历史选中，历史需要由自己来当这个英雄，需要自己扛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那我就扛。 就如他当初让沈苓上传视频时，心里下意识所想的那样。 他也只想让更多人活下去而已，哪怕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周游没当过兵，但骨子里从不缺军人的血性。 既然大家都需要我，哪怕那非我所愿，我也必当竭尽全力，做到问心无愧。 早在华音告诉他已经有特战战士复刻成功他的超限状态时，他就联想到了更多事，也想起了发小吕鹏。 有人成功，那必然就会有人失败，有人牺牲。 只不过可能华音不知道，亦或是没有告诉自己。 和哪些死在试验中的人比起来，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更幸运些，还活着而已。 所以，周游当时便已经预想到了这般场景，也开始在做心理建设。 现在，只是比他预想的来得更早了些，也更迅猛些而已。 他其实还想说，这所谓的英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份，必须算上那些在实验中失败身亡的战士们。 他们更了不起。 只不过现在国家需要的是一个被神化的，可以鼓舞人心的“神”，所以他不会主动把这话说出口，只会在心里默默想着，我会带着你们的份一起去完成我们的责任。 在想明白这些事时，周游突然间又想给在雪豹突击队的发小吕鹏打个电话。 但他没打。 他也不想通过华音去打听。 周游心里想着这发小，暗想，其实我俩的性格挺像，只要我们始终走在同一条路上，只要都还活着，便迟早会有再相逢的一天。 就把这种记挂留在心底，把将来的重逢当成惊喜去对待吧。 …… 看着眼前这群狂热的粉丝亦或是投靠者们，周游心头不得不夸赞县政府的办事效率。 真的生猛。 从出发到现在，撑死也就过去了个把小时，他就一头撞进了粉丝堆里。 难怪华音说要我做好心理准备。 那确实是要点心理素质才兜得住！ 哎是谁在偷偷捏我屁股！ 不是！你们没穿内衣啊，矜持一点啊！走光了走光了！人都走光了！ 粉丝们也太热情了！ 如果我现在开直播带货的话，一天不得卖它十个亿？ 咳咳。 再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去十几二十家，他开始感到头疼。 最终，当越野车接完了全部其他人，调转方向往罗荨家的爱民药店而去时，车里整整坐了四百二十余人。 尽管如今人类体型变小许多，但平均身高还是堪堪超过一本书。 如此多的人呆在一台越野车里，还是让车内空间稍显拥挤，不过还能接受。 过去时，人类设计电梯的标准是每平方米可站16~20人。 如今人类身高缩小7.5倍，地面投影面积缩小为7.5的平方，56.25倍。 按照电梯拥挤度的标准，每一平方米可站900~1125人。 越野车内的水平平台面积远不只1平方米，众人可以不用站，还能各自找地方抱腿蹲着。 但从仪表台板向下看去，乌泱泱的人群还是挺像开大会，接踵摩肩，恰如当年看坝坝电影。 不过此时大家都很配合，人虽多，但车厢里并没有因此而喧闹起来，众人都保持着安静。 周游则与罗荨等少两人坐在仪表台上。 他刚刚已经与父亲通话了，说了下这边的情况。 父亲周岭生也讲了他那边的变故。 由于宣传物料中只公布了周游的长相，所以周岭生倒没遇到类似状况，只不过有些明明了下了车，回了家的人很快又拨回电话，恳求周岭生再来将他们一家人都接走。 然而周岭生并没有答应，只说让他们自行联系政府方面的工作人员。 眼下，他们的事与周家再无瓜葛。 第47章 父亲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当初他们做了决定，那便不能轻易更改。 至于那些目前还呆在周家，等着明天去商超安置点的近三十人，也将被一并对待。 周家的电视里现在也在播放着关于周游的宣传物料。 这些已经看过一遍视频的人，必然会有比其他人更深刻的感受，里面必定有很多人想改主意。 但周岭生只给他们先前那一次选择的机会。 现在，不能让他们回头。 哪怕现在周游即将带着四百多人回去，那些想改主意的人见状，必然会觉得委屈，甚至不忿。 他们会想，既然都带这么多人回来了，凭什么还非得赶我们走？ 但周岭生打算告诉他们，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死板僵硬，也必须遵守。 你们认为政府安置点更好，我们答应送你们去，已经仁至义尽。 但周岭生不打算将这些人赶到敌对的方向去。 他还会说。 至于往后，我们可能会与政府安置点汇合，亦或是又在别的情况下再碰到你们，你们还想加入，那就到时候再说。 那么，那些不情愿却又被迫离开的人将不会过于怨恨周家，只会反思自己当初的决策失误，并决心下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周游没反对父亲。 父亲的决策或许有些冷酷无情。 但在这特殊时期，的确需要特殊的管理方式。 倒也正好，明天将那三十人遣送的行动，正好能给今天新加入的四百多人上一堂心理教育课。 这能让他们立刻明白，周游是英雄，但不是圣母，周家执行的是类军事化管理。 这样可以免得未曾经历过生死冒险的人依然过于天真，给将来的管理工作带来困难。 上述这些话并非周游自己悟出来的，而是周岭生一五一十给他条分缕析地将了个清楚透彻。 周游也立刻明白，父亲的计划已经跟随政府那边的行动做出了快速调整。 往后在周家，周游将会是精神领袖，是善良与正直的代表，是好人。 而父亲，则会成为那个不讨喜，但又不可或缺的冷血管理者，是恶人。 周游其实也有比较长远的目光，他能看得懂父亲藏在背后的心思。 父亲这是情非得已。 只能这样了，否则，除非自己成为独行侠，不然整个周家必将被这“英雄”的盛名压垮。 周游还能预见到，既然父亲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将来自己得到多少赞美，父亲便会因此而承受多少骂名。 车，依然在走，距离县城西街也越来越近。 周游继续缕清着自己的思绪。 想到将来父亲可能被人攻讦的场景，他情不自禁地生出股歉疚感来。 周游暗想，我无论如何得做出个人样来。 就在这时候，他身边却冷不丁响起一阵清脆银铃般的笑声。 周游转身看去。 本该近家情怯的罗荨却莫名其妙地双手捧腹，笑得前仰后合。 “你在笑什么？”周游问道。 罗荨指着车厢里乌压压的人群，说道：“周先生，我刚突然冒出个念头，如果现在还有交警查超载，那就算你家很有钱，怕也得被一下子查破产吧！哈哈哈哈！憋不住了，我憋不住了。哈哈哈哈！” 周游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片刻后，他也笑了起来。 给罗荨这么一打岔，他也忘了忧愁，又回到之前那蛮乐呵的性子。 “谢谢。” 等笑够了，周游说道。 罗荨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高兴一点啦。” “嗯。” 周游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抱怨的，比起父母尚在海外生死不知的白幽幽、刚刚痛失双亲的林曜、爸妈感情不合家庭分崩离析的罗荨，自己确实足够幸运了。 …… 位于乐来县城西街口的爱民药店迎来了久未的热闹。 四百多号人正从勉强打开到一尺高的卷帘门处进进出出。 每一个从门面里走出来的人都或扛或提着各种各样的瓶子与盒子。 这场面看起来就跟蚂蚁搬家似的。 人们扛着的都是药。 这群人会把整个药店都搬空。 原本周游计划用一整天来搬，但现在劳力人数膨胀近十倍，恐怕只需两三个小时便能搞定。 包括周游与林曜在内的五个身穿竹片盔甲，身背大关刀，手拿气针射钉枪的人正在门面门口附近来回巡视。 另外还有十来个穿着塑料瓶装甲与易拉罐装甲，手持打火机射钉枪、微型诸葛弩、磨锋利了的合金高达剑的警卫人员在药店铺面里面巡逻，防止有不开眼的老鼠或者野猫窜进来伤人。 周游发现林曜的状态不对劲，所以在巡逻时刻意将林曜拉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独自走远。 林曜此时依然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整个人状若行尸走肉。 哪怕周游已经试着劝过他。 周游说如果你爷爷奶奶泉下有知，看见你如今这样肯定也会伤心难过。 他们最大的愿望，必然，也只能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你要振作起来。 可惜，这种等级的劝说对本就不善交流，且完全封闭了心灵的林曜毫无作用。 至于罗荨，则盘腿坐在卷帘门下的门槛旁边。 她的父亲罗医生也坐在旁边，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 罗医生脚边还有把刀刃闪着寒光的小型手术刀。 他一直都把一只手依然按在刀把上。 手术刀的刀尖微微泛红，刀身上也有干涸的血迹，这般迹象证明罗医生虽然没和罗荨提起，但这些天必然与老鼠斗过。 就看他如今明明已经安全了，却还是本能地将手术刀带在身边不肯撒手，警惕性极高的模样，就知道他与老鼠遭遇恐怕不只一次。 父女俩此时颇有些相顾无言，处境同样糟糕。 尤其是那四百多个搬运人员里，还有二十余个从隔壁其他铺面钻出来，收拾好了东西也想投靠周家的西街街坊邻居，给父女俩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这些邻居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罗荨母亲的事，几乎每个人都或出于好奇，亦或是出于关心地上前来问，罗荨妈妈去哪了，怎么没见人，不会是出事了吧？ 罗医生每次都只能抬头一脸尴尬地撒谎，说老婆刚巧走亲戚去了，眼下一时半会回不来。 然后这些大婶大妈却并不立马走人，反而一个接着一个惊叫连连，说什么现在外面好危险，可千万要让嫂子或者妹妹注意安全啊之类的云云。 罗医生以前本有抽烟的习惯，最近这些天已经被迫戒烟，但给这一来二去的刺激，实在受不了，索性回铺面。 等他再出来时，左边腋窝下夹着根快小半人高的烟，右边腋窝下又夹着把同样高的打火机。 罗医生将打火机抛在罗荨面前，然后双手抱着烟走到一旁，再将烟头对准罗荨的方向，“你帮我点一下，我抽一根。” 罗荨目瞪口呆，睁大眼睛看着爹。 第48章 硬核劝导 从罗荨这角度看过去。 好家伙！ 巨大的烟嘴都快挡住罗医生大半张脸了。 这抽烟，怕是只能把脸埋进过滤嘴里去。 “抽什么抽！你想呛死自己？” 被这样一骂，罗荨父亲似是终于找到情绪宣泄口，大喊大叫着，“对我就是不想活了！没意思了！反正你也长大了，你跟着周先生他们家也能过得很好。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怎么的吧！我想死都不行么？” 不远处的周游看见这幕，也靠着更强的听力听清了罗父的咆哮，顿感眼前一黑，头昏脑涨。 闯了个鬼，好不容易找来个医生，这又寻死觅活的。 周游赶紧往这边小跑而来，想劝。 倒是罗荨再给父亲下了一记猛药。 她竟真抱起打火机，然后双手环扣压住打火机的开关，啪地一声点燃了火。 “来我给你点上。点上！你赶紧给自己抽死。她知道了肯定会得意，会觉得自己跑得好。就你这点意志力，给抛弃了也是活该！” 罗医生竟真把半张脸埋进了过滤嘴里，然后勉力去接火，尝试用力嘬。 这要真给他嘬燃了，得报火警。 幸好这时候周游到了。 他没去抢夺罗医生的烟，而是把罗荨一把挤到了旁边去。 情绪激动的罗荨一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但周游只稍微沉肩发力，就让她站立不稳。 罗荨脚下一歪，被迫退出去两步，按着打火机的双手也脱了力。 火灭了。 她还兀自有些不甘心，想再回来点火助力老爹起飞。 周游把眼一瞪，“添什么乱，闪一边去。去帮忙搬东西。我和你爸单独聊聊。” 罗荨到底还是有些畏惧周游。 给这样一瞪，她慢慢冷静下来，不再执拗，乖乖扔了火机闪到远处。 不过她没去帮着搬东西，而是依旧站在不远处摸鱼，偷偷打望，生怕周游和父亲聊崩了。 罗医生终究还是没能点上烟。 他其实嘬到了两口，但没什么用。 人的个头变小之后，肺活量也减小了很多。 点烟的时候需要吸气才方便点得上，纯靠火去燎，没那么易燃。 虽然此时罗医生的状态不对劲，情绪很激动且偏激，但他也只在女儿面前才会放飞自我，此时面对的人是周游，是外人，态度自然有所转变。 罗医生放下烟，略显尴尬地看着周游，赧然道：“不好意思周先生，让你见笑了。抱歉我还没谢谢你对罗荨的帮助。她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客气了。”周游摇摇头，“罗医生，其实罗荨给我讲了你的事。” 罗医生愣了一下，然后似是觉得有些丢人，别过脸去，再次说道：“不好意思，见……” 周游再一摆手，“罗医生你错了，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更不会见笑。错的是别人。你别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罗医生，你得向前看。真的。越是这样，你就越该爱惜自己。你反而应该想办法过得更好，好到让她后悔。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反而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做得对。” 说完后，周游看着对方。 他觉得自己这次安慰的语言组织还不错，应该能算及格。 但罗医生毕竟是上一辈人，不那么容易被说动，只连连摇头：“周先生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走不出来，真走不出来。我想不通，这辈子我没做过亏待他的事。我也让她过得衣食无忧。可以说我这辈子都为了她们俩娘母而活着。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反正现在罗荨已经不需要我，我确实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周游暗翻白眼，遇到高手了。 那我可就只能下猛药了。 “谁又告诉你，罗荨不需要你了？” 周游突然神情一冷，迅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罗医生闻言，心头顿紧，“周先生这话怎么说？” “其实罗荨的价值并不大。” 周游双手插兜，看似随意地瞟了那边的罗荨一眼，脸上再露出个仿佛很友善的笑容。 不明就里的罗荨以为周游这是在用眼神告诉自己劝导成功了，兴奋地一捏拳，给了个加油再接再厉的眼神。 罗医生把这幕看在眼里，却是立刻明白了周游的意思。 “周先生……” 周游立刻打断了他，“护士并非不可替代的专业人士。我之所以愿意收留罗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你，罗医生。如果没了你，我会毫不犹豫地赶走她。或许罗医生你还会心存侥幸，认为罗荨去政府安置点也能活下去。” “可是，相信你也看到了政府对我的宣传，更明白为什么这些你的邻居今天会也跑出来，顺势想加入我。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跟着我可以活得更好。不是么？我话就说到这里，罗荨的未来的选择权，在你手中。” 把话讲完后，周游只背负着双手一言不发，微微昂起头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尽显冷酷独裁者风范。 旁边的罗医生神色惊疑不定地思索起来。 气氛愈加凝重。 片刻后。 “周先生，谢谢你。” 罗医生开口了。 周游心中疑惑，暗想这什么意思，谢我干嘛？ 难道猛药也失败了吗？ 旁边罗医生再道：“周先生你不必再扮恶人，也扮不像。我毕竟痴长几岁，你骗不了我。我明白你的一片好意。我想通了。的确如此。我这就去给她打个电话，既是向她正式告别，也是要告诉她，罗荨与我都找到了更好的去处。” 周游暗暗踏实下来，“好，想通就好。” 目送着罗荨父女回了药店，周游心头微松口气，又解决一难关。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目前手头的人才库。 除了周家自家人之外，已经笼络到沈苓一家、白幽幽、罗荨父女、林曜等等诸多人员。 就是可惜把尹表叔他们给放走了，说起来，他们干的活的确不错。 幸好大姑父及时觉醒，给顶上了。 尹表叔的事倒也不急，等时机成熟，总是要再回光明乡，到时候把他们重新接上来即可，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总之，现在的创业班底算是初步成型了。 他现在还真有点当年玩三国策略游戏的感觉。 这创业初期，除了囤积物资之外，就是得一个又一个地登录人才呐。 周游又将目光投到正忙忙碌碌帮忙搬运药品的今天新收罗的人群中，暗想，这四百来号人还没做个人背调，等回家后再仔细统计，总有人有一技之长。 不过，林曜的情况的确还要多注意一下。 在爷爷奶奶过世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对劲。 他受到的打击，可比罗医生还要大得多。 这般想着，周游又将目光投向先前林曜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便见着这样一幕。 药店门前的街沿边上有一个格子下水井。 一只个头中等的老鼠正搁那探头探脑，四处打望。 老鼠与突前警戒的林曜相距只有不到两米。 原本应该立刻高声示警的林曜却突然发了狂，大吼一声便自个红着眼往前跨步猛扑而去，带动着身上的竹片盔甲噼啪直响。 第49章 亡族灭种的战争阴影 看见林曜疯了一样冲来，那只老鼠给吓一大跳，吱了一声便缩回下水井。 陷入疯魔的林曜不打算放过他，依然大步往前冲，杀到下水井格子前，并毫不犹豫就打算往下跳。 但林曜终究没能跳下去。 周游后发先至，从后面抓住他肩膀。 “林曜你别冲动！冷静点！现在不能去下水道！天知道下水道里到底有多少老鼠！” 林曜根本不听，挣扎连连，嘴里大喊大叫：“我要报仇！报仇！” 都说老实人性格大多唯唯诺诺少言寡语，更习惯了遇事让三分的忍气吞声。 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没被逼到绝境，心里还有念想，有顾虑而已。 林曜本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爷爷奶奶是他仅有的亲人，也是他最后的精神寄托。 现在这都没了。 他脑子里空空荡荡地熬到现在，却还是被那只老鼠轻易勾动了怒火。 周游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劝，只仗着自己超限者的力量优势将他死死锁住。 林曜一直这般挣扎了整整五六分钟，直到精疲力竭才逐渐消停。 周游拉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回药店门面门口。 林曜全程没再挣扎反抗，像条死鱼一样，两眼无神，透着股死人才有的灰败气息。 啪！ 周游给了他一巴掌。 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周游：“刚才那一巴掌，是我帮你爸妈打的。” 啪！ 再一巴掌。 “这巴掌，是我为自己打的。我把你从乡里带回来，你就这样回报我？” 啪！ 第三巴掌。 “这是帮你爷爷奶奶打的。我相信，两位老人临死前心里肯定在想，幸好你没在，你还能活。幸好你选择这几天回去给你父母修山，他们一定是在冥冥中保佑你。他们也会想，就算死后自己去了地下，见到了你的父母，给他们带去的也是你依然活着的好消息。” 林曜的眼中渐渐出现了神采，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周游。 “父母长辈这一辈子活到头，有活得长的，有活得短的，可谁不会死？谁早晚都会死！他们真正盼着的，唯一能指望的，不就还是你我这样，罗荨这样的下一代能活下去，活得好么？每个人的人生意义最终的落脚处，都在后代上。” “你这随随便便去送了死，就全盘否定了你爷爷奶奶这二十年把你拉扯大所吃的全部的苦。所以哪怕你觉得活着是种折磨，也得继续活着，别人为你吃了后半辈子的苦，你也该为别人把这苦继续吃下去。明白么？” 林曜的目光慢慢聚焦起来，终于张口说话了，“周先生，我……我……” “你就算要报仇，找这外面的老鼠有用么？你该去找你家里的老鼠，去找真正的凶手。” 林曜又摇了摇头，“它们跑了，找不到了。” 周游摇头，“老鼠不是擅长远行的物种，不会跑太远。今天晚上我们就回你家，给它们准备一份大餐，然后等他们回来送死。懂我意思？” 林曜思索片刻，“我懂了。但引来的可能是别的老鼠。” “那就继续杀，一直到我们杀绝了老鼠，又或者老鼠吃光了我们为止。” 林曜一愣，“周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周游摇了摇头，再带着林曜来到下水道井口，“再看看下面。看到什么了？” 林曜探出头，左右打量片刻，“什么也没有，刚才那只老鼠也不见了。” “但我看到的东西和你不一样。”周游指着井口下方石壁两侧，“在成为超限者后，我的视力比普通人更强，在这距离与光照环境下，刚好能看见些你们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下水道两侧污泥较浅的地方、相对干燥的石板上、石板缝隙里面……有很多老鼠的脚印痕迹。这些脚印的大小不一。我可以肯定，下面有非常多的老鼠在等着你，如果你当时真跳了下去的话……” 说完，周游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抓出一小块绿豆大小的压缩饼干碎块，扔了下去。 下一秒，至少二十余只体型硕大的巨鼠猛然从黑暗中扑出，顷刻间便将这块压缩饼干撕扯分食。 随后这群老鼠似乎察觉到上当，其中一只格外庞大的巨鼠竟抬头看了上面的周游与林曜二人一眼，然后吱吱两声，似是在咒骂。 旋即所有老鼠又迅速扭头没入黑暗。 那密密麻麻的沙沙脚步声一直传了很远。 “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先前那只老鼠是诱饵，在引诱你去送死。诱敌深入、群起攻之，很简单却又实用的计谋，但足以证明今天的老鼠已经比以前的老鼠更聪明。我这猜测有些可怕，还需要更多更充分的证据，在国家层面也有人正在研究这问题。” “在面对可能无法抵御的恐怖时，绝大部分人都会屈从本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可我周游不同，我总做最坏的打算。你要知道，老鼠与人类的食谱几乎完全重叠，如今它们又拥有了与人类接近，甚至更大的体型，智慧也在快速增长。” “我已经看到了族群战争的阴影正慢慢笼罩而至。这战争一旦爆发，必是亡族灭种。我言尽于此，你先去好好想想自己可以在这战争中扮演什么角色，达到什么目标。这目标或许用尽你的一生也无法最终触及，但只要你能一直向前，到死了至少也能没有遗憾。” 林曜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在思考，一直在思考。 …… 下午三点，西街爱民药店里的全部医疗物资以及其他生活物资被搬运一空，可以出发返程了。 比周游原本预期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三个小时。 主要原因为他之前只规划了不到五十人的劳动力，但实际人数却多出来八倍有余。 人多力量大，办事效率当然不一样。 等周游这支庞大的队伍回到周家别墅时，周岭生早已先一步返回。 此时，别墅里的工地依然如火如荼的开展着。 沈默新和沈苓正忙于按照国家标准制作全新的微缩驾驶舱。 这台合规的驾驶舱将会被安装在周游大舅家里的混动mpv上。 白幽幽则一边带着一群婶子阿姨和周游的堂妹等女眷，利用拆下来的麻将席制作更多竹片盔甲，一边自己在笔记本电脑上上蹿下跳，设计金属铠甲。 沉疴尽去的大姑父则摇身一变成了大包工头，带着支由周家人与临时房客们组成的总数近百人的业余施工队大搞工程。 这支临时搭配起来的队伍，干起活来效率还挺高。 将会在明天被送走的那三十余人此时看起来情绪不高，但依然老老实实完成着各自的工作，不敢偷懒怠慢。 主要是周家人自己也没闲着。 临时房客给管吃管喝管住，还管安保，让他们一起干点活，确实也不算委屈了人。 以前世道安稳时就没白吃的午餐，现在更不会有。 第50章 幸福小区 此时周游正带着今天刚加入的四百来人站在别墅一楼的一间客卧里。 客卧面积为21平方米，内部设施有一独立卫生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实木书桌，一台电视。 布置非常简单，完全没有别墅应有的气势。 但这是因为周家别墅的房间太多，主要成员也就一家三口，周游还长年在省会容城，周家的其他亲戚在县城里也大多有各自的房。 平时的客房根本没人住，都空置着，所以柜子里也空空如也。 昨天这房间内短暂地搭了些地铺，用来供给尹修文等人休息。 不过此时房间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工地。 一直向上贯通到顶的衣柜门板已经被拆下。 这些门板正在被数人推着砂轮锯锯成一段又一段。 在空荡荡的衣柜内部，则是另一番景象。 四颗钉子被固定在衣柜高处四个角上，四把手钻被铁丝牢牢固定在钉子上。 在每一台手钻的钻头上，缠着一根绳索。 共计四根绳索从柜子上方悬了下来。 在衣柜的下方则摆着一张已经按照尺寸切好了的门板。 门板四角处分别钉着颗钉子。 这四颗钉子打得很深，上部还被砸到弯折下来，折到钉帽嵌入进木板里，形成了一个挂扣模样。 从手钻钻头吊下来的绳索是用活结的方式系在挂扣上。 站在远处的大姑父一声令下，四个趴在手钻后方的小人儿同时拍下眼前的启动按钮。 被调到最低转速最大扭矩的四台手钻同时转动，绳索在钻头上开始绕圈。 下面的板子被稍微拉起。 大姑父在喊，“一号二号钻继续，三号四号暂停。” 里面的操作员依言执行。 衣柜里侧的两个手钻继续，外侧俩手钻停止。 木板前端被拖着继续往前，顶在一张硬纸板上。 硬纸板被木板推着往前移动，又顶在衣柜下沿。 一号二号钻头继续发力，木板前端开始顺着纸板向上翘起，不过没能成功进入衣柜，位置稍微有些偏，边缘被卡在了衣柜外。 大姑父又喊，“全部停止！” 确定手钻已经全部停止后，大姑父再挥手，站在一旁的二十余人扑了上去，同时发力从一侧推动木板，并使其前端渐渐对齐敞开的衣柜门口。 确定完全对齐后，大姑父又让这二十余人撤离，再让一号二号手钻操作员按下手钻，等差不多了，三号四号手钻也开始转动。 最终这块板子被拉到柜子内部，水平悬空着，距离底部高度大约六分米。 下面的二十余人施工团队再齐刷刷发力，将用纸板与晾衣架作为框架搭建而成的低矮“攻城云梯”撬上衣柜下沿，并拖了进去。 攻城云梯顶部固定着一台手钻，手钻采用了磁性钻头，钻头顶端则靠磁性吸着根长5厘米的螺纹钉。 随着这二十余人的推动，钻头顶端的螺纹钉渐渐靠近衣柜侧墙，并最终抵在了侧墙上距离底部5.5分米高度的位置。 云梯上去了三个人，两人从左右两侧斜向推着手钻，第三人则负责按下按钮开关。 下面的二十人则在底部一齐将云梯向前推。 伴随着一阵刺耳旋转声，那颗螺纹钉被打进了衣柜侧墙，留下约莫1厘米在外。 紧接着众人又如法炮制，将总计8颗螺纹钉打进同一高度。 完成后，上方四个手钻开始反向转动，木板缓缓下落，并被放在了冒出头的这八个螺钉帽上。 自此，一栋长1米，宽0.6米，总高2.4米，共分四层的衣柜小楼第一层被搭建完成。 这衣柜小楼的每一层都能提供0.6平方米的居住面积，完全足够如今的一家人使用。 接下来，众人还会用诸如筷子、纸板、木板、缝衣针、衣架等等物事制作成楼梯。 整个衣柜可以制作出12间这样的住宅，足以满足12户家庭的居住需求。 与此同时，在房间工地的另一边，还有数十人拿着刀在拆卸着床垫。 可怜周游老爹当初辛辛苦苦选的好床垫，弹力得劲，质量上乘，各区域弹力也稳定，价格属实不便宜，得七八千一张。 现在……算了倒也好，起码这床垫用料扎实，弹簧的质量那肯定嗷嗷的好。 床垫上层的软垫已经被拆了下来，又有数人配合着，利用一把剪刀将软垫拆解成边长0.3米的小片。 这些小片，自然就是住客们的床了。 当然床垫里的弹簧迟早也会有大用，都是重要资源。 另外，周游还去看了眼厕所。 好家伙，现在这抽水马桶给弄成了个土碉堡似的。 一大堆泥巴围着抽水马桶堆了一圈，形成了一个马桶形状的小坡。 小坡斜面上还有台阶。 周游顺着台阶往上走到顶端，到达由纸板框成的一个小隔间的门外。 宽1.5分米，高3分米的隔间不只一个，而是沿着马桶圈摆了共计八个。 隔间的绝大部分都搭在泥土上，看起来纸板是插入了土里，用做固定。 这每一个隔间，都是一个独立的厕所。 其他人都感慨周家人的匠心独到，不过周游觉得这只是权益之用，真让房间里住满人，还得想法子扩大规模。 八个蹲坑显然不够，做不到完美伦敦。 看见周游带人进来参观，大姑父还兴冲冲地指着实木床架与书桌，表示自己接下来会将这两大件也给拆了。 拆下来的木头可有大用，不管拿到哪里作为建材都算得上好货。 大伯直夸周游老爹周岭生会选家具，“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白蜡木啊！可真不便宜，你爹当初真舍得。” “大姑父你说得没错！” 周游给大姑父比出个大拇指，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父亲当年辛辛苦苦弄来这些如今十分难寻的真·实木家具的过程。 当时老爹还说，这堆家具都能当传家宝，少说用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咳咳，周游差点当场笑出声。 大姑父还向其他人介绍，外面院子里堆放着不少从周游大舅家的超市里搬来的拼装置物架。 这些置物架都是铁制，非常结实，等把占地方的床和书桌都拆了，就能把置物架都搭上。 “到时候啊，光这一间屋，就能住至少七八十户人，妥妥一小区。每家每户的平均居住面积换算成以前，也有三十几个平，比我们当年住的筒子楼还宽敞。至于个人隐私也不难解决，睡觉的时候弄个带门的纸箱子，把门一关，那谁都不爱。”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这卧室就叫幸福苑一号！周游你爸当初也设计得好，楼下五间卧室，楼上四间，这加起来九间卧室，从幸福苑一号到九号加起来，就是个幸福小区！哦对了，还有大客厅！咱们幸福小区里能住近千户人没问题。到时候几千人往咱们这一扎，甭管什么猫啊狗啊老鼠啊，来了统统送肉！” 大姑父也是生病时憋得太久，如今康复了，精气神也回来了，话匣子一打开是真受不住，一边叉腰一边算账一边吹，可给他牛坏了。 不过周游却是下意识看了下头顶。 在他头顶天花板上，除了大灯之外，还有四个喷头。 这四个喷头里的水管联通着屋顶的大号储水罐。 如果哪天真要住这么多人，那防火问题就成了重中之重。 现在倒好，真要出了事，四个喷头一开，倒是能及时灭火。 当初老爸非要装这玩意儿时，老妈可没少吐槽他。 如今看来，真得感谢老爸的坚持。 周游寻思反正大姑父已经吹上了，自己索性再加把火，便指着头顶天花板，将这防火喷头也介绍了一下。 今天新加入的客人们也是纷纷啧啧称奇，慢慢上来了兴致，不少人甚至自告奋勇想加入大姑父的施工队，以期尽快完工。 周游顺势将这群人留给了大姑父，自己这赶去了另一间一楼客卧。 这客卧的面积也有20平米左右，不过内部更为空旷，只摆着一张机麻桌，还有一张折叠床放于角落，别的什么都没了。 不过此时这卧室却成了个车间，正是由白幽幽掌舵的铠甲制作车间。 第51章 备战 周家的五床麻将席已经全给拆了。 大堆竹片如小山般堆在墙角。 用来串麻将席的钓鱼线没被完全剪断，而是尽可能地保存了下来，同样堆放在一旁。 这些足够结实的钓鱼线正好拿来串竹片铠甲的甲片。 房间的另一角又是另一番场景。 一块疑似饭桌桌腿的木条正悲惨地躺在那里。 四个小电动机被固定在木条上。 小电动机的传动杆顶端，则是一团棕色的物事。 周游还正好奇那棕色的物事是什么呢，就见着几个姨娘婶子一人抱着五块竹片去到旁边。 然后自己的初中生堂妹按下附近一个插板的开关。 插板上是一个手机usb充电器，不过usb线被连接在一块电路板上。 周游走了过去，抬眼一看就知道这电路板是沈苓的手笔。 输入电压是5伏，输出电压是3伏。 一共四组线并联着从电路板上接出，正联通在那四台小电动机的正负极上。 随着电源接通，电机开始转动。 阿姨婶子们小心翼翼地将竹片靠近那高速旋转的棕色物事。 竹屑烟尘立刻飘起。 周游懂了，那些棕色物事是被切成小条，然后粘上去的砂纸。 这就是一排简易砂轮，用来提高加工竹片铠甲的效率。 不过他马上拉过小堂妹，让她去外面客厅找个喷绒布口罩来，想法子做成小口罩，给使用砂轮的婶子阿姨一人一个。 干这种活，得戴口罩。 人是变小了，但安全生产管理的基本原则还是得要。 周游越看那些电动机越觉得眼熟，直到最后在一个大纸箱里看到陪伴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天皇巨星、燃烧太阳、冲刺流星还有舞蹈天使的壳子，就立马懂了。 儿时玩伴们全部牺牲了啊！ 痛，好痛。 这时候，正站在笔记本电脑前的白幽幽看到了他，连连招手，“老板你来啦！快过来看看，我完成设计图啦。” 虽然嘴上压根没承认过自己已经加入周家，但白幽幽的行动却很诚实。 如今在这儿呆了小半天后，也仿佛认了命，连老板都叫上了。 周游凑过去，只一看电脑屏幕上的图案，就觉得这人的确很有东西。 “在铠甲的整体设计思路上，我参考了米兰甲，但做了些改变。目前人类的主要敌人是猫狗与鼠。如果照搬米兰铠的设计，可以抵挡得住老鼠。但猫与狗张开口能将人的颈部与腰部整个咬住。所以我特别加强了这两个位置的防护，增加了由甲片堆叠而成的受力结构。” “另外，我还在整副盔甲的头盔、肩膀、小臂、手肘、拳头骨节、小腿、膝盖、脚尖等位置增加了钉刺。这样即使人被整个含进嘴里，甚至吞进肚子里，也能有一定的反抗之力。如果使用红牛易拉罐的铝皮作为主要材料，整副铠甲的总质量不会超过四十克，这重量不会太影响人的行动力。” 周游想了想，摇头道：“还不够，以如今人类的行动能力，可以考虑更多的重量富裕。至少要增加一个挂载氧气罐的挂扣。那么如果人被大型犬，又或者是蛇类完全吞进肚子之后，也不至于因为窒息而立即丧失反抗能力。” 白幽幽点头，“好的我明白啦。就是可惜材料有限，真要遇到发了狂的大型犬，易拉罐铝皮还是会被咬变形。如果使用钛合金或者高强度碳纤维来制作，能让大型犬也咬不动就更好了。” “以后会有的。你继续加油。哦对了，你先把铠甲的零部件单体建模导出来，传输给打印机立刻打印出来。林曜已经回来，就等着图纸开工。” 说完，周游就要走。 白幽幽却又在背后叫住他，“老板，你说我这么努力，这么听话。你就不奖励我一点什么嘛？” 周游寻思也是这道理。 虽然邀请此人入伙的过程可谓一波三折令人窒息，但真拉进来后，不但立刻有效提高了周家团队的作战能力，她本人那小嘴抹氰化钾口是心非的臭毛病也不药而愈了，是该满足对方的小小愿望。 “行，说吧，你要我奖励你什么？” 白幽幽眨眨眼，小腰一扭，摆出个专业浮力姬凹造型的拍照姿势，“人家……人家想被奖励一发嘛……” “神经病吧！告辞！”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这么多长辈在旁边，还有未成年的小堂妹也在，也亏得这人能把这话说出口。 不理这神仙，周游来到隔壁的金属加工车间。 林曜正带着几个有一定动手能力的人在拆解红牛易拉罐。 家里储备的红牛还不少，几大箱，都是从大舅超市搬回来的。 不过目前周游并不准备制作太多红牛铠甲，顶多先打造个十副。 一来是为了罐子把红牛饮料就这么倒掉非常可惜，二来是别看周家里有五六百号人，但真正有战斗素养的却寥寥无几，即便穿了铝合金铠甲也不堪大用。 倒不是说超限觉醒之前的周游的运动能力多么出众。 要成为战斗人员，最重要的真不是运动能力，而是心理素质。 在直面恐怖时，既要有拔刀的勇气，却又不能全凭勇气与本能，还要有冷静，这里面有个十分微妙的度需要去把握。 