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守夜人从业怪谈》 章.1 林登 “我叫林登，今年二十四岁，住在洛夫特城东街区一带，未婚。” 明明是晚上，但是桌面的煤油灯却诡异的照亮了整个房间，连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映出一名消瘦的男子面容。 看起来颇为俊美的林登，目光如鹰眼一般锐利，此刻他正滔滔不绝地进行自我介绍。 还有一个名牌，被放置在煤油灯旁，上面用洛夫特语种，写着“林登个人事务所”的字样。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东街区的街道秩序员，每天晚上8点准时到岗工作。 后来有一天，街道主任打算违反《守夜条例》，我便把他处理了，因此下岗。” “我最近一份工作是东街区卫生管理员，重振洛夫特城干净面貌，我辈义不容辞。 可是居民们写了封联名信，投诉我吹毛求疵，矫枉过正，影响了街道的和谐的气氛，因此下岗。” “我不抽烟，酒水仅限于浅尝辄止，每晚入睡前必定喝一杯兴奋饮品，确保我可以精力充沛地入眠……” “打断一下。” 在林登面前的桌子另一头，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伸出手掌，示意他停止发言。 说来奇怪， 明明是在林登的房间，反倒是这位医生坐在主人位。 “林登先生，我才是医生，请您不要为自己下诊断，我认为您十分健康……另外，您只需要说您的症状就好，我们不是在面试。” 在医生身后的窗户外，是副脑区杂乱且肮脏的街景。 黑发青年林登无视了医生的话语，依旧保持着亢奋，说道： “请相信我，我肯定入魔了。” 入魔，是洛夫特城内，居民们对于违反《守夜条例》后，可能遭遇离奇事件的一个形容。 “你知道吗？我总是能看到很特别的事物。 上一次，一位邻居老夫人找我帮忙捉耗子，可我却在他们的墙角里，逮住了一副完整的人骨头。 人骨头还对我感谢，说多年过去，他终于被人救出来了。它还告诉我，它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但是老夫人却一口咬定，这就是那只夜晚作祟的大耗子，每天晚上这么吵，按照《守夜条例》，必须把它丢到垃圾站去。” 医生的目光变得很古怪，再次打断他： “林登先生，您不太熟悉洛夫特城吧？” “确实刚来不久。” 林登点点头，没有否定。 “您说的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了，我不认为您入魔了，可以说说您支付定金要我来的真正目的吗？” 他面露迟疑，似是内心正在激烈斗争着， 片刻后，他才支支吾吾地道： “其实，我就是想请医生您给我开个诊断书，证明我已经入魔，只有您可以替我证明。 没有您的诊断书，我没有资格参加守夜人组织的面试。” 守夜人组织，是洛夫特城最为神秘的一个治安部门，洛夫特城内的一切事务，皆由守夜人组织管理。 包括那城内居民需要无条件遵守的《守夜条例》，也是由该组织制订。 据说，想要加入他们，必须要拥有特殊医生认证的诊断书，证明应聘者已经入魔。 医生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手肘压在桌面上，面色严肃道： “您应该知晓，这是不被允许的。” “或许可以通融一下？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林登目光真挚，也学着医生的动作，上半身用手肘撑起。 “但规则就是规则，违反《守夜条例》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哪怕您是外来者，也必须遵守。” 医生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查看， “会诊时间结束了，我必须离开，感谢您的预约，祝您生活愉快。” 医生说完，动作优雅的将怀表放回了左边口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响，血液夸张地喷发出来，将狭小的屋子溅射得到处都是。 林登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起，这是见到的第几例类似事情呢？ 刚开始，自己还会惊恐无比，到现在也见惯不怪了。 洛夫特城的居民，到底有怎样的规则要遵守，林登一直没得到确切说法。 只知道洛夫特城的居民都需要遵守《守夜条例》，一切来自居民的诡异行为， 哪怕林登再怎么去模仿，也总能被他们察觉到不同。 没错，就是所谓的“太正常”了。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行走至窗边，凝望着天空。 嗯，要入夜了。 闭上双眼，耳中依稀可以听得，诸多无序且嘈杂的低语渐渐响起。 这些低语带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要钻入林登的脑中，剥夺他的意识。 如果只是低语，可能还好吧！ 近些日子以来，已经有着太多超自然现象，在深夜里试图袭击自己，严重危害到了自己的人生安全。 洛夫特城的居民们，把这种情况，称为违反《守夜条例》的惩罚。 问题是，《守夜条例》到底是什么呢？ 林登只知道，这份条例的出处来源于守夜人组织，这也是他要去应聘的理由。 或许进入守夜人组织后，就能知道这一切了。 唔，有不得不就业的理由呢！ 总不能刚来这世界不久，就不明不白地惨死吧？ 自己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入魔的诊断书，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他转过身去，看向那位“医生”，缓缓抬起右臂。 目光投向太阳穴弹孔的位置，那里尚有浓稠血液在流淌，他也不嫌弃，将掌心贴合在那里。 “让咱们再好好聊聊吧！” 霎时间，屋内的气温变得寒冷，阵阵阴风呼啸，数道灰白的残破灵体，围绕着林登尖啸，以扭曲的身姿在舞蹈着。 无视这些干扰，他努力从记忆中翻阅着一些古老晦涩的字句，胀痛感顿时充斥了头部神经。 最终，他强忍着不适，林登喉头挤出怪异的音节，像是自言自语般念道： “黑梦。” 随后，他早有预料一般地往后躲开数步，静静等待。 那些灰白残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股脑蜂拥至医生旁，将各自身形狠狠地往这具肉身上钻。 一声凄厉的惨叫，竟是从这具躯体内发出！ 自躯体之上，迷蒙黑雾扩散开来，短短几息，整蔓延至整个房间。 黑雾之间，再不见家具摆设，只有两具虚幻的灵体相对着站立。 林登抬起的手臂，将手掌轻缓搁置在医生肩头。 比起他本人的凝实与逼真，医生的灵体则要显得虚幻很多， 似乎随时都将要破灭一样。 不见灯烛，却见烛光，昏黄光点散落于林登的微笑之上，衬出一丝古怪的意味。 一些特殊的小能力，对本地居民而言可能有些另类，但对于穿越者来说刚刚好。 林登可以建立起这个被称为“黑梦”的空间，与灵体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交互。 这是他在许多个漫长黑夜中，摸索出来的一个奇妙能力。 林登在迷蒙黑雾中，手指轻轻拨动，一套通体乌黑的办公桌椅，带有几分虚假的扭动，出现在他的身前。 他跨出一步，在桌前坐下，再次抬手比划一个请坐的手势，又是一张椅子，被他建立在黑梦空间内。 “请坐，你还记得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吗？” “我……我是一名医生，在林登个人事务所开展私人会诊。” 灵体的神色相当迷茫，一边含糊不清地作出回应，一边落座于他的面前。 林登微微一笑，露出笑脸： “你说的不对。” “我说的……不对？” “你是来接我回诊所的，我才是主治医生，你只是我的助手。” 他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沉吟着做出回答。 在这个空间内，二者的身份，悄悄发生了置换。 循循善诱之下，灵体半边面容纠结扭曲，半边面容舒展，像是恍然大悟一样。 “告诉我，我的诊所在哪？诊断书又放在什么位置？” 原本无比顺从的灵体在遇到林登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出现了意外。 虽然是残破的灵体，按理来说应该感受不到痛苦，但林登分明从半透明的灵体脸上瞧见痛苦的神色。 “根据《守夜条例》，在夜晚如果有人问起住址…… 它还在做着自我斗争啊…… 看来还得再上点火候。 林登猛地站起，单手撑在桌面上，将身子前倾，打断了灵体机械般的发言。 另一只手，越过桌子，压在了灵体的头颅上。 霎时间，紫青色的荧光在灵体周身幽幽亮起，它颤抖着、发出低低的痛苦呻吟。 “告诉我！” 他瞪大双目，面色狰狞地喝道。 “诊所在东街区第三街道，一栋独立平房……诊断书放在办公桌左手第二个抽屉……” 嘶吼，夹杂着呻吟，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句话。 林登满意地坐了回去，挂起之前那副平淡的微笑。 自己有没有入魔，他不清楚，但是医生肯定是的。 那没办法， 诊断书只好亲自去写了。 正要解除这个空间，他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看向灵体。 “还有一件事—— 关于《守夜条例》以及守夜人，你知道多少？” “我、我……” 灵体突然嘶吼起来，残破幻影在数秒内宛如充气一样，膨胀了数倍。 “夜幕之后，禁止私自外出，违背者——”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灵体猛然膨胀数倍，像气球一样炸开，尖啸声夹杂着劲风，吹散了这片朦胧黑雾，流露出个人事务所本有的样貌。 原本摆放整齐的些许家具，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但林登只是站定无言，在灵体膨胀之时，就已退开数步，顺手抄起身旁衣架上的风衣与绅士帽。 面对狂风呼啸，他用右手握着帽檐，挡在自己脸前。 稍等一会儿，狂风停歇，再望向屋内时，除了凌乱的家具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事物。 医生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连同血迹，一齐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林登优雅冲着前方行了一个绅士礼： “晚安，医生，感谢您的会诊，我要出门了。” 章.2 诊所 洛夫特城的夜晚，是无比寂静的。 昏黄的煤油路灯，形单影只地竖立在道路旁，视线只能勉强看清街道房屋的轮廓。 林登踩在碎裂的砖石上，低着身子在寻找着什么。 这倒不是因为市政街道恶意克扣，才会让城市基建设施如此破旧，穿越至此足月有余，他也了解一些民俗常识。 按照《守夜条例》，居民在夜晚是不可以离开住所的。 否则无论遭遇何种危险，城市内各个部门概不负责。 当然，这并不是说待在家里，就能完全避免悲剧发生。 不过，在林登穿越前，家乡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债多不压身。 反正自己的日常生活，已经出现了异象，性命安危始终处于一个不定数。 那顶着风险，在夜晚离家，应该也不要紧。 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 怎么会在乎病情更加严重呢？ 一番摸索之后，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沉重的石头。 林登高高扬起手臂，对准身前诊所建筑物的玻璃窗户。 好， 瞄准。 喀嚓—— 玻璃应声碎裂，落得一地，突兀声响在空旷街道回响，传得很远，打破本有的宁静。 但这次打破，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在无边黑暗的潮水中，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从自家住户离打开门窗，观望这不合理的动静。 林登刻意停留片刻，确认没有人关注自己，这才支撑着窗台，灵巧一跃，翻了进去。 大概等到白天，左右街坊邻居只会把夜晚发生的一切，当作有一个罪有应得者，因违反《守夜条例》，而遭到了严惩。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可能还会对这种事情迷惑不解。 但随着认知愈发的深刻，他已经摸索出了许多规律。 比如， 能听到低语，就说明一个人开始入魔了。 再比如， 入魔得越重，越会被看作是《守夜条例》的亵渎者。 林登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许就是由于太过不虔诚，才死在自己的家中。 自己便是在一个月前的某日清晨，从事务所的桌面上趴着醒来。 当时，自己的四肢维持着一种极度诡异扭曲的姿势。 狭小的房间里， 到处都是血迹。 从原主人的大脑中，他继承了部分记忆，这就包括了林登这个身份，一份街道秩序员的工作，还有一栋租借的房屋。 他也是刚来洛夫特城没多久，刚入住东街区没几天就不幸身亡。 在此之前的记忆，林登也无法得知。 他的记忆中，存在着一大片的丢失空白。 好在洛夫特城内，也没人认识原主，林登可以很顺利地借用这具躯体。 通过这一个月的生活，他也逐渐适应了在这里。 包括一部分古怪的《守夜条例》。 虽然尚且了解不多，但目前还是足够应付日常的。 林登进入漆黑一片的诊所内，摸着瞎，找到了柜子上摆放的一盏煤油灯。 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火柴盒，从中取出一根来。 嚓—— 光亮的火苗升腾，在夜晚寒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晃，被缓缓送至煤油灯的棉绳灯芯旁。 灯芯点燃，霎时照亮了这个屋子。 随即，林登把灯罩盖在煤油灯上，用左手小心托起灯盘。 诊所内相当整洁，一张问诊台，几个存放柜，还有一张帘幕后，依稀可以辨认出病床的黑影。 四下无声，皮鞋踩踏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被衬得无比清晰。 办公桌，左手第二个抽屉，诊断书就放在里面。 他走到问诊台旁，按照医生所说的，伸手去拉这件抽屉。 纹丝不动。 上锁了吗？ 不对，并不是，抽屉上没有锁孔，更没有外置的搭扣，这没道理能上锁。 他眉头皱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来身前办公桌，陷入深深的思考。 他又尝试了别的几间抽屉，均是能顺利开启，唯独这个存放诊断书的第二间，无论如何用力，也拽不出来。 就在此时， 不合时宜的动静，打断了他沉浸于个人精神世界。 滴答——滴答—— 钟摆的机械齿轮声，急促地响起。 他仰起头，循声望去，看向坐落在靠近门口墙角处的老旧挂钟。 三根指针的走动，显然有些怪异，时针在缓缓倒走，分针与秒针则是发疯似的胡乱旋转着。 滴答！ 滴答！ 齿轮声交替在狂躁地加快，从最初的守序接替，迅速变为连贯的喧嚣。 看着钟面的异动，林登只觉得有一个吸力，要牵扯走自己的心智，带动着愤怒情绪滋生。 在理智被完全剥夺前，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抄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猛地朝挂钟扔去。 机械零件散落了一地，几个金属齿轮受到惯性影响，在下坠后继续滚动，一直滚到他的脚边。 可这还不算完。 一环刚完，另一环紧接又起。 短促急快的闷响，咚咚咚地在诊所屋内回响。 林登低下头，发觉这个新的异响，来自办公桌下。 再精确一点，正是那间打不开的抽屉。 和挂钟如出一辙，声响初时很细微，随时间推移愈发猛烈。 就好像抽屉里困住了一只凶恶野兽，在拼命挣脱牢笼！ 他退开两步，顺手抄起挂在身后墙上的曲柄雨伞。 伞柄晃悠悠地朝着抽屉探过去，顺势搭扣在了其拉环上。 声音， 消失了。 在雨伞接触到抽屉的那一刻，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一样，让整个屋子，安静得略显诡异。 双眼紧紧盯着抽屉，林登没有急着再次进行接下来的动作，而是面色平静，屏住呼吸观察着。 首先排除人为恶作剧的可能性。 那么， 或许这也是超自然现象的一种具体表现？ 是灵体作祟？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突然想到，先前医生在消散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幕之后，禁止私自外出，违背者——” 违背者会怎么样呢？ 林登仰起脖子，抬头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超出认知的不可控之事越来越多了啊…… 之前最严重的程度，也就是刀具枪支，“偶然”地会出现在自己睡着时，凭空出现在床边。 可现在呢？ 已经演变成没睡着也能碰上了？ 加入守夜人组织一事，看样子已经迫在眉睫了。 也许自己遇难的日子，马上就会来临。 可能是明天，亦或者后天。 抽屉内再次响起细小动静，听上去像是指甲抓挠玻璃一样刺耳尖锐。 他使劲甩了甩脑袋，避免自己被这个声响干扰，继而产生不适感。 三二一，开！ 手臂发力，雨伞勾着抽屉猛地向外拉。 这一次不再有阻力，反倒是因为他用力过猛，径直将整个抽屉拽飞出去。 看着沉重无比的抽屉柜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顺势撞开隔断房间的门帘，最后落在病床上。 一只带着血迹、惨白无比的手臂，从那柜子里，缓缓伸出。 林登收回雨伞，紧紧地盯着这只手。 在手臂之后，一张嘴角上扬、残缺不全的面容，凄厉地尖啸着、旋转着探起，最后耷拉在抽屉边缘。 章.3 黑梦 正常人，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呢？ 林登一直以来，都有这个疑问。 他们在临死前，也能亲眼目睹超自然现象吗？ 他们…… 是否会听到来自深渊的蛊惑？ 此时的林登，真的很想好好琢磨这些事情。 如果这样，可以让自己摆脱痛苦的话。 疯狂杂乱的呢喃声，悠然回荡于耳畔，夹杂着凄厉嘶吼，撩拨着他的心绪。 炸裂的头疼，几乎在同一时刻，刺激得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在此之前，无论性命再怎样遭遇威胁，也没有这种实质的折磨，不断侵蚀他的精神。 此刻， 痛苦是如此的真切。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痉挛似地跌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脑袋。 怎么回事？ 我触发了什么条件，让袭击变得更加严重了吗？ 惨白的手臂，还有那扭曲的狰狞脸庞，来自黑暗的诡异之物，从出现的那一刻起，诊所内就遍布了一层寒气，连同倒地的林登在内，一起被冰冷白霜覆盖。 它， 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这一场“猎杀”。 未知物好像流露出了一副阴森笑容，嘴角上扬开裂，一直到耳朵处。 它是在嘲弄我吗？ 寒意、呢喃…… 诸多刺激，让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所有的动静落在他的视觉与听觉中，都被放大了数倍感知。 尽管他缩成一团，林登依然能清楚地察觉到，诡异之物正在一点点朝着自己的逼近。 剧痛、混乱…… 思绪被这些干扰到无限放空，无论是多么严重的痛苦感觉，在顺着神经传递至他的大脑后，都无法产生任何回应。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维持了脑内的敏锐思考，在他承受伤害的同时，一个疑问从他的心底生起。 这东西，算灵体吗？ 如果算的话，那么—— 自己独特的那种能力是否能发挥用处呢？ 在此之前，林登只对入魔者使用过能力，来与他们进行沟通，面对眼下这种态势，他也没有太大把握，一定能够奏效。 但是，袭击越严重，越能证明自己入魔之深。 活下去，并证明这个遭遇，或许就是加入守夜人组织的契机。 疑似发丝的黑色长须，顺着地面蔓延至他的身前，林登不用抬头也可以感知到，再用不了多久，自己势必会与那玩意儿发生直接接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 成败在此一举！ 缩起的身躯，忽然猛地伸展开，林登双手支撑地面站起，忍住剧痛，嘴唇早已被牙齿咬的渗出血丝。 便是连那个诡异的未知物，也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在这一刻停止前进，僵直在原地。 而林登下一步的动作很快，完全没有给未知物准备的时间。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竟是伸手拽住了未知物的一头长发！ 凝实的手感，让林登意识到，手里的东西，与平时接触的虚幻灵体不太一样。 未知物不断发出尖叫声，拼命晃动着不太完整的躯干。 狂暴且强烈的挣扎，撞在他的身子上，让林登感觉自己骨头也要被撞裂开。 没时间拖沓了！ 林登几乎是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古怪音节： “黑梦！” 