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之王妃霸气》 第一章:争执 “二小姐,你风寒初愈可不要再这么跑了,万一再让邪风倾体又需卧床灌药了。”杏儿实在追不上一出门就如脱缰野马似的柳月,不得已只能扯着嗓子喊道。 “卧床灌药”四个字对柳月果真有效,对付她还得一语道破厉害关系才成。柳月虽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停下了脚步,回头冲杏儿做了个鬼脸,嗔道:“你就会吓唬我!” 杏儿嘿嘿一笑,稍稍将心肝放下,吐出一口气,但见柳月身后,又着实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心啊肝啊一下子碎成了渣渣,“二小姐!” 哐!话音还没落了,两方痛呼哎呦声前后响起。 完了,撞着瘟神了!柳月摔成了四脚朝天的龟状屁股,可后背却无半点痛感,因为,身下还压着个人肉软垫,而压着的不是别人,是哎~苍天啊大地啊,还是让她卧床卧到瘫,灌药灌到死吧! “哎呦喂,是哪个贱蹄子竟敢冲撞本大小姐!还不赶快起开,压死我了!咳咳。”柳寒寒毫无准备,刚刚还同身边丫鬟宁儿说着话呢,这半道就窜出个人,害她还没瞧见,就被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这一压真的被压得不轻,肚子痛得中气都不稳了。宁儿因这突然状况愣了一会儿,听了自家小姐的破骂声才一个激灵的将那不长眼的人推开。 隔着一段距离的杏儿见情况不对,脑子里转的飞快,一边向还呆在地上的柳月使眼色,一边装得若无其事地向相反方向走去。 柳月脸色比药汁还苦黑几分,她用手挡着脸怕给柳寒寒看见,咬唇暗骂杏儿不够义气弃她于不顾。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急得简直想捶地痛哭。 “贱蹄子,你是没长眼睛吗?!”柳寒寒终于是缓过点劲来了,一出手抓住那个不要命的,只恨不得将她即刻就给撕了,指甲嵌进那白嫩可见青筋的手腕,心里已是明了,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原来是你!” 痛!血珠染上了那染了蔻丹的指甲更是鲜红触目。 “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没有看见。”柳月惊恐得想收回手,屁股一个劲的在往后挪。 柳寒寒站起身,一只手仍是紧紧抓着柳月的腕子。身后的宁儿嘴边匿了一抹阴毒,仔细的弯腰整理着柳寒寒的刺绣妆花裙,煽风点火的道:“大小姐,这裙摆柔弱得很,硬是被这石子给划出了一条口子哩,太可惜了。” 这一说让柳寒寒大为光火,下手更重,也不管柳月被她掐得鲜血直流,一巴掌狠狠的掌上那痛得满是泪渍的脸,火辣辣的疼痛烧灼着柳月的脸,她还是在拼命的往后退,一个劲儿的求饶,可怜巴巴的像只无依无靠的流浪小狗。 “哼,你就是凭着这副模样把右相家的傻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吧,啧啧,遗传你那贱婢娘遗传得很到位啊!” “姐姐,你骂我可以,不要骂我娘亲!”柳月听见自己娘被她那样羞辱,总算忍不下去了,皱巴着脸蛋挣扎想摆脱柳寒寒的钳制。 “呵,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娘就是个浪荡蹄子,下作货!” 尖细的声音似千根万根毒针直直戳着柳月的心窝子,柳月张着嘴想哭,却又因那懦弱的性子怕引来府中其他人,若议论到爹的耳朵里,凭柳寒寒的巧舌如簧定能颠倒黑白,到时受苦的还是娘亲,所以她只能拼命的忍着,喉腔里的热气一下一下的被她压制回去,不停的哽咽着。 她受点苦没有什么反正自小也被欺负惯了,但娘亲是再受不得什么折腾了,自她以一舞姬的身份嫁给爹以后,就受大夫人和祖母百般刁难千般折磨的,后来,年老色衰,爹爹也再不做帮衬,便任她们随意践踏。近几年因祖母不在了,而她又同风城两情相悦,娘亲的日子才好过些的,她不能再因这小事给他们伤害娘亲的机会了。 柳寒寒越见她压制越气不打一处来,刚要扬手再来一个巴掌痛快痛快,只听—— “大小姐,我家阿月不懂事由我来训斥,还请高抬贵手。”芸娘急急喊道,可能因为走得太快,她的喘息也粗重了许多,话还未落,已伴着轻轻的咳嗽。 紧跟其后的杏儿心疼的望向可怜坐地的柳月,连忙上前要去扶,但到了跟前,又看了看扬手的柳寒寒,柳寒寒的瞳孔里的冷毒令她忍不住畏怯的缩了一下脖子,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二娘身子骨不好,管束妹妹这种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应当尽一份力才是。”皮笑肉不笑,柳寒寒根本没有把芸娘放在眼里,那个杏儿以为请她来,她就能放了柳月,笑话,这个家里除了她爹和她娘以外,有谁有资格叫她停手! 知道柳寒寒向来强势的个性,芸娘本也就未打算她能给自己几分薄面,方才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叫她住了那一巴掌而已。 她和善的笑道:“姐姐管束妹妹自是无可厚非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二娘只是怕大小姐会耽搁了今夜宫中的盛宴,看这日头差不多到了申时呢。” 慢条斯理,好像她真的在为柳寒寒着想一样。 “哎呀,小姐看着是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先饶过这小贱蹄子,梳妆要紧。”宁儿寻方向望了眼日头,急急趴在柳寒寒耳边小声的嘀咕着。 柳寒寒一咬牙,扔开了柳月被掐出血的腕子,冷冷笑道:“好,公宴不得轻怠,阿月,我们来日方长。” 四目相对,一股幽冷爬上背脊,直教柳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柳相府侧院——蝶清苑 “还是娘亲厉害,一出马,姐姐就放了我。”柳月笑弯了眼,漂亮的眸子弯弯似夜空里的新月。看着她的模样真有种她很开心的错觉,但仔细一看便能看见那弯弯的眸子里闪烁的泪花。她最怕痛,所以上药对她与上刑场也无异,可是是芸娘帮她上的药,她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了。 女儿细白的手腕被掐出了好几道血口子,芸娘看得怎能不心疼,她轻轻的给柳月吹了吹,再小心的上药,知道她怕痛还一直忍着不说,她甚是欣慰,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阿月啊,娘亲不是同你说过吗,风寒好了后不许乱跑,好好待在蝶清苑的。” “今天是中秋节嘛,阿月原想在天黑前去逛逛市集的,却哪料、哪料...”柳月嗫嚅的抬头又不敢直视芸娘的眼睛,只看向旁侧的杏儿。 杏儿一摆手,知道自家小姐是要把火往自个儿身上引了,立马垂头看脚尖,一副我与世无争,求放过的样子。 柳月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是腹诽了一遍杏儿不够义气。 芸娘将药收拾好,温柔的吹着伤口,轻念着:“莫要留下什么疤痕才好啊。”手指轻点了一下柳月的额头,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望杏儿做甚,分明是自己贪玩,肯定是风寒痊愈疯跑来着吧。” “知女莫若母啊!额,额,夫人我,我去把药放起来。” “好了,阿月,你要收收性子了,至少在出嫁前不可再出蝶清苑,万不能惹上什么祸端,坏了你和风城的亲事。”芸娘将柳月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低低似是呢喃:“只要大小姐一出嫁,你也就能安稳的嫁入右丞相家了吧。” “娘亲~谁说我要嫁给风城啦。”柳月害羞的垂着眉眼,两颊染上两抹羞红,娇俏的仿若山间桃花。她一回味,突然抬眸望向芸娘,“娘亲,姐姐她已经许好了人家吗?” 柳相府东院——晨珏苑 “那个贱蹄子,我以后见了她必叫她吃不了兜着走!”柳寒寒满意的微挑眼角,红唇微启,镜中的女子华贵美艳且不失端庄得体,淡眉杏眼把所有心机一丝不落的收入深处。微微一笑,她转身转了一个圈,问道:“娘,你看我好看吗?” “好一个美艳动人的绝色尤物,今天正是寒寒你表现的大好时机,且过了今晚,我们母女俩就可拥有皇亲贵胄之身,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侧院的那两个贱人,把这些年该算的账都好好算算清楚!” 母女俩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似乎前景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只等个时机罢了。狠毒与算计从眸子里仿若高山悬崖上的瀑布,宣泄奔涌,要吞噬一切,令人望而生畏,背脊发凉。 今晚正是月圆中秋,燕国的晋中帝每一年都要在这个节日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共赴团圆之夜,以示君圣臣贤其乐融融的盛世光景。而每至夜宴,皇帝都会要求大臣家中正待字闺中的女眷准备琴棋书画之艺,在宴席中助兴演绎,若其中出挑的女眷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指配给适龄待娶妻室的皇亲国戚。 柳寒寒是燕国有名的美女和才女,仅仅十二岁的时候就因画技了得而名震魏城,现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出落得也愈发标致可人,又是堂堂柳左相的嫡女,早已算得上名扬天下了,因而自然而然会是这次宴席上备受瞩目的焦点,不少已经册封了封地的王孙都从千里迢迢的封地赶来只望一睹佳人风采,同时也抱着求亲之心望能与佳人携手而归。 这次的中秋盛宴对柳寒寒来说更像专门为她择选夫婿准备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章:中秋夜 一轮圆月渐渐初露西空,淡淡的光泽随着夜色渐浓而越加高洁明亮。繁华的魏城在中秋之夜更显繁盛,家家户户的门前高檐上皆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满城灯火,璀璨的如堕进凡尘中的星海,亮如白昼,行走在街市之间,嬉闹的人群与热火朝天的叫卖声都极具节日的气氛,团圆和乐的味道只让人心里生出一股子暖意。 柳月靠着侧院的墙根上,耳朵贴着墙面,不时有嬉笑的人来往,听得她跟小猫挠心似的,只想立刻提灯出门去感受下那种别样的热闹。 杏儿奇怪的看着她,当明白她的渴望时,又为她感到心酸同情,这大过节的,本寓意着团圆喜乐,二小姐和二夫人却是多少年都冷冷清清的度过的,先前柳月没得到右相家的公子青睐时,日子过得更清苦,过节了,也无几样上好糕点可摆出来,蝶清苑里也只悬着一辆盏旧灯。 柳左相家的二小姐甭说远的,就放在魏城里,也没几个人知道的,但事实上柳月的姿容一点也不比柳寒寒的差,甚至多了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清纯可人,才艺上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过没有那么出彩能与人争个高低优劣罢了,按理说这也符合了大家闺秀的基本标准,理应在魏城里也有个名号啥的,为何就是没人知道这深家大院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归根究底,一是柳月的出身,柳左相本也不在意的,但有心人煽风点火多了,听着听着他自然也入了心里了,舞姬的女儿说出去也没光彩,他也没脸让她多出席什么场合,所以每次带家眷,他也只带正房。二就是芸娘了,她无心让柳月惹人注目,成为各个王孙公子追捧的对象,自柳月幼时便责令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一方小院里深居简出。 “今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可谓良辰美景,好啊,好!”柳左相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女儿,甚是满意,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入了轿子还不忘赞许得直点头。 官场仕途有了奠基石后,子女无外乎成了打点铺路的最好工具,而他恰好有一双惊为天人的女儿,柳月和风城的事他听说了,与右相交好成为亲家那他是求之不得的,左右相联手那朝中哪还有人敢造次,今中秋之宴,若寒寒再觅得一贤胥,他必定如虎添翼,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指日可待。 柳寒寒得了左相的眼神肯定之后,当下心里更乐得开了花,上了轿之后便想着今夜该如何如何出尽风光,名震燕国。 纱裙细整,唇边勾出的笑容已昭勃勃野心。 一向森严壁垒,巍峨庄重的皇城今日也多了几分情味儿,屹立高耸的城墙上皆挂着八角福寿宫灯,一排排围绕着皇城,夜色之下明黄的灯光将城之高贵衬托的犹如天外宫殿,更令人难以企及肃然起敬。 城内,灯火辉煌不啻琉璃城,侍女太监由各掌事领着井然有序的穿梭在偌大的城中,今夜盛宴,他们是不得出半点纰漏的,一个个都闷头听着掌事的小心低声的嘱咐,纷纷应承着,节日的欢嚣被巨大的谨慎和压迫吞去了几分。而皇城大道前后已有不少王孙贵族及大臣家眷入宫,参拜与客套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柳相一出轿,正巧碰见刚入宫门的大将军,便拱手招呼了声大将军。 李义其实早看着他了,说明白点儿,他就是特意叫小厮抬轿跟着柳相的轿子前后进的宫,这,为什么嘛,他憨憨一笑,中气十足地道了声:“柳相!” 这一声呦呵跟在校场里练兵似的,柳相被叫得一愣,心脏病都差点出来了,果然武夫多粗鄙啊,看出李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柳相眯眼摸了摸山羊须,正想着要怎么应付这个烦人的武夫。 一声“拜见璃王爷”于后响起,这是给他救了场?诶,未必呀。 柳相心一紧只恨自己刚刚没领着柳寒寒快走,打什么招呼呀,真是自个给自个挖了个坑,现在走也走不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众人一起拜见。 柳寒寒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在宁儿的搀扶下也颔首福身:“臣女拜见王爷。” 未见其人,单凭这百转千回娇媚欲滴的声音就可想见说话者是个怎样国色天香的主儿。众人都有些心痒痒地用余光做贼似的打量起柳寒寒,稍稍一瞥,却已是被那花容月貌扰乱了心肝儿。 “不必多礼,咳咳。”步候在侧的小厮撩起玄青色的轿帘一角,只见,轿中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无力地拂了拂,轿里传出轻轻的咳嗖声。 璃王爷并无多停留,便吩咐小厮继续行轿。 柳相目送玄青暗纹轿子行远才安下心。柳寒寒掩下了眼里的嫌弃鄙夷之光,暗道:病秧子真是名不虚传,晦气。 皇城之内不管是哪个宫殿前,哪个道路,普天之下除了璃王爷赫连尘之外,再没人有资格乘轿代步,否则轻者杀头,重者株连九族。 另外,赫连尘也是大燕国自开国以来第一个没有上过一次朝的王爷,且,已至双十年龄皇上仍没有赐予任何封地,只在魏城赐了一处王爷府。 赫连尘能得这几项特权倒不是皇上有多喜欢这个儿子,完全是因他常年患病体弱,怕不乘轿多走几步,性命都会不保,而得以住在都城不用上朝也全因病身不可缺少太医的照料,每天汤汤药药的往王府里送个不停,市井有传闻说这王爷活不了多久了,每天泡在药罐子里,说难听点就是续命而已,多活一天算一天。 “爷,如何,好些了吗?”刘中轻拍着赫连尘的后背,给他顺气,见他咳得不那么厉害了,才慢慢住了手。 苍白的面容因为大力的咳嗽和呼吸困难,微微涨红,染了些潮湿的恹色。他点点头,疲倦的阖起眼,呼吸轻微。 “爷,要不奴才去禀报皇上就说您抱恙实难出席晚宴吧。” “不用,中秋节莫扰了皇上的兴致,本王这副身子骨还撑得住。”赫连尘蹙起眉头,本应是严词拒绝,却因气虚少了些分量。 多说无益,刘中自是清楚自家王爷虽然是身子弱但性子可一点都不弱的,没法子也只好忧心忡忡的顺他的意思了,但愿今夜御花园莫起凉风才好啊。 梨花木浮雕牡丹的长长酒桌在御花园分摆龙椅两侧,桌尾一直摆了二三十丈,座次按官位品阶排列,桌上糕点先备,为表现皇室节俭,特意只每桌摆了六块,取数吉祥,那六块糕点虽是寻常名称,却个个精致绝伦,入口松香。 而御花园中间留出了一方供女眷表演助兴的大理石高台,高台周边有一圈镶在地面上的宫灯为照明及渲染气氛所设,中心处则选用的是正应秋景的龙爪菊,淡淡菊香弥漫,既有高洁之气又可与园中奢华相互中和,令入园的人心旷神怡,通体只道清爽。 “容妃娘娘当真是费了番苦心啊,不错,不错,布置的深得朕心,来人啊赏。”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难得龙颜大悦,坐在侧位的容妃,敛容端庄而笑,光看面容看不出得意之色来,娉婷一拜谢过赏赐。 那种从容不迫的尊贵气度,有心的臣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想想这几年容妃频频受宠,不禁思忖—— 如果她得的不是璃王爷这么个病弱儿子的话,而是个身强体壮又有贤德的皇子,估计日后可以一押,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有人面色古怪的望来,赫连尘只当没看见,与容妃对视了一眼后,又不动声色的错开,双瞳中盛满了疲倦,似是虚弱的继续喝了一口白玉匙中补气益血的羹汤。 “今夜中秋良夜,诸位爱卿要同朕尽情畅饮才是!” “是。” 众人起身颔首而饮。 婢女们鱼贯而入各捧珍馐美馔,气氛愈加和乐,酒过三巡之后,有人起身拜道:“小女想以画艺为此良辰美景助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卖女,额,嫁女心切的柳左相。 柳左相府侧院——蝶清苑 “杏儿,快扶我一把!”柳月抱着苑中央那颗大柳树的树干,想从树杈上跳将下来,但歪头测了测那个高度,有些心悸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杏儿赶过来,张手作势在下接着她,“小姐,你风寒刚刚好利索,树中秋这种活计交给我来即好!” 柳月不以为意的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只简单的回了两字,“无事。” 她回头望了望树上挂着的灯笼,亲手写下的“花好月圆”,眉宇间黯然神伤。 “我今日做的桂花糕是不是不合口味?”芸娘有意问道,嘴角含笑。 一旁同坐的杏儿精灵古怪的接话道:“不是夫人做的桂花糕不好,只是小姐在念的人没有见到,所以即便是吃什么也尝不出个味道来。” 芸娘扑哧一笑,伸手慈爱的摸了摸柳月的额头,眼里满是喜意,她这一生没什么所求的,只求她的阿月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托付终生。 “嗯,不是的,杏儿你不要瞎说!”柳月嗔怪道,但低垂的眼眸还是出卖了她,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也能瞧出她是相思入骨又还羞。 第三章:柳寒寒的表演 “素闻柳左相之女画艺绝伦,今夜能来助兴,我等得以一见,实属有幸!”不知道是哪个柳寒寒的超级粉丝,在席间已经忍不住未见其人就给予高调赞许了。 “是啊,早听说燕国第一美女柳寒寒的美名了。” 这个人绝对是道听途说加乱拍马屁。 “...” 底下的王孙大臣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赞不绝口了。但实际上真正见过柳寒寒的却无几人,大家这样一是给柳相个面子,逮着个好机会拍拍马屁,给上级领导留个好印象,二就是押个宝,甭管大小,总归能看见点收益的。 柳相闻见,很是受用,一张老脸容光焕发的,那个得意的劲儿,不清楚的人估计还以为他在献宝呢,嗯,说来,他这跟献宝也没什么两样了。 座下的风城不屑一嗤,暗暗庆幸,他的阿月没有出过什么风头,在这魏城一直默默无名,不然也被这个老匹夫当做物品似的给卖了。 右相倒是另一个想法:如果柳寒寒能被皇上或任何一个王爷看中,今后便是皇家的人,那风城与皇族即是连襟关系,要是恰好能被未选王妃的王爷看中,皇位之争时左右两相联手辅佐,这江山...... 他越想越开阔,越想越兴奋,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跟自个儿要嫁女儿似的。 只要柳寒寒这颗棋子放好,日后必将前程似锦,而柳家人更是如此。柳寒寒简直被寄予了两家人的希望和梦想,可谓任重而道远啊,但是,他们能想到的,皇帝又怎会漏掉,给两个朝中重臣可乘之机呢。 “好,那朕也借个光,一睹柳家女儿的风采。”皇帝再次龙颜大悦,两撇微卷的小胡子抖动的别样欢快,脸色看起来有些微醺,但那双饱经风雨的锐利眼睛却是清醒与算计。 夜里虽未起风,但天气已入了秋,微微寒意伴着菊香袭来。刘中取了一件厚度适中的绛紫色蟒纹披风搭在赫连尘的背上,以保妥帖,“能有多美,倾国倾城不成?”对那些大臣们的赞不绝口,他感到反感的很,嘟嘟囔囔了一句,也说不好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席上始终羹汤不断的赫连尘。 赫连尘垂着眼,谁也看不清楚他眼里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人去关心,一个病秧子王爷而已,搞不好早已体力不支坐在那里假寐呢。 “臣女柳寒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寒寒一站在高台上,众人的目光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包裹着她袅袅娜娜的娇躯,声音糯软妩媚,却无胭脂俗气。她颔首,面容不太明晰,但那身形里的芳华足以被窥见。 “平身吧。” “谢皇上,臣女现献一画《共婵娟》为此月圆夜助兴。”她娇媚而笑,空气里只听有人倒吸气的声音“嘶”—— 美! 实在太美了! 高台上嵌地的无顶宫灯散发出朦胧的光辉,浅浅得缠绵在流彩的宫装裙摆,她身形灵动,远远望去,如晚霞环绕,勾勒出一股不入凡尘之气。 只是那张美艳的脸上,兴许是因为太过修饰,抑或太刻意伪装,总觉得美则美矣,却没什么特点,简单的说就是:柳寒寒从脚尖到脖子都很有仙气,但那张面孔生的是红尘间的美,会叫人惊艳,然,惊艳之后可值得回味的却很单薄。 “真的是倾国倾城啊。”刘中看得眼都直了,砸吧了半天的嘴,迟迟惊呼出这么一句来。 正襟危坐的赫连尘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仿佛真的睡过去了。无人不感叹惊艳的档上,他却仍无反应,眼睑微垂,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高台中心的龙爪菊丛中置了一盏巨大的四角宫灯,宫灯四面全是空白无物,未绘制任何纹样,高台的边上挂着不同规格的羊毫笔,只见柳寒寒轻点脚尖,人已如一翩跹起舞的蝶,轻盈的搅动着浅薄的暖光,手执羊毫妖娆的舞动,墨汁溅出,羊毫挥洒,她步影皆做了精心的设计,一切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手中羊毫伴随轻盈的舞姿在宫灯四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纱裙翩飞,灯辉摇曳,她在笔架边自如选笔,藕臂露出半截,洁白如雪的肌肤在妖娆中增添了些许艳色。 台下饮酒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白玉杯,屏息望着台上艳丽的人影,喉间无知无觉的有了干燥之意。她仿若娇花在光火琉璃与墨汁飞溅中飘然生长绽放。 一舞尽,四画已成,掌声雷动。 “好,好,柳家女儿画艺和舞技果然不俗,令朕也大开眼界了一回!” “寒寒谢皇上赞赏,寒寒所画的这四幅画分别是,梅花清月、幼童燃灯、露台墨菊、饮酒夜宴,以描摹中秋团圆喜乐之景,恭祝皇上与在座的大臣,以及所有这轮明月下的百姓平安团圆喜乐常在,因而合称为共婵娟。” 柳寒寒画里的寓意正中了老皇帝一直以来与民同乐的思想,他称心如意的直点头。 柳寒寒喜不自禁,提着纱裙又一拜。 柳左相搁下边可没闲着,他居文官之首离皇帝较近,皇帝脸上的表情他可瞧得真真的,他见皇帝点头微笑,他自己自是高兴得一张老脸快要笑裂开了似的,心里比灌了蜜还甜。 其他女眷见了姿容美艳且技艺不凡的柳寒寒,也是个个未比先输的垂头丧气样儿。 柳左相只恨爹娘没给生出个尾巴,好让他在这极力正襟危坐的时候也好甩一甩舒解舒解兴奋的情绪。 他笑眯眯的望向高台,想给柳寒寒点个赞,却不料所见让他一张老脸倏的变了颜色。 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大臣的女儿要展现才艺,所以那巨大的宫灯在那高台中心着实有些不方便实在让人施展不开,皇上便命人把那宫灯撤下,却谁知宫灯上的墨迹未干,太监们搬运时不小心竟给蹭花了,已经退下高台的柳寒寒当即双眼喷火,若在自己府上,她早把那两狗奴才给拖出去仗毙了。 “皇上,皇上,奴才们最该万死~~”几个奴才甚是可怜,匍匐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 方才皇上表现得很清楚他是有多喜欢柳寒寒的画作,众人皆觉得这几个奴才必是要受重惩的,然,皇帝的话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罢了罢了,把宫灯撤下就行了。” 毫不在意!那口气好像就是撤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皇上先前的喜欢是真的吗?难道这里的人都看花了眼? 柳寒寒瞪圆了杏眼,血气逆行冲得她脑袋犯晕。 “哎,好看是好看,就是可惜了容妃娘娘亲手栽种的龙爪菊。” 宫灯一挪开,刘中远远瞅了眼,看见青黄的龙爪菊已泛了黑色,惋惜地叹道。 赫连尘听他说的话,也终从假寐里醒了过来,开眼看世界了,他只瞥了眼那被奴才们当作障碍物的宫灯。嘴唇冷峻的微抿了一下,幽黑的瞳孔里岑寂依旧。 柳相的老脸青了白白了黑好几个脸色来回切换不知疲累,他悄悄探出目光扫向周围,只见有几个二三品的大臣嘴边多了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愤懑的摸着酒杯却又停下了,在皇上跟前,他千万不能失了仪态。哎,这个寒寒平日聪明机警,今夜怎的愚蠢至此呢,宫灯寓意虽好,可不能实际点燃或悬挂放置那又有何用处呢,倒不如扔了换四张白宣纸作画! 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的大脑,愤懑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觉的重新偷偷审视着旧是笑容满面的老皇帝。 原来那宫灯就寓意着柳寒寒,也寓意着他柳家的无用之物,不管再多欢喜也是要丢弃扫除的。 他肩膀一缩,手边的酒水差点被袍袖带翻。 丝竹歌舞一个接一个,各家女子也差不多都是年方二八,却再无能与柳寒寒的花容月貌和惊人才艺相媲美的了。 尽管柳寒寒因皇帝不惩罚奴才,还撤她宫灯而火冒三丈,自觉颜面上过不去,然,在看了那些女子之后,她又重拾信心了,唇边掀起冰凉鄙夷的笑意,今夜没人能胜得了她,这个中秋夜她是最为瞩目的!当然,她在自鸣得意的时候,半点也没注意自家老爹正吹胡子瞪眼的看她,那眼神恨不能换成声音破口大骂: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刘中,扶我更衣。”赫连尘轻咳了两声,身体孱弱至极,连站起都显得困难。他两肩咳得微颤,步履无力,原本披覆在身的绛紫暗纹的披风被抖落掉地,露出一身青白的窄袖蟒袍,清浅的颜色更衬出他的单薄与弱不禁风。 龙座上的皇帝因他这掩于手心的闷声咳嗽,视线从高台方向寻了过来,一丝父亲对儿子与生俱来的心疼不经意的从他喜悲向来不露于色的眼底渗出,浑浊的眼一点点黯了下来。 容妃也投了目光在赫连尘身上,眉目里的哀伤那样浅显,病在儿身痛在娘心,泪瞬间溢满了美丽慈善的眼眶。老皇帝伸手将她的手握紧手心,道:“爱妃莫再伤心,尘儿他是我大燕的王爷,受天的护佑,绝不会有什么不测的。”怜惜爱惜涌上心头,他竟也会放低放柔了声音安慰她。 “尘儿,因体弱至今未选王妃,现在也已双十,是时候找一个王妃好好照顾你了,朕物色着柳丞相家的女儿才貌无双可配你。” 皇帝一语出,在座除了赫连尘本人和柳丞相外无不震惊。 “咳咳,柳丞相之女若能为王妃,儿臣求之不得。”赫连尘说得不徐不缓,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如莲花一般清洁纯净的浅笑。 第四章:不嫁 “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给那个病秧子!”柳寒寒前脚刚入刘府,已经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泼辣蛮横的本性,漂亮的脸蛋扭曲在一起,手一挥,一个青花瓷瓶“砰”的落地,摔了个粉碎。 府里候着的丫鬟仆人皆瞠目结舌,你看看我,我瞅瞅她的,谁也摸不清楚这是啥情况,走的时候还风光无限呢,这回来怎么就成这个样子。 大夫人离老远便听见了大厅里的动静,心下暗道了一声不好,也加快了老胳膊老腿的往前厅赶。 “不嫁,你说不嫁就能不嫁的?!”柳左相也没好气,吃了个瘪,他能舒坦吗,唉,原想是找个皇亲贵胄,哪料到是那位,病得连走路都困难了,看着他那半截身子比他还要先入土哩,他这算是彻底没什么盼头咯。 柳寒寒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要她嫁那个病号,这不等于是要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去给他冲喜吗!她堂堂柳家大小姐,魏城第一美人,真要落得个冲喜的下场? “我不嫁他,我就是死也不会嫁!哼。”柳寒寒下定了决心,想来平日娇惯她的老爹也应该会心疼心疼她的吧,去向皇帝求求情拂了这桩亲事,反正,皇上还没有下旨。 旁边听着的下人们算是整明白了,合着这次大小姐去参加晚宴,招到的是璃王爷,不少男仆窃窃私语道:真是大好的白菜就要给猪拱了。而被柳寒寒欺负惯了的丫鬟则硬憋着笑,险些把五脏六腑憋出个毛病来。 “那你就去死吧!”柳左相大喝了一声,一张老脸给气得通红,这脱口而出的话可不带半点含糊的。 一下子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吱一声,包括前一刻还在大吵大闹的柳寒寒。 “哎呦,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老爷你何出此言啊!” 不明情况的大夫人刚到门口,还没跨过门槛呢,就嚷嚷道,打破了片刻的死寂。 柳寒寒一见到她娘便等同看到了救星,手张开就要奔向大夫人嚎啕大哭,上演苦命母女的催泪戏码。 柳左相自个儿都记不清他看过多少回了,现在气是气却淡定了许多,脸红脖子粗的背着小手,摆明了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溜之大吉样儿。 “哎呦,娘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唉~~” “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呦~~” 听听这声嘶力竭的颤音,多少年都不带变一下的,还是那个分贝,还是那个味,苦情得扎耳。 仆人们脸皱成了一团,一个个的慢慢向门边踱去,平生如给他们一个许愿的机会,他们绝对会恳求上天,让他们离开这灾难现场吧,他们是无辜的! “都不许走!”柳寒寒尖锐的吼了一声,众人一抖,带头迈出门的那个小丫头急得都要哭了。 接下来又是无限循环模式:“哎呦,娘呦!” “哎呦,我的儿啊!” 好吧,这视听盛宴直教人肝肠寸断啊! 蝶清苑—— “杏儿,你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柳月翘着脚,有那么一瞬她仿佛有种魔音穿耳的感觉。 杏儿皱了皱鼻子,秀气的眉毛一挑,白色的绸布细致的包上柳月的脚,将水珠擦拭干净,很认真的道:“猪哼。” “猪哼?!相府里的猪不是那个方向吧?”柳月清美的弯月眸子里氤氲了一层薄薄且潮湿的倦色,“算了,突然好困啊,不问了。反正你这丫头说得都是瞎话。” 柳月很少问一件事问到一遍便听的,通常她即使知道杏儿瞎编话来糊弄她,她也一定要她说到最后,很执着单纯又傻的性子。 大概是真困了,杏儿乐得柳月不继续无止尽的烦她,帮她掖好被角便熄了灯出去了。 柳大夫人抱着柳寒寒就坐地上哭,也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面子工程了,先,哭得都快晕厥了,她方迟迟想起来自己似乎还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声音嘶哑的问道:“寒寒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当时,内些个耳膜都快被嚎穿了的仆人脑袋上的黑线啊,刷刷往下结,大夫人给跪了成不成,放咱一条生路吧。在场多少人在心里嘶吼了无数遍。 翌日一大早,柳相房门前两个人类,基本上已辨不出什么形的两个生物紧挨着跪在凉凉秋风里。 柳相通过门缝悄悄往外瞟了一眼,因为有先前无数次的经历,他以为他的心理素质已经过硬了,但看了那两个眼睛肿成了蛋状的人(此处可以脑补成咸蛋超人)还是哆嗦的低咒了一句:“什么鬼?” “爹,你要帮我做主啊~~”有了昨天的教训,柳寒寒已经不轻易说去死了,她秉承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良好信念,向柳相软语道。 “老爷,你不能把寒寒往火坑里推呀!”大夫人扯着柳相的朝服,说什么也不肯罢手。 嗬,好一个左右夹击,插翅难飞! 柳相一双老眼里满是绝望,抬头无语望苍天。 “寒寒,这门亲你说八样也必须得结,你必须要成为璃王爷的王妃!” “爹,皇上他还未下旨,我” “我向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为何现在这般愚不可及?!”柳相扶额,为自己教育的失败而深深懊悔。“皇上他是有意不下旨,他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把你嫁给璃王爷,现在几个王爷之中谁势力最单薄?” 大夫人和柳寒寒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道:“璃王!” “皇上是想借有名无权的璃王爷来牵制爹爹,令爹爹在朝中的势力不能再行扩大。”柳寒寒蹙起眉,肿成鸭蛋的眼睛里无比怨毒。 哎呦喂,谢天谢地吧,老天总算把他女儿的智商还给她了。柳左相激动得都快哭了,“好了好了,你们快放手吧,上朝的时辰到了。” “若是柳月不嫁给右相之子风尘的话,是否皇上也不会怀疑爹爹想要心怀不轨结党营私扩大势力?” 柳寒寒岂止是智商回来了,那些个歹毒的算计亦回来了。 大步流星走出多远的柳相听她这话,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与柳寒寒对视了一眼。 看她爹的眼神,柳寒寒心里多了几分把握,微掀起唇,笑得让人发寒,比这席卷落叶的秋风更寒。 “夫人,小姐今天有些奇怪呢。” “怎么说?” “同她说话,她跟听不见似的,有点失魂落魄的,是不是病了?” 杏儿挠了挠头发,她实在想不明白活泼乱跳惯了的柳月能坐在朱窗前坐一天,也不说话,也不笑的,想着,她又向芸娘补充了一句:“仿佛在等什么似的。” 芸娘望了望果真坐在朱窗前不动不笑,静美的如一幅画的柳月,目光被拉得长远,好像在追溯往昔,迟暮的容颜上落满了怜爱,“我的阿月啊,是患了相思病。”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芸娘垂着眸,夕阳橘红的光铺满门前的鹅卵石小路,她忽然想起有这么个黄昏,她的阿月在静谧的等待着什么,她就泪流满面。 她的阿月是在向她告别啊,是在等她一个离别的拥抱。 “二小姐,风尘公子让您在洛湖边的容馨画舫等他。” 柳月着一身水蓝色的罗裙,与涟漪微微的湖,与橘红将尽的夕阳仿佛一卷素锦布绘就的画面,每一笔都那般细腻婉转,颜色由深至浅渗进了画卷里,沉静旖旎,芳华绝代,那种美丽似乎只留在想像之中,却不可触碰,不得寻觅。 柳月呆呆的站在木栈桥上,眼神飘无,她听到丫鬟说了风尘的名字后,她就想要快点过来见到他,她一路跑过来,也不管母亲叮嘱她在姐姐婚前不许踏出蝶清苑的事,她只想再看一眼风尘,好像他们许久都未见了, 实际上,三天前他们还在这栈桥上相见的,她还送了风尘自己亲手绣的合欢花纹样的香囊。 容馨舫上的丫鬟向她伸出双手,道:“小姐先进舫内等风公子吧,奴婢特受公子吩咐备了您最喜爱的果品糕点。” 水蓝罗裙被湖边的习习晚风吹的裙角轻扬,最后一抹橘红染上柳月的裙角,她的身影已经匿进了画舫。 柳楚凡是雇佣兵界响当当的人物,叱咤风云,被雇佣界一度称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人,她受雇佣执行各种暗杀和情报任务,哪一次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曾身负数枪、原始森林里被毒物咬伤、在国界边境被特种部队发现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死的这么难看。 她摸着额头上的鲜血,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蹲在床边正忙着修床的某某国国王,正一脸惋惜的看着她,“我说你也真是的,想爬床也不要那么心急好么?等本王把床修好吧,唉,可惜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死在了这么根床柱子上。” 床柱子,去你全家的床柱子,那他妈明明就是根实心罗马柱!柳楚凡的身体的起伏幅度已经不受她控制了,她一抖一抖,有点跟抽风类似,鲜血咕咕的从口腔里流出。 那该死的国王还在内嘚比嘚、嘚比嘚,柳楚凡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吼了一句:“shutup!” 那正在敲床腿的货被这一生命中最后一声震慑人心的怒吼吓蒙了,停下了手中的小锤,受样满满的咬唇看她。 “我柳楚凡没有求过人,我今天求你个事儿。” “嗯。”某货眨眨眼,很是诚恳。 “不要对外宣布我的死因。”没看见内货有没有点头,柳楚凡就懵圈了。 她一定是世界上死得最离奇的,就爬一个床,床边的罗马柱竟然直直倒了,她妈的一点生还余地都没给留啊! 第五章:穿越 “阿月,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娘亲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芸娘端着汤药,看着微微睁开眼的柳月,连日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柳楚凡的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她不是被罗马柱给砸死了吗?!怎么会有呼吸,有心跳,脉搏紧虚,头有些胀痛这尼玛顶多是重感冒啊! 她看向芸娘,眼神里条件反射的多了一份戒备和打量,但见芸娘面带倦容,双眼通红,又上了年纪,步履也不是很有力,好像因为操劳过度啊,当下便觉没有什么危险性,不对!她忽略了什么,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素色屏风、梨花木的小香几、紫铜六角香炉还有她睡的!她抬头一看,是架子床! 卧勒个槽!她柳楚凡穿越了,竟然穿越了。她心里波澜壮阔万马奔腾,面儿上却风平浪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雇佣兵的心理素质都贼硬,在她还没搞清楚怎么个状况之前,她还不能露出马脚来,张口喝着芸娘正一匙一匙送到她嘴边的药。 “娘。”在喝第三匙苦药汁的时候,她就已经调整好心绪,要主动出击问清楚目前她正身处的环境了。 芸娘低着头,仍是泪流满面,她想到了柳月醒来后必会开口询问,但,她还未做好回答她的准备,她还没有勇气再看她的阿月痛苦,目前她只想阿月先调养好身子。又送了一匙药她才应了柳楚凡一声。 柳楚凡眼睑微垂,已瞧出了些古怪,她这个古代娘貌似有什么隐情。 敏锐的感觉让她暂时放弃了要问清楚全部事情的打算,不能操之过急,为今之计,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月是芸娘的心头肉,她见阿月现在的沉默,心如刀割,却也不能对她说什么,只放下了药碗,将她搂入怀中。 柳楚凡在现代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雇佣兵组织选去施以铁血训练,从来还没有什么人会抱着她,她长这么大都还不知道拥抱的感觉。 芸娘的怀抱里有一种淡淡的馨香,具体说不上是什么香气,但就是让人有温暖踏实的感觉,柳楚凡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她竟然不抵触这种和陌生人的亲昵,因为现在患有重感冒,所以脑袋沉得很,不一会儿,她竟安安稳稳的在芸娘的怀里睡着了,生平第一次没有梦魇的睡眠。 柳月的弱身子和柳楚凡在现代的那副铁打身子简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以前感冒睡个三十分钟,她柳楚凡就跟升了一下级似的,战斗力蹭蹭直往上飙,现在都睡了一晚上了—— “阿嚏、阿嚏、阿嚏”柳楚凡恨得直捶床框,他爷爷个白菜的,二十多年攒着的阿嚏今天都给一次性打完了。 她原想着一觉以后,管它怎么个情况呢,反正她有一身的高技能,走哪都不怕,更别说,这还用着冷兵器的单纯古代了! 结果这身子刚他妈离开被窝,就病病歪歪的要倒了。 苍天啊,她能接受穿越,但能不能不要给个这么不靠谱的身子啊! “呦,阿月啊你还下不了床呢?”人未至话先到是柳寒寒一向的风格。她用帕巾捂着鼻子,嫌弃的到:“嗬,这一屋子的药味儿,唉,也好,你先在习惯了,将来也就好受点儿。”柳寒寒蹙着眉装得一副同情样,眼睛里却是不怀好意的嗤笑。 柳楚凡一看到柳寒寒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子,话里又有几多嘲讽,她心下冷冷一笑,刚好,她的古代娘不愿意给她透露任何情况,那便从这女人口中挖出来吧。 有时候,敌人说得话是最真实的。当然,柳楚凡扬眉看了那个招摇的跟个下了蛋到处炫耀的母鸡似的女人,嘴角微微扯出不屑,她还配不上做她的敌人。 “大小姐,二夫人吩咐了,谁都不许来打扰二小姐静养的。”杏儿急急忙忙的跟在柳寒寒的身后,却被丫鬟宁儿给拦下了。 柳寒寒冷哼了一声,“我这个姐姐好心好意的来看看妹妹,二娘不会不许的。” “姐姐”,“二娘”,柳楚凡终于搞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了,庶女啊,她不以为然。貌似是个成天被人欺负看不起的身份,不过这个身份到了她身上就绝不会发生那种状况。她是个欺负人的主儿。 “哼,怎么了,就落一下水,连话都不会说了?”柳寒寒看着往日怕她怕的要死连看都没勇气看她的柳月见她来竟没有丁点该有的反应,还在一脸平静的打量她,当下不爽起来。 手伸到柳月的胳膊旁正想给她点儿教训,没曾想柳月快他一步扣住了她的虎口,找准位置重重暗下,柳寒寒当即酸疼得抬不起手。 “你这个小蹄子,吃了豹子胆了,敢出手伤我你!”柳寒寒托着手,气恨的瞪着伤她之后还悠哉悠哉的柳月。 “我见你精神不好,便按你虎口穴,助你抖擞精神罢了,我一番好心,你怎么还恶语相向。”柳月牲畜无害的道,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双灵动的弯月眼里也瞧不出诡滑。 柳寒寒有些错愕,柳月何时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了,莫不是被水淹坏了脑子? 杏儿也大吃一惊,这几天柳月病重,她要为她煎药,且又得了夫人的吩咐不准告知柳月赐婚之事,所以甚少来见她。三日不见,平常胆小怕事的柳月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看来自己与那原主的性格差得挺远,否则她们也不会个个都把嘴张成“o”型。 睫羽微扇,柳月收敛了眸子里的冷锐之气,平和了许多。 “哼。”柳寒寒又是一声冷哼,果然,这个柳月被水灌怀脑子了,刻薄的讥诮道:“再过不久你就要嫁给那个病秧子了,心情不好姐姐可以理解。” “但是,姐姐还是要贺你即将新婚。”她趴在柳月耳边,笑得前仰后合。 好嘛,原来原主是要嫁给病秧子,而这个女人特意来嘲笑的,柳月秀眉一挑,刚来就要代嫁,那她的雇佣王国的梦想岂不是破灭了吗? 见柳月反应没那么激烈,以为她早已接受了现实,既看不到她痛苦的样子,又对她爱理不理的柳寒寒不一会儿便领着宁儿兴致缺缺的走了。 杏儿对着她们走远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道:“什么东西,落井下石。”随后转过头来时,柳月正板着脸严肃的盯着她,那锋利的眼神要硬生生将她瞧出两个洞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柳月笃定原主压根儿就不知道她要与人成亲之事,不然,芸娘不会吞吞吐吐,而这丫鬟的表情也不该这么拧巴和为难。 杏儿见也对她瞒不过去了,索性一股脑全招了—— 那日柳相上朝左思右想觉着,皇上对他起了提防之心,无外乎是因为他家要同右相家联姻,既是如此,就算把柳寒寒嫁给璃王爷,皇上也仍会对他家有顾虑,想必不久之后便会采取其他行动,而唯一能彻底打消皇上戒备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把柳月和风尘拆散。 朝堂之上皇帝笑得一脸和气:“爱卿啊,你家的寒寒可愿入我赫连家的家门啊?”听听这话问的多和气多质朴多君臣一家亲。 但是那张和气慈祥的面皮后,谁都知道是诡谲多变,是伴君如伴虎。 “砰”柳相叩头绝对叩的实诚,这铺着红毯的地儿硬是给他叩出了声响,他忙诚惶诚恐的道:“万岁爷,臣唉,臣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开口。” “讲啊,你同朕都要成为亲家了不必如此拘束。”哥俩好的即视感啊,这大殿上的百官都微颔首,做眼神交流,看来柳相这棵大树的抓紧抱了啊。 “皇上,臣羞于启齿啊,臣有两个女儿,长女名唤柳寒寒,次女名唤柳月。臣家的阿月素闻璃王爷为人高洁和善,对王爷一直抱有倾慕之情,曾对老臣说过此生非璃王爷赫连尘不嫁。” 此话既出,满殿震惊,尤其是柳相的另一个亲家——风右相,当时那张老脸就已被气成了猪肝色,手指摆了半天,最后硬生生是一咬牙一跺脚的给收回去了,滑稽啊,滑稽,滑天下之大稽,他柳文昌到底把他风家置于何地了?! 柳相也不管百官们的窃窃私语,只心心念念的要把胡编乱造这门技术给垒出新高度,“皇上,臣想到阿月的一片痴心便实在是不忍心告知府中寒寒被选为璃王妃这事儿啊,寒寒与阿月感情甚笃,寒寒每思及此也暗暗垂泪,今早跪在我门前,我见她双眼已哭得红肿。”说着说着,柳相真滴下两滴浊泪来。 看他声泪俱下的,搞得老皇帝觉的自个儿坐在龙椅上是不是也应该配合一下,把情节气氛再渲染渲染,“爱卿啊,朕不知你原来还有个对尘儿一片痴心的小女儿,唉,真是让人感动。” “皇上,龙帕,”太监腰弯成弓状为老皇帝揩拭那被真情所感的泪水。 柳相一抬头,心里暗暗叫了个,好!好个演技,都不用言语酝酿的。 实力派就是这么自信! “好,既然柳家阿月对朕的璃王爷这么痴情,左相就不必左右为难了,传朕旨意,柳氏阿月对璃王爷赫连尘痴心一片,至死不渝,朕甚为感动,特封柳月为璃王妃,择日完婚。” 这皇上下旨便下旨还不忘戏谑一下柳左相和风右相,明摆着这圣旨里的“痴心一片,至死不渝”就是想让两家掐架啊。 柳月听到杏儿叙述那圣旨,冰冷的脸竟然跟三月解冻似的露出了和煦的笑。 杏儿擦了擦眼睛,诶,这没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咋还笑起来了呢?! 柳月摸摸脸,问道:“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没,没,没。”她不哭不闹正是杏儿巴不得的,即刻便拨浪鼓似的摇起头来。 “没,那就继续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第六章:谈条件 “皇上下了旨意后,丞相大人并没有立刻通知二夫人,那个下午你就一直坐在窗前发呆,后来就不见了,再后来我们找到你,是容馨画舫出事,听说是画舫来了盗贼,你在慌乱中落了水,当时夫人和我都吓坏了,不过好在救回您时没有大碍。”杏儿仔细的回忆道。 那日柳月披头散发,衣衫尽湿,面色上已经没了血色,去诊治的大夫都说她没得救了,后来老爷发了话,若救不起柳月一定要让大夫全家陪葬看着柳月安然无恙,杏儿抿了抿唇,决定不将这中间的纠葛细说与她听。 柳月点头,这身体的原主想必是因为那次落水香消玉殒的,她接着问道:“那你知道柳月去那画舫做什么吗?” 她这一问之后才恍然想到,自己便是柳月,这么一问太过奇怪,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杏儿确实感觉奇怪,抬头望了她一眼,心里只道二小姐可能是连日风寒,脑子糊涂了,便也没开口再询,“是前院的丫鬟小春说你是去找风尘公子的,但我们去时根本没看到风尘公子的影子,而且,小姐生病的这几天风公子也从未探望过,许是因为小姐被许配给了璃王爷,他想避嫌吧。” 避嫌?柳月背靠着绣花枕,将所有事情再理了一遍,细细品来,总觉着事出蹊跷得很。 那前院的丫鬟说是柳月去找风尘,一般看门的都是小厮才是,怎么会平白出来个丫鬟,而且柳相为什么不在圣旨下的当天就通知二夫人要嫁璃王爷的事,是有意等柳月落水后才让她知道的!为的是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嫁进王爷府好狠的心啊,柳月唇角微勾,寂冷如冰。 封建社会,男权主义,女子不过是他们向上爬的棋子。 拳慢慢握紧,柳月又松了手,既这身体跟了她,那她便不会薄待,定要活出个精彩来! “我落水及患风寒的事情,我,我爹,他有封锁消息么?” “这”杏儿被问住了,她倒没想过柳相会把这消息封住。 女儿在出嫁前无端落水,而且病得如此之重,嫁的又是一个病秧子,这怎么着任谁听了都会有歧义。 柳月掀开被子,起身,披了一件挂在红木衣架子上的外衫,“那个风尘只怕还不知道我病了的事。”更甚,他正在家里借酒消愁,骂柳月移情别恋,表里不一,想要攀龙附凤呢,柳相和柳寒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好一招不留余地的棒打鸳鸯,不过,幸亏她对那个风尘没意思,幸亏她是柳楚凡。 “小姐你病没好,身子弱的很,这是要去哪里?”杏儿跟着柳月,将她外衫系好,急急问道。 去哪儿?柳月打了个响指,面色清冷,“去接我娘回来,顺便跟我老爹照个面儿。” 屋外已是秋风萧瑟,落叶满地,柳月方踏出屋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杏儿,以后那些风寒药就不要给我熬了,帮我备三枚葱白,一两二钱的豆豉,煎好送我即可。”鼻子被塞住了,说个话鼻音都重得不行,惹,好不爽,现在这个身体真的弱爆了,柳月捏着鼻子,脸冰得斧子都劈不开。 这葱白豆豉还能治病呢?杏儿刚想问柳月是不是又不想喝药,才编出这种瞎话的,但见那阴沉的脸色,她打心底里生出了惧意,害怕,她头一次对柳月产生这个感觉。 东院里,凉风吹乱了芸娘的发丝,她的额头贴着青石面,已不清楚她跪了多久,小腿因为久跪而在微微打着颤,大夫人就坐在厅内,一手端着上好的龙井,一手捏着瓜子,嗑得好不自在。 “额,夫人?!”杏儿一惊。 芸娘听到声响,慢慢转眸,正对上柳月一双弯弯皎洁若清月的眸子,她穿得单薄,脸上还不见什么血色,她立刻忘了处境,只忧心柳月的身子,“阿月,天凉,你怎的出来了,杏儿,快点带小姐回去。” 跟在柳月身后的杏儿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听柳月说出去接夫人,夫人,夫人怎会是这副模样,她走时明明说要给柳月买些补品回来的。 杀伐油然而生,柳月拂掉了杏儿的手。脸上结了一层冰,杀气从她单薄柔弱的身子里迸发出来,像一柄刚刚开封锐利无比的长剑,周边的落叶都因那股不能忽视的杀气静止了般。 冷情的眼神让那双美眸更加的清亮,她一步步走向芸娘,轻轻把她扶起,道:“娘,不要替我跪。”抬目望向那个已被她一反寻常的举动吓得忘记嗑瓜子的大夫人。 “大夫人好生自在。”她虽笑着,眼睛里却毫无半点笑意,冰,只剩下冰。 她不是柳月,但是既然这个身体归了她,她便会知恩图报,尽自己的责任,护好原主的娘,他人就休想欺负。 大夫人唤上一边的丫鬟赴她起来,定睛看了看,还是那副瘦弱的身子,不过往常的懦弱胆怯不见了,“小贱蹄子,你这表情,怎么着还想杀了本夫人不成?” 芸娘腿已麻木,起身都很艰辛,柳月小心的架着她,蹭着大夫人的肩进了大厅,被使劲碰的身子一偏,大夫人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不敢相信,柳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阿月,”芸娘想说什么,柳月却摇了摇头,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是旧时柳月笑时的模样,让芸娘刚刚对她的错愕转变为心安。 “大夫人说得没错,我确实想把你杀了。” 话中自有容不得任何人质疑的霸气,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大夫人有些僵硬的又问了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我即将大婚,嫁的是我大燕国的王爷,皇上下旨封的璃王妃,也就是说我柳月已经属于皇室之人,而我母亲是璃王爷的岳母,王爷见到都理应行个礼喊声娘呢,大夫人你却要我娘在这门外跪着,是何意图?!你把王爷大燕皇室放在眼里了吗?!” 柳月这七绕八绕把大夫人绕得直犯晕,最后那一句她加重了语气质问而出,声音沉得跟冰砣子似的,砸在这大厅里,森冷乍然而起,大夫人被问的心肝儿一颤,险些小腿打弯就给柳月扑通跪下了。 她说的句句在理上,大夫人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气得手直抖:“你,你,你!” 杏儿双目圆睁,此时的柳月太反常了,又太美了,不是说先前不美,而是这种淋漓尽致没有瑟缩感的美太让人心惊,仿佛,她全身都能散发出吸引人的光来。 “啪”、“啪”、”啪”,连着三个巴掌,拍得很实在,响彻大厅,柳相踱着步子出来,老脸上带着笑,他在内室躲了许久,本不打算出来的,因芸娘太过执着,他还是不要露面被烦的好,但是,因为柳月这番话,他觉着是时候出场了。 对柳月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印象里好像一直都是她小时候唯唯诺诺的样子,现在,他又盯着她眉宇间的决断和不输男子的霸气,忽然觉得柳月是个可用之才。 “怎么,你想通了,愿意嫁给璃王爷了?” “想通或不想通重要么?既然皇上圣旨以下,那么阿月也无其它选择。” “阿月!”芸娘扯着柳月的袖子,但见柳月抚着她的手背,她一哽咽,话再说不出口。 她想为柳月争取的,即使是违抗圣旨,也想求一求,可如今。 “娘,你不用为我难过,我要嫁给璃王爷,是心甘情愿的。”她说得是实话,她心甘情愿的要嫁给赫连尘,不过出发点不是因为喜欢他罢了,对她而言她还至今不清楚喜欢是个什么东西呢,所以并不忌讳。 她初到异世可不想因为抗旨不遵被皇帝派人四处追杀亡命天涯,搁现代她那金刚不坏之身想逃易如反掌,然,如今这病躯,仰天嚎三声,日后调养好了再说吧。 “爹,我答应心甘情愿,不哭不闹的嫁给璃王爷,只希望您能应下我三个条件。” 柳月竖起三个指头,似笑非笑。 “别说三个,我就。”柳丞相看了眼柳月那非同寻常,像是能窥视一切的弯眸,他又把话给噎了回去,且看看情况,万一他应承不下来呢,手摸着山羊胡,“你说便是。” 柳月勾唇,把芸娘的手放进掌心温柔的呵护着,芸娘是这个异世她第一眼看见的人,她在前世铁血惯了,在这世当为无故死去的柳月尽份孝心,“一,我要爹你升我娘为正房。二” “什么?小贱蹄子你反了天了!”大夫人听这话,立刻就来了招肥猫伸爪,柳月懒得看她,腿微微向前伸,扑通一声,大夫人哎呦呦的摔了个啃泥。 柳相的脸皱巴的都能挤出苦汁来了,他嘴动了下,却未说话,继续撸起山羊胡子。 “二,我将嫁人,仅有杏儿一个丫头,恐会事事照顾不周,我还要一个,在我出嫁前帮我料理大婚事宜。” “这个好说。”柳相一笑,要丫鬟小事一桩嘛。 “我要姐姐来做我的丫鬟,她各方品位都很好,能给我一些意见。”这理由随便搪塞的连杏儿都觉得粗烂,对,她就是不想找什么理由了,就明着要欺负柳寒寒。 “不可能,小贱蹄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大夫人捶地吼道。 “第三,我要爹给我黄金百两,由我自己保管。” 柳相的脸已黑得面目全非,他呵责道:“阿月你这些要求太过分了。” 过分?听前两个的时候他还没吱声呢,黄金百两而已,柳月都觉得亏了,她笑得清冷,握着芸娘的手要扬长而去。 “如果爹觉得过分的话,我会做出更过分的,比如去风丞相府约约风尘,闹个满城风雨抗旨不遵,然后龙颜大怒,下个旨让柳府满门抄斩!” 她笑得冷厉,骇人。 “好,我答应你!” 第七章:整治柳寒寒 杏儿听了柳月的吩咐,为她煎了葱白豆豉汤,将信将疑的端给她喝了,看她真给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她不放心的捧着个小碗,细声询问道:“小姐,有没有不适之处?” 柳月因为风寒头重脚轻的很,早已困顿,钻进被窝就不想再说话了打了个哈欠,哼哼唧唧的摇着脑袋。 杏儿站她床前,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口吐白沫四肢抽搐面色发青,放咬着嘴唇踌躇的退下。 翌日一大早,杏儿再去看时,柳月就已经能活蹦乱跳的,脸上的气色因为风寒走了,也慢慢染了些红润。 “天呐,这葱白豆豉也太神奇了吧,小姐往日病都要病个大半月,喝了那汤之后只消一晚就好了?”杏儿拍着手,眼睛瞪得老大,她向来不是个会咋呼的姑娘,但,对柳月这比大夫开得不知道廉价多少倍的方子,能有此奇效情不自禁的啧啧称奇。 以柳月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她的身子必是弱不禁风的,平常肯定没少病着,柳月做在床沿,跷着二郎腿拔上绣花鞋,弯弯的眼睛里似装了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所谓久病成良医嘛,没啥好惊讶的。” 这话她可没说假,若非在现代做雇佣兵的时候老是受伤,实践经验多了,她这精湛得连专业医生都自愧不如的医术哪能轻易总结学习出来。 “嗯,今儿个天气不错,风轻云淡的,最适合出去逛街了。”柳月弯着眸,眸光里星星点点的光彩,很有生机很动人,然她真正的感情却被那些虚浮的光彩掩埋了,一眼望去只觉灼灼其华,却难以清楚她是不是笑着的,是不是快乐着的。 “对了,杏儿,昨天我爹不是答应给我再配一个丫鬟来的吗?那丫鬟呢?” 看见柳月对她抱臂挑眉,明媚的欲醉人眼,但她只暗暗道:坏了,二小姐昨日是来真的! 杏儿同二夫人和柳月待久了,她早就耳濡目染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过且过的中庸性子。 她跟着柳月,一路好说歹说的劝她莫去惹柳寒寒,得了老爷的一个面子,给她个适度的下马威也就够了,其间还不时的引出以前柳楚凡没穿越过来时,二夫人娘俩备受欺凌的心酸往事。 这对字典里永远没有忍气吞声的柳楚凡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贱蹄子死浪货,魏城的笑柄,她有什么资格让本大小姐侍候她!”柳寒寒气得把房里的东西乱摔一通,发泄着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那声响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几个丫鬟谁敢上来劝一句那就是个死,一个个像是被雨淋了的小鸡子,战战栗栗躲在旁边噤若寒蝉。 柳月未进门时就已经听见了,眉稍上掠过一丝冷凝,杏儿抓着她的衣袖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柳月身后,好像在玩捉迷藏一样。 “砰”小香几上的玉兰香炉被踢倒在地,骨碌了两三下,幽幽的浓香迅速弥漫充斥了整间屋子。柳月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环手收脚一气呵成,眼睑半敛,长长浓密的睫毛勾勒出清晰飞扬的眼线,“姐姐,我已很给你脸了,迟到什么的,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加追究了,疯也疯够了,我现在要goshopping,跟上来。” 