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人》 第一章 履历 二十三世纪末，一百四十年前核战结束后的和平年代，世界的经济倒退到二十世纪中期，大批的科研成果也在那场战争中丢失。在大战后，人才更是到了稀缺的边缘，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那个科学刚刚萌芽的阶段。 这场核战最终以一百三十六国消亡彻底消失，四十六亿人类死亡为代价收场。在战役结束后，世界形成了新的秩序，未受核大面积辐射的南半球由协守诸国和盟约各国掌控，而彻底受核辐射的北半球则是住着百年前无法撤离人员的幸存后代，经过一个多世纪左右的延续，大概还有一千万人左右，他们多是畸形，贫穷而又肮脏，这群当初被抛弃的人共同组成了‘希冀国度’。 【希冀国度.亚洲半岛】 一个男人两脚翘着压在桌子上，右手夹着快要被吸完的香烟，低埋着头颅，干咳出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嘎吱.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女子抱着大堆的文件走入，缓缓地坐在男人的对面，看着对方。 “许久不见，孤狼。”女人在沉默了片刻后，她沙哑的开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翻开文件，为首的一页是份泛黄的履历，上面贴着一张持枪的男子照片。 对面的男子忽地伸出手压在履历之上，抬起了低埋着的头颅，将自己整张脸庞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 那是一张极为扭曲的脸，一张嘴只是一条罅隙，尽力的叼着那杆快被吸尽的烟卷，他黑魆魆的一个鼻孔撕扯着右侧仿佛被烫伤的脸皮，一双眼睛一大一小，透出森寒的目光。 女人眼皮跳了跳，他看了看履历上那张照片，尽量的快速平和下自己的心境，“组织有新的任务给你。” “给我？”烟卷被吐出，男子压住履历的右手狠狠的蜷了蜷，“四年前，我就退出了组织，你不该来找我，照片上的那个人死了。”他说着，扭曲的脸庞露出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冷笑，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现在的这张脸属于魔鬼，来自地狱的家伙不为任何人做事。” “孤狼在组织的定义中就是魔鬼，他以前为组织卖命。”女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表情严肃。四年前，这位组织的成员用枪指着自己的脸，打算草草的结束自己的命，可不幸运的是，这个男人的枪子没夺去他的命，他最终活了下来，并以一张被重度毁损的脸活着。 极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又为什么在自杀未遂之后继续活下来。 男人沉默，放下自己压在桌子上的双腿，身子前压，喉咙中发出似乎卡着浓痰的怪笑声，“一个收容魔鬼的组织，呵呵，你该带枪来，指着魔鬼的脑袋与他谈话。” 男人的回话让女人瞳孔缩了缩，她盯着对方的眼睛，声线骤然间冰冷下去，“孤狼，我俩同属这个组织的变异人，你心中应该很清楚，这次的谈话我需不需要那东西。” “呵呵。”男人冷笑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履历，“仓鹫，你回去吧，这次的任务，我不会接手。”他说到这话的时候，语气顿了顿，用手指了指履历上那张照片，“孤狼已经死了，随着那张脸被枪子吞噬掉的时候就死了。我是苏可凡，平凡的凡。” 话断，男人站了起来，带上帽子，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鼻孔中吐出翻卷的浓烟，“若是他们下达的任务之中还有清洗我，你可以动手了。”他说着又爽快的笑出声，“不过，你得等我把这支烟抽完。” 女人看着男人狰狞的脸庞，瞅着浓烟从那黑魆魆的鼻孔中慢慢冒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拿出一叠照片，从中抽出四张，“这是我们的人发现的，她的身份，你看看吧，再回复我。” 男人随意的瞅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眼神骤然出现了一点停滞，他忽地弯腰，捡拾起桌子上的照片，呼吸急促了起来，“这些照片，你们何时照的？” 每张照片上都是一具女人的尸体，正面朝上，拥有着相同的外貌。 “最近一个月，四个相同外貌的人死在不同的地点。不追究死因，单从这表面上来看，你应该很清楚她们的身份。”女人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抿嘴一笑，“孤狼，这是你认识的小洁的模样，对这次的任务感兴趣吗？”