这个度，又可以称之为战斗心理素养。 军人们可以通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慢慢得到战斗心理素养。 但作为普通人，绝大部分都没办法生而知之。 不是人人都是周游，亦或者同样正面击退过老鼠的袁亦可。 其他人要么只能通过训练慢慢去掌握这素养；要么是经历残酷的自然选择，在接二连三的苦难中要么死亡要么被迫迅速成长起来；要么是训练也白练，要么压根只能靠运气扛过自然选择，根本不能把经历转化为生存经验；又或者，是在有充分保护的情况下，慢慢去感受杀戮，慢慢去适应鲜血，稍微上点强度，就立马会死。 如果能做到前两点，其实已经算小有天赋。 不幸的是，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只能是第三种或者第四种。 再说句更难听的，就算是军人，其实也分顶尖战士、精英战士、普通战士这样的三六九等，遑论普通人。 周游先吩咐林曜加快进度，争取在傍晚八点时制作出十套全新的铝合金铠甲。 随后他又合计了一下到时候能完成的竹片铠甲、打火机射钉枪、带激光瞄准的大威力橡皮筋诸葛弩、打气针射钉枪、将铁钉嵌在竹筷子上的竹竿铁枪、用机床将金属筷子顶部磨尖而成的金属长枪等装备的数量。 周游决定，即刻开始作战人员选拔。 他初步预计的是，选拔出六十人来。 其中十名可以穿戴铝合金铠甲的精锐作战人员。 这部分精锐作战人员将会每人携带一把使用弹药为缝衣针的打气针射钉枪，再每人配套一杆可以从中段的螺纹结构拧开，一分为二的金属长枪。 拧开后的长枪会变成两杆短枪，一把短枪是正常的尖刺，另一把则是类似于螺丝钉的螺纹尖刺。 二十五名近战人员，这部分人将会全员穿戴竹片盔甲，使用无法拧开，但结构刚度更高的完整金属长枪，以及一面由易拉罐上下盖改装而成的圆盾。 二十五名远程作战人员，也能穿着竹片盔甲，使用打火机射钉枪、橡皮筋诸葛弩，以及由切断的勺子亦或是金属筷子改装而成的长1分米之内的尖刀。 所有人员的近战攻击方式大多以捅刺为主，不鼓励使用收益较低的劈砍。 第52章 父亲的野心 周游把选拔作战人员的想法与父亲说了。 周岭生对选拔计划做了些细化，制定了更详细的人员选拔标准，以及明确了三种人员及其家属的福利待遇。 比如精锐作战人员及其家人可以享受0.6平方米的衣柜改造房屋，且每家每户都提供直通到家的插板，可以自由地给手机充电，以及屋内灯光照明，还有额外五次的外出专属救援行动名额。 普通近战人员与远程作战人员及其家庭则可享受由大号置物架搭建而成的“楼房”，每户居住面积为0.4平方米。 同样有屋内灯光照明，不过是由同一条led灯带实现，只能一层八户共享照明时间。 且这八户人只能共享同一块插板用来给手机充电，另外还有额外两次的外出专属救援行动名额。 当然，普通成员的住宿标准还略低一些，不必细表。 此外，战斗人员及其家属的饮食、营养品与衣物的供给标准也会适当提高。 这些都是临时的权宜之计，接下来必定还会持续调整。 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够进入战斗序列的人的待遇始终会比大部分普通成员更好一些。 目前周家别墅已经敲定的常住人口六百人左右，六十人的战斗编制占比其实非常高。 要在以前，这种军民比例绝对导致社会崩盘，后勤绝对跟不上，非战斗人员的生活水平也会急剧下滑到人间惨剧的状态。 但如今情况特殊，人类的体型才刚刚缩小，还有海量的物资储备可满足衣食住行中最重要的食物需求。 尽快恢复作战能力，尽快夺回更多被动物占领的区域，尽快将流落失散在外的人救援出来，尽快压制已然失控的猫狗鼠这三大害的繁殖速度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战斗人员的初始比例偏高也是应有之义，是顺应时代的需求。 得益于周岭生对人性的拿捏，常住人口的报名非常踊跃。 只短短二十分钟，便有多达上百人报名，几乎所有18到35岁之间的青壮年男性都报了名，也有大约二十余个青壮年女性报名。 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历史与文化背景之下，人类都会追求成为特权阶级。 如今在周家势力内部，已经确立了战斗人员的特权序列，更有周游这个目前已经享誉全国的名义上的首位超限者带队。 哪怕周游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便足以证明所谓的“超凡力量”客观存在的真实性。 这些人选择主动追随周家，正是因为周游这超限者的身份。 但凡有一点点梦想的人，都无法拒绝这诱惑。 更何况来了这里的所有人大多拖家带口。 不管是出于让家人过得更好的责任心，还是实现新时代的新的人生梦想，还是成为战斗序列成员后，能够得到继续去救援外部被困其他亲戚朋友的专属行动名额，众人都想拼一拼。 再者，虽然成为战斗人员后必然要直面危险，但所有人心里其实都很明白，如果没人去战斗，所有人都只想躲在大后方，没人出去收罗物资，救援更多人，尽快恢复科技与人类的军事本能，压制动物，那么别看周家别墅如今还算安全，但这里迟早会慢慢变成城中孤岛。 以动物们远超人类的强大繁殖能力，这周家别墅最终还是会走向覆亡。 最终，就造成了这局面。 周游父子让报名人员先都在一楼客厅暂且安顿等待，二人走到另一个相对安静的集成电路“车间”卧室里商议。 “爸，报名的人太多了。原本我以为能有个五六十人报名就不错了，人员筛选工作会很简单。现在却要淘汰一半人下去，就得重新细化选拔标准，至少要能服众才行。” 周游略有些忧愁地说道：“我倒不是担心制定不出这选拔标准……” 周岭生打断道：“你是担心就算我们的标准做到了绝对公正，但被淘汰的人依然会心生不甘？” “是的。” 周游坦诚道。 周岭生笑着拍了拍周游的肩膀，“你虽然早熟，做事也算缜密，但毕竟才二十四岁，刚参加工作不久，接触社会还不深，也不喜欢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你没怎么琢磨过这些人性的东西。” 周游好奇问道：“那爸你认为这不会？” 周岭生再摇头，“不，我也认为会。但这不重要。或者说，我们本来就需要这种不甘。哪怕是不甘这种负面的情绪，但只要加以正确的引导，就能使其变成可控的野心。那些被淘汰下来而被迫回到后勤工作岗位的人，会在野心的驱使下，主动利用业余时间去增强体能，去学习战斗技艺。这又能给被选上的战斗人员带来紧迫感，逼迫着战斗人员自我提升。” “同时，我本来就打算在战斗人员中引入淘汰机制。周游你记住，在我们这个家，除了你的地位牢不可破，其他阶层都不要固化。哪怕是亲人也一样。因为阶层固化，就意味着停止前进，而停止前进，就意味着离灭亡不远。从先前回来时，你告诉我你和林曜在爱民药店门口见到的那窝老鼠之后，我就在思考这问题。这就是我给出来的答案。” “我知道你也担心会有人受不了我们家里这种更严苛的类军事化管理，会选择自我放逐，改主意去到肯定会更宽松的政府安置点。但你相信我，会有人离开，但必定也会有人因着这点主动加入进来。那些看似主动离开的，本就是我们要淘汰的，明知道我们的规矩也还要来的，便必然是不用拿鞭子赶，他也会主动向前走的精锐。” “兵不在多而在精，古人就教会了我们这浅显的道理。如今你已被国家树立成英雄人物，这是我们的巨大先天优势。我们不会与国争权，只会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我们没有那个立场与能力去庇护所有人，成为圣人一般的存在，但却有义务利用你的名气与能力，还有你从容城带回来的那些设备，以及我们周家自有的资源去打造一支精锐的民间力量。” “这样，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变故，我们都进可攻，退可守。明白了吗？” 周游瞪大眼睛，看着父亲。 他并不觉得此时的父亲显得陌生，而是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当时自己才五岁，父亲也只是个刚年满三十的青年教师，才刚因为学校里担任会计的老教师病退而被强行推到会计的位置，很不情愿，在家里吃饭时还抱怨以后会更忙了。 但五岁的周游却问了老爸一句话。 当时周游用稚嫩的童音问周岭生，“爸爸，为什么郑叔叔可以当校长，而你不去当校长呢？我听别人说，如果当了校长，家里就能住更大的房子，买更大的电视啦。爸爸你为什么只是当个校长的小弟会计，就这么不高兴呢？可我想住大房子看大电视啊。” 当时的周岭生听完这番话后，坐在筒子楼的楼梯上抽完了两包烟，把周游和老妈都吓了一大跳。 等周岭生再回来时，双手抱住周游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爸爸会去当校长。” 时过境迁，到如今周游已经二十四岁，周岭生也已经即将年满五十，两鬓已然生出白发，本该是五十知天命，考虑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时间。 但现在，周游却明显地感觉到，十九年前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竟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想当的远远不只是校长。 他想给自己带来的，远不只是大房子，大电视。 他的野心，重新燃烧起来了。 第53章 选拔【加更，感谢夜風的盟主打赏！】 “好！下一个！后面的人不要乱，依次进场，前一个人完成到第三环节时，后一个人才能进场！进场之前先报号！” 沈苓高声指挥着。 周游的无人机被摆在茶几上，螺旋桨并没有转动。 不过摄像头的开机指示灯正闪烁着淡淡蓝光。 此时无人机的摄像头已经被调整为最高像素最高采样帧率的高性能运动相机模式。 沈苓站在旁边，面前正摆着无人机的屏显控制器。 屏显控制器将下方总面积约莫九平方米的区域笼罩其中。 这区域正是周游亲自带队搭建的综合运动能力测试场地，共分九个环节。 这九个环节包括冲刺跑、折返跑、立定跳高、杠铃硬拉、卧推、拳击打靶、踢腿打靶、打气针射钉枪两米打靶、掉落反应实验等内容。 这一整套测试方案并非周游或沈苓的点子。 既然有可用的外部资源，周游不会白白放着不用。 他给华音打去了电话，请求帮助。 华音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帮他向专家组求助。 周游只等了五分钟，那边专家组就结合周家现有资源的大概情况，设计出了整套测试场地。 具体的方案很简单，就是让受测者依次入场，然后按照标准完成各个测试项目。 比如全力冲刺三米，折返跑两米，连续立定跳摸高五次、极限硬拉五次、极限卧推五次、连续刺拳十次摆拳十次，连续正蹬腿十次侧踹十次，射钉枪打固定靶十次，射击随机出现的移动靶二十次…… 沈苓会利用高端无人机的摄像头进行全程录像。 等测试完成，周游便会立即把录像文件发送给华音，再由那边的项目组将其导入系统。 目前这系统可以借调部分国家超算的算力，只需极短的时间就能给出分析报告，将参测人员的综合运动能力算个清楚明白。 周家这边的效率很高，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场地搭建。 参加报名的113人依次有序进入。 由于单人的测试总耗时被限制在五分钟之内，每个人都要全程保持高强度。 当前一个人推进到第三环节时，后一个人才能开始进场。 目的是为了防止两名参测人员相互距离太近，干扰到后期的数据分析。 最终的测试结果乏善可陈，有些小惊喜，但不多。 除周游之外综合实力最强，最全面的十个人被选进了精锐序列，将成为由周游领衔的精锐特战队队员。 绝对力量仅次于周游的最强者，则成为了近战队的大队长。 这位队长正是周游在自光明乡返城时邀请的第二档人员中的建筑工人孙迎军。 孙迎军年近四十，满面风霜，脸上纵横沟壑，晃眼一看仿佛花甲老人，甚至瞧着比年近五十的周岭生还年迈许多。 但在孙迎军这副苍老的面孔下，藏着的却是幅承受了经年累月的高强度工地劳作，做的还是重苦力活，长满腱子肉的刚健身躯。 老孙没读过什么书，更没什么文化，十七八岁时就外出打工，从来没担任过做过什么像样的岗位，是那种建筑工地上地位与薪资都最低的散工。 但他偏偏靠这双长满老茧的手和磨厚成仿佛羊角的肩膀养活了老婆与四个女儿，还已经把两个女儿都供进了大学，还有俩女儿一个在读高中一个在读初中，更在县城里买了套80平的小房子。 由于年龄过大，再加上长年做重活，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在一些需要敏捷性的测试项目中，孙迎军的表现比较表现不堪，但在硬拉和卧推这两项只看绝对力量的测试中展现出了爆炸性的压倒优势。 他绝对没有觉醒超限状态，但仅硬拉这一项数据便几乎直追周游。 除了担任近战大队长职务之外，孙迎军自己还负责领衔一支相对较为精锐的五人小队。 另外还有四人分别担任各自五人小队的队长。 至于远程大队长，却是一个周游都没想到，但仔细寻思又觉得有迹可循的人。 正是罗荨，也不知她是当护士学习怎么扎人学得太好，还是天生多少有些射击天赋。 参加选拔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摸抢，罗荨也不例外，竟打出了个力压群雄的风采。 这下好了，罗荨作为周游心中的最佳战地医护人员人选，本就得时常跟随战斗队出征，现在正好一人分担两份活，省了大功夫。 一份工资，两项功能。 这样的多功能员工，哪个老板会不喜欢呢？ 不过周游有担心过罗荨这小护士心理素质不够过硬，当不好队长，奈何她展现出来的射击水平实在太高，其他远程作战人员听说她是目前周家里唯一一名执业医师罗医生的独女，竟一个个纷纷联名推举，倒让周游不让她上都显得不近人情了。 最终周游答应由罗荨暂时担任远程大队长，不过还得看她接下来的具体表现。 其实周游稍许觉得有点疑惑。 以他对罗荨的性格的理解，她本该对远程大队长的职务不那么热衷。 不过相反，她本人却显得十分上心。 虽然远程作战人员大部分时候都会呆在后方，相对比较安全，可毕竟也是战斗人员，难免会有被迫近战的时候，也有不小的危险性。 但很快周游便想通了。 是因为她母亲。 虽然她父母之间的关系已经决裂，但罗荨毕竟是从她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母亲也必定尝试过希望劝她去那边过好日子。 她这当女儿的，还是想通过提高自己在周家团队内的地位的办法，来为自己母亲争取多留一条后路。 万一接下来她母亲那边出了状况，她也有立场去救援。 这就是爸所说的人性吧，既复杂，却又简单，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要掌握了人性的规律，便能洞察世间的真谛。 最终选拔情况如下： 特战队员，十名，全员男性。 近战队员，二十五名，全部男性。 远程队员，二十五名，二十名男性，五名女性。 选拔到此结束。 这次选拔也只能说是相对公平。 由于条件所限，被迫忽略了综合战斗素养中十分重要的心理素养的影响，只遵循了最基本的自愿报名原则。 这种选拔或许会让一些虽然基本素质达标，但心理素质以及潜能完全不行的人混了进来滥竽充数，也可能会让一些天生拥有大心脏的人明珠蒙尘。 但这也没有办法，世间安得万全法，只能让时间与实践来慢慢锤炼与考验，让队伍慢慢去芜存菁。 周游背负双手，站在茶几上，对着台下众人开始简单的演讲。 “首先，我要恭喜大家。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战斗人员既要承担最大的风险，自然也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但我丑话说在前。今天被选上只是个开始，不代表一劳永逸。不用我多说，你们中的不少人也都曾亲眼见过这样那样的惨案，自然都知道人类如今的处境有多凶险。所以我们的战斗队伍中，既不允许混子的存在，也必然会淘汰掉那些空有努力，但却缺乏天分的人员，然后再重新选拔，重新吸收新的成员。” “战斗队伍不会固定，而是流动的队伍，将会一直执行淘汰制。这或许有些残酷。但这残酷的本质却又是仁慈，因为如果我把混子与平庸者带去战场，身处险境，既是对他本人的不负责，也是对其他人不负责。” “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应答，“听明白了！” 周游点头：“好。那接下来即刻开始训练。国家实验室为我提供了军用级训练教程，三支队伍分别去三个房间训练。没时间浪费了，今晚九点，我们将第一次发起针对动物的主动出击！” 周游决定，今晚就吹响属于他自己的反攻号角。 就拿林曜的家所在那栋楼的老鼠们来祭刀吧。 第54章 夜间行动 晚九点半，林曜的家所在的独栋高层居民楼楼下。 周游的混动安静地停在这里，车灯大开。 此时车里很空荡。 数名身穿纸板盔甲，手拿打火机射钉枪的周游的舅舅伯伯在车内守着。 还有正各自操控着一台无人机的沈苓父女。 在沈苓父女面前一共摆着三台手机。 一台是周游的，一台是沈默新的，还有一台是沈苓自己的。 此时沈苓的手机依然显示着一张看起来挺渗人的鼠类内脏器官剖视图。 先前赶路时沈苓提出点子，她认为既然今天的行动明确以老鼠为目标，那自然应该把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比如老鼠的内脏器官剖视图，就很是值得研究一下。 不管战斗人员能记住多少，但提前看一看，试着记一下总没错。 周游深以为然，并从谏如流，让沈苓在网上把老鼠骨架图与内脏剖视图搜索出来，并在车上组织了一次简单的学习研讨会。 沈苓已经成为周游那台无人机的专属飞控员，沈默新负责的则是沈苓的那台低端货。 此时沈苓操控的无人机正在楼道中缓缓上行。 穿戴着额外加厚加重，总质量达到自身体重一半的合金盔甲的周游悬挂在高端无人机下方。 他右手握持着加装了迷你激光灯瞄具的大号射钉枪。 枪管、装填结构、扳机与击发结构都是从真正的木工射钉枪上拆下来的原装件，使用的也是木工射钉枪的整排短钉作为弹药，能够做到像原版那样快速连发。 至于新的大号气罐，也是用木工射钉枪的高压气泵灌满的空气，气压更高，储量更多，不过也只能进行二十次有效射击。 