柳月已经完全以主人的口吻责令柳寒寒,眼睛里是见血封喉的利气,她宛若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容任何人说一个不字。冰冷的像一柄成形料峭的冰棱,寒气直逼人心,骤然一抖后,所有人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刚刚同他们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正是那个成天瑟缩懦弱的柳月! “你,说什么?”柳寒寒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杏儿在什么时候放开了柳月的衣袖,也许是某个点的柳月太能震撼人心,那股能带动人的气势让她也放开了胆怯,她很肯定,此时的柳月已今非昔比。 “说什么?呵,还需我再费一次口舌吗?一个丫鬟而已,认清自己现在的地位。”她勾唇一笑,分明那笑容艳丽活泼,却直教人由内而外的觉着冷。 柳寒寒使着一招九阴白骨爪就要往柳月身上招呼,柳月这身子虽孱弱得很,但她也得看看是怎样的灵魂寄居了,别说她刚刚大病初愈全身舒畅,就是她躺着,那一向恶毒的柳寒寒也不是一个曾在鬼门关多次出入的人的对手啊。 柳月镇镇定定晓风拂面一样的惬意,稍稍使了一记擒拿手,柳寒寒当场就疼出了泪花来。 “我劝你,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柳月后面说的话极低,在场除了柳寒寒外,恁她们伸长了脖子也听不见分毫。 柳寒寒在跺了一会儿脚,抓了一会儿狂之后,竟鬼使神差的跟在了柳月身后,与她同来的还有与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宁儿。 刚好,主仆能一起整治了,柳月眉飞色舞的,心里头一下子就敞亮了。 杏儿亲眼瞧着柳月那表情,就觉得有些小小的激动,她也说不上来她激动个啥,可能是因为,柳月那表情就是一个讯号——她要做坏事了。 “后头的,不就上个街么,能不能不慢成个老弱病残样?”柳月一脸不喜的招着手。 柳寒寒和宁儿脸上色彩丰富得紧,但因为正在大街上,又不好发作,只能干忍着柳月把她们当做牛马般驱使。 可,话又说来,那柳寒寒能是一盏省油的灯吗?她能由着柳月在她头上胡作非为。 她故意拖了老远,跟着宁儿慢慢悠悠的,这大街上不是人多么,刚好,她就让整个魏城的人知道要嫁给病秧子的柳月是个泼妇,让她在魏城彻底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哎呦啊,小姐,您还病着呢,可不能再这么继续走下去了,会累垮的。”柳寒寒一个眼神宁儿即能心领神会。 “不行啊,既是为了妹妹我怎能?” 听着那两货你来我往的唱着戏,柳月就鸡皮疙瘩掉一地,也不管她们,径自加快了脚步,杏儿拉着柳月,想告诉柳月她俩在败坏柳月的名声,柳月满不在乎的道:“随她们去吧。” 柳月悠哉悠哉的逛着魏城各大首饰绸缎庄子,一家一下就是五六条单子,高兴的掌柜合不拢嘴,还毛遂自荐的提议要送货上门。 柳月给了他们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好不端庄乖巧,“喏,掌柜的,我就不麻烦铺子里的伙计了,看见那二人没有?” “呦,那不是柳丞相家的大小姐么?” “是、是、是,柳相家的大小姐是小女子家姐,几天后我就要出嫁了,家姐说难舍我这个妹妹,所以在我嫁前,她要我在这魏城选购物什由她出钱亲送给我,以表她对我的姐妹情深。” “哎呀,那您是未来的璃王妃了?!”一声惊讶也是一声可惜,这柳家二小姐原来生的这么如花似玉的,竟要嫁给那个大燕国的病王爷,可惜可惜啊,诶,在这之前,传的好像是柳家大小姐要嫁给那个王爷吧,现在如此殷勤,莫非传闻是真的。 掌柜的看了柳月一眼又望了眼柳寒寒,面上有了几分鄙弃。 柳月眸子一弯,颇有感触——朝代变了,街道变了,不变的是那个亘古真理:市井多八卦。 柳月和杏儿走累了,逛得多了,便找了一家魏城最大的酒肆。 “听说这里的菜都很有名儿呢!”杏儿雀跃道。 “那就让小姐我带你大饱口福吧。”柳月知道这古代的菜最讲究精致可口,而且还是纯天然,不像现代什么地沟油苏丹红的,她虽在出任务的时候尝尽了世间珍馐,但作为雇佣兵界史诗级的吃货来说,她对这古代菜可抱着极大的兴趣呢。 “可是,蝶清苑的月银都不够这两碟菜的。”杏儿手捂着话音,满脸忧虑。 “莫怕,还有她们呢。” 柳月手指的方向正是大包小包挂了一身的柳寒寒和宁儿。 今儿的天气刚好,秋风习习,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但那主仆俩已经累的哼哧哼哧大汗淋漓了,走在街上,无人不侧目,无人不指点。 杏儿放心一笑,便随柳月去包了个雅间点起菜来。 柳月看着那菜名,眉间结起了个小疙瘩,这些菜名她都见过也都吃过,有一次她去出任务,任务点是个国际性的宴会,而菜式选用的是中国的传统菜,有传言说,那个主厨是家族相传的手艺,她当时还不信话说这家酒肆不会是那主厨的祖上吧! “你家的厨子姓甚名谁?” “嘿,客官,您不是魏城的吧,这华荣酒肆可是众所周知由李掌柜亲自掌厨的,我家掌柜的手艺是家传的,这菜牌子上的菜到了别地儿有钱都没处吃去。” 姓李?她记忆里那主厨好像姓查呀,按照中国传男不传女的习俗。 “喂,小查呀,我要的炒墨鱼丝咋还没到呢!” 呵,原来如此,柳月了然一笑,没了新鲜劲儿,随便的点道:“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金丝酥雀、如意卷、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五彩牛柳,好,就这么多吧。” 柳月念得顺溜,杏儿直咂嘴为刚进门的柳寒寒肉疼。 她又忽然想起柳月对柳寒寒说的话来,张嘴想问。 柳月就已开口:“我对她说,若不听我使唤的话,我就把她和她娘捆巴在一起,点把火送她们归西天极乐世界。” 事实上,柳月说的是她要去见风尘。 她是雇佣兵,各种情报机密手到擒来,怎会猜不到柳寒寒那天是故意使了小技俩,让真正的柳月和风尘南辕北辙呢! 第八章:出嫁 柳寒寒上了那次街可被柳月整的不轻,手上抱着一人高的东西跟着身无一物的柳月几乎转遍了魏城,柳月后来还叫她去城郊为她取什么桃花酒,害她那天之后,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双手双脚跟被人活生生拆开了似的稍一动就酸疼酸疼的。 “哎呦,你给我轻点儿,下这么重手,想捏死谁啊!” 宁儿被柳寒寒这么一斥吓得哆嗦着放轻了力度。 “哼。”大夫人给降成了二夫人,再看自家女儿被欺负成这样,柳氏一张脸已是扭曲变形:“等那柳月走了,本夫人必让芸娘那贱婢双倍奉还,以解我心头之恨!” “嗯,娘,不必这么气懑,女儿已经想到了法子去整治那柳月,她进王府门之后,那个病秧子但凡还有口气在都不会让她好过的,既然她想要名扬魏城,那我就助她一臂之力!” “什么法子?” “哼” 三日后,璃王爷赫连尘大婚。 皇上下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整个魏城更是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不过这只是假象罢了。魏城乃至整个燕国谁不知道他们的璃王爷是个走一步都要咳三声才能喘得过气来的病秧子,皇上这样大操大办声势浩荡的,那个王爷的弱身子能禁得住这折腾?! 王爷迎亲仪仗所要经过的路道两边无不站满了观望的人,他们都翘首以待,脸上的笑意哪里是什么喜庆欢乐,那分明是在看好戏哩。 柳月那日上街戏弄柳寒寒,让不少魏城人都一睹了甚少出门的柳家二小姐的风采,坊间有人传言:二小姐及芨之年,生得一副绝世容貌,举手投足间气质芳华,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一时之间所有魏城人都想看一看这柳二小姐的真容,同时也慨叹她红颜命苦。 “生女当生柳家月,嫁人不嫁病璃王。”街市上的小孩子正你拍一我拍一的唱着童谣,稚嫩的声音在闷天锣鼓中也格外清脆。 高头大马上的赫连尘一身大红色的蟒纹礼服,身体纤弱,艳丽的红更称得他的面色苍白如雪,听见那脆生生的童谣,他掩了掩唇,轻轻的咳嗽着。 马下护着他安危的刘中,也是听见的拧眉,要叫后面的侍卫。 赫连尘在凉风里,已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轻摆手,气若游丝:“罢了、罢了。” 芸娘给柳月梳理着曳地嫁衣的裙摆,眼泪已溢出了眼眶,她伸手擦了擦,怕泪珠落在裙摆上会让柳月沾了晦气。 柳月出嫁,她一是不舍,二是心疼,心疼她未嫁所爱之人,终和她一样的命运成了雨中飘摇的浮萍,虽阿月强忍不说,但她也能猜到,只是不想再提,令她心里再多一道伤痕。 但,她无法猜到的是,现在的柳月身体里住的是叫柳楚凡的灵魂。 铜镜中柳月的面庞美得好似会发光,柳楚凡是一个女人,又出入过世界各地最顶尖权力的地方,她自问她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可她看见这副容貌时,她震惊了,脑袋里竟然产生了史无前例的空白感(除了那次被罗马柱砸到)。 弯月的眼眸,黑曜石般的瞳仁,一个流转侧目就如流星划过夜空,那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神奇光彩直让见者都未它动容。 “阿月今天可真美。”芸娘道,声音里不知是忧伤还是喜悦。杏儿也在一旁狂点着头,小姐以前就是美人儿,但自那次落水病愈后,她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美,像一块积了灰尘被细心擦拭后的美玉,散发着晶莹剔透的色泽。 柳月淡淡一笑,她穿越来古代的这几天不管是真心抑或假意笑容都比在现代时多了很多。头抵着芸娘的颈窝,她轻轻的拥抱着芸娘,道:“娘,谢谢你。” 这声谢谢代柳月,也代柳楚凡。 因考虑到璃王爷的身子,喜轿没有再按初定的路线绕整个魏城,而是从柳相府直接抬到了璃王府。 璃王大婚,百官一个都不能缺,甚至很多官员都带上了自家儿子,好借此机会结识一下要员,为将来的仕途提前铺好门路,当然,这其中除去风右相家的大公子风尘。 风右相笑得很是苦涩啊,在一群大员里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可让他郁闷得生了一脑门子的汗,各跟他交好的官员,也知道他儿子和璃王妃的那档子事,不过都闭口不谈,在一旁看着笑话,偶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他耳边撺掇着柳相的不是,坚定的要把这两人的关系搅得水火不容才算罢休。 已经坐上上位的老皇帝自是眉开眼笑的,看见那几个听他暗示前后去挑拨关系的官员,恨不得跳将下来一人奖一朵大红花。 “新人到!”太监尖细着嗓子叫道。 赫连尘经过这一路风吹奔波,脸色惨白的骇人,额角细密的虚汗看得人直揪心道不好。 刚行完大礼,赫连尘虚弱得站不稳,歪歪斜斜的像风中之烛,幸亏得柳月抛下绣球后的扶衬,他方免于在人前失了颜面。 “璃王爷看着样子。” 百官们窃窃私语却不敢将那后话说出,唯恐一语成谶,丢了身家性命。 老皇帝的脸色大变,忧虑已让他顾不得端什么皇帝的架子,沉声吼道:“你们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朕速速传太医来!” 座上啪的一响,众人赶忙跪地,直呼:“皇上息怒息怒。” 喜帕遮脸,谁也看不清也无暇去看柳月的表情,柳月挑眉一笑:得,这婚结得闹着玩似的。 省去了敬茶、祝酒、闹洞房等一系列繁文缛节,赫连尘直接被送上了床,而作为名正言顺的璃王妃的柳月也名正言顺的坐在床沿负责照顾她的夫君。 太医来了,大致意思是说,王爷是老病症,没其他法子,只得开药暂缓。 好嘛,药罐子!以药续命,这人是病入膏肓了?说来这赫连尘生病让她省了很多事少费心折腾了,但这厮决不能她一嫁过来就挂了。 柳月负手走到那正写着药方的太医旁边,头上的喜帕早在混乱中被她扯了去,墨黑的瞳里闪过一丝考量。 “茯苓一钱八分、芍药一钱八分、白术一钱二分、附子一钱,这是治脾肾阳虚的方子。”她没有疑问,一眼看出,瞥了一眼,那躺在架子床上面色苍白,体冒虚汗的家伙,还真符合这病状。 “王妃懂医?!”伏案写方的太医惊道。 “略通一二。” 这个方子是个老方子,一般医术不精的大夫都看不出来,璃王妃竟能一眼就能识出,不仅仅是略通一二啊。 “太医且在方子里加一味药吧。” “何药?” “一钱八分切碎的生姜。”柳月微勾唇,脾肾阳虚也没那么严重,如果按这方子调理,再加以食疗辅助,那个病王爷还可保住。 “这”一旁的刘中疑虑不安的想予以阻止,但见太医肯定的点头,茅塞顿开道:“对、对、对,就是差了一味生姜!” 身后的两道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柳月身上,她微微侧脸,弯月的眼角看不出情绪,只有顾盼之间朦朦胧胧的星点光彩。 柳月吩咐了下人都退下,房内只留她一个,但总有几个不听话的说,王妃娇贵,恐不能服侍周全,还是让久服侍爷的她们来照料,这才妥帖,否则巴拉巴拉了一大堆,听得柳月太阳穴突突的疼,千言万语不就一句话么,根本不拿她当个人物看。 许是这个什么璃王爷病太久了,下人们也无力去整治,一个个哪里知道什么主仆之分。柳月远山黛眉一挑,心道,她的雇佣团里还分尊卑呢,这些人竟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对那个叫嚣得最厉害,号称是王爷身边的大丫鬟,盈盈一笑道:“姑娘,今天我是王妃,还是你是王妃啊?” “自然您是。”那丫头笑得谦卑,眼神却是带刺儿。 “好。”柳月环手,冷冷的说:“好,我是王妃,你是丫鬟,我要你退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退,王爷是我的,今晚你想要宠幸恐怕还不行!” 她说这话,脸色都没变,依旧是那样的弱质芊芊,可言语掷地有声,那股子霸气让人不敢忽视。 那大丫鬟听她最后一句,又羞又臊暗骂柳月不知羞耻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话都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好作反驳,手指一勾,身后的几个丫鬟便随她一同退下了。 “王爷是我的。”这五个字愣是让那正被锦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的,眼睫上凝了一泓幽冷的蓝。 柳月向外探着头,远眺见她们身影都走远了,才进房门,把门窗都关的严实了。 “终于没人了!”柳月一叹,舒爽的一屁股坐在了紫檀雕花官帽椅上,那椅上还垫了一张白狐裘,柔软得令她像个慵懒的猫一般眯了眯眼。同时又开始抱怨起这副受不得半分苦的身子。 “咳咳。”赫连尘的脸在听见柳月大呼无人的时候已由苍白转为铁黑了。 合着那女人根本没把他这个病号当人看! 柳月充耳不闻,红唇微弯,背着那架子床就开始脱衣服,以前有杏儿在旁,宽衣更衣,她只消伸个手就好,现在杏儿被那柳寒寒使技换成了别的丫鬟,而那个丫鬟就是来做眼线的,此刻正撒腿跑回柳府给柳寒寒报告她的最新动态呢!她可没怎么研究过这古代服侍,也没那个耐心,随手一扯,衣带嘶得就裂了,她也刚好图个方便。 看柳月那毛毛躁躁的脱衣方式,没有半分大家闺秀该有的娇羞姿态,赫连尘先是蹙眉板脸,后来竟忍不住唇角微抽,这个女人真是个新鲜玩意儿。 “王爷觉得可还好看?”柳月脱得只剩一件素白中衣,回眸一笑问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眼角眉稍藏匿着好奇与趣味的男人。 第九章:洞房 “咳咳”赫连尘闭眸陷入无尽循环的死咳中,苍白的脸色咳得涨红,汗水浸湿了鬓发,眉宇间恹恹欲睡。 诶,柳月眉角直抽抽,这货一定是做贼心虚,但念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她也就好心的不跟他刨根问底了。环顾左右,也没见着有矮塌,她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惟有在官帽椅上暂熬一宿了,找来几个小圆凳排在椅前,这么一摆,也就算是个简陋的小塌了。 “你是叫柳月?” 正当柳月一只腿敲上小圆凳准备要这么度过着慢慢长夜时,赫连尘轻吐出的一个问句打破了房间里久久的沉默。 呵,合着这王爷都把她娶进门了,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柳月收腿,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赫连尘的床上,赫连尘没料到刚刚还要躺在椅子上的柳月这么快竟然爬上了他的床,躺平的腿还没及收,就被柳月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屁股底下。 “嗯。”某男一声气结的闷哼。 “嘿嘿,方才与王爷离得太远,王爷问得什么?”唇角勾出不羁,柳月低头,与赫连尘之间只相距一指不到,她的气息喷薄在他苍白的脸上,与他虚弱的鼻息混杂在一起。 淡淡的药香同女儿家的幽香灼热了空气,却燃不了那相对的四目。 赫连尘的睫羽上都沾了虚汗,一颗一颗小露珠一样氲湿了他瞳心里幽深的蓝。 “王妃很期待与本王爷的洞房夜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因本王的一句话,就,咳咳,跳上了床?”他长睫一闪,幽深且泛着忧郁颜色的眼不躲不闪的与他上方柳月的眼相视。 赫连尘的声音很好听,微微的带一点沙,却又很清澈,就仿佛风拂过飘零的花瓣,有一种能想见能看见的缱绻与柔情。 笑声清脆如铃,柳月手撑着床面,她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压着了身下的小男人,再压个一命呜呼的,那她就真成了史上第一个要强行入洞房却把王爷给压死的女人,这千古美名她要不起。 “呵,王爷你千万别误会了妾身的意思,妾身不过是想你身体不利索,腿脚不灵光,声音不够宏亮,特意离您近一点,好听个明白仔细。”柳月一口气说完,眼眸还弯了弯,好不可人的道:“况且,就算妾身有心做那事,王爷也是无力啊,王爷脾肾阳虚,还是安心躺着的好,想多了的话,身板会更不容易好的,那妾身往后的幸福可指着谁呢。” 她笑得天真无邪,牲畜无害,嘴里那个“幸福”二字咬的极重。 赫连尘幽深的眸子骤然一缩,他虽常年病着,但好歹是个王爷,从没有人敢当面这么嘲弄他。 “王妃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本王瞅着甚是可爱娇嫩,正适合给本王养在后院的一只鹰儿做饵料,寻常的东西它都不喜吃呢。” 言语淡淡,他说的似乎是一件小事,眉心依旧舒展的那样自然。 是谁天天在外面造谣这个璃王爷体虚气弱三天挂的,柳月觉着他这口气还有得活呢,割她的嘴喂鹰? 赫连尘看着她自信她会露出一些惧色,但他看走了眼,柳月是会害怕的人? “呵。”她的头又低了几分,轻轻一嗤,鼻息都是凉的,轻柔的拂经赫连尘白若梨花的唇瓣,赫连尘的瞳心里有什么光微微裂开,柳月低低而笑,笑得分明娇媚,却让人有一种骨头都被冻僵了的错觉,“在王爷喂那鹰儿之前,妾身要好好尝一尝王爷这覆着清浅药香的唇” “够了!”赫连尘目光侧开,低吼道。 怕了吧,还知道怕就好!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病号还要跟她一个混迹生死场上的人斗,笑话! 柳月嘴角微抽,艰难的收回了脸上的得意之色,心里却是大笑三声,笑声经久不衰。脑中不断歪歪出她一身黑皮衣,英姿飒爽的抽着皮鞭,前面跪得是弱弱哀求的赫连尘的画面,妄想给姐姐下马威,你还愣着呢! “好了,既然王爷觉着够了,那咱就各自歇息吧。” 柳月心里得意歪歪,面上却毫不受影响,表情正经得仿佛之前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慢着,本王口渴。” 柳月一扬眉,回了声好,他口渴,她当然也不能不管他啊,便端了杯水来。 哪料赫连尘一杯不够还要来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直到第六杯,柳月终是忍不下了,“王爷你是属水牛的么?” “你怎么知道?本王正是属牛的,五行水多。” 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男人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小气鬼,尼玛,这两种人都是短命鬼,而他个王八蛋集齐了两种属性,柳月兀自喝了一杯水,不爽的想:你最好等老娘找机会出了这王府再给我翘辫子! “呸、呸、呸。”她喝了那王八蛋碰的杯子。 “咳咳,王妃果真这么朝思慕念本王的香唇,本王也不吝惜。”赫连尘歪着头,眼瞳里的幽蓝映了一层喜烛上跳跃的淡黄色的光,苍白的面孔看起来有了一些生气。 一人吃一次瘪,就当是扯平了!柳月恨的秀眉倒竖,转念一想,没事,来日方长呢,她个站着的人,还会输给他这趴下的王八? 那晚,睡到半夜,柳月梦游了,闭着眼抬直手,指端冲着前方,状似僵尸的走向赫连尘的床边,赫连尘睡觉轻得很,凡是有个动静他就睁了眼,入眼的刚好是柳月一张放大了的脸。 烛光微微下,柳月的容颜被镀上一层暖色,精致柔和的五官没有了飞扬的神采,却让人看在眼里就有足以使心波为之荡漾的魅力。 幽蓝的瞳盯着她忽闪忽闪的睫羽,那张脸与他越来越近,比她先前那个动作还要近,近得她的鼻尖都碰到了他的,赫连尘喉结上下一动,却见柳月唇角勾起痞相:“王八蛋,老娘要睡床!” 话一说完,她便往被子里钻,伸手将赫连尘的腰圈住当做了抱枕,还舒服得往赫连尘的怀里蹭了一蹭。 赫连尘张着手呈一个十字架的形状躺在床上,一晚上都坚持保持这一个姿势。柳月正闷头趴在他胸膛上酣睡,呼吸均匀微热吐在他的中衣上,许是昨天大婚,她的弱身子受不住了,一睡竟睡到了日晒三竿的时候,幸亏宫里头因为知道璃王爷身子不好,一早准许了他们暂时不用去请安,且等过几日身子好些了再去,不然柳月这新媳妇就迟了皇室的到,必会叫人在私下里诟病。 “嗯,王八蛋,我为什么会在你怀里?” “你昨夜梦游了。” “” 柳月蹦起的身子一下子没了气势。梦游?她确实有,自她少时被选去做雇佣兵的时候就因精神压力过大得了这个病,可以前不是夜半去校场上杀人么,现在怎么是爬床!这身子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啊! 来到王府数日,身边没了杏儿和芸娘的柳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在现代的时候,她常常是独来独往的,偶尔与人一起执行任务也从未有过“同伴”这个概念,因为他们之间常常会为了自保和邀功而自相残杀,稍不留意就会成手下亡魂,而芸娘和杏儿她们不一样,她们是把她当亲人的,不对,在她们的心中,她就是她们的亲人。 现在,她又孤身一人了。 那夜大婚,柳月遣退了那大丫鬟西墨一行后,她们就除了进来送药和喂药外再未来房里侍候过,连晨起打水都由她亲自去打,下人们见着她都跟见了鬼似的唯恐不及。 那个大丫鬟显而易见是王府里下人们中的精神领袖和核心人物,柳月若是再像那夜直接去打她脸面的话,只怕她的威信会更加树立,情况也会比现在糟糕许多。 而她的身份想必也是另一个众家仆不服从管束的原因——母亲是舞姬,她是柳家名不见经传的庶女。 柳月不是个会打小报告的人,(因为以前可不用这么勾心斗角的,直接逆她者亡就行了)赫连尘也乐得轻巧,装傻充愣的从不问及府中事,可恶! 更加可恶的是那个王八蛋刚给喂完了药,现在竟然恬不知耻的提出,让柳月给他洗澡,洗澡,她耳朵没听错吧? “什么,你说要我给你洗澡?!”刚进门的柳月一听这话太震惊了,震惊的都忘记了古人那繁琐得与裹脚布一样的称谓。 赫连尘用锦帕优雅从容的擦了擦嘴上残留的药汁,老神在在的望着她:“怎么,王妃未老先衰还是后天失聪?” “呵呵呵呵,我对裸王八没兴趣,要不,我把大丫鬟找来,她肯定乐意效劳,或者,我去找刘中,他也一定喜笑颜开的,我,我现在就去!”柳月摆了个拜拜的姿势,提裙就要再出门。 哼,这个嘴上不饶人,一张嘴能把人呛得直岔气的女人也有这么惊慌的时候,赫连尘一敛睫羽,唇角微动,脑中却倏的补上了他错漏的部分——什么,这女人是在骂他王八?! “你给本王滚回来,本王今日只要你来侍候沐浴!” 呦呵,这药是嗑多了吧,脾肾是不虚了吧,这声量炸得她耳朵都疼。 “咳咳”柔弱,时时刻刻记得补上。 柳月抱手,肩靠着雕花门框,身上那种又冷又痞的气质立刻回归。呵,她若是不干,他还真来劲以为她怕了他呢,也好,洗就洗,以前她又不是没洗过!看她把赫连尘的王八壳给洗下来! 当然,洗王八壳的时候,她也顺便跟赫连尘沟通沟通,用个里应外合的法子来正一正王府的风气。柳月眉一挑,曜石眼中狡黠毕露。 因为时节已至深秋,天气凉得很,柳月怕那个气色才好几天的病秧子再染什么新病,她便把房间的窗子和门都关严实了,又亲自拎来两大木桶的水放在房间里散散蒸汽,好让房内热乎起来。 大木盆已准备就绪,水也倒好了,柳月还特意试了试水的温度是否适中,觉着可以了,她方叫赫连尘来沐浴。 第十章:王爷竟是装病 连日克制自己睡那官帽椅,柳月睡得浑身酸疼,特别是一弯下身子腰脊的部位,呵,那酸爽,简直无法想象! 赫连尘在她身后的贵妃塌上半躺半卧好不享受,半眯着眼睛,眼里的一泓幽蓝清亮了几分,眸光始终未从那抹水蓝灵动的小小身影上移开过。 “你今儿梳得是什么发型?像一坨牛粪似的堆在脑袋上。” 嗓音淡淡,还是什么感情都没有,但那种话,越不带感情说越毒,似有若无的飘到你耳边当头棒喝,砸的人晕头转向。 柳月的陪嫁丫头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王爷府上的丫鬟又视她为空气,没有法子,她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但这古人的头发太长,发式繁琐得很,她索性每天都扎成现代人的头发,前几天是马尾,这几天寻思着应该换换口味了,她就换成了丸子头 死王八蛋,竟出言嘲笑她的丸子头。从水中倒影来看,她的丸子头还是很成功的,虽然比一般的要大个几号。 “身边是什么样的人,老子就配什么发饰!”柳月袖子一挽,手腕上有清晰可见的被桶架磕出的红印子,在那凝脂白玉上显得尤为深刻。 “呵,王妃这是在向本王坦露心事,说本王是朵鲜花吗?” 赫连尘的眼光一扫她的手腕,自行从贵妃塌上走了下来,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池,白白的雾气上升漫散又升腾,整间屋子被这种有着淡淡药香的水汽所充满,慢慢的,伸手之间五指已是不太明晰。 鲜花你个头! 柳月气得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见他走过来,她真心是想给他来一顿胖揍,但为了不功亏一篑,她只能先忍着,忍,等这王八愿意跟她通气后,她制好家仆后尼玛,他有病,她还揍不得等,等他快咽气的时候,她一定在他耳朵边上唱小苹果! 见柳月皱巴的小脸和正在畅想未来的表情,赫连尘狭长的眼角裹杂着软湿的笑意。 一身月白的袍子前身的衣带已是大开,露出了里面素色的亵衣。 “刘中为啥没把你的衣带系好?脾肾阳虚不能受寒他不知道么?” 柳月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怕这家伙身上若带了潜行的风寒,待会儿泡药浴会一不小心翘了辫子。 但这话听着就好像她在关心他,赫连尘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擦了大拇指上的的翡翠玉扳指,唇角微扬,即便在雾气里,也能看见他的瞳心溢出一种类似温柔的东西。 他觉得是错觉,柳月也认为是错觉。 “那以后你替本王更衣吧,这也属于王妃的义务。” 柳月比划着拳头,凶巴巴道:“你最好别再给老子她娘的得寸进尺,否则老子真不待见了!” 她几时这么伺候过一个人?!她一个现代的雇佣兵成了古代处处受人排挤的王妃,还要照料这么个身子弱得起一场大风就能当风筝使的男人若不是她早已想好了,先在这个家里过得舒坦了,恢复了自己以前的身子,再想办法在外面弄一个宅子,把芸娘和杏儿也带出去,她能任他差遣!哼,笑话! 赫连尘看着她幽冷的眼睛,迷雾漫散,他嗤的一笑。“宽衣。” 王八蛋!柳月总算把赫连尘赶下了池子。 因为药效及赫连尘体弱,所以柳月没帮他脱亵衣就直接把他从大理石的池边推了下去,当时她将推他入池时,她面目狰狞,心里大仇要得报的快感油然而生。 她却不知道,背对着她的赫连尘此时却勾起了一抹正合心意的笑。 “扑通”一声,池子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柳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冷笑道:“论王八蛋的正确入池方式。” “好了,你再这慢慢泡吧,我先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叫刘中来接你回房的,到时有要事详谈。”她拍了拍手,眸子弯弯,水里的赫连尘正擦着头脸上的水,苍白的脸上郁气满满,见好就收这个理她能不懂? 嘿嘿,心下正笑着呢,脚腕上却已经被一只手抓住了。 她还没及时做出反应,人已经倒竖着砸进池中。 “呼,论牛粪的正确入池方式。” 以牙还牙的小气男人! 赫连尘擦了一把脸,墨发尽湿披散在肩前,往日白如纸的脸上,在水中竟看起来有了些血气,双颊染了一层淡淡的粉红。幽深的凤眸,挺直的鼻梁,梨花白的唇,那样柔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并不是单调的魅惑,还有一种属于男子的深邃和俊气,水中雾气包裹着他的周身,他看上去就如同置身于茫雾里的 这男人,平时不是虚汗就是白面的,一点也看不出这妖孽的模样来,对,就是妖孽,柳月第一个蹦进脑子里的词汇就是这个,虽然有些土,但她实在是找不到词汇来贴切形容那王八蛋来。 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柳月的脑海里,她猛的一怔,眼神逗留在赫连尘的脸上。 赫连尘也望着她,她的大号丸子头,瞬间松散开来,长长的发如缎带,发端在水中飘摇,缎发浸水后,墨色更重,柔顺的贴合她的脸侧,勾勒出她倾国倾城的轮廓,美得令人不能呼吸,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王爷似乎有事瞒了妾身。”脱口而出,她的弯眸里匿藏精锐,锐利得好像能洞察一切,刺破一切。 身形如鱼,她灵活的借助水力往前一蹬,赫连尘未退及,她与他撞在了一起,白色亵衣尽湿,玲珑曲线在身体相处没有雾气遮蔽之后一览无余,她的手抵在他的背上,手心的温度让他眼里的幽蓝一凝—— “你想做什么。” 柳月不答,用身子将他逼至池边,指若灵蛇触上他喉结旁的人迎穴,另一只手缠上赫连尘手上鱼际之后的寸口。 赫连尘一惊,瞳孔骤缩,刚要出手,柳月已然收了手。 她一笑,笑得怎个娇俏明媚了得,像春日的暖阳,“人迎和寸口脉象一致,王爷你没病。” 最后三个字她咬的极重,笑意陡寒。 柳月心里渐渐清晰——怪不得他每次喝药都是由大丫鬟送来,而自己若不是怕那股子中药的味道着实难闻,她怕也早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可恨,被他这么像猴耍了这些天! 沉默似一块石头沉进大海,丝毫溅不起声响和波澜。 良久,久到他们所紧贴着的衣衫都有点泛了凉气。 赫连尘低着头,气息沉稳,他与她之间还是在对视,一副看不死对方就不闭眼的样子,微热的鼻息吹拂在柳月温玉般的脸上。 “是,本王没病。” “呵,那下一步,王爷会对我这个得知此等秘密的人做什么呢?” 柳月微微笑着,赫连尘给她的压迫感似一座沉重的冰山,他身上的杀伐冰寒让这温暖的池水都起了寒意,她却毫不愄怯,执意要同他叫斗个高低胜负。 “杀了你,怕么?” “你要有那个本事才行!”柳月扣住他的颈动脉,她不会古人的那些花哨又牛逼的武功,她是个雇佣兵杀人只找最快最狠的法子。颈动脉,她稍稍一用力,赫连尘就会死得很难看。在扣上的那一刻,她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手比思想还先了一步。 她是个冷血的女人,而且是冷血到骨子里的。柳月一直都清楚,而赫连尘是在那指下才恍然知道的,此刻,他方开始真正接近那个真实的她。 “哼。”赫连尘嗤了一声,那一声极为不屑和鄙夷,柳月只当他是瞧不起她的先下手为强,实则他瞧不起的另有其人。 几天来所伪装出的还算和谐的嬉闹面具被彼此硬生生的揭开,他们都不再做顾忌,冰冷嗜血的如同杀红了眼的敌人。 “本王不会杀你,你也仍是璃王妃。”赫连尘手一挥,挥开了柳月的指。 “好,我们谈一笔交易吧。”柳月又弯起了满载星辉的眼眸。她要等的就是这句话,呵,拽着他的小辫子呢,要他往东他还敢往西? “要这么谈么?” 身体相触,她小巧的趾头挨着他的,那没太发育好的柔软也贴着他的胸膛。 柳月低头一看,翻了几个大白眼,往后退了几步,“算了,我先出去,免得那些倾慕你的丫鬟们吃老陈醋,以为我们在洗鸳鸯浴,再跑到外面传什么璃王妃不顾璃王爷病体,一心只想着满足一己私欲云云。” “那样不好么,王妃美名得传整个燕国。” “呵,要传你自己一个人传就好了。老子哪天走了还要找男人呢。”柳月回头,红色玉兰的兜衣尽现,虽没太发育周全,身姿却也是撩人。 找男人,她果然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策划着要从他身边离开么?如不是迫于皇命和家族的威胁,她是否已同那个男人双宿双飞了。 赫连尘负手站在迷雾里,一双眼幽冷的似沉进深海的宝石,那垂散在水蓝上的发还滴着水滴,滴滴答答的蜿蜒了一路,作出了一条没有停顿的曲线。 他望着她,直到她没于拐角处,手作拳,紧紧的攥紧。 第十一章:签协议一 柳月坐在红木玫瑰椅上正对镜梳理着湿嗒嗒的长发,缎带般的发一直垂到腰际,顾盼灵动,素衣裹身,好不娇俏。自她身后看过,总让人忍不住想到一阙小词:“懒起画娥眉” 不过因为头发太长又被水打湿了,梳起来愈加费劲,檀木梳子梳不到一半就被阻住梳不下去了。 柳月用力的往下扯了扯,小脸皱成了一团,端庄娴静不过三秒,就为这缠人的头发抓起了狂,玫瑰椅一踢,打算由它自生自灭了。 却不想刚站起身子,肩膀被人用力一按,她又毫无准备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呵,王爷病好了,这力气大了很多呢。”她冷嗤着,扭动着肩膀想摆脱赫连尘的一双大手,她当下哪有什么其它心思,心里跟自己的头发呕气,一出口的话也有了些冲,不过她现在也不用好声好气的对这个王八蛋了,这身子骨健朗得很,她想气死他还要花个几十年苦工。 不对,她为什么要花几十年在气死王八这个项目上,眼神一滞,她微微奇怪的想,而后星眸一转,如果她把赫连尘这货的钱财全部拐走,再到外面包他十来个男倌咩哈哈准能气他个真真的脾肾阳虚。 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心里也是冷淡,但现在又有些孩子气的精怪表情,真让人难以捉摸。 赫连尘面无表情的,那张在温泉池里看着分外妖孽的脸,又变回了苍白病弱的样子,但他的行动已不像从前那样有气无力的,一举一动都没有再做刻意掩饰。 身体旧是瘦弱,却极有力气,当然柳月若真的想反抗他也不是反抗不了。只是,她还在等,等着这货明确的下一步,她才好提出她的协议—— “老老实实的坐好。”赫连尘淡淡的说。 铜镜里映出他白色的亵衣和披散在前的发端。他与她的青丝有意无意的相缠在一起,同一种清淡的药香在彼此间弥散附和。 柳月挑着秀眉,嘴角噙着微微不怀好意的笑容,“原来王爷是水蛇腰呢。” 赫连尘没有理正戏弄着他的柳月,他径自拿起檀木梳,把柳月侧着的脑袋扶正,“没用的蠢女人。”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容易察觉到的轻慢。 蠢女人?他是在说她么,她没听错吧,被抓住了小辫子的人还敢轻视她,胆儿也太肥了吧! 柳月小拳头刚打出,却感觉湿嗒嗒的头发被梳子一下一下有条理的轻轻梳理着,类似于温柔的东西在他素白的手下流泻开来,像透明没有波澜的泉水安静的流淌在山间。 她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然后一点一点的放了下去。精灵古怪的眼瞳深处有一抹警惕在悄悄的繁生,他的举动尽管很轻柔,却让她觉得不舒服,没有安全感,而具体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一个男人给她梳头吧,没有什么享受是无需付出代价的,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得到第一把ak就知道的事情,思及此,她的眼瞳里的惊慌慢慢淡然起来。 也自嘲起自己竟然也会因为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慌张,果然是自己现在的能力太弱,都无法自信了么。 看来她得加紧训练了。 赫连尘的动作很温柔,眼睛里却仍有一泓深深的幽蓝,他能看到那方铜镜里的面容——脂粉不施却旧能动人心魄,她的每一个小小的表情都能轻而易举的让那张已是无可挑剔的脸变得更为鲜活灵动,由惊慌警惕到淡然,他都看进了眼中心湖中波澜不惊,他与她之间注定存在的关系仅仅是利用而已。 梳子放在案上,赫连尘的“病弱”的面孔也映在了镜中,眉深瞳浅,纱灯里的光落在他的目光里,显出一种格外的不近烟火的病态美。墨发相织,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对方,看着他、她内心深处坚固得好比铜墙铁壁的冷漠。 “可攻可受呢。”柳月忽然弯眼轻笑。 “什么弓?什么兽?”赫连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柳月,好奇道。 “弯弓射大雕的弓,顿作鸟兽散的兽。”柳月随口答道,她可没那个勇气跟赫连尘解释什么是“攻受”,解释得清楚了,这男的不得得瑟死啊,可攻可受,男人中的奇葩,多帅?! 赫连尘眼中还是古怪,不过他对这个没兴趣,反正从柳月嘴里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追究下去,指不定会是自己吃亏。 “王爷既然梳洗好了,咱俩可以聊一聊家事国事天下事了吧。”狡黠闪过她的曜石般的瞳仁。 赫连尘瞧着她,迟疑了一下才微点了点头。 柳月坐在书案边,抬头用吩咐的语气,清着嗓子道:“王爷,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吗?” 她刚问完,外面却响起一阵敲门声,叩叩叩,这么有韵律且不急不躁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王爷,奴婢来给您送药了。” 这娇柔又得体的声音,不是那大丫鬟西墨还能有谁。 柳月挑着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赫连尘,只见纱灯下的赫连尘苍白虽苍白,但站得很是挺拔,负手而立,中气很足,哪有什么病相,看着顶多是个柔弱的小相公罢了。 她坏坏的勾着唇角,心道:这丫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在了逼她家爷就范的点子上。 你来不来给我伺候着笔墨纸砚,不来的话,我手一抖可能就给你开门了噢。 柳月这话没说,但那小眼神里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 以赫连尘平常滴水不漏的装病样子来看,这府里知道赫连尘没病的,她笃定仅仅她一人而已。 赫连尘面无表情,指腹开回摩擦了一遍翡翠扳指,幽深的瞳孔里泛着幽蓝的冷光,那色泽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黎明,埋伏下所有的暴虐。 呵,柳月闷笑一声,气死你个王八蛋,老子拉着你的小辫子呢,我想怎么拽就怎么拽! 叩叩叩,又是一串敲门声,门外的西墨太长时间没得到回应,心下已起了疑,“王爷您在么?” 瞧瞧,全程也没问柳月这个王妃一声,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根本没把王妃放在眼里。 赫连尘已经在为柳月磨墨,柳月一副看乖儿子的表情看他,还竖着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她娇笑着,目光射在那门外时却是冷厉,那个丫鬟差不多也在外面看到赫连尘和自己的身影了吧,哼,继续晾着她。 墨磨了好,柳月却不大会用毛笔,歪趴趴的写了几个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字,不大好意思的用手刮了一下鼻梁,余光上挑,赫连尘还是面瘫样,嘴角却可疑的抽了两抽。 毛笔一折,她用断笔处的尖锐部分沾着墨水,刚好用着顺手,类似于钢笔。她得意而笑,哪管赫连尘已经有明显抽搐的面部。 “你不会用毛笔写字?” “对啊!”理直气壮的。古代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她不会用毛笔,他惊讶个毛,她这不写得也挺好么。 疑问入眼,赫连尘大拇指打着不顺畅的圆圈。 她提笔写得很是畅快,因为那些个协议在她脑子里构思了不是一遍两遍的了,那几天忍气吞声的就是为了这一刻啊。 看柳月精灵古怪的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冥想,小嘴还时不时的咬了咬笔头。 赫连尘冷冷的嗤了一声,满满的不屑,但是眉稍却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的笑意,浅浅的。 门外的西墨确实看见了两人的身影,她以为自家爷必是被那个庶女王妃逼迫的(嗯,似乎事实确实是这样的。),爷向来对人良善,身体又弱得很,那个女人着实狠毒,让爷下榻,她在门外问了两遍,心焦得直跺脚,后,终沉不住气的再敲了敲雕花门框。“王妃,王爷身体不好,若再不给奴婢开门,只怕这药会凉了的。” 柳月终写好了协议,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怕看着费劲儿,她还标了阿拉伯数字1、2、3、4 “这是什么东西?” 柳月抬眼一看,洋洋自得,“嘿,王爷一向博学多才竟认不得这个?” “爷确实是博学多才,但爷并未博学到能识得鸟字的地步。” 狠狠地剜了眼赫连尘,柳月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且大人不计小人过,先管管那个在门外被晾到底线将崩的大丫鬟。 胳膊肘戳着赫连尘的身侧,却不料他一回身,额,她碰到了什么!淡定淡定啊,她竟然碰到了他的他的蔫萝卜! 赫连尘僵了不过一秒,便反应过来,面色微寒,寒中还透着薄薄近似透明的红。 “咳咳,内个啥,我不是故意的,反正手肘敏感度低,我就当从没碰过你的软”柳月顿了一下,把后面的那两个字给卡在了喉咙中,男人,似乎这方面的自尊心比较强,她可不能伤着他了,万一他一发疯不签协议了,于她无利啊。 就当她没碰过!这个女人 赫连尘的脸色已黑得如锅底。 睨过她手下指的刻意写大的字,他的唇角微抽。 还在等着答复的西墨已耐不住性子了,刚想推门而入,只听门内传来自家爷还算有气力的声音—— “药放下,你退吧,本王与王妃正在恩爱,你若下次再扰了,重惩不怠。” 西墨是赫连尘身边的大丫鬟,从十岁的时候就被分配去侍候他,谈不上什么主仆情深,但床前榻边汤汁药水的无不周全,她觉着爷对她应也是对别的奴才不同的,这是赫连尘第一次以这种口气训斥她,西墨怔愣了好半天才慢慢接受。低低的泣着放下了药汤便衣袖捂着脸小跑了去。 第十二章:签协议二 “唉,看来那个小”唉,看来那个小丫鬟对你可是真爱。”柳月笑得开怀,还哥俩好的伸手拍着赫连尘的肩膀。 赫连尘睫羽一敛,看也不看柳月,只冷嗤着鼻子,看着那张协议书。 柳月的个头只到赫连尘的肩膀,那货一站直了身板,她都要垫着脚才能看见他手中的协议,不爽的瞟着赫连尘的下巴,她腿一抬站上了太师椅,刚好能俯视见协议书。 “哦,对,王爷还不认识这个呢吧。”她一手背在身后,脸上高深莫测的像个老学究,一手指着1、2、3、4? 赫连尘紧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瞄了瞄那些个鸟字,愣看了好一会儿方抬头等着柳月给他解释。 哼,死傲娇,心里想知道的要死就不知道主动请教她,她扬起下巴,转着脑袋,“你个笨蛋,没听过古话说''不耻下问''么,嗯,开个口就如此难?” 柳月比赫连尘高了一截,站在椅子上,压低头,想给他一点压迫感,下巴都快戳上赫连尘高挺的鼻子上。 赫连尘斜眼看着某个正耀武扬威的人的鼻孔,脸成了冰坨,拿斧子一劈,冰碴子准能当暴雨梨花针使。 杀人不见血哪家强?燕国王府找璃王! “算了、算了,给你普及下知识吧,免得你一夜睡不着,这个,你看啊,这是一、二、三、四的另一种表达方法,比较简单的” 柳月兴致来了,讲的很仔细,也不管赫连尘听没听。这些是她身上现代人的标志之一,冷硬的心不知从哪钻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如同身处异地见到了老乡一样,她还以为那样的世界并不会让她怀念呢。 “你怎么了?” 赫连尘看着她对那些鸟字在发呆,面上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是感怀? 她是在睹物思人吗? “你会了吗?”她冷不丁的抬头问他,正好撞上他仔细探究的目光,幽蓝淡了些,迎着灯瞳中的光明明灭灭。 “会了。” “真的?以后我会不定期抽查啊!” “” 柳月把赫连尘手里的协议书拿过来,她微微一笑,一脸的奸商样儿,看起来就好像要把赫连尘这个黄花大小伙子拐进火坑似的。 赫连尘面无表情,低眸间,不禁再次瞥到了那白纸上的1、2、3、4以他这么多年所学,这些不是什么文字,看起来更像是爱侣之间的蜜语。 柳月通看了一遍自己写的协议,越看越觉着满意,当下喜不自禁的签了自己的大名,她歪头看跟木头桩般杵着的赫连尘,“王爷可以签字了。” “本王还有异议。”他指着协议上的第四条,“这条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我们呢在别人眼中是璃王爷和璃王妃,私下你是你、我是我,有夫妻之名,但不能有夫妻之实,日后,如果我想离婚,你也得同意,不能拽着我的袖子哭哭闹闹的。” 柳月稍稍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赫连尘跪在地上牢牢的抱住她的大腿,大哭着不愿撒手一个寒战打了下来。 黑影落上桌案,刺骨的寒气逼人,赫连尘将柳月压了个满怀,眼睛眯着,像一只正觅食的野兽,浑身充满了血腥的戾气,他的手掌压在案上,唇在柳月的鼻尖上方,柳月一惊,鼻尖仿佛能感受到他唇上的冰凉。 她再没有后退的余地,手也被束缚在他们间的狭小空间里。 “嗬,可本王听说,是你父亲在皇上面前说,你此生非本王不嫁,爱本王爱得要死要活的,皇上才愿意赐婚于你而非原定的你的姐姐,王妃现在这么说,是想施一招欲擒故纵的把戏呢,还是间接承认你父亲的欺君之罪。” 好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她回答前者就等于自删嘴巴,回答后者,她便是灭门之罪。 他的气息薄凉喷洒在她的脸上,微微的骨寒,她仿佛能看见他俊秀容颜下暗藏的锋利的獠牙。 “欺君之罪?呵,那王爷你呢?与容妃联合欺骗皇上二十载,避免了远赴封地及兄弟政敌的攻击,清闲的坐山观虎斗我想,王爷比我罪重得许多吧。” 她弯唇眨眼,他身上的檀木香一点一点的离她远了。 赫连尘没有再说话,煞气依旧,他大笔一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三字苍劲有力。 呵,他现在一定被气的分分钟想要用手掐死她吧,呵,跟她斗,他还差一截呢! 柳月吹着未干的墨迹,嘴角上扯出一个微冷的笑容。 但见那王八蛋的名字,脸上的笑立刻不翼而飞了,“喂,字写小一点不行啊,写那么大,协议上的字都被盖了!” 他是成心的,她肯定。 夜半,按照先前的规则柳月会抱着枕头摆好官帽椅准备临时的小榻,而今夜—— 她将外面的药碗拿进来,嬉笑着对臭脸不变的赫连尘道:“这确实是脾肾阳虚的药,你平日真的在喝这个?!不怕给补死了?” 闻了闻那药味,好家伙,一味药都没缺,这个男人貌似还有一次当着她的面喝的吧? “” 良久没回音,果然她没看错,小气男人! 不说话,她便决定自己找答案,四周搜寻了一遍,最终目光定格在了架子床下的夜壶上。她一笑,笑得肚子疼,捂着肚子道:“就没下人怀疑过自家王爷的尿有药味儿?!” “”赫连尘被柳月这无厘头的一问立刻黑了脸,他能告诉她家里几个来收拾夜壶的家仆,都以为他家的爷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吗,他们每次来都会叹一口气,然后再偷偷瞧上一眼他,眼里那个悲悯同情,还有怕丢了饭碗的情愫互相交错复杂着,只差没当场给他哭哭丧,再给自己担忧担忧前程了。 柳月药碗一丢,扯下嘴角,大呼了一句没劲儿,便吹了灯往床上爬。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一个脑袋蹭到了某人只着亵衣的胸口。 “”惊讶怔愣得没说话,半响冷淡开口: “你干什么?” “睡觉啊,滚里边去。”柳月皱眉使劲儿一踹,后来又调换了个头,硬是要赫连尘睡到床尾—— “你装病害老子躺椅子上躺了那么多天,有皮有脸的心里都应该会对我这么个弱女子心生愧疚之情吧,所以你该睡床尾!” 弱女子?听柳月假假的哭诉着,他差点没有噗的笑出声来,若世间弱女子都是这么定义的,那也没有强的了吧。 “” 第十三章:惩治家仆一 一大早柳月可能因为过于兴奋,在架子床上滚了两圈,架子床虽是宽敞,但也禁不住她这样来来回回的滚动,她又是个为所欲为,不拘小节的人,小小的身子总会撞到一边保持躺尸状一夜未变的赫连尘。 花果的馨香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像一只会撩拨人心的手,一丝一分在无知无觉中悄悄扣住人的心弦,轻拢慢捻。 今天,她要做一只玩心重的小猫,好好和这些小鼠儿们折腾折腾,捉捉迷藏,让他们知道一下,到底谁才是被戏耍的人。妄敢看轻她的下场,她必会教他们永生难忘的。 一腔舒畅的笑声还未漫出喉咙,一只穿着白袜的大脚直直的捂上了柳月的脸,一刹那,所有美好的画面皆幻化为一片黑暗。 “王八蛋!拿开你的臭脚!” 某人装睡中,脚又在那张郁结的小黑脸上磨蹭了两三下才缓缓放下,手还故作没有章法的挠了一下柳月的脚心,这样方可算作半梦半醒,不过,这一动作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他等了好久,也没听见柳月的傻笑,他偷偷半睁着眼,向床的那头看去,只见柳月很淡定的以脚还脚,小脚一眨眼就伸了出来,刚好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赫连尘的眼睛。 呵,小样吧,还挠她脚心,她当年可没少受那些丧尽天良的抗痒的训练,虽换了个身子,但那性子可还是她的呢,她还是懂得怎么样转移注意力来抗痒的。 对!柳月打了个响指,眼眸里冒出亮晶晶的小星星,她掀唇而笑,自有深意又不怀好意,笑还为止,突然某个人的大脚又袭上了她的脸 架子床上两个人你来我往玩的好不高兴,越打越激烈,最后两个身子扭打在一起,像拧麻花一样,双方都瞪着各自的脚,但赫连尘的嘴角却是勾着好似孩童的笑意,简单且明朗,所有重如泰山的城府和算计都被这笑暂时粉饰下了,可是,他自己却并不知道,还误以为,现在自个儿心里只不过是把柳月当个宠物,戏耍戏耍得个乐子而已。 “姐姐,这”小丫鬟跟在西墨身后指着这房门为难的道。 这房内,但凡是个耳朵正常的人,也能听出里面到底在做什么啊,唉,王爷和王妃也真是的,都大白天了,还做这种羞羞的事情!让她们真不知是该不打断他们让他们继续享乐呢,还是打断他们让王爷顾着自己的身子骨好为难啊。 西墨怨毒的望着门框,一言不发,良久后,才咬牙退下。 “喂,王八蛋,戏做好了,快点消停消停吧。”柳月被赫连尘的一条腿压着,大力的挪开后,她哼哼着道。 知道屋外有人之后,他们便开始依照协约上的第七条来:逢人必秀恩爱。这条柳月认为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但赫连尘非要强行加上,他说先用这条来帮助柳月站稳璃王妃的地位,现在想想,他爷爷个球的,璃王爷在别人眼里都站不稳,风一吹就倒,还让她站稳呢,这不是笑话吗?!而且,这明明就是在给她拉仇恨的好不好,那大丫鬟以为他们在欢爱,不得气个气血逆流,恨她恨到想把她提溜出来一顿胖揍才怪!不过,她柳月能怕她吗?!呵,好吧,就用这个气死那个丫鬟! 赫连尘大手拉着柳月的小手,两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扣到一起,十分的舒适,像被上好的缎带契合的缠绕一般,他猛的一使力,柳月不及反应,小小的身子面对面的摔在了赫连尘身上,赫连尘本意不过是要戏弄戏弄柳月,却不想结果也出乎他的意料—— 唇重重的压上那两瓣梨花白,柳月瞪圆了眼睛,看着赫连尘眼中的短暂漾起的微诧而后幽深的平静,她一惊,方迟迟感觉到唇上的柔软与冰凉,她在雇佣兵的时代,因为执行任务需要,和不少的男人都逢场作戏过,接吻自然也是有的,但,还没有哪一次让她觉得大脑哗的一下空白的,不对,这连接吻都不算吧,只不过是唇碰唇而已。 身下的赫连尘就那样从容淡定的看着柳月与他将要无距离的瞳孔,漂亮的眸子闪烁着讶异的光彩,那两束光却美得让人难以呼吸,好像是天池中的净莲,充满了纯净和圣洁的颜色,令人的心湖上情不自禁的便生出一缕向往,一缕呵护。 呼吸愈加的热,热的柳月几近出不过来气,那种灼热让她有一种将要融化在赫连尘唇上的感觉,眼被那股热气喷灼的愈加迷离,赫连尘闭上了眼,唇微开,他再忍不下了,这个女人,即便她什么都没做,却已惑了人的心智,直教人禁不住想采撷的更多。 炙热的湿软轻轻的触上柳月的唇瓣,她心一紧,迟钝的偏开了头,眼里被搅乱的星空渐渐安稳了下来。 耳上的温热和湿糯,让平静下来的柳月又是一失神,腰上被人用手牢牢的束住,让虽在上却使不了力的她更为被动,仿佛一条在岸边搁浅的小鱼,失了气力,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又挣脱不开,逃避不了。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柳月出声冰冷还有一分克制下的从容。 “本王做戏向来喜欢假戏真做。” 大手解开了那个正被他拥住的小人的亵衣衣带,指甲从那缝隙中游进,可触得一抹幼滑如软玉的肌肤。 柳月勾唇,唇边绽放了一朵棱角未修的冰花,冰蓝一直延伸进瞳中,她埋下了头,唇瓣贴上赫连尘的颈项,赫连尘一笑,笑得那双平静无澜的眸里满满都是浓得化不掉的宠溺,他早知道柳月要做什么,却还是由着她,因为此刻,唯有颈上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能让他心中的迷乱慢慢安定下来。 “呵,现在可要再做戏了?!”柳月的银牙和娇唇上皆沾了血迹,铁锈味漫进嘴里,她方有种解了恨的感觉,而那股子恨意是对自己还是对赫连尘,她却无法言定。 赫连尘收了手,面上的表情静如一潭没有源头没有流道的死水,他又变成了往日里清清冷冷平平淡淡的璃王爷,仿佛刚才那么魅惑的男人根本就未存在过,收了纤腰上的手,他问道:“王妃是属狗的么?” 柳月从他身上爬下,舔去了唇上的血迹,小舌一勾艳色全无,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冷艳和杀伐,“如果王爷还有下次假戏真做的想法时,我是不会介意换个豺狼虎豹的来属一属的!” 她的面色微微泛了白,身上的戾气有吹发即断的锋利,那种锋利直直的像刀片似的划上赫连尘的面颊。 “赫连尘,你记住老子和你见过的那些女人不同,再敢勾引我,追悔莫及的是你。” 她说话说得极认真,沉沉的声音像记闷闷的鼓音,正中人心。 王爷府,大厅。 众家仆都被柳月一声令下的召来,不过因为有西墨这个向来被他们视为中心的存在,她慢吞吞的推脱手里有事脱不开身,他们自也不敢私自跑来,只好也说有事要忙,三四十人拖拖拉拉了两炷香的功夫方行动缓慢的走到大厅。 眼下还嘀咕着这庶女王妃又要玩什么花样,他们可没少听西墨身边跟随的小丫鬟说道,这王妃的荒唐事,王爷都病得那么重了,她竟然还好意思去勾引王爷,真是太不要脸,太不成体统了! 坐在上座太师椅上的柳月自己给自己泡了杯龙井,想想她这个王妃做的是不是史上最为窝囊的了,茶要自己泡,下人要一个个的自己去喊,呵,真他姥姥的反了天了,她可从没这么亲力亲为过呢! 一杯热茶碰的一声被她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四溅,几个站在前排的丫鬟老妈子正好被烫个正着,哎呦哎呦的跳着脚要躲着,后面的家仆皆是被柳月的这个举动吓得一惊,这个在他们看来长相柔弱身量小巧年不过十五岁的王妃哪里会是个发脾气摔杯子的人,看着比他们的王爷都要弱一分,现在竟面无表情的向他们泼着茶水。 几个被烫的丫鬟老妈子纷纷抬头看着座上没有表情敛眸的柳月,敢怒,但说来说去柳月怎么着也是璃王妃,所以只能怒着不敢言语,他们一个二个的都甩着脸子,似乎都恨不得上来一人给柳月一个大耳光子。 柳月摔了茶杯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还在等,扫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只领头羊,她得等到了她才下手整治。 “王妃有什么事就吩咐好了,何必不由分说的就拿下人们撒气呢,下人们亦是不易的,王爷向来对奴才们宽厚的,奴才们都没有受过这种教训呢,也不知该如何替王妃解气。”西墨盈盈一拜,脸上挂着抹淡淡的笑容,她一进门,气势上便如同一个女主人,虽有颔首但眼中满满的是对柳月的轻蔑。 那些个家仆们看见西墨来了,在心里也把她当做了乘荫的大树及背后的靠山,面面相觑之后皆抬起了头,一副老大来了咱大伙都不用怕了的得意表情,看着柳月的目光里也有了几分看鸠占鹊巢的鄙夷之意。 呵,柳月心下冷笑,好吧,今天她就好心的教教这些蠢货什么叫做擒贼先擒王还有杀鸡儆猴吧,现在的自己比起从前真的是良善许多了。 “是啊,王妃啥也不说便用茶水烫了奴婢,奴婢的手都被烫红了。”有一个小丫头应和着西墨,口吻好像是在告状,其余的几个丫鬟听这话也纷纷开口,几个老婆子更是说自己已经是王爷府里的老人了,亲眼看着王爷从小到大的,今个儿王妃竟这么对自己,简直教她们伤心,西墨跟亲娘似的一个个悉心安慰完了之后,走上前颔首道:“王妃,奴材们都各司其职,每日为王府打理操劳,尽忠职守,还望您能给出您大动肝火的合理的原因,好让奴才们心服口服。” 她句句咄咄逼人,眉目里都是狠意,那样子似乎一定要把柳月吓出个好歹跪地求饶方肯罢休。 第十四章:惩治家仆二 “哼。”柳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不屑的冷嗤,她用手拍了拍梨花方几,共拍了三下,一下比一下要重,沉闷的声音冲进大厅中的嘈杂里,形成一种别样的震慑力,下面的人立刻因这威严的震慑停下了窃窃私语,皆向她看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大丫鬟,可是,丫鬟毕竟是丫鬟,老妈子也只是老妈子,不管王爷平日里怎么厚待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尔等都给本王妃认识认识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尽忠于王府是你们每一个人的责任,否则王府养着你们干嘛呢?是让你们插科打诨做王府的米虫,每天吃王爷的俸银吗?!” 话不带打绊的,柳月这句话让人无可挑剔,她说得句句在理,一句一句的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西墨皱着眉,指甲嵌进了掌心,她确实只是一个丫鬟,而柳月作为王妃是她的主子,她不甘心,每次被人提及身份的时候,就深恶痛绝,唇未启,她想再做反驳。 却见柳月已经从太师椅上起身,离开了上座,一步步的向家仆们走近。 她曾经无数次的出入过鬼门关,也真真的进去过,她的身上染了血腥,灵魂上也被杀戮深深的浸透了,即便换了朝代世道,她由内而外的修罗一般的地狱煞气也不会做改变,也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家仆们都能感觉出来这个十五岁的小王妃身上那股子骇人的煞气,心里惊讶又畏惧,这是作为仆人天生的反应,主子即是他们的天,即便赫连尘病了这么久一直待他们宽厚,他们也仍然具有这种本能反应,而此刻的柳月是激起他们这一反应的人,他们方慢慢的意识到柳月是这个王府里的女主人。 西墨想向后退,但依然顾忌着自己的面子没有向后,收回了那将退未退的半步,鼓起一身的勇气抬起了头直视着柳月的眼睛,但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因为,她的呼吸已是不稳。 柳月冷笑,眉梢微微上挑,她还没有干什么呢,就把这群人吓到了?呵,若不是顾念着有一个赫连尘可能会妨碍她的手脚,她能放着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不管这么久! “王妃,奴才们都做到了尽忠于王府的职责,不知是什么让您对奴才们大动肝火的?”西墨调整了一下心态,直视着她,不卑不亢的道。 柳月合起手拍了两个巴掌,头微昂,侧脸一笑:“你问得正好,尽忠?作为尽忠的奴才需要本王妃亲自各院各门的去喊去召么?!需要本王妃每日亲自打水洗漱宽衣吗?!需要本王妃自己泡茶在这里等尔等一群奴才等两炷香的时间么?!” 她的每一问语气都很重!咬牙切齿的道出,平日听着青涩如山中风铃的声音染了重重的怒意,直震耳欲聋。 