言出之间，万物俱静。 从林登的脚底下蔓延出一圈黑色雾气，将他与未知物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封闭空间。 呢喃低语、凄厉尖啸，乃至来自街道的各类细小动静，在此刻皆是化作虚无，于狭小的黑雾空间内消失不见。 就连未知物也不再反抗，安静地任凭林登拿捏。 霎时间，黑雾空间之中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到有些令人窒息。 但是死里逃生的林登，却完全不会因为这份寂静而压抑。恰恰相反，只有氛围才最能让他安心。 黑雾空间对这玩意儿真能有用啊！ 大胆的尝试，无疑有了一个良好结果。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随手建立起一把黑雾长椅，将未知物轻轻放置在一侧后，自己也坐在了另一侧。 林登十指相插，微微沉吟，先前由于痛苦而变得惨白的面容，此刻也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我安全了。 暂时的。 那么，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他向后倾倒，倚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着空间顶部，一对眸子在黑暗的空间内，显现出异样的紫青色光亮。 “你会说话不？” 林登突然向未知物问道。 未知物像是在回应他一样，发出沙哑且无力的声音。 他倾听一会儿后，才意识到，未知物是在用洛夫特语和自己交流。 这倒不能怪林登初时辨认不出来，未知物也是在反复尝试发声后，才能够愈发清晰地进行表达。 “我……我会的……” “你是什么？” 眼见交流有戏，林登侧过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未知物。 “我……我是他的女儿……” “女儿？谁的？” “他的……” 未知物的语气，显现出一股迷茫。林登对此并不急躁，灵体在被自己拖入这个黑梦空间后，大多都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这个时候，只需要稍加引导，就能获得一些信息。 “你好好想想，他是谁，平时会做些什么事情？” 林登为未知物拨开头发，不让发丝遮挡住它面庞，到了此时，他才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副少女的长相。 就是五官扭曲得有些惊悚。 “他……他是这间诊所的医生，他是我的父亲！” 说到这里，未知物突然有些焦躁，在黑雾长椅上不安地翻腾着。 “放轻松。” 林登流露出和煦笑容，轻抚着未知物的头颅。 他的手掌仿佛带有一丝神奇的魔力，足以平缓未知物的不安。 这也是黑雾空间的奇特之处，只要身处在此，他就有把握安抚住灵体的情绪。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我叫嘉娜。” “好的嘉娜，你多大了？” “我十七了。” 嘉娜的躁动渐渐平息，林登紧接着抛出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为什么你和别的灵体不一样，能对我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我伤害到你了吗？”嘉娜有些怯懦地回答， “不知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我很害怕，我刚刚非常害怕。我只知道，爸爸要我保护这里。” 保护这里吗…… 林登轻捻下巴，若有所思。 “这里”应该指的是诊所，也就是说，是因为自己闯入了诊所，才会触发嘉娜的袭击。 这里就存在了另一个问题。 即，这次袭击，涉及到《守夜条例》了吗？ 夜幕之后，禁止私自外出，违背者—— 眼下可见，自己在的确是违背了《守夜条例》的前提下，遭遇袭击的原因，却好像并不是夜晚外出。 夜晚外出，与闯入诊所，这二者相差还是很远的。 嘉娜，与之前一直侵扰自己的那些灵体，似乎并无太大关联。 违背的处罚，另有其他？ 林登久久没有开口，颅内思绪飞速运转着，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倒是嘉娜率先打破了这番沉静。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 “他们又是谁？” 新的话题，让林登重新把关注点放在了嘉娜身上，看样子，有新的关键线索要出现了。 “就是让我变成这样的那些人……你和他们的打扮很像，所以我才会认为你会破坏这里。” 把你变成这样？ 意思是，非自然现象的背后，可能是有人力作用在进行推动吗？ 这句话让林登有些讶异，但这番讶异不能表现出来。 他的俊美面容之上，不带有任何表情，继续以一种极具磁性的声音，诱导道： “回答我，他们是谁。” “他们是……守夜人。” 章.4 通话 林登怎么也想不到，会从嘉娜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 如果是一个全新的名词，他反而能够理解。 毕竟自己作为“外乡人”，对洛夫特城内的动向知晓并不多。 但是， “守夜人”这三个字可就意义非凡了。 在他的认知中，守夜人组织应该是洛夫特城中守护者一样的存在。 超自然现象的形成，居然和他们逃不开关系？ 一瞬间，数种猜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这也让林登不由得思考起来，自己想要加入守夜人组织，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决定。 不过，这也证实了一点。 他们的确掌握许多普通居民无法知晓的信息。 “无论如何，和他们打交道是绕不开的，只不过行动方针要调整一下了。” 林登沉思着，自言自语道。 他没有再继续询问嘉娜，而是打了个响指，解除黑梦空间。 维持这个空间，会消耗他大量的精力。 林登做过尝试，如果在黑梦空间太久，自己会陷入一阵虚弱状态。 在黑雾退散后，嘉娜悄悄地飘开数米，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打量他。 对她如小动物般的行径，林登没有在意，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到飞出的抽屉边蹲下。 不管守夜人组织到底是什么立场，自己此行目的依然还是得放在第一位。 抽屉内放置了一个黑色公文包，林登将其拿起，从里面如愿找到了诊断书。 以及， 一个上锁的笔记本。 他将笔记本抽出，冲着嘉娜扬了两下， “这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怎么打开它吗？” “爸爸一直都把钥匙带在身上的……” 嘉娜的声音越来越小，躲在角落的身形也紧紧缩成一小团。 林登放弃了追问，因为从她怯生的样子看起来，嘉娜是真的说不出更多东西来了。 先前时候，那位医生已经完全消散不见，钥匙恐怕也随着他的消散而遗失。 自己得另想办法撬开笔记本，这里面说不定有些重要线索，否则它也不会被刻意地上锁。 林登将笔记本重新放回包内，一手提伞，一手拎包，转身面向嘉娜。 “我要走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嘉娜没有回答，从散发后隐隐透出的目光，直直盯着他手中的包。 林登注意到她的视线，将拎包的手抬起，问道： “这个东西怎么了？” “我平时都是住在那里面的。” 嘉娜轻声回答道。 “但现在我要带着这个离开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这是爸爸特意为我做的床，他告诉我永远不能离开这。” 床吗…… 林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那你进来吧，我带你一起离开。” “诶？真的可以吗？” “当然。” “但是我的爸爸说……” “是他让我来的，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林登选择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掩盖医生因入魔而遭遇不测的真相。 此外，也许带着他的女儿，在未来会有什么作用呢？ 至少她也算是守夜人组织行事的亲身经历者吧！ 就冲着这点，林登便足够说服自己带她一起离开。 至于嘉娜暴走失控的风险…… 他有把握，可以通过黑梦空间解决这个问题。 面对眼前男子和煦如阳光的微笑，嘉娜犹豫片刻后，缩成了一团很小的半透明灵体，径直飘入了公文包内。 拉开公文包拉链，可以看到那种诡异却有些软弱的面容，直冲冲地朝外露着，包内其余的物品都无法看见。 这何尝不是一种安保措施呢？ 林登笑了笑，又将拉链重新闭上。 “你就在里面好好休息吧！” 在屋内再次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别的有用物品后，他便准备离开了。 诊所大概在两到三天内，会被洛夫特城的特殊部门清理干净，到时候大概又会被定义为入魔事件，最后不了了之。 相关事例林登见过不少，所以他才敢闯入这里，不担心被事后追究。 正当他行至门口时，不合时宜的的声音响起了。 “叮铃铃——” 一晚上多次听到怪动静，林登感到自己对此好像已经麻木了。 很古怪， 不过在洛夫特城倒也正常。 房间内唯一的电话，在刚才被自己砸坏了，老旧样式的转轮电话碎了一地，只有听筒尚且完好无损。 但是，电话铃声依然响起了。 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林登选择附身拾起听筒，将其放在自己耳边。 装作没听见没有任何意义，洛夫特城或许不会追究自己强行入室，可有心之人总能找到自己头上来的。 “喂。” “喂，请问是林登先生吗？” 沙哑的男低音响起。 林登沉默片刻，一直到电话那头再次发出疑问，他才缓缓开口道： “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让我想想啊……嗯…… 你违反了《守夜条例》中多项内容，我代表守夜人组织，正式对你提出警告。” “我违反了什么？” “你居然还问我！？” 男人的话语，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随后，他又恢复了一种理应如此的语气， “哦，资料显示你才来洛夫特城不久，难怪你不熟悉这里的规矩。 不过就算在外面，也没有像你这样胡来的人吧？ 林登先生，听好了，念在你是外来者的份上，我们可以暂时不对你采取措施。 但是，守夜人组织会把你列入考察对象，你的日常生活将受到监管，直到你能够完全遵守《守夜条例》为止。” “请等一下。” 林登打断道， “我该如何相信你是真的守夜人，而不是一通恶作剧电话。” “哈？你觉得我很闲吗？打过来就是为了捉弄你？” “并不是，我有理由必须确定你的身份，因为我掌握了关于守夜人组织的重要信息。” 这也不能算是忽悠吧？反正对我来说确实挺重要的。 林登一边想着，一边微微扬起嘴角，一个计划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真是乱扯，你能有我们什么重要信息？”男人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林登没有接茬，继续保持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待对方先开口。 一时间，诊所再次回归了沉静。 男子显然有些熬不住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不妨说说看呢？也许我能帮你补全这些信息的内容呢？” “我只和能证明身份的守夜人交流。” “你这家伙，还真是……告诉我，你有什么要求？” “想聊一聊而已。” 如果不知道嘉娜的事情，他可能会告诉电话那边的男人，自己的要求是加入守夜人组织，或者请求他们保护自己。 但现在， 林登对于守夜人组织的正当性，在心中有了些怀疑。 他们真的能为自己提供帮助吗？ 这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如果帮助的代价，是变成嘉娜那样，那还不如早点寻找别的办法，解决超自然现象的侵害。 因此，现在不能直接告诉守夜人，自己究竟有什么意图。 “聊聊啊……行，我答应你。 明天日落时，你到东街老码头那找一个红色库房，进去后走后门上港口岸。 我在一艘木船上等你，你说找安塔尔就行。” 男人顿了顿，忽然又古怪地笑了笑， “前提是，你得活着到达那里。” 章.5 码头 林登从诊所走出来的时候，天际的夜色已经亮起一圈朦胧的鱼肚白。 洛夫特城的清晨，往往是最美好的， 因为， 这意味着居民们又活过了一个夜晚。 林登站在诊所门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作息早就被颠倒了，白天基本上才是他的休息时间。 这一切， 都是拜深夜危机所赐。 不过往好的地方想，也许今晚过后，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 林登很希望守夜人组织，能够为自己带来实质性帮助。 只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很严重，啥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用伞柄敲敲头，让脑子清醒一些。 还远远不能松懈啊， 毕竟—— “前提是，你得活着到底那里。” 他又默默念了一遍这句话。 安塔尔最后的那句警告，到现在依然清晰地回响在林登脑海。 林登伸手招呼住街边的人力车夫。 夜晚才刚度过，车夫便赶早出来干活。 普通居民在洛夫特城的生计，并没有比另一个世界更轻松。 “先生，这么早您要到哪里去啊？我这才刚刚准备出车呢！” 车夫见林登在车座上坐稳后，一边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拭面容，一边询问道。 “东街老码头。” 这几个字从林登口中说出后，车夫的动作僵住了。 他粗糙的双手相互搓着，讪笑着问道： “先生您是外地来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问题，林登饶有兴致地扬起眉头，靠在座椅背上反问。 “老码头已经荒废很久了……那边，不太适合人去啊！ 本地人中，就连小孩都知道这件事情。” “说说看原因。” “那出过大事！前些年的时候，码头工人一下子入魔了好几十个！ 后来查出来，是因为他们集体违反了《守夜条例》，大半夜了还在港口工作……那里一大片没房子的空地，在外面呆这么久，那不是找死吗？ 出事后，守夜人们就把老码头封闭看守了，洛夫特居民不能擅自闯入。 哦对了，先生，你这么早出来，不会也是违反条例了吧？” 难怪那个自称安塔尔的男人，会告诉自己，与守夜人接触的前提，必须是活着到港口。 原来是一处凶地啊！ 这是什么新式考验？ 结合其嘉娜的遭遇，林登很难不更进一步怀疑，守夜人组织到底是什么立场。 “好的，我知道了。” 林登点点头， “出发吧！” “啊？”车夫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 “有什么问题吗？” “那里可是……” “我知道。” 林登所出手势，示意他安静， “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间，依然停留在大街上？” “啊？难道你不是外乡人吗？” “你觉得为什么，我知道老码头有问题，依然还是要过去呢？” “这……” 林登皱起眉头，双肘撑在膝上，身子前倾，用一种近乎是命令的语气，严肃说道： “告诉我你的答案。” 车夫有些沧桑的面容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原来你是……” “那就出发吧！” 林登重新靠回座椅，双臂环绕在胸前，似乎是不想再回答一般，开始闭目养神。 “好的先生，我这就出发。” 车夫没有深究不合理的地方，抬起车前横杠。 这应该不算扯谎吧？ 毕竟， 我也没有承认。 林登心安理得地使用冒牌守夜人的身份，就算守夜人组织未来要追查，那也得等今晚过后再说。 正如安塔尔所言，能不能在东街老码头存活下来，都还是个大问题。 寒冷阵风吹拂过他的脸庞，林登下意识朝风衣里缩了缩脖子。 整整一天没有睡眠，他的身体在告诉他： “你已经很累，你应该很想休息吧！” 但是大脑却在说： “不，你不想。” 对林登而言，白天不睡觉，足以称为在“通宵”。 靠着车座休息，是紧张日程中宝贵的存档点。 为了应付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抓住一切可能缓解疲劳。 在危险的日常中忙里偷闲，好像体验也还不错？ 感觉有点像穿越前上班摸鱼的那种快乐。 他的思想里飞速流转了许多想法，包括一些关于今天晚上的计划。 直到林登闻到一股明显的海风咸味，他才适时睁开双眼。 四周是相当空旷的街道，视野里看不到任何居民在活动。 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由破败建筑群构成的老码头。 林登问道：“是不是到了？” “是的先生，再往前两公里就是老码头。” 车夫将人力车停下，转身看着他。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先生您需要下来自己走到老码头。” “你的车子还有人，今天我包了，日落降临前你再离开吧！” “可是……” “我会预付你一天的薪水。” 林登从风衣口袋内摸出一个皮夹子，从中掏出两枚银币，递到车夫面前。 车夫毫不犹豫地接过银币： “没问题，尊敬的先生。” 如果要说身体的原主留下了什么最宝贵的话…… 林登毫不犹豫会回答，是他的财富。 作为一名外来者，原主能轻松租下一栋不算狭小的屋宅，并留下了相当可观的一笔余款。 可以说， 之所以林登能快速适应在洛夫特城生活，与他的财富水平有着密切联系。 两枚银币，大概能支撑车夫及其家人过上小半个月生活。 “记得在日落前叫我。” …… 经过整个白天的休息，林登感觉自己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没有充足的精力，就无法使用黑梦空间， 这就是他要在人力车上休息的原因。 眼下面对灵体，黑梦空间是自己唯一的制衡手段。 黑梦空间能维持的时间越长，底气也就越足。 总不能指望包里的嘉娜吧？ 这小姑娘， 自己都还是个不稳定因素。 林登一手拎包，一手托着从车夫那要来的煤油灯，站定在安塔尔口中的红仓库大门前。 红色油漆难掩铁皮的锈迹，正如车夫所说，东街老码头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 废弃的工业材料，就这样散落在码头各处，与丛生荒草混搭，彰显着满地荒凉。 老码头与洛夫特城别的地方一样，夜晚是没有照明的。 在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他手中的煤油灯在散发光亮。 以及， 不远处的一座塔楼顶部，探照灯依旧在朝着远洋投射。 尽管不知道是谁还在维护这座塔楼，这个探照灯又对废弃码头有何意义。 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将煤油灯暂时放在地上，屏住气力推开了仓库大门。 顿时， 潮湿的霉味杂合着咸腥海味，一并钻入了他的鼻腔。 章.6 仓库 仓库内部十分安静。 但这里是洛夫特城， 夜晚太过沉默，并不是什么好事。 林登重新拾起煤油灯，走进这间空旷的厂房。 “喂喂喂，有人能听见我说话吗？” 话吗—— 吗—— 回音荡开，无人回应。 听觉代替了视觉，让他知晓室内的大致面积。 这里的面积，远比从外面估测要大，想要找到安塔尔说的后门，恐怕也不是容易事。 尤其是，未知的威胁还在等待自己。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林登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成排成列的架子，堆积着生锈铁板，在煤油灯火的照耀下，映入了他的眼帘。 自己只能通过这一点光亮，在仓库内摸索方位。 啪嗒—— 鞋子踩在仓库地面，再抬起时会感到阻滞。不明且粘稠的液体不断从房梁上凝聚， 再坠落。 弄得这到处都是。 林登小心翼翼地绕开潮湿积水的位置，不让滴落的液体落到自己的身上。 “公纪元1403年8月船材，货物架13号。” 他在一处架子前站定，对着挂在上面的泛黄纸签轻念出声。 公纪元是这个世界的年名。 “1403年啊……” 现在已经是1408年了，也就是说东街老码头的惨案，已经过去整整五年。 而守夜人组织的存在， 显然比5年这个时间还要长久太多。 这样一个在洛夫特城扎根许久的机构，究竟出于何种立场，会把嘉娜变成这副鬼样子呢？ 假如这是一个策划非常久远的阴谋， 那他们实在也太能熬了， 都把自己熬成洛夫特城居民口中的守护神了。 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守夜人有理由要整一场大计划，林登只能基于已知信息猜测。 果然， 必须得见到通话的安塔尔，才有可能揭开心中疑惑。 林登在架子间来回穿梭着，他不时停下脚步，记住身边架子得编号，并留下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记号。 他用随身携带的钢笔，每隔十个架子，会写下几个大字： “林登到此一游。” 用的是汉字。 仓库的确很大，大的像是无边无际一样。 他无法判断自己在这里面走了多久，到底身处哪个方位。 