前十次射击的威力大于原版木工射钉枪，后十次威力则小于原版。 之所以没有干脆使用原版，是因为原版木工射钉枪重量超过一公斤，超重了。 现在经这样一改装，只把关键零件取出来，再固定到林曜用迷你机床加工出来的钢质框架上，能把包括气罐在内的总质量压到350克以内。 周游还能在背后再挂上那把由罗医生提供的手术刀。 沈默新控制的无人机下面倒是没挂载人员，只外挂着一个扩音器模块，用来给前线行动人员下达指令，同时无人机本身也有侦查功能。 至于今天刚被选拔出来的六十名作战人员，正在近战大队长孙迎军的带领下，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 如今人类平均身高在22~23厘米左右，与这种老式砖混楼房的楼梯踏步高差基本一致。 如果在穿戴全服铠甲并携带着武器的情况下，人想爬上去还挺费力。 不过这都不是难事，早在出发时，部分筷子长枪便已经经过改造。 在总长23厘米的长枪上，平均每隔5.5厘米便有一个点焊上去的卡扣结构。 将长1分米的宽刃尖刀平放上去，再把卡扣压下来，便能把两杆长枪与四把尖刀组合起来，变成梯子。 此时这六十人便正靠着六把梯子保持快速推进。 跑在最前的精锐战士与孙迎军先踩着梯子前进一个台阶，然后保持队列原地等待。 六个台阶之下，落在后方的远程作战人员在全部上了个台阶之后，将会回头把梯子拉上来，并用手递手的方式将其往前传。 等这梯子也被传到下一个台阶之后，最后一个台阶的人立刻前进，踏上下一个台阶。 这时候，前面的精锐战士已经搭好了梯子，再往上推进了一阶。 这般上楼的速度肯定及不上过去的普通人，但随着众人越来越熟练，倒是慢慢能赶得上腿脚不便的高龄老人。 整支队伍共计耗时十五分钟，成功攀上六楼。 拽周游的无人机立刻飞出楼道，从旁边的阳台飘进房间，与在此等候并藏身在大号易拉罐装甲里的林曜汇合。 外面的人只等了五分钟，房门被周游与林曜联手从里面打开。 众人鱼贯而入。 林曜带着众人直奔他自己的卧室。 林曜的卧室里陈设极少，只有一张铺着棕垫的钢架床，一张由老式缝纫机充当的桌子，以及一个布艺衣柜，屋顶上还有个带照明功能的大号吊扇。 除此之外再无什么旁的摆设，干净清爽，几乎没有遮挡。 此时这卧室的地面上，正摆着六个保鲜袋。 六个保鲜袋中，装着酒店厨子下午组织人手弄的六个大菜。 厨子为了弄这六个菜，使出了毕生所学，选择了所有菜市中在色香味三大项里的香最浓烈的经典菜。 保鲜袋的口子打了死结，袋子表面还用洗洁精清洗过，这是为了防止味道提前泄露，引发变故。 在保鲜袋旁边，还有六个铁丝制成的架子，每个架子上摆着个薄皮不锈钢盆子。 每个盆子下面，还立着三支蜡烛。 上述东西都是大部队下车之前便提前准备妥当。 原本照着周游的意思，他在用无人机卸货之后是想多叫几个人，尤其是大力士孙迎军帮忙布置，但林曜拒绝了这提议，希望自己一个人来布置。 林曜说，既然他没能成为战斗成员，也不愿违反周游制定的规则强行参战，但这是给自己爷爷奶奶复仇，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林曜同样参与了下午的选拔赛。 他的测试数据并不算特别差，勉强也能够到近战队员的入列标准。 不过最终周游还是决定先将林曜排除在战斗序列之外，让他安心发挥专业能力，搞好军备后勤。 众人进场后，即刻行动。 周游先松开系在腋窝下的挂绳，再把绳子绑到保鲜袋上，喊了一声：“起！” 另一台停在缝纫机上的无人机下方扩音器里响起沈苓的答复：“好叻！” 很快，无人机将总质量500克的保鲜袋以及里面的食物放进了一个不锈钢盆中。 无人机高度稍微下降，保持悬停姿态。 一名身手敏捷的远程作战队员踩着梯子攀爬上去，扶在不锈钢盆的边缘，再从挎包里拿出一块美工刀的小刀片，在保鲜袋上剌开条长度超过15厘米的口子。 等这名作战队员撤下，并搬走椅子后，沈苓再操作无人机缓缓抬升高度。 随着保鲜袋被拉走，袋子里原本装着的菜肴自动滑落在了不锈钢盆里。 尽管此时这菜还没加热，但房间里还是立马香气四溢。 幸好此时卧室房门、房门上方的通气窗、外墙上的合页窗均已被关死，香味一时半会儿不会外泄。 接下来，无人机把沾满油的保鲜袋放在地面，林曜上去解开绳索，再系上另一个口袋。 如此步骤重复六次后，六盆香到让人闻着就直流口水的菜肴便整整齐齐地在地面上摆成了一排。 酒店大厨确实功力深厚，哪怕个头缩小到如今的地步，压根没办法好好翻炒，也能把香味提到这般程度。 第55章 疯魔决策 闻着这六个菜混在一起凝聚而成的浓香，罗荨吞吞口水，着实有些馋。 她指着摆放在最前面的那盆水煮牛肉，不甘道：“咳咳，就这么把这些菜给老鼠吃了怪可惜的呀，尤其这水煮牛肉。现在牛肉可难搞啦。不如大家伙先把水煮牛肉当夜宵自己吃了，吃饱后再行动？反正也肯定吃不完的嘛！” 周游环视一圈。 得，看来有同样想法的不只罗荨，如孙迎军这般向来过得勤俭节约的人心痛得眼睛都快红了。 不过，周游肯定要让众人失望了。 他轻咳一声，“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正事要紧。另外，千万别想着偷吃，这六份菜里有两份加了老鼠药。但具体是哪两份，我不会告诉你们，免得有人想不开。” 众人闻言，立马消停。 罗荨低声嘀咕，“我们这么多人，兵强马壮的，来几窝老鼠也能打成马蜂窝吧，为什么要下毒呢，为什么呢，怪可惜的，好可惜啊。我不理解……” 尽管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超限觉醒后的周游其实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他有他的想法，却暂且只能藏在心底。 如果现在说出去，除了散播恐惧引发混乱之外，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在将菜倒出来时，另外还有数名近战队员也在忙乎着别的事。 这些人顺着一根打了结的麻绳爬上缝纫机，再将这麻绳拉将上去。 麻绳的底端又拴着根细铁丝。 众人将细铁丝拉上去后，再往里走，从缝纫机的里侧爬上窗户，再把这铁丝牢牢缠在向外开的合页窗把手上。 见准备得差不多，周游一摆手，再道：“好，在正式行动之前，我简单说一下。你们已经知道，我给其中两份菜加了老鼠药。为什么是两份，而不是六份全部都加？我的目的，你们都明白。战斗不可避免，所有人都必须见血！并且你们不要指望我会出手。我会自行判断出手时机。在我认为时机成熟之前，哪怕你们都死光了，我也只会看着。” “你们的各项综合指标虽然已经达标合格，但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只有在鲜血淋漓的考验之中，你们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也才能扛得起保护家人的责任，也才有机会用自己手中的刀枪，在这微缩新时代中，为家人拼出一片安居乐业的土地！” “本次行动，既是帮林曜复仇，也是我对你们所有人的一次考验。铠甲就穿在你们身上。钢枪，射钉枪、激光瞄准弩，都在你们手上。这些是所有后勤人员的心血。你们选择了扛起这些，他们也选择了将心血交托在你们的手中。” “你们的亲人，还在家里给你们造着房子，等着你凯旋归来。所以，拿出全力，战胜恐惧，学会踩着鲜血顶着獠牙前进，然后昂首挺胸地回去，告诉你的家人，你在这第一战中用事实证明，人类最终必然取得胜利，重新统治这片大地。” “给你们十分钟，自行商议作战计划。十分钟后，不管你们的计划是否完成，都给我把蜡烛点燃，然后打开窗户，让这味道飘出去！接下来，我也不知道到底会来多少老鼠，老鼠的个头有多大。一直等到再没有新的老鼠进来之后，我会拉动铁丝，把窗户关死，再把铁丝缠死，把你们和我自己都关死在这间屋子里。今天晚上，能从这间房里走出去的，只有人，或者老鼠。” “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能扫清这栋楼里的全部老鼠！那些目前还躲在这栋楼里瑟瑟发抖，甚至根本没办法向外界求援的人也有了希望。救援人员就可以挨门挨户的去敲门，一家一家的救出来。我们有这样的能力，就要承担这样的责任，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之后，立刻商讨作战计划。” 周游一挥手，“开始计时。” 他说完后，沈苓父女便同时操控无人机向上飞。 高端无人机吊着周游飞到了吊扇的一块扇叶上。 低端无人机则吊着细铁丝的另一端停在了另一块扇叶上。 周游解开绳索，跑到另一块扇叶上，再取下细铁丝的环扣。同时高端无人机再往下飞，将林曜也接到扇叶上。 这条细铁丝的总长度大约四米，重量倒是没超标，没把周游拽下去。 他拖着细铁丝来到吊扇连接杆处，然后稍微缠上一圈，勉强固定，随后便盘腿坐到吊扇边缘处，低头看着下方。 下面的众人正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 周游又将目光转到别处。 除了老鼠夹鼠笼和粘鼠板之外，他还看到了缝纫机，也看到了棕垫床上的打满了补丁的硬棉被，还看到了被从客厅拉过来，再随意扔在钢架床旁边的不锈钢漏洞篓子，一桶清油。 这四样东西，早在出发之前其实就已经被他考虑了进去。 其实他心里有作战计划，但他不打算说。 他在逼这些人。 逼他们尽快从过去的国泰民安下一升斗小民的心态中跳脱出来，真正接受自己已在微缩乱世中成为了一名军人的事实。 无论是他们接下来的讨论，还是达成共识的过程，都是一次历练。 接下来必然发生的鲜血淋漓的鏖战，更是一次残酷历练。 按照周游的本意，其实并非如此。 他想计划得更周密些，做到万无一失，也尽可能做到无伤杀敌。 但在出发之前，周岭生听了他自以为完美的计划，却非但没觉得欣赏，反而罕见地训斥了他一通，然后说出了另一个计划。 听完周岭生的计划后，周游面色有些发白，眼神里闪过不忍与困惑。 “你选的是战士，去那里也是杀敌。你不是小学班主任带着一群学生去春游，不能光想着靠自己高人一等的实力去保护所有人，给人当保姆。因为你也始终只有一个人，这些人迟早会有必须独当一面的时候。现在只是对付老鼠，你也剥夺了他们锻炼的机会，那将来他们需要自己去对付猫呢？狗呢？甚至是更可怕的狼群，黄鼠狼，狐狸，乃至于猞猁豹子呢？” 周游当时下意识想反驳，想说现在人类的应用科技才刚刚开始恢复，没必要把人逼得这么紧。 等接下来科技孵化快速推进，人类开始制造出越来越多的微型火器之后，肯定会不一样。 比如人类可以拿得动的微型机关枪，又比如喷火作战机器狗，乃至于加装了霰弹枪可以居高临下覆盖打击的无人机，甚至是履带式的一米六高的机械臂机器人。 等人类实现了这些，哪用得着什么牺牲。 第56章 错位认知 但知子莫若父，都不用他说，周岭生便已经识破了他的想法。 周岭生再道：“老鼠的威胁是你告诉我的，也是你的直觉。以老鼠的繁殖力，还有你推测的智慧提升的速度，你真以为它们会放任人类轻轻松松地重建社会，并重新统治一切么？” 周游沉默以对。 周岭生：“所以，我们眼下也只能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必须和你这如今的国家英雄一起扛起责任的人尽快成长起来。时不我待啊，耽搁不起！” “外界的一切都在快速变化着，谁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时候，是哪一个藏在哪条下水道里的老鼠，如同当年第一个保存火种并举起火把的远古人一样，举起属于老鼠的火把。那火把会照亮老鼠的文明，但却会烧尽人类以及人类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 周游不再说话了。 周岭生却并不打算停止，“但是，这都是最坏的打算。也许你的直觉错了，让今天可能发生的牺牲最终失去了价值。那么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就是罪人。这罪人是我，不是你。是我逼你这样做。我是你的父亲，我可以命令你，这是我身份父亲的权利。同样，我是你的父亲，所以我会扛起这责任来，以罪人的身份接受最残酷的刑罚，这是我身为父亲的责任。” “爸……” “你不要多说了。但凡是你自己的事，你从不优柔寡断，但你以后要改掉这习惯，即便是别人的事，也不能犹豫不决，必须当断则断。” 周游最终还是被周岭生说服，并执行了他这残酷的养蛊计划。 但周游也瞒了一些东西。 按照周岭生的说法，如果真战败，周游不能下场，最多只能丢下绳索救起罗荨。 随后他必须用射钉枪打碎门框上面的通气窗，然后离开。 周岭生甚至还要求周游压根就不进那间卧室，而是在外面等着，直到出了结果才去看情况。 但周游坚决拒绝了这方案。 周游的打算是这样的。 一旦场面失控，开始产生伤员，且局势持续恶化，真确定了这些人不值得往战斗路线上培养，他会亲自下场，亲手杀尽所有老鼠。 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如果是目前的老鼠的话，哪怕有上百只，他也杀得完。 只不过那样的话，食言了的他恐怕只能忍痛将这六十人至少开革掉一半，仅留下在本次战斗中确实表现还行的人。 然而周游不知道周岭生同样瞒了他一些东西。 在父子交谈时，周岭生一直悄悄将自己摆在旁边的手机开着录音模式。 他会把这段录音保存下来，并加密藏在手机里。 万一到了真要成为罪人的时候，他便会公布这段录音，能完全洗脱周游的罪责，也能掐灭周游替他背锅的可能性。 周岭生所说的自己一力承担，并不是说说而已。 或者说，就算周游的预感对了，周游这拔苗助长的行为被证明了必要性，周岭生同样会结合现实情况认真考虑是否要公布录音。 因为周岭生不允许周游的身上被染上污点。 但其实周岭生是多虑了。 下面的作战人员并没有被周游抛弃的感觉。 周游没有严格按照周岭生的要求发表讲话，而是篡改了一些，增加了那么一点点符合自己在别人眼中的人设细节。 这破坏了他的冷血感。 哪怕周游故意说了重话，说什么哪怕你们都死光了，我也只会看着云云，但下面的人还是觉得，自己真要挡不住了，周先生肯定会出手，就像当初他救那群水桶装甲里的人时一样。 他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 不仅如此，众人更从周游“伪装”出来的铁血姿态中感受到了他的殷切期盼与良苦用心。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胜，并且还得是完胜！当初周先生可是只凭着一根缝衣针就逼退了猫，我们现在全副武装，对付的还只是老鼠。如果周先生最终真不得不出手，就是我们的失败！” 这是罗荨的原话。 下面众人没让周游失望，吵闹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便初步达成了共识。 可惜并没有一个特别亮眼的指挥型人才完全冒出头来，众人只是保持着冷静，你一言我一语地慢慢勾勒出了计划。 时间再过去五分钟，众人开始行动。 这六十人先跑到钢架床的一只床腿旁边，然后拿出本来就带着的长麻绳，将其绕过床腿。 随后，六十人分为两排，一排三十人，同时用拔河的方式，在孙迎军的吆喝声中狠狠拉动长麻绳。 床腿被拉动了，床头慢慢离了墙，等床头离墙超过三分米，众人停止动作，再立马奔向另一只床腿，又如法炮制。 随着这两次拉动，钢架床与两面墙之间的距离都超过了三分米。 随后，近战队的二十五人又跑向不锈钢篓子，将其推到缝纫机下面。 与此同时，特战队已经靠着搭建梯子，再用尖刀翘断塑料瓶盖上的连接部，最后连撬带双手环抱着拧动的方法，打开了摆在墙角的清油桶。 至于远程队的部分人，则顺着提前弄好的绳索攀爬上了床，并用尖刀开始切削起床单来，将其且成条状，并把这棉布条往床下扔。 在床下候着的另外十余名远程队的人接住棉条，再将棉条缠绕到筷子长枪的头部，并打上死结。 这时候近战队的人也忙完了，过来一起缠棉条。 缠好棉条的长枪被快速送往清油桶那边，一个传一个递给了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在清油桶瓶口的特战队员。 这特战队员立马把钢枪缠着棉条那头往清油桶里一伸，随后再将长枪往旁边扔去。 地面的另一名特战队员接住，再立马将其递给身侧候着的近战队员。 这近战队员拿着沾了油的长枪，立刻奔向床腿，开始把清油往上抹。 抹完了床腿还不算完，众人又极速奔向缝纫机，开始在缝纫机的落地脚架上同样抹油。 完成这一系列步骤后，眼看时间紧迫，众人开始快速分兵。 十名手持带激光瞄准器的大威力橡皮筋诸葛弩的远程队员顺着绳索攀爬上了缝纫机。 但他们的目的地并非缝纫机顶部，而是这台老式脚蹬缝纫机下方那个带盖板的检修孔圆洞。 手脚最为灵活的远程队员用荡秋千的方式把自己荡了过去，并及时松开双手，再把双手扒拉上圆洞地步边缘，最终爬了进去。 下面众人抓住绳索尾端，开始往里拉，蹲在洞口的远程队员接住绳索，又在里面随便找了个金属结构，把绳子缠上去绕了两圈。 这样，其他人便能直接顺着绳索爬进洞。 第57章 静待鲜血花开 同时，另外五名手持打火机射钉枪的远程队员与十名近战队员则钻进了不锈钢篓子。 还有十名同样使用打火机射钉枪的远程队员则与十名着铝合金铠甲的精锐战士一齐顺着绳子爬上了床，并把棉被拉开，藏在了棉被下面，只露出个头来。 最后十五名近战队员，则是选择藏进了布艺衣柜中。 除上述操作，众人还变更了武器配置。 比如藏进缝纫机的十名远程队员，一共只带了两把尖刀，其余尖刀都留在了下面。 还有躲在床上的十名远程队员，则是完全放弃了尖刀，只留了射钉枪。 一共十八把尖刀都挂在近战队员身上。 在不锈钢篓子中，也一共有十五把长枪，不管近战还是远程，都能做到人手一杆长枪。 最终，下面的众人以极快的效率完成了全部准备，甚至提前了整整一分钟。 周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非常满意。 这满意不只是在于众人最终勾勒出的计划与他预想的高度一致。 当然，这并非巧合，而是某种程度上的必然。 周游既然在房间里留下了这些资源，本就是在引导作战人员执行他预先勾勒的计划。 周游真正满意的，是众人讨论的效率，以及执行的细节。 这些都给了他惊喜。 比如他自己也没想到用布条缠枪尖制作成刷子，再用这刷子去提高涂油的效率。 这样做，并且还节约了清油资源。 