底下的仆人已是纷纷被这股气势压迫的纷纷膝盖打了弯,扑通扑通三三两两的已是匍匐在地,后那种紧张畏惧的气氛蔓延在整个大厅,一群的家仆终是撑不下去都跪了下去。直呼:“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大厅里只有两个还站立着对峙着的——柳月和西墨。 西墨回头一看,脸上尽是怒其不争之色,沉了沉心,她不能像他们一样,在这小丫头的威逼下吓坏了胆子,丢掉了大丫鬟的面子。 “王妃,王爷大婚的那夜,可是您说了身边不需要我们这些奴才伺候的,奴才们也是为顺您的心意,才没在您身边叨扰的。” “呵,好一个借口,这能算做是你们不伺候我的借口么?,你好歹作为一个女人难道就不懂得与相公洞房花烛的时候不需要旁的女人来围观么?”柳月讥诮笑道:“也对,你是个丫鬟,没有资格嫁人的,又岂会有丈夫呢,如此说来,你那天是记恨着本王妃不准你围观我和王爷,才至今与本王妃做对的么?!” 她抱拳云淡风轻的轻笑着,这无遮无拦的话语却让人在场的丫头都羞红了脸,不禁向同样烧红了脸的西墨看去,心下竟默默赞同了柳月的话,西墨平日就对王爷上心得很,也一直因为身为王爷身边的大丫鬟而一府独大而这些天对王妃的百般刁难,很显眼是出自嫉妒,虽他们都看得出,但经柳月这么一针见血的道出,还是对妄想太过的西墨心生了不屑和嘲讽。 西墨噌的烧红了脸,这时她支支吾吾的再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过柳月竟这样无遮无拦的一语道破了她深藏心里的秘密心事,还在这么多对她敬重有加的家仆面前,更羞臊的无地自容。 大厅边的内室里,某风度翩翩的白衣王爷已是一口茶水喷得老远,喉咙里呛了些茶水,他一个劲儿的想咳嗽,但碍于这房间与大厅仅仅一墙之隔,遂只得手捂着嘴巴,闷闷的咳着,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不怕么?这种被女子羞于启齿的话,她都能问的这么自如。梁上都挂满了黑线,他只觉头晕目眩,若再听下去,他必然真得脾肾阳虚了。 “哼,西墨也会红脸呢,被本王妃说中了心事吧,呵,远还没这么简单呢。”柳月靠近她,在她耳边小声的道,她冷冷的笑着,西墨不觉得抖了一下小腿。 “你因为心生妒忌几日不来伺候,本王妃体谅你也就没和你计较那么多,但你非但不去改正,还让下人们私自议论本王妃的出身,不听本王妃的命令,你知道这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罚么?” 西墨身子终于一颤,但她依然想再做一番挣扎,“王妃,议论您家里的事,并非奴婢去撺倒的。” “不是?”柳月负手在前,嗤笑问道:“你们说说,议论本王妃,是出自你们本意的,还是另有人暗示指使的?!” 火直接烧到了自己头上,这些一向只求自保的奴才当然也不傻,明白柳月的意思了,都争前恐后的将所有责任推到了西墨的身上,把火苗全都引在了她的身上,若说让自己死来保全别人的话,他们可是做不到的,能让别人下地狱就一定不能让自个儿下。 西墨绝望了,心沉寂得像死灰一般,她一直觉着自己在这些奴才眼里是半个主子,却不想呵,在真正的主人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一切都是西墨的错,是西墨因妒生恨,但西墨真的一心只为王爷,万没有过要加害的念头,且,西墨也是从小到大服侍在王爷身边的人,只希望能由王爷亲自处置。” 这个女人真是个蠢货,她还以为她家的王爷赫连尘是个什么善男信女呢,其实呢呵呵柳月脑中回放了一下赫连尘这几日的行为,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架子床上,他和她唇瓣相触的一幕,当下眉毛打了结,道:“上次你送药来,王爷就说了再去打扰必会重惩,你忘记了?念在你这么多年尽忠的份上,本王妃会网开一面的,你到帐房那里结一百两的银子,收拾收拾房中几年积攒下的细软离开王府吧。” 离开王府,这对心心念念只为赫连尘的西墨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听了柳月的惩罚后,那股子要强的劲儿仿佛一下子被人从体中抽空了一般,再没有什么力气,她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但在其他下人看来,柳月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她一个低贱的下人觊觎主子,没有被重惩到断手断脚还让她结银出府,称得上宽厚之至了,一时间众人对柳月既钦佩赞赏又敬畏害怕。终是由衷的承认了这个王妃不仅有非凡的容貌,还有非凡的处事手段。 而西墨,她怪只怪自己没有早些看清楚柳月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没有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柳月这一招一石二鸟,让全府上下敬畏有加,也让一直躲在暗处等着看好戏的柳寒寒刮目相看。 柳月制定了全新的严苛的府规,令府里的每个下人都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之心,府规由她亲自抄写了好几份,亲自分发到府里各房各院,并且柳月在整治府里不良风气期间还以此之名加大力度排查了朝政上的有心人安插在府里的奸细。 魏城里,柳月治家有方的好名声一时一传十十传百,要问赫连尘是谁,别人可能只能答出一个璃王爷,要问柳月是谁,那答的可就多了,有说她貌美如仙,有说她睿智聪明的,一提到她的治家事迹更是对她赞不绝口,“生女当生柳家月”的童谣愈加广为流传,而后半句童谣被人刻意的压制下去了—— “爷,奴才今儿又去买通了几个小孩子,让他们不要再传那童谣的下一句了,但,孩子太多”刘忠皱巴着脸,一副为难的样子。 “叫你千里给穆王爷送东西你会,怎的收买几个孩子你就不会了?!多买几个糖葫芦去。”赫连尘躺在贵妃榻上看似自在的晒着太阳,实则心里正郁闷着。 刘忠看着赫连尘病好像好了很多,口气里还有了些怒气不似之前的静如止水,虽被他斥责着,心里却是高兴着的。 “王爷吃药了~~” 娇声入耳,赫连尘只想跳将起来,把那个美名在外还压他一头的女人捏在手心里。 嫁人不嫁病璃王?!哼,那是其他的女人,这个正言笑晏晏的往他嘴里灌药的女人只能嫁给他。 第十五章:荡秋千 柳月亲眼见了赫连尘用内功将体内的毒逼出体外,直咂着嘴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世间真的有内功这种东西存在。”她绕着赫连尘左转两圈右转两圈,好像看到了怪物一般。 赫连尘看着围着他绕的小脑袋,嘴角一勾,大手一抬本想抚上她的小脑袋,但那日调戏她的画面忽的映入眼帘,她眸子里的骤寒和冷漠之意他仍记忆犹新,她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闹得时候油嘴滑舌死皮赖脸无半点大家小姐的姿态,但她内心却如独居一处海上的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寂又锋芒毕露,所以她说,勾引她的人会后悔莫及。 他相信,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世道中,柳月是个逆反者,而她身上的那股反叛之劲无人可压除非... 僵硬的缩回了手,赫连尘的表情微动,他想到了一个名字,在柳月嫁他之前便紧紧与她相连的名字。他还曾派人打听过那个人,听说他与柳月感情甚笃呵,笃不笃,他又何必费神去想,反正这个女人现在是他的王妃。 “你不是学过医吗?为何会不知有内功一事?”赫连尘手背后,挨着书案坐下。 “我只是懂中医而已,中医里可没说你们这些古人的内功心法之类!” 柳月一失言竟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她微微不安的眨了一下眼睛,遂找到了说辞,“你这个窝在家里百八年不出门的古人啊,净是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老子都不懂!” 她拿开了赫连尘手里的《孙子兵法》往边上轻轻一抛。 赫连尘抬头,往柳月身上探出打量的目光,嘴角一扯,起身整了整袍衫,径自出去开了整日怕进秋气寒风而合上的门,自然,这畏寒之说不过是唬唬外面的眼线及下人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赫连尘还是个卧床不起的病王爷,若是给他们看见了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岂不得炸开了锅。 柳月见他开门,心一揪,赶忙跑上了前,拉住了赫连尘,想阻止他,他现在听了她的话没有再吃太医特制的假装病症的药,脸色健康了很多,已不像个病入膏肓卧床不起的人,这么出去,他不就穿帮了么! “你傻啦?”她堵在门前,想骂骂他,帮这小子把魂给招回来。 “不是你说本王成日不出门吗,今天本王就想出去透透气,仿佛好久都没有见着太阳和风了呢再这么待下去,本王或许真的会生病。” 赫连尘隔着那扇门,目光拉长,仿佛拉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柳月望着他,突为他生出一缕悲哀和同情。 他是燕国的王爷,皇帝的七子,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享受着不同凡人的出生背景,是一生下来就注定会被平民仰望的人,然而,他却自幼装病,活了二十年也未见过几次朝霞几次日中的太阳,更别提亲身的碰过雨露吹过风霜,想想这么一个充满生机的年轻人却这样在药罐子里过完了二十年不禁心头沉重。 而他还因为这病弱之名远播在外,招惹了许多轻视和鄙夷,在茶余饭后,他也同她现在的身份一样,是别人嘴里的谈资话题。一个王爷遭人非议,不被自己的父亲看重,他的忍耐力真的很强,且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么多年他身上的野心愈加膨胀并未被消磨半分,他是一柄正慢慢出鞘的剑,只要一出,便无与争锋。 柳月没有再拦赫连尘,她随手拿了一件月白的披风跟在了他的身后。 什么时候任何事都独来独往从来不明白如何照顾自己如何照顾他人的柳月开始变了,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此时的行为要放在以前来看,是多么可笑愚蠢。 “王爷、王妃。” 一路上下人们见到行动自如的赫连尘自是讶异,但也是兴奋,心里有些为终于在王爷身旁衣带不解悉心照料着他的王妃感到欣慰,道是王妃终苦尽甘来了些。 “看来,我成了女人们眼里的标杆了。”柳月玩味的笑道。心里又觉得这着实可笑的紧,她一个现代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竟然在古代给人当起了贤妻良母,诶,只有贤妻、贤妻。世事当真是无常的。 赫连尘微勾着唇,背手在后,步子没有再装作病态无力,眸子里印出高远的秋日与飘无的云。 如果,他当日娶的不是柳月,而是任意一个女子,他今天一定不会冒着风险提前让多年的疾患归好,他一定会找一个更好的时机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只是自他遇了柳月之后,他那颗蛰伏于平淡的心变得躁动了,变得愈加向往一个这样风轻云淡能信步同往的秋日。 秋千愈荡愈高,柳月的笑声如山中佛寺的屋檐上悬挂的一串风铃,梵音清风中那叮咛的声音洗去了万千繁华,飘荡进嘈杂的尘世里只留最初的清浅与悠哉。 水蓝色的罗裙裙角因朝着风的方向,而被吹起成一朵绽放娇艳的花的模样,在这枯黄衰蔽的景象中,最为惊艳。 赫连尘的白袍袍角微扬,似一株遗世而独立的白莲,不过瞳眸中却是对凡世的缱绻,手未曾有松过那秋千绳,他的目光随着那抹轻灵如蝶的身影牵扯出一泓脉脉含情的水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梨花白的唇瓣因一个女子的笑容而轻扬的那么真切,不加敷衍和勉强。 秋千缓慢的悠荡着,水蓝色的裙角渐渐垂下了,旖旎落上地面的落叶上,她一回眸,他便松开了手中的绳子,嘴角的笑也一丝不苟的收起,方才的所有一瞬间都成了幻象,除了天空秋风落叶以外,再无人知晓,无人记述。 柳月调皮的眨巴着眼睛,手指微勾,她似真似假的笑说:“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这个玩意儿呢,你要不要来试试。” 她从小就是孤儿,生性又孤僻,经常被其他的小孩子合伙欺负,后来又被雇佣兵组织带走,哪里有什么童年可言,这种东西也只见过,从没有去尝试过,一是她没时间,二是没胆量,是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雇佣女兵第一人,没有胆量玩这些太过孩子气,看着太过快乐的玩意儿,因为她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啊,同那些小女孩玩的东西站一起简直不是一个画风的。 而此时的她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且,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虽然是个摆设。 赫连尘望着柳月,眉心因她略有萧瑟的笑容慢慢的蹙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怜惜。 “王八蛋,我肯给你推,你还要犹豫一阵子?坐不坐,不坐拉倒!”柳月像个孩子似的撅起了嘴巴,环手在胸口。 白袍素净的如一张铺展开的画卷,清淡却雅致,自背后看去,墨发轻扬,颈项修长,静敛若谪仙。 这小子其实真是个帅哥,还是个帅得很有气质的,柳月望着他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吓得她立刻猛推了一把,本想将她的想法推出,却不料... 用力过猛,赫连尘又没抓牢,他以前是对任何人都有防备的,现在却没有理由的一心想着信她的,却终以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姿势就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和前面的一大片桃花林来个亲密的接触。 看着秃楞楞枝杈突兀的桃树,柳月抽搐了一下嘴角,看来,赫连尘那张令她都愣了神的俊脸是要毁在她手上了额,她默默的用手捂上眼睛,在心里嘀咕道:你变丑了的话,老子大不了养你一辈子吧,安心的去吧。 谁想她还没嘀咕完呢,额头上就被给了记爆栗,痛得她直抽抽的捂上小脑瓜。眯着的眼里,出现了赫连尘站定的身影,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皱巴着脸抬头:“卧槽,你想谋杀亲妻啊!” “是你想谋杀亲夫吧。” 这女人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赫连尘黑着脸,坐上秋千。眼眺望着那片只余枝杈的桃花林,唇轻轻的抿起。 他看似安静平淡,实则心里已是波涛暗涌——她刚刚是想试他,因他方才落地的时候,她连惊讶都无。 她有没有想过,如若他没有轻功的本事,那结果会如何,她应是没想过的吧 呵,心里有一座冰山的女人。 柳月挨坐在赫连尘的身边,她还是捂着额头,遮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或许是因为以前做雇佣兵,所以至今仍有一个改不掉的习惯,或称之为职业病吧,她没有办法放掉自己的警戒和试探之心。 一个有内功的人实在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便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想对他作出试探,当她自己意识到自己动作的意图之时,为时已晚。 莫名其妙的,她有些难过。 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亦有一处是未经打磨过的,是柔软的,而她竭力的将自己的柔软隐藏。 他们就那样坐着,两臂之间有一道缺隙,淡淡的阳光穿过,从这头无限的延伸至那头,像一道奔流的河将他们隔绝,久久的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从幼年开始他们都兢兢战战的活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不慎就会失足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他们都给自己打造了一身无坚不摧的甲胄将真实的自己严丝合缝的包裹进那里,直到,遇见一个想坦露心胸的人,他们终于想将甲胄撕开,却发现,因为年代久远,那身坚硬终与他们骨血相连,而更悲哀的是,与他们相遇的刚巧和自己是同类人。 第十六章:进宫一 “明早,本王要进宫。”赫连尘夹了一块胡萝卜,淡淡的,就跟说今天天气真好一个调调。 “咚”柳月手一抖,一个水晶饺子掉进了汤里。 赫连尘要进宫!这事可不是字面上简简单单的意思啊! “进宫?!”实在捞不起那饺子,夹得她手都酸了,只好做了罢,她一脸懊恼的抬眸。 “嗯,顺便带你回柳相府,女儿出嫁若一次都不回的话,于礼不合。”他很淡定的瞥了那汤里的饺子一眼,无奈的看着柳月对那汤愤恨的眼神,随手又夹了一个放进了她的碗里。 柳月对他的这个善心大发的动作可感动坏了,感激的看着赫连尘,嘴里却道的是:“回相府?!” “这几日王妃是不是悄悄改了属性,从小狗改作了会学人说话的八哥?”赫连尘这话一出,周围伺候着的家仆皆是没忍住噗的笑了。 直接骂她是八哥?这王八蛋,人一多就端起了王爷的臭架子,你才是八哥呢,你全家都是八哥! 她在心里叫嚣着,全然忘了他家的名下也有她自己这一茬了。 看着周围的人多,考虑到人多嘴杂,她也不当着人面给赫连尘难堪了,合约上似乎有在人前要秀恩爱这一条吧,王八蛋,看你违反了,老子回去怎么治你!柳月咬着筷子,一脸的狰狞恶意。 赫连尘自当看不见,自个儿吃着饭。 “砰”一块胡萝卜砸进赫连尘的阗玉梅花碗里,心道:这货无论外表还是习性都跟一只任人摆布的白兔子似的,但哼哼,就是个披着白兔皮的王八蛋! “王爷,妾身的属性是看说话的对象定的,和什么样的东西说话,妾身便属什么。”柳月笑得乖巧可爱,这话语在别人听来却是毫不留情,针尖对麦芒。 然,这话对柳月来说顶得已经够轻了。 噗,家仆们又是忍不住的笑出声,两次在主子们用膳时失礼罪责不轻,但他们摊上了这俩主子,失礼也是不受自个儿控制的事情啊。 赫连尘向来在下人们眼中都是一致的不理凡尘世事的主儿,很少见他发怒,亦很少见他笑过,永远都是那个清淡病弱的样子,这些日子,身体渐入佳境,又同这么一个精灵古怪的王妃在一起,好像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身上的红尘烟火气也多了许多。 咬了一口柳月“夹”过来的胡萝卜,赫连尘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又吃了次瘪。 和柳月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常常如此,他已经学会了淡然处之了。 一块胡萝卜吃完,他做了总结性的发言,“明天一早备好轿子,本王要与王妃进宫。” 架子床上,柳月躺在里侧,赫连尘躺在外侧,中间放了一个玉枕,就此做了楚河汉界,谁若越了,就主动到官帽椅上睡半个月。 这项举措纯属是因上次那件发生在两人之间不愉快的事情而提出的,考虑到双方的友好关系,以及男女有别等等一系列的原因,而正式实施中。 一个床头一个床尾。 “明日之事,你怎么想的,不怕会引起朝臣及有心人的猜忌吗?”柳月翻了一个身,腿放在玉枕上,眼没有望赫连尘,只闭着,似要入眠了般。 从柳月嫁进王府开始,魏城就有传言说在迎亲队伍上见了璃王爷,璃王脸色苍白的已无人色,大限降至,不论市井还是朝政上,都纷纷推测赫连尘以后的日子不多了,但柳月进门之后,赫连尘的情况又大为变动,他身体恢复,病患已除的消息不胫而走,这难免让人琢磨不透,遐想连篇。 而因柳月先前在璃王府中来了个肃清整治,众多被布置到赫连尘身边打探情况的人都被以不同的理由遣走了,所以,猜测虽多,却鲜少有人能证实,这一次赫连尘说要进宫及回柳相府,不就等于要让那些人看到如今的他吗—— 他是打算不作遮掩,抑或继续装作病到无药可医? “本王若再不露面,你以为那些人会一直耐心的等下去吗?只怕到时流言会更多。”赫连尘轻笑着亦闭上了眼。 纵使他二十年装病,也依然逃不过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皇权相关的人。想得到王冠,就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即使是再弱小的对手也一样要斩尽杀绝,免得日后留作后患。 永不留情——这就是皇室的生存之道。 柳月没再问赫连尘,他说的对,如果现在愈要遮掩,必定愈会引人猜忌,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借着进宫的理由,让全燕国那些想看清他的人瞧个仔细,也好让他们蠢蠢欲动的心放向别处。 可猜忌想必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打消吧,明天赫连尘如果身体见好的进宫应了那传言,身处各个僻远封地的王爷能安心么? 进退皆两难啊,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不动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整个王府灯火已全灭,柳月借半轮明月的皎皎月光走到庭院里。 她的五感已与身在现代时差得不太远了,沉下心来,谨慎的听着周围没有动静,她方才开始行动。 走进一处平日被荒废许久的院落,柳月悄悄的从门内落上了锁。 这里是一处专供赫连尘练功的院子,里面有各种上好的兵器及防身用具,还有专门做训练之用的各异的木桩子,只可惜赫连尘一直在装病,这处院子也没派上什么大的用场,日积月累的无人问津,落了许多的灰尘。 柳月是在好几天前,在府里乱晃悠寻找练功之地时意外发现的,正和她的心意,她乐的跟捡了块宝似的,此后,每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偷偷前来练功,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起。 头两天,柳月的柔弱身子根本吃不消,每次练完第二天就像散了架般,不过循序渐进的练着,也总算是收获了些成效,身子骨比之前要好了许多,她又借给赫连尘抓药之名给自己抓了几副补气的药,每日坚持的喝着,现在再不是那个患个感冒就要死不活的柳月了。 柳月自己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毕竟在现代她是练了十几年的且又有无数的实战经验,才练就了那铜墙铁壁样的身子,如今有以前的底子,招招都能使出,但欠缺个力道,进步也算做是神速了,来几个武功一般的对她而言还不成问题。 她停了停手,眉头微微皱起,如若今后她遇到了像赫连尘那样的对手该怎么办呢?她亲眼所见这古代可真是分分钟吊威亚,她只能光着两脚在后边追着?! 真他姥姥的不公平,古人完全是开挂的节奏嘛! 哼,若遇了这种小飞人,老子无论如何也要近身,然后,让他死的很难看!敢在我面前飞! 门外披着一件外袍的男人忽的不明缘由的打了一个冷颤,他把衣服紧了紧,勾着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门内的那个丫头一定是在咒着自己,不然,他不会有这种反应的 向那扇门又看了一眼,方身形前倾,一跃而起,消失在半轮月光中。 第十七章:进宫二 第二日清早,赫连尘同柳月共乘一顶轿子进宫,向容妃请安。 市井街道上有人认出了那轿子是赫连尘的,便指于其他人看,这一指吸引得其他的路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好奇的探着脑袋看着那并不招摇的檀色轿子,轿帘不曾拉开过一分,却并未减轻众人的好奇。 “早有耳闻,这璃王妃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又有治家之能,就连病入膏肓的璃王爷都能被她给调理好,这么才貌双全的女人,不一睹芳容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某家酒楼靠窗的厢房内,一个手持折扇的书生模样的男子也来了兴致,推了窗,探头望着从街市上过去的轿子。 书生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彬彬有礼,端的一副楚楚衣冠,但那也只是在看见女人之前的装模作样罢了,这不,因为听闻柳月的美名,一激动也忘记了自己的声量大小,致使那话在隔壁也能听得仔细。 “少爷,少爷。”小厮刚要帮风城满上酒水,还不及给里面放上迷药,就听隔壁传来了一个讳莫如深的名字,当下手抖了起来,酒水溢出酒杯,洒上了桌面。 他头再抬时,那方才还醉如烂泥的人已经一跃而起,到了窗口。 那天风城在逸灵阁久等却等不见本该来赴约的柳月,他灰心丧气的直坐到月上柳梢。 当日,他只以为柳月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方心有疑窦的同小厮回府,谁曾想,一回府,他便听他父亲说道,柳月要嫁给璃王爷,震惊之后,他怎的也不愿相信柳月会是父亲说的那样,死活要求皇上下旨做璃王妃的。 当夜便急急想出府找柳月问个清楚,风右相也不傻,他知道柳月注定是璃王爷的人了,自家儿子深更半夜的去找她,万一被其他人见了,许是跳进黄河也难洗得清,说什么也不准风城出府,并命了府中的家丁将他软禁在房内,直至柳月嫁进王爷府才撤了禁令,但,那时,为时已晚,一切皆成定局。 心灰意冷后的风城彻底得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流连于酒楼花巷醉生梦死。 风右相清楚他儿子重情的性格,原想先放纵放纵他,过了这段日子,等一切都淡了,人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了,可风城却是变本加厉,成天不见清醒,他气急之下,便嘱托小厮用迷药将风城带回 “柳月!”风城从嗓中呜咽而出,沙哑的声音几经沧桑,往事历历在目,然伊人红妆旁座却换了情郎。 他听见柳月不哭不闹的答应嫁给赫连尘,且还高高兴兴的出府给自己置办出嫁的物什之后,他以为他恨死了她的,他以为再见到她,他一定会拔剑相向,将往日种种斩断,挥作尘土 却不料,世间最难不过情之一字,难以忘怀,难以轻弃。 眼泪成诗,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只说出了两个字,所有酸涩堵在喉中,既吐不出也咽不下。 那方小窗里,那顶轿子终留下一路荒艾。 曾经,她笑靥如花,同他说:“风城,待阿月及芨,君来娶,我便嫁。” 柳月点着头,打着瞌睡,昨夜她练的实在是晚了,今早又起得早,这身子经不住折腾,便疲倦的不行,从上了轿子,她就一直在犯困,最后点着点着头闭上了眼,轿夫行的虽是稳当,但因为她睡的过沉,头还是时不时会撞在轿上,她也就时不时会惊醒。 “额。”心里蛰痛一下,柳月猛的睁开了眼,入眼的是赫连尘的一双挡在她脑袋前的手。 赫连尘见她醒了,睫羽微微敛了下,淡定自若的将手收了回去。 “嘿嘿,我说我脑袋怎么这么久都不疼呢,有心了。”柳月弯眼,看赫连尘往回收的手,了然又略带感激的一笑。 “莫要误会,你撞出的动静太大,本王担心外面的轿夫会误会。” 动静?误会?!误会成什么?变态王八蛋!柳月唇一咬,气急的往赫连尘腿上踢了一下,但昨晚踩桩子着实费了力气,腿已经酸软的使不出力了,因此踢在赫连尘腿上的那一脚还不如说是给他捶腿。 想到自己暂时没有力气,要是真惹恼了赫连尘这阴晴不定的货,她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柳月决定换个话题—— “咳咳,你有听到有什么人叫我的名字吗?” 她在睡的正香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柳月”,撕心裂肺的,竟让她也跟着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吓了一大跳,好像那么一刹那灵魂与肉体都分离了。 “没有。”他毫不犹豫。 那些百姓不过是对她好奇,驻足观望也已足够,胆敢在街道上公然叫她的,呵,他还用再多想么? 赫连尘握了一下拳,绛紫色蟒袍的一角被握了进去,指腹似燃火几要将银丝暗纹燃出一个窟窿来。柳月方才睡得正好,怎么那一声之后就像中了魔怔一样。 呵,好一个心有灵犀,情意绵绵。 “刘忠,让轿夫们再快些。” 手磕了磕轿窗,漂亮的梨花白唇瓣抿成了一条冷硬刚毅的直线。 进了宫门之后,轿子依然稳健的行着,柳月整着宫装,撩开轿帘的一角看了许久,却还等不到轿子停下,不禁纳了闷,“你有行轿进宫的特权?”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赫连尘,眉梢微挑,瞳孔骤眯,敏锐的目光想要洞悉着什么,“全燕国都知道本王有此特权,你为何如此疑惑?” 糟了,露了马脚! 柳月的眼光一闪,稍稍避开了赫连尘的锋芒。 他与她一样的疑心重,事事机警,不能让他瞧出她的一点局促来。 “哼,全燕国都知道,王爷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当病号还是挺不错的嘛,这待遇绝无仅有呢。” 她句句带刺,却是在关键时刻保全自己的绝佳密器。这个时候,承认总比乱七八糟的一通解释要强得多,更何况赫连尘这厮就是欠虐的! 容妃的寝宫内装设很普通,普通的让柳月觉得失望,她本还想好好看看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的宫殿是怎样一个繁华富丽的风格呢,也好和其他的古宫殿做个对比,看看这个国家的实力,一高兴了再画下来埋床底,以后被后人挖到了还能惊艳一番,但结果... 柳月心里白了无数个眼弹了无数个幕,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跟着赫连尘是不是以后能妥妥的吃到肉这皇宫看外面档次还行啊,怎么皇上最宠爱的皇妃竟住这种陋室里? 这哪里是嫔妃该住的地方,这明显就是个庵堂嘛! 吐槽归吐槽,失望归失望,笑还是要笑滴,这一点柳月早已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在现代的时候,她能一边笑的和向日葵似的,一边心里在想着整个暗杀计划的各个细节部分。 “母妃叫你阿月可好?”容妃笑的温婉慈爱,眉眼间是一种被岁月的河流洗涤后而沉静下来的柔和与静谧。 柳月对她的第一印象极好,容妃的样子让她觉得亲切,好像她身在柳相府内的娘一样,满满的都是对后辈的爱与温柔。 这样的女人很美,那种美是韬光养晦之后的,不扎眼也不会黯淡,让人瞧了就由衷的舒服。 “自然好,在家里时母亲也是这么叫的。”柳月福身为容妃敬了一杯茶。 柳月不说话不太做动作时,身上就有一种俗称的大家闺秀的气质,长辈们都很喜欢,容妃自然也不例外,她被柳月此刻安静的样子骗了,满意而笑,接过了茶水,还迟迟不舍收回她投在柳月身上的目光。 谁说婆婆和媳妇是天敌来着?容妃对柳月就是越看越喜欢,而且她打从心底里觉着柳月要比那夜出尽风头的柳寒寒要好上许多。 杯盖轻抹,赫连尘瞥了一眼柳月,唇角微勾,他倒少见这女人乖巧的样子,今天这一见茶香萦绕齿颊,他心中隐隐觉得还是那个刁蛮不讲理又机智的小女人比较可爱。 柳月坐定后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个宫殿,真真是样样都是极简,殿中也少有丫鬟,不过两三个在旁听候吩咐,后,容妃要与赫连尘说啥悄悄话,还赶走了两个,只余一个最亲信的。 这是要说啥悄悄话呢?会不会是什么家国机密,还是谋朝篡位之类? 柳月心中自是明镜高悬,赫连尘装病数十载,容妃怎会不知?而他一直装病的原因又是什么?呵,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防范宫中的尔虞我诈与阴谋诡计吧。鲁迅先生不是还有一句话说的好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赫连尘也不像个甘愿自取灭亡的人,他不会就这么一直的只为自保,而眼睁睁的看别人登位,后在他人掌权下苟延残喘的活过一生,否则,他装了这么多年也太亏了。 柳月无法忘记那日赫连尘说要出去走走时,眼中的苍凉及高远。 拿起一块桂花糕,柳月吃得香甜,耳朵却一刻不松懈的从容妃与赫连尘的谈话中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不管怎样,她现在还没有离开赫连尘,他和她还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她也有权知道一下他之后要往哪个方向蹦哒吧。 “尘儿,近来这气色要好了许多,母妃甚为安慰” 柳月咬了一大口桂花糕,心里冷笑:还装呢,看来这容妃凉凉没把她当自家人啊,也罢,也罢,伤心总是难免的~~ 赫连尘看了一眼柳月,微微一笑,“嗯,多亏了阿月在旁悉心照顾,才使儿臣复原的如此之快。” “是,是,母妃真的谢谢我阿月了,见你二人琴瑟和鸣,夫妻同心,母妃真为你们高兴。”容妃再次将柳月的手握进手心,满目慈爱的看着柳月的脸庞,模样一如看自己的女儿。 柳月回以一笑,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更加确定了这个容妃娘娘绝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慈眉善目,否则,赫连尘又何必说他病好是因她在旁照料,如若他信任容妃娘娘的话,他大可以直截了当的跟她说,柳月已经知晓了他在装病,但,他连柳月懂医这一点都瞒下了,可见,赫连尘对容妃亦是小心提防着的。 他在护着她吗?貌似是这样的假如被容妃得知了一切,她会怎么对她? 这个正慈眉善目的对她笑的女人。 深宫墙闱中到底有多少阴谋诡计,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冷情嗜血。 儿子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愿相信,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柳月将宫装袖口微微的收拢,她觉得冷,刺骨的寒冷爬上脊背,那冷意仿佛无数根细小的针,一直游走进她的心脏里,只让她觉得疼痛。 她无父无母每日谋略心计稍稍一放松就会死在同为雇佣兵的同伴手里,所以她无情,她曾在训练营里终日不合眼的杀人,她以为这就是人性的极限了,除了那些从雇佣兵校场的尸体堆里爬出的人以外,再没人能感受到,那种行尸走肉般的冷情,但,今天,她进了这深宫才知晓,就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同她一样感受着。 第十八章:芸娘病 两盏茶的功夫,赫连尘同柳月就离了皇宫,轿内,柳月因在宫里听了那容妃娘娘传授佛经,听的瞌睡又来了,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半卧在轿子里,头放在赫连尘的腿上,赫连尘微惊,柳月用手点了一下他的眉心,“干嘛,听佛经听得便秘了啊?” 赫连尘偏开目光,看着轿帘,手将被柳月压着的蟒袍袍角抽出,“不是,佛经很好,但正压在本王腿上慵懒的女人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看着便秘。” 王八蛋!让她占一下上风会不会死!小气男人! 柳月气鼓鼓的黑了脸,但黑着黑着就因为轿子舒适的颠簸而睡着了。 腿上正睡着的女人一脸的娇憨,指尖将她滑落在脸庞的一缕发丝轻轻的挑拨到耳边。一双深蓝的瞳心似深海,幽蓝中鲜有波澜,在途经那倾城容颜时,如有蝴蝶扑扇着翅膀从海面掠过,带起的涟漪让深蓝一圈一圈的渐浅。 “老臣拜见璃王爷璃王妃。” 赫连尘与柳月还没走近左相府门口,便见府门大开,柳相笑眯着眼带领一家老小齐齐聚在门口,颔首拜见相迎。 柳月刚睡醒,精神正好,看见了自家老爹带着柳寒寒和那个被她给弄下去的大夫人站在门口一字排开哈腰点头,更是精神气爽。 她敛着微扬的唇,心里已笑开了花。 手却在不知不觉间被赫连尘牵了起来,她望了眼赫连尘,唇上勾起一抹雍容大度的笑,随他款步走向相府。 “左相不必多礼。” 他笑容疏远,却又不失礼数,脸色已算不得苍白,幽深的凤眸更加清亮,却印不上半点的笑,然,那种有情又似无情的眼眸,对女子却是致命的诱惑。 一袭绛紫的蟒袍,在秋日薄光的映衬下显得高贵不凡,银丝暗纹的蟒以各异的形态盘旋在袖口领口,为他更增一种不可轻视的威严。 这还是往日那个走一步都要喘三下的璃王爷吗?! 俊美却不世俗,高贵如踏云而来的天上星君。 柳相自是看得清楚如脱胎换骨般的赫连尘,他又望见了赫连尘与柳月相携的手,心中暗暗窃喜,当初将柳月嫁给赫连尘的英明决定。 赫连尘面上的病色已少了许多,即便皇上日后传位会顾忌这一点,不纳他进入考虑的范畴,他德行不错,在朝政上也能多少起到个辅佐的作用。 好棋,好棋啊,这是他为官数十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子,左相捋顺了他的山羊胡,向柳月投以赞赏的点头示意。 柳月装作没看见,腹诽道:这个老匹夫太过高看自己了吧,还是那么自信的以为他是游戏中的玩家,掌控着全局,所有的人都受他摆布,呵可笑。 柳寒寒抬头一眼瞧见了赫连尘俊美的面庞,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呆呆的也忘记了先前和柳氏的约定,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般。 她自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先前认识的也都是个顶个儿的俊俏才子,但,今日,她见到了赫连尘,那些曾让她心动过的面孔都不值得一提,全部在她的脑海里细碎成沫,直至最后化作了一片空白。 这样一个男人,她做梦都没敢想过,仿佛是从那些动人的诗书中走出来的人,带着一种不可比拟的光环,只消一眼便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她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赫连尘曾是她最为鄙夷且敬而远之的病秧子。 柳氏给柳寒寒不知道使了多少个眼色,无奈柳寒寒全心全意的犯着花痴,她挤的眼睛都疼了,她依旧熟视无睹,实在没招了,她只能亲自上阵了,“唉,阿月,你可算回门一趟,你是不知道大二娘有多想你,你娘她也是日思夜想的,终致思念成疾,卧病不起。” 柳月始终在等着柳寒寒母女给她使绊子呢,却左等右等未有等到,她瞄了一眼柳寒寒,发现她正在对赫连尘发着春,她也不好做打扰不是,这以为可能托赫连尘的福,她也少了一个小麻烦,不想,柳氏一开口便是芸娘。 她自动忽视了柳氏的前半句和后半句,提着宫装的裙摆不等各怀心事的寒暄完就着急的奔向蝶清苑。 一下轿子,她扫视了一圈不见芸娘,还以为是芸娘不喜虚礼只在院子里等她呢。她也是蠢,一个母亲再不喜这些也断然不会不去迎自己新婚的女儿,而且芸娘又爱柳月至深。 她虽和芸娘相处时间不长,却早已默默的将她当做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人这个词对她太过遥远,遥远得乍一想都不够真切,可对芸娘她确实用的是这个词。 她是异世的一缕魂,若没有幸得到柳月的身子,她又岂有机会再活下去,所以她对芸娘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不能让芸娘出任何事。 看惯了一身痞气却遇事沉着冷静的柳月,她忽的这样惊慌,令赫连尘的心亦是一拧,但他的目光仅能追随着她奔跑的身影罢了,他不能一同追过去,因为,他还没忘,他是一个旧患刚愈,身体仍虚的人。 柳氏一脸的得意,心里道:死丫头敢在本夫人面前装,就让你露出你那轻贱的本质! 芸娘的身体一向不大好,而她先前又受了柳月的气,大夫人降为二房。 即便是柳相有吩咐,她也不甘心就此善罢甘休,但明着去欺负芸娘的话,只怕柳相会碍于柳月而阻拦她,她便叫几个下人私下里传柳月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璃王爷终日病病怏怏,太医还有说他熬不过这半年。 诸如此类的话,反复的说,听一遍两遍,或许芸娘不信,但三遍四遍的不信也信了,她一直为柳月提心吊胆的,想派杏儿出去打听,但王爷府把守森严,不知情况如何,也不能贸然进去。 后几日柳月身边的随嫁丫头竟然回了府中,她被芸娘叫去问话,但她说的早是由柳氏与柳寒寒编排好的,连日心忧,天气又骤冷,芸娘终支撑不住,卧病不起。 柳月心急不已,恨不得自己能学得古人的轻功,一个纵身一跃便能飞去蝶清苑。 芸娘的病有多重,她不清楚,她现在只清楚,芸娘对她极重要,她不想她有一点事,同时,她也自责不已,自己出嫁多日没有及时顾及芸娘对她的牵挂,如果她早些回来,也许芸娘也不会患病。 一到蝶清苑,柳月就听见了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好像用尽了气力,咳得柳月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声的咳嗽剧烈的颤抖着,从容不迫的心好似被扔进了大海,随着惊涛骇浪的拍打忽上忽下。 杏儿正为芸娘端药,低着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芸娘从昨晚就咳嗽咳到现在,今早为她洗漱时,她意外的发现芸娘的帕巾上染了血迹。 咳出了血可见芸娘病的多重,她曾想去找柳月的,但被芸娘阻止了,她说,还不知阿月现在的境况如何,现在去王爷府叨扰,怕于她不利。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只把自己的忧虑压在心底以致积忧成疾,万事都望柳月能周全。 杏儿看见柳月时,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怔愣的站在门前,分明不见几天而已,她却觉得与柳月已分离了太久太久。 相依为命的那些个岁岁年年,她已经习惯了柳月在身边,已经习惯了有一个胆小懦弱的小姐,她也把她当做了亲人,而现在夫人被她照顾着,却出了如此大的事,她怎么说都难辞其咎。 愧疚充斥在心,杏儿流着泪,急急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再见芸娘,芸娘似乎又老了十岁,白发已盖青丝,眉间的沧桑忧郁如刀刻一样怎么抚都抚不平似的。 柳月跪在床边,看着气若游丝的芸娘,心如刀割,她万万没想到,她只走了几天,芸娘竟会有这样沧海桑田的变化。 她的手禁不住的颤抖覆上芸娘干瘦的手背。 芸娘睁开了眼,入眼的是柳月忧心忡忡的面容。 “阿月,你回来啦,咳咳。” 她若无其事,眼中的欣喜像要溢出了眼眶,眉目里满是满足与思念。 柳月连连的点着头,手收了紧,手心的温度传递给芸娘,她没有哭过,所以连哭也不会,心里难过的不行,却无法表现,心里的那座冰山被巨轮一下下的冲撞着。“我回来了,娘,你怎么样?” 她方才已经把过了芸娘的脉,脉象上由于外感病邪停留于表时,卫气抗邪,脉气鼓动于外,故脉位浅显。浮而有力为表实,浮而无力为表虚。 芸娘的脉象为浮脉,浮脉是因内伤久病因阴血衰少,阳气不足,虚阳外浮,而脉浮大无力,为危证。 眼前灰暗了一下,芸娘的病是日积月累的,而她成了加重她病症发作的导火索。 “阿月莫担心,娘亲没事的,只不过感染了风寒罢了,秋季天渐冷,娘亲也是愚笨忘记了添件衣服。”芸娘半梦半醒的说着说着,眼望见了柳月的宫装,方恍然大悟道:“今天你进宫去拜见了容妃娘娘,现在是...唉,娘真是糊涂了,还卧在床上,王爷呢?王爷他同你一起回来了吗?” 她闭口不谈是因为柳相没有通知她柳月今日回来,她还是那样能退则退,能躲则躲。 第十九章:柳寒寒的勾引 柳月心疼的抱住了芸娘的肩膀。轻轻的温柔的如哄着孩子一般的道:“娘莫急,王爷他陪同我一起回来的,人还在前厅,你现在哪也不许去,你的身子还太虚弱。” 她说不下去了,芸娘的病她不能告诉她,不治之症这四个字钉在她的心上,稍稍牵扯就会痛得不能自已。 “嗯,傻阿月,把娘当成了孩子不成。” 芸娘的视线如和煦的阳光,落在柳月濡湿的睫毛上,无言的伤感止于唇边。 她的身体纵使大夫不说她也清楚,多少年了的病根积压到最后,她哪里会好了,她对红尘唯一的留恋就只有柳月,原想能在闭眼前看见柳月寻到一生挚爱,却不想,她却同她的命运一样,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不爱的人,心痛绵绵密密,这一生空剩悲哀的喟叹。 女人的一辈子,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其它的,再无奢求,而她的月儿在性格上像极了她,执着的认死理,不会争抢又不懂权谋,最后也会同她走同一条路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她床边的柳月早已不是那个最初的柳月了,这个柳月聪明机智,杀伐果决,根本无需她操心未来。 然,她若真知道了,是该哭,抑或是该笑呢? 柳月不懂芸娘心里所想,只当她是在为她在王府这些天如何过来的而忧心。便说些她在王府里的风光事迹好让芸娘定定心,之后的病症,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为她医治,即便是什么绝症,她也要同它一较高下! 身处前厅的赫连尘与柳相说了些话,便有意去找柳月,柳月那个丫头就不见人来,方才又那么慌张,想必事出严重。 思至此,他问道柳相,“不知岳母是生了什么重病,致阿月如此心急。” “呵呵,能有什么重病,那贱婢的身子可...”柳氏没有过脑,先行插话道。 柳相脸一黑,赶忙打断了柳氏的话:“咳咳,王爷不必担心,内人偶感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阿月对他娘向来孝心,才会那样担心的。” 赫连尘一笑,笑中皆是清冷。 他从柳丞相和那柳氏不闻不问的冷漠态度,已能得知柳月在丞相府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那个丫头那么冷情想来也与他无二都是生长的环境造就的,这小小的柳府也是阴谋诡谲之地吧,那柳氏还当着他的面就敢口出不逊,在柳月没嫁他之前,明着暗着的欺压必不可少。 赫连尘起身瞥了一眼柳氏,眸子里杀伐一闪而过,但那杀伐即使被他收得很快,也让柳氏不禁背脊一凉,吓得再不敢作得意之姿,埋头微微颤着身子如胆小的鸵鸟。 陪坐在一边的柳寒寒也捕捉到了赫连尘的杀伐,却非但没有她娘的那种畏惧之感,而且心里对赫连尘的倾慕之心又更上了一层。 这个男人哪像那传言所说的避世病弱,明明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赫连尘的爱意,眼睛里荡漾起无限春意妩媚,只将目光放在他一人身上,妄想用自己久负盛名的美貌,令他像其他的男人那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柳相命小厮为赫连尘带路去蝶清苑,等着机会与赫连尘独处的机会终于来了,柳寒寒说什么也不甘错过,当即毛遂自荐要陪同赫连尘一起去,还故作温婉贤淑的说,她也许久没去看二娘甚是想念云云。 就柳寒寒那点小心思,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柳相岂不清楚,他捋着胡须,想了一下,没有作出反对,只道,也好。 柳寒寒心机得逞,心花怒放自不用多说,脑子里还迅速的盘算着在路上要与赫连尘说什么样的话,怎么说。 她在府门前见了赫连尘第一眼起,她就已暗暗下了决心,要将这个本属于她的男人从柳月手中抢回来! 笑容大方得体,步子轻缓优雅,从身姿到面庞,柳寒寒都无可挑剔,无疑是大家闺秀的代言人,美的甚为端庄,但,在那副美丽的皮囊下,包藏的是一颗善妒阴毒的心。 “王爷,阿月她自小傻气较真,在府上应该没少惹麻烦吧。”她低着眸子略带着羞涩,开口所说被人听去只当是她关心自家妹妹的家常话,殊不知这只是个引子。 赫连尘背着手,那夜宴会他便已将这个柳寒寒看了个仔细,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心里厌烦得很,面上也没怎么笑出来,只淡淡的道:“她很好。” 听赫连尘这死气沉沉的语气,柳寒寒大喜,若真如他说得很好的话,他会这般有气无力又不耐的说么!哼,定是那个小蹄子不知轻重曾惹怒过他,致他讨论起她便兴致缺缺,好,那于她就好办多了,她要再添油加醋从旁扇扇风点点火,让赫连尘对柳月仅有的那点兴趣也覆灭,然后,让他看到自己可人的一面,休书再娶也是个容易之事。 说到底,柳寒寒从小到大都被赞誉所包围,以为自己无人能及,她太过自信,已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错处。 “王爷莫为阿月寻求遮掩了,寒寒心中明了得很。”她笑容如花,脸上一副伦家都懂的表情,垂脸弄姿,娇羞小娘子之态做的毫不忸怩。 她瞥了并不搭话,步伐不快不慢的赫连尘一眼,心中荡漾不已,呼吸微紧。 就是这个时候,她要把柳月在赫连尘眼里留下的形象全部擦出。 “王爷可知现在市井之间传的最盛的一句童谣?” 赫连尘步子微顿,负在身后的手收了一下指尖。他旧是面无表情,凤眸里清淡得如草叶上的露珠,阳光照上微微的透明,却不含情,转瞬即逝。 柳寒寒抬眼见赫连尘未停留的步伐,嘴上勾起傲气的笑,心里暗暗盘算:我就不信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大婚那日我便收买了街头的小孩子,你能未听见?呵,所有人都怕别人戳痛楚的,只怕这隐痛你藏在心里许久了吧,今天我就来敲打敲打。 “不瞒王爷说,寒寒早在阿月还待嫁时,就听见有此童谣生女当生柳家月,嫁人不嫁病璃王。当时寒寒只道是市井上的人为阿月惋惜,苦于自己无立场,而对方又是群孩子,心里虽心疼王爷的名誉被这样轻贱,却不好加以制止,只得回家告诉阿月,望她能以当事人的身份去打消那些人的想法,却不料我同她说时,她” 欲言又止,她看似为难实则在琢磨赫连尘的表情。 芸娘所住的院子位置僻远,要从正厅过去,少不得要走些府里僻静的小道。 白石小路旁是茂密丛生的两排小竹林,每丛绿竹上端被弯成了拱形互相绑在枝干上,让这条小路成了一个顶处呈拱形的隧道,绿意中带着些枯竹的微黄,别致清新。 阳光落进竹道中,光影斑驳。 赫连尘站定其中,身量修长,眉清目秀,绛紫色的蟒袍上的银丝暗纹被镀了细光,蟒纹泛起浅浅的光泽,脉络愈发的清晰,栩栩如生。 如画如仙的男人! 他美得那样的不真实,在那些缺隙中,仿佛一触即溃。柳寒寒呼吸一窒,她的心为他漏掉了半拍,柔光扑面,只觉如见神邸,全身上下都不禁卑微了下去,如若能得他,此生做何事她都愿意做。 她正不受控制的跳动着的某处这样对她私语道,她知道,她只能遵从,她不知道,至此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她说什么?”赫连尘开口了,唇色淡淡,眼瞳幽深,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想的什么。 而柳寒寒却认为他是对柳月产生了怀疑与动摇的心,喜上眉梢,她打定主意乘胜追击添油加醋。 “她说那些人说得皆是实情,又何必去阻止,她就是要让王爷你听到,知道她嫁你有多么委屈,让你日后自觉地待她好。” 赫连尘转头向弯弯曲曲的竹道前面走去。笑意夹杂着些苦涩染上唇角,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是高兴着的多一点,还是不快着的多一点。 那话当日大婚他听到时,便以为那是柳月跟他玩的把戏,如今知道是另有其人应当高兴的,但因柳寒寒最后那句话,他竟有些不快,柳月永远都说不出让他待她好的话吧。 柳寒寒见赫连尘转身似为不悦,抑制着喜色凄艾道:“王爷,此前寒寒一心以为阿月是爱极了你的,所以不忍她痛哭流涕,便让父亲在皇上面前把王妃之位说给了她,却未有想过,她竟是这样对王爷的,是寒寒看错了她,她爱的不过是王妃之位。” 她说着已经抹起了泪,在演技上的功夫那是得了柳相真传的,想哭便哭。 这赫连尘的秉性她还没摸透,但她自信男人嘛,哪里有能逃得过她这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的,见她流泪,必会上前抚慰一番的,然后,她就趁机... 她从不是个会拘泥于女德的圣女,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要不择手段得来的。 可赫连尘却对她的嘤嘤低鸣充耳不闻,步伐从容,眼看他们之间已拉开了一长段的距离,赫连尘再走几步就出了竹道了。 柳寒寒怔了一下,手作拳,这竹道可是她特意选的,出了这里其它再无处好作隐蔽,万不能让赫连尘出去! 顾不上大家闺秀之态,她小跑上前追上了赫连尘,伸手一把抱住了赫连尘的腰,脸慢慢的贴上他看着瘦弱却无比宽厚的背,心猛烈的跳动着,好像要跳出了嗓子眼似的。 檀木的香气与四周竹子的清香相辅相成,漫进鼻息,只让人流连忘返。柳寒寒轻轻的嗅着,眉目里满满的贪婪,这个男人让她第一次有了动心的感觉。 赫连尘低眸看着锁在他腰上的手,剑眉微蹙,冷厉陡生,他抓着柳寒寒的手腕要挣开,但柳寒寒却不愿意,她收紧,怎样也不肯撒手。 “王爷,请不要让寒寒放开,寒寒自打见到王爷时,就知寒寒已放不开您了。” 赫连尘没有了动作,柳寒寒误认为他是动心了,她柔声一哼,媚声入骨,“王爷,寒寒要比阿月乖巧得多,如果王爷觉得寒寒好,寒寒一定会代阿月好好服侍,为先前草率的把王妃之位让出补过。” 指缠上赫连尘的玉带,柳寒寒也不觉心中羞愧,只想早些成为他的人,她什么都可以不顾。 赫连尘冷哼了一声,侧脸道:“柳家的大小姐美名在外,本王当是个什么样的人,原来也不过只是个风尘随性的女子,嗬,不对,本王高待你了,你对自己的妹夫都这样的急不可耐,罔顾常伦,你比那些醉青楼里的姑娘还不如。” 他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般深深的划在柳寒寒的每一寸皮肤上,她只觉得鲜血淋漓仿佛浸透了自己的衣衫。 脸羞得涨红,一直红到了耳后根,手一痛,柳寒寒撒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身后有绿竹架子做支撑,她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他说她是是风尘女子?不,是比风尘女子还不如,她主动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地想伺候他,竟被这么羞辱。 没有人,到现在还没有男人敢这么说她!她又恨又羞,以致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竹枝扎上娇弱的背,也全无了痛觉。 “赫连尘,你如何能这样说我!”她的嗓音里都是愤恨与羞恼,想大声的嘶吼出却碍于周围会有下人路过被他们听见,压制之下喉咙里出现了苦意,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赫连尘冷冷的站着,整了整被抓得有些皱了的蟒袍,身上王者不可一世的倨傲与威严之气在长长的竹道里如回荡着的风,直让人觉得由心而生的冷寒。 第二十章:赫连尘入蝶清苑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柳寒寒便兀自抬步了。 对他,她微不足道吗?她不够吸引人吗? 柳寒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赫连尘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恼火烧灼着她的心,只恨不能上前毁了这个轻视她的男人,美丽的面孔严重的扭曲着,她已经忘记了要掩藏自己的本性,咬牙道:“呵,你以为柳月那个小蹄子是真心待你吗?!你就等着吧,她哪天一定会给你找到一顶合适的绿帽子的!” 她自小娇纵恃宠,一恨起来便恨的口不择言,丢掉了脑子,只当赫连尘是个选柳月不选她的男人,忘记了他尊贵的身份。 赫连尘没有正视过柳月对他而言位置如何,他一直以来都在瞒骗着自己,所以没有心理准备,当柳寒寒那么说的时候,他险些出了手要将她杀了方能一泄心头怒火。 不过,好在他是个极理性极克制的人,他只给了柳寒寒一个比让她死更为恐怖杀伐的眼神。 “这次本王饶你不死,再有下一次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即便在说这般狠厉的话时,声音也依旧平静。 但那掩于平静之下翻滚的血腥味,却被柳寒寒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并为之一震,她方向后缩了一下身子,迟缓的想起,他是王爷,而她方才所言句句都是大不敬,当下吓得立刻扑地磕头道:“王爷,寒寒一时疯癫,口不择言,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她依旧是恨是恼是不甘的,可是她还未蠢钝到继续触怒他的地步。 这个男人并不像外表那样的无害。 她现在亦恨自己对他看得太少,由着性子反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抢到他!没人能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芸娘的院子偏是偏了点,但出了竹道也不难找。这个比下人住的院子还偏的地方,就只稍微大了一些,院门上“蝶清苑”三个字都已经掉了漆,字迹似乎都因常年的风吹雨打而模糊不清,外面看得衰蔽不堪与整个丞相府的规整贵气格格不入,人站到门前甚至有出了府中的错觉。 这院貌无声的描述了芸娘与柳月这些年的不受待见和挤兑,以及柳相对她们冷漠淡然的态度。 她,就是在这种地方生长的么?他有点心疼她了。她那么要强想必也是因这环境所造,像一块打磨不了的顽石一样,需要多少的苦难磨砺。 柳月与芸娘说了许多,有真有假,真的是她治府有方,假的是她与赫连尘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她夸张的一脸幸福的说了好几个“相”字不带喘气的,唯独没有说他们一见面就相互掐架,相互冷眼。 算了,尽管她说得十分恶心,像吞了只苍蝇似的,但能令芸娘高兴,便比什么都要重要许多,她恶心点她也是心甘情愿了。 芸娘附和着柳月,作出高兴的样子,她从柳月的眼里早看出了她非真心所说。 即便柳月的灵魂换了,但芸娘与柳月血浓于水十几年,依旧能捕捉到别人不能捕捉到的情绪。 芸娘的病柳月清楚,她的时日已无多,心里为此苦闷,笑也入不了眼。 以前她只管自己的性命便好,别人是生是死她才懒得去,但芸娘... 杏儿站在一边微笑的看着柳月与芸娘,鼻子酸酸,这个场景也许以后看不了多久了吧,她在柳家的这些年一直在蝶清苑侍奉着,和柳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待她早看作姐妹,芸娘,虽说高攀,但她心里实实在在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娘可如今芸娘咳血她不知当不当与柳月说,好像说不是不说亦不是。 她正在纠结的当儿,赫连尘走进了院子,院中央粗壮的像有十来年的柳树吸引了他的目光,目光上移,一盏孤零零在枝头挂着的灯笼引起了他的注意,花好月圆四个字用毛笔写的,娟秀无比,一看便知是出自闺阁小姐的手,而且那在淡淡日光下的字还有种情深意重的味道,这是那女人挂在院子里给那个男人看的吧,借灯传情,好不浪漫额,为什么他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 绛紫色的蟒袍,样貌气度非凡,透过雕花窗子杏儿看得有些呆了,但见赫连尘抬头看着中秋节柳月挂上还未取的灯时,方猛的醒来,心上一惊,赶紧从内室跑了出来。 福身拜道:“奴婢拜见璃王爷。” 璃王爷?柳月往窗外看了一下,不是赫连尘还能有谁?心里暗叫不好,他来了,万一芸娘旁敲侧击的向他求证她刚才说的话该怎么办?倒不是怕他会给说露馅了,赫连尘也不傻,经她点拨一下给个面子,也能应和应和,这主要嘛还是怕丢面子,那腹黑厮知道她这么描述他俩的关系还不得私下嘲讽她一下才痛快。 赫连尘收了眼,视线恰好与柳月望来的撞了个正着。 他与她对视着,眼里有一丝疑惑,而柳月却只一下便像触电一般的躲开了。 是的,她心虚,刚刚就不应该那么夸张的说他俩的关系。悔不当初,她拍了一下额头,砸吧着嘴巴。 芸娘急着下床去迎赫连尘,但无奈身子弱得起床都困难得紧,柳月连忙劝她躺好,赫连尘见了,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进了内室,向芸娘一拜道:“小婿来给岳母请安。” “使不得,王爷尊贵之躯咳咳。”芸娘捂唇,话还未说完,已经咳得不行。 “没什么使不得的,娘你好好休息。”柳月见芸娘刚稳定,又咳嗽起来,心里埋怨赫连尘不该来,影响心情。 “阿月。” 赫连尘微笑着看了眼柳月,理解她不快,摆了一下手,“无碍。” 就这不经心的一眼,其中包含了诸多男人对女人的包容和宠溺,芸娘看在眼中,心里对赫连尘有了些好感,对柳月的幸福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王爷并没有外面传言的病弱不堪,反而文质彬彬有一股潇洒之气,只是眉目里有深沉与城府,他不是个简单人,不过,皇族里又哪有什么心思简单的,既然阿月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那便牢牢的抓住这个男人吧,让他护她一生无虑。 