他环顾四周，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只能看到一层层架子将自己包围。 有些不太对劲。 大门是开着的，就算室内再怎么黯淡无光，也不至于连大门都看不见。 这一次驻足，林登没有再前行。 他拿起煤油灯凑近就近的一处架子。 “货物架13号， 林登到此一游。”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霎时间，无数呢喃低语涌向了他的脑海。 烦躁、焦虑……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熟悉，作为有经验的入魔人，他再清楚不过，这是灵体将要袭击自己的前兆。 它们可能会利用某种媒介先对自己进行恐吓，如果自己失去理智，就不再拥有还手的能力。 公文包内的嘉娜也使用过类似的能力。 所以，混乱与清醒，两种完全相反且矛盾的状态，同时出现在林登身上。 他的半边脸还是一贯的微笑，另一半却是在狰狞地挤弄五官，上下犬牙死死咬在一块咧开嘴。 没有任何犹豫，他撇下公文包，一把扯下身前纸签。 然而，不良情绪并没有从林登心头挥散。 他的胸腔中，压抑与恶心的痛苦感受愈发明显。 因为，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真正影响着自己的东西，到底在哪。 透过架子的缝隙，林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 穿着黑色风衣的消瘦男子，在架子的另一头抱着脑袋，不断扭曲着身躯，用力砸在钢板上。 在几次碰撞后，那张本来较为俊美的容颜上，已经挂满了猩红的鲜血。 “我是林登——你是谁！？ 不不，我不是林登，那我又是谁呢！？ 哈！你想带我走对吗！？ 你带不走我！ ……” “林登”猛地抬起头，似乎是发现了林登在注视着自己。 熏黄的灯火光亮，照射在“林登”的脸上。 他没有瞳孔，惨白的眸子中尽是血丝遍布。 “是你！ 是你要害我！” 近乎可以称为癫狂的身形，猛地扑向林登，中间的架子在受力之下朝着他倾砸而下！ 林登的“黑梦”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却见地上放着的公文包在此时凌空飞起，顶住他的腹部，让林登整个人倒飞数米之远。 咚——咚—— 数排架子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倒塌，钢筋铁板互相碰撞的剧烈声响，在原本死寂的空间内响彻片刻，随之又再度恢复本有的状态。 他落地的位置，正好处于一个安全点。 骨头与肌肉的强烈痛感，瞬间掩盖过了他本身朦胧的迷幻感。 多种不良反应在林登身上消失，他重新拾回了清醒。 坏消息是， 煤油灯不知道怎么损坏了，现在林登彻底失去了视野，他只能依稀辨认出身边的场景。 他摸索着捡起公文包，包拉链被打开了，嘉娜的恐怖的面容出现在林登眼中。 但， 现在能看到这张扭曲的少女五官，远比看到另一个自己发癫，要叫人安心许多。 这个怪异的灵体，的的确确救了自己一命。 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以进入黑梦空间避险。 “谢谢你。” “小心，它还在。” 林登站了起来，倒退几步，紧贴住尚未倒下的架子，屏住呼吸，谨慎地观察着黑暗深处。 下一次袭击，会从哪里到来呢？ “在你身后！” 嘉娜急促地呼喊道。 林登同样也这一刻，察觉到了身后的空气寒冷了许多， 在嘉娜出声之际，他就打出一个响指，低语道： “黑梦。” 黑雾从未知处蔓延，瞬间将林登与嘉娜笼罩在内。 如果没有肢体接触，他无法将袭击的灵体一块带进来，这就是黑梦的局限性。 他不会去赌，自己能够在袭击到来的一瞬间成功展开黑梦。 这样做风险太大， 尤其， 如此高的攻击性，林登也不确定是否昨晚对嘉娜的那套，是否可以成功。 所以他才在一瞬做出判断，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暂时可以松一口气，林登没有像之前那样先布置一个安逸的场景，而是快速进入思考，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黑梦解除后，那玩意儿依然还会在仓库里。 等到能维持黑梦的时间全部消耗完，那真是一点后手都没有了。 先不谈能不能找到后门，与守夜人会面，单是如何从仓库内离开，都是一个大问题。 逃避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解决它才行。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公文包举到面前，说道： “嘉娜小姐，出来聊聊吧！” 公文包里探出一个脑袋，不解地望向他。 “我们做个尝试怎么样？”林登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咱俩，合作，办了外面那家伙。” 章.7 计划 简单来说， 林登的计划就是让嘉娜去当诱饵，吸引凶恶灵体的注意。 自己则躲在黑梦空间中，等待合适时机。 然后…… 将那玩意儿拖进来！ 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他与假灵体二者进行对峙。 只要能进入主场作战，林登还是点底气的。 但这个计划实施起来也有一定的困难。 首先， 嘉娜有没有能力完成吸引的任务，这就是一个问题。 灵体会被灵体攻击吗？ 这是个知识盲区。 再其次， 林登身处黑梦时，又该如何确定出现时，就正好能接触到袭击灵体呢？ 万一配合失误，接触黑梦时正好在袭击灵体的攻击路径上，那可就危险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林登没有别的办法能应付。 鉴于嘉娜藏在公文包里头，还能把自己顶开老远，他有充分理由相信， 作为灵体的嘉娜，至少在正面上比自己要强很多。 林登对自己的实力定位有着充分认知，自己的依仗手段太过单一，普通人的肉体强度可根本没法与灵体抗衡。 他花了很大功夫和嘉娜讲清楚自己的计划，想要和意识迷糊的灵体沟通，即便有黑梦能力加成，也并非什么容易事。 “我……我很害怕……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 “嘉娜，你还记得你父亲是什么工作吗？” “他是大夫呀，怎么了呀？” “很好，你还记得。” 林登满意地点点头，煞是认真地解释道， “作为一名大夫，你的父亲平日里救治过许多人，他很伟大。我相信在他的熏陶下，你有一颗善良的心。现在，我们遇到的，其实并不是坏人，而是一个病人。 想想看， 你变成现在这样你的父亲一定很难过，它的家里人也是如此。 拿出你的勇气，帮助我，给它来次治疗。” 来，他伸出手，轻抚着嘉娜的面庞，微笑道： “相信我，我是你父亲的同事，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带着你。 来，试试看吧！” 对灵体的安抚效果，被施加在嘉娜身上，不断引导她进入自己逻辑。 面对如此真挚的“请求”，她犹豫几秒，终于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点头。 完成说服，林登将公文包平稳地放在身边地面。 他作出绅士的姿态，，微微鞠躬，左手放在背部，右手旋转一圈后，对着嘉娜伸出。 “嘉娜小姐，请。” …… 化身假林登形象的凶恶灵体，在林登忽然消失不见后，漫无目的地在仓库里各处游荡。 在它的皮肤表面，大块的猩红色腐化痕迹显现。 初时它还能像人类一样走动。 然而， 在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后，它就变得像是在依靠上半身的漂浮力，硬拖着僵硬沉重的下半身艰难前行。 它的攻击目标是林登，在失去袭击对象后，它也开始迷茫了。 忽然之间， 它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扭过头，径直转了一个九十度，面朝着身体完全相反的方向，呈现出极为惊悚的状态。 由于旋转的速度过快过猛，在它脖子与胸口的衔接处，一瞬间虚幻了许多。 就好像被撕扯出一大块伤口。 “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嘉娜，看你的了。” 灰白的身影从林登身后掠出，狂风在仓库内部凭空升腾，卷起数块巨大铁板，将凶恶灵体埋在下面。 但实体物品对一半虚幻一半凝实的凶恶灵体，并不能发挥太大作用。 它毫无阻碍地透过铁板走出，无视了悬浮在侧的嘉娜，直勾勾地盯着林登。 林登自然知晓，自己的速度远远慢于灵体， 所以在发觉头部胀痛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再次藏入黑梦空间。 凶恶灵体在失去第一目标后，再次把视线投向嘉娜。 嘉娜有些被吓到似的，浑身颤抖几下，随即她又回想起林登和自己说过的话，努力壮起胆子。 “我可不会怕你！” 她再次操控飓风，卷起身边铁板与钢材，奋力朝凶恶灵体掷去。 这不能伤害它，但足以阻滞它前行。 它实体的部分在被攻击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转变为灵体，化解掉阻隔。 以嘉娜的力量，并不能击败对手，不过林登也不需要她这样做。 她只需要用这种方式，以及自身飘浮的特性拉开距离，这就足够了。 嘉娜不断向它进行抛投，引诱着凶恶灵体朝她与林登计划好的位置前进。 在二者拉扯之际，林登再度于消失之处现身。 凶恶灵体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 然而，他没有浪费时间，迅速地瞟了一眼它，又躲藏起来。 这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通过计算凶恶灵体的移动速度，来判断它走进计划点的时间。 由于在黑梦空间内的时间流逝速度，与在现实世界相比略有偏差， 因此， 他也要将两个完全不同的时间算法作出一个对比。 机会只有一次。 绝对不能有失误。 他反复出入了黑梦空间三次，在最后一次消失时，凶恶灵体已经走到了计划点前约莫两米的位置。 林登轻揉着两侧太阳穴，在心底默念倒计时。 三。 二。 一。 随着清脆的响指声，黑雾消散，一只满是恶臭味的手臂，朝着他的胸口急冲而来！ 噗嗤—— 林登通过下蹲堪堪避过攻击，他头顶的绅士帽被硬生生刺穿。 同时，来自凶恶灵体的精神侵袭，像一柄利刃，狠狠扎入他的大脑。 可， 就是这个机会！ 右手五指如鹰，林登屏住气力打出上勾拳，紧紧掐住凶恶灵体的脖颈！ 一击得手，古老晦涩的字样，被他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喊出声。 “黑梦！” 在嘉娜的视野中，只觉得闪过一片幻影，让她什么也看不见。 双目中再度清晰时，突然爆发战斗的林登与凶恶灵体均是消失不见。 “林登先生？你还好吗？” 无人回应。 被她呼唤的林登，在将凶恶灵体拖进黑梦空间的同时，遭遇到了非常强烈的反扑。 这和他之前遇到的灵体完全不同， 就算是嘉娜，也没有给他带来过这么骇人的威胁。 凶恶灵体在一瞬便反应过来，一手捏住林登的手腕，将其拽开，另一手反过来将他的脖颈拿住。 窒息与疼痛险些剥夺走他的心神。 哪怕再进入黑梦空间后，凶恶灵体依旧维持着不可思议的进攻欲望。 它目露贪婪凶光，将嘴长大，两侧嘴角裂开一道狰狞缝隙， 凶恶灵体竟是像蛇一样，将上半部分头颅撑成接近九十度。 磅礴恶臭，哪怕是他无法呼吸，也能清楚地嗅到。 他看到残破幻象，黏合着猩红液体，正在视线里愈发变大。 原来仓库地面上的脏东西，是这么来的吗？ 林登强硬地哼出一声冷笑，左手手指勾动，四周黑雾在他的牵引下，将凶恶灵体周身覆盖。 它发出惊人的咆哮，不得不松开固定林登的双手，疯狂地扒拉缠上自己的黑雾。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黑梦空间中的这些黑雾，可并不是铁板那类现实硬物。 看似柔软轻巧的黑雾，带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将它死死缠住。 越是挣扎，陷入地越快。 按照林登的意愿，很短的时间内， 凶恶灵体就被包裹得只剩一个头在外面。 咆哮声，响彻在二人之间。 林登看着与自己完全一样，只是要疯狂许多的面容，捻着下巴，面色平静地看着它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 就像在看待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就像它看待自己那样。 章.8 解惑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林登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答复。 不再挣扎的凶恶灵体，像是痴呆了一样，开裂的头颅上下错位，倾斜在不合适的一侧。 叹了一口气，林登没有再费力尝试。 从它的攻击性就可以看出来，它与别的灵体相比要特殊许多。 至少， 别的灵体不会有臭味，更不会有它这样的腐坏皮肤。 当那些灵体们将消亡时，会变得越来越虚幻，一直到完全看不见。 凶恶灵体只是加剧腐坏，却没有任何要消散的迹象。 林登贴心地帮它扶正头颅，触碰到手的是真实的肉感。 只不过， 未免太过于冰冷了。 “如果你能交流就好了，那样也许我会想办法把你带身边。” 黑雾开始缓缓吞噬凶恶灵体，等到下一次进入黑梦空间时，就不会再见到它。 在消逝的最后一刻，林登在它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 就像， 任人蹂躏的木偶人一样。 林登在它彻底不见后，随手遣去黑雾。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用黑梦能力消灭灵体，之前他只拿老鼠做过实验。 根据林登本人意愿，他能够把任何他不希望留下的东西，利用黑雾进行抹除。 饶是有着一定经验，这次尝试也让他精疲力竭。 操控黑雾固定凶恶灵体，需要消耗比搭建桌椅多好几倍的精力。 林登估计，自己可能要花上好几天时间，才能把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现实世界出现一阵短暂的空间扭曲，林登的身影由虚化实，渐渐浮现。 无力感似潮水般向他袭来，在林登快要摇晃着跌倒时，有一个硬物帮他成功稳住身子。 嘉娜用铁板与钢筋为他搭建起简易扶手，借着扶手，他大口喘气恢复着体力。 “你没事吧？” 在不远处的架子上，一个小脑袋探出一点点，只留出眼睛以上的部分看着他。 很难想象， 这么胆小的灵体，居然在昨天晚上还试图杀死过自己。 而她今天也立了不小的功劳，没有嘉娜的话，林登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摆脱险境。 他回复了一个和煦笑容。 就是不知道，在黑暗环境中，嘉娜到底能不能看清楚。 “你有看到仓库后门在哪吗？” 纤细手臂扬起，指向了林登身后的一个位置。 “谢谢。帮我把公文包找回来吧，我们准备继续前进。” “你……好像很虚弱。” “不碍事。” 没有超自然现象影响，果然行动变得顺利了许多，室内的光亮度也有所提升。 加上林登总是在夜晚醒着，他对于黑暗的适应度要远远超出常人。 能拥有三四米的视野范围，便足够他行动。 整顿一番过后，林登拎起他的公文包，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条道路，找到了仓库后门。 或许该感谢一下那个凶恶灵体，没有它和嘉娜缠斗，后门恐怕到现在也找不到。 在缠斗的过程中，仓库内的架子全部被打乱位置，露出了藏在大堆铁板后的仓库后门。 林登轻轻一拽，就把锈迹斑斑的锁链扯断。 他推开门走出去，外面正好有一处位置可供船只停泊。 月光照耀在海面之上，泛起阵阵波光。 简陋的小木船，静静停靠在岸边。 一个看上去十分雄伟，几乎要比船只还庞大的黑衣男子，双手环抱于胸前，笔直地坐在船头。 这真的不会翻吗？ 林登看到这一幕，不禁产生了这种疑惑。 他踱步走近船边，这名男子即便是坐着，身高也将近与他持平。 留着粗犷络腮胡的男子，有着约莫四十岁的长相，黑眼圈十分明显。 此刻， 男子正怒目圆睁着直视前方。 林登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找安塔尔。” 没有回答。 男子发出奇怪声响，林登仔细辨认之下发现， 他好像睡着了？ 这个奇怪声响分明是在打鼾啊！ 睁眼睡觉，好熟悉的本领，想来这也是一位猛人吧！ 一阵无语，林登只得提高音量，再次重复一遍话语： “你好！我找安塔尔！” “啊？啊？我在！” 安塔尔被吵醒后有些手忙脚乱，差点翻到船下。 他在稳住身子后看向林登，面露错愕，粗眉毛与大眼睛挤在一块，说道： “你是林登？嗯？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自己溜出来了。” 林登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轻轻走上了木船，坐在安塔尔的对面。 “你真的是守夜人？” “当然，除了我们守夜人，谁会在这个时间来老码头？不想活也不用选择这个方法。” 安塔尔挠着一头卷发，打了一个哈欠，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能从仓库里自己出来……哦，也不能说你是完全靠自己的。 本来，我还打算在听到你求救后，进去捞你一把的，这样我叫你来的目的才能达成。 林登先生，您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你为什么在睡觉？” 安塔尔无视这个问题，将身子前倾，向林登靠近，面色忽地阴沉下来： “那么，你还能让我更意外点吗？ 我真的十分好奇，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个勇气。 无视《守夜条例》，甚至敢威胁我们，整个洛夫特城可从来没人这么做过。 你就不怕……” 安塔尔双眼怒睁，冷冷道， “我杀你灭口？” 砰—— 枪声锐利地划破长夜！ 银色子弹从安塔尔身侧急掠而过！ 一把小巧精致的左轮手枪，出现在林登手中。 他扬起持枪左手，将故意偏离的准心，移到安塔尔身上。 这是为了提防歹徒准备的，林登一直把它藏在靴子侧边的一个枪套中。 “你可以猜猜看，下一发子弹会不会轮空。” “有点意思。” 安塔尔举起双手，咧嘴笑道， “但靠这东西，你可没办法从仓库走出来…… 你有那个小姑娘帮助吧？就是肯尼迪大夫家那个。” 嘉娜·肯尼迪么？ 林登第一次知晓嘉娜的全名，他点头道： “继续说。” “好吧好吧，我就当你默认了，你和肯尼迪大夫应该有一定联系，不然也不会大半夜闯进他诊所，那可是我们重点监察的地点之一。 他与我们守夜人达成了一笔交易，作为交换，他需要长期为我们服务，物色有资格加入我们的人——也就是入魔人。 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我很敬佩他，为了女儿什么都愿意做。而且能力也不差，没认识我们前就得到了不少有效情报。 如果有可能，我确实很希望，他能够加入守夜人组织。” “他和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你见过他，你应该知道他的状况……总之，不太良好。 但你绝对想不到，被那些家伙找上的，并不是肯尼迪大夫。也就是说，他是主动选择入魔的。” 林登听他说了这些话，隐隐有了点猜测。 他下意识地攥紧握住公文包的右手。 “是的，你猜中了。” 安塔尔指着公文包，缓缓开口道： “嘉娜·肯尼迪，公纪元1406年冬入魔。 作为交易的一部分，守夜人组织将无条件地保护她。 直到—— 她能获得一个美好未来。” 嘉娜从公文包的拉链缝隙中露出一对眼睛，正迷惑地看着林登。 林登正好低下头，与她视线重合。 “所以，确实是你们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将左轮手枪插回靴子上的枪套。 “也不完全是吧！ 我们发现情况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她。 你估计也看到过吧，入魔人最后都会消失不见。其实他们不是凭空消失的，而是被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是的，你看到的那些怪东西，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安塔尔耸耸肩，两手一摊， “反正你也有经历过了，而且又想我们守夜人聊聊，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些事，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单独存在，另有一个常人无法看见的世界，在和我们世界发生碰撞。 那个世界，我们称之为边缘世界，边缘世界闯过来的东西，则被我们取名为魔灵。 它们为什么要来我们这，至今为止还是个迷。 但是， 关于它们的目的，却是相当明确的。它们会挑选猎杀目标，然后将被害者的灵魂带到边缘世界。 为什么入魔人会在临死不久前，一直能听到低语，这其实就是魔灵即将猎杀的征兆。 守夜人组织的工作，便是保护洛夫特城不受魔灵侵害。这座城市正好处在碰撞节点，因此魔灵的猎杀活动会更加频繁，夜晚更是一天中的活动峰值。” “也就是说，白天也有可能被袭击？” “当然，只要你入魔程度足够严重，什么怪事都会发生。我们要求居民入夜后不得外出，就是为了防止夜晚出现大规模猎杀事件再现。 