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魃》 引 子 公元1937年9月30日上海,淞沪会战,史称“8。13抗战”逾一月半之久,激战正酣。 1937年8月9日,驻沪日海军陆战队官兵两人,驱车闯入虹桥机场进行武装挑衅,当即被中国守军击毙。 8月13日,日军以此为借口,大举进攻上海,史称八一三事变。 驻守上海的中国军队第九集团军,在张治中率领下奋起抵抗。国民政府陆续调集6个集团军70余万人抗击,初战获胜。 从8月23日起,日军多次在长江口登陆,攻击守军左翼,遭顽强抗击。 随后,日军逐次增兵,加强上海派遣军的力量。中国军队也陆续增援,不断调整部署。 9月11日以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长蒋介石,自兼第三战区司令长官。9月下旬至10月初,日军增援部队陆续在上海登陆。 9月30日拂晓,日军向中国军队发起猛攻,中国守备部队陷于苦战,伤亡惨重。 上海虹口,日本侵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所在地,也是淞沪会战中,战事最激烈的地区之一。 昔日号称“十里洋场”的喧哗热闹,早在侵略者的肆意轰炸下,化为一片片残砖烂瓦,一堆堆支离破碎,荡然无存。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浑身是血,跌坐在地上,正面对着这恐怖的人间地狱,四肢乱舞,哇哇大哭。 隔着这一大堆仿佛永无边际的瓦砾和尸体,隐隐约约可见一条铁路,闪现在残砖烂瓦之中,一直蜿蜒伸到更大的残砖烂瓦深处。 日本侵略军海军陆战队,是此次参战日军中,最凶恶和残杀中国人之多的恶魔部队之一。 可自吹三个月灭亡中国的日本鬼子,在这儿却遇到了中国军队最顽强的抵抗和反击。 即便调上了号称“军中之花”的小鬼子海军陆战队,面对中国军队的防守和反击,除了死伤大半,甚至连海军陆战队司令,皇储龟井太郎都身负重伤,险些丧命。 这不,面对隔着一大堆瓦砾和尸体的中国守军,一向骄傲目中无人的日本皇储,请来了长谷清师团长,共商大计。 长谷清师团长何许人也? 日本帝国陆军大学教育长,专攻陆战的攻防研究,在日本军界赫赫有名。 日本侵华战争一拉开序幕,教育长便投笔从戎,立志要用中国人的鲜血,验证自己在课堂上的理论和办公室得出的研究成果。 就是这个长谷清,率领一帮亡命之徒,在中国的北方宛平,演释了“七七事变”,成为侵华战争的急先锋。 还是这个长谷清,在中国的南方上海,于8月13日上午9时15分,集结驻沪陆军及海军陆战队约万余人,向我保安队进攻,挑起事端,淞沪战事拉开揭幕。 所以,面临困境焦头烂额的皇储,无可奈何的请来了这尊煞星。 面对日本皇储,长谷清师团长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却在冷笑。 “陛下不急,中国军队不过是因为蒋介石亲自督战,表现给其看罢了。待我亲率了皇军主力绕到他们后方,其抱头鼠窜,溃不成军指日可” 鸣!劈劈啪啪!嘎咕!嘎咕!轰轰!突发的乱响打断了他的狂语。 惊骇之下,皇储和长谷清都连忙伸颈了望。 但见一片枪林弹雨中,一辆高大威猛的铁甲车,从远方轰隆隆的驶了过来。趴在战壕里的海军陆战队小鬼子,都呆头呆脑地瞅着这突然出现的钢铁怪物。 许多人还好奇的站了起来,挥舞着枪口上的小菊花军旗,叽叽喳喳的闹腾。 自“八一三”开战以来,小鬼子们见惯了中国军队的集团冲击和单兵偷袭,吃够了中国军队的集束手榴弹苦头,可没想到,此时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居然驶来了这么一辆玩意儿?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小鬼子突然指着铁甲车,惊愕的嚎叫:“哟西!枪的有,炮的有,好玩儿的有!” 可不,面对小鬼子这一面的铁甲板下面和中间,突然洞开,黑洞洞的枪炮口,直直瞄准了他们。 不待小鬼子回过神,枪林弹雨突然降临,转眼间,站着的小鬼子全部报销。剩下的小鬼子,包括皇储和长谷清师团长,连忙趴下还击。 咣当!铁甲车的钢甲却突然收起,刹那间在小鬼子面前竖起了一道钢铁屏障。 小鬼子猛烈的枪弹和炮弹打在钢甲上,丁当作响,还反溅回来,小鬼子又死伤一大片。 正当小鬼子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之际,铁甲车的钢甲又突然全部打开,从上中下三排的枪眼中,射出了愤怒弹雨。在一片鬼哭狼嚎里,皇储靠了卫队的机灵和掩护,顾不得皇储尊严和体面,屁滚尿流的连滚带爬,躲进了掩体。 而骄横的长谷清师团长却没有那运气。 慌乱间,被铁甲车的一颗子弹击中胯下,虽然还没致命,却从此成了日军将领中,有名的阳蒌将军。 骄横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前,倭尸累累,一片狼藉。 对面的中国守军阵地上,发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在一片声浪中,鸣鸣鸣!铁甲车高吭的鸣笛,向天空喷洒出几道雪白的蒸汽花,嚓嚓嚓的顺着铁路后退着驶去。 一路上,铁甲车喷射着弹雨,直打得小鬼子哭爹叫娘,死伤屡屡。 这时,远在后方的小鬼子炮兵观测哨,发现了前方的异样,小药膏旗一举,叽里呱拉的发出了开炮的联络暗号。 于是,咣咣咣!咣咣咣!一排炮弹打了过来,却远远的落在了守军战壕之外。 于是,叽里呱拉,小药膏旗又举,显示着修正炮弹着陆点的联络暗号。 咣咣咣!咣咣咣!一排排炮弹飞了过来,落在铁甲车顶和车壁上,被坚硬的钢铁反弹回去,重新落在布满小鬼子尸体和小鬼子步兵的工事里。 直炸得天昏地黑,鬼哭狼嚎,小鬼子的碎尸残片,纷纷扬扬,如下雨一般…… 鸣!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铁甲车一声欢叫,一跑欢歌,凯旋而归。 第一章 荒野奇遇 一 眼前一片金光,米沙被人十分不情愿的从昏迷中摇醒了。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他瞳仁的,是一张满脸横肉的大脸。 那脸,呈四方型,棱角分明,眉毛浓浓,死牛一般的大眼睛里,流落着一股慑人的贪婪和凶残;那张硕大的嘴巴,嘴皮儿厚迭且无血色,一说话,露出一口微黄的板牙:“你是什么人?” 米沙疲惫不堪的微微摇头。 不过他听懂了,此人居然说的是俄语。 “我看你是俄国军官,怎么躺在俺中国的土地上?”板牙伸出一双大手,捅捅翻翻米沙的破军装,又用脚尖掀揿他肩膀上的军阶牌:“妈拉个巴子,还是个大官儿呢。” “水!饿!” 米沙闭闭眼睛,发出了艰难的呻吟。 板牙缩回手脚,一歪嘴巴,有人送上了水和窝窝头。一壶水,三个窝窝头下肚,米沙感觉好多了,逐又睁开眼睛。 板牙见怪不怪的瞪着他。 “俄国佬,碰上俺,算你命大福大。你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米沙困难的撑起半个身子,四下瞧瞧,十分惊讶:“这是在中国吗?我的上帝,你是谁,你又怎么会救了我?” 板牙哈哈一笑,立起身。 米少这才看清他高大的身子,足足有二俄尺十俄寸。 板牙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老毛子,老子告诉你了,这是在俺中国的土地上;我吗?你妈拉个巴子连我也不认识,真该捆起来打三十军棍。你听好了,老子姓张名宗昌,是本绥东镇守使,张作霖张大帅手下的师长。” 米沙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张作霖张大帅他知道,是中国东北的土匪司令,赫赫有名的东北王。 中国东北,黑土地纵横交错,肥沃的黑土地,就是一汪巨大无边的肥田,随便扔点什么在其中,来年一定丰饶可人。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在过去或是现在,俄国人都要依仗着武力越过中俄边界线,大肆抢劫,疯狂掠夺。 可是,自己怎么会躺在这? 这个叫张宗昌的镇守使又是谁?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因为,在米沙的记忆里,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克里姆林宫冬宫,金碧辉煌,裙袂飘舞,将星闪耀,马刺丁当。 在恢弘的管风琴演奏声浪里,身着雪白军服的沙皇,把缀着一颗大金星的绶带,庄严的斜披挂在米沙的肩膀。 “祝贺你,将军阁下! 现在,请你用你的大炮,向东方和这个世界发言吧!为俄国开拓更辽阔的疆土!” 新上任的炮兵司令,兴奋得红光满面,一个立正敬礼:“愿为您效劳,陛下!东方是我们的,世界也是我们的。” 米沙记得,神圣不可侵犯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有些感动地握住自己的双手,使劲儿摇摇。 “将军阁下,开炮吧,征服吧,把东方和整个世界纳入神圣俄罗斯版图,你的英名将永垂不朽!” 说罢,亲手拎过一杯伏特加,递在自己才任命的帝俄炮兵司令手上,然后自己也举起一杯,四下转一圈子,对环绕在冬宫里的军官和贵妇,高高扬起。 “为了胜利,干杯!” “干杯!” 第二章 荒野奇遇 二 颂诗般的赞声雷动,吱溜,儿!然后,大家齐齐朝地上狠狠一扔玻璃杯,砰!巨大的声音,穿越了三百年罗曼罗夫王朝,定格在公元1917年11月7日。 十月革命,呼啸而至,荡涤和摧毁着一切。到处是翻滚的红旗,激动的人群和亢奋的演讲。 昔日的帝俄炮兵司令米沙,随着沙皇的灰飞烟灭,自然站在了苏维埃政权的对立面。 惶惶不可终日的米沙,纠集起一大批罗曼罗夫王朝的残兵败将,史称“白俄”,在白俄将军高尔察克指挥下,与新生的苏维埃政权,血腥逐杀,生死相争。 记忆到此,闭着眼睛的米沙,痛苦的又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呻吟。 是的,那一场场血战,汇集着双方的愤怒和决心,是那么的惊心动魂,血腥残酷。 丧失了王朝庇荫的白俄们,犹如饥肠辘辘的独狼,红着眼睛,簸着左脚,端着枪刺,跟在米沙后面,奋勇冲击。 他们疯狂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和平民,烧光抢光杀光一座座村庄。 而刚建立了政权的赤俄们呢,则响应列宁“大家都去和高尔察克战斗”的号召,举着红旗,唱着国际歌,满山遍野的追杀过来…… 米沙清楚的记得,几十次恶战后,自己那原本表面上看起来,也威武雄壮的白俄军团,犹如鸡蛋碰到石壁上,越来越少,越来越士气不振。 连一向与共产革命有不共戴天仇恨,英勇善战的顿河哥萨克骑兵,竟也军心涣散,一拨拨的偷偷溜走。 为此,米沙还带队劫杀了好几批逃跑的哥萨克。 无情地把他们满是络腮胡子的脑袋瓜子砍下,一颗颗的仿照基督十字架堆放。 那情景,上帝,嫣红的鲜血衬映着皑皑白雪,黑色的脑袋瓜子铺垫着黑沉沉的大地,足以让每一个军心涣散者魂飞魄散。 然而,逃跑仍在继续。 终于,最后的劫数,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来到。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红军,满山遍野的呼喊着,波涛般滚滚杀来。面对白俄的枪林弹雨,如林的马刀高高举起,马蹄声得得震荡着大地。 马车拖拉的机关枪,一面纵横驰骋,一面弹泼如雨。 早成惊弓之鸟的白俄,任凭米沙司令官如何挥着手枪,跺着脚吼叫,倾刻间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眼看着大势已去的前帝俄炮兵司令,无奈也连滚带爬,扔了手枪,加入了逃命的洪流…… 谁在耸动着自己,不会是该死的布尔什维克吧? 米沙打个寒噤,恐怖的又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二个中国士兵挽扶着,骑在一匹白马上,一耸一耸的走着。 而那个自称姓张名宗昌的镇守使,正脱了军装,露着黑毛森森的胸脯,领着一大帮徒手士兵在前面蹦达追赶。 一边蹦达,嘴里还高兴的叫骂着:“弟兄们,跟着我做,看前面那座山,谁先翻过去,老子赏他一壶好洒!” 见米沙又睁开眼睛,挽扶的士兵不无恶意的咧开了嘴巴:“妈拉个巴子,老毛子醒啦?” 第三章 荒野奇遇 三 另一个也没好气的掇掇他:“老毛子,福气好哟,遇到了俺们镇守使,张师长,还坐了他的座骑,要不,你小子早喂了狼啦。” 对中国话似懂非懂的米沙,听得糊里糊涂,一双褐色的蓝眼睛,只是不断的眨着,尖尖的勾鹰鼻上,挂满迷惑不解。 对边境这边的中国,前帝俄炮兵司令官了解得并不多。 只知道这个看似庞然大物却弱不禁风的中国,是世界上领土仅次于俄国,而人口却比俄国整整多了五倍的国家。 这个国家,长期军阀混战,贫穷落后。 一个个各式名称的政权腐败无能,更迭频繁,百姓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可在这个国家广阔的地下,却和俄国西伯利亚一样,埋藏着巨大而丰富的宝藏。所以,米沙司令官就秉承沙皇陛下的旨意,指挥着哥萨克骑兵和帝国陆军,时不时的越过那道可笑的所谓边境线,冲过来劫掠一番。 当然,米沙司令官有时也遇到了中国军队的抵抗。 不过,那是什么抵抗呀? 不,简直就是对俄国军队的蔑视。 一回想起那些可怜的装备落后,战术奇笨和毫无斗志的中国士兵,在沙俄士兵残酷而精准的追杀射击下,没头苍蝇般一列列,一队队,一群群的四下溃逃,却总是逃不过哥萨克骑兵的军刀和帝俄士兵灼热的子弹,米沙司令官就感到一种喘不气来的快感。 这就好像自己在涅瓦河畔的官宅里,每次开完假面舞会后,与科托夫斯基伯爵夫人幽会时的缱绻一样。 可是,堂堂的帝俄炮兵司令官米沙阁下,也曾在中国的边境上吃过哑巴亏。 那是一个阴郁的冬天之夜,一如普希金笔下的《冬天的晚上》。 风暴肆虐,卷扬着雪花/迷迷茫茫遮盖了天涯/有时它像野兽在嗥叫/有时又像婴儿咿咿呀呀/……可是,我亲爱的的普希金,你诗文中的描绘,不正是我们沙俄军人扬威逞凶的好帮手吗? 于是,米沙照例驱逐着一大队哥萨克骑兵和沙俄士兵,轻车熟路又漫不经心越过了中俄边境。 这次他的目的很简单:找到尽量多的中国姑娘,掳回军营,以解手下众军官的性饥渴。 再则,宫廷的内阁大臣曾委托过他,为俄国贵夫人寻找温柔勤快的中国伺女。 内阁大臣可是沙皇陛下的亲侄儿,他的任何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的荣辱与浮沉。米沙司令官不笨,所以,这个委托,必须得完成。 风雪怒吼,溯风抽脸,中国的村落杳无人烟,看来,都闻讯而逃啦。 不过不要紧,一些姑娘媳妇和妇女是逃不掉的。 这样的风雪之夜,是她们的大敌。 这样的风雪之夜,没有谁敢冒险出房,照例是躲藏在屋里温暖的地窖下,抖抖索索的搂抱在一起颤抖,提心吊胆的聆听着上面的动静。 想到这儿,米沙自豪的笑了。 他随即抽出了长长的军刀,还潇洒的勒勒战马。 第四章 荒野奇遇 四 于是,那匹雪白的哥萨克战马,前肢便高高的朝天扬起,嘶鸣着,活像涅瓦河畔彼得大帝那耸入天际的雕塑。 “勇士们,给我一家家的刨土三尺搜寻。老规矩,谁搜得最多,赏中国姑娘一个!” 战前动员还没说完,几个哥萨克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司令官阁下,快看快看,中国姑娘。” 米沙定睛一瞧,啊哈,可不是,一溜儿七八个臃肿的人影,正在没膝深的雪地上,慌不择路的拼命撒丫呢。 不用细瞅,只看那扭扭妮妮肥大的背影和露在毡帽外浓密的黑发,就知道一定是女人。 米沙骄傲一笑,一勒马头,战马嘶鸣,军刀入鞘,领头追了上去。 风雪怒吼,溯风抽面,这样的风雪之夜,饶是久经战阵的战马,也只得一颠一颠费力的踩着雪地,撅着马屁股。 于是,寒冷的雪地上,一大队武装到牙齿的沙俄士兵与骑兵,费力而乐不可支的踩着雪洞,朝前面不过几十米的一溜人影追击。 边追,还边兴致勃勃的哼着歌儿。 “……启航,弟兄们/一起向着最后的战场前进!/我们骄傲的瓦良格号决不投降敌人/任何人也不要怜悯!……(《瓦良格》)……/ 而喜爱俄国文学和普希金的米沙司令官阁下,却一手持马缰,一面临风吟诵。 “……我们喝吧,我的好友/我可怜的少年时代的良伴/含着心酸喝吧,酒杯哪儿去了?/喝下去,心儿会感到甘甜。/ 人影越来越近,中国姑娘也越来越近。 啊哈,我亲爱的中国姑娘! 须知,美丽温柔贤淑的中国姑娘,总是能格外处引起宫廷贵夫人们,以及各级军官的惊叹和喜爱,这可是真正的东方之宝啊! 米沙早打定了主意。 这次到手的中国姑娘,不能全部上交,也不管科托夫斯基伯爵夫人嫉不嫉妒,自己得留下几个私用;要不,就太吃亏啦。 “……海鸥啊,请转告亲人/带去我们悲伤的消息/战斗中我们没有向敌人屈膝/我们为俄罗斯的光荣而沉没。……(《冰冷的海浪哗啦啦响》)/ 砰!枪声响了。 米沙一楞,没回过神,砰砰砰!啪啪啪!轰隆隆!早有好几个的哥萨克骑兵和帝俄士兵,中风似的一扔军刀和枪枝,倒栽葱下来。 米沙就地一滚,滚下了战马,伏在雪地上,睁大眼睛细细看去。 噢我的上帝啊,刚才那几个逃跑的中国姑娘,怎么变成了络腮胡子大汉?这太可怕啦。 大汉们卧在雪地上,双手举枪,左右开弓,弹无虚发。紧接着,从两旁的山地间,也射来了愤怒的子弹,扔来了愤怒的手榴弹…… 这一仗,米沙司令官差点儿当了俘虏。 他带着的三百骑兵和步兵,非死即伤,没一个完整的躯体。 事后,米沙探明了,这伙人原来是中国著名的土匪司令,东北王张作霖的手下。从此,骄横的前帝俄炮兵司令,算是牢牢记住了“张作霖”三个字。 第五章 荒野奇遇 五 因为,米沙发现了这些土匪,远比中国的官府士兵勇敢大胆。 生死血喷的战场上,常常是英雄所见略同,猩猩惜猩猩。 因此,自诩为俄罗斯勇士的米沙司令官,就对这些所谓的土匪,有了一种莫名的敬意……想到这儿,被搀扶在战马上的米沙,禁不住前后左右的扭着颈脖子,打量着这一队奇怪的士兵。 士兵都露着赤膊,看起来都像是憨厚的庄稼人。 一个个年轻且多徒手,大约四五百人,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枝步枪。 米沙一看就明白,这种打一颗上一颗子弹的所谓步枪,也就是中国东北著名的“沈阳造”。自己带队越过边境时,曾缴获了好多枝。 但大多鄙视的卸下子弹和撞针,扔进了河里。 “老毛子,看什么看?知道老子们是干什么?” 一个搀扶的士兵,见米沙四下打量,心有不快,恶狠狠的喝道:“张师长的手下,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绿林好汉;特别是对你这类跑到中国来的老毛子,今晚回营杀了你祭刀。” 米沙听不明白。 可他看看士兵不怀好意的眼光,心中却一凛:土匪,上帝,我遇到了土匪? 想想现在的自己,被赤俄红军追杀得丢盔弃甲,威风全无,饥寒交迫,前帝俄炮兵司令只得苦笑笑,开始盘算着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马蹄得得,士兵么喝,一路烟尘。 傍晚时分,战马驮着米沙,和着一大群徒手拉练的士兵,回了营房。 简陋的营房,在一大片丘陵地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士兵回营,铁丝网的大门便紧紧地拉上了。有炊烟袅袅升起,衬映着营地上一面淡白色硕大无朋的帅旗。 旗的二面,分别写着“绥东镇守使张”和“安国军第三师师长宗昌” 米沙被战马直接驮进了一间大营房 房内简陋,一张大桌上蹲着一部破黑胶把的电话机,墙头上挂着副大地图,许多参谋似的人员进进出出,煞是热闹。 米沙呻吟着,被困难的扶下了马,东倒西歪地靠在一根粗糙的原木凳上。 “敬礼!”唰!熟悉的立正的响声。 米沙下意识的扬扬脑袋瓜子,一个魁梧的人影站在了他面前:“哈,老毛子,让我看看,怎么熊样儿啦?” 左手伸出,拎住了米沙的下颌向上一抬,原来是那个自称张宗昌的镇守使张师长。 被红军撵得上天无门,下地无缝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忍不住又发出了更大的呻吟。 想想看,几天几夜的没吃没喝饥寒交迫,哪经得这个张镇使的如此粗野?镇守使蹲了下来,一张大脸在米沙眼前晃晃荡荡。 “哎,老毛子,是被那边的红军撵的吧?你这种货色我看多了,瞧这穗儿吊吊,阶牌亮亮的,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救生的渴望扼住了米沙。 喉咙一动,米沙倒了个一干二净。 “算我张某人倒霉,怎么又捡到个玩儿?” 镇守使有些失望的站起来,拍拍自己双手。 第六章 荒野奇遇 六 “算我张某人倒霉,怎么又捡到个玩儿?”镇守使有些失望的站起来,拍拍自己双手。一旁的参谋人员接嘴道:“师长,拉出去崩了喂狗算啦。我们自己的给养都很困难,哪里再白养一个白俄?” “不过,是个前帝俄的炮兵司令呢,留着也许对我们有用处。” 又一个参谋想想,劝道:“师长,你不是还想干一番更大的事业?到时,炮兵司令教我们打炮哇,不好吗?” “打炮?打鬼,哪来的大炮?” “我说的是以后,现在没有,以后就没有吗?”…… 对一伙参谋的争论,米沙没法听明白,可他倒是听明白了眼前这个镇守使的独白。很明显,随着罗曼罗夫王朝的彻底崩溃,大批前高官贵族逃到中国。 因此,自己这个“前帝俄炮兵司令”,在动辄公主王公和亲王的白俄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不,其实也就是一个居无定处,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也难怪对方称自己为“玩儿”了。 不过,米沙毫不慌乱。因为,他有一个拯救自己的绝妙良策。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女音响起:“怎么啦,瞧人家不上眼儿,都是安的什么心眼儿啊?” 一凤入鸟,百鸟噤声,参谋人员的争论立时静了下来。 米沙惊愕的抬起了头:军营中居然有女人,没搞错吧? 眼前突丌一个二八尤物,不高不矮丰腴的个子,一双勾魂的双眼皮儿眼睛,唇间鲜红湿润,二条白藕般的胳膊肘儿,左手搭在右臂上。 右手的纤纤指尖,捏着一枝烟卷儿,蓝缕袅袅,虽风骚迷人,倒也落落大方。 见米沙盯住自己,女人肩头一耸,烟卷儿进嘴,啵的徐徐吐出,冲着米沙一笑,然后一扭身:“宗昌,也不给人家介绍介绍,还念着你那黄脸婆子?” “老六,说什么呢?” 镇守使讨好朝她挤挤眼睛。 扭头对米沙介绍:“我老六,哎,我说过了,我叫张宗昌,老毛子,你呢,叫你什么?”“米沙!”“哦,米沙!就是大米的米,沙漠的沙?” 米沙费力的点点头,头一晕,无力的靠在原木凳上。 张宗昌就饶有兴趣的围着他转一圈子。 然后手一摆,对一大帮参谋啐道:“妈拉个巴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有道理;可留与不留,俺这次听听老六的。” 六姨太也不说话,先是抽一口烟卷,一面吐圈儿,一面围着半昏迷中的米沙转转。 然后停下,用一只纤尘不染的指尖,掰开米沙眼皮儿瞅瞅,指尖一抖,顺着他的勾鹰鼻向下滑动,慢腾腾滑到他山羊胡上面,恶作剧似的捏捏,最后才开了腔。 “留下吧,好歹也多个帮手。不是个炮兵司令吗,留着以后好打炮呵。” 张宗昌哈哈大笑,快活的抚摸着自个儿的手背:“六姨太,你莫不是看上了这老毛子吧?” “看起怎样,没看起又怎么样,不就是个老男人,胯下那话儿还不是跟你一样?”张宗昌更加得意,抖动着自己的双腿。 第七章 荒野奇遇 七 “哈哈,那可不一样。 老子这根枪,打遍天下无敌手。 要换了这老毛子,准倒娘儿们的胃口。妈拉个巴子,好,都跟老子听着,六姨太说老毛子留下,老毛子就成了我张宗昌的座上客。谁敢对他不恭,莫怪我认不到人。” “是!”众人一齐立正回答。 就这样,前帝俄炮兵司令,现在的白俄军官米沙,就此绝处逢生,成了张宗昌的贵客。 张宗昌,字效坤,山东掖县人,1881年生于一个穷苦家庭。人称“狗肉将军”,又称“混世魔王”,是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反动军阀。 米沙被张宗昌救护并被留下时,正是张宗昌最困难重重的时候。 张宗昌,是民国时期军阀混战的一个缩影。 1921年,也就是民国十年前后,他其实并不得意。以前,他依附北洋政府直系冯国璋,混到一个新编第六混成旅旅长,后又升师长。 1928年出兵湖南援湘之役,却坏了事,退守江西,结果被江西督军陈光远乘危包围,部队被缴械,士兵则遣散或改编。 张宗昌秘密出走,再投直系曹锟,不被收容。 他出关转向张作霖倾吐投效之意。关外王收留了他,却不重用。 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张宗昌争取机会,平定高士宾在吉林之乱,张作霖委任他为自己手下的安国军第三师师长,兼绥东镇守使,驻在中俄边界,给养限额,装备欠缺,士兵多徒手。 出操时,张宗昌带领徒手士兵爬山越岭,进行体力训练。 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的“狗肉将军”和“混世魔王”,就此与一个被苏联红军撵得形影相吊,茕茕孑立的白俄军官相识,并为他自己后来的崛起,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下,张宗昌命人请来当时有名的老医生,为米沙细细把脉,认真诊断。 一番忙活下来,老医生认定这个白俄,主要是因为连日奔波,又累又饿和惊恐过度,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只要好好调理调理就行。 谢了老医生,张宗昌命人按照医嘱,抓药弄食,遍寻秘方,为米沙的康复确费尽心思。 而他的六姨太,也基本是天天来看望。 遇上吃药时间,六姨太就亲自把盏拎瓢,伺候米沙服药睡下,再悄悄离去。米沙看在眼里,感动在心底。特别是面对六姨太一双勾魂的双眼皮儿,更是感概不已,兴奋不止。 落水狗般的白俄米沙,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中国如此绝处逢生,并得到如此的厚爱礼遇。 想想那些在冰天雪地里,被红军无情的追砍和枪杀的同僚。 再想想那些在异国他乡穷困潦倒,四面楚歌和冻死饿死甚至被打死的白俄,米沙就有了一种重逢幻世之感和誓死报答之心。 几天后,米沙感觉好多了,逐慢腾腾的出了营房,溜达散步。 张宗昌的部队不多,一大圈子慢腾腾走下来,算算也总共只有七八百人。 冬季的阳光难得见到,天空整日都是阴沉沉的。 第八章 荒野奇遇 八 冬季的阳光难得见到,天空整日都是阴沉沉的。从西伯利亚刮来的风雪,一阵紧似一阵,一歇猛过一歇,斗大的烟泡子在风雪中滚动,翻腾着,发出一抹抹噤人的呼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奉了张宗昌的命令,冰天雪地里,士兵们都光着膀子操练。 人人鼻孔前是二道呼出的热气,恍若一尊尊会抡胳膊甩腿的雪人。 米沙看一会儿,颇感寒风刺骨,便欲回营房。路过一幢士兵营房时,听到里面发出了阵阵惨叫,便朝内拱去。 庞大的营房里,是二大排各自紧挨墙头的木板床,床上铺着厚厚的乌拉草。 房中间,每隔五米燃着一大盆柴火,所以,营房内暖融融的。 就在紧靠房门的中间过道傍大木床上,十几个士兵正围在一起推掇着什么,还发出嘻嘻哈哈的浪笑声。 米沙挨拢一看,一个被脱得只剩内衣的中国小姑娘,正小鸡崽般护着自己的胸脯,发出阵阵恐怖的尖叫。 原来如此,司空见惯! 米沙淡漠的瞟瞟,即打算离开。可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瞟到了小姑娘抬起的惊恐脸面,竟神差鬼使的停住了自己脚步。 简直是太像了,太像了,纯粹就是那可爱的小女儿,突然来了自己身旁。 哦我的上帝,瞧瞧她的鼻孔,眼睛,瞧瞧她的嘴唇,脸颊,和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啊! “住手!”米沙大喝一声,挺身用力挤了进去。正在寻欢作乐的士兵,猛听得一下怪声怪气的嚎叫,一个高个儿蓝眼睛白皮肤和鹰勾鼻的白俄挤了进来,不禁恼羞成怒,抡起了拳头。 中俄边境,历来血雨腥风,刀兵相见,从未停息。 自恃武力耀武扬威的沙俄,从来视所谓的边境为纸糊,想来就来,要过就过。 月黑风高夜,朗朗白昼天,成了哥萨克骑兵和沙俄士兵明火执仗抢劫,名正言顺杀戮的练兵场,打靶地。 所以,中国边民无不谈虎色变,深恶痛绝。 提起边境那边的老毛子,人人皆恨之入骨,恨不能咬其肉,敲其骨,吸其血。 现在,突见一个白俄撞进,潜藏在士兵内心深处的仇恨,突然爆发,逐一涌而上,皮鞭,脚尖,枪条和拳头,狂风暴雨般落在米沙全身。 米沙紧紧地护着,早已昏花过去的小姑娘,一面大叫:“流氓!兵痦!我要向镇守使揭发你们,把你们都送上断头台。” 士兵中有人认得他是师长张宗昌新奉的座上客,有些胆心的开溜。 “算啦算啦,这个白俄惹不起的。风紧,开溜!” 可紧接着,就被同伙一把揪住:“没事儿,打死了往雪地里一扔,镇守使也找不着,死了白死。”““流氓!兵痦!我要向镇守使揭发你们,把你们都送上断头台。” 米沙还在不屈不挠的叫着,居然把二个略懂俄语的士兵,气得发笑。 “骂得好!老子们是流氓,兵痦,妈拉个巴子,老毛子,你又是什么?烧了俺们多少房屋,抢了俺们多少东西?来呀,兄弟们,俺们连这老毛子一起干了。” 于是,有人按住米沙上半身,有人按住米沙两条腿,有人连撕带剥脱米沙的军裤。 前帝俄炮兵司令官,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 早闻中国土匪强悍凶残卑鄙,没想今天让自己全碰上了?我的上帝,这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谁能救救我?“放开我,流氓,兵痦,人渣!”米沙竭力挣扎着,破口大骂着。 而那昏迷中的小姑娘,就在他身下慢腾腾的蠕动着…… 砰!突然一声枪响。一个正死力抓着米沙上身的士兵,向前一冲,颓然扑倒。鲜血和脑浆,溅了米沙一脸。 米沙趁势将死尸用力一掀,身子一挺站了起来。 只见镇守使阴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旁边,妖娇滴滴的六姨太,右手举着还在冒烟的手枪,对自己嫣然一笑:“米沙,吓坏了吧?” 第九章 寒笼艳劫 一 米沙没有答话,而是转身扶起半昏迷中的小姑娘,愤怒的看着张宗昌。 “镇守使,这就是你的部下?” 再扭头一看,那十几个士兵都垂头丧气,胆战心惊的站着,刚才的嚣张和淫欲,早不翼而飞。“我要求你作出解释,并对这些敢于违反军纪的士兵,进行鞭笞,杀一警百。” 米沙继续气昂昂的看着张宗昌。 “这儿是军营,不是妓院;这样的士兵,怎么能打胜仗?” 可张宗昌只是阴霾的瞅着这些士兵,未置可否。这当儿,六姨太说话了。六姨太把手枪往张宗昌腰间的枪匣里一插,拍拍自个儿手掌。 然后,微笑着看着米沙,莺声鸟语。 “米沙,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大好人呢。当然,秋毫不犯,军令如山的士兵,才能打胜仗。这些败类,我想镇守使会好好教育他们的,你就放心吧。哎,对不对啊?” 说着,杨柳般轻盈的身子,碰碰膀大腰圆的张宗昌:“张师长!” “当然,当然!”张宗昌连连点头。 然后眼睛一瞪:“来人呀,捆起来,每人赏二十军棍。”“是”左右如狼似虎的暴答一声,拖走了这些士兵。 张宗昌再对米沙拱拱手。 “将军阁下,宗昌新近起事,百废待举,出了这些枝节小事儿,还望海涵。” 六姨太则来得更直接:“镇守使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帮助我们训练部队,提高部队的战斗力。至于这小姑娘,” 她瞅瞅被米沙护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儿:“受了点惊吓,还没被破身吧?这好办,俺们送点银两给她,让她回家罢。” 米沙想想,点头。 又转身对小姑娘竖竖双手。 “对不起!我代刚才的事儿道歉。小姑娘,回去吧,你爹妈在等着你呢。”,小姑娘听不懂俄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拉着米沙的衣袖不松手。 六姨太右手往后一伸,一个马弁上前一步,递过一些碎银。 六姨太握在自己手中摇摇,碎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双手搂过小姑娘,把碎银放进她衣兜。 “回家吧,这地方,这些大兵,你莫要再来了。”,小姑娘却依然拉着米沙的衣袖,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是摇头。 一边恼了张宗昌。 他一跺脚大吼:“妈拉个巴子,你还要乍的?快滚。”,话音未落,一个马弁上来,拉着她就朝门外推去。 张宗昌朝米沙一抱拳:“将军阁下,贵体痊愈没有?如果好一些了,陪俺们聊聊如何?” 米沙的右臂就朝门外一挥:“基本可以了,镇守使和六姨太,请!”,三人一齐走出了营房。 雪地上,士兵们正在操练;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托臂,跺脚,击杀,吼声震天;一旁的惩戒室里,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混合着木棍狠狠打在屁股上迟钝的闷响。 三人站下瞅一会儿。 米沙随口问道:“怎么不用枪呢?天天都是徒手操练不行,没有质感和战场感。” 第十章 寒笼艳劫 二 张宗昌就摸摸自己的脑袋瓜子,无可奈何的回答:“没枪啊,不但没枪没炮,连给养都是限额。俺这个镇守使,现在是落水狗,任谁都可以对我张嘴吠哮哟!” 米沙点点头。 以他多年行伍的眼光,早看出了这个镇守使的窘迫。 军队无没枪没炮,人再多也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 米沙对中国军阀的内部并不熟悉,不过他知道,中国也和俄国差不多,有枪就是草头王,有枪就能拉起队伍,纵横驰骋,纵横捭阖,雄霸一方。 这个张宗昌,看样子很是想做一番大事业。 所以,尽管枪没几枝,炮无一尊,居然也敢拉起这千把人的队伍,当了什么镇守使和安国军师长? 想到这儿,米沙心中一阵高兴。 自己虽空有满腹经论,可现在却惶惶如丧家之犬,何不利用这个张宗昌,在中国施展自己的才华,扭转目前自身的颓势? 他朝西方辽望。 俄国现在成了苏维埃的天下,势头正旺,看样子这辈子是回不去的了。 别啦,我的沙皇,我的假面舞会,我的科托夫斯基伯爵夫人!只要我的计划能成功,我就会瞅冷空子,给该死的红军迎头痛击,等着吧,这一天终会到来。 想到这儿,米沙又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雪,依然不紧不慢的下着;在一片混沌之间,仿佛出现了沙俄尼古拉二世的面影,在充满期盼的看着自己…… “镇守使,你现在一共有多少士兵?” 米沙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看着张宗昌:“能告诉我吗?” “这个,”张宗昌搔搔自己的耳朵,扭头问:“老六,现在吃军粮的一共有多少人啊?”“加你我一起,一共有一千零三人。” 六姨太一口答出,见怪不怪看看米沙:“米沙,俺这样回答,令你满意吧?” 米沙点点头,可奇怪的看着张宗昌。 怪!这个镇守使和师长,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兵?这在俄国是不可想象的,真是天下少有的怪事。 深夜,一盏硕大的熊油灯,把张宗昌的师部照得通亮。 米沙和张宗昌还有六姨太三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已经很久了。米沙瞟一眼四周木偶一样站着的马弁,很是为他们的耐力感到吃惊。 自下午开始,马弁们就这样木偶般站着。 除了端水,倒酒,递拿东西,进进出出传达命令和自己吃饭外,,没见谁叫苦皱眉头,或像沙俄卫兵一样,找借口开溜。 还有,就是这大碗喝酒,大坨吃肉的作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么粗深的蓝边儿老土碗,一瓶酒咕嘟咕噜的倒完,还只到半碗间。 可张宗昌和六姨太还有马弁们,端起就喝,一仰脖子,咕嘟咕噜全下了肚。未了,还一个个不解馋般抹抹自个儿嘴唇,再对米沙伸伸手:“将军阁下,请!” 米沙闭着眼睛端起老土碗,未喝先就嗅到一股强烈的酒精味儿。 看来,比自己一向引为骄傲的伏特加,还要浓郁味重,厉害。 第十一章 寒笼艳劫 三 而那吃肉呢,整鸡整鸭整条猪的端上桌,鸡们鸭们和猪们与平常的比例缩小了些,只只香味扑鼻,诱发食欲。 米沙一手抓起刀叉,一手握住筷子,正襟危坐,准备下手。 张宗昌和六姨太却一人抓住一只鸭腿和猪腿,嗯的一声,咝!一股香味漫开,一人举起一大坨肉,张嘴就咬。 油水顺着二人嘴角往下流。张宗昌满不在乎的一手抹去,满嘴油腻,油光水滑,一面咕嘟着:“将军阁下,请!” 可米沙光看着他就饱了。 六姨太呢,优雅的掏出张丝手绢揩嘴唇,一面大快朵颐,一面莺声燕语:“米少,请!” 这让米沙很惊奇:为什么张宗昌一直称自己为“将军阁下”,而六姨太却一直叫自己是“米沙”? 俄罗斯人姓名一般由三节组成。如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nвahnвahoвnчnвahoв),伊万为本人名字,伊万诺维奇为父名,意为伊万之子,伊万诺夫为姓名。 因此,按照礼节尊称,张宗昌叫自己“将军阁下”,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六姨太这样直叫自己名字,就有点可疑了。 难道,难道她不怕张宗昌吃醋和多心?事实上,米沙也不敢多“请!”。痊愈得并不完好的身子,还时时有些发虚汗,浑身也不时感到软弱无力。 一向懂得养生学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官,面对着中国的山珍海味,只好勉强克制着自己的食欲。 再说,中国式的这种喝法和吃法,也着实令他心惊胆战。 那一大碗一大碗老土碗里的烈酒,波罗的海一般深邃,晃荡着要把自己淹没;而那一只只烹调的美味,又似乎从睡梦中活了过来,一只只怒目而视着自己:“你敢?你敢扯扯撕撕试试!” “将军阁下,请!” 张宗昌又开口邀请。 一大只肥腻的鸭腿,在他蒲扇大的手中晃荡:“别客气,呃呃,将军你说,像俺目前这样,瞒着锅头上炕,到底便当不便当?” 米沙矜持的笑笑。 他就猜到这个张师长。一定会问这个话儿。 就张宗昌目前的状况来看,一定是受制于人。此人野心大,所以,急于想摆脱目前的困境。自己这身军装和军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因此,张宗昌一定是想借重自己,为他的部队出谋划策。 但是,尽管米沙听得懂张宗昌的话,却实在弄不明白他话中的许多意思。 比如这“瞒着锅头上炕”,是什么意思啊?上帝,我弄不明白他的话,岂敢随便回答表态?如南辕北辙答反话,犯了他的大忌,不是自触霉头? “米沙,镇守使话中的‘瞒着锅头上炕’,是家俗语。” 没想到六姨太笑眯眯的接上了嘴。 她优雅而粗野的啃着鸡腿,漂亮的脸蛋上,有一种咬牙切齿的野蛮美:“在俺山东,锅头,指的是灶。在俺山东农村,灶盘于炕前,隔着它上炕是不按次序。比喻办事不按次序,不符合常规。” 第十二章 寒笼艳劫 四 没想到六姨太,居然能说得一口正的俄语,米沙佩服的瞅瞅她,恍然大悟。 “我的上帝,是这样啊?现在我明白了。其实,即要干大事儿,就不能受条条款款的管束。” 他面朝六姨太,勾鹰鼻子上有二滴汗珠,在火盆的衬映下,闪闪发光:“镇守使目前这样做,我猜了也不过是暂时的。一旦有机会,就会重振旗鼓,干一番大事业。 我蒙镇守使救命和医治之恩,正该回报大恩大德。 我是一名军人,讲布兵打仗,不在话下。因此,我愿协助镇守使练兵,练出精兵猛将,协助师长一逞天下,完其霸业。” 说罢,微微一笑,颌首静聆。 他深信自己这一番话,会受到对方的叫好和赏识。 事实上,一向骄横自以为是的前帝俄炮兵司令,根本就没把中国所谓的“军队”看在眼里。 想想吧,多少次神勇的哥萨克骑兵和斯拉夫士兵,一越过边境,中国军队不是望风披靡,比赛谁逃跑的快;就是装腔作势的抵抗,开上二枪,拔腿就跑。 这样所谓的“军队”,能称得上保家卫国的真正军人吗? 不,连土匪都不如呢。 好几次,米沙和手下,都差点儿栽在中国的土匪手里。所以,在他的记忆和概念中,若论战斗力,中国军人还不如土匪。 现在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不过是看在对方的救命之恩上。 否则,嘿嘿! 可是奇怪,米沙说完后,张宗昌却似没听见,依然津津有味的啃着自己的鸭腿,倒是六姨太,善意的朝他笑笑。 “说得好!镇守使就盼着这一天呢。米沙,不要光说话,吃菜呀,喝酒啊。你们俄国人不是很能喝的吗?伏特加,噢,伏特加,你不喝伏特加?” 米沙有些失望。 他敏感到,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请愿,并不太感兴趣。 只得勉强的对六姨太笑道:“是俄国人,都会喝伏特加。不过,伏特加没有你们的猛烈。”他指指老土碗,又看看堆在桌边的十几个空酒瓶,撅起大指姆。 “镇守使酒量太厉害啦,六姨太您也太厉害啦。米沙真是望而生畏,甘拜下风。” 这当儿,张宗昌对六姨太说:“老子问东,他答西,这老毛子野心不小,想趁机插到俺的军队中来?妈拉个巴子,活得不耐烦啦。今晚让小扒子带人活埋了他。” 六姨太妩媚的瞅他一眼,再瞧瞧一头雾水的米沙。 “镇守使说谢谢你的夸奖。” 再扭头,对张宗昌说:“何必呢?俺们现在就缺教官,弄得事事都要你亲自出面,坦胸露脖的带队训练,好没镇守使的面子。对这个白俄防紧点就是,一条连祖国都没有了的丧家之犬,能做得了什么?” 张宗昌摇头:“一拃不如四指近。外人想染指俺的部队,没门。 对这个白俄,我另有用处。看他的军阶,不是帝俄的炮兵司令吗?等俺的部队有了大炮,可以让他教教打炮什么的。教完了,一刀斩了就是。” 第十三章 寒笼艳劫 五 “你呀,真是死狗扶不上墙头,由着性子蛮干,都听你的?” 六姨太依然笑眯眯的,不紧不慢的啃着鸭腿。 一面招呼着米沙:“米沙,请呀,不对味口吗?”,米沙勉强端起老土碗喝了一口,马上觉得此酒的劲儿,和伏特加有得一比。 不过,依着自己的酒量,再喝几口甚至大半碗也无妨。 但这是在异国他乡,凡事小心为妙。能不喝或者能少喝,就尽量不喝和少喝。 六姨太和张宗昌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米沙听得似懂非懂,也理不出个头绪,干脆不去想它。现在得集中心思,揣摩对方的话儿和思路。 要不,惹怒这个镇守使,可不是好玩儿,米沙牢记着自己的处境。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大家正在愕然,一个马弁进来报告:“镇守使,今下午挨军棍的那伙人,有二人死了。” “死了埋掉就是,闹什么闹哄哄的?” 仍在大吃大喝的张宗昌,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埋掉,去吧。” 可马弁没走,反而吞吞吐吐的继续报告说:“镇守使,那伙人找到师部来了,说是要杀了白俄,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扑!张宗昌扔了手中的鸭腿。 油汪汪的大嘴巴一动:“妈拉个巴子,活得不耐烦啦。小扒子,去给俺统统抓起来,枪毙。” “是!”一旁的贴身卫士长一立正,手一召,带屋子里木偶般立着的马弁们,走了出去。 外面响起了格斗的声响,伴着愤怒的咒骂:“妈拉个巴子,镇守使拿自己的兄弟不当人,凭什么对一个白俄这么好?反了,兄弟们,反了。” 砰砰砰!枪声暴响,惨叫声声,然后是狼狗令人心悸的狺狺狺狂叫。 房门一敲,小扒子和众马弁进来了。 小扒子朝张宗昌立正敬礼:“报告镇守使,全枪毙了。”,不待回答,便和马弁回到刚才的位子上,木偶般站住。 米沙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可看此架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问到:“镇守使,出了什么事?” “没事儿,几个小子想造反,毙啦。”张宗昌看他一眼,大约是吃饱喝足了,手一扬,咣当,扔了手中的鸭骨头,双手一伸,六姨太便抓起一条毛巾,替他擦拭。 米沙马上猜到可能是那伙挨了军棍的士兵,有些惊愕。 “是下午那几个人?” “嗯!”“不是打了军棍吗,怎么还造反啊?”,六姨太笑了:“正因为挨了军棍,才想造反。说是镇守使庇佑了你,要找你算帐呢。” 米沙更惊奇了。 “我的上帝,说说闹闹,发发牢骚,这在我们俄国军队里,太普遍啦。这样就要枪毙,镇守使不是开玩笑吧?” 六姨太把擦拭得油腻腻的毛巾,往桌上一扔,轻描淡写的回答。 “已经枪毙啦。要不,跐着鼻子上脸,以后还怎么带兵?哎,米沙,我看你心肠挺好的,难怪被红军撵得家破人亡。你呀,请记住,这是在俺们中国,和你那俄罗斯不一样的。” 第十四章 寒笼艳劫 六 米沙脸颊发烫,六姨太的话,针一样刺中了他。 是的,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谈论此类敏感话题? 于是,米沙缩缩身子,垂下了眼皮儿。 吃罢,看看无话可谈,张宗昌便命人摆上麻将,要搓几圈儿。米沙哪会这玩意儿?枯坐一会儿,便悻悻告辞。 出了师部的米沙,不禁大吃一惊。 七八具血淋淋的尸体,就那么横七竖八地倒在师部的大门外,不拖走也不掩盖。 只见熊熊的火光下,鹅毛般的雪花无声的飘落,在尸堆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经旁边的火盆一烘烤,又纷纷融化。 于是,雪水变成了一道道细细的血水,弯弯曲曲的沿着雪地流落,看上去,格外阴森恐怖。 米沙返回进门:“镇守使,外面的尸体应该掩埋,这样不卫生,也不人道。” 搓麻将的人,都嘎嘎嘎的笑起来。 笑声中,张宗昌的嗓门儿最亮,也最粗鲁:“妈拉个巴子,我怎么救了个布教的牧师?唉,将军阁下,你去休息自己的吧,甭管闲事啦,去吧去吧!哎,老子要冒火啦。” 哗啦啦! 六姨太一推自己桌前的麻将,起身走过来。 “米沙米沙,我说过,这是在俺中国。中国这叫杀鸡吓猴,杀一警百,故意威慑给其他的人看呢。”“噢,杀鸡吓猴,杀一警百?我懂了,我懂啦。” 米沙听得明白,高兴的叫道:“威慑,威慑!砰!”他举起手指头,模仿着手枪向天上扣动板机:“砰!看谁敢造反?” 一下又引得众人狂笑不已。 “师长,你可给兄弟们找了颗开心果,好玩儿哟!” “妈拉个巴子,瞅这白俄老毛子滑稽的,还前帝俄炮兵司令?