她是从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成长的,虽不掺和,但看得已经足够的多,人也见识了许多,眼光自不会有一点的偏颇。 这个赫连尘与柳相绝不是一种人,柳月今后若能得他全部心意,他断然不会薄情寡义伤她负她,阿月与自己的路是不同的。 柳月私下叫了杏儿让杏儿给她看了大夫给芸娘开的方子,看完之后,当下气得用手撕了个稀巴烂。喉咙里像堵了块铅,“这请的是什么大夫,这就是庸医!开的都是滋阴的药,如何能治好娘亲!” 杏儿被柳月的怒气惊到了,慌忙低下了头,柳月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她只当她是因为太过担心夫人,但心里却生出了惧意,柳月好像从那场病后就变了。 而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嗯,应该是比以前更加的成熟和坚强了吧,毕竟经历了那样的大事情,是谁都会变的吧。 柳月重新想了方子,却没有动笔写下来,她叫杏儿找好笔墨纸砚,由她口述,杏儿来记。 这柳月不管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断不会不知道怎么用毛笔吧,那日她在赫连尘面前折笔写字已露出了马脚,现在对杏儿,她可得小心谨慎点,毕竟杏儿与柳月是一起长大的,能不知道她会不会用毛笔写字么。 第二十一章:吃醋 柳月一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思考给芸娘用什么药能暂时性的为她多续些时日,等到日后再行调理。 她每说一个药名便皱一下眉头,到全部说完,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心里清楚得很,调理不过是图一个安慰罢了,其实,这药也只能再为芸娘向老天续些光阴。 一边的杏儿听柳月说着认真的将药名药剂都给记了下去,等都写完时,她顿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儿,她扫了眼白纸上密密麻麻闻所未闻的药名以及准确的剂量,心微微的颤着,眼寻着身边的柳月望去,相同的容貌,只是比从前更有了些气质,那气质仿若会令她整个人发光般,美得如梦如幻。 “你...” “嗯?”柳月也不看杏儿,心里仍在为芸娘的身子惆怅。 杏儿眼睛轻眨,转移了视线,她最终没敢问出那句:你是谁?而是吞了口口水换了另一个问法:“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些药能治夫人的病?” 她在怀疑?柳月心中打了鼓,但也不显露出来,只回头一如往常的微笑着回答:“与璃王爷在一起,自然要学着通一些药理,不然万一那天他突然发了病,我岂不是得站在那里干着急,要是大夫一时半会的再没来,那你家小姐我可就成了寡妇了。” 仨字她拖了老长,耳房外伫立的赫连尘背对着阳光,脸微黑。 柳月眨巴眨巴着眼,尴尬的挠了下后脑勺,星眸里满满的歉意只希望赫连尘能懂:王八蛋我又不是咒你,这不情况紧急嘛,拿你来应应急。 杏儿望见黑了脸的赫连尘,立马站了起来,急急的想为柳月打圆场,心里哪还有半点对柳月的怀疑。 “你偷听了我说话?”柳月有些忐忑,但问得却是理直气壮。 赫连尘如果听见了她与杏儿谈话的全部内容,那么他就会知道杏儿陪伴在她身边十几年,却不知晓她会医术之事,而且,她与杏儿解释时,是说自己在王府学会的医术,这破绽百出又无可奈何的谎话,到了赫连尘这儿岂不跟脆弱的肥皂泡泡一样——一戳就破!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若他开始怀疑起她来了,她该怎么说?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么?说自己因为被一个突然倒掉的罗马柱给砸得翘了辫子,魂穿过来的?!这谁听了都是天方夜谭吧,即便赫连尘信了,也会把她当做妖魔鬼怪浸猪笼吧!话说,她到现在忙的还没时间学游泳呢。 一时间,柳月思绪万千。心下着急于赫连尘的回答,却又苦于要表现出随口问问的样子。 “没有,本王只听见你说寡妇。”赫连尘冷着脸,眼神侧都不侧一下,而正前方刚好就是那棵悬着灯笼的大柳树。 “咳咳”柳月微微闭起了眼,悄悄的舒了一口气,方才萦绕心头的雾霾终散了去,阳光明媚。 既然他没听见,那不就结了,她还理那么多干嘛,拍拍手,她就要往前厅走,芸娘现在身体每况日下是谁造成的,这她可没有忘记,那群人竟然敢趁着她不在的当那样去祸害芸娘,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哪知柳月还没蹦哒出多远,一只大手便从后揽住了她的肩把她捞了回去,向后踉跄了许多步,柳月撞进了赫连尘的怀里,温厚的怀抱将她紧紧的钳制住,使她动也动不得。 柳月歪头看着肩膀上搭着的素白修长的五指,皱了一下眉,不明就里的问:“喂,怎么了,难不成王爷现在想让妾身嗯嗯?”她挤眉弄眼的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身侧,一脸诡滑的坏笑。 “你还没给本王解释寡妇之意。”赫连尘直视着她清亮圆睁的眼睛,好像有两泓清流在她瞳中轻绕,他知道,她脑子里又灌了些鬼主意,但是都在他手上了,今天任她滑溜的像个泥鳅,他也要将她抓住,叫她无处可逃。 看着赫连尘正经不苟言笑的面孔,柳月挑了一下眉角,呵,她以前的技能之一里还有装傻充愣呢,但凡被任务对象问起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她就大打太极,而且从来都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寡妇嘛就是失夫之人,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耸了耸肩膀,看赫连尘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低能儿,满目皆是无奈。 赫连尘将放在她肩上的手收紧,五指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用了力气,唇角微微的翘着,却是一抹威胁之色。 柳月被他锁紧,根本没有办法脱身,眸子低下,惊喜的发现可以从赫连尘的脚上作出突破,刚想给他一足以能让他残废半生的重踩,却见一旁从耳房里出来的杏儿正略带奇怪的望向他们,柳月脚一抖轻轻的放了下去,这个时候被杏儿看见她与赫连尘正在互殴,那后果可要严重许多了。 手圈上赫连尘的腰,头僵硬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野猫样瞬间变作了小鸟依人的幸福状。 “王爷您身子不好,这样抱着妾身,能支持的住吗?切莫伤了身子。” 吴依软语甜腻得让柳月自个儿都犯起了恶心感,幸好头微仰着才坚强的没有吐出来。 但这般娇弱的声音于男人却是别样的倾心诱惑,赫连尘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对柳月的钳制。 呵,原来这王八蛋喜欢女人对他撒娇。柳月一计不成又生了一计,正喜上眉梢,却听得赫连尘道—— “本王的身子好了许多,拥抱王妃的力气还是有的。”话一说完他便将柳月另一只收在内侧的手握在了掌中,两个人的动作远远看去,正是恩爱有加的模样。 好吧,她竟然会以为这个软硬不吃的两栖动物会吃撒娇这一套,哎,太轻敌了。见杏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走了,柳月也就安下了心,脑袋立刻从赫连尘的胸膛上像触电般的弹开了。 瞪眼道:“我不是同你解释了么,还想怎么样,难道说你真想在这青天白日下霸王硬上弓不成?!” 柳月心里别扭极了,她哪有被人抓着束手无策的时候,这个赫连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还是吃了宇宙无敌大力丸,力气一下子变得巨大,任她怎样都撼动不了,亏得人长得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似的,骗子! 她在心里吐着槽,脑瓜子也不停止转动。 “好。”赫连尘道了一句,柳月也不知他这声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抬眼看着前方,目光泛着寒气,他生气了?生得什么气?柳月还是第一次看见赫连尘的情绪表露无疑。 她疑惑的向他所看的地方望去,一棵大柳树而已?他看得这般深情款款情深意重做什么? 柳月扯起了唇角,又将目光向上移了一移,一个绯红色的灯笼? 她忽的眼神一黯,心似被针刺了一下,身子微微的一颤,柳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她无力的向后,结结实实的靠在了赫连尘的身上。 眸光放在柳月的发顶,愈来愈冰冷,“说吧。” “说什么?”柳月看着那四个字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这感觉应当是这具身体作出的本能反应吧。 那个死去的柳月的灵魂应该是很爱很爱过一个人,才会即便死去了离开了,扔把她对他的爱恋留下了,留在了这个她不能带走的朝代。 她不懂男女之间的风花雪月情情爱爱,只是觉得这种寄留在她身体里的感情很可怜,很让人心酸,她说不上来,但她的灵魂与肉体是并不融合的,所以这份感情她虽可怜,却是坚决拒收,没有什么能拖沓她的脚步,她也没有必要跟青春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为之前的那个柳月的爱情负什么责任。 “说什么,说说你为何折断毛笔写契约,却能在那灯笼上写出那样一手好字吧。”赫连尘压低了声音,伏在她的耳畔道,炙热的气息吹开了她耳边细碎的发,在她的耳廓上喷洒着细痒的热气。 他像一个敏锐的豹子,浑身散发着血腥的气味,那种气味强烈的灌进了柳月的鼻息里,她每呼吸一下,鼻尖都有些微凉之感。 她能怎么回答他?说那字不是她写的么? 柳月笑靥如花,眸子里迎着细碎的阳光,瞳仁如会发光的水晶。她偏头与赫连尘拉开了距离,正视着他,目光照进他幽蓝嗜血的眼眸。“我喜欢用什么写就用什么写,王爷,你管得还太多了。” 第二十二章:好戏将开 “你整个人都是本王的!”赫连尘握紧了手,柳月柔弱的手被捏的咔嚓了一声。 “大爷的,被你捏错位了!”柳月甩着手,疼得小脸都皱巴了。至于么,吃醋也不带吃成这样的吧,要是他用什么内功之类的去捏她,她岂不是就废在了他手上,还因为一个和她无关的理由,那简直是千古奇冤啊!她哭都找不到坟头。 纵使看见柳月受了疼,赫连尘依旧没有撒手,甚至没有放松力道,她对他那般的不在意么!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突然冒出的那股怒火如一只猛扑的野兽让他再控制不了。 面色冷淡,他的心里却怒火中烧。 这样的赫连尘让柳月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在今早,她还误以为赫连尘同她一样是同一类人,她还在为她在这个异世找到了同类而感慨不已,她甚至想过以后可以一直跟着他,因为,他们都是冷情的人,只要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即好,无需费其它力气。 但这个时候眉目仍冷清的他似乎已对她有了情。 呵呵,怎么能跟她来个这么大的反转呢,柳月痛得已经流了眼泪,她却不再讨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赫连尘,出声真正是无情,“赫连尘,你忘了我们的合约么?我不是你的,我们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partner你懂吗?嗯,算了,我忘记了你不会英语,简单的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附属谁。” 眼望向那柳树上的灯笼,她觉得现在是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了,虽非科班出生,但好歹也是从雇佣兵中练出来的,柳月眸光拉远,落在那只被风轻轻吹动的灯笼上,“那四个字包涵的情谊你永远也不会懂。” 话落,柳月轻轻一笑,笑得悲凉,但心底却如置身大海的一叶扁舟,茫然,无限的茫然,她自己也无法理解那种至深的情。 情谊么?赫连尘眉头微微的蹙起,望着那灯笼上的四字,手慢慢的放了松,而后,兀自笑了,唇角微弯。 柳月甩了甩手,用手扭了一下手骨,又是咔嚓一声,痛得她本能的鼻子犯酸,低着眸子看着嫩白的手上被赫连尘捏出的青紫手印,恨的她直咬牙,正要做报复,却不料在一抬眸的瞬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上了她的唇瓣,气息火热焦躁。 她瞪着眼,眼前是赫连尘长长的睫羽,她一怔,想向后退着躲开,赫连尘却伸出了手压制住了她的后脑勺,控制着她让她配合着他霸道的吻。 铁锈味渗进唇齿之间,冲撞着口腔,赫连尘用指腹摸着唇上被咬破的地方,望着柳月。 “呸。”柳月的舌尖舔着银牙上的血腥,吐了口吐沫,她冷冷的看着赫连尘,眼里尽是厌恶与不屑。 从没有一个男人能这么对她,若是以前他早死在她手里了,但现在,在这个异世,她什么也做不了,呵,她不曾想见过她也有这么一天,被束手束脚的。 “你疯了吗?” 赫连尘看见柳月瞳中淡淡的像一层薄翳的光,忽的笑了,弯着唇,唇上的一点破皮仍在冒着血珠,在那梨花白的唇上像一朵妖娆的小花一般,白与红相对比,别样的美丽。 “你说本王不懂那份情谊,本王就让王妃教一教而已。” 他怎会说出这种酸至极致的话来,那份世事不能扰的心智当真是在这女人的嬉笑怒骂里沉溺得不能自拔了么?掸了掸蟒袍,他幽蓝的瞳里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然再抬步,已不作留恋。 “尝了,也不过如此。” 赫连尘留了这么一句轻笑的话,令柳月在风中凌乱。 虽因赫连尘乱了心情,但柳月也没有把为芸娘出气,保证她的休息空间不好扰她病情的这一重中之重的事情给忘记,跟上赫连尘,她气是气,但还懂得在两事之中权衡轻重,声音沉闷的道:“我,我娘亲,她身子不太好,需要休息的空间,你...” 她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强迫不了自己,终是没有把话说出来,退了一下,才道:“你的身份借我压一下那些人。” 赫连尘久久无言,一直走到了前厅方才对她道:“去吧。” 柳月看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宫装,进了前厅。 “月儿,你母亲如何?”柳相捻着小胡须,满眼关怀的问,但那股冷漠岂是他想装想掩就能藏过去的,眼里虽看得是柳月,但早已把心神放在了赫连尘的身上。 见赫连尘陪同柳月进了前厅,他忙喜笑颜开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狗腿的走向他,伸手连连道:“王爷请上座。” 柳月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哼”,心中对这柳相的阿谀奉承之态很是不屑,他若对了别人,她也无所谓,但是对赫连尘虽然她要借赫连尘的身份压他们一头,却看不惯他在她面前的大爷模样。 “爹,我才来府中,而你一直长居,若真想知道母亲身体如何,又何必等我来府上再问呢?”柳月分毫不给柳相半点颜面。犀利的言语丝毫不给他一点回旋的地步,直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这老狐狸若不把他逼到份上,他是不会有所忌惮的,今天她就要把这老头子逼到无路可退。 柳相被柳月呛得哑口无言,手放在茶案上直想大拍三下,但旁边可还坐着璃王爷呢,他只好忍气吞声的吭哧吭哧的掩着唇,装作被茶水呛到了,定了定心神,他倒没想到柳月会这么对他说话,以前她的性子他也不了解,但那次出嫁前的那股子鱼死网破的强势他可是有所见识的,心里暗骂了句:这个死丫头! “这几日朝廷公事太过忙碌,爹爹我也是有心想去探望,但每每处理完公务,已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了,为父怕扰了你娘亲静养啊。”柳相一脸的老苦瓜相,说着说着,浑浊的老眼里又冒出了泪花。 这老头真是上辈子苦情戏演的多了,眼泪说来就来。 柳月抖了抖身上起得鸡皮疙瘩,瞥过上座的赫连尘,只见赫连尘正在悠哉悠哉事不关己的品着茶,唇瓣上的那点褐红沾了茶水之后颜色淡了些,在梨白中显得晶莹剔透。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全心全意把注意力放在了茶上。 柳月落了座,也端起了案上的茶水,抹着杯盖,道:“好吧,爹爹这么说,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娘亲的大夫可是由您找的?” 柳相见柳月又发了这么一问,自是知道她话中有话,另有目的,暗自想了会儿,他不急不慢的说:“怎么了,那大夫有什么问题么?那是...” “那是我给芸娘找的,怎么样?!” 柳氏的这一声吆喝正中柳月与柳相的心意。 一言不发的赫连尘看了一眼趾高气扬而来的柳氏,心下生了玩味,那日柳月整顿王府的场景他在内室里可没有少见到,那个小女人最会把人往绝路上逼,而且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让人难以反驳,她那个骄傲的尖锐劲儿精彩极了能令她增许多光彩。 看来又有好戏可看了,那他只需拭目以待了,白瓷杯口触碰到那被柳月咬了的伤口,有一丝酥麻的疼痛。 柳氏没把柳月放在眼里,但与柳相一样,她还是稍稍有些忌惮着赫连尘的。 先前她只当赫连尘是个没有主见处事懦弱的病王爷,初见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儿,可方才她去找了柳寒寒,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思她能看不出来么,原想看柳寒寒是否事成,去时她是抱着七八成的把握的,可谁想还没进房,就听见了柳寒寒摔东西的声音,这明显是失败了啊,柳氏急忙去探,一问才知那赫连尘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她这才给了他的面子,忌惮起来。 不过忌惮归忌惮,柳月这小蹄子她旧是要照收不误的! 第二十三章:治柳氏 柳寒寒后悔,想要戳穿柳月,和赫连尘的敌对勾结,设计陷害赫连尘,柳月帮忙,使得赫连尘相安无事。 柳月站起身子特意去迎那柳氏,面上挂着亲近的微笑,但出口的话却分外犀利,她道:“二娘。”只二字就把柳氏冲得直栽跟头。 这可正说到了柳氏的痛脚上,柳月那日胁迫柳相答应将她娘扶正之后,那日晚就真的当着全府上下的面说了,从今往后,芸娘是柳家的大夫人。 柳氏黑了脸,她恨不能上前去把柳月那张带着笑容的花容月貌撕成碎片。胸口一个大的起伏,她好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差点当场就被柳月给气晕了。 上座的柳相耷拉着眼皮,老眼里皆是老神在在的,先借柳氏摆脱了柳月这个难缠的就好,他管她二人怎么吵,只要不牵扯到他身上,那便无事。 而赫连尘却是暂时还未弄清楚状况,为什么柳月称呼柳氏为二娘,她不是柳相家的庶女么?他掩住眼中的好奇,也自是事不关己的风轻云淡,静看着柳月和那柳氏之间的唇枪舌剑。 柳氏咬着牙,呵呵一笑,却气得始终言语不出来,但又不甘心柳月占了上风,先顺着柳月的手势径直入了柳月的座。“王妃知道叫老身一声娘就好。” 坐上柳月的位子,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洋洋得意,她不信了,在赫连尘的面前柳月能将她给哄下去,她怎么说都是柳月的长辈,男人面前,柳月即使心有不快定会装得乖顺些。 但柳月如何哪能是她凭这一般的思维就能揣测得了的,柳月见那柳氏一屁股坐上了她的位子,那脸上还皆是吃定了她的得意。 她一笑,手搭上柳氏的手,话语里带着讥诮的道:“二娘,您看看您,想必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吧,算了,月儿便提醒您一下好了,这个位子可是月儿的呢,那里才是您的,不管怎样,二娘还是应该分清尊卑之序的。”她句句如石子结结实实的打了柳氏满脸。 尊卑之序,这四字她说得极其认真,咬的也极重,令柳氏刚刚恢复了些人色的脸又刷的黑了下去,但柳月说得却并没有什么错处,说到尊卑,她确实要比柳月低得不是一星半点她也应该坐得下座,令她没想到的事,柳月竟当着柳相与赫连尘的面就这么直接犀利不顾一丝的情分。 不过她也是想的多了,柳月与她哪有情分可言。 没有办法,柳月都这样直接的说了,柳氏也只能恨的牙根痒痒的往下座挪,心里不甘心。“阿月,你方才说到了芸娘的大夫,怎么我给请的有何不妥了。” “有何不妥?呵,太不妥了,那大夫是不是二娘在大街上随意拉的江湖术士,娘亲这几日病反倒没减轻,喝了那些药之后竟还加重了几分!”若不说那个大夫,柳月还为让柳氏难堪而高兴,一说那大夫,柳月便只恨自己现在没把柳氏踩到脚底。 柳氏一听心里笑得开心,她确实是在大街上随意拉了一个江湖郎中过来,她就是要整死芸娘!如今听她病重,怎能不快活,面上却哭丧着老脸,看向了柳相:“老爷,你听听阿月她说得是什么话,我能害芸娘么,芸娘一病,我比谁都要着急,立刻给她找了大夫,阿月她还说...” 柳氏已是泣不成声,一副自己比窦娥还冤的模样,一手拍着茶案一手捶着胸口,如果说柳相的哭技那好,那绝对是多亏了柳氏这几十年的熏陶传授,所以那柳氏哭起来的惊天动地的动静自是不言而喻。 柳相皱了皱眉头,这柳氏是要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了啊,他现在能怎么说呢,唯一的办法只有沉默不言是上上之策,反正这么多年,他对柳氏的噪声已产生了免疫力,就且看看受不住的柳月如何应对好了。 一边的赫连尘看出了那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嘴角略勾,他也想不做声响,好好看看柳月要怎么接这难缠刁妇的招。 柳月勾了勾唇,这个老女人会搬出柳相,那她能不会么,拍了几下茶案,不耐烦的道:“够了,二娘也真是的,即使是再想哭嚎,也应该分清楚场合吧,我家王爷还在这里,二娘这般成何体统。” 呵,我家王爷,她几时对他这么亲昵的称呼过了,脸上的笑容渐大,虽知她只是借他的名号压制柳氏,但,关键时刻她也是能想起他这个王爷的存在的。 柳氏瞟了眼赫连尘一秒变黑脸的面色,心里一悸当真立刻收了声,抹着一脸的浑浊泪,脸上好不容易拍上的脂粉却冲刷了个干净,千沟万壑的堆砌在脸上,“好,王爷,老身多有失礼了,望不责怪,老身也是太过伤心了,哎,自己尽心尽力,劳心伤神,却得这样的埋怨。” 柳氏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每说一句话,都如杜鹃啼血一般捂着心口。 赫连尘摆了一下手,意作无碍,但那脸色却配合着柳月的话一直阴沉着。 柳月极力的收敛了嘴角呼之欲出的笑容,呵,赫连尘那个王八蛋还是挺配合的嘛,不错不错,这个小气男人总算是有了一些长进,也不枉费她平日里对他苦心孤诣谆谆不倦的教诲。 柳月好心情的给了赫连尘一个肯定的眼神,那眼神就跟看到了脑瘫了十几年的儿子终于会叫娘了一样,充满了欣慰之情,赫连尘好像是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怪异,不适的摸了一下挺直的鼻梁。 “哼,二娘你若不想得我埋怨的话,那便从今往后不要再去管我娘的事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氏嗅觉还算是敏锐,在柳月话未说完,就枪了过去。 柳月望着她,眼神犀利如出鞘便见血封喉的剑,“什么意思,字面儿意思啊,您以后与我娘保持距离,没事不准派人或亲自前去探望,她病得很重,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嘈杂,静养便好,之后我也会为她另请大夫来治,还会另寻丫鬟来府上协助杏儿照料她。” 抬手端起茶,她慢条斯理的说完话后,轻轻抿了一下,根本无视柳氏恶毒气恼的眼神。 “当然,为了还二娘的清白,阿月会亲自把那大夫开的药方给专为王爷瞧病的御医看一看。” 这话一出,对柳氏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当下心慌不已,心一虚,说话的声音也不如之前有了底气,“不,不必了,阿月你既已不信二娘,那也没有必要将方子给御医瞧,叨扰御医为王爷治病的时间,特来还我的清白,也罢,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会长个心眼,之后不再做了,芸娘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管。” 柳月一笑,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冷冷的像结了冰的湖面,让人见了,只觉害怕,唯恐那层薄冰突然碎裂一头扎进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二娘,那你可得仔细记着今天的话了,以后莫再踏入蝶清苑,也包括你的人,另外希望爹爹也能派人为我娘亲日夜守院,她不能再被叨扰,需安心静养。” 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被柳月推到了悬崖边上,现在出了点头称是,还能怎么着。 柳相从上到下看了柳月一眼,心中惊叹不已,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竟有如此的心计如此冷静的头脑,冰冷到不为世情所束的性格,她真的还是他的女儿柳月么?为什么他的印象里,柳月永远都是那个扯着母亲的衣角躲在母亲身后,眼神怯懦害羞的小姑娘,她几时变了呢? 柳氏甩了衣袖,怒不可遏的走了,她原本想的是来打击柳月一番,踩踩她的伤口,却不料处处碰壁,最后竟是自己摔门而出,落了个失态的名声。她却不如柳相那般惊叹柳月的变化之大,因为在她的心里,柳月和她娘都是城府极深,表面柔弱的贱蹄子! 她失态,一半是因为在柳月这吃了瘪,另一半原因是因为她心虚,担心柳月真将那大夫的药给那御医去一研究竟。 赫连尘看向柳月冰冷却散发着清亮的光芒的侧颜,那光亮好像也入了他的眼睛,从那两泓幽蓝中穿透,一直延伸到他的心里,他心中的某一处柔软的地段也被点亮了。 终算是将芸娘的事情解决了之一个大概,柳月心里也较先前舒服了许多,星星眼一弯又光亮灿烂了起来,她拥抱着芸娘和杏儿,不舍的惜别之后,迎着光踮着脚搂上了赫连尘的肩膀,又作出了哥俩好的动作。 赫连尘侧脸看着她的翘着的浓密睫羽和雪白的鼻尖,也没有拍打开肩上她的小手,就那么由着她,在一众丫鬟和柳相的眼里径直进了轿子。 “王八蛋今天表现的还不错。”柳月眯着眼眼望着前往,唇角弯道,当然,她自动省略了赫连尘吃醋的那一小段不快的插曲,给予大部分行为的肯定。 王八蛋这个算是爱称么?赫连尘之前听的时候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虽然具体的意思不清楚,不过现在听多了从慢慢的习惯到不发表任何意见的接受了。 他也从未问过柳月这是啥意思,因为他知道不是什么好的称呼,所以免得自己难堪,事实证明,赫连尘是相当的机智的。 第二十四章:出谋划策一 柳相府门前—— 柳寒寒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一方帕巾好像都要被她的指甲勾出一个洞似的,她眼睛里布满深沉的恨意与阴毒,轻轻却如蛇吐出信子那样的冷厉,“柳月,赫连尘他只能是我柳寒寒的,你的好日子就要过到头了,千万不要得意太久!” 柳月一路上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赫连尘以为她是生病了,他没表现出什么多余的关心之情,默不作声的回了府中,一回府便在柳月去书房的空当吩咐下人给柳月熬了些驱寒的药,并叫人给她送过去。 埋头在书房里捣鼓的柳月见了丫鬟把药端了过来,吃惊问道丫鬟为什么给她端药来,丫鬟只得如实相告说是王爷一回府就叫她熬了送过来。 柳月抽了抽眉角,心里也说不出具体是个啥滋味,嗯,有一点点的甜吧,暗叹道,赫连尘那货其实是有心的,若哪个姑娘入了他的心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但,可惜的是,这并不适用于她,对她而言甚至或许是祸事。 因为赫连尘这人太过强势了,是能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即使是拆也要把它拆掉装在自己身上的人。 叹了一口气,柳月有一丝苦恼,手放在那白瓷药碗上捂着取暖,淡淡的药香入了鼻息,她微微一笑,她虽然呼应不了赫连尘强大的想要占有她这个人的感情,但她还是可以帮帮他,当作还情,也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回了屋子,赫连尘伏在案上披了一件外袍在看什么函件。 眉目暗沉,但那股儒雅的气息却将那股子戾气仔细的掩藏起来了,若被哪个花痴女子瞧见之后,只怕会只被他那种静雅如幽兰的气质所迷惑,而忽略了那隐藏在眼底的激流暗涌。 柳月是花痴么,呵呵,她虽是喜欢漂亮的男人,但她还是能清楚理智的通过那层唬人的气囊观测到人心的,所以在第一眼时她心里暗暗赞了一下赫连尘世间少有的颜,第二眼便知道有什么事情在预期之内发生了。 她装作一如平常若无其事的走到书案边,叹了口气苦闷的说:“王爷您伤了妾身的心。” 手指有所示意的点了一下那函件。 赫连尘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并不打算让柳月掺合进来,只慢悠悠的道:“今天的药吃了么?” 这男人跟她岔开话题就岔开话题,干嘛问她吃药没有,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柳月白了一眼赫连尘,回答道:“没有,我又没风寒吃什么药,在轿子里打喷嚏可能是柳寒寒和她老娘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我的鼻子对这些东西感应向来灵敏。” 说着她笑着拱了一下娇挺秀气的鼻子。 赫连尘被她的搞怪样子也逗得弯了一下唇角,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迅速因而只消一瞬又成了那副温文没表情的模样,“那你想好该怎样去处置她们了吗?如你之前所说?” 柳月一直在书房里忙活着什么,想必就是在制定详尽的计划,如今他这里遇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正想缓解一下郁闷,所以他对她的计划还算有些兴趣,不过真正的目的还是想继续将柳月的注意力从他的函件上转移走。 柳月一早看出了他的目的,与他说自己不吃药的事情,只是怕他误会而已,诶,奇怪,她一向是个不喜解释的人,怎么跟他解释那么清楚。 额头上挂了两条对自己诡异行为的黑线,不对,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个才对,她晃了一下脑袋,嘿嘿笑道,“王爷要不我们俩互相交换一下自己的计划吧,我也很想知道您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什么计划呢。” 果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这个小女人心思太缜密了,把她绕走她又给绕了回来,除非她想否则任何人都不能将她给弄糊涂,赫连尘对上柳月狡黠的发亮的圆哞,转而却低下了头。 “本王的计划你一个女人家无需知道那么多。” 呵,重男轻女的封建顽固守旧思想,让她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嗤。 “王爷不让我知道知道,怎么就能断定我的智商不如你手下。那些为你出谋划策的谋臣呢。” 她怎会知道自己手下暗布谋臣的?赫连尘眼里皆是怪异之色,她好像对他了解了许多。 “呵呵,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肯定会在朝廷里布置自己的势力啊,否则东山再起的那天,靠谁去,而且你病了的这十几年总需要有人来为你收集朝廷内部各种情报机密、以及势力的走向形式吧,我能猜到这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柳月耸耸肩,对赫连尘的那股子惊讶和质疑表现的跟不以为意。 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女人,却见识这么广博,若说她的那些心计谋算是因丞相府的环境所造,那她此时对政事精准无误颇具见解的猜测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 他隐隐的觉得她仿佛也是在权力的竞争游戏上摸爬滚打过的人。 赫连尘微微点了一下头,他对柳月是信的过的,这种相信好像都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比信任容妃还要信柳月,而他不想说只是不想柳月与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朝政有任何的牵连。 “好,若你不想说,那就让我猜猜好了。 ”柳月看出赫连尘不想同她说,便道:“你的政敌,嗯,不对,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是你的竞争对手们他们对你始终有防范之心,虽然你一病病了这么多年,但皇帝年老,众皇权的竞争者肯定不会遗漏掉任何一个有机会的对手,而据我所知,皇帝他老人家在太子薨后,就一直没有再册封太子,这无疑让这场为皇位的厮杀更添了一份扑朔迷离的色彩,你是漓王爷,皇上现在最为宠幸的皇妃容妃娘娘的儿子,以前你病弱,他们对你的警惕性也小一点,但今时不同往日,你身体已然恢复得不错,又或许还会有人觉得,你可能一直在装病,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未被赶去封地留守都城的你离皇城最近,因此你漓王爷赫连尘也就成了众人虎视眈眈最为提防的对象。” 柳月边踱着步子边有条不紊的道,想了一下,她眸光一亮,又道:“今天一天,估计有不少王孙安排在都城的探子在暗中注视着我们,不过,好在,那嗯,我爹他还没有选边站,而他一向狡诈得很,断不会叫那些探子进府中的,这一点,你倒可以放心。” 赫连尘抬了抬眸子,听她道那句她爹一向狡诈,抿直的唇微微孱动了一下,有人说自己亲爹狡诈的么?呵,除了他原来还有她。 柳月两手手掌撑在文案上,俯视着赫连尘的眼眸,“话说回来,你这么好的靠近权力核心地带的优质资源,这么些年就没有什么人想利用一番么?” 这个问题柳月在问出口之前就给予了自己肯定的答案,有,一定有,而她就是想从赫连尘亲自说出来,她想知道她头头是道的说了那么久,浪费了那么多的口水,对赫连尘到底有没有起什么作用。 这个小女人的心思赫连尘也瞧出来了,他们俩的许多方面都很类似,比如说心里明明清楚对方的想法,却习惯性的想做试探。 “有,穆王爷他与本王向来交好,自然顺水推舟的让本王为他探听些都城之中他无法探听之事。”他对她是信任的,所以也未有什么隐瞒,坦然地道,好叫她明白他对她的那份信任。 他这话一出,柳月瞬间就眉开眼笑了,好小子,还是肯信她的,没有白白浪费她的一片苦心啊。 “bingo,那你的那些谋士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没有?” “冰果?”赫连尘还在回味那个他听不懂的词,这女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他闻所未闻的词汇。 “咳咳,先别管什么果了,那些都不重要。”柳月掩了一下唇,对赫连尘的求知好学精神表示相当的无语无奈。 罢了,若柳月真的有心涉及,那便让她知难而退好了,他想她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致,无论有多特别多独到的见底,她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未入过朝政,终不知其中的波云诡谲之处,想来之后碰了壁就会老实许多。 但他无法知道的是在这十五岁的稚嫩身体里所寄居的,却是一个活了二十六岁历经变动沧桑的灵魂。 柳月拿过那函件,道:“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你这些年是装病的了,呵,派人去保护那个老太医了吗?” “派了。” 柳月的心思与他想像的确实有所出入,她竟能细致的在第一时间就想起那个可能会被政敌捉住并威胁的太医。 “嗯,宫中,想来容妃娘娘布置的足够周全,太医必是安全无患的。”柳月有所深意的望向赫连尘,直至望进他的眼底。 赫连尘也没有隐瞒点了一下头。 “好,我已经想到了周全之策,必不让那些家伙包括皇帝对你突然转好的身子有任何怀疑,你可想知道?” 短短的不过眨眼的时间内,她已想到了办法,怎么可能,赫连尘一惊,旧是不动声色,他迎着她的眸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不太敢相信柳月会想到什么周全之策。 柳月眸子一弯,拍了一下赫连尘的额头,道:“想知道可以,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女人该不会只是为了让他答应她的条件吧,眉目里有一丝怀疑,他说:“你说什么条件。” “简单,就只是让王爷给我选几个武功高强的女子给我娘当当丫鬟。” 第二十五章:出谋划策二 这王爷府里的丫鬟她看过了,没有一个会功夫打,但,府里没有不代表赫连尘的手下没有备着,只有找些会武艺又忠心的守着,她方能放心她娘的安全问题,那柳氏就跟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到处乱窜,一时半会的还拍不死她,她着实心存顾虑。 赫连尘没有一丝犹豫便答应了,其实不用柳月多说,他也准备派他手下秘密训练的几名女护卫去护芸娘周全。 看赫连尘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柳月心里一暖,她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那些政敌无论你怎么去做,都没办法打消他们的猜疑,倒不如从大老板那里下手。” 看见赫连尘又出现了熟悉的求知表情,她咳了两声,甩甩头道:“就是从政权的核心入手,由容妃娘娘同那太医一起,在皇上的面前旁敲侧击的说出你复原的原因、以及其中诸多的不易之处,只要皇上相信你,其他人就算再怎么不信也没辙。” 而其他的辅助事情柳月就趴在案上用纸写了出来,依然无所顾忌的将毛笔折断了作钢笔写,她没注意到赫连尘的脸色有了些小小的变化,直到抬头的一瞬才看见赫连尘的不对劲,她心里明了,但却不加说明,要她如何同他解释呢,这男人也真是够了,大敌当前的时候,竟还有功夫吃醋,上辈子肯定是个卖老陈醋的。 赫连尘将目光一点点移到柳月的笔下,先是惊鸿一瞥,而后便是万分的惊诧,柳月给他写的法子,无疑是在这种情况下所能采用的最佳的方案,她确实没有言过其实,她要比他的那些谋士看清大局机敏聪慧太多,甚至让他都有了一丝的惊为天人之感。 “王爷看过了?觉得妾身给开的药方可好?嗯~~真困,不和你说了,我先睡觉去了,不要太崇拜我啊。”柳月看见赫连尘细微的变化,笑着打了个哈欠,呵呵,这不过是她智慧的冰山一角而已,那么惊诧干嘛,这个男人啊,竟还是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把她这么个雇佣兵界的女舵主捡着就闷被窝里偷着乐呵吧! 赫连尘没有说话,目光里对那娇小的身影多了一份难以言状的感动,她还在他的身边,这一次她也因是信他才这么不加掩饰的显露自己在朝政上的才气。 只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何一个寻常的女儿家会有如此超越男子的见地。 他不相信,这样聪慧过人擅于掌控大局的柳月,能是柳相那个只会弄权附会的老狐狸能教导得出的,况且,他能看得出来柳相压根就没有对柳月倾注心血多加栽培,否则,她也不会在嫁他之前被许给右相的儿子。 刘中一早被赫连尘召见去了书房,心里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进了门只见赫连尘披了一件玄色的披风正站起身要出房的样子。 “爷,您身子骨不好,为何起得这么早,呦,外面的风寒可大了,就不要出门了吧。” 刘中在赫连尘身边侍奉了七八年,自以为最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却未曾想过赫连尘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幼时身子弱,容妃娘娘将计就计的把他在行宫中与其他人隔离,特意放在一个独立的院落,到民间寻访高人私传武功,仅仅三年不仅身体康复还习得一身的好武功,后来的病重体虚都是借助秘制的药物作出的假象。 他此时还认为赫连尘是他所熟悉的璃王爷,说什么他也不肯相信外界所传言的那般——赫连尘装病多年,因而,他并没有给穆王爷去信,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他多年的亲眼所见会变成蒙蔽真相的幕布。 赫连尘咳了两声,气力似有不足的道:“嗯,把这封信函与这些王妃亲做的蜜饯带给穆王爷,不容有失。” 他这句不容有失完全是多余的,作为穆王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忠心耿耿了多年,岂会出差池。 柳月真有几分料事如神的本事,她竟能那么准确无误的猜测出刘中是探子,当他看到她写于纸上的名字之后甚是吃惊,再见到柳月写在那姓名之后的将计就计四字时,他便忍不住的会心一笑。 他留刘中在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不想撕破他与穆王之间假装了多年友好,实则风起云涌的关系。且,留他眼线在身边可以更好的让他信服赫连尘的所作所为,让他看见他想让他看见的那些表象。 看似危险,实际上是一举两得,对此柳月还在纸上夸了他聪明,能在眨眼的功夫看出这样深的设计,聪明的人应当是她才对吧,赫连尘不知自己是该骄傲地地好,还是该苦笑地好。 刘中收下了信函与密封装着蜜饯地锦盒,心道,漓王爷对穆王爷真是真心辅佐的,这么一大早就让他送信,还特意让王妃做了蜜饯,王妃也真是贤良淑德,心灵手巧,若没有她,王爷的身子骨估计是不会好的这般快的。 皇宫里容妃的寝殿中。 看了那份赫连尘亲写连夜由暗卫送来的信函,容妃娘娘命身边的嬷嬷取来火折子,点了一角,纸张燃烧,白纸黑字顷刻间化作灰烬跌倒进每日给菩萨奉香的香炉之中,高香燃尽,细小稠密的香灰落进香炉,巧妙不着痕迹的覆盖住了纸灰,任是再火眼金睛的人也看不出个古怪来。 容妃在见了那信上的计策之后,倒是心安了许多,连日有人将璃王装病之事刻意传扬,眼见就要传到台面上来了,她怎不心急呢,还在想赫连尘何时行动,不想他反应如此之快,这计谋也算得周全,可见他的那些谋士没有白选。 询问身边的嬷嬷道:“昨日皇上是否说今个儿要来?” “是,秉娘娘,皇上是说要来的。” “好。”她宫装袍袖轻摆,“去,给本宫传陆太医过来,就说要带上给王爷开的那些个方子,不要忘了将那方子中的那味姜一并带来。” 赫连尘在信函中特意写道,要让太医把那味治疗脾肾阳虚最为重要的姜带来,且说那是自个儿研究出来的,他没有提到柳月,是怕容妃对柳月多心,按容妃的心思,她绝不会允许在自己儿子身边的是这么一个足智多谋的王妃,她宁愿柳月是一个只字不识只知道听话的愚钝之人。 这也是赫连尘不想柳月掺合进来的原因的其中之一。 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权力的诱惑,只让人不得不草木皆兵。 在皇上来之前,容妃已点拨过了那给赫连尘从小医到大的陆太医,陆太医自是深谙这深宫之中的风云变幻,不可测度,也顺着赫连尘的意思只字不提那生姜的来历,同容妃串通一气后,便只等着在皇帝面前演一场大戏了。 他已经犯欺君之罪犯了一二十年,也不怕这最后的一哆嗦了,自此以后,他非但能在太医院功成名就能在整个燕国扬名立万,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家人终于能获得自由了,再无性命之忧,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把辛酸令他险些在那表面上慈善如菩萨内心却阴狠如魔鬼的女人面前老泪纵横。 容妃与那陆太医都是老戏骨了,表演的自然是游刃有余,炉火纯青,皇帝听闻,原来是容妃亲自以身为子试药验证了那新加进去的药药性稳定这才调养好了赫连尘之后,不禁心里为此感动又心疼,直摇头喃喃的叹道:“你这个母亲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可叹朕这父亲这些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眼睁睁的看自己的儿子病了这些年,却束手无策,真是失职失职啊” 感叹之后还赐了容妃好些个珍宝,并晋升了陆太医为太医院之首。 而后,容妃为赫连尘以身试药之事立刻传遍了整个魏成乃至燕国,以致于老百姓一提起容妃,无不竖着大拇指夸赞容妃娘娘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当然这是此次风波平息的后话,暂先不多说,刘中带信给穆王爷不消三日,穆王爷便给魏成递了折子。 穆王爷能这么死心塌地不作迟疑的相信赫连尘信上所说,也少不得有刘中的一份功劳,他在穆王爷那里可没少下功夫给赫连尘“说好话”,什么漓王爷是真心想要辅助爷的啊,什么漓王爷前些天还病着呢,什么朝廷的那些人不过是想攻击璃王爷说得穆王爷不信也信了,一心相信赫连尘是真心待他这个兄长,而他也少不得赫连尘在魏城给他做帮衬,所以迫不及待的便上了书。 那几个在外地的藩王也少不了上折子,可是内容大有不同,他们皆说赫连尘病了一二十年,这病根怎会说好就好,一看就是有所预谋,希望皇上能给赫连尘封地,好叫他出都城,莫由他的计策得逞之类。 皇帝看了那些折子当场气得手一挥将折子挥了个满地,哗啦啦的一摞飞乱在金銮殿中,那场面煞是壮观,旁边的奉茶太监吓得抖着腿,杯子碰的也落了地,皇帝大发雷霆的当着所有抖着身子扑地的文武百官的面上说:“这些个人就如此不知道顾念手足亲情么,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谁是真病,谁是野心勃勃还能看的真切!” 此话一出百官谁还敢再多言语一句,心里的那些个噼里啪啦的算盘,也立刻跟冻住了似的,再也拨不起来了,只好颤着声音大呼道:“皇上息怒,息怒。” 柳月品着清早才摘的新鲜花瓣做的花茶,望着亭子外连绵不绝如珠帘的秋雨,感慨着,好容易出来做个文艺青年,轻闲的过个午后,却不曾想竟说下就下了这般大雨,这也没留个丫鬟在旁侍候取伞,只能眼巴巴的等雨停了再回院子了。 第二十六章:取暖 但见大雨朦胧中,却有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人执伞而来。 雨水在他步履从容的锦靴边落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花,他眉目淡然,像埋于烟雾之中的一幅画,清逸淡雅,梨白的唇上噙着一抹笑,柔弱又令人由衷的着迷。 这个妖孽,柳月不知不觉间竟低下了眸子,他这大白天的不是想让她犯罪么,呵,她虽不花痴,但对好皮囊的抗拒能力还是很弱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对她笑是几个意思。 她却不知,她在别人的眼里也是如妖孽一样的存在。 最美不过那一低眸的温柔。 赫连尘望着在亭中托着腮,眼眸低垂,却掩不住眼中流光溢彩的她,心在这滴滴答答的雨中漏了一拍。 一袭淡蓝色的薄裙,美若谪仙,她不动就只在那里安静的待着,便足以勾魂摄魄,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然,这样的女人却不仅仅只有美貌,还有超群的胆识和聪慧。 他对这女人好像真的动了心,不只是她那会散发光彩盛满星星的眼眸,亦有她那像冰山一样尖锐冰冷融化不了的心,那颗心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令他莫名的觉得亲切,好像正好与他的相契合,让他克制不住的想去接近。 也许,是因为太相像了吧,让两座融化不了的冰山也渴望靠拢取暖。 赫连尘去房中寻柳月时,发现柳月并不在房内,又见外面下了雨,秋雨最是寒凉,尽管柳月每日有偷偷去比划手脚的功夫,可是再怎样也是个女儿家,身子纤弱被雨淋了,许会感染风寒,他便取了一件披风撑伞出来寻她,寻了一会儿终在花园的偏角找到。 柳月做在这秋风阴雨里,穿得又少,身上早生了寒气,见赫连尘带可了披风过来,也没有再硬撑说什么多余的话,赫连尘对她来说现在是暂时性不存在利益冲突的好伙伴,他给她送东西,那也是出于对伙伴的照顾,免得一头嘎嘣了,另一头蹦哒不起来,好吧,她心里对自己和赫连尘的概念一直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总之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个美好和谐的画面,柳月合情合理的接受赫连尘给她雨天送披风的温暖慈善行为。 她不停的在心中这么同自己说着,什么理由都好,就是不能关乎男女之情,也许不是不能,只是尽力不想。 “呵,今个儿王爷的心情是真好呢,大发慈悲起来都有些不像你那清冷的性子了。”柳月微微笑着调侃着赫连尘,手下给他沏了一杯花茶,还给他把盛柿饼的小盘子给他推了推。 赫连尘接过柳月递给他的茶,唇上的笑意沾了色泽明亮的茶水,眸光放在连绵不绝的秋雨里,他道:“非要本王不作表情才好么?” 呵呵,说得你好像现在有表情似的柳月腹诽了一句,瞅着那仅有淡淡笑意的脸,哀叹不已——面瘫瘫惯了,笑都笑得不够舒坦。 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她要说这些,那赫连尘还不甩脸子就走了,他走了不要紧,他要是把伞也给拿走了,那她不还得等这雨停,万一它迟迟不停,那她不得在这小亭子里等废了,她可没那么多的空闲时间,眼瞅着这给芸娘备药的时辰就要到了呢。 “朝政上可还一切顺利?” “嗯。”赫连尘的唇上沾了一片小小的花瓣,这一抬眸,就如画师笔墨之下在红尘中徜徉浓淡相宜的拈花美人。 柳月自打为赫连尘出谋划策之后,就再没多问过他朝政上各方的反应情况、或者她的计谋有没有用在点子上。 她先前不问的原因是她太自信了,连问的必要都没有,在她用笔写下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赫连尘绝对能有惊无险的过这一关,在朝政弄权的腥风血雨里安然的破浪而归,毕竟这掌舵人可是她嘛。 她看他点头也没有再多言语,轻轻一笑,起身道:“回去吧,杏儿一会儿要来找我拿药了,不能叫她等急了。” 赫连尘随她一起出了小亭子,朱红的伞撑开似一朵娇艳的花在沥沥清雨里寂寞又喧嚣的绽放开,雨如短线的珠子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肩膀紧靠着赫连尘撑伞的手臂,一路雨花旖旎在靛蓝的绣鞋边,微微染湿了鞋面,漆出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圈。 他们静默了许久,淡淡的草木的香气在秋风冷雨中漫散萦绕,像一条静谧的河流淌在周身,仿佛在诉说着秋日的致远宁静。 行了一段路后,赫连尘终是不放心向来面上活泼停不下来的柳月突然这么安静的享受起秋日之景来,心里许有什么心事,而近日能影响得了她的估计除了芸娘病重的事情就没有其他之事了吧,难不成是因为芸娘他之所以之前并不问她,是因为想知道她是否会主动和他吐露心事,但这一路清风绕耳足以证明他是多想了。 呵,柳月这次肯出手帮他完全是因为上次他在柳相府里一言不发的维护她罢了,她又非真正将那颗冰山似的心寄存在他这里。怪他想的太多了,心里有些哑然失笑,但在脸色上却不真正的表露出来,也不是怕露了脸色被柳月取笑为小气男人纯属是怕再饶了她本就不平的心,徒增一层烦恼。 赫连尘越来越觉得他与柳月待在一起越久,越发现对方身上有诸多和自己不谋而合的相同点,比如说:试探。 “为什么一直都愁眉苦脸的,是为你母亲的事而担心么?”赫连尘的声音从来都是清淡的感觉潜进细碎的风里无声无息的,好像并没能吧深秋的清冷改变分毫,他们之间依然仿佛有一条水带缠绕着周身,清凉的静谧的。 而这恰好也符合赫连尘的本意,他不想扰乱柳月的思绪,无论她是快乐的还是苦闷的,独自沉浸而不找人来为自己分担,这就说明她不想被打扰,他同她一样都有过这种感觉,同为尔虞我诈的从小独立面对着生存,他们都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不过,赫连尘现在是不会允许柳月面对困难时,也如当初一般要强的一个人,因为,是她先打破了他的。 柳月歪着头看着赫连尘,盛满万千星光的眼里暗淡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块巨大的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她就这样从一开始的看赫连尘,而后渐渐变成了探望远方的雨幕,颇为艰难的点了一下头,这一下看似无力,但其实柳月的心里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做到这的。 从每天从杏儿嘴里得到的那些消息来看,芸娘已经病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整日虽有安心静养,但仍旧没能抵抗得了病魔走向她的步伐,在这个深秋的时节整日咳血,只会让阴寒之气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侵入体内伤害五脏。 每日见到杏儿都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因为她不知该问芸娘身体状况还是该不问,不问的话她提心吊胆整夜难眠,问了的话,她更是担惊受怕。 每天想着那张奇险的药方子,只怕哪天一个撑不住就给芸娘用了,因为张方子吃了之后,要么生要么死,再不会有什么多余的痛苦。 但,她舍不得,舍不得把芸娘的性命悬于一线,如果现在收病魔折磨的人是她,她一定会在刚刚诊出的时候就用了那方子,倒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更想生,而对芸娘的话,五成生五成死这样的几率还是太小了点,她输不起,柳月更输不起。 看见柳月眼里的错综复杂,赫连尘手揽上了她瘦弱的小小的肩膀,紧紧的将她与他的胸怀拉近,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只着单薄裙衫的柳月。 “干嘛,王爷也会动恻隐之心?”柳月一笑,眼睛自视前方,冰山一样尖锐冰冷的心,不知道是哪里仿佛突然的塌陷了一块,只叫她觉得慌张无所寄托,她没有一点点的表现出来,她自己却没发觉,虽然说了这话,但她忘记了从赫连尘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在这一刻,她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赫连尘的臂弯给了她从身体以及眼中的那片心湖诸多温暖,那种温暖好像她从来也没好好的感受过,现在身心皆乏的她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在这份温暖里暂避风头。 赫连尘哪里是对她生出了恻隐之心,他对她的是爱怜,是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能产生出的怜惜之情。 他避而不见柳月的这一问,而是道:“今天由本王取药给杏儿吧,这几天你为本王谋划,又为你娘的病情操累,已是很累了,本王会代你详尽的问明杏儿这两天的病症,做了手抄,再由你来看。” 柳月受惊的看了看赫连尘,只见他的眸子里皆是被揉散的深蓝,那其中透着温柔与认真。 柳月眨了两下眼,听见雨滴打在赫连尘放在她肩上微微探出的手背上的滴答声,莫名的她觉得她和赫连尘像两只时而扭打时而互相取暖的小兽,而她跟他打过了,也应该借他取取暖吧,严格说来,他可是已经借她取过暖了呢,对对对,她说什么也不能吃亏不是。 柳月点了下头,眼睛疲累,她闭着眸子将头靠在赫连尘的胸膛上,第一次全身心没有顾虑警惕的靠在一个人身上。 微枯的满园风光,同一对看着正相依的朱伞壁人相辅相成无限美好与绮丽,完胜过世间一切动人的美景。 第二十七章:后悔陷害 赫连尘装病一事在皇上还没发话之前就被有心人特意叫人散布流言,魏城街头巷尾的谁人没听过这个传言,茶余饭后总要点评点评两句,有人道,若这传闻是真的,七皇子赫连尘有意装病那么久,那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啊。 也有人道,怎么可能,一个好端端的人怎能忍受得了每日三顿的苦药,而且被人戳了一二十年的脊梁骨,王爷虽性格清冷,但听说待下人都是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会是个装病妄佞的奸猾之人,这与他太不相符了 这些话街头巷尾穿流而过的人,哪个不听了好几遍,但每每听到还是不免想探着头往前挤挤再听它一遍,毕竟是同那高不可攀的皇家有关,这好奇心也就重了点。 柳寒寒在相府从柳相那里倒是有所听闻这事,她着实被吓得一惊,正是晚饭的时候,平常大家闺秀的规矩拿捏的很是到位,今儿个却忍不住拨动了心绪,手里的筷子啪的落在了桌上,声音不大,却引得柳相看了她一眼,她故作镇定的将筷子拿起,为自己的这一反常举动似是解释的补充了一句:“手滑,未有注意。” 其实柳相又哪里需要柳寒寒和他解释什么,他这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了柳寒寒是因为赫连尘之事,不过假装并不知晓罢了,他对柳寒寒这些花花肠子也非纵容,而是他暂时没有想到把柳寒寒如何安排,反正也没选到佳人,他倒想看看柳寒寒想搅出个什么来,说不定一个意外对他有出其不意的好处呢,上次柳月误嫁赫连尘之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但可惜的是柳月性子太犟,比起柳寒寒她可没那么好控制。 “父亲,您怎么看那传闻?”她故意没加赫连尘,是怕自己在叫他名号时,心里泛起温柔的涟漪被柳相有所察觉。她父亲是个什么人,她还是清楚的,因而在他面前带着几分敬畏。 “怎么看?”柳相不明意味的笑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道:“阿月现在嫁进王府,为父还能怎么看,自然是不看最好,看多了反而会有所牵扯。” 他这话倒是说的浅显易懂,这明摆着就是不想和这事有牵扯,免得日后证明传闻是真的,他若发表了啥意见会吃不了兜着走,且现在的身份就摆在这里——赫连尘的岳父,他能去偏帮哪一方,即便是想,也做不了啊,所以只有装傻,充耳不闻。 柳相说这话原想是提点一下柳寒寒,让她莫去偏帮赫连尘,哪里想到的是,她在问他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陷害柳月迫害赫连尘,而这么一问的原因,就仅仅是想知道,柳相如今所站的派别,看他是否能对自己有利而已。 这日柳寒寒特意未乘轿上街,身边只跟了个随行的丫鬟,她一路也不去常去的那几家魏城里高档的首饰和绸缎铺子,只往人多嘴杂的地方去。 那丫鬟看见自家小姐这一反常的举动,心里甚是讶异,再好好打量了一下小姐,这才惊觉果然有什么不对劲,柳寒寒素来爱美,经常要捯饬一两个时辰才能出门。 然,今天就只着了一身素雅到近乎朴素的罗裙,妆容上也修饰的不够仔细,只称得上略略拍了一些修颜的水粉,那柳黛眉亦画的不够精致,这么一看倒与普通人家普通颜色的女孩差距不大。 丫鬟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声人靠衣装后,便小心的跟在她身后,仔细的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柳寒寒遇店不进,心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捂着鼻子走进那些市井小民聚集之地,听了许多流言蜚语,其中最被热议的当属赫连尘之事,她走访了许多地界,听得甚是满意,最后也忘记了捂鼻掩臭,只在一家小面铺里叫了一碗阳春面,就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那随行的小丫鬟自始至终都低着眉眼装得一副呆呆痴痴的老实模样,但,这一路柳寒寒的神情以及她听的那些话她可是好好的记着呢,若说一字不漏那也太过夸张,但通篇的概述一遍倒不成什么问题。 柳寒寒哪里有关注这个小丫鬟的举动,她一门心思全在那如何找机会想办法坑害赫连尘和柳月的身上呢。 