还有，作战人员们自发地对武器的调换使用，远程队员将尖刀交给近战队员，近战队员又将部分长枪交给远程队员。 这些细节看似渺小，但却能在接下来的交战中起到关键效果，超出了周游自己勾勒出的计划轮廓，变成了优化细节。 “好，时间到。唐大河你去点燃蜡烛，开始加热。然后推开绑着铁丝的那面窗户，全开。做完这些再回床上潜伏。” 周游下达了命令。 这位唐大河是一名精英战斗员。 唐大河同样也是周游在越野车上邀请的第二档次人才之一，之前的身份是一名菜市场肉铺老板，年龄三十五岁。 唐大河也是一名业余运动爱好者，喜欢慢跑，曾多次参加马拉松比赛，可以做到四小时完赛全马。 正得益于上述良好习惯，唐大河虽已有三十五“高龄”，但在下午的测试中表现优异。 周游考虑到他的职业特殊性，判断他长年累月与鲜血和各种刀刃打交道，多少能让对持刀厮杀产生些精神抗性，于是将他选入了精英作战队，并且也下意识地对其相对重视。 唐大河也是个利落人，闻言立刻朗声答道：“遵命。” 随后这汉子便从被褥下钻出来，先褪下全覆盖铝合金铠甲，再跑到床沿边，手脚麻利地将已经拉下来的环结绳索抛下，迅速攀爬而下，抱起扔在地上的打火机，开始给一支支蜡烛点火。 每个不锈钢盆下的三支蜡烛呈三角形摆放。 三朵小小的火苗升腾而起，开始给已经凉透的菜加热。 这般加热效率肯定远不如燃气灶，但倒也足以让菜肴再度外放出浓香。 可惜林曜家中没有电磁炉，不然效果会更好。 十八支蜡烛全部点燃，燎烤着不锈钢盆锅底。 随后唐大河扔下火机，再奔向缝纫机。 躲藏在缝纫机柜里的远程队员们已经用钢枪的尾端支着绳索伸了出来，唐大河顺利爬上缝纫机，再跑到窗户前，拿起一根提前放在这里的木筷子，将窗户扇叶往外顶，直到全部打开，然后立马顺着绳子趴下，回到钢架床上。 在唐大河转身收起绳索时，那边缝纫机里的人已将从缝纫机台面上生下来的绳子割断，再把绳子也收回了机柜里。 自此，准备工作结束，接下来便是静待花开。 鲜血之花。 房间里慢慢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人寒暄交谈，每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呼吸。 哪怕众人明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体型，就算深呼吸怕是也没多大声响，但还是本能如此。 房间里只有蜡烛燃烧时而发出的毕驳脆响，还有不锈钢盆里不均匀加热慢慢引发的水炮爆裂声。 这些声音都不大，但此时听着却格外响亮。 随着菜肴温度持续升高，浓烈的各种香味在房间里慢慢弥漫，并一点一点飘出窗外。 蜡烛的燃烧时间是一个小时左右。 所以，对六份菜肴的加热时间也大约能维持一小时左右。 趴在床上的精锐战斗员与远程队员齐刷刷高昂着头，死死盯着那扇大开的窗，甚至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没人知道到底会来多少老鼠。 可能只是一窝，却也可能是鼠山鼠海。 气氛渐渐凝重。 五分钟过去了，尽管房间里的众人已经被香味熏得口水之流，但没有一只老鼠出现。 有人悄悄抬头往向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心底暗暗担心周先生的这诱饵是否真管用。 但周游却并不急，反倒胜券在握，甚至更对身旁的无人机压低声音吩咐。 他让沈苓用自己的微信给邓涛发消息，叫邓涛在政府那边尽快组织一支上规模的救援队。 他们得接手后续任务，对这栋七层临街老楼进行全面扫荡，做到绝不漏过任何一个被困人员。 当然他现在也只是让邓涛稍许做点人员与物资准备，不必立刻出动。 时间慢慢又过去七八分钟，终于，一个尖尖的脑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窗框上。 借着房间里明亮的节能灯光，藏在被褥里，只透过一条缝隙盯着窗口的战斗人员顿时呼吸一滞。 来了！ 是个大家伙。 这老鼠个头不小，体长竟达到了30厘米左右，长长的尾巴拖在后面。 用人类此时的视角看过去，这家伙壮硕得仿佛一头曾经的比利时牛，给人的压迫感虽不如猫，但也绝对称得上猛兽了。 不过这只老鼠并未急不可耐地往里冲，而是在窗框上来回走动着，并时不时昂起头，耸动鼻子闻来闻去，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下张望。 第58章 关门打鼠 片刻后，似是终于确定此地安全，大个老鼠往左一转，灵活地跳上悬挂在窗户左侧的落地窗帘，然后如履平地般顺着垂直地面的窗帘俯冲落地，直奔其中一个不锈钢盆而去。 这大老鼠跑到铁丝架子下方，先昂起脖子向上闻了闻，又扫了眼面前还在燃烧着的蜡烛。 稍微思考后，大老鼠开始顺着较粗的铁丝架子一脚向上攀。 它就这般人立起来，脑袋竟伸过了不锈钢盆的顶部边缘。 它弓起后颈，试图把脑袋凑进盆子里，试图尝一口。 不过它没成功。 它体重太大，竟推得整个铁架子往前挪出去一截。 大老鼠的身子倾斜着倒了下来，一处毛发正好挨着支蜡烛，毛给火燎燃了一点。 它惊得原地一个弹跳，头顶正撞着这不锈钢盆的边缘。 哐啷一声。 钢盆翻转倾倒，既压倒浇灭了下面的三支蜡烛，也将菜肴洒了满地，还浇到老鼠一点。 大老鼠似乎又被烫了一下，痛得在地面四处乱窜。 它窜了一阵子，重新冷静下来。 随后它又回到洒了满地汤汤水水与菜肉的地板附近，试着叼起一块肉来，狠狠咀嚼几口，嚼碎了，再囫囵吞下。 吞下后，它似乎满足地吱吱两声。 就在此时，它脑袋猛然一转，抬头看向窗口。 在那窗口处，又出现了第二只老鼠，正居高临下地打望着下面。 这第二只老鼠的个头比它略小，但也算得个大家伙。 两只老鼠一高一下对视刹那。 随后，地上这只老鼠猛然提速冲向窗帘，再三下两下攀上了窗台。 第二只新来的老鼠顿时紧张起来，往后连退两步，再又弓起背直起毛，与大个老鼠对峙着。 躲藏在被子里的战斗人员们在心里纷纷祈祷。 “打起来！” “快打起来！” 可惜这种好事并未发生，这两只老鼠一边对峙一边吱吱叫着，并时不时一齐扭头看向屋内，片刻后竟冷不丁一齐扭头，消失在窗外。 它们似乎最终达成共识了。 坐在吊扇上的周游一直低头看下面，全程没有说话，只默默观察着下方两只老鼠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遗憾。 被大老鼠打翻的那盆菜里没下药，没能验证他的猜想。 下面的人见老鼠来了又走，似有些不稳，甚至有部分人悄悄往被褥外面钻。 周游在上面轻声道：“别急，藏好，会回来的。它们是去摇人，哦不，摇老鼠来吃大餐。” 听到上面周游的吩咐，下方渐渐浮躁起来的作战队员们迅速沉稳下来。 稍微按了一下下面，周游又将目光转到身旁站着的林曜身上。 林曜死死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窗户，牙棒子咬得很紧，以至于面容扭曲狰狞。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他双手时而抱胸，时而捏拳悬于腰侧，不知该如何安放。 如果不是周游未雨绸缪，将他直接拉到了吊扇上，让他下不了地，只怕刚才第一只大老鼠出现时，他便已经失去了理智冲将出去。 周游的判断没错，仅过不到十分钟，两拨老鼠几乎同时出现在窗台，然后同时冲向窗帘，顺着窗帘直往下冲。 其中一拨老鼠有九只，两大七小，打头那个正是最先抵达的壮硕巨鼠。 另一拨有五只，三大两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家庭组成。 见状，有人蠢蠢欲动，但却强自按捺着。 关窗才是冲锋号，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越来越多老鼠陆续出现在窗口，然后扑下来。 六盆菜肴被全部打翻。 蜡烛全部熄灭。 此时房间里的老鼠总量已经超过了一百。 看着密密麻麻，叫人身心不适，部分人甚至出现了头皮发麻的恶心感。 地上散落的食物也被吃了不少。 周游又等了五分钟，再没有新的老鼠出现。 现在他可以随时关闭窗户，让作战人员们接受第一次战火的洗练。 此时他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他担心的并不仅仅是接下来的正面交战，而是他发现，那两份加了料的菜肴真落入了无鼠问津的地步。 不仅如此，就连这两份菜的汤汁与其他菜的汤汁交混的区域也被老鼠们视若无睹了。 一只老鼠都没被毒死。 打从一开始，老鼠们就注定了不会上当。 最先到的两家鼠先联手打翻了全部菜盆，然后各家出一只个头较小的鼠，将地上的六滩菜一小口一小口地试过去。 那两只小鼠每试完一盆菜，还会原地安分一段时间。 毫无疑问，这是在试毒。 最终这两只鼠在分别试完摆在中间的两盆菜后，的确出现了轻微中毒的症状，显得稍许困倦乏力，然后开始疯狂地呕吐，但最终却没有死，而是缓过来了。 很显然，两只试毒鼠的毒药摄入剂量不足。 先抵达的两家鼠立即便确认了哪些食物有毒，哪些无毒，然后便开始叽叽喳喳着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后来的其他老鼠家族直接跳过了试毒的过程，而是从一开始便无视了带毒的菜肴。 并且，在所有老鼠的整个进食过程中，似乎都在一直观察着带毒菜肴的汤汁流动情况。 一旦毒汤汁蔓延过去，老鼠们便立刻放弃附近区域的食物。 周游更是倍感震惊地发现，还出现了两只格外聪明的大个头老鼠，竟懂得抢在毒汤汁蔓延过去之前抢救性吞食无毒菜肴，甚至还会提前舔干净无毒汤汁，尽可能在地面制造出“防火带”。 至于墙角处的鼠夹鼠笼粘鼠板三件套，更是压根没鼠靠近。 最过分的是，那只超大号的巨鼠似乎是担心小崽子们不够聪明误踩陷阱，还专程小心翼翼去将鼠夹鼠笼粘鼠板推得远一些。 太聪明了，真的太聪明了！ 周游看了一眼身后与衣柜方向。 两台无人机的摄像头正全程开着，将这里的画面从不同的角度拍得清清楚楚。 周游不知道国家目前对鼠类的研究进展怎么样了，按理说不应该比自己了解的少，但却迟迟没有更明确的动作。 他不太理解。 他打算等今晚事情结束之后，就将这一段自己拍下的视频发布到个人账户上去。 法无禁止即可为，既然国家层面没有明确规定不让说，那他就要说。 他为的真不是为了什么知名度，更不是为了得到粉丝，而是他根据眼下的状况做出的自我判断。 他认为，是到了该把自己的担忧分享给更多人，让更多人警醒起来的时候了。 或许这样显得有点杞人忧天，甚至可能真会散播恐慌，带来混乱，可在发现这款原本口碑绝佳，做到了真正无色无味，效果极好的新式高端鼠药也失效，更发现大老鼠居然懂得帮小老鼠排除陷阱后，周游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国有国的顾虑。 个人则有个人的放纵。 终于，周游发现最先到的那一家巨鼠在吃饱喝足后开始撤到一旁稍作休息完毕后，正排着队往窗帘行去，这是准备走了。 他猛然起身，冲到绑在吊扇连接杆上的细铁丝旁，抓住铁丝用力狠狠一拉动。 在他完成连续几次换手后，那边巨鼠才刚攀上窗台，却听嘭的一响，窗户关上了。 在周游开始将自己拉拽上来的铁丝连续弯折打结，并把这结不断塞进缠绕在连接杆上的那圈铁丝中时，窗台上的巨鼠已经跑到了窗缝边。 它没找到出路。 巨鼠似乎有些迷惘，来时还好好的，却回不去了。 它在窗缝边试着拱了一阵子。 它认得自己的味道，也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这里来的。 但返程路确实是被堵得死死的。 第59章 打，给我狠狠打 按照老鼠的习惯，一旦发现此路不通，便会立刻尝试寻找新路，亦或是快速观察环境。 巨鼠此时也是这般做。 它再度耸起鼻子，尝试在房间里找到更多味道。 随着菜肴被打翻在地后温度持续下降，房间里的香气慢慢地变得没那么浓郁。 巨鼠立刻闻到了之前被菜香掩盖，而被它或主动或被动无视了的人的气味。 现在后路被堵，菜香淡化，人的味道立马就凸显出来。 巨鼠突然紧张起来，开始左右摇头晃脑，身上的毛发抖动伸直。 其实在这些天里，巨鼠不只一次闻到过人的气味，甚至更亲自品尝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鼠类对人早已没了原有的恐惧。 在这楼房里，有资格大摇大摆横着走的是老鼠，而不是人类。 但这次情况不同，真不同。 这股人的味道非常非常的混杂。 人，好多人。 这么多人，一定是打算做什么！ 这是个陷阱！ 危险！ 如果将巨鼠此时的思维完全拟人化，大抵就是这样的思路。 吱吱吱吱吱吱！ 巨鼠开始猛烈地尖叫起来。 下面正在美滋滋进食的老鼠们几乎同时停下进食的动作，纷纷抬头看向上方巨鼠。 下一秒，乱了，全乱了。 上百只老鼠几乎同时动作起来，一部分老鼠顺着窗帘冲向窗户，似乎是要验证一下巨鼠是不是说错了。 还有一部分老鼠则是服从本能迅速奔向墙角，开始顺着墙角寻找新的出口。 粘鼠板鼠笼鼠夹终于生效了，但面对数量基数上百的老鼠，这几个装置的效能也只能说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候，藏身在床榻被褥下的罗荨率先冒出头，将手中的打火机射钉枪对准下方。 她一边标准，一边用女孩子独有的尖利高音大喊出声：“远程队，准备！” 作为在场的，水平甚至很可能还超越了周游的最强射击手，罗荨这远程队长并未利用职权之便将大威力激光瞄准诸葛弩拿在自己手中。 她选择了最优配置。 她将威力更大，装填难度更大，却有激光瞄具的诸葛弩留给了力气够足，但射击能力相对偏低的十名男性远程队员。 至于她自己，只要了一把威力最差的打火机射钉枪，只是多准备了两个火机与一盒处理完的订书针，还有一大堆卫生纸丸。 随着罗荨一声令下，藏在她身侧的另外十四名远程队员齐刷刷匍匐前进，推进到床沿边上，立刻卧姿架枪对准了下方鼠群。 缝纫机柜上的圆形盖板被掀开，两个手持激光诸葛弩的远程队员闪身而出。 两道红色激光立刻照射到地面。 红色光点在地面快速游走，分别锁定了两只个头不小的老鼠。 红点在两只老鼠的后背上跟随晃动着。 诸葛弩的弹弓结构被拉到最大开度，比常规的诸葛连射开度还要大很多，得用摇杆结合齿轮杠杆结构才能将多条橡皮筋一齐慢慢拉开到这程度。 这是单发模式，会将橡皮筋弓弦的回弹力发挥到最大。 箭矢是由牙签制作的箭杆，箭杆顶部包覆着由不锈钢盆皮捶打而成的金属箭头，箭杆尾部又嵌着商品包装上常用的塑料片作为尾翼。 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寒光，朝向跟着激光笔的指向微微调整。 这时候，罗荨双手加强，枪口缓缓移动，锁定了一只老鼠的脑袋。 这只老鼠还不知道危险将至，只昂着头四处打量，并注意到了上方床边趴着的罗荨。 四目对视。 “打！给我狠狠打！” 罗荨扣动了控制气阀的扳机，口中发出总攻指令。 被掰直的订书针在半空闪电划过，飞跃两米距离，狠狠命中这只老鼠的右眼。 针尖扎破眼球，完全刺入！ 下方，那只个头中等的老鼠发出一声尖利惨叫，先跳将起来，乱窜乱撞，恰如没头苍蝇。 上方，作为最强火力主攻手的两名诸葛弩战士也没让人失望，与罗荨同时扣动扳机。 两杆箭矢闪电掠过，顺着激光笔指引的光线直插两只老鼠。 其中一支箭矢命中老鼠连接头身的颈部，看起来应该是射中了脊椎。箭矢插入程度不深，大约只有两三厘米的样子。 另一支箭矢则是命中老鼠后背，几乎全部没入，只漏出个箭尾还冒在外面。 这两只老鼠同样开始挣扎。 另一边，趴在床上的另外十四人也各自选取目标，自由开火。 订书针枪弹持续洒下。 稍有遗憾的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罗荨这样凭着射击手感便准确命中眼部要害的能力。 小部分人打偏了，大部分人的子弹只能做到勉强命中身体。 命中背部或腹部的还好，这些不锈钢钉多少都能刺入进去一半。 命中头部要害的，却反倒没办法破开头骨嵌入进去，很容易被挣扎抖落。 但这都无所谓，不管命中的是哪里，伤害都客观存在。 藏身在不锈钢篓子里的五名远程队员也开火了，他们的表现还要更好一些。 此时正有不少老鼠顺着墙角跑到不锈钢篓子附近。 由于距离更近，射击难度大幅降低。 这五名远程队员先把眼睛凑到不锈钢篓子上方圆洞，同时下方单手握持气针枪，把枪管支出圆洞。 五人稍微调整角度，并利用方位感逐渐瞄准锁定，然后开火。 五根订书针直射而出，近距离命中正顺着墙角路过的四只老鼠侧腹部。 其中一只个头偏小的老鼠格外倒霉，竟被俩人同时锁定。 一枚订书针钉从前腹部相对柔软的皮肤刺入，整个埋了进去。 另一枚从后腹部刺入，不过似乎由于入射角没能做到完全垂直，只埋进去一大半，漏出小半截。 在这时候，最先被两杆大威力诸葛弩射中的老鼠已经停止剧烈挣扎，侧躺在地上连连蹬腿，未必已经立即死亡，但一时半会儿完全失去行动力是必然的。 另外还有几只老鼠似乎是这两只鼠的家人鼠，纷纷凑到这两只重伤老鼠旁边，要么舔舐伤口，要么尝试拖拽，想带走同伴。 这时候，缝纫机柜洞口那边却已经换了两个人。 先前已经开枪的人已经退到后方去装填了。 刚抵达射击位的两人立刻锁定了这两拨鼠，正好围点打援，再是两枪，又两只老鼠遭到重创。 此时，一直在窗台上那只体型最大的巨鼠似乎终于完全确认了这是个陷阱，整个房间都是一个它曾经深恶痛绝的大号鼠笼。 它已经变幻了位置，不再高高站在窗户口，而是往另一侧跑去，并径直跳到了缝纫机台面上，再趴伏着。 这里，是所有远程作战队员的射击死角。 第60章 血火试炼 紧接着，这巨鼠开始持续吱吱尖叫起来。 一股人类闻不到的信息素的气味，从它的各个腺体中排出，再从体表逸散开来。 此时，一些老鼠之前就已经冲到房间门口，发现房门被关死，完全钻不出去，正急得原地乱窜。 还有些老鼠顺着木质门的门缝一直往上攀爬，结果又一头撞在关死了的顶部通气窗上，也急得在门框上部左右冲撞。 不过，随着巨鼠采取行动，之前还乱哄哄的老鼠稍微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只持续了五秒钟，局势陡然剧变。 绝大部分老鼠们立刻不再尝试寻找出路，而是立刻有了新的行动方向。 很显然，巨鼠成功地下达了指令。 数十只老鼠同时从墙角处转向，直奔钢架床的四条床腿。 另外数十只老鼠则要么从地面奔向缝纫机机架的腿，要么顺着窗台奔到缝纫机台面上，在台面上四处寻找可以钻的缝隙，亦或是在边缘探头探脑，似乎是正在寻找顺势扑下来的路径。 