呔,活宝一个!”,狂笑中,依然是张宗昌粗野的大嗓门儿。 “老猫屋脊睡,一辈留(传)一辈。妈拉个巴子,敢情俄国佬都这德性啊?各位注意了,再遇到老毛子,统统给老子弄回来,这不很好玩儿?哎哎,肚子饱了眼饥睏,听到没有?都给老子记住啦。” “是,师长!” 六姨太忍住笑,推推米沙:“米沙,回自己房里休息吧,去吧。” 说罢,顺手在他脸上抚摸一把,然后将他轻轻推出了师部。 回到自己房里,米沙倒头就睡。房子不大,可铺着很厚的乌拉草,点着火盆,整间屋子里暖融融的。米沙满意的翻个身子,面朝里壁,蜷曲起了双腿。 呼!外面北风呼啸,风雪迷漫。 想起前几天自己被红军撵得东躲西藏,上天无门,下地无缝的惨境,米沙就对张宗昌充满了感激。 这个张师长,镇守使虽然粗鄙,可对自己不薄,那么,我是不是就认真的帮帮他呢? 哎,米沙,不过,你还不忙,看看再说,也许这你自己的报仇更有利呢?米沙迷迷糊糊的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轰隆隆!劈啪啪!砰砰砰!劈啪啪!得得得! 哎呀,红军满山遍野的追击而来,军刀闪亮,杀声震天,马车上的机关枪雨一样扫射着…… 第十五章 寒笼艳劫 七 自十月革命后,昔日的沙俄军队,就成了没祖国,没统帅和没给养的弃儿,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这其中,一些自行解散,当了流民和农夫。 一些调转枪口,加入了红军。 还有一些呢,比如米沙自己诸类军人,就纠集成伙,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军队,与红军殊死战斗。 可哪又是初生的红色政权的对手?结果,大大小小的散兵游勇,被红军锋利的马刀和仇恨的子弹,一排排的砍倒撂翻,作了沙俄帝国最后的殉葬品。 米沙靠着自己的能干聪明和前帝俄炮兵司令官的军阶,队伍由最初的几百号人,发展到二三千之众。 居然也像模像样的打出了“为尼古拉二世复仇”的旗帜,与红军兜起了圈子。 米沙的聪明表现在,与众不同。 当别的大大小小的白俄军队,自欺欺人自以为是,忙着进攻布尔什维克的大小城镇,袭击红色政权的基层组织,残杀布尔什维克的干部和工人时,米沙却把自己的部队,悄然无声的带到了中俄边境上。 米沙想很周到。 也很实用。 如果红军追来,就率部躲入中国境内;红军退去,就率队回到俄国,瞅冷空子抓住战机,狠狠打一阵,抢一点,掳一缕就跑。 实践证明,米沙的这个战略很有效。 二年多来,当别的白俄军队,被红军一一剿灭时,米沙的部队却在中俄边境上,活得有滋有味儿。 部队虽然时有损失和减员,可影响却越来越大。 其它许多被打散的白俄军人,都不约而同纷至沓来的入伙。以致于部队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达到了一万人左右。 有了一万余人的大部队,米沙也开始志得意满,脑袋发热。 从以前的小打小闹,变成了敢于进攻搔扰布尔什维克的中小城镇。 应该说,一万个沙俄的忠实信徒,具有一定可怕的破坏力和爆发力。正当红军为剿灭了一个个白俄部队而暂缓一口长气时,在中俄边境上,却突然出现了一支庞大的白俄军队。 敌人装备精良,给养充足,气势汹汹,,风头正盛。 休息松懈中的红军措手不及,连连打了好几个败仗。 而打败仗的代价是血腥的,中俄边境上好几个中小城镇,不幸落入了米沙手中。被复仇怒火燃烧着的米沙和众军官加上众多士兵,成了恐怖主义的像征。 他们把不幸被捕的布尔什维克,包括大大小小的干部,同情者和其家属,统统吊死在电线杆上。 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人,一律抢走充当军妓。 其余的老女人,一律扔进熊熊的火堆里,活活烧死;所有的房屋一律烧毁,所有的生活设施一律抢走充军…… 米沙清楚的记得,吊死那个布尔什维克的洲委书记时,天空正下着大雪。 米沙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威风凛凛的来到了书记面前。 书记身材高大,有一头蜷曲的黑发,鼻梁高耸,皮肤幽黑,很像沙俄冬宫里假面舞会上的一位男主角。 第十六章 寒笼艳劫 八 在他一侧,一长溜木箱上,站着四十几个男男女女。 他们的颈项上,都套着根粗大的绳索。 米沙阴沉的瞅着洲委书记,书记也冷冷的瞅见米沙。二个一样年龄的中年男人,相互之间恶狠狠的瞪着眼睛,那眼光在静寂中砰然相撞,有血,有火,有愤怒,也有无言的问答。 “如果我放了你,你会怎样?” “狗崽子,你敢放了我,我第一个杀你的头。” “我要吊死你!”“请吧,怕死不是布尔什维克。”“你们倡导暴力,鼓吹革命,共产共妻,无君无臣,无教无父,大逆不道,是把俄国推入毁灭的罪魁祸首!” “你们腐败无能,腐化堕落,禁铟思想,扼杀自由。 妄图把俄国紧紧捏死在罗曼罗夫王朝的封建统治下,让广大人民沦为资产阶级的牺牲品,你们才是俄国最大的罪人。” “不管怎样,你失败了,今天如果你跪下,我可以饶了你。” “失败是暂时的!布尔什维克是钢铁做的,要我下跪?呸!死了你这条心吧。” 啪啪!二下响亮的皮鞭声,在寒冷的空气中荡开。米沙终于在无言的敌视和问答中,沉不住气了,一扬手,狠狠二马鞭抽在洲委书记的脸上。 然后,一转身,冷冷的吐出二个字:“行刑!” 正在这时,队列中一个粗壮的男子突然哭喊起来。 “饶命啊,军官先生,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饶了我。”,米沙惊奇的瞟瞟他,问卫兵:“这是谁?”“布尔什维克的市长,哭喊过好几次了,长官,您看,是不是?” 米沙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然后,轻蔑的回答:“这种软骨头,留下有何用?行刑!” 扑!整整齐齐蹬木箱的声响,随着观者恐怖的尖叫声,四十几具人体悬空吊了起来……远方,硝烟弥漫,烈焰腾腾,雪花在无声地漫空飘舞…… 白俄军胜利凯旋的第三天清早,枪炮骤响。 米沙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手枪刚掏出一半,就被潮水般溃逃的败兵,狠狠挤倒在雪地上。 靠着长期的军事素养和机警灵敏,米沙在松软的雪地上左右翻腾躲避,才避免了被败兵潮踩死的恶运。 兵败如山倒! 不到一个时辰,曾经威风凛凛的一万多名白俄军,除了在雪地上留下的成堆尸体,在寒风中哀嚎的伤兵,都作了鸟兽散,灰飞烟灭……一 直钻在雪地蒿丛下的米沙,躲过一劫。 可看看漫山遍野的尸堆和伤兵,却不禁面如死灰,悲苦不已。 南柯一梦,醒来却是孤苦伶仃,不知该向何处?米沙勉强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咬紧牙关在雪地上,慢腾腾的向前爬行。 意识一直很清楚的前帝俄炮兵司令,知道前面左侧就是中国边境。 他内心狂喊,只要爬到中国境内就好办,就有活路。 他还知道,在边境那边的山沟中,有一条铁路支线,停有一车满载军火的铁甲列车……哎呀,怎么,布尔什维克又追来了? 喘不过气来,谁在翻动捆绑着我? 米沙一下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是六姨太充满情欲的温柔:“米沙,醒啦?瞧你说梦话的,浑身都是汗呢。”“你干什么?”米沙惊恐的挣脱着,他感到六姨太火热的胴体,有一种想要把自己烧烤榨尽的欲望。 “六姨太,你不能这样,放开我!” “玩玩儿嘛,你怕什么?” 六姨太得意眯缝起眼睛,紧紧的抱着前帝俄炮兵司令:“你敢叫,就死定了。镇守使的脾气一向不好,你不想也成为杀一警百吧?” 惊恐的挣扎,立即变成无言的僵硬:“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现在,你得为我服务,明白吗?” 六姨太淫邪的一笑,纤尘不染的指尖刮着他的勾鹰鼻梁:“米沙,我说过,这是在俺中国,中国!你给我好好记住了。要想活着,就得照我说的办,不论现在,还是以后。” “可是,唔!” 米沙的嘴巴,被另一张贪婪的嘴巴,紧紧的吻住了。 第十七章 雪夜偷袭 一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酸痛的米沙醒来。 房里空无一人,六姨太早已离去。 房中的火盆仍在腾腾燃烧,苍老而坚硬如铁的树疙瘩特熬火,在火盆中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啪的炸裂声响,便吐出了一股股赤色的火苗,将房内的一切照得弯曲而悠长。 米沙懒洋洋的翻个身,注视着火盆,内心一阵空虚与寂寥。 六姨太疯狂的情欲,倒是迎合和唤醒了自己潜在的雄性意识。 以前的帝俄炮兵司令,自命潇洒风流,不但时时与美丽的科托夫斯基伯爵夫人幽会,而且对自己的美女部下,也毫不吝啬自己的热情。 真个是夜夜美酒。美女,美光景! 弦琴歌诗,风花雪月,不亦乐乎! 可是,随着阿芙乐尔巡洋舰的一声炮响,一切都付水东流。在躲避红军凶猛的追杀生涯里,米沙和绝大多数白俄将领一样,患上了功能严重失调的阳蒌。 因为,现在的白俄雄性,对生存的渴望和担忧,远远胜过了对女人的占有。 可是现在,六姨太却一次唤醒了米沙的征服感。 想想六姨太丰腴雪白的胴体和如火如荼的热情,米少就忍不住心跳。他舔舔自个儿嘴唇,噢,美丽的女人!这中国美女与俄罗斯美女的区别在哪儿呢? 对了,俄罗斯女人热情似火,却狂野粗鲁,还带着特有的浓浓狐臭。 而六姨太呢,遍地芳菲,柔若无骨。 虽然看似粗暴,却有中国女人特有的开放与热情,真是令人销魂。不过,那个张宗昌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让他知道,只怕要五马分尸了自己。 米沙突然打个泠战,惊醒过来。 唉,米沙米沙,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堂堂正正的帝俄军官,立志要挥舞军刀,集合白俄武士,杀尽该死的布尔什维克,为伟大的沙俄陛下复仇,怎么一下就陷入了温柔之乡,罗裙之底? 呼!米沙坐了起来。 他双目炯炯,越过寂然的营房,眺望着边境那面。 想像着自己披着深红色的斗蓬,骑在一匹雪白的战马上,身后是双头鹰军旗飘扬,严阵以待,斗志昂扬,全副武装的军队。 然后,自己一勒马缰,战马高高扬蹄,长长的嘶鸣。 自己趁机抽出军刀,模仿着俄罗斯历史上,伟大的莫斯科保卫者库图佐夫英姿,慷慨激昂的一声大吼:“为了俄罗斯,勇士们,前进!” 枪声暴响,大炮也轰隆轰隆的怒吼。 自己双腿朝马肚子上用力一夹,英勇地率军冲上去…… 砰砰砰!啪啪啪!砰!啪!枪声果然响起,不过并不遥远,就在门外。紧跟着响起了匆忙的跑步声和惊慌失措的叫声:“土匪,土匪来啦。快报告镇守使。” “慌乱什么,开枪,开枪还击哟啊。” 砰,砰,砰,啪,啪,啪! 米沙听得真切,猛地跳下了床,往上自己腰间摸去,同时惊讶不止:土匪,土匪居然敢来袭击军队,搞错了吧? 第十八章 雪夜偷袭 二 米沙拔枪的右手,无奈的停住了。 腰间空空如也,手枪早已被镇守使搜去。 没枪的将军,就是一个待宰的羊羔,米沙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急切的在房内巡找一番,猛力掀开睡床,一使劲儿掰断了床栏,捏着硕大的床棍,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再把门重新关上,然后悄悄蹲在房外雪地的角落阴影中。 一歇歇赤手空拳,惊慌失措的士兵跑过。 士兵中仅有几人拎着沈阳造,边逃边回头还击。砰!啪!在后面紧密的枪声中,显得那么可怜和无奈。紧跟着,一拨人追了过来。 远远望去,短小精悍的身子,在雪地上狐狸般纵跳着。 一个公鸭嗓在叫:“三老四少,抢物品,抢女人,其余的杀光抢光烧光,快!” 砰砰砰!啪啪啪,枪声越来越近,土匪也越来越近。吃过土匪大亏的米沙,虽然心有余悸,却抖擞精神,悄悄地收缩自己的身子,躲藏着一动不动。 他明白,如果张宗昌的部队被土匪打垮打散,自己也会跟着完蛋。 这冰天雪地的,自己又该往何处投奔逃生? 砰砰砰! 啪啪啪! 土匪枪法奇准,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蠕动的伤兵和一具具一动不的尸体。这时,米少听见了自己熟悉的叫骂声。 “妈拉个巴子,都给我站住。外甥狗,吃饱了就走啦?怎么回事儿,哪里响枪?” “镇,镇守使,土匪,是土匪打来了。” “土匪乍啦?给老子开枪打啊。”“没枪没子弹哩,俺怎么打哩?”“小扒子,快,带卫队先上去抵着。”,砰砰砰!啪啪啪,吱溜,儿! “妈拉个巴子,没枪没子弹,给俺操木棍上,谁再敢跑,活剥了他个老舅。” 接着,是六姨太的嗓门儿:“兄弟们,镇守使说了,操木棍上啊。跑,你们跑得了土匪的子弹?好死不如歹活着,上啊,操木棍啊。” 砰砰砰! 啪啪啪,吱溜,儿! “兄弟们,跟着老子冲啊,冲啊!杀土匪啊!”一个彪形大汉领头跑过,那是绥东镇守使兼安国军第三师师长张宗昌;六姨太紧随其后,轻盈如燕。 乍看之下,米沙惊得瞠目结舌。 六姨太居然双手抡枪,左右开弓,砰砰砰,一面鬓发披散,杏眼圆睁,厉声大叫:“兄弟们,跟着镇守使冲啊,升官发财发女人啊。” 后面呢,则跟着手握木棍或沈阳造的士兵。 可是,土匪到底是土匪,不但枪法奇准,而且狡猾异常。 见对方拼死反扑,就停了下来,凭着枪多弹足,趴在雪地上,瞄准开枪。这发生在米沙眼前的一幕,简直就是血腥的大屠杀。 砰砰砰! 啪啪啪!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而且基本上都是一枪中的死亡,绝少伤兵垂死挣扎。小扒子带领的卫队,抵挡不住,退了下来。 退兵又反过来,把后面冲来的士兵往回挤。 于是,雪地上乱成了一团。 张宗昌见势不对,只好下令。 第十九章 雪夜偷袭 三 “撤!妈拉个巴子,先撤回房里再说。”,他一下令,刹时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土匪于是又起身,闹哄哄的冲了过来。 说来也巧,张宗昌的此次遇险,皆因为他自己所造成。 原来,张宗昌备受各路军阀压榨,不但给养限额,装备欠缺,而且缺乏钱财。为了自保,奉命驻守在中俄边界的张宗昌,便动开了心思。 他派人寻得一大片无人且肥沃的土地,种上了鸦片。 现在这千把人的部队,除了平时训练,其余大部都调到山中开荒种植去了。 所以,土匪来袭,留守的一二百名士兵,大多赤手空拳,当然败得一塌糊涂。剩余的士兵和张宗昌六姨太,撤进了师部的大房子。 卫士长小扒子则率领着卫士们,趴在门外的雪地中,拼死抵抗。 土匪见得手,便兵分二路,一路继续进攻,一路忙着抢物质烧房。 这时,一直躲藏在房后雪地角落阴影中的米沙,悄悄的伸出头观察。只见众匪正与师部前的卫队砰砰啪啪的对射。 那边营房,二十几个土匪乐不可支的从营房中抬出粮草,往马拉车上装。 突然几声尖叫传来,米沙定睛一细看,竟是几个披头散发的中国姑娘,被土匪乐呵呵的揪住头发,往马拉车上掀呢。 六姨太就不说啦,可军队怎么会有女人?这让米沙颇感惊奇,又百思不得其解。紧接着,火光一闪,营房烧了起来。 看着那宝贵的粮草,被众匪屁颠屁颠的抬上马拉车,米沙的眼睛也红了。 这时,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儿,走上他营房的木阶。 小老头儿着一身皮袍,两只三角眼闪着残忍,脚步疾快,咕嘟咕噜的说着什么,一面撞门而入,众大汉也跟着一涌而进。 米沙警觉的瞪了眼睛。 他敏感到,这个小老头儿,可能就是土匪头子。 张宗昌让给自己住的这间小房,和士兵营房及师部大房子都不同。它不大不小,夹在士兵住房和师部中间,显得闷闷不乐,孤芳自赏。 也许正因为如此,土匪头子才看中了它? 那么,土匪头子是用它作指挥部,还是打算坐坐也烧了它? 现在,土匪兵分二路,都忙着哩,这儿倒空无一人;我何不就势冲进去,大喝一声:“缴枪!”,将一干土匪生擒? 米沙脑子里紧张的转动着,思索着,右手习惯成自然的向腰间摸去。 唉,米沙摇摇头,空空的腰间让他冷静下来,手无寸铁的自己,哪可能是一干土匪的对手? 砰砰砰!啪啪啪!吱溜,儿!因为躲进了砖砌的大房子,又有卫队的拼死抵抗,进攻的这一路土匪毫无建树,倒反被小扒子趁势撂倒了几个,有咕嘟咕噜的惨叫声,不断传过来。 门口一闪,那个精瘦的小老头儿,叉腰走了出来。 米沙定睛一看,乐了。 小老头儿的腰绳上,左右插着手枪,居然一人站在台阶上,恶狠狠的朝不远处的枪战瞅着。 第二十章 雪夜偷袭 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米沙一个闪身站起,木棍狠狠砸在小老头儿腰间。 小老头儿惨叫一声跌倒。 可没等他倒地,腰间的二只手枪,就到了米沙手中。 好米沙,双枪一抖,砰!朝天就是一枪,然后抵着小老头儿的脑袋瓜子:“起来,举手投降。”,小老头儿听懂了米沙的命令,就恨恨的爬起来,举起了双手。 要说,米沙的猜测一点不错。 这个精瘦的小老头儿,竟然是在中国和俄国都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一只虎” 中国东北多土匪,历来是各式政府的锢疾和大患。特别是现在的东北王张作霖,本来就是土匪出身,自然对土匪更多了戒心和防备。 世人很少知道,历史上当权后的张作霖,为了自己的军阀统治和自身利益,曾多次大规模的剿匪。 当然,在他的重兵进击和熟门熟路的围剿下,也收到了些效果。 东北当时有名的土匪头子“钻山鸽”“胡滚天”“展红翅”等,被他脚跟脚的撵得喘不过气来,一一束手就擒。 可仍有些世代土匪头子漏网,趁着林海雪原溜之大吉。 一只虎,就是其中之一。 一只虎,真名严格,从他算起直上,其家族是五代为匪,臭名远扬,几百年来,一直令各代官府恨得牙痒痒,发誓如抓住此匪,一定五马分尸加凌迟活剐。 传说一只虎严格,长期食用山珍海味,物华天宝,身体轻如婴孩,筋骨似钢,枪法清准。 若认真跑起来可生擒独狼,击打野熊,且手段残忍,匪夷所思。 据说一只虎每隔五岁,就会举办一次“百心宴”。顾名思义,针对邻山土匪座山雕的“百鸡宴”,一只虎的这个“百心宴”,是用心脏作主料。 可诸位看官要小心了! 一只虎的“百心宴”,不是用什么别的玩意儿代替,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100颗真正的人心脏。 而且他还规定,只要30岁以下年轻男人和女人的心脏……也活该一只虎倒霉,这次碰到了前帝俄炮兵司令官。 再说米沙一击而中,夺得双枪,擒住了土匪头子,其后的事儿,自然势如破竹,迎刃而解。 原来,杀人如麻的土匪也怕死。 被米沙生擒的一只虎为了活命,只得乖乖儿下令让众匪缴枪投降。这样,张宗昌绝处逢生,这也才有了他以后的罪孽和其“狗肉将军”“混世魔王”的称号。 绝处逢生的张宗昌,自然喜不胜禁。 一面走出师部大砖房,欣喜若狂的搂抱米沙;一面神气活现的派卫士长小扒子火速进山,急调种植鸦片的部队救驾。 然后下令,将一只虎捆绑紧了,直送奉天大本营的东北王张作霖。 其余的,自一只虎以下大小头目和众土匪共计44人,全部就地处决。 而且,为了节省子弹,张宗昌命令士兵人手一根军棍,相对而站组成行刑队,再强迫众匪钻过,手起棍落,一一给予棍毙。 一时间,但见血肉横飞,惨叫声声,44名土匪咎由自取,血染雪地。 第二十一章 雪夜偷袭 五 一时看得米沙胆战心惊,瞠目结舌。 忙拉着张宗昌衣角说:“镇守使,不是说好的用绞刑吗?噢我的上帝,这太残忍了。”,张宗昌还没说话,六姨太笑盈盈的对他道:“哎米沙米沙,我说过,这是在俺中国,你怎么忘啦? 庄稼看着人家的好,孩子看着自家的好。你呀,心肠软啊,不行啊,要坏事儿的。” 米沙不服气。 一歪脑袋瓜子,指着自己的勾鹰鼻:“我心肠软?尊敬的六姨太,你要是看到我,一次性吊死六十七个布尔什维克分子,你怕要吓昏过去呢。” 六姨太用手抹一下自己的粉颈。 笑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俺们的棍毙美味啊?” 米沙头一偏,丌自咕嘟咕噜的:“落后!愚昧!野蛮!我看你们也跟土匪差不多。”,这话儿,张宗昌和六姨太都听明白了。 二人相视一眼,瞅着米沙傻乎乎的生气模样,居然一抬头哈哈大笑。 边笑边戏谑道:“对,我们就是土匪,穿着军装的土匪。” 第二天上午,山里的队伍拉了回来,队伍中居然还有许多年轻女人。米沙这次立了大功,张宗昌和六姨太感激不尽, 张宗昌先是提出要与米沙结拜金兰,米沙死活不干。 因为,米沙不了解中国的具体风俗习惯,不清楚结拜金兰这件事儿,对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 他当然看出,这个镇守使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把自己紧紧拴在他的腰带上。可是,心怀复仇大志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哪里肯这样被对方拴住自己的手脚? 再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天,可米沙对张宗昌的所作所为,却不敢苟同。 甚至私下鄙视摇头,认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至于他救了自己,另定别论。现在,我不也救了他吗? 见对方拒绝与自己金兰结拜,张宗昌很惊奇:“妈拉个巴子,这老毛子稀奇古怪哩。俺要与他结拜,是看得起他。浑身刺挠不知哪里痒痒,这老毛子不识抬举哩。” 六姨太就笑:“那就用枪押着结拜,看他还敢不敢推辞?” “那有什么意思?算球啦,俺不稀罕。” 张宗昌大手一挥:“我看这老毛子孤苦伶仃的,赏他一个娘儿们算啦。”,于是,张宗昌慎重地把米沙唤来,要赏他一个中国姑娘。 谁知道,又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谢谢镇守吏,我不感兴趣。”米沙怀疑的瞅着张宗昌,在自己心里琢磨着。 张宗昌有些恼羞成怒:“妈拉个巴子,这不要,那不要,你到底要什么?我看,是瞧不起俺张宗昌吧?” 米沙摇头。 “我看,是被红军吓掉了魂儿?要不,一准是你胯下那玩意儿不好使。”,米沙摇头。 六姨太则笑盈盈的看着张宗昌:“外甥狗,吃饱了就走。我看算啦,别费劲儿啦。毕竟这儿不是俄国,不是米沙的家啊。莫勉强人家啦。” 张宗昌却不依不饶,气咻咻的瞅着米沙。 第二十二章 雪夜偷袭 六 “跐着鼻子上脸,还没有人胆敢拒绝我张宗昌,活得不耐烦哩?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什么?” 米沙开口了:“要打仗,报仇血恨。”,张宗昌一楞,随即恍然大悟,搔着自己的头皮:“想当官儿?你早说哩。行,俺委任你为排长,明儿就拨三十个弟兄归你指挥,” 米沙却嗷的声叫起来。 “排长?上帝啊!镇守使,我抗议!”说罢,愤怒的双颊通红,皱着眉头,还使劲儿的跺脚:“我抗议!” 这次,张宗昌倒是听明白了。 他背起双手,绕着米沙走一圈子。 然后站在他面前,斜着眼睛瞅着米沙,歪着硕大的脑袋瓜子,略带嘲讽的回答:“嫌官儿太小?妈拉个巴子,前帝俄炮兵司令啊,落水狗威风不改哩! 对不起,你有多大能耐?老子风里来雨里去,弄到现在也只是球大个师长。想当大官?行啊,拿人头换哩。” 六姨太也在一边好言相劝。 “米沙,你刚来,并且是白俄,兄弟们连你的话都听不太懂,乍能听你的指挥?先干着,还是等时间久一些,再说吧。” 米沙微微一笑。 他当然明白张宗昌说的“拿人头换”意思。 军人以战功为荣,以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多少为升官晋级的基础和资格。想当年,自己这个炮兵司令也不是浪得虚名。那是无数次在战场上,与东方恶邻日本人浴血奋战的结果。 别的不说,就单说那令世人震惊的日俄战争吧。 自己以炮兵团长之职参加,在沙河之战,旅顺口之战和奉天之战中,自己指挥着炮兵团,审时度势,果敢坚定,给东方倭寇以重大杀伤。 特别是在血腥的旅顺口之战中,日本人攻占了瞰制港湾的203高地。 并在高地上设立炮兵观测站﹐炮击港内突围未成的俄海军主力舰只。 是自己指挥着炮兵团的兄弟们,不断杀伤倭寇,掩护了众多的俄军官兵突围。 旅顺口虽然最后陷落了,俄守军斯特塞尔中将,被迫率领着3.2万残存的士兵投了降。可是,自己在其中的精彩表现,却给自己斜披上了帝俄炮兵司令的金色绶带。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落水凤凰不如鸡,不提罢啦。 眼下,就凭咱经过沙俄最高学府彼得堡炮兵学院的学习毕业,加上现在救了他张宗昌的大功,只给个排长,也太小看人啦。 张宗昌和六姨太,都看得明白。 眼前这个白俄老毛子,确是嫌排长官儿太小而不服气。 说真的,要按张宗昌的脾气,早几个大耳刮子抡了过去。可是,毕竟对方才救了自己,或许也还有对方曾经的高官显爵影响,二人一时竟无语。 好半天,张宗昌才悬赏般许诺。 “好吧,本镇守使给养困难,装备奇缺,你若有本事弄来枪炮,本师长就赏你个团长干干。” 没想到对方一嘴接上:“镇守使说话当真?”,张宗昌点头,撸撸自己的衣袖:“告诉你吧,本镇守使从不开空头支票。 第二十三章 雪夜偷袭 七 弄来枪炮,莫说给个团长,就是给你个师长干干也没问题。 要讲中国别的没有,就是人多。种田收稻,当兵吃粮,天经地义。有了枪炮,老子的队伍就可以立马扩大,与上面那些狗娘养的决一雄雌。” 然后,不相信的歪着脑袋瓜子,盯住对方。 “怎么样,你有办法吗?” 其实,张宗昌虽然是信口开河,说的却是大实话。张宗昌其母亲祝氏,年轻也算是女流中的一个人物。她生得体躯高大,健壮结实,诨号“大脚”,是当地有名的“女光棍” 曾只身闯关东,跑遍三关六码头,见多识广;后来回到家乡,自称“黄二仙姑”附体,干起巫婆行当,自此人称祝巫婆。 张宗昌出生以后,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 少年时代,张宗昌即在母亲祝巫婆的默许下,跟着土匪头子混饭吃。 到十六岁那年,帝俄侵略东北,正修筑中东铁路,张宗昌得母亲大力支持,和一班老乡闯关东去修路,增长了不少见识。 后来铁路不修了,张宗昌又回到家乡一带,继续当土匪,而且拉起了一支人马。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 当时张宗昌已三十岁,趁着辛亥革命的浪潮,拉队伍投山东民军都督胡瑛,不久,即随军到上海,在陈其美部下任光复军的团长。 1913年,张宗昌升任江苏陆军第三师师长。 二次革命时,江苏是国民党人讨袁的主要省份,张宗昌第三师被派往徐州,防御袁世凯南下的北洋军。 然而,张宗昌却在前线倒戈,投降北洋将领冯国璋,;从此成为直系之一部。 1916年11月,冯国璋出任代理总统,张宗昌则任侍卫武官长。 1918年,张宗昌又出任江苏第六混成旅旅长,随张怀芝赴湘参加对南方军队的作战,结果大败而逃,改任暂编第一师师长。 1921年,张宗昌又奉命率部入江西,与江西督军陈光远交战。 结果,在吉安地区被陈光远打败,所部也被陈光远解散,张宗昌在江苏已无立足之地,只得只身北上直隶省城保定,投靠直鲁豫巡阅使曹锟。 曹锟本想收留张宗昌。 但吴佩孚等将领,容不得这位土匪出身的师长。 一怒之下,张宗昌和曹锟手下一名失意军官许琨,远赴奉天投靠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由直系转到奉系。 投靠奉系之后,张宗昌也只能从头干起,先任宪兵营营长。 不久,吉林军旅长高士傧,原吉林督军孟恩远外甥)联合胡匪卢永贵,要和张作霖作战。 当时张作霖刚在直奉战争中战败,无大兵可派,便决定派张宗昌率宪兵营去应战。这本来是一场势力悬殊的较量,但由于卢永贵手下的大小头目,很多都是和张宗昌当年一起闯关东的同乡,凭着这种关系,张宗昌兵不血刃,即把胡匪收编成三个团。 兵不血刃,大功告成,张作霖很高兴。 任命张宗昌为吉林省防军第三旅旅长(后提升为安国军第三师师长)兼吉林省绥宁镇守使。这样,张宗昌才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第二十四章 雪夜偷袭 八 可是,有了立足之地的张宗昌,并不等于有了更大的本钱和空间。 各路军阀各自为阵,扩张地盘,明争暗夺,尔虞我诈,哪里容忍一个新崛起的什么小师长小镇守使,坐大成势,对自己形成新的威胁? 于此,张宗昌的苦楚自不待言。 弄到大批枪炮,召募新兵,扩大地盘,挤进各路军阀阵中,分上一杯肉粥,是整日盘桓在张宗昌脑袋中的头等大事儿。 特别经过这一只虎的骚扰,自己差点儿玩完,更坚定了张宗昌的所想。 只是,想归想,可那现实中的枪炮,却根本不知在何方? 现在,当着米沙脱口而出,心中的焦虑和渴盼可见一斑。张宗昌瞪起死鱼般的眼睛,瞅着前帝俄炮兵司令,又加上一句:“军中无戏言,你若真弄得来枪炮,本镇守使立马任命你为团长!” 六姨太也面色凝重,瞧着米沙。 “米沙,你当过沙俄高官,与红军作战多年,经验多,见识广。你可以给俺们指指,到哪儿去弄枪炮?若能成功,必当重谢。” 其实,六姨太也不相信,面前这个皮肤苍白的白俄军官,能弄到枪炮。 不过是顺着张宗昌的话茬儿,搭一上载自己的担心罢了。张宗昌的事业,就是自己的事业;张宗昌的天下,就是自己的天下。 可是,目前的张宗昌这副落魂小样,看着就令六姨太焦虑不已,担心不已。 记得张宗昌上门提亲后,自己父亲,一个小有薄田的小财主紧巴巴关了房门,拉过自己神秘的说:“闺女,我看这个张宗昌骨节粗大,敢作敢为,日后必将发达,不是将军就是镇守使。嫁吧,嫁给他,为俺曹家争口气。” 母亲在一边却抹眼泪。 “黄花闺女哩,嫁过去做小,上面还有五个姨太太哩。” 父亲冲她翻翻白眼皮儿:“骡架辕,马拉套,娘们儿当家瞎胡闹。俺这是为了曹儿好哩,你抹个屁泪花花。” 就这样,小财主的独生闺女曹儿,在十七的青春花季,嫁给了张宗昌。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成为了六姨太的曹儿,在张宗昌的怜爱与庇荫下,由着自己的见识生,任着自己性子长,不但练得一身胆气会使双枪,而且出落得婷婷玉立。 此时的六姨太,噤人的野性加上逼人的美貌,让头上的五个姨太太自渐秽惭,个头儿明显的低了许多。 可是,张宗昌目前的处境,却让六姨太吊足了胆,担足了心。 没说的,张宗昌这样蹦达下去,弄不好就此烟消云散,自生自灭;自己嫁过来时的初衷和盼望,就会全化成东流水,一去不复返。 所以,就讲担心和焦虑,她比张宗昌更甚。 奇怪就奇怪在,六姨太见了米沙,就有一种直觉。 感觉到在这个白俄身上,仿佛寄托着自己的希望。但到底是什么希望?六姨太并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对米沙示好,甚至主动挑逗 勾引诱惑。 这其中,一半是情欲使然。 一半呢,却是出自于心中那个,说不出口的下意识希望。 现在,米沙出手不凡,果断不负她的希望救了自己和张宗昌,很是让六姨太兴奋,并进一步坚信自己的希望是真实的。 因此,当张宗昌真真假假的说完,自己也就忍不住接了上去。 “米沙,帮帮我们。帮我们也就是帮你自己,你不是要报仇吗,仅凭你一个人怎样报仇啊?” 这时,前帝俄炮兵司令胸脯一挺,脑袋昂起,眼睛发亮,看看六姨太,再瞧瞧张宗昌:“镇守使,如果弄来枪炮,你就让我当团长,对吗?” 张宗昌惊奇的瞟他一眼。 “妈拉个巴子,我答应了的,就是圣旨!怎么,你还不相信?” 米沙笑了:“军中无戏言,当然相信!好吧,镇守使,现在,请跟我走吧。”说罢,一扭身就要出师部。 张宗昌和六姨太对看看,跺跺脚,亮开了嗓门儿。 “妈拉个巴子,这没头没脑的,你搞的什么玩意儿?”“枪炮啊,你不是要枪炮吗?好,我答应你,请跟我走吧,要快,晚了,就什么也没啦。” 第二十五章 军火列车 一 话说张宗昌和六姨太,朝思暮想着扩大地盘。 一心一意要自己当家作主,禁不住死马当活马医,居然跟米沙真真假假要起枪炮来。 哪想到,这个米沙竟然一口答应,并要二人马上跟着自己走,还说去晚了,就没有啦。二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未了,张宗昌一拍屁股,就要开骂。 可六姨太用眼色制住了他。 “那我们就跟着米沙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有呢。”,张宗昌捂着自己下颌想想,然后点头:“行!亲戚家中个举,不如邻舍家喂个驴。俺谅你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六姨太也冲着米沙的背影,往实地里猛捶。 “米沙,军中无戏言,你可要想好啊。到时,俺可救不了你哩。” 米沙回头,咧咧嘴巴:“我有几个脑袋,敢拿军火大事开玩笑?镇守使,六姨太,走吧,越早越好。”,可张宗昌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依然没动。 “你的枪炮在什么地方?妈拉个巴子,不说清楚,光是快走,快走,赶死哩?” 米沙就停下,抬头朝四下看看,然后指着中俄边境的北端:“东南北方向,估计要一天路程。” 见他说了个具体方位,张宗昌就扬起个硕大的脑袋思忖。当年在海参葳混过,闯过关东,修过铁路的他,对这一带子地形很是熟悉。 想一会儿,回头对六姨太咕嘟咕噜。 “看来,这小子没准儿藏得有军火。这往东南北方向的中俄边境上,有许多杳无人烟的深山荒沟,有的通铁路支道哩。好,跟着这小子。他要真敢寻俺的开心,活埋了他。” 稍会儿,张宗昌六姨太和米沙,带着卫队就出发了。 几十匹战马踏着茫茫雪地,费力的朝东南北方向奔去。 半夜时分,米沙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中俄边境的东南北角。这一带群山环绕,峰峦叠嶂,白树银袍,冰擎玉柱,煞是好看。 雪,正潇潇洒落。 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松软,平坦如履。 张宗昌么喝着,指挥着马队沿泛青的树畔赶路。米沙不由得暗暗回头瞟一眼他,米沙知道,泛青的树畔一定路基坚实,因为谁也说不准,这看似一漠平川的白雪下,有着如何的崎岖坎坷和悬岩陷阱? 张宗昌命小扒子燃起了火把。 红火映着白雪,在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好看。 扑!一只大鸟惊起在半空飞旋,硕大的羽翅拍打空气,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喧响;紧接着,熊熊的火把光下,一只肥大的野兔蹦达着纵过。 兔肥雪深,一坨灰白在雪白上艰维的重叠着,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 更令人惊奇的是,居然有一群犄鹿从茂密的树丛中慢腾腾的走出,旁若无人的从马队前面纵过,一直隐入了对面寂静的深林。 肥大而怪丌的鹿角,骄傲地顶在鹿们头上,招招摇摇,轻盈而去。 直看得大家目不暇接,目瞪口呆,不想挪步。 第二十六章 军火列车 二 张宗昌早勒住了马缰,打量打量周围,然后朝六姨太呶呶嘴巴:“老六,露一手。”,米沙闻言连忙回头,见六姨太正笑嘻嘻掏出双枪,急叫:“打不得!” 话音未落,六姨太左右开弓,砰砰!二头犄鹿应声倒下,压腾起一歇雪未。 紧接着,在左面的山坡上,传来一阵不祥的声响。 先是很小很小,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借着熊熊的火把,大家看到,斜坡上翻腾起冲天的雪尘,一大片积雪像瀑布飞奔下来,眨眼间,就把左面的山坳填平了。 张宗昌一扬脖子,小扒子带头跳下,带着几个卫士把犄鹿抬了过来,搭在马背上。 张宗昌一手叉腰,斜倪着米沙,哈哈大笑。 “老子岂不知会引起雪暴?只是离我们太远,操不着我半根毫毛。哼,死狗撮不上南墙,将军阁下,你的胆子” 可米沙脸色一暗,急叫一声:“快走!”策马纵了出去。 等张宗昌和六姨太回过神来,第一抹崩下的雪未,已砸到了二人顶上。 二人策马急奔,一面向后叫着:“眼上跟上,妈拉个巴子,这二枪打出祸事来哩。”,轰隆隆!轰隆隆!侧面山坡上的大片积雪,挟着树干石头,山呼海啸般滚滚冲来。 几分钟后,一切复归平静。 除了张宗昌六姨太,米沙和小扒子等十几个人外,其余的四十多个忠心耿耿的卫士,全砸进了厚厚的雪暴之中。 张宗昌那个心痛啊,鼻子呼呼呼直喘粗气,二道热腾腾的气柱,在他鼻前一会儿竖起,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轻轻坠落…… 黎明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一道深邃的山沟口。 山沟呈半闭合型。 勒马往里看,里面灰蒙蒙灰白白的,越往里越宽敞,雾气缭乱,深不见底。“到了,下吧。”米沙跳下马背,对张宗昌说:“镇守使,请下马。” 然后,把手伸向六姨太。 六姨太就一手抓着米沙的双手,一侧身,灵活的跳了下来。 张宗昌却不跳下,而是勒住马缰,在原地打旋儿。待卫士长小扒子奔过来,在他马前双手一扑,张宗昌才小心翼翼踩着小扒的背脊,慢腾腾的下了马。 原来,张宗昌有个怪癖。 可以自行上马,却自行下不来马。无论何时何地,均需要小扒子的背脊垫脚。之前之后,他在面见东北王张作霖时,竟为此惹起了东北王的误会,闹出许多不快,暂且按下不表。 下了马的张宗昌,左右瞅瞅,不满的问:“将军阁下,你的枪炮在哪?只有风雪哩。” 米沙一笑,指指沟里:“在里呢,走吧。” 张宗昌却孤疑的瞧瞧里面,不愿挪步。六姨太知道他心思,便问米沙:“米沙,这荒郊雪地的,真有枪炮怕也冻成铁疙瘩了吧?” “不是不是,不会冻成铁疙瘩的。我们快走吧,快走吧。” 米沙摇头晃脑的回答,一面朝里迈步。 张宗昌和六姨太对望一眼,突然一拔手枪,逼住了米沙。 第二十七章 军火列车 三 “妈拉个巴子,装神弄鬼的,弄到本镇守使面前来啦?说,谁派你来的?” 米沙楞住了! 他看看二人,突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哈哈,镇守使,你也太胆小啦。没事儿的,我们快走吧。”,六姨太看在眼里,想想,用一根指头慢腾腾的拨开张宗昌的枪口。 “不要紧张,我看没事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跟着他走吧。” 一面却暗暗拔枪在手,朝小扒子丢个警惕的眼色。 于是,小扒子一干卫士,都悄然的拔出的手枪,小心谨慎的簇拥着张宗昌和六姨太,跟着米沙进了山沟。 天,越来越亮。 可以看清山沟里的情景了。 越来越宽敞的山沟,同样布满白雪,二旁陡峭的山坡上,树林茂盛,顺坡而上,一直浓密到山顶,融入连绵逶迤的山胲密林。 这时,六姨太的座骑一簸,接着居然像踏在坚实的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嗒嗒嗒声响。 六姨太弯弯腰,奇怪的看着地下。 可声响很快消失,马蹄又踏在松软的雪地上,一踩一个雪窝。不一会儿,张宗昌的座骑也接着重复,惊得张宗昌吱溜一下,用力勒住了马。 他狐疑的弯腰朝地下看看,自言自语的咕嘟咕噜:“妈拉个巴子,搞什么名堂哩?” 他突然似有醒悟,忙勒马扭头开叫:“小扒子!” 卫士长就一抖缰绳,赶了上来:“师长!”“下去看看,雪里究竟有什么玩意儿?”,卫士长一勒马翻身就朝下跳,不防咣当的一声,军靴像踩在了钢板上,疼得一歪身子倒下。 倒下的卫士队长,顺势把路面连扫带拨。 果然,二根斑斑绣绣的钢轨露出来。 “铁路!”小扒子欢叫一声,顾不得葳脚的疼痛,一撅屁股双手一撑,撑着二根钢轨向前推去,浮雪纷飞处,二根钢轨一直通向上前去。 张宗昌得意的朝米沙,眯缝起了眼睛。 “将军阁下,这瞒不过本镇守使吧,哎哎,难道你的枪炮就是藏在这铁路上?” 米沙也得意的一笑:“当然!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狡兔三窟吗?现在你相信了吧?”,六姨太突然问道:“相信什么,米沙,你让我们相信什么?我们走了大半夜,就为了就这二根发绣的钢轨?” 米沙狡黠的扬扬眉头。 “噢不六姨太,高潮总是留在最后。你不希望赶了大半夜的路,突然真相大白,索然无味吧?” “当然,但是,”,突然,小扒子指着前面叫起来:“那是什么?天啊,那不是一列火车吗?”,众人定睛一瞧,果然,前面转弯的小坡一侧,露出一一截盖满白雪的庞然大物。 从这儿望去,四四方方,恰像一列火车的车厢体。 米沙矜持的一笑,一侧身,一伸手:“镇守使,请!” 张宗昌一抖缰绳,急切地朝前奔去。终于奔拢了,张宗昌顺手一抹积雪,露出了熟悉的钢铁车身,果然是一列火车车厢,不,确切的说,是一列挂着货车的车厢。 第二十八章 军火列车 四 请输入章节内容张宗昌双脚猛踢马肚子,驱使着座骑围绕着一大一小二列车厢奔了一圈子。 然后下了马,皱着眉头,使劲儿地捶着紧闭的车厢门:“将军阁下,枪呢,炮呢,怎么打开哩?” 米沙却笑着双手朝下压压:“镇守使,稍安勿燥!稍安勿燥!你还没念芝麻开门呢。”,张宗昌却等不及了,碎一口道:“芝麻开门?见他妈的鬼去吧。” 说着,扑扑,朝自个儿双手掌吐吐口水,抓住车厢把手就往二边推。 无奈赶了大半夜的路,他有些气顺咻咻,哪里推得开? 张宗昌急了,扭头骂到:“妈拉个巴子,小扒子,老子带你看热闹来啦,上啊!”,于是,卫士们全跑上去推门。 门,终于被推开了。 张宗昌和众人喜得一蹦三丈高,放声欢叫:“妈拉个巴子,老天显眼啦,枪啊枪啊炮啊,老子们发财啦。” 六姨太和米沙催马上前。 可不,车厢里摆满了锃亮如新的枪炮,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威风凛凛地发出钢蓝色的冷光。 张宗昌顺手想拎起一支步枪瞧瞧,可枪被冰雪牢牢冻在一起,哪里弄拿得开?瞅着这满满一车的军火,卫士长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抖:“师长,镇守使,这可不是单打火的沈阳造,而且连发的俄国造哩!妈拉个巴子,大哥,那老道人的话应验了哩。你要当省主席了哩。” 张宗昌也兴奋得话音颤抖:“天数,天数哩!小扒子,赶快叫他们搬运,全部给老子运回去。” 一旁的六姨太就滋的一声:“镇守使,你高兴昏了头呢。也不问问搬不搬得走,这枪炮是谁的?搬运?真是窝头就辣椒,越吃越上膘啦。” 张宗昌这才回过神。 对米沙拱拱手:“将军阁下,本镇守使行得端,走得正,不噬乞丐之食,不夺有主之财。愿听祥端,不胜感激。” 米沙却指提后面挂着的货车。 “镇守使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吗?我敢担保,一定会让镇守使大吃一惊。” 张宗昌粗壮的颈脖子一扭:“小扒子,打开货车厢,看看里面有什么宝物,让俺和六姨太高兴高兴。”,卫士长就领着卫士们屁颠颠跑过来。 大伙儿一齐双手抓住车厢门,撅起屁股,身子前倾,发一声喊,一齐用力向前推去。 货车厢门被徐徐推开了,大家却楞住了。 趴着、半跪和站立的三排白俄兵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瞄准着每个人的胸口。小扒子一声怪叫,就去拔枪,可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紧贴着他的头皮飞向天空。 灼热的死亡气浪,让小扒子一只手举在半空,一只手揣在腰间,瞪着眼睛,屈着双腿,撅着屁股,一动不敢动,摆出了一个搞笑的造型。 倒是张宗昌很快醒悟过来。 他看着米沙:“这是,他们和你是一起的?” 米沙这才一摆手,冲着车厢里的白俄兵,大声说:“看在上帝份上,都放下枪吧。我是格里高里斯斯洛文斯基米沙,有谁认识我吗?” 第二十九章 军火列车 五 一个军官模样的白俄兵就收了枪,上前一步,立正敬礼。 “帝俄炮兵司令官,将军阁下,我认识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中国人是干什么的?” “你的姓名,军衔?”米沙严厉的盯住他:“部队番号?”“聂洽耶夫!帝俄首都警卫师第五团团长。”曾经的卫戍师团长,笔挺的站着,一如在向仍手握大权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官,汇报军情。 “部队被打散了,我和剩余的兄弟们找到了这辆军火车,就住了下来。” “看好军火,等候我的命令。” “遵命!将军阁下!”聂洽耶夫重新立正敬礼,然后退下,转身对严阵以待的白俄兵,发布自己的命令:“收枪!解除戒备,看好军火,等候将军阁下的命令。”…… 米沙这才转过身,谦恭地对张宗昌立正,敬礼。 “镇守使,现在,这车军火是你的啦,请下命令吧。” 对于自己和聂洽耶夫的对话,他想,张宗昌已经听得很清楚,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当然,一边的张宗昌竖起耳朵,早听了个明明白白。 现在他知道了,这车军火是前帝俄军队留下的。 是米沙做了个顺水人情。 可是,米沙这个人情做得太及时,太有用。在自己卧薪尝胆,图谋大业之时,无疑是把梦寐以求的江山,推到了自己屁股底下。 好,这太好啦! 再说,这些没有了祖国到处流浪的白俄兵,一定为自己的生命和生活而发愁。 如果把他们收留下来,组成一个白俄兵团,协助自己打仗,对于壮大自己声威,建立自己的独立王朝,不是有益无害吗? 想到这儿,他高兴的对米沙扬扬手。 “将军阁下,谢谢你的重礼。你问问这些白俄士兵,如果愿意跟着我张宗昌干,我绝不会亏待他们。” 米沙微笑道:“不用问,能为镇守使效劳,是帝俄军人最大的荣耀。我们现在虽然失去了祖国,可并没失去一个军人的血性和勇气。所以,大家愿意在镇守使指挥下,驰骋疆场,奋勇杀敌。” 一边的六姨太,高兴地鼓起掌来。 张宗昌头瞅瞅她,得意的骂道:“怎么样,本镇守使时来运转了吧?妈拉个巴子,老子找人算过,说的就是从今年转运。这不,哈哈哈! 老猫屋脊睡,一辈留(传)一辈。老六,你就等着做省主席夫人哩,哈哈哈!” “镇守使!” 米沙微微皱眉,他讨厌对方的这种粗野和刚愎自用:“军火,最好是尽快运走。这条铁路支线,布尔什维克很快就会查觉。” 张宗昌一楞,捂住自己下颌想想,对六姨太说:“走!回营。” 然后,命令卫士长:“小扒子,你带几个兄弟留下守着,谨防军火被这些老毛子,又拿去作了投奔谁的见面礼。” “是!镇守使!” 张宗昌带着六姨太和卫士匆忙离去。 奉命和小扒子一起留下看守的米沙,就和聂洽耶夫聊到一起。聂洽耶夫伤感的告诉米沙,没有祖国的人,像条狗! 第三十章 军火列车 六 部队被红军打散后,自己和几个兄弟东躲西窜,饥寒交迫,吃尽了苦头。好容易窜到了中俄边境,在中国一侧,才总算是暂时落了脚。 老天有眼,让他和兄弟们找到了这辆帝俄时代留下的军火列车, 于是,这里便成了自己的家。 只是漫漫长夜,寒气逼人,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命运,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米沙阴沉着脸,默默的听着。 