回了府上之后,她找来她娘柳氏,想共商这大计谋,但见了柳氏后,却发现她闷闷不乐,好像心中郁结,便问道:“娘,你怎么啦?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之处?”她问这个,也不见得有多关心她娘的身体,纯属是怕待会儿所求之事会叫她娘伤了身子,所以这才先行一问。 柳氏扶额叹息的道:“那柳月那个下作的货,竟把蝶清苑的四周都布置上了人,我的丫鬟全给她哄了出来,现在芸娘那贱蹄子是死是活的我全然不知,若放任她不处置,只怕再过几日她又能趾高气扬的在我面前蹦哒了,可恨,着实可恨。” 目光里盘旋着置人于死地和恨之入骨的狠辣,柳氏自己觉得跟芸娘斗了大半辈子,现在是弄死她的最好时候,但却被柳月半路劫下了,她怎能不气郁。 柳寒寒听柳氏这般说,自己的怒火也跟着蹭蹭的往上冒,若非有柳月和她娘的存在,她与他娘怎会这么痛苦,也许没有她们的话,她们都能与自己命中注定的男人在一起长相厮守。 对,一切都怨柳月!赫连尘本是她命里所等的人,不是柳月横插一脚,她和赫连尘早就恩恩爱爱的在一起了。 她想到这里时,仿佛得了失忆症一般,全然将她当初鄙夷赫连尘是个病秧子之事忘了个干净,只把所有过错往柳月身上推。 “娘,你莫再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合算,女儿这里有计将那两个贱蹄子通通处置一番,并能让她们从此往后都翻不了身。”柳寒寒的眼睛轻眯,诡异与阴冷从中宛如疯张的藤蔓在那漆眸里肆虐。 “还能有什么法子,上次你不是勾引那赫连尘未成吗?”柳氏将信将疑的说,却未在意这句话直捅了柳寒寒的心窝子。 勾引赫连尘不成,就像是柳寒寒心底深处一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莫说是提到,就是她自个儿想到也如同是在那伤口上多撒了一把盐一样的疼痛,此时这话从自己亲娘的嘴里说出来,那痛苦只更甚。 指甲将梨花木官帽椅边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她心里的愤恨连绵不绝如只涨不落的潮水般,身体已有些微微的颤抖。 柳氏见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忙轻轻拍着柳寒寒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忙道:“娘说错了说错了,这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寒寒莫气娘啊。” 柳氏是她亲娘,她怎么着也不会恨自己的娘,况且还有事要求她帮忙,忍了一忍,舔了舔伤口,也就当做是翻篇了。 手握着柳氏的,她可怜又气愤的道:“娘亲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柳氏手作对天发誓的样子,举了三指道,“娘以后一定不提。” 柳寒寒道了一声好,便想着是时候该切入正题了,她擦了擦眼角,“娘,所有一切都怪那柳月,女儿今个儿,想了一个好主意,想说予娘听,让娘听听这计可不可行,若是可行,还望能得娘的帮衬。” 柳氏看柳寒寒如此的认真,心下也信了她有妙计可施,看了一眼屋内站着的丫鬟,她清了清嗓子道:“你们都给本夫人出去吧。” 众丫鬟道了一声是,便齐齐退了下去,而那个跟了柳寒寒一天的小丫鬟,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跟着众人一同退出了房,低垂的眼眸里满是浓浓的不甘心和不情愿。 退到房门前又停下了步子,看着烛光映出落在白纱格子墙上的影子,不爽的一嗤,前后左右的扫视了一遍,见其他丫鬟们都老老实实的走了有没有旁人,她微微一笑,一个飞身,竟稳稳的落在了房顶上。 柳寒寒说的法子真真让柳氏大吃一惊,不过心里也直赞赏自己的女儿聪慧非凡,但,若说到柳寒寒先前所言的“帮衬”,她又两只老眼一黯了。 法子是个好法子,但这帮衬牵扯到了银子,就不是什么好帮衬了。 “寒寒,娘的月银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还有多余的银子给你收买人啊,造龙石的啊”柳氏耷拉着眼,一说到银子之事,她也不管柳寒寒是不是她女儿了,反正她只有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柳寒寒早对柳氏心中有数,既然她都开口了,那就一定要她娘把银子心甘情愿的拿给她。 “哎,我的好娘亲,您就不能把目光放得长远些吗?若我们不除柳月和芸娘,日后总是被她们打压着,您能忍下去么?您能一直忍受下人们在背后议论你是妾氏么?当初爹爹可是明媒正娶的把你八抬大轿娶过来的,那芸娘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她不就是个贱舞姬吗!” 柳寒寒面目满含憎恶,心里却小心又仔细的拿捏着该有分寸,既要保证柳氏冲动动怒愿意拿出银子,又要保证她这一目的不被她察觉出来。 柳氏听了这话,果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恼羞成怒,大脑已被气得混沌一片,再不需柳寒寒言语,她一拍大腿,道:“好,寒寒,就按你说的办,娘这还有些积蓄,你尽管拿去,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将芸娘那个贱蹄子踩在脚底,才能一解我被辱之恨。” 第二十八章:会见穆王爷 趴在屋顶上的小丫鬟悄悄的将瓦片移动回原位,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轻拍去手上的灰尘,纵身一跃,像只轻盈的鸟儿悄无声息的便飞落至地,又前后左右的细细瞧上一遍,确定四周无人后便快步的离开了柳寒寒的院子,以免那俩母女说完话出来看见她,那就大事不妙了。 埋头走着,她暗自庆幸着自己的耳朵向来灵敏,纵使那两人说悄悄话也还是被她给听见一二了,不过小丫鬟脸一黑,又想骂那柳寒寒太过狡猾,害的她没给听全,只听见她说要造个龙石出来,龙石是什么玩意儿? 百思不得其解,她边走边想着要不要把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主子,但她想到新主子在她临行前那凶悍的模样,说只有打听仔细消息回去才能有糯米团子吃,眉头一皱,脖子飕飕的灌进冷风来,她嗫嚅的道:我还是再静观其变一阵子吧,不能把这无头无尾的消息给带回去。 柳寒寒独坐在烛火边,正执笔详细的描绘着什么,见那白纸上的东西终成了个像模像样的物件,唇角爬上一抹叵测的笑意。 只见那白纸上绘的是一块大石,石头不但用笔勾出了个形,还上了淡淡的墨,使整块石头不像一般的山水画那样注重写意,它有了些写实的意味,石边还标有石头做成实物之后的具体尺寸,长宽高,皆精确到了毫厘之间,石上还写有,“望夫成龙”四个娟秀的字样,柳寒寒设计这么一块石头可谓是煞费苦心了,头一次这般的面面俱到都贡献给了这块于她而言至关重要的石头。 等着石头做好,穆王爷差不多也到了魏城吧。 在穆王爷到都城前,皇上已在金銮殿上发了大怒,将那些上书说赫连尘是装病的王孙大臣皆骂了个干净,皇帝都在殿上龙颜大怒了,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再敢议论有关赫连尘的一分一毫? 柳相一下朝回府便高呼了丫鬟给他准备一杯参茶过来,他责一屁股坐上太师椅,连说了好几个:“好险,好险。” 柳寒寒知道有许多人在揣测赫连尘装病一事,早朝上定会谈及此事,因此她早早的就等在了前厅,想从刚下朝的柳相那里探得个蛛丝马迹,看看是否对她有利。 但柳相一回来竟是这副样子,不禁让柳寒寒看傻了眼,怔怔的看着柳相一边顺气一边喝参茶,喝了小半杯,她方想起来问他:“父亲,早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柳相又灌了一口茶,似是被什么吓得不轻,摇头叹气道:“今早真是险象环生,那些个不要命又无脑的人,真真是把皇上惹怒了,折子摔了个满殿。哎呦,那场面”说到后来,他已忍不住砸着嘴了,又灌了口茶。 “是为璃王爷的事情?”柳寒寒心一惊,试探的问道。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哎,幸亏本相没有掺合进去,呵,可怜了那风右相了。”柳相嘿嘿一笑,倒没发现失了神的柳寒寒。 柳寒寒一句英明,先见之明的奉承之话都未说就默默的走出了前厅。 柳月下手果然够快,看来她已经慢了一步了,原还以为他们正在为怎样解决此事而乱做一团,看来,她是低估了他们,或者说,是柳月。 她直觉的觉得这一切事情都是由柳月做的,不是因为她看轻了赫连尘,而是她更愿意是柳月,更愿意相信是柳月她太过强大,这样她便有全部的力气去对付她,这样便不会出心慈手软的差错。 闭上眼睛,柳寒寒深吸了一口深秋的凄冷之气,再睁开眸子,幽深中裹杂着难以揣测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夜,静谧如水,赫连尘的事情只不过过去一两天,但已经无人再谈了,皇上发了话的,谁还敢记着这事? 一切仿佛又翻过去了一个篇章,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的向前,众人终于将那在装病风波中火了的赫连尘抛诸脑后。 风平浪静的街道上一顶藏蓝的轿子不惹喧嚣的路过。轿内的男子身穿一绀色的华美锦袍,看着高贵又傲气,然他手上却攥着一张脏兮兮的小纸条,反反复复的揉捏着,直到那纸被揉作了微黄的颜色,字迹被揉到模糊不清。 轿外的小厮恭敬的低着头,靠在轿帘边轻轻的道:“爷,陌菡阁到了。” 轿内被尊为爷的人,撩起轿帘,看了一眼那陌菡阁三个字,似是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脸色黑中带着青。 “小姐,外面好像来了一顶轿子。”小丫鬟扭着头向早望穿秋水的柳寒寒道。 柳寒寒等得心已是焦灼不堪,听她说道有轿子来,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她道:“骆儿,你从他身上是否能看出贵气来?” 柳寒寒也没见过十几岁就被皇上遣往封地的穆王爷,所以不知他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听人说,穆王爷骄奢得很,离多远都能看出一股十足的贵族之气,从头到脚的物什都奢侈到极致,因而即便不认识他的面容,也不会不认识他这个人。 骆儿往下看了看,正巧那男人从藏蓝的轿子里出来,嘴里差点呼出个“哇塞”来,那般无华的轿子里出来的竟是那样一个光鲜到好像会发光的男子,她的嘴巴张成了鸡蛋大小的椭圆状。 倒不是被那男人的华丽装扮靓到了,完全是惊讶,惊讶于柳寒寒要见的人会是穆王爷。 心里直打着鼓,这柳寒寒在夜里会见穆王爷能有什么事?这穆王爷不是和爷说明日到达的?这柳寒寒又是咋跟穆王爷勾搭上的? 脑袋里蹦出一个一个的问号,骆儿直觉的提高了戒备,待会儿一定要仔细听着他们要谈什么。 穆王爷一进门便看见骆儿瞪着圆圆的像麋鹿般水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微微一怔,心道,这个小丫头竟那样呆呆的看着本王,莫不是为本王不凡的气质给吸引了,心里一乐,觉得那骆儿还有了几分可爱。 但,其实骆儿除了是想认认他是否确实是穆王爷之外,还在默默的腹诽了他: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会跟我家爷差距那么大呢,说容貌,容貌与爷差了十倍,气度上爷虽清冷但胜在从容内敛,还有一股子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沉稳,而这个穆王爷呢,就一身好看的衣服能上得了台面,其他的呵呵最后她对穆王爷做出了精准的高度总结;这货就是一个骄傲的衣架子。 而柳寒寒假装不经意的将穆王爷详细的看了一下,心里的想法竟与骆儿的相差无几。 发上用雕刻作蝴蝶兰的和田玉发冠一丝不苟的把发束好,但所有人的焦点都不在他墨黑的直发上,而在那由能工巧匠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和田玉蝴蝶兰上,锦袍采用华美的绀色作袍底色,袍面上的牡丹花纹皆是由金丝绣制,甚至到了花心的部分都是用红宝石作点缀的,在一点点的灯光下,便好像能把人眼给闪下浮夸,太浮夸了,看到这样打扮的人,注意力都在那着装上了,哪还管什么气质样貌。 “臣女柳寒寒拜见王爷。”柳寒寒心里也暗暗的将穆王爷与赫连尘做了一下比较,更觉赫连尘魅力非凡,所以面上不免想做出些轻视,但她还分得清楚场合,硬是压制着自己的那颗骄傲的心,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警醒的骆儿也随着柳寒寒拜了一下。 穆王爷眼都未偏一下只道了声:“不必多礼。”便径直坐上了上座。 坐上了位子之后,他方将目光放到柳寒寒的身上,不过略略一看,就觉得深深的失望,原听人说柳相家的柳寒寒出落的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他冷哼着拿过小厮为他沏上的茶水,两手握着来回的搓着,热气从掌心处蔓延开来。“就是你让街头的小乞丐故意撞上本王的轿子,把纸条送给本王的?” “是。”柳寒寒点了一下头,余光看了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心里抱怨着,这穆王爷怎的也不叫人退下再同她说呢。 骆儿假装恭敬的垂下头,看着脚尖,耳朵却一直是在竖着的。听了穆王爷说了小乞丐穿纸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柳寒寒那日问她娘要钱,是把钱花到了这个地方,而穆王爷的行踪,听他口气,好像也是柳寒寒通过乞丐提供的线索才知道的! 这个柳寒寒,她倒是低看了她,她竟然能想到让满城不对,或许还有城外的乞丐做她的眼线!乞丐不用受限制,可以满城乱逛从街头巷尾打听事情,又喜欢三五成群的互相传递消息,只要将他们都聚集在手下,给点好处,便能做最好的眼线,而且消息又灵又快。 诶,但话说回来,柳寒寒为什么要找这些乞丐做眼线呢?她到底要做什么?!骆儿的目光在那两个未开口说话的人之间来回移动,心里觉着定有些古怪,且她隐隐的觉着这事是和爷与女主子有关的,虽说爷现在已得皇上亲口平反,但难保这女人弄出啥幺蛾子来,她还是得好好盯着。 第二十九章:计划泡汤一 “呵,你”穆王爷刚想说什么却看了眼身边跟来的小厮及酒阁里听遣吩咐的女侍,手不耐的挥了一挥,道:“你们都给本王退下吧。” 一众下人们听见王爷都这么吩咐了,便弓着身子要退下,骆儿见此在心中狂嚎:又来这招,看来这大冷天的,她又得趴房顶了,命运弄人啊。 小嘴微微的嘟着,她也躬身要退,却见那王爷冲她的方向招了一下手,像唤小狗儿似的:“叻叻,你莫走。” 骆儿有些懵了,这王爷是在叫她吗,手指微勾,她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不确定的道:“王爷是说奴婢么?” “不然还能有谁?”穆王爷倒也是傲娇,不想让这小丫头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才得他青睐,他偏了头过去,并未正眼看骆儿,他向一边正盯着骆儿猛看的柳寒寒问道:“这个丫头就留下来为你我侍酒吧。” 柳寒寒自是明白其中意思的,留下骆儿也许会对她说服穆王爷有利,但她有些谨慎的看向骆儿,心里想着,这小丫头来府上还没有多久,与她还不到体己的地步,如此重要的事,她若听见了泄露了出去,该如何是好。 骆儿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柳寒寒对她是不放心的,便有意为难的睁圆了眼睛,为难的看着柳寒寒,漂亮的眸子里好像能挤出几滴害怕的泪来。 “好。”柳寒寒迟迟才肯点头,心里还不断的安慰着自己,这小丫头这么胆小怕事,纵使听到了也不敢说出去,她在事后再严加看管,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骆儿听见了这一字好,心也跟着安稳的沉了下去,忙上席边为柳月和穆王爷斟酒,面上唯唯诺诺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你在那纸上写说璃王装病?哼,皇上不已经金口玉言责令此事不准再提及了吗?你这是在陷本王于不义之地啊,若搁了他人给本王递着条子,本王一定看都不看一眼,而且会派人将那人抓住的。”穆王爷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似不快的道。 呵,果然是为了那事,骆儿站在一旁,偷偷的瞅了眼那倨傲的抬着下巴的穆王爷,颇为不屑,说来说去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不相信爷,找什么借口亏得爷还跟他在信里称兄道弟了这么多年,他也会遣人送来些南方的补品本以为他是个好人呢,却原来是个伪君子。 柳寒寒配合着那穆王爷道:“王爷恕罪,臣女确实是过于莽撞了些,但一切都事出有因,还望您能听臣女细细道来。” 穆王爷自顺水推:“罢了罢了,恕罪言重了,你且给本王说说你为何说璃王爷他装病吧。” 一边的骆儿是赫连尘亲自挑选的暗卫,六岁的时候便被带往深山里秘密训练,她那时也只是在被选中的时候与赫连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带着半面银制的面具,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只觉他轻功高强,最近被召见,听得首领称呼他是爷,她方知道原来他就是赫连尘的,连她这个暗卫都才知道赫连尘没有病过,柳寒寒这个外人怎么可能这么肯定的知道,她的手上有什么证据吗? “寒寒是璃王妃的姐姐,不知王爷可知道这层关系?” 穆王爷若非被柳寒寒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把柳寒寒和柳月同是柳相女儿这件事给忘了个干净,他看了看柳寒寒,心里对她的怀疑少了几分,她也算得上赫连尘身边的人,也许真的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装病,但,这女人又何必出卖自家的妹夫而和他这个外人相联手呢? 低下了眼,他将那些个猜测隐了下去,又是装作悠哉悠哉的模样,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只拿着个酒杯在指尖来来回回的转动着。 “有一日,璃王爷同璃王妃回府,寒寒亲眼看见王爷他步履稳健,面上有血色,半点也不像个生了病的人。”若定要找到什么证据来证明赫连尘一直在装病的话,那她真的找不出,璃王府戒备森严,下人都严于律己,别说是如此机密的消息,就想问得王妃和王爷的日常小事,也是难于上青天。 她这次找穆王爷的目的,也不是要向他证明璃王爷没有生病,她主要的目的是要他跟她连成一线,共同来陷害璃王爷和柳月,毕竟她已万事俱备,只欠一个身在朝堂,身份又与赫连尘势均力敌的东风。 而选中穆王爷,一是因为他与璃王爷一向交好,在皇上跟前说话更有力度,二是他处心积虑的在封地遥控璃王爷掌握魏城大事多年,他若是对璃王爷产生了怀疑必会下定决心把他给铲除,而璃王爷那边肯定还没有想到。 “呵,这算是什么话,你就想凭借你的一面之词来说服本王相信你?没有其他的证据了吗?如果没了的话,就不要耽误本王的时间了,算了,本王也是和你一样发了神经,竟会这夜中前来只听你说这些毫无价值的话。”穆王爷见柳寒寒拿不出其他的证据来,心中已是不耐烦,他起身作势要走。 柳寒寒却是相当的淡定,她抿了一口酒,也不忙着站起。心道,你今晚要是没来这酒阁的话,我还没有万分的信心,因为在你心中对赫连尘或有真正的兄弟情在,但是今天应约来了,我就已有十万分的把握。 骆儿看出了柳寒寒不会善罢甘休,她望着起身的穆王爷,心里暗暗的嘟囔道:“你该念及一点的兄弟情了吧。” “王爷何必这么急呢,臣女想您若是那么相信璃王爷的为人,也不会在预期的前一天到达魏城,您早到一天是要做什么,寒寒亦是清楚,然,璃王府把手森严想探消息无疑于飞蛾扑火,您不要为璃王爷的治府手段突然长进而惊讶,这全是拜他的好王妃柳月所赐”柳寒寒说到柳月的时候,拿酒杯的手一紧,若她有几分力气的话,那白瓷杯估计已经碎成了渣渣。 “你说这么多,到底意欲何为?” 穆王爷听她谈起那柳月,心里也是一梗,刘中上次回府时就大肆夸赞了赫连尘的王妃,他那时便看出那小丫头不是个弱角色,这王府竟然都是由她整治出来的刘中为何把这一茬忘了同他禀告了。 一个多疑的人,只需要不费力气的挑拨一下,便可水到渠成。 “王爷请坐。”柳寒寒伸手,轻轻一笑道:“王爷既然不放心璃王爷,为何不现在就把这块大石及他旁边拥护的杂草除了,臣女这有妙计,只望您在旁辅佐。” 夜色像深的化不开的浓墨,骆儿就着夜色终是在千方百计下出了柳府,看这天色,心道,不好那个卑鄙小人,定已经开始行动了! 如果不是柳寒寒那个坏蛋先是在结束她与穆王爷的谈话后,想把自己送给他做侍妾,她抵死不同意,与柳寒寒费了些周折,回来又被关进柴房,妄想软禁她而浪费了时间的话,她不用多说,肯定能赶在他们动手之前。 不过,也无所谓,好在她听见了那龌龊的计划,现在去告知主子和爷应该也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将那些计划通通捣毁。 柳月通过长时间不荒废的训练,此刻的身体已经无比的机警了,五觉里,听觉更是少有人能比。 她听见门外一阵细微的敲门声,又见那敲门人连盏灯都未提,就知道是她布置出去的女暗卫回来了,现在这个时辰,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赫连尘当日答应将他的女暗卫派给她,她寻思着只是把暗卫派去守院有点大材小用了,便想着派几个机灵的暗卫分别去柳氏和柳寒寒身边做卧底,这样既可保芸娘周全,也可让她知道知道她二人下一步是否有密谋的计划。而这件事她当做是小事一桩,就没具体相告给赫连尘。 却不知今日用了这网捕了一条大鱼。 在柳月翻身下床的那一刻,赫连尘也醒了,望着门外有些疑惑。 “主子,主子,不好了,那柳寒寒与穆王爷要合起伙来陷害您跟爷。”骆儿知道自己不能多待,免得被那变了态的柳寒寒发现端倪,开门见山直切要害的向柳月说道。 穆王爷这个人也真是个心机和疑心重的罢了,政治利益面前,命都可以没有,哪里还有什么信任可言,只是可惜了那几个冠了她名字的柿饼。 柳月并没有插话,听骆儿所言,这事儿必是十万火急的,她不能耽误了时间。 骆儿喘了两口气继续道:“那柳寒寒着实是个狡猾的女人,她在王爷那装病的事发生前,就已筹划了要坑害王爷与您,当时她还向那个柳氏要了一大笔的银子,今个儿属下才听见说,那银子是用来派给城中及城外四处走动的乞丐以来让他们帮她收集她想要的情报的。 而穆王爷回府,及她约见他都是通过那些乞丐来完成的,听他二人说,他们要在城东放置一块大石,那大石被称为龙石,但其实那应该就是柳寒寒私自造的,那龙石上有刻王妃的名字,及望夫成龙的字样。 明日穆王爷装作刚回城路过那里,继而发现,然后把那大石运到皇上跟前,再加以陷害王爷王妃大逆不道的罪名,而那些被柳寒寒收买的乞丐从明日起回到处散步流言,以传到大臣甚至皇上的耳中,借此蛊惑他们。” 第三十章:计划泡汤二 骆儿终是一口气不带打绊的全部吐露了出来,说完后心里轻松了许多,她这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柳月听见那龙石二字,拳握紧。当朝的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使巫蛊之术,这柳寒寒是想把她往死路上推啊。 而再纵观赫连尘,虽整件事与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不至于会危及他性命,只要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那他就可以相安无事好,好,真是太好了,她一笑,唇角轻扬,也不回头的道:“璃王爷,你可都听到了吧。” “嗯。”赫连尘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算作答应,他自醒后就一直跟在柳月身后。 骆儿看了自家爷也在,立刻抱拳躬身一拜。 赫连尘的手指刮了一下鼻尖,道了声不必多礼,两手轻轻一拍,只见从王府四面八方飞出数十个身穿黑色劲衣的男子来,原来,他在王府周围都布有随时待命的暗卫! 柳月扫了一眼那些个轻功卓越的暗卫,自觉不爽,打了个呵欠,便要回房,本还以为和芸娘有关,现在知道是与赫连尘有关,那也不关她什么事了。 然而赫连尘却将她给拉住了,手腕一带,柳月安稳的被他圈进怀中,他不发一言,身子一跃,已如羽化登仙那般,飞了起来 柳月因他这么突然的就将她往空中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死王八蛋!” 但听赫连尘微微笑着回了一句:“回去再说。”圈着柳月细腰的手臂更紧了几分。 回去回你妹啊! 身边的暗卫可都是清楚的听到这话的,不过他们都深山待的久了,也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具体的更深层次的含义,仅是看着那一对璧人恩爱的身影,无比艳羡又感叹的道:王妃对王爷的爱称好是奇怪啊。 暗卫们把那大石挖了出来,其中一个一掌拍出不消多大的力气,那看着笨重的石块就在眨眼的功夫碎成了粉末,飘荡进了空气中,被一抹秋风卷得无影无踪。 柳月被圈在赫连尘的怀里,也不顾忌自己只披了一件外袍,再三挣扎想去看那块由柳寒寒处心积虑制成的大石头,在它被拍成末之前匆匆瞟了一眼,不错,那女人总算是长了点心眼。 这石头做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与龙头还真有几分神似,而且又不是非常的刻意,宛若是天生的一般。她哈哈的笑着,声音像清脆的铜铃似的,道:“倒是苦了柳寒寒白忙活了一场,你们把土给填敦实了,明日就让那穆王爷好好的挖吧。” 赫连尘将柳月再次揽起,这一路都做了人工的私人飞机。 “我又救了你一次啊。”柳月闭着眼,耳边有呼啸的风吹过赫连尘发丝的声音。 “嗯,本王也救了你两次。”赫连尘轻轻的道,嘴角带着坏坏的笑意,冰冷的美颜添了一丝生气调皮。 “什么,你什么时候救了我两次?”柳月惊诧的抬头,他救了她两次?她怎么不记得了,风过,赫连尘的长发飘打在柳月的唇边,她一惊转而变作了嫌弃,手又动不了,就嫌恶的呸呸呸的吐着。 赫连尘脸一黑,眉角微微的抽抽着,感受着柳月的“滋润”,手故意从她腰上松了一松,柳月的身子向下微微的一颤下滑着。 “来回,算两次了吧。”赫连尘淡淡的说着,眼眸里的幽蓝狡猾的明朗。 “无赖!”柳月哪敢撒手,紧紧的圈抱着赫连尘的腰,头贴在他的胸膛上,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做出小鸟依人的造型,可是脸上满满的皆是对赫连尘这种可耻行为的愤懑和不屑,不就会飞吗?有啥了不起的,她哪天也要飞给他看看,柳月低着头,往下看了看,睫羽一颤,自己喃喃的道,当然,不是今天。 柳寒寒自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已经通知了一帮的乞丐还有市井上的流氓在城东候着穆王爷的到来,到时看到那龙石只需要引起百姓的围观,再将璃王妃意图不轨的流言传的人尽皆知即可。 骆儿一上午都隐在柳寒寒的身后,暗暗的跟着她,因昨个儿,她听了主子的话,说要看看那柳寒寒是怎样与那些乞丐接头的。 嬉闹的大街上,柳寒寒穿着一身的素色男装,头发也盘做了男人的发型,混在人群之中似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其实却是想要通过这种办法甩开别人对她的关注,尽量做到自然。 跟着她七拐八拐的,骆儿开始时还以为她已经发现了她,刚想藏匿起来,放松一段时间,却发现她正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在拐进巷子之前还小心的看了四下是否有人,样子十分的鬼祟,确定没人注意之后,她才小心的从袍袖里取出一块黑色的面巾把自己的半张脸掩于面巾之下,并又拿出了个类似信函的东西。 骆儿大喜,知道这必是接头的地方无疑,但这小巷是个僻静处,现在又是大白天的,她根本无处藏身,如若不慎被柳寒寒给发现了,那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她挠了挠头发,眼见柳寒寒进了小巷却不能贸贸然然的跟过去,恐打草惊蛇,心下十分的着急,但见巷前有一个买首饰的小摊,她灵机一动,走到了摊前,因那柳寒寒是背对着她的,所以她半侧着身子装作买手势,用余光去探那巷子内的情况。 但,还未有时间来得及看个究竟,柳寒寒已经从巷子里出来了,而与她接头的是个乞丐,那乞丐拍了一下胸口,兴冲冲的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 骆儿擦了一把眼睛,再看那柳寒寒就是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接头的。 不再管那些未弄清的事,或许说与主子听,主子会明白的吧,骆儿只侥幸的思忖着,而,骆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在柳寒寒前赶回柳府,她有预感,柳寒寒回柳府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先到柴房里检查一下她的情况,身子一跃,她为防止柳寒寒发现自己的身影,赶忙绕了另一条路回府。 她虽绕了路,但有轻功在身,柳寒寒也不是她的对手,她终究比她抢先了一步,糊了些灰迹在脸上,又将头发扯得乱七八糟,骆儿弄得好一副可怜受虐的小丫鬟样。 不出所料,柳寒寒进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去柴房检查她是否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看见骆儿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柳寒寒笑的好不开心,好像从骆儿的身上看见了柳月将来的影子,阴冷且无情的声音相当刺耳,她一想到待会儿柳月也会变成这般模样,笑的就更加的刺耳了。 “小蹄子,是你活该!你若有点脑子跟了穆王爷,今日还有这样的光景么?早就高床软枕的享福去了,哎,再饿饿你吧,都是你让本大小姐在穆王爷面前失尽了颜面!”柳寒寒笑着扭腰走远了。 骆儿在她身后厌恶的做着鬼脸,小声的咕囔着:“你就好好珍惜现在能笑的时光吧,反正以后也笑不了了!” 穆王爷带着一众小厮又重新回了一次都城,坐在轿子里都掩不住他欢快的笑意,自言自语道:“赫连尘本王管你是真病假病,敢收买本王的人,难道还不够居心叵测吗?今天本王就要先铲除了你这块碍眼的石头,免得日后再下绊子。” 他此次回都城就是想亲眼看看这里的情况的,那次刘中去送信函,他一开始是相信的,可是那家伙滔滔不绝的说了赫连尘与柳月太多的好话,他听着总有些别扭劲儿。 而离魏城不过两天距离时,前方就有人传信说,皇上当朝维护了赫连尘,并且对百官及上书的王爷大发雷霆,这不得不让他心惊这赫连尘在皇上眼里的地位,如今他病又好的差不多了,日后难保不会危及到他的地位,思来想去,所以便有了后来的提前入城。 到了城东那埋龙石的地点,穆王爷一群人装作就地休息的样子,后随从的手下就带齐了家伙准备开挖,但直到挖得已远远超过那柳寒寒同他说的深度,也没见到半个石头影子。 他站在轿外,望着那一人深的地洞,傻眼了良久,嘴角的笑早从喜悦变为期待,再由期待转为愕然,此时已是僵硬在唇边,一碰就碎。 抬眼看了一下天边如血的残阳,仿佛从喉咙深处呜咽出的一字:“撤!”在这深秋的冷风里犹显得苍凉绝望无比。 柳月听那躲藏在城东暗处默默瞧了那场景的暗卫回报,躺在贵妃椅上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的,直怕要笑岔气了。 坐在旁边的赫连尘剥了个橘子扔给她,宠溺又无奈的道:“慢点儿笑。” 接过橘子,柳月的眸子一亮,已笑出了泪花,她道:“嘿,没看见龙石的穆王八一定会去找柳寒寒那女人的,又有好戏看了!”她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眼瞳里狡黠如花,“你要谢谢我,这次我还要帮你收复一个最大最灵光的探子系统。” 说完,唇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赫连尘看着她那像骗肉得逞了的小狐狸模样,心里生出无限的柔情与宠溺来,梨花白的唇也因为受柳月那大大的笑容的影响,弯得深深,以致平日里不得见的梨涡也显现了出来,那张面孔好像是揉散了的阳光,暖暖的,再没了平日的冷淡与锐气。 那暗卫看得呆呆的,跟了爷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爷笑的这么开过话说,爷竟然有梨涡,他僵硬的转眼看了一下那浑身都散发着灵动光彩的王妃,心里不禁暗称赞道:只有这般的王妃才能配得上爷呢。 第三十一章:收情报网 “穆王爷因没有找到龙石,以为柳寒寒戏耍了他,单独约见她去赴约,属下想他一定是想好好惩治柳寒寒一番吧。”骆儿乘着柳寒寒不在,赶紧跑回王爷府中,其一是想将最新的消息告知柳月,二嘛—— “主子,属下能不能求你个事?” 骆儿缩了缩头,满眼期望的望着柳月,那模样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在院子里找了个正对阳光的好位置,柳月嗑着瓜子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深秋的北方难得的好阳光。她听得骆儿说求个事情,嘴一咧,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岔开话题道:“那柳寒寒就心甘情愿的去赴约了?她不怕穆王爷整死她么?呵,那个女人失败了一下,怎会蠢成那样的?” 骆儿心思简单,压根没发现柳月是有意跟她打太极玩,就满怀对主子那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忠心如实相告,成功被柳月的太极给打偏了,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似乎她也是不想去的,在房里磨蹭了好久,她才眼神幽怨的出了门,而且什么下人都没带,属下猜测她是做贼心虚。” 柳月闭着眼睛,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拂上面颊,好不逍遥自在,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浑身只剩轻松与舒坦。她呵呵一笑,道:“她再怎么琢磨都没用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给穆王爷吹风去了,此一去有她的苦果子吃了。” “吹风?”骆儿皱着眉有些不明白柳月所说的意思。 柳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坏坏的瞟了一眼正满脑袋问号的骆儿,秀眉舒展。 心想,她可不能带坏了这思想纯洁的跟张白纸似的小丫头所以她绝对不会告诉骆儿,她找了全魏城所有青楼歌馆里最出名的头牌,并用计谋把她送上了穆王爷床的事情咳咳,好吧,她不同她说这事儿,完全是怕听见骆儿说她旁门左道的功夫她柳月自尊心也很强的好不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懂不懂?”柳月眯眼打起马虎眼来一点都不含糊,说的正正经经的,就是一副要人信服的样子。 骆儿头点如捣蒜,自觉得自己有些愚钝了,小脸微微的泛了红。 柳月见状很是得意,往嘴里又送了一颗瓜子,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退下吧。” 她想乘骆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让她走,偷偷一笑,瓜子仁还没进嘴,却听骆儿呼了一句“不对!”她终是不算太蠢,没被柳月忽悠的忘了东南西北,但其实她没能忘记的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柳寒寒那变态的女人。 天知道那女人是不是从小生下来就带着煞气,还是小时候上茅厕老掉坑,成天就会胡乱的发脾气,一发脾气便跟个疯子似的见什么砸什么。 她这个做丫鬟的还不能离开房内,要随时在旁候着,给她收拾残局,上一次关她幽禁,不肯给她饭吃也就算了,因为她半夜的时候可以逃出去,但这一次她真的是没法逃了。 那柳寒寒摔起东西来也没个章法,害得她总是在旁被那些物什砸到有几次她都觉得她是故意要砸她的哎,真的是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啊! “主子,您就让属下回来吧,求求你了,成不成,那女人简直就是疯的,您快看看,属下被她整成了啥样子,再过几日,您估计就见不着骆儿了”骆儿实在哭不出来,没办法只能嘤嘤的低哼着,她把自己的刘海撩起,只见额头上出现了一块青紫,小脸蛋上也有被细瓷蹦出的小伤口。 “反正柳寒寒暂时也生不出什么事端的。”她哼了一段时间,发现柳月也不支声,便适时的补了一句。 柳月看着她的伤口,眼里生出一丝怜悯,声情并茂的道:“好吧,骆儿,我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恶主,你若实在不想在回到柳寒寒身边也就不回了吧。”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主子!”骆儿听这话,自是喜不自禁,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安,为什么不安,她也说不出来,好像是—— “嗯,别高兴的太早,我这还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做,你若做的好了,就不用回去。” 好嘛,心落了地,就是等柳月这句话的,咬唇腹诽:这还不是恶主,想尽办法的来压榨她! 柳月这任务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管它是难是易,骆儿都做定了,为了能脱离那个疯了的柳寒寒,她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在街上转了许久终于找了一个合眼缘的女人,骆儿屁颠屁颠的就跑了上去,那姑娘被她这兴高采烈的小神情给吓得不清,问道:“你认识我?” 骆儿弯嘴一笑,笑得让那姑娘后背直发凉气,她道:“不认识,但我找的就是你。”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再配上几声“嘿嘿”声才更带感呢,骆儿确实这么做了,那姑娘僵硬在原地,低吼着威胁道:“你不要再过来啦,我,我要叫了啊!” 骆儿抖着肩一步一步的向前靠近她,得瑟的邪笑着:“你叫啊,叫啊,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应一声的!” 额额,好像有什么东西乱入了。 飞檐走壁如一只灵巧的猫儿,千幸万苦的寻遍了全城,终是在城墙边上寻着了那个当日与柳寒寒接头的老乞丐。 老乞丐正靠在墙根上唱着小曲晒太阳,那头晃得,悠哉又自在,旁边还坐着个拉二胡的老瞎子,两个人你谈我唱的让累的满头大汗的骆儿想到了一个词:琴瑟和鸣,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哎,她倏尔又是一叹,眉毛打了结,暗骂:这老家伙可真会享受,害得我转遍了全城,这命啊苦得还不如一个乞丐过得舒坦~ 不过三两句话,老乞丐便被骆儿成功的骗得团团转转,她领着他去了先前那条小巷,而巷子里,那个被她在大街上根据柳寒寒的外形特意挖过来的姑娘正等着他们。 那姑娘的一身行头可与柳寒寒的相差无几,盖住一张脸,这分明就是柳寒寒嘛,谁能认得出来她不是。 骆儿站在巷尾既自豪自己的作品,又有点好吧,她对柳寒寒已经产生了过敏反应,手做出了个“请”的造型,她对那老乞丐道:“请吧,我家主人已等的够久了。” 老乞丐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心里全然没有给人为奴为仆听人差遣忠心于人的概念,先前已经收到了柳寒寒的全部银俩,由他分给全城及城郊的乞丐,让他们为他去打探消息。 如今,既然东家说要换人接管,他也没有异议,只要以后正常给钱就成,他接过那假扮柳寒寒的姑娘所给的纸条,看了眼,又看了看那姑娘掏出的令牌,道声好,把纸条窝成了个球放进了衣兜里,接着把那令牌揣进了怀里,便从另一出口大摇大摆的走了,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一般。 如释重负的骆儿差点没高兴的哭出来,从此以后,她就算是脱离了柳寒寒那疯女人的魔爪了,一个激动之下飞身回了王府向柳月复命。 柳月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嗯字,嘴角含着狡黠的笑意,她道:“给那姑娘的酬劳和置办衣服的钱就自己掏了吧,日后有任务再给赚回来哈。” 诶,这个抠门又狠心的主子! 自从赫连尘的装病风波过去之后,大臣与王孙对他再无异议,皇上便在金銮殿上寻了个适当的时间说道:“璃王既已病好,就不日归朝,共商国是吧。” 王爷无病,理性担负起自己对国家的责任,这话听着是再正常不过,但是在那些正选边站的大臣中间可谓如一个突然扔进来的烟雾弹,让他们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一个个都像是身处在沸水里的青蛙,乱了阵脚。 这皇上在这种时候让璃王爷出面,先前又出言维护,且那容妃贤良淑德,此时正受宠,这未来大统的继承可是一个巨大的悬念,他们怎能不惊慌,这一步棋走错就有可能影响到日后的前途,及后世的光景啊。 赫连尘可成了朝廷里最炙手可热的王爷,众多眼界已清楚的大臣都纷纷明着暗着开始巴结他了,因而他回王府也越来越迟,就连柳月见他都得是睡觉的时候。 “呦,当红炸子鸡回来了?”柳月有意调笑的看着比平日要早回来的赫连尘道。 赫连尘的清淡面容上掠过一抹笑容,眸光有些暗淡,却旧是开口打趣道:“怎么,王妃如此高兴,是因为与本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吗?” 柳月眨了眨眼,放下手上准备着的要,用帕巾仔细将手上的药粉擦净,和赫连尘相处这么久,虽这人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表情,额,或者说是没有表情,但她依然能在这一般中看出些不一般来的。 “今天有人惹到你了?”抬眸正对上赫连尘不置可否的眼神,她踱着步子,手放在下巴下做出一副深陷沉思的模样,“你现在可是正当红的人物,谁敢在这个当上不给你面子,我猜猜吧,嗯是穆王爷?他因害你不成到皇上的跟前告了你的状,还是在朝上跟你抬了杠?” 她微微一笑,甚是肯定,凭赫连尘现在的人气,谁敢当面拆他的台,除了先前假模假样与他装作兄弟情深,实则与他是死敌的穆王爷。 第三十二章:风尘 然,她忘了还有一个人,与赫连尘亦是死敌或许不是忘了,而是从未认识,从未记得。 赫连尘拉住了柳月的柔荑,没有回她,却是不明意味的一笑。 她莫名其妙的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正张嘴想骂他,却听见有人敲了门,赫连尘对柳月嘴角微勾,柳月黑了黑脸,他向外道:“进。” 那人原是赫连尘手下的暗卫之一,抱拳拜道:“禀报爷,事已办妥。” 赫连尘点了一下头,挥手道:“下去吧。” 他们之间的交流根本没有言明是什么任务,就已结束,柳月一头雾水的望了望赫连尘和那早退下的暗卫,心里觉着赫连尘一定做了什么不好且重大的事,否则,也不必对她有所避讳。 但是什么事呢?她看着赫连尘,满目的疑惑和探究,可恨赫连尘却对她那颗大大的好奇心视而不见,他负手出房,在转身的时候淡淡的道:“稍后你会知道的。” 赫连尘没有骗她,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魏城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事,一时间魏城为这事炸了锅。 柳相家拥有国色天香之美名的柳大小姐柳寒寒落水身亡,红颜命薄,香消玉殒最能勾起人的怜悯与议论之心,可这事还不仅只有这些关注点,还有卖炊饼的小哥好心的向跟他打听这事的路人小声说道:“那柳家大小姐是死在了穆王爷在魏城城郊的别院里!” “这,这事靠谱吗?你是如何知道的?” “嗨,我是亲耳听到穆王爷府上的小厮说的,岂能有假!” 一传十十传百,一时之间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些仰慕过柳寒寒的风流才子,好奇心重的平头小老百姓已提笔的提笔,挑担子的挑担子往穆王爷的城郊别院去了。 柳寒寒死在了穆王爷的别院,柳月听到这一爆炸性的新闻,脑海里第一个闪现出的画面就是赫连尘和那暗卫之间神神秘秘的互动,她知道,赫连尘说的就是这个。 还没有等她前去找赫连尘问个清楚,柳相家已经派人来报了。 毕竟她是柳家的女儿,柳寒寒是她的姐姐,她不立刻前去,怕是会落人口实。 柳月前脚迈进轿子,赫连尘后脚就跟着迈了进来,看得柳月一愣一愣的,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整理好锦袍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外面随行的小厮喊了声起轿,轿子稳当的向柳府抬去。 柳月撩开轿帘,路上让着轿子的人在她眼下来来往往的熙攘着,她没有偏头,话音微冷,“为什么,这件事没有告诉我,就做了。” 她连问也不用问,便直截了当的说。 他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两个相似的人说话不需要兜什么太大的圈子,因为他们不仅熟悉彼此,也在某个时候视对方为至信之人。 “没有必要,她成了本王的阻碍,就应当受那样的结果。” 对于人命赫连尘是毫无概念的,他只清楚挡他者死!按理说,柳月也是一个对性命没有概念的人,她对柳寒寒的死心里未起一丝的波澜,但是听到赫连尘这么嗜血冷酷的话,她的心却有些闷痛。 柳月收回视线,将轿帘放下,道:“你现在所做的是在为你的皇位挑起战争吗?” 她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话,久而轿内再无言。 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再心中有些悲凉的叹了一遍,又默默的骂了自己一顿,柳月柳月,你自知道他无病时不就已经清楚他将来注定血雨腥风,冷面无情的路了吗,不是还想着暂且跟着他,日后好自创一番事业的吗,为何所有一切将要开始的时候你却畏惧矫情了呢 为何呢?也许,是她的安逸日子过了太久吧。 柳府上下一片缟素,柳寒寒的尸首已入了棺,柳氏在旁哭得个死去活来,昏厥了好几次,幸有身边的丫鬟一直搀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一向擅于演哭戏的柳相这次倒哭得矜持,但那眼泪是真的,难得的一次真眼泪,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柳月与赫连尘匆匆露了个面,相对无言,便被柳相以夜深保重身体为由让他们回去了。 “这次,你不仅成功的把杀人重罪嫁祸给了穆王爷,还得了柳、我爹这一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在旁拥护,想来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又接近了一大步,迟早会坐上那万人瞻仰的龙座的。” 柳月没有忌惮的道,这本就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她甚至应该为赫连尘这个伙伴高兴的,可一出口就成了一种似有若无的讽刺,在簌簌的秋风里像满天而下的冰冷的雹子结结实实的砸下来,敲打在人心上,令人生寒。 赫连尘略略僵直了背脊,他负在身后的手指也僵硬的没有了动作,倏尔又一笑,清清冷冷仿佛是从凉了的心里榨出的隙缝里露出的声响;“本王一直以为你知道本王的为人的,怎么,向来无情冷酷的柳月,原来是看不惯别人同她一样冷情的么?” 不是,柳月心里分明不是这么想的她,她只是不想看见赫连尘这样,她以为,赫连尘是有心的。但,他竟说也不说就置柳寒寒于死地了,柳月在为他做那一切时,他就静站一旁旁观着,等的却是这么一个机会吗? 他们不欢而散,柳月窝在烛火下,心神不宁,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无理取闹还是赫连尘额,爱谁谁吧,抓乱了头发,她飞扑上床,脸深陷进锦被里,入鼻的味道都是赫连尘身上的檀木香。 这么久了,她还从未在意过原来这香味一直伴她左右,已经在潜移默化间形成了一种固定的习惯,甚至,一闻到,心就会无比的安定。 “王爷,那柳寒寒之事?”身穿一绛红锦袍的男子气宇轩昂,在那香阁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雅。 然,细细一看,那人不是那前几日还潦倒颓废的风尘又是谁,风尘欲言又止的道,他口中所说的王爷,也正是被柳寒寒的命案缠身的穆王爷。 穆王爷心头不快,浓眉紧紧的锁着,灌了一口酒,又呵的一声冷笑了出来,“赫连尘想用柳寒寒那个晦气女人陷害本王,妄图把本王扳倒,他也太看不起本王了,哼,死在本王府中就一定是本王干的么,说不定是那柳寒寒和府里的下人私通,因她跑到府里死缠烂打,所以那下人恼羞成怒之下就推了她,只要本王随随便便的交出一人来,谁敢把本王怎样!” “王爷高明,找一个忠心耿耿的下人去顶罪,如此一来,任那赫连尘再绞尽脑汁也奈何不了您。”风尘拍手称赞道,心中却是对穆王爷这种龌龊行为的鄙夷和不屑。 穆王爷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的聪明才智里,也没有注意到风尘的用词,这样也等同于在风尘面前默认自己杀了柳寒寒,但是事实上柳寒寒的死与他就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赫连尘派了暗卫将要出他别院的柳寒寒杀了,再栽赃于他的,他也真真冤枉,没抓着狐狸还惹了一身的骚。 不过,他怎能忍受赫连尘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呢?呵,他也是时候向他反攻过去了,若是搁在以前,他想找到赫连尘的弱点和错处那便和从鸡蛋里挑骨头无异。 而现在,赫连尘已经不是那个冷热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了,他虽远在封地,但魏城的事也非一无所知,比如说,他那德才兼备的王妃把整个王府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按赫连尘先前对下人的习性,他是无意去管的,也不会特意叫新进门的王妃去管。 想来那王妃后来是受了些委屈,后来竟大力整治,而赫连尘也全力支持,甚至赶走了在自己从小侍奉到大的大丫鬟,若他对他那小王妃没有心思,也不会给她这大施拳脚的机会,所以嘛,他自然就把目光放到了赫连尘那个王妃身上。 早在封地的时候,他就派人暗中调查过柳月,结果倒令他吃惊不已,柳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典型的闺阁小姐,身上没有什么特色,也不比她姐姐柳寒寒优秀,在魏城里也没有什么名声,以致于很多人都不知道柳相府上还有个二小姐。 这般一个没特质的女人,是如何能吸引男人的呢?一个是有燕国第一公子之称的风右相之子风尘,另一个是蛰伏了多年清冷淡漠的赫连尘哼,他真的是想不通,难道这俩男人都喜欢那种质朴型的? 对柳月,穆王爷平白生出了一份深深的好奇,不过,这好奇心暂时也得压下。 他在前几日吃瘪后,便去派人找了风尘,他和他正好有着共同的敌人,风尘又跟那柳月有过牵扯,他们自然是最好的合作搭档,想来两人联手打击赫连尘也是容易,只是令穆王爷没想到的是那风尘对柳月情痴到了骨子里。 当时他正酩酊大醉着,穆王爷拿过他手边的酒,带着藐视意味的道:“女人被抢了,你就仅会在这里喝酒买醉来麻痹自己,你还是个男人吗?” 第三十三章:人约黄昏后 穆王爷骄傲了二十多年,最爱的人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男女之间的爱情他从来都不懂,也没想劳心费神的去懂,可是,同为男人,他还是能明白那份属于男人的自尊心的。 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迷醉话语的风尘,却将这话完完全全清清楚楚的听进了耳里、心里。 翌日一早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抑或说是变作了以往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的样子,然那举手投足之间都比之前的翩翩佳公子的儒雅温柔多了一份煞气与狠厉。 风尘是一个聪明人,他早就想与赫连尘来一场面对面的厮杀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连对决都没有,他赫连尘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将柳月迎娶回府,占为己有。 可纵使他心里多不愿,多想与赫连尘斗个你死我活,都要先顾着年迈的父亲,和整个风府上下,他不是不敢而是不能,所以用酒来麻痹心智,直到穆王爷的到来,他知道,时机已到。 做刀也好做棋子也罢,他风尘都愿意,只要还有机会将赫连尘击败,将柳月带回。 “昨个儿你的折子真是精致,在皇上面前让那赫连尘那厮顿时无地自容,哈哈。” 穆王爷想到赫连尘在朝堂上被风尘讽刺赈灾不合实际而当场黑了脸的事情,他就觉得通体舒畅,心情大好,举起杯子敬了赫连尘一杯,杯子到了嘴边,又忽的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下朝时是不是又与他说了什么?” 风尘把酒灌进喉管,那股冲人的辛辣他早已感受不到了,喝酒就如同喝白水一个样,眼睫一敛,他说了什么吗,眸里苦涩与阴暗相互斑驳。 他同赫连尘说的是:王爷,这几日阿月她应该快来葵水了,她身子寒凉,向来会有腹痛之症,还望王爷好好照料,多熬些桂圆红枣补气养血的羹汤。 柳寒寒的命案最终由穆王爷家的家仆一力承担了去,那家仆在衙门上直指是柳寒寒执意要勾引有妻有儿的他才被他在一怒之下推下池塘的,当时他实在太过害怕便没有告知自家王爷,谁料东窗事发 这个说辞无疑让众多对柳寒寒倾慕已久的才子书生唏嘘不已,外面不明事理的市井之人甚至直斥柳寒寒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就应该推她沉塘当然这其中带头起哄的都是收受了穆王爷好处的人,许多人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虽是为红颜薄命感叹,更多的却是想在平凡的生活中寻得点与己无关的谈资,现在这剧情陡转,更为精彩,众人便也不顾什么真相假相,先痛快了自己的嘴再说。 然,苦的却是生者。 那柳氏得知女儿死了后整日整日不合眼的啼哭,之后又闻女儿被人这样颠倒黑白的羞辱更是要死不活的要冲到穆王府想去杀了那穆王爷。 柳寒寒生前曾同她说过,她要找穆王爷合作,如今命没了,与那穆王爷肯定脱不了干系,柳相知道了她的目的,派人将她拦在了府中,柳氏见自己的丈夫不为女儿生气平反,竟还阻拦她,贪生怕死的模样让她从头寒到底,直叹这一生是白活了。 第二天清早,服侍洗漱的丫鬟推门意外发现柳氏已上吊自杀。 平常因那母女两吵吵嚷嚷的柳府彻底安静了下来,一只鸟儿站在枯死的枝头上轻轻啼叫都能令全府听见。 秋天仿佛在一天还是两天之内就没有丁点预兆的结束了,寒冬带着素裹银装不期而至。 魏城里一场有关流言的厮杀也呼啸而来,那寒冷不比冬日的风雪差一点,它,还伴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在权谋与情爱间缠绕喧嚣。 经过柳月对医术的钻研及用药上的创新,芸娘的身子终是比之前好了很多,连日来,她都坚持下了床,去为柳氏母女超度诵经。 柳月从旁劝了她几次都不顶用,就彻底缴械投降了,静静的,也不插句话什么的,站在一旁听她诵经。 上辈子打打杀杀在枪口上讨生活,满手献血,哪里会听这佛语梵音,要说一个雇佣兵烧香拜佛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可此刻她静下心来,却发现曾被她看不起的玩意儿正悄然的洗涤着她那颗浮躁的心。 骆儿帮柳月披上白狐裘边的斗篷,身后旖旎了一地的鞋印,雪刚刚下,落地的积雪不是很厚,轻轻踩过便白中透着泥土原先的黑色,像一个一个被揭开的伤疤一般在这逐渐素白的世界里狰狞着等待着再一场风雪的净化。 “姐姐,给你这个。”一个穿着打扮普通的小男孩,在柳月上轿之前跑来递给了她一张信筏,还有一枚红玛瑙的扳指,而后什么都不说,灵活的跟个兔子似的在柳月手下溜走了。 望了眼那男孩跑的方向,柳月感到有些奇怪,这时候谁会给她送信呢? 骆儿有些担心那来历不明的小孩会是穆王爷或者其他别有居心的人派来的,信筏或扳指上被淬了毒以来伤害柳月,便要拿过那两样东西,先以身试试,却被柳月挡下了,骆儿这么为她,她是感动的,可从方才看来那个男孩不像是个为恶的,没有再做犹豫,柳月拆了那信筏。 但见那信筏上只有零零几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呵,那人竟跟她打起了字谜。 也罢,该来的总是要来,她便去会一会这旧日的小情人吧。 “骆儿,你可知道这魏城哪里的黄昏最好看,哪里的柳树最多?” “嗯,秋心湖吧,那儿的黄昏最是漂亮,柳树也最多,不过好光景也是在中秋前后,王妃这时问它做什么?不会是要?”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又觉出一些不对劲儿。 “抬轿往秋心湖去吧。” “可是这雪已经慢慢下大了啊。”骆儿看着越下越大满天的雪花,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这秋心湖离这里甚远,如果雪之后还是这么大的话,那路恐怕是不太好走的,轿夫再抬着轿子回来要费些力的,无奈柳月没有在发话,骆儿也只得硬着头皮叫轿夫往秋心湖的方向去。 秋心湖离魏城确是有不短的一段路程,等轿夫们因白雪阻隔走走停停的抬到时,时辰正好是黄昏,叶尽低垂的柳树、苍茫的湖与错落的山在灰黑色的光里如铺展开来的水墨画,每一处都充满着韵味与神采,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造就出了这般让人心静安和的美景。 柳月吸了一口冰凉之气,一朵轻柔的雪花落在她鼻尖上,顷刻间就融化做了水,骆儿要帮她揩拭,她拒了,亦拒了骆儿给她递的纸伞。 “你和轿夫就在那边那个小亭子等我回来吧。”柳月吩咐完便向另一个临湖而建的亭子走去。 骆儿张望了一下,只见那亭中有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人站着似是在等谁,她瞄了眼正向那男人走去的柳月,心下一震这,这王妃不会是要背着王爷红杏出墙吧! 洛湖边,荣馨画舫。 风尘听着身后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呼吸也随着一点一点的变慢,此时此刻他多希望时间能慢一点,慢一点,即使还未见到柳月的面容,知道她在自己身后那便已然让他觉得幸福与满足。 柳月,他曾经承诺要挚爱一生一世的女人,曾经在他怀里娇羞万千,嗔道,要同他厮守到老的女人,如今,想与她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求。 他慢慢的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害怕,多害怕今天这一千方百计才得的一面会同那些个醉酒的梦里一般,他一转头柳月就消失不见了,或是在他面前一身红妆奔赴他人怀抱,他怕,太怕了,那种害怕好像亭外的风雪都能看在眼里,也不忍心令他心忧,扰了他的这一牵肠挂肚的面,渐渐的大风大雪柔缓了下来。 “阿月。”他道,千言万语仍是这两字。 这是他挚爱的两字,倾注了他满腔的真情与想念。 柳月顿住了脚步,与他止于三步之外,背后就是朱红的亭柱。 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不是在对她表诉衷肠,但她的身体,她的心却为此疼痛不已,她强忍着那份本能一样的疼痛,装得冷漠。 她来赴约是为了柳月,她知道,终有一天,她是要和这个她爱得刻骨铭心的人见上一面的,可惜的是,他们还是他们,但她和他已经不同了。 看见柳月与自己保持距离,风尘的心痛自是不言而喻的,他皱起了眉,痛苦挂上了嘴角,俊美的容颜上满满的悲伤,仿如亭外不停的覆没进湖水里,又疯狂的眷恋着湖水的片片清雪,痛入百骸,却痴迷进了血肉之中。 他听过很多人说乃至他的父亲,都说柳月是个随性的女子,只想着攀龙附凤往高处走,心里只剩权力,没有了真情他不信,他不信那个对他言笑晏晏,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女孩子会是个那样的人,他们两情相悦的时日虽不太长,但他觉得他清楚她的为人,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柳月也是那种爱上了便至死不渝的人。 “风、风大公子找本王妃有何要事吗?”那股潜藏在她身体里的抗拒力量令柳月没少吃苦头,她叫着他的名姓,心好像被刀子突的捅了一下,咕咕的直流着滚烫的献血。 第三十四章:各自安好 “阿月,你有什么苦衷,今日就都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再让我痛了。”风尘皱着眉,那眉宇间的秀毓之气被痛苦割得粉碎,染了凄凉与无言的悲怆,那气息仿佛能撞击人心。 柳月见身后退无可退,便淡然的站在原地。 真正的柳月已经过世了,她的灵魂也许已经投生了,而这个男子却还为她牵挂着深爱着亦痛苦着,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素来冷血诡变的她,也被这男人的一片真心以及柳月至死不渝的痴情给打动了。 但,那又怎么样,她不是掌管生死簿的,没办法让柳月再生与风尘相守,所以,她只好选择了一条不好的路,至少能叫他们都了却牵挂,趁着之后的路还长,找一个伴此一生的人。 柳月本想出口告诉他,她没有任何苦衷,但一想为见风尘一面丧了性命的那个真正的柳月,心就有些不忍,话到了嘴边,她却说成了:“风公子,你千万别误会,本王妃今日来见你只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已觅得如意郎君,此生也注定要托付于他,烦请你不要再做纠缠,就像先前那样吧,互相为生,各不打扰。” 互相为生,各不打扰。风尘在嘴里念了一遍,泪已不受他控制,两行清泪是他的心上流的血,冲刷了眼睛,流过轮廓好看的下巴,滴进了他玄色的锦袍上,洇出不规则的黑色的印子。 对不起,柳月。这话本不该由我这个置身世的人说的,伤了你男人,莫怪莫怪,但,这也是为了他好,柳月心里早拧巴成了一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天色不早,本王妃便要回府了。”柳月说着,就要赴身风雪,然,还没踏出一步,却被人一把揽上了腰肢,令她不得不收了步子,向后微倾。 “请你自重。”柳月怒道,想掰开风尘的手却惊讶的发现他也是个练家子。 脑门流过一滴汗,她抽抽眉角,合着这燕国看着他妈长的像个病弱受文弱受的都是有一身好功夫的人,她也是醉了,怎么老是碰到这一类会让她掉以轻心的人,不过,好在她和赫连尘对峙惯了,想摆脱类似的钳制也不难。 “呵,自重,王妃以前与在下恩爱时为什么没有说过这种话。嗯?”风尘心痛着,脸上却笑着,笑的那样的明媚,忧伤的明媚。 这个烂人!柳月冷冷的哼着:“如果以前我知道你是个这么能缠人的,我铁定不会与你恩爱的。”她没有回头,心却是痛的,痛得她觉得灵魂也跟着痛起来, “以前能缠人的是王妃呢。”他在她耳边低低的道,嗓音里沁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蛊惑来,直有让人乱了心神的本事。 呵,这家伙没带到现代做鸭真是亏大发了,这得天独厚的条件真是迷死女人的最好的武器,手放在那风尘的虎口处,她轻轻的笑着,笑声悦耳却平添能钻进骨头的清冷来。 “放下吧,逝者如斯,再不可追,我,祝你往后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是在替柳月祝他,她想,已经往生的柳月知道自己心爱的人还沉溺于过去不能自拔,活在爱与恨交织的痛苦中,她是会放下他,并一心想叫他幸福的,这样她也才能走的安心。 手扣住虎口,只稍稍一用力,风尘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就出于本能的麻了手,放开了柳月。 骆儿看着远处那违反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场景,心凉了大半截,嘴张作了一个大大的o型,脑子里翻涌着她用轻功纵身飞过去,撞破他们的龌龊事的景象,额,到时她要怎么说,大胆王妃你竟背着王爷偷人?! 她身子一颤,心上打了结,主子平时厉害得很,虽不会什么武功,但若想趁她不备来抓她那可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她身边还多了一个风尘,那风尘看着秀气程度和爷有一拼,鬼晓得他有没有一身能和爷叫板儿的功夫呢,一般大人物都最擅长伪装了! 这一想,她的心吧唧一下摔在雪地里冻得冰凉,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架势已经因为心头的恐惧而怂了一大半,气势顿收,她靠着亭柱心里嘟囔道:我就再静观其变一会儿,若他们还不知收敛,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轿夫东张西望,目光恰好撞上了风尘抱住柳月纤腰的那一幕,这男人咋呼起来可一点都不比女人差,这是骆儿在这个平日里看着敦厚老实的抬轿大哥身上挖掘出来的真理。 “哎哎,兄弟们快看,我说王妃去哪了呢?!原来在那边与男人私会!”这一声他喊得可不轻,而且到末尾出还将声音由高压低,抑扬顿挫的更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与好奇心,于是几个轿夫也不围坐在一起聊其他的八卦了,这新鲜出炉的八卦,他们可不聊白不聊啊 可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柳月和风尘相互纠缠的身上时,正逢柳月扣住风尘的虎口,两人已经分开,柳月背过脸对着风尘,好像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的样子,柳月整理了一下狐裘斗篷,迈出了步伐出了亭子。 “呵,柳月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让我陌生的样子的,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心狠?!”风尘扶着那只被扣得又麻又疼的手,对着柳月不带一丝一毫留恋的决绝身影,嘶哑的低吼着。 他是抱着信心而来的一直等她说她还爱着他,才能坚持这么久,却不曾想换来的是这样令他措手不及痛彻心扉的情景,柳月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爱他了么,那个他挚爱的女人,当真心里有了别人? 不,不,不可能的,明明说好的到白头,为什么说变就变,为什么会变成那可笑的寻找他人一起到白头,性格温婉的柳月几时心若冰山了,几时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过。 “碰”的一声在身后的亭子里响起,那沉闷的声音绝望而寂寥,像孤山与冰雪的最后绝唱,无力与苍凉直袭上人的背脊,冰冷得令人再迈不开一步,方才骤停的风又起了,还越吹越大,那力道和薄削刮在人脸上如锋利不见血的刀片。 柳月没想到风尘会晕倒在小亭里,话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男女分手,是男的伤心的晕倒了,摇头叹了两叹:情痴。 可是她不是他的爱人啊,能不能不要对她痴啊,否则最后一定会虐死他的,哎,这大冬天的他晕倒在这四面通风,而且外面还大雪纷飞的,把他放在这里不闻不问那跟一刀杀了他还有什么区别 得,算她柳月点背吧,摊上这档子事,要是搁了其他人,她铁定眼都不带看一下的就走了,爱死死呗,跟她有屁大关系啊。 但风尘不同啊,他可是柳月最爱的男人,她要是把他放这儿了,让他冻得翘辫子,到阴曹地府和柳月做一对魂魄夫妻,柳月的原身也不会放过他的,比起让风尘随她一起死了,她必更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一生平安喜乐。 柳月不怕什么牛鬼蛇神,自己什么都经历过了,还谈什么害怕,她不过是可怜那原主的痴心一片,深情不殆罢了。 呵呵,真好笑,当柳月意识到自己竟蒙生的这个想法后,自己着实觉得可笑的紧,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么。 架着风,柳月步履维艰的向那些正八卦着的人道:“还不过来,愣在那里做什么呢!” 几个轿夫甚是机敏,立刻停止了八卦的心,在骆儿的带领下,一起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风尘抬到了轿子里,轿子再起时,风雪大得已让人睁不开眼,因而轿子行得也慢。 骆儿没有和柳月再说话,只是在外面时不时的偷偷瞄上一眼马车里的景象。 而柳月也是发现了的,却也不想像她解释,风尘半躺在轿子里,本来宽敞的轿子因他这样拥挤了许多,柳月和他挨得自然也近,搭上他的脉搏诊得他是郁气加操劳所致,柳月便想着不去打扰,这样的昏厥对他也是一种休息。 而另外有一个原因,是他若醒了许会又缠着她不放,倒不如这样静悄悄的把他送回,话已说清楚,从此便是路人。 沿路有轿夫会不小心脚踩滑以致轿子不稳,风尘的头便撞在了轿内的横木上,咚咚咚的,跟敲梆子似的,柳月捂着耳朵,想装作充耳不闻,马车外的骆儿却在外面多心问道:“王妃出了何事?” 呵,这个小丫头对她也不甚放心呢,到了魏城里,她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呵,洗不清就不洗了吧。 柳月唇角勾出一抹苦涩,自她和赫连尘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就一直僵持不下,现在看来,她和他的搭档日子是到头了。 手揽过风尘的头,让他靠在她的肩膀上,柳月望了一眼这个头一次相见她却产生了心疼感的男人,眉微微的蹙了起来,喃喃的叹道:“柳月,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吧。” 她个没心的女雇佣兵还体会了一下为陌生人心痛的滋味,对柳月,她算是仁至义尽。 大雪天奔波在外,她也是乏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过了一遍心,就疲倦的眯起了眼睛,开始打起盹来。 “王爷!” 不知道是哪个小厮激动的胆颤着喊出了声来,轿子倏的静止不前,而此时的柳月正酣睡着,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手不偏不倚的打到了轿子的横木上,也惊醒了过来,发现轿子不在往前,且被放了下来,她奇怪的拨开了轿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轿外下着鹅毛大雪,白色的雪堆砌出一个素色清白的世界,一抹绀色的身影撞进她的眼里,令她猝不及防的一惊,手上的轿帘滑落了下去。 一瞬之间,那冰冷的俊美面容被轿帘掩去,那轿帘放得很快,但她却将他的神情看得无比清晰,他也在那一刹望上了她的眼睛,对视了几秒而已,却仿佛亿年那般的久。 第三十五章:相见不欢 她看见了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他看见了她肩上男人的面孔。 “王,王爷,属下”骆儿的声音被无情呼啸而过的大风吹得老远,好似落在了远方的深山里。 柳月闭上眼,什么也未做。 一只手像以前一样霸道又带有浓烈的占有欲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留一点情面,抓得她的手腕骨都要断了一般。 赫连尘将她一把扯出,拥她入怀,紧紧的,使尽了毕生的力气,宛若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骨中,再不放手,然那力道差点让柳月在她怀中窒息。 柳月喘着粗气在他的怀中,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冰凉的挂在眼角,覆上了两片清雪,冰冷的好像要渗进她冻得苍白的皮肤里。 “赫连尘,你想要干什么?”她终是问了,装作倔强不屈的模样,全然不肯流露出哪怕一点真实的感情,眼眸里镀上了一层清白冷情的雪光。 他没有回她,也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她的脑袋被强行按上他的臂膀上,鼻腔里灌满了陌生又熟悉的檀木香,属于她的那颗心嵌进她灵魂的心莫名一痛,像是被什么暗穿的丝线牵扯到了似的。 “你们把风公子送回风丞相府就说是奉璃王爷之命,并告诉风丞相,好自为之。” 赫连尘沉着声音,幽冷得让人心里直发毛。话闭,他倾身携柳月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你”她没必要向他解释什么。话到嘴边,柳月咽了回去,喉咙咽得生疼,她抬起脸看着赫连尘倨傲的下巴,耳边的北风像狮子似的咆哮着,那骇人的阴寒好像要将她吞没一般,耳廓泛起了红紫。 “”赫连尘紧抿着苍白如纸的唇,唇上干裂的伤口因他这一用力而冒出了猩红带褐色的血珠,在他的唇瓣中辗转后被他的舌尖舔去,铁腥味沾染了苦涩散漫在他的口腔里,反反复复不得下咽。 他用斗篷将柳月全身上下悉心的裹好不教风雪伤她一根发丝,自己的面颊和双手却冻得青紫。 突来的温暖令柳月愕然,呆呆的睁眼看着不流一个缝隙的漆黑,唇畔边是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她感知的那样清楚,鼻息边没有一丝的冰凉,全是那檀木的香气,耳朵渐渐的被这气息温暖了,她好像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与他的正合拍。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一丝不苟的包裹起来,温柔的小心的呵护着,即便她是冰山,即便她会融化会吸收热量,但那层正用尽心力温暖着她的物什从未离开过。 “赫连尘。”她的小手覆上圈在她腰间,冻得似个冰坨的大手,温热散在他的手背上。她的喉中堵上了一个铅块,不上不下,噎得她差点溢出了哭腔,心里一遍一遍的平复着自己这不正常的情绪:柳月啊柳月,你哭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被男人温暖了一下吗,还有没有出息呵,你忘了那个雇佣兵界最无情的柳楚凡了吗! 不能哭,不要哭,他与你只是暂时的伙伴、搭档、两只互相舔伤的野兽,自为野兽又何来的情呢,若陷了进去... 若陷了进去她不敢再想,话也终是没有说出口。 赫连尘揽着柳月似有目的,又似漫无目的,纵身在苍苍茫茫渐渐素白的城郊,当他放下她时,脸上已经结了一层细小的冰碴子,妖孽的面容泛了青红的颜色,手僵在柳月的腰边,早失去了知觉。 柳月从墨黑的斗篷里钻出来,手紧了一下,她咬着唇瓣,盛满星辉的双眸里染了淡淡的水光,像洇上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手她把赫连尘脸上的冰碴轻柔的拂去。 两只小手贴着他的面颊,呵着热气帮他揉搓着,冰凉在手心化成了点点的湿凉,她僵硬着唇角,指腹触摸着他微凉的皮肤,冷冷的不如其她女子嗔怪的那样好听多情,“你他娘的是想毁容吧。” 额,这貌似是单纯的在爆粗口。 赫连尘依旧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的眉眼,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好像要将那让他心烦意乱自失阵脚的容颜刻进他每一寸不朽的骸骨上。 幽蓝清冽且执迷不悔,与她坚硬的眸光相触,她却退却了,坚硬被染上那幽蓝竟变得柔软起来,指节僵硬,她轻轻摩沙着赫连尘的眼下,唇角微微的翘起:“赫连尘,我若说,我对那人无情无心,你信么?” 她能向他说明的仅仅至此,而至于信不信就由他吧。 他眸光一动,好似一颗石子投进了他的心湖溅出一圈一圈的涟漪,还有心湖中所应和的那咚的一声。 渐凉的指腹将要离开他的眸下,长睫勾勒出一条微微上扬的眼线,他低着眸,气息不稳,带着霸道与强势,冻得僵硬的手包裹住柳月的手,重新安稳的把它置于他的眼下,手心感受着她的娇嫩的温暖。 “本王现在很冷,你得负责暖床!”赫连尘不由分说的把柳月打横抱起,纵身飞进他身后的那座秋心湖的尽头孤零零的府邸。 “额,凭什么?!”柳月梗着脖子,很是不服气,但到了后来语气又软了下来,再怎么说,赫连尘不也给她暖了这么久了不是。 而且,暖床这种事她略微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尖她之前也常做,因为他俩先前可都是睡一张床的啊哎,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正纠结万分的想着,她却瞥见了眼下的大宅。 额,这是什么地方?!她可没有来过啊,赫连尘不会要带她强闯民宅,然后找个房子同她呸呸呸,邪恶了邪恶了。 “你在想什么?”见她的眼眸忽明忽暗的,赫连尘低头嘴角勾出了一抹探寻且意味深长的笑意。 “什么想什么,没啊。”柳月捶了一下赫连尘的胸膛,装出一脸的高冷。“老子,老子想的是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的私宅?” 望见这宅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没听见谁在说话,柳月恍然大悟,合着,赫连尘这货不止有魏城一处房产啊!转念一想,也是,狡兔都有三窟,何况他这个王八蛋。 轻咳了两身,既然是他的宅子,那不就是自己的了吗,柳月抖着腿要从赫连尘的怀抱脱身下来,她可得好好审视下这个宅子,临湖而建,远处又有青山,可谓是一块休养生息感受大自然的风水宝地啊。 嘿嘿,看看内部的陈设布置如何,以防他不信任她,为了风尘之事和她一刀两断,她好歹还能争取个宅子住住,否则还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嗯,以后让芸娘和杏儿也搬过来,这里甚是安静清雅,最适合养病。 眼睛珠子骨碌碌的转着,柳月满心思的都在打着这座宅子的主意,脑海里已经把宅子的分配图给构造出来了。 看着柳月眼中冒出的精光,赫连尘并不放她下来,只问:“你喜欢这里?” “喜欢啊,当然喜欢,怎么你要送我么,我不介意!”她嘿嘿的奸笑着,她做雇佣兵去暗杀富商与政员时,每次逢场作戏,他们总会用自己的豪宅和钱财妄想来俘获她,也每次都会这么问一遍喜不喜欢。 呵,看来辗转到了古代,她还是会遇着这种情况,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她这次没有拒绝,反正赫连尘又不是她要暗杀的对象,不会有人调查她,喜欢当然毫不犹豫就要了啊。 嗯,她说了这话后,心中总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感觉这画面变成了被总裁包养的小情人了呢。 赫连尘翘了一下唇角,用腿踢开一扇门,抱着柳月进了那房里。 这件房正是卧室,柳月被赫连尘一下扔在了床上,赫连尘连腰都没弯一下,仿若是把柳月直接拋下去的,虽床上的锦被什么都有,也铺垫得很是柔软,但她还是跌得不清,胸口正好压在了床上的玉枕上,气息一窒,闷痛传来,她一个鲤鱼打挺的翻了过来,“奶奶个熊的,赫连尘,你个王八蛋,是想把我摔死呢,还是想把我摔平呢!” “摔平?”赫连尘轻笑的道,眼睛下移到柳月的胸口处,低低的又揶输的笑说:“你本来就很平吧!” 呸呸呸,你才平呢,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在赫连尘的“全家”范围内。剩下那句她便自动在脑内省略掉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十五岁的身子,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她也没必要和赫连尘据理力争了,哎。只盼着身子不要被赫连尘刺激到啊,心里默默安慰道:以后给老子好好长大得亮瞎他狗眼! 檀木香压近,近到柳月觉得连呼吸都有些许的困难,手慢慢的抓上被褥,她望着赫连尘散落在她脸旁的鬓发,挑眉道:“不是暖床吗,暖就暖呗,可老子不做什么特殊服务啊。” 她的心跳却因这赤果果的大白话加快了许多。 对赫连尘,她不应该立马给他一记飞脚让他给她滚开的么,怎么,怎么下不去脚了呢,或许是今日的他太过情深,与那漫天的白雪一同迷了她的眼吧。 第三十六章:别院 赫连尘清冷的面容上皆是对这个小女人的无奈与疼惜,幽蓝深沉已看不见清亮的光点,他为她迷醉的已经不再像那个表面上世事皆不过问不留心的赫连尘。 唇压上她的,那一方柔软是他多爱的,又多不舍的,只想沉溺,却仍存理智,眨眼的时间,他一笑,笑得极其惑人,手背在脑后,他在柳月身旁同一个姿势,面朝着粉白的床幔躺了下来。 手指绷直,柳月只觉得一片电光火石之后,她的脑袋里空留了无垠的漆黑,黑得让她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了,指腹触上柔唇,仿佛还能感受到赫连尘唇瓣上所留下的余温,话说她又被那王八蛋占了便宜对吧。 手被他握进手心,他亦是一个冷清的人,对任何人都是面无表情,漠不关心的,也仅仅是对她上了心,仅仅想为她把这么多年千辛万苦积攒出来的暖意,全部捧在手心上奉给她。 柳月,叫这个名字的女人,令向来沉稳的他差点因为寻不到她而失了心智,亲自前往柳府不成又派人去魏城中探访,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冒着大雪去秋心湖赴风尘的约去了。 那一刹,他真的有想把柳月带回来彻彻底底的占有而后永永远远的锁在身边的冲动,不顾暗卫的劝阻,他只身一人出了城,全然不管那些计划阴谋,他脑子里就有一个信念——找到柳月。 当他终于在纷飞的大雪里看见那顶小轿时,手松了紧,紧了松,暗暗的他希望那轿子里的景象莫中了他的猜测,可是一打开轿帘,那个场景就像一根长刺深深的穿过血肉肋骨扎进了他的心里,痛得他连说话都觉得艰难异常。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你真的那么爱那个男人吗,甚至不惜对我视而不见,也要同他大雪中私会!” 他想杀了那个靠在她肩上的风尘,但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她若很爱很爱他,她会很痛苦。 在大雪里奔走了许久,赫连尘早已因真气消耗太多而体力不支了,躺在柳月身边,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心稍稍的安定了下来,如迷茫在沧海中的一叶扁舟看见了远处归家指引的灯塔。 长睫微微的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在挣脱不安的枷锁,他的耳边又响起柳月方才说的那句话:“赫连尘,我若说,我对那人无情无心,你信么?” 信么?他可以选择相信她吗?呵,她不知道的是,他早在许久之前就把她当做这时间最信赖的人了,没有之一啊,所以,这一次,她这么说,他便信了,彻底的打消了将柳月永远禁锢在这宅子里的想法,若是让她的心在他这里,这辈子即使不用画地为牢,她也是他的。 赫连尘呼吸均匀,因为太过疲乏,安稳的睡了过去。 柳月戳了他的手肘好几下,他也没有动静,只得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床幔无可奈何的放弃了。这家伙非要逞什么强,现在这样儿百分之百是因他全靠武功游走,不累才怪。她哼哧了一下,手还被赫连尘握着,唇瓣喃喃的孱动出两字:“傻瓜。” 他竟相信她了,宁可不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只听着她不像解释的解释,便对她死心塌地,回握着赫连尘,柳月苦笑了一下,她很清楚,清楚他带她来这宅子的用意,哼,差点儿她就能在这里常住了呢。 风尘在被送往风右相府的中途醒了过来,环顾了四周都没有柳月的身影怅然若失之感涌上心头,唇扣在齿关被凌虐出猩红的血珠。 她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她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他!说好的永不离弃,却狠心的把他一个人丢弃在过往的万丈深渊里,叫他抽脱不了。 手握作拳,重重地捶在轿子的横木上,咚的一声,是他心碎的声音,同时也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式开始的声音。 柳月,一切都是为你,我成魔成人皆是由你决定的!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再惘然仰天大笑,他一身的清浅深情化作了浓的化不开的戾气,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再没了半分情半分爱,它要撕裂过往的一切,让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都作永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只有疼及心,才能狠下心来。 风尘要轿夫们停了下来,执意出了轿子,他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好,在已快到靴面的积雪中跌跌撞撞的走着,步履艰难。 轿夫们见了,直捂嘴偷笑,想来风尘这情夫做的也是不易,身子骨不好还跑出来跟王妃相见,结果还被王爷抓了个现形,哎,往后的日子估计是不好混了吧。 不过,那王妃是回眸一笑便倾国倾城的人物,问世间哪得这样一个人物啊,即便为她生死也是值得的啊这俗话不也说了么,英雄难过美人关。留下几声叹息在雪地里,而后在魏城里刮起了满城风雨—— 那些传于耳目的话题,多是直白的不加拐弯抹角,有的还给添油加醋染了一些颜色,入耳更是让人直叹,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璃王妃与风大公子私通终不过一日就传的满城皆知,什么璃王妃在大雪天里和风大公子搂抱在一起、先前的怨侣相见干柴烈火、他们早已有染,只是王爷碍于面子,此次王妃估计是凶多吉少,可惜了这么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人儿了。 多少人冒着风雪还在提酒感叹着这消息,调侃、感叹、鄙夷都成了闷进愁肠的酒,烧灼着脾胃,留一点温热。 风尘在那酒馆的雅间里,所有一切的流言蜚语他都听的清清楚楚,所有一切不堪入耳的话都不及柳月的只言片语来的伤人,他知道他会和柳月遭到世人的唾骂。 但他想的是,他会用全部力气护得柳月周全安然,以后在与她双栖双飞归隐一片只属于他们再无人打搅的山林,过着与世无争长相厮守的生活但他愿意放弃的所有,在柳月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今日他一个人承受着那些令他啼笑皆非的流言,心里更生出一种酸涩与讽刺。 “呵,你做的这么成功,还喝什么闷酒,来来来,快陪本王一起喝两杯庆功酒,庆祝一下赫连尘那厮被你戴了那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哈哈哈。” 穆王爷听见小厮说城里已有了风声,便立刻惊喜万分的离开了那温柔乡,叫人准备轿子,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和风尘第一次见面的酒楼,一上楼梯进那雅间,他已忍不住心中的雀跃,和一口闷气终得了消遣的快感的道。 一直不断给自己灌着酒水的风尘即使在穆王爷来了之后也没有停下,甚至没有起身问安,他做他棋子作他刀剑,不过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势力去带回柳月罢了,也就是说,他也一直在利用穆王爷,现在,他正是肝肠寸断的时候,哪里还有空理他,听着他出口的那些话,心里更不是滋味,暗骂了一声:无耻小人。 瞳孔一缩,他面上轻笑着装醉道:“呵呵,王爷那您快一同入座吧,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可好?”他脑子里清醒的很,想着那穆王爷匆匆忙忙刚听到风声便来寻他,一定不只是他所说的庆功那么简单,必还另有目的。 “自然好,自然好,小顺还不快去让掌柜的把所有美食好酒都送过来,还有,今个儿,告诉他,这酒馆本王给包了。”穆王爷挥手命令道。 那叫小顺的小厮连连道了声是,便忙不迭的下楼去通知掌柜的。 眉目一转,穆王爷不动声色的抬起酒杯不拘小节的碰了一下风尘的酒杯,叮的一声脆响,他一笑抬头亦是一饮而尽,道:“本王听奴才们说,那柳月并未跟你,而是跟了赫连尘那厮,那她对你还有真心吗?” 他倒不是真的关心风尘与柳月那档子让世人唾骂的情事,他关心的是,柳月是否对赫连尘无意,对他来说,这才是重点,天下最让男人难堪和愤怒的事莫过于自己所爱之人对自己无心,呵,他倒想看看那赫连尘的落魄样。 风尘头也不抬,只道:“王爷,下官才是那失败者。”他低低的笑着而后竟越笑越大声,喉咙里溢出了疼痛的嘶哑,像一头受伤悲鸣的野兽一般。 穆王爷听他这么直白的回答,也是自觉有些尴尬又失望,瞥过他一眼,又执起一杯酒兀自饮下,再问早不见了刚开始来时的喜悦与幸灾乐祸,只闷声问道:“那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了,你要如何再做下一步?” 如何再做下一步吗?风尘抬眼,眼中都是陡峭崚峋的险恶与无情,他道:“那要看王爷如何助在下一臂之力了” 一觉睡醒,天色已深,赫连尘心一抖,往身旁看了一看,只见柳月抱着他的臂膀正睡的香甜,这才慢慢的放下了心,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手抚上那张小巧而精致的脸,瞳孔中溢满了无边的温柔与宠溺,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挂着一抹令人心醉的温柔的笑容。 不想影响她睡觉,心里的爱怜却又令他对那嫣红的唇心驰神往,璃王爷在理性与感性的一番你死我活的较量下,感情的天平终还是偏向了感性。 悄悄的他压着背,一点一点接近她,就在她身上的馨香与鼻息不过一隙之距的时候,柳月倏尔睁了眼睛,嘴角勾着坏坏的笑,反身在赫连尘没反应过来前就将他压在了身下,唇压上了他的,带了一丝的野蛮和强势。 这是柳月第一次主动的施吻,难免让赫连尘怔了一下,待他清醒过来时,柳月的舌尖已经抵上了他的牙关,在他的惊愕间趁他不备搜刮着他口中的津甜,与他的一同缠绵的纠缠着 呼吸急促着,柳月总算体会了一把脸红心跳的感觉,齿在赫连尘的唇畔上细细的轻啮着,酥麻在他的唇上像花一般朵朵的绽放着。 第三十七章:痴缠 痴缠与温柔燃烧了一室的清凉空气,烧到了人的眉眼衣衫直到颈脖处方后知后觉的停了下来。 柳月呼呼的喘着粗气,嗓子眼有些干燥与火热,她吞了口口水,只觉得浑身已有些瘫软,好似一湖被搅乱了的春水,眼瞳迷蒙,她微睁开眼,赫连尘的面孔在她的上方,正温柔如融化在掌心的雪花似的看着她。 诶,方才,方才不是她主动来着吗,怎么现在他这么咳咳狂野了。 手搭上赫连尘的颈项,她微微一笑,低低的嗔道:“王八蛋。” 赫连尘看着她眉目里难得的柔情流转,笑由眼瞳深处溢出,散满了曜石一样的瞳,像天上流光溢彩的星星,又如冬日里明净的阳光折散,心跳漏了一拍,他回她一笑,却不肯再多流露出他压在心底的疯狂,故作淡定与深远,但邪魅的面容上还是染上了绯红的颜色,梨花白的唇瓣也在辗转间微微肿起泛着樱红的色泽。 他伸手拂过她耳边的乱发,动作轻柔,好像天鹅绒在擦拭宝石上的灰尘,一丝不苟的呵护着,疼爱着。他俯下脸,唇印在了她抖动的睫羽上,轻轻的,那声音远得宛如飘荡在九霄云外,又近得仿佛呢喃在咫尺之间—— “阿月,我爱你。” 那么远,那么近的告白,她听得却是无比的真切,刹那转眸间,心似小鹿乱撞,第一次,他没有任何遮掩的把所有的爱意以宠爱的方式亲口告诉她,而且没有冠以他王爷的尊贵身份,只是“我”,只是我爱你。 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下,柳月有点慌乱,面对鲜血淋漓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时候,她都没有慌乱过。 她该怎么回他,说,我也爱你,还是她爱着赫连尘吗?依照刚才的举动与心跳的频率应该是的吧,但,她就是不敢开口,不敢告诉他,她柳月也是爱着他的。 她没有对谁动过情,对“爱”这一字理解的更为匮乏,甚至现代的一生二三十年也没有真切的感受过什么是爱,她已经把冷血无情当做了一种习惯和披在身上能护佑她无灾无难的保护色。 此时此刻,赫连尘这汹涌澎湃似潮水一样的爱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畏惧,她害怕了,害怕再向前走一步,她就会沉溺于其中,被那潮水湮灭。 眼眸里闪着点点的萤光,她在心里道了一声对不起,笑靥如花的抚上赫连尘的面庞,“早就同你说了,不要爱我的你不仅是王八蛋,还是个笨蛋。” 这个答案也许赫连尘早做了准备,他若无其事的一笑而过,唇瓣一抿,眼线微扬,霸道又自信的沉声道:“我会等着那天的,柳月,坐拥天下之前,我要先得到你。” 大雪一直下到了戌时才渐渐停下,窗前飞来一只白鸽。在纷飞飘扬的大雪中模糊了视线的人根本看不清这是一只鸽子,且也没什么人在雪天里观望天空。 因而白鸽飞到赫连尘的别院时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安稳妥当的把信筏带到了,赫连尘把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筏取下,粗略的浏览了一遍,脸色微微的沉了下去,一股杀气从身上迸出,但考虑到柳月,他又强制的收敛了心绪,握笔,笔锋按得很重,一张信筏上只不过一个苍劲锋利的字:杀。 整个魏城一下午的时间都谣传着柳月与风尘之事,穆王爷自是为此笑得合不拢嘴,但到了晚间,却没人再提及,他不禁纳闷,正想着派出去的小厮有没有探听到消息,就听见房外急促的脚步声。 “爷,爷,奴才回来了!有急报!” 那小厮的说话声急促而痛苦,好像是受了什么伤,穆王爷听了心里有些不详之感,但嘴上还是骂了句:“狗奴才,他娘的是掉了魂吗,把爷吓了一跳。”即刻挥手让婢女去开了门召他进来。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响了,房外的寒风灌进了内室,凌寒让那开门的小婢女一个激灵,再仔细的瞧了一眼那在门外的小厮,当下“啊”的尖叫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穆王爷的话刚怒不可遏的问出去,旁边忙活着倒茶的婢女因听了那声尖叫手颤抖了一下,不小心将茶水倒得漫出了茶杯,而穆王爷的手正好就在一旁,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正浇上了他的手。 “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哎呦,哎呦,烫死本王了!”那小婢女自知自己犯了大错,吓得立刻抖着身子扑到了地上,连连哭着呼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然而刚进门的小厮却是真真切切的救了她一命。 穆王爷抬眼看了那小厮一眼,心里暗庆幸自己没喝那口茶,不然可得当场喷了出来。 “爷,奴才,奴才来复命。”那小厮捂着一只残耳呜咽道,只见他捂着耳朵的手上已经鲜血淋漓,猩红浓稠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流上了袖口还顺着手腕蜿蜒滴到了地上,他因整只耳朵都被人割了,面目已是疼的狰狞不堪。 穆王爷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下去,手抬了抬示意让他跪的远一点,他胃里泛着恶心,厌恶的道:“是什么人干的,不就是让你留意一下街市传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回爷,奴、奴才就是去问了街上为何没有了流言,却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那些先前被收买的人都被人暗杀了,抛尸在巷子口后来,后来,奴才找到巷口的时候就被一黑衣人挟持了,他二话不说便割去了奴才的耳朵,现在魏城之内都在说璃王妃并未同什么风尘风公子私会,是有心人有意败坏,璃王妃目前正在和璃王爷在府中积极、积极。” “积极什么?!”穆王爷脸色铁青,已没有了人色。 “积极生孩子。” “呸,厚颜无耻的东西,都头戴绿帽子了,还他娘的生个屁的孩子!混蛋!”他手一挥,怒吼道,小茶桌被他一气之下掀翻在地,茶杯茶壶乒乒乓乓的打了一地。 好样的赫连尘啊,竟然跟他明着撕破脸,还给他下马威杀了他的人,还让他的亲信重伤,这明摆着要把他俩的争斗搬到台面上了,好,太好了。 那他还等什么,还有什么好小心翼翼的,敢动他的人,他一定要那戴绿帽子的废物生不如死,呵,跟他斗!手握成了拳头重重地砸在椅背上,原是怒气冲冲的脸却因这拳砸的太重而抽搐了一下。 他眉毛一拧装成无事的样子,道了一句:“你们都给本王滚下去吧,都是没用的人!”待那俩个伏地的人在大喝之下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他方抽痛着嘴脸将手吃痛的揉了又揉。 眼睛里透着杀伐的气息,像狡猾的藏匿在暗处的豺狼伺机将已锁定的仇敌生吞活剥。 城内传言流传不过半日,消失也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一夜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太平,所有人都绝口不提柳月之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开门便是静谧无澜的素白,白得让人的心都跟着沉静了下来。 所有的灰尘暗黑都掩于那层寂寥的素白之下,直到冰雪融化了,才会翻腾上来,呈于众人的眼中,不过在那之前,必将是有一场腥风血雨的。 比起赫连尘在魏城的眼线暗卫及手下,穆王爷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然而就是这小巫却掌握了赫连尘的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呵,开玩笑,将亲信派到赫连尘身边就是为了来回传信做信鸽用的吗,自然不是,他穆王爷还没有到浪费资源的地步。 刘中听着穆王爷的话,心口闷闷的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只觉得整个胸腔里都压抑着一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气。 他跟了赫连尘那么久,竟全然不知他没有病,这太匪夷所思,太过讽刺了 穆王爷瞄了一眼刘中,看到他脸上的诧异是由心而生装不出来的,便也稍稍信他没有叛变,转着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扳指,他继续试探的道:“昨夜,赫连尘和那柳月有没有回府?” 刘中抬起头,目光还在游离之中,不知他是因为惊诧未散还是在想赫连尘回没回府的事,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渐渐集中了起来,迟钝的回道:“回爷,昨日璃王爷和璃王妃都没有、没有回府。” 这么久他还常常为潜伏在赫连尘身边,欺骗他,而深觉自己不仁不义,现如今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权谋斗争的棋盘上的一枚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而已,心里也就没了什么顾虑。 “那你可知道他们出了璃王府还会去哪里?” 会去哪里,刘中默默的搁心中念叨着,想来想去,终于灵机一动,他兴奋的点着手指道:“王爷,王爷,奴才知道了,他们定是去了秋心湖边的宅子里。” 赫连尘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除了他之外还有刘中知道的宅子,有一日会叫他后悔不已。 那宅子赫连尘是命刘中去督建的,原本也是想在闲时修身养性去住几日的,可风尘约见柳月偏偏选在了秋心湖边上,这令在雪中奔波而真气快尽的他忽的想到了,在这个地方自己还有一处大宅。 而他记得的是这宅子鲜为人知,却没有细想有谁知道,就这么一次的掉以轻心,以致于令他很久很久都难以释怀 第三十八章:遇险一 小心又不舍的从柳月的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出,目光柔情似水,看着柳月睡得那么香甜,他实在不忍心去打扰她,便想着让柳月暂且留在这里,就等城中的风波平息过去他再接她回去,而现在他暂回府上。 唇角勾起一丝冷寒,该处置的人总该处置了,若让他们逍遥太久就该继续反扑了,来多少人他都无所谓,只是唯恐那些人会再把爪子伸向柳月。 可令赫连尘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反扑的会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他想回府先下手为强的计划反而失了算。 临湖而造的宅邸虽没有魏城里的璃王府格局气派奢华,但胜在典雅风景秀丽,柳月站在望景楼上看着远处苍茫的山与湖及前院鳞次栉比的屋顶上泛着银光的白雪,就觉得通体舒畅,一身轻松,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她扶着栏杆道:“以后避暑休养就选择这里好了!” 嗨,可别说。赫连尘也还算是有长远眼光的,以后如果能搞个旅游避暑景区,她或许能赚个盆满钵满,说不定能借此摇身一变成为燕国首富或者是全世界首富! 嘿,她傻傻一笑,拍了拍脑袋瓜子,要是赫连尘知道她在打这个主意不知道要怎么挤兑她了。 下巴放在手臂上,鼻息之间还残存着赫连尘身上的檀木香,她想到昨日的场景,目光变得柔软,两颊不受控制的飘上了两抹红云。 藏在暗处的风尘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娇俏如艳阳的人儿,他收了步伐,抬眼间正好看见她自己一人笑得开怀。 一个人也能笑得开怀,必是因为她是幸福的,必是因为她在想着另一个人。 心上长了根刺,尖锐的疼痛令他的呼吸都有些苦涩腥血,手细微的对着身后及对面穆王爷派来协助他的侍卫们做着暗示动作,示意他们助他从前后左右包抄柳月,以防她做出反抗,他还特意吩咐了两个人在园子里待命,而剩余的三个留守前厅以作放哨之用。一步步的接近那笑容明媚满目幸福的女子,他的眼睛便愈加的躁动嗜血。 赫连尘这一回当真是粗心大意了,想着自己去去王府就回,却不想风尘得了消息之后,就断定这别院没有多少人把手,谁料这里除了一个看门的老仆以外就再没了别人,此时不乘虚而入更待何时。 在风中站的有些久了,柳月不禁有些冷了,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气便收进了袖中,抬步准备下楼,却突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至于到底是哪里,她倒说不上来,身上的每根毛孔好像都因这不对劲的感觉竖了起来。 知道了,是人是戾气!镇静了一下心神,她旧是先前悠闲自在的模样,低垂下的眼眸却不放松一刻,耳朵细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扫视了一周,她心一紧——她被包围了。 呵,她真是清闲无事的日子过久了,竟等到了敌人上了楼才发觉,现在那两路人都堵在了望京楼两侧的楼梯上,估计是在打着守株待兔的主意呢。 而她,重新不动声色的回头一看,故作不舍风景实则是在看楼下是怎么个情况,她眉角一抽,看来这次来人是想让她插翅难飞了,连楼下都守了人,怎么,难不成是怕她性子烈激动的跳楼? 这六七层楼高呢,她可没那么傻,跳下去不得摔成肉泥,她还没活够呢,不过想来怕她跳下去摔死,就是没有要杀她的心思那幕后的主使已在她脑海中轮廓清晰。 该死的赫连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教她轻功,若是会了轻功,她还用在这默默发愁欲哭无泪吗。哎,因为这轻功的问题她吃了几回瘪了,以后一定要让赫连尘教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眼下该怎么做呢,随便选一个方向下楼梯,结果都是一样的——厮杀一场。 对方如果不是这古代的武林高手,她稍微可能还能打出一个突破口,可惜的是,敢私自闯赫连尘的地盘,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是绝不会冒着生死而来的。 腰靠上阁楼的厢房门上,唇一掀,一抹坏笑浮上面容。既然那么怕她跳楼,那她就跳一个呗!离那栏杆有五六步远的距离时,便见柳月助力快步冲到了过她胸际的栏杆边上。 匿身在楼梯处的风尘见了,心脏在那一刹仿若都要停止跳动了,他哪管什么淡定从容,一边向柳月跑着,一边吼着守在暗处的侍卫们:“快,快去救她!否则格杀勿论!” 向来在人前温润如玉从容不迫的第一公子风尘,现在这样颈项处的青筋都暴起的失态样子还是这些侍卫头一次见到,听了这狠绝的命令虽马上条件反射的冲了出去,但心里却腹诽着:传言当真不太可信啊,别人家的王妃,倒把他给激动担心坏了。 呵呵,引蛇出洞了,柳月在翻到栏杆外的眨眼之间扯下了外袍,手向上一炮,蓝白色的外袍在空中仿若要坠下的人儿,柳月趁着这绝好的时机,手抓紧栏杆,腿微勾做好了动作便松了手去,只一个跳将便安好的到了下一层,虽然她的头磕到了走廊的梁上果然是休息多了,手脚都不利索了连翻个楼都费了这么大的劲。 越担心越易出错,风尘便是这样,他抬眼只顾着看那被拋着向上的外袍,心一紧,飞奔去抓,柳月就趁着这个空当儿,翻身到了楼下,手握着那蓝白色的外袍,他的心一沉,却大多是侥幸,仿如死里逃生了般,他呼出了口气,不管左右两边人的奇怪眼光,他抬手比起方才的失态,此刻惜字如金的道:“抓!” 先一个转身翻到了楼下,那些个侍卫也自然同他一起翻了下去,他们到了楼下,都觉得以柳月刚刚的狡猾来看,她肯定不会待在原地等着束手就擒的,便想也没想皆往楼下冲了下去。 躲在厢房内的柳月听着门外急促而渐远的脚步声,心安了许多,她虽处紧急情况,但常年玩那些个猫抓老鼠的游戏,早炼就了她处变不惊的性格,拍了一下手,他们跑了全楼发现不见她的踪影定会生疑,所以这地方也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得想好下一个地方。秀眉蹙起,那些家伙用听得也知道个个都身手不凡,跟他们正面交锋,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因而,只能玩捉迷藏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柳月刚从屏风内探出个脑袋,手腕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她抬头一怔入眼的是那个眉眼俊美身量修长,全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 风尘原也想的是柳月会下楼逃跑,但他忽的与柳月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他深处险境,选的也会是藏匿在最危险的地方而不是吸引所有敌人的注意作明知不可为的逃跑。 “哼,罢了,还是栽在你手里了。”柳月一脸的无可奈何,垂头丧气的自觉从屏风内走了出来,那模样虽丧气,却也跟小孩子玩过家家玩输了似的,不入心,让人误以为她方才那一系列的狡猾动作不过是因为淘气调皮。 这样的柳月像一个精灵,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神秘感,很吸引人让人不自觉的有种冲动想把她抓住好好的哄一哄,从她身上寻找那些见所未见的新奇。 风尘伸出手想摸一下她的发顶,告诉她不必在意这一切不过是个游戏。 可是他刚探出手,却有种异样感——这样充满灵气的柳月与那个温婉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在风尘出神之时,柳月有余光瞥见了,像一只灵活的猫儿,迅速的拔出发上的银簪,手向他的颈项处一抵抵在了皮肤上,手劲过了刺破了风尘的皮肤,颈上的血珠两三滴汇作了一线血流顺着颈线向下流着。 他皱了一下眉,神智在尖锐的疼痛下恢复,没有再深究,望着柳月眼中深埋的清冷与杀机,他的心咚的一下沉入了谷底。 “放我走,饶你不死。”柳月淡淡的道,他是原身的情人,但不是她的,生死关头逼急了她,她也是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准则的。 对,她是自私的,面对这种时刻,她实在没办法白莲花起来,以方才的那动静风尘带的绝不是自己府上的家丁之类,那么有秩序和听命令要么是侍卫要么是军人,而现在谁手上有这两种人,谁又与赫连尘是死敌想着先攻他软肋来制胜。 如果风尘把她带到了穆王爷那里,即便他是想护她的,到了两方争红眼的时刻,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一,她不能死,二,她不能拖累赫连尘。 风尘一笑,喉间的簪子更深一分,血流到了他的衣领处,喘息抽痛,却不及他的心痛。“阿月,我不信你会杀我。” 柳月听他这话,愣了一下,扫了一眼门外,看还没人来,道:“不要不信,你如果想试一试的话也无妨,我下得去手,但你的老父就要失他的独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我想你应该不想让他感受吧。” 怎么感觉自己在劝失足少年重返人间正道脑袋上挂了两条黑线,她的手没有放松半分,静等他的态度。 第三十九章:遇险二 手微微的攥着,风尘失声大笑,嘶哑从喉中迸发,像一头小兽的哀鸣,让人心头一窒,忍着那不属于她却发生影响着她的心痛,开口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她这话本是清冷的问句,她却落了眼泪。 那不是她的眼泪,却挂在她的脸上,两条泪痕在那娇俏的面容上尤为清晰。 风尘看着,抬了手,轻轻的为她拭了,指尖触及她眼角冰凉的晶莹,心渗出一滴鲜红的血,她还是爱着他的么,若非如此为何流泪。 柳月反射性的向后一让,惊觉自己眼角的清凉,面容上有些与情与景不符的怔愣。 一刹那的疏忽却让后来听闻了声音火速赶上来的侍卫们有机可乘,一枚石子用了劲气正砸中柳月腿上的麻穴,她腿向前微倾了一下,手臂也被人同样用石子击中了麻穴,手中的银簪啪的落了地,那僵持不下的局面终被打破。 “阿月。”风尘唤了一声,急急俯下身子把柳月扶起,柳月一手一脚皆麻木着,没有力气反抗,瞪着他道:“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心,撕裂般的疼痛。 风尘想将柳月扶起,奈何柳月对他已是愤恨不已,心里骂了不下十遍的伪君子,竟利用自己和柳月的感情来害她,还有用擒她来迫赫连尘就范! 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攥住,她使尽了全部的力气一拳捶上了风尘的胸口,那重拳令风尘一痛瞳孔痛苦的骤缩了起来。 “这一下,我是替我自己打的。”她那拳打完就因失去了重力歪倒在了风尘的怀里。冷若冰霜的眸子令人望而生寒。 几个旁观了这场景的侍卫们,见那柳月不但是倾国倾城且有烈性,心里不禁生了歹意,不过当然是不敢为自己生的,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这个背景强大的女人有一丝的妄想。这歹意嘛。 自然是想着把柳月呈献给穆王爷,王爷对那赫连尘恨之入骨,而柳月又是赫连尘的王妃长相如此绝色,可能王爷会那时候他们不得得些赏赐吗。 想着那几人争前恐后的跑到了厢房内,对风尘异口同声的道:“风公子,既然璃王妃已经抓到了,烦请把她交给我们,好让我们带回去给主子复命。” “呵,现在是邀功的大好时候呢,你千万不能把我给了他们啊,不然你那份可会少了许多的。”柳月被风尘护在怀里,知道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邀功,却故意说出这话来激起他们窝里斗。 那几人听这话,脸色果然凝重了起来,皆齐齐的看向风尘。 他不管柳月想使什么招数,其实他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带柳月走,他不想伤了柳月,只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始终坚信柳月对他不可能不是真心,她一定是被赫连尘逼迫的,一定是的而他与赫连尘之间的恩怨,他已想好了解决之法,那方法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伤及柳月。 手拦好柳月的腰,他轻轻一笑,道:“怎么几位是想与风某争功吗?”风尘眉一挑,凝声道。 那几个人见风尘这般,心里自然不愿意,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几年在一起共事,默契还是有那么几分的,最终在眼神中达成了共识——先把风尘这碍眼的摆平。 柳月心里一喜,但又有些忧,喜的是现在他们的火药味这么浓,待会儿自己很可能有机会趁他们乱战而逃跑,忧的是自己现在被点了麻穴穴道她刚刚只解了手上的,腿上的她还没来得及解就被风尘提留起来了,而这麻穴结了之后,一时半会的依然会有些麻木感,不知道会否耽误她的逃跑大计。 心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赫连尘,赫连尘,赫连尘。 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和需要。 风尘转身时在柳月耳畔轻轻道了一句,“阿月,你闭起眼吧。” 闭起眼?怕她见到血腥的场面会害怕?搞笑呢,这个风尘是有老年痴呆还是怎么滴,她刚刚还亲手用银簪差点结束了他的小命,他现在竟还是那般“单纯”的觉得她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原来那个宿主是有多温婉柔弱又良善啊。 柳月满脑门豆大的汗,心道:我他妈的捂住了眼睛还怎么看清局势,还逃个毛线的跑啊,当我傻呢。 一双弯月的眼眸睁叫劲儿的睁成了圆圆的杏眼。 风尘奈何不了她,也由她睁着。手上的力道用得更大,以致于柳月整个人都在他的臂膀下被他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身体紧紧的挨着他的身侧,却也丝毫不影响他施展拳脚,他们俩个像一对形状怪异,又难舍难分的连体人。 被揽得这么紧这么牢靠,柳月不禁垮下了脸,有没有搞错,这还让她怎么逃啊,现在如果她敢动风尘,对他使一点小坏的话,分了他的心神,那些用招凌厉的刀光剑影或许咻咻全飘到了她的身上,她还没离开他一步远呢,就被莫名其妙的给杀了,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动风尘一下。 浓烈的杀气和残忍的刀剑围攻,他却总能游刃有余的带着柳月在其中游走脱身,几个侍卫从厢房内一直将风尘攻到房外,又从房外攻到了房顶上,屋外踩在脚下,风尘的身后始终近不了人身,这几个侍卫也实战不下几十次了,都不是酒囊饭袋,能看出来风尘是想找机会带柳月跑掉。 但他们知道也没用,几个人合力也仍不能将他围剿,手握着刀剑对手无寸铁还外加一个累赘的他硬是没有办法逼近甚至还带着一丝的谨慎与小心。 这个人长得一副秀雅的公子哥相貌,功夫却是极其狠辣,令人望而却步,几个侍卫都一脸的焦灼,苦于没办法彻底降住风尘。 风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只要出了那房间,他自信就没人能拦他,因为他所有所学里,轻功最为上乘,他对此甚是自信。 “各位不好意思了,风某要带柳姑娘请赏去了。”他没有说王妃,以后也都不会再说,自此之后,柳月再不是什么璃王妃,只是他在那年中秋节的灯会上抬眸遇上了一眼便是一生的柳姑娘,他此生不换相守到白头的阿月。 柳月全程无言,这厮昨天还跟她装柔弱来得吧,还扑腾到了地上,还靠着她的肩膀睡成了死猪,今个儿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特么的他一个人都抵得上一个连的军人了,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好武器她特想给他竖个大拇指点一个“赞”,问他能不能给她做个私人保镖,或者未来雇佣兵界的二把手,如果,他不是想带她私奔的话。 那些个侍卫在风尘绝世的轻功下也都傻了眼,想去追又自觉白费力气,望而兴叹的泄气喃喃道:看来只能在王爷面前多多夸大自己的功劳了,也好领个协助有功的赏。 早知道风尘这家伙的武功这么强悍,她也不用不安于会被抓去给那穆王爷了。听他刚才的语气,她知道那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是没有打算把她交给穆王爷的,不过,说来,他究竟要怎么样她,要带她去哪? “诶,我告诉你啊,你这样子带我私奔跑路,以后会被世人唾骂的,说不定以后他们抓着我了,还会把我浸猪笼的。”柳月用手指戳了一下风尘的下巴。 他一笑,步态身姿仙风道骨的,好像不恋红尘,实则他是知道,万丈红尘烟火最美的都在自己的怀里,所以,他再不需要其他什么了。 “我不怕,亦会护你无忧。”柳月的问题虽问的古灵精怪,却让他觉得那是她心中积压的深深顾虑,为了不让他不高兴,才以这种方式出口,因而很是心疼。 柳月想了一下,有些无力,暗想着,得,这孩子是没救了着了魔道了。 把心一横,想着现在她若求他放她也是徒劳,他有意来抓她,估计就没打算放她走,不过在风尘的手上总比落到穆王爷那混蛋的手上强,最起码生命无忧,这风尘也总归不会不给她饭吃的吧,而,她也只好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再行想办法了。 “你要把我带哪里去啊?”这整个魏城应该都布满了赫连尘的眼线,他若是回去,恐怕待不了多久就会被赫连尘给找到,到时,抓了个现形的,他父亲在朝中也势必受到影响。而且就算他不被赫连尘给找到,那穆王爷知道他利用了他,半道把柳月给劫走了,他定也不会轻易饶了他,这么一想,风尘是腹背受敌,回到魏城就只有一个“死”字。 风尘紧闭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而后,温柔的笑了,俊美的容颜上笑容清浅且温厚,总有一种不可言状的魔力,让人看了无论身处怎样的险境,都能在不知不觉间心安下来。柳月正对上他的笑容,心跳微微的加快了一下,心里骂道,这个祸害男人都什么时候了竟还能这么自如的笑着,泰山崩于前仍是风清云淡面色不改。 风尘不知道柳月的腹诽,他若是能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她,全因你此刻在我怀中,天大地大,我亦无惧,因你是我容身之所 “阿月莫担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哼哼,跟她卖什么关子啊,柳月抖了抖眉角,不悦的放眼看了一下前方白皑皑的雪中凸出的几座苍青巍峨的高山,她心微微沉了一下,恍然大悟,这货是要带她往山里躲啊,他,为何不选择带她远走高飞呢,难不成他还有其它的目的?! 第四十章:遇险三 一处破旧的山寺,屋顶上满是积雪,牌匾早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木材做的,结了半面的蜘蛛网,还有半面垂了下来,在冷风中摇摇欲坠,潦倒破旧的不堪入目。 柳月抽了抽唇角,硬是停住了脚步,风尘见她停了下来,以为她是心中不情愿,安慰她像安慰孩子一样,轻轻的揉了一下她的肩头,“阿月,暂且先在这里待上一晚吧,待到明日事情办妥之后,我就带你走好吗?” 好吗?呵呵,她对天翻了个大白眼,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不好了,他有听吗?诶,慢着,他说“事情办妥”什么事情? 柳月望向风尘温润的眼睛,冷冷的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他不会还是想拿她来要挟赫连尘吧。她的直觉向来敏锐,察觉出了异样,眼眸因此变得犀利了许多。 风尘别过了脸,想要躲过柳月的逼问,手握着她的肩头,动作宠溺而温柔的带着柳月向那庙中走,他虽是笑着镇定着的,但他的指尖却稍稍不安闪躲的曲了一下。 “够了,风尘,你放不放过我,我都无所谓,但你不要拿我去威胁赫连尘,所有的事情皆是命中注定,莫再强求。” 柳月的身子微微一躬,风尘竟封了她的几处穴道,她失了先机没有办法再动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仿佛一个不会行动的木偶娃娃。她一惊,沉着声音清冷的规劝道,虽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仍抱着能有一线转圜的余地。 她真的不想牵扯到赫连尘,一旦风尘想要报复他,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毕竟现在她在风尘的手里,到时定会让他束手束脚,难以自顾。 “王爷属下前后搜过了,除了老管家的尸首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可疑的地方,王妃,她应该是被人生擒了。”暗卫首领抱拳,眉头紧皱,王妃对王爷何等的重要,他在平常的一些举动中也能看出来个大概,报上这个结果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就是提心吊胆,深怕王爷为此大发雷霆。 赫连尘微合上眸子,露出一隙幽蓝,开口低沉,似从牙关里挤出似的:“去,调派所有暗卫眼线务必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查到王妃的下落,不然的话,提头来见!” 手作拳,紧紧的攥着发出咔嚓的绝伐之声,对那首领来说就像一把悬在心上的闸刀下拉之声,惊心动魄,尽管他历经风雨,腿肚子还是忍不住打了颤,双手抱拳,他不敢有一丝的犹豫,果决的道:“是,王爷。” 恨!赫连尘的瞳孔中皆是对自己的愤恨,柳月被人掳去,他有不可推卸之责,原以为这个秘密的宅子不会有人知道,而他又不想打扰柳月,却怎么也没料到腕上青筋暴起,脑海中忽的映出一人来,对了,他如何就把他给漏了呢。 “把刘中带来。”他说的平静,虽能听出隐隐的怒气,但感觉不出什么大事来,可那首领是打小就跟着赫连尘的最了解他的脾性,他这么一说话,他心下就已了然——风雨欲来。 赫连尘给的时间太紧急,那首领即刻便派了手下的暗卫去把刘中抓来,自己则去布置眼线搜寻柳月的下落。 “王爷,您吩咐奴才来,是,是”刘中还装傻充愣,妄想逃过赫连尘的盘问,心中则纳闷着,这人不过才派出一会儿,赫连尘怎的就赶到了这秋心湖的别院,莫非是与穆王爷派来的人正面交锋,他们被擒,然后出卖了他?! “说,王妃在哪里?”赫连尘的翡翠扳指轻轻的磕在了桌子上,细小的一声碰,却让室内没人再敢抬一下眼,尤其是那刘中,做贼心虚更是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若搁以往,他绝对不会这么害怕,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够熟悉赫连尘的性格,赫连尘清冷归清冷,但待下人都是极好的,他在他身边从来没被罚过就连责骂也无。 可,今时不同往日,赫连尘没病,他自始至终都是装出来的,他对他装了那么久,还留他给穆王爷送信,刘中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得很,赫连尘的简单宽厚全是伪装出来的,相反的他一直躲在暗中计划利用,城府之深可想而知。 他怕得已经扑到了地上,头使劲的磕在地上,好像不怕疼一般,咚咚咚的闷响着,额前已破,鲜血模糊了眼和地面,知道赫连尘此次不会轻易饶过他,他便想试着施展一下苦肉计,只抱着侥幸能活的心理,他也是被逼上了绝路。 昨日穆王爷问他,他便这么答了,却没想到今天就东窗事发,还没来得及收拾细软跑路呢,就被捉到这里来,而穆王爷那里的消息他当然也未去探,柳月现在下落如何,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清楚。 刘中颤抖着声音,眼也不敢抬的求道:“王爷,奴才真的不知道王妃去了哪里,求您放过奴才吧。” 放过他?赫连尘一嗤,甚是无情讽刺,他自己都算不清到底放了刘中多少次了,但他竟不知悔改还给了他致命的出卖,现在留着已然无用。翡翠玉扳指在手中粉碎成沫,随着他款款冷清的步伐飘落在朱红牡丹纹的地毯上,手复背回身后,不沾一点的沫屑,“杀了吧,留个全尸。” 看在这么多年主仆的份上,他对刘中已是仁至义尽。 一炷香时间对赫连尘派下去的手下来说,简直是眨眼之间,但对赫连尘来说太长了,长到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煎熬。 一想到柳月落入敌手,他就克制不了的怒极,忧极。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说得便是眼前的景像。锦袍在空中翻飞,被冷烈刺骨的冬风吹得猎猎作响,手握着那枚订在府前的飞镖,他一路追过去,却发现竟然是个小男孩,手拽着那一身衣衫褴褛的男孩,赫连尘已经从容不了,说:“是谁派你来的?!她现在在哪里?” 小男孩被个赫连尘勾着衣领拎了起来,两脚离地,吓得双眼都泛了红,“那个,大侠饶命,我就是一个送信的,那人昨日给我些银子,叫我今日这个时辰来送,其它便不得而知了” 手一松,那小男孩碰的闷摔在了雪地上,瞟了失魂落魄的赫连尘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男孩说话与穿着都很流气,应是那劫持了柳月的人在街头上随意找来的,即便他把他杀了也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还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昨天那男孩就被差遣了,那人也真是心思缜密,赫连尘握了握那从镖上取下的信筏,愈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那劫持了柳月的人必不是穆王爷,因为他绝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信筏上只六个字:只身来,青法寺。 风尘很是心细,破庙虽破,但经他打理了一番,也不是不能进人,柳月被他小心的打横抱起,他先前在那佛堂中铺好了干草,现在又将外袍披在了干草上,柳月被放在了那简陋却又整洁的“床铺”上。 因被风尘点上了穴道,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像个木偶娃娃一般被他随意摆布着。 “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这间破庙建在深山里,从外面的残破程度来看好像已经废弃了很久,既然没有人来,这庙里又为什么会储存着这么多的干草,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早有人来这里准备过。 风尘并未回答他,而是把柳月放好之后就着手布置着其它的事情,时辰已经快到了,赫连尘差不多也该开始寻找这里了,他要给他准备一场盛宴,才不负他这么深的恨意。 “阿月,委屈你了。”柳月的手脚皆被拷上了铁链,她此时像他手中的囚徒,当然在她的感觉里,她更像风尘手上牵着的宠物狗爱到深处就变态了,她知道再怎么和他说话,也是白搭,浪费口舌。 如今的风尘已经癫狂了,除了真正的柳月回魂,估计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了吧。哎,但愿赫连尘那王八蛋待会儿能冷静点,带着理智过来,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她对赫连尘还是蛮有信心的,想着赫连尘与她差不了多少都有处变不惊的淡定与从容,想来,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只要赫连尘能平安的来,平安的回去就好,剩下的事情就由她自己来想办法吧,或许,这次与他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她望着脚下的枯草,唇微微的抿了一下,想到那幽蓝的一双瞳,瞳心闪着的深邃温柔的光,心中最柔软的那处莫名的痛了一下,她对他是有眷恋的吧。 “风尘,你做什么!”柳月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尘将她的衣衫一件件的脱下,嗓音夹杂着一丝冰冷的沙哑,她在极力的压制着愤怒,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敢侮辱她! “阿月,对不起。”风尘并不抬头,柳月的衣衫已半褪,他的手手轻轻的抚上柳月莹白如玉的锁骨,一点点顺着那肌理线条向下,眼眸幽深有些意乱情迷的昏暗,他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却已是物是人非,他在心底默默的道仿如起誓一般:阿月,我愿永远守护珍视你。 第四十一章:遇险四 “你,不要。”柳月身子微颤,满腔皆是浓浓的屈辱感,她纵使在现代的那一世也没有人敢这么对她,游走在各政要富商间,也不过是施以颜色而且,这时她是爱着赫连尘的,对她爱的是赫连尘她是个要强的女子,并非是一个传统把名节看作生死的女子,但此刻,她却想保住自己。 “呵,堂堂风丞相家的大公子就是挟持人妻做这下流事的吗?”一股劲气夹杂着杀伐从指尖弹出,冰寒的怒气像猛灌进山寺的暴风雪,只让人不由得便生起一股恶寒之感,好像每根毛孔都被冻结了似的,但对柳月和风尘来说却全然不是这种感觉。 正背对着来人的风尘勾起嘴角,脸色却是微沉,原先低沉的眸子在那劲气要膝上后背的那一刹向上抬了抬,满眼的阴郁险恶,看得柳月心惊,微睁大了瞳孔,但听他轻轻的道:“阿月,我会把他的劲气弱化,不太痛的,你只要装个可怜的模样,让他心疼便好。”他用的是密室传音之法,将声音用内力凝于指尖炼成一根细丝传给柳月耳里,这声音只有柳月能听得到。 他不过是刚刚话音落下,赫连尘的那一指劲气已然破开了冰冷的空气,像一个无形的石子先是已最快的速度袭来,而后却被什么弱化了一下,但那劲气袭身却旧是疼痛的,柳月痛得轻轻一哼,清冷之中浮上了一抹痛色,只觉得胸口处被闷闷的一击,仿若要因那尖锐的疼痛穿出个洞来。 柳月那一声痛苦的闷哼于两个男人来说,都好比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心痛不已,赫连尘听她那么痛苦,心里自责不已,他又痛恨那风尘卑鄙的躲让,微微上扬的幽蓝眸子骤缩,吼道:“卑鄙小人,竟让女人为你挡伤!” “呵,如果王爷不那么冲动在没谈判之前就在背后偷袭的话,在下又岂会忍心让阿月为在下挡这股足以断骨的劲气呢?”风尘似笑非笑的道,眸光里是对赫连尘的不屑,也暗指是他卑鄙在先。 赫连尘沉了沉心头的怒气,他不能再冲动了,对风尘他应该加倍的小心谨慎与淡然才是,否则越着急柳月只会越危险,他已经看出了风尘身上的那肆虐的近乎疯狂的恨意,若是激怒了他,恐他会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去伤害柳月,不能,他万不能再要柳月受到伤害,脸色阴沉,但已看不出明显得表情变化,他淡漠的道:“只要你放了阿月,你要求什么本王都会答应。” 风尘让在一旁,两手抚上柳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指腹在她的后线与下巴间轻轻的带着挑逗意味的抚摸着,他眉目里布满着危险的邪惑,每一个动作都尽量的放慢,有意去激怒赫连尘,看他想发作却发作不得的痛苦扭曲的样子。 那么多天他所受的痛苦,他要加倍还回来才是,心里的郁气变成了一种另类的痛快,他亦是痛苦的,却被那报复感带来的快感麻痹了,嗓音暗哑,“好个什么要求都答应,阿月,你听见了吗,王爷对你可真是痴心呢。”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此时的他已接近病态,话里的那股寒意不禁令柳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月由他摆弄着,被强迫抬起的眸子努力的寻找着赫连尘焦灼愤怒的视线,她看着他,垂着眼睑,睫羽忍不住的微微抖动着,玲珑小巧的身子衣不蔽体,凝脂似的细腻肌肤暴露在外,再无那令人惊艳的傲气与灵动,好像被人在后操控着的提线木偶。 眸里一抹孤寒与忧心,慢慢吐出气音道:“赫连尘,你快走,不要管我!”她如曜石般的瞳仁向风尘所在的方向转了一下,孱动着唇,用唇形告诉他:他不会伤害我的。 赫连尘心痛如刀割。他知道风尘现在这么对柳月,是为了给他看见,来报复他的让他痛苦的,如果他走了,他或许会放过柳月,但是,他今日这么一走,与柳月此后必是天涯相隔。 他不要那样,他赫连尘的女人一定要安安稳稳的待在他身边,他若连自己的女人都带不走,还谈什么坐拥江山! “阿月,我绝不留你一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随你。”他微微一笑,笑得坚如磐石,任是什么也不能催毁动摇一分。 柳月听这话,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嘴角扯了一下,心里溢满了赫连尘眸里给的温柔,让她放下了所有坚硬冷漠的外壳,她第一次这么顺从自己的内心,轻轻的温柔似呓语:“王八蛋,你真傻。” 她的花容上百转千回的脉脉温情与爱意都给了她眼前,不畏危难,狭长的眸子里情深似海的男人。 “够了!阿月,你怎能在我面前和他眉目传情,你不知道我会痛的吗?!” 嘶吼夹杂着一丝浮躁和深深的嫉妒,痛恨加剧,风尘哈哈一笑,手指自。他自下巴向上滑过柳月的脸庞,“你说,你让我如此痛苦,我是不是也该让他痛苦痛苦,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不要”柳月惊诧的向后回头,本能的道,她几乎是喊出来的,风尘已经完全被惹怒了怪她没有顾忌,眼睛掠过一抹痛苦,风尘亦很心疼柳月,他恨不得能将她的那抹痛苦转嫁到自己身上,让柳月自此无忧无虑。 但理智与感情都被他积压在心里拼命叫嚣着的疯狂的嫉妒感覆灭掩埋了,而这痛苦不过是个开始。 “阿月,我不会有事的。”赫连尘轻轻的安慰道,柳月在为他担心,在为他害怕,他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高兴,这个女人是在意他的,对他而言,这便够了,不枉自己的一往情深。 风尘手指轻滑到柳月的颈后,拂过她墨色软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的长发,指尖钳起她兜衣上的小带,微笑着像是观望什么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般,目光里充满一丝期待在他暗晦的眸中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要做什么!”赫连尘掌中聚了一团清寒冷冽之气,却因那风尘在柳月身后他才迟迟没有出手。愤怒像一团无情的大火烧灼着他,那一声低吼如野兽的轰鸣。 “王爷不是说了么,什么要求都答应。”他邪魅的俯下身子,唇轻轻的舔过柳月白玉似的耳珠。突来的酥麻和喷进耳廓里的热气令柳月的身子一震,神经紧紧的绷直了,所有的思想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风尘轻扯着那兜衣的细绳,魅惑的沙哑着声音,道:“阿月,不用害怕,我会温柔的。” “风尘,你若是敢动柳月一下,我一定灭你全府!让你全副上下死无葬身之地!”赫连尘倾身向前,杀气扑面,骤得移身至柳月身前,却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风尘的手正扣在柳月的喉管上,只要他再往前近一步,柳月的喉上便会多两个窟窿即刻就会因失血过多而香消玉殒,赫连尘僵在离柳月还有一尺之隔的地方,盯着风尘染上了鲜血的手,眼里的紧张暴露无疑。 “呵,我已还了今天用银簪指在你脖间的伤,自此,你我再无亏欠。”柳月皱着远山秀眉,笑道,弯月似的眼瞳里皆是淡然,看不出她有半分的害怕。 风尘的心一紧,她一直觉着亏欠的只有我被银簪冲出的那枚小小的伤口吗?他一笑,苍凉无比,仿若孤魂野鬼夜里的哀鸣啼哭。 她当真对他无情了吗? “赫连尘,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吩咐做,我便不会伤害阿月。” 柳月望向赫连尘,原本的淡然化为了丝丝缕缕的紧张,在眼里交织成网,她动着唇想劝阻他不要,不要管她,她不想连累他。 但赫连尘却没有看柳月,他与风尘对视了一眼,顷刻间好像两军交战杀伐果决,空气里都漫进了浓浓的血腥味,与破庙外呼啸而过的大风一起凌虐人心,金戈铁马,气势磅礴。 赫连尘脱下自己的锦袍往前轻轻的拋去刚好将柳月半露的身子严密的包裹住。他道:“好,本王就按你说的做!” “呵,痛快,璃王爷也算得个勇敢担当的大丈夫。”他皮笑肉不笑的道,站直了身子,手离开了柳月的颈后,将赫连尘抛来的锦袍严实的给柳月披好,似是怕柳月受了风寒般,柳月觉察出他的举动好笑又不屑的一嗤。 “王爷请您把您的穴道封住吧。”风尘并不在意柳月的这一嗤,唇在她的发顶上落下了一个爱怜的吻,转眼轻笑道。 背脊上爬了一丝冷寒之意,赫连尘如果把自己的穴道封住,那么他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了,“不许封!”她命令道,心急如焚,待会儿这穴道一封,那赫连尘不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了吗,风尘这把以恨为刃的道一定不会轻饶过他。 赫连尘也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但他都无所谓了,只要柳月好,他便好。递给柳月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不假思索的听了风尘的话,手指点上了自己的穴道。 “啪,啪。”风尘大笑着拍了两个巴掌,弯着腰,清俊的眼中满满的戏谑,“璃王爷真是情根深种啊,竟爱我阿月至如此地步,好吧,若你能挨住我的三掌不死,那我就成全你的一片痴情。”说到”痴情”二字时,他咬着牙,狠厉得甚至面部肌肉都抽动了一下。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赫连尘毫不犹豫。 第四十二章:脱险 柳月的心却是狠狠的揪了起来,她不是没有看过风尘的武功,他在四五个军人出身经过严加操练的侍卫中间都能轻松的周旋,不过像小孩子玩捉迷藏一样,那样轻松的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且能驾驭轻功那么久,飞过覆雪的陡峭的高山,可见风尘高深的内功。 但是现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柳月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尘出掌,他让赫连尘自封穴道,就等于是让赫连尘不做反抗的任他宰割。 不过一掌赫连尘已经口吐鲜血,一身素色的中衣好似染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花,那颜色惊心动魄的在素色中晕开,柳月只觉得眼睛痛得要流出泪来!他被那一掌的劲气直打到了门边,门碰的一声重重地响了,那闷声与赫连尘的痛呼声相交织,听得柳月心口一痛,好像心也跟着碎了般。 “不要!”柳月大叫出来,第一次失了态的叫着,声嘶力竭,痛在全身。 “阿月,这只不过是第一掌而已,你就心疼他心疼到这个份上了?”风尘冷着脸,淡色的唇一掀。 柳月痛苦的看向从门框边滑坐下的赫连尘,他半闭着眼眸,狭长微扬的眼线上有一丝疼痛与疲惫,睁开眼,他目光有些涣散,幽蓝游走在瞳底,他唇角扬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阿月,我沒事,别哭。”他手轻抬,做了个拭泪的动作,因那掌劲气太重,他身上的穴道竟被意外的解开了。 冰凉流过眼角,滴在脖颈之间,侵袭着她的温热。她竟然哭了 唇边的苦涩更为柳月的心增了一份疼痛,她开口,带着糯软且沙哑的哭音:“够了,够了,赫连尘你个王八蛋,你听好,老子不需要你陪我死,我还有得活呢,你走,你快走!”她像是哀求着,手脚皆被铁链束缚着,脖子上皱起青筋,那么无奈又那么的奋力,像是笼子中拼命想挣脱枷锁的小兽。 “第二掌,来吧。”赫连尘微微笑着,今生能得柳月之心,夫复何求。 风尘早已急红了眼,耳朵里都是柳月对赫连尘的爱怜与关心,掌上的劲气要比第一掌更加汹涌,上一掌他不过用了四成的功力,而这一掌提起了他七成的功力。 呵,她爱着赫连尘是么,好,那他就把他给送下黄泉吧,恨他也好,怨他也好,都无所谓了,他只望柳月的心里再没别的男人。 柳月提着气息,呼吸都仿佛暂停了般,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心里已经来不及犹豫了,对于她来说,赫连尘的命比什么都要重要,兵行险招,她只能一试,不然赫连尘真就死在她面前了,她抢在那一掌出手前,喊道:“住手,风尘,其实我不是柳月!” 柳月用尽了力气的喊着,声音带着沙哑,却石破天惊。 她不是柳月!风尘兀的回头,回眸前眼瞳骤缩,眼底出现了一丝绝望之情,但不过是一闪而过,他满脸的迷茫和疑惑,望向柳月那张看不出一丝变化的脸时,他轻轻的,好像条件反射似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这就是他的阿月啊,不可能的,他笑了,掌未收回,“阿月,你就这么想我放过他么,竟能编得这种假话来骗我。” 赫连尘听柳月这话,也立刻抬起了头,胸腔不稳的起伏着。 “哼,我没有说谎,要说谎也会说个稍微高端的,你有听过这么瞎的么,风尘,你的耳朵没有出错,我确确实实不是柳月。”她说得极其认真和严肃,眸子里没有一星半点的遮掩和隐藏,她也不想说,甚至想将这个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去,因为,她自己也觉着,即便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倒不如永远埋藏在心里。 “我本名叫柳楚凡,是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与这完全不同的世界,我是因为在那里丧了命,魂魄才依附到柳月的身上得以继续存活我知道这也许太不可思议了,但这就是真相。”柳月道,满脸的无可奈何。 赫连尘与风尘听了柳月的话,都面无表情,各自思忖着揣摩着柳月说得话是真是假,但见柳月那认真的神情又不像是说假话。 天下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情?!魂魄穿越! 风尘的掌慢慢握起,攥紧,目光变得悠远,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皆是柳月往常的笑貌言行与现在的对比。他惊得不觉向后退了一步,胸腔里积压着一股恐惧与慌乱,柳月,柳月他无声的喊着,又笑了笑摇着头道:“不会的,你胡说!阿月你是不是被我吓着了,所以才这般的口不择言,你怎么会”他又是一摇头,眉目皆紧紧的皱着,双目失神的想着什么。 柳月望着他,心里知道他已经信了,她自己也为此吃惊,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风尘竟然信了,果然相爱的人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的端倪的,倒也不负那原主痴爱一场。 她给赫连尘匆匆施过一记眼神,赫连尘虽是对柳月说自己不是柳月这事而深感吃惊,但想通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反正这个在他面前的柳月是他所认识所爱的柳月,其它的都不重要。 赫连尘自是收到柳月的眼神,眸光定了定作为回复。 柳月接着分散正失神退步的风尘的注意力,“你心里清楚得很,柳月她是个柔弱端庄的大家闺秀,与她相处相爱了那么久,你应不会不知她的秉性和言行吧,你想想她会是那种能狠心出口伤人的人么?她会扣住人的虎口么,她知道在危难时刻跳楼,以及用银簪扎人么,而且还是扎自己所爱之人说来,她一直都是爱你的,爱到无法复制的地步。” 一旁伺机行动的赫连尘听见柳月说扣住虎口不免想到了自己的那次,目光闪过一丝宠溺,这个小妮子一早在自己的眼前露了马脚,他却是全然不知。 风尘也正想到了这些,反复的纠结对比,以及刚刚柳月对赫连尘暴着粗口似的爱恋这都与柳月似水温顺的性子大相径庭,而现在被柳月一语道破,心里震颤起来,闪过一丝慌乱。感受到身后有人,他一惊立刻醒了神,手紧紧的捏着,一纵身落到了柳月的身边。 赫连尘因身上受了重伤,根本压制不了自己的气息以致被风尘发现,他看着风尘向柳月身边躲去,想先他一步,却还是慢了。 柳月感受到身边骤寒,她也不怕,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认了,只要赫连尘无事就好。 “说,你是柳月,你是!”他却没有对他动手,他始终不愿相信这个与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会不是柳月,或者说同是柳月的躯壳,灵魂却换做了他人。然而他的心里已经先一步的信了,而且是深信着,他自相矛盾着,只能寻求自欺欺人的法子来让自己好过一点,来麻痹自己。 “我、不、是。”柳月一字一顿的道,不给他一点逃避的机会,就是要将他逼到悬崖边上,只有让风尘重重地从悬崖边上摔下他才能彻彻底底地醒悟过来。 “我叫柳楚凡,来自异世的杀手,魂穿到柳月的身上,而柳月她本人早在嫁给赫连尘之前就死了,她是落水死的,想来你应该也记得柳月在大婚前有一阵子得了重风寒的事吧。” 风尘颤抖着身子,发丝被抓得凌乱,失魂落魄的完全没了一点精神,整个人好像是陷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洞,手抓上柳月的肩头,他闭着眸,眼泪流经唇角,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你,都是你,是你占了阿月的身子,才导致她无处可安身逝世的,她一向贪玩,肯定是想出去游闹一会儿就回来的,但是你却侵占了她的身体,你不知道她很怕冷,怕孤独的吗?!快,你快点还给她,我要我的阿月回来。”他哭着不是那种隐忍的哭泣,而是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泣,比北风更加悲呜,听得人只觉心酸。 当然柳月还来不及心酸就被风尘掐住了脖子,她呛着声音,咳嗽着,心里腹诽,卧槽,这货疯了吧! 跟在风尘身后的赫连尘见状,快如闪电,立马出手封上了风尘的穴道,风尘的手一滞,歇斯底里的眸子一刹那间如死灰一般。 打开风尘的手,赫连尘即刻解了柳月身上的穴道与手脚上的铁链。“阿月,沒事吧?” 话一出口,他却意识自己叫错了,她不是柳月,转眸一笑,他改了口道:“阿凡。” 柳月低了一下眉眼,迄今为止,还没人叫过她阿凡呢,手握作拳,在他胸膛上似娇嗔的捶了一下,他不怪她欺瞒他欺瞒了这么久,还毫无芥蒂,心里生出了一隙温柔。 手握着柳月的手,赫连尘轻轻的咳了一下,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皆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幸福,这个女人,他要好好的护她,眼看向那风尘,说不出的他虽恨不能将他凌迟处死,却又觉得他可怜的紧,同是痴情人,爱的又不是同一个人,之间没了冲突,便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若非风尘的那个柳月逝世了,他的柳月也不会到他的身边来,所以,他在为难的想着要不要给风尘留个全尸 第四十三章:珍惜当下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落水的?!我想知道!”风尘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但那面目上的痛苦却顶得过千万言语,千万悲恸。 他亦是有资格知道这一切的,她也算把柳月未说出的情谊转达于他吧,再者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除了柳相外皆已不再,说予他,亦当作做了一件善事。 “我听柳月的贴身丫鬟杏儿说,原皇上是想下旨把柳寒寒许配给赫连尘的,但柳寒寒嫌弃赫连尘先前病弱的身子,便和她母亲强迫着柳相把王妃人选换做柳月。 而那天,柳寒寒想找个稍微温顺的法子让柳月答应这门婚事,恰好你那时差奴仆送信过来约柳月秋心湖相见,可那信其实并没有传到柳月手上,而是叫柳寒寒截了去,她看了便让自己的丫鬟去通知柳月去荣馨画舫寻你,一南一北,因而你们见不着面,柳月那天去了。 据说一得到消息,便穿了你最爱的那身水蓝罗裙去的,而柳寒寒事先吩咐了画舫的舫主将她推入水中,以致混乱,原他们想的应该就是让身子骨柔弱的柳月巧合的病上一病,却没料到柳月为此断送了自己的一条尚且风华正茂的命。” 她说完,眼角却是含了晶莹的热泪,那些字句在她的心头好像早有了脉络一般,那些串起的场景,她仿佛一早就在梦里还是什么地方亲眼见过,那么那么的真切,真切得让她为那个残阳如血之下罗裙轻扬的少女觉得心痛。 风尘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柳月扶着赫连尘的手臂,手指点上风尘被封的穴道,说:“她是爱你的,刻骨铭心的深爱着,愿你好自为之。” 风掠过发丝,纵有红尘滚滚也抵不过白雪倾覆,眸间一点清亮,她与赫连尘相视,此生只愿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相守不离弃。 赫连尘的手下在魏城里早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问得半点儿关于璃王妃的下落,在骆儿的协助下,甚至是动用了全城及城郊的全数乞丐,但因那风尘选的路线太过隐蔽,他又是用轻功不经人烟之地。 所以乞丐们也没有一点消息,几个分布的首领叹了口气,也是耗尽了力气,而一柱香的时间已到,原都打算提头去见了,却听得别院的暗卫来报,王爷也失踪了,这可把那些个暗卫给吓得不轻,立刻进行新一轮的搜寻,当赫连尘被柳月架回时,那几个首领差点没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直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了。 柳月看了一眼那几个大男人。 欲泣的模样,情不自禁的抽了抽嘴角,心里直发怵,这些个平常刀劈都不变脸的男人,原来胆子这般小的。 揉了一下唇角的灰尘,话说,他们这么紧张,不会是她意味深长的将目光转到赫连尘身上,赫连尘正满目宠溺爱恋的看着柳月,那眼神里的柔情蜜意婉转成一条生生不息的河安静的流淌着,但见柳月这明显不对劲儿的目光,他心里觉着好像有什么不对。 看了眼身边正审视他全身的几名首领,眉头一皱,似是明白了什么,他轻咳道:“本王没事,王妃既已找到,就不要你们的项上人头了,都退了吧,嗯,暗中派人注意着穆王爷那里有何动作。” 几个首领当下如获大赦,齐齐抱拳恢复了底气,铿锵有力的道:“是!” 柳月挑了一下眉角,看来是她太过敏感了,嗯诶,她在想什么,干嘛,这么紧张赫连尘那货。 眸微微低下,她的脸旁不觉微微的泛起了热意。赫连尘见她的娇俏又有些纠结的小模样,心里愈柔,以致身上常年伴他左右的冷寒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俯下身轻拥着柳月的肩,用慵懒掩饰着心里的失而复得的后怕道:“阿月,不要离开我,一直一直的在我身边。” “我,不会离开你的,一直一直都不会。”柳月接受了他这突然的拥抱,感受着他的心脏强烈的跳动,整个人都陷进那温暖的檀木香里,心中的那座冰山终是被赫连尘用一片赤诚融化了,她回抱着他,手微微的抖着揽在他的腰上。 赫连尘的眉心慢慢的舒展,抱着怀里的小女人,只觉得有种幸福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这么多年他忍辱偷生,私下布置了那么多,万里江山也唾手可得,但此时最幸福,他一直都不明白,幸福为何物,此时却体会得最为真切。 “赫连尘,我爱你。”柳月歪了一下小脑袋,轻轻的道,这是她心里叫嚣了好久的声音,今天历经了那些事之后,她才终有了对他说出口的勇气。 以后,不论面临何种风,何种雨,她的身边都有他与她一齐承担,再也不用一人勉强的独当一面。 在魏城的所有风波都将要平息下来时,又忽的发生了一件影响颇大的事——风右相家的大少爷在家中上吊死了。 风尘的死在情理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柳月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垂了垂眼眸,骆儿见着柳月似是不高兴了,抿了抿唇,私虑了一下,她能看出王妃对那风家公子并无情,不过是对故人逝去的悲伤,又道:“听说,那大公子临终前写了一份遗书,在遗书中他说他不愿意逝后进风家陵园,而是而是要风丞相把他的遗体火化,将骨灰撒在魏城北的那片湖中。” 柳月轻微的点了一下头,道:“嗯,我知道了。” 喟叹着,那原身和风尘的那段过往由深爱到错过,几经蹉跎,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在一起了。 她独自到那片当日柳月香消玉殒,和今日风尘殉情追随的湖,慢慢的撒下了柳月生前最爱的木槿花,花朵已有些凋零,她对着夕阳道:“愿你们再遇彼此,如这木槿今生的蹉跎只为下一世更加绚烂的珍守。” 夕阳微微的光辉透过天际淡薄轻铅的云洒落在清白的湖水上,一朵朵木槿在微光与粼粼的波光中坚韧又安静的飘摇。 柳月回头却见芸娘正站在她身后,满目感伤的望着冬风拂过的湖面,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和柳月说话,坚定的呢喃道:“他们一定会的,会再见的。” “丘国公主使燕,皇帝设宴款待,给公主接风洗尘,众王爷皆要出席。”柳月一边整理着墨缎似的青丝,一边打量着赫连尘,转了一下墨色的眼珠,精灵古怪的道:“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赫连尘轻轻一笑,放下了手里的公文,用手支着脸,一副轻佻又慵懒的样子,幽蓝的眸子却是犀利,跟柳月待久了,他也越发的像一只表面上鲁钝,实际上精明的猫。他调笑着柳月道:“王妃是不是担忧如此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本王,会被那公主给看上?” “呵。”柳月冷淡的哼了一声,对赫连尘的自大和自鸣得意表示相当的不满,是又怎样?她就是不承认能耐她何? 理着鬓发,她微微抬起小下巴,一脸的傲娇样儿,回他道:“我是怕我出落得如此绝色,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些个与你为敌的王爷啊大臣啊,还有那些随公主而来的使臣看上我,想来到时他们联手,你又势单力薄,这后果嘛啧啧啧。” 柳月说着摇了一下头,砸吧着嘴巴,满眼的忧虑,好像真想见了那场景般。 赫连尘当下垮下了一张魅笑着的妖孽脸,见柳月那一副将看见那场景的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手把一案的公文推到一边,也懒得饶过案几和屏风去柳月身边,竟不顾形象的单手一撑直接从案的那边跃了过来。 柳月眨巴了一下眼睛咯咯的笑着,但看到赫连尘往她这里扑来,赶紧从玫瑰椅上跳将了开来,躲着赫连尘的一双要擒她的大手,赫连尘邪吊着唇角,手牵着她的衣带一角,用力捞来。 柳月的单衣衣衫尽开,露出了里面粉色的兜衣,她一愣,低头望着自己衣衫半解,刚要发作,却被赫连尘一手捞进了怀里。 手扶着她的纤腰,眉眼里都是坏坏的笑意,但面色却非要绷着,不想毁了自己千年淡然的素雅王爷形象,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若现在笑开了的话,柳月一定会紧揪着他不放,所以要装作很淡定。 “王八蛋你快点儿笑吧,再憋出个好歹来。”柳月就像赫连尘肚子里的蛔虫,他在想什么,她可清楚的很。 赫连尘见柳月微微鼓起的小脸,梨花白的唇瓣再是抿不住了,手握着柳月的腰肢,让她贴近自己,他则把下巴抵上她的发顶哈哈大笑着。 “王八蛋,笑就笑,你抵着我的头干什么。”柳月被他也给带笑了,发顶上微微的颤抖,让她不觉弯起了眼睛,鼓着的小腮帮子显出两方浅浅的梨涡。 怀里细滑如玉质的肌肤贴着自己的锦袍,赫连尘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美人在怀,吃嫩豆腐的大好时机呢,手轻轻的从她的腰上向内游走,细腻的质感在指腹下若上好的美玉,在他的指尖绽放着温热感。 唇贴近柳月小巧精致又白似雪的耳边,道:“听好了,不管什么男人看上你,本王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你若是敢爬墙,我就将你绑在床上,好好的宠幸。”灼热的气息滑在耳珠上,柳月皱了一下眉,却是无从抵抗。 第四十四章:酒宴风云一 “王爷、王妃,晚宴的时辰要到了。”骆儿蹲在门外已经不知蹲了多久,听见柳月和赫连尘在亲热,也不好多做打搅,便沿着院子转了两圈,没想到两圈之后,两人还在温存着,她抬眼看了看天色,心里急的好像沸腾的开水,咕咕咕的冒着泡泡,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硬着头皮来敲得门。 柳月和赫连尘刚要进行到重要步骤,却因骆儿这一声打断而不了了之了,赫连尘闭着眼睛懊恼的抬了一下头,手捶着架子床边的雕花床柱,床咚得闷响了一声,柳月随意的将衣衫扯好,看赫连尘一副肉到嘴边没有吃到的懊恼样,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 但想着自家相公的心理问题,可能会影响到自身未来的幸福问题。 笑完之后便良心发现的爬到了赫连尘身边,用小脑袋蹭蹭他又拱了拱他的肩膀,也不介意娇滴滴的笑着安慰他道:“呦,我家的王爷别扭起来啦,以后有的是机会呢,瞧你这受欺负的小媳妇样儿。” 手指点了点赫连尘妖孽似的美脸。 赫连尘憋着笑容,这可是柳月少有的温柔可人的安慰他,他怎能不偷着笑呢,唇动了动,他自我暗暗的调节了一下,装出了高冷的样子,手拿着柳月的葱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柳月眯眼,心领神会,罢了,就把这男人当回孩子一样宠宠吧,唇在赫连尘的唇上吧唧的印出了一声。 绯色的银纹流彩云锦宫装正衬得出柳月的清丽和娇俏,肤若凝脂,眉若远山,一笑便似新月的眼眸里盛着一泓盈盈的清水,晶莹欲滴,顾盼间宛若九天玄女。 赫连尘牵着柳月的手,说什么也要与她十指相扣,对着来往的王孙大臣皆是清冷淡漠,那些来往的人对柳月的花容月貌而为之惊艳之时,再看看赫连尘那一脸冷热不近的样子,顿时高涨的情绪覆为死灰。 璃王爷现在可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皇子,他如此珍视那王妃,走哪都牵着,那不是在表明自己的专有权吗,谁还敢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柳月无奈的对天翻了两个大白眼,手扯了扯赫连尘的衣袖,小声的哼哼道:“赫连尘,我怎么感觉自己跟你家的小狗似的,被你拴着绳子带出来遛呢。” 赫连尘一笑得意的道:“嗯,你终于感觉出来了。” 这,这个王八蛋,稍微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柳月抚额,决定以后还是要严厉对待赫连尘这种喜欢飘飘然的人,想着,脑袋里已经制定了一揽子的“治夫”法则,准备今晚就白纸黑字的写出来,贴在床头,先震震他再说,敢把她当做小狗! 脸侧微微的寒意被感知得一清二楚,赫连尘却仍跟个沒事人似的拖着柳月的手走着,心却道,看来他的小狗儿还没有训练老实,还要加强训练呢。 “下官拜见穆王爷。” “...” 身后响起那三个字时,柳月抽了一下眉角,赫连尘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兀自拖着柳月的手继续走着,步伐的速度都没有变化一分,但那寒气却从举手投足间迸发出来。 “七皇弟,如何带着弟媳走那么快,皇兄许久不见你们,甚为想念呢。”穆王爷背着手,修得圆滑的指甲点在那红宝石的扳指上,仍旧划出了一道清浅的痕迹。 赫连尘闻着声音回转过头去,柳月也随着他转了过去,在转身前她在心里不知骂了多少个猪牛马羊之类的话,转身却弯起了唇角笑得端庄秀丽,但那眼睛就是掩饰不了的精灵,闪闪的光点在其中好像夜空上繁盛的星星。 她纵是心里想着一腿把那道貌岸然的货色踹到外星球去,但也好歹在众人面前装出个恭谦有礼满面桃花的样来,她不是什么意气用事的小丫头,孰轻孰重,她还分的清楚,反正不急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柳月一转身,笑容若漆黑夜里灿烂的燃起绽放的烟花,穆王爷只觉眼中有一簇火花绽放了,那些人事城景都被那簇花火淡没,心一紧,他良久无言,眸光落在她的瞳心里,憧憬向往着那片能让他淡忘一切的光。 赫连尘看出了穆王爷眼中显而易见的爱慕,心里生了怒意,对他的女人,他竟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望着柳月,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他攥住了柳月的手,微微倾了身子,身形挡住了柳月。 穆王爷一怔由旁边的小厮拽了袖子提醒了,方立刻醒了过来。 众人哪里会看不出刚刚穆王爷的失态,不过不显露出来罢了,像柳月这样的女子,有谁能看着不动心呢,不过这穆王爷也太轻待璃王爷了,外传穆王爷秉性轻佻放荡果然不虚,大臣们也能看得个轻重缓急来,纷纷挪着步子移向赫连尘那边去 。穆王爷自傲惯了,眼中本就无那些大臣们,见到柳月之后便更没有了,他才不管被这些在朝堂上为天子服务的奴才们什么看法呢,目前,他只对那藏在赫连尘身后娇小玲珑却倾国倾城的小人儿感兴趣。 “七弟,皇兄还从未见过弟媳呢,你也不做个引荐?” 他开口无所顾忌,直接省去了那些装模作样的客套话,前几日他可是气得不轻,现在要和赫连尘装作兄弟情深的碰拳拥抱,他自问自己还做不着,话锋直指柳月。 赫连尘轻轻一笑,冷若冰霜,却不失一个王爷该有的气量和风度。他道:“好,皇弟这就给皇兄引荐,这便是我的璃王妃柳月。”他揽上柳月的肩膀,宣布着她的所属权,柳月走上前,弯着唇道了一声:“三皇兄。” “七弟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得这么一个惊为天人的美娇娘。”穆王爷说这话的时候倒没有流露出色相,他只是单纯的夸赞柳月,同时夹杂着一丝对柳月的倾慕。 宴会开始的时间到了,众人都落了座,后,皇上携容妃娘娘也一起到了,宴席上只差一人,那人便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众人都七嘴八舌窃窃私语的议论着那丘国的嘉怡公主孟福月,纷纷在想着那公主长得何等模样,何等身资,有的王孙大臣尚还未娶,自然希望能与那公主交好,许上门亲事。 丘国与燕国一向睦邻友好,娶这丘国的公主可谓百利而无一害,所以这晚宴要举行时,他们可是卯足了劲想被公主瞧上的。 穆王爷来此宴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嘉怡公主而来,若是能让那嘉怡做他的侧王妃,日后,继承大统,那丘国皇帝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但此时他已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心里想的都是柳月眸子里的那簇火花,拿着酒杯的手迟迟怔在半空没有放下。 赫连尘携柳月落座,大手就没有松开过柳月一下,另一只手端起酒杯,眼瞳里的幽蓝透出一股戾气和杀伐,柳月歪着脑袋也不管那穆王爷的眼光,笑了笑,想着她家的醋坛子漏了,怎么修补。 左手夹了一块芙蓉糕夹得稳稳当当,她自小就炼得左右开弓的本事,所以赫连尘想拉着她的手她也由他拉着,左手夹东西,这对穆王爷这个从小在规矩管束下长大的人来说,实在新奇得很。 他看着柳月夹芙蓉糕的模样,觉得可爱得紧,自己也想跟着夹,拿着筷子却怎么也夹不起。 柳月用余光正好扫到那穆王爷的这一动作,心里好笑得紧,她夹着那芙蓉糕送到赫连尘的唇边,但赫连尘看见柳月方才对穆王爷的行为轻笑了一下。 醋坛子正被彻底打翻了,整个人从内酸到外,哪里肯接那芙蓉糕。柳月见赫连尘这傲娇高冷的样子,远山秀眉一挑,威胁道:“王爷你若再不肯张嘴,那妾身可得把这块芙蓉糕送给穆王爷吃咯。” 赫连尘听了,唇抿成了一挑笔直刚毅的线,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道:“你敢?!” “你看看我敢不敢啊。”柳月眨了一下眼睛,眸光里噙着浓浓的笑意,但那意思分明就是别蹬鼻子上脸啊。 赫连尘沉了一下心,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不用再纠缠了,他知道柳月一定敢,秉承着见好就收的美好品质,他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乖乖的张嘴接了那块芙蓉糕。甜甜糯糯的糕点入口即化。 其实,他心里还是在偷着乐的,只是面上装得强硬,好让柳月不为其他男人所动,只一心想着讨好关注他一人。呵,那个当初冷面无情的淡漠男人竟变得如此孩子气了。 穆王爷见到这浓情蜜意的秀恩爱场面,顿时没有了左手夹芙蓉糕的好兴致,玉箸气得往小长几上一丢,两只玉著交叉在一起,他端着酒杯兀自喝了个干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看到赫连尘和柳月的亲密举动,他就觉着心好像被小猫抓着,通体不舒服,心里更是有一种无名的怒火。 坐在高座上的容妃娘娘注意着柳月与赫连尘的一举一动,心里有一闪而过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忧虑与不快,唇角微微的撇下。 她看到自己的儿子终得了幸福,作为亲娘,她怎能不为他高兴,可赫连尘现今得模样哪还有一点对皇位的野心与憧憬,她忧他会玩物丧志,自己十几年的大计会被那个女人给搅和了,同时也怕赫连尘只想着安于现状。 心道:这个孩子还是不要太过快乐了吧,等到即位,方能真正的卸下担子喘口气啊。 第四十五章:酒宴风云二 酒宴正开,酒过三巡,一旁的太监道:“丘国嘉怡公主孟福月特献一舞《倾君》为皇上助兴。” “好,好!”皇上连道了两声,拍了两个巴掌,众人也都跟着拍了一拍,翘首以待。 柳月抬眼望了一下本该柳相所在的位子,眸光向下垂了一垂,今日那老头特意给皇上请了病假没有来这次的晚宴,想那日他带着柳寒寒入宫时多么的骄傲,多么的得意,如今他身边却再没了那份骄傲。 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起痛失女儿之事,触景生情,柳月前几日去柳府看芸娘也顺便看了一下那老头子,他原先还精神抖擞的,捻着小山羊胡子一脸的老谋深算,现今柳寒寒和柳氏不在了,他却佝偻着背好像老了五岁,她去看他时,他正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手覆上柳月的小手,她的心事逃不过赫连尘的眼,本想着出言安慰两句,却听柳月笑了笑,低声的窃窃道:“我就知道那嘉怡公主会献舞,还叫什么《倾君》这名字太直白了,你最好低着点头啊。”她故作八卦的笑着。 赫连尘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头,像拍着不如意的小孩子一样,心疼的道:“你个傻瓜。” “王爷,您已经喝了第五杯了,莫要再继续喝了。”小厮提醒着穆王爷道:“王爷,您莫忘了那嘉怡公主啊。” 穆王爷现在哪里听得了什么嘉怡公主,他满眼都是赫连尘与那柳月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的景象,心里那股子无名火更是随着那俩人的频繁互动而越烧越旺。 “哇,好一个天仙似的美人!” “美,美,太美了!” “” 两排妙龄女子分别穿着纱裙,面上蒙着一面轻薄的面纱,手上各拿了一面小鼓,一面跳着异域的舞步,一面拍着手鼓一涌而出,一个接着一个的排开向两边轻踩着舞步散开。 那鼓声激烈却不燥耳,只觉得令人激动且振奋人心,每个人都被这动人的拨动心弦的声音吸引得向那方殿门处探过头去,一着石榴红色纱裙的少女踩着鼓点,在五颜六色的轻纱相接中露出了身形。 柳月向那一方五色软纱轻旖处看去,一个身量高挑,轻纱拢细腰,身材凹凸有致的少女娇笑着,随着那舞步渐渐扭动着腰肢向殿前舞来,每一步都充满着致命的诱惑,手轻轻的向上引,那鼓声与她的舞步正相得益彰,韵律与节奏感令人目不转睛。 她轻轻一笑,这场景她在现代倒是常见,也不觉得新奇,自己也不是百合对女人的容貌好坏实在没有多大兴趣,不过一眼,便转回了目光,手握着玉杯喝了一口酒。 正要抬头,却发现有两个男人正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嘉怡公主身上的当,深深的对视着,柳月举着酒杯望了眼赫连尘,又望了眼对面席上的穆王爷,见他们冷冷的对峙着,不禁噗嗤一笑,两个男人被她这一笑,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抽了一下唇角,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两个男人却都不肯松开目光,硬是看着她,好像非要把她看出四个窟窿不可。 直到那嘉怡公主舞到了殿前,红红绿绿的轻纱遮住了目光,那穆王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眼神,又不爽的喝着闷酒。 “爷,那嘉怡公主真是美啊。”旁边的小厮直了眼睛,望着孟福月纤细的腰肢,出于本能的咽了一大口口水。这殿上因孟福月火辣的舞姿此起彼伏都是咽口水的声音。 穆王爷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孟福月,轻哼着道:“瞧你那出息,以她的身姿能和璃王妃比么?” 那小厮听爷这么说,倒真正认真的将那孟福月和柳月二人比较起来,他沉吟了一下,以个人的审美得出了结论。 道:“不能比,不能比,这嘉怡公主虽美虽是惑人,但与璃王妃比还是相去甚远,璃王妃简直是误入凡间的仙女,一颦一笑,都不惹尘埃,充满着灵动”说着说着,小厮望向柳月的目光又直了,但扫到柳月身边璃王爷的那张冰山脸,他立马识相的缩回了眼。 穆王爷扬起唇角,听那小厮这么一说,好不得意,搞得跟柳月是他的王妃似的,端着酒杯从纱袖裙摆的缝隙中觅得柳月的眼眸,向她举了一下酒杯,柳月察觉了,也向他举了一下酒杯,两人对饮。 “柳月?!”赫连尘忍无可忍,攥紧了柳月的手腕,低低的在她耳畔处吼着。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既让柳月高兴,又叫她无奈,抚了一下额,哭笑不得,道:“王八蛋,不许吓唬我。”她皱着玲珑挺直的鼻子,向他道:“乖,沉住气,看我怎么把对面那死乌龟壳给坑死。” “死乌龟壳”和“王八蛋”都是一种生物身上的产物,对赫连尘和那穆王爷正好适用。 “你想怎么做?”赫连尘看见柳月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星点,就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他装作一脸的淡然和不关心,但这一出口,还是暴露了心里的好奇。 柳月对他神秘的一笑,也不明说,只道:“你过会儿就知道了,先看看这丘国公主,嗯,长得还不错呢,现在不看以后可就看不见了,别管我哈,我先去更衣,一会儿就来。” 她轻轻的笑着,唇角勾起深深的算计,眸光瞥过那穆王爷,整理了一下宫装,当真去更衣了。 赫连尘看柳月这般,也不再过问什么,他对柳月有百分之百的信任,随柳月做什么,他都知道她自有分寸,所以并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般出色的柳月会吸引了其他男人的目光,这对他这么一个霸道得人来说这最不能忍。 舞步慢慢旋转变慢,穆王爷眼前也渐渐清晰了许多,眼见那对面的柳月不见了,他放下了杯子,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本王去更衣,随后再来。” 身处殿外的柳月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没有了方才的脂粉浓香,只觉得浑身舒畅轻盈了许多,嗯,如此便准备好守株待兔就成。 “七弟媳且留步。”穆王爷往日命令人命令惯了,对柳月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口吻和语气,又加上见柳月越走越远,心急不已,一出口虽带着个“且,”字但亦用得是命令的语气。 柳月故意的停了一下才转过头去,手收进袖中,指甲里的那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被她扣住。 “皇兄有何要事?” 她如此一问,穆王爷不知该怎么答才好,他没有什么要事,就是想与柳月说说话,看看她的眼眸。“嗯,没有要事就不能与弟媳说说话么?” 他说得理所当然,柳月垂了眸子猛瞪了眼地上的小小的鹅卵石,借以发泄一下自己十分不爽的情绪,这货和赫连尘那王八蛋虽是死对头,但毕竟是一个爹生的,身上还是有些特质是一样的比如说:死傲娇,而这穆王爷比起赫连尘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然可以。”她告诉自己要忍,百忍可成钢! 穆王爷心下高兴不已,面上却仍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他与柳月不熟,只断断续续的从他派出去的探子口中,还有那风尘嘴里听过一二,他对女人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趣,她们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玩具罢了,想玩的时候玩玩,不想玩了就扔,因而对柳月的那些事情他也从未认真听过。 望着柳月的眼睛,他倏怦然心动,神情上的傲气少了几分。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克星,兜兜转转了许久或许只为遇见她,只消一眼便是沉迷一生。 这句话反过来对在殿前献舞完毕的孟福月而言也一样受用,她是丘国最为刁蛮任性的嘉怡公主。 但在视线撞上赫连尘的那一刻,眸中的所有孤傲任性和火辣都化作了似水柔情,那个清淡冷漠的男子仿佛与所有的人事都格格不入一样,兀自端着酒杯饮酒,梨花白的唇瓣上沾着酒水晶莹欲滴,像是绽放在光华里的娇花,那样说不出的邪魅,又出不出的清逸。 真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矛盾的人,但他的那些个矛盾真真是吸引人的,只要将目光放上去,仿佛再不能移开一般,她呆呆的看着,心神似乎都被那苷色的身影吸引去了,作为丘国的公主,她什么美貌优异的男人没见过,然,赫连尘却是独一份让她失神的人。 “北地真得很美,一望无垠的大海,还有比起都城更为湛蓝的天空,你若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穆王爷与柳月七扯八扯便想将她往自己的地界儿扯了。 柳月轻笑着,眸子里都是精灵古怪的坏主意,她道:“听王爷这么说,如此钟爱北地的您,又为何要千里迢迢的往都城来赶呢?北地的人民都很需要您呢,您应该早日回归封地为北地谋福祉才是。” 她揶输着他,手指轻轻一弹,那药刚好弹到了穆王爷的衣襟上。她拍了一下手,既然大功告成,她也没有理由再跟穆王爷耗下去,随意的找了一个借口道:“皇兄,弟媳进殿里去了,若晚了,王爷会不高兴的,失陪。” 让你更衣,嘿嘿,老子更死你,柳月拍着手上的粉末,笑得好不痛快,那药无色无味,却能让人拉到抽筋,自从上次遇险开始,她便回去配了这么一副药带在身上,和人硬碰硬不行,但耍点儿小伎俩她还是可以的。 第四十六章:酒宴风云二 洋洋得意的笑着,进了殿里,刚想将这件振奋人心的事儿告诉赫连尘,却没想到现世报竟来得那么快,那么棘手,以致于她还没从方才的玩闹报复里走出来。只听见殿内有一娇气却不柔弱的声音响彻大殿,用霸道的口吻道:“回皇上,福月看了这么多的公子俊杰,最为中意璃王爷。” “璃王爷”三字在柳月耳中带着傲慢和势在必得的意味响起时,她下意识的向那声音的发生源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石榴红纱裙的娇俏明艳的女孩儿站在殿中央,目光正像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看着赫连尘,眼角轻挑,意气风发。 柳月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说,却是无所顾忌的走向了赫连尘的席上。 那孟福月见柳月走来,她脱口问道:“你是谁?” 柳月笑得温婉,眸子里却犀利如冰锥,也回孟福月三个字,“璃王妃。”说完便不再废话的坐在了赫连尘的身边,面子上她已经给够了那孟福月,而她是堂堂正正的璃王妃,自然不用跟一个别国公主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因而从礼数上来看,柳月已然周全。 孟福月是个泼辣爽快的人,虽听柳月说她是赫连尘的王妃时,她吃惊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她仍然倨傲得好像目空一切的道:“皇上,福月并不在意与其他的女人共侍一夫,只是,福月希望自己能做大这位能做小。”她把燕国也看作了自己的国家,自以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里全然没有柳月和赫连尘,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她要得到,反正只要皇帝一个点头便可。 那些在底下看着戏的王孙大臣一边暗道精彩,一边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的说着这丘国公主真是嚣张跋扈,没有一点公主的端庄样子,倒是璃王妃很识大体,竟这样被人欺负着也没有发作。 赫连尘始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不过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宫殿里所发生的一切。 柳月拿了一块糕点往自己嘴里塞着,也加入了赫连尘的旁观者行列,吃着糕点看着孟福月一个人站在殿中间想象力丰富的规划着自己未来的生活版图。 “尘儿”老皇帝终是忍不住发了话,他向赫连尘瞧过来,欲言又止的道,丘国对燕国来说无比的重要,是兄弟邦国,若想保住燕国无忧,就必须同丘国保持良好的关系。 “可愿意娶嘉怡公主为正王妃?”老皇帝这一问任谁都能听出来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看这嘉怡公主生的这么俏丽可人是男人都会喜欢的吧(,嗯,除了她的聒噪自大),而且与她成婚,日后想要丘国帮衬着,也是易如反掌的事,继承大统似乎就在眼前,所有人都以为赫连尘会选择那嘉怡公主,甚至有得机灵的已经想好了送什么礼物恭贺王爷大喜,这次赫连尘能娶得她,那么赫连尘以后绝对会是龙椅上的那个,因此这就是他们想向赫连尘表忠心的最好时候,大臣们在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等着赫连尘像上次答应柳寒寒的婚事那般爽快,而那些个同为皇子的王爷却宛如在等待着处决的命令一般。只是—— “儿臣不想娶嘉怡公主为妻,王妃儿臣仅要一人便已足够。”赫连尘起身不紧不慢的躬身答道,他说这话时脸上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他拒绝的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他这一句话出口,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殿的人,除了柳月以外,无不震惊,他竟然当着王孙大臣的面不给嘉怡公主留一点颜面和余地,拒绝的如此干脆,没有回旋的机会,众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亦包括高座上的皇帝,原也以为赫连尘会答应这门亲事,他这突然的拒绝,倒是让他一时半会的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了眼赫连尘。 柳月淡然的看着殿中的一切,手握着玉杯,眼底不起波澜,旧是原先的模样听这他们的话,喝着自己的酒,好不潇洒自得。 皇上抽空了好大一会儿,终是在容妃娘娘的提醒下回了魂,他看了看容妃,心里压着点火气,众人也都能看出来,皇帝先前的询问不过是做个样子,但璃王爷竟然当场拂了他的意思,他还哪里有什么颜面,自然龙颜不悦,呐呐开口道:“哼,既然璃王爷不愿,那朕也不能多做强求,嘉怡公主还是另觅良婿吧。” 那嘉怡却是听见了赫连尘直白不带一个拐弯的拒绝后,人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她向来都是丘国最受宠的公主,要什么没有得到过?今天委屈自己要和别人共侍一夫,他赫连尘倒不愿意起来了,呵,她生得这么貌美如花的,在丘国多少王孙贵族踩平了进宫的门槛只为了能看上她一眼,只为了能得她一分青睐,如此秀丽的她,难道就不得他心,看不进他的眼中吗?