你也看到了，现在这座老码头变得这么荒废，就是一场恶性违例事件导致的。” 林登仰起头，思考了一会儿后再低下头，看着安塔尔，问道： “既然魔灵是从边缘世界来的，那为什么嘉娜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这涉及到一些保密信息，我不能透露给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严格来说她并不是魔灵，而是守夜人培养的助手，具有成长性以及真实的生命。 现阶段，她已经可以完成一些简单的保护指令吧？” “既然有生命，就不要把她当工具一样形容。” “好好好，没问题。希望你能替肯尼迪医生好好照顾她。” 林登回忆昨晚自己进入诊所，嘉娜对自己进行袭击的那段经历。 如此看来，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是无意识地想要保护那里。 以及面对魔灵，她也会主动保护自己。 事实情况，符合安塔尔的解释。 如果她真的具有成长性，那自己无疑是多了一份安全保障。 “你之前说，你叫我到老码头会面是有原因的，说说看。” 他向安塔尔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很简单，在你主动提出要聊聊后，组织对你的判断是，值得招揽。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假如你遇到危险，我便会以此要求作为回报，让你成为守夜人。 谁知道你一点事都没有啊！” 安塔尔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计划。 这种下黑手的行为，林登也不觉得意外，确实是很高效的方法。 不过…… 他微微一笑，道： “那你为什么睡着了？” “……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反正，结果都是好的，你没出事，我们俩也能成功会面。你加入守夜人组织后，我们会帮助你获取你所需的一切，只要是在合理范围内—— 包括你想知道的，但我现在不能说的那些事情。 怎么样？成交不？” “不成交。” “啊？” “我只是想了解，如何才能摆脱你口中的魔灵，让它们不要影响我生活。拯救洛夫特城，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那是不可能的。” 安塔尔叹了一口气。 林登眉头紧锁，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重语气弄得有些疑惑，追问道： “什么意思？” “被它们盯上的猎物呀，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 放弃抵抗，走向死亡…… 要么， 学会让它们死亡的办法。” 章.9 报纸 沉重的头，从其托举着的手掌滑落。 在快接触到办公桌面时，被头的主人迅速提起。 林登从噩梦中苏醒。 桌上放着一杯凉了的咖啡、一本上锁的笔记本、几张写满文字的白纸。 还有一份蛋糕甜品。 这应该是嘉娜从冰箱里给自己取出来的， 她似乎很热衷于这类食品，林登替她买了许多放在事务所冰箱。 尽管嘉娜并不需要进食来维持生命，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 她的存在很特殊，自从回到事务所后，白天基本看不到她在哪躲着。 事务所本身就是一栋三层的租赁洋房，办公室就是由一层前厅改造而成。 在这么大的室内，嘉娜又可以无视墙体飘来飘去， 她想要隐藏起来是再容易不过。 偶尔碰见她，那也是嘉娜悄悄缩在厨房角落吃甜品。 不过这样也好，林登不用花心思去研究怎么养活她。 而且另一个显著的好处就是，有嘉娜在，入夜后的低语与骚扰，明显要微弱了许多。 林登久违地尝试了几次像正常人一样的作息。 本日，距离夜探东街老码头已经过去整整一周时间。 当时， 他拒绝了入职守夜人， 安塔尔也没有强求他，只是说： “如果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请记住，守夜组织人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以及， 林登抽出办公桌抽屉，一柄精巧的银色匕首在里面安静地躺着。 刀鞘表面，篆刻满了他看不懂的复杂字样。 “下次遇到魔灵，就用这把特制的匕首杀死它们，嘉娜的力量有限，你不能一直依靠她。 哦对了，平常没啥事的话，你还是别把它拔出来比较好。” 安塔尔留下这段话后便离开了。 林登将匕首拿起，放在身前台面。 这把匕首真的能杀死魔灵吗？ 如果真如安塔尔所言，那么自己就有了黑梦空间以外的助力。 而且，使用守夜人的武器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 万一哪天嘉娜不在身边，自己消灭了魔灵，这也算是一个有力理由。 他暂时还不想让嘉娜以外的人，知道黑梦的存在。 “帮我拿一下今天的报纸，谢谢。” 送报纸的少年每天清晨都会把日刊送到事务所门口。 林登懒得自己挪动身子，所以便叫嘉娜来帮自己完成。 这大概也算是她的一个妙用方式。 前厅大门开启，一份报纸悬浮着向他飘来。 他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开始阅读。 报纸的开篇部分永远是洛夫特城的娱乐新闻，这些内容他完全没兴趣了解，于是快速地翻到报纸中间部分。 【昨日，东街区卫生管理员因违反《守夜条例》，在凌晨两点离开家门，现已失踪。 若有知情人士，欢迎前往东街治安所反馈。】 林登认识这个家伙，因为当时就是他接替了自己的工作。 老杰克，一个晚年丧子的老鳏夫，好像要求自己离职的联名信，就是老杰克带头起笔。 本来， 这条新闻还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一直到他往下随意瞟了两眼。 【据悉，有人曾看见他最后出现于东街区第三街道，一栋独立诊所附近。】 第三街道？独立诊所？ 前两天那里不是被守夜人封锁起来了吗？ 守夜人组织确定了肯尼迪大夫入魔死亡，已经将诊所清空。 诊所周边应该还有几座临时戒备亭，白天的时候治安所的会派人站岗巡逻，防止附近居民误入。 肯尼迪大夫的笔记本还放在自己桌上呢，守夜人组织好像并不知道有这东西存在。 而在这段时间内， 林登知晓守夜人会紧盯自己，因此也没有外出找人想办法开锁。 笔记本的加密措施非常牢固，他没办法在事务所里，在不伤到笔记本的前提下，成功将其打开。 老杰克大半夜去诊所附近做什么？ 他放下报纸站起，将身后的窗帘拉开。 “嘉娜，你出来一下。” 嘉娜不能接触阳光，她更喜欢在阴影中活动。 “什么事情呀？” 林登顺着声音抬起头，看到她整个人倒过来，趴在天花板角落。 “你见过这个人吗？” 他指着报纸上刊登的老杰克照片，抬头询问嘉娜。 “我看看！” 灰白幻影一下子落到办公桌边，接过报纸。 嘉娜本就扭曲的五官， 在看到照片后，变得更加错位。 少女飘到林登的办公椅上，有样学样地翘起二郎腿，轻捻下巴。 “我确实有印象。” 林登有一种错觉，嘉娜好像在模仿自己说话。 她见过老杰克，这是个有趣的信息。 “你在哪里见过他？诊所吗？” “说的没错。” “……为什么要学我说话？” 嘉娜在听到问题后，又恢复成怯懦的样子，顺着椅子滑下去，蹲在办公桌底缩成一团。 “因为爸爸说我太胆小了……我想像你一样胆大。” “好的，加油。所以是什么时候见到这人的？” 林登敷衍一句，接着追问道。 “嗯，见过好几次……最近一次，大概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正好是老杰克取代自己上岗的时间。 卫生管理员离职后，他才开始想办法入职守夜人组织。 也是那段时间，他通过街坊邻里介绍，认识了有资格下发诊断书的肯尼迪大夫。 难道说，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正张罗着自己一步步走入预设的方向？ 守夜人应该没有立场做这件事，按照安塔尔的意思，自己是在接触肯尼迪大夫后，才进入他们视线的。 这种无凭无据的猜测，让林登很不愉快。 但是，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他有一种被人玩弄命运的感觉。 “老杰克去找你爸爸做什么？” “呃，他们聊的话题我听不懂……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给你写下来。” 一张白纸与一只钢笔被她从桌面取走。 她趴在地板上，咬着笔帽思考着。 林登没有打扰她，嘉娜有些记忆不太稳定，想要完整回忆一个事件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在嘉娜苦思冥想的同时，他也想了自己的打算。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得是亲自去探查一下。” 林登看向老杰克那条新闻的文末，一并刊登出来的，还有治安所的联系方式。 他拿起办公桌转轮电话的听筒，将其拨通。 “喂，您好，这里是东街治安所，请问您有什么事？” 是一位语速较快，声音清脆的女性接听了。 “我有一些关于老杰克案件的信息可提供。” 听筒内传来一阵骚动，林登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得到回答。 接听人换了一位，而且这个后来者的声音极其耳熟。 “请您详细说说。” 林登咧嘴一笑。 哟， 这不是安塔尔吗？ “好的，林登个人事务所为您服务。” 章.10 二级 “林登？你又要玩提供信息的把戏是吧？” 安塔尔听清楚林登的名字，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次是真的。” “少来，你有的信息，哪有我们不知道的？” “好吧，那打扰了。” 林登作势要挂电话，却听见听筒里响起一声大喊： “慢着！” 他停止了撂听筒的动作。 “这次是真的？” 安塔尔显然还是不能相信林登。 “情报来自嘉娜，你可以自己判断。当然，也许你们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定。” “嘉娜？我们与肯尼迪大夫的交易，并不要求他汇报情报。 如果他和失踪者有过交流，守夜人也无法知晓，嘉娜一直没离开诊所，她的证词对我们很有用。”，你们啥也不知道，那平时都在监察什么？” “我们……呵，在你成为守夜人之前，别想从我这套到任何机密消息。 总之，过会儿我会到你事务所一趟，你别离开。” 电话被急匆匆挂断了，杜绝林登继续套话的可能性。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事务所的大门被用力敲响。 “嘉娜，看看是不是我们的客人。是的话就让他进来。” 林登在整理着自己的文字记录，头也不抬地吩咐下去。 片刻之后，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作响，并且越来越大。 然后，又在某一个时间里忽地止住。 “嘉娜，请客人喝一杯咖啡。” “用不着，我赶时间，赶快把你的情报拿出来。” 闻言， 林登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身前男子双眼，微微一笑。 安塔尔站着的时候，相当给人一种视觉冲击力，目测估计有两米多的他，完全称之为小巨人。 “你看我做什么？” “你没有别的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说什么？说你不肯加入守夜人，我就把你这地方掀了？” “我给你一点提示。” 林登手指轻叩桌面，微笑道， “等价交换。” “呵，你这是勒索知道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带回治安所！” “不。” 林登摇摇头， “是你们守夜人组织最喜欢做的交易。 我，给你情报。 你，带我去现场。”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做不到。这事是治安所的人在管，我们守夜人也没资格随便带人进去。” “那你为什么穿着治安官的衣服？” “咳咳！” 安塔尔一愣，他看了看身上的白色衬衫与黑色马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洛夫特城治安官的统一着装，加上黑裤子、长马靴就是完整一套。 林登也有些奇怪，安塔尔作为守夜人，为什么会在治安所上班。 “说说看，不要紧的。” “这个呢……严格来说，治安官才是我的本职。 守夜人组织是一个秘密机构，大家都算是在这里面兼职，主要在晚上活动。白天，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没办法，总归是要吃饱饭的。守夜人组织的福利主要体现在殉职后，薪水相对来说……不是特别理想。” “也就是说，如果我加入守夜人，白天依然可以在我的事务所咯？” “当然，我们会根据组织成员的工作排班值勤，你只需要在紧急行动和值勤日出现就行。平时没人会管你做什么，只要你不危害洛夫特城就行。 怎么样，心动没？” “那你到底能不能带我去现场？”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安塔尔有些恼火地挠头，沉声道： “听好了，这次情况可不是上次在老码头那样，我们提前布置好了场地，确保一切可控。 这次失踪者疑似遭遇了非常严重的入魔，情况相当危险。你没接受过培训，到了现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能带你去那，就算有嘉娜你也不可能活下去。” 非常严重的入魔吗…… 在林登的认知中，入魔人大多是自己受到折磨，最后惨死。 能被称为危险，而且还是从守夜人口中说出的，他无法想象能到什么程度。 “你说的入魔人，和魔灵比哪个更危险呢？” “都很危险，我们按照危险程度不同，会给它们建立等级划分。像你在仓库遇到的那个就是一级魔灵。 通过对诊所周边的调查，我们初步判定，可能会达到二级事件。” “那嘉娜还有我之前看到的入魔人都是什么级别呢？” “嘉娜勉强可以符合一级标准，别的那些暂时没资格被评上等级。” “那二级的魔灵或者是入魔人，有可能杀死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没那么容易。而且，极有可能还会出现伤情况。 洛夫特城快有一年多没出现过二级事件了。” 说到这里，安塔尔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因此，我真挚地请求你，与我们分享情报。 这对我们的生命安全很重要。” “喏，拿去吧！” 林登将桌上的一份密封文件袋朝安塔尔推过去。 安塔尔一怔： “不谈条件了？” “反正你也不会答应，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你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让你送死还是我有问题咯？” “文件袋里都是嘉娜的零散回忆，你可以自行拼凑，我自己整理好的内容就不给你了。” “你有归档完的还给我这个？” 林登很认真地点头道： “你刚刚的信息只值这些东西。” “嘿！你！我……” “嘉娜，送客。” …… 请走满脸郁闷的安塔尔，林登从一堆纸张中，找出一张画着思维导图的。 他看着这份整理完的导图，轻捻下巴陷入沉思。 不时， 他还会拿起钢笔，用红色墨水将一些部分圈画起来。 嘉娜飘到他的身后，小声问道： “我有帮到你吗？” 林登没有回答他，依旧在苦思冥想着。 嘉娜也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悬在桌旁，打量他的神情变化。 “这里。” 他的手指勾起，用关节处敲击其中一处高亮。 “这一天，在初次会诊老杰克的第二天，你说你爸爸回到诊所的时间非常晚，几乎是入夜时间回来的。” “嗯！对呀！怎么了吗？” “他是一名《守夜条例》的虔诚遵守者，我为了预约他见面，还得特意调整作息时间。他为什么会在这一天违反常态呢？ 然后，这里，一周后， 我离职卫生管理员的同一天。” “同一天？” “这天我是黄昏下班时，受到辞退信的。而在清晨，老杰克到了诊所，在和肯尼迪大夫聊了一会天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诊所。 然后， 又是很晚才回去。 你好好想想，这两个时间点，他们交流过什么。” 章.11 突击 “交流过什么啊……这我有点记不清了……” “你仔细想想，他们的对话应该会提供关键线索。” 林登微笑道， “我相信你可以的。” 嘉娜苦思了好久，才小声开口： “我好像记得，他们说要去一所大学……” 大学？ 林登快速在脑海里回忆，洛夫特城内有什么大学。 东街区似乎就有一个，他试探性地问道： “是罗南大学吗？” “好像就是这个！” 这个学院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它是一所女子大学，从职工到学生没有任何一名男性。 如果肯尼迪大夫需要会诊的话，他倒是有理由申请出入证明。 问题是，老杰克一个卫生管理员，去罗南大学干什么呢？ 查卫生？ 不可能呀，卫生管理员只负责一小段街道就行了。 “他们有说为什么要去吗？” “应该是和人有约吧？我记得爸爸当时对那个老爷爷说，有人等他们很久了。 哦对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们谈论的那个人，应该叫卡皮奥。” 嘉娜止住嘴，胆怯地瞟了林登一眼。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不会，你做得很好。” 得到新线索，他将罗南大学与卡皮奥这两个名字写在思维导图。 “走吧，我们去那看看。” …… 罗南大学，位于东街区最繁华的地段，距离事务所大概十几公里。 林登拎着公文包到达时，已经快要接近黄昏。 百年名校在金灿的光芒，照射在古老的维多利亚风建筑群，渲染着祥和的氛围。 站在翻修过的石质大门前，他甚至隐约能听见少女的欢笑打闹声，尽是青春活力。 嗯，自己以前上大学时怎么就是天天被论文折磨呢？ 这何尝不是洛夫特城的一种怪异。 很难想象，面前这座美好校园，也许会和一场入魔案件有关联。 “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林登走到街道一颗大树后，确保四下无人， 这才悄悄将公文包拉链拉开一点，可以让嘉娜在不被光照的前提下和他对话。 “没有啊，我感觉这里相当正常……可能比我家诊所还安全不少。” “所以你认为，我偷闯进去有危险吗？” “啊？你要干吗？” “偷闯进去啊！怎么了，不然我怎么找线索？” 林登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可你不是说，这是女子学校吗？你怎么进去？” “我早有准备。” 他掀开风衣，摸出一顶栗色的假发套，以及一个用布料与皮绳简单组成的黑色口罩。 在洛夫特城还没有产生“口罩”这件物品，医生在会诊传染病患者时，大多会选择佩戴全面覆盖的鸟嘴罩子。 当然， 林登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遮掩正脸。 他的相貌本就颇为俊美，戴上假发与口罩后，只要刻意改变眼神，的确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就是， 作为女子来看，他的身高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但罗南大学的门卫，听到林登解释说，他是请假外出的学生，天黑前得回学校—— 长得高是因为从小吃得太好，发育过剩时， 没有丝毫怀疑，就放他进去了。 嘉娜迟钝的思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罗南大学并没有门卫查学生证之类的讲究，林登就是钻了这个漏洞，成功混进校园内。 他走到罗南大学的园内指路牌前，开始思考。 如果两位男性到女子学院会客，他们会出现到哪个地方呢？ 目光锁定在办公楼的位置，林登选择从这入手。 一般来说，会议厅或者个人办公室都在这里吧？ 他动身前往办公楼，在诺大的校园内寻找了十几分钟， 最终在一栋刷着棕黄漆面的楼房前驻足。 天色越来越黯淡了，夜幕即将到来。 洛夫特城的每天黄昏，总是格外短暂。 因为， 这是居民们， 关于美好世界的最后寄托。 林登从衣兜中摸出一个怀表，交到嘉娜手里。 “看好时间，我们要在明天前离开这里。” 这是他从安塔尔那了解的《守夜条例》第二条—— 请在零点时，确保自己还能呼吸。 边缘世界与现实世界碰撞点，在零点的那一瞬间，会达到最高峰值。 最直观的影响就是，魔灵会在那时候变得极具进攻性， 可能， 原本力弱胆小的魔灵也于零点发起袭击。 疑似有二级的魔灵或入魔人牵扯到这次事件，林登不得不提起前所未有的戒心。 老码头的一级魔灵，就让他虚弱了大约五天。 利用黑梦与二级对敌，说不定自己会直接卧床半个月。 他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搜查情报的根本原因，就是希望未来哪天能够彻底解决危机。 将自己置于危险，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林登深吸一口气，推开办公楼的木门。 寒冷刺骨的气流，狂躁地吹起，他不得不伸手摁住假发，不让它飞起。 “你确定这里没问题？” “可我真的没有感觉到不对呀……” 嘉娜探出脑袋， “如果像上次那样，有我的同类存在，我应该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 这件事，她没理由骗自己。 