从聂洽耶夫的谈话中,他得知这位帝俄贵族的后裔,曾是圣彼得堡文学院的高材生。 再往上漫溯。 其父是著名的诗评家,和俄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奠基人,杰出的翻译家茹科夫斯基的良师益友,二人经常一起唱合,谈诗咏叹,在俄国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茹科夫斯基那些炙脍炙人口的著名诗篇,《傍晚》,《俄罗斯军营的歌手》,《海》以及《十二个睡美人》,《斯薇特兰娜》等,都带有诗评家的润饰和情调的气息。 可是现在,帝俄贵族的后裔和圣彼得堡文学院的高材生,却佝偻着身子,裹着破旧的军大衣,胡须茂密发白,心境韭凉的在漫天风雪中,等待着不可捉摸的命运。 半响,米沙低沉的说:“瓦佳(聂洽耶夫的爱称),历史捉弄了我们。 在深不可测的历史面前,我们只是可怜的小虫子。 没办法,总要活下去。跟着我干吧。现在,不要再奢谈什么祖国和陛下了,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捕风捉影。我们现在得为自己活着,明白吗?” 聂洽耶夫惊愕的看着米沙。 年轻的前卫戍团长,曾多次在冬宫的假面舞会和各种军事会议上,看见过前帝俄炮兵司令。 那时的司令官阁下,是如何的气轩昂扬,慷慨陈辞啊?言必“伟大的俄罗斯母亲!”,动辄“至高无尚的沙皇陛下!”,来不来“军人以战死沙场,报效祖国为己任”…… 却原来,他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不用惊奇,我亲爱的的瓦佳。” 米沙查觉了对方的惊愕,便不以为然的拍拍他的肩头:“祖国没有了,我就是我自己心中的祖国;沙皇没有了,我就是我自己最尊敬的沙皇。祖国和沙皇都抛弃了我,现在,我为我自己而活着,我为我自己而战斗,这有错吗?” “当然,不过,” 聂洽耶夫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他却在暗地里承认,将军阁下说得有理。想想自己吧,一腔热血沸腾,忠心耿耿卫国,眼看着仕途高远,就要升任首都警卫师副师长,却晴天霹雳,如披冰苞,转眼间,一切灰飞烟灭。 曾经弹钢琴,写抒情诗和轻挽女舞伴的手,却被迫握起了冰冷的枪,为了自己能够活得长一些而战斗。 这是谁的悲剧? 又是谁造成的? 说实话,奇怪的是,在聂洽耶夫心里,改变了这一切状况的布尔什维克,并非像同伴们所咬牙切齿咒骂的那样,青面燎牙,杀气翻腾腾,反倒是一个令自己暗暗称奇的朝气蓬勃新形象。 第三十一章 军火列车 七 然而,实实在在的现实却是,这个新形象把自己的一切彻底打碎,并把自己毫不留情的撵了出来。 所以,一直在这种相互矛盾的状态里和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徘徊不定的前卫戍团长,活得比谁都累。 “好了,别犹豫啦。上帝和诗歌都死了,能拯救自己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米沙洞悉一切的看着他:“掌握好现有的兄弟们,欢迎越来越的兄弟们投奔。我们扭成团,就不怕谁了。” 聂洽耶夫终于点点头。 他不得不点头。 对方毕竟曾是位居高位的前帝俄炮兵司令,见识和资历都比自己高了一大截。而且,就他目前和中国人的接触来看,远远胜过了自己。 跟着他,没有错。 “快给我一枝手枪,带几个弹匣”米沙急切的命令他:“就要纳干1895转轮手枪好了。” “是,拿我的行啦。哎,将军阁下,这个张宗昌镇守使,可靠吗?”聂洽耶夫迟疑的看看米沙:“粗言秽语,粗鄙寡廉的,像个地痦。特别他身边那个女人,妖媚风骚,像个狐狸精。” “唉,瓦佳瓦佳我亲爱的瓦佳,你真笨拙得可爱。 在中国,只有这样的混世魔王才混得开。上帝和诗歌,抵挡不了皮鞭和武力。 不管怎样,反正他也算作是成功者吧。在我最生死一隔时,是他救了我,给我房住,给我医疗。这就够了。”米沙无可奈何的笑笑。 又叹口气:“我们现在这处境,不靠他,又靠谁呢?总不能自生自灭啊。瓦佳,现在你明白我的话么?” 聂洽耶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米沙深表同情的拍拍他肩膀,环顾厢内。 长方型的货车厢里,乌拉草倒是铺得厚厚的,十分温暖舒适;四十多个白俄兵却个个脸青面黑,军装褴褛,有气无力,抱着枪或者扔了枪,垂头丧气的散坐着,眼神迷茫且无助。 在他们脚下,散落着些许山果野味。 山果呢,个个都啃了一大半;野味却丝毫未动,冻得像无数块稀奇古怪的石头。 米沙明白,这是因为在中俄边界的俄国这一边,士兵用刺刀棍棒打回了野味,却不敢升火烧煮,怕被红军发现了,追杀过来性命难保。 至于啃了一半的山果,对于吃惯了牛奶面包的白俄士兵而言,不逊于是毒药。 “瓦佳,就这几个人?” 米沙失望的看着前卫戍团长:“再怎么,也不至于这几个啊,其余的士兵呢?”,聂洽耶夫痛苦地摇摇头:“全打散了,亡国奴就是]丧家之犬啊,红军太厉害了,铺天盖地的杀来,一千多个兄弟,死的死,逃得逃,唉!” 他指指外面莽莽雪原。 “大多都在雪地下躺着呢。” 米沙无言的站起来,踱到门缝边。北风怒吼,雪花扑面,在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下面,静静地睡着无数可怜的沙俄士兵。此刻,他们的灵魂可在缓慢的飞翔,思念着一漠广远的家乡? “所以,为了活着,我们只能,瓦佳,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 第三十二章 军火列车 八 前卫戍团长用力抹一把苦泪,一头发出难闻气味的蜷发上下颠颠:“我的表弟,鸣,也躺在那儿。”“愿上帝保佐他!”聂洽耶夫垂下眼皮儿。 不过,他现在实在没心来听瓦佳的悲鸣。 他感兴趣的,是聂洽耶夫和他手里的这四十几个士兵。 米沙心里十分清楚,张宗昌军火到手,立住了脚,必然大肆招兵;虽然他曾答应给自己一个团长干干,可自己无一兵一卒,又和中国兵语言不通,难免会有腑下之痛。 用不了多久,不用对方过河拆桥。御磨杀驴,自己就必然会乖乖的滚蛋。 所以,尽量把白俄兵掌握在自己手里,形成一股单独的势力,是落魂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官,一直盘旋在自己心中的最大愿望。 聂洽耶夫何其聪明? 当然明白眼前这个前帝俄高官心头的打算。 可他现在两眼一抹黑,除了依靠米沙,也别无能耐和其他办法。所以,抹开了眼泪的前卫戍团长,跟着站起来,恭顺的说:“将军阁下,请你领着我们一起干吧,我们听你的。” 米沙则强压着兴奋,矜持的点点头。 “瓦佳,客气了。好吧,为了帝俄和沙皇陛下,我就当仁不让。我想,还有许多散落在外的士兵,你要注意召集联系他们,大家抱成团,才能干大事儿,明白吗?” “明白!” 微启的车厢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妈拉个巴子,你们倒是舒舒服服的躲着,老子们冷得直蹦哒。兄弟们,上!”是小扒子。卫士长一蹦而上,后面跟着十几个卫士。 原来,小扒子奉命守着一车军火。可外面冰天雪地,车内满是冰冷的钢铁。 起初看起来要怎么可爱,就怎么可爱的军火们,现在真是令人感到嫌弃和讨厌。 稍不注意,裸露的手脸一碰上冰冷的钢铁,就被牢牢的沾住,一扯,烂皮出血,撕心裂肺的疼痛。好歹呆了大半天,小扒子再也忍不住啦,就率队往后面货车里钻。 果然,一干人钻进了货车厢,立刻感到温暖多了。 可小扒子还感不够,一把将就近的聂洽耶夫一推:“滚开,老子还要乌拉草。” 聂洽耶夫看看米沙,米沙耸耸肩,前卫戍团长就敢怒不敢言的挪动屁股让开了。小扒子一把搂起聂洽耶夫的乌拉草,盖在自个儿身上。 还乐呵呵的手舞足蹈:“好了,妈拉个巴子,暖和了,老子这下暖和了。” 其他的卫士马上照办,驱赶着白俄兵,抢夺他们身下的乌拉草。 大多白俄像他们的长官一样,忍气吞声的让开了。可有二个不太情意,稍稍咕嘟咕噜了几句,一个卫士一瘪嘴巴,啪啪就抽过二个大耳刮子。 一面恶狠狠的骂道:“你妈拉个巴子,老毛子,亡国奴,还敢还嘴,信不信老子活剥了你俩?” 聂洽耶夫和米沙连忙上去陪着笑脸。 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卫士安静下来,美美地四肢摊开躺在舒适的草堆上,全身还盖着厚厚的草堆,香香的扯开了呼噜。 只可怜一干衣着单薄的白俄兵,包括聂洽耶夫和米沙,大家凑合着挤在一块儿,靠彼此身体的热量和铺下的乌拉草,或呆滞的想心事儿,或昏沉沉的打盹…… 大半夜时,车厢内突然响起一下沉闷的枪声。 聂洽耶夫米沙和众白俄兵,一下跳了起来,惶恐不安的大叫:“布尔什维克追来了!红军追来啦。” 好半天,大家才重新安静下来,细细一看,原来是一位绝望的白俄兵,开枪自杀了。冒烟的枪口,还斜抵着死者的下巴,一大股稠血,溅在死者脸上和脑后面的车厢上,已经变得干涩坚硬。 死者一双无光的眼睛,恐惧的瞪着这个世界。 米沙看一眼同样惊异不安,却没跳起来的小扒子和众卫士,默默走过去,把他眼睛合上。然后再把右手放在死者的头上,蠕动嘴唇,默默的祷告着…… 第三十三章 白俄兵团 一 天还没亮,外面响起了扫雪机沉重的呼拉声。 呼呼呼!嚓嚓嚓! 白俄们都跳了起来,没头苍蝇般惊慌乱窜,大叫:“红军,红军,红军追来了。兄弟们,拿枪,快拿枪啊。”,睡梦中的小扒子和从卫士,也被挤来挤去的白俄兵吵醒了。 不!确切的说,是被踩醒了。 卫士们疼得喊爹叫娘,一面用力掀着踩在自己身上的乱脚,一面破口大骂。 聂洽耶夫和米沙相互瞅瞅,趁乱伴装着召呼兄弟们,一人一脚,钉着大铁块的俄式军靴,狠狠地踩在正在咒骂着爬起来的小扒子背脊,小扒子惨叫一声,双手一伸,重新倒了下去。 然后,米沙拔出手枪,严厉的喊到:“听我命令,全体坐下。这不是布尔什维克,是来接我们的扫雪车。” 那边的聂洽耶夫领着几个士兵,用力推开了车厢门。 果然,一辆大开着汽灯的扫雪车,正呼呼呼!嚓嚓嚓的从远方慢腾腾驶过来。 白俄兵这才安静,却又争先恐后纷纷奔到门边,挤在一堆儿的观看。呼呼!嚓嚓嚓,巨大的扫雪车慢腾腾的驶过,在它身后,二条锃亮的钢轨露出了真容,一直通向烟雾弥漫的中国边境深处。 原来,这辆军火车屯放的山沟,恰好跨在中俄边境的正中。 铁轨左,是俄国境内,右呢,自然是中国境内了。 可见当时安放军火列车时,始作俑者就作了精心的策划。如果布尔什维克失败了,军火列车就开回俄国;反之,则靠向中国。靠着这一列车军火,或许能为自己寻条好退路。 米沙,前帝俄炮兵司令,就是这个始作俑者。 现在,布尔什维克如日中天。 而自己,噢!我的上帝,二年前的精心策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米沙欣喜若狂的瞅着那蜿蜒的钢轨,他知道,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 扫雪车终于驶近军列停下。 张宗昌六姨太和卫士们跳了下来。 货车里的小扒子和卫士还有米沙聂洽耶夫,也纷纷跳下。张宗昌鼻子冻得通红,哈着白气,双手叉腰的站在军列旁,粗声粗气的指挥着。 “快快,快给老子挂上,挂上就走。小扒子,你妈拉个巴子,老摸着你那背脊做什么?睡咯啦?快挂车哩。” 小扒子就松了双手,忍痛跑到车头,照葫芦画瓢的吼叫。 “镇守使!” “将军阁下,你没说假话,本镇守使也兑现诺言。”张宗昌乐呵呵的照他肩头一拳:“从现在起,你是本部团长了。” “谢镇守使!” 米沙微微朝他弯弯腰,提醒道:“这儿可是俄国境内,我们快走吧。” “好的,快走,快走。哈哈哈!”张宗昌一仰脖子,哈哈大笑:“小扒子,给俺挂上没有?”,前面,传来卫士长焦急的的大嗓门儿:“师长,妈拉个巴子给冻上啦,挂不进哩,挂不进哩,这如何是好哩?” 呼啦啦,大家都急得连忙跑了上去。 第三十四章 白俄兵团 二 可不,由于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二年,军列硕大的套栓,早变成了坚硬的一大坨冰岩。 众卫士正围着砸的砸,敲的敲,蹬的蹬,捅的捅,抓耳挠腮,无可奈何。这下事情紧急了,因为是在俄国境内,那可怕的红军,说不定就会突然出现。 张宗昌急了。 一把掏出手枪,哗啦顶上子弹:“妈拉个巴子,文皱皱的干屁用,让开!” 六姨太一瘪嘴巴,朝他屁股就是一脚:“呆傻哩,还怕人家不知道?”“打不得呀,镇守使。”米沙也劝阻:“枪一响,惊动了红军怎么办?” 张宗昌呆住了。 憋闷得握枪手直抖动,脸红筋涨。 “哪怎么办哩,怎么办哩?妈拉个巴子,拆台子戏,拔秧子瓜,死了媳妇走丈人家。你们给俺说,怎么办哩?哎哎,含着冻冻说不出冷来,都他娘的事哑巴啦?” 可骂归骂,大家却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面对这一大坨坚硬如铁的冰岩,确实都没辄了。 张宗昌竟然急得往地上一蹲,哇哇大哭:“天亡我,天亡我哩!他妈的,什么真龙天子,什么省主席?全是他妈拉个巴子的扯蛋。小扒子,回去,回去全给老子毙了那些参谋道士。” 卫士长则哭丧着脸:“大哥,还是先想想办法吧。要不,这红军一来,俺们全都得泡汤蹬腿。” 谁知张宗昌却呼地声跳将起来,靠近冰岩屁股一挺,一把掏出那话儿就开洒:“老,老子洒了你,看你化不化?” 别说,一大泡热腾腾的尿水浇在冰岩上,居然滋溜儿几声轻响,冰岩裂开了条细纹。 张宗昌大喜,一蹦老高:“小扒子,让兄弟们排队给俺往上洒尿。谁尿不出,军棍伺候。” 然后,转身命令米沙:“米团长,让兄弟们下车排队洒尿,快!尿不出,可别怪我军棍无情。”,于是,正史和野史上都绝无仅有的一幕,出现了。 一大溜中俄军人,排着长队,撅着屁股,咬牙切齿,拧眉瞪眼,一股股白雾袅袅上升,一下下滋声声声泛起。 滋溜,儿! 滋溜,儿! 滋溜,儿…… 终于,最后一坨冰岩,在热腾腾的冲刷浸润下,不翼而飞。扫雪车屁股朝后一耸,咣当!一声清脆的钢铁碰响,伴着震天的欢呼传开,军列被挂上了。 张宗昌和六姨太一步纵上车厢,亮嗓大喊。 “开车,出发!哈哈,老天有眼啊!” 三个钟头后,挂着军列的扫雪车鸣笛,驶进了车站。车站早戒了严,张宗昌的徒手士兵站成散兵线,间距二米左右一个人,一直护卫着军列被拖进车站深处。 货车厢门大大的拉开,米沙和聂洽耶夫率先跳下,指挥着白俄兵下车列队。 车站里的中国人,都惊奇地瞧着这一群形同乞丐的散兵游勇。 白俄兵们呢,也一个个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国土上的一切。 突然,几个衣冠楚楚的白俄扑了过来。拉住了米沙和聂洽耶夫的双手,咕嘟咕噜的连说带摇,还流着眼泪。 双方高兴会儿,白俄们就离去了。 第三十五章 白俄兵团 三 整好队,米沙命令大家稍息,就地坐下待命。 这时,六姨太在小扒子的陪同下,走过来:“米沙,军列正在解冰,先让兄弟们吃饭吧,把肚子填饱再说。” 于是,一大队衣衫褴褛的白俄兵,屁颠颠的跟在六姨太身后,东倒西歪进了车站食堂。 一进食堂,白俄们楞住了。 三张大餐桌上,摆着俄式面包和牛奶;面包是新出炉的,香喷喷,热烙烙,散发着诱人的味道;牛奶稠密雪白,就像是刚从母牛身上挤下来,还带着俄罗斯母牛特有的奶香。 刹那间,白俄兵们疯狂的扑了上去。 即便是米沙和聂洽耶夫,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食堂里一片吞咽喝奶的响声。 吃着喝着,米沙的脸色有些阴沉,因为他看见前卫戍团长,正悄悄的把面包往自己的破军装兜里揣。再一斜眼,发现大家都效仿着,偷偷的边吃边揣。 米沙恼怒的拧起了眉头。 太不像话,简直是有损于帝俄军人的尊严和人格。 但他没有公开责备,而是悄悄走到聂洽耶夫身旁,碰碰他:“我亲爱的的瓦佳,味道好吗?”“报告将军阁下,味道好极啦。” “嗯,味道好,就多吃点。” 米沙笑呵呵的看着他。 “这是镇守使款待我们呢,以后,天天牛奶面包是不可能的,要学着吃中国饭菜。不过,我已经吃习惯了,中国的饭菜营养丰富,可口,也挺不错的呢。” “是的,将军阁下。” 聂洽耶夫有些狼狈。 因为,他看见前帝俄炮兵司令的眼睛,嘲讽地瞟着自己鼓鼓的军服衣兜:“中国饭菜很营养。”“好啦,不管怎样,我们毕竟是帝俄的战士,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训练,作为沙皇陛下的士官生,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情况下,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我们帝俄军人的准则。” 说完,米沙笑容可掬的朝聂洽耶夫点点头,走了出去。 刚走出食堂不远,米沙就看见一溜几十个白俄兵,结伴匆忙而来。 待他们走得近了,米沙拉拉自己军装,闪身拦在面前:“各位好!我是帝俄炮兵司令米沙将军,你们是找我的吗?” 白俄兵欣喜若狂的围了上来,围着米沙咕嘟咕噜的。 原来,是刚才那几个白俄绅士回去一诉说,散落在此的白俄兵,便马上找了过来。 米沙好不高兴,笑眯眯的拉拉这个的双手,拍拍那个的肩膀:“噢,我亲爱的勇士,受苦受惊了。现在,你们回家啦,放心,你们回家啦。” 一指食堂:“请进,里面有俄式牛奶面包,请进吧,勇士们!” 这样,光杆司令米沙的手下,便有了第一支100多人的白俄武装。 瞅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进了食堂,米沙朝车站深处走去。庞大而专业的整修站台里,热浪腾腾,喧嚷阵阵;军列的车厢门大开,十几枝暖气管正对着里面猛吹…… 张宗昌六姨太正定定的看着,不时相互咕嘟咕噜。 卫士长小扒子带着众卫士,宝贝般簇拥着军列,一个个探头探脑,兴致勃勃。 第三十六章 白俄兵团 四 “镇守使!”“将军阁下!”张宗昌蒲扇大的巴掌伸过来,抓住米沙的肩膀一摇:“你为本镇守使立了大功,说吧,要什么奖赏?” 米沙咧咧嘴巴。 这个粗鄙的张师长啊,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像格斗打架一样? 没教养么:“我说过,只要能在镇守使帮助下,重振旗鼓,打回俄国,就是我米沙最大的心愿和您给我的最大奖赏。” “说得好!跟着俺老张好好干哩,总有一天,你们会重新打回克里姆林宫,重坐龙庭的。” 张宗昌乐呵呵的回答,然后一板脸,训开了话。 “从昨天起,你就是我张宗昌的部下啦。给老子牢牢记着,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若有违反,本镇使可不管你是天王老子,一律军棍伺候。该砍头的砍头,该枪毙的枪毙。” “是!镇守使!” 米沙挺起胸膛,严肃的目视着他,但一碰上张宗昌恶狠狠的目光。却禁不住有些发虚。与这个粗野的家伙打交道,得小心加谨慎啊! 寄人篱下的悲哀和走投无路的伤感,让前帝俄炮兵司令官,先自灭了自己的威风,怯场退却。 咝吡作响的暖气管,突然全部停息,站长跑了上来。 站长面露喜色的报告:“镇守使,估计明天就可以全部解冻,请问还有什么指示?”,张宗昌身子朝前一倾,不满的瞪起了双眼:“为什么停了暖气管,为什么只能是明天,今天不行哩?” “冻了二年,解急了,怕伤着机械,引起爆炸。” 站长急忙解释,显然,他怕这个粗野的镇守使发火,便悄悄的退后一步。 “欲速则不达,含着冻冻说不出冷来。这事儿,急不得哩。”,米沙赞同的瞟他一眼,他当然知道站长说的是实话。 在冰天雪地里冰了二年,严寒虽然保存了武器的完整和崭新,可也带来了莫大的危险。 硬如钢铁的积冰填满了枪管枪膛,牢牢封铟了弹药,若急速解冻,引起爆炸是不可避免的。 可心急火燎的张宗昌哪里还等得?阴沉着脸盯住站长:“真不行哩?”“真不行哩,我保证,明”,砰!不想张宗昌拔出手枪,朝他脚畔就是一枪。 子弹打在紧硬的水泥土上,尖利的呼啸着反向射在军列上,当的一声巨响,响遏行云。 站长吓得周身一抖,脸色惨白:“镇守使,我尽” 砰,又是一枪:“妈拉个巴子,还行不行哩?”“行,行,行。”站长抱头鼠窜而去,震耳欲聋的暖气管,重新噤人的响起。 张宗昌哈哈哈大笑。 “妈拉个巴子,姥娘抪甥,使煞不唉哼。天生的贱骨头。” 一扭头:“米团长,把你的兄弟全部给我拉上去围着,谁敢捣蛋,就毙了他。”“是!”米沙有些迟疑,上帝,镇守使这样拔苗助长的硬干,不蒂于是让自己带着兄弟们送死? “嗯?” 张宗昌双手一叉腰,瞪起了双眼。 这个白俄将军有气无力的回答,让他很是不满。“是!”米沙赶快立正敬礼,大声回答,然后转身跑去。“小扒子。”张宗昌又喊着自己的卫士长:“让白俄兵守着,你带着兄弟们马上撤开。” 第三十七章 白俄兵团 五 “是!”卫士长高兴的回答。 转身下了命令:“全体集合,撤!” 倾刻间,嚓嚓嚓!哒哒哒!张宗昌带子着六姨太和卫队,朝外走;米沙带则着白俄兵,跑步而来。跑拢了正在解冻的军列,便一个接一个木偶般站着,挺枪把列车团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米沙朝向聂洽耶夫,命令道:“瓦佳,放警戒。” 他指指整修站外:“从那儿,直到那儿,明白了吗?” 聂洽耶夫心领神会,立即立正敬礼:“明白!”“执行命令!”“是!”聂洽耶夫立刻点出,一直跟着自己的四十几个白俄兵,带队跑步而去。 这样,实际围着军列的,就只有刚刚入伙的那群白俄兵了。 安排完毕,米沙借检查为名,拔腿就溜。 吡咝吡咝!啪啪劈劈!白雾弥漫军,一片混沌,军列犹如置身于巨大的蒸汽炉之中。站长心惊胆战的指挥着修理工人解冻,一面恨恨地瞅着站得远远的张宗昌们。 他早已看好整修台下的空洞,算计着跳进洞内的时间。 他估计,只要发生爆炸前的一丁点儿时间,也就是千分之一秒,凭自己敏捷的身手和机敏的反映,跳洞逃生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这儿,站长脑子一激,偷偷走过去,拧小了蒸汽的进汽总管把手。 暖气立即变小,虽然仍是白雾腾腾,可暖气强大的冲击力却减弱了许多。 站得远远的张宗昌自然没看出半点端倪,而是得意的对六姨太啐道:“妈拉个巴子,中国人就天生的贱骨头,浑身刺挠不知哪里痒痒,只怕皮鞭和子弹。依了那小子,明天?呔,俺可是等着枪炮救命哩。” 六姨太笑笑,慢悠悠的启开朱唇。 “可站长是内行,说得也有道理,凡事是欲速则不达呢。” “欲,欲,速,哎,什么他妈拉个巴子话这么呦口?”张宗昌本想学学六姨太的口吻,可怎么也说不下去,气得干脆一跺脚:“什么道理不道理哩?俺张宗昌说的话就是道理。老六,说话少拐弯抹角的,别跟俺老张来一套雅的,老子不习惯,给老子好好记住哩。嗯?” “好哩,记住了!” 六姨太依然不紧不慢,像一个富有技艺的驯兽员,安抚着眼前这头怪兽。 “倾覆之下,岂有完卵?你不想想,真爆炸了,俺们不是白帮活哩?那俺们还得呆在这鬼地方,受人欺负。” 张宗昌看姨太太一眼,拧起了眉头。 六姨太的话。击中了他心脏。 一生信奉冒险的张宗昌,表面看粗鄙,豪放,稀奇古怪,由着性子胡来;实际里,狡黠有余,奸诈无度,压凡事皆惦量考虑,权衡利弊,小心行事。 否则,真如民间传说那样滑稽可笑,糊涂草包,就决不可能以一介浪迹天涯的莽夫,在强手如林的旧军阀堆中,一步步手握重兵,最终坐上统治山东多年的省主席宝座。 六姨太说得在理! 真要是爆炸了,玉石俱焚,灰飞烟灭,得不丧失,那不真是白忙活啦? 第三十八章 白俄兵团 六 可刚才的大话,已说在了前头,好面子的张宗昌纵然心里也这样想,可也不好出尔反尔了。他瞅瞅跟着警戒线散落的米沙,咕嘟道:“妈拉个巴子,这狗日的白俄兵,也知道偷奸耍滑?哎,老六,我怎么觉得白俄兵比原来多了许多哩?” “唉,你呀,人家米沙刚才不是报告了,又新投来了几十个白俄兵?现在有100多人了。” “老六,你怎么看?” 张宗晶下意识的瞟瞟远处的整修站台:“这白俄兵打仗行不行哩?”,六姨太知道他的心思,便自作主张的唤过小扒子:“小扒子,跑去告诉站长,实在不行就稍慢一点,尽量不要出事哩。” 小扒子先朝张宗昌瞅瞅,然后才立正敬礼:“是!六姨太”逐转身跑去。 张宗昌像没听见,只是说道:“这些亡国奴,老毛子,再怎样也比俺中国农民强哩,有总比没有好哩。就是人太少了一点。” 六姨太也饶有兴趣地瞅着不远处的米沙,妖治的嘴唇上泛着笑意。 “镇守使说得是,亡国奴会更听话,老毛子打仗也还将就,用用吧,实在不行,解散就是。” “让他们自管自,听俺指挥就行,老六,你说哩?”,六姨太点点头:“好哩!人少你不必担心,树起大旗,必有吃粮人。散落在俺中国的白俄兵,自然会闻风投奔呢。” 达达达,小扒子跑回来了,立正敬礼:“报告六姨太,站长正在采取措施。” “估计多久完哩?”六姨太抬头看看天空:“一大午哩,又要下雪啦。” “站长说,为了保险,还要等二个时辰。”“知道啦,下去吧。”六姨太怠倦的打个呵欠。张宗昌则在一边板着脸孔,一言不发。 这正是他极度满意时的招牌式标志。 二个时辰后,军列果然全部解冻。 因为站长采取了措施且极小心谨慎,最终有惊无险,安然无恙。看着一大车黑幽幽,亮锃锃的枪炮,张宗昌高兴得手舞足跪蹈。 透过这些俄式步枪机枪和若干门大炮,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雄纠纠的军队,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直打得各路军阀叫苦不迭,纷纷举手投降…… 武器,迅速发到了士兵手里。 全军信心大振,欢呼雀跃,俨然已是百战百胜的胜利之师。 当晚,张宗昌大摆宴席,一干人昼夜狂欢,胡吃海喝,丑态百出,不提。有枪就是草头王,不多久,张宗昌的部队,就由原来的千把人,急速扩张到了近万人。 这时,米沙的白俄兵,也急速扩大到了一千多人。 张宗昌正式把它名为团建制的“白俄兵团”,米沙仍为团长。 张宗昌按照米沙的提议,白俄兵团全部着前帝俄军装,说俄罗斯语言,当然,也说中国话,照前帝俄军规训练…… 有了这支白俄部队,张宗昌如虎添翼,准备大施拳脚了。 可在这时,最得要和最紧迫的问题出现了。 由于人多枪多,张宗昌的军费开支越来越庞大。为了共同的利益,东北王张作霖倒是在后面大力支持,不断从奉天拨款支助,可却越来越入不敷出。 第三十九章 白俄兵团 七 到后来,被张宗昌庞大的开支,拖得苦不堪言的张作霖,干脆直接给张宗昌下了定额指标,每月固定拨款,超出由他自负。 这样一来,张宗昌马上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信奉人多枪多好干事儿的他,傻了眼。 于是,张宗昌便动开了歪脑子,不但把私种的鸦片面积无限制性的扩大,而且公开招募无业流民参加种植,收获后,让参谋们化装外出联系买卖,而且居然还让士兵驮着上街四下叫卖,敛聚钱财,以解军费之渴。 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现在的米沙,兵也多了,枪也有了,顿时感到腰杆硬了许多。 白俄兵团崭换一新,加之俄国人普遍比中国人身高,正规的军事训练较好,因此,这支白俄兵团,成了张宗昌最得意的部队。 成了他时常拿出,让客人检阅惊愕的保留节目。 在张宗昌的支持下,米沙居然一时位高权重,成了大量散落在中国境内白俄们的灵魂人物。 可是,随着部队的扩大,米沙却越来越焦虑。毕竟是前帝俄炮兵司令官,深知寄人篱下,对方却如此看重自己,不外乎是要求部队能打仗,忠心耿耿,为他所用。 后二条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部队能否打仗,特别是打硬仗和恶仗?却全在于军官的带领和士兵的军事素养。 然而,一千五百人的部队,能让米沙满意的,却只有前卫戍团长等三四个军官。独木难支,没有好军官的部队,即或有着严酷的军纪和训练,也注定只是一盘散沙。 这就和米沙暗地里看不起的中国兵一样。 各路军阀兵多将广,士兵违纪,动辄军棍伺候,打死犹如随意捏杀了一只小蚂蚱,毫不足奇。 而将领们大多贪污腐化,五毒俱全。因此,闹哄哄的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劳命伤财,生灵涂炭,却基本上谁也奈何不了谁? 全皆于没有好军官。 如果自己的部队也这样?噢,我的上帝,这不能不让米沙不寒而噤,忧心如焚,睡不着觉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偶然的机运,米沙因祸得福,竟然逐了自己宿愿。 一日,米沙正在军营和聂洽耶夫等几个军官议事,卫兵报告:“将军阁下,有位女士要见您。”,米沙不解的看着卫兵:“女士?” “是的,就是您上次接见过那位会长太太。” 哦,是伊凡诺娃,本地白俄商会会长夫人,一个前帝俄海军中将的女儿。 米沙有些为难的看看众军官:“可我们现在正在开会,请她等等吧。”“不,她说事情紧急,必需马上见到您。” 米沙往椅子上一靠,玩弄着手中的红蓝铅笔。 稍稍沉吟,回答:“是这样,那好吧,带她来吧。” 军官们准备回避,可米沙摇摇头:“不用!”,门口响起礼貌叩门声:“将军阁下,我可以进来吗?”“当然,亲爱的的夫人,白俄兵团的大门,永远为您敝开着,请进吧。” 伊凡诺娃进来了。 精致而昂贵的丝绸衣裙,蟋蟀作响;天鹅绒的乳白色软礼帽,拎在她纤尘不染的手指尖,散落着熟悉而遥远的沙俄贵族气息:“将军阁下,原谅我不礼貌的打断你。” 中将女儿顾不得平时的文雅和淑静,气]咻咻的递过一封信。 “这是指明给您的,我不敢担误。” 第四十章 白俄兵团 八 米沙接过,很快扫一眼,信封上居然是俄文“挑战书交米沙将军阁下亲收。”,米沙惊愕的耸耸肩:“我的上帝,哪来的?” 中将女儿又哆哆嗦嗦地掏出一颗锃亮的子弹,保养得红润美丽的脸蛋上,满是恐惧。 “在,在我家窗台上,我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马上给您送来了。” 米沙拆开,一目十行读完,连连惊叹:“我的上帝,我的上帝,这太可怕啦,简直是匪夷所思,怎么发生这种事?” 手一伸,把信递给了聂洽耶夫。 前卫戍团长接过,先飞快的看一遍。 然后,大声读到:“米沙将军阁下,有蒙你上次英勇善战,让本山的络子们死伤惨重,我亦束手就擒,不胜荣幸。痛定思痛,唏嘘有余。今特邀将军阁下赴战,决一雄雌。 时间……地点……。想将军阁下今有千余猛虎,训练有素,军威赫赫,焉有不来之理?特此折剑为约!民国十二年六月十七日,一只虎。” 众军官哗然。 “一只虎,那个老土匪去年不是被镇守使张师长,捆送奉天张大帅了吗,怎么逃出来啦?” 聂洽耶夫把信往桌上一拍:“岂有此理!难道我堂堂帝俄士兵,还怕一个区区土匪?将军,请给我一连人,我立刻进山剿匪。” 米沙摇摇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诸位军官冷静。奇怪,一只虎会写俄文?而且语法标淮,表达清晰,是完美的俄式风格?” 聂洽耶夫不以为然。 “这不奇怪,一定是有白俄在他身边。将军阁下,,白俄兵团成立以来,还没真正打过一次好仗。所以,我看我们不能示溺。” 大家纷纷点头。 米沙对此也有同感。 白俄兵团成立三个月来,可平时除了练兵,为张宗昌贵客表演,维持秩序和奉命去种植鸦片外,基本上西线无战事。 士兵们军装笔挺,勾鹰鼻闪亮,倒是不断引起中国市民的围观。 甚或还闹出了一些的风流逸事,被以卫士长小扒子为首的中国军人们,嘲弄为“银样蜡头枪。” 米沙知道,中国话的“银样蜡头枪”,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意思。自己率领的部队,居然被中国人看成了“银样蜡头枪。”? 因此,前帝俄炮兵司令官很愤懑,很不服气,也很不了然。 米沙暗地里,早就盼着有一场战斗,来显示帝俄部队的赫赫军威和战斗力。 所以,考虑一会儿,米沙断然决定应战。吩咐聂洽耶夫写了回信,交予伊凡诺娃重新带回。中将女儿惶恐不安的走后,米沙便和众军官开始了商量与策划。 面对军官们的眼光,米沙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诸位勇士,中国土匪,历来是各种政府的腑下之疾,顽固难治,成为社会一患。土匪招教,精在毫无章法,钻山遁林,打了就跑。所以,我们如此如此这般,当是赶尽杀绝匪患之日,为镇守使争足脸面。” 众军官皆点头称是。 接着,米沙带着聂洽耶夫,马上求见张宗昌。 当张宗昌听了米沙的排阵布兵,高兴的大笑:“好哩,俺养兵千日,用兵一日。米沙团长,放手干吧!妈拉个巴子,所有的土匪,包括一只虎本人,一律就地枪毙。 我派邢副师长带兵支援,放心,两军夹击,这就像他佬佬的推牌九,剔出大、小王,点大为庄家,明张暗张一起来,包赢不输哩。” 米沙大喜:“这样最好。镇守使在外兜捕,我在内进攻,一只虎再狡猾,也逃不过咱们的天罗地网。” 第四十一章 因祸得福 一 不说这边厢,米沙和张宗昌如何商量进剿一只虎。 单说那土匪出身,却一向对土匪憎恶而格杀勿论的东北王张作霖,是如何让一只虎逃过一劫的。 一只虎被抓获,张作霖大喜。原来五代为匪的一只虎,与张作霖历史上曾有过节。张作霖,字雨亭,汉族,1875年3月19日(清光绪元年二月十二日)生于奉天省(今沈阳)海城县小洼村人。 那地名,现改称沈阳市大洼县驾掌寺乡马家房村西小洼屯。 张父早年因欠赌债,被债主活活打死。 由于家庭生活困难,其母王氏带着4个孩子投奔到镇安县(黑山县)小黑山附近二道沟娘家。张作霖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由于生活所迫,张作霖幼年便进入社会谋生,先后从学过木匠,卖过包子,当过兽医。 1900年,张作霖因岳父赵占元的帮助,在赵家庙成立了一个保险队,有二十多人,张任队长,负责附近几个村子的治安。 他负责的地区称为保险区。 张作霖在保险区内维护治安。 因此,该地区胡匪的骚扰得到遏制。张作霖也因此得到村人的称赞,他的声名由此鹊起。管辖的范围逐渐扩大,达到二十多个村子。 后来张作霖做了八角台(今属台安县)团练长,得到当地乡绅推崇,实力不断扩大,这里也成了他的发家地。 1902年,社会秩序逐步稳定。 地方自治武装,便逐渐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八角台商会会长张紫云考虑到遣散这一武装,团民四散,可能危害地方。为此,张紫云同有关人士商量,拟将这一武装交给政府,这个提议得到绅商的赞同。 于是,他们向新民府知府增韫正式推荐张作霖,。 增韫在知府接见了张作霖。 张作霖以弟子身份行叩见礼,称增韫知府为老师。通过亲见和谈话,增韫感到张作霖是个温文尔雅之人,对张作霖大加赞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他便命张作霖整理部武,将其带到新民听候点编。 1903年7月,张作霖所部和新民街巡捕队,合并为巡防马步游击队,计485人。 其中,骑兵2哨,步兵3哨。张作霖为管带(营长),张景惠为帮办(副营长),中哨哨官由张作霖兼任,前哨哨官为张作相,左哨哨官为汤玉麟,右哨哨官为王立有,后哨哨官为赵五。 哨官是连长,队伍亦移驻新民府,负责地方治安,并兼剿胡匪。 就这样,张作霖由一个民团武装的头目,成为了政府官军的军官。 正是在这个时间段,一只虎多次纵匪前来骚扰,扰得保险区内鸡犬不安,损失惨重。当时势单力薄的张作霖,拿一只虎毫无办法。 除了时时和庄民逃避之外,就是愤世嫉俗的跺脚发誓:“妈拉个巴子,一只虎,张爷以后抓住了你,碎尸万段。” 可发达后的东北王,次次举兵进剿,却毫无建树。 甚至连一只虎的面也没有见着。 张作霖自然只得又是一番“妈拉巴子”的发毒誓解恨。现在好了,部下张宗昌生擒了一只虎送来,张作霖当然喜不形胜。 第四十二章 因祸得福 二 收下张宗昌的重礼后,东北王捋着自个儿的八字胡,吩咐道“先押着,严加看守,明儿个再审,不要败坏了大家的情趣。” 左右齐齐回答:“是!” 一齐涌出大帅府,直接从囚车上,将捆扎得粽子般的一只虎,扔进了大牢。 原来,张作霖正在大帅府举行宴会,招待苏俄政府代表,商量有关中东铁路的归属等重要问题。一只虎被狠狠推进了地下牢房,可是第二天早晨左右进去提人时,牢房里却空空如也,一只虎早却不翼而飞。 左右惊得瞠目结,呆若木鸡,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张作霖听了左右战战兢兢的秉报后,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懊丧的跌坐在虎皮椅上。 原来,一只虎练有缩骨功,而且缩得离奇和匪夷所思。平时一米五的小个子,如若认了真,可以缩成猴子般大小,也就是状如二三岁的小孩。 而张作霖的地下大牢虽然幽黑可怖,却是用百年大树的树干钉搭成的。 于是,夜深人静,一只虎深吸一口长气,施展缩骨功,得以从容逃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大帅府。 张作霖是知道一只虎有缩骨功的,可是一念之间,阴错阳差,让煮熟的鸟儿飞掉,除了把值守的牢卒和卫兵枪毙外,只得自认倒霉,不提。 一只虎逃出奉天后,潜回老巢静心静气的躲藏。 见官府并无动静,几个月后又重操旧业,卷土重来。 米沙不知道的是,一只虎曾派杀手前来,欲除自己为后快。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得逞。当下,按照和和张宗昌的密商,米沙点齐了白俄兵,带足弹药,趁夜杀上山去。 部队在离一只虎约定的地点外停下。 然后,大家凝神窒气的等着一只虎。 可一直等了大半夜,除了满山的风响和鸟鸣,四周空无一人。聂洽耶夫沉不住气了,凑近米沙悄悄问:“将军阁下,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米沙瞅着远处某一个地方,竖起一根指头。 “看在上帝份上,别出声。” 聂洽耶夫睁眼瞧去,一片黑茫茫,能见度只有十几米,根本看不清。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裤腿一动,一股腻人的冰凉滑了进去,然后扭着身子弯弯曲曲的往胯裆钻。 聂洽耶夫惊慌的悄悄用手一曳,吓得差点跳将起来。 一条姆提粗却浑身斑的毒蛇,正在自己手中弯曲挣扎着,努力向上扬起可憎的小脑袋瓜子,露着毒牙想要咬人。 前卫戍团长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山下枪炮骤响,火光冲天,杀声阵阵。 按照米少的命令,蜷伏在蒿草中的白俄兵们,却持枪以待,纹丝不动。这样,尽管山下打得热热闹闹,可山上除了聂洽耶夫那一声惊叫外,却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再说聂洽耶夫扔出毒蛇后颓然叭下。 眼看着一道黑影在半空滑过,落在了十几米远的草丛,丌自吓得浑身冷汗,不能自禁。 米沙伸过一只手拍拍他,示意他准备好自己的手枪,然后下颌朝远处点点。突然,几十米外的草丛轻轻的蠕动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米沙一声大喝:“开枪!” 在白俄兵猛烈的枪炮下,草丛们翻滚着惨叫着,也挣扎着还击。 然后,米沙下令冲锋。照明弹一颗颗的升向上天空,把山林映得亮如白昼。冲锋的白俄兵,便照着对方活动的身影,猛烈射击。 战斗结束了,米沙从十几具死尸中,抓获了二个装死的土匪。当场审讯。 第四十三章 因祸得福 三 然后率队直捣匪巢,救出了关在匪巢的肉票,一把大火彻底烧毁了土匪老巢。 白俄兵以二人轻伤的代价,,凯旋而归。城里的枪炮声也渐渐停息,回了城里的白俄兵把宽檐军帽一扔,哈哈哈大笑,原来全是张宗昌的中国兵。 临行前,米沙向张宗昌汇报时,张宗昌一口答应带兵支援。 可却迷惑不解的反问:“一只虎公开下战书,会有这么愚蠢哩,本镇守使想,这是不是调虎离山计哩?” 六姨太也凑了过来。 “米沙,那一只虎怎会这样傻,不怕你的白俄兵团吗?现在可是枪多弹足哩。躲避都还来不及,反倒乖乖前来送死?” 米沙哈哈一笑。 “问题就在这儿!我断定这一只虎是在搞调虎离山计。 本以为他是被张大帅枪毙了,可现在又钻了出来。我算算这时间,前后有三个多月。也就是说,一只虎从张大帅府中逃脱至今,大概一直都在准备报仇。 其实,作为土匪他心里也透亮,钻钻山林小道,玩玩抢了就跑是还将就。可真要拉开架势,与军队面对面的开打,是绝对不行的。” 张宗昌急了,把桌子拍得山响。 “他妈拉个巴子,是哩是哩,一只虎这不是找死哩?” “所以,一只虎就想挺而走险,借下战书,把军队引向山林。然后亲率大批土匪,前来攻城报仇。”,这样一分析,不但张宗昌,连六姨太也急眼了。 你道是何缘故? 原来,此时张宗昌的部队,虽然膨胀至一万余人马,可由于这一段时间相对平静和奇缺军费,大部被他派进山里种植鸦片去了。 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区区三千余人。 减掉米沙的一千白俄兵,实际上也就只有二千余人。 三千余人的部队,要镇守庞大的一个绥东,本来就捉襟见肘,相当吃力。如果米沙围剿又带走一部白俄兵,那更顾此失彼,不战自乱。 不言而喻,一只虎果真要像米沙分析一样,率队来攻,只怕凶多吉少,吉凶未卜了。 “那算哩算哩算哩,你今晚就别去哩。” 张宗昌惶恐不安的摇摇手:“妈拉个巴子,你前面走,后面让一只虎抄了退路,俺老张岂不完蛋了哩?” 六姨太就忙忙的接嘴。 “镇守使就快把山里的部队调回来,这边守城,那边进山剿匪,不是一样的吗?” 咣当!张宗昌一捶桌子:“一锅黏粥没有个豆。妈拉个巴子,骡架辕,马拉套,娘们儿当家瞎胡闹。调回来?没个二三天时间能行哩?老六糊涂哩!” 六姨太一怔:“这,那怎么办啊?” 米沙忙安慰她:“六姨太,不要紧。我倒有个好主意。” 张宗昌又是急不可耐的一捶桌子:“甭绕兜子,快说哩!”“让镇守使的兵,换上我们的服装,由我和带着进山赴战,真正的白俄兵团,则全部留在城里,守卫镇守使和六姨太。” 张宗昌一听,自然满口答应。 这白俄兵团的战斗力乍样?他正一直犯咕嘟咕噜呢。 那么,按了米沙的建议,白俄兵团全部守在自己周围,加上小扒子的亲卫队,估计那一只虎也奈何不了自己。 至于城市其它地方,先管不着了,守护自己要紧哩。 再者,双方打起来,死伤都是白俄兵,即可看他打不打得,又轮不到自己的亲兵损失,何乐不可哩? 可张宗昌想想,还是不放心。 “将军阁下,你带多少人进山哩?” 米沙举起一根指头,:“一百人!”,就这样,米少走了一着险棋。因为,白俄兵的军官还不多,自己和聂洽耶夫离开后,指挥部队的,实际上也就剩下了七八个军官。 这几个军官的军阶都不太高,却都是真正领兵打仗的。 特别是其中的俄藉朝鲜人,前帝俄陆军少校金钟仁(曾任哥萨克骑兵旅旅长),上尉金仲衡等,战功赫赫,英勇善战,独挡一面毫无问题。 米少相信他们,在自己不在时,能担负起指挥白俄兵团作战的重任。 当然,为了慎重之见,米沙和军官们商量了很久,确定了好几套作战方案。 米沙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人领兵进山,可不知怎么回事,聂洽耶夫一定要跟着自己,说是要给将军阁下保镖。 米沙却暗地里鄙视地耸耸自个儿的肩膀。 怕死鬼!前卫戍团长是担心这几个军官,一旦指挥无方守不住大本营,部队崩溃,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呢。 于是,天刚擦黑,米沙就领着化装的中国兵进了山。 幸运的是,一切都按照前帝俄炮兵司令官的预想发生了。 那报仇心切的一只虎,果然不过是土匪之见。这边派自己的干儿子率了二三十人,埋伏在约定的地点之外,自己则倾巢出动,率了近三百多号精干凶恶的土匪,浩浩荡荡直接冲着张宗昌的大本营杀来。 一只虎给其干儿子的命令是,伴装主力,拖住白俄兵,一旦城里打响,自个儿爬起来带队就往密林里窜。 他算定,要面对面地与武装到牙齿的白俄兵干,自己也未必是对手。 白俄兵可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人,打起仗来又凶又狠,犯不着与其硬拼。 但讲到钻山窜密林捉迷藏消遁,白俄兵就只能甘拜下风了。如此,将白俄兵吸引到山林后,张宗昌的大本营就只剩下了中国兵。 至于张宗昌的中国兵,一只虎与其较量多年,早就不放在眼里。 妈拉个巴子,那些也能叫兵哩? 整一群穿军装的农民罢了,除了一身蛮力,屁也不懂。可这世界上,有时,事情的发生就是巧合,而且还真令人啼笑皆非。 话说夜晚降临,你我双方都按各自的设想和计划,作好了准备。 一只虎率领的近三百个悍匪,悄悄逼近张宗昌大本营时,其干儿子也率队进入了埋伏草地。 只见众匪往茂密的蒿草中一蹲,就没了身影,而且安静巧妙,莫说借着夜色的庇护,即便是大白天在人的眼皮底下,你要不细细瞅看或拨动,照样丝毫不知。 伪装,是土匪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基础。 也是吃这碗饭最基本的手段。如果连伪装也不会,天下土匪早就绝了迹;中国东北的系列传奇里,就少了最精彩最耐读的章节。 当米沙和聂洽耶夫领着一百余人,悄悄进入草地边缘时,早被一只虎的干儿子和其部下的枪口,瞄了个准之又准。 如果不是一只虎原先有令,其干儿子的任务是设伏引诱,不是阻击的话,米沙和其部下,已经非死即伤,溃不成军。 土匪除了伪装,其生存的另一个必杀技,就是枪法精准。 这固然是因其军火来源有限,更由于是“土匪”这个行业的巨大风险系数所逼,在此不必细述。 而聂洽耶夫被毒蛇钻进裤腿时的惨叫,又让隔岸观火的众匪们捂嘴窃笑不已。哪知还没笑完,聂洽耶夫从自己裤腿曳出的毒蛇,被猛的一下扔了过来。 一道弯曲的黑影划过,不偏不倚,恰好掉在了干儿子的头上。 干儿子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这种细如草绳斑斓如花三角型蛇头的小蛇,就是东北绥东地区令人谈蛇色变的“半步倒”。顾名思义,被它咬了,行不上半步必毙命。 实际上也就是说,被它咬住之时,猎物就已经死了。 其毒见血封喉夺命之之快之猛,实在罕见。 第四十四章 因祸得福 四 有一次,干儿子和一只虎外出归来,行至距巢穴一里路时,不慎与一只觅食的大灰熊,窄路相逢。众所周知,熊类中尤以灰熊性情狂暴,攻击性特强。 这经过漫长冬眠后饥肠辘辘的灰公熊,更是凶猛异常,狂躁不安。 这个时候的灰公熊,是山林中真正的霸王。 莫说一般动物,即便是号称“百兽之王”的老虎和狮子,见了面也绕躲着亡命逃窜。可这一老一少的爷儿俩,却偏偏碰上了一只出洞觅食的灰公熊。 当下,骤然的相遇,人熊相隔也就二三十米。 初春的疾风,一歇歇掠来灰公熊难闻的腥臭,让人直想呕吐。干儿子吓呆了,握着枪的右手唰唰直抖;而一只虎也紧张的站着,一面下意识的掏枪,一面四下乱瞅。 实际上,这样的近距离,这样的庞然大物,开枪和逃跑都毫无意义。 就近上树躲避,更是天方夜谭。 那平时的灰公熊发起怒来,水桶粗的大树,一拔就出,一推就倒;更何况,眼前是这么一只饥肠辘辘的灰公熊? “完了!” 一只虎脱口而出,咬紧了干涩的嘴皮儿。 干儿子看见那嫣红的血丝,从一只虎的嘴唇皮上,一串串向下滑落。而那灰公熊呢,仿佛还没从人熊相遇的惊喜中清醒,仍是慢腾腾的一步三摇,东倒西歪,嗵嗵嗵地笨拙又可爱的走了过来。 这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突然一声狂叫,直立起来一跳,轰然倒地。 