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赫连尘身边的柳月,那副倾国倾城的貌印进她的眼中,多少美色都成了虚妄嫉妒,一定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女人的存在,赫连尘才会看不进她去的,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令她下不了台,太可恨了,她如今成了众人的笑柄,那女人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在吃着东西,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贱蹄子。 “是,皇上。”这个时候管她孟福月再骄纵的不可一世也好,她都得低下头说这个“是”字,因为赫连尘根本没留余地给她,她若再强加贴过去,只会被人诟病厚颜无耻,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人当场拒绝后,没理由再抱着人家大腿,哭着喊着不肯撒手。 这一声“是”孟福月说得咬牙切齿,退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她狠狠的剜了柳月一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而柳月却迎着她狠毒忌恨的眼神无所畏惧的望过去,眼睛弯做了新月状,她轻轻一笑,那笑差点没把孟福月气得从座位上蹦起来,她的那一笑是存心气她,挑衅她的!该死,手握做拳,指甲陷进掌心里,她面上充满威胁性的望着柳月,心里道的是,本公主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柳月收回了眼,笑容依旧,夺目而醉人,眼里旖旎的是幸福快乐之色,她也想到了赫连尘会拒绝,倒是不曾想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说真的,他要是敢对皇上说儿臣与公主还不熟,不能草率什么什么的,她一定立马走人,管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她都要冲出去,然后四海为家,心爱的人只有一个,所以那人也不许有别人,一生相偕也只能是两个人,三个人那他妈的她不成了拐棍吗,古代的什么都能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一夫多妻制,她不允许这鬼玩意用到她的头上来,绝不允许。 赫连尘看出了柳月眼里的幸福,也跟着微微一笑,根本不管众人怎么看他,和容妃娘娘望着他埋怨不已的眼神,他只要柳月开心便足够了,其他人什么感受他懒得去管,也管不着。为了皇位,他什么都可以退让,独有柳月不能退,他清楚柳月的性子,即便他爱她入骨髓,她很明白这一点,但他若娶了别人,她一样会其他而去的。 手覆上柳月在长几下的小手,他轻轻的道,但言语却那么的认真,“今生只愿得一人心。”冷淡的面上浮起一抹浅笑。 酒宴终于结束了,虽然自赫连尘拒了孟福月之后,宴席上便是一种怪怪的气息与感觉,但到底是平安无忧的过去了,也真是有惊无险,值得庆贺了。 不过这说起来,宴会上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的大臣察觉出来了,砸砸嘴,还是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穆王府家的小厮见众人都退了,自家的王爷却是更衣更得到现在不见踪影,一时 急的不知是留还是走,在原地为难得做着思想斗争打着转转。 赫连尘早已留心那穆王爷不见了踪影,知道一定与柳月有关系,但他却没有开口去问,因为他知道,柳月待会儿必然会告诉他得,果然不出所料,一到了轿子上柳月便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她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知道、那穆王爷怎么了吗”她先卖个关子,让自己缓一毫缓,不然真把自己笑死了可怎么办。 “被你拍晕了。”赫连尘得想象力实在不丰富的紧,让他来猜这个,他确实没有这般的能力。 柳月微抽了抽唇,心道,诶诶,赫连尘的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下次再见到那只蠢货,她可以把他给拍晕了,然后把衣服给扒光,再然后让他果奔!哈哈哈柳月在心里又笑作了一团。她深重的喘着气道:“那人啊中了本王妃特制的秘药,在茅房里一直拉着呢,估计不到深夜是出不了皇宫的了。” 赫连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摇了摇头,对柳月的精灵古怪他真是无奈又喜欢的紧,拉到深夜,他不厚道的哈哈大笑了,笑声浑厚雅致动人。 第四十七章:计谋一 孟福月撩开轿帘,探出了脑袋向她前面行着得轿子望去,那一阵阵悦耳的笑声,她能听出来是赫连尘的声音,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在她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便是拒绝她的话,她却对他的声音过耳不忘,记了这么久,记进了心里,刻在了骨髓里,只是听这畅快的笑声,她却十分不悦,漂亮的脸扭曲得像一个幽暗里的面目狰狞的女鬼,让人见了浑身不自觉得便会发寒。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忍受这被当场拒绝的痛苦,而他却在那女人面前笑得那么开心那么酣畅,若与她在一起,她也有办法让她笑得,为什么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她。都是那个在赫连尘身边的女人,是她,是她怂恿了赫连尘毫不犹豫的拒她,是她 穆王爷在茅厕里已是蹲到出不来了,真如柳月所说,他一直到了深夜才由小厮搀扶着走了出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虚的像是一张白纸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冒着虚汗不说,路都走不稳。但,出来的 第一句话却是——“有趣,有趣。” 那等在门外的小厮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又听了一遍只听那穆王爷再次说了声有趣,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看着穆王爷双目里淡淡的神采,腹诽着,王爷不会是更衣更成了失心疯了吧一边暗自揣摩,一边吓得要死。 而那穆王爷哪管那小厮什么表情,满脑子都是柳月的一颦一笑,虚弱得都动弹不了了,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要知道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皇室,是被众人呵护的对象,什么不是最好的,什么不是随心所欲,谁见到他都是能巴结的巴结,能讨好的讨好。 但,今天这个柳月,眼里却全然没有他的身份,竟敢对他施药来捉弄他,真是个特别的女人,心头如小鹿乱撞,他一惊,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了那傲娇与自大,认命似的笑了一笑,那个女人,他好像是看上她了,好像是喜欢上她了。 他一个只喜欢自己的人,竟也会喜欢上别人,头脑一片空白,他倒来不及想这些事情,他此刻只想着如何把柳月从赫连尘身边抢过来,即便是要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公主您可要再三想清楚,此事万不能鲁莽行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丘国随行的侍卫统领抱拳道。 “呵,不用想了,那赫连尘当着燕国那么多大臣王孙的面回绝了本公主,让本公主颜面尽失,难道本公主施以小小的颜色也不行吗,你要知道,本公主的颜面就代表着我丘国的颜面,若不还回去,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吗,你放心,如果是父皇在的话,父皇也一样会答应我这计划的,本公主可是丘国最为受宠的公主!” 孟福月见那侍卫统领竟然胆敢忤逆她,当下怒不可遏,但考虑到需要调动他来让侍卫们协助她的那一报复计划,她便硬生生的把那份怒气给忍下来了,搬出了丘国皇帝对她的宠爱,与骄纵,特意想来说服这一脑袋榆木疙瘩的蠢货。 她望着他态度轻慢,好像已经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了般的胸有成竹。 “可是”那侍卫抱着拳沉吟了一下,但想到这次的行动不过是公主的一时意气用事,却很有可能因为对燕国皇室不敬而牵扯到丘国与燕国之间那么长久的友谊,若是牵扯到江山社稷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 到时丘皇一定把所有的责任都加到自己的身上,想到自己的一家老小,那统领皱起了眉头,心想他万不能同这个被宠坏的公主一起疯,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只有他,“公主,这事奴才恕难从命。” 那孟福月费了好一番口舌,以为终能让那侍卫统领听自己的话,却还是徒劳了一场,恼羞成怒的跺着脚,狠狠的给了那统领一巴掌,骂道:“狗奴才你给本公主滚出去,滚!” 无人帮衬着,对孟福月来说,那个计划便很难实现,以她一人之力想完成恐怕难度会非常大,而且每个王府都会有些高手,她虽会一些武功,但对那些高手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哎,对着灯光,她叹气着,脑子里却不愿放弃的想着其他的方法,心里就认定了一定要得到赫连尘,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好。 另一头就要出魏城归封地的穆王爷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因为若他归了北地,与柳月再见已不知何时,想到柳月浅淡的笑容与晶亮的眸光,心里就不觉得抽痛起来。 “柳月,柳月,阿月”他呢喃梦呓着,心里在想着如何能得到她,对,他要得到柳月,必须得到她,除了江山社稷,柳月便是他心里唯一想得到的东西了,他想得的东西一定要得,高贵如他,若是能得了柳月便如虎添翼,愈加光彩。 在穆王爷的心中已不知不觉,的把柳月当做了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丽佳人,世上再没有其他人能与柳月齐平,他也终是理解了那风尘当初为那女人的所作所为,以及到后来不可得的愤怒与忧伤。 想着那风尘竟为柳月自杀,他却不禁轻嘲的一笑,他穆王爷才与那小子不同,竟然柳月还存活于这世上,他就一定要追随着她,并得到她,死了有什么用,死了怎么能换回一个如花似玉的柳月呢,还不是让柳月和赫连尘那厮缠缠绵绵幸福美满! 不过,有一事倒是让他愁坏了,那就是,如何能接近柳月。 “王爷,璃王爷看的甚紧,璃王妃出个王府身边都有数名暗卫高手相随,想近王妃得身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侍卫低着眉目,皱巴着脸,他在跟踪柳月得路上差点就被柳月身边的暗卫给发现了,若是发现了,那他铁定就有去无回了,现在想想还很是后怕呢,心道,在王爷这是一死,在那里一定是受尽百般折磨再死,倒不如回来请罪死个痛快得好。 抱着一死之心的侍卫却只等到了穆王爷动怒的一踹,他被那脚踹翻在地,不过能不死已经对穆王爷感恩戴德了,穆王爷负着手,沉思着,那赫连尘果然狡猾,但他却将柳月看的那般重,想来他竟也向柳月付了真心。 好,这样游戏才更加好玩呢,也不免让他激动了一下,接下来他不仅要得到柳月,还要中伤赫连尘!让赫连尘对他俯首称臣。 找来那日随他一起入宫的小厮,他问道:“宫宴那天咳咳”他至今想到了自己拉得不成人样,大半夜的从皇宫出去,骄傲的脸也无了光彩,暗沉如锅底,他接着问道:“是否发生了本王不知道的事情?”那天他几乎整个宴会都是在茅厕里度过的,自然对宴会上的诸事都不知道,待他了解之后,再对如何接近柳月而不引人注目这一事做出新的计划与决定。 事实证明穆王爷虽是和个绣花枕头,但脑子里还是装了一些东西的,细致入微与理性便是他的特点。 那小厮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道:“小事奴才没有做过多注意。” 因为他全身心都在于他家爷是不是更衣更进茅坑里去了,怯懦懦的向上瞟了眼穆王爷,那小厮像个淋了雨的小鸡仔似的,耷拉着肩膀,两手锁在一起,生怕触怒了穆王爷,穆王爷却已经被他这怂样急到了。 “那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你快说,本王不会要你的命的。” 小厮听穆王爷这么说,暗自舒了一口长气,恭恭敬敬的道:“王爷,大事儿倒有一桩,就是皇上让那丘国的嘉怡公主孟福月,在众席上来人之间慕一个如意郎君。那嘉怡公主好选不选的选中了璃王爷,而且,一副非璃王爷不嫁的样子,并跟皇上提出,如果要嫁于璃王爷,必要璃王妃把正王妃的位子让出来,由她来做正王妃。 而璃王妃去做那侧的,她同皇上说时,皇上实则是默许了的,但他问了一下璃王爷的意愿,结果璃王爷当场就拒绝了,哎呦,王爷您是不知道,当时那璃王爷拒绝的有多干脆,不留余地,让皇上和那公主皆尴尬不适的黑了脸,到场的王孙贵族更是对此议论纷纷震惊不已。” 这是那晚最深动出彩的一出戏所以这小厮记得分外清楚,连细节处也描述到了位。 “呵,这个赫连尘,倒终于让本王刮目相看了一次,不错不错。” 不错?王爷的脑子莫非跟璃王爷的一样都被夹坏了?那嘉怡公主姿容皆是上等,若能得她,一手是倾国倾城得柳月,一手是娇艳妩媚的孟福月,这享受齐人之福岂不快哉美哉?! 穆王爷心里想着,赫连尘,此次所拒绝的不仅是送上门来的孟福月,亦是燕国的秀美江山,想要拒绝前者倒是容易,拒绝后者却不免让人肉疼,而且是处心积虑那么久了的赫连尘。 不过,想来,若他不拒绝它们,柳月便会与他后会无期了吧,虽只见过柳月一面,他却能了解柳月外冷柔弱内里刚强烈火的性子,而且从那闪着星辉的眸子里,他也能看出柳月是个骄傲的人,真正骄傲得不含杂质的人是不可能愿意同别人一起共侍一夫的。 第四十八章:计谋二 他一笑摸了一下下巴,眼神悠长道:“你速速去给那驿馆里的嘉怡公主送去一封信,信上大概的内容就是本王想与她一见,共同商量一下公主如何俘获她的夫君人选。” “这...”小厮沉吟了一下,险些被这信的内容吓得后退几步,这样像玩味戏弄似的信件,那嘉怡公主能收么,爷想见人家,竟也不编出个好一点的理由来抱得美人归,竟是这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奇怪,太奇怪了。 穆王爷望着小厮一脸的费解,也不去说明什么,爱费解他就费解呗,作为智慧如此的他用得着向一个小厮说什么吗,说了他也不会明白的,呵,孟福月,下一个要联手的人,现在他们两个都各有目的,互不冲突,她应该不会再向上次风尘那样的不靠谱了吧。 再遇到坑货,他就是派人追杀到丘国的地界也一定要将她给杀了,上次坑得他太狠,他实在是恨极了那种被人当猴耍当过河桥的感觉!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柳月,他志在必得。 得了信的孟福月,简直觉得头上有神灵庇护,或者她对赫连尘深深的挚爱已经到了感天动地的地步,刚好她正愁着没有人从旁协助,老天就送给了她一个现成的人,而且这个人竟然是个燕国的王爷,真是稀奇极了。 在见穆王爷之前,孟福月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日后夺位,她能让丘国助他一臂之力之类的目的,或者是他她倾心不已,想一己之力帮帮她,所以当她听出穆王爷的目的是柳月时,当下脸绿了白白了绿,反反复复的几个回合后才算终于反应过来。 她心道罢了罢了,反正她对这穆王爷也无意,管他钟情于谁,或者目的为何呢,只要他俩有着共同的目标,能相互协助,各取所需便行,于是便不再犹豫的同穆王爷三击掌算是立下了盟约和各不背叛的誓言。 达成共识后,两人便在一起开始仔细的绸缪和规划,如何引得柳月上钩,如何伏击赫连尘,以及威胁他让他同意他俩的条件,期间聊到快处,孟福月和穆王爷都不约而同的对视而笑,笑得好不欢乐,让人听了直以为这俩人是看上了对方。 正在浓情蜜意,快乐缠绵了。其中就不乏那小厮,他心道,还是王爷手段高明竟用那种看理由就成功这么速度的抱得了美人归,真厉害而那孟福月的侍卫统领则觉着心中的大石总算是可以放下了,现在公主找到了如意郎君,而且俩人情投意合,以后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了吧。 他们都只看到了一个表象,并未看到那两人之间所传递的阴谋诡计。 柳月靠着贵妃椅上一边看书晒太阳,一边吃着苹果,好不自在,现在这生活再没什么波浪风云,当然这只是目前,所以她养精蓄锐的等待着那场关于夺位争权的时候到来,以来帮助赫连尘。 她正翻着兵书,潜心研究着古人留下的无上智慧。丫鬟却不是时候的来报,打扰了她的思路,而她报的那个人还是某个不讨喜的人,以致她的好心情都被破坏的所剩无几。 眉毛挑了一下,她咬了口苹果想着她来找自己做什么?跟她又不熟,便又问了那来报的小丫鬟一遍,“你确定你没有报错?她真的不是来找璃王爷而是来找本王妃的?” 那小丫鬟如实道:“那嘉怡公主一进府门说得便是要拜访璃王妃,璃王妃,是您啊,而且她还带了从丘国带来的礼物,说要送给您。” 柳月抽了一下眉,嘴边的苹果放到了盘子里,她能这么好,还送礼物给她?呵,恐怕是来者不善吧,那日大殿里,她看的清楚,那个嘉怡公主是个泼辣又蛮横的,如今变得这么柔情又乖顺的一定是另有目的,但她也不怕她,她倒要看看她来这里究竟有何贵干。 吩咐了下人削了份苹果插上了几根细竹签送到前厅去,柳月也慢慢悠悠的到了前厅。 粉黛未施,穿着素雅,却仍是有那份倾城的美貌,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淡雅清新嗯气质。柳月道了一声:“嘉怡公主。” 孟福月也回了一声:“璃王妃。”但她说这话时,望着柳月的那张清美的面容,就恨不能撕碎她的脸,双瞳里慢慢的嫉恨。 柳月也能看出来,心道,怎么装不下去了吗?她出手优雅的道:“公主请坐,不知今日公主来是?”她故意问了一下,还不待孟福月出声回答,她便装着无意的道:“我家王爷暂时不在府上。” 这话听着无意实则是在给孟福月的伤口上撒盐,那孟福月气得咬牙咧嘴的,戳起手旁边的一块苹果便放进口中。 不行,她要忍着,这贱蹄子摆明是想激怒她,若她被她激怒了,那么她费心准备的一切计划可都泡了汤,嘴里嚼着苹果,她明明就是生气了,却硬是要逼着自己不要生气。 一来一去的,那张明艳娇俏的脸上好不扭捏和矛盾,看得柳月都有了些于心不忍的感觉,把人一好好的正常孩子整成了这模样嘴唇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她意识到后,便将唇抿得紧紧,她没笑啊,她真的没有笑。 “王妃误会了,福月这次登门拜访,并非是为了找王爷而来。”孟福月把那苹果差点生吞了后,涨红了脸道,咽得气都快喘不上来的道。 “哦,那是?”柳月还在憋着笑,手轻拭了一下唇边,一脸牲畜无害的问着,心里却想的是感谢我吧还给你切了切,否则一定噎死你丫的。她打定了主意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福月此次前来,是因为一个人在驿馆里实在无聊,不瞒王妃说。福月早在丘国的时候就一直听人说这燕国的都城魏城最是富饶秀丽,对这里一直是憧憬向往不已,但现在终于到了这魏城,身边的都是丘国人,对这魏城也不了解,实在是苦于身边没有一个陪同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好好欣赏这城里的繁华景象,今日突然想到王妃与福月是一般年龄,且名字里又都带一个‘月’字,深感亲切,所以登府想请王妃带福月在这魏城里好好的游览一番,做福月一天的向导。” 孟福月说得句句恳切,那飞扬跋扈的面容上竟染上了些真诚和渴望的颜色。 但在柳月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没安什么好心眼,在她面前装作真诚可怜的样子,实际却是想暗害她,可她虽明白的一清二楚,也不方便直接拒绝了孟福月,因为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 上次被赫连尘直接拒婚,现如今不计前嫌的登门拜访她,猜测她家王府前估计早聚集了一众八卦人群,她若直接回绝了孟福月,对赫连尘的舆论压力必然会加大,好,她就陪她玩玩吧,看她能耐她何。 柳月没再跟孟福月唧唧歪歪的,身边只要了一个随行的丫头,便与孟福月装作姐妹情深的出了府门,她一直觉得她装起来就够恶心的了,没想到孟福月比她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也是无奈了,被孟福月拽着手腕紧紧的锁在胳膊下,孟福月一副找到了亲生姐姐的模样,头靠着她的肩膀,跟她腻歪着:“福月今后就叫您柳姐姐了好吗?” 她随性的不等柳月答应就喊了声姐姐,在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赞叹说丘国公主真是彬彬有礼又娇俏爽快。 这让柳月能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罢了,爱叫就叫呗,她乐意,她当当姐姐也无妨,反正她是占了便宜。 只是她总觉着孟福月现在拉着她的动作,就跟擒拿手似的,锁着她,柳月现在有了点囚犯的感觉,心中觉得她这动作必有古怪,但几次想不动声色的抽回,都以失败而告终,而且最后一次在卖麦芽糖的小摊旁,那孟福月竟是当着那小摊主的面对她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不想我这么挽着你,是不是不喜欢福月啊。” 她说得甚是可怜,眼泪到了眼睛里要流出来时,又是给逼了回去。 旁边的小摊主也跟着搭腔的道:“王妃,嘉怡公主来我国是客,千里迢迢实属不易。” 好吧,这货竟然利用广大劳动人民对她施加压力了,那她总不能和劳动人民说,老子不想挽个手与你和干嘛,她可不能,都说群众是水,他们这一阶级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不能让孟福月的诡计得逞,便假装着安慰。 孟福月暗暗一笑,眸子里都是狡黠,没想到那穆王爷倒还是个有脑子的人,他说的那几招对柳月竟都派上了用场,而且把精灵古怪的柳月治的服服帖帖忍气吞声的像个下等的婢女,差遣着两人身边的小丫鬟去买了冰糖葫芦。 孟福月眸光闪了一闪道:“姐姐我们去那边的酒楼看看吧,看着甚为别致呢。” 第四十九章:相濡以沫 周围没有了人,柳月懒得再挤出那些个像大合唱时的专用假笑,她眯了下眼,靠近孟福月,像个危险的豹子:“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冷得不成样子,孟福月却是鼻息一嗤,不屑着,变了个腔调,带着些阴沉得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我岂会对你怎样,就是想让你带我去那酒楼看看而已呢,不要这么凶巴巴的样子嘛,总有人会注意着你我的呢。” 她轻轻的掀起了一个冷厉的笑容。柳月别无它法的被她拖着手进了那家酒楼,刚要进酒楼的那一刹,柳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刚想回身跳出却被那孟福月紧紧的锁住,这丫头会武功,柳月心中一惊,感受着孟福月掌间的热流,她腿一勾,正一百八十度的勾了过去,然那孟福月还是不肯放手,她呼喝着:“里面的,都给本公主死过来!” 柳月一腿重重地踢在了孟福月的小腿上,她身子前倾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却已晚了,因为柳月已经被带进了那四下除了五六个侍卫就再无他人的酒楼。 呵,竟是同上次那些个侍卫一样,柳月翻身坐在了酒楼桌边的圆凳上,道:“又见到你们几个了,最近你们王爷是否闲的发慌,才老差遣你们闹一些笑话出来。好娱乐娱乐他那衰弱的神经和不发达的小脑。” “王妃说笑了,这次我们绝不会再失手,还请王妃老实的配合,若是弄伤了金枝玉叶的您,那可不好。” 那几个侍卫有一个站了出来,他知道柳月是在羞辱他们上次的办事不利,因而气愤不已,但,她是穆王爷要得人,他们也不能吧柳月怎么着只能出言威胁威胁。 “贱蹄子!”一个巴掌迅猛的甩到了柳月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彻了整间酒楼,那几个侍卫都一愣一愣的看着掌掴柳月的孟福月。 白净无暇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五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通红通红的像烙在了柳月的脸上似的。 柳月唇角渗出了一丝血迹,脸冰冷着没有任何情绪,但心下却是高兴的,就怕你不来呢,你一来倒省了我好些事,指甲里的粉末就是为孟福月准备的,早知她来者不善,她在见她之前就在袖子里藏了一个锦囊。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小蹄子绑住,免得她待会儿再生事端!你快去通知穆王爷说他那边可以行动了。” 孟福月不善的命令着那几个侍卫,像一个在大街上叫骂的泼妇。全无半点公主的高贵气质和样子,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道,就忍了这个刁蛮公主,谁叫王爷把他们派到了她身边听候差遣呢。 其中一个侍卫便去向那穆王爷报信,而其他的则来着手绑柳月,原本以为柳月不会束手就擒,可能要跟他们绕两圈,却不想她却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圆凳上让他们绑。 太奇怪了,这可一点都不像这狡猾难缠的璃王妃的作风。直到孟福月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她哎呦了一声痛苦的捂着肚子,那些个侍卫才意识到:遭了! 但,他们却比柳月晚了一步,在他们接近她时,她就将那药撒了出去。 他们一惊,齐齐害怕的问道:“王妃,您给我们撒了些什么?” 那孟福月听到那些侍卫们这么问。也恍然大悟自己这腹痛难忍是因柳月而起,刚想扑将到柳月身上厮打她,却被她一脚重重地踹到了地上去,她捂着肚子更加疼的无以复加。 几个侍卫哪有空管那个嚣张跋扈地公主,纷纷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着,都焦急的看着柳月,只见柳月从唇中吐出三个字“断肠散。” 她背着手从圆凳上站起,一脸的高深莫测,道:“此药只要一运功,便会立刻让人肝肠寸断,要了人性命,本王妃奉劝你们还是不要运功得好,免得死很惨。” 孟福月捂着肚子已是忍不住了要往酒楼地茅厕跑,却被柳月一把给抓住了,她现在肚子疼得要死,哪有力气反抗柳月,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堪的破口大骂道:“你个贱蹄子,究竟想怎么样,如果本公主有事的话,你们燕国谁也跑不了!” “呵,好大的口气啊,柳月用手扇着风,将鼻子捏住,道:”我倒想试试呢,看我燕国会不会一个都跑不掉。” 那几个侍卫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捂着肚子齐齐往茅厕冲着,还不时回头为那孟福月默哀。 “你,你”孟福月的肚子呼噜的叫着,已是忍不住了秽物排泄在缎裙上,满脸的羞耻,又痛苦。 柳月皱了皱眉头,从头上拔出了一根簪子,抵着她,却因受不了那股惊天地泣鬼神的臭味而不能靠近,“说,你跟穆王爷到底筹划了什么,是不是既牵扯到了我还牵扯到了赫连尘,最好给我仔仔细细的说清楚,否则我就花了你的脸。” 说是这么说,但柳月现在却是没招,那秽物都快流到了她的脚下,她哪里有办法不避让,硬是忍着那股子想吐的感觉问出了这么一长串的话,问完,她就迫不及待的堵上了口鼻。 那孟福月疼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现在虽狼狈不堪,但也都是她所不愿,而现在柳月因她一身的脏秽近不了她的身,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就仗着她近不了她的身,刮不破她的脸,而不回答她,还从齿缝里寄出了几声呵呵呵来,气得柳月跳着脚简直要炸毛。 不过眸光一转她就有了新的注意,她森冷的一笑道:“好,你不说也没关系,本王妃就把你这污秽的货色拖到大街上去,让全魏城的人看着你如厕,让你这个嘉怡公主的名声传遍整个燕国,再传到你引以为傲的丘国,然后传遍整个世界,叫你彻彻底底的因为在大街上如厕而大火特火,可好?” 柳月一笑,却将她的冷汗都笑了出来,她圆睁着眼睛看着柳月好似新月一般美丽的双眸,默默的把那两个“你敢”给吞了下去,她知道柳月敢无比的敢,她不要那样,她是骄傲美丽的嘉怡公主,不能因为这事传遍天下,她嘶吼着眼泪崩涌而出,无比的恐惧和害怕。 柳月就像来自地狱的鬼使,带着一身的煞气和恶寒,让她背脊发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你不要,求你不要” 她一边求着一边又忍不住的排出了秽物,满眼的泪光与汗液,她道:”我与穆王爷约好了,我这边抓到你,就派人去莫西小苑去通知他,他会找到赫连尘以你的安危作为谈判的筹码,而我的目的则是逼迫他娶我为王妃。” 哼,就知道,柳月不屑的看了那孟福月一眼,又往方才那些人要绑她的绳子上看了一下,噙着坏笑,她把绳子给拿了过来。 “你想要做什么?!”那孟福月惊讶得想向后腿,无奈手脚都瘫软了,那肚子更是疼得要了她的命,便也没有了向后退的力气。 柳月没跟她废话,就近把孟福月绑在了酒楼的朱红柱子上,打了个死结,她道:“当然是让公主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然后通知驿馆的侍卫带您回去啦~~”她尾音拖得长长,听得孟福月却是骨头都打着颤。 一声“不要!”划破了宁静的酒楼,直扎耳朵,柳月皱着眉捂着耳朵,森冷与魅笑浮上面容,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使者。她微微动着唇,唇形却是三字:穆王爷。 赫连尘听到消息后立刻打马来那莫西小苑,那里是魏城较为偏僻的一处小茶楼,他在搜寻着穆王爷的身影,手将锦袍捏得皱巴着变了形,恨,恨得他面色冷厉,一遇到柳月的事情,他就不再是那个处变不惊的璃王爷。 没有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他一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阿月呢!” 穆王爷正手捧着一个竹叶青的琉璃杯,吸着茶水的热气,他漫不经心的道:“七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莽撞了啊,真是的,都饶了皇兄喝茶的雅兴了,急什么,先坐下我们再说。” 赫连尘处于被动的地位,忍着怒火,坐了下去,望着他咬着银牙道:“你速说,有什么要求能换回柳月!” “换?!”穆王爷抬头,眼半睁着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哼嗤着,他低下了眉眼,笑得一派清冷,说道:“换是估计换不回去了,你还是想着怎么保住柳月的命吧。” “什么意思?”赫连尘手拍在桌上,重重地,心仿佛都因为这一掌要碎了般。 穆王爷冷笑着品了一口茶,骄傲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冷嘲:“说来简单得很,七弟娶了那嘉怡公主孟福月,为兄则带柳月远走北地,大家都相安无事,为兄答应你一定替你好好照顾柳月不” 一杯温热的茶水不期然的浇到了穆王爷的脸上,他一顿,话没说完,抹了一把脸上带着幽请茶香的水,身后的侍卫刀已出鞘,闪着寒光向起身拿着杯子的赫连尘逼近,却被穆王爷用手给挡住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侍卫退下,轻轻一笑道,“这是我兄弟的家事,你们这帮狗奴才掺合个什么,都给我滚。” 望着赫连尘,他仔细的用锦帕把脸擦了干净,随手一扔,道:“你十几年装病都能忍,这个就忍不了了吗,怎么越来越向后退步了呢,还是说柳月对你是致命的弱点?” 赫连尘揪住了穆王爷的衣领,说:“柳月在哪里。” 他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浑身都充满了危险的嗜血的杀机,穆王爷见赫连尘这般,也不再嬉皮笑脸了,他眸光一凝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出不去了,最好省省力气,否则待会儿柳月受尽折磨而死的消息传来,你会没有力气哭呢。” 第五十章:绸缪 他轻轻的笑着笑得赫连尘觉得害怕,从小到大他很少怕过什么,只为了柳月,他提心吊胆,他手一颤放下了穆王爷的衣领,脸上沉寂如水。 穆王爷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领子,理平整了道:“想救柳月么?那就同意为兄说的,让柳月跟着我,你则娶孟福月,这样不是很好么,你不是不了解女人的嫉妒心,从小在宫闱里长大,那些由女人掀起的腥风血雨我想你见的也不少吧,嫉妒着的女人可比野兽还可怕呢,她们根本不受控制,柳月会有一百种的死法!我也不会去管的,反正我得不到的你也一样得不到!哈哈哈哈。” 他俯下身子,用低沉的嗓音道,每一句话都像银针一样戳进了赫连尘的心里,扎得他血肉模糊。 “七弟,你是个明白又冷静的聪明人,柳月的生死掌握在你身上,你要知道真正的爱情不仅仅只有相濡以沫,还有相忘于江湖的,你要快点儿选才是!”穆王爷轻笑着,他已经把赫连尘吃得死死的,任他再有能耐,也逃不过自己的弱点。 “我,答应你。”寂静的如一滩死水,赫连尘好像整个人都濒死一般,没有了精神,两瞳里的幽蓝刹那间浑浊得看不清楚他的情感,他不知道用了怎样的勇气才将这话说出口的,只要柳月无恙,他便无恙,不过是心痛得要死罢了,无碍无碍,他好似一个行尸走肉碰的一声滑坐上那小椅上。 “我们要做相濡以沫的爱侣。”谁人的声音清脆如山中的风铃响彻整间茶楼,里面有欣喜有感动,有无上的爱恋。 赫连尘听这声音,惊诧的抬了一下头,猛得回头时,柳月完完整整的站在他身后,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泪花,动人得仿若一场梦境,似梦似幻,那样的不真切。 “王八蛋,你看什么呢。” 柳月一笑眼泪奔流不止,像一纸缱绻情深的情诗,那样动人的昭示着她对他深深的爱意,她望着他,好像永生都看不够一般。 刚在进入莫西小苑的时候,她特意叫赫连尘的那些暗卫们趁穆王爷的人不注意先封上她们的穴道再杀,然后她潜进来听听穆王爷和赫连尘到底在谈什么,她原本是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穆王爷给她标得什么价,却探听到,要用赫连尘来换自己一条命,这个傻蛋竟然真的答应了! 而且他答应的还不止拿自己来换她,还有永生永世与她相忘于江湖,什么狗屁的相忘于江湖啊,她才不干呢,从原身和那风尘的身上,她已经决定要珍惜当下了,要爱,就要现在爱! “你们还不快给本王妃把那什么劫持我的狗屁王爷给拿下!”柳月手一指指向了那穆王爷。 穆王爷大骇,想跑,却已然跑不了了,门外还出动衙门的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这莫西小苑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也没辙,望了一眼柳月,却见她晶亮的眼眸里满满都是赫连尘,满满都是对赫连尘化不开的爱意。 无论自己觉得她与他有多般配,他心里是如何的想爱她,想知道爱是个什么滋味,想给他他全部的,未曾对别人付出一点的爱,柳月眸中灿烂繁盛的烟火,却始终未对他绽放过,她的眼里是与赫连尘的爱情,那迷离人眼祸害人心的烟火,也只为那么一个人绽放。 他心痛如刀绞,赫连尘却是心如堕进了无边的梦境里,至现在他还未醒,他好想永远的沉溺在这绮丽的梦里永远不要醒过来,永远这样看着柳月,江山天下再美如画,也不及伊人眼底的三千烟火万颗明星。 “你个王八蛋。”柳月的泪落在了他的衣衫上,滴落在他的手心,赫连尘捧着她碎在他掌心里的泪,弯唇笑着,笑得那一脸的清冷淡漠终是融做了似水的温柔,缠绵悱恻,令人不禁惊讶,原来冷面王爷赫连尘也有如此多情温柔的一面。 拥着柳月的肩膀,他恨不得将小巧精致的她揉进他的骨血里,这样便再也不用为她担忧失神,牵挂劳心,不用为她心痛伤情,他们便能永永远远不相分离。 “阿月,阿月,阿月。”他这么叫着她的名字,好像每叫一次心就被填满一点,方才将要失去她的的恐惧和现在的后怕就能少一些。 柳月由着他,他每唤一下她的姓名她便应一声,后来见他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便索性堵住了他的梨花白的唇,柔软在齿间辗转,他笑着回吻着她,那样的激烈,深情。 身边那些听候命令的暗卫早早识相的躲到了一边,窃窃私语的道:“原来王妃和王爷在一起是这么柔情呢!” “我说明明是王爷,平常冷个冰块的脸,现在到了王妃的身边,简直化身为一颗痴情种了啧啧啧,话说,王爷这样更酷帅啊!” “酷帅是什么意思?” 穆王爷被官兵带走之后便一去不回,别院里的下人们本收拾了行李,只等王爷回来便可动身回北地,原王爷已经决定了今日动身回去的,却莫名被抓,一同前来魏城的老管家不大放心,心想这官府衙门也忒胆大了些,竟然连王爷都敢抓,至现在也每个音信,便差了几个人随他一同前去寻问一番。 结果只不过刚到了集市上他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魏城又再一次沸腾了,穆王爷和丘国的嘉怡公主联手绑架王妃,要挟璃王爷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听说其中还有穆王爷的五个亲信侍卫亲自作证,看来这穆王爷确实做了此事。 众人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听得那老管家一个步子不稳险些昏厥了过去穆王爷绑架璃王妃,这个若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岂不是得龙颜大怒,到时如何处置却还不得而知。 “岂有此理,老三是不想活了么,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皇上早已震怒了,听着太监来报,气得险些别过气去,只道了一声由衙门秉公处理,便病躺在龙床上,任太医怎么医治也不见个起色,容妃娘娘在宫殿外守了许久,见着太医忙问皇上的情况如何。 那太医却是头一摇再摇,说道:“皇上平日里日理万机,劳心伤神已经伤了根源,肾气衰弱,现在被穆王爷这事气的更是气血攻心,恕老臣直言皇上时日无多了。” 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说完,额头上已冒出来了豆大的汗珠,原想着这容妃娘娘会出言怪罪,却听她道—— “太医真的没有回天之术了吗?皇上、皇上的龙体向来安康,怎会、怎会?”容妃娘娘说到这里已是情不自禁的泣不成声,那太医见着容妃娘娘竟哭得如此厉害,心道,容妃娘娘对皇上倒是一片真心,贤德过人,难怪皇上宠爱看重多年,这厢也不忘出言宽慰。 “娘娘还请保重身体要紧。” 见那太医走远了,那容妃方放下手上的锦帕,试了试眼角的泪,看着那身边的嬷嬷问道:“如何,本宫看着是否憔悴?” “是、是,娘娘看着憔悴的紧,这眉头再蹙两分便更让人生怜。”那嬷嬷提了个建议轻轻的道。 容妃点了一下头,道“还不快些把你手里的汤汁拿来。” 那嬷嬷立刻心灵神会,颔首低着眉眼把那上好的补药送到了容妃手中,道:“娘娘,那老奴先退下,向王爷禀报皇上的身体状况去了。” “去吧。”容妃果真蹙起了眉,一副心力交瘁牵肠挂肚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当真以为她是为皇上的身子操劳担忧成这样的呢。 柳月揽着赫连尘,两人一起看那从皇宫中送来的信筏,眉不约而同的蹙起,相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彼此心中想的是什么。 皇上时日无多对他们来说应是大好时机,而也是个棘手的难题,因为按照他们原先的打算应是再多准备些时日,而现在明显是没有时间了,他们要在皇上驾崩前做好所有的一切,赫连尘方能成功即位,否则后面变数诸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那日得到消息的夜里,柳月就装束成了男子的模样,差宫中赫连尘的手下去寻那皇城里的御林军统领,那统领原看出柳月是个女人很是不待见,但当他知道柳月的身份后,便立刻抱拳道:“下官拜见王妃。” 这些在皇城里当值的哪个都收过容妃娘娘的好处,包括这御林军的统领,他原先只是一介武夫,与容妃是同乡,先前帮衬过容妃,因而容妃在皇上面前举荐了他一下,说他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之后,皇上便召他进宫做了御前侍卫,后来因他表现得出色,皇上才对他一再嘉奖,直至今日的御林军统领,他一直以为对娘娘的知遇之恩无法报答,直到今日,终算是觅得个良机,只是 “王妃,要下官将皇宫封锁?” 那御林军统领很是诧异,心里打着鼓,莫非璃王爷和容妃娘娘要密谋篡位?!他这么一想,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若说其他忙他可以帮,但这以下犯上对皇上不忠的事他却是做不出来的。 柳月一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一笑,一语中的瓦解他心里的防线。 “我们绝非是想要逼宫,这一点还请统领放心,皇上近来身子骨越来越不利索,容妃娘娘担心,远在封地与守将相勾结的各个王爷会按捺不住,起兵谋反,因而特要本王妃来与统领商量着把皇城的消息对外封锁,即日起不准任何人踏出皇城。而且为了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在皇上不行之时赶来的王爷们也不准私带家仆小厮一类。” 第五十一章:杀伐 那统领听柳月这么一说,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是落了地,他还以为是要他图谋不轨呢,原来容妃娘娘不过是忧心宫中为争位而起争端,他抱拳道:“娘娘真是贤良淑德,心系社稷的一代贤妃,下官得令,必会照娘娘和王妃的吩咐去做。” 柳月看着那将军的背影只道:哪里有勇有谋了,明明是个头脑简单的,她偷换了概念他都没给看出来。 而他评价容妃的那句更是让她哭笑不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容妃的计谋,却还能得到个如此的好名声,她内心的城府心计实在太可怕了,想必所有她做的良善的事情都在为这么一天做伏笔吧,蛰伏了这么就,柳月也真真是对远在深宫却操控一切的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皇上的几个儿子里都对皇位虎视眈眈了许久,私底下都在拼命的斗,但,那也是做无用功,因为他们全都远在千里之外的封地,对魏城之事根本一无所知等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为时晚矣。 “报告主子,这几日在丐帮的帮助下属下们已经剿灭大部分叛贼,小部分听主子的意思受了降,每日向各封地的王爷传递消息都是经属下们悉心检查才放出去的。” 赫连尘的暗卫分为两支,一支有大概两千人,有一部分是在魏城听柳月调动,而其他则全部受赫连尘的命令,执行其他秘密的任务。 柳月点了一下头,道:“好,干得不错,记着想要出城的叛贼,不管是降还是为降全部格杀勿论。” “遵命。”那向柳月汇报情况的暗卫统领双手抱作拳道,女人他见的多了,却从没见过柳月这般有胆量有魄力的女人,你从她身上好像根本看不到女人的一点唯唯诺诺的影子,她全身好像都散发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光彩,让人模糊了她的性别,只为着她那身不输男人的果决而折服,奔走,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半点的轻怠。 望着院中久无人来,柳月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虽然赫连尘与她每日都为着即位做准备四处奔走,但她总会赶回来和她一起吃个晚饭的,今天却迟迟不见人问了从前院过来的小丫鬟,道:“可看见王爷回府?” 小丫鬟道:“回王妃,没有见着王爷。”话音将将落下,前厅就有人来。一个赫连尘身边常随的暗卫跑来,抱拳躬身道:“拜见王妃,今夜王爷去了衙门,可能会很晚才归,王爷叫属下传话给您,让您按时吃饭,莫担忧他。” 柳月翻了翻白眼,这个王八蛋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真当自己不回来,她就食不下,寝不安不成。她一笑走到桌边,拿起玉著要听赫连尘的话乖乖吃饭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额,衙门,难不成是为了那穆王爷去的?一定是! 穆王爷之所以被那些官兵顺理成章的抓住,全靠他的那五个蠢才侍卫,这说来话长,还需追溯到柳月下药那时说起。 当柳月知道孟福月那次绑架也与那穆王爷有关时,怒不可遏,两次都是那穆王爷派人绑的她,而且都是与人勾结,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倒霉的也都是替他露面的那些同伙。 而他则可以高枕无忧,柳月想到这里,就恨得牙关痒痒,上次让穆王爷逍遥法外,完全是因为没有证据指证所有一切是他做的。 而这次不同,她终于有了证据,而那证据便是被她逮了个正着的五侍卫,上一次他们成了漏网之鱼,虽然赫连尘派人去但搜也搜不到,这次倒好被她的强劲泻药一下撂倒了五个。 她骗他们说那是什么“断肠散”吃了再拉上四五个时辰之后便会肝肠寸断,因而那五个人吓得不轻,纷纷求着柳月给以解药。 柳月当真也就给了,不过她在那解药里又加了一味真正会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五个人吞服之后,泄是止了,但是却被那毒药给控制了。 柳月便威胁他们除非在堂上作证说穆王爷是绑架她的幕后主使,那五个人想到自个的性命安危,哪有一点的犹豫,忙不迭的就答应了柳月的要求,再说说那嘉怡公主孟福月,柳月也给她服用了同样剂量的解药,她吃了那解药之后便被自己国家的侍卫给带走了。 那侍卫当时看她的眼神,估计会令她永生难忘,而柳月威胁她的便是:不想因她一个人,而毁了两个国家的和平百姓的安康,因而让她从哪来,速速回到哪去。 柳月为了防止那孟福月反扑,使了一招更狠的计策,她让那孟福月先回国,等她回国了再让专门来往丘燕两国的暗卫把药给她送去,用的依旧是老方法解药里掺着毒药,让那孟福月永远也不能彻底祛毒,除非她嫁作别人为妇,不然就永远受柳月控制。 然而,尽管有那五个侍卫做证,那穆王爷还是抵死不认,反倒反咬一口说自己被人陷害,上报到皇上那里,皇上虽气得大发雷霆,传了圣旨给刑部,说全由衙门处理。 但听这意思,是个人也都知道,皇上不下旨处置是想给那穆王爷一线生机,无意让他死,那刑部的难题也随之来了,不让穆王爷死,那罪又该怎么判,怎么判既不得罪璃王爷不让百姓诟病,又能让皇上满意,他们为难着为难着便一直没有给判,穆王爷便一直处于收监待审的状态。 “璃王爷到!”整条暗黑的甬道里只有几枚跳动的烛火,泛着幽蓝橘黄的光,诡异的随着一点点的气流随意摆动着身姿,侍卫浑厚的声音在整条甬道里回响着,除此之外,四下再没有其他什么声音。 这整座地牢都是为皇亲贵胄准备的,而前几天,赫连尘来过,吩咐了那刑部尚书说让他把地牢里的其他囚犯都给清理到别的牢室里去,只留穆王爷一个人。 因为穆王爷开始进来时身份就特殊,刑部的人怕把他弄出个闪失来,他日他会东山再起,到时会来寻仇报复,便不敢把他安排在人多的监狱,于是他待的那整间监狱里就只有三四个囚犯,所以赫连尘特意吩咐清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只以为是寻常事。 赫连尘走到牢房门口,穆王爷还睡在刑部特意给备的软塌上没有起来,闭着眼,跷着个二郎腿,手边茶壶茶杯与糕点一应俱全,一点也不像个囚犯,倒像个恣意人生,享受生活的,随着赫连尘一道进来的侍卫看着穆王爷这个样子,感觉自我表现的时机正好来了,便手指着那穆王爷,凶神恶煞的道:“你这该死的囚徒还不快点过来拜见王爷!” 穆王爷完全无视那个小侍卫的叫嚣,翻个身嗯了一下,仍旧睡着,那小侍卫见这囚徒这么大胆完全不搭理他,不免恼羞成怒觉得失了面子。 于是,向囚门踢了一下,囚门上锁着的铁链被踢的哈拉哈啦直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吵人的紧,睡着的穆王爷,终是忍不下去了,回过脸来,往日无限风光的脸上没有了骄傲,却是岑寂冰冷,让人见了只觉得像是鬼魅一般。 尤其在那一星跳跃的火光里更是如此,他带着威胁性的开口:“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那小侍卫听见这声音哪里还敢争个什么,腿肚子一打颤,怯懦的向后退了几步,好像害怕穆王爷从那紧锁的牢室里扑出来把他啃个稀巴烂似的。 赫连尘见了,眸子一敛,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森冷的弧度,他一摆手,朝那小侍卫略侧了一下脸道:“你退下吧。” 那小侍卫正是巴不得赫连尘这么说,慌不择路一溜烟就退下了。 “噗,哈哈哈。”那穆王爷看着小侍卫跟兔子似的跑走的身影,终笑出了声,“狗仗人势的东西。” 赫连尘眯了一下眼,“怎么,这牢房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怎么不习惯,可比本王那高床软枕来得别致幽静舒适许多呢。”他一笑,也眯着眼睛,眉宇之间全然是隐藏不深的恨意。 “我怕你舒服不了多久了,父皇近来被你这忤逆常伦的东西气得不轻,太医说了日子不久了,我算算大概也就是这几日就要去了。” 赫连尘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很平静,甚至有点不像在谈论自己父亲的生死,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激不起一点感情的动荡,说完,他竟笑了,笑穆王爷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你胡说!”穆王爷这一激动竟从软塌上一头翻了下来,扑腾在地上,半响没有起来,“不可能的,父皇他一向身子爽利健朗,上次晚宴他还笑得那么开怀,怎么会,怎么会”他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还不是要问你么,若没有你让他大动肝火,气血攻心,又岂会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倒下呢。” 赫连尘蹲下了身子,幽蓝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情谊,好像结了冰的湖面,他道:“今日我来是特意送皇兄上路的,父皇一个人走着实太过孤单,还是由皇兄先去黄泉路上接应着的好。” “你,你哈哈哈哈。”穆王爷趴在地上昂着头,指着赫连尘,那个“你”后却始终没了话音,他倏的笑了起来,笑得癫狂,好像入了魔障一般,赫连尘蹲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穆王爷,等着他笑完,脸上始终都面无表情。 “终于开始行动了,你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怎么你想逼宫么,啊!”穆王爷捶着地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以为我同你一样么,我还有点耐心,会看着父王走完最后的几天的。” 他冷冷的笑着,那笑容蚀骨,从袍袖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他道:“这个是特意为皇兄准备的,劝皇兄莫要侮了皇帝的一番心意,好好的把这药喝了,不然的话由侍卫们强灌,怕走得不仅不体面还痛苦。” 赫连尘望着手上精巧的小瓷瓶,抬眼不含一丝情谊的看向穆王爷。 第五十二章:大结局 穆王爷怔了一下,又大笑着道:“罢了,罢了,我也逃不出你的地界,死就死吧,哼,哈哈哈。”眸光里灌上了向来觉得卑贱的眼泪,他接过那枚小小的瓷瓶,打开那红色的塞子,眼泪涌出了眼角,啪嗒啪嗒的砸在他撑着地的手上,道:“我既已是将死之人,对你以后再无威胁,可否求你两件事情。” 赫连尘垂了一下睫羽,沉着声音,说:“但说无妨。” “第一件事,我求你将我以王爷的身份葬入皇陵,要风光大葬。” 他抿了一下干裂苍白的唇,笑道:“本王生性喜豪奢,到死了也不想几层白布随意一包丢去乱葬岗,死也要死的奢侈令世人憧憬仰望。” “好,我答应你。”赫连尘答应得很爽快,他的瞳里忽的印出了少时的光景。 穆王爷穿着金丝银线绣制的花夹袄,那时他体胖,站在阳光里亮晶晶的像一个会发光的糯米团子。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因体弱连路都走不稳的赫连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时一脸的傲娇,却蹲下了肥嘟嘟的身子道,“看你这小病雏,到皇兄背上来,我把你送回寝宫,但你的哈喇子不许流到我身上来啊。” 声音好远好远,仿佛是隔着亿万光年才传到他耳边似的。 “第二件事,本王求你好好的待柳月,一定要护她周全,今后切莫伤她。”他凄凉的一笑,道:“虽然我知道把她看的那么重的你会做到,但我还是想叮嘱一遍,你若以后做不到,我即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仰头一瓷瓶的药一饮而尽。 赫连尘微垂了下眸子,耳边闪过一声痛苦的闷哼,长长的甬道里他一步一步走得极重也极慢,淡蓝的光火直到出口处的几盏灯笼透出的光明投进的那一段慢慢的越来越淡了,他耳边再一次重复着,那个声音:“你个小病雏,到皇兄背上来。” 那一次他记得,他跑到了容妃娘娘的身边,告诉她,“三皇兄是个好人。” 但她母妃却让他伸出手来,一下一下的打着他的掌心,告诫着他:“这个皇宫里没有好人,除了母妃,他们都是你的敌人你的对手。” 侍卫点头哈腰的在两边道:“璃王爷要不要给您备轿,尚书大人正在等着您,已备了酒宴。” “不必了。”他挥了一下手,用着气力,似乎很累的叹了一口气道:“穆王爷因病薨了,通知下去,以王爷之礼风光厚葬。” 冬风吹着他的墨发,束起的发丝清逸的飞动,一撩掠过他微红了眼圈的眸子。 一切一切的冷清嗜血不过都是命运身份束人,那个皇城与无限的江山,终给他们这样身体里流淌着相似血液的人以一记斩恩绝义的一刀,世事都做了尘土,流传千古的史书上不会说谁与谁兄弟情深,只会写谁为成王谁是败寇。 柳月等了赫连尘良久,一直等到睡趴在桌上,赫连尘也没有归来,大风将厚重的斗篷吹起,赫连尘踏着一路的风霜回到了王府,一路走来,天色已尽暗,到了卧房门口却见房内依然亮着灯光,心里一酸,他踏着步子,赶紧推开了门,这个傻瓜,全天下的人有朝一日都会敬他怕他,就只有她会毫不避讳的骂他作王八蛋,但也只有她会为他守候,真心待他。 捡起地上从柳月身上滑落的披风,他看着柳月单薄的身子,心里心疼不已,从背后抱着她的身子,两具皆是风霜的身子彼此温暖着,蹑手蹑脚的将柳月打横抱起,怕将她吵醒,还特意屏住了呼吸,就要将她送上床时,却见那原先酣睡着的小人儿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下,然后半睁了开来,她道:“事情办妥了么?” 赫连尘嗯了一声,唇碰着她的鼻尖,“我把你吵醒了。” 柳月一笑,鬼灵精的努了努唇,道:“我压根儿就没睡,身边没有王八蛋的檀木香睡不着了。” 赫连尘微微笑着,望着她满载星辉的眼眸,满面的风霜终归散了去,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事不是在谋算夺权上胜利了,而是得到一个始终与他相守而过的柳月,他毕生因为柳月再无憾事,也终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 穆王爷之死容妃娘娘拦下了,并没有让还在病榻缠绵的老皇帝知晓,直至五日后老皇帝驾崩,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三子已经先他一步去了。 皇帝驾崩前的那几天都是由容妃娘娘陪伴左右的,传说甚至在皇上立遗诏时也没有避讳容妃娘娘,因而,谁是未来的皇帝已经一目了然。 “皇上,您再吃一些吧,否则身子会熬不住的。”容妃娘娘端着汤药,在皇帝身边劝慰道,终日以泪洗面,身形削瘦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那老皇上耷拉着眼皮,身上再没了帝王的那股气势凌人,虚弱的连喘息都变得困难无比,全凭一口气吊在喉咙里,他道。 “真儿,朕之所以一直没有立你为后,是因为朕并不想看见你戴着那个高高的帽子,因为宫中尔虞我诈之事扰了你那颗清静的心朕爱你,爱你那般清若白莲不涉世事的样子,如果,可以,朕真想就这么一直一直护着你。” 像先前预谋好的那样,赫连尘是几个王爷中最先赶往龙床边上的人,待其他人赶到时,老皇上已经咽了气,他在临驾崩前对赫连尘说道:“尘儿,朕将朕的江山交于你,朕信你,会守好护好,甚至建设的更加繁荣昌盛。” 所有的事都好想在预料之中,又好像都在预料之外,他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要把皇位传给他的兜兜转转了一圈,不过是画蛇添足徒做了无用之功。 宣旨的太监嗓音奸细,响彻宫殿。 在场的所有人皆对赫连尘俯首称臣。他胜了,真正的胜了,胜得那么费尽周折又顺理成章,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理应如此,但又多绕了那么几个圈。 赫连尘登基,改国号为盛宏,册封柳月为皇后。 他一登基便大刀阔斧,先以先皇驾崩以社稷安平再无血腥为由,收了众远在封地的王爷的兵权,只留给他们一个虚晃的王爷头衔。 从此他的天下再无后顾之忧,因他杀伐果决,从不像老皇帝那样遇着强敌范界就或者求和或者进贡,用人唯贤,不计出生,因而燕国在新皇帝在位的短短五年时间就发展成了无与匹敌的大国。 好几次都打得敌国落花流水,敌国为了求和不得不进奉贡品,其中有奇珍异宝也有美女佳人。 但奇怪的是,每次美女佳人们还见不着皇上的面,就被燕国皇上给送回了,好几个小国的国主原想着靠那几个美人来俘获那燕国皇帝的心,却屡屡被送回百思不得其解下,便派使臣去燕国一探究竟。 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探都没有探,便以为那燕帝是有短袖之癖,便自作聪明擅作主张的给赫连尘送去了几个长相清秀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男子。 柳月闲来无事看着太监新呈上来的各国进贡的贡品,当翻到那群男子的画像时,她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为啥给赫连尘几个男人的画像。 而后想了明白,便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汪汪,但肚子里的小家伙明显是对他娘亲的这一疯狂行径感到不满了,气得蹬了一下柳月的肚子,柳月哎呦了一声,用手轻揉了揉肚子,道:“不要怪娘亲啊,实在是你父皇的新对象太逗了。” “皇上驾到!”门口的小太监故意将尾音拖的长长给柳月提个醒,结果因为怀孕,动作都变慢了的柳月还是没来得及收拾那些男子的画像。 赫连尘望了一眼那桌子上各色各样的清俊男子,一张因见到柳月而难得带着几分笑颜的脸立刻黑沉了下去,他挥着手让那些宫人都退下,等宫殿里只剩下,他与柳月时,他才开口一股醋味的拉下了唇角:“这是什么,皇后难不成因为朕时常不在身旁陪候,而开始想着别的男人了?” “哈哈哈哈。” 柳月望着赫连尘千年老陈醋打翻了的样子,终是怎么也忍不住了,她捂着肚子道:“皇上,你可看看清楚,这是各国给你进贡的贡品的册子,这些男人都是为你准备的。” 柳月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成功的看见赫连尘的脸绿了红红了绿,更笑得止不住了。 这事之后,赫连尘便当着众多使臣的面说:“朕不需美女也不需美男,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便已足够,各位使臣回去通告你们的皇上,莫在送这两类过来。” 那些个对赫连尘不收美女而好奇不已的国君,终是大概明白了,原来燕国的皇帝是个痴情种,只钟情于燕国的皇后柳月。 后据燕国史册记载,燕国文帝赫连尘这一生后宫只有皇后柳月一人,柳月为赫连尘诞下四个皇子公主,后由大皇子赫连笑生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