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魂圣》 书中设定 噬魂大陆:此书的大环境,分外圈和内圈,外圈为赤橙黄绿蓝白紫七色组成,又名七彩大陆,罕有人迹;内圈大陆又名内陆,是魂修的主要聚居地,和平常大陆没什么区别,有高山峡谷,也有河流湖泊,是本书主要故事的发生地,大陆上有无数修者赖以生存的魂气。 魂魄等级:从高到低分为四阶,分别是甲乙丙丁四阶,其中每一阶又分为天地黄三品级,魂魄的等级可以用试魂石测出来,或者是一些特殊功法看出来。 修为等级:魂者,魂师,魂王,魂帝,魂尊,魂圣,其中每一阶又细分一二三四品级。 功法等级:从低到高分为普、极、玄、精、绝五阶,每一等分为上中下三品级。 妖兽灵兽等级:和功法一样分为普、极、玄、精、绝五阶,每一阶同样分为上中下三品级。 兽晶:取自妖兽和灵兽,相同阶级的妖兽和灵兽,即便品级不一样,产出的兽晶是一样的,一样分为普、极、玄、精、绝五阶,是噬魂大陆的通用货币,每个国家的兑换比例都不一样。 兽魂:也来源于妖兽和灵兽,等级也完全继承兽体,除了普阶的妖兽和灵兽概率产出外,其余阶级都会产出兽魂,需要容器收装,不然会因为时间消散。兽魂和兽晶是功法合成的主要材料,根据兽魂和兽晶的阶级和数量不同,合成的功法等级不同。合成功法所需的兽魂和兽晶数量有限制,从二到十不等,即便是相同阶级和数量的兽魂和兽晶,合成的功法也是很可能不同的。 国家等级:从低到高分别一到五级,一级国家最低,由二级国家统御,以此类推,二级由三级统御,三级由四级统御,四级由五级统御。一到三级的国家升降阶由其上级国共同决定,四级升五级或者四级降三级则由五级国家共同决定,或投票,或试炼。每个五级国家内部的战争是自由的,按规定上级国家不能进行干涉和支援的。五级国家之间的战争相对就少了,但一旦开打就是惊世大战。每年的最后两周每个国家都会参加相应等级的议会,五级国家的议会自然是最盛大和瞩目的,每年举行的地点也是不同的,所谓风水轮流转。议会是下属国交贡品和赏罚升降的唯一决定会议。 宝物等级:同魂魄等级一样,甲乙丙丁四阶,天地黄三品级,或天然,或使用材料打造而成。 灵草等级:同灵兽和妖兽等级,为炼药炼器必需品。 做生意 孟加国是个一级国家,坐落在内陆最南边,却也因为地理位置资源匮乏,来往魂修并不多。 孟加国南边有座小城市,之所以说这城小,一方面是因为它仅仅只有一南一北两个城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城中仅有一个交易市场,寒酸无比。因为城主姓李,所以得名李家城。 城中来往的人实在不多,原本就不大的街道竟好生冷清,不时还群落上些燕雀,叽叽喳喳,算是增添了些许生气。 李家城所谓的交易市场,也就是一条不到二十米的街道,街道两头是两座一层木屋,是李家自己修建的交易屋,却连个招牌都没有。两个交易屋间是地摊摆放区,城中百姓、来往散修多在此摆摊交易,此时也不过寥寥几人,也都是城中住户。 街头转角处走出一个青年人,二十出头,一身上等刺绣裁剪而成的衣服,粉白相间,长发束在后身后,只留了双耳边的两撮,甚是清秀。 他负着双手,闲庭信步,好生惬意。 “大公子今天有空来寻市?”摆地摊的老者笑问道。 被唤作大公子的青年微微一笑,那笑容看了不经令人心生喜感,他来到老者摊前,蹲下身子翻瞧着地摊上的售卖货,开口道:“赵伯,你儿子出城猎晶收获不错啊,二十颗普阶兽晶,两个普阶兽魂,最吸引人的还是这株普阶上品聚灵草。” 老者任凭满脸皱纹的挤压,笑道:“大公子好眼力啊。” “那赵伯这株聚灵草怎么卖啊?” 老者依旧满脸笑容,因为每次大公子这般寻问,便说明他已经看上了自己的物件。 “既然大公子你看上了,给上十颗普阶兽晶当跑路费就行了。”老者低声回道。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储物袋,接连取出二十二颗普阶兽晶摆放在老者摊位上,说道:“你这株聚灵草算是雪中送炭,十颗普阶兽晶实在让你太亏本。” 老者看着那二十二颗兽晶有些犹豫:“这...” 青年拾起聚灵草,笑道:“赵伯就别客气了,若是以后还有这等好东西优先卖我便成。” 赵伯也不再纠结,将二十二颗兽晶码到一边,连声说道:“一定一定...” 青年右手拿着聚灵草,心里甚是喜悦,一路上面对其余摊贩的笑容也不经多了几分。 因为生意冷清,交易屋中只有两个人,一个伙计站在柜台前,一个衣着华丽鲜艳的青年翘着腿坐在侧边躺椅上,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伙计见白衣青年踏进店铺,连忙躬身道:“大公子好。” 白衣青年目光从聚灵草上移开,笑着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拿个檀木盒子帮我把这株聚灵草收好,一会提醒我拿走。” “是。”伙计恭敬地回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聚灵草。 或许因为想着别的事情,白衣青年这才注意到屋中翘着腿的那位青年,笑问道:“二弟,你也在啊。” 翘着腿的青年显得漫不经心,慵懒地回了一句“嗯”。 白衣青年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继续笑道:“我得了一株上品普阶聚灵草,又能让父亲多炼上一些丹药了。” 翘着腿的青年将腿放了下来,依旧漫不经心地答复道:“是呀。二十二颗普阶兽晶换来的嘛。” 白衣青年如何不知道他是在挤兑自己,但他没有生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在两人开始冷场的时候,木屋外传来嘈杂声,片刻后便有一位一瘸一拐的汉子出现在门口。 此人有些面生,一身粗布麻衣还有些残破,不少地方还能看到血淋淋的伤口,想必是猎晶受的伤。 “店家,你们这止血丹怎么卖?”来人形象粗犷,说话的语气也很粗犷。 “二十普阶兽晶一瓶。”二少爷拉高音调回道,趾高气扬。 “怎么这么贵?”汉子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店铺招牌,却发现空空如也,“这里该不会是黑店吧。” “爱买不买,不买便滚。”二少爷不耐烦地招呼道。 “兔崽子。”汉子被二少爷的态度激怒了,喝道,“反正今天大爷我也活不了了,拉你一个垫背的也不亏。” 汉子说完便拉开架势要打,白衣青年连跨两步上去,赔着笑道:“我二弟今日心情不怎么好,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 白衣青年转头对着刚忙活完的伙计道:“取一瓶止血丹来。” 伙计并不知晓刚刚发生的事情,蹲下身子便又一阵忙活,很快便取出一瓶止血丹。 白衣青年接过小瓷瓶,又赔着笑道:“只需要你五颗普阶兽晶。” 大汉满脸疑惑地来回看着白衣青年和他手里的瓷瓶,问道:“该不会又拿瓶假货来蒙骗我吧。” “怎么会呢。”白衣青年将瓶子打开,倒出一粒递给汉子,“你可以先试一粒,若是真的再买也行。” “真的?”汉子试探性问道。 白衣青年没有答话,只是将手又往大汉面前伸了伸。 大汉也不再迟疑,伸手取过丹药便塞进了嘴里。片刻后,他只觉周身发热,一股悬若游丝般的气息开始在伤口处游荡。 “怎么样?”白衣青年问道。 大汉点了点头,取过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伸手一抓,再伸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然拽着五颗兽晶。 “丹药我买了。”大汉心中怒气依旧未消,接口道,“但你们这种店,下次绝不会再来了。” “爱来不来。”二少爷不合时宜地吐出四个字。 大汉却也不再针锋相对,怒瞪二少爷一眼,“哼”了一声便转头离去。 或许是因为这种情景经历的不少,二少爷只是斜了斜嘴角,轻蔑一笑。 白衣青年长叹一声,开了口:“二弟,你这样做生意不行。” “愿买就买,不买拉倒。”二少爷眉头一挑,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你这不是趁火打劫?”白衣青年眉头微皱,今天这一幕说不准已然是眼前这二少爷的第一百次了。 “有火可趁,怪不了打劫的。”二少爷继续说道,“若不打上几个劫,年底的贡品从何而来?” “只做一次的买卖不叫生意。”白衣青年转口继续说道,“即便你今天能趁着火,打上几劫,那明日又当如何?” 二少爷悠闲地跨步来到白衣青年的身旁,低声道:“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大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多修炼些功法,多吃些父亲给你炼制的丹药就万事大吉了。” 二少爷说完,也不再理会白衣青年,负着手哼着小曲出了木屋。 白衣青年眉头越来越皱,若是任由着二弟这样胡来,李家城的日子怕是会更不景气。 “二少爷经常乱喊价格售卖物品?”白衣青年对着店里伙计沉声问道。 伙计战战兢兢,懦懦道:“是的。” 白衣青年想要吩咐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出不来,这伙计始终只是个伙计,他如何能够做到不听主子的吩咐。 又是一声叹息,白衣青年心里已然笃定,这件事情只能交由父亲处理。 “你好好忙活吧。”白衣青年随口吩咐道,转身便要出木屋。 “大少爷。”伙计忙喊道,“你的聚灵草。” 白衣青年略带尴尬地一笑,取走了柜台上的檀木盒子。 联姻 白衣青年慢步回到了城主府中,正厅中正端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年龄看上去不怎么大,面色却不怎么好看,只因三年前冲击魂师失败,灵魂受到了波及,修为大跌不说,身体却也每况日下。 此人正是现任的李家城城主李封,见到白衣青年的到来、他勉强挤出了一些微笑,说道:“慕笙回来啦。” “爹,孩儿今天巡市买得一株上品普阶聚灵草,孩儿晚些便炼制一些聚气丹给爹。”李慕笙边说边将檀木盒中的聚灵草取出,动作是那般小心翼翼。 “呵呵...” 李封继续笑着,明眼人一看就觉得有些勉强,他开口道:“又让儿子你费心了。” 李慕笙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封却又开了口:“只是爹的身体自己清楚,再多的聚灵丹也只是续点命,可以我现在的三品魂者的修为多活上几年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你服下这些聚灵丹,好早日突破到魂师。” 李慕笙听着父亲的话只觉心里有些酸楚,开口劝道:“父亲此言差矣,孩儿若多一年父亲的陪伴,那便多几分突破的欲望,这才是孩儿最想要的。” 李封心生暖意,想要笑,胸中那口气却没有提上来,反倒是咳嗽了起来。 李慕笙连忙将手中的聚灵草放回,快步走到父亲的侧边,轻轻拍打这父亲的后背。 李封将气顺了过来,开口道:“爹没事了。” 又轻咳了两声,李封开口道:“现在城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照这样下去,年底的贡品估计都拿不出了,一翻过年,想必李家城便要改名了。” 李慕笙想要开口说二弟的事情,但瞧见父亲憔悴的面容,也就没能开口,只能劝道:“这个还请爹放心,大不了孩儿我去猎几次晶,将贡品补上就行了。” 李封连忙摆手阻止道:“城中现在能用的帮手并不多,我怎么可能放心你独自前去猎晶。” 李慕笙几分辩解,几分劝解道:“孩儿好歹也是四品魂者,即便普阶妖兽来上几百只,那也不是孩儿的对手啊。” “若是普阶妖兽那也就罢了,但只要遇上一只极阶妖兽,哪怕是其中最差的铁毛虎,你的命多半就交代了。”李封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再说,若只猎杀些普阶妖兽,等到猴年马月你才凑得齐贡品啊?” 李慕笙何尝不知道这个事情,但他又能怎么办? 李封露出慈祥的笑容,开口道:“我这倒还有个法子可以保住李家城。” 李慕笙闻言立马精神一振,赶忙问道:“父亲有何法子?” 