一只虎眼尖,瞅见得一条细细的彩绳,在灰公熊脸孔上一跳,滑进草丛不见了。逐身子一软,一屁股坐下吁口长气:“老天有眼哩!我一只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铁蛋,歇歇哩。” “爹,这熊,这熊?” 干儿子丌自颤抖着,眼睛恐怖的直直盯住倒在草地上的灰公熊:“这熊,这熊?” 一只虎瞧瞧他,将他一拉:“唉,歇歇哩。幸亏遇到了‘半步倒’。要不,俺爷儿俩今天就玩到头哩。”…… 所以,聂洽耶夫扔出的“半步倒”,歪打正着的恰好扔在干儿子头上,只吓得这厮再也顾不上什么设伏诱骗,惨叫一声,爬起来就跑。 领头的一撒丫,众匪也跟着逃命。 与此同时,山下城里枪声大作,火光冲天;紧跟着,米沙也发出了开枪的命令…… 再看城里。一只虎率着悍匪,偷偷摸到离张宗昌大本营约二三百米的地方,作了个手势,众匪立时各找掩蔽体伏下。 一只虎小心翼翼的探头瞅去,但见大本营里灯火通明,人影晃荡,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和笑声,一切正常。 一只虎闭闭眼睛,高兴的吁了口气。 看来,白俄兵都被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吸引到山林中去了。这群蠢驴,又说又笑又唱的,不知死神临头哩。 正在这时,四下响起了爆炸声。 接着,熊熊的火把,也燃了起来。那是按照一只虎预定的布置,散匪们准时发动了袭击。 大本营的灯光骤然熄灭,响起惊慌的乱叫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一只虎一跃而起,挥着手枪身士先卒冲上前去:“兄弟们,灌哩,灌哩,跟着我灌哩!” 于是,黑暗中响起了众匪山呼海啸般的吼叫。 “灌哩,灌哩,灌哩,灌哩!”,一窝锋抡着双枪朝大本营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啪啪二声枪响,探照灯突然打开,雪亮的四五道光柱,交叉着把众匪罩在了其中,对方的枪炮也同时响起,众匪先就倒下了一大片。 一只虎一惊,立即扑倒,唿唿唿的吹响了唿哨:“卧倒,还击。” 一举手,砰砰砰砰砰,五道光柱立即消失了。 对方的枪炮在黑暗中喷着猛烈的火舌,那时一种整齐而可怕的齐射;炮弹呢,几乎是平射抵着前面开的炮,砰砰砰!轰轰轰!这种射击法,只有白俄兵才会使用。 吱溜,儿! 一颗子弹擦着一只虎的额角飞过,不时传来悍匪中弹的惨叫。 一只虎一摸自己额角,一手鲜血,一面借着火炮细细瞅去,不禁大吃一惊,那不分明是勾鹰鼻,大盖帽的白俄兵吗? 难怪射击这么猛烈和精准! 搞半天,白俄兵没有中计到山林去哩?思忖间,不少悍匪中弹,惨叫声声,掺杂着沉闷的低响。一只虎知道,那是受了重伤自知不能逃脱的悍匪,在将枪口抵近自己的脑门开枪。 一只虎明白自己中计了,两眼一黑,一咬牙,唿唿唿的又吹响着唿哨。 “撒溜!边打边撤,各自为阵,回山哩。” 要说,悍匪到底是悍匪,不但枪法精准,而且亡命。现在,即便是掉进了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却也依然不慌不乱,一面开枪,一面朝后退却。 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照明弹陆续飞上了天空,大地一片雪亮。 雪亮中,一大片黑衣服汉子,蜷曲在地上,有条不乱的撤退。正在这时,一个悍匪恐怖的指着一只虎的后面,大叫起来:“白俄,白俄,白俄兵啊。” 一只虎急切回头,差点儿晕厥过去。 雪亮的照明弹下,三排卧倒,半跪和站立的白俄兵枪口,正虎视眈眈的瞄准着自己。 往后再看,后面又是多排白俄兵,一样的姿态,一样的瞄准,白俄兵中间,蹲着马克泌重机枪和迫击炮,只是没有射击和发射。 前有阻击,后有追兵。 一大串冷汗淌了下来,一只虎绝望的闭闭眼睛,又马上睁开,疯狂的连连唿哨:“络子们,开枪,扯呼。” 于是,众匪枪响,白俄兵连连倒下。 可前面的倒下,后排的就上前一步补上。然后一声令下,枪林弹雨,劈头盖脸的压了过来。 众匪又被撂倒一片,这时,只听得一声号响,前面的白俄兵跳出了掩体,迅速的排成多排,边开枪射击,边齐步走了上来。 砰砰砰!啪啪啪!轰轰轰! 前后的白俄兵就这样一步步挤压上来,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 嗵嗵嗵,达达达!整齐迈动的脚步,一步步踢在一只虎的心坎。啊!终于有悍匪经受不住,神经崩溃,一扔双枪,举起了双手,嚎啕不止:“我投降,我投降,白爷,饶命啊!” 一个即出,众人跟上。 一时,手枪乱飞,双手乱摇:“我投降,我投降,白爷,饶命啊!”…… 当一只虎又一次被生擒时,小扒子和众参谋人员,簇拥着张宗昌,六姨太,正安全地站在大本营的窗口后饶有兴趣的观看。 白俄兵的现场表演,彻底打消了张宗昌原有的疑惑,也让众参谋开了眼界。 张宗昌得意地遥晃着硕大的脑袋,捋着自个儿的山羊胡,左瞧瞧,右瞅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哈哈哈,怎么样哩,还有人劝俺哩?” 参谋中原先持反对意见的人,就小心陪笑。 “还是镇守使高见,力排众议,建立虎旅,功不可没哩!” “师长到底是师长,哪像我们只看到眼前哩。”“这白俄兵厉害哩,打仗不怕死,一人抵得上百人哩。”,张宗昌听得摇头晃脑,越加喜不自禁。 “妈拉个巴子,俺早说过,这白俄兵是亡国奴。亡国奴就是过河卒子,要想活命,就得拼死上前。亲戚家中个举,不如邻舍家喂个驴。 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哩,你们就怎么死不开窍哩,现在知道了哩?哼哼,都跟本镇守使学着点,还敢跟俺嚼舌不?” 参谋们便一迭声笑答:“不敢哩,再也不敢哩。” 没想到一旁,惹恼了卫士长。 被张宗昌从家乡起就一直带在身旁的小扒子,阴阳怪气的开了腔:“在家敬父母,强的远烧香。妈拉个巴子,当着一个个说不敢,谁知道下来又乍会学驴叫哩?” 参谋们呛住了。 谁也不敢也不愿意,招惹这位张宗昌的卫士长兼拜把兄弟。大家面面相觑,缄默不语。 倒是张宗昌本人听出了小扒子话里的醋酸,大手一摇晃:“小扒子哩,当时你也是怎样劝我哩?现在怎么样,这白俄兵还行哩,没白养哩?” “镇守使,行倒是行,可要讲到真正为大哥挡枪子,我看还得自己家乡人哩。” 参谋们脸上都露出鄙视的神色,却稍纵即失。 大咧咧的卫士长毫无查觉,反而得意的补上一句:“自己的筢子上柴火。自己的孩子自己爱,镇守使,你忘了绥芬河哩。” 早年的张宗昌,在绥芬河当苦力修路。 有一次他和人打架,被对方以多欺少,压在了地下,非要他嗑三个响头,喊三声响爹,才饶了他。 一向倔强的张宗昌哪里肯依?拼命挣扎,死活不干。对方恼羞成怒,便乱纷纷的咒骂着掏出了刀子,要当场“废了这丫挺的傻大个。” 如果不是小扒子带着几个兄弟及时赶到,中国的近代史,很可能就要重写了。 “绥芬河?妈拉个巴子,俺哪里忘掉了哩?哎,小扒子,马胯扯牛胯,扯到哪胯去了哩?” 张宗昌回过神来,朝卫士长瞪瞪眼睛:“拦枪子的要要,当枪子也要要;要不,本镇守使的江山,谁来替俺打和守卫哩?小扒子,跟了老子这多年,乍连这个理儿也不明哩,还敢和我贫嘴?” “报告!” 一个浑身精神的白俄军官,走了上来,立正敬礼:“镇守使,一只虎带到,请示如何处理?” 张宗昌一歪头,]瞅着窗外的一干俘虏想想,转身问:“老六,你看哩?”,六姨太就朝外看看,又瞧瞧眼前的白俄军官,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以前没看到过你呢?” 军官卡嚓一声,重新立正,敬礼。 “报告六姨太,我是金钟仁,帝俄陆军少校,曾任哥萨克骑兵旅旅长。” 张宗昌也扭头,重新注意地瞧着他。今天的这场伏计,由于米沙和聂洽耶夫都不在,就是由这位金钟仁少校指挥的。 一直带着六姨太和众人,躲在窗口后瞅着的张宗昌,亲眼看到这位金少校,指挥若定,审时度势,灵活多变;并亲自带队冲锋陷阵,勇敢异常,因此印象深刻。 “哦,还任过哥萨克骑兵旅旅长?哎,少校,你是哪里人啊?” 六姨太注意的看着金钟仁。 “我怎么觉得你像中国人呢?”“报告六姨太,我是俄藉朝鲜人。”,六姨太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好!镇守使,我看这样行不行啊?” 一转身,对着窗外的俘虏,做了个优雅的砍头手势。 “子弹珍贵呢。” “小扒子!”“镇守使!”“带着兄弟,就地处决。要保证砍下的人头不损伤,不血糊,沿街挂着示众。”“是!”卫士长对张宗昌一立正敬礼,转身而去。 “金少校!” “镇守使!” “指挥有方,果敢冲锋,率先陷阵,是个人才。哎,俺老张要重重奖赏你,说哩,你要什么哩?”“镇守使。” 陆军少校显然是第一次遇到,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什么也不要。能为镇守使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哈哈哈!”张宗昌一仰脖子,双手叉腰,高兴的大笑起来。 第四十五章 深山虎影 一 话说精干剽悍的金钟仁前来报告请示, 由于他在刚才战斗中的表现,深得张宗晶和六姨太欢心。 张宗昌照例大咧咧的一挥手:“赏!俺老张别的不行,就知道论功行赏。说哩,你要什么?”,前陆军少校和哥萨克骑兵旅旅长,似乎从没碰到过这种情景,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我什么也不要。能为镇守使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 张宗昌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干涩的笑声,犹如夜猫子的啼叫,闻者无不皱眉失色。 “镇守使,还有什么指示?”金钟仁有些不安的问道:“部队正在打扫战场,我得回去了。” 因为,他瞟到一旁的六姨太,一直瞧着自己奇怪的微笑。“好哩,你回哩。”张宗昌点头:“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 “是!” 金钟仁如释重负,立正敬礼而去。 金钟仁,朝鲜人,1903年随着被沙俄征为劳工的父亲和大小伯父,到了海参葳修铁路。天寒地冻,风雪肆虐,年仅9岁的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跟在父亲和大小伯父后面,捡石头,托雪橇,运铁铲…… 他不知道,在风雪迷漫的同一条铁路线上,有一个叫张宗昌的穷苦青年,同样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挥汗如雨干着。 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小金钟仁慢慢长大。 艰苦的生活磨砺,让小金钟仁具有了同龄人所没有的一切。 16岁,金钟仁带着族兄金钟衡,金钟平,金钟行,投奔了沙俄军队。靠着过人的聪明能干和赫赫战功,金钟仁一直做到了沙俄陆军少校和哥萨克骑兵旅旅长。 接着,几兄弟一齐加入了俄藉。 金钟仁并赢得了一个美丽的沙俄将军女儿的爱情。 二人郎才女貌,侬依情深,谈婚论嫁时,俄国十月革命爆发。沙俄将军及其一大家子,被新生政权无情的绞死,金钟仁也成了无家无国的丧家之犬,混合着被打散的白俄兵,惶惶不可终日,胡乱逃窜。 他是上个月初听说附近有一支白俄的大部队,才带着三个族兄加入的。 他的经验,他的军阶和他的聪明能干,让前帝俄炮兵司令一眼就看中了他。 米沙觉得在他和他几兄弟身上,有一种质朴的坚忍不拔和可怕的复仇欲念,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而那个聂洽耶夫呢,虽然也想复仇,可天性柔弱寡断,摇摆不不定,比起金钟仁来就差远了。 因此,米沙将金钟仁引为倚重。 这次,又特别指定他为临时指挥官,代替自己指挥白俄兵团。 事实证明,米沙没有看错人,金钟仁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此仗,白俄兵团以十七死三人伤的绝对优势,取得全歼一只虎三百余人的辉煌战绩。 声名鹊起,军威远扬。 很好的替米沙和张宗昌,争了一大口气。 事实上,以白俄兵团经过正规军事训练,枪炮精良,弹药充足的千人之众,要围剿三百余人的悍匪,本是撒网打鸟的轻易而举之事,不该有十七死的结果。 究其原因,主要是与白俄兵历年的排阵战法有关。 这种排阵战法,虽然给敌人极大的威慑和杀伤,但若遇强敌,自己也难免死伤惨重。 一只虎的三百悍匪,虽然没经过正规军事训练,可个个残忍凶恶,枪法奇准。在中了圈套和大军压境的绝望之中,反而困兽犹斗,竭力反扑,这就是白俄兵团十七个士兵战死的主要原因。 当下,小扒子带着卫队,将被俘的一只虎和八十多个悍匪,全部砍头,挂在了全城主要的电线杆上。 据说一只虎被砍头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星像清廓,天斗混沌,五年后张宗昌必暴亡!” 小扒子记住了,回去后给张宗昌一字不漏的报告。 据传张宗昌听了,哈哈一笑,口占屁诗一首:“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小扒子就和一帮参谋拍手叫好。 张宗昌笑眯眯的问:“狗日的刘邦,留下一首大风歌就以为不得了啦,大家看看,俺这首大风歌如何哩?” “好好!”一片叫好声,响遏行云。乱蓬蓬的喧哗中,张宗昌又接着问:“小扒子这下可放心了,五年后张宗昌必暴亡?妈拉个巴子,一个土匪的话也信得,纯属放屁哩!盖屋打墙,邻舍家帮忙。俺老张还等着大家凑和哩。” 小扒子带头抱起了拳头。 紧接着,便是一片黑压压的抱拳摇晃。 然而,1929年9月,郑继成为父报仇,刺杀张宗昌,张宗昌横死火车站,死后连尸首都找不到人愿意抬。张宗昌的暴死,离一只虎的预言不多不少,刚好五年。 可见这人世炎凉,并非人力可为。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很快,米沙带着进山的部队回来,还抬着十几个身体极度虚弱的白俄。米沙见过张宗昌后,就回了自己的营房。 长官归来,军官们齐聚指挥部,汇报战绩,聆听指示。 米沙已从张宗昌六姨太嘴中,得知了这一仗的战况,此时见了众军官,自然特别亲切友好和愉快兴奋。 米沙把金钟仁唤到自己身边,来了个标准俄国熊抱,然后放开,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一战成名,我的勇士,现在你希望得到什么奖赏?” 金钟仁先敬个礼,然后立正回答。 “将军阁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还有大家的协且和奋勇。所以,有你的满意就行了。” 一旁的聂洽耶夫插嘴道:“这不行,将军阁下一向赏罚分明,请问:如果立了战功不得奖赏,是否意味着打了败仗,也不得惩处?” 金钟仁一楞:“团长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座的都不是傻瓜,我相信大家都听清楚了我的话。” 前卫戍团长淡淡一笑,转身对米沙弯弯腰:“尊敬的将军阁下,对不起,您请!”,金钟仁与聂洽耶夫并不认识,投奔米沙后二人才第一次见面。 所以,对前卫戍团长的质问,毫无准备的金钟仁一时无语。 事实上,他也没有这样的非份之想。 远比这激烈得多,多少场残酷无情的大小战斗和多少次生死相拼的冲锋陷阵,在陆军少校的脑子里,早已风化成一页页平静的记忆。 在他看来,军人打仗,英勇顽强,纵死不辞,历来就是如此。 至于奖赏与惩处,还真没认真想过,在二者之间划过等号呢。 现在前卫戍团长这么一发难,竟让他无所适从了。米沙也微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聂洽耶夫对金钟仁的敌意,或许说是叫嫉妒。 诗人之后的聂洽耶夫所说,表面上看来无降可击,貌似公允,实际下却潜藏着危险的情绪。 米沙想,私下得找聂洽耶夫谈谈,我的部队严禁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要防患于未然呢。 想到这儿,米沙咳嗽一下,清清嗓门儿说:“很好!金少校英勇顽强,聂团长考虑周到,都是我们白俄兵团的中流砥柱。金少校说得对,战功不是一个人的,是全体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因此,我要把一份重礼献给全体将士,阁下请!” 第四十六章 深山虎影 二 他朝旁边一弯腰,手臂笔直的划出。 被米沙从一只虎巢穴救出的十七个白俄,依次走上了台阶。 “这是帝俄陆军总监米乐夫阁下,这是帝俄副总参谋长米海夫阁下,这是帝俄海军少将……”,米沙指着获救的一帮子白俄,一一介绍。 军官们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听着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瞅着昔日高不可攀的达官显贵,都有一种想笑和滑稽的感觉。 “这是前帝俄陆军一等兵阿辽沙,毕业于彼得堡治金学院的高材生。这是前帝俄彼得堡市政厅长。这是”“将军阁下,让我自己介绍,可以吗?” 米沙笑:“当然行,请!” 一个中等个子衣着臃肿的士兵,走到了台中间。 他先一把掀掉了紧包在头上的绷带,众人啊的一声,居然有一头浓密的金发,如瀑布般洒了出来;然后,转身脱掉了臃肿褴褛的军衣。 众目睽睽之下,再用双手在自个儿脸庞上抹揉,转过身。 众人又是啊的一声。大家面前是一张虽然还肮脏,却清秀无比的脸庞,一个有着苗条身子的俄国姑娘。 “我叫娜佳,帝俄二八七师野战医院医生。”,众军官高兴地拍起手来,一干被救的高官们,则迷惑不解的瞧着娜佳军医。 米沙更楞住了,这个士兵居然是个道地的女军医? 这太好啦,部队正差医生,这不是上帝显灵,不,是沙皇子陛下显灵,派来帮助我完成复仇的大业吗? 米沙高兴的搂搂娜佳。 “娜佳,谢谢你,部队正差军医。你是今晚上帝,不是沙皇陛下送给我们的最好礼物。” 军官们更是兴奋不己,想想吧,国破家亡,四下像狗一般逃窜,担心吊胆,饥寒交迫。好不容易和同行聚到了一起,却又都是赳赳武夫。 现在好啦,上帝送来了一个绝妙的娜佳。 一个漂亮的女军医,养眼又开心,以后的日子,有得盼头。 娜佳也十分高兴,被打散后四处奔逃的日了太可怕啦。更可怕的是,居然在最后一次的奔逃中,自己遇到了土匪。 幸亏事先剥了一个死亡士兵的衣裤,匆忙套上,才没被土匪发现而被一把扔进了幽黑的山洞。 现在回到自己人中间,重新履行一个军医的神圣职责。 想到这儿,娜佳也真情的拥抱着米沙,感激的回答:“将军阁下,谢谢您救了我。我一定为白俄兵团尽力,不让一个士兵残废或牺牲……” 聂洽耶夫也上来了。 诗人之后大伸着双手:“娜佳,可以吗?” “当然可以!”,二人热情拥抱。聂洽耶夫趁机在娜佳耳边悄悄赞道:“你真美!”一面臂弯用了用力。娜佳脸上泛起红晕,轻轻推开了他。 这样一来,其他的军官不干了。 也都争着一个个上来与娜佳拥抱,指挥所漾溢着从未有过的欢乐。 米沙瞟到一边的米乐夫,米海夫等人,一副落幕尴尬样,忙走过去招呼着他们。 当米沙和聂洽耶夫等一行人,押着土匪冲进匪巢时,山下的枪声正响得激烈。匪穴空无一人,到处扔着被戮穿的酒桶,凌乱的碗筷和尚有余温的残渣剩饭。 在匪巢后面一个幽黑的山洞里,米沙找到了十几个蜷缩在地上,被拴成一团衣衫褴褛的白俄兵。 米沙就着火把光瞧瞧,可怜的白俄兵们,个个蓬头垢面,肮脏不己,瘫软如泥,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先让大家把他们扶出山洞,再就着匪巢的泉水和食物,让他们喝了吃了。 等俘虏们稍为恢复了一点精力,就忙着赶路下山。 临走时,,米沙命手下一把大火烧了匪巢,聂洽耶夫则狠狠一脚,把领路的土匪踢进了火堆。在路上米沙细细一问,丌自吃了一惊,被自己救出来的,居然大多都是前帝俄的高官。 这让前帝俄炮兵司令即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有这么些帝俄高官加入白俄兵团,会使自己的部队,更具有代表性和权威性。 米沙当然明白,现在的中国境内,有很多散落的白俄兵和白俄各界人士,他们一定也会仿照自己这样,组成白俄兵团。 那么这样的白俄武装一多,各自拥兵自重,有无前帝俄的高官在内,就显得特别重要了。 担忧的是,这些高官个个都是搞政治,玩权术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高手,他们的加入,会不会影响部队的团结和战斗力?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会有一名化了装的女军医? 娜佳的出现,让米沙高兴不己,远比部队里多了几个前帝俄高官而愉快。 现在,白俄兵团的粮晌弹药,不用自己担心了,自有张宗昌供给拨给。可作战负伤,生病吃药怎么办?现在好啦,娜佳来啦! 战地医院一建立起来,白俄兵团的后方就更有保障啦。 大家正高兴着,外面几个白俄兵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 “将军阁下,将军阁下!”“什么事情,闹哄哄的乱跑乱喊,成何体统?”米沙迎上去,威严的训斥道:“你们指挥官是谁?” “将军阁下,外面,外面又来了好多我们的人。” 对方也顾不上害怕了,仍然手舞足蹈的叫道:“有好几百人,您快出去看看,有好几百人啊。” “哦,好几百人?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有兵来投当然好极啦,米沙也顾不上训斥,一抬脚,跟了出去。 可不,营房外的操场上,站满了高兴不己的白俄兵, 有的衣衫褴褛,有的军装整齐,还有的由女人陪着,状如小学生,腼腆而兴奋。 米沙往高处一站,大声发问:“各位好啊,我是米沙将军,这支白俄兵团的指挥官,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又准备到哪儿去?” 第四十七章 深山虎影 三 人们乱哄哄的回答:“将军阁下,我们是来投奔您的,为了向布尔什维克复仇!” “我们是罗将诃将军部队的。”“我们是涅米恰夫斯基将军部队的。”…… 一番点名下来,居然有五百多人。这样,白俄兵团猛扩到了一千五百人。分成了三个支队,金钟仁,聂洽耶夫和另一个叫伊凡的前帝俄海军中校,分别担任三个支队的支队长。 米沙自己,则任白俄兵团司令官。 那些个前帝俄高官呢,则成了他的高级参谋和智慧幕僚。 这样,由于一只虎的脱逃引起的一场战斗,竟让米沙一直揪心的部队指挥官问题,不但迎刃而解,而且还让白俄兵团变得羽翼丰满,成为了张宗昌手里的一张重要王牌。 这个时候的张宗昌,手里不仅握着近一万名大兵,而且还有一支1500名的白俄兵团,可谓志得意满,神气活现,颇有问鼎三分天下之势。 然而,人多枪多,军费开支庞大,军费问题又一次逼到了张宗昌眼前。 虽有东北王张作霖的拼命搜刮补贴,无奈始终得不到妥善解决,部队闹晌事件就时时发生。 不过,尽管如此,每次发饷,张宗昌总是首先满足米沙的白俄兵团,而且一直是双饷,这让米沙和一帮指挥官,很是感激不尽。 这天,张宗昌和六姨太坐在司令部,正在商量如何筹款? 卫士长小扒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戮在了门口。 “报告!”“小扒子哩,进来哩。”六姨太高兴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啊?”,小扒子不但是张宗昌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是六姨太的救命恩人。 在张宗昌当年起兵时,有一次与邻近的一个小军阀斗殴,差点儿被对方端了老窝。在事情万分危急时,张宗昌不顾一切的冒死突围。是小扒子背了六姨太,跌跌撞撞的跟在他后面,拼命逃出。 要不然,六姨太早作了对方的枪下之鬼。 所以,六姨太对张宗昌这位同乡把兄弟兼卫士长,格外有好感。 “闹饷了,又闹饷了。”小扒子闷闷不乐的进来,垂着眼皮儿丧着脸孔,一屁股坐在张宗昌面前。张宗昌没好气的瞟瞟他,呶呶嘴唇。 当着外人面,小扒子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立正敬礼,跑得屁颠屁龃的。 而私下呢,一般来说,小扒子对张宗昌也挺尊敬,没喊坐下,就笔挺挺的站着。 像这种一屁股的在自己面前,虽然有,但极少发生,而且都是表明小扒子心中极不痛快和烦躁郁闷。原来,小扒子的几个铁杆把兄弟,被张宗昌欠饷欠得实在愤怒,可又不敢直接找到张宗昌,便一齐找到把兄弟卫士长,发了一晚上的怒火。 虽然身为卫士长,小扒子知道张宗昌也难,但对他一直视白俄兵为心头肉,掌中宝的作法,却越来越不满。 现在经把兄弟们一拾掇,小扒子就火上啦。 而且,把兄弟的事儿,就是自己的事儿!一拃不如四指近,看着不帮,要是日后自己有了难,找谁去哩? 张宗昌呢,当然读明白了小扒子写在脸上的内容, 可他也正在为庞大的军费伤透脑筋呢。 便板着脸问:“小扒子,是哪支部队在闹饷哩?” “第八团哩,人家说,欠了三个月哩,当兵吃粮,天经地义,照这样欠下去,还打个鸟仗?” 不待张宗昌说话,六姨太抢过了话头:“唉,小扒子,我和镇守使正为这事儿烧心呢。如今家大业大,大元帅拨的那点款子,连塞牙缝都不够。种的鸦片呢,又得讲季节,现在市面上也卖不起钱,我正捉摸着” “六姨太,八团是大哥的起家部队,当年跟着镇守使立了多大的功劳哩?再怎么着,也比外姓人强吧?” 六姨太也听懂了他的话。 有些为难的瞟瞟张宗昌:“话不能这样说,镇守使宠着白俄兵,自有他的道理。”,不说还好,一说小扒子更火啦。一步窜到屋中间,吼将起来。 “有鸟的个道理哩! 妈拉个巴子,他个亡国奴跑到俺中国来是人,俺们出生入死的跟着镇守使,倒不是人了哩?军饷月月按时发给,而且是双饷。可自己人的倒月月欠,这谁能服气哩?” 啪啪!二声巨响,张宗昌把二把手枪拍在了桌上。 然后一拎起,哗啦哗啦的都推上子弹:“小扒子,你过来哩。” 卫士长一楞:“干乍?”“将就这顶膛的,对我开枪,打死后大家散伙,回家种地哩。”张宗昌鼓起眼睛,脸青面黑地瞪着自己的卫士长:“拿枪哩!” 小扒子哼的一声,把脸拗开。 啪啪!又是二声巨响。 张宗昌摇摇拍疼了的手掌,蹦起来咆哮如雷:“妈拉个巴子,怎么不拿哩?你明明知道,白俄兵俺留着有用,要靠他们送死打前站,自己的部队行哩? 就是行,老子也舍不得哩。 这叫内外有别,亲疏不同,你乍不懂这个理儿哩?好哩,闹哩闹哩,拆台子戏,拔秧子瓜,死了媳妇走丈人家。” 骂罢,一屁股坐下,呼呼直喘粗气。 见大哥兼镇守使气成这样,小扒子马上软蛋了。 事实上,他的本意也只是替把兄弟们叫叫屈,顺便出出自己的鸟气。他没本钱也不敢,真正和手握重兵的大哥闹翻:“唉唉,大哥,镇守使,不是我不知道您老的苦衷,实在是欠了八团三个月的军饷,大家都有怨气哩。” 张宗昌也不答话,而是抓起双枪往腰间一插,也看谁的朝外走。 “妈拉个巴子!到八团。” 一行人赶到八团住地,小扒子就屁颠颠的朝把兄弟们挤挤眼:“集合集合,镇守使要训话哩。”,把兄弟们大喜,以为是自己吹的风起了作用,张宗昌这是发饷来啦。 于是,急忙分头招呼部队集合。 片刻,操场上就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 张宗昌上台了,他先是恶狠狠的巡扫大家一遍,并特别对几个正副团长狠狠剜剜,剜得小扒子的把兄弟心头,嘎的声翻了个儿。 张宗昌舔舔自个儿的嘴唇,突然放声大骂。 “混账!王八蛋!发不发饷能闹哩?俺爱你们,俺是嫖客,你们是婊子,嫖客会欠婊子的钱哩?饷会发的,都他妈的婊子给我下去。妈拉个巴子,谁敢再闹,军棍伺候!” 第四十八章 深山虎影 四 骂毕,扔下目瞪口呆的一大片人,转身就走。 一场闹饷风波,倒是就此烟消云散。 可毕竟军饷不能老欠着,张宗昌为此实在没有办法,就决定扩大鸦片的种植,要部队轮流进山挖土开荒。 由于各部队的意见实在太大,张宗昌只得对米沙命令。 “从明天起,抽调白俄兵进山开荒。” “是!”米沙毫不犹豫回答。想想,不解的又问:“镇守使,开荒做什么?部队是打仗,不是农民呢。”“种植鸦片哩,卖钱赚军费哩。” 张宗昌倒也回答得干脆。 “将军阁下,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鸦片换来的哩,执行哩!” “是!”,可这次,米沙的回答十分勉强。张宗昌种植鸦片以及欠饷,本是公开的秘密,他没想也不屑于隐瞒或期欺骗,米沙等一帮白俄将领当然也知道。 所以,大家对对张宗昌一直又爱又恨。 爱他对白俄兵视为宝贝,从不欠晌。 恨呢,则是他利用部队去开荒种植鸦片,还公开让士兵沿街叫卖。然而,现在轮到白俄兵进山啦。米沙闷闷不乐的回到指挥部,叫来了三个支队长,安排部队轮流进山开荒事宜。 可是,他遭到了一帮军官的嘲弄和反对。 前帝俄陆军总监拍案而起,愤世嫉俗,直抒胸臆。 “对于这个混帐命令,我们不能答应。帝俄勇士是冲锋陷阵,为国立功的勇敢战士,不是军阀手里开荒的工具。米沙将军阁下,我们要提出严重抗议。” 聂洽耶夫则悲愤得语无伦次。 “今,今天让我们去种植鸦片,明,明天就会要我们沿街叫卖。堂堂正正的帝俄军,军人啊,成何体统?”…… 一片喧嚣中,倒是一支队长金钟仁聪明绝顶。 他最后一个发言。 先是缓慢的扫大家一眼,再低沉的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诸位,这是在中国,不是在俄罗斯,请大家三思!”,一下剥去了一干人装腔作势的伪装,指挥部顿时安静下来。 “将军阁下,让一支队先进山吧,熟悉后,对后面的部队也有所帮助啊。” 米沙感激的看看他。 却意外宣布:“一、三支队正在训练之中,二支队训练完毕,先进山,明天一早出发。”聂洽耶夫涨红了脸,他认为这是米沙在偏坦一、三支队,想提出抗议,可到底忍住了。 军令如山! 第二天一早,二支队五百余人,带着娜佳军医,开进了深山。 这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屋恋叠嶂下,一坡坡肥沃的黑土地,连绵蜿蜒,一直通向天边。 无需多言,这儿的自然条件和各方面,都是十分艰苦的。 宿营后,聂洽耶夫便召集各小队长,划分任务,一番吵闹下来,已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累极了的白俄兵们,一躺下都呼呼蒙头大睡。可聂洽耶夫却在队部帐蓬里,翻来腾去的睡不着。听着外面阵阵野兽的嚎叫,瞅着一空闪闪发光的星星,他恍若又回到了不久前四散流落的日子。 原以为加入了白俄兵团,尽管曾有的帝俄时代的舒适生活不会再来,可总算从流离颠沛中安定下来。 可没想到,又夜宿荒野,与孤寂冷落作伴。 感到无限落幕的聂洽耶夫,居然眼睛泛红,就想哭泣。 没想到这个时候,赤脚抱着被子的娜佳,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瓦佳!”呆头呆脑的看着对方,往日的快乐敏捷,不翼而飞。 聂洽耶夫猛跳起来。 他喜出望外的也看着娜佳:“娜佳,也睡不着吗?” 他完全没注意到娜佳惨白的脸蛋和哆嗦的嘴唇,在微微跳动的火把光下,显得那么的惊慌和无奈,而只是欣喜若狂贪婪的盯住,娜佳仅裹着单内衣裤,性感丰满的胴体。 “娜佳,快到我这儿来。” 他伸出了火热的双手。 确切的说,自看到娜佳的第一眼起,聂洽耶夫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漂亮的女军医。娜佳的微笑和举止,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那么美,那么的柔弱妩媚,那么的令人沉醉。 在这风雨飘摇,鲜血淋漓的日子里,能有娜佳这样的美人儿相伴,简直胜过一切的平安舒适。 环顾四下,骄傲丌立,聂洽耶夫自得的认为,自己就是这白俄兵团中,唯一配得上娜佳的人。简言之,娜佳,就是上帝为了赔偿自己所受的一切苦维,送来的安慰和礼品。 “娜佳,过来吧。你看这安静的夏夜,多美呵! 您听:在平静,凄凉和无边无涯的草原上/神秘地涌流着三注泉/一注是急速而狂烈的青春之泉/它闪着银光,发出喧响,在沸腾和奔流着/” “瓦佳,虎!” “什么?”“虎,我帐蓬里有只老虎。” 奇怪,娜佳没有温柔的扑过来,而是浑身颤抖阒,极度的惊恐:“你明白吗?”“不明白!娜佳,我不明白你在胡说什么?” 聂洽耶夫有些意外,也有些恼怒地望着她。 真是莫明其妙! 娜佳干吗要这样对待我的满腔柔情?难道我表达错了吗?“娜佳,来,快来到我的怀抱中吧。”聂洽耶夫又一次伸出了双手,却被娜佳一把抓住,往外就走。 哎呀,娜佳的手劲可真大。 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手劲儿,而应该是润滑凝脂,柔软无骨。 “哎呀,这是什么?”“虎,大老虎!”,聂洽耶夫再揉揉自己的眼睛,定睛看去,可不,娜佳的单人帐蓬里,横卧着一只斑斓的大老虎。 老虎对二人的出现视若无睹,若无其事, 它甩甩尾巴,舔箧嘴皮儿,舒适的往军用被子上一趴,打了个惬意的滚儿, 然后,一伸虎颈,张开血盆大口“昂昂!”的咆哮一声,一大口腥气迎面扑来,声震群山,山摇地动。 聂洽耶夫突然惊醒过来,拔腿就跑。 一面跑,一面发出噤人的惨叫:“虎啊,我的上帝,有老虎。拿枪,快拿枪!”,娜佳则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尖声叫道:“聂洽耶夫,你个胆小鬼,我要送你上军事法庭。” 第四十九章 用武之地 一 聂洽耶夫这一跑一嚎啕,恰似一桶汽油,倾倒在烧得通红的干锅里,整个营地骤然炸了锅。 一直陶醉在胜利之中,享受着上宾待遇的白俄兵,突然被调到这荒山野岭开荒种植,本来就窝了一肚子鸟气和忐忑不安。 现在再被这一跑一赶一惨叫,早吓得哇哇乱叫,抱头鼠窜。 有的像驼鸟撅着屁股埋着头,划着十字祷告。 有的如独狼红着眼睛夹着尾巴,一头撞在帐蓬上;还有的抱着枪闭着眼睛,砰砰砰的乱发;枪弹又打在乱窜的人身上,哇哇的惨叫和扑通倒地声,更添这恐怖十分…… 这当儿,老虎从娜佳的帐蓬里慢吞吞转了出来,举起前面的单腿,好奇而惊愕的看着,看着。 突然一声咆哮,留下轰隆低沉的虎啸,一纵,隐入了密密山林。 这一场混乱下来,第二支队未开荒先乱套,无端端的死三个重伤十几人。消息传来,直气得米沙连呼“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急和一帮幕僚智囊赶到。 还没跳下战马,就被现场的狼藉和零乱惊呆了。 大家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娜佳又带着几个白俄兵跑来哭诉。前帝俄陆军总监立即建议,把聂洽耶夫扣起来,部队调回修整;至于开荒种植,去他娘的,先不理予了。 可是米沙权衡一番,只同意先把聂洽耶夫扣起,部队原地边整休,边开荒。 当聂洽耶夫被押到米沙面前时,前卫戍团长仿佛还没从惊吓中醒来。 倒霉蛋依然瞪着二只疯狂的眼睛,自言自语:“虎,老虎啊,我的上帝,这太可怕了,这太伤自尊了。”,米沙勃然大怒,狠狠一个耳光抽过去。 “上帝呵,让我惩罚这个怕死鬼吧。瓦佳,我问你,虎,虎在哪儿?” “虎,老虎啊,我的上帝,这太可怕了,这太伤自尊了。”聂洽耶夫踉跄一下,依然呆头呆脑的自言自语。 米沙闭闭眼睛。 上帝啊,这样的人,怎么曾会是前帝俄首都警卫师的团长先生? 是沙皇子陛下瞎了眼,还是上天对俄国的惩罚?唉,有这样的前卫戍团长先生,布尔什维克安能不蜂拥而上,夺取政权? 他瞟瞟一旁的幕僚智囊们。 一帮前高官面红耳赤,不能言语。 而前帝俄副总参谋长,把一方雪白的丝绸手绢,按在自己额头,咕嘟咕噜的:“这是个别人,个案而已,个案而已。” “达沙耶夫!” “是,将军阁下!” 二支队副支队,一位剽悍的前哥萨克骑兵上尉应声出列,直直的看着米沙。“我任命你为第二支队队长,请立即负起责任来。” “是!将军阁下。” “部队边休整边开荒,镇守使的命令必须执行,上帝保佐你,回列。” “是!将军阁下。”新上任第二支队队长腰杆一挺,立正敬礼,然后双手握拳地跑回了队列。 整训完备,米沙命达沙耶夫召集部队,开始了训话。听说部队仍然得呆在这个鬼地方,白俄兵们居然乱嚷嚷起来。 其中几个哥萨克模样的士兵闹腾得最厉害。 他们一面脸红筋涨的嘛嚷,一面跺脚举枪乱摇。 还恶狠狠地瞪着台上的米沙和一帮高官,大有官逼兵反,不得不反之势。米少冷眼瞟去,这几个士兵一脸横肉,身体粗壮,手脚弯曲,一看就是长期骑马打仗的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人(kozacy,ko3akn),俄罗斯和乌克兰民族内部具有独特历史和文化的一个地方性集团。 现多分布在苏联顿河、捷列克河和库班河流域等地。 属欧罗巴人种东欧类型。使用俄罗斯语南部方言,属印欧语系斯拉夫语族。“哥萨克”(kozacy,cossacks)一词源于突厥语,含义是“自由自在的人”或“勇敢的人”。 早期的哥萨克人,主要从事捕鱼和狩猎。 有时因生活所迫,也劫掠来往行商,甚至袭击黑海沿岸的城市和村镇。 通常,他们用鱼类制品、皮货和其他战利品去换取他们生活所必须的粮食、烧酒和武器。从十七世纪后半期起,哥萨克逐渐转为农耕。但其身体内仍然沸腾着英勇无畏的血液,具有难以被征服,好斗凶狠的性格。 哥萨克人,特别是哥萨克骑兵,历来是帝俄军队中最英勇的战士,最为指挥官们倚重和赏识。 米沙也不例外。 白俄兵团一成立,他就让手下报查,部队里有多少哥萨克人?结果却很让他感到遗憾,一千五百人的白俄兵团里,只有几十百把个哥萨克人。 而真正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又上过战场浴血奋战的,更是只有三十几人。 米沙就毫不犹豫的把这三十几个哥萨克,全部收编为自己的卫队,其余的打散混编进各支队。 现在,这几个二支队的哥萨克兵,气势汹汹,摇唇鼓舌,让米沙动了杀机。新近成立的白俄兵力,虽然初战告捷,可那不过是牛刀杀鸡而已。 白俄兵团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硬仗恶仗。 而且,白俄兵们来自各个部队,相互不买账不服气的事情,时有发生。 虽然白俄兵团需要哥萨克战士,可这种骄横无人和刚愎自用,却是破坏部队团结和战斗力的定时炸弹,迟早会给部队带来可怕的损失。 然而,米沙却没立即行动。 而是静静的站着,任由几人叫骂煽动。 前帝俄炮兵司令当然明折,统率这只由败兵组成的兵团,得皮鞭加面包宽严相济双管齐下。现在,面包有了,败兵们吃饱喝足穿暖了,剩下的,嘿嘿! 不过,最高境界的“严”,在于皮鞭不由自己举起,得爱兵如子和顺势而为。 瞧那个动辄暴跳如雷,粗鄙野蛮的镇守使张宗昌吧,能真正得到部下的拥戴?哄鬼呢,上帝才知道? 果然,一个人影纵出了队列。 第五十章 用武之地 二 只见他身子一晃,啪啪啪啪!一串大耳光抽过去,伴着严厉的命令:“卫兵,给我全部捆起来!”是新上任的支队长达沙耶夫。 五个哥萨克当即被紧巴巴的捆起,推到一边的草地上。 达沙耶夫整整自己军装,双手握拳,朝米沙跑来:“将军阁下,请示如何处理?” 米沙和众高官相视一眼,然后问:“你看呢?”“按照军纪,各打五十军棍,扣饷三月,以示警告。”达沙耶夫毫不犹豫的回答。 可是紧跟着将军阁下的命令,却让他大吃一惊。 “上尉,全部枪毙!执行吧。” “这?”“嗯,有困难吗?”“是!将军阁下,全部枪毙。”达沙耶夫身子一抖,立正敬礼,然后大声命令:“卫兵,全部枪毙,执行命令!” 不待整个部队和被抓的几个哥萨克回过神,三个卫兵拔出手枪。 砰砰砰砰!砰! 五颗人头炸开,脑浆与鲜血迸溅,转眼间行刑完毕。一边被拘押着的聂洽耶夫,吓得扑咚一声跪下,连连嗑头:“看在上帝份上,将军阁下,饶命啊,饶命啊。” 娜佳也冲出了队列。 一直冲到了米沙面前,高喊着:“将军阁下,将军阁下!” 米沙严厉的瞪起眼睛:“娜佳军医,回列!”,娜佳漂亮的脸蛋上挂满惧怕,乖乖的重新入列。事实上,米沙也没打算把聂洽耶夫处死。 这个前诗人的后代,给他的印象和感概实在太深。 本该坐在藤萝缠绕,蜂飞蝶舞花园凉亭上,谈诗吟歌,风花雪月的聂洽耶夫,却阴错阳差的选择了从军。 这种浮华家族的执跨子弟,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迷途和悲剧。人性与兽性的对抗,幻想和现实的扭曲,让他活着,也许教育意义更大。 只是,部队再不能由他这样的人率领。 米沙瞟瞟前帝俄陆军总监。 枯瘦如柴的米泺夫就上前一步:“将军阁下,我以为聂洽耶夫撤职查办,戴罪立功,以观后效,更有利于士兵和军官的陆续归来。” 米沙欣然点头。 一场人为的危机,就此化解。烟消云散,不提。 米沙回到指挥部不久,就接到了张宗昌的命令:“速来大本营商议军机。”,米沙感到有些唐突和滑稽,一向称自己为“本镇守使”或“师部”的张宗昌,现在毫无顾虑的改称为“大本营”,可见其拥兵自重的骄狂和得意。 不过,作为其部下的米沙,倒是十分欣赏他这种敢说敢为的性格。 米沙十分清楚,张宗昌的势力越大,白俄兵团就越保险,自己则越来越无顾之忧。 对时下中国各路军阀的争斗,米沙心中并不清楚;可作为军人兼政客,米沙明白,白俄兵团借助此人腾起,成为一支任何人都可倚重的武装势力,择高枝而栖,选良禽而食,是早晚必定要发生的事。 所以,暂栖于这个绥东镇守使的羽翼下,只是一种生存策略而已。 因为,在中国的土地上,自己根本不算强大也无法强大。 只能窥视方向,灵活机动,不断选择,以保证自己不再惶恐不安,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有奶就是娘,这个道理,嘿嘿,正确而深刻着呢。 张宗昌的大本营,其实也就在城市的西边,距离米沙也就二三千米远。 如果骑马,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而其他的部队,则全部驻在城外,要赶到所谓的大本营,最快也得大半天。米沙和白俄兵团的一帮幕僚,由此而感到发自心底的高兴。 距离的远近,充分说明了张宗昌对自己的态度。 作为丧家之犬的白俄兵们,在异国他乡,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骄傲的事呢? 张宗昌见米沙来了,点点头:“俺都知道哩,做得好!可要依了本镇守使的脾气,非得再多枪毙几十个狗娘养的。妈拉个巴子,敢反哩?得全部枪毙。” 米沙瞟瞟椅上,坐着一个陌生而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只是笑笑,立正站着。 “坐下坐下,事情起了变化,要打仗哩。” 张宗昌大咧咧的指指椅子:“先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孙文的代表,前来商议军机大事哩,所以把你叫来,坐下,站着俺老张看不顺眼哩。” 米沙这才慢慢坐下,面向张宗昌,眼角的余光却瞟着中年人。 一面在心里咕嘟:孙文的代表,孙文是谁?从没听说过呢;是又一个手握重兵的军阀,还是狡赖多变的政客? 但是,前帝俄炮兵司令清楚,在权力需要的驱动下,各路好汉纵横捭阖,尔虞我诈,相互联手又相互拆台,今天的朋友,明天的死敌,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自己当年就在这方面玩过不少,饱尝甜头,当然,也饱尝苦涩。 中年人呢,也静静的瞟着米沙,二道目光一碰,米沙发现对方的眼睛里,竟然泛着轻蔑与嘲弄。 “镇守使,这就是你手下赫赫有名的白俄兵团将军?”中年人居然打破沉闷,率先发问:“那个叫米沙的前帝俄炮兵司令?” “就是哩就是哩,将军不错,治兵有方,孙代表可知道一只虎哩?” 米沙暗叹一声,本想竭力避开的事儿,这个草包镇守使却偏偏提起。 果然,孙代表淡笑一声:“千人对三百,正规军对土匪,嗬嗬,挺幽默的呢。” 米沙感到耳朵有些滚。看来,这个代表和他背后的那个孙文,一定不是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等闲之辈,才敢于对这场力量悬殊的所谓战斗,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中国今日之祸端,不在于土匪,而在于各路军阀拥兵自重,置我民族利益不顾,连年混战,,致使国民生灵涂炭,陷入水深火热;中华陷入贫穷落后,任由外人欺侮掠夺之惨境。” 孙代表话锋一转,义正词严,侃侃而谈。 “贵镇守使立志为民请命,商议抱团讨伐,正该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与我党紧密团结,同舟共济,同仇敌忾,为扫除新旧军阀而努力奋斗。” “是的是的哩,俺老张也是这样想的哩。” 张宗昌显得有些狼狈和紧张。 他瞟瞟米沙,陪着笑,连连拱手抱拳:“奉天张大帅己指令本镇守使与贵代表商谈,所以,请贵代表放心,俺老张的好钢,一定会全部使在刀刃上。” 他又瞟瞟米沙。 接着说:“我的白俄兵团早己严阵以待,吴佩孚他妈拉个巴子敢动,老子,不本镇守使就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说完,砰的使力捶捶桌子。 听了张宗昌的表态,孙代表赞许的笑笑。 第五十一章 用武之地 三 然后直直的看着他:“听其言,观其行,看其路,镇守使能这样,自然是全国同胞和我中华的幸甚。我先代表中山先生感谢你了。” 说罢站起来,微微朝张宗昌一鞠躬。 慌得张宗昌也站起,狠狠一还鞠。 却不想动作过大,用力过猛,整个身子朝前一倾,差点儿跌倒。幸亏米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免了当场出丑。 送走孙代表后,米沙忍不住问:“镇守使,这个孙代表是什么人,孙文又是谁?” 张宗昌一屁股坐下,抓起茶杯。 小扒子立刻进来替他重新灌满开水,却对米沙这视若无睹,拎着水壶扬长而去。米少此时却正口渴,无奈只得抓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因为水少,茶叶滑进了他嘴巴。 一阵苦涩,米沙顾不得尊严,张开嘴巴,伸手去抓。 说实话,他从不喜欢这中国茶,总觉得中国茶苦涩涩的,远不如俄国奶茶好喝。 前些年在冬宫,达官贵人们有时人手一杯中国茶,时不时端起呷呷,再作很愉悦状吞下喉咙。可他嗤之以鼻,暗地里嘲笑这帮戴假发,脑满肠肥的家伙,附庸风雅,故作斯文。 一直端坐一旁的六姨太,这时站起出去拎进水壶,替他灌满水。 然后玉手一伸,莺声燕语:“请,将军阁下!” 米沙感激的朝六姨太笑笑,他忽然有些嫉妒,这个粗鄙丑陋的张宗昌,竟然有着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夫人,真是令人愤世嫉俗啊! 放下茶杯,摸一下自己的脑顶,张宗昌开腔了。 “是孙文的代表哩! 孙文是南方的革命党,闹共产共妻的。