林登想了想，小心地走进了办公楼。 入夜前，罗南大学内已经基本看不到有人在活动。 早先时候听到的女大学生充满活力的笑声，也不知何时全部归于寂静。 所幸， 现在的光亮度，暂时还能看清楼道的路面。 “那你看看，这栋楼里有你爸爸或者老杰克的痕迹吗？” “有。” 嘉娜非常肯定地回答， “而且那位老爷爷的味道非常浓，到处都是，他肯定最近还来过。” “你的感觉就是靠闻出来的？” “啊……我就是找了个比较贴切的比喻……” 她又缩回了公文包里躲了起来。 嘉娜的话，证实了林登的想法，罗南大学大概率和老杰克入魔事件有关。 他从第一层开始寻找，是否有房间可以供几人会谈。 罗南大学的办公楼有一个特点，为他提供了帮助。 那就是每一个办公室外，都会标明有哪些职工在房间内工作。 然而， 他连续搜索了全部四层楼，也没看到卡皮奥这个名字。 卡皮奥也许不是罗南大学的员工？ 亦或者， 卡皮奥使用了别的名字？ 可能性有很多，单是从这个名字来说，他无法分辨名字主人是男还是女。 甚至，卡皮奥可能是个代号。 他也不气馁，还有最后一层楼可以看。 第五层单独被搭建出来，是一个大会议室。 说不定在那里面可以找到线索。 顺着楼梯，林登走到了会议室门口。 “嗯？” 在门里面，奇怪的动静，正悉悉索索地闹腾着。 有些类似于呢喃呓语，可又不完全是。 最起码，他能完全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让你带的钱呢？什么？没带！？ 你是不是活腻了，连我们说话都敢不听了！” 紧接着，是一些碰撞与击打声。 林登眉头紧锁，这是在干啥？ 校园霸凌？ 这么晚不好好休息整这一出？ 原来洛夫特城的学生也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啊！ 果然，人性之恶到哪里都不可忽视。 砰—— 他一脚踹开会议室的大门！ 林登夹起嗓子，尽力让声调变得尖细高昂。 “全部给我双手抱头蹲到墙边，守夜人突击检查！” 章.12 怪物 林登自然没有如此强烈的正义感，会对学生之间的把戏有兴趣。 他踹门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要在会议室搜查线索。 这帮女学生在这里面胡来，纯属是浪费自己宝贵的行动时间。 那可不行啊！ 所以，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拯救被霸凌者，只是顺带的。 几个女学生被他的突然闯入吓一跳，齐齐把目光投向他。 守夜人， 这三个字在洛夫特城居民心中相当具有分量。 “愣着干什么？ 没听到我说话吗！” 他用力地锤了两下门，表情凶悍地喊了一嗓子。 “不老实的一律按照《守夜条例》处罚！” 三个站着的女学生，均是有些害怕，按照他的话语靠墙蹲下。 只剩一位女学生，依旧没挪动位置，因为她本来就是抱头蹲着的。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有她们在场，林登没法和嘉娜说话，问问看此处有无特殊。 他只能想办法，先把这些女学生清除出去再说。 而且， 夹着嗓子说话也太累了！ 再不赶人走就要穿帮了！ “啊……我们在这开玩笑呢，没什么。” 其中一位竖着高马尾的女生小声解释。 “开玩笑不会回宿舍楼？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林登快步走近，在长圆的会议桌边站定，手掌拍在桌面支撑身子，伸出另一手，指着她们不满道， “没看新闻是吧，最近东街区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都给我赶紧回去！” “姐姐，我们真的只是……” “赶紧回去！” 他瞪圆双眼，尖声打断女学生的讨好行为。 几名学生不敢再多说，一脸丧气地快速离开。 临走时， 林登还听见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诶，你们见过守夜人吗？她好像有些奇怪啊？” “嘘！不要随便议论守夜人，当心违反《守夜条例》！” 不要随便议论吗？ 联想自己对安塔尔的态度，假如条例中真有这一条，自己已经不知道违反多少回了。 现在他知晓，《守夜条例》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在帮助洛夫特城居民躲避魔灵袭击。 至于议论不议论的…… 守夜人本身都混迹于各行各业，也许他们哪天自己都还会骂守夜人组织 待遇不好还要加班，真不做人啊！ “你为什么还不走？” 疑似遭到欺凌的那位学生，依旧还蹲着没起来。 他刚想凑近查看， 忽地， 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倒退开数米距离。 嘉娜也从公文包里飘出，躲在他身后只探出个头。 “现在还是安全的吗？” “呃，好像不是了。” 在二人的视线里，这名女学生的皮肤正开始发生碎裂。 从她的脑后位置，一只猩红的竖瞳缓缓睁开，正在打量着林登与嘉娜。 咔嚓—— 随着一声硬物碎裂的声音，她的头颅之上，又长出一只没有表皮的猩红手掌。 就像是， 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在试图离开宿主。 “这是什么？” “我……没见过……所以我感觉不出来……”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开一枪试试？” “我觉得……” 砰—— 嘉娜还没有回答，林登就拔出了靴子上的左轮，冲着竖瞳开了一枪！ “呀啊——” 尖啸声瞬时炸裂开来，靠近声源位置的木制桌椅，被生生碾成了碎末！ 头痛感，让林登倒吸一口凉气，他又连续开了五枪，清空左轮内的所有子弹。 “我觉得你开枪，好像起了反作用呀！” 嘉娜有些声音颤抖着说道，双手忍不住搭在了林登肩头，明显是有些害怕。 在六发子弹过后，女学生的皮肤碎裂反而变得越来越快，露出狰狞的血肉。 竖瞳死死盯着林登，子弹在将其打烂后，它依然能很快的重新长出形状。 子弹没用。 那能对付它的手段，就仅剩下银色匕首与黑梦空间。 这也意味着，必须要近身肉搏才有机会。 平心而论，林登并不想与它近战，那样势必要付出一定代价。 这一次，可没有哪位守夜人为自己兜底。 而且，安塔尔告诉过自己，这次可能会达到二级的危险程度。 硬拼，不理智。 “等什么呢？还不快回包里。” 他一把拽住嘉娜，不顾她的惊呼，有些粗暴地把她塞回公文包。 然后， 转身就跑！ 还好那几个女学生在离开会议室时没关门，他不用因为这些琐事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她们逃走没有。 不过， 现在也没工夫管她们了。 林登一个大跨步跃上楼梯扶手，依靠跑动的冲击力，快速从扶手上滑下。 逃，必须逃！ 逃到安全地点，然后给安塔尔打个电话，叫专业的来。 还未完全入夜， 那个不知道是入魔人还是魔灵的东西，应该暂时不能走到光亮存在的位置。 除非它的强度已经达到安塔尔所说的二级。 “不太对劲，总共五层楼，怎么还没到底？” 林登忽然间，发现自己的下滑像没有尽头似的。 四周的墙面，刚刚还是纯白色的，现在却变得猩红一片。 挂着的一幅幅人物画像，好像也在随着自己移动，而在改变着的视线。 他从扶手上跳回台阶，仔细观察楼梯上下两头。 往上，依旧还是会议室大门。 滑行大半天，并没有改变林登与会议室的距离，一眼能看到一团狰狞血色的庞大生物，朝自己扭动着缓慢前行。 往下，视野里永远无法看清台阶尽头。 千百级阶梯一路往下，没有转折与终止的地方。 坏了，中招了！ 在有嘉娜感知的条件下，自己依然陷入了某种囚牢，被困在了无尽台阶。 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东西，能绕过她作为灵体的感知力，把自己二人困住？ “嘉娜？” 想到这里，他轻轻呼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公文包毫无回应。 这可不像她呀，平时都是随叫随到的。 林登将公文包平放在阶梯上，摸出银色匕首。 然后狠狠朝上面扎去！ 公文包侧面在同一刻破开，疯狂扭动着的狰狞利爪，也朝着他抓来！ 匕首正好贯穿了这只利爪， 一个个壁画人物齐齐发出悲鸣哭泣！ 哭泣声、低语声、咆哮嘶吼声…… 林登被各种喧闹乱声包围，他只感到鼻腔之中涌出一阵温热。 台阶开始塌陷了。 失重感向他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林登只觉得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壁画、红墙、利爪…… 这些东西，尽数脱离了他的视野。 银色匕首也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一股无形之力将他的四肢与十指强行拉直，而且还在拼命撕扯，试图将他硬生生撕裂。 如果不做反抗，林登必然会被这力量直接杀死！ 他扯着嗓子，用尽好不容易攒足的气力，低声嘶吼： “黑梦！” 刹那间， 所有异动都停止了。 包括他的下坠。 柔软的黑雾将他托起，林登整个人呈现大字型瘫倒在黑梦空间正中央。 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些沉溺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还活着， 真好。 最危险的关头，又一次靠黑梦空间救命。 但是嘉娜呢？ 林登直直挺起。 自己是脱险了，可嘉娜该怎么办？ 为什么她不在公文包里？ 那个锋锐利爪可不是嘉娜的啊！ 匕首和嘉娜，都不在自己身边，那解除黑梦后必然还会深陷危机。 将黑梦维持到真的守夜人赶来，显然不太现实。 此刻， 没有受到精神攻击，他依旧感到无比头痛。 洛夫特城中果然还有太多禁忌，不是自己能随意触碰的。 这次成功脱险后，或许真该好好考虑一下安塔尔的提议。 他倒没因为此时身处困境而烦躁。 比起考虑这个，林登更不能接受自己未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傻呵呵地扎进更多危险。 “正好是一个机会，我得试试看别的特殊能力。” 他盘腿坐下， 保持冷静，是求生的必要前提。 章.13 噩梦 林登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想法。 他在黑梦之内时，可以通过黑雾搭建各种场景。 那么， 在黑梦外呢？ 黑梦能力，本质上是通过一种神奇的连接方式，与他的意志捆绑在一起的。 所以， 施展黑梦往往会消耗他大量精力。 毕竟，高强度维持意志不散，也是相当磨人的一件事。 在他的脑海中，古老语言其实并不止展开空间这一个。 尤其在老码头那晚过后，上百种 还有许多更复杂与晦涩的字句，不时撩拨他心弦，鼓励他进行尝试。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合适机会使用。 眼下正是挑战自我的最好时机！ 不做出一些改变的话，无疑是慢性死亡。 连生命都保障不了，哪来的未来？ 更何况， 林登一直都没有和别人透露过心底的打算。 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回到从前的世界。 哒—— 响指轻打，他站起身，主动撤去了黑雾。 黑雾退散后，依然还是黑暗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一望无垠的阴影将他紧紧包围。 甚至， 就连抬起手时，都无法看清手部轮廓。 林登十分平静，哪怕在阴影深处，猎杀者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他发现自己又处在了必须一击得手的情况里。 要尝试的新能力比黑梦空间更加消耗精力，很有可能，在一次过后，自己就连站立的体力都留不住。 但是， 这是破局的唯一可能性。 每一次呼气，都会形成一道白色水汽，在这个寂静之地内分外显眼。 气温下降至了一个恐怖极点，再拖下去，就算不被诡异生物杀死，恐怕也会被活活冻死。 刺骨寒冷在林登皮肤上结了一层霜面，就连他的骨头都开始感到隐隐作痛。 但他依旧一动不动。 林登还刻意控制住了呼吸频率，确保自己不会在这种死寂的氛围内，变得情绪紧张。 失控的情绪，往往是理智崩塌的先前条件。 来吧……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那就赶快来吧！ 不详与压抑在心头翻涌，他有预感，下一次袭击即将到来。 “你救了我呀——嘿嘿，我必须好好感谢你——” 怪异、空灵的高音，带着阴森笑意，在阴影四处回荡。 声音忽大忽小，叫人难以判断声源具体位置。 “这就是你感谢我的方式？” “嘿嘿——” 各式各样的奸笑与冷笑，炸裂般地轰入林登耳道。 他使劲甩甩头，双拳紧握，将痛苦从脑中强行压制。 “当然—— 我会让你，陪着我，走向至高主的怀抱——” “哦？”林登回以微笑， “那至高主能不能实现我的愿望呀？” “嘘—— 你不够虔诚， 只要足够虔诚，至高主可以实现你的任何心愿——” “真的吗？这么神奇？” “噫！噫！” 一时间，所有不同音色的声音，齐齐发出恼怒地嘶吼。 “不可为，不可为—— 仁慈的至高主在庇护着世间万物，无知者休要质疑我们的至高主！” “哼，笑话！” 林登仰起头颅，放声大笑， “既然有它保护着你们，那你怎么还躲着不敢来见我！” “啊——” 来了！ 他敏捷地快速转身，抓起头顶的假发朝一处用力掷去。 噗嗤—— 听到撕扯一样的动静，林登朝抛投处迈开大步，高举起右臂。 “噩梦。” 古老字句，在痛苦与眩晕的压迫中，被他强行说出口中。 阴风四起，数道散发灰白荧光的灵体，从他右手手掌钻出，相互纠缠着朝前方掠去！ 在这些灵体的离体的同时间，也带走了林登所有体力。 他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咳嗽着跌倒在地。 灵体的光亮，虽然看上去微弱， 但是， 在这无尽的阴影中，就像投入了一枚照明弹。 所有的黑暗，都在荧光的映射下褪去，露出场地本该有的样子。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走出过会议室。 灵体在接触到目标后尽数炸开，化作条条黑雾， 将一头通体肉瘤，生有十来根大小不一手臂，且只有独目的怪物紧紧捆住，无法动弹。 黑雾像是长满倒刺的链子，让怪物在受痛后疯狂咆哮。 而且，链子一直在不断收紧。 林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余力，让黑雾包住怪物疑似嘴的位置。 嗯，安静多了。 噩梦，无论是入魔人还是魔灵，都可以用这样束缚的形式进行绞杀。 缺陷是，使用一次噩梦后，林登就会失去后续的战斗力。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未使用过噩梦。 嗯？ 嘉娜呢？ 林登刚缓过气，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自己不是已经回到真实世界吗？ 怎么看不到嘉娜呢？ 公文包拉链开启，完好无损地处在他脚边位置。 里面空空如也，完全看不到嘉娜。 她也不在会议室别的地方，难道是太害怕逃走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飘浮的少女身形，适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啊？你也解决了？” 嘉娜飞到他身旁，林登注意到，她的灵体似乎变得透明了许多。 “你去哪里了？” “我去哪里了？” 嘉娜重复了一遍问题，有些奇怪地反问， “不是你让我去追那人的吗？ 我还在想没完成你的要求，我该怎么解释的……” “我的要求？” 林登托着下巴，沉吟道， “我不记得我有要求你做什么。” “怎么会没有呢？你明明让我……” 嘉娜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一副想要说话，偏偏说不出来的模样。 “你让我干什么来着的？” “嘉娜，你还能想起来我们来这要找什么吗？” 林登叹了一口气。 自己和嘉娜的记忆，似乎都不太对劲。 就像是， 被人做过手脚一样。 “我们……” 嘉娜原地愣住，答不上来。 “把公文包拿过来。” 林登接过公文包，在里面翻找出几张稿纸。 他在出发前，把整理好的思维图也一并带上，本意是为了方便随时增添新线索。 真没想到， 在这个时候能发挥用处。 “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林登指着卡皮奥的名字，面色阴沉地询问。 “我们来这应该和这个名字有关，否则我不可能重点标注卡皮奥。” “我……完全想不起来……” 听到嘉娜这样说，他更加确定，自己二人的记忆遭到过篡改。 有人，在试图阻止林登，搜索和卡皮奥相关的事情。 更要紧的是， 他现在不能使用黑梦，引导女学生化身的怪物透露信息。 搜寻，被迫中断了。 “我让你追的人长什么样子？” “蓝色背带裤，红鸭舌帽。” “这是卫生管理员的标准着装，你看到的难道是老杰克？” “不是，是一位女性，红色长卷发。 我打不过她……而且也没看清她的长相……” 比嘉娜厉害的卫生管理员，是个女性， 林登在记忆中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 但也不排除这是受到了记忆被修改的影响，合适人选被强行从大脑中抹除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岂不是一晚上都白费了？都怪我没追上她……” 嘉娜一刻不停地飘来飘去，显得十分懊恼。 “谁说的？那不就是我们的收获？” 林登双手撑着地面，缓了两口气，重新站起。 他又恢复了平静微笑，指着奄奄一息的怪物。 怪物在黑雾铁链的缠绕下，已经如气球泄气一般，干瘪缩小好几圈。 而黑雾在不断收缩着，确保它不会挣脱出来。 “可你现在也没办法问它话呀！” “真的吗？”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不能，但某一位先生可以。” 章.14 坠落 林登站在罗南大学校门外，掐算着时间。 哒哒—— 马蹄声由轻至重，片刻之后，一匹黑色骏马拉着马车出现在街道尽头。 无人驾驶的马车后座，一个魁梧巨汉收拢双腿平躺着。 马车在林登面前停下，黑马撅起蹄子，一脚踹在巨汉身上。 “嗷！” 安塔尔痛呼一声，猛地坐起。 “啊？到了？” 他挠着头，眼色迷茫的看着四周街景。 然后，安塔尔的目光锁定在林登身上，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就知道大晚上紧急行动准没好事！那个报案的是不是你？” “是我。怎么你总在睡觉？” “废话！今晚又不是我执勤！难得的休息时间还要加班！ 你在这干什么？你上哪找的电话？” 林登大拇指朝后比划。 保安室窗户玻璃碎了一地，答案不言而喻。 “……你下次再这样，就算没违反《守夜条例》，我也要以治安官之名抓你走了。说吧，什么事情？” 尽管对林登的行事风格感到无语，安塔尔还是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自己。 林登将自己的遭遇，简单地和他复述一遍。 对敌怪物的那部分，被他用嘉娜帮忙作为掩饰一笔带过。 “大概就是这样，我认为那个神秘人物，和老杰克失踪有着密切联系。” 安塔尔保持沉默，静候林登叙述完整个流程，出奇地流露凝重之色。 “我很难给你一个肯定答复，如果你的描述属实，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 那个怪物，和已知的魔灵与入魔人都不同，即便是守夜人也没见过。 你现在的处境恐怕十分危险，我在考虑，要不要对你进行强制收容管理。” “我觉得不用，因为我打算接受你的邀请，成为守夜人组织的一员。” 林登摇摇头， “这一刻我在想，如果我能成为守夜人，我一定要守卫一切。 如今邀请就在眼前，我必须要考虑这会不会时此生仅有的机会。” “你怎么回心转意了？” 他很诚实地回答安塔尔： “因为我想要一个正式身份，这样调查起来会方便很多。” “呵，你以为守夜人这么好当吗？ 加入守夜人后，你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才可以获得实习资格。 等你编制转正后，组织才会允许你使用身份独立调查。” “怎么你们这也要考编？” “不然呢？我们可不会让新人送死去。” 安塔尔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找我来，到底要干什么？ 就为了通知我，你要当守夜人了？” “当然不是。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份，罗南大学里还有不少可以挖掘的线索。” 安塔尔瞠目结舌： “你差点都人没了，还不死心？” “当然。” “那你说说看，要我怎么帮你。” …… 次日清晨，林登换上治安官服装，与安塔尔坐在办公楼三楼的一间接待室等待着。 衣服也是托安塔尔搞来的。 林登想借由官方身份，问询那天实施霸凌的女学生，以此获得线索。 其中有一位扎着高马尾的令他印象深刻，她似乎是带头者。 吱呀—— 接待室木门被推开，一位中年的妇人，带着一名女学生走了进来。 “两位长官，就是这位学生……那个，请问她是惹了什么麻烦吗？” 中年妇人陪着笑脸，用手绢擦着脑门汗珠， “她是我们班级成绩最好的学生，应该……” “好了，你先出去吧，只是例行问话。” 林登作出不满的样子，手指勾起，轻叩桌面。 “海蒂，你一定要好好和配合长官工作。” 高马尾、名叫海蒂的学生点点头，妇人有些担心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海蒂，请坐。” “好的长官，请问我该怎么配合你们呢？” 