李封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慢慢悠悠地说道:“侯家堡不同于我李家城,那里魂修门客众多,堡主和我年龄相仿,听说修为前不久突破到了二品魂师,在孟加国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强者了。而且他的长女嫁入了孟加国的皇室,此时此刻正是红人。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年底帮贡就不用担心了。” 李慕笙眼珠一转,开口问道:“父亲是想让我去联姻吧?” “呵呵...”李封笑道,“我儿真聪明。” 李慕笙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以我李家城现在的情况,侯家堡未必看得上,更何况这姻一联,我们日后就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李封慢慢站起了身,思索片刻说道:“比起你出门猎晶,这无疑是更好的办法,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李慕笙陷入了沉思,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法子的的确确要好上一些。 “慕笙,你今年也才21岁,修为已然达到了四品魂者,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这便是我们最好的筹码。”李封转过头来看着李慕笙,郑重地问道,“却不知你是否愿意。” 李慕笙和自己父亲对视了几秒,看着父亲那期盼的眼神和那张日渐衰老的脸,李慕笙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孩儿愿意。” 李慕笙虽然答应了,李封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笑容,反倒是一声长叹,重新迈着步子坐回了大厅正中的那张椅子上,哀伤道:“想我李家在此城也有几百年了,偏偏就要毁到我手上了。” “父亲别急,身子要紧。只要孩儿在,此城必然还姓李,父亲必然还是城主。”李慕笙气势陡增,用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吼道。 李封不经被他气势感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好好好。联姻的事情已经交给你三弟处理了,等他今日回来再做商议。” “那孩儿先去炼丹了。” 李慕笙跨出了正厅,思绪万千,自己来找父亲商议的事情没能开口,现在却还得考虑联姻的事情。 二十一岁,四品魂者便是李家的筹码? 李慕笙收拾心神,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平静,炼丹的事情看来也得缓缓。 慕笙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望着庭院中的花草正在沉思。 在这个家中,自己虽为长子,却不受母亲和两个弟弟的待见,从小到大若不是父亲的处处维护,恐怕自己会受尽欺负,为了报答父亲,自己拼命修炼,掌握了家中所有的功法不说,修为更是成为了家中最高者,但因为父亲先行突破宣告失败,自己内心也开始纠结和犹豫。 当一个人心里开始对一件事情的选择犹豫时,那最好的还是别着急选择。 “大少爷,大少爷...” 伙计的呼喊声将李慕笙的思绪拉了回来。 “什么事?” “三少爷回来了,父亲要你去正厅议事。”伙计喘着气回答道。 “知道了。”李慕笙淡然道,快步朝正厅走去。 正厅中不仅只有父亲和三弟,母亲和二弟不知何时也出现了。 李封的脸上此时正挂着笑意,想必联姻的事情有了好的回音。 “岳儿已经将联姻的事情办妥了,侯家同意了。”李封笑道。 “同意了?”李慕笙皱着眉询问道,“怎么个同意法?” 李封看向李岳,李岳心领神会,开口道:“这次去侯家堡,我们并没有直接找堡主侯德兴商讨联姻之事,一来是太唐突,二来是成功的希望不大。我找的是侯德山,也就是现任堡主的四弟,他有三个女儿,答应嫁过来的是老二,芳名侯慧。” 李岳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侯家那边说了,彩礼准备一万颗普阶兽晶和即可,他们会在收到彩礼后第二天将人用婚轿抬过来。” “一万颗啊...”李封有些为难地叹息道。 李慕笙想的却不是这一万颗普阶兽晶,而是这婚事的真实性。 除了新郎这个角色,自己好像和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关系,也并没有多少参与。 “父亲,一万颗魂晶着实有些多,我看要不就推掉吧。”李慕笙开口劝道。 “一万魂晶很多?”站在一旁看戏的二少爷开口了,眉头一挑,不屑道,“大哥花二十二颗普阶兽晶买价格十颗的聚灵草的时候怎么不嫌多?五颗便卖价值二十的止血丹时,莫又不是觉得家里钱多?” “轩儿,你大哥还有这种事情?”正厅中的妇人也开了口,脸上涂抹的胭脂都可以取下来当块人皮面具了。 “娘,这事情你还是得问大哥。”李轩轻描淡写地回道,转头找了张椅子坐下,又翘起了他的腿。 “难怪我们家今年这么不景气,原来是有人作祟啊。”妇人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地瞥向李慕笙,不言而喻。 “都闭嘴。”李封喝道,缓了口气说道,“一万魂晶对我们家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有些多。但这联姻万万不能退掉。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堂堂一城主,连一万颗普阶兽晶都拿不出,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不慕笙自己有块好玉佩么。”妇人扭着腰来到李封身边,继续说道,“反正也是他自己娶亲,怎么都该奉献一点嘛。” “放肆...” 妇人话音刚落,李封便怒道:“我说过多少次,谁也别打慕笙那块玉佩的主意,你是皮子又紧了吗?” “你别生气啊。”妇人身躯一扭,娇嗔道,“这不家里兽晶不够么。再说了,岳儿为了这事跑上跑下那么辛苦,到头来却是不娶了,那不是让我岳儿白忙活了?” “哼...”李封怒气未消,喝道,“兽晶不够我自有办法,谁也别想打慕笙玉佩的主意。”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主意啊?”妇人双眼放光,家里的情况她自问了如指掌,两三千颗普阶兽晶倒是不难,但要拿一万颗,除非眼前这要死不活的汉子还有其他什么产业或者私房钱。 李封再次怒瞪了妇人一眼,自从自己身体抱恙后,这妇人对自己的态度便不如从前,让慕笙联姻,很大程度是怕自己死后这三人会亏待李慕笙,所以这才通过联姻给他找个靠山。 见妇人眼中开始泛出惧意,李封这才再次转头看向李岳,吩咐道:“岳儿,你去书架上取些功法到侯家堡卖吧。” “这...”李岳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里不经多了几分诧异和犹豫。 “赶紧去办吧。”李封催促道。 等到李岳快要出了正厅,李封高声道:“凑够一万魂晶即可,切勿多卖。” “知道了。”李岳头也不回的答道。 预谋已久 老三李岳事情办的极为迅速,若是旁人知晓了,估计还以为新郎是他本人,第二天便差人回来告知,新娘一天后便会被抬回。 李家的人丁早已不多,好在大公子李慕笙平时人缘不错,听说是他娶亲,城中住户也都主动前来帮忙,绕是如此也只有三四十来人,婚礼的布置自然比较匆忙和简陋。 整个李家城一夜灯火通明,换来的也不过是张了几处灯,贴上了几个喜字。李慕笙一改往日的白衣,穿上了新郎应有的红装,少了几分俊逸,多了几分喜庆。 侯家堡和李家城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抬着新娘的花轿傍晚才到来,送亲的人也不过十来人,却连接亲的三分之一不到。 接亲的人群中有个老汗轻“咦”了一声,有意无意地传进了李慕笙的耳中。 李慕笙转头看去,却是前几日卖聚灵草给自己的赵伯。 李慕笙面露微笑,三两步来到赵伯身前,问道:“赵伯,怎么了?” “大公子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赵伯开口反问道。 李慕笙嘴角微扬,微笑道:“赵伯是觉得这送亲的队伍不对吧?” 赵伯呲了呲牙,疑惑道:“侯家可能还算不上孟加国的大家族,但怎么说也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望族,这送亲队伍怎么也不该这么寒酸吧?” “那赵伯如何认为呢?” 赵伯额头的皱纹顿时挤到一处,思索几秒后,摇了摇头道:“要老生说,多半是这侯家架子大,有些看不起你李家。” 赵伯说的这么直接,李慕笙却也不恼怒和尴尬,反倒是摇着头笑道:“若是看不起我李家,又何必答应联姻。既然答应了联姻,那不管他送亲队伍是何样,那都代表着他侯家。” “还是大公子看得明白。”赵伯赞许道。 李慕笙轻叹一声,面露愁色道:“看得明白又有什么用呢?李家城的情况,赵伯你也是很清楚。今天不管这花轿里坐的是谁,我这新郎官已经是非做不可了。” 赵伯一听这话,反到是“哈哈”笑了起来,打趣道:“大公子也别多想,兴许侯家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兴旺,但这花轿里的姑娘却是十分水灵呐。” 李慕笙勉强露出笑容,那仪仗队伍也来到跟前:“借赵伯吉言,城主府中备了些水酒,还望您老不嫌弃。” “这请大公子放心,再难喝的酒老生都能入口...” 花轿最后停在了城主府的大门口,这一路来的鞭炮声一直没有停过。 “落轿,新人迎...” 有人掀开了花轿的幕布,同样是一身红装,遮着盖头的新娘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那新娘的个头算不上矮,身材也是娇好,裸露出来的五指是既白嫩,又修长,唯独胸脯平了些许。饶是如此,周围不少的人开始微笑谈论,多数的语句是描述那红盖头下的新娘长得是如何如何的美丽。 那新娘跨出轿子经过李慕笙的身边,却是停住了脚步。 “小姐怎么了?”搀扶的丫鬟疑惑道。 那送亲队伍中原本骑马在前的公子哥也跨下了马,朗声笑问道:“妹妹可是要你这新郎抱你进去啊?” 只见那新娘的红盖头上下摆动,围观的人无不捧腹大笑。 李慕笙这下是有些为难和尴尬了,他可从来没有抱过女人,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 “新郎还愣着干嘛啊?”那公子哥笑着打趣道,“莫非是要我们帮忙不成?” 众人笑的是更欢了。 李慕笙心一横,微弯腰便把新娘抱在了怀中,开始往正厅中走去。 双亲和两位弟弟已在正厅等候,见到李慕笙抱着新娘进来的情景,四人皆露出了笑容,尤其是两位弟弟,互望一眼后不禁笑的更开心了。 李慕笙此时心跳的厉害,压根没空理会旁人的笑声,连忙放下新娘,横跨两步开始整理穿着。 随着府外看客的进入,大厅中开始变的嘈杂,你一句我一句,皆是在谈论之前那一幕。 “晚辈侯辉见过李城主、城主夫人。”那骑马的公子哥躬身道。 “贤侄不用拘礼。”李封站起身来,左右张望片刻问道,“你父母没来吗?” 侯辉面露尴尬,解释道:“家父家母有要事在身,家妹的婚事已全由侄儿操办。” 李封原本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天底下竟然还有比嫁女还重要的事情? 李夫人见情况不对,也站起身来,满脸笑容,打着圆场道:“亲家说不定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既然新娘已经到了,就赶紧拜堂开始宴席吧。” 听李夫人这么一说,周围的客人也是七嘴八舌打着圆场。 