她说着，指了指孤狼手腕缠着的怀表，金属的表面嵌着一张灰白的照片，是个笑容灿然的女人，同桌面上照片中的女人拥有着完全一样的脸，“当年她的死，你应该很在意才是。” 男人攥紧照片，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他盯着女人，‘呸’的声吐出半截烟，重新坐下，身子前压，重度毁损的脸几乎贴到对方的脸上，“上面的人指派的任务是什么？” 嘭. 女人打了个响指，利索的再次翻出一份履历和几张照片，用手按着推到男人的面前，“你先看看吧，这次的任务，你将得到一个新身份。” 男人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低下头，翻开履历，是位居住在欧洲商人的履历，今年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三，曾在科达公司工作过，是个单身男子。 他粗略的看了眼，手渐渐捻起照片，第一张照片是个嘴里吞枪的男人，倒在血泊中，只能依稀看清侧脸。他蹙了蹙眉，四年前，自己若是用的这个方法，早死了。照片往后翻，第二张是个蜷缩在街角的男人，一头凌乱的头发略微的挡住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看向第三张照片，上面是位肩头上扛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样子和第二张似乎有些相识，他返回认真的看了眼第一张和第二张，眉头越来越锁紧，接着看手里的最后一张，那是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模样和第三张一模一样。 “他们分别居住在非洲达米埃塔、欧洲里斯本、以及亚洲的北部和南部。”女人指了指男人手上的照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们可能都是克隆人。”她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用手压着刚才那几张女子的照片，“可能她也是，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吧。” 男人“啪”的声把照片丢在桌子上，双手握拳重重的压在桌子上，嗓子中呼哧呼哧的发出压抑的嗓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女人，没有开口。 第二章 逆影 “克隆人？你想说她也是克隆人吗？”男人沙哑的发出声，两眼猩红。 女人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无可置否的表情，避开男人的问题，“感兴趣吗？可没有多少时间容你考虑，你的这张脸太过可怕了，呵呵，换一张脸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们想要我用他的身份。”男人鼻孔冷哼了声，用手指了指履历上那个男人的照片，“在身高、体型方面的相近，这就是你们找我的原因吗？” “这只是部分的原因。”女人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刚好死在你的附近，由于时间上的原因，我们只能联系上你。孤狼，四年前，当你自杀时侥幸一死之时，我不信当时你一点也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否则，你又为什么选择活下来？” 砰！ 砰！ 桌面被男人的拳头捶得发出巨响，桌面表面凹陷下去，露出裂纹。 “怀疑，怀疑什么？是你们！一直都是你们在排斥她！”男人忽地歇斯底里的吼着，右臂一抬，利索往前一斩，疾速收回握拳捶胸，咆哮的叫了起来，“生者求死，死者永生！”他吼尽，又死死地盯着女人的脸庞，“是组织背叛了成立之时的初衷，我们快成为希冀国度的毒瘤了，不再是希望！” 女人低下头，她推了推眼镜框，没有掩饰自己神情的失落。四年前，他们一群人共同接受了组织的一次刺杀行动，白小洁对这次组织委派下来的刺杀行动产生了质疑，拒绝执行，他们一行人对白小洁动了手，将其排斥在外。 他们所在的组织是希冀国度中一个独属变种人的组织，名为‘逆影’，寓意战争的逆向的影子。凡是加入‘逆影’的变种人都会记住自己的誓言，“生者求死，死者永生！生者于乱世为和平战斗而死，死者在和平时代永生！” 可最近这些年来，逆影上面之人交代的任务逐渐和个人利益挂钩，他们成为了杀手，或者制造恐怖袭击的推动者。 “半岛上的凛冬不会在短时间结束，组织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女人说着，她抬起了头，指着履历，“如果你接受这项任务，我们将会为你全方位换脸，他和你一样是欧亚混血，体态特征尤为相近。” 男人盯着女人的眼睛，握拳的手蜷了蜷，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去，“换脸之后呢，任务是什么？