妈拉个巴子,要是以前,老子一枪一个,全都枪毙哩。可现在,张大帅要让俺与他们谈判凑桌,谈就谈哩,打跑了吴佩孚再看哩,” “噢,我上帝,我上帝!” 这时的米沙脑子一亮,忍不住惊叫起来。 “这是中国的布尔什难克,恐怖的红色份子啊,杀人越货,无宗无祖,破坏一切,镇守使怎么能与他们谈判凑桌?” 前帝俄炮兵司令猛然间记起了,以前是听沙皇陛下说过。 在中国,有一个叫孙文的革命党,与俄国的列宁一样,是一个崇尚暴力,欺主灭宗,大逆不道的红色暴徒。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与他的所谓代表碰了面,而且还遭到了莫大的侮辱。米沙气愤的瞪起了眼睛:“我一见到革命党就想拔刀。” 六姨太眨眨可爱的圆眼睛,似懂非懂。 “将军阁下,拔刀作什么,比武啊?” 米沙冷冷一笑:“砍革命党的头啊!砍完了,世界也就太平了。噢对了,镇守使,最后那个中山先生又是谁,也是革命党吗?” 张宗昌就神气活现的挺挺腰杆,抖抖肩膀。 “老六,替俺捏捏。 妈拉个巴子,一进夏天,俺的肩膀就酸痛。告诉将军阁下你哩,中山就是孙文,孙文就叫中山,他的名字就叫孙文中山。哎,不过,难说哩。” 说到这儿,张宗昌皱起了眉头。 “张大帅和我,原来都是杀革命党的。 俺就曾亲自审问过,妈拉个巴子,顽固不化,不怕死哩,还反敢质问开导老子。对不起,俺老张一个个的砍头哩。莫说,那些家伙面不改色,还呼口号哩。这帮家伙,要是能为我所用哩?唉!” 综宗昌居然摇头,叹气。 然后,鼓着眼睛盯着墙头:“那就杀哩,杀!总有一天会杀绝哩。” 听到这儿,六姨太提示:“现在变了,要谈判凑桌了。”,张宗昌就点点头:“是变哩,是要谈判凑桌哩。所以,今天把将军阁下请来,准备好,要打仗了哩。” 他舔舔自己的厚嘴皮儿,意味深长的看着米沙。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回可是真刀真枪的干,谁草鸡,莫怪本镇守使无情。”, ,米沙严肃的点头:“镇守使放心,您指哪我就打到那,可有一件事得先帮我们解决才行。”,张宗昌就对六姨太一嗤嘴巴:“老六,乍,俺老张想对了哩?” 六姨太就对米沙笑笑。 “早给将军阁下准备好了,伏特加管饱,开枪开炮归你。俺们两不相欠。” 米沙惊奇的眨眨眼睛:“好啊,即然镇守使替我们想得如此周到,我看我就静候命令开拔了。”“是这个理儿,将军阁下,回去抓紧部队的整训,再不能出那个叫聂洽,洽什么的,” 张宗昌吊起眼梢,瞅着米沙。 “洽什么软蛋,听说给一只老虎吓傻了哩?” “聂洽耶夫,我己把他撤职查办,扣了起来。”“赏他一颗花生米得哩,我花钱可不是养软蛋哩。接替他的是谁呀?”“达沙耶夫,哥萨克骑兵上尉。” 张宗昌不吭声了。 想想,又问:“你上次从一只虎巢里救出的那几个人,怎么样哩?” “出出主意是不错的,都是我的幕僚智囊。”米沙说:“这些人的作用,远比一般士兵大,军中不可缺呢。” 听到这儿,六姨太笑着插上一句。 “不就像镇守使的参谋人员吗?不管打仗,管出主意。” 米沙点头,见张宗昌愁眉苦脸,心事重重,有些感到意外。要说镇守使现在兵多枪多,士气旺盛,又要打仗了,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忧心忡忡了呢? “镇守使,您看如果没事儿,” 张宗昌朝他摇摇手。 “再坐坐,再坐坐哩。你那第二支队要抓紧开荒种植,人手不够,再把一三支队都拖上去哩,那一片山地都给俺播下黑子,几场雨一淋一开花,都是钱哩。” 第五十二章 用武之地 四 米沙没说话。 都拖上去,不训练怎么行?军队毕竟是打仗的。 张宗昌东拉西扯的胡聊了好一会儿,才放米沙离开。米沙没猜错,张宗昌真是有心事儿。原来,张宗昌为军费种植鸦片的消息,被张作張作霖知道了。 张大帅便派人前来查看。 不想大元帅府有人把这事儿,暗地捅给了张宗昌,张宗昌便派人在路上将来人杀掉了。 張作霖见派出去的人久久没有消息,便打电话来查问。心怀鬼胎的张宗昌支吾其词,东北王起了怀疑。紧跟着又派人前来查核,终于给逮了个人赃俱获。 回去一秉报,張作霖大怒。 平生最讨厌鸦片的的他,便欲将张宗昌的部队解除武装后遣散。 并对张宗昌竟然敢把自己派出的人暗杀,连连冷笑,打算解散其部队后对他进行制裁。要讲,东北王还是张宗昌最大的的恩人。 张宗昌以前依附北洋政府直系馮國璋,混到一個新編第六混成旅旅長,後又升師長。 民國十七(一九二八)年出兵湖南援湘之役,卻壞了事。 退守江西,結果被江西督軍陳光遠乘危包圍,部隊被繳械,士兵則遣散或改編。張宗昌秘密出走,再投直系曹錕,不被收容。他出关轉向張作霖,傾吐投效之意。 关外王收留了他,卻不重用。 第一次直奉戰爭時,張宗昌爭取機會,平定高士賓在吉林之亂,張作霖委他任師長,兼綏東鎮守使。可以这样说,没有張作霖的收留提携,便没是以后的张宗昌。 可是,张宗昌竟然敢对自己的恩人欺欺哄哄,暗下杀手,这不能不使东北王起了杀机。 此时的张宗昌,羽翼还不丰满,消息传来,一时急得提心吊胆,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尽管二张相互依相互捣鬼,張作霖现在却离不开张宗昌。第一次直奉战争结束后,直系军阀控制了北京政权。 直系积极推行其企图以武力统一中国的政策。 并通过贿选,使曹锟当上大总统。 此时的奉系军阀,也在尽力扩军备战,准备再次与直系争夺中央政权。在政治上为了对抗武力统一政策,段祺瑞,张作霖,孙中山建立了三角同盟。 在这个三角联盟中,作为奉系的马前卒张宗昌,秉承东北王的旨意,正和革命党孙文打得火热,張作霖哪离得开这条忠实鹰犬呢? 所谓起了杀机,不过是“妈拉个巴子,敢杀大帅府的人?老小子长了反骨,这还了得哩。”一种秋后算帐的打算。 可就这样,已经足以让张宗昌背心流汗,心惊胆战的了,暂且按下不提。 米沙回了指挥部,立即召开各个支队的指挥官开会,作了相应布置。 会后,还派人专程进山,给二支队的达沙耶夫传达。米沙却没想到,此时的达沙耶夫却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白俄兵历来酗酒,驻防在城里,又月月瓴双晌,驻地的伏特加和中国的高度烧酒,让这一帮子亡国奴尽兴沉醉。 可现在到了深山老林,哪来的酒喝? 没多久,白俄兵们就哇哇直叫,受不了啦。 受不了的白俄兵,居然开始生病。不是装假,而是真的病倒了。深山里的荒凉和瘴气,又让其病上加重,一个个东倒西歪跑的躺倒,咕嘟哇拉的又哭又叫,传染越来越多的其他人。 一时,五百多个凶悍的白俄兵,竟然躺倒了一大片。 突然的变故,让刚接手的达沙耶夫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只是苦了娜佳,带着匆忙刚培训的士兵助手,,疲于奔命,累得死去活来。可问题又出现了,娜佳准备的药品,居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白俄兵们一个个鬼哭狼嚎,开始出现了明显的烦躁和幻觉。 其实,达沙耶夫和娜佳都明白,这些白俄兵主要是没了伏持加和讨厌开荒的严重心理和生理反映。 商议之下,只得一面派人回城向米沙秉报,一面加以药物治疗和好言好语引导。谁知回城秉报的人还没回来,又出了事儿。 前面谈过,哥萨克是白俄兵中,最凶悍且嗜酒如命的士兵。 可这次,即便是哥萨克兵也没逃脱心理和生理的惩罚。 二个胡须蔽脸的哥萨克,病得发高烧,说胡话,浑身抽搐,眼看不得活了。出于医生的职责,娜佳带着助手守在二人面前,尽最大努力的医治抢救。 好不容易把二人抢救过来,娜佳却累得浑身瘫软,靠着树干就睡了过去。 可没想到被抢救过来的二个哥萨克,竟然双双起了歹心。 二人扑过来,把娜佳压住就撕衣服。惊醒过来的娜佳拼命挣扎,惊动了助手。助手上前呵欠制止,欲火攻心的哥萨克反倒抡枪就打,当场就打死一个。 达沙耶夫闻讯赶到。 制止住哥萨克的暴行。 可是,或许是出于部队指挥官,一向喜欢英勇善战的部下所故,达沙耶夫只是命令把二人抓起来,让娜佳再去为二人医治。 娜佳当然拒绝。 下不了台的达沙耶夫恼羞成怒,拍桌大骂。 “你是军医,不医治病人还要你作什么?”,娜佳哭着解释,达沙陬夫却更加愤怒:“他们要你,是你的运气。女人为勇敢的战士奉献肉体,是军队打胜仗的保证。” 接着,居然命令士兵,把娜佳强行推进了哥萨克的帐蓬。 当米沙赶到时,暴行才结束。 听着娜佳的痛哭,米沙回头看看一帮幕僚。大家都冷着脸,不以为然。前帝俄陆军总监,就淡漠地仔仔细细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玩儿。 “让哥萨克给道个歉吧,要打仗啦。” 前帝俄副总长垂着眼皮儿,玩弄着自手指上的银婚纪念戒子。 “今天天气很好呵,将军阁下,等会儿我们陪您打打猎怎么样?”,事实上,米沙也不以然。作为军队,一个女人是不能与二个英勇善战的哥萨克战士划等号的。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愤怒的,娜佳是俄罗斯人。 眼下,白俄兵团正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 所有的白俄战士不管男女老少,都应该为此精诚团结,共同奋勇战斗。可是,这二个家伙却破坏了这种团结;况且,一个帝俄军人,必须保持严肃的军纪,服从指挥官命令。 如果这点作不到,军队便不成其为军队了。 所以,米沙对达沙耶夫说:“要正确爱护部下,更要严肃军纪。如果部下不服从上司的命令,就是这个指挥官的失职,明白吗?” 达沙耶夫心领神会,自请惩罚。 于是,米沙下令:“二个哥克萨禁闭一周,你自己闭门思过,对娜佳赔礼道歉进行安抚;要打仗啦,抓紧部队训练。” 接着,嘎然而止! 可停停,想想,只得下达命令:“部队原地不动,待我秉报镇守使后再说。”“是!”达沙耶夫一跺脚,立正敬礼,高兴而去。 米沙再唤来娜佳,好言好语的安抚一通。 并给了女军医一笔相当的补贴金,总算让娜佳安静下来,委委屈屈的回了自己帐蓬。 处理完这事儿,米沙慢慢回头,瞟到一帮幕僚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将军阁下,指挥有度,调济有方,快刀斩乱麻,白俄兵团有您领导,必然前程似锦,天宽地辽。” “过奖了!天高云淡,群雄逐鹿。” 他笑笑,转向前副总长。 “久闻副总长枪法刀技一流,米沙早想请教了。”“是么?哈哈哈,在将军阁下您面前,我不敢卖弄呵。”“请!”米沙谦薛地向连绵的山岭一指。 “好山好水。好马好枪,正好纵横驰骋,一抒胸意。我敢保证,总有一天,这儿会归于帝俄版图,任由俄罗斯勇士纵横捭阖,完成彼得大帝未了的心愿。” “将军阁下,您不仅是军事家,更是诗人呵!”一片惊叹,伴着如掌声响起,在中俄边境的崇山峻岭,野狼一般窜过。 第五十三章 初露狰狞 一 1924年9月,直系江苏军阀齐燮元与皖系浙江军阀卢永祥,爆发了江浙战争。 9月3日,张作霖通电谴责贿选总统曹锟。 吴佩孚攻浙,并以援助卢永祥为名,组织“镇威军”,自任总司令。这边,张作霖将奉军编为6个军;总兵力约15万人,于9月15日分路向榆关(即山海关)、赤峰、承德方向进发。 由此,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 当张作霖的大军向山海关进发时,同时把电话打给了张宗昌,命令他马上作好准备参战。 张宗昌接到张作霖的命令后,喜形于色,狠狠一拍桌子:“妈拉个巴子,到底打起来了,老子就盼着这一天哩。” 一扭头,吩咐六姨太:“马上通知开会。” 六姨太就站起来,笑盈盈的出门。 和张宗昌一样,一直担心被张作霖解散部队的六姨太,现在彻底放心了。战事一起,正是用兵之时,悬在二人头上的刀剑,不请自消。 啊哈,就等着打仗发财扩地盘吧。 张宗昌接着高喊:“来人!” 卫士长应声而立:“镇守使。”“纸笔伺候。”张宗昌双手一反背,作沉吟状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是!”小扒子高兴而响亮的立正敬礼,转身跑出。 熟悉主子习惯的卫士长知道,张宗昌要写诗啦。 待主子诗性大发,一挥而就,紧跟着的,就是对自己亲兵卫队的赏赐。 张宗昌出手大方,早已深得卫士亲兵的欢心。身为卫士长的小扒子和一班兄弟,为此敛财丰厚,个个非同一般。 张宗晶对自己的亲兵卫士,不但出手大方,赏赐也五花八门。 和带兵处理政事一样,由着他当时的性子来。 有时赏现金,有时赏田契,有时赏女人。次次替他记录润色的参谋副官,就这样得到了三房太太。可是在他欲得第四房时,出了点小问题。 世人皆知,张宗昌是有名的“三不知将军”。 三不知将军只顾拼命发展自己势力,扩军招兵,却从不过问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兵士? 这已是他的一种习惯成自然,所以,在他眼里所有的副官,都是同一个参谋人员。我们自然也不知道,这位替张宗昌诗坛留名的副官是谁? 反正,统称参谋副官罢了。 据说,这位副官略通文墨,看到张宗昌的大作实在太粗鄙,便忍不住替他修饰润]色。 后来这事儿让张宗昌发现了,大发脾气,义愤填膺:“妈拉个巴子,本镇守使的诗作可都是俺心里话,你竟敢擅自修改,你知道俺心里想的是什么哩?” 副官三魂吓掉二魂,,跪倒在地,如鸡啄米。 “镇守使,俺不知道。俺乍知道你老想的是什么哩?俺就知道,俺再也不敢了哩。” 就这么着,副官不但眼睁睁的,把自己唾手可得的第四房姨太太给浪费掉了,而且还差点让自个儿的脑袋瓜子搬了家。 自此,老老实实的记录腾写,不敢乱动一文一字。 这才让我们今天,有幸欣赏到张宗昌的大作。 片刻,小扒子带着夹着纸笔的参谋副官进了门。打完开会电话的六姨太,也刚好微微娇喘着坐下。张宗昌见此,便撸撸自个儿衣袖,在屋子里兜开了圈子。 现存的正史和野史,都着重于张宗昌的骄奢淫逸和五毒俱全云云。 其实除了那些,张宗昌在教育上也留下了几许名声。 成立山东大学,刻印十三经和祭孔等,加上他自己虽然滑天下之大稽,却是身体力行的诗歌创作,抑或是年少时的贫困生涯给其刺激太深。 也抑或是得道升天后一种不可抑止的宣泄。 更抑或是其野心和愚蠢的疯狂直白。 但不管怎样,张宗昌一生写诗不少,其所谓的诗作与他政绩和逸事一样,已成为民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一段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百姓逸事。 因为马上可以借打仗,敛财扩大势力和地盘,且消去了被张作霖解散自己部队的威胁,所以,此时的张宗昌神清气爽,文思泉涌。 但见他撬着屁股,迈着非八字,也非正步的颠颠步,转了好几个大圈子。 然后站在屋子中间,开始了咕嘟咕噜。 “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副官一笔不苟的记下,配上题目:《笑刘邦》。 “忽见天上一火链,好象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题目《天上闪电》 “趵突泉,泉趵突。三个眼子一般粗,三股水,光咕嘟,咕嘟咕嘟光咕嘟。”,题目:《游趵突泉》。 “要问女人有几何,俺也不知多少个。昨天一孩喊俺爹,不知他娘是哪个?”,题目:《无题》;“玉皇爷爷也姓张,为啥为难俺张宗昌?三天之内不下雨,先扒龙皇庙,再用大炮轰你娘。”,题目:《求雨》…… 一口气咕嘟了五首诗,张宗昌有些累了。 第五十四章 初露狰狞 二 便停止了转悠,左右手一伸,小扒子掏出手枪放在他右手,六姨太端杯茶放在他左手。 吱溜,儿!张宗昌先喝一大口茶水,咕嘟咕噜,用力在自己嘴巴里涮涮,然后响亮的吞下喉咙;再右手一举,举起手枪点着副官的脑袋瓜子:“都记下了哩?” “记下了哩!” “给俺念念。”黑洞洞的枪口。离副官的脑袋瓜子只有半丝远:“念哩。” 副官毫不理会头上的枪口,神情自若的开口吟诵,摇头晃脑,恍若梦游。 切莫小看了副官的表演,他是从多次血的教训和经验中总结出的。 果然,副官一摇头晃脑,张宗昌更是自鸣得意,踌躇满志:“他妈拉个巴子的,军前写诗,临阵鼓劲,俺老张也会哩。明儿个把它给士兵念念,让大家高兴高兴。 一高兴,俺们就能打胜仗。打了胜仗再写哩,一直写到天下都归了俺老张,古时的刘邦项羽也不过如此哩?” 大家齐声叫好。 副官还轻轻拍起了巴巴掌。 “好!赏!”张宗昌一高兴,手枪朝小扒子抛去,,茶杯飞回了六姨太掌心,右手臂向后一弯,搔着自个儿背心。 “这次随大元帅打仗,各位务必齐心协力哩。 俺占了一卜,此次大元帅吉星高照,非赢不可,俺老张也非赢不可哩。到时,我请各位到北平逛荡。哎听说北平的娘儿们可风骚哩。” 小扒子就心驰神往,呷着自个儿嘴巴巴嗒。 “那敢情好哩,镇守使,这次我啥也不要,就发个北平娘儿们给我算哩。” 副官则讨好般的微笑,看着张宗昌:“师座的创作,越来越精湛丰富了。我查过资料,张大元帅好练兵,曹锟好贿选,吴佩孚好说大话,冯玉祥好反水,革命党的孙大炮好造反,唯有师座勇猛儒雅,远高在他们之上,实为中国古往今来之第一人哩!” 马屁直准儿地拍到了张宗昌的心里。 这厮一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连连大呼。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俺张宗昌的好日子开始了哩。”,下午,张宗昌部下齐齐到会。张宗昌一番吹嘘和布置,不提。 是日,张宗昌率全部人马一万三千之众,沿津浦线南下。 米沙的白俄兵团,作为全军的先锋和张宗昌的拱卫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车轮滚滚,西风凛冽,一列列军车气汹汹的驶过,让米沙和一帮幕僚居然有了当年随沙皇陛下南征北战的兴奋。 此时的白俄兵团,由于散落的白俄兵不断加入,现在已经有浩浩荡荡5000余人。 下编为骑兵,炮兵和步兵部队,成为张宗昌手里一张举足轻重的王牌。 终于,张宗昌抵达了山海关前面的重镇——平泉。对方据关守卫的,是吴佩孚的直军第九师。其时,直军企图从海上登陆葫芦岛,合围奉军, 但由于奉军海军的抵抗,更重要的是英国进行了干预,直军被迫放弃了计划。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了直军丧失了战争主动权,陷入被动。 因此,吴佩孚派了自己的亲信大将,胡将军坐阵指挥。胡将军更是命部下抬了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材,跟随自己一同前往。 意在战死少场,在所不辞。 以此来激发全师官兵的守关勇气。 这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一行行大雁在高空飞翔,发出阵阵欢快的鸣啼。极目远眺,平泉关沿起伏的山势逶迤,东西走向的城墙,像在险峻的山脊上浮动,如一段段久远而失落的古乐。 墙头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林立的枪炮和玄色的军旗,与城墙外山地上一排排身材高大阴沉着脸的白俄兵,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得出,直军都对这支从没看到过的白俄兵,好奇又感到莫名的畏惧。 昨晚的军事会议上,张宗昌决定派出自己的精锐部队白俄兵团打头阵。 自己的部队则紧随其后,以期望一鼓作气,攻下山海关,给直军一个下马威。 米沙又决定把达沙耶夫的第二支队,调为兵团的最前锋,按照前帝俄的用兵习惯,骑兵紧随第二支队之后,炮兵刚摆在全军左侧,备足了炮弹和当时最新式的大炮,为全兵团提供炮火支援。 经过重新编制的第二支队,已有步兵一千余众,且全由达沙耶夫亲自在全军挑选。 米沙的白俄兵们,大多都是前帝俄军队中的老兵油子,临战经验丰富,凶恶且不怕死,俨然形成了白俄兵团中的精锐攻击队。 清晨七点,随着张宗昌一声令下,白俄兵团开始了进攻。 一直警惕地瞅着对方的直军官兵,只听得对方阵中突然一声炮响,便都紧张地蹲在墙头厚实的枪眼后面,抠紧了板机。 而胡将军的大黑漆棺材,也早抬到了平泉关的正门楼上,引人注目的摆放着。 胡将军命随从拎来一把雕花太师椅,往棺材旁一放,自己端端正正的坐了上去。 胡将军的身后,是手拎大张着机头的盒子炮和鬼头刀的卫士排;一杆正中嵌着个“胡”字的玄色军旗,在十月的风中猎猎飘扬。 这边,米沙和一帮幕僚,站在全军正中心指挥。 在白俄兵团的后面,是张宗昌亲率的部队,只待白俄兵一攻破平泉关,便一涌而上。 对方一声炮响后,是震耳耳欲聋的敲鼓声。哒哒哒,哒哒哒!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城墙上的直军士兵,远远瞧见一排排白色的波浪,伴着鼓乐声朝自己面前滚来。 士兵们抠板机的手指,竟不由自主的开始了抖动。 终于近了,可以看清楚进攻者的身影了。 第五十五章 初露狰狞 三 便停止了转悠,左右手一伸,小扒子掏出手枪放在他右手,六姨太端杯茶放在他左手。 吱溜,儿!张宗昌先喝一大口茶水,咕嘟咕噜,用力在自己嘴巴里涮涮,然后响亮的吞下喉咙;再右手一举,举起手枪点着副官的脑袋瓜子:“都记下了哩?” “记下了哩!” “给俺念念。”黑洞洞的枪口。离副官的脑袋瓜子只有半丝远:“念哩。” 副官毫不理会头上的枪口,神情自若的开口吟诵,摇头晃脑,恍若梦游。 切莫小看了副官的表演,他是从多次血的教训和经验中总结出的。 果然,副官一摇头晃脑,张宗昌更是自鸣得意,踌躇满志:“他妈拉个巴子的,军前写诗,临阵鼓劲,俺老张也会哩。明儿个把它给士兵念念,让大家高兴高兴。 一高兴,俺们就能打胜仗。打了胜仗再写哩,一直写到天下都归了俺老张,古时的刘邦项羽也不过如此哩?” 大家齐声叫好。 副官还轻轻拍起了巴巴掌。 “好!赏!”张宗昌一高兴,手枪朝小扒子抛去,,茶杯飞回了六姨太掌心,右手臂向后一弯,搔着自个儿背心。 “这次随大元帅打仗,各位务必齐心协力哩。 俺占了一卜,此次大元帅吉星高照,非赢不可,俺老张也非赢不可哩。到时,我请各位到北平逛荡。哎听说北平的娘儿们可风骚哩。” 小扒子就心驰神往,呷着自个儿嘴巴巴嗒。 “那敢情好哩,镇守使,这次我啥也不要,就发个北平娘儿们给我算哩。” 副官则讨好般的微笑,看着张宗昌:“师座的创作,越来越精湛丰富了。我查过资料,张大元帅好练兵,曹锟好贿选,吴佩孚好说大话,冯玉祥好反水,革命党的孙大炮好造反,唯有师座勇猛儒雅,远高在他们之上,实为中国古往今来之第一人哩!” 马屁直准儿地拍到了张宗昌的心里。 这厮一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连连大呼。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俺张宗昌的好日子开始了哩。”,下午,张宗昌部下齐齐到会。张宗昌一番吹嘘和布置,不提。 是日,张宗昌率全部人马一万三千之众,沿津浦线南下。 米沙的白俄兵团,作为全军的先锋和张宗昌的拱卫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车轮滚滚,西风凛冽,一列列军车气汹汹的驶过,让米沙和一帮幕僚居然有了当年随沙皇陛下南征北战的兴奋。 此时的白俄兵团,由于散落的白俄兵不断加入,现在已经有浩浩荡荡5000余人。 下编为骑兵,炮兵和步兵部队,成为张宗昌手里一张举足轻重的王牌。 终于,张宗昌抵达了山海关前面的重镇——平泉。对方据关守卫的,是吴佩孚的直军第九师。其时,直军企图从海上登陆葫芦岛,合围奉军, 但由于奉军海军的抵抗,更重要的是英国进行了干预,直军被迫放弃了计划。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了直军丧失了战争主动权,陷入被动。 因此,吴佩孚派了自己的亲信大将,胡将军坐阵指挥。胡将军更是命部下抬了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材,跟随自己一同前往。 意在战死少场,在所不辞。 以此来激发全师官兵的守关勇气。 这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一行行大雁在高空飞翔,发出阵阵欢快的鸣啼。极目远眺,平泉关沿起伏的山势逶迤,东西走向的城墙,像在险峻的山脊上浮动,如一段段久远而失落的古乐。 墙头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林立的枪炮和玄色的军旗,与城墙外山地上一排排身材高大阴沉着脸的白俄兵,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得出,直军都对这支从没看到过的白俄兵,好奇又感到莫名的畏惧。 昨晚的军事会议上,张宗昌决定派出自己的精锐部队白俄兵团打头阵。 自己的部队则紧随其后,以期望一鼓作气,攻下山海关,给直军一个下马威。 米沙又决定把达沙耶夫的第二支队,调为兵团的最前锋,按照前帝俄的用兵习惯,骑兵紧随第二支队之后,炮兵刚摆在全军左侧,备足了炮弹和当时最新式的大炮,为全兵团提供炮火支援。 经过重新编制的第二支队,已有步兵一千余众,且全由达沙耶夫亲自在全军挑选。 米沙的白俄兵们,大多都是前帝俄军队中的老兵油子,临战经验丰富,凶恶且不怕死,俨然形成了白俄兵团中的精锐攻击队。 清晨七点,随着张宗昌一声令下,白俄兵团开始了进攻。 一直警惕地瞅着对方的直军官兵,只听得对方阵中突然一声炮响,便都紧张地蹲在墙头厚实的枪眼后面,抠紧了板机。 而胡将军的大黑漆棺材,也早抬到了平泉关的正门楼上,引人注目的摆放着。 胡将军命随从拎来一把雕花太师椅,往棺材旁一放,自己端端正正的坐了上去。 胡将军的身后,是手拎大张着机头的盒子炮和鬼头刀的卫士排;一杆正中嵌着个“胡”字的玄色军旗,在十月的风中猎猎飘扬。 这边,米沙和一帮幕僚,站在全军正中心指挥。 在白俄兵团的后面,是张宗昌亲率的部队,只待白俄兵一攻破平泉关,便一涌而上。 对方一声炮响后,是震耳耳欲聋的敲鼓声。哒哒哒,哒哒哒!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城墙上的直军士兵,远远瞧见一排排白色的波浪,伴着鼓乐声朝自己面前滚来。 士兵们抠板机的手指,竟不由自主的开始了抖动。 终于近了,可以看清楚进攻者的身影了 第五十六章 初露狰狞 四 清一色高大粗壮的身子,蜷曲的淡黄色头发,长长的勾鹰鼻和凶狠狰狞的面目,个个挺举着步枪,迈着正步;步枪上的刺刀闪闪发光,刀尖几乎就抵着前面人的背心,仿佛前者稍稍停顿,刺刀就会无情地戮进他的背脊…… 这当儿,正楼上的胡将军手臂一挥,发出了开火的命令。 “兄弟们,给俺狠狠打。莫看这些老毛子装神弄鬼的,枪炮一响,屁滚尿流。” 刹那间,枪炮轰鸣,直军开火了。正步走在最前面的鼓乐队,瞬时倒下一大片。然而,后面的队列未乱,一排排水波一样滔滔不绝涌来。 与此同时,白俄兵的大炮也开火还击。 炮弹长了眼睛一般,直直正正的落在城墙上。 倒霉的胡将军,在白俄兵的第一轮炮火中就丧了命,其穿着将军服的残肢碎片和被弹片撕成条条的军旗,齐唰唰落满了大黑漆棺材。 可是,直军的九师也并非浪得虚名。 经过胡将军被炸死后短暂的惊慌,很快就恢复凶狠,各自为阵,依据天险居高临下展开了反击。 枪炮声中,白俄兵们纷纷倒下,可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自动补位,依然一波波的涌来。攻到离城墙几十米的地方,达沙耶夫一举军刀,队伍齐齐停下。 白俄兵们或趴,或半蹲或直立,训练有素地自动分成长长的三排。 又一声令下,排子枪便对着墙头上的直军狂风暴雨般扫来。 每排的枪击间歇时间不过几秒,这样,弹雨就一直停着扫在墙头。这种千余枝步枪齐射的威力是,极其是可怕的,远比杂乱无章的单兵或几个人的射击,来得迅雷不及掩耳。 刹那间,直军的火力被压制下去。 被打死的伤的的第九师士兵,尸横遍城,血流成河,一片狼藉,远比在广阔地上的白俄兵的死亡,悚目惊心。 与此同时,直军的大炮,在白俄兵炮兵准确而猛烈的轰击下,,几乎被全部打哑。 只剩下少数几门炮,还在拼死还击。 然而,直军并有屈服,负伤和活着的士兵,仍在拼命射击,白俄兵也跟着一个个的倒下。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冲杀着,双方的尸堆也越来越高。 到了傍晚时分,损失惊人的直军第九师,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 预备队孤注一掷,城门大开,和着不多的骑兵部队,蜂拥而出,一齐朝白俄兵们扑来。 而这时的米沙,也换下了损失惨重的达沙耶夫,投入了金钟仁的第一支队。在金钟仁的命令下,一支队列队分开,排子枪震响,尽管在对方拼命的冲击下,却很快稳住了阵脚。 双方的炮击,都自动停止了。 直军的炮兵已经全部阵亡,白俄的炮兵,则是因为二军交集在一起,怕伤到自己人而自动停息。 这时,一声凄厉的军号声响起,金钟仁闻声迅速挥起军刀,下达命令。随着支队长的命令,白俄兵的队伍从中突然断开,就像一条长蛇,被截成了二节,分别向左右迅速收缩逃窜。 于是,战马奔腾,军刀闪亮,白俄的哥萨克骑兵,开始了冲锋。 剽悍的哥萨克骑兵,是一个中世纪的传说。 这些自幼生长在俄罗斯顿河流域的幼儿学们,一生与马匹和格杀为生,炼就了嗜血成性的凶狠性格。其驾驭战马的本领,远远胜过驾驭自己的大脑。 此时,千余匹战马在山海关外的空地上,纵横驰骋,铁蹄疾风。 声震大地,惊心动魄。 很快,直军可怜的骑兵部队灰飞烟灭,尽遭杀戮。而出城反击的预备队,立即陷入了哥萨克骑兵的铁桶包围圈。 和张宗昌的部队一样,吴佩孚的部队也是人手一枝枪,一把鬼头大刀。 中国北方,莽原叠嶂,雄故沉钝,历来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民风强悍,善武顽强。 因此,部队善使大刀,刀法纯熟,枪法精准,蔚为大观。以致于在后来壮烈的抗战中,各部队的鬼头大刀抡得呼呼生威,直杀得日本小鬼子哭爹喊娘,换头鼠窜,此是后话,暂不提。 但是现在,吴佩孚第九师的鬼头大刀,却演释了民国步兵抡大刀与哥萨克骑兵格杀,最悲惨的一幕。 不,这不能算是格杀,只能称作是单方面的血腥屠杀。 在哥萨克的战马和军刀面前,抡着鬼头大刀徒步的士兵,简直如踉跄学步的幼儿,遍地打转,怒火中烧,拼死挣扎,却始终碰不到对方一丝一毫。 但哥萨克骑兵呢,则靠着烂熟的骑技,东倒西歪的骑在马背上,戏谑着,欢笑着,咕嘟着。 时而纵马跑来去,用刀背敲击对方。 时而又倒挂在马肚上,朝对方狠狠吐一泡唾沫;时而又笔直的站在马鞍上,瞅个冷空子向对方抬脚猛踢…… 到最后,冲出城的直军第九师预备队五百余人,全被白俄的哥萨克骑兵尽情欺侮后,削去脑袋或从身体中间,被生生劈成了二半。 剩下被生擒的的几十个败兵,被白俄兵们先割去鼻子,再挖去眼睛,又掏出心肝,最后再补上一枪! 至此,张宗昌靠着白俄兵的凶悍卖命,旗开得胜,攻陷了山海关前的重镇屏障平泉关。 这一仗,真正打出了白俄兵的恶名。直军第九师一万余人全军覆灭,米沙的白俄兵也死伤达七百余人,仅是达沙耶夫的第二支队,就战死三百多人。 平泉关即破,张宗昌就直扑下一个目标:冷口。 又是一场恶仗,又是米沙的白俄兵打前阵。 由于其在平泉关的凶残早已传开,张宗昌未到,守军即先慌乱,在吴佩孚军法队的枪口和大刀督战下,才勉强稳住阵脚。 冷口一战,更显白俄兵亡国奴和雇佣军自卑和暴虐的双重性格。 在米沙的默许下,好饮的白俄兵一手提白兰地酒瓶,一手提上了刺刀的步枪,一边狂饮,一边冲杀,赤膊上阵,其凶如兽。 直军一见大个子洋兵,先自怯战,乱纷纷败下阵来。 一部分直军被俘。照例被凶残成性的白俄兵,和对待山海关被俘直军一样,割鼻,挖眼,掏心肝,最后再补上一枪! 张宗昌占领冷口后,一鼓作气,依然用白俄兵打前阵,突破直軍沿長城各關口防線,進兵濼縣,切斷直軍後路。 1924年10月28日,张宗昌率部由平泉、冷口入关,攻占滦州,截断了榆关直军的退路和榆关,天津之间的交通线,直军纷纷溃退。 31日,奉军占领了山海关和秦皇岛,缴获直军的枪支达3万余件。 直军主力丧失殆尽。败局已定。 第五十七章 初露狰狞 五 施村直军韩师长,曾是吴佩孚贴身卫士,在火线上背过吴佩孚。 这也和小扒子之张宗昌,与主人有着生死相关的联系,因此,倍受主人的恩宠和信任。 平泉关,冷口一战,素来以“狗肉将军”“三不知将军”“混世魔王”等绰号于世的张宗昌,靠着凶悍的白俄兵团,第一次打出了威风. 这让正在交战的直奉双方主帅,都大吃了一惊。 吴佩孚听到这个消息,一时还不敢相信. “张宗昌,就是那个‘狗肉’吗?”,幕僚们也疑惑的眨着眼睛,相互瞅瞅,其中一个小心答道:“好像就是那个狗肉,怎么狗肉也会发威?” 吴佩孚瞅他一眼:“好像是?马上查清楚,到底是不是?” 结果,很快就查清楚了. 攻陷平泉关,冷口的,就是张宗昌手下的白俄兵团。吴佩孚,这个以清未秀才身份从军的民国枭雄,素来刚愎自用,自视甚高. 他却有一个其他军阀没有的特点,就是一旦认了真,必认真对待,慎重行事。 现在他冷笑笑,悠闲的坐在大帅椅上,一手执扇轻轻摇动,仿若老僧入定,在悟千年之道。 未了,慢悠悠的说:“平泉州冷口即失,施村万万不可再丢。这样吧,让小韩子去试试。一将功成万骨枯,唯有青史留其名。在我身边呆久了,不好呢。” 你听,试试? 一个如此重要的人事命令,就以这种不经意式的口吻定了下来。 吴佩孚特有的那份潇洒和自负,挥舞得轻轻盈盈,让人咋舌。不过,这个小韩子也并非无名之辈。 1874年4月22日(清同治十三年),吴佩孚出生于山东省登州府的商人家庭,秀才出身。 1898年投笔从戎,投效天津淮军聂士成部队,入北洋武备学堂开平班学习步兵科。 1902年入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习测绘科。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吴化装成小贩前往“观摩”,被曹锟赏识。1906年任北洋陆军第三镇曹锟部炮兵第三标第一营管带。 1916年,随曹锟入川与西南护国军作战,升任旅长。 1917年7月,任讨逆军西路先锋[1],参加讨伐张勋复辟。 1918年护法战争时,任北军第三师师长,随曹锟入湖南作战,攻岳州,陷长沙,占领衡阳。之所以在此嵌入吴佩孚一点生平,其目的全在最后的“攻岳州,陷长沙,占领衡阳。” 这三战虽是吴佩孚指挥,最前线冲锋陷阵的敢死队队长,却是这个小韩子。 三战胜出,奠定吴佩孚后来在直系中的领袖地位,也奠定了小韩子在吴大帅心中的位子。 所以,吴佩孚敢于谈笑间做出这个重要的人事决定,实在是与小韩子的赫赫战功有直接联系。除了特有寓意的典故和传说,世上大概还没有那个统帅,乐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押在尸位素餐,不学无术的部下身上。 后来的施村之战,也证明了小韩子并非浪得虚名。 据说,奉军主帅张作霖听说了平泉关和冷口之战,惊奇的对其长子张学良问道:“学良,你相信哩,张宗昌竟会如此厉害?吩咐下去查查,是不是其中有诈哩?” 学良答:“不用,我己查了,是张宗昌手下的白俄兵打的。” 张作霖更惊奇了。 “老毛子?张宗昌给俺秉报时,俺还劝过他算啦。老毛子一向狡诈凶悍,反复无常,野心不小,和日本小鬼一样惦念俺东北哩。没想到他真干了起来,还打得不错哩?” 对此,张学良也老实评价:“是打得不错!不过,张宗昌此人太烂,用一时,不能用一世,父亲要三思。” “好!俺心里有数。 这次打得好,赏!学良,吩咐发电,传令嘉奖,宜乘胜前进,一鼓足作气冲进天津北平,让俺大元帅也当一回总统总理玩玩儿。” 电报马上发到了张宗昌手里,不提。话说这小韩子抬着棺材到了施村。布下重兵,层层防御,自信能煞掉张宗昌傲气,拒敌于国门之外,重抖当年敢死了队队长厮杀于三战之中的赫赫威风。 可是,一连几天,直军按兵不动。 细作探报,张宗昌因连日征战突然病重,全军恐慌,稿素幡执,恐其命休就在这几天之间。 小韩子大喜,以手加额,直呼天意如此。 “张宗昌死,小韩子生!此系天意哩!” 但说归说,防御上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反倒训令全军,加强戒备,不得松懈。于是,一连几天,小韩子天天命部下抬出大黑漆棺材,放在自己的司令部面前。 自己呢,全副武装,卡了双枪,拄了佩刀,撅着胡须板着脸孔腰杆笔挺而坐。任由记者拍照。 任由大小报纸胡乱吹嘘。 这天,天空有些阴霾,一大早就布满了乌云,把1924年10月底,渲染得更加血腥。小韩子照例抬出黑漆棺材,摆好架势坐好。 当地的几个小报记者,就屁颠颠的忙开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习惯了戒备森严却次次平安无事的部下们,大多抱着枪,索然无味的瞅着热闹。 正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车轮滚动声,在锃亮的津浦线铁轨上响起。 嚓嚓嚓!鸣!嘹亮的汽笛在远方鸣响,伴着不祥的嚓嚓嚓,一道乳白蒸汽扶摇在天宇。 因战事早就停运了的津浦线,竟在然还有火车?小韩子孤疑的瞪起了眼睛,斥退小记者,命令部下严加准备。 于是,众兵将抖擞精神,警惕的注视越来越近的火车。 火车越来越近,越开越拢。 包括小韩子在内的直军所有官兵,眼睁睁的看着一列从没看到过的铁甲战车,慢腾腾的停在自己眼前,眨巴着眼,仿佛都还在梦中。 列车全部用钢甲包裹,恍若一个能移动的长方型钢铁盒。 只看得见最下面的硕大无朋的车轮,在钢轨上轻快的滑动,整列车在阴霾的天空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咣当,车门突然打开,几个高个儿蓝眼睛勾鹰鼻的外国人走了下来。 一个翻释模样的人对卫兵说:“这是美国的柯将军,特来拜访韩将军,并运来了最新式的枪炮。” 听说是美国将军,卫兵屁颠颠的飞跑而去。小韩子本来就端坐在司令部的大院前面,司令部占据着施村最好的房子,也就是原火车站站长办公宝。 五十八章 铁甲战车一 一万余名士兵呢,则以司令部为中心点,沿津浦线钢转的二边布阵。 警戒防御区域,前出到十里之外,把小小的施村防御能得水汇不通。 小韩子眼看铁甲列车嘎吱吱的停在了自己面前,眨巴着眼睛,捂着自己的下巴正想着什么?卫兵飞也似的跑来报告。 小韩子心一喜,两眼放光。 站起来忙说:“请!快请美国柯将军。” 即为吴佩孚的卫士,平台高,视野阔,天上晓得一半,地下全知,清楚这美国人正是吴大帅的后台,直军的依靠,是一丁点燃和也得罪不起的。 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发展了。 端的是得来毫不费功夫。 由米沙,米乐夫,米海夫以及达沙耶夫等,白俄扮装的美国柯将军及其参谋随从,顺利的将小韩子骗上了铁甲车。 达沙耶夫再急匆匆的重新走出,卷着舌头传达小韩子的最新命令。 “韩师长命令,把他的黑漆棺材招进车里,让柯将军参观参观。” 于是,留守的副师长下令,让士兵哎哟哎哟的把沉重而硕大无朋的楠木黑漆棺材,抬进了铁甲车。一行人刚迈过门槛,后面传来一声怪叫:“且慢!”。 十二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就一脚里一脚外的站住了。 可又不敢放下,个个扭着颈脖子,瞪着眼睛,斜看着后面。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家伙跑了过来,是辅助小韩子的参谋长。原来,参谋长真见过美国的柯林将军。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过去,柯林将军在参谋长的印象中有些走样了。 参谋长先是孤疑的盯着米沙,脑子里有种直觉。 觉得此将军不像是自己认识的彼将军,可毕竟不敢太肯定。 犹豫不决不间,眼睁眼的看着小韩子一面和米沙亲热的谈着,一面信步跨进了铁甲车。紧跟着抬棺材进车,参谋长马上警觉不对。 要看棺材,刚才在外面不早就看了,何需还要进一步抬进去? 美国柯将军真对一具装死人的棺材,这么感兴趣? 参谋长跟在大汉后面,紧张的思忖着,盘算着。脑子里突然一亮,美国柯将军的形像居然栩栩如生,活录活现的浮了出来。 只一瞬时,参谋长急叫:“慢!”一面拔出了手枪。 然而,太晚了。 车里一阵枪弹兜头射来,参谋长和十二个抬棺士兵,被当场打成了马蜂窝。分秒间,车内几十双手一起使劲,硬是将棺材生拉活拖的拉了进去。 棺材一落门槛,扑!扑!扑!,十三具尸体被从里面扔出。 咣当,铁门紧紧关上了。 这时,一直在司令部瞅着的副师长才恍然大悟,呼地拔出手枪:“兄弟们,开枪开炮,拦住铁甲车,把韩师长救出来。” 立刻,直军弹雨如泼,密不透风的火舌罩住了列车。 丁丁丁当当的脆响,恍若年一度的庙会大放鞭炮,那般悦耳动听和缤纷多彩。 在这猛烈的弹雨中,铁甲车像在印证自己的刀枪不入,一动不动,安之若素。然后,不动声色的前后耸耸,嚓,嚓,嚓!慢腾腾的向前滚动。 副师长又大吼一声:“兄弟们,别让它妈拉个巴子溜掉,给老子上,用地雷崩了它个狗日的。” 打得性起的士兵,又是兜头一阵弹雨如泼。 砰砰砰!啪啪啪啪!咣当咣当咣当!纷响震荡,就像千万颗钢珠,被猛力倾倒在巨大的铁盆里。突然,铁甲车响亮的鸣一声,两面的铁甲分上中下三排,猛然打开了无数枪眼,喷洒出弹雨。 立时,正打得热热闹闹直军,纷纷倒下。 还没等活着的直军回过神,又一拨更密集的弹雨袭来。 仅仅几分钟,排列在司令部二边的直军,就全部完了蛋。这时,铁甲车又嘶鸣一声,嚓嚓嚓嚓没沿着铁路线向后开去,一面开一面喷出死亡的弹雨。 尽管直军拼命开火还击,可自己的枪弹炮弹打在铁甲上,纷纷给撞回,丝毫不起作用,反倒被撞回的弹雨打死打伤了不少。 而铁甲车却恰恰相反。 借助钢盔铁甲的掩护,像一头传说中的钢铁怪物,一面快速的移动,一面喷洒着死亡。 很快,后面的直军被消灭干净,尸横遍野。紧接着,铁甲车又嚓嚓嚓的向前冲去。越过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司令部站台,又从平车上发射炮弹,将其彻底的炸得灰飞烟灭。 因为直军是按照小韩子的命令,沿津浦线二旁纵向设防,其前锋远远离开司令部十几里。 直军们只听得司令部方向枪炮轰鸣,只看见那儿烈焰腾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长官正相互抓着话筒拼命吼叫联系,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突听得一声长鸣,二列铁甲车嚓嚓嚓的飞速驶来。 铁甲车驶拢,一辆停下不动。 一辆却继续前驶,一直驶到了二十里外尽头的直军阵地边沿停下。 可怜的直军官兵,照例重复刚才司令部的一幕,一个个呆头呆脑,呆若木鸡地瞅着眼前的钢铁怪物。见它只是静静的停着,居然有好几个大胆者探头探脑的端枪靠了上去。 近了近了,用手摸摸,冰冷硬邦邦的。 再用枪托砸砸,嗵嗵嗵,沉闷迟钝。 一个直军把枪一扔,脚一抬,嘴里骂道:“他妈拉个巴子的,什么玩意儿哩?看老子给它二脚。”咚咚!直军被铁甲弹了回来,跌跌撞撞的摔了个狗啃屎,引起兄弟们一阵哄笑。 这厮恼啦,爬起来一撩裤子,掏出那话儿吱溜,儿!朝着铁甲车就是一大泡尿。 这时,只听得一声脆响,铁甲车里射出一颗子弹,淮确的削去了他那话儿,让这厮抱着胯裆,滚到一边鬼哭狼嚎去了。 见状,直军都楞住了,怎么的,铁甲车会射子弹? 一个长官模样的家伙,就地向后一滚,警觉的掏出手枪一挥。 “有埋伏!兄弟们,给老子”“打”字还没出口,铁甲车上的枪眼[突然打开,猛烈的弹雨兜头洒来。转眼间,直军报销了一大半。 剩下的连滚带爬逃回掩体,却又给居高临下的铁甲车,提供了更好的射击角度。 弹雨一歇歇的洒来。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也枪炮大作,火光冲天。轰!轰!轰!铁甲车上的枪弹,像长了眼睛,准确无误的钻进直军精心构筑的掩体。 然后,嚓嚓嚓,铁甲车开动了。 边开边打,一路上遣尸成堆,一片狼奔豕突,血流成河。 二列铁甲车沿着铁路对开,越来越近,越开越慢。在它们的后面二侧,是成堆的尸体,被炸毁的掩体,大炮,卡车和各种物资。 鸣!像欢庆利更像示威,铁甲车终于停下。 至此,仅仅一个大半天,米沙就用自己伤亡为零,消灭直军三千余人,重伤其五千多人的惊人战绩,取得了铁甲战车的首战胜利。 施村一战,是民国史上直奉二度交手,直军伤亡最惨重的一仗。 据说吴佩孚得到败报,一脚踢飞了茶几,绕室惊走,状如疯癫,昔日的“儒将”风雅全无。 施村即换,前面拦路的各个小镇要塞闻风丧胆,慌乱不堪,直军对天津北平的防线,已形同虚设。奉军沿津浦路南下的道路,实际上已经全部打开。 铁甲战车,初战逞强。 其惊人的冲击力破坏力和杀伤力,让张宗昌兴奋不已。 小扒子,六姨太和一干参谋人员,也弹冠相庆,为自己大帅的高瞻远嘱,摇唇鼓舌,各种马屁直拍到了天上。 再说铁甲车门打开,一群群哥萨克涌了下来,在达沙耶夫的率领下,朝施村镇上扑去。 紧接着,是米沙和自己的一帮幕僚智慧。 尔后,再是白俄卫队和小扒子的亲兵卫队簇拥着张宗昌,耀武扬威的跨出了铁甲战车。站定后的张宗昌双手一叉腰,头一昂,环顾四下,趾高气扬,不屑的吐口唾沫。 “就这寒碜样,吴佩孚那老儿还着了急哩?来人呀,给俺拉出来。” 灰头灰脸的小韩子,被小扒子拎鸡一样拎了出来,后面跟着那口“韩张共棺”的黑漆棺材。 小扒子将其往张宗昌面前一推,一压,靴尖朝其腿弯一踩:“跪下!”,尽管不愿意,可小韩子却扑嗵跪在了张宗昌的脚下。 张宗昌也不客气,眯缝着眼睛瞅着小韩子。 “韩将军哩,现在心情如何哩?” 小韩子倔头不语,小扒子一耳光抽过:“答话。”“你妈拉个巴子算什么玩意儿哩,敢打老子?”没想到小韩子一扬头,破口大骂:“给你娘舔沟玩哩,要落在俺手里,俺活剥了你哩。” 张宗昌哈哈大笑,拍打着自己手背。 “小韩子,嘴巴硬,充什么好汉哩?俺老问你,这是你写的哩?” 指指棺材上的大字:“口气不小哩,妈拉个巴子,就凭你小韩子,也敢说要我共棺?”,小扒子又是一耳光抽过:“答话!” “士可杀不可辱!”小韩子依然头一倔,扭向一边。 张宗昌没有再理他。 吩咐小扒子拿来笔墨,令参谋副官将棺材上的字,改成“韩吴共棺”,然后,割断小韩子的脚手筋脉,装进了棺材。 吩咐完,张宗昌面向米沙一帮白俄,一一给予夸奖。 “将军阁下,铁甲战车厉害哩。你真是军中奇才,俺老张有赏,说,你要什么哩?” 他紧握着米沙的双手,唾沫飞迸:“本镇守使历来奖赏分明,说哩。”,米沙矜持的含笑不答,他知道这位镇守使不过是习惯成自然罢啦,当不得真的。 铁甲车是自己一手策动的,现在得到了张宗昌的夸奖和承认,就是自己最大的成功。 除此外,还有什么比这更令自己心醉和高兴的呢? 果然,张宗昌说完,就若有所思的鼓起了眼睛,嘴巴蠕动着,似喃喃自语。 参谋副官一看,连忙挤到他身边,掏出文件包里随身携带的纸笔,紧巴巴的盯住张宗昌。 米沙和米乐夫,米海夫等面面相觑,不知镇守使要干什么?稍会儿,张宗昌咳咳,开了口:“铁甲车来车铁甲,统身都是披铁甲。打不烂烂不打,妈拉巴子莫办法。” 说罢,双手一背,骄傲的瞅着众军官。 “好诗!”小扒子首先高叫。 “诗好!”六姨太轻轻鼓掌;参谋副官则一丝不苟的记录完毕,又高声念一遍,奉承道:“我无法形容我此时激动的心情,这真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镇守使风范,千古蔚然。” 