李封强忍住心中的不悦:“那就开始拜堂吧。” 此言一出,司仪自然屁颠屁颠地跑到新人面前,指导两人站好位置后,高声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台...” “夫妻对拜...” 拜堂进行的十分简单,给人的感觉有些像过家家。 “入洞房...” 直到这句话的出现,周围的人便又开始打趣议论。 李慕笙正要牵着新娘往厅后小门出去。 “新郎且慢...” 说话的人正是侯辉,他面带微笑,高声道:“春宵一刻虽值千金,怎敌婚酒三两杯啊?” “对啊,对啊...” 看客们纷纷附意道:“俗话说的好,酒不醉人事。” 李岳也上来拉住李慕笙,笑道:“这大喜的日子,我和轩二哥也想和你喝上两杯。” “行吧。”李慕笙心生好奇,却不想扫了看客的兴致,同意道。 夜色逐渐朦胧,宾客散的也差不多了。 李慕笙原本只想小酌上那么两杯,不成想这来往敬酒的人一个接一个,这一杯接一杯下去已然有些微醺。 当最后一名宾客告辞后,侯辉放下了酒杯,沉声问道:“听说姑爷是个天才?” “天才?”李慕笙连忙摆手道,“噬魂大陆如此之大,要我如何敢当。” 侯辉嘴角一咧,嬉笑道:“原来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若是你二十一岁能突破魂者达到魂师,那还能算得是个天才。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年才二十,修为却同你一样。” 李慕笙微怔,目光直视侯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侯辉脸上的嘲弄之意渐浓,站了起来,将头慢慢凑近李慕笙,酒气扑鼻而来,说道:“而我不过是侯家一个有点出息的后生罢了。” 二少爷李轩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十分放肆。 “大哥啊,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四品魂者的修为就可以当侯家的姑爷了吧?”李轩止住笑声,对身边的侯家陪嫁的随从吩咐道,“去把嫂子请出来给大少爷瞧瞧!” 话音刚落,便有个阴阳怪气的人声响起:“不用请了,奴家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顺着声音看去,那人的的确确穿着红装,脸上也的的确确画着浓浓的妆,那两双手也的的确确十分修长,连指甲也的的确确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但那张脸却的的确确是个男人的脸,即便他打扮的很女性,却无论如何没办法让别人觉得他是个女人。 “新娘”扭着腰走过来,右手捏着红盖头甩来甩去,不看那张脸,却有几分女人的架势。 “相公,你怎么还不来洞房啊?”“新娘”扯着嗓子喊道。 “大嫂好啊。”李轩拱着手道,嘲弄之意不言而喻。 “大哥,这么美丽的大嫂,你是不是此刻觉得气血翻涌,浑身发热啊?”李轩眯缝着眼睛问道。 李慕笙此时确实觉得气血翻涌,浑身发热,但绝不会是想了男女之事引起的,他面色一沉,试着提了提魂力,却发现力不从心。 饶是如此,李慕笙也没有惊慌失措,轻轻吐出三个字:“散魂粉...” “哟,被相公发现啦。”“新娘”边说边将手伸来,想要摸李慕笙的那张脸。 “啪...” 李慕笙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即便是他快要成为废人了。 “啪...” “新娘”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打在了李慕笙的脸上,喝骂道:“不识抬举,要不是老娘,你喝下去的就不是散魂粉了。” 侯辉右手比作兰花指,学着他妹妹的音调说道:“红妹,他哪里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呢?他又如何配得上你的用意呢?” “都说侯家少年俊,女子美。我看侯家最美的莫过于侯红姑娘你了。”李轩不知是恭维还是戏谑道。 “滚...”侯红嗔怒道,“人已经废了,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了。” 不知道是因为酒劲上头,还是药效上头,李慕笙意识开始模糊,他口齿不清地问道:“爹呢?你们没对爹做什么吧?” “爹?”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岳开了口,咬牙切齿道,“到现在你还挂念那个快要死的男人,难怪他对你这个野种会这么好。” “野种?”李慕笙面色终于变了,惊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岳怒“哼”一声,说道:“你的确比我们年长,但你却是父亲娶母亲之前便有了的野种,要不是有那快死的男人从小维护你,你早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骗我。”李慕笙不断摇着头,难以置信道,“若你说的是真的,不可能现在才说出来,绝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一个妇人的声音立马回应道,那自然是李夫人。 “他们以前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不过是从小让他们对你态度差一点,以便今天能够让他们不觉得内疚。”李夫人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被李封威胁,要不是上天开眼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李家城怕是早晚落入你这个野种的手里。” “父亲呢?”李慕笙咆哮道,“你们把父亲怎么了?” “哼。”李夫人不以为然道,“早晚都要死的人,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床下有人 李慕笙喘着气,两行泪滑落了下来,他朝着李岳和李轩质问道:“我就罢了,你们终究连自己亲生父亲也不放过啊。” “你还是别说话了。”侯辉站起了身,朝着侯红不耐烦道,“人给你留下了,赶紧带着他滚,以后他要是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侯红收起那副太监的嘴脸,唯唯诺诺道:“是的,辉哥。” 李岳和李轩互望一眼,嘴角泛起淡淡地微笑。 “大哥,二弟三弟也就不打扰你的春宵了。”李轩嘲弄到,“或许你睡个两天两夜,说不定我们还能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儿呢。” “哈哈...” 除了李慕笙和侯红,众人皆是大笑。 侯红连忙伸手去扶李慕笙,李慕笙想要挣扎,却连缚鸡之力也使不出,只能任由侯红扶着,踉踉跄跄朝那新房走去。 见两人消失在了视线中,李岳分别给侯辉和李轩满上酒,开口道:“这次多谢侯哥帮忙,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了。” 侯辉眉头一皱,不喜道:“我可不想当你们兄弟俩的大哥。” 李岳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陪笑道:“辉哥说的是,大哥怎么配你,你是我们俩的爹。” 此言一出,就连李夫人都觉得尴尬不已,恨不得两巴掌扇过去。 “哎...”李轩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岳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接着自己端起酒杯递到侯辉的跟前,微微躬身道,“辉公子的大恩我们兄弟两人铭记于心,以后我兄弟二人必定鞍前马后,身先士卒。” 侯辉这才端起了酒杯,和李轩碰了一碰,笑道:“还是你说话中听。” 酒下肚,侯辉开口说道:“李家城应该立点规矩了。” “辉公子尽管吩咐。”李轩放下酒杯,身子微倾道。 “李家城虽小,但怎么也有抵御妖兽的阵法,既然如此,来往城里总得交些兽晶当保护费吧?”侯辉不疾不徐地说道。 “理当如此。”李轩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担心城里的住户交不出保护费。” “这就不用我教了吧?”侯辉眉头微皱,接着舒展开来,继续说道,“若是你需要打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就再次麻烦辉哥了。”李轩拱手谢道。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侯辉有些睡意,打着哈欠道:“记得每个月按时把贡品送过来就行了。” “一定一定。”李轩笑道,“辉公子今天辛苦了,府中已备好上房,还请不嫌弃。” 侯辉站起了身,打了个哈欠道:“房间好不好无所谓,找两个陪睡的姑娘就成。” 李岳正要开口说什么,李轩连忙瞪了他一眼,然后躬身请道:“那请辉公子这边走。” 两人走远,李岳这才开口道:“娘,你说二哥他明明知道城里的情况,怎么就答应辉公子找姑娘陪睡呢?” 李夫人重重地敲了敲眼前这个后生的脑袋,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笨的要死的儿子。刚才还当着我的面叫人家爹,你是想气死老娘不成。” 李岳摸了摸自己的头,懦懦道:“我也就随口一说嘛。再说人家辉公子怎么会看上你啊。” “哎呀。”李夫人一声惊呼,一巴掌又拍到了二儿子的头上,骂道,“你还看不起你娘了,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娇滴滴的一朵花,别说他侯辉,就是侯家堡堡主见了我也要流上一地的口水。” 连挨两巴掌,李岳连忙后退几步,龇着牙道:“是是是,母亲是朵越来越风骚的花。” ... 城主府新房中。 李慕笙已然没了意识,静躺在红毯子铺着的新床上。 侯红竟然痴痴地看着那张俊俏的脸,上面的那一团团红晕竟然被他想成了羞红。 “想不到我这辈子能嫁一个这么俊秀的男人。”侯红自言自语道,“也不枉我哭着求辉哥了。” 侯红不知不觉竟然笑了,笑的那么幸福,但却总让人慎得慌。 他终于收拾笑容,站起了身,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重,脸上的妆容有些黏,她打开了门,准备去打盆热水洗洗。 他轻轻的带上了门,朝厨房走去。 门关上不久,床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头却探了出来。 此人一身粗布麻衣,蒙着脸,他整个身子爬出床下,张望一眼便坐在床边。 他轻轻地拍打着李慕笙的脸,轻声唤道:“大公子,大公子。” 见李慕笙完全没有回应,他直接扶起了他,背在背上便往门外跑去。 蒙面人对城主府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城主府大门处。 “有贼啊,抓贼啊。” 背后突然一声惊叫,声音中还夹杂着铁盆掉地的声音。 蒙面人连忙加快速度,转眼便跨出了府门。 城主府顿时变的嘈杂,很快府门大院中便聚集了许多人。 李轩、李岳、侯辉都在,唯独少了李夫人。 李轩还没开口来得及询问侯红,李夫人也从正厅后跑了出来,惊慌道:“轩儿,轩儿,你父亲不见了。” “什么?”李轩诧异道。 李夫人跑到李轩身边,喘着气道:“我刚想去看你爹怎么样了,推开门一看,人却不见了。” “怎么可能?”李轩难以置信,喝问道,“你该不会是忘了燃那炷安乐香吧。” “我哪有啊。”李夫人急忙辩解道,“那炷安乐香早已烧完了,会不会是药效不够啊?” “不够?”李轩嘴角上扬,说道,“你要是能闻上一鼻子不断气,那你也就不用被爹威胁二十多年了。” 李夫人此时已然没了分寸,也就没有去细品自己儿子话语间的不敬。 侯辉一把揪住侯红的衣服,拉到身边来问道:“你又看到了什么?” 