她带着这年纪女孩特有的青春笑容，在二人对过入座。 如果林登没有见识到她的另一面，应该也无法将其与暴力行为联系到一块。 由于那晚他特地乔装打扮过，海蒂没有认出来林登已经与自己见过面。 “前天晚上，你在会议室做什么？” “我和几名同学在读书小组分享学习经验。” 海蒂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要选在那里？你们打算深夜再返回宿舍吗？” “啊，我们有些投入，没注意时间。长官，我们绝对不会违反《守夜条例》。” “绝对？” 安塔尔接过话题，冷哼一声。 啪！ 他的手掌，用力地拍在桌面。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最好不要想着糊弄我们！” 大嗓门，加上魁梧体型，安塔尔的威胁极具震撼性。 林登注意到，海蒂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 他趁热打铁，微笑道： “海蒂小姐，请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会来找你。 如果是守夜人的话，可能不会这么客气吧？” 守夜人三个字出口，海蒂的面孔更加苍白几分。 “我希望听到真相，完整地真相，可以吗？” 带有磁性的温和声调，像是带有魔力般，一步步引导着她。 海蒂犹豫一下，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们……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含含糊糊讲得什么东西！ 大声点，根本听不见！” 安塔尔恶狠狠地喊道。 她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是的，长官。 我和几位伙伴，在欺负另一位同学。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她？她叫什么名字？” 林登追问。 “她叫爱丽丝，我们欺负她是因为…… 她的父母不在世了，我们很讨厌她明明生活困苦，还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 “然后呢？为什么要在会议室找她麻烦？ “她平时一直喜欢在那看书，有一位和她关系不错的老师借给她了会议室钥匙，所以我们才会去会议室找她。” “这个老师是男人还是女人？” 海蒂听到林登的问题，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当然是女老师啊！我们学校怎么可能会有男老师？” “好好说话，不要说多余的！” “是的长官……” 林登再次提问： “爱丽丝最近有什么反常之处吗？” “没有啊……哦，对了，她前段时间请过假，和那位老师离校过一段时间。 再回来时，她好像更加不合群了。 然后是昨天，她一天都不在课堂，宿舍也找不到人，连假也没请，她从不干这事。 长官，不会是她出事了吧？我们真的没有伤害她呀！有一位守夜人女士出现把我们赶走了！” 安塔尔古怪地瞟了林登一眼，守夜人女士是什么情况？ 林登无视他的怪异眼神： “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反常？” “长官，我确实只注意过这些。” 姑且相信海蒂说的话没有欺骗自己，爱丽丝变成怪物的样子，恐怕和她请假离校那段时间有关。 林登一手捻着下巴，出神思考了好一阵。 女老师…… 这位女老师，带爱丽丝离校要做什么呢？ 嘉娜说她去追赶过一个卫生管理员着装的女性，这二者之间又是否存在关联？ “那个老师是长卷发吗？” “是的长官，红色长卷发，笑起来十分好看。” 果然， 猜测得到印证，他点点头: “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办公室是哪一间，我想找她聊聊。” “她叫卡特琳娜小姐。” 海蒂想了想， “两周前她离职了，我记得她在课上说过，她在洛夫特城找了一份新工作。” “好的，谢谢你配合工作。你可以离开了。” 林登示意她可以离开。 “我……没事了？” “暂时是的，不过……” 林登停顿一下， “我不保证你的作为，会让你一直没事。” 海蒂离开接待室后，安塔尔伸了个懒腰，把腿敲到桌子上。 “你最好问出点东西了，不然我这傻子扮的可真有点蠢。” “你不用扮。” “你什么意思？” “你听过卡特琳娜或者卡皮奥这两个名字吗？” 林登转移话题。 “你猜猜洛夫特城里有多少个卡特琳娜？ 至于卡皮奥，要么是个假名字，要么不是本地人。” “为什么？” “哪来为什么？洛夫特城肯定没人会取这别扭名字。” 林登站起来，安静地走至接待室窗边。 老杰克、卡特琳娜、卡皮奥、肯尼迪大夫…… 这四者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所有线索编织在同一张巨网。 而自己，现在就缺少合适的切入点，走进整件事的脉络。 下一个调查方向，可以去探索看看爱丽丝请假那几天，到底遭遇了什么。 “救命啊！快救救我！” 惊叫与哭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林登看向窗外，十数名学生乱作一团，在躲避着什么。 “嗯？” 她们在躲避的，好像是…… 海蒂？ 人形生物不断撕扯着自己的皮肤与头发，朝着人堆疯狂乱撞。 从衣物来判断，这正是刚刚离去的海蒂！ 被她靠近的女学生，均是惊恐模样，唯恐被她触碰到。 安塔尔听到动静，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推开窗户，径直从三楼跃下！ 林登做不到他这个本事，只能转过身，快速离开接待室，从楼梯走下楼。 等他赶到时，学生们都各自逃开，只余下安塔尔蹲在空地，手里紧紧攥着一叠衣物。 鲜红、黏稠的液化物，顺着他的裤子，流至地面。 在阳光的直射下，这些液化物，正在散发难闻气体。 一张合影照在不远之处， 于空中飘舞， 坠落。 章.15 推测 “发生什么了？” 大白天，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当着守夜人与准守夜人的面，就变成了这样。 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问题是，刚刚在接待室的时候，海蒂表现得十分正常， 根本就， 没有即将死亡的迹象。 “你看好现场，我去联系人员封锁这里。” 安塔尔阴冷的面色几乎要渗出水来。 作为守夜人，这是他莫大的失职。 他放下手中衣物，急匆匆地离开了。 林登注意到那张合影照片，他俯下身子将其捡起。 照片的主人公是海蒂、爱丽丝，以及另一位要年长一些的漂亮女性。 红色长卷发，估计就是那位名叫卡特琳娜的教师。 如此明显的特征，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三人都保持着开朗笑容。 合照看起来很温馨，三个人的关系相当要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爱丽丝的脸，好像被尖锐物品，划了好几道印子。 他将照片翻过来，在其背面看到一行清秀的黑色字迹。 【致我们的美好时光】 “呵，美好时光，美好到人全没了。” 林登缓缓摇头，将照片收进衣兜。 他走到安塔尔之前蹲着的地方，接替他蹲下。 在这摊液化物里，会有什么线索吗？ 液化物的颜色，与爱丽丝变成的怪物有些相似。 在嘉娜与安塔尔口中，那个怪物属于入魔人与魔灵以外的分类。 海蒂与爱丽丝，在遭遇不测前有什么共同点吗？ 他回想了一下，在会议室时，爱丽丝也是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化，皮肤碎裂，流露出狰狞姿态。 皮肤破裂？ 海蒂身亡前，也有类似症状。 她拼命撕扯抓挠自身的样子，就与爱丽丝一模一样。 难道， 按照正常流程，她也会变成怪物吗？ 那么是什么阻止了这种情况？ 林登抬起头，耀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在洛夫特城，这种大晴天的日子可不多。 一瞬间，他心中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阳光。 低级别的入魔人与魔灵无法在日光下活动，说不定这种怪物也具有相同特性。 安塔尔很快就回来了，他看到林登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只是猜测。” 林登站直身子，沉吟道， “我在想，她们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是人为的。” “人为的？谁干的？” “你看看这个。” 他拿出合照，交到安塔尔手里。 “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要和我编一段大学生从情投意合，走向恩断义绝的故事吗？” 你这傻子真不用扮，我此刻极度怀疑你的职业素养。 林登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很认真地把推测告诉安塔尔： “第一点， 照片上的三个人，没了两个，跑了一个。跑掉的那个人，嘉娜大概率还看到过。 第二点， 卡特琳娜离职时间是半个月前。同一时间段，我从卫生管理员这份工作下岗，前几天的失踪者老杰克接任了我。 第三点， 根据嘉娜回忆，肯尼迪大夫和老杰克在那时候也来过罗南大学，与一个名为卡皮奥的人见面。 嗯……然后老杰克失踪了，再然后罗南大学两个学生又死了，还是当着你我的面。既然不是魔灵袭击，那得是怎样的巧合，偏偏所有事情都这么巧的发生在一起？” 安塔尔听完他的想法，皱眉思考片刻，沉重地点头：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 你还有什么猜测？” “我觉得啊……可能是有人把她们变成了这副鬼样子，甚至肯尼迪大夫与老杰克，都会是事情的参与者。 而当务之急，我认为必须找到卡特琳娜，最起码，她会是一个重要证人。” 他伸出手指，指着合照里的红色女子， “很有可能，还会有更多受害者出现。” “但我和你说过，洛夫特城中有那么多卡特琳娜，想要利用居民信息排查，都将花费大量时间。” “那就缩小搜查范围，安塔尔，你想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永远见不到阳光，还有足够空间做实验。 嗯，应该还要比较偏僻，可以避开大众视野。要制作这么危险的东西，必然会想办法避开守夜人或治安官。” 安塔尔摇头道： “没有，洛夫特城内比较偏僻的地方，往往都是魔灵活动的密集场所，想要长期实验不太可能。” 不太可能吗…… 基于海蒂与爱丽丝的对比参照，他得出了以上的猜测。 然而， 安塔尔却否认了有这种地方存在。 他同时身兼治安官与守夜人，理应是最熟悉洛夫特的几人之一，如果安塔尔认为地点不存在，那就说明自己的判断应该有些问题。 那么，还有哪些可能呢？ 林登闪过一个念头，又问：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如果不在偏僻之所，而是居民较多的地方，有没有符合条件的。” “那还真有。” 安塔尔给予肯定答复， “西街区有一片古堡群，是一百年前建立的，那里投住着一群洛夫特城的老权贵。 他们各自的家族，再加上家族的佣人，人数不比城中心少。” “那我们就去那搜查，最好……” “你等等。” 林登被安塔尔打断发言，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巨汉。 “接下来的行动，涉及到一些敏感事件。 你还没正式成为守夜人，就不要参与了。” “好的。” 林登微笑点头。 “你又想自己偷摸着去了是吧？” “怎么会，我从来不小偷小摸的。” 因为我都是光明正大地闯入。 “记住了，我叫你别去，是因为你掌握的技能实在太少了。 一次两次，你可以靠着嘉娜侥幸脱逃，但你保不准自己的哪天会失手。 那些不安分的守夜人，最后， 可全都死了。” “嗯嗯。”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安塔尔，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 “仅凭一张照片，就算找到了卡特琳娜，你也没法指认她与事件有牵扯。到时候走漏风声，人家把场地销毁，线索可就全断了。 唯一亲自与其交过手的人，是嘉娜，只有她能指认卡特琳娜。我相信凭守夜人组织的能力，一定可以把灵体当作人证吧？ 唔，她这会儿应该在我事务所休息，你要是有能力把她领走，我也无话可说。” 林登双手负在背后，两只眼睛眯起，弯成好看的月牙弯。 安塔尔恼火，气极道： “你就非得送死才开心是吗？” 林登举起一只手保证： “你放心，我有把握活着，最起码不会拖你们行动后退。” “你凭什么和我保证？”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 安塔尔狐疑地盯着他好久，才勉强松口道： “行，我答应你。搜索古堡没那么快，你先给我老实接受培训。 过会儿我的同事会来清理现场，顺便接我返回组织。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章.16 老大 罗南大学以涉嫌违反《守夜条例》之名，进行了紧急封闭，所有在校人员不得外出。 东街区治安官来了十几名，将大学周边拉起警戒线。 他们将会对罗南大学展开彻底调查，确保不遗漏任何一处线索。 这主要还是为了查看，卡特琳娜是否会留下一些生活痕迹，这对找到她也许会起关键作用。 罗南大学的校长，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显然对治安官的举动不太满意。 但是有《守夜条例》这四个字在，她再不满意也没有办法。 不高兴？ 那倒是别出事啊！ 用安塔尔的话来说，在重大情况之前，这所学校未来如何招生，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 罗南大学作为一所名声在外的老学校，居然发生了海蒂与爱丽丝这样的事情。 本身， 就是一种失职的体现。 林登注视着治安官们在校园内忙碌，而学生只能在宿舍楼里，透过窗子，害怕地看着他们，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们都是无辜的学生， 不应该被这种无妄之灾影响到人生。 而这一切，都要怪那个疑似躲在暗处的人。 “走吧！我同事到了。” 他们来的时候，叫了一位马车师傅。 安塔尔帮林登身份作假这件事，他没有进行过申报，因此需要瞒着他的顶头上司。 使用治安所的马车，回头追究起来可不好交代。 林登跟着他来到校门口，一辆拉稻草的驴车出现在他面前，驾车的是一位老人。 他一手持着鞭子，另一手夹着一支粗烟。 这种粗烟，在洛夫特城的工人与农民之间相当流行。 “这位是埃诺万，和我有同一份兼职。” 安塔尔隐晦地为他介绍。 守夜人身份需要保密，他们需要向身边所有人隐瞒这份危险的工作。 尤其是普通居民。 把普通居民卷入有可能的威胁，这亦是《守夜条例》中明令禁止的。 “你是林登？” 埃诺万的发音很奇怪，像是带着一种粗狂的方言味道， “我听安塔尔提到你好几次了，说你是个有能力的怪家伙。” “谢谢。” “上车吧，带你去见见我们组的其他同事。” 林登与安塔尔坐上稻草堆，在坐稳后，他询问道： “你们有好几个小组吗？” “大概就七八个……你要知道，洛夫特城这么大，我们如果不分组出勤，行动起来是非常困难的……埃诺万，你怎么赶得车！” 拉货驴车显然没有马车那样行驶平稳，压过一处道路凹陷时，车子大幅度地震颤了一下。 “那没办法，我就这头笨驴子，你要么把你那匹黑马借我用用。” “亏你说得出口，我这好马给你拉稻草？做什么梦呢！” “埃诺万先生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用叫我先生，直接叫名字就行。” 埃诺万头也不回，扬了扬手中鞭子， “我就一个送货工，勉强养家糊口，称不上先生。” “靠自己工作赚取酬劳的，我认为都是先生。” 安塔尔冷笑着揭短： “但是违反《守夜条例》，半夜还出工，最后入魔的，一定是个笨蛋。” “安塔尔，你的那些破事，要我说出来吗？” 埃诺万一句话将安塔尔堵得语塞，他选择直接躺倒在稻草堆里，不做回答。 “我哪里想半夜出工呢，呵呵。” 老送货工吐出一口烟，自嘲般笑道， “我一个外来人，不懂洛夫特城的规矩，就想给家里添点好的有什么错吗？” “您也是外来人吗？” “嗯，我来这大概有三十几年了吧，安塔尔这小子就是我看着入职的。” “您的家人一定为您感到骄傲。” “大概吧！” 林登看到埃诺万的背影轻颤了几下， 幅度很小，但他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 “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 一路无言，驴车驾驶到了东街治安所。 林登跟着安塔尔下了车，埃诺万说他还要送货，因此没有与他们一起下车。 目送老人离去，林登才向安塔尔问道： “他的家人怎么了？” “入魔死了呗，还能咋样，一家子就活了他一个。如果老头子的女儿没去世，这会应该都三代同堂了。” “是个可怜人。” “谁不是呢！” 安塔尔耸耸肩， “跟我来吧，这会儿应该组里就老大在。” “别的人也都是治安官？” “不全是，只不过我们办公点在里头。 我们的老大，同时也是东街治安所的老大。” 原来是所长，难怪凭安塔尔一个普通治安官，也能调用不少人马。 这都是有高人授意的。 推开大门，林登看到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办公桌、几个大铁皮书柜。 几名负责文职工作的治安官，正在他们的工位上，投身于茫茫档案海洋。 听到开门声，他们抬起头，瞟了几眼林登二人，又很快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开阔室内，大约还空着三十来张桌子，应该这些治安官都被外派出去了。 在房间尽头，还有着一间由磨砂玻璃阻隔的独立房间。 其大门上，挂着一个醒目牌子。 【所长单间，无事误入】 “我们老大平时工作繁忙，没人可以随便打扰他。” 二人从办公桌与铁柜中穿过，走到所长单间前。 安塔尔手指勾起，轻叩房门。 “老大，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 林登皱起眉头， 不会在治安所也出事了吧？ 堂堂守夜人组长？ 在自己的独立办公间？ 安塔尔的眉头也是紧皱。 “老大！我敲过门了啊！” 房门推开，林登往里看去， 比起办公室，这里面更像是是一个多功能起居室。 从沙发到单人床，再到健身器材，以及办公桌椅、书柜…… 每一件家具，都在彰显奢华。 沙发之上，一名穿着黑色正装的男子，头盖杂志， 正直挺挺地躺着。 林登指着他，冲安塔尔微微一笑： “这是守夜人的必修课吗？” “瞎说什么呢!老大这明明是劳累过度，累昏过去了。” “那份杂志是洛夫特城娱乐周刊。” “有没有一种可能，娱乐周刊才是隐藏信息最多的？” “行吧。” 章.17 签订 安塔尔清了清嗓子，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再一次大声说道： “老大！人给你带过来了！” 沙发上的男子被吓了一跳，一个侧身，摔在地上。 杂志之下，是一副金发碧眼的秀气面容。 再加上这名男子的身材也颇为瘦小。 林登觉得，如果是他戴上假发和口罩，混到罗南大学内，连怀疑的人都不会有。 “哎哟！” 他痛呼一声，扶着茶几桌，颤悠地站起。 男子埋怨道： “安塔尔，和你说了多少次，先敲门再进来。” “老大，我……”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要和林登先生单独聊聊。” “好的。” 安塔尔转身离开，留下林登与男子独处。 “你好，林登先生，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男子温和一笑， “自我介绍一下，伊恩·菲尔丁。请坐吧！” 伊恩走到深色木制办公桌前，主动为林登搬来一张精致皮椅。 “安塔尔和我提过好几次你，我对你十分好奇。” “他怎么和谁都在提讲我？” “大概你让安塔尔印象深刻吧！ 东街区出了个不守规矩的外来人，不光是我们，其他组的守夜人也对你很感兴趣。” 伊恩的这句话，让林登感到很诧异。 自己怎么还没加入守夜人，就在同事里传出名声了。 但凡是守夜人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都是“安塔尔提过你”。 林登抛出了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对我感兴趣，我是做过什么特殊行为吗？” 如果有，我一定改正，当好一名低调的普通居民。 他在心底这样补充。 “做过什么？不，林登先生，你太低估自己了。” 伊恩十指交叉，用手背托起下巴， “应该说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从你闯入诊所那一刻起，守夜人就在观察你了。嘉娜是我们登记在册的守夜灵……也不妨告诉你，守夜人会培养魔灵，作为自己的帮手，协助我们日常行动，我们给它们起名守夜灵……嘉娜·肯尼迪，她的力量足以轻松杀死普通人。 但你在闯入她的攻击范围后，不仅活了下来，甚至还把她带走了。不过这也是个好事，她的父亲有些不对劲，你能把她带走也省去了我们后续麻烦。 再然后，安塔尔约你在东街老码头碰面。那只恶灵，本来是我们要处理的一个目标，就算你不去那里，安塔尔也会解决掉的。可是呢？他由于失责，让你陷入险境，你却依然将它处理了。你的理由是嘉娜帮忙，好吧，姑且相信你。