米沙听了,差点儿掩口而笑。 他是第一次看见和听见张宗昌现场作诗。 对于中国的诗歌,米沙不太懂。 可是,喜爱茹科夫斯基,普希金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却对诗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审美。在以前的战务会上,米沙经常听到张宗昌的大作,于一片阿谀奉承中,只是暗地嗤笑摇头。 现在,听到张宗昌的现场吟诵,只觉得粗鄙搞笑。 稀奇古怪,滑天下之大稽,想笑不敢笑,只好强忍着。 参谋副官说完,就收起了纸笔。没想到张宗昌眼睛一瞪:“妈拉个巴子,乍?俺还没完哩。”,吓得副官连忙重新掏出纸笔,身子向前一躬,探出大半个颈脖子,作全神贯注洗耳恭听状。 一干人鸦雀无声,窒息停气,生怕打断了镇守使的澎湃诗情。 一片静寂中,张宗昌转着眼珠子,又开念啦。 “铁甲铁甲,铁路上爬。一爬一滚儿,一爬一裤裆。如要铁甲不爬,吴子玉滚蛋开爬。”,众人又齐声叫好。 叫好声中,米沙眨巴着眼睛,想问什么? 终于不解的问:“镇守使,这个吴子玉是谁啊?” 六姨太接嘴:“吴佩孚的字啊,就像镇守使的字叫”,突然捂住了自个儿嘴巴。大家扭头一瞧,原来是达沙耶夫一伙掠夺回来了。 只见以达沙耶夫以首的白俄兵们,有的背着大包裹,边走边拎着酒瓶狂灌。 有的肩膀上扛着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中国妇女,边走边哇哇哼唱。 有的身上穿着各种中国皮衣,像个大蛤蟆般费力的蠕动……看到自己的部队如此烂相,米沙禁不住红了脸。 他偷偷瞟瞟张宗昌。 张宗昌却视若无睹,只顾忙着东瞧瞧,西瞅瞅,惬意的抽着鼻子,对硝烟弥漫,卧尸遍野的战场,爱不释手,流涟忘返。 这时,前帝俄陆军总监凑近了他耳畔。 轻轻说:“噢,我的上帝,将军阁下,我真是忍耐不住啦。这样粗鄙愚蠢的人,竟会成了中国的镇守使?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米沙转向他,也轻轻的回答。 “这是历史!我亲爱的陆军总监先生,这是在中国,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噢不,我以为这种人服务而感到耻辱。” 米乐夫愤懑的涨红了脸,斜瞅着乐不可支的张宗昌。 “我祷告这种耻辱早些结束。” “对您的盼望,我深有同感!可是,亲爱的总监先生。”米沙悄悄问他:“请您告诉我,这一切如果结束了,我们又该回哪里?”…… 1924年10月31日到11月2日,奉系冯军先后攻占了杨村和北仓。 生擒了北上援吴的鲁军旅长潘鸿钧。 吴佩孚见大势已去,率残部2000余人由塘沽登舰南逃。张作霖、冯玉祥等随后在天津曹家花园召开会议,决议成立中华民国执政府与善后会议以取代国会,并推段祺瑞为“中华民国临时执政”,统总统与总理之职。 政权落入奉系军阀手中,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 奉系大获全胜。 靠武力成为了北平政府太上皇的张作霖,不但取消了原因憎恶种植鸦片,准备解散张宗昌部队的打算,而且对其升官嘉奖,改任宣抚军第一军军长。 1925年初,张宗昌任苏皖鲁剿匪司令。 4月任山东军务督办,7月兼任山东省省长。 可以这样说,靠着凶悍的白俄兵团和铁甲战车,张宗昌一步步到达了他当官生涯的项峰。主子升官发财,仆人也没闲着。 米沙竟先后被张宗昌委以7种职务。 山东保安总司令部高等顾问、山东第一兵工厂厂长、德州兵工厂厂长、山东皮革厂厂长、第二方面军铁甲车总司令、第二方面军帮办、津浦路南段军运监督。 白俄将军米沙,也达到了他在中国亡命天涯的仕途顶峰。 同时,也达到了他的雇佣生涯中,登峰造极的地步。 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米沙对自己的白俄兵团进行了整编。原来的5000之众,战斗减员一千余人,中途散去五六百人,只剩下三千余人了。 米沙将其余部,由原来的骑兵,炮兵和步兵合三为一。 其中,选派六百名特别凶悍的哥萨克,由曾任哥萨克骑兵旅长的一支队长金钟仁任领队,带着常驻甲战车。 剩余的,由达沙耶夫统领。 不久,米沙重新起用一度撤职查办的聂洽耶夫。 表面上出任达沙耶夫的副手,实则奉了自己密令,暗中对其监视。 第五十九章 铁甲战车 二 米沙自己仍任白俄兵司令官,依重一帮幕僚智囊,在张宗昌的指挥下,继续南征北战。 领着一大帮亡国奴,在中国境内的血雨腥风中,奔向自己不可知的终点。 民國十四(一九二五)年,張宗昌以鎮威軍第一軍軍長之职,護送盧永祥到南京任蘇皖宣撫使。 齊燮元反抗,雙方開火。 張宗昌命令米沙率白俄兵团開到鎮江,戰火激烈,相持不下。于是,張宗昌在米沙的陪同下,坐着鐵甲列車至前線督戰。 是役,米沙倾其老本,投入达沙耶夫的全部人马加二辆铁甲战车。向齊燮元猛攻。 在这里,出现了民国战史上最惨无人道的一面。 在聂洽耶夫的建议下,达沙耶夫将抓来的一千多名中国百姓,尽数推在自己部队的最前面当肉盾。但见,枪炮狰狞,弹如雨下,哭声震天。 千多名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的中国老百姓,被白俄兵的枪刺和皮鞭驱赶着,朝着齊燮元的阵地一步步涌来。 即便是暴虐无道的苏军务督办、苏皖赣巡阅副使,杀人魔王齊燮元,也被这种从未见过的肉盾作战,惊呆了,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可分秒间,白俄兵就向前推进了几百米。 白俄的铁甲战车也在一侧,喷洒着弹雨,齐军阵地芨芨可危。 于是,齊燮元下令开火。这样,在张宗昌和齊燮元罪恶的枪炮声中,千余名老百姓皆被击落枪毙炸死,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双方的阵地。 肉盾即消,白俄士兵就全部暴露在对方的枪炮前面。 可在达沙耶夫和聂洽耶夫的命令和督战下,仍旧不畏不畏砲火,狂叫着一手提枪,一手拎着伏特加酒]瓶猛攻。 三千多人的白俄兵,死一百多人,伤三百余名。 在白俄兵形同疯癫的猛攻下,齊軍抵挡不住潰退。 张宗昌首战胜利,稍作休整,又率着白俄兵和铁甲战车气汹汹的扑来。双方繼续在無錫會戰,战况空前,尸横遍野。 结果,张宗昌再獲勝利。 齊燮元就此下野,于是,丰饶富裕的江南,落入了張宗昌手中。 消息传来,张宗昌大本营一片欢腾。可比张宗昌更高兴的,却是米沙和一帮幕智囊。中国江南重镇上海,东方的夜巴黎,十里洋场,醉生梦死,早在米沙眼前放射着迷人的光环。 张宗昌是盼着早日进上海,推牌九豪赌人生与江山,并能倚紅偎綠,在妓院內風流快活。 而米沙更向往的却是,上海有更多流落于此的帝俄士兵和官吏,皆可成为自己白俄兵团的补充兵源。 而且,上海还有不少貴族婦女淪入酒吧賣春。 征战多年的前帝俄炮兵司令,早在内心盼望着能有一白俄妙人儿,抚慰自己的空虚荒漠。 当然,最好是能逢着一个落难的俄国公主或伯爵夫人,来替代在自己心里,可望不可及,魄力无穷的旧情人科托夫斯基伯爵夫人。 而曾身为帝俄高官的米乐夫,米海夫们,更是抓耳挠腮,急不可待。 因此,白俄兵团全军上下,都盼着早日跟随张宗昌,一步跨进大上海。 可是这时,二张却为了谁进入上海产生了恶语。江南之富,上海之媚,张作霖早垂涎三尺,早欲半其夺之,纳入大元帅府的掌心。 面对张作霖一纸“暂缓进入上海”的命令,张宗昌气得大骂“好拉个巴子”。 连夜召集手下的亲信大将开会,当然也包括自己最为宠幸的白俄兵团司令官米沙。 一干人鬼鬼祟祟商量许久,得不出个可以逢凶化吉的好主意。因为,东北王太强大了,强大得张宗昌要是一撞上去,包头破血流,灰飞烟灭。 可靠性命夺来的富裕之城,就这样轻易被东北王一纸命令夺去,众人却绝对不甘心。 眼看火并即起,民国历史就要改写,张作霖却重新发来了一纸命令。 “着张宗昌部即刻进入上海驻守。”,于是,烟消云散,欢呼雀跃,皆大欢喜。由于东北王在最后一刻的退让,1925年11月,张宗晶率着白俄兵,趾高气扬进入了中国和远东的第一大城市,上海! 第十一章上海上海一 1925年11月未的上海,寒风呼啸,豪雨纷飞。 已有100多年历史的南京路,却依然人头潮涌,灯红酒绿。 南京路,其前身是“派克弄”,1865年正式命名为南京路。1908年,南京路开通有轨电车,路面采用铁藜木铺设。 其后的20~30年间,南京路迎来了历史上第一个发展高潮。 即由原来的小商摊、小商店转向大型百货商厦,相继建成了和平饭店、四大公司、国际饭店等建筑,为南京路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此时的南京路,俨然是一个各样肤色,各种口音和各式衣物混合的世外桃园。 无论军阀争斗的枪林弹雨,还是下只角的贫困悲苦,仿佛都与它无关,丌自在喧哗贪婪与尔虞我诈中,矜持热闹地迎来了又一天。 突然,人们纷纷朝路的二边退去。 因为,面前出现了一支从没见过的队伍。 整齐而横贯整个路面的三长列士兵,个个身材高大,穿着崭新奇怪的的军装,大盖帽,蓝眼睛,勾鹰鼻,蜷曲发,锃亮带马刺的军靴,人人挺着枝上了刺刀的步枪,下操接受检阅一般,跟在最前面一排神气活现的敲鼓手后面踢着正步,威风凛凛又杀气腾腾。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咣当!咣当!咣当! 上海,冒险家的乐园,列强军阀竟相争夺的首选;南京路,上海的风情世故橱窗!所以,南京路上的人们,对风起云涌与潮涨潮落见多不怪,视若无睹。 人们鄙视憎恶而冷冰冰的瞅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奇怪队伍,咒骂着它快些过去,还南京路的热闹和涌挤。 可是,队伍还没走完,人们却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嘎嘎嘎声。 顺着声音踮起脚尖往后一望,都不禁吓一大跳。 二列铁甲车,沿着有轨电车的轨道,慢腾腾的开了过来。 为炫耀武力,列强军阀们有把骑兵拉到南京路上屁颠屁颠的,有把大炮一尊尊排列在南京路上晒太阳的,也有把军队拉到南京路上走正步的。 可是,俱往矣! 像这样把铁甲车直接开到南京路的,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铁甲车慢腾腾又威风凛凛的开了过来,人们看到,从铁甲车上中二排枪眼中,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左右上下毒蛇头一样摇动着,仿佛在寻找咬噬的牺牲品。大家不禁有些心慌,悄悄向后退缩。 本已经挤得紧紧的人墙,这一退就如崩溃的潮水,一波一倒,一浪拍天。 顿时,南京路上,哭嚎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一大片慌乱中,却有不少衣着豪华,眉头紧锁的贵夫人,太太,小姐和先生,惊喜的大叫着扑上前去。嘎!嚓!队伍和铁甲车都停住了。 从第一辆车上,先是涌出十几个卫兵,卡嚓!木偶般排在车门二边。 然后,是一声叽里呱拉的怪叫,嚓!木偶们的枪向前平举,作握木棍样。 接着,一个貌相粗鄙,鼓着一双死鱼眼睛,身着挂满勋章和金黄色穗带军装的大个子,走了出来。一到车外,就双手一叉腰,脑袋一昂,先来了一句国骂。 “妈拉个巴子,俺以为南京路是乍样?结果是这球样哩。” 张宗昌,就这样开始了他第一次在上海滩的亮相。 紧跟着,六姨太和小扒子及一帮参谋人员涌了出来,大家欣喜若狂的东张西望,瞅着心仪已久光怪离奇的上海滩,毫无顾虑二边密密麻麻的人们,像看玩猴戏一样瞅着自己。 最后走出的铁甲车的,是米沙和自己的幕僚智囊。 大家同样欣喜若狂的团团打转,打量着这闻名遐迩的东方大都市。 在前帝俄炮兵司令的印象中,沙俄的达官贵人,贵夫人太太小姐们是这要描述上海滩的:“……沿着江岸,中国人修建了许多木房,其中也掺杂着砖房,可那是供官吏和有钱人居住的。 那里,肮脏无秩序,人们常常为争一块面包而打斗,野蛮而落后。 各国的间谍和冒险家都往这儿跑,因为上海的地势很重要,是远东的堡垒……” 可是,自己今天亲临此地看了,发现却与印象中的上海滩相去甚远。米沙注视着街二旁,连绵的花花绿绿和变幻跳动的霓虹灯,在心里嘲笑着圣彼得堡那帮早化成了渺烟的白痴。 前帝俄陆军总监和副总长,则眨巴着眼睛,着迷地咕嘟咕噜。 “我的上帝,这就是上海滩,这就是南京路?漂亮,太漂亮啦。” 而曾经有幸来过上海潍的前帝俄教育厅长,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呆头呆脑的瞅一会儿,朝着米沙咕嘟:“变啦变啦,全变啦。我记得我上次来时,这儿没有这么多的商店和人群,可现在你看看,你看看。” 米沙就朝他挤挤眼。 “厅长先生,现在是1925年未,您没做梦吧?”…… 张宗昌进了上海,一刻也没停息,一头就扎进了他喜爱的日常事务。概括性的说,张宗昌的日常事务就二件事儿。 一是所谓的吃狗肉。 也就是豪赌推牌九,而且陪他一起推牌九的贵妇荡娃,胜负都有“狗肉”吃,这便是张宗昌“狗肉将军”的真实来源。 二是逛妓院。 张宗昌好色烂嫖,且不分高低贵贱,此不择手段的淫欲兽行,和历史上有名的淫荡天子明武宗有得一比。 其政务和军务,全交给六姨太打理。 这天,张宗昌的住地热闹非凡。 车来轿往,长衫马褂,军服西装,混为一体,尽令路人侧目。 进入上海滩的张宗昌,高兴之下利令智昏,居然想将自己的暂住地原上海提督衙门,命名为大帅府。 还是六姨太一再苦劝提醒:“大帅府与奉天的大元帅府就一字之差,不怕东北王起疑心,又借口解散俺们的部队?”,这才打消了张示昌的创新设计。 但过后不久,张宗昌想想仍觉不过瘾。 于是,自己一挥笔狗刨鼠抓的题了一块大木牌,挂在暂住地外面。 牌上目:镇威军第一军军长绥东镇守使江南大都督兼上海执政张。这块不伦不类的大木牌一挂出,即引起阵阵哄笑。 张宗昌我行我素,毫不理睬。 于是,一帮帮的政客地痦和酒肉朋友,便寻着直奔江南大都督兼上海执政的寓所而来。 要讲张宗昌的六姨太,真是一个民国少有的奇女子。奇就奇在她不但包办了张宗昌的政务军务,而且对张宗昌的烂嫖烂赌一概视若无睹,恍若路人。 现在,六姨太端坐中军帐,听着随从丫环秉报一个个的来访者,由着她的想法和性子吩咐引进,看茶或冷落。 灯火辉煌的二楼正中一间大房子里,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 为首的自然是张宗昌。 其余的或是政界名流,或是军警高官,或是沪上社会贤达,大家犹如众星捧月的簇拥着张宗昌,人人脸上露着诡异的微笑。 圆桌本无首未之分。 可众人这么一簇拥,即便本不认识张宗昌的人,一眼也能看出张宗昌的之首位子。 在张宗昌两旁,坐着二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郎,一中一西。中的,巧笑倩兮,妖媚入骨;西的,粉腮桃红,柔若无骨。 二人时而瞅着牌桌,时而偎着张宗昌,咕嘟咕噜。 更精彩的是,沿着二人的身边,挨个儿坐着五个中西姑娘。 个个年轻美貌,姑娘们斜瞅着领头的姑娘和客人,一会儿彼此之间窃窍私语,一会儿又你推我掇悄声浅笑。粉黛如云,美艳似锦,莺声浪语,春色无边。 一时间,不像是在推牌九玩儿,反倒是在晒美逗乐。 引得一干陪赌的贵客,心痒不已。 当然,各怀鬼胎的贵客们,本来也没打算与张宗昌认真玩儿, 第六十章 上海上海 不过是借此拉拢与其的关系而已。啪!啪啪!张宗昌笑逐颜开的又扔了长牌。 “瞧老张的底牌,拿钱哩。” “哦!又赢啦?” “哎呀,执政手气好啊!”“没料到哇,真没料到。”客人们装腔作势发出各种叹息,扔了手中的长牌,把自已桌前的迭迭银元推给张宗昌。 张宗昌则哈哈大笑。 抓起一大把,往上左右二个中西姑娘的胸中一揣。 再抓起一大把对左边的五个姑娘抛去,然后又抓一大把朝右边的姑娘抛去。一时,银元叮当,美女惊叫,相互起身扑抓,不绝于耳。 各路贵客虽然暗地下心疼得咬牙切齿,可表面上却放荡形骸的陪着乐笑。 有人统计,张宗昌在其寓所一日赌博的总金额,就相当于供一座五万人小镇一个月的吃喝拉撒总费用。 而这些陪伴在他身边调笑陪赌的中西姑娘,又究竟从其身上搜刮了多少钱财?根本就无法计算。 更甚者,在张宗昌驻守上海滩的这四个月,上海滩的妓院和夜总会几乎都消失了头牌。撑着场面的头牌消失,也就意味着生意和金钱的流失。 为此,老板和嫖客都怨声载道,愤世嫉俗。 可一打听,头牌们都跑到张宗昌牌桌去了,一个个也只得摇头感叹,自认倒霉,不提。 一日,张宗昌在牌座上,碰到了个硬角。几大把推下来,狗肉将军输得稀里哗啦,浑身精光。陪赌的窖姐儿们,见多局下来不但没有红钱拿,而且眼看今天是陪着张宗昌白坐,一个个便板了粉脸,嘟起了嘴巴。 见状,张宗昌吊开嗓门儿。 “小扒子,上钱!” 从来都是拎着个大口装,站在一边收钱的卫士长,眨巴着眼,心想今天一直没开福,我到哪儿上钱哩?便闻声没动。 众目睽睽下,张宗昌憋闷不住了,一拍桌子:“妈拉个巴子,聋哩?快上钱!” 小扒子转身就往楼下跑。 他一口气跑到六姨太面前便伸手要钱,六姨太问明后,也一拍桌子:“不给!你也别上去,让他一人去顶着。另怕,有我呢。” 见小扒子一去不复返,张宗昌更恼了。 只见他掏出手枪,往自己桌上啪的一拍:“妈拉个巴子,俺赌这个。”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可对方却笑笑把自己桌前的银元,尽数往桌中间推:“执政请!”,当然,结果是张宗昌又输了。 娇娃们都发出了哼哼叽叽的不满声。 有一二个还站起来,当着张宗昌和贵客面,扭妮着身子,嗲声嗲气的埋怨。 “阿姐,阿拉回去啦,白坐了大半天,阿拉晦气啦!”,啪!张宗昌又是一掌拍在桌上,恶狠狠的怒视着对方:“妈拉个巴子,再来哩。” 输了个精赤条条,可当着窖姐儿和客人又下不了台的张宗昌,本意是逼对方走人让自己下台。 没想到对方居然微微一笑,朝后一伸手。 随从打开皮包,把一封封还没开封的银元递到他手上。对方拿起一掰,哗啦啦:“执政请!”,结果,张宗昌又大输。 输光了张宗昌,随手向后一伸。 参谋副官就把头一低:“执政。” “把象洲给他。”,副官就唰唰唰的大笔一挥,请张宗昌签上大名,然后递给对方:“请先生即日起身接收,象洲是您的啦。” 象洲,山东界内一座几万人的小古镇。 用自己辖内的村镇,代替银元赌博,张宗昌开了民国军阀的先例。 众人皆惊,交头接耳,而张宗昌却得意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将左右二个娇娃往自个儿怀中一抱,威风凛凛的四下环顾,不提。 再说米沙和他的白俄兵。 果然不出他所料,白俄跟着张宗昌一进入上海滩,居然如鱼入水,快活不已。 十月革命后,前沙俄的达官贵人,有钱人和社会精英,纷纷亡命流落海外。 他们和被红军打散落四下逃命的沙俄士兵,一起被史称为“白俄”。其中,流落到上海的白俄也不少,仅次于山东青岛和东北哈尔滨。 流落在上海滩的白俄,基本上都是有知识有财产。 男的,一般靠教书或弹钢琴伴奏为生。 女的呢,年老又财产不多的,当当佣人什么的或节省苦渡,年轻漂亮的太太小姐媳妇们,则毫无例外地坠入了风尘。 白俄们相互沟通,走动往来,俨然成了上海滩里的一个特殊群体。 这个可怜的亡国奴群体,靠着自己的坚韧和回忆,在异国他乡挣扎生存。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艰难坎坷,只是觉得这一帮子白皮肤勾鹰鼻蓝眼睛,落水凤凰不如鸡,反倒自命清高,仿佛高人一等而给予轻蔑和憎恶。 现在,米沙带领的白俄兵团突然出现,白俄们那个高兴劲儿,简直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和“倒履相迎”。 人人欢呼雀跃,个个奔走相告,仿佛光复沙俄,重回过去的好时光,指日可待,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米沙和一帮幕僚智囊,自进入上海潍那刻起,就被一群群激动的白俄先生们围着。 被一潮潮嘤哭的姑娘们簇拥。 今天出席这个宴会,明天又参加那家舞会,后天呢,还有标着“东正教会祷告晚餐”或“前帝俄沙皇陛下某某大臣恭候将军阁下莅临”什么的候着。 总之,时间很紧。 上面的头儿们忙着,下边的兵和官也没休息。 白俄兵一驻扎下来,米沙就给达沙耶夫,聂洽耶夫和金钟仁等军官下了严令,指示要对部队严加管束,大肆召收散落的白俄兵,扩大自己的部队,加强自己的军力云云。 这天,米沙带着米乐夫米海夫,出席渥仑斯基公爵的鸡尾酒会。 这位前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远亲,虽然有着一个让深爱《安娜卡列尼娜》的女读者们心跳不已的名字,却毫无那个心仪名字所拥有的风流倜傥和潇洒英俊。 渥仑斯基公爵,从严格意义上讲是个侏儒。 他一米四左右的身体上,配着一个硕大无朋的脑袋。 脑袋上布满皱褶和雪白的头发,被燕尾服高高的竖领挟持着,流落出无可奈何的自卑和娇柔做作的矜持,像一个专以逗人发笑为生的小丑。 不过,公爵有着“沙皇的姐姐的妹妹的侄儿”这块皇家招牌和逃离亡命前搜刮的大笔财产,在上海滩购置的豪华宅院里,被家人和仆人簇拥着,倒也威风凛凛,居高临下,仿佛沙皇鬼魂附身。 “公爵陛下,您好!” “将军阁下,您好。” 米沙和侏儒相互鞠躬,亲切握手。“这二位先生是?”侏儒瞧瞧米沙身边的米乐夫和米海夫,厚厚的上嘴唇,神经制裁的舔着下嘴唇,双手矜持的交搓在一块儿。 “我,我好像认识?” 米沙一一做了介绍。 侏儒一下挺直了腰杆:“哦,原来是您俩?军官先生们,丢失了俄国,现在一定很快活吧?”冷冷的一笑,对米沙点头:“将军阁下,很遗憾,我不欢迎您的部下,您前面请!” 米沙尴尬的瞅二人一眼,也微微鞠躬:“公爵陛下,您请。” 一面跟在侏儒身后,朝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去。 而前帝俄陆军总监和副总长,尽管满面通红,也挪动脚步跟在米沙后面。 大厅里客人众多,西装履服,珠光宝气,见公爵和米沙进来,一起轻轻鼓掌表示欢迎。公爵讲完后,二个美丽的白俄姑娘手捧着绚丽多姿的向日葵,代表上海滩上的所有白俄献花。 米沙高兴的接过,并虔诚地在二位姑娘的粉腮上轻轻吻吻。 掌声如水,居然一侧还有唱诗班开始唱颂 “沙皇陛下,世界之中,彼得之魂,世界之灵,垂爱吾民,庇佑罗斯,双鹰旗飘,光华万世!”,歌声中,一杯杯以鸡尾酒举了起来,朝向米沙。 “万岁!英勇善战的将军阁下!” 米少却举向侏儒:“公爵陛下,谢谢!”然后,和众人一齐仰脖,礼貌的呷上一小口。 《上帝保佐沙皇》的音乐响起,众人向四下一让,宽泛的大厅就变成了舞场。公爵和米沙各挽着刚才献花的姑娘,首先进入了舞场。 后面跟着整整齐齐二列的绅士和小姐。 大家不时变幻队列,相互鞠躬,俯首,扪心,忙得正正经经,不亦乐乎,仿佛又回到了冬宫,回到了镜花水月的琥珀厅…… “将军阁下,我有个建议。” 侏儒竭力挺胸昂头,一手拉着舞伴猴子似的东盘西旋。 一面哼哼哧哧:“率着你的勇士们,长驻上海滩如何?费用由我们承担。”,米沙瞟到他由舞伴牵引,笨拙费力地迈动短脚的滑稽样,好不容易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陛下,这恐怕不行。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张宗昌不会同意的。” “就是那个上海执政?” 侏儒随着音乐换个姿势,费力的喘口气,不以为然的瘪瘪嘴巴:“粗鄙无礼,野蛮无知,就像所有的中国人一样。我想,是将军阁下离开他的时候啦。” 米沙没回答,而是轻蔑的垂垂眼皮儿。 说实话,看到公爵和众人后他很失望,很愤懑抑制还有些伤咸。成了亡国奴还这么讲排场铺张浪费,真是一群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祸国殃民的家伙。 居然还想着让我领着士兵保护他们? 让堂堂正正的白俄战士,成为他们骄奢淫逸的保镖? 唉,庞大一个俄国,就是坏在这群人手中,还反咬一口说是我们军人丢了国家,我呸!我为之效忠和战斗多年的罗曼罗夫王朝,竟是这么一群人渣,真是没想到哇! “……彼得之魂,世界之灵,垂爱吾民,庇佑罗斯,双鹰旗飘,光华万世!” “哎将军阁下,那这样行不行呢?” 蹦跳一会儿,侏儒又开口了:“从你的部队中挑选几个勇士作我的护卫,每人我付一百两黄金。”他举起食指在空中扬扬,指上的蓝宝石戒闪闪发光。 米沙放慢了脚步。 哦,每人一百两黄金,这事儿值得一干呢。 其时,米沙在上海滩的扩军并不顺利,基本上是入不敷出。虽然不时有散落的前沙俄士兵加入,但是不时拖枪结伴不辞而别的白俄兵,却越来越多。 到最后各部队一盘点,新加入的士兵,还没有逃跑的白俄兵多。 尽管把达沙耶夫等军官召来大骂,甚至威胁利诱,却依然没制止这股逃亡流,让米沙伤透了脑筋。 也难怪白俄兵们要逃亡了。 在外颠沛流离,枪林弹雨,一矣进了上海滩这富裕乡,风流窝,谁还愿意再在外吃苦受累挨枪子? 现在置身于此灯红酒绿中,就连米沙自己也恍若有了在此安家落脚,娶个白俄姑娘,生儿育女,平平安安过完残生的想法。 “当然!不过,” 米少沉呤着,思忖着,一面随着舞伴柔柔的双手,上下左右的踩着节奏。 “陛下,恕我无礼,要多少人,护卫时间呢?”“三十个吧,一直跟着我。”“这么说,是一次性买断啦?”“是的,将军阁下,是这个意思。” 侏儒毫无顾虑的回答,一面撬着屁股,费力的跟着舞伴转圈子。 米沙瞟瞟后面队例中转圈子的米乐夫,米海夫,惦量着这事儿是自己办还是由二人出面?前帝俄炮兵司令的办事习惯是,凡是有可能让人议论的事,都让部下出面办理,给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和空间。 卖兵赚钱,是一件让千夫所指的丑烂事儿。 尽管一本万利,利润惊人,可没有人愿意公开顶着这个恶名。 记得自己在帝俄时代当副师长时,曾试过几次,一个士兵卖给地主家为奴,值三百卢布;卖给达官显贵呢,则值六百卢布。 米沙副师长伙同师长大人,以各种方法总共卖出了六百多个士兵,获利丰厚。 靠着这笔赃款和战功加幸运,米沙由炮兵副师长,一步步爬上了全帝俄炮兵司令的宝座。现在,买卖又来啦! “……彼得之魂,世界之灵,垂爱吾民,庇佑罗斯,双鹰旗飘,光华万世!”,一个漂亮轻盈的回旋后,米沙严肃而谨慎看着侏儒。 然后,慢悠悠的回答:“陛下,我答应您的请要求,不过,我手下全是身经百战的俄罗斯英雄,每人二百两黄金!” 侏儒瞧瞧他,笑了:“一言为定!将军阁下,交易成功。” 出了公爵宅院,米乐夫和米海夫还在为开始受到的侮辱,耿耿于怀,愤怒不己。 前沙俄陆军总监愤愤的说:“饶恕他吧,我的上帝。 我们在外浴血奋战,侏儒却在内歌舞升平,这是何等的不公?怪我们军人丢了俄国,说错了,是他们政客与布尔什维克眉来眼去,相互勾结,才让尼古拉二世丢了性命。” 前帝俄副总长则鼓起眼睛,摇晃着肥猪一样的身体,气喘吁吁的跺脚。 “将军阁下,我要与公爵决斗,请您作裁判人。噢我的上帝,别再叫他渥仑斯基了吧,这对一个美丽的形象,简直就是卑怯的谋杀。” 米沙则微微笑地劝导,安慰,不提。 当晚,米沙唤来达沙耶夫。 米沙命令他挑选二十个英勇善战的哥萨克战士,配备精良,由自己亲率着去了公爵宅院。二人一手交货,一手接钱。 当米沙接过100根40两重的金条,他为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划算的买卖而高兴。 第二天下午,安排好公事后的米少,约了达沙耶夫,聂洽耶夫和金钟仁几个中级军官,一齐进了上海滩有名的“露茜”夜总会。 见了这几个威风凛凛的白俄军官,娇娃们都轰动了,不请自来,一拨拨的围着他们挑逗调情,热烈聊天和跳舞。 不一会儿,外出的夜总会老板,一个叫伊莎诺娃的胖女,闻讯匆忙赶到了。 她热情的哭泣着,扑向每一个白俄军官,与其拥抱接吻。 还兴奋的大叫:“把所有的牛奶面包都拿出来,款待我们的俄罗斯雄鹰。”,不但如此,居然还吩咐军官们,可以免费找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个娇娃玩儿。 在她的慷慨解囊下,米沙和众军官由众美簇拥着如登仙境,乐不思蜀。 当米沙完事后,才发现伺候自己的二个姑娘何曾面熟。 细看之下,原来是昨天在渥仑斯基公爵宅院里,代表众人献花的那二个姑娘;再细问,二姑娘是亲姐妹,而且竟然是渥仑斯基公爵的亲生女儿。 米沙还没来得及感概,伊莎诺娃来了。 “将军阁下,我有个重要事情与您商量。”米沙由二姑娘左右轻轻按摩着,镇静地瞧着她:“请说吧,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事前,在伊莎诺娃的自我介绍下,米沙总算弄清楚关于“露茜”的来历。 这个“露茜”夜总会的女老板,是个前沙俄皇族的落难公主。 据她自己说,从小就和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小女儿阿纳斯塔西娅公主,一起玩耍长大形同姐妹。对十月革命后,被布尔什维克枪杀的尼古拉二世一家,唯有阿纳斯塔西娅公主下落不明的历史悬案,自己最有发言权。 伊莎诺娃还趁人少时,偷偷靠近米沙。 挺神秘的说:“将军阁下,我是世上唯一的一个,知道阿纳斯塔西娅公主下落的人。” 顿顿,见米沙似信非信,又正色的说:“我只能告诉您,阿纳斯塔西娅公主现在生活得很好,在某国某要人的庇佑下,过着平安幸福隐士般的生活。” 对此,米沙淡淡一笑。 关于未代沙皇的阿纳斯塔西娅公主下落不明一事,全世界都在猜测寻找。 并且,不时冒出一个活着的阿纳斯塔西娅公主来招摇过世;尔后又由官方辟谣:这个所谓的阿纳斯塔西娅公主,是个假冒伪劣云云,因此,不信也罢。 现在,听伊莎诺娃这么一神秘告之,米沙以为又是有关阿纳斯塔西娅公主的事儿。 所以,不动声色的请她直说。 可随后伊莎诺娃说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不行。坚决不行!”,原来,伊莎诺娜出于赚钱和爱国的双重目的,建议在米沙的铁甲车后,挂上二节香车,让自己手下的姑娘们随车而行。 当英勇的俄罗斯雄鹰打仗行军疲乏了,或者是有了需要时,可以就地服务;且每次按半价收费。 “将军阁下,这是一个双赢的好事情啊,您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 伊莎诺娃热情而期待地望着米沙,力图进一步说服他:“我们英勇善战的俄罗斯勇士,如果需要时,控制不住找了别的姑娘,不但破财,还会得病。这对部队的战斗力有害无利,你没考虑过吗?答应我吧,就因为我是一个被革命驱逐的落难公主,我恨布尔什维克!” “不行!” 米沙仍然坚决的摇头。 “夫人,我丝毫不怀疑您崇高的感情和神圣的目的,但很遗憾,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您不想想,如果那样,部队哪还能打仗?而且我们一旦连仗都不能打了,还有什么用处,谁还会再雇佣我们呢?” 从“露茜”出来,聂洽耶夫一直恋恋不舍,神魂颠倒。 连一向严谨古板的达沙耶夫和金钟仁,竟也津津乐道,心驰神往。 米沙看在眼里,想:美色蚀骨,风流亡国,看来,这夜总会是不能再来的了。至少自己和这几个骨干军官不能再来。 再这样下去,这支剽悍的白俄兵团和铁甲车队,就真是完蛋了。 米沙就这样想着,回了指挥部。 一看,幕僚智囊们大多不在,唯剩几个人守门而已。米沙追问之下才得知,趁自己不在,米乐夫米海夫领着一帮同僚,逛妓院去啦。 米沙气不打一处来。 生气的追问“谁让他们去的,去了多久?” 对方诺诺而答:“前帝俄陆军总监说,将军阁下您自己快活去啦,这对大家不公平。于是大家起哄,就一起出去啦,快大半天啦。” 米沙闻言大怒。 “我,我是领着下级军官外出巡查去啦。他妈的,事事都盯着我,想造反吗?” 第六十一章 世纪庭审 一 午夜时分,一帮幕僚智囊才疲惫不堪的陆续回来。一眼看到米沙抱着胳膊肘儿,叉腿叉腰怒目而视的站在大门中间,个个大气不敢出,搭拉着灰白头发的脑袋瓜子,灰溜溜的从门侧提心吊胆的溜了进去。 第十二章世纪庭审 眼瞅着一帮幕僚智囊,灰头垢面的从自己身边溜了进去,米沙的面子保住了。 心情好歹也舒畅了些。 其实,他倒不是有意拦着不让幕僚放松。带兵之道,松驰有张,有时,除了军纪,睁只眼闭只眼是明智的选择。 作为这支白俄兵团的批挥官,米沙之所以要亲自出面带着达沙耶夫等一知中级军官妓院,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而是借此情此景掏他们的心里话,从而掌握相关情况。 米沙明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作为这批承上启下的中级军官,有的是时间和借口东逛西荡,即然如此,何不顺势而为呢? 果然,在“露茜”夜总会粉黛如云,弦歌似梦的迷漓幻境中,米沙从军官们的嘴巴里掏出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比如,大家都对狗肉将军张宗昌嗤之以鼻. 称为“中国的拉斯普廷”,哪怕现在是靠着他活得有滋有味. 比如:大家都对上海滩叫好,都说如果驻在这儿不走了最好;又比如,对以米沙为首的一帮高级指挥官褒贬不一,说米沙好的多,提议解散幕僚智慧的不少云云。 因此,米沙觉得以这种方式和中级军官沟通互动,远比就事论事的军事会议效果显著。 然而,幕僚智囊们也许是不了解自己的苦心,也许是装聋作哑有意而为之,竟然拿自己说事儿和对比,这是决对不行的。 事实上,米沙明白。 因为他从骨子里了解这帮昔日的达官贵人,对自己是何等的愤世嫉俗,嫉妒憎恶和心怀不满? 这些昔日的马屁精和敲吸民脂民膏的老家伙,毫无道德廉耻和个人操守,靠着家族的荣耀和沙皇的庇荫,贪赃枉法,行贿受贿,坑蒙拐骗,男盗女娼。 就是这帮家伙,活活把一个强大的帝俄,搞得疮痍满目,外强中干,拱手让给了布尔什维克。 现在呢,不过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惶惶不可终日而暂栖在自己羽翼下而已,一有个风吹草动,一定会反脸不认人。 所以,对这帮所谓的幕僚智囊,一定得来严加管束。 要从精神,气势,心理和生理上压住他们。 再说了,目前的米沙也离不开他们。毕竟这一群昔日的达官贵人,代表着一个消亡的时代,在目前这种大环境下,对这支白俄兵团还罩着一定的光环,能引起白俄们的怀想和关注,对自己只级是有利无害。 再者,这帮达官贵人虽然年龄都不小了,可是对放荡生活的的怀念和向望,并不亚于下面战斗部队的小伙子们。 如此,越是压抑其生理需要,就会越是起反作用,这对自己是不利的。 比如,自己带着米乐夫和米海夫,出席渥仑斯基公爵的鸡尾酒会,就有意观察到二个老家伙当时的神态。 面对如云美色,靓丽娇娃和枝型水晶吊灯,砰然作响拔瓶盖的香槟酒,二个形同枯柴的老家伙,居然脸颊泛红,双眼发亮,激动不已。 特别是那个前帝俄陆军总监,摇晃着晾衣杆似的干瘦身子,不眨眼的盯住二个献花的年轻姑娘,吞着唾沫。 他妈的,那个色迷迷相,恨不得把人家活活吞噬。 上帝啊,这真是令人万分憎恶。 所以,压抑和控制不是绝对,得让这帮老家伙有所发泄才行;可以这种借口和方式却绝对不行。这才是米沙愤怒的真正原因,可他们知道了解吗? 瞅见一帮幕僚溜了进去.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 再说,经过这么一大个下午加晚上的折腾,米沙自己也感到有些疲倦了,逐悻悻的命令卫兵关了大门,严加值勤巡逻. 然后,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卧室。 可一进卧室,米沙却吓一跳. 米乐夫微笑着坐在台灯下,瘦削的影子钉在墙壁上,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肠道寄生虫。“将军阁下!”前帝俄陆军总监谦恭的站了起来:“我为今天的唐突向您致歉,对不起!” 深深一鞠躬,头几乎垂到了地板上。 这样一来,米沙反倒不好发火指责了. 只得顺势而为,佯装大量:“事情都过去啦,下不为例行吧?”“谢谢,当然!”米乐夫一点不意外的抬起了头,为米沙解下披风,武装带和军大衣,像个尽职尽责的勤务兵,一一挂在衣架上。 米沙轻轻的摇摇头. 暗叹:真是个老狐狸,对他真是要防患于未然了。 米沙坐下,米乐夫又为他斟一杯伏特加,自己端起另一杯:“将军阁下,祝您健康。”,米沙端了起来:“你也一样,干杯!”一饮而尽。 一大杯伏特加下肚,米少觉得精力恢复了不少. 他往圈椅上一靠,注视着米乐夫:“今晚玩得痛快吗?” “谈不上,老是担心着将军阁下的批评,大家都有些放不开,惶恐不安呢。”“哦,是这样?不过,都过去啦,过去啦。”米沙淡淡的应道,一面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问题。 他知道,面对前帝俄陆军总监这样的老官吏和老政客,扭着这个问题再说下去毫无意义。 二人心知肚明,点到为止,谅他也不敢阳奉阴违再犯。毕竟现在自己手握兵权,一言九鼎。 二人又聊了些上海滩的世井逸闻。 米乐夫突然直截了当的说话了:“将军阁下,我发现我们二人都在干天下最愚蠢的事情。”“怎讲?”“我们是拿着武器在挖自己的坟墓,这雇佣军的日子,总有一天要彻底结束。不是在战场上被人打死,就是被人解雇。将军阁下,难道您不这样认为吗?” 米沙瞟瞟他,没答话。 这还需要你米乐夫告诉?我早认真想过啦。唉,茕茕孑立的亡国奴,不寄人篱下,又该怎么办? 事实上,对自己的以后,米沙也曾做了各种打算:继续雇佣军生涯,直到年老体衰或战死;学学上海潍的白俄们当寓公;或者是…… 总之,都想过。 但,似乎都不妥。然后干脆就不想,顺其自然。 “中国人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我们面对张宗昌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和狗肉将军/”米乐夫又接着说下去。他知道,对方没回答也没反驳,就是意味着深有同感。 米乐夫深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的。 “现在,只有金钱才是我们的祖国和家;因此,我想到了个挣钱的好办法。” 米少的眼光瞟了过来:没法,这个老家伙虽然满肚子坏水,可几十年的官吏政客生涯,到底也有许多看法和见识,与自己心灵相通。 再说,现在没人。 反正喝了伏特加精神亢奋无法入睡,不妨听他一说。 前帝俄陆军总监何等聪明?见状得意的一笑,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不过,即便是米少,听了也不禁一震:抢劫?这不太有损自己的尊严和荣誉了吗? 不管怎样,我到底是堂而皇之的前帝俄炮兵司令,现在的白俄兵团指挥官和军人啊。 这要传了出去?嗨! 仿佛看穿了米少心思的米乐夫,一瘪嘴巴,直捣他心窝:“行了,将军阁下,现在谁还稀罕自己头上的帽子?你我都明白,那不过戴着吓唬人和供回忆用的。无家可归的亡国奴,还谈得上什么尊重荣誉?” 前帝俄陆军总监平静的看看对方。 莫测高深的笑笑,吮吮自己的嘴皮儿。 继续道:“将军阁下,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尼古拉二世的远亲渥仑斯基,表面上虎死不倒威,实际上让自己的小夫人,媳妇和二个亲生女儿,到妓院接客挣钱。 那个原沙俄驻英国大使,表面上是个洁身自好的家庭钢琴教师,可他暗地里却让自己的夫人开夜总会,搜罗白俄姑娘伺客找钱。” 听到这儿,米沙心一动。 怎么这个老家伙知道得比我还多还清楚?真是头狡诈阴险的老狐狸。 “夜总会,叫什么名字?”“露茜夜总会,大使夫人换了个假名,叫伊莎诺娃。实质上她姓索科娜娃,索科娜娃彼得列昂唯夫卡亚索科娜斯基。” “噢我的上帝。” 米沙眼前浮起伊莎诺娃真诚而感激的面容,不禁脱口而出:“这太可怕啦!” “这没什么,为了活着,就得挣钱。有了钱,我们就能好好的活着。要不,与街头上饿毙的白俄乞丐有何二样?”米乐夫毫不留情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又说:“利用现在手里的资源,去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何罪之有?再说,这一票干好了,远比悄悄卖二十个士兵,赚可怜的100根金条来得痛快,丰厚和保险。” 米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米乐夫竟然知道那件事儿? 第六十二章 世纪庭审 二 那件事儿可是自己和侏儒私下交易的,极其秘密,外人决不可能得知。 因此,除非只有一个人能告诉米乐夫,那就是侏儒本人。想到这儿,米沙愤懑的皱起了眉头:他妈的,还皇室远亲呢?如此不守信用和不可相信,小人一个,人渣一个,我呸!让他死上十次吧,让撒旦揪了他彻底下地狱吧,该死的侏儒! 一夜无话,不提。 第三天深夜,位于南京路左侧的白俄侨民渥仑斯基宅院。 黑漆漆的耸立在一大片灯红酒绿中。虽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南京路上却依然还有路人逗留,情侣招摇;有轨电车居然也响着小铃铛,夜游魂一般慢腾腾的驶过。 十里洋场上,霓虹灯广告牌时而跳出一只丰腴的女人大腿。 时而又变成一盒洋烟或一支牙膏…… 离南京路只有几十米之遥的渥仑斯基宅院,也就时而被花花绿绿的广告光照亮,时而又被南京路的尖顶方塔玻璃罩灯掩映,宛若一头蹲在黑暗中的怪兽。 宅院门口及四周,是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在巡逻。 借着闪闪烁烁的霓虹灯光,可以看他们笔直的高个,勾鹰鼻和蓝眼睛,配上标准的巡逻步伐,显然这是一群真正的军人。 不错,他们就是奉了达沙耶夫命令,被调防到这儿实际是被卖到这儿,无限期驻守巡逻的白俄士兵。而宅院的二楼大卧室里,渥仑斯基公爵正在大发脾气。 刚才,临睡前的夫人不慎开了电灯却忘了关闭,被侏儒发现了。 这下,直气得公爵陛下咬牙切齿,一个劲儿跺脚。 “渥拉夫斯基列唯奇特拉夫奇渥仑斯基卡娃,谁让您擅自开的灯?请问,我不是说过借助外面的霓虹灯光就行了吗?您回答我,我是不是这样说过?” 夫人躲在天鹅绒的被盖下。 仆女僵硬的站在床边,可怜的蠕动着嘴唇。 “陛下,都是我不好,您别怪夫人。是我忘”,侏儒更是火冒三丈,转来转去的转动着身子:“噢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您是以为我们还住在俄国,住在美丽的冬宫呢? 我的上帝! 我的鞭子呢? 我要认真的教训您,让您记住我们现在是亡国奴,流落在中国上海滩。一切,一切都需要金钱;节约,一切都需要节约,难道不应该节约吗,难道是我错了吗?” 夫人则在被盖下划着十字。 流着苦泪:“上帝啊,请您快惩罚这个该死的守财奴吧,我受够了,我真是受够啦。” 渥仑斯基公爵到底找到了自己的马鞭,气吁吁的命令仆女趴在床头,朝着她可爱浑圆的臀部,就抡起了鞭子。 可想想,公爵又命令她捞起自己的兜裙,脱掉内裤,露出了少女洁白细腻的皮肤。 然后,公爵大人才在少女耻辱的抽泣中,带着快感死命的抽了下去…… 凌晨二点过,单独睡在豪华卧室的公爵陛下,被一阵异样的拨弄惊醒。睁开眼睛的侏儒眼前,晃动着几个蒙脸的黑影,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他鼻尖上:“想活还是想死,阿拉随你?” 标准的上海话! 哎呀,难道我遇到了土匪? 能说一口流利中国话的侏儒,颤抖着嗓门儿:“我,我,我想活。”,匕首离他鼻尖稍远了一点,盯住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有一种慑人的死亡之光:“那好,阿拉不要命,只要钱。” “钱?我没钱啊!” 公爵的眼睛都滚了出来,不顾一切的向上抬抬身子:“我真是没钱啊,不信请您们搜。” 匕首又戮近了,直接轻点在鼻尖上:“一千万!买你一家人和你自己的性命,阿啦知道很划算的。”“一千万,噢我的上帝,您们是找银行吧?” 侏儒直是顾不得了。 真是不顾雪亮的匕首就扎在自己鼻尖上,那粘乎乎的血也流落下来,直滴到他嘴巴里。 “银行在那边啊,离我家几十米。好汉们,您一定是走错了门吧?”,匕首又进了一点,可以清晰的听到,刀尖扎在鼻梁骨上的咯咯声:“一千万!阿拉要钱不要命。” 谁知侏儒竟是意外的坚强。 他虽然疼得眼泪花花,浑身哆嗦,双脚乱蹬,却毫不松口。 “唔,好汉,我真没钱,真是没有钱啊。我住的用的全是借贷的,不信,不信您们搜啊,搜啊,搜啊搜!”,这时,旁边一个黑影撞撞刀手,一呶嘴巴。 仅裹着薄被的夫人和那个可怜的女仆,被人从外面推进。 刀手一把揪住女仆的头发拉过去,猛然抵在侏儒的胸口上:“一千万!阿拉要钱不要命!” 侏儒已疼痛得有些意识模糊了,可仍然不松口,只是痛苦的呻吟道:“我没钱中,真没钱啊,没钱啊,您们搜啊,搜啊,搜啊搜!” 刀手一动,拔出了他鼻尖里的匕首。 再把女仆向上一抓,雪亮的刀刃按在了她的喉咙。 “最后一遍,一千万!阿拉要钱不要命!”“真没钱啊,真”,嗤!一股鲜血喷在侏儒脸上,热腾腾的人血,让半昏迷中的渥仑斯基公爵,陡然惊醒。 女仆颓然扑倒。 可没完全倒下,被割断了喉咙的头颅,被紧紧地揪在刀手的手中,血乎乎的喉咙口,噤人的直对着侏儒的眼睛,不时还有嫣红的人血冒出,一络络浇在他脸上和胸上。 扑!公爵怪叫一声,头一偏,,昏了过去。 可刀手的反映比他更快。 刀手一把揪住侏儒的命门,食指用力一点揉,还没来得用昏过去的公爵陛下,就又苏醒过来。看着眼前被割断了喉咙的尸体和滴着人血的刀尖,侏儒意志刹那间崩溃了。 绝望的吐出:“放了我,钱在墙壁保险柜!” 半个钟头后,可怜的渥仑斯基公爵陛下,才终于挪动着发软的双脚,在夫人的帮助下,先挪到电话机旁拎起话筒报了警。 然后,才挪到了楼下。 他一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大厅里的一切,包括镀金的挂钟,水晶的枝型大吊灯,银烛台,银盘、碟和刀叉等,统统被掠了个一干二净。 紧接着,公爵大人又由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到了大门外,差点儿瘫倒。 二十个重金购进的白傻兵,被个个蒙着眼睛,紧巴巴的捆扎着,放倒在地上,正一挺儿一挺儿的挣扎着呢…… 一千万的大劫案,顿时惊动了整个上海滩。 人们凑着堆儿津津乐道,大报小报冠着通栏黑标题满天横飞。 可是,这事儿却有些复杂了。原因就是上海滩三天二头的变幻大王旗,贯有“江南大都督”或者“上海执政”的,就有五六路山大王。 这其中,尤以新近夺了江南,进了上海潍的奉系张宗昌为最大。 就实力而言,似乎此案该由他出面审理。 然而,张宗昌再大再不得了,却还有人比他更大更了不得,那就是列强在上海滩的各类租界。 渥仑斯基宅院,跨在南京路左侧,是一个不属于任何列强管辖的中空地带。 可是上千万黄金被劫的大劫案,却令各列强垂涎三尺。 