侯红惊恐地看着他的哥哥,吞吞吐吐道:“我看见...相公...被人...抓走了...” 侯辉一把将侯红一推,一脚踹在了侯红的肚子上,怒道:“到底是抓,还是救?” 侯红捂着肚子,痛苦道:“被人背走的...” 侯辉又是一脚踢在了侯红的身子上,这一脚直接将侯红整个人踢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了墙上,落下来时,侯红的身子已然瘫软,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溢。 “回来再收拾你。”侯辉恶狠狠道,脚下一跨步,整个人已然向府外飞了去。 李岳是看的傻眼了,一脸茫然道:“自己亲弟弟也下这么重的手啊?” “别感慨了,我们也追吧。”李轩催促道。 李轩和李岳也一步跨了出去,却是一步一步跑着去的。 ... “辉公子何时达到魂师了?”李岳双脚翻滚,开口问道。 “什么魂师,那不过是侯家的纵身术。”李轩接口回答道。 饶是两人跑步的速度极快,也只能远远看着侯辉的背影一上一下,越来越远。 ... 李家城外是一片树林,这片林子便是城内人猎晶的场所,延绵百里。 林中有一条湍急无比的河流,足足有两三丈宽,此时正有一条小船在河流上,若不是一条稳固的绳子牵扯,只需轻轻眨上一眼,那条船便会飘出四五丈。 小船上正站着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有些憔悴的中年人,他们的目光直盯着同一个方向。 林中“沙沙声”越来越清晰,两人的脸上这才稍微舒展了一些。 “哪里跑...” 一声怒喝,又将两人的心提了起来。 憔悴的中年人自然是李封,而他身边的老者自然也是赵伯。 “赵伯,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李封说完一跃,落地时已在岸边。 黑衣人没管身后来人的喝问,继续在林中穿梭,一道火红的光亮却从他头顶掠过,砸在了他身前一丈处,顿时尘土飞杨,烟雾升腾,热量袭人。 “火球术。”蒙面人惊异一声,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对着身后的人。 袭击之人立在树梢上。 居高临下,侯辉傲然道:“好大的胆子,我想杀的人也敢救。” “好大的胆子,我李家的人也敢杀。” 又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林中响起,自然是赶到的李封。 “李城主果真还活着。”侯辉看清来人后也不惊讶,笑道。 李封来到蒙面人身边,低声道:“赵志,麻烦你先送慕笙上船。” 蒙面人也不迟疑,转身又往林中钻。 “若是李城主修为还在,或许还能救下废人,现在嘛...”侯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落了下来,右手一挥,又是一个火球飞出。 李封见状也不迟疑,也是右手一挥,一个小上几分的火球冲出。 火球术是普阶中极为常见的魂技,几乎人人都会。 两个火球相撞,顿时光芒四射,火星四溅,地上的枯枝落叶立马烧了起来。 “李城主再接我一记魂气拳如何?” 话音刚落,侯辉右拳用力往前一伸,一个拳头大小依稀可见棱角的物体飞出,速度极快,眨眼便来到李封跟前。 李封双手朝前一推,一道光幕挡在了他的身前,两相撞击,李封连退两步。 “再来几拳如何?” 侯辉左右手皆成拳,一连打出十来个魂气拳,李封不敢硬接,一跃便起,身后直传来“轰隆”声,不少树木也受到了拳击,应声而倒。 “跑就没意思了嘛。” 侯辉嘲弄道,也轻轻一跃,距离却远过李封一跃一倍,直接近了李封的身。 看造化 被近了身的李封十分惊骇,等到他回过神来,侯辉的拳头已然打在了他的光幕上,如此近的距离,李封伤残的身体哪能支撑得住,整个人已经被拳劲带离了地面,直直的撞上了身后的一棵大腿粗细的树干上。 “就是这样,试试能挡多少拳。” 侯辉笑道,在夜色中那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一拳,两拳,三拳... 李封的身体就像被挂在了树干上般,挪动不了分毫。 侯辉越打越欢,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对象是个活人,直到一拳下去,大腿粗细的树干不堪重负,“卡擦”一声,折断开来。 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侯辉感觉双臂也有些酸痛,扭了扭,慢步朝地上的李封走去。 李封身前的光幕落地时已然消散,双眼怒瞪,嘴里不断往外冒着血泡,胸中仅剩下那一口想吐却很难再吐出的气。 “李城主还是身子弱了,几十拳的力道便狼狈成这般模样。” 侯辉说完伸手抓着李封胸口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纵身一跃,朝着不远处的河流飘去。 原本在河流上的小船已不见了踪影,侯辉倒也不急,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纵身术十分自信,现实也真如他所料,往下游只追了百丈,便看到了那艘三人小船。 “这么小的船坐这么多的人,速度怎么快的起来呢。”侯辉戏谑道。 船上坐着的两个人大惊,赵伯借着朦胧月色看清后,大呼道:“李城主...” 李封已然断了气,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你们李城主在这,拿去吧。” 侯辉将李封的身体往前一抛,一拳用力的打在了他的胸口处,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见,李封的身体也飞了出去。 赵志连忙纵身跃起,堪堪接住了李封的身体,但却稳不住身形,直直地栽向了河流中。 “志儿,志儿...” 赵伯朝着“扑咚”声处大喊道,一个人头应声出水。 赵志吐了口水,回道:“爹,我没事。” 他双手一举,将怀中的李封拖到了船上,自己却是双腿一蹬,像条鱼儿一样游向了岸边。 “志儿,你要干嘛?”赵伯再次惊声喊道。 赵志的水性极佳,此时已经游到了岸边,双手撑着地面,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便窜到了岸上。 伸手抹了一把脸,赵志朝他父亲喊道:“父亲先走。” 赵伯急了,苍老的声音竟带着几分哭腔道:“你要我一个老汗往哪走啊。” 赵伯眼看着自己和儿子之间的距离拉大,心一横,拿起竹竿将船撑到了岸边。 “李城主、大公子,老汗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赵伯说完,手中竹竿一用力,小船便被戳出一个窟窿眼,河水不断涌进小船中。 做完这一切,赵伯竹竿一撑,也落在了岸上。 “爹,这样我们俩谁都走不了。”赵志心灰意冷道。 “志儿不走,爹便不走。”赵伯将竹竿竖在身前,想着自己活了七十多岁,今天死也是值了。 侯辉一跃便来到了两人跟前,还是那副嘲弄的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老一少。 “你们父子谁先上来送死啊?”侯辉背着手问道。 赵志将父亲护在身前,眼神四下扫荡,心里寻思着脱身之策。 他突然一把抢过父亲手里的竹竿,用力掷向了侯辉。 一根竹竿就是逃生手段? 赵志当然不是这样认为的,掷出竹竿的一瞬间,他便转身拉住父亲的手,连忙冲向河中,说道:“爹,我们今天也来看看造化!” 赵伯如何会不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大笑道:“好好好...” “扑通”一声,两人便跳入了河流中,水花四溅。 侯辉哪里会想到这对父子会来这么一出,伸手打掉飞来的竹竿想要再反应却是迟了,河面上只能看到那入水击起的涟漪一层一层的,扩散的越来越大。 侯辉动了怒,他怒的不是这对父子的无赖,而是他感觉自己被戏耍,被一对伸手便能摁死的父子戏耍了。 “那便来看看你们的造化吧。” 言罢,侯辉双臂不断摆动,魂气拳如雨点般打向了湍急的河流中,顿时“哗啦”声不断。 直到整个河流被他打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坑洼时,他才停住了手,等河流重新恢复如初时,却并没有尸体浮出来。 侯辉还不解气,一拳又打向了身边的一棵树干上,那棵树应声倒地。 这一幕正巧被赶来的李轩和李岳两兄弟看到,这一顿好跑也是苦了这两兄弟。 来不及把气喘匀,李轩便开口询问道:“辉公子这是怎么了?” 原本侯辉以为两人看到了之前那一幕,正要出手捍卫自己的尊严,但听到李轩这么一问,想必并没有看到自己被戏耍的那一幕,也就没了动手的心,只是极度不满地喝问道:“你们两兄弟未免也太慢了吧。” 李轩和李岳互望一眼,还是李轩先躬身抱拳道:“我们俩兄弟那点本事你是知道的,还请辉公子大人大量。”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赔着笑还不忘拍拍马屁的笑脸人。 侯辉“哼”了一声,心里也就不做计较了,沉声道:“沿着河流看一看,他们都被我打了下去。” “打下河流?”李岳摸了摸自己的头,惊呼道,“那不是还没死?” 侯辉刚刚按捺下去的怒气腾的又冒了起来,一拳便朝着李岳的胸口打去。 李岳完全没有防备,一记闷哼便擦着地面滑了出去。 “中了这么一拳,你觉得还有命活吗?”侯辉阴沉着脸问道。 李轩是又惊又怒,当着自己面打自己的弟弟,和打他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忍住了动手,甚至脸上、身体上看不到半点的不满和要动手的痕迹。 侯辉自然一直注意着李轩的动作,见他并没有想动手的意思,怒气也就又平复了下来,这也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眼前自己正是缺人之际,这两兄弟多少还是可用的。 于是他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拿出一个小玉瓶扔给李轩,用略带歉意地口吻道:“这有一瓶上好的金创药,拿去给你弟弟敷敷吧,不出一个月便能痊愈。” 李轩伸手抓住了玉瓶,躬身道:“谢谢辉公子。” 此时的李岳虽然没了动静,但胸口仍能看到些许起伏,李轩扒开他的胸口想要上药,却不禁为之一怔。 李岳的胸口依然塌陷了下去,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周围紫红一片,也不知有没有伤及内脏。 李轩默默地给李岳上着金创药,心里却是悲凉不已,只期望自己的弟弟能够保住这条命。 侯辉叹息一声,也没了继续搜寻下去的心情,转头对林中的两兄弟说道:“我先回侯家堡了,李家城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跨出两步,侯辉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转头继续说道:“侯红你们也自己看到办吧,等明后天你再来侯家堡取上一些丹药给李岳吧。” 此话说完,侯辉再没有回头,一纵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侯辉一走,李轩这才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脸,唤道:“三弟,三弟。” 李岳原本就没有昏迷,含糊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李轩说完慢慢扶起了李岳,一步步朝李家城走去。 一柳一泾 天泾河,是噬魂大陆唯一的河流,西起七彩大陆中的赤,东入七彩大陆中的蓝,其上支流无数,遍布整个内陆。 清泾扶墙走,碧柳遮城楼。 这句话说的是一座城——柳泾城,是天泾河边上的一座城池,也是三级国家——宣阳的皇城,城墙高十丈,背靠木浦山,其上有棵参天大树,其影遮蔽了半座柳泾城。 柳泾城边上的天泾河虽是主干流,却不是最宽的那一处,但绝对是水流最缓慢的一处,就像是留恋姑娘泡着的脚丫子般,十分温柔。 