还有些老鼠则径直扑向反扣在地面的不锈钢篓子，利爪在不锈钢壳子上爪得沙沙直响。 甚至还有部分老鼠抓着篓子表层的圆洞，径直攀爬到了不锈钢篓子顶部。 巨鼠传递出来的信息，给纷乱的老鼠指引了方向。 它告诉了老鼠们，这是陷阱，是人类向我们发动的战争。 作为在场智慧最高的巨鼠，它成为了鼠群的大脑，可以称之为鼠王。 那些次一级的普通鼠类，则成为了这整体的手脚四肢。 某种意义上，鼠群此时就和人群一样。遇事慌乱是本能，但在一个足够清醒的强者站出来振臂一呼后，其他普通人立刻下意识跟随。 此时，无论是床边的远程队员，还是躲在不锈钢篓子里的队员都在重新装填中。 只有缝纫机机柜中的远程队员刚好轮换到第三批，正在准备射击。 战斗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此时坐在吊扇上的周游已经举起了简易木工射钉枪。 枪口正对准了那只最大也最聪明的领头鼠王。 以周游如今的射击能力，再配合简易木工射钉枪的精度与威力，绝对可以直接一枪钉穿它的脑子，给它来个一枪毙命。 但周游最终还是放下了枪。 当然不是他心慈手软，把这似乎有智慧的鼠王当成人来对待了，而是他还想看到鼠王暴露出更多东西，以更准确地判断如今鼠类的智慧到底进化到了什么程度。 他也想看看在这种环境之下，鼠王的智力是否还会突变，以便从中找出规律。 随着战局变化，卧室战场里的信息陡然有了更大的价值。 下面，无须其他人的指挥，人类也根据老鼠的动态主动做出改变。 不锈钢篓子开始在地面移动，逐渐靠近那两滩无鼠问津的菜汤。 在移动的过程中，躲藏在里面的作战人员全员抓起了长枪。 十名近战队员把长枪戳进篓子的洞里，压着篓子往前缓缓移动。 五名远程队员则是举着枪，目光游走，抽冷子把枪尖从不锈钢篓子的洞捅出去，给在上面爬来爬去的老鼠一下又一下。 众人靠近这堆菜有两个目的。 其一，来到更为开阔的房间正中央，争取将更多老鼠吸引过来，方便两侧高处的远程战士射击。 其二，为武器，尤其是长枪进行淬毒，提高杀伤效率。 另外，缝纫机柜里的远程队员已经自主调整了射击目标，重点打击那些扑到床腿下，试图顺着钢管爬上床的老鼠。 之前涂抹的清油在这时候起作用了。 虽然老鼠有着十分强悍的攀爬能力，但面对这种光洁漆面外加清油润滑的超滑表面，还是只能抓得嘎吱直响，却就爬不上去，倒是让这些老鼠变成了活靶子。 趴在床上的远程队员也陆续起身，以罗荨为首，纷纷将枪口对准了缝纫机台面边缘处，射击那些正试图顺着木质缝纫机柜外壳爬向圆形检修洞口的老鼠，使其吃痛掉落下去。 至于同在床上的十名精锐战士，也先用缝衣针射钉枪完成了第一轮射击，随后分散移动，两人一组分散到钢架床四角，各自守着一个脚。 另外还有包括唐大河在内的，两名身手最为敏捷的精锐战士则没有固定防守区，而是居中机动待命，先以手中缝衣针射钉枪为主，但注意力却又放到四角，随时准备支援。 还有布艺衣柜那边，守在里面的孙迎军也用尖刀将布皮切开了一个边长10厘米的正方形缺口，并从里面探出头来，举起长枪正好狠狠扎中一只下方路过的老鼠脑门。 孙迎军的力量的确大，这凶猛的一扎，竟把整个枪尖没入这老鼠的颅骨里。 孙迎军才刚把长枪拔出来，下面那只老鼠却已经倒地哆嗦两下，彻底死透了。 一直守在缝纫机顶的大号老鼠见状，再次吱吱连声。 立马有二十余只拥堵在床腿下抢不到位置的老鼠立马奔向布艺衣柜，再人立起来，将爪子搭上厚麻布匹，轻轻松松就攀了上去，试图将脑袋钻过洞口凑进去。 然而，从那方形缺口左右两侧冷不丁刺来两杆长枪。 这两杆枪从这只鼠脖颈下交叉刺入，形成一个x形。 其他近战队员没孙迎军这般巨力，而是同时选择了软肋处。 随后这二名近战队员同时发力，再把长枪往前用力一推，刺得更深，再立马往后退却。 左右两侧站在后方的两人立刻持枪上前补位，却并不急着出枪。 站在正当中的孙迎军却已把枪头再转，用枪尾当棍往前一桶，将这惨遭重创的老鼠推翻下去。 第二只老鼠再度探头，刚上来补位的二人也如法炮制，交叉刺出。 其中一人似乎因为过于紧张而导致动作变形，刺歪了。 另一人虽然刺准了，但力气却不够，没顶过这支老鼠，竟给这癫狂的家伙龇牙咧嘴着窜了半个身子进来。 幸好居中的孙迎军及时反应，抛下长枪，换成远程队员交给他的尖刀正面刺出，正中这支老鼠脖颈气管。 不愧是十几年的专业肉匠，这一下要害抓得极准。 或许在如今的孙迎军看来，这所谓的老鼠就和当年的大个头肥猪没什么区别。 然后孙迎军再抬起右脚，向前正蹬而出，把这只必死无疑的老鼠蹬得仰头倒下。 第61章 单方面屠杀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孙迎军退回一步，对着还在一旁自责的近战队员怒喝道：“愣什么愣！闪到一旁去，别挡着别人！” 等那人退下，孙迎军再拿出自己在工地上当小管事时练出的气势，大声招呼。 “都记住了，除我之外其余两人一组，每次都合力刺击，每一刺都把吃奶的劲使出来，然后收枪回去休息。别怕，也都别怂。我们都穿着盔甲，就算给冲进来扑倒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心里越慌反而越死得快！” 另一边，随着床腿上涂抹的清油慢慢被老鼠或舔舐，或用皮毛蹭走，床腿的光滑程度正在减弱，开始逐渐有老鼠顺着钢管床腿爬了上去。 不过，迎接它们的是最精锐，全身覆盖铝合金铠甲，根本不怕老鼠的咬和抓的精锐战士。 精锐战士选择了将长枪拆开为两截，左右手各持一杆枪，就蹲在床腿上方候着。 一旦有老鼠上来够到攻击距离，毫不犹豫便是左右手连续捅刺。 捅得上来的老鼠吱吱哇哇惨叫连连。 不锈钢篓子也终于推进到了房间正中，抵达了其中一堆无鼠问津的带毒菜堆旁。 里面的十五名战士开始给武器淬毒，然后杀戮。 平均每隔两秒就有一枚带毒的订书针被射将出来，还是没办法打得太深，但中枪的老鼠也绝不好受。 更可怕的是近战队员们的淬毒长枪，反正照着洞口就是一轮乱捅，把整个不锈钢篓子弄得仿佛个刺猬。 缝纫机上倒是慢慢出现了险情。 虽然床上的远程队员已经火力全开，但毕竟装填时间太长，没办法做到足够的火力覆盖，而且也不敢瞄得力检修洞口太近，害怕误伤，时不时会有些厉害的老鼠爬到圆形检修洞口。 这时候，有两名承担了额外任务的远程队员便又立刻发挥近战队员的功能，拿着两把尖刀照着敢探头探脑的家伙脑袋一通乱削，不求杀敌，只求击退击伤皆可。 这些老鼠往往也会在连连吃痛和慌乱紧张之下掉落下去。 再说这缝纫机柜里的大威力诸葛弩，这单发射击却也很有讲究。 每次射击后，都会有较长时间的装填。 这十人在一起，两人一组，射完即退，进行装填。 等这俩人装填完成，前面几组人刚好完成射击，就又到了自己的射击轮次。 在如此严丝合缝的配合之下，基本把这里变成了个大威力机炮阵地，能做到无缝射击，且在激光笔的精度加持之下，也能基本做到箭无虚发，接连制造重伤。 如此，倒的确是把这场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迄今为止无一人受伤，并且还有不少原本因为心情紧张而表现不堪的人快速成长起来，变得越来越沉稳，失误也越来越少。 布艺衣柜、床腿和缝纫机洞口这三条战线即便偶尔被突破，也立马能及时调整，像堵住泄洪口一般修复这漏洞。 上方的周游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暗舒口气。 众人的表现比他预期的实在好太多了。 先前他做了那么多过于负面的心理准备，如今看来，倒全是杞人忧天。 周游暗想，我错了，爸也错了。 我们都低估了人类的潜力，小瞧了所有人。 事实再一次证明，就算个子变小了，人类还是那个直立恐怖猿。 当然，周游也很清楚，此时众人表现出来的勇敢与充足的准备，周密的计划，以及足够可靠的装备不无关系。 人人都有全覆盖盔甲，面对的又是老鼠，哪怕真被扑倒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作战人员的心里有足够的踏实感，就不会慌，战斗就能进行得有条不紊，人类的杀戮本能便会慢慢有序苏醒。 如果只穿着简单的布衣，甚至压根没衣服，手里也没武器，而是赤手空拳，面对有锋利牙口和爪子的老鼠，人的心头自然容易发慌，这一慌，便容易手足无措，才会死。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老鼠的伤亡渐渐扩大。 慢慢地，老鼠不再能保持疯狂的进攻姿态，而是如过去被猫追赶时那样四处乱窜，亦或是疯了一样撞墙、撞窗户、撞门脚，又或者干脆俯下身去用牙齿猛啃门缝，试图开出一条逃生路来。 可惜这门并没有那么脆弱。 那些疯狂老鼠的乱窜乱撞也没能找出生路，反倒只能让扎在体表的订书针越刺越深。 周游心想，这上百只老鼠的确不是六十名装备相对精良的人类的对手。 周游甚至在想，这些装备都只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利用原有的物料临时拼凑而成。 再给人类些时间，完全重构了新体型之下的军工产业，将各种真正的火器也完成小型化。 再人手一台书本大小的可以发射过去的枪弹的迷你坦克，又或者通过机械臂机器人恢复操控过去的机炮、火箭筒、火箭弹、喷火器的能力，再制造出战斗无人机，亦或是微型战斗四轴飞行器来。 那老鼠似乎也不过如此？ 不知不觉间，倒在地上的老鼠越来越多。 有的已经死了。 有的则是躺在那里剧烈呼吸着。 当最后一个在地面活动的老鼠被赶来的远程队员从床边往下一轮齐射，打成了真·筛子之后，房间内尚且能有行动力的，便只有缝纫机台面上的七只大号老鼠。 其中便有那只最大号的鼠王，还有与它组成同一家庭的大个头母鼠。 其余五只大鼠，大约应该是今天赶来的诸多老鼠家庭的一家之主。 它们的智商的确要更高些，知道派遣手下去送死，也知道缝纫机台面上是现场唯一能站得稳脚的安全区，却硬是龟缩不出，给耗上了。 这下战斗队员们倒是犯了难。 近战队长孙迎军开始开动脑筋思考，琢磨要不要干脆主动出击。 那边的精英战士也是相似的想法。 可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 当老鼠从进攻转防守态势后，反倒占据了高位地形优势。 而本来可以成为人类攀爬上去的通道的窗帘，却在先前的混乱中，由于超过三十只的老鼠同时爬上去，竟给扯下来了。 林曜家这窗帘上方的挂杆实在年久失修，或许本就到了极限，三十余只老鼠的总质量大约八九公斤，竟是没扛住。 人类可没有老鼠那样的能力，可以在情急之下靠爪子硬生生抓着石灰墙面就往上冲。 所以，想要强攻，目前只有无人机空降一个法子。 可即便两台无人机同时启动，却也至多只能一次性投放三人。 那上面可是有鼠王与六只大号老鼠。 三个人上去，能顶得住吗？ 第62章 本能 正当众人感到苦恼，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却又不便凑到一起商议时，鼠王有了动作。 体长达到三十厘米，壮如蛮牛的鼠王突然闪身后撤，来到缝纫机台面里侧，也就是窗户的下方。 然后它噌地一下窜上了窗台，径直扑向那根铁丝，一口咬了上去。 周游顿时警觉。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鼠王的智慧的确再次升华。 它发现了摆脱困境的关键点，纠正了之前的错误。 下方的罗荨作为远程队长，见状立刻心头一紧。 虽然都知道铁丝很坚固，但没人敢赌鼠王的牙口究竟好到了什么地步。 万一它真能咬断铁丝，岂不是就给它逃了？ 上面的周游也猛然站立起来，举起木工射钉枪对准了的鼠王。 不过，由于射击距离超过三米，稍有些远，周游又顾虑着害怕这枪万一打偏，误中窗玻璃，所以瞄准时间稍长了一些。 下方罗荨的动作更快，完全不过脑子，也没怎么仔细瞄准，全凭着本能不假思索抬手便是一枪。 啪！ 罗荨这枪落空了。 并非她打偏了，她的枪法一如既往地准。 是那鼠王似乎早有预谋，在罗荨扣动扳机的刹那便提前松开铁丝，埋首压身，变成了趴伏姿态。 罗荨瞄准的是它的脖颈侧面要害，这灵犀一枪打得本是极准，但却刚好由于它伏下身子而落了空。 所以，罗荨这枪真正打中的，是窗玻璃。 林曜家的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窗户用的也是非常老式的木框合页窗，玻璃也只是普通材质，而并非钢化玻璃。 万幸，玻璃虽然被打得叮当脆响，但表面足够光滑，且由于罗荨的射击位远低于窗户，使得订书针在打中时有一个偏转，反倒是被弹开了。 玻璃并未被打破。 “快！开枪，都开枪！” 察觉自己打空，罗荨还赶紧提醒其他人。 不过鼠王也只是一次尝试，见尝试无效，立刻开溜。 “打不到了。它完全趴了下去。” 一名使用缝衣针射钉枪的精锐战士正很努力地尝试瞄准，却只能看见山丘般的鼠背在窗台内侧平台上忽隐忽现，并且正在快速靠近缝衣针台面。 这确实不好瞄准。 也有部分人抬头看向最上方，有着最佳射击角度的周游。 然而此时周游正在慢慢收回木工射钉枪。 他放弃了射击。 他心中难掩震惊。 这只鼠王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类人怪兽。 它其实并没有信心能咬断铁丝。 刚才那一下，是它的阴谋。 它在引诱床上的枪手们对它开枪，期望人类的射击能打碎玻璃，进而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这又暴露出了更多恐怖。 证明了鼠王认识玻璃，知道这是一种可以被打破的东西。 这是比它用出计谋都更可怕的事实。 太快了。 老鼠的成长实在太快了。 周游简直头皮发麻。 电光火石间，他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周游卸下了木工射钉枪全套组件，然后走到自己的无人机旁边，单手抓起吊绳，说道：“沈苓，让无人机起飞，把我送下去。” 另一台无人机的扩音器里传来沈苓的惊呼，“你又要干什么？” 周游拧了拧脖子，再伸个懒腰，“我下去松松筋骨。” “别开玩笑了！那可是七只大号老鼠！” 周游敲了敲身上的加厚红牛皮铝合金铠甲。 “不碍事，这些老鼠虽然智商有些进化，但体能和反应却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它们不是我的对手。” 同样被鼠王的智慧所震惊的沈苓，突然明白了周游的心思。 其实周游还是害怕了。 但他怕的不是老鼠的尖牙利爪，而是老鼠的智慧，更怕其他人对老鼠的蜕变式进化措手不及。 所以，他既要立威，也是要利用自己这英雄的名气，亲自下场向世人展现超限者的战斗力，更是打算用近身肉搏再逼迫这鼠王暴露出更多新的东西。 “还有，提前联系华音吧，你可以开始把视频分段发送给华音了。感谢5g网络，至少不用在上传上耽搁太多时间。” 周游又耸了耸肩。 沈苓嗯了一声，操控着无人机缓缓起飞。 下方众人见状也纷纷站立起来，高昂着脖子望着上面，正见着周游在无人机的吊拽下逐渐靠近缝纫机台面。 周游没有理睬在下面纷纷对着自己吱哇直叫的老鼠，而是回头环视一圈战斗人员。 他缓缓说道：“你们今天表现不错，但还不够好。或许是我给你们的保障太多，太好了，竟没有一个人进入超限状态。这不应该。现在，我向你们近距离的实战演示一下，告诉你们超限状态到底有多重要。” 说完，周游先让无人机悬停在床边，随手把神器级的手术刀扔下，再摊开手，对身边的精锐战士唐大河说道：“把两把短枪给我。” 唐大河已经明白他的意图，似乎有些不情愿交出家伙，只说道：“周先生，不然您就用手术刀吧，这个好用。” 周游摇头，“既然是要教你们超限状态，自然不能纯靠兵器之利。还有，那是群战，双枪比单刀更好使。拿来！” 唐大河无奈，只得交出家伙。 接过后，周游左手摊开，将两把短枪都夹在腋窝之下，再一招呼，无人机缓缓升空，慢慢飘向缝纫机台。 回头看着下方，周游深吸口气，大喊道：“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周游松了手，从接近半米的高度直落而下，正落在鼠群的正中央。 在半空中，他已经把武器完成了换手，在落地时便已经左右手双持双枪。 唰！ 周游右手举起短枪，打磨锋利的枪尖正正指向鼠王的鼻子。 “死！” 周游没学过搏击与格斗，更没学过冷兵器战斗，也不懂得什么所谓的剑法、刀法、枪法等十八般兵器武艺。 但都没关系，这些其实不那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人类的厮杀本能，以及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 在厮杀本能之中，最重要的却又是寻找敌人要害的能力。 举个例子，哪怕一个从未杀过鸡的人，让他想法子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弄死一只鸡，他的第一选择绝对很自然地就是拧断这只鸡的脖子，而不是去撕扯鸡的大腿。 如果要让人拿刀弄死一只海龟，这人的第一选择也必然是把刀从海龟的脑袋捅进去，而不是去戳海龟的腿。 这压根就不需要思考的过程。 第63章 已死其四 人类有这着样的本能。 如果人类决定要杀死什么动物，往往在第一时间，脑海中就会直觉地冒出最有效率的杀戮方法。 这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藏着的，正是人类的知识累积本能与杀戮本能。 在远古时期，当人类还是浑身长毛的直立猿时，仰仗的也正是这些本能。 世人都说猫科动物可怕，是因为猫科动物极擅长寻找要害，就像狮子搏兔，亦用锁喉，就是这道理。 但与人类比起来，其实猫科动物的那点本事，也不过尔尔。 人类会的，可绝不仅仅只锁喉。 人类判断要害，靠的并不是简单的基因记忆，而是本能的逻辑分析。 正是靠着这种本能逻辑，人类可以快速看穿地球上绝大部分生物。 只不过如今随着社会进步，人类在地球上再无对手，自身也步入了以武犯禁的法治时代，那种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杀戮本能慢慢被压制了而已。 现在，周游已经唤醒了这本能。 他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杀戮的决意。 下一秒，周游踏前一步，右手短枪枪尖直刺鼠王鼻尖。 不动则已，动如脱兔。 老鼠的冲刺速度是每秒3米。 周游打开限制器，进入超限状态后，可以做到每秒冲刺6米。 