但是，没有守夜人的秘密方式，你如何能指挥她行动呢？ 最后，是前天夜里，你无视了安塔尔的警告擅自调查，在我们人手不足时脱离监管。结果呢？你不仅又一次在险境求生，甚至还破获了重要线索。 林登先生，没有普通人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哪怕是一些刚刚入职的守夜人也做不到。 你可以告诉我， 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吗？” 面对伊恩面色不善地发出连串质疑，林登回以和煦微笑： “只是运气比较好。” “那也不要紧，我不会深入调查的，在没有证据表明你要对洛夫特城不利前。” 伊恩两手一摊，也露出笑容， “欢迎你成为大家庭的一份子。” “安塔尔告诉我，我需要接受最基本的培训，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如果你希望的话，现在就行。” “我准备好了。” “那就先把这两份文书签了。” “文书？” “你自己看吧！” 伊恩抽出两本黑皮书。 林登接过书，第一本封面写着《守夜条例》，翻开封面，序页写着: 【我自愿加入守夜人组织，遵守《守夜条例》一切规章制度。 在无尽的长夜中，拯救迷失自我的旅者； 在无际的黑暗内，成为照明方向的灯塔； 以伟大的旧梦者之名起誓，我将捍卫你入梦的权利。】 “旧梦者是谁？” “那是守夜人组织的开创人，我们需要学习的所有内容，都是由祂所赠与的。” 再往后翻，记载了各式各样的条例。 这是林登第一次完整读到《守夜条例》。 条例的最后一条写明，守夜人需要在任何时刻牢记，旧梦者见证了一段伟大故事的开篇， 回报祂的最好方式， 就是杀了祂。 “祂还活着吗，为什么要杀了祂？” “我也不清楚，反正先人就这么写的。 实际上，守夜人组织，还有《守夜条例》，传承了不知道年头，我一个组长对这种历史也不太了解。” 条例内容写完，这本书还剩下十页，密密麻麻地写满人名。 大部分名字下方，用红色墨水划上了波浪线，而且基本都比较靠前。 通过墨迹判断，这些名字在书中已经安眠了较长岁月。 林登在靠前的名字里，就看到一个没波浪线的。 埃诺万·李。 老车夫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在守夜人组织里很久了。 “这是近五十年，我们小组的所有成员，每个组长都有一份《守夜条例》复本。红线标注的都是殉职的。你翻到最后，签上你的名字就行。喏，钢笔。” 伊恩递给林登一支钢笔。 他翻到最后，所有签字中最后一个是安塔尔。 安塔尔没有写自己的姓氏，只有一个简短的名字。 林登在他的下一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不上姓氏。 斯特莱夫。 林登·斯特莱夫，这是身体原主的全名。 签好名字，他又翻开了另一本黑皮书。 这一本书比《守夜条例》薄许多，开篇就点明了全书内容。 【《守夜灵管理协议》 ——关于嘉娜·肯尼迪，作为可培养对象的训练与教育指南】 林登快速翻阅全书，这里面列出了守夜灵不可以参与的事项，并详细记载如何去培养它们，让它们得到实力提升。 手册指出: 【守夜灵的强度，需始终在守夜人自身之下。 一旦守夜灵出现入魔问题，其管理人要主动承担清理职责。】 “守夜灵还会有失控风险？” “当然，应该说守夜人进行的每一项活动，都会有风险。” 伊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现在就退出的话，我可以把你签过的名字划掉。只要你接受我们的保密方式，你随时可以退出。” 林登攥着钢笔，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开口道： “管理协议，应该不是为我准备的吧！” “是的，你是协议的备选人。按照惯例，守夜灵必须和其管理者有密切联系，本身嘉娜应由她父亲管理。 不过，你也知道的，发生了意外，这份协议在前段时间差点作废了。” “那我不签的话，有什么影响。” “你依然可以照常任职守夜人。” “但是呢？” 林登知道伊恩这句话，肯定还有后半段。 “但是，嘉娜就留不住了，我们会从你那回收她。 嗯…… 肯尼迪大夫是通过交易的形式，与我们达成了条款，所以他没签署这份协议。在他死亡后，我们没有交易对象，条款自然要作废。” “你们带走她以后，她应该无法存活吧？” 林登刻意避开了回收这个词语，把个性鲜明的嘉娜，像个物品一样来形容，这会让他感到不适。 “这倒不好说，万一别的组有合适人选，可以让她服从呢？短期有人愿意接手，嘉娜就不会被抹除。” 从安塔尔到伊恩，他们都习惯于将包括嘉娜在内的灵体，要么看作是待消灭对象，要么是可使用工具。 不可否认的是，从守夜人的立场来看，这并没有问题。 只是…… 嘉娜不也是入魔的受害者吗？ 根据《守夜条例》定义，她同样是需要被引领前行、迷失自我的旅者。 “我不太爱吃甜品。” “嗯哼？” 伊恩一脸笑意地扬起眉毛。 “所以我事务所那些囤着的甜品，总要有人来吃干净。” 林登把管理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签字处。 暗金色笔尖在纸面轻盈起舞，随着最后一笔写完，如舞者谢幕一样，优雅地被退回笔套。 【协议人：林登·斯特莱夫】 章.18 委托 “您的选择是明智的，嘉娜·肯尼迪必然会在未来给您提供莫大助力。” 伊恩站起来，将两份黑皮书都锁紧身边铁柜。 “开始下一个话题吧。” 林登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和伊恩再多说什么。 他不能完全苟同守夜人的做法， 但换做是他处于伊恩的位置，林登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反正只要按照管理协议行事就足够， 林登不反感严格管控魔灵与入魔人，帮助守夜人组织对抗边缘世界，这与自己想早日摆脱危机的原则一致。 既然如此，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去掰扯，一定要让伊恩接受的自己的想法， 这种想想都愚蠢，且没有任何收益的行为，他自认为做不出来。 “没问题，安塔尔之前给过你一把匕首，你有带着吗？” 林登点头答复。 在疑似与怪物搏斗过的那段记忆中，他曾使用过这把匕首，并产生了不小的伤害。 在他刺穿猩红利爪后，身处阶梯的幻象尽数崩塌， 这才给了他后续打破囚牢的机会。 奇怪的是，在危机解除后，那把银色匕首依然还藏于他的风衣内侧。 他无法凭自己的认知解释，这件事是怎么做到的。 伊恩解释道： “这是守夜人的一种制式装备——夜光刀，是我授意安塔尔带给你的。 在我看来，你这么不安分的人，应该很快就能用上。 这也算对你的一种考验，我必须确保你不会在不合适的地方使用它。 你应该已经使用过了吧？感觉如何。” “这应该是针对魔灵与入魔人的武器，我能感受得到。” “没错，夜光刀按照守夜人传承的古老方式打造，每一柄的诞生，都需要记录在册。 同时，它是守夜人最入门可使用的武器，不需要担心副作用。” “更进阶的武器会有副作用吗？” “有，不过可以通过特殊的训练方式，来提高你对副作用的承受度。 守夜人组织会严格评定所有成员，是否有资格获得进一步装备提升。 在实习阶段，你只能使用夜光刀。不过你不去主动找事的话，夜光刀已经足够对付一级事件。” “怎样才能晋升？” “完成一定绩效，通过例行检查，你就获得更高职称。别着急，安塔尔实习转正很多年，照样还是最低级别。 以虔诚之心信奉《守夜条例》，踏实学习守夜人知识，你不必多虑其他事。” “我猜安塔尔是因为绩效出了问题。” “你猜测得很准，他办事总不按规矩，包括这次带着你去罗南大学调查，也没经过我批准，按理来说他没被开除都算好的。 你的实习期我会让安塔尔来带，后续事宜你找他就行。 好了，林登先生，接待结束，再次欢迎您加入我们。” 伊恩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伏于桌案前，开始处理自己的工作。 林登站起身，对着他微微颔首： “谢谢。” 他瞟了一眼伊恩正在处理的文件。 【西古堡调查申请书】 看来，守夜人或者是治安官，在洛夫特城行事，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便利。 看到林登从办公室走出，坐在工位，正和同事们聊天的安塔尔迎了上来。 “怎么样？谈妥了？” “嗯，你好，安塔尔前辈。” 林登扬起嘴角，爽朗一笑。 “别恶心我。” 安塔尔嫌弃地挥挥手， “老大和我说过，你的实习考核归我管，你最好老实点。” “行吧！那我们下面去哪调查？” 他的干劲十足，反观安塔尔却是一脸疲态。 “你反正开着事务所，自己找点事去吧，治安官的工作你又参与不进来。 不过你记好，在守夜人证书以及服装正式交给你之前，你不能以守夜人之名单独行动。” 对这个要求，林登保持微笑不做回答。 从伊恩口中得知，安塔尔是个不守规矩的人，那么自己作为他名下的实习守夜人，将该特性传承下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肯定在想些失礼的事情。” “绝对没有。” 林登矢口否认道， “我一直严格遵守《守夜条例》，从不惹事的。” “呵。” 安塔尔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真的闲不下来，可以去看看门口的任务板，治安所会设置许多悬赏任务。” “任务板？你们会让居民参与到办案中吗？” “不会，我们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得到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线索。治安所会为提供有效信息的人下发奖品，必要时提供保护。 反正你没事，不如去试试看？” “好。” 林登接受了安塔尔的提议，他希望从一些积压的案件中，获取更多洛夫特城的咨询。 任务板记录的内容，比起日刊报纸，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新发现。 他走出治安所，在街道边找到了安塔尔讲的任务板，这是一个大面积的海报张贴板。 与他想的不同，任务板并不是全由治安所下发任务。 像遗失重要物品、房屋维修……五花八门的各类请求，都挂在上面，发布者或用真名，或用伪装。 总之是什么类型都有。 难怪治安官们会鼓励居民们参与悬赏，要是每一件事都交给治安所处理，那可太折磨了。 林登琢磨，要不要把个人事务所的电话也放在上面，增添一些营收。 在数十条风格迥异的任务里，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西蒙炼金坊于近日失窃】 发布日期是十四天前，在任务板上挂了两周无人理会，写着文字的纸张都有些泛黄了。 治安官们可能不记得有这条任务存在， 但是林登却从中发现了一丝特殊。 【疑似团伙作案，一对年轻男女在失窃前详细收集了炼金坊收纳信息。男子具有一头显眼红发。】 两周前，一对男女，红发。 这会不会和那个叫卡特琳娜的老师，以及爱丽丝请假离校有关系？ 这两个关键点，促使他产生兴趣。 除了红发者的性别，别的信息似乎都能吻合上已知线索。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带着疑惑，他继续往下阅读这条悬赏任务。 林登揭下任务纸，将其折叠，收在衣服里。 西蒙炼金坊， 下一个的调查点，就决定是这里了。 章.19 黑市 夜色之下，一个瘦长的身影，提着公文包行走着。 一身黑色风衣，配上黑色的绅士帽，林登的穿衣风格依旧保持不变。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在黑暗中前行。 深夜很危险，但危险往往与机遇同行。 西蒙炼金坊，位于东街区一个特殊地带。 在洛夫特城内，存在这样一些暗巷。 在那里，各类交易层出不穷，有心之人可以寻得任何珍奇宝物，以及诡异秘闻。 黑市。 在这个世界里，黑市是一个被默认容许的地方。 除非， 黑市牵扯到太出格的事件。 治安官并不会取缔黑市，相对的， 部分治安官还会主动寻求与黑市合作。 守夜人亦是如此。 明面上行事的人，往往会提起黑市时，然后转头就兴致冲冲地在黑市里交易。 林登在出发前有和安塔尔问过情况。 根据安塔尔的解释，之所以西蒙炼金坊的任务悬赏没人敢接，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它开在东街区黑市。 极少数人会选择在大街上，主动揽下黑市相关的活动。 简单来说， 就是太晦气了。 一旦进入黑市，就意味着卷入一滩泥水，抛开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悬赏不谈，光是惹上一身脏，就足够令普通人远远止步。 黑市的人，用他们的独特方法，躲避来自边缘世界的侵袭。 而这些方法，以守夜人的立场来看难以接受。 这个信息，却让林登记在了心上。 他不希望自己的选择太过单一。 毕竟，成为守夜人只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他对守卫洛夫特城的兴趣不是很大，协助探案也是为了以后能彻底摆脱危险。 “真的要去那里吗，我听说黑市里很危险的……” 嘉娜从公文包飘出，跟在林登身后，手里托着一盘甜品，不断送进自己口中。 林登从治安所离开后，先回了一趟事务所，把嘉娜带在身边。 有嘉娜在身边，他也能轻松一些，不用高强度提防危险发生。 在听到目的地是黑市时，她表现出了很大的抗拒情绪，林登只能用现做的甜品说服她。 “你听谁说的？” “听我爸爸说的呀，他有时候会去黑市帮人看病。” “所以你的害怕，全都来自于转述，并没有自己体验过。” “不呀，我不是因为爸爸说的才害怕。他每次从黑市回来后，身上都会有不好闻的味道，那个味道让我不舒服。” “什么味道？” “很难形容……啊！我突然发现，就和大学里那个怪物好像！” 林登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被林登凝重目光盯住，嘉娜胆怯地缩了缩，不敢继续吃甜品。 “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做得很好。” 嘉娜又一次地立功了。 她的交流能力，还有记忆力，随着日子推移大幅提升。 最近两次来说，林登都是从她的灵机一动里，获知了重要信息。 一样的味道，这说明爱丽丝与海蒂变成怪物的原因，可能能从黑市得到答案。 零散线索，似乎再度汇聚于一个方向。 “还有信息吗？比如你爸爸在黑市会接触什么人，大概哪些时间段会去黑市。” “他要去黑市的话，会很早出发，然后大概下午回来。除了怪物一样的味道，还会有很浓很臭的药味。” 药味。 看病需要用什么很臭的药呢？ 林登对药剂学了解不多，他暗暗记牢了这件事，准备回去再搜索资料。 叮！ 金属落地的声音，在寂静夜晚清晰传开。 林登敏捷地拉着嘉娜，跑到一个垃圾桶后面蹲下。 一股恶臭味，向他袭来，他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分神。 地上有一面坏掉的女士手镜，他将其捡起，找好角度，通过镜面观察来者。 不远处，一个疑似披斗篷的黑影，正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摸索。 这个时间出现在街头，要么是守夜人，要么就是要去黑市。 正确答案只能是后者。 黑影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一个位置，不知用了什么方式，顿时消失不见。 “回包里来。” 林登快步跟上，嘉娜一脸不甘地吃了一大口甜品，钻回公文包中。 黑影是在一堵灰砖墙前消失的，灰墙隐于数栋房屋中间。 他手指勾起，在墙面敲了敲。 咚咚—— 空心的。 他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倾听着。 像他猜测的那样，果然有轻微人声在交谈着。 而且不止一个人，多种奇怪方言参杂在一起，叫人难以辨识具体内容。 应该， 后面就是黑市吧？ 如果没有黑影出现，自己恐怕还没那么顺利，能找到黑市入口。 接下来的问题是，该怎么进去呢？ “需要我穿过去看看吗？” “不用，你藏好，别暴露自己。” 林登拒绝了嘉娜的提议，仔细回忆着黑影进去前的动作。 那人好像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才站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金属、清脆、尖锐…… 难道是银币？ 他翻出衣兜的钱包，也拿出一枚银币。 与此同时，林登注意到灰墙上，有一道细小裂纹。 大小就和银币类似。 要投进去？ 带着怀疑的态度，林登把银币塞了进去。 喀哒—— 灰墙里响起开锁声。 他将手掌摁在灰墙，用上了一些力气，试图去推动。 有震感， 但是不强烈。 林登皱起眉头，退开几步，随后侧着身子，双腿发力，用肩膀撞向墙面。 敞亮光亮，瞬间刺入他的双眸！ 一阵恍惚，他使劲甩头，从混乱中理清大脑思绪。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酒馆的场景。 一层摆放了十几张桌椅，各色人员在此串流汇集，一边举着木桶畅饮，一边大声讲述他们的故事。 在桌椅间的过道上，横竖交错地躺到了许多人，不知究竟是死了还是醉了。 通往二楼的楼梯前头，布置着酒馆吧台，几名头蒙黑布的伙计，正在招呼点单的客人。 抬头看向二楼，都是紧闭的房门，应该是住宿客房，一样望去，至少有三十多间。 不是亲眼目睹，林登绝对不会相信，东街黑市的真面目竟然是一个隐藏酒馆。 这和他猜测的黑市模样相差甚远。 如此鱼龙混杂之地，也难怪正常人不愿意接下西蒙炼金坊的委托。 环境太过嘈杂，对调查不太有利，林登必须先找到一个切入点。 他从躺倒的人群间小心穿过，凑到吧台跟前。 林登招呼来一名伙计，微笑道： “请给我来一杯酒，叫你们领班来和我聊聊。” 章.20 领班 “领班的酒不便宜。” 吧台伙计都不看林登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 林登也不气恼，如果伙计是这个态度，那事情反而还好办了。 他的手掌往吧台桌面一摁，面带笑容，缓缓排开十枚银币。 “可以找领班过来了吗？” 黑布下的小眼睛，忽地弯成两道月儿弯。 伙计伸手就要来拿，却被林登猛地握住手腕。 林登收起笑容，冷哼一声： “我说，要领班的酒，你听不清是吗？”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伙计顿时吃痛叫了出来，连声呼喊别的吧台伙计： “头儿！这有个不老实的找你！” 古怪方言夹着“专业术语”，林登费劲确认伙计没乱说话，才将他松开。 林登变回微笑模样，在黑市内，很多人也察觉到了动静，将不善目光投向他。 他权当没看见，守着那十枚银币，静静候着。 黑市彷佛突然陷入了某种沉重氛围，插科打诨的人均是自觉闭上嘴。 陌生的面孔，而且还有些莽撞。 对于游走在背光地段的这些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诱人猎物。 “你找我做什么？” 从角落里，站起一名中年人，他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吧台边， “你是生面孔。” “就想聊聊。你是领班？” “我是，叫我鳄鱼就行。” “卡皮奥。” “这不是你，当然，名字是啥都无所谓。” 鳄鱼拎起两枚被林登排开的银币，放在光亮处细细吹口气，又放在嘴里咬了咬。 他的一口黄牙被腐蚀掉大半，没剩下几颗完整的。 这枚银币，被他含在舌头底下，鳄鱼口齿不清地怪笑道： “反正呢，自称卡皮奥的是你，我又不会死。” “展开说。” 林登接过伙计递来的木桶杯，里面盛满了劣质啤酒。 他仅是微抿一下，又把杯子放在台面。 “知道西蒙开的那家炼金坊吗？” “知道。” “他不就是因为牵扯上了这个名字，现在人也失心疯了，每天都在发癫。要不是西蒙一次交了很多租金，我早把他赶出去了。” 鳄鱼一边说着，一边又悄悄拎起两枚银币揣进兜里， “我看你是个外来人，给你个忠告，最好别把这名字挂嘴边。” “我想找西蒙说的卡皮奥聊聊，你能帮到我吗？” 听到林登说这句话，鳄鱼准备好再次拿钱的手停了下来，双臂撑开，靠着吧台，挑起眉头盯着他看。 “这个要求我做不到，问点其它值钱的事。” “原因呢？钱不够？” “给再多钱也说不了。外来人，大计划，要死不少人，给你透露这些，算是你出手阔绰的赠品。” 卡皮奥是个外来人，林登轻捻下巴整理回忆。 安塔尔也做出过类似判断。 “那么西蒙呢，我想和他见一面。” “208房间，西蒙炼金坊。我可以叫人带你上去，你别太刺激他就行。 西蒙已经疯掉了，我不想他出了事给场子找麻烦。” 解释完，鳄鱼又把银币收走两枚。 “你看看这张照片。” 林登找出在罗南大学得到的合照，两指夹着，立在鳄鱼眼前。 “有你眼熟的吗？” 鳄鱼眯着眼睛，打量许久，说道： “有，这个人我见过。” 他指着合照里最不起眼的爱丽丝， “她和一个男人找过西蒙，就在炼金坊失窃的前几天。” “是卡皮奥吗？” “再加两枚，我可以给你详细说说。” 鳄鱼露出贪婪笑意，紧紧盯着林登，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怎么样，五银币，一口价，保准让你满意。” “合作愉快。” 对于这类人，林登也没什么好多怀疑的。 像一般的伙计，他们需要注重手段方式，利用唬人把戏快速获取绩效。而到了鳄鱼这个位置，他反而会更加注重口碑，以此稳住地位。 他敢主动加价，就说明肯定有真实情报。 林登从进入开始，一直在旁听各类黑市动向，所以他才爽快答应加钱的要求。 一次得到五枚银币，鳄鱼顿时喜笑颜开，比划着大拇指，大笑道： “这位先生出手阔绰，果真是非同凡响。可惜我不知道您的真名，不然我一定会为您祈祷，从我主那求一份祝福。” 