此时便正有一位姑娘在岸边泡着白皙的脚丫子,她坐在裸露的圆石上,一身粉红衣裳,阳光晒在她的半边脸上,完全掩盖不了她仍有的些许稚气。 泡脚的姑娘只有她一个,但她却不是独自一人,紧挨着她坐着另一位更加美艳的姑娘。 她双腿静放在圆石之上,闭着双眼斜靠在泡脚姑娘的柔软身躯上。她很享受,享受着慵懒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脸上,头上的珠钗十分高贵,高贵的将倾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赶了出去,以至于亮闪无比。 泡脚姑娘望着河中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儿发呆,直到一个顺流而下的红色物体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她轻“咦”一声,定睛看清那红色物体后立马惊呼了起来。 “大公主,大公主...” 斜靠在她身上的姑娘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红唇微张,懒懒道:“昕儿,怎么了?” 昕儿扬起了手,指向了河中,说话地语气更加急促了:“河里漂着一个人。” 流速这么缓慢的地方,总会有不少像她们这样的喜好者下去泡上一翻,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昕儿见大公主又闭上了眼睛,索性轻拍着大公主的肩膀,还是那般急促道:“大公主你先看一眼嘛,那人好像死了。” 大公主这才偏过头看了一眼,此时她们身后的林中也窜出了一个男人,身高八尺有余,身披金甲,浓眉大眼,肩宽臂粗,右手紧握着剑随时便会出鞘。 大公主深呼吸一口气,并没有昕儿那般惊异,连说话的语气都还是那般慵懒:“周护卫,把那具尸体捞上来吧。” 林中窜出的男人应了一声“是”,右手也从剑鞘上松开来,双腿一弯一伸,整个人便朝河中掠了去。 他右手在河水中一伸一提,那具浮尸便被他拎了起来,接着没有半刻停留又飞回了岸边。 “竟然还没死。” 大公主白齿微启,漠然道。 “都泡成白肉了,还有气啊?”昕儿又是一声惊呼。 大公主嘴唇微抿,笑而不语,而她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珠却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白森森的眼白,诡异无比。 几秒后,大公主的眼皮一耷,再次睁开后却又恢复了那双正常人的眼眸,与此同时她那张搭配精致的秀脸微变,但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那份淡雅:“这新郎是在新婚夜将散魂粉当喜酒喝了么?” 昕儿眨了眨小眼睛,好奇地问道:“那他的魂魄咋样啊?” 大公主轻摇着头,淡然道:“连你都比不上。” 昕儿又瞥了一眼地上躺着人,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上面一个白莹莹的物件,蹲下了身子。 “这块玉佩倒是挺不错的。” 大公主也被那块玉佩吸引了注意,也弯下身子瞧了起来。 玉佩通体泛白,入手极为光滑圆润,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的手工雕刻。 大公主摸瞧了好一会,放下了玉佩,漠然道:“只是普通的白玉,没什么好稀奇的。” 昕儿随即撅起了嘴巴,有些调皮,也有些轻蔑地开口道:“魂魄连我都不如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呀。” 大公主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玉手勾了勾昕儿的鼻子,笑道:“那就麻烦昕儿把他送到汇宝楼,当个伙计吧。” 昕儿歪着嘴,嘟囔道:“大公主又拿昕儿寻开心。” 大公主美丽的俏脸上再次浮现出淡雅的笑容,像极了一朵刚出水的芙蓉。 “周护卫,还是劳烦你把他送到汇宝楼吧。”大公主继续说道,“莫让他知道是我们救了他,免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周护卫拱了拱手,用雄厚的声音回了一句“是”,又将地上那湿漉漉的人提了起来,掠向了城中。 大公主抬头望了眼快要落地的夕阳,开口道:“昕儿,我们也该回去了。” 二人往林中慢慢走去,那里停留着一辆马车,一辆由识途老马拉的马车。 马车行驶在泥路上有些颠簸,坐在车里的两位姑娘不时会晃来晃去,但大公主却在这颠簸中表情有些呆滞,显得心不在焉。 “大公主,你在想什么啊?”昕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公主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角,反而开口反问道:“昕儿,你觉得大公主对你如何啊?” 昕儿想都没想便回答道:“很好啊。” “那大公主想麻烦你做一件很秘密的事情,你可愿意?” 昕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用一副和她稚气完全不合的架势保证道:“大公主只管说,昕儿保准让你满意。” 大公主微笑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要你去监视一个人。” “监视人?”昕儿瞬间鼻子紧了紧,问道,“谁啊?” 大公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刚刚救上来的新郎官...” 昕儿一脸错愕,惊呼道:“他?为什么啊?” 大公主轻拍了昕儿的后背,责备道:“小声点。” 昕儿这也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双眼睛依旧疑惑地看着大公主。 大公主露出有些无奈地笑容:“具体的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你记住两点,一不能让他知晓,二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昕儿心里依旧有团迷雾,但也没有再询问,点头说道:“放心吧,昕儿我一定做到。” ... 一夜过后,柳泾城西南角一处四合院中。 李慕笙睁开了眼睛,随即而来的还有全身上下剧烈的酸楚疼痛感。 他咬着牙,偏头打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木屋,面积很小,室内陈设也很简陋,一把陈旧木椅,靠在一张相匹配的陈旧木桌旁,一盏烛台,仅此而已。 李慕笙又看了眼自己,印象中的红装已被一套灰黑色的粗布麻衣替代,旋即他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下意识地摸了摸全身,直到摸到了胸口的那块玉佩。 他勉强坐起了身,开始努力回想,希望能够想起少许自己昏迷后发生的某些事情,但撕裂般的头痛很快阻止了他的举动。 李慕笙站起了身慢慢走向了木门前,一把推了开来,一股夹杂着魂气的清风扑面而来,十分凉爽。 门外是片泥地,有竹竿架成晾衣杆,上面晾晒着十来件和他周身一摸一样的衣服,旁边是石桌石凳,以及一口用黑砖砌过的水井。 李慕笙慢步来到石凳上坐下,任由清风吹乱他的头发,他试着提了提自己的魂气,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什么,他很惆怅,无比惆怅。 一杯,又或许是两杯溶解了三魂粉的水酒,让自己没了修为,而且是彻底没了修为。 那个养育疼爱了自己二十一年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如今,他也已离自己而去。 自己现在在哪?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是谁?他们又在哪?为何会把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自己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连串的问题,弄的李慕笙心乱如麻,难受不已。 店小二 汇宝楼是柳泾城乃至整个宣阳国最大的连锁交易中心,也是宣阳国皇室慕氏创立和管辖的交易中心,其范围和影响力远不是李家城那两间木屋可比拟的。 夜色如幕布般,慢慢的在汇宝楼门前拉下。 慕甲山是这柳泾城汇宝楼的掌柜,听姓氏便知他体内流着宣阳皇族的血液。可宣阳国偌大,体内流着皇族血液的人不知几何,他若单凭这一点绝无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算好时辰,慕甲山便从汇宝楼上走下。今日是汇宝楼结算工钱的日子,一层大厅中正聚集着一帮子排队领钱的伙计,无不开心欢喜。 慕甲山负着手,看着一位刚领完工钱正兴高采烈往门外蹦跶而去的伙计,沉声问道:“孙耗,你这是想要去哪啊?” 那伙计转过了头,眉细目小,却生了一副高翘的鹰钩鼻。 他一见叫住自己的是慕甲山,嘴角微微颤动,随即极其不自然地咧嘴笑了。 “这领完工钱当然是回家歇息嘛。” 慕甲山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着头道:“原来你不是去妙运楼啊。那正好,随我找个人去。” 孙耗一听,嘴巴张的比鸡蛋还大:“啊?” “莫非你还有事情要去办?” 孙耗连连摇头,讪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好奇小姑父要带我去找哪位贵人啊?” 慕甲山笑道:“见了便知道了。” 慕甲山走在前,孙耗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一路来到了城南四合院门口。 慕甲山推门而入,正巧看见坐在石凳上沉思的李慕笙,他清咳两声,慢步来到李慕笙身边石凳前坐下,开口问道:“可还好?” 早在这男人打断自己思绪时,李慕笙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个老沉的男人。 “还好。”李慕笙左右看了一眼,又说道,“只是不知身在何处。” “呵呵。”慕甲山微微仰头笑问道,“你是全然忘了自己怎么来的?” 李慕笙苦笑地摇了摇头。 “这是柳泾城,我是在城外天泾河中捞起的你。” 李慕笙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又直直地扰乱着心神:“我只记得自己喝了几杯不该喝的酒,然后便昏迷了,等再睁开眼睛,便是现在这样了。” 慕甲山在心里一打鼓,自己其实不过是当了个便宜救命恩人,所知道的也仅仅是那禁卫的只言片语,再深究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只得转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李慕笙在心中苦笑道:“李慕笙?自己姓李么?” “孤生。”李慕笙沉声道,“我叫孤生。” 慕甲山一愣:“没姓氏?” “没有姓氏。”李慕笙斩钉截铁道。 “那好吧。”慕甲山心里也是万般无奈,他揣摩不到面前这青年的心思,只得吩咐道,“孤生呐,从明儿开始你便来我汇宝楼打个杂,可好?” 李慕笙嘴角先是一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却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叔叔?” “我叫慕甲山,叫我甲山叔便好。” 慕甲山微微侧身,指着那位一直站在他身后,也一直心猿意马地青年说道:“这是我外甥孙耗,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他便可。” 