他的神经反应速度也超过了普通人的增幅，达到了过去人类的三倍有余。 周游的综合运动能力远胜此时的鼠类。 他这枪，快如闪电。 不过周游没能一招竟全功。 不愧是鼠王，立马就意识到这敢一人冲阵的对手不简单，提前便开始往后连退。 旁边另外六只大鼠却不知厉害，纷纷往前扑来，逼得周瑜不得不收枪，转攻身侧。 知道自己的全盛状态只有三分钟，周游也不含糊，以最快制造杀伤为第一要务。 他先侧身闪过一只大鼠的直线扑击，右手抬枪顺势往前递出。 他的动作潇洒，写意，轻描淡写，不慌不忙。 如同斗牛士斗牛一样，周游的枪尖正中这大鼠头顶颅骨，没入约莫10厘米。 不过周游并未撒手扔枪，而是右手改换握姿，一边顺势侧身踏步前进，右手一边如同掰动公交车排挡杆一样，将枪身拧转过来，并顺势扯脱。 刺进老鼠大脑的枪尖在这拧动中横扫出个扇面，立马制造出更大的破坏。 这只鼠并没有当场即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脑受创的它也活不久了。 台上七鼠，先死一只。 同时，借着这一步前趋，周游又避开了另外三只大鼠的扑击。 此时的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突袭，轻轻松松靠着本能便可完全避开。 过去人类之所以容易被各种小型动物咬中，说白了就是人类的神经反应速度偏慢，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咬了。 但如果想咬人类的是树懒，就看这人能不能后退一步一脚踹飞就完事儿了。 再者，过去的人类其实是本能地主动放弃了超快神经反应，因为不需要。 但其实，人类有这能力。 举个例子，如果有谁想不开，选择从几十层楼高纵身一跃，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人在空中时大约会有机会体会到人生中激素爆表程度最强烈的时刻。 这时候，这人便会知道，哦，原来人类肉眼的帧数识别能力上限并不是每秒24帧，而是多达数百帧，其实人类真有“子弹时间”。 同样的，人在有预感的临死前，脑子里放走马灯时，思维速度的确会快到匪夷所思。 从小到大的诸多记忆碎片会顷刻间火山喷发而出，甚至会有大量原本已经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浮上来。 这一点，感受过行将溺毙的人会有深刻认知。 现在的周游只是开了超限状态，还远没把自己逼到极致。 他表现得非常放松。 不过敌人还是太多，周游终究还是没能全部避开，一只鼠从右侧冲来，狠狠一口咬在了加厚铠甲上。 周游的耳中响起刺耳金属摩擦声。 但他并不慌张，因为这本就在他预料之内，计划之中。 他借着这股右侧传来的力道，将身子倾斜，左手捏着另一支短枪，枪尖翘起，枪尾却支在腰间的铠甲受力结构上。 那翘起的枪尖，却正好对准了另一只龇牙咧嘴扑来的大鼠的嘴。 噗！ 周游没怎么发力，但大鼠自身惯性却不小，撤退不及，倒是刚好让这螺纹枪尖刺进口中些许。 然后周游再将整个身子重量向前压，腰腹与双腿同时发力，更让螺纹枪尖持续深入，一直顺着大鼠口腔刺入喉咙深处。 就在此时，那鼠王终于有了动作，先往右一踏步，旋即弹射而来。 此时周游左手短枪依然嵌在另一鼠嘴里，右边腰间又被另一只鼠死死啃着铠甲片，虽没受伤，但却大幅限制了握枪右手的机动性。 鼠王抓的这时机非常好，选择的进攻方向也更偏周游的左侧，正是弱侧。 自双方交手以来，周游第一次选择了后撤。 只见他微微转头，目光透过头盔网格空隙，先扫了一眼右侧的大鼠，然后瞬间连退数步，既拉开了与右侧大鼠的距离，又堪堪避开鼠王的扑杀，更顺势将左手短枪从另一只大鼠喉间撕扯出来。 此时的螺纹中塞满了血肉组织，在甩动间更带着鲜血四溅飞洒。 台上七鼠，死两只。 螺纹这东西，本是阻碍了枪尖的深入，但这一进一出的拉扯间，却正好用来制造更大的伤害。 随后周游右手拧动，锋利枪尖在半空中划出个圆弧。 枪尖扫过右侧追击大鼠的下颚与双爪中间空隙，划过大鼠脖颈。 枪尖血花绽放。 这大鼠的两条气管同时被切断。 七鼠，已死其三！ 已经少了三只老鼠，但此时周游已经退至缝纫机台面边缘，包括鼠王在内的四只大鼠呈弧形包围，同时步步逼近。 看起来周游的处境并不太好。 他被围了。 下一秒，四鼠同动，一齐前扑。 只有鼠王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 但鼠王这下暗藏私心的拖后，却给原本被困死的周游留下了稍纵即逝的空挡。 周游眼中寒光一闪，瞬间识破空挡，并牢牢抓住。 他双脚发力，腾跃而起，往右侧斜着向前空翻。 如果鼠王与另外三鼠完全同步，便能靠着高达30厘米的体长人立而起，利用爪子将周游从半空拽下地来。 它也的确是这般做的，可惜它退了，距离稍远了，慢了一步，鼠爪只勉强刮到周游的腿甲。 但周游这一下腾跃，可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同样也是杀招。 半空中，面朝下的周游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身下那只大鼠的脊背。 他脑海中闪过了一幅图，正是早先带队出发之前，沈苓给他看的老鼠骨架图与体内器官解剖图。 老鼠的心脏位于胸腔内部，隔心包与左右肺相邻…… 在周游眼中，这只老鼠的躯壳仿佛变成了透明的3d投影模型。 他“看”到了这家伙的心脏。 如果是以前的人类，仅仅是前空翻这点滞空时间，别说寻找要害了，怕是连下面是个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但三倍多的神经反应效率给周游带来太多不同了，是质变。 嗖！ 他右手抖动，短枪如毒蛇吐信，自上而下刺去，精准穿过这大鼠两条肋骨的缝隙，再往里狠狠扎入。 刺中心脏，死！ 七鼠，已死其四！ 这一枪扎得太深，周游倒是没办法立刻收枪。 第64章 林曜的决意 但这无所谓。 周游人虽然还在半空，但却已经找到了支点。 支点，正是这杆短枪。 同时，周游脑海中本能回忆起了位于自己左侧的鼠王，并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对鼠王的后续举动的推演。 鼠王必然已经回过头来，准备继续追击我。 所以…… 旋即，周游根本不回头，只把左手往后掰，然后抓着螺纹枪平直伸出。 就这时候，他右手下方短枪传来拉拽之力，带动着他整个人旋转，也带动左手螺纹枪横画出一条大圆弧。 完全没回头看的周游只隐约觉得左手上传来股不算大的阻力，螺纹枪尖应该是多少划到了点什么东西。 同时，利用右手的拉拽力道，他人在半空横着甩了个如同单杠单臂大回环的动作，只是这是横向的。 最终他平稳落在已被刺穿心脏的大鼠身后，再左脚往前顶，踩住这大鼠的后背，右手用力拉动，带着已经因为心脏被毁而即刻死亡的大鼠昂起头来，再顺势抽出短枪。 另一边，那鼠王并未追击，而是双爪捂住右眼，靠后爪挪动，向着窗台方向急速退去，嘴里连连吱吱痛嚎。 鼠王的右眼被螺纹枪尖给戳破了，成了独眼鼠王。 另外两只尚且健在的大鼠，在听到鼠王的痛嚎之后，终于感到了害怕，竟不再立刻追击，而是在原地愣愣发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周游一边甩动左右手的双枪，将血肉抖落，一边抬头看向头顶斜上方。 无人机正在那里悬停着。 “沈苓，从我动手到现在过去多久了？计时没？” 周游冷静问道。 另一台无人机的扩音器里，沈苓说道：“十八秒，很快。” 周游点头，“嗯，确实快。但还可以更快。” 鼠王痛失右眼，另两只大鼠也没了主心骨，却又本能知道这缝纫机平台上是唯一的安全区，逃也不敢逃，攻又不敢攻，与过去被猫堵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普通鼠无甚区别。 周游倒是把这群快要成精的老鼠重新打回了原型。 趁此机会，他也不耽搁，猛扑而上，左右手双持短枪进行极高频率的急促刺击。 刺入、拔枪、再刺入、再拔枪，如此步骤快速循环。 眼睛、鼻子、嘴巴、气管、心脏…… 仅只五秒过去，这两只痴痴呆呆的大鼠便一个从缝纫机台上栽下地面，哆嗦两下再无动静。 另一个更干脆，侧身倒在缝纫机台的边缘上。 鲜血从颈部下方的数个复合伤口往外喷涌而出，再顺着它的毛发流淌而出，顺着缝纫机台的轻微倾斜面，流到了缝纫机台的边缘，再流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地面。 七鼠，已死其六。 周游缓缓转过身，正对着已经缩到缝纫机台面里侧，完全背靠墙角人立起来的鼠王。 只剩你了。 此时这鼠王已经不再捂住受伤的右眼，而是把两条前爪平摊放了下来。 它的右眼正冒着血，一条横着的伤口划过。 周游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缓缓往前走去，准备给今晚的战斗来个干脆利落的了结。 也许，再给这鼠王多一些时间，它能觉醒更多的智慧，甚至成为一楼一区乃至于一城一地的真正的鼠中帝王。 或许它真的已经诞生了完整的智慧，甚至拥有了与人类相似的感情。 杀它，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杀人。 但周游并不打算放过它。 他甚至反而在庆幸，能在这鼠王的成长初始阶段就抓到对方，是多么的幸运。 我身为人类，把鼠类的天才扼杀在萌芽之中，天经地义，名正言顺，无可厚非！ 但周游却也忍不住会想，仅仅只是这一栋老宅里，就有这么一个鼠王，那么全县呢，又该有多少？野外呢？全国呢？ “算了，无所谓，有一个，我杀一个。” 周游缓缓抬起右手。 就在这时候，天花板上传来林曜的声音，“周先生，你等一下。” 周游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吊扇，“怎么了？” 上面的林曜吞了吞口水，似乎稍许犹豫，但却又立刻下定了决心，“把他给我可以吗？周先生。我有种感觉，我觉得它就是杀害我爷爷奶奶的凶手。” 周游皱起眉头，“你在下午的测试中表现一般，如果仅仅是感觉，而没有真凭实据，我就不能同意你涉险。” “求你了。” 林曜用沙哑的嗓音再度恳求着，“我觉得就是它，真就是它！我没有证据，但我越来笃定，一定就是它！” 站在吊扇叶上的林曜双拳紧握，双目充血，身子微微佝偻着，一直颤抖着。 很显然，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随时都可能跳下来。 周游沉默了。 他能从林曜的话语里听出那股近乎癫狂的决意。 如果对手不是鼠王，而只是只普通的老鼠，或许他就立刻答应了。 但这是体长达到三十厘米，且有相当智慧的鼠王，哪怕让林曜穿上精锐战士的铝合金铠甲，再给他手术刀与缝衣针射钉枪，也有相当大的风险。 可林曜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周游觉得，如果强行拒绝了，往后林曜心中必生魔障，恐怕连基本的工作都不能胜任，彻彻底底成了个废人。 “好。但你要穿上铝合金铠甲，也要用手术刀，还得用……” 周游终究还是松了口。 林曜：“周先生，我不用射钉枪，我只想砍死他，千刀万剐！” 既然已经退了一步，那就再退一步，周游再次答应了林曜这看起来很无礼的要求。 当然，他不会真个什么保障也不给。 五分钟后。 换上一身精锐战士铝合金铠甲，双手握持小型手术刀的林曜站到了缝纫机台上，与依然缩在墙角的鼠王对峙着。 至于周游，则是抓握着木工射钉枪，保持着射击姿势，也站在缝纫机台的另一端。 这对鼠王并非一场公平的决斗。 但它起码不用再面对周游这个令鼠绝望的对手。 起码，它看到了杀一个人的希望。 “周先生，我去了。” 林曜先向周游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给我这机会。” 周游一摆手，“不必客气。” 林曜再道：“周先生，我希望您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手，哪怕我死。” 周游神情一冷，“你得寸进尺，过界了。” 第65章 向死而生的走马灯 林曜沉默一阵，似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说道：“周先生，我知道现在我的性命不只是自己的。但我唯一的寄托已经没了，虽然您有在劝说我。可我……” 林曜再顿了顿，“总之，如果周先生您肯给我这机会，如果我最终能活下来，我会为你终身效命！我真的很想亲手杀了它，我……我也有这个信心。” “那你刚才说什么哪怕你死？” 林曜：“……” “算了，别废话了，你去吧。”周游收起木工射钉枪，跃上窗台，再回头如此说道，“我会自行把握分寸。你能做的，只有服从。机会我给你，但你要自己把握。” “谢谢！我明白了。” 林曜点头，转身，持刀正对鼠王，压下身，开始冲刺。 比起周游，林曜更没有技巧，只有沉闷且毫无花俏的笔直冲刺。 此时鼠王大半注意力却并未放在林曜身上，而在远处的周游身上。 面对林曜咆哮着刺来的锋利手术刀，这只格外奸诈的畜生却只十分随意地往旁边一闪，便轻松躲开。 它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且体型更外庞大，但动作却反而比那些小老鼠更灵活些。 这边林曜见自己的捅刺落空，却并不慌乱，反而更为癫狂，双手抓刀便往鼠王闪躲的方向横扫而去。 命中了！ 可惜，很遗憾，他实在没练过这种单面长刀的使用技巧，竟是刀背朝着鼠王，完全没能发挥手术刀的锋锐之利。 鼠王先是给吓了一跳，但却立刻发现自己并未受伤，赶紧抬起两只前爪，同时前扑，正正抓住手术刀刀片的背部，再然后，便又如猛虎压爪直接摁死鹿羊的过程般，将林曜的手术刀死死按向地面。 虽然如今人类的力气倍增了不少，甚至能举起与自身体重相同的重物，但这只壮硕鼠王的体重怕是接近一公斤，哪怕只是上半身的压迫力，也超过500克。 哪怕林曜用尽全力试图将手术刀往上翘，但却还是被鼠王把整把刀生生按了下去。 手术刀啪嗒一声落在缝纫机台上，至于林曜自己，更是被这股大力压得趴伏到了地上。 他的手掌也被刀身给死死压住。 他不肯撒手弃刀，反而让自己受制。 双方只一照面，林曜便完全落入下风。 周游心头暗叹，几番欲要抬枪，却又强自按捺。 如果对付的是普通老鼠，以林曜的装备、气势和体能，哪怕只有匹夫之勇也没什么问题。 但这是可以统领百鼠的鼠王，集智慧和力量于一体，更既有动物的机敏本能，又略有人类的智慧。 真不好对付。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边鼠王在按下手术刀后，更立刻迈动四足向前逼来。 它如同猫科动物前进时那样，每一步前进时，前爪都死死按在手术刀的刀身上，叫林曜始终不得脱身，压迫着手指的重量更越来越大。 终于，鼠王的两只前爪彻底按在了趴伏在地的林曜双肩之上。 它又弓起了后背，体型弯曲如弓弦。 这般姿态，让它的两条后腿却又从始至终未曾离开过手术刀的刀身。 鼠王猛伏下身，张开并不算庞大的嘴。 它上颚的两颗牙齿并不尖锐，顶部很平，但下颚两颗平行的尖牙却格外长。 很显然，这鼠王精准控制了自己磨牙的程度，一直将两个下颚牙的长度控制在最极限的状态下。 它瞅准了林曜的后颈，狠狠咬下。 如果不是白幽幽设计的铠甲在颈部要害有特别加强的受力结构，只怕就这一下，林曜就会被咬断脖子。 不过，那令人牙酸的刺耳金属形变声还是传了出来，让周游听得直皱眉。 那些在下方的其他作战人员虽看不真切缝纫机台上的情况，却同样能脑补出林曜身上的装甲被咬的模样，个个捏紧了拳头。 以铝合金铠甲的强度，是足以抵挡普通老鼠的咬合力的，但很显然，这鼠王不一样。 它的咬合力更大，并且非常狡猾地找准了装甲的拼接部位，哪怕并未一下咬穿，但铝合金形变的压力却还是传导到了林曜的后颈处，就像是被怪力壮汉从背后捏住了脖子。 周游叹了口气，慢慢举起了木工射钉枪。 不行了。 算了，已经给他足够多的机会了。 哪怕从此往后他真成了个废人，活着也总比死了的好。 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是零伤亡，真不能由着他的自私给这次完美的行动留下巨大的污点。 毕竟，我们都没欠着你林曜什么。 林曜这边，他正疯狂地挣扎着，试图起身，但肩膀上的怪力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窒息，疼痛，死亡即将临近的恐惧，不甘，自责，对自己的无能而生的愤怒…… 这种种复杂的情绪在林曜心底升腾而起，最终却又汇聚成了爷爷奶奶生前的音容笑貌，还有那一堆被挖出来的千疮百孔的森森白骨。 林曜再想起了那个甚至被咬没了半边的头骨。 那半个头骨，还在自己的意识中说着慈祥的话。 “小曜，你别怪你爸妈。他们也是为了给你挣钱才出去打工，才遇到那种事。” “小曜啊，如果有机会，你爸妈肯定也想像其他家长那样去参加家长会。” “没事，有爷爷。你看爷爷今天穿的这身新衣服怎么样，不老气横秋的吧？你的同学不会笑你的。” “小曜，听奶奶的，别和那些孩子打架，也别理他们。你又没做错什么，等到长大了，他们都会知道自己的可笑。到时候你就会有朋友了。” …… 这许许多多的儿时记忆，如走马灯般在林曜脑海划过，既是人之将死的时光倒卷，又是向死而生的冲锋号角。 周游慢慢放下了枪。 因为他发现，林曜竟爬起来了。 鼠王的双爪依然按在他双肩，但他慢慢撑起来了，变成了爬着的姿态。 林曜的双手，扛住了超过五百克的卧推重量，也终于把双手五指都从手术刀柄的压迫下抽了出来。 下一瞬，林曜再沉重嘶吼一声，猛然向前扑去。 鼠王的双爪顺势按到了他腰间，又张开大口，一下咬住了林曜的小腿。 危险了。 小腿上虽然也有合金腿甲，但鼠王却能整个咬住。 以鼠王的咬合力，完全可以利用铝合金的形变量，来将林曜的小腿咬断。 但此时林曜却已经扑到了手术刀最顶端的刀片处。 他找到了刀片与刀身的连接部，然后抓住刀片底部的翘口，用力往前一推。 手术刀的刀片被他拆了下来！ 此时林曜的右小腿上已经传来剧痛，但他浑然不觉，只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了手术刀刀片上。 手术刀的刀片中间，有一个空洞，这是给连接杆顶部的卡扣用来固定的。 