这和小洁的死有什么关系。” 女人抿嘴一笑，她从对方语气之中听出了可商量的可能，“等待他背后的联系人员，他千里迢迢跑到这半岛来，可不是在这儿享受凛冬的，我们怀疑他是因为任务没有完成，畏惧自杀！”她清理了一下手里的资料，继续补充的说到，“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希冀国度中的克隆人可能和协守各国中的某家生物公司有关，白小洁和这位男人不排除都是这家生物公司的产品。” “产品”二字让男人眼皮跳了跳，他用手压着桌面，四目相对。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次的任务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这个男人未必是如我刚才推测的那般，他的死有太多的不知晓因素。”女人耸了耸肩膀，“考略一下吧，是否接受这项任务，两件事存在的联系并不高，你如果想在这半岛上享受凛冬，我不会阻止你。” 男人沉默了片刻，站直身子，仍是死死地盯着对方。四年前，白小洁在发生争持之后，独自一人退出了他们的小队，他当时选择了信任逆影上面的人，执行任务。 等任务结束后，白小洁已经死亡，死因是喉部的动脉被利刃割开，失血过多。 “你的脸型和肤色和他都很配对，他父亲也是位黄种人，而母亲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人接着说话，“你如果同意，我们会立刻为你进行换脸手术，有些事情，等手术成功后，我会再告诉你。” 哒. 女人打了一个响指，笔直的站了起来。 嘎吱...呼... 随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再次被打开，风雪灌了进来，十来人整齐的走了进去。 “外面有下雪呢，嘿嘿，这半岛上的人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啊！”十来人中，为首的是位中年男子，他掀开自己的风帽，抖了抖肩头上的雪片，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看向女人，“仓鹫，你在不叫我们进来，我们可是要冻死在外面了。说实话，在风雪中可听不太清楚房间内的对话，这可真是个愚蠢的决策啊。”他用小拇指扣了扣耳朵，“我不太习惯使用纳米耳机。” 在他的背后的其余之人皆有着和他相同的装束，手里提着一个箱子，静静的等候着。 “这位是苏可凡，曾经的孤狼。”仓鹫没有理会中年男子的话，又向苏可凡介绍道，“他是这次换脸手术的医生，他的身份我不便透漏给你。” 苏可凡看向那位中年男子，抽出一支烟点燃，转身坐在桌子上，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似在思索。 “呵呵，真是一张丑陋的脸啊。”中年男子看着苏可凡那张重度被损坏的脸，他轻声的笑了出来，完全不在意说出这句话可能造成的下场，“如果我是你就接受这项任务，每天用着这张被狰狞的脸皮活着，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们这儿有张更好的。”他说着，止住了笑，“感兴趣吗？我这张脸就是来自一个穷人的，我有经验，手术之中不会存在丝毫的差错。” 苏可凡闻言，他只是瞥了一眼中年男子，便是扭过头看着桌面上那几位和白小洁有着相同外貌的女人，又抽出手夹住那位男人的履历，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向仓鹫，“他更多的信息，这些没用的，并不能让我有丝毫完成任务的可能。” “自然，我们这儿有他的录音，到时候你可以模仿他的嗓音。我们的人也正在赶往欧洲里斯本，他更多的信息，到时候，我们会尽量的告诉你。”女人嘴角一拉，看向那位中年男子，“为他换脸吧，以后他将继承这个男人的身份。”仓鹫用手点了点履历上男人的照片。 第三章 特殊爱好 镜面中有个男人正摸着自己的脸庞，那是一张刀削一般的脸，棱角极为的锋锐，双眼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理着极为利索的短发。 手术极为的成功，镜子中这张新脸完全代替了苏可凡以前那张被重度损害的脸庞。 “加上他流损的血浆量，他原有的体重大概比你重十来斤。”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镜面之中，目光闲雅，“还有他不喝酒，你以后少喝酒。” “呵呵，人是会变了，来了半岛一趟，他变得酗酒了。”苏可凡转过身，看着对方，嘶哑的咳出一口浓痰，“仓鹫，你们派去里斯本的人有消息了吗？” “他们已经发回信息了，他在里斯本有家中餐厅，而暗处是个人口贩子，为富人寻找器官来源，也为某些场所提供女人。”仓鹫推了推眼镜，“他和当地的黑帮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偶尔也贩毒。” “哦？”