孙耗满脸错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姑父要带自己见的便是眼前这位和自己相差不大的青年,而且莫名其妙之间还多了个差事。 李慕笙在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孙耗的心思,却也站起了身,朝着孙耗抱拳道:“那便麻烦孙哥了。” 孙耗连忙摆手道:“小事情,小事情。” 慕甲山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是无可奈何。 “天色已黑,我也就不便打扰你休息了。”慕甲山站起了身,悠然道。 “是呀,是呀。”孙耗也是连声说道,“你应该多休息休息,我明早再来寻你。” 李慕笙将二人送出了四合院,迎面正赶上归来的其余伙计,皆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却没人上来搭讪。 朝众人一笑,他也并不准备上前和众人聊上两句,转身独自进了房间。 清晨的微风穿梭在街道上,充斥满了整个柳泾城。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李慕笙,昨晚的他在无解的思索中中沉沉睡去,醒来时眼角竟然还留有泪痕。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开了门。 “你睡的也太死了些吧。”孙耗沉着脸,很是不满道。 李慕笙嘴角泛起淡淡歉意的微笑,这才注意到孙耗的那一脸的疲惫,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 “耗兄昨晚没睡好?”李慕笙关切地问道。 疲倦并没有影响到孙耗的心神,他扯着嗓子尖声道:“哪是没睡好,我压根就没睡。” “那要不进来休息一会?” 李慕笙说完让开了身,孙耗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斜着嘴角竟有些许嫌弃:“就这房间,还是留着你自己睡吧。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去汇宝楼。” 汇宝楼是个五层建筑,外墙刷着高贵的红漆,一副牌匾上面金闪闪的“汇宝楼”三个大字。进门便是比半人高的结账的柜台,此时正有一个胖青年趴在上面埋头写着什么。 孙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十分随意的叫唤着那埋头的青年:“鲁小胖。” 那埋头青年却连头都不愿抬起,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喜:“有事就说,借兽晶免谈。” 孙耗的鼠目一眯,带着几分谄媚道:“大家都是好兄弟,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说完孙耗还想伸过手去攀对方的肩膀,可对方完全不给面子,左手一扬,便打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孙耗一时尴尬,斜着眼撇了李慕笙一眼,没好气道:“那个撒,这个是新来的伙计,叫什么生来着,就交给你了。” 说完孙耗又打起了哈欠,朝着楼梯走去,含糊道:“困死我了...” 李慕笙在柜台前站了些许时间,那胖青年好像连抬头瞧上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有些无奈,李慕笙只能主动恭敬地开口套着近乎:“不知鲁兄在写些什么。” 那胖青年听着声音停下了手中的笔,这才抬起头瞧了李慕笙一眼,却生的一副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张了开来:“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前又是干过什么啊?” “我叫孤生,以前...” 李慕笙脸上那淡淡地微笑却是僵在了脸上,有些无奈地说道,“以前算是个魂修吧。” 闲逛 鲁小胖脸上的肉上下颤动着,完全掩饰不住他那不信任的眼神,轻“哼”一声:“又是一个满嘴大话的骗子。” 李慕笙被这冷不丁的一句噎住了话语,鲁小胖见他如此,也不愿再搭理,漠然道:“还没开工,先在旁边呆着吧。” 吃了个莫名其妙的瘪,李慕笙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得独自一人在大厅中闲逛,看看柜台中售卖的一些物品。 慕甲山不是一个甩手掌柜,甚至他每日在汇宝楼呆的时间比一些伙计都还长,这汇宝楼还没开工,他已然跨进了门。 鲁小胖自然是第一个察觉掌柜进门的,抬起头来,笑道:“甲山叔早上好。” 慕甲山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扫了眼大厅,倒是对大厅中的李慕笙有些意外,随即便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孤生,孙耗呢?” 李慕笙恭敬地拱了个手,笑道:“孙耗去楼上了。” 慕甲山额头上的皱纹立马挤到了一块,沉声骂道:“这小兔崽子昨晚又去妙运楼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慕甲山将袖袍一甩,转过身来对鲁迪吩咐道,“鲁迪啊,以后让这小伙跟着你每天清点货物吧。” 鲁迪顿时一脸诧异,脸上的肥肉都快要掉下来。 “我知道你为人憨厚老实,也不怕吃苦受累,但总得要个人帮你搬搬货物,记记数目吧。” 鲁迪闻言只能叹息一声,甚是勉强的应了一句“是”。 慕甲山又扫了李慕笙一眼,却没有再开口,提步往楼上走去。 虽然有慕甲叔的吩咐,可鲁迪脸上依旧挂满了不情愿和不耐烦:“今日你可以先回去歇息了,晚上夜幕降临前来就行了。” 李慕笙慢步来到鲁迪面前,又是抱拳问道:“却不知我每天应该做些什么。” 鲁迪见了李慕笙脸上那淡淡地微笑,面色和语气也不禁缓和了一些,开口道:“今早的盘点快要结束了,你在旁等我一会。” “好。”李慕笙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在大厅中闲逛。 上工的伙计断断续续的进入了汇宝楼中,大厅中慢慢变的热闹。 “叮叮咚咚...” 楼上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睡眼惺忪的孙耗,嘴里还喃喃道:“不就睡了下他的躺椅嘛,用得着发那么大的火么。” 一个伙计见了这模样的孙耗,高声打趣道:“耗子,你昨晚是不是又赢了几个月的工钱啊?” 孙耗脸上的睡意立马被驱散了大半,小眼一眯,笑道:“你怎么知道啊?” 那伙计和周围人对视一眼,四周立马传来“哈哈”大笑声。 “你这不每个月的今天都会赢么。” 此话一出,大厅中的伙计笑的更欢了。 孙耗知道众人是在取笑他,却惘若无闻,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昨晚我抓了一个豹子,1赔20啊...” 那伙计脸都笑的开始抽搐了:“抓豹子有什么稀奇的啊,你不每次都抓到几个么?” 孙耗的兴致终于还是被打击了下去,摆了摆手,悻悻道:“懒得和你们这帮胆小鬼说话了,耗哥我得回去补补觉,晚上还有事情做呢。” 直到孙耗出了门,众人还是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打趣着孙耗。李慕笙从他们口中知晓了“妙运楼”,那是一家赌场,而孙耗是它的常客,只要手里有了兽晶,哪怕是一颗,都会前去光顾一番,但令人发笑的是,无论输赢,孙耗都会吹嘘自己的酣战赢了多少,抓了几个高赔率的豹子。 鲁迪在众人的谈笑间放下了笔,扭了扭自己的胳膊,很是享受。 见鲁迪这般,大厅中便又有了伙计开了口。 “鲁小胖,你忙完了?”那人笑问道。 这句问话原本没什么不妥,可有人立马接出了下半句:“那还不赶紧回家给你爹换尿布去?” 鲁迪显然是经常受到这般的嘲弄,惘若无闻地收拾着柜台上的笔墨纸砚。 李慕笙眉头轻皱,见鲁迪并没有招呼自己便出了门,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鲁迪那矮胖的身子在那还有些安静的街道上快步走着,两条略显粗壮的腿像两根木桩一样在地上来回交换。 李慕笙紧随着鲁迪,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感觉背后有人跟着,鲁迪猛然转过了身,这才瞧见他的牙齿已将那厚厚的嘴唇咬的发白。 “你别跟着我,晚上我再告诉你活计的事情。”鲁迪喝道,那拳头扭的死死的。 “谢谢鲁兄,那我便不打扰了。”李慕笙笑着躬身抱拳道。 鲁迪不知为何,一见到此人脸上那抹淡淡的微笑,心里纵是有千万的不悦,都能平静下去。 双拳微松,鲁迪转头继续朝前走去,只是脚步再没了之前那般匆忙。 李慕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来这一大早也没了事情可做,四下扫了一眼,李慕笙决定逛一逛这座城市。 太阳越升越高,街道上的人流也越来越大,不多时便是摩肩接踵。 耳边满是吆喝之声,李慕笙慢步闲逛在街道之上。 闲逛了半日,李慕笙的眉头也皱了半日。 满目皆是以前闻所未闻,见无可见的材料和功法,不仅如此,这里随处一个摊位,上面都摆放着多多少少的极阶物品。 李慕笙叹息一声,自己以前果真当了井底之蛙。 此时的天空传来阴影,举目望去,却是一众魂修掠过,二十来人,皆是身披黑甲,背负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两两提着大箱子,直飞木浦山。 周围的人群也开始骚动,七嘴八舌议论着。 “皇室的猎晶队又回来。” “看阵势,这次所获物品定然不少啊。” “待明日去汇宝楼瞧上一番,看有没需要之物。” 能凭空飞行,至少是魂师的修为,李慕笙的心中不觉升起淡淡的羡慕,可羡慕感还没上头,随之便被汹涌的忧伤替代。 试着提了提自己的魂力,却还是那般空洞乏力。 头上的阴影眨眼而过,李慕笙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转身往城中西南角走去。 ... 柳泾城的皇宫建在木浦山腰处,只需抬望双眼,便可望见那辉煌无比的宫殿,整个宫殿皆在山顶大树的阴影覆盖之中,那群掠城而过的魂修落在了皇宫门口,稍微滞留,便踏入了皇宫之中。 找材料 皇宫东边,一座二层寝宫。 一位身穿粉红衣裳的侍女小跑着,脸上的绯红和她的穿着交相呼应,十分契合。 她跨进寝宫中,一路小跑来到了二楼。 “大公主,大公主。”她高声呼唤着。 大公主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纱衣,正端坐在红木桌前看书,听到急促的呼唤声,不禁柳眉微蹙。 昕儿见到大公主,脸上的笑容变的更灿烂了,呼吸还没喘匀便开口道:“黑甲队回来了。” 大公主慢慢站起了身,轻轻刮了胸脯剧烈起伏的昕儿鼻子一下,柔声责备道:“你这神经要何时才能细上一些,若天天这么叫唤,小心嫁不出去。” 昕儿撅了撅嘴,满不在乎道:“嫁不出又何妨,大不了赖在大公主身边一辈子。” 见大公主俏脸上浮现一抹淡淡得微笑,昕儿将头一偏,继续说道:“再说了,大公主都还没嫁出去,昕儿又有什么可急得。” “放心吧,我若是真有出嫁的那天,一定会给你寻个好人家,天天听你大呼小叫。” 昕儿闻言,嘟着嘴喃喃抱怨道:“原来是大公主想赖在昕儿身边一辈子啊。” 大公主轻摇着头,头上那枚珠钗也是一摇一晃,无奈地又刮了昕儿的小鼻子,说道:“服你这张小嘴了。我看我还是赶紧去南宁宫寻些药材吧。” 二人在宫中慢步行走,一路上的侍卫和宫女皆是行着礼, 路过一个花坛,昕儿四下张望了一眼,机灵的小眼眨巴了两下,低声问道:“你说我们这样去南宁宫寻物件,南宁王会不会察觉点什么啊?” 大公主俏脸微变,片刻后却是轻叹一声:“他若是有心,顺着藤,自然能摸着瓜,只希望这瓜能在南宁王摸着之前成熟吧。” “昨晚我已经吩咐过甲山掌柜了。”