列强们竟然相互发表声明,大打出手,非要由自己的国家进行审理。这弄得渥仑斯基公爵涕泪交涌,困苦不堪,左右为难。 这时,张宗昌冒火了。 “妈拉个巴子,这是在俺中国土地上不是哩?俺们的事情俺们管哩,管他娘的个什么列强排强哩?给本执政审理!谁敢再闹,老子一炮轰了他个狗日的就是。” 这下,也惹火了各列强。 大家纷纷致电北平政府,要求惩治土匪张宗昌和审理大案云云。 然而,列强们忘记了北平政府的真正老板东北王张作霖,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土匪头子。电文欠妥的字眼儿一下刺痛了张作霖。 东北王一把撕碎了电文,破口大骂。 “妈拉个巴子,隔着十万八千里,想钱想疯哩?张宗昌给我审理,谁了闹哄哄起事儿,老子一炮轰了他个狗日的。” 二张这么一齐心协力,得!肥水不流外人田,面对二个士气正盛土匪司令,众列强傻眼了。 于是,列强们由于各种原因,不约而同就以各种借口自动放弃了。于是,这桩民国时轰动上海潍的千万大动案,就转到了张宗昌手中。 是日,张宗昌驻地,原上海都督局大厅,围观者早压断了大街。 大厅里,坐满各路社会名流贤达。 上海滩的各大报小报也都派出了记者,洋洋洒洒几十人,挤在最前面跃跃欲试。负责警戒的米沙带着白俄卫队,二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把都督局围了个水泄不通。 瞅着这一副作古正经场面,米沙就想发笑。 那晚,他带着亲自挑选的三个兄弟,和米乐夫一起偷偷摸到了侏儒的宅院外围。 米乐夫事先早已将此地相关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趁着霓虹灯一明一暗的光亮,五条黑影轻易就凑近了大门,利用吹管,轻易就放倒了在外巡逻的二十个白俄卫士。 本来按照米乐夫意思,为避免走漏消息,一不做二不休,要将这二十个白俄卫士全部就地解决。 可米沙不同意。 于是,只得趁其被吹管吹出的迷药薰倒之际,一一黑布蒙面,紧巴巴的捆绑起来扔到了一边。五人轻易就制服了大门内的中国守卫,擒住了侏儒。 一番逼压后,渥仑斯基公爵被迫付出了价值一千万的金条,以换取自己的不死。 好家伙,五条黑影背着一千万的金条,迅速消失在黑幕后,大伙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啦。 当下,五人分了一千万,悄无声息的各奔前程。第二天,五人再相见时,彼此之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立正,敬礼,回礼,下达命令,一切平平常常,毫无破绽。 现在,米沙带着毫不知情的白俄卫士队,担任审理警戒。 瞅着这一片忙忙碌碌,真是想放声大笑。 米乐夫说得对,这一票,远比贩卖二十个士兵来得痛快,来得容易和来得丰厚。一想到在那无名墓地埋藏着的二百万两黄金,米少的底气就充足了许多。 甚至希望这雇佣军的生涯早些结束,自己抽身躲入凡尘,过一种平安普通的寓公生活。 米乐夫走了过来。 “将军阁下,是不是可以将这警戒线放远一点?免得一般百姓起哄喧哗,影响执政大人的现场审理?”“好的!”米沙深以为然。 然后对达沙耶夫挥挥手,吩咐将围观百姓再往外驱赶一圈。 瞅]瞅身边无人,逐悄声问:“办妥啦?” “妥了!只可惜那六百万金条,没套出具体下落。”米乐无也悄声回答:“三人埋在无名坟茔,万无一失。”,米滗不以人查觉地点点头。 他看看前帝俄陆军总监,忽然觉得他真是个好帮手。 莫看他枯涩如柴,风吹即倒,却实在是一个顶尖杀手。 就凭他在侏儒宅院一刀割断那个女仆喉咙,那种残忍凶狠和冷酷无情,就远在自己之上。接着,又按照二人事先的商量,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三个同伙上了西天。 这样,千万大劫案的的知情者,就只剩下了自己和米乐夫。 好!干得漂亮,干得及时;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来少越好;当然,如果能让米乐夫也彻底闭上嘴巴,是最好不过的事啦。 上午十点正,张宗昌的审理开始了。 首先是米沙严肃的宣布:“各位请安静,审理马上开始,现在请执政大人上堂。” 立在堂前左右二排士兵,便按训练教的一齐放开喉咙么喝:“肃静!”,吼声震荡,人们安静,大家都睁大眼睛往屏风后瞅去。 只见张宗昌全副武装的腾腾走出。 肩章上的金黄色穗条儿摇啊摇的,煞是好看。 小扒子和参谋副官紧巴巴的跟在后面,张宗昌一坐下,二人便木偶般直挺挺的站着,恶狠狠的扫视着全场。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见赫赫有名的江南大都督张执政。 见其一脸凶相,不禁都一惊,禁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时,张宗昌拿起事先准备好在桌上的惊堂木,啪啪!狠狠一拍:“妈拉个巴子,住声哩!”,全场寒噤,大家一下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脸上明显流露出害怕而鄙视的神情。 看来,张宗昌审案与日后的韩复榘有得一比。 谁知他这一拍用力过猛,手给檀香山的惊堂木络得疼痛。 大庭广众下之下,他皱眉抓起看看,一把扔掉:“妈拉个巴子,这是什么玩意儿?烙手哩。”一面随手掏出手枪啪的放在桌上,眼睛一瞪:“来呀,给俺带上来哩。” 渥仑斯基公爵和二个律师模样的中国人,一起被带了上来。 公爵事先己做好了充分准备。 一件阵旧起皱的西装裹着矮小的身子,足蹲一双掉线的浅色皮鞋,捏着一大张素布手绢,边走边按在自己眼窝上。 台高,椅低。 公爵本来就矮小形同侏儒,一挪进下面的中间位子,马上就淹没在椅子两侧竖起的圆周柱里。 张宗昌居高临下的瞪着眼睛,好不容易才看见站在中间的侏儒,一拍手枪喝道:“你就是失主?妈拉个巴子,不好好站着躲在里面,跟俺藏猫猫哩?” 哗!只露了半载的哄堂大笑,被大家硬生生的捂着嘴巴压了下去。 可怜的公爵涨红了脸,蠕动着嘴巴:这太伤自尊啦,有这样出口伤人的粗暴法官吗? “说话!本执政日理万机忙着哩。”张示昌可不管你伤不伤自尊,又一拍手枪:“快说哩!”,侏儒只好一鞠躬,打开手里的呈述书,用标准的中国话开念。 谁知还没念到一小半,即被张宗昌打断了。 “行哩,咕嘟咕噜些什么玩意儿?哎俺问你,你为什么这样矮?这样矮,还有一千万黄金?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报的假案哩?快快给本执政从实招来!” 哗!大家实在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笑声中,公爵高价请来的二个中国律师,不知利害的站了起来。 “我抗议,有这样审案的吗?这完全是哗众取宠,混淆黑白。”“请执政认真一点,堂堂法庭上不可乱开玩笑!” 张宗昌惊奇的看看他俩。 “你俩是干什么的哩?” “我们是失主的律师,根据民国制宪相关条款替失主辩护。我们有权利要求”“哈哈哈!”张宗昌突然爆发一阵大笑。 然后,打着哽儿问:“律师?律师大,还是俺上海执政大?好拉个巴子,给老子乖乖的坐下哩。要不,” 他一把抓起手枪,一板机头,当:“老子毙了你俩个狗日的哩。” 显然,大家都听到了这声可怕的机械响动,马上噤若寒蝉,正襟危坐。 二个律师满面通经,却执意要维护律师行业的尊严,居然一挺腰杆,高声道:“请执政马上收起枪械,这是堂而皇之的法庭,不是你豪赌卖城的牌桌。” 其时,尽管张宗昌在上海潍时间还不久,可是关于他烂赌荒淫的事情,却已不径而走,无翼而飞,成为大街小巷,饕餐牌桌上的津津乐道。 二律师也实在气愤不过,才当庭抖落规劝,却不知自己今天碰上了一个亘古未有的混世魔王。 乍听之下,张宗昌气得面色发紫。 “妈拉个巴子,想造反不是哩?谁跟你开玩笑,想吃枪子是不哩?”骂着,居然抓起手枪朝下面的二个律师就扣板机。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的参谋副官抢上一步,将他右臂一抬,砰砰!子弹呼啸着钻入天花板。 子弹准确无误地把仿水晶的大吊灯链条击断。 哗啦啦!砰!啪啪!哗!玻璃雨铺天盖地的砸来,人们惊叫着抱头鼠窜。倾刻间,逃得一干二净。可怜的二个律师,早吓得扑通瘫软在地上;和早已吓昏的渥仑斯基公爵陛下,挤在了一块儿。 瞅着这倒霉的主仆三人,张宗昌一瘪嘴巴开骂。 “妈拉个巴子,这胆子哩,没见过开枪哩?没趣儿。小扒子哩。” “军长!”“给俺拉出去,各赏二十军棍。”“是!”,米沙忙向前一步相劝:“执政,不可不可,三人非军人,不可以军棍惩治。赶下去就行了。” 张宗昌听了想想,一斜眼睛:“将军阁下,你办就是哩。” “是!” 米沙一立正,敬礼正待转身,又被叫住:“哎将军阁下,你看俺这档样审行哩?”,张宗昌若有所思地瞅瞅空无一人的大厅:“这些鸟人乍这样胆小,一听到枪响就开溜哩?” 米沙忍住笑。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尽快张宗昌劝回。 昨晚,张宗昌和六姨太还特地叫住他,寻问今天如何开庭审理?米沙回答:“由着执政!我看失主是刁民,他哪可能有一千万黄金等着被人抢劫?是看到执政刚来不了解情况,想浑水摸鱼,发一笔抢劫财呢。” 心杯鬼胎的白俄兵团指挥官这么一挑,张宗昌自然大怒。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幕滑天下之大稽的庭审闹剧,为张宗昌的粗鄙野蛮,又重重添砖加瓦。 第六十三章 关键时刻 一 话说张宗昌庭审闹剧虽然演完,可他在庭审上说的话,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深思。 是的,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省吃俭用的白俄侏儒,何来一千万黄金被劫? 一千万黄金啊,堆起怕足足有一整大间房吧,他这个可怜的侏儒会有吗?只怕真如张宗昌庭上所斥责:“想钱想疯了报的假案哩?” 如此,各大报小报又潮水般开始了怀疑和提问。 结果这样一来,让替公爵干事儿的仆役和守卫,扭着侏儒问不出个究竟,便各拎各自事先瞅好的东西,溜之大吉。 当然,被卖给侏儒的二十个白俄兵,也见势不对,立马撤退。 大伙儿凶暴地围着公爵狠敲了一笔,哼着歌儿回了白俄兵团。 可怜的前皇亲国戚渥仑斯基公爵陛下,众叛亲离之余,从此疯癫,孤魂野鬼,成为了上海滩头见怪不怪的又一个流浪白俄,不提。 于是,米沙和米乐夫就彻底松了一大口气。 寻了一个欢乐的晚上,二人同坐在“露茜”夜总会的小包间里,叫上一箱伏特加和几个娇娃,对坐畅饮,弹冠相庆。 俄国人喝伏特加,犹如少儿喝果汁,不到肚子涨得难受不醉。老板伊莎诺娃尽管忙得团团转,仍不时过来看看,问问,陪着喝上二杯,再匆匆忙忙的跑进跑出。 此时,但见小包间里香气弥漫,眼波盈盈,如花似玉的娇娃,或轻舒粉臂搂着二米撒娇。 或撅起兰花指淑女般呷着伏特加,或作娇憨微喘不胜酒力样,莺声鸟语,裙袂蟋蟀,春色无边。 作为这支白俄部队指挥官米沙,一向都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特别是在下级面前。不过,手里有了二百万巨款的感觉却实在不一样,再加上他下决心要最后了结此事,所以,破天荒的和前帝俄陆军总监在一起,饮酒抬妓,放荡不羁。 眼下,米沙和米乐夫,各由二个娇娃陪着。 六个人一面喝酒聊天,一面听歌。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听着听着,都有些醉了的二人,伤感的溢出了泪花。 前帝俄炮兵司令哽咽到:“唉,想起以前在冬宫,假面舞会还没开始就演奏这首歌,简直像做梦一样呵。” “是的,沙皇陛下和我们一样,也十分喜欢这支曲儿。” 前帝俄陆军总监依偎在娇娃的香怀,打着酒嗝儿,二个眼窝中的泪痕闪闪发光。 “有好几次,我看见陛下边用手打拍子边跟着哼,肩上的金黄色穗条儿一颤一颤的,实在是太仁慈太善良了。” 米沙深深的叹口气。 轻轻拍拍压着自己大腿的娇娃,示意她起身让让。 看得出,即便是在这样放浪形骸的时候,他仍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从宫顶成拱形垂下的紫色帷幕,栩栩如生雕花的墙壁闪们发亮,还有整齐长长而谦恭的队例,将军们锃亮军靴马刺发出的丁当声和女人们发出的脂粉香,这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啊。” 米沙一仰头喝下一大口伏特加。 一丝清亮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右侧的娇娃就轻轻替他擦拭。 借仰头之机,他偷偷瞟瞟米乐夫,见前帝俄陆军总监闭着眼睛,正婴儿般将自己的整个脑袋瓜子,偎进娇娃的挺立的乳沟,不禁暗暗一笑。 “是啊是啊,那银烛光发出的光亮,照得冬宫亮如白昼,暖如春天。可外面正寒风怒吼,大雪纷飞呢。” 米乐夫及时的哼哼着接上,双手悄悄在自己的腰间摸摸。 那儿,揣着支上了膛的纳干,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先迅雷不及掩耳掏出左轮,把七颗子弹全部打进对方的胸膛。 “小伙子你为什么悲伤/为什么低着你的头/是谁让你这样的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和米沙此时的心情一样,米乐夫也无时不刻的担心着对方干掉自己灭口。 千万黄金的诱惑实在无法拒绝。 虽然相互防范和轻蔑,从没联过手的二人,这次联手只干了一票,可是一击中的,千万黄金轻易到手。 然而,痛定思痛的米乐夫却越想越窝火。 这次之所以马到成功,一击而中,全靠了自己周密的策划和情报,否则,不可能如此顺利。 可这个前帝俄炮兵司令怎么说,“二一添作五,平分走路,互不认识。”?他妈的,有这样的平分法吗?老子提心吊胆,化装侦察,费尽周折。 不但罩上黑布亲临现场逼问,还手起刀落,杀了美丽的女仆。 你们四人只跟着跑跑龙套,助助威风,居然和我平分? 哎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是不是太善良,太窝囊废啦?所以,哼哼,米沙米沙,你在自己的指挥官宝座上继续做梦吧,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啦,马上就要到啦。 哦,这俄罗斯的伏特加真好喝。 润喉解渴,清热去火,老子现在心里窝着火啊! 不过,得装腔作势的和你玩玩儿;哼,前帝俄炮兵司令阁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告诉你吧,我想也和你想的一样,那就看看谁先倒霉吧! “你看吧我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遍天涯/可恨那财主要把他买了去/今后不能再等着它/” “将军阁下,现在的您,打算做什么?” 米乐夫抽着鼻子,从娇娃身上微微招头,斜视着米沙。 “退伍经商,还是购销二旺当寓公?”“什么都想啊,这当兵的日子风险投资太大,前途未测呢。”米沙放下酒杯,咂咂嘴巴:“我不像您,勇敢计谋心眼儿活;我呢,大约是战死沙场的苦命。” 米乐夫很受用的坐起来,灌下一杯伏特加。 然后伸出嘴唇,让左右的娇娃轻轻擦拭。 “坐拥百,噢不,我是说长久当兵不烦吗?再怎么也得换个门道试试啊。” 对米乐夫刚才的险些失口,米沙微微笑,竖起一根指头:“是啊,我正捉摸着呢,这上海滩有什么适合自己干的?可不管怎么样,到底不是自己的国家,干什么也没趣儿啊。” “该死的布尔什维克!” 前帝俄陆军总监恨恨的骂一句,一只手摸索着去端酒杯。 “我正羡慕不已呢,这中国怎么就没有布尔什维克?您看各路英雄们干得风生水起,好不愉快热闹。将军阁下,我担保,如果我们自己拿起一支队伍单干,同样也会成功,您信不信?” 米沙扑嗤乐了。 “羡慕?噢不总监先生,你难道忘了中国南方的孙文中山?他就是中国的布尔什难克,革命党,上次不是还和镇守使谈判吗?所以,我看中国马上也要乱啦,您信不信?” 米乐夫两手一伸,失望的往后一靠,恰好靠在二个娇娃身上。 “当然信罗!我听将军阁下您亲口讲过么。唉,这么说中国也有革命党,也马上要乱啦。这一乱,我们怎么办,何处是我们的家?” 米沙耸耸肩,越过对方的头顶,迷茫的瞅着天花板。 门一叩,伊莎诺娃又进来了。 中年发福的女老板,仍不失年轻时的妖媚与苗条,一头金黄色的发瀑悬在脸侧,勾了唇线的嘴唇诱人的呶动:“二位大人怎么光喝酒,不动手,是嫌我们的姑娘不漂亮吗?” 一低胸,露出深深的乳沟,抓起伏特加咕嘟咕噜分别倒上三杯。 然后举起一杯,端在自己脸前:“请!这杯算我请二位大人的。”,三人一饮而尽。 这当儿,米乐夫一拍自己胯裆:“等会儿还要打仗呢!我说诺娃,那事儿你办了吧?”“马上?”“嗯,马上!”米乐夫的语气掺杂着一丝杀气:“办吧,办了重赏。” 米沙注意的瞟瞟他。 然后微微闭上眼睛笔直的端坐着,暗地捉摸着对方的话。 伊莎诺娃突然把手一拍:“哎呀,瞧我这记性?我昨天才弄了一瓶阵年伏特加,是一位前皇宫总管送给我的,据说有一百年历史啦。” 她站起来,一面朝外走,一面回头。 “请二位大人稍等,我马上就拎来/” 瞅着她消失在一片金黄色的迷漓之中,米沙回头问:“总监先生,出了什么事吗,这么急切需要马上办?”,米乐夫朝他眨眨眼,神秘的笑笑回。 “将军阁下,请稍安勿燥,你一会儿就知道啦。我担保,您定会大吃一惊的。” “是吗?” 米沙也朝他眨眨眼,愉快的扬扬眉梢:“可我也敢担保,我一定会让您失望的。”“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伊莎诺娃拎着一瓶未开封的伏特加进来。 她笑嘻嘻的朝二人扬扬:“嗅嗅,还有窖土香呢,一百多年,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年长啊。” 于是,米沙和米乐夫就分别接过嗅嗅,再闭上眼睛抽抽鼻子:“香啊!快开快开!”,米沙转身低头抠抠自己鼻孔,咕嘟咕噜的:“有些感冒,有些感冒了,呵——欠!呵,呵呵呵——欠!” 这边的伊莎诺娃拧开酒瓶,已经倒满了三杯。 然后,悄悄朝米乐夫使使眼色。 米乐夫就不动声色的趁米沙转身揉搓鼻子之机,把自己和米少的酒杯相互调换了。待米沙回过身抬起头,伊莎诺娃就春风满面地举起自己的酒杯。 朝自己胸前一靠:“二位大人,请!” 米沙和米乐夫都端直了自己桌前的酒杯,也往胸口一靠:“请!”,三人一饮而尽。 伊莎诺娃入下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拍,伺候在二米周围的娇娃,就纷纷起身离去,并顺手上了房门。米沙有些惊讶地瞧瞧对面的米乐夫,又瞅着伊沙诺娃:“怎么都走啦?姑娘们不错吗!不用换,我挺满意的。” 伊沙诺娃却妩媚的冲他笑笑。 “将军阁下,我不满意啊。因为,我要办事儿啊。” “办事儿,这时候办什么事儿?” 第六十四章 关键时刻 二 米沙警惕的瞪起眼睛,虽然仍端端正正的坐着,神情却充满了惊愕与怀疑:“陆军总监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米乐夫乐哈哈的冲他点点头。 “将军阁下,我说过,您一定大吃一惊的。” 然后,朝向女老板,冷冷的一摆头:“请您告诉将军阁下,您要办什么事儿?”,伊莎诺娃答应一声,款款儿扭腰坐在米沙面前,两只莲藕般的雪白胳膊肘儿,相互一抱开了腔。 “知道吗,将军阁下,有人拿钱买您的脑袋,我受不了这么一笔黄金的诱惑,所以我答应啦。” “什么?” 米沙惊愕极了,本能的要跳起来,可一看,米乐夫的左轮手枪正对着自己,一下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为了什么,这人是谁?” 米乐夫得意的指指自己鼻尖。 “是我!将军阁下,是我要您的脑袋瓜子。” 伊沙诺娃也指着前帝俄陆军总监:“不错,就是他,您的幕僚和智囊,出了一大笔黄金,让我在酒里下毒,要您的命。” 米沙摇晃一下,似倒非倒,额上的]渗出汗珠。 “米乐夫,真是你,为了什么?” 前陆军总监突然一跳起身,狂怒的叫起来:“为了什么?为了您平时对我的侮辱和轻蔑。您看不起我!您鄙视我!您白眼我! 您把我像狗一样呼来唤去,动辄责骂,颐指气使。 您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平民家庭的穷小子,靠着投其所好和投机取巧骗得了沙皇阿下的信任。俄国的事情就坏在您这样人的手里,我恨您!听明白了吗?我恨您!” 一扭头,冲着伊沙诺娃恶狠狠叫嚷。 “为什么毒性还没发着,过了多久啦?” 伊莎诺娃就站起来:“总监先生,马上,马上,您交给我的毒药见血封喉,将军阁下逃不掉的。”她瞅瞅端坐不动的米沙:“看,将军阁下开始发作啦。” 米乐夫就细细的朝米少看去。 瞅着瞅着,突然,他浑身一哆嗦,一把抱住了自己下腹。 “怎么?哎哟!”,还不待米乐夫再问,伊莎诺娃猛然飞起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纳干。上了膛的左轮手枪,在半空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恰好落在米沙手里。 米沙握住手枪,平静的说:“把他放在地上。” 伊莎诺娃就把弯成虾米口吐白泡的米乐夫,咚的声一脚踢倒在地板上。 毒性猛烈,米乐夫开始翻白眼仁了,伊莎诺娃就向前一步,骑在他身上,一手拨拉着他的眼皮儿:“别忙别忙,让您死个明白。将军阁下比您年轻,比您善良,所以我选择了他。对不起,总监先生,现在您可以到地狱陪沙皇陛下了,去吧。去吧,祝你一路平安!” 米沙把手枪关上保险,揣回身体已渐渐僵硬的前帝俄陆军总监腰间。 再抓起桌帕,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问到:“诺娃,善后做逼真一点,还有什么问题吗?”,伊莎诺娃格格一笑,上来把米乐夫的裤子一拉,指指他干瘪的胯裆:“这还不好解释?风流成性,泄精而亡。 干这行我看得多啦。 多少大人物有钱人在这儿倾家荡产,走向覆灭。 多少英雄好汉在这儿丢盔弃甲,魂飞天外。将军阁下,我虽坠落风尘,可我还知道好坏廉耻。您请回吧,不用担心。” “那我就谢谢了!诺娃,再见!保重!” 米沙对她敬个军礼,拉门走了出去。 原来,就在米乐夫对米沙动了杀机时,早已决心杀人灭口的米沙,也作了精心布置。许是上帝的安排,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伊莎诺娃。 可是,米乐夫做梦也没想到。 开着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露茜”夜总会的前帝俄驻英国大使夫人,竟然曾是米沙的地下情人。 一春缠绵,四季有情!帝俄时代的幽情,虽然畸形,却来得迅雷不及掩耳。身为帝俄炮兵司令的米沙,在假面舞会上与伊莎诺娃一见钟情。 整整比大使老公小了三十岁的大使夫人,眼前一亮,如逢甘霖。 当时就完全被时值壮年,高大英俊,风流倜傥的米沙牢牢吸引住了。 冬宫里的假面舞会,即是达官贵人们交流沟通的地方,也是太太小姐和夫人们相互打听内外趣事逸闻的重要途径。 关于沙皇陛下这位新任命的炮兵司令的神奇传说,自然也传进了大使夫人耳朵。 于是,出身彼得堡普通家庭,靠着自己的赫赫战功和聪明能干,得到沙皇的格外垂青和重用的米沙,在上流社会贵夫人太太和小姐们的眼里,就成了一个真正的传奇人物。 其时,与其说是大使夫人对米沙一见钟情,不如说是大使夫人久被压抑的情欲和渴望,被雄纠纠的炮兵司令有意的触发了出来。 帝俄时代的幽会和幽情,是蓝色的。 就像俄罗斯人蓝色的眼睛。 一九一七年严酷的冬季降临,蓝眼睛们纷纷暗淡无光,抱头鼠窜,四下散落。一段幽情也烟消云散,成为了蓝色的记忆。 当二人在中国的上海滩意外相逢,昔日的柔情早化作一江春水。 对生存的渴望和前途的担忧,也沉重地压倒了当年的情欲。 不过毕竟曾经爱过,留在双方心底最深的那一抹记忆,虽然干涸,但曾有的清澈和缤纷,仍倔强的不肯离去。 因此,当米乐夫和米海夫都暗地找到伊莎诺娃时,她感情的天秤,自然倒向了曾经的情人。 事先一切平静,三方都随着暗杀行道上的规矩,不紧不慢的表演着。 最后的变故发生在伊沙诺娃倒酒时,在关键时刻她朝米乐夫使命眼色。于是,自以为得计的前帝俄陆军总监,成竹在胸不动块声色的伸出右手,端起了本属于米沙的酒杯。 这恰恰是精明的伊莎诺娃最厉害的一着。 米乐夫的狡诈和警觉,也非同小可。 虽然给了重金,虽然得到伊沙诺娃亲口保证,米乐夫仍不放心。按照他和伊沙诺娃的密谋与策划,不带任何枪械是其中重要的一条。 因为,这儿是笙歌弦乐,纸醉金迷的夜总会,来客携带任何可能伤人的凶器,都是夜总会经营者的大患和忌讳。 可是,当时满口答应信誓旦旦的米乐夫,却有意而公开的携带着左轮手枪,出现在豪华小包房里。 伊沙诺娃当然明白米乐夫带着纳干的用意。 一是在警告密谋同盟者:不要耍任何小聪明小心眼儿,老子监视和提防着您呢,要不要老子把您也一枪崩啦? 二呢,故弄玄乎,招摇过市,为事情办成后讨价还价。 特别是这后一条,最令伊沙诺娃愤慨。 在商言商,商道重在诚信。说好和付了一大半定金,只等事情办完后银乾两清,各自收钱走人。然而,这等小人,到时事情已办完却掏枪一亮,自己不只好睁睁睁的瞅着吃哑巴亏? 所以,综上所述,上帝的天称最终倒向了米沙。 回了指挥所的米沙刚刚坐下,喝口水,歇阵气,六姨太的电话就到了。 “将军阁下,镇守使请您下午来都督局开军事会议。”“好的。”米沙一口答应。那边的六姨太停停,似乎在喝水什么的,然后,湿润的问:“米沙,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没出去逛逛?” “没时间呵!不过,带着军官们倒是去过几次。” 米沙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很惊奇六姨太怎么突然问起题外话来? 事实上,自从最初那次和六姨太鱼水之欢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六姨太的精明强干和娇媚可爱,让所有和米沙一样的白俄军官与士兵,暗地垂涎,却不敢虎口拔毛。 米沙有幸赏了一口,却无缘再重继前缘。 久而久之,也就淡薄死心。 而六姨太打来的电话,毫无例外地都是关于军事方面的内容。像今天这样问题外话,还是第一次。“去过什么地方啊,没逛窖子吧?” 听得出,六姨太带着挑逗的的口吻笑。 这让米沙更紧张。 “姑娘们个个艳如鲜花,年轻漂亮,将军阁下也不是七老八十,不会坐怀不乱,闭眼念经吧?”,米沙哑口无言,他有一种感觉,觉得六姨太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 可是不,在她的话中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呵呵,六姨太,您可真会开玩笑呢。” 米沙只好顺口打哈哈:“那地方,好是好玩,可玩物丧志呢。”“哈,玩物丧志?我怎么听着像是革命党的孙文在发表演说? 米沙呵,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世事无常,该玩的还是要玩啊! 又要打仗啦,我先告诉你一句,这次,我们还得借重你和你的白俄兵啊。” “六姨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打仗打就是了。只要镇守使一声令下,我米沙立刻带着铁甲战车和部队,冲锋在前,万死不辞。” 米沙对着话筒,正色的回答。 “只是,是否可以提前告诉一下,这次打谁?” 那边的六姨太,显然被米沙的慷慨激昂深深地激励,嗓门儿有些颤抖:“你呀米沙啊,唉,谁让你是个白俄啊?好吧,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这次是和浙江的孙传芳打。 这老鼻子的闽浙巡阅使,不好好儿呆在自己的地盘,居然发难叫嚣要驱逐我们奉系军队。 现在他率着十几万浙江兵,已挺进到了浙江功皖一带,嚣张着呢。” “明白了!”米沙仍抓话筒,却一扭头叫倒:“卫兵,通知部队紧急集合!”…… 孙传芳,民国时期军事人物,山东泰安人,孙传芳曾与时任山东督办的张宗昌结金兰之盟,孙本人在1935年12月13日遭暗杀。 孙传芳对宁沪财富之区,早已垂涎三尺。 现奉系势力日益向东南扩张,直接威胁浙江,孙传芳不得不谋求对策。 他看出奉军孤军深入,人地生疏,将领之间矛盾重重;同时当地士绅也反对奉军据苏。因此,孙传芳决心与奉张一决雌雄。 1925年10月15日,时任闽浙巡阅使的孙传芳不宣而战,由江浙边境分三路出击。 他以李宝璋师为前锋直扑上海,向奉军发动猛攻,浙奉战争爆发。 其时,张宗昌因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出色的表现,深得北洋政府的实际掌控者,东北王张作霖的赏识和欢心,1925年初任苏皖鲁剿匪司令。4月任山东军务督办。7月兼任山东省省长。 张宗昌正是风头疾劲,得意忘形之时。 忽然得到孙传芳驱兵突进的消息,勃然大怒。 “妈拉个巴子,馨远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举兵来犯,找死哩。六姨太,传令,下午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俺要迎战讨伐,替民除奸。” 馨远是孙传芳的字,孙比生于1881年的张宗昌小4岁。 现在,为了争地盘,这二个所谓的金兰盟兄要开打啦。 1925年4月,张宗昌撤出上海潍,从徐州进入了山东。张宗昌独掌山东军政大权后,大力扩张自己的武装力量,很快达十万余人马。 10月,奉浙战争爆发。 奉军大败而逃。 张作霖任命张宗昌为江苏善后督办,领兵南下收复江苏、安徽。12月,张宗昌任命施从滨为前敌总指挥,率兵攻安徽蚌埠,就此拉开了奉浙战争中最惨烈的一幕。 是日,第四十七混成旅旅长兼前敌总指挥施从滨领军,指挥作战。 但将骄兵悍,施镇压不住,在津浦铁路固镇和孙军遭遇,不支败退。 其时,孙传芳已探知张宗昌手下有一支白俄兵团和二列铁甲战车,凶悍善战,横冲直撞,端的了得。于是,为吓唬和威慑张宗昌的铁甲车前来攻击,孙传芳将被俘获奉军无论官兵和男女二千多人,全部捆扎着放倒在固镇的钢轨之上。 果然,第三日天刚蒙蒙亮,远方传来了不祥的沉闷嚓嚓嚓声。 早已严阵以待的孙军抖搂精神,睁圆眼睛,枪炮齐起,一齐瞄准钢轨延伸的远方。 嚓嚓嚓!嚓嚓嚓!鸣!一声长鸣,像是在宣告“我们来了!”,响彻云霄,令人毛骨悚然。只见薄暮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喷着粗大的白色烟柱,腾腾的迎面驶来。 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近。 孙军中有人惊慌的在叫:“长官,铁甲车来啦,快开炮吧!”“妈拉个巴子,慌乱什么哩?再等等!”,果然,铁甲车嘎的声停了下来。 因为,被捆扎着放倒在铁轨上的二千多奉军俘虏,在乱蓬蓬的叫喊着,哭泣着。 巨大的声浪,竟然压倒了铁甲战车的轰鸣,清晰的传进了车里。 得知秉报,米沙迅速起身来到探眼前细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铁轨上睡满了捆得紧巴巴,被脱掉军装的奉军俘虏。 一长排缺斤少两的伤兵,在黎明的寒风中痛苦的呻吟,蜷缩成一团。 一大溜儿官兵怒目圆睁,边叫边用额头嗑撞着钢轨。 一缕缕鲜血沿着闪亮的钢轨流落,染红了钢轨下的一大片砾石,又散落成无数条小红溪,朝钢轨二旁的田野淌去…… 居间,竟然还有二十几个女俘虏。 像有意要告诉来犯者似的,都被无情的剥去了军装长裤,在呼啸的寒风中坦露着女性的特征。 面对不幸,女俘虏们反倒比男人镇定,也许是被孙军的残忍吓昏过去,毫无例外的都静静地倒卧在钢轨上,一声不吭。 那孕育新生命和人类希望的乳房和胴体,在一片土黄混乱之中,神圣而矜持地发出惨白的泽光。 那带给诗人作家无限暇想的黑头发,散乱而轻柔的扑盖在身体上,随着黎明的寒风阵阵撩扬…… 米沙和一帮幕僚智囊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这种惨景,即便是在国内与布尔什维克生死血战时,也没见过。 利用大规模的俘虏作肉盾拦截阻击,虽然在十六年后的苏联卫国战争中重演,可在过去和现在大家谁也没见过或听说过。 这种惨无人道的残忍无情,一时竟让米沙们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米沙呆会儿回头,正撞上前帝俄副总长同样发呆的眼神。 见米沙询问般瞅着自己,身为智囊的米海夫嘶哑着挤出一句:“将军阁下,应该马上向督办报告。”“报告什么?”米沙脱口而出:“撤退还是开打?” 他有些失望加恼怒。 那日从“露茜”夜总会回来后,米沙直奔张宗昌的都督局。 回来后马上召开紧急会议,传达张宗昌准备与孙传芳开战的命令。 席间,米沙阴沉着脸扫视众军官和幕僚,声音噤人:“驻守上海潍四月有余,其他情况我就不说啦。我只是提醒大家,从今天起各位要收紧自己,对部下严加管束,作好战斗准备。” 顿顿,然后扭头便追问,紧坐在自己侧边的米海夫。 “米乐夫先生在哪儿,怎么没来参加会议?” 作为米乐夫远亲的米海夫有些慌乱:“将军阁下,从前天起我就没看见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作为一个高级幕僚智囊,拿着督办大人给予的饷金,不来参加军事会议,是绝对不应该的! 严格的说,是一种尸位素餐的犯罪行为。这在我们战无不胜的白俄兵团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说着,米沙严厉地扫视大家一眼:“米海夫先生配合卫兵立刻清查查找,今天之内必须找倒。找到后,再神其缺席原因,进行军纪惩治。散会!” 结果,在晚上营房熄灯后提晓。 带着卫兵满上海滩乱转的米海夫,在“露茜”夜总会的停尸房找到了米乐夫。 夜总会老板伊莎诺娃见米海夫找来了,兜头就是一大口唾沫:“我呸!算我倒霉,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儿,也敢来玩姑娘?赔钱,赔钱才可以领尸。” 经常和米乐夫一块来此玩乐的前帝俄副总长,只得自认倒霉。 被伊莎诺娃敲了一笔卢布后,才灰溜溜的领走了米乐夫蜷曲的尸体。 第六十五章 死里逃生 一 米乐夫总算有了下落。 米沙借此又当众严厉训斥了米海夫一大顿。 宣布将这位倒霉前帝俄副总长,撤职查办,降为一般参谋人员,但保证了他的饷金不变和仍随军出谋划策。 米沙一打一哄,恩威并施。 不仅让米海夫从此缩手缩脚,规理伏法,而且令达沙耶夫,聂洽耶夫和金钟仁等一帮中下级军官,心有畏惧,效率提高,积极投身于即将开打的部队训练准备工作之中了。 米沙一箭双雕。 剪除对手,威慑部下,好不高兴得意。 不久,奉张宗昌之命,米沙率领着白俄兵撤出了上海滩。临行之夜,帝俄时代的老情人,到底还是见了一面。 昔日美丽端庄又高贵的大使夫人,现在妖冶丰腴加粗俗的夜总会女老板,抹着泪花叹息。 “人生苦短,儿女情长!我亲爱的米沙,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啦。” 米沙也有些伤感,这个女人曾带给自己欢乐和情爱;现在又靠了她,自己才逃过致命的一劫。也许人生就是这样。 最好的人和相爱的人,不是与自己厮守一辈子的爱人。 而是分分合合,永远在远方和心灵流浪的影子。 “不要乱想啦,你多保重吧。”米沙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伴装平静地微笑着说:“战事匆忙,不得不走。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想你的,还会来找你。” 他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她。 “拿着吧,这是200根金条,是我对你最好的怀念。” 伊莎诺娃不接,反而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米沙:“亡国亡家的人,钱再多有什么用?再说,我这几年挣的钱,足够我花上三辈子了。 噢米沙米沙,我亲爱的米沙! 要是,要是时光能停留多好呵! 那紫帷幕,鲜花,粉香和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军官们丁当作响的马刺和闪闪发亮的肩章……一切,一切都摧毁啦,不复存在啦。流落在异国他乡,再多的钱,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啊?” 湿乎乎的眼泪,粘了米沙一脸…… “你说,向督办报告,报告什么呢?” 米沙依然瞪着米海夫,也瞪瞪他身边一群不知所措的幕僚。他明白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主意,面对这突发危机,还得自己拿主意。 不过,也难怪幕僚们不敢献计献策。 即便是自己,不也觉得匪夷所思而左右为难。 “卑鄙无耻的狗军阀!真是该千刀万剐下地狱。”米沙愤愤的咒骂着,又从探眼看出,结果更令他愤怒。孙军看到铁甲车停下不动,居然得意的从埋伏地和掩体中纷纷窜出。 散兵们抡着枪托,骂骂咧咧的朝铁甲猛捶。 咚咚咚!咚咚咚!低沉的捶响, 像石头砸在米沙心上。 这时,他听见一声粗鄙的吼叫传来:“兄弟们,都说老毛子这铁甲不得了,老子看了也没啥了不得哩。来啊,跟着老子把手榴弹扔到老毛子的车轮下,炸了他个狗日的。” 顿时,米沙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他知道孙军无意中摸到了铁甲车的命门。 莫看这铁甲车威风凛凛,战无不胜,可内行都清楚,如果冲近了照它车轮下塞进几颗手榴弹或炸药包,巨大吓人的钢铁怪兽,就会寸步难行。 没了轮子或钢轨,铁甲车再威风也犹如被打断了脊粱的赖皮狗,等着完蛋。 如果对方再围着铁甲朝里打,那么,即便是上帝守在里面也无能为力,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毙…… 想以这儿,米沙发出了一声怪叫:“倒车,快倒车!” 于是,嚓嚓嚓!嚓嚓嚓!铁甲车开始倒退。 孙军的阵地上,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伴随着朝天发射和追扫过来枪声;有几十颗子弹扫在铁甲上,一阵丁丁当当的撞击声清晰的传进车内,令米沙和众人好不懊悔。 可这样不战而退毕竟不是个办法。 无可奈何的米沙只得抓起了话筒,向张宗昌如实汇报。 正在济南大本营候着的张宗昌闻讯大怒,第一次对米沙破口大骂:“你妈拉个巴子的老毛子,你是菩萨还是军人哩? 你平时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几个俘虏就把你吓得不战而退哩? 老毛子你听好了。 老子请你来不是显菩萨心肠,而是打仗的。难怪你妈拉个巴子的落水狗似的被红军撵了出来,这样打仗还能不当亡国奴哩?马上进攻,不战而退老子认得到你,老子的手枪可认不到人哩!” 卡嚓!话筒被张宗昌狠狠仍掉了。 米沙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棒,满脸通红,周身滚烫,呼吸急促,颓然坐下。 在这之前,张宗昌动不动对自己就是“将军阁下!将军阁下!”的,态度友好甚或谦恭,让落难的闪帝俄炮兵司令很是受用和感动。 久而久之,居然成了心安理得,安之若素。 仿佛自己真又是回到了从前,是威风凛凛实实在在的帝俄炮兵司令官,和张宗昌平起平坐,相互尊重,共商大计。 可是,现在张宗昌的一顿臭骂,让米沙彻底回到了痛苦的现实。 是的,自己只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的亡国奴和落水狗。 是拿着主人的军饷,听着主人的命令,到处杀人放火的炮灰和兵痦。所谓的生命,荣誉和自尊,早在一九一七年那个寒冷的冬夜里,灰飞烟灭,永远的失去了…… 呆了呆,嘴唇皮儿被自己牙齿咬出血丝丝的米沙,猛然跳起,拔出手枪,下达了命令。 “铁甲车,出动!进攻!一直向前!” 军令如山倒,“长江号”打头阵,“长城号”紧随其后,鸣!鸣!嚓嚓嚓!嚓嚓嚓!二列巨大的钢铁怪兽,发疯般轰隆隆的沿着钢轨,重新向孙军冲来。 为奉军的铁甲车不战而退,欣喜若狂的孙军官兵,正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固镇的二边,欢呼雀跃,酏酒哼唱。 有的抓起俘虏施暴取乐。 有的抱着女俘奸淫发泄;更有甚者,枪弹卸下,成群结队的跑到田地里蹦达玩儿……鸣!鸣!嚓嚓嚓!嚓嚓嚓!铁甲战车威风凛凛的大吼着飞快驶来。 孙军都呆住了。 又禁不住一齐朝前瞅着仍入倒在钢轨上的俘虏。 鸣!鸣!嚓嚓嚓!嚓嚓嚓!转眼间,铁甲战车驶近了俘虏肉盾,毫不减速毫不留情的压了过来。但见,血肉横飞,惨叫震天,断肢残片漫空起舞,鲜血迸溅汇集成河,太阳无光,天昏地暗。 还没待]瞠目结舌的孙军们回过神,压过俘虏群的铁甲战车,己凶神恶煞的驶拢,减速。 丁丁当当,铁甲的上中二排枪眼全部打开,弹雨兜头泼了过来。 咣!咣!咣!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拖在后面平板车上的大炮,也紧跟着喷出了灼热的火舌。转眼间,孙军纷纷倒下,死伤无数。 那些活着和腿长的,到处乱窜,寻找铁甲枪炮的死角。 也有就地卧倒或跌进掩体进行还击,很快又在米沙的指挥和督战下,死伤不少。 可是,孙军的顽强和凶悍,与白俄兵有得一比。,受轻伤和未受伤的官兵,继续依仗地形和准备多月的掩体就地还击。 这时,守在固镇之外的援兵,也飞快奔来。 一时,形成了对铁甲车的夹攻之势。 枪林弹雨和响遏行云的爆炸声中,铁甲战车尽显威风,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慢速,时而飞奔。钢铁的车身拦截了孙军的枪弹炮弹,而从自己枪眼和平板车上射出的枪弹和炮弹,却准确无误的割倒和炸死一片片孙军。 不多时,二面夹击的孙军几乎损失饴尽。 剩下不多的残兵败将抱头鼠窜,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可是,铁甲车也受到了重撞。凶悍的单个孙军悄悄的接近车壁后,瞅着机关枪的枪洞突然袭击,这样打掉了好几挺酣战正激机关枪。 眼看着铁甲车的火力转眼变弱,米沙和达沙耶夫冒险打开顶盖,跃上车顶瞄准射击,才打掉了偷袭的孙军。 可这面刚转危为安,那边又出了危险。 好几个孙军敢死队,趁大家注意力都在远处,居然偷偷爬行到了“长江号”车底下,塞进手榴弹,拉掉引线就跑。 轰!轰!轰! 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响起了几下不和谐声响。 紧接着,“长江号”微微一抖,开始变得吃力和迟钝。米沙脸色剧变,连连急声怪叫到:“糟糕,车轮糟到了攻击!开足马力,压死偷袭者。达沙耶夫,准备工具,停车检查修理。” 二辆铁甲车一齐长鸣,然后加大马力相对着猛挤上去。 十几声噤人的惨叫相继腾起,那几个偷袭的孙军顿时被铁甲车活活挤成了肉饼。 嘎!嘎!在车里和平板车上猛烈的弹雨掩护下,米沙,达沙耶夫和机制师修理工等打开了车门,扑倒在地上对铁甲车进行检查修理。 还好,看来孙军毫无准备和对策。 偷袭者只是用单个的手榴弹进行袭击,炸伤了几个小零件,换了就是。 可是,如果孙军醒悟过来,采用集束手榴弹或炸药包攻击,那?想到这儿,米沙不寒而噤。可他强压住自己的担心,只是督促着机械师和修理师赶快修换。 不一会儿,修换完毕。 几人重新跳进车内,砰的关紧了铁甲。 鸣!鸣!“长江号”“长城号”高吭的鸣笛,又威风凛凛的投入了战斗。一进车内,米沙握着拳头,猛捶指挥桌:“米海夫,报告储弹量和汽油存量。” 被降为一般参谋,分工负责管理后勤的前帝俄副总长,迅速查清汇报。 “一切正常!弹药和汽油,都足够铁甲车再战斗二个小时。” 米沙眼睛炯炯有神,一捶指挥桌:“二辆战车一直向前开,能冲多远,算多远;通知金钟仁和聂洽耶夫,率领步兵在铁]甲车后列队前进! 勇士们,乌啦!冲啊!胜败在此一举! 乌啦!冲啊,冲到最前面,活捉孙传芳!” 在司令官情绪的感染和鼓动下,铁甲战车猛拉汽笛长鸣,沿着固镇一直向前。 这时,防守在固镇后面几十公里区域内的孙军,高级军官们还在惶恐不安的争论着前面的战势,为再不再派部队支援吵个不休。 结果,被猝不及防突然出现的二列铁甲战车,打得落花流水,鬼哭狼嚎。 惊魂未定之时,铁甲车复进复退,反复冲击射击,又死伤无数,一片狼奔豕突,哭叫喊天。 正在这时,铁甲车却是反复进退了,一直鸣笛开向前方。待残余的孙军官兵刚抬起头,眼前却出现了排成纵队的白俄步兵。 白俄兵挺着刺刀,随着鼓点,拎着伏特加,有的甚至赤着上身,,瞪着眼睛,齐步前进。 可怜的孙军哪见过如此阵势?结果不是成了刀下鬼就是成了俘虏。孙军没有想到,成了白俄兵们的刀下鬼,还死个痛快; 第六十六章 死里逃生 二 成了白俄兵的俘虏,则更凄惨。殿后的白俄督战队,命令俘虏们一字儿站好,然后一个个被先割去鼻子,再挖去眼睛,又掏出心肝,最后再补上一枪!全部毙命。 米沙领着二辆铁甲战车,沿着津浦线一路穷追猛打,直到负责后勤供应的米海夫,连连警告报急,才收兵回营。 这一仗,不但击溃了孙传芳主力,而且打死了孙传芳手下大将。 浙军副部敌总指挥姜浙省,浙军第二军军长迟缓和军参谋长章节。 特别是这军参谋长章节,原是孙传芳大老婆章建萍的亲兄弟,为保险起见和沽名钓誉,特地被孙传芳委任为第二军军参谋长,放到自己认为能征善战的猛将迟缓羽翼下。 谁想这一仗下来,保护人和被保护人一同见了阎罗王。 孙传芳的愤怒,懊丧和策划,暂且按下不提。 捷报传到济南,张宗昌高兴的忘乎其也,乐不可支,逐连夜上报东北王,获得张作霖的连声叫好和大笔赏金。 张作霖还亲发电报一封,极尽高兴。 “宗昌吾弟,欣闻新近大败浙军,愚兄惊喜交加,感恩零涕。 浙军狂妄,传芳可恶,侵我江南,占我上海,人神共愤,不能言之。还望弟乘胜前进,兵锋所指,克我失地,扬我军威,则不可感激,甚盼!” 即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耀了脸面,又到手大笔赏金,张宗昌的眼睛,长到额角上去了。 于是,也一个电话挂到铁甲车上,如此照葫芦画瓢,一番要求和叮嘱,不在话下。 再说取得胜利,壮了军威,争了脸面,铁甲战车威名远扬,令人津津乐道,谈虎色变,竟也让米沙也开始飘飘然起来。 尽管头脑清醒的达沙耶夫和金钟仁等中下级军官,一再提醒,大声疾呼,米沙仍然无动于衷。 仍认为是自己的大胆决策指挥和白俄兵英勇善战,令孙军闻风而逃,溃不成军,才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 兵者,士气可鼓不可泄! 