苏可凡拉高了声音，嘴角一扯，抽出烟点燃，背脊靠着斑驳的灰墙，“真是个复杂的家伙，你们调查到了那家生物公司了吗？” “只是猜测，他是产品无异。可不是每一件产品都会被完美的使用。我们怀疑部分克隆人的存在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仓鹫神情严肃的说着，“我们其实并不确定，他和那家生物公司是否存在联系。” 男人挑了挑眉，他抬起头，半张开嘴，慢慢的呼出烟气，眯着眼睛，“如此说，你们这次找我，也只是为了不时之需呢？呵呵，其余三个同他拥有相同模样的男人，你们怎么处置，杀了吗？再找人和我一样进行换脸伪装，这样就可以不错过任何一个。” “我无权得知，我只负责你这一块。孤狼，有机会找出白小洁的死因总比没机会来的好。”仓鹫说着，递给苏可凡几张照片，“这是男人死亡地点发现的.” 苏可凡接过看了眼，照片之上是个小女孩，裸露着身体，躺在血泊之中，他继续往后翻，在女孩的脖子上有清晰的勒痕，手腕之上有道口子，“被勒死的？还是失血过多死的？” “手腕上的口子并没有伤及动脉，是勒死的。”仓鹫蹙了蹙眉，“我们在男人身边还发现了皮鞭、道具、细绳等物。这家伙应该有怪癖，喜欢玩窒息，而且还是个恋童人员。”她说着，语气变得略带讥讽的说着，“这个小女孩因窒息而亡，她后背之上有鞭痕，可这些都不足以造成她的死亡。” 苏可凡拧眉，虽说这四年来，他日子过的有些颓废、薄凉，可他当年加入逆影之时也是个热血青年，这些重口味的怪癖，他可不具备。 他翻着照片，手忽然打住，目光定格在女孩的锁骨之上，在那上面有着刺青，是朵火蔷薇，他眼睛一眯，忽然问起，“这位女孩是他的什么人？” “应该是他买来的儿童，我们在他所居住的地下室，还发现了大概两百多名六至十八的女孩，没有男性，这批买来的女性应该不是为了获得器官，多半是运到欧洲供消遣的。”女人抿了抿嘴，看着苏可凡紧锁的眉头，她抬起手抢过对方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眉毛忽然蹙起，“你该刷牙了，味也太重了。” “我可没叫你抽我吸过的烟。”苏可凡耸了耸肩膀，用手摩挲着女孩锁骨上的刺青，转而用食指按着，抬起头对仓鹫问起，“其余的贩卖人员之中，在他们的锁骨之上都有着这样的刺青吗？” 他眯着眼，一个穷困至极的小女孩可不会有心思在锁骨上刺上这朵火蔷薇，如果所有被贩卖的女人锁骨之上都有着这般的刺青，那么这个刺青可能是属于某个组织，男人背后的商家。 “什么？”仓鹫凑了过去，推了推眼镜，高耸的胸脯贴到了苏可凡的臂肘之上，“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个。” 咳咳... 苏可凡低下头，盯着仓鹫的胸口，干咳了起来。 “没见过吗？”仓鹫白了一眼苏可凡，调节了一下自己的瞳孔，在其眼膜之上立即出现淡淡的光幕，“维克，你马上去地下室看看那群女人的锁骨上有没有玫瑰花的刺青，把画面发过来。” “是，我这去。”仓鹫耳朵中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英文中带着点日语的味道。 苏可凡盯着仓鹫的眼瞳，上面有着移动的画面，这是二十一世纪末的讯息工具，看电影、视屏通话全部聚集在一张薄片之上，为保护隐私和方便，科研者发明了隐形眼镜片，使用者睡在床上就可通过思维和瞳孔操控界面，从而达到看电影、视频通话等功能，除了自己，其余人在表面上压根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切断纳米耳机吧，让我和他通话。”苏可凡再次点燃烟，猛的吸了一口。 正在切断.... 房间之中骤然响起了机械一般的声音。 “她们的锁骨之上并没有任何的刺青。”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铁链子撞击的杂音。 “把画面传过来。”仓鹫看了一眼身侧的苏可凡，压低了嗓音。 “等等.”男人回应着。 来自于冰鲸的视频通话正在链接，请稍等...... 机械的声再次响起，仓鹫仰头，调节着瞳孔的大小，一道光幕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伸出双手一拉，向上一抛，光幕变大，画面之中是几十个站在最前面的女人，裸露着锁骨，视角往后，越来越多的女人出现在画面上，他们的锁骨位置上并没有刺青。 “把她们的衣服全剥下来，看看她们身体其他位置上有没有刺青。”苏可凡两指夹着烟头一弹，吐出烟，用着随意的口气说着。 视角转换，一个被衣服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男子笔直的站着，他听到苏可凡的话并没有丝毫的行动。 仓鹫拧了拧眉，她凝神看着苏可凡的侧脸，无奈的抽了抽鼻翼，“照他的话做。” “是”男人点了点头，往那群蜷缩在一堆的女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