昕儿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额头,继续说道,“盘点这个职位想要打点野食实在是很简单。” 大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放慢,柔声说道:“若是那点诱惑都经受不起,才真叫人失望啊。” 昕儿见大公主这般忧虑,连忙拉起大公主的白皙柔嫩的手,撒娇式的摇晃道:“大公主,他好歹是个甲阶魂魄的拥有者,怎么可能被那些小东西诱惑呢。” 大公主却是微微一笑,摇晃着头道:“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但现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昕儿努了努嘴,却是调侃道:“我就奇了怪,大公主怎么就对一个别人的新郎官这么上心呢?” 大公主被这突赖的一句话搞得有些懵,随后俏脸不经泛起淡淡红晕,柔声责骂道:“有空我一定得找上些针线,把你这张小嘴缝的死死的。” 昕儿重新挽起了大公主的手臂,俏皮的扮了个鬼脸,催促道:“找东西要紧,针线活还是以后再说吧。” 柳泾城皇宫主要分为五块,正中是宣阳宫,住着宣阳帝王和他的妃子;东边是安后宫,帝王直系子女便居住在此;西边是安宁宫,旁系的皇室贵族的栖身之所;南面是安国宫,住在此的全是皇室精锐人员,是整个柳泾城,乃至宣阳国的主要战力;而北面却是安德国,住在此处的却是宣阳国德高望重的老人,要不是功劳盖天,要不便是在宣阳国中修为惊世者。 二人慢步转过一处墙角,眼前已然出现一个石砌的拱门,上面赫然刻着安宁宫。 拱门处站立着身穿金甲的护卫,一见二人便躬身唤道:“大公主。” 大公主微微扬手,开口轻声询问道:“此次黑甲猎晶所得送过来了吗?” “刚护送过来。”大公主右手边的护卫恭敬道。 大公主不露声色,再次询问道:“南宁王也回来了?” “这个...”那护卫有些吞吐,片刻后回道,“还没回安宁宫。” 大公主轻抿了嘴唇,踏进了拱门中。 安宁宫的大殿之中确实摆着大小相同的十来个打开的箱子,二十来个身披黑甲的人正往外拿着物件,一一摆放在大殿地上。 也不知何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公主”的恭敬问候,整个宫殿中的黑甲侍卫这才停下了手中的活,站直了身。 “大公主...” 二十人异口同声地招呼道。 大公主俏脸露出浅浅的微笑,语气柔和道:“大家猎晶辛苦了...” 这些黑甲看似都一样,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们肩头上的些许差异,其中大部分的人的黑甲肩膀处都没有装饰,唯独其中一人的肩上纹了一枚金色的树叶。 那人快步来到大公主身边,咧着嘴笑问道:“大表姐怎么到这来了?” 大公主看着这位稚气未脱的青年,缓缓伸手拉了拉他皱在黑甲中的衣角,却是笑着反问道:“我好像不能来吗?” “不是,不是。”那青年立马尴尬地挠着头,“我就是很少见到大表姐到安宁宫来嘛。” 大公主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眼里的温柔也是多了几分:“这次出城累不累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累倒是有点。”青年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有大哥在,哪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你大哥呢?” “大哥去找大伯去了。”青年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问道,“大表姐找大哥有什么事么?” 大公主忍不住捏了捏青年的脸,笑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们俩。” 青年那充满稚气的脸庞却是挂满了疑惑的表情,开口道:“大表姐是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吧。” 说完青年还耸了耸自己的肩膀,那枚金色树叶上下闪动,有些神气道:“我可是一品黑甲侍卫哦。” 大公主伸出玉手摸了摸那枚树叶,又摸了摸青年的脸,笑道:“嗯。小飞长大了,有出息了。” 见青年挠头“嘿嘿”笑,大公主心里也觉得舒畅了许多:“大表姐当然是来看你们的了,只是顺便看看你们这次猎晶所得里面有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大表姐想要什么?”青年拍了拍自己胸前的黑甲,发出“铛铛铛”的声响,“小飞保证给你找到。” 大公主美目扫了眼地上摆放的物件,缓缓开口道:“我想找一颗还魂果。” 各有深意 青年咧开嘴,露出那一排整洁白净的牙齿,开口道:“大表姐,这还真的有一颗还魂果哟。” 大公主闻言心里大喜,迅速转过身来看着青年,笑问道:“在哪呀?” 青年随手一招,他身边的箱子便飞出一颗白如雪的果实,只是比雪球要小要圆,也更有光泽些。 轻轻拾起青年手中的白色果实,大公主的细指立马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深入皮肤。 还魂果生长于阴寒之地,几十上百年才能孕育一颗,那森白色的果皮其实很薄很脆,一不小心便会弄破那层果皮流出其内透明的汁液。这些汁液便是几十上百年不断压碎天地魂力形成的,其蕴含的魂力不言而喻。 大公主将还魂果轻轻放回了原本放置的玉盒中,轻声道:“这还魂果确实有些稀奇,不知小飞你们从何而来。” 小飞挠了挠脑袋,稚气未脱的脸庞尽是不好意思,但那两只眼睛却隐含着崇拜之色:“还魂果是大哥所获,那是一处山涧中的寒潭,潭涧中的水冰冷刺骨却不结冰,这颗还魂果便长在寒潭边上。” 小飞越说,脸上的崇拜之意越发明显,看的大公主不禁莞尔, “听小飞这样说,大表姐都已经不好意思取走这颗还魂果了。” 恰在此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大表姐不来则已,一来就要拿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要知道这东西我可是从十几头极阶妖兽中抢过来的。” 众人皆是侧身往门口看去,只见两位身披黑甲的青年快步而来,为首的那位身高八尺有余,生的一副十分匀称的五官,最重要的是他眉宇间散发的英气,着实有些吸引人。 若是再往他肩上瞧去,三枚金树叶赫赫发亮。 大殿中的黑甲侍卫纷纷躬身唤了一句“总军护卫”,就连大公主也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看样子思辰表弟有些不愿意。”大公主的明眸里多了几分严肃,就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 慕思辰脸上先是一愣,随后浮现出如同阳光般的笑容,配合上他那眉宇间的英气,不论是谁,总会觉得如沐春风。 “大表姐又和我开玩笑了。” 慕思辰也是随手一召,那颗似明珠般的果实便飘向他的手掌,最后悬在了他那双布满了粗糙老茧的手上。 嘴角微微一咧,慕思辰笑道:“大表姐若是想要拿去便是,只是怎么也应该给我说说拿去干什么啊?” “炼制三纹还魂丹。”大公主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可眼中的那份严肃并未减少半分, 相比之下,慕思辰眼里和脸上的表情却轻松了许多,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三纹还魂丹”,旋即将手掌之上的果实一抛,最后又回到了玉盒之中。 但他的动作并未做完,手掌再次一翻,那整个玉盒也飞了起来,慢慢飘向了大公主。 “既然大表姐需要,那便拿去吧。” 大公主伸出两指轻轻的将玉盒捏住,微笑道:“多谢思辰表弟了。” “大表姐又说笑了。”慕思辰将双手慢慢负于身后,也是面带着微笑道,“宣阳国唯一的公主,也是皇伯唯一的子嗣,这样的大表姐和我客气,我是真怕别人误会。” 大公主还没来得及反应,昕儿却是先忍不住“噗哧”笑了。 那原本随着慕思辰一同进来的黑甲侍卫随即喝到:“大胆侍女,敢嘲笑我总军侍卫。” 随着这一声怒喝,大殿里的气氛随即变的凝重,原本四周摆放物件的黑甲侍卫都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慕思辰和大公主两人之间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摸一样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谁也不敢眨,却也都想将对方看穿。 打破这一格局的自然不会是这两人,当然也不是始作俑者的昕儿,那便只能是小飞。 小飞一步跨在了两人的中间,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大表姐,大哥。你们该不会为了一颗还魂果就要打架吧?” 两人闻言皆是身子一松,也都看向了小飞,也都不约而同地伸手分别抓住了小飞的左右手。 “小飞误会了,大表姐开了你大哥一个玩笑,你大哥自然也要开你大表姐一个玩笑。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吗?”大公主说话的语气像轻翻书般温柔,却不带半点转换间的生硬。 “礼尚往来嘛,小飞你知道的。”慕思辰也是附和道。 任谁也能听出两人话语之间的弦外音,偏偏除了小飞。 见两人都这般温柔地对自己说话,小飞却也像个孩子般的咧嘴笑了,开口道:“这还差不多。” 大公主忍不住轻摇着头,笑道:“大表姐先走了,小飞有空就多来安后宫找我玩,不然等你下次出门又不知道要等几时了。” “那大表姐慢走,小飞明日便去寻你。”小飞点头应承道。 身法地位最高的两人再次互有深意地对望一眼,大公主这才领着昕儿要朝大殿外走去。 “大表姐,我和慕枫送你出去。”慕思辰开口道。 大公主笑而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说是送,四人这短短几十丈距离再没有开口说半句话,直到来到那拱门处,慕思辰才开了口:“大表姐慢走。” 大公主转过头来,两人再次互望一眼,还是那般自有深意。 “堂哥,你好不容易得到的还魂果就这样送她了?”两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后,慕枫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难道可以不给她?”慕思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却带着几丝愤怒。 “若是她以后经常来取弟兄拼命拿下的东西怎么办?” 慕思辰摇了摇头,轻吐道:“她不会。” “为什么不会啊?”慕枫脸上依旧是那般忿忿不平。 “别问了。”慕思辰有些不耐烦,转过头来也甚是不悦地盯着慕枫,厉声责备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昕儿和她的关系,你刚才为何要那般做。” 慕枫紧张不已,连忙低下了头,开口回道:“可她毕竟只是个丫鬟,凭什么可以嘲笑你,我就是看不惯。” 慕思辰脸上的怒意缓和了不少,语气没有变化分毫:“首先,我和她还没到那个地步;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想小飞因为我和她之间的事情痛苦和难以抉择。” 慕枫心里觉得自己万般委屈,甚至已然有些愤怒,是对他们三人的愤怒,这股愤怒萌生已久,也克制已久。 “我明白了。”慕枫开口道,甚至比以往的态度还唯唯诺诺。 慕思辰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大表姐不会不知道三纹还魂丹提升不了她的魂魄等级,她炼制三纹还魂丹多半有其他的目的,你去查一下吧。” “遵命。”