以人类如今的手掌大小，倒是能把五指伸进去握住。 林曜握住了，就像握住奇门兵器永春蝴蝶双刀那样。 下一瞬，林曜将右手向头顶高举而起，狠狠刺中鼠王下腹部。 鼠王吃痛之下，吱的一声惨叫，松开了死死咬住林曜小腿的嘴。 林曜顺势转身，变成了面朝上。 他看见了。 那柔软且毫无防备的小腹，巨大的破绽！ 杀！ 场上局势陡然剧变。 攻守逆转！ 第66章 赶尽杀绝 林曜的眼睛越来越红。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多重肾上腺激素正在炸裂，汹涌的鲜血正直冲脑门。 他的浑身鸡皮疙瘩已在无意识间全部凸起。 林曜先猛吸口气，然后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喝，同时左手撑住地面勉强坐立，右手对着头上连续捅刺。 他的捅刺频率极高，但每次却都捅得不深，只稍微划破皮便立马往旁边一拉，把刀拔出来。 之所以这样捅刺，林曜一是本能地不想让这鼠王死得太轻易，二是害怕万一捅太深，一时间拔不出来，给这鼠王挣扎摆脱时把刀带走了。 时间约莫过去了数秒，鼠王终于从林曜身上完全跳开，再度闪回墙角。 林曜本想追击，但腹部被鼠王后腿狠狠踩了一下，压力透过铠甲传递到他腹部，让他为之气闷了一下，动作稍微耽搁，没能追击上。 此时鼠王还是人立着，但下腹部已经鲜血淋漓，道道不算深的短短伤口纵横交错。 这些伤口虽都不致死，却让它疼痛难当，更让它对眼前这状若疯魔的人类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林曜并不打算给它丝毫喘息之机，再度猛扑而上，将鼠王堵在墙角，捉刀的右手高速甩动。 锋锐的手术刀片寒光闪烁，刀影在鼠王的两只前爪、胸腹、喉颈、以及脑袋上飞舞不休，好似黄蜂扑杀。 林曜欺得极近，空着的左手也捏着拳，时不时擂在那些伤口之上。 鼠王也发了狠，一次又一次试图用前爪去强行抓住手术刀片，也时不时俯身探头张开嘴试图咬住林曜的脖子。 但它却又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不是它抓不到，而是手术刀片过于锋利，即便勉强够到了，林曜只要稍微一拉，刀刃甚至能将鼠王的爪子给完全割断。 倒现在，鼠王非但没能抓住刀刃，反而两支前爪的筋脉都被隔断了不少，已经发不了力了。 至于鼠王的啃咬，同样没什么效果。 铝合金装甲算不上结实，但却也能让它咬不进去，加之林曜的身体也总在晃动，每每都能从它口中挣脱。 台上的厮杀大局已定，有越来越多的人顺着周游扔下去的绳索爬上窗台。 看着将鼠王堵在墙角乱杀的林曜，众人尽皆沉默。 罗荨一会儿看看林曜，一会儿又看看周游。 这位身为远程作战队长的专业护士，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却是那天周游发热时的场景。 她已经开始在心中勾勒起救治方案。 那边的鼠王终于渐渐不支。 似乎察觉到自己死期将至，鼠王也开始奋力一搏，不再管手术刀，而是也疯了一样向前扑来，血淋淋的两只前爪探出，按在林曜双肩之上，试图利用体重优势狠狠压向林曜。 林曜闪避不及，被正面压倒。 鼠王开始低下头来，照着林曜的头盔就是一顿猛啃。 林曜则是根本不顾头上的嘎吱声响，只连连挥动刀片。 这刀片在鼠王的胸腹与两条前肢上疯狂划拉，一时间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到底划拉了多少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 鼠王这两条前肢的大筋与肌肉纤维被陆续切断。 鼠王的喉管、颈部主动脉、静脉也被陆续切断。 如此这般整整一分多钟过去，鼠王终于往前扑倒，再无声息。 它彻底死透了，可能是死于失血过多，也可能是死于喉管断裂。 谁知道呢？ 没等众人上前，林曜便自己从鼠王的尸体下面爬了出来。 此时林曜浑身铠甲都被染得鲜血淋漓，几乎是个血人。 他回头看着鼠王，肩膀微微耸动。 他的呼吸格外急促，众人隔着很远都似乎能听到拉风箱般的声音。 周游走上前来，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可以了。你做到了，休息一下吧。” 闻言，林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摘下头盔，脸上也染满了鲜血。 紧接着，他抱头痛哭起来。 陆陆续续爬上缝纫机台的众人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尽皆侧目，相顾无言。 良久后，林曜终于停止哭泣，抬头看着周游，问道：“周先生，你之前曾和我说过，人类与老鼠之间会发生战争，对吧？” 周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环视一圈，看了看其他作战人员，问道：“经过这一仗，你们怎么觉得？” 沉默许久后，却是罗荨这远程队长先开了口。 她说道：“我一直在观察这个鼠王。我觉得……我觉得……很可能。这才只是开始。它真的，真太聪明了，真可怕。” 周游点头，“是的，你的感觉没错，这的确只是个开始。” 林曜也咬牙切齿地接话道：“所以我们还要杀老鼠，杀更多的老鼠，要把我们眼前能看见的老鼠，全部提前杀了！一个不留！” “可是你接下来……”罗荨略显紧张地说道。 周游摇了摇头，“不急，根据我的经验，林曜现在还没昏迷，那就应该还能清醒一段时间。等他真要昏迷了再抢救也不迟。我们现在去做另一件事。罗荨你先和几个人一起回车里，准备治疗工具。” 罗荨明白了周游的意思，“好。” 接下来，众人立刻转入下一行动。 林曜的确没有立刻晕倒。 相反，他还很亢奋，思路格外清晰。 作战队员先将地上散落着的六滩菜里没有带老鼠药的部分重新收集起来，装进了几个回收再利用的保鲜袋里。 随后，林曜循着记忆带着整个作战队下了楼，来到楼底右侧一个角落处。 在这角落中，有个砖混砌成的垃圾坑。 在以前时，这垃圾坑就长期弥漫着浓郁的腐臭气息，是蟑螂老鼠的圣地。 如今更甚。 众人到这里时，并没见着老鼠。 想来是原本霸占此地的老鼠先前赶到林曜的家中吃大餐了，现在已然全折在了林曜的家里。 新的居民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不过，如今这城市里，最不缺的大约就是老鼠。 众人顶着恶臭将菜肴倒进了垃圾坑中，旋即撤回到二楼楼梯间，从上往下打望着下面，开始第二次守株待兔。 至于周游，此时则并没有和众人一起行动，而是带着罗荨先后坐无人机回到了车里。 沈苓正在将无人机后面录制的视频再次分段发送给华音。 罗荨则是急急忙忙地在准备急救措施。 半个被纵向剖开的矿泉水瓶子被摆放在前挡风玻璃下面。 这里有车载空调的前置出风口。 瓶子里装着大约2厘米深的水，看起来像个鱼缸。 至于营养液，则是早有准备。 如今随着超限状态不再那么神秘，在更多科学报告的指导下，这营养液也多次迭代升级，不再是普通的糖水。 结合现有条件，周家这边准备了多款营养液，最常用的是葡萄糖加牛奶粉饱和混合溶剂。 如果遇到乳糖不耐受的选手，则会准备葡萄糖加羊奶粉。 时间约莫过去一小时，县治安大队长邓涛打来电话，告诉周游，那边由邓涛本人带队的临时救援队已经驱车出发，并将在十五分钟内抵达。 随后，依然精神抖擞的林曜又对着沈苓那台无人机喊话。 周边地区的老鼠客人们已经差不多到齐。 可以行动了。 这边周游的高端无人机即刻启动。 此时这台无人机下面一米处，挂着个崭新的保鲜袋。 保鲜袋中装着的却是400毫升汽油！ 第67章 这支队伍不简单 无人机飞到垃圾坑上空。 垃圾坑里至少有几十只老鼠，正围着这难得一见的野生大餐开着派对。 这般场景让周游稍许欣慰。 还好，老鼠们竟没识破这一眼真的陷阱。 那才叫真正的可怕且致命。 一名使用激光瞄准诸葛弩的战士精准一箭射出，在保鲜袋底部对开了两个孔。 无人机再度压低高度，让正漏着汽油的垃圾袋下降到垃圾坑上空1米处，然后开始围着垃圾坑环飞，再不断缩小环飞半径。 汽油的怪味对老鼠们稍许有些刺激，但老鼠们并未逃窜，而是略感疑惑地四下张望一阵，然后依然该干嘛干嘛。 时间再过去五分钟，左手腋窝夹着打火机，右手抓着数个卫生纸球的林曜吊在高端无人机下方再次启程，并抵达垃圾堆上方。 点燃卫生纸球，扔下。 第一个燃烧的卫生纸球便成功引燃了汽油。 火，烧起来了。 烈火眨眼间蔓延开。 在短短三十秒内，明黄色的火焰便如同花圈一般将垃圾堆包围了起来。 被困在里面的老鼠并未第一时间就逃离，而是因着动物畏火的天性本能地往内圈聚集。 许多人嘴上总容易把很多事情说得简单。 比如不少人就表示自己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在火灾中被烧死，只需要鼓起勇气冲过火场，然后忍痛打开房门，不就能顺利逃生了吗？这有什么难的？ 可事实证明，这就是很难。 绝大部分人都克服不了对火焰的本能恐惧，如今的老鼠也不能。 它们插翅难飞，无路可逃，只能在火场最中央围作一团，并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垃圾被烤干、引燃，看着火焰迅速向自己逼近，也开始感到窒息。 当它们觉得必须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时一切都晚了。 吱吱吱地哀嚎此起彼伏，但没人心有恻隐。 十五分钟后，邓涛带着一支四十余人的队伍如期而至。 这支队伍的人员组成较为复杂，仅十余人是干警，还有一部分是如今机关单位里的值班人员，甚至还有部分离退休干部，以及居民志愿者。 邓涛众人一到，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堆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 时不时的会有癫狂的老鼠从火堆中摇摇晃晃地冲出，却又立刻被围城一圈守在火堆外的周家作战队员或射击或用长柄武器捅翻在地。 满腹疑窦的邓涛走了过去，正见着刚刚上传完全部视频，也回到火场坐镇的周游。 俩人相互闻名已久，也通话数次，这倒还是首次见面，但都第一眼就把对方认了出来，都不用介绍。 周游先笑道：“邓队长，辛苦你了，这大半夜的还把你给请过来。” 邓涛先一摆手，笑着说道：“说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这都我们的分内事。反倒是你帮我们做了，我也不和你说谢，都自家人。周游你是亦可的同学，就别叫我邓队长那么生分了，叫我涛哥吧。我也直呼你的名字，叫小周或者周先生都不合适。” “行，涛哥你好。” 邓涛一边和周游说话，一边环视打量，心头却是暗暗吃惊。 他借着火光看清了周游这一行人的装备。 这让他大吃一惊。 超过十套全覆盖的铝合金盔甲，还有一看威力就很不错的大弩、打气针射钉枪，至于那些长杆兵器看起来也非常锋利。 另外还有数十人身上也穿着一看就很是精良的竹片铠甲。 有一说一，就说这装备的整齐划一，邓涛觉得自己这些人属实显得有些杂牌军。 邓涛这一行人虽然人人也都各有装备，但式样不统一，用料更是五颜六色，属实不能比，反倒周游这边的人显得正规些。 先前周游主动表态愿意在商超夺回战中提供帮助，邓涛还觉着周游可能是在客气，现在他知道厉害了。 人家可是真没客气，是有东西的啊。 就在这时候，一只个头较大的老鼠从火场中冲出，选的逃窜方向正是孙迎军所在的方位。 只见孙迎军临危不乱，先大喊一声，然后支起手中长枪往前挺刺而去，正中这老鼠喉管。 再听啪嗒一声，几乎就在刺中老鼠的同时，孙迎军将长枪的枪尾往地面一砸，又用脚死死踩住枪尾。 那冒着火的老鼠竟如撑杆跳运动员一般，给长枪撬了起来，在半空划出个大圆，然后重重拍到地上，再无动静。 邓涛见着这幕，张大着嘴久久合不拢。 这心理素质，这绝对力量，这冷兵器使用技巧，周游这都是从哪挖出来的宝贝疙瘩。 邓涛表示，他有点酸。 不过他终究还记得自己今天来此的正事，急匆匆问道：“对了周游你把详细情况和我仔细说说呢。” 周游点头，先言简意赅的把今天整个全程简单介绍了一下。 许久后，邓涛一边挠头一边问道：“意思是说，你们把这栋居民楼里上百号老鼠全部正面干掉了？” 周游：“是的。” “然后还废物利用，把那些浪费了的粮食又拿到这垃圾坑来，布置了第二个陷阱，又把这栋楼附近游荡的老鼠全烧死在这里了？” 周游回头看向火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应该也快全部烧死了。不过，我认为这栋楼里应该还有不少被困人员亟待救援，可我的人又已经连续奋战了一整天，实在有些疲惫，所以我希望由涛哥你带人来完成善后救援工作。毕竟还是有这么大一栋楼，得挨家挨户的检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邓涛想了想，点头，“行，没问题。不过我也不能一直在这坐镇，再等个把小时，大发超市那边的行动就要开始了，我得去那边。不过你放心，咱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们都把最艰难的活给做完了，这区区收尾工作都做不好的话，我也不配当这大队长。” “行，那么，就多谢了。我这边就撤了。” 周游一招手，示意队伍准备离开。 这时候林曜凑了上来，先是欲言又止。 大约他是觉得自己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对情况比较清楚，还想再坚持坚持。 不过，林曜的嘴才刚刚张开，便猛然一顿，整个人毫无知觉地仰头就要倒。 周游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把拽住他后领，那边的孙迎军已经扑了上来，“周先生，让我来背他吧。” “好。”说完，周游把林曜交给孙迎军，又对身后的无人机喊道：“沈苓，把车载空调打开。” 里面响起沈苓的声音，“十分钟前就开了，现在瓶子里的水都快结冰啦！” 邓涛目送着周游一行人快速离去，然后回头对身边的人不无艳羡道：“周游这支队伍真是精锐。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人看轻了！把微型氧炔焰切割机搬过来，上强度！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扫完这栋楼！行动！” 【上架感言】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虽然现在各方面数据依然都不理想，但明天《全球人类缩小》就要上架了。 没有三江啦，这次没能游过三江。 明天我会爆更，初步估计二十章起吧，比起别的怪物们，二十章不算多，但大约已经是我此生的极限了，这辈子就没这么爆更过，这是第一次。 坦白说这次新书的成绩不理想，非常不理想，但我也说不上有多么惊讶，打从一开始开书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写得似乎不够爽，节奏也不够强，就那么从一开始便温吞水着慢慢讲故事。 更离奇的是，我的风格还变了，变得挺四不像的，既不像我前面两本那样的宏大叙事，也没有别的正常的缩小题材常用的标准种田流攀科技，我甚至自己都说不太上来自己究竟写了个啥，只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就那么慢慢地，讲述着我想讲的故事，仅此而已。 主要我也根本不会写种田流啊，摊手。 至于成绩，谁不想新书一发出来就一飞冲天呢？我肯定也是想的，只不过眼下看来是没能做到，而且我似乎也想不到怎么才能做到，所以，也都不重要了。 比这次更惨的开局，我都经历过，《救世主》的首订也只有两百六十三，完本后到现在，却也涨到了两万三。所以我对这次开局的扑街，还蛮有心理建设的，很是平静。 我知道肯定会有读者会想帮我总结失败的原因，比如这样那样啦。我也在书评区看见不少来看我笑话的人，说什么怪不得写了这么多字还只是个lv5巴拉巴拉之类的云云。怎么说呢，其实我都不会太在意，不管是之前成绩好的时候，还是当初《救世主》扑街的时候，我个人的性格其实都从未改变过，只想写，也只会写自己喜欢的故事，且不管这个故事到底受不受欢迎，就那么平平静静地写着。 当然了，不同的局势多少也会影响到故事本身的进展。 也还是以《救世主》举例，当初救世主上架扑街时，我心里想的，给大家说的，也是只写八十万的字数，既能把故事讲完，也算是给当时订阅了救世主的两百六十三个读者一个勉强的交代。毕竟人总要吃饭的嘛，两三百的订阅，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当时我的打算是给自己的写作生涯一个交代，实在不行就出去找个班上。 这次我的计划基本一样，但稍有不同，没有去找个班上的迷之选项。毕竟脱离环保行业这么多年，专业能力有所退化，而且前面两本多少也出了一点成绩，一本2.3万均订，一本1万均订的“生硬科幻”，在网文这个领域里勉强应该算是有所建树了，我感觉自己还是多少有点水平，还能继续抢救。 总之，如果《缩小》的成绩一直起不来，我还是会适当压缩篇幅，然后这两个月努力地多多爆更，争取做到日更八千到一万，然后迅速地讲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就会完结了。到时候字数肯定也不会太多，肯定是赶不上那些动辄几百万字的强者，在网文领域这短得像太监，但咱们换个角度想，在我的“生硬科幻”领域，貌似已经算大长篇了？ 这样，就既能保证现在支持《全球人类缩小》的读者不被我辜负，同样也能尽快调整状态，让下一本书尽早出炉。 总之，火中物的写作生涯不会就此结束，也不会在此被轻易击倒。 总之，2023年3月27日中午十二点，准时上架。 我也非常期待，非常想看一看，这次我到底能扑多惨，首订到底能有多低，有本事，就比《救世主》的263首订还低，那就勉强可以打击到我了。 我的头，就是这么铁。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理解。 火中物，此致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