即然如此,何不乘胜进军,直捣孙传芳老巢,一举结束奉浙战争,好好的放心休息休息呢? 部队休整几天后,米沙发布命令,驱动铁甲车重新沿着津浦线杀来。 现在,米沙坐在尾后的“长城号”铁甲车内,奉军前敌总指挥施从滨带着卫队,坐在打头的“长江号”里。一大早,准备就绪的铁甲战车正要出发,张宗昌的紧急电话到了。 张宗昌指令米沙让出“长江号”,要前敌总指挥施从滨,坐进去指挥这次战斗。 接到电话,米沙脑子里立刻闪出“沽名钓誉”“抢夺战功”及“卸麽杀驴”等中国成语。 尽管他对中国古文化知之甚少,可这几句精典成语还是深深刻在他脑袋瓜子。可是,尽管恼怒尽管愤懑,米沙还是乖乖的照办,带着一帮子幕僚智囊,恭恭敬敬的簇拥着前敌对总指挥,神气活现的坐进了“长江号”铁甲车。 时值壮年,一表人才的施从滨,闷闷不乐的扫米沙们一眼,表情抑郁的跨进了铁甲战车。 说实话,还兼着奉军第四十七混成旅旅长的施从滨,刚经历了奉军将骄兵悍,镇压不住也吓唬不服,还差一点儿酿成兵变的险境,哪还有心思再统领兵卒重上战场? 可军令如山倒,只得勉强听命。 嘎!嘎!鸣鸣!鸣鸣!铁甲战车出行,天摇地动,旗帜飘舞。 铁甲车一马当先,金钟仁和聂洽耶夫率领着白俄步兵紧紧跟随,浩浩荡荡地朝着孙传芳的老巢,安徽蚌埠杀来。 端坐在后一辆铁甲车里的米沙,拧着眉头。 他尽管满腹不快,可固镇的胜利如此辉煌巨大,让他仍信心百倍,心驰神往。 坚信此次不过是上一次胜利的重复,在自己无坚不摧的铁甲战车面前,孙军又一次尸横遍野,狼狈不堪。 这时,和他一样怀着同样心思的白俄兵们,居然不约而同的唱起歌来。 “弟兄们,大家都上甲板/最后一次检阅就要开始/“瓦兰人”号绝不向敌人投降/也不向敌人乞讨宽容/舰上彩旗飘杨,铁锚在拉起/准备好的长筒大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炮弹在呼啸,黑烟在冒起/英雄的“瓦兰人”号成了火场……” 铁甲滚滚,战歌声声,旗帜飘飘,颇具威风凛凛。 以致于让垂头丧气,强做镇静的前敌总指挥,阴霾的脸上,竟出绽开了一抹笑容。 “嗨,这些老毛子,打仗如相亲,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窗外,一块块站牌掠过,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施从滨忐忑不安的心,也稍稍感到了安宁。 “象地狱一样可怕,同火海一样在燃烧/大炮在轰鸣,炮弹在爆诈/水手们在炸死前挣扎/生命的最后时刻已来到/再见吧,兄弟们,我们有上帝,乌垃/脚下是汹涌的大海/我们昨天还没有想到/今天即将葬身于海涛/后代会给我们的墓地上十字架/” 前敌总指挥听不懂俄语,只觉得叽里哇拉的有一股气势。 便好奇的问左右:“妈拉个巴子,老毛子在兴致勃勃吼叫什么玩意儿?怪好听的!” 一位参谋人员告诉他:“这是沙俄的海军军歌‘瓦兰人号’巡洋舰,没淮儿这些老毛子都是沙俄的海军。” 前敌总指挥轻蔑一笑。 傲视着身边的达沙耶夫。 “管他是海军还是陆军,统统都是落水狗和亡国奴,流落到俺中国,俺们叫干啥就干啥,还敢说半个不字儿?” 说罢,盯着达沙耶夫哈哈大笑。 同样不太懂中国话的达沙耶夫一怔,也跟着笑起来。 这下,施从滨和自己的参谋人员更乐坏了,笑得前抑后仰,乐不可支。正在这时,一块标着“任桥”的站牌一闪而过,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领头的“长江号”歪到了一边。 几乎同时,紧随其后的“长城号”也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炸,歪到了一边。 当米沙从晕头转向中醒来一看,孙军正漫山遍野的呐喊着冲来。 孙军兵分二路,一部围住了二辆铁甲车,另一大部向后拦截金钟仁聂洽耶夫率领的白俄步兵。一时,枪炮齐鸣,声震四野。 原来,恼羞成怒的孙传芳吸取了固镇血的教训。 于事前做了周密细致的埋伏。 待铁甲车一驶近即[定的埋伏地段,就引爆了地雷和炸药,立见其效,炸毁了二车铁甲战车。武装到牙齿的钢铁怪物,顿时成了瞎子跛子,被孙军的敢死队团团围着痛打。 而布置在沿线的浙军精兵,一见前方爆炸,枪炮骤响,马上按照事前的分工,封锁并顺着铁路朝前面兜打。 这样,原先分兵一部专打步兵的浙军,和这一部份精锐一合围,凶悍的白俄步兵就成了瓮中之鳖,来不及列队吹号敲鼓,在浙军的猛烈打击下,纷纷倒毙或负伤坠地。 聂洽耶夫在第一轮攻击中就被击毙。 昔日的诗人后代,俄罗斯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茹科夫斯基的老朋友之子,就这样凋落在中国大地,和他的征服梦一起,化作了一具森森白骨。 尽管如此,白俄兵也并非浪得虚名。 剩下的千余名白俄兵,在金钟仁的带领下拼死抵抗,并发起反冲锋,一度居然还将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浙军击退。 可是,毕竟受了重创,死伤大半,遗尸遍野,军心散落,弹药也越来越少。 最后,金钟仁及其自己的叔伯兄弟金钟衡,金钟平和金钟行,绝望之下一起开枪自尽。 其余弹尽粮绝的三百多白俄兵,一齐被浙军捉了俘虏。上次固镇一战,死伤的浙军,尤其是当了白俄兵俘虏被残酷处死的浙军之惨景,历历在目,悟目惊心,令人发指。 所以,浙军马上将活捉的三百余名白俄兵俘虏,照本宣科,仿照白俄兵处死浙军俘虏程序,先割去鼻子,再挖去眼睛,又掏出心肝,最后再补上一枪! 一时,任桥附近鬼哭狼嚎,鲜血并溅,乌云密布,阴风横吹。 张宗昌手下的白俄步兵,就此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再看这一面的铁甲战车,同样坠落风尘,香消玉殒。失去了机动性的的铁甲战车,就只剩下了挨打的份儿。 浙军不慌不忙的分头围着“长江号”和“长城号”打。 沿铁路线散开的其他浙军,则围着后面拖挂的餐车,修理车和平板炮车猛打。 尽管白俄兵凶悍善战,作困兽之斗,可弹药越来越少,人员也越打越少。终于,被所仇红眼的浙军全部打死,一个俘虏也没留。 而前面的二辆铁甲车,也最终被浙军的钢纤撬棍,弄开了车门。 其时,被亲兵尸体簇拥着的前敌总指挥施从滨,毫发未损,只是连惊带吓又气,脸色惨白,全身哆嗦,浑浑噩噩,呆若木鸡。 浙军自然认识这位张宗昌手下的前敌总指挥。 一涌而上,揪下列车当了俘虏。 对其余受伤或只是震荡而半昏花的奉军,全部给予就地处决。一阵枪响后,张宗昌赖以逞凶的白俄兵和铁甲战车,就此彻底完了蛋。 这场任桥伏击战,靠着周密的策划和相互支援,孙传芳一举歼灭张宗昌的白俄兵,铁甲列车和奉军士兵,共计万余人,总算报了固镇之仇。 施从滨被俘后,无情地被孙传芳砍头示众。 这由此引起了另一段恩怨。 施的女儿施剑翘,抗战前在天津一家佛堂内,替父报仇,暗杀了孙传芳。至于张宗昌也无善终,1933年在济南火车站被韩复遣凶暗杀。凶手自陈也是替父复仇,这真是一报还一报了! 白俄兵和铁甲车即亡,浙军便将漫山遍野的尸体收集拢来,和歪歪扭扭的铁甲车堆在一起,浇上汽油,一把火点燃。 然后押着奉军的前敌总指挥,唱着歌儿凯旋而归。 入夜,任桥附近寒风凛冽,尸臭扑鼻。 未烧尽的尸体上仍有摇晃的火苗,在漆黑一团的冬夜里,星星点点,绵延十里,恐怖阴森;遍地皆是散落的人体和内脏,几十条野狗在兴奋的追来追去嘶咬着,争夺着…… 整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突然,在一条下水沟里,二个黑影开始了爬行。 黑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呼拉一声站起来,相互挽扶着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消失在夜幕深处。黑影,是还活着的米沙和达沙耶夫。 事后查明,二人是这次任桥之战唯一的幸存者。 话说“长江号”,遇爆起火,陡然歪斜。 一直对此提高警惕的达沙耶夫就地一滚,滚进了铁甲车的指挥桌下。就地取材的指挥桌,也是十几厘米厚的钢板焊成。 达沙耶夫滚到这厚厚的钢板之下,正好以此抵拦子弹。 紧接着,白俄兵和施从滨的中国卫兵,纷纷中弹倒下,尸体一重重的扑到倾斜的指挥桌四周,刚好给达沙耶夫作了掩护的肉盾。 因此,当浙军留下少数部队打扫战场时,达沙耶夫瞅机会钻出,连滚带爬的扑到早看好的一条下水沟里,躲藏起来。 谁知没躲多久,又一条黑影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 达沙耶夫一看,居然是米沙。 原来前面的“长江号”一爆炸倾斜,米沙就被紧跟着也爆炸起火倾斜政的“长城号”,猛然抛到了指挥桌下,其结果和达沙耶夫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翻倒出来的。 听了米沙的述说,达沙耶夫哭笑不得,也把自己的脱险经过细细描述一番。 米沙更是吃惊的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事上竟然有如此相似的脱险经过?这太不可思议,令人匪夷所思了。但更奇的是,劫后余生的二人,除了脸上手上的些微挂擦伤之外,居然毫发无损。 感叹之下,二人以手加额,连连划着十字。 从心里感谢上帝和上苍,赐予自己新的生命云云。 二人先顺着铁路走了大半夜,看看离血腥的战场远了,再找了一处池塘,顾不得寒冷便一头裁了进去。一番洗漱后,二人像落水狗一样爬上岸。 饿得直流清口水。 累得只想闭上眼睛就地睡去。 喘息一会儿,达沙耶夫看看四周,欣鼓的说:“将军阁下,前面有人家。您呆着休息别动,我去看看,幸许能弄点吃的和衣服回来。” 米沙夫无力的点点头。 他下意识的看看漆黑一团的四周,寒 风怒吼,侵入骨髓。 虽然刚才靠冷水浴洗掉了血迹和伤痕,可随着肚子的越来越饿,身上的热量也会越来越消失饴尽,危险依然没有过去。 对身在]寒冷彼得堡的米沙来说,中国的11月天气虽然算不得什么,可这连累带饿加吓,四野茫茫无边的,再加上自己这套显眼的白俄兵军装,只怕天亮后不是个好兆头。 米沙瞅着达沙耶夫远去的身影,忽然一阵恐怖袭上心头。 这个平时并不太了解哥萨克,会不会就此抛弃自己,或者是跑到浙军那儿出卖自己? 哈,白俄兵团司令官和铁甲战车指挥官,这二块金字招牌一定会引起浙军的强烈兴趣。还有,即便都不是,可达沙耶夫一去不回转,自己又怎么办? 米沙早就注意到,经过冷水浴的一番强烈刺激,达沙耶夫已经恢复了精力。 这源于哥萨克代代相传的神奇基因,自己却没有。 因此,现在离了达沙耶夫的米沙,只有一条路:坐以待毙,天亮后再落入浙军之手。想到这儿,米沙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成堆的尸体,枪炮弹雨,以及白俄兵临死前嘶哑的呼叫,还浮在眼前,响在耳畔。 米沙明白,此次全军覆灭,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不可饶恕的罪孽。 摸回济南吗,该怎样给张宗昌报告和解释?这个混世魔王的狗肉将军,又会不会勃然大怒,当场拔枪毙了自己? 不回济南,又该怎么办,向何处去? 离了杀人放火当雇佣军,自己又能干什么? 唉,我啊米沙啊,求生不易,求死也难啊,大地茫茫,何处是我的家啊?“将军阁下!”,米沙霍然睁开眼睛,达沙耶夫捧着一堆黑幕乎乎的东西,站在他身边:“将军阁下,您没什么吧?” “没什么,回来啦?” “请看,将军阁下。” 一大堆东西塞到米沙手上:“这是地瓜,请吃了它;还有衣服,当地农夫的衣服。”,米沙一把抢过地瓜,慌乱的凑到自己嘴巴,张口就啃。 地瓜皮扎得他两眼直冒金花,可饿得发慌的米沙,再也顾不得了,硬是几口撕下吞进自己嘴巴,费力和咀嚼着。 一面说:“谢谢,我亲爱的上尉先生。很好!您在哪儿找的?” “前面农家,不愿意,我就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哦!”米沙手一抖,仍疯狂的啃下去:“不怕天亮后被人发现了?”“没事儿!”嘎!哥萨克骑兵上尉打个饱]嗝,挨着米沙坐下,漫不经心的回答。 “全拧断了脖子,他妈的,这中国女人的脖子真脆,一拧就断,像咱们俄罗斯的干柴一样呢。” 第六十七章 红叶谷深 一 济南东去六十余公里,丘陵渐趋渐高。 渐趋渐终迤逦成茂树密草,雾山瘴谷,兽跑鸟飞,山青水秀的黛山。 那些一丛丛的树叶,从三月份起便见浅红,一直慢慢深红到十月,满山似火焰,风吹,草动,宛若一座座硕大无比的火炉,在天地间猎猎跳跃,燃烧,抒发着亘古未有的豪情。 更奇的是,这儿的红叶一直红到来年的三月,从未见裉色和变色。 即便是在寒风呼啸的冬季,也一样红得翻翻腾腾,悚目惊心。 因此,自古这儿就是济南的一景,有名的“红叶谷”。但因其离城远,又山高路陡,交通不便,还时有土匪踪迹,少有人踪。 城里的达官贵人和有钱人家,宁远选择近郊的龙洞,佛峪和千佛山赏红或修建寓所,也不愿意冒险跑到红叶谷。 所以,长期以来,红叶谷宛若一位娇羞的黄花闺女,一直待字闺中,伴着白云蓝天,过着悠闲平静的生活。 这天,红叶谷的悠闲和平静,被一阵阵贺喜声与高吭的梆子腔打破了。 但见一片赤红笼罩下,谷坝平地上,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鞭炮炸响,人声鼎沸。那条直通向谷外的山道上,骑马的,坐轿子,走路的,络绎不绝,直奔大院而来。 大院门内外,嵌着一大扇大铁门,二座三层楼高炮碉。 一群人正簇拥着一个方额大耳着丝绸长袍的老者,笑迎四处朋友,承接八方来客。 “哎呀马乡长,您老亲自来啦?请请请,里面请哩!”“轩昂兄,大喜,大喜哩,俺岂敢不来朝贺?”,一边下人接嘴高报:“红叶乡马乡长,送上等蒲菜一担,银元一百串,长命锁财宝三锭哩!” “轩昂兄,恭贺,恭贺哩!香火旺盛,恩及三世,羡慕羡慕哩。” “张团总,见笑见笑,您那大儿媳妇不是又给您老添了个胖小子,我还没来得及朝贺哩。请请请,快请里面坐,里面坐。” 一边下人又高报:“红叶团防张团总,送上等蒲菜一担,宝宝服一担,快枪三条,子弹三百发哩!”…… 这被称为轩昂兄的,正是红叶谷世家乡绅罗轩昂。 今天是罗轩昂的么儿媳孩子满月,按照红叶谷的老规矩,做满月酒。 眼看着层面上的达官贵人纷至沓来,罗轩昂满心欢悦,喜不自禁。二个儿媳妇肚子争气,沾了红叶谷的春露夏雨,竞相争生。 大儿媳前年生了一个大丫头。 小儿么今年就生了一个胖小子。 一晃满月,那嘎小子竟胖乎乎的比寻常孩子显大。轩昂请红叶谷有名的铁瞎子摸了孩子的骨节,铁瞎子竟死活不收赏金,而是附着轩昂的耳朵,说悄悄告话。 “罗老爷,我不是不想要,可我不敢收哩,这孩子是龙命,老爷你下几代人只管做官发财哩。” 如此,罗乡绅怎能不兴高采烈? 管家的报号声突然有些异样:“青老爷到,见礼哩!”,罗轩昂和一干人有些吃惊,其大儿子皱眉道:“爹,您等着,俺去看看。” 其小儿立即站出人堆:“爹,我陪大哥一起去。” 轩昂则瞧瞧二个儿子:“别忙!”拈须微忖。 青史,红叶谷中有名的大乡绅,前清落第秀才,据说和威名远扬的吴佩孚吴大帅,是同一赴京赶考的学友。二人同住同学,同苦读大半年度有余。 可最后的结果是,吴佩孕考上了秀才,圆了自己的少年梦。 而青史呢,则名落孙山,落落寡欢,打道回府。 但有了这屋姻缘和关系,吴大帅弃文从武,手握重权后,曾亲自上门看望老同学,并留下好马快枪与财宝。 从此,青史成为红叶谷中一霸。 连轩昂也时时让之五分。 思忖间,那众人簇围着的青史早来到了他面前:“轩昂兄,恭贺恭贺哩!”,轩昂忙拱手答礼:“岂敢岂敢?青兄屋里请,请!” 青史也不客气,昂头就跨进了大铁门。 青史坐定,对马乡长张团总寿乡绅祝老爷等一帮红叶谷的头面人物,视若无睹。 单把眼来睃一边的轩昂么媳:“孩子在哪哩,让我看看呢。” 媳妇看看公爹,有些面红耳赤。 这青老爷如此不讲规矩和辈份,怕是捣蛋来啦? 原来,有了吴大帅撑腰,青史事事俱顺,唯一不足的是,其三儿一女,都没给他生一个小子来绕膝承欢,让他很是郁闷不安。 现在,一向的竞争对手罗轩昂,居然有了龙凤孙。 这让凡事儿争强斗狠的青史恼羞成怒,亲自登门拜访来啦。 轩昂见状,暗自叫苦不迭,连呼晦气;可毕竟都是屋面上的人物,落不下这口气和面子,只得打起精神陪笑应承。 院内的戏台上,请来的剧团正抖擞精神,龙行蛇步,柳肩水腰,梆子腔一阵高过一阵。 向庞大的院内院外,抛洒着《反徐州》的唱段。 “……忽听得大堂的口云牌三点,将军虎步升殿抛下令牌,着徐达束装前去查看,要探得口息清晰雷鸣电闪……” 吭声明亮,韵味十足,余音绕梁,三日不断。 众人鼓掌叫好,响彻云霄。 青史也十分勉强的合着拍拍巴掌,然后趁一幕戏完换装之机,双手一抱拳,朝向轩昂道:“实不相晦,兄今天一来贺喜,二呢,还是那个老要求,万望轩昂兄不要推辞为好哩。” 轩昂听了,一喜一忧。 喜的是,对方不是为了孩子而来捣蛋。 忧的是,对方纠缠不休,须知,你需要,我照样也需要哩。现在局势起伏,强人当道,东砍西杀,覆复之下,岂有完卵? 见对方依然不答应,青史沉下了脸面。 “吴大帅虽然暂时下野,但潮涨潮落,几无定论,卷土重来也未可之。况孙大帅威风正盛,且和吴大帅一向珠联璧合。他要是知道轩昂兄借护院为名,收留白俄,只怕对你不妙哩。” 轩昂听罢,拈须微笑。 对方出言不逊,歹心乍现,他早有警惕;不过,青史说的也是事实,也不能不引起轩昂的注意。 孙传芳孙大帅几个月前,在任桥大破白俄兵和其铁甲战车。 一举歼灭白俄兵二千余人,彻底炸毁和烧掉了其铁甲列车。 还把与之交战的奉军前敌总指挥施从滨,活活了擒去,公开砍头示众。这事儿闹腾大了,全山东,不,全国都知道和轰动了。 当然,这件大事儿也传进了红叶谷。 让红叶谷的乡绅,有钱人和官府,都惊恐不止。 这些年,从东北中俄边境流落过来的少数白俄,顺着津浦线,也零散到了各村镇,就连红叶谷也有了白俄踪影。 红叶谷另一姓康的大乡绅,据说娶的第五个小老婆,就是一个白俄女人。 这个白俄女人挺年轻,高高个儿,白皮肤,蓝眼睛,勾鹰鼻,很漂亮,就是狐臭味太浓云云。 因此,官府出面给各个乡绅打过招呼,不要收留白俄人,免得自己惹火烧身。想到这儿,轩昂回答:“青史兄,不是我有意推致,实在是现在时有响马出没,我这一大家子的,也怕着哩。” 青史不屑的瘪瘪嘴巴。 “好了好了,你让你的白俄护院来一下,我亲口问问行哩?” “当然可以!”轩昂点头:“只是只怕当着我的面,人家不好讲话。我把他们叫下来,和你单独聊聊行哩?” 青史高兴的回答:“这样更好!请!” 片刻功夫,几乎同样高,一瘦一胖的二个白俄,被人引了进来。 “轩昂先生,您好,找我俩有事儿?”二人谦恭的朝罗轩昂弯弯腰,转过身瞟着青史,也微微鞠个躬,然后,矜持的站着面向轩昂。 轩昂垂眼皮儿,对青史介绍到:“这是瓦佳,这是萨布维奇!” 青史有些失望地瞧着眼前的二个白俄。 心想,这就是让飞天啸害怕的人哩?见鬼,一个瘦削文弱,怕都五十出头了;一个虽然年轻,却呆头呆脑,一脸霉相,何来让人怕之理儿哩? 轩昂即率金众退,让青史与二人单独谈。 轩昂大儿有些担心,悄悄问:“爹,二人会不会跟青史而去哩?” 二儿也很担心:“要是青史出高价和连哄带唬,二人见钱眼开,还不会跟了去哩?爹,本来就不该让他们单独谈。青史那老儿向来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手段哩。” 轩昂却自信的笑了。 “我看不会,讲到出钱,我们出的价不算低哩;若讲信用,我看瓦佳和萨布维奇,不是那种过河拆桥,见财卖主的人。” 这边厢,青史则已经很有些不愉快了。 这二个白俄,怎么看也不像,是让扰得红叶谷不安的土匪们害怕而躲藏的人哩。 一说话,结结巴巴;一试探,反映迟钝,论枪法,二人握枪都有问题,半天不得要领。这样的白俄兵,要来何用? 其时,白俄兵的凶悍善战,已成山东富豪之家挑选护院卫士的首选。 可是,白俄兵毕竟太少,不能满足有钱人家的需要。 更重要的是,自从这二个白俄来到红叶谷,颇令官府和豪绅们头疼的土匪“飞天啸”,竟然自动停止了对大户们的骚扰。 这不令不让青史在自己脑子里,多转了几个圈儿。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今亲眼见了这二个所谓的凶悍老毛子,青史不但失望,而且有些恼羞成怒。当然,青史也猜测,二人可能是故意装聋作哑罢啦。 也许就是轩昂那老东西的授言哩? 可无凭无据的,公开与轩昂为此而闹翻脸,好像也不值哩。 左思右想,青史逐挥退二人,向轩昂告辞。见青史志在必得而来,灰心丧气而走,轩昂好不高兴和得意,对二个儿子道:“怎么样,瓦佳和萨布维奇不是背主忘义小人哩?赏!” 当下,命儿唤来了二人。 让其放了枪械,与自己一起坐着看戏,享受大院主人的待遇。 一时,羡慕得其他的中国护院兵丁直咂嘴巴。梆子腔看完,又邀请二人入座满月宴会,与前来恭贺的达官贵人们一同把盏。 可酒过三巡,瓦佳和萨布维奇即知趣的告辞退席,拎枪上了炮碉,继续自己守院的责任。 这当然更加令轩昂高兴,也让他的儿子和媳妇们都感到放心。 二人回了炮碉,院头张三炮醋酸横生,斜倪着他们:“蒲菜好吃哩?”,二人点头,站到自己的位子上睁大眼睛四下巡视。 红叶谷罗乡绅大院的“酥锅”,在济南府赫赫有名。 “酥锅”酥菜,主要是济南府民间,为了春节期间招待拜年走动的亲戚而做的。 这道菜可是重头戏,谁家的酥菜做得精致、好吃,那可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会在街坊邻里广为称颂。罗乡绅的“酥锅”,待会儿守院的人都有一份,可毕竟不能上桌,掉了大份儿。 所以,张三炮嫉妒得脸都红了。 “今晚你俩值通班,听到没哩?” 瓦佳和萨布维奇对看一眼,显大的瓦佳眨眨眼睛:“不是每人半夜吗,怎么会通班呢?”,萨布维奇也不解的发问:“我们刚来时,你不是这样安排吗,怎么突然变啦?” 张三炮鼓鼓自己眼睛。 愤愤回答:“这儿我说了数,我乍说,你俩就乍做哩?妈拉个巴子,直是屁事儿也不懂的老毛子。” 瓦佳和萨布维奇又相视瞟瞟,淡漠的扭过了头。 笔行至此,想来读者已猜到了,瓦佳和萨布维奇,就是大半年前任桥之战的漏网之鱼,米沙和达沙耶夫。 那夜,死里逃生的二人跌跌撞撞的从阴水沟里爬出,忍着饥肠辘辘和周身疼痛,逃到了远离战场的荒郊。 靠着达沙耶夫找回的生地瓜和农夫衣服,二人恢复了一点精力,才急切的换装而再逃。 由于平时间出战,全是坐在铁甲车里,所以,二人对这一带完全两眼一抹黑,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只是凭着想像,昼伏夜出的惊慌逃命。 第六十八章 红叶谷深 二 其时,孙传芳任桥设伏,全歼了凶悍的白俄兵团和铁甲战车,士气正盛,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奉军大败后的张宗昌,犹如被猎枪打伤被追捕的独狼,红着眼睛狼狈的缩躲在山东济南,一时不敢轻举乱动。 所以,二人东躲西藏,四下流浪,提心吊胆,狼狈不堪。在快到山东境内时,被孙传芳的卡哨查住。 当时出于对固镇一战的极端愤怒,孙传芳下令哨卡,凡是抓到的白俄,不论士兵和商人,一律当场砍头处决。 当身着当地农民服装,又抓泥抹了脸手的米沙和达沙耶夫,被巡逻的孙军抓住带进哨卡,还打算装聋作哑,蒙混过关。 哨卡上,有二个同样农民装的身材高大的人,被孙军的刺刀逼住。 一个小头目正在盘问,那二人只指着自己的嘴巴和耳朵,呀呀呀的摇头摆手。 问一歇没问出个名堂,小头目就把自个儿的头一歪:“妈拉个巴子,装聋作哑的,给俺搜哩!”,二个士兵上去一撩对方的裤脚和衣袖,即大喜:“班总,是白皮肤哩,抹的泥土。” 紧接着,又大吼:“班总,他妈的个巴子,这个是娘儿们哩,是女人,啊哈,白俄女人。” 小头目就一掏手枪,抽出背上的大刀,乐呵呵的逼了上去。 “啊合,罗宋女人,听说风骚有劲,够俺兄弟们玩玩的哩。”说着,冷不防一刀砍去,那个男惨叫一声,鲜血迸溅,身首异处。 说时迟,那时快,无人看守的米沙和达沙耶夫,就地一滚跳下陡坡就跑。 至到后面追兵的吼叫和枪声再也听不到后,才颓然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紧走慢逃,这天就慌不择路的,居然逃进了满山嫣红的红叶谷。饥肠辘辘的二人,寻得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叩门求吃。 就这样,米沙和达沙耶夫,分别以瓦佳和萨布维奇的化名,成了红叶谷乡绅罗轩昂的护院手。 在这远离城市中心的红叶谷,隐名埋姓的他们,小心谨慎地尽职尽责的过了大半年。 这才总算弄清楚了,自己现在是在山东境内,也就是老东家张宗昌统治的辖区,如狼似虎的孙军,对自己暂时形成不了威胁。 可任桥一战的惨败,让米沙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前去投奔老东家。 而身为铁甲战车现场指挥官的达沙耶夫,也难推任桥之战中自己的失职。 于是,二个倒霉蛋一番商量后,决定只好暂且待在红叶谷,看看以后的风向再说。好在这红叶谷斑斓多彩,四季如春,新东家罗乡绅待人不薄,二人也与其全家人处得较融洽,一时,米沙和达沙耶夫都总算松了口气。 唯一的,许是同行相轻或欺生排外,二人就是与守院的中国兵处不好。 特别是院头张三炮,无论怎样总是对二个白俄看不顺眼,寻机就找茬刁难。 当然,大半年的时间相处,同一个屋檐下躲雨避风,同一口锅里舀饭喝汤,张三炮该刁难和该做作的事儿,都一一做完了,依然没把二个白俄逼走。 已是黔驴技穷的院头,只剩下了冷嘲热讽的份儿。 可饶是这样,这二个该死的外来人,却依然没有自己开溜的迹象,张三炮就演出了一幕院头勾结土匪的滑稽剧。 那是上个月某天夜里。 秋风阵阵,红叶摇曳,满山遍野林涛如瀑,月色如水的山谷一片银亮。 多么美妙的秋夜!多么美好的月色!被院头派守在炮碉上的米沙和达沙耶夫,简直看呆了。到底上了点年纪,挺枪站着警惕四顾的米沙,只感到胸中有一块冰在悄悄消融。 米沙叹口气:“好美的月色!达沙耶夫,您还记得彼得堡的月色星光吗?” 哥萨克骑兵上尉淡漠的看顶头上司一眼,摇摇头。 “将军阁下,彼得堡的月亮星星,是属于您和达官贵人的,与我们普通士兵毫无关系。”“但是,它们毕竟美丽难忘,让人怀念呵!” 米沙苦笑笑。 “上尉,我记得提醒过您,请不要再称我将军阁下。” “大人,步兵条例上规定,上司永远是上司!”达沙耶夫也苦笑笑,凝视着薄莎轻抚的山谷:“将军阁下,请充许我在没人时这样称呼您吧。只有这样,我才没忘记自己还是个哥萨克军人,我的马刀也曾饱尝敌人的鲜血。” 半晌,米沙嗓门儿有些颤抖的说:“上尉,心里难过,就请哼哼您的军歌吧,让我也听听,梦回俄罗斯。” 于是,达沙耶夫就把枪抱在自己怀里,忧郁的望着远方,轻轻哼起来。 “联队光荣的骑着马过草原/白天黑夜跨越山谷/故乡的原野遍地开满鲜花/骑兵在歌唱我们的国家/静静的顿河你呵尽情欢唱/灌溉了田野你该骄矜持/我的牧场我们的田庄/决不能让给别人一寸/……” 哥萨克上尉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磙性,在幽静的深夜里,有一种动人魂魄的感染力。 米沙静静的听着,想着刚才与达沙耶夫的聊天,十分感概且惆怅。 是呵,达沙耶夫尚愿在称呼“将军阁下”时,感受自己还是个铁血军人,我米沙也何尚不是如此啊?大半年来,隐名埋姓,与寂寞作伴,和痛苦为邻。 特别是,还得承受张三炮院头和中国兵每天的冷嘲热讽,真是让人难过。 然而,无家可归的亡国奴,离开了红叶谷又能到好到哪儿?再说,现在的张宗昌自顾不暇,且自己惨败在前,真个是举目无亲,坎坷艰难啊! “骑士们光荣驰骋草原/白天黑夜跨过山谷/故乡的原野遍地开满鲜花/哥萨克骑兵在欢乐歌唱/静静的顿河静静的顿河啊/在辽阔的俄罗斯大地上静静的流淌/……” “达沙耶夫!” 米沙突然警觉的一伸手,端起枪,哗啦啦一声推上子弹。 可是紧跟着,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米沙和达沙耶夫的脑门上:“别动!老毛子,敢动一动,老子让他脑袋瓜子开花哩!” 几只手,飞快夺走了二人手中的步枪。 米沙定睛一瞧,几个穿着稀奇古怪的男人,围住了自己。 人人头发深长,脸色狰狞,粗言秽语。领头的一个小头目,提着只独角龙,晃晃悠悠的瞅着自己:“妈拉个巴子,白俄狗,跑到俺们红叶谷来找死哩?说,要乍个死法?” “土匪!”米沙一惊,他看看达沙耶夫。 同样被二个小匪用枪逼住的哥萨克骑兵上尉,也正双目炯炯的看着他,做了个寻机而动的眼色。 米沙看明对方只有四个人,且一副鬼鬼祟祟声茬色厉样,真要趁对方不备动起手来,这几个土匪,应该不在自己和达沙耶夫的话下。 “说,你俩乍个死法?” 独眼龙的枪口又戮戮米沙胸脯。 瞅着这土得掉渣,严格说不能称为手枪,而是手持乌铳的火药枪,米沙就想笑。 噢我的上帝,中国的土匪怎么都是这路笨拙的货色?他不清楚,我如果向前一扑,把自己食指捅进乌铳的枪口,这枪就不能发射吗? “说,你俩是哪儿来的,打算在俺们红叶谷呆多久哩?” 小头目指手划脚,耀武扬威。 米沙却心里一动:话不对哦,如果是劫财或杀人,岂可如此问话?不知道时间久了,会被对方发现和反抗吗?看来,土匪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他瞟瞟达沙耶夫。 对方也露出惊讶神情,并摊开双手,耸耸自己肩膀。 “东北,绥芬河来的;至于呆多久嘛,”米沙戏谑地瞅着小头目:“要看我们心情如何了?”“东北,绥芬河?”小头目听了,居然缩了缩颈项,退后几步。 “绥芬河来的哩?哎哎你,你俩认识一只虎不哩?” 米沙闭了闭眼睛,再猛然睁开,盯住他。 “告诉你们吧,一只虎就是我们杀的。怎么,你们都是一只虎的部下?”他从对方畏惧而躲闪的眼光,查觉了土匪的惊愕和胆怯。 逐大喝一声:“一只虎就是我们杀的,怎么,你们也送” 可话没吼完,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土匪们居然慌不择路,猛跳下三层楼高的炮碉,一闪身就不见了。 米沙和达沙耶夫奇怪不已,唯有摇头。 二人拎起枪,沿着楼下楼下的巡逻一番,越加奇怪。 各处要道和门栅都完好如故,毫无被破坏或打开之迹,这土匪究竟是从何处上来的?再往院内一瞧,无论是东家的住房,还是下人的柴屋,均沉静于一片安祥恬静之中。 细细听去,一片轻松的气息轻喘或扯呼传来。 人人都在梦乡中,高高兴兴咧。 二人直听得你看我我瞅你,一头雾水,可再也不敢抒情哼歌各想心事儿,而是抖擞精神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的东巡西逻,直到天空放亮。 天空放亮,就意味着二人的通夜守院时间结束。 米沙和达沙耶夫,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时,楼梯一声轻响,院头带着接值的守院上来了。二人轻松的迎上去,没想到张三炮一见二人,竟吓得倒退几步:“怎么,你俩还活着?” 达沙耶夫奇怪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什么还活着?” “没,没什么哩,咳咳,没什么哩?”张三炮立刻假装咳嗽进行掩饰。可米沙豁然明白了,啊哈,原来昨晚的土匪,是你院头放进来的! 他冷冷的瞅着张三炮。 在米沙的逼视下,院头冷汗直渗,不敢对视。 下来后,米沙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了达沙耶夫,哥萨克骑兵上尉愤怒了,欲马上冲去找张三炮论理。米沙拉住了他:“算啦,寄人篱下,忍一忍吧。我想我们最好的选择,是向罗东家告状说清楚。” 于是,二人找一恰当时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罗轩昂。 轩昂听了,丌自做声不得。 自从二白俄来后,张三炮就没少偷偷在他耳边告状或反映,不外乎都是白俄不可靠,偷奸耍滑,鬼鬼祟祟,迟早要捞一把就溜之大吉,劝主人早作准备云云。 轩昂不笨,自然明白院头的意思。 可是,他却早看眼里,二白俄来后尽职尽责,勤勤苦苦,远比院头和院丁们称职。 所以,轩昂即舍不得米沙和达沙耶夫,也不愿意因此而把院头开销,就这么明里暗地里二面维持着。当下,听了米沙的告状,轩昂做愤激状咒骂了院头一番,然后又对二人好言抚慰。 其实,他心里并不相信米沙的话。 一桩院头勾结土匪,妄图吓走竞争对手天大的事儿,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了过去。 然而,自那晚后,红叶谷的匪患却起了戏剧性的改变。盘踞红叶谷的土匪头子“飞天啸”,自此收敛了许多。 不但很少到红叶谷各大乡绅宅院耀武扬威的骚扰,而且手下的喽罗也极少出现勒索敲诈。 乡绅们感到好不奇怪,就一起找到青史询问。 同样一头雾水的青史,就私下里各方面打听。终于给他打听到了。原来竟是因为作作恶多端,为害一方的土匪们,打听到在东北剿灭赫赫有名的惯匪“一只虎”的白俄兵过来了,怕因此端了自己老巢的“飞天啸”,这才命令部下收敛。 消息传开,乡绅们眉开眼笑,好不痛快。 高兴之下,不约而同涌到罗家大院感激不尽。 罗轩昂当然更是欣喜若狂,不但对米沙和和达沙耶夫越加器重,而且奉为上宾,大有不再要其守院而按月发饷养玩之势。 倒是深知其利害的二人自觉,婉言谢绝后越加勤苦努力。 唯一感到晦气和痛苦的,是导演了这幕滑稽戏的院头张三炮。 要说这个张三炮也不是无名之辈,祖辈以守院为业,自己的二把乌铳和一把鬼头大刀使得呼呼有声,更兼其勇猛善战,在红叶谷赫赫有名。 因此,三炮时时暗地下直叹。 “妈拉个巴子,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哩?三炮呵三炮,你老哩,怎么出此昏招替别人扬名哩?” 直恨不得抡起大巴掌,自己煽自己几十个耳刮子了。 米沙和达沙耶夫不战而威名远扬,虽然让罗轩昂高兴不以,可从此也给他带来麻烦。 乡绅们纷至沓来,公开商量的,暗地挖人的,美色加金钱,只想着把二人弄走。这其中,尤以青史最为顽强猖獗和招惹不起。 所以,轩昂的宝贝么孙子满月宴上,青史又厚着脸皮再次提出,轩昂无法。 干脆叫来米沙和达沙耶夫,然后自己离开,让他二人与青史单独面对面。 结果,果然不出轩昂所料,二人婉言谢绝了青史的邀请,继续留在罗大家院守护。这让轩昂和其家人敬佩和感谢不已,不提。 话说罗家大院的满月宴,进行得热热闹闹,高高兴兴。 青山绿水,满山红叶,伴着人丁兴旺的罗家腾腾笑声,好一个乱世之中的清平世界,刀兵之里的世豪人家。 一时,惹得席间大大小小的乡绅和达官贵人,人人羡慕不己。 酒过七巡,,客人们都停了筷子,竖起耳朵。 管事的扯开嗓门儿,开叫了:“‘挪臊窝’哩!‘挪臊窝’哩!金窝窝,银窝窝,不及婆家暖窝窝,走时有大小,回时有大兜哩!” 于是,在客人们的注视下,还扎着头布娇柔似柳的么媳妇,抱着酣睡中的小宝宝,由二个丫环挽扶出了婆家,莲步轻移姗姗,登上了娘家来的红轿。 此时,所有的下人和守院,都停下手中的忙忙碌碌,目送东家少奶奶上轿。 然后,管事又一声抑扬顿挫的么喝。 “‘挪臊窝’哩!‘挪臊窝’哩!金窝窝,银窝窝,不及婆家暖窝窝,走时有大小,回时有大兜哩!”,于是,所有的下人和守院,也同时发出了欢叫。 “走时有大小,回时有大兜哩!” 喊声未了,重金雇来的轿夫们便一声吭亮:“起轿哩!”。 一使劲,抬起了少奶奶的四人抬大红桥;后面的二抬便轿,也抬起了二个伺候少奶奶的大户人家丫环。在冲天的鞭炮声中,三乘轿子晃晃悠悠的出了大院门,拐上了翠绿簇拥的山道,朝山那边逶迤而去。 第六十九章 厄运袭来 一 站在炮碉上的米沙和达沙耶夫合着几个院丁,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异国他乡特有的习俗。 米沙耸耸肩,不解的眨着蓝眼睛。 “噢我的上帝,抬走了,还要抬回来吗?”,院丁就笑着告诉他:“当然要抬回来哩。少奶奶回娘家后,姥爷姥娘要给孩子送钱,将钱以红纸包好用红线系挂于婴儿胸前。 待到回到婆家时,由小孩的奶奶或其他女长辈取下红包,便取边唱道:“走得好,来得好,小子(或小妮儿)白头活到老。 少奶奶这是抱着婴儿回娘家小住几日,以使孩子呼吸到新鲜空气,有利于母子身心健康。 老爷一家则借着大好晴天,将么儿媳少奶奶“坐月子”捂了一个月的房屋收拾干净,凉晒被褥衣物。”,米沙听得似懂非懂,连连点头:“噢上帝,我明白了,我弄清楚了,少奶奶等几天还要抬回来,小孩子就留下了,是这样的吗?” 达沙耶夫则揉搓着自个儿的勾鹰鼻,咕嘟咕噜的。 “我喜欢少奶奶的模样,挺漂亮挺性感的;少奶奶的衣服好美丽啊!” 院丁听得哭笑不得,又迷惑不解的瞅着二白俄:“性感是什么,是不是指像我们红叶谷的红叶一样,火红讨人欢喜哩?” 米沙和达沙耶夫相互瞅瞅,大笑。 “性感,红叶?噢我的上帝,中国人真是滑稽可笑,风马风马,风马牛不相及啊!”,不提。 少奶奶回娘家去了,留下大奶奶一家,罗家大院似乎变得安静些起来。没几天,在省城念书的小少爷,也收拾行李准备要走了。 这时的米沙和达沙耶夫,已被东家由专职轮值院丁,提为供一家人调遣使唤的屋丁。 相对三班倒餐风宿露的院丁,能自由出入罗家大院和除女眷老爷住房外,任何一间房屋的屋丁,自由和轻松多了。 当然,其在管束上仍由院头管理。 可是,成为红叶谷大户人家的屋丁,基本上也就是老爷最信任的人。 院头一般不敢再对其指手划脚,呼来唤去。相反,院头还得时时注意与其的关系;弄不好,反被屋丁进谗言和挤走。 这事儿在红叶谷,时有发生。 一点儿不令人感到奇怪。 严格的说来,米沙和达沙耶夫的运气其实不错。张三炮虽然气量狭小一点,可也还并无大怪。在守院业竞争激烈的红叶谷,作为一个东家重金聘请的院头,要努务保住自己的高薪和地位,对其他人防患于未然,似乎也情在理中。 自那滑稽闹剧后,本是提心吊胆满怀敌意的张三炮院头,见米沙和达沙耶夫并没为此让自己难堪,逐一放下了心。 其后不久,又从东家嘴里探得二人暗地下也没进谗言什么的,心有感激。 便寻了一个明亮的月夜,自掏钱让厨房做了几碟好菜,拎出一瓶在红叶谷泥土中,据说是藏埋了近十年的高粱烧,邀请二白俄喝酒高兴。 大家高高兴兴。 你敬我,我敬你的,不多久,一瓶六十度高粱烧就见了底。 此时,但见明月高悬,银莎尽披,千沟万壑轻轻柔柔,百媚千娇;白天状如烈焰的满山红叶,现在一片清亮幽暗,袅袅婷婷,恰似千万只蝴蝶,停息在月光深处喁喁缠绵…… 此情美景,让米沙和达沙耶夫看得呆了。 二人不禁咋舌摇头,好一番感叹。 米沙眼神迷漓地看着幽静的山谷,喃喃而道:“噢我的上帝,我真不想走啦,我真愿意留在这儿呢。”,达沙耶夫也出神的瞅着,双手指一会儿合拢,一会儿又张开。 张三炮见二人痴迷样,不禁笑歪了嘴巴。 “来了大半年哩,还没看够?我们可是觉得没有什么哩。哎瓦佳,俄罗斯很远哩,在你们俄罗斯有没有我们这样美的红叶谷哩?” 米沙就悲苦的叹口气。 “俄罗斯很大很远,俄罗斯的大地上春暖花开,也有着你们红叶谷这样美丽的地方。可惜,那不是我们的祖国,我们今生今世是回不去了。” 张三炮不明白。 他大咧咧的抓起一撮蒲菜,扔进自己嘴里。 一面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一面问:“你俩不是俄国人哩?即然是,为什么俄罗斯不是你们的祖国哩?”,米沙摇头:“那是布尔什维克的祖国,不是我们的国家。布尔什维克,你明白吗?” 张三炮摇头:“布尔什维克是什么玩意儿,是吃的还是用的哩?” 达沙耶夫表情凶狠的接上去:“革命党,杀人放火,不要历史,不要祖宗。张三炮的,现在您明白没有?” 院头眨巴着一双暴突眼,似懂非懂。 “革命党,杀人放火,不要历史,不要祖宗?哎,我好像听谁说过哩。” 他猛一拍自己大腿,叫了起来:“哎妈拉个巴子,对哩,东家的二少爷就是革命党!要不,大少爷为什么说他是共产共妻,鼓吹暴力哩?” 米沙和达沙耶夫,几乎是同时站起发出了惊叫。 “噢我的上帝,二少爷是布尔什维克?这是多么可怕,确实吗?” 院头见二白俄受惊模样,有些得意的点头:“确实是!我就好几次亲耳听到大少爷和二少爷争吵哩。还有,每次老爷都气得拍桌子骂人,还摔东西哩。” 这可大大出乎米沙和达沙耶夫的意外。 来了大半年,居然不知道自己尽职尽责守护的,会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布尔什维克。 哥萨克骑兵上尉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刀伤,恨恨的瞅着米沙,用俄语说:“我一嗅到布尔什维克的气息,就想挥动我的马刀,斜劈下去。将军阁下,请容许我今晚摸进屋子,砍下那该死的脑袋,钉在炮碉顶上。” 米沙则狐疑的瞧瞧张三炮,低头想着什么。 “不会吧,我看那二少爷不像是革命党,只是个激进的青年学生呢,不要上了院头的当啊。” 达沙耶夫却凶狠的瞪起了眼睛:“将军阁下,难道您忘啦,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不都是些激进的青年学生? 那该死的布琼尼和他的第一骑兵军,不就是由绝大多数激进的青年学生组成?请看我这手臂上的刀伤。”他露露自己的左臂膀,一条并不太显眼的刀痛,蛇一样由上至下盘旋而下,在清冷的月光下,隐隐约约发光。 “就是第一骑兵军的一个青年士兵砍的。 可他技术没我的好。 我虽然先挨了他一刀,右手却趁他的马刀还没抽回来。拔出我的纳干,把弹轮中的七颗子弹,一口气全射进了他的胸膛。然后我跳下战马,搜寻出了他的证件,上面清楚着写着‘彼得堡治金高级职业学院’,还盖着章呢。” 米沙警觉的瞪眼,摇头。 “达沙耶夫,别胡来。我们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我们的身份现在是守院。如果您仍称我是将军阁下的话,我命令您不要轻举妄动。即将有什么,也得看我的眼神,听我的命令,上尉,您明白了吗?” 达沙耶夫只得悻悻的点头。 因为二人说得都是俄语,所以张三炮听得大眼瞪小眼,仍不知所云。 他对旁边的院丁咕嘟到:“老毛子说话叽里哇拉的,难懂哩。哪像俺中国话,清清楚楚,简简单单,一听就明白。你听懂了没哩?” 院丁摇头。 “院头都没听懂,俺更没听懂。妈拉个巴子,院头,你老别说这外国话还真好听,说话像唱歌哩。我觉得比二少爷唱得好听哩。” 张三炮不相信的瞅瞅他,扬起眉梢。 “二少爷还会唱歌,俺怎么没听见哩,唱些什么哩?学学!” 院丁就苦笑地一缩颈脖:“院头,我哪知唱些什么哩?就听见二少爷哼哼来着。”,张三炮火了,一脚踢去:“妈拉个巴子,喝了老子的好酒,哼几句子有什么哩?学学!” 院丁又咧嘴苦笑笑。 “院头,学得不好,你别踢我哩。” “妈的,这臭样儿,学学!”“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米沙和达沙耶夫同时呆住了。 然后,不约而同凶狠的瞪住了院丁。 “上帝,你,你唱的什么,谁教你唱的,在哪儿学的?”,院丁吓得连忙闭上了嘴巴,惶恐不安的望着张三炮:“院头,这,这是乍哩?” 看见二白俄的凶狠样,张三炮也有些吃惊。 急忙替他掩饰:“瓦佳,萨布维奇,你们这是怎么哩?他说他听到过二少爷哼哼,我就让他学学哩。哎你俩这是乍哩?” 达沙耶夫改用俄语,恶狠狠到:“将军阁下,您现在听清楚了,这可是二少爷唱的。二少爷要不是布尔什维克,怎么会唱这该死的‘国际歌’?请充许我,” “不充许!”米沙真有些生气了。 他回身瞪着骑兵上尉。 “我亲爱的的达沙耶夫,您就知道打啊杀的,难道对付布尔什维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听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 哥萨克骑兵上尉,只好愤怒的咕嘟咕噜,重新坐下。 么媳妇回了娘家,罗轩昂便命二少爷,自个儿把捂了一个月的房屋收拾干净。 然后是借着大好晴天,开始凉晒被褥衣物。因为少奶奶的贴身丫环跟着媳妇走了;又按照习俗,无论公婆小姑等亲属,均不得沾手帮忙。 因此,身为济南国立师范院校学生的二少爷,只好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忙忙碌碌,累得疲惫不堪。 还是大少爷灵机一动,找到罗轩昂。 “爹,屋丁是外人,我让他们帮帮忙哩?”,其实,轩昂倒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觉得媳妇的臊窝秽物,让外人去帮忙,有失体面和顾忌。 再者,对这种所谓的“脏活”,人家愿意哩? 所以,一直没言语。 大少爷看出了爹的心思,笑道:“这二个屋丁不是白俄哩?白俄不了解中国的风俗,也无所谓顾忌不顾忌哩,就这样吧!” 说罢,不待轩昂发话,便朝一直呆在旁边的米沙和达沙耶夫,发话了。 “哎,你们二个,去帮帮二少爷,站着干哩?” 主人吩咐,仆人岂能不听?二人便放下枪上去帮忙。二少爷松了口气,微笑着朝二人致谢:“谢谢,麻烦了哩。” 米沙则朝二少爷望望。 “不谢!这是我们的职责。” “谢谢!这个,放那儿;那个,放这儿。”二少爷有些忙乱的指挥着。他注意的瞧着二个白俄。而二人呢,因为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近二少爷,也好奇的偷偷瞅着。 三人屋里屋外的站成一一条线。 最里面的二少爷,把一大床被子递给米沙。 一面问到:“瓦佳,在俺红叶谷习惯哩?这个时候,俄罗斯怕进入冬天了哩?” “习惯呢!”米沙瞧着二少爷直笑:“红叶谷风景如画,我们爱它。俄罗斯位于欧亚大陆的北部,北纬41到北纬8149之间,横跨11个时区。领土略呈长方形,包括欧洲的东半部和亚洲部份。 中国领土南北跨越的纬度近50度,大部分在温带,小部分在热带,没有寒带。 中国东西跨越经度60度多,最东端的乌苏里江畔和最西端的帕米尔高原时差4小时多。 因此,确切的说,俄国领土的亚洲部份,现在和中国山东的气候差不多,一样是红叶遍野的深秋季。”,二少爷递东西的双手停住了,惊异的张大嘴巴。 “瓦佳,你是老师哩?” 前帝俄炮兵司令,得意的一笑。 “在莫斯科帝国师范学院读过,因此,略知一点。对不起,在二少爷面前卖弄了。”,二少爷从头到脚的重新打量着他:“真看不出,原来是个大学生哩。瓦佳瓦佳,即然如此,不留在俄罗斯建设自己的国家,怎么会跑到中国来哩?” “革命呢,布尔什维克把学校关闭,将学生全部驱逐出来呢。” 米沙慢慢眯缝起了眼睛。 他觉得这个中国红叶谷里所谓的革命党,天真幼稚得可笑,不由得恶作剧的朝他呶呶嘴巴:“‘国际歌’里唱的‘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么,大学生们是旧世界啊,只驱逐没打死你,算你是幸运儿呢。” 二少爷扬扬眼睛。 “对哩!革命就是暴力,是一个阶段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斗争!瓦佳,你知道湖南不哩?” “不知道!二少爷,要不您给我们说说?”米沙忍住笑,瞧瞧一直阴沉着的达沙耶夫,老鼠戏猫一般谦恭的回答,顺手接过二少爷手中的一把太师椅,转递给哥萨克骑兵上尉。 “湖南在哪儿,离红叶谷很远很远吗?” “远着哩!有四五百公里哩。 湖南可热闹了,共产党领导人民闹革命,农会掌了权,把土豪劣绅都戴上高帽游街示众哩。千百年受压迫受剥削的农民,拿起梭标第一次扬眉吐气翻身做主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