慕枫响亮地应了一句,抬起头也出了拱门,只是慕思辰也没看到他脸上似有似无的那般阴狠。 托人炼丹 大公主和昕儿也没能带着轻松的心情跨出安宁宫,皱着眉头愁着脸,只不过大公主的嘴抿的更紧些罢了。 “大公主,你觉不觉得思辰王子的还魂果送的有些便宜啊?” 昕儿虽然在对大公主说话,但那双眼睛却直盯着石地板上,一眨不眨,片刻后才转过头来,却是惊呼道,“这颗还魂果该不会是假的吧?” 大公主右手下意识地握了握玉盒,却没有准备打开来看,开口道:“还魂果是真的,他的心思我却不太明白。” “莫非孤生的事情他知道了?”昕儿又问道。 大公主微微摇着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想来这个问题并没有怎么困扰她。 “猎晶刚回来,想必他真的直接去了父皇那,时间上断然来不及。”大公主继续说道,“更何况他若是真知道了,这还魂果来的就更便宜了。” 昕儿脑中的思绪又转了一圈,却也再转不下去了,像个小孩子耍性子子般地甩了甩手,大声道:“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大公主莞尔一笑,拉起昕儿的手却是朝山上那棵巨大柳树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黄昏,安德宫却已似黄昏后,不时还飘落下些许似虫般的柳絮,若不细看,只怕让人觉得是鹅毛雪花。 两姑娘在宫园中踱着步子,直到南侧一处紧闭的房门前。 轻叩门三下,大公主呼唤道:“安爷爷在不在,妍儿前来拜扰。” 房中并没有及时地回应,正待大公主再次叩门,门中却传来不大不小的“轰隆”声。 “哎呀,哎呀...” 门中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惊呼声,直到门前。 门刚开一缝,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草味,那开门老者白着须,却是一脸的绿白相间的汁液。 见眼前端庄的女子不经低头捂嘴轻笑,开门老者却也不觉自己有什么,只是开口轻声责备道:“妍儿啊,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凝丹的时候来,这搞得我...” 大公主抬望眼前高他半头的老者,眼里的笑意反是更浓。 “安爷爷,妍儿劝过你多少次让您找几个药童,你偏不听,现在倒怪在妍儿身上了。” 开门老者竟然白了大公主两眼,若不是看见他那满脸皱纹和斑白的长须,还真以为是个调皮小伙。 “说吧,找你安爷爷干嘛?” 大公主并没有将手中玉盒拿出,笑问道:“安爷爷都不打算让妍儿进屋说么。” 老者回望了自己屋一眼,见那洒落一地的汁液和垃圾,不禁微抽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昕儿“嘻嘻”一笑,打趣道:“安爷爷就别不好意思了,您的屋子昕儿都不知道收拾过多少次了。” 老者闻言一拍额头,露出恍然的神色道:“好像是啊,那正好,正好...” 说完老者便让开了身,两女子便瞧见了屋中情形,相视一笑。 昕儿的先收住了笑声,似是遭罪般的对着老者不满道:“安爷爷是知道昕儿今天会来,故意把屋里弄的这么乱吧?” “去去去...”老者连连摆手道,“我要知道你个调皮鬼会来,打死也不会炼一炉的聚气丹了。” 聚气丹对老者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困难的丹药,但若是瞧见了他那鼎四人合抱的丹炉才知晓他话语的含义。 见大公主朝自己点了点头,昕儿随即便退出了屋子,顺带上了房门。 “什么事情,还要关上门来说。”老者疑惑地喃喃道。 大公主伸出了右手,将手中玉盒摊在了手心之上,却没有开口说话。 老者脸上的表情依旧那般半信半疑,取过那玉盒只觉手指微凉,这才脸色微变。 “什么东西这么...” 老者说话间打开了玉盒,双眼直直地盯着玉盒中的白色果实,良久才像个见了喜爱玩具的孩子般抬起头,傻笑道:“还魂果,这是还魂果...” 大公主早已猜到老者的反应,笑道:“安爷爷应该问这妍儿为何来还魂果给你才对。” 老者捋了捋胡须,指着眼前的古灵精怪的后辈笑道:“你自己说吧。” 慢步来到那不断往外冒着热气的丹炉旁,感受着那一股浓烈的魂气,大公主的语气有些失落和忧郁:“安爷爷,帮我炼一枚三纹还魂丹吧?” 老者脸色也是一沉,片刻后却是皱着眉头反问道:“真的?” 大公主瞧见老者眼里呼之欲出的笑意,那原本便是假装的失落却是真了几分,无奈而又沉沉地点了点头。 老者重重一拍腿,“哈哈”大笑道:“好妍儿啊,知道你安爷爷喜欢挑战。” 重新慢步在老者身前,大公主神色凝重,却夹杂着些许谨慎和请求,轻声道:“妍儿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安爷爷。” 老者斜着眼,先轻“哦”一声,说道:“说吧。” “就是想安爷爷先将这个事情保个密,等一两个月后再宣扬吧。”大公主一反以往的沉稳,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别这样看着我,我答应你便是。” 见自己的小心思得逞,大公主脸上那抹淡淡地笑意重新浮现,语气带着几分撒娇道:“先谢过安爷爷了。” “三纹还魂丹我可以炼制。”老者合上玉盒,又捋了把胡须,转口继续说道,“但让我先去洗个身子,好好休息一晚,可好?” “还魂果既已交给安爷爷,那接下来的如何,自然是安爷爷说了算。” 见眼前老者言于表的喜色,大公主心中泛出的失落感压也压抑住了九分,转过头来对门外呼唤道:“昕儿,进来吧。” “吱呀”声起,昕儿蹦跳进了屋中,咧嘴笑着。 “找人把房间打扫出来吧。”大公主微微莞尔道。 老者随手将玉盒放进随身的储物袋中,转身往门外走去,喃喃自语道:“三纹还魂丹...” ... 天色慢慢暗淡下来,从高地势的皇宫往前眺望,那抹残阳似盘,余晖似缎带洒在了柳泾城上。 街道上的人影也越来越稀少,路旁一间间店铺关门打烊,直到只剩下城中那辉煌建筑,散落出来的孤高而又昏黄的烛光。 那孤楼,正是汇宝楼。 哀莫心死 估摸着时间,李慕笙来到了汇宝楼中,所见只有鲁迪独自忙碌的身影。 鲁迪只是抬头看了眼李慕笙,催促道:“今天黑甲队送了新货品来,赶紧忙活吧。” 李慕笙脑中立马浮现出早前那批掠城而过的黑甲队伍,心中了然。 瞧见李慕笙略带疑惑的样子,鲁迪不疾不徐的开口解释道:“黑甲队是皇室猎晶队,在宣阳国中个个修为惊人,最低要求也是三十岁前魂师修为。” 再瞧了两眼李慕笙,鲁迪却是略带尴尬地又开了口:“你没戏的,还是老老实实帮我盘点吧,在我这想要每月混的十五颗兽晶可没那么简单。” 李慕笙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角,三步跨到了鲁迪正在盘点的箱子前,心中却是惊起千层波浪。 琳琅满目的物件,随眼一撇,皆是极阶之物,最惊扰李慕笙心神的还是那一批批无法识别的灵草。 心中纵有千层浪,亦不见李慕笙脸上有分毫惊诧之色,这让鲁迪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得将手中的毛笔和手册递给李慕笙,开口道:“我念物品和数量,你在这本册子上寻见相应的物品,若是对应上便打上勾。” 手册是用上等的竹宣纸订做的,稍微掂量便知道页数并不多,不过十来张,排排黑字在前,寥寥数字在后。 “舌草十株...” “九纹花七株...” “黑莓子十二颗...” ... 鲁迪双手不断翻倒着箱中的物件,想来因为长期做这份工作,动作娴熟麻利,仅一炷香的功夫便盘点完了一个箱子的货物。 苦的是李慕笙,一个个闻所未闻的草药名入耳,还没来的及细细分辨记忆,便又被鲁迪盘点完重新装回了木箱。 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李慕笙叹道:“鲁兄对这些物件确实十分熟悉啊。” 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却是让鲁迪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话也是吞吞吐吐。 “还..好..吧。” 回以淡淡的微笑,李慕笙不再言语。 “接下来是魂技...” 鲁迪从另一个箱子中不断往外摆弄着那一卷卷皮纸,每卷皮纸在他手中泛起白色光芒,像萤火,像月光。 “1,2,3...” 鲁迪喃喃报着数。 “普阶功法18门...” 鲁迪提高了嗓门,却没有得到李慕笙的回应,偏过头看了一眼,只见李慕笙纹丝不动,却是走了神。 “孤生?” 一声无应,鲁迪又沉声叫了一声。 “孤生?” 李慕笙浑身一颤,旋即面部恢复了神色,片刻后咧嘴苦笑。 “想什么呢?”鲁迪有些不喜道,“你动了歪脑子?” “歪脑子?” 李慕笙心叹一声,心中的苦涩又多了几分,现在的自己要这魂技又有何用? 鲁迪一脸警惕地盯着李慕笙,紧拽在自己手中的皮纸已然变了形。 “鲁兄误会了。”李慕笙缓缓开了口,“我不过想起点往事罢了。” 三言两语,鲁迪并不相信眼前这个穿着麻衣,却尚且有些气质的青年。 “哪有魂修会对魂技不感兴趣的?” “正常魂修或许不会。”李慕笙淡然道,“可若是个彻底没了修为的魂修呢?又当如何?” 鲁迪依旧那般半信半疑,旋即快速站起了身,竟然是一拳打向了李慕笙面门。 李慕笙虽没了修为,但拳脚功夫依然还在,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 一拳不中,鲁迪伸手一抓,揪住李慕笙的麻衣,接着一拳又起,不同的是这一拳带着几分劲风,直直地伸向李慕笙的腹部。 若换了以往,李慕笙有无数的方法化解开来,可此时的他虽然反应了过来,却只能伸出左手横在身前。 “卡擦...” 一声清脆声,李慕笙的左臂却是古怪的弯折开来,整个人连退数步。 疼痛似流水般袭来,李慕笙仅仅是皱了下眉头,若是旁人见了,定会怀疑断的是只假臂。 “你...你...”瞧见那已断的手臂,鲁迪却是失了分寸,大声问道,“你为何不躲?” 李慕笙嘴角微咧,还是那淡淡的笑容:“我倒是想躲,可不知怎么躲。” “你...你...真的没了修为?”虽然依旧是疑问,只是这疑问少了几分猜疑,多了几分信任。 “若是不信,铺子里不有试魂石么?” 鲁迪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跑向了大厅某处柜台中,那里静放着几块黢黑的石头,粗糙不已。 那黑色的石头一接触鲁迪的手指,原本黑色的石头竟起了变化,泛起了淡淡白光,那白光十分微弱,若不是因为黑暗,或许眼不可见。 鲁迪将泛光的试魂石递到李慕笙跟前,脸上的赘肉一上一下颤动着,缓和道:“你还是试一下吧,不然我这心里老没底。” 李慕笙并不气恼鲁迪的不信任,况且从他看到那块试魂石起,心中便已按捺不住想要摸上去的冲动。 右手接过试魂石,那淡白的光却也不见,一秒、两秒、三秒... 试魂石始终保持着它的黢黑,李慕笙的手不禁又多了几分力,可依旧那样,黑如夜,冷似冰。 手中的试魂石越发觉得异常沉重,摊在手中,压在心上。 无奈、孤独、失落、痛苦与绝望,五味成杂。 带着这复杂的心情,李慕笙将试魂石递还给了鲁迪,没有言语。 李慕笙想要克制住情绪,但情绪越克制越庞杂,最后只剩下无奈的一声叹息。 鲁迪看出了李慕笙的难受,却不知从何说起,累赘着肉的脸只能堆成“抱歉”,开口道:“孤生,对不起。手臂很疼吧,先去我家处理一下吧。” 鲁迪说着便要上前搀扶李慕笙,李慕笙却是伸手一阻,笑道:“我还能忍得住,盘点完再说吧。” 见鲁迪又要开口,李慕笙打断道:“还请相信我。” 见李慕笙这般固执,鲁迪心中又有歉意,只能妥协道:“等一会可以,不过你必须在一旁给我坐着。” 轻“嗯”一声,李慕笙坐了下来。 鲁迪身材虽胖,可因为长年累月的盘点,半个时辰不到,便结束了今夜剩下的工作,其间偶尔会斜眼瞥身旁断臂青年,却难知他心中所想。 或许不所谓天才,只是曾几何时自己拥有过的,且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此时此刻却是李慕笙心中隐隐的伤痛,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