林登轻叩台面，打断他： “不要套我话，说正事。” “如您所愿，大人。” 鳄鱼做出了一个绅士行礼的样子，看上去颇为不伦不类， “卡皮奥和那个小姑娘来过好几次，第一次来时，他说要买稀有药材。 当时我也没太注意，一个伙计给他指明西蒙炼金坊的位置，然后西蒙就告诉我们，他要有发大财了。 后面再来的几次，他每次都会带走一个包裹，当然，我们不会去打探西蒙卖了什么，这是规矩。 只是我有留意，那个小姑娘每次来时，都会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 “说不上来，很奇怪，第一次看到她，她还很畏手畏脚的……哦对，应该说，在她身上，人的感觉越来越少了。 像入魔，又不完全是。 我见过在特殊药剂的作用下，入魔可以减轻程度，但是更加严重的可真没见过。” “会不会是西蒙的药剂不行？” “怎么可能，西蒙在行里混了这么久，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要我说，药剂不是没用，而是太有用了！那姑娘看着就像是，被硬赶着在加剧入魔。” 鳄鱼似乎是回忆起什么画面，浑身涌起恶寒，颤了两下， “你亲眼见过，才知道我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总之，那两人看着就不对劲，多看多问就是寻死。我想多活几天，最起码得把钱花干净。” “告诉我卡皮奥的样子。” “戴着面具，红色卷发，不算高，挺瘦小的，和那个女学生差不多体形。” “和这人比呢？” 林登指着照片里的卡特琳娜。 红发女教师外表青春靓丽，充满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 她与爱丽丝、海蒂站在一块，几乎看不出分辨不出谁是师生。 “和她倒是差不多高，不过气质差挺多。 你要是怀疑这俩是一个人，我觉得八成不靠谱。” 鳄鱼猜出了林登在想什么，直接挑明他自己的猜测。 说罢，他收起五枚银币，意味着他能透露的信息，已经全部交代完毕， “行了，我让伙计带你去找西蒙吧！” 在黑市就是如此，交易完成后，交易双方便不会保持任何联系。 你可以在这得到任何信息，同时也要做好准备，自己的行动痕迹会随时被人当做商品卖出去。 “先生，你的酒记得喝完，我敬你一杯。” 鳄鱼为自己倒满一杯劣质酒，冲他咧嘴一笑。 “我不怎么喝酒。” “你连我们的酒都不敢喝，我又该如何信任你，不会对我这场子不利呢？” 两人的视线汇合在一起，表情僵硬的沉默片刻，忽地同时笑起来。 林登站起来，举起木桶杯： “干杯。” 章.21 疯人 林登不喜欢饮酒。 酒精会让他反应迟钝，思考滞缓。 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机，他要求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但是犹豫的想法，仅在林登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 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完劣质酒。 砰！ 木桶杯砸回吧台的同时，林登察觉到，一直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威胁杀意减淡了。 这与他想的没错，黑市存在某种检查形式。 要么喝酒，接受黑市的规矩； 要么被暗中处理掉。 林登不想暴露守夜人身份，避免打草惊蛇。 因此， 他不得不接受鳄鱼半是威胁半是请求的干杯。 如果他想未来接着合作， 或者活着离开黑市的话。 劣质酒精，应该还夹杂着某类能产生幻觉的药剂。 人影在他的眼中，变得有些许扭曲虚幻。 起哄与大叫，彷佛在他身边环绕，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喝彩着，却见不到有谁在对自己张嘴。 强行维持住镇定，林登在心底给自己一个警示，一旦问题不对，就立刻带着嘉娜离开黑市。 “先生，这边请，我带您去西蒙炼金坊。” “好的。”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公文包，跟随吧台伙计前往二楼。 “208房间，直接进去就是。” 到了房门口，伙计立刻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看得出来他很不愿意接触西蒙。 林登依言推开房门。 熏香的好闻气息，混合药剂的刺鼻味道，同时钻入他的鼻腔。 一个疯癫且驼背的怪人，身穿一席褴褛黑袍，正绕着一口铁质大锅狂欢舞蹈。 在房间内，杂乱地堆放着许多怪异材料。 “嘻嘻——该死的贼，肮脏的诡，把你们全部熬成灰！” 驼背怪人发出刺耳奸笑，猛地甩头看向林登。 那张面容，完全不能称为是人类！ 林登竟然又一次地看到了猩红怪物的囊肿样子，他下意识地左手藏入风衣，摁在夜光刀上。 爱丽丝、海蒂！ 他第一时间就回想起这两个名字，怪人脸部的猩红碎裂，与那两名女学生身亡前的状态极为相像。 但是，从怪人双手，以及他赤足的双脚来看，又是正常老人的模样。 “嘻嘻——你不是那贼，她不是那诡，找老西蒙要做买什么呀？药剂还是材料，西蒙炼金坊应有尽有！” 西蒙向后弯腰，腹部高高顶起，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凑到林登脚边。 林登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见西蒙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倒着身子，贪婪地大口嗅着。 “松手，不然后果自负。” 冰冷的刀刃，抵在了西蒙起皱干裂的脖子上。 惊悚面容微微一笑，扑通一声躺倒在地，在狭小房间内滚了两圈，随后爬回大锅炉旁，扒着锅边缘怪笑。 “嘻嘻——守夜人，一身臭，难闻又糟心。老西蒙没钱赚咯！” 在见识过本人后，林登开始明白，为什么鳄鱼会警告自己，老西蒙不太正常。 对疯了的人，想正常交流得到线索，无疑是种难事。 尤其是看着老西蒙这张脸，林登甚至都无法确定，他还能不能算在人类范畴内。 “嘉娜，关门。” 林登把嘉娜从公文包里放出来，为自己搬过一张圆凳坐下。 少女灵体唤起一阵微风，合上了208的房门。 “这里的味道，你熟悉吗？” 这句话是他询问嘉娜的。 “熟悉，这里有爸爸从黑市回来后身上的味道……还有很多恐怖的东西。” “小怪物不要乱说，嘻嘻！你和你爸都没啥见识，不知道老西蒙的厉害！” 老西蒙怒火地咆哮起来，随手抓起一根捣药杵，向嘉娜掷去。 伸手将飞来的捣药杵接住，林登皱眉问道： “你认识肯尼迪大夫？” “嘿嘿，大夫？你想不想听听，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等等。” 林登扭过头，瞟了一眼嘉娜， “你做好心理准备，要了解一些事情了吗？” 等到嘉娜点头，他才示意老西蒙继续。 “嘻嘻哈，守夜人养魔娃娃，就算是养的再熟悉，最后也没有好下场。” “不劳你操心，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说？” 令人意外的是，老西蒙往地上一躺，呈大字形撑开四肢，疯狂敲击着地面， “都以为我好骗，可我偏偏不说！” “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帮你捉贼。” “你？守夜人？捉贼？” 怪脸挤成一团，不屑地冷哼道， “自己都活不了多久，还帮我？嘻嘻—— 马上小贼就要带着他的凶器，把你们全灭了！” “凶器？不会是这两人吧？” 一张合照，在西蒙炼金坊的幽幽荧光中，卡特琳娜的一头红发格外耀眼。 老西蒙顿时尖叫起来： “快！快拿开！这帮该死的魔鬼，亵渎了对至高主的忠诚！” 林登重新收起合照，微笑道： “不管你信不信，你说的凶器，已经被我折断了。 下一步，我就要把那个不漏面的贼抓出来。 您是一名伟大的炼金商人，西蒙先生，我真挚地希望你与我合作。” “你、你叫我什么？” “伟大的，炼金商人，西蒙先生。” 林登一字一句，郑重地重复一遍，在老西蒙浑沌无神的眼眸中，彷佛掠过一丝理智。 “你是外来人吧？” 又是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会和林登强调这个问题， 而他也只能不厌其烦地解释： “我的确是。但这又怎么了呢？” “难怪，我说呢，本地守夜人可没这么闲，会找我这种老疯子说话。” “你没疯。” “还没彻底而已，不过也快了，你看我这脸就知道了。” 老西蒙自嘲地笑了笑， “趁我难得有意识，要问什么赶快问。” “你刚刚提到肯尼迪大夫，嘉娜的爸爸。” 话题绕回，嘉娜也是很期待地注视着老人。 “大夫？哦对，和那家伙相处太久了，我都快忘记他的本职工作是医生。呵，就连守夜人也没查出来他的真实身份吧！” “他的真实身份？” 林登知道，老西蒙绝对会说出一个大消息。 “你可以猜猜看，那些怪物是谁造出来的，又是谁，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爸爸？”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嘉娜依然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答案，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打碎了她对于自己父亲的认知。 她搭在林登双肩的手指，下意识地用了一些力气。 林登对此并不意外，嘉娜无法接受是正常的。 在诸多证据的痕迹下，这种解释反倒是最为合理。 “他具体通过什么方式对你造成影响。” “这我哪知道，我提供材料，他们做手术，就这么简单。然后我被骗了！ 他们把我也骗到了手术台，想把那些恐怖的玩意儿塞到我体内！” “他们，是不是还有一个红头发的人？” “是的，就是那家伙，材料配方还有手术要求，都是祂在指挥！” “祂？红发人是什么性别？叫什么名字？” 林登敏锐地捕捉到，在老西蒙的叙述中，出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人称代词。 相同的用法，他在《守夜条例》里也见过。 对人类，真的可以称其为“祂”吗？ “祂……哦，该死，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老西蒙再次陷入癫狂，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 他似乎是看到什么一样，目光停留在大锅炉上，怪叫一声，他竟是头冲着铁锅，狠狠撞去！ 好在林登反应极快，他从圆凳上弹起，扬起一脚蹬在锅炉上！ 熬制的热药汤洒了一地，西蒙扑了空摔倒在地，被灼烫感激起连连惨叫。 更加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老西蒙本就褴褛的黑袍，开始自行溶解，让他的躯体开始出现在林登眼前。 皱纹密布的皮肤，竟是丝丝碎裂，鼓出一个个小包。 林登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第三次看到类似情况。 他跟上一步，一把拽住老西蒙为数不多的头发，将即将变为怪物的老者牢牢摁住！ “嘉娜，快过来帮我固定他！” 林登紧咬住下唇，从牙缝中吃力地挤出呼叫， “我们试试看，把他带到黑梦里！” 章.22 呓语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选择，林登之前也尝试过在普通人身上使用黑梦，结果自然是没有效果。 黑梦只对入魔人与魔灵管用，别的有生命的个体都无法被带进去。 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 是来自林登耳边回响起了阵阵呢喃呓语！ 近乎疯狂，带有奇特魔力的空灵声响，正在试图对林登进行蛊惑。 那是一种古老且骇人的语言，他明明未曾接触过，却像刻在灵魂里一样，熟悉掌握这种语言的奥妙。 “束缚它！吞噬它！让它沉溺于黑梦…… 让不安的因素，跪拜在您的王座下……” 在现实世界流逝时间不过数秒的功夫，重复语句便在他脑海中重复了上千遍。 林登无法分清，这是酒精作祟，还是真有人在冲击他的精神。 甚至， 不只是精神。 他以近乎粗暴的方式，摁住将要变成怪物的老西蒙，这个过程彷佛就是受到了低语的驱使。 无法反驳，无法思考…… 摒弃一切意识后，只余下满腔的愤怒与狂躁。 就像是…… 高高在上的骄傲皇族，无法容忍无礼者的挑衅。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当林登完全回过神时， 糟糕触感已经顺着他的手掌传向大脑。 粘稠、腥臭…… 外加剧烈的反抗，他不得不用尽全力，防止怪物似的老西蒙挣脱袭击。 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顺从呓语蛊惑。 在守夜人以及嘉娜的判断里，这种怪物的存在形式与魔灵、入魔人都相差甚远。 就连西蒙变成猩红怪物后的攻击方式，是否与爱丽丝类似，他也吃不准。 爱丽丝把林登拖入幻境的那段遭遇，令他记忆犹新。 如果在黑市被怪物成功展开类似攻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黑梦， 真的能对付这类怪物吗？ 他最后产生一次这个问题，随后便摒弃各类杂念，准备吟诵古老咒文。 “来了！” 嘉娜回应的同时，利用灵体的特殊能力压制住老西蒙，很有默契地趴在林登后背。 “黑梦。” 灰白灵体从他的周身涌出，在狭小的炼金坊房内舞蹈一阵，齐齐扑到老西蒙的身上。 而这次，黑雾的出现明显要比之前滞缓了许多！ 前所未有的头疼，给了林登一记重创。 灵体还在不断从他身体往逃离，在那些残破模糊的面容上，依稀可以看出兴奋。 一直到老西蒙被灰蒙蒙的一层完全覆盖，黑梦才完成了召唤！ 霎时间， 所有事物都静止了。 怪物不再挣扎，嘉娜也不再微微颤抖。 在黑雾内，一切运动的轨迹都被抹去。 除了， 林登本人。 他察觉到了这次黑梦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刚进来时，他一度以为自己也无法行动。 好在， 这个感觉是错误的。 他快速站直身子，整理有些凌乱的衣物。 嘉娜像个树袋熊一样，就挂在他背上。 不过灵体本身也没重量，他暂时不打算理会这事。 “你能回答我吗？” 他在老西蒙怪异脸庞前挥挥手。 猩红怪脸依旧维持着长大嘴嘶吼的模样，林登这才发现，在他喉头，一只手臂于深处生长。 果然是同一类怪物，爱丽丝变化后，也长出了类似的多余器官。 如果不是海蒂疑似被阳光溶解，她极有可能也变成这种骇人状态。 黑梦内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都会陷入停滞？ 无人回应，林登只能自己思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除去静止，黑雾形成的四方空间似乎也比之前要大上很多，他需要耗费更大量精力进行维持。 在黑梦的边缘处，黑雾显得无比单薄，可以轻松穿越。 但当他尝试走向黑梦边缘时，却发现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他与面前的距离永远保持不变。 而且， 闷沉的古老语言，从那些薄弱点不断向黑梦中挤压着。 林登听不懂这类语言， 可他就是能确信， 那些人声是在祷告与祈福。 这种古老语言，疑似与他使用能力时，从记忆深处涌现的咒文，处于同一年代。 即便是原主的记忆，也一次都没提到过，他是如何掌握咒文的。 就像是刻在灵魂深处，不用懂得其具体涵义，却依然能够使用。 这一刻， 林登莫名滋生出一种惊讶，惊讶里还带着点自豪。 他们…… 是在向我祈祷吗？ 无数画面在林登眼前一闪而过，疑似来自数个纪元以前的史诗场景，勾起他的无限向往。 如果那是我…… “这都什么东西？” 他使劲摇晃脑袋，双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祈祷、祝福、史诗光影，随之灰飞烟灭。 林登无法再从黑梦内找到薄弱边缘。 低下头， 老西蒙赫然便还是瘫倒在他脚边。 只是他开始有了迟缓动作。 包括他背上的嘉娜，也是恢复行动，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 “啊！我进来了吗？” 她慌张地叫起来，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自己正身处黑梦内，便安心了许多， “吓死我了，我刚刚就感觉眼前一黑，我还以为没被你带进来呢！” “能不能先下来？” 被林登提醒，嘉娜才发现自己还维持着趴在他背后的姿势。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意识……” 她小心飘开，生怕这会惹到林登不高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在刚才这一会儿。” “没有啊……你不是要我和你一起压制住那个老爷爷，然后带到这里来吗？我照你说的做了后，就出现在这里面了呀！” 嘉娜手指点着下巴，沉吟道， “就是在进来时，我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楚，这很奇怪，之前也不会这样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同吗？” “没有呀……” 嘉娜不会说谎，看来她之前确实受到某种力量影响，无法在黑梦中活动。 那种体验， 似乎只对自己一人起作用。 为什么呢， 是要向自己传递信息？ 还是， 未知的危险，正在向自己袭来。 关于黑梦，以及他脑海中的其他咒文， 林登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得到合理解释。 在不愿暴露底牌的前提下，他只能翻阅洛夫特城内各类古籍。 然而， 他始终一无所获。 那些古老晦涩的文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独立存在于他的思维之中。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嘉娜怯声发问，让林登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老西蒙身上。 这确实是个问题， 呓语只让自己把老西蒙带进黑梦，却没说具体应该做什么。 如果要对付怪物的话，使用古咒文噩梦不是更有效果才对吗？ 现在驱使黑雾吞噬老西蒙的话，的确也可以消灭他。 但那需要消耗时间，不见得就比噩梦节省气力。 “我有个想法，但是我不敢保证能成功。” “嗯？” 嘉娜疑惑地歪着脑袋，不明白林登在打什么主意。 林登将老西蒙扶起站直，即便能行动了，老西蒙的意识依旧十分模糊。 啪！ 响指轻打，黑雾汇聚成一张长椅。 “把他带过去坐着。” “好……不过你要做什么呢？” “最近，学习比较勤快，又有个新咒文想试试看。” “你应该学会挺久了吧？” “嘘，别说。” 林登等嘉娜固定老西蒙完成后，做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我要试试看，把他治好。” 章.23 梦醒 “把他治好！？” 嘉娜被林登说的话吓了一跳，原本就错位的五官变得更加扭曲， “你没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呀，有一个咒文的作用，是给予入魔人短暂清醒的，我想在西蒙身上试试看。” “可他也不是入魔人啊？就连守夜人都无法判断这是什么。” “所以，我也就试试看而已。” 林登权当嘉娜是在大惊小怪了。 不勇于尝试，哪来的收益回报？ 至今为止，每一次新线索，都是由于自己的不安分，才能成功获取。 再不会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能够直接把一个变异怪物带进黑梦。 上次捉住爱丽丝时，他正好处于虚弱期， 因此， 这个计划算是他谋算已久的。 “那需要我帮助你吗？” “躲远点看好这。 如果西蒙突然暴起，或是我不足以支撑咒文继续运行，你就强行中断我。” “好。” 交代完毕，林登面向老西蒙，抬起双臂，将双掌贴合上他的双颊。 令人不适的触感，充斥着不详。 呼—— “准备好了吗，西蒙先生。” 这个咒文名为梦醒， 梦醒并不是黑梦或噩梦那样，在使用时会有灵体焦躁狂舞伴生。 从他的双掌处，柔和的灰白光亮涌现。 很快，柔光放大了数倍，将他与西蒙二人笼罩其中。 “来吧，让我试试看这个能力，有什么效果。” 看似温和的梦醒，反馈到林登身上其实并不轻松。 成百上千的意识，在疯狂钻入他的脑海，试图夺得这具躯体的行使权。 尽管每一个歇斯底里的意识都不算强烈，可架不住数量实在太过于庞大。 他必须高度集中精神，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折磨到癫狂。 在这诸多入侵他的意识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一条。 是老西蒙的求救。 虚弱无力的哀嚎，还带有丝丝哭腔。 这股意识，入侵林登的理由，似乎仅仅是为了换个地方存活。 但林登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他的双掌脱离老西蒙双颊，闭上双眼，右手对着虚空之处伸手一抓， 随即， 他的右手成掌，用力拍下， 最后稳当地在老西蒙头顶收力。 “梦醒！” 神秘的语言，在状态酝酿到极致后，终于从林登的口中念出。 刹那间，白光大放！ 嘉娜作为灵体，在光芒照耀下感到难受无比。 恐惧感， 促使着她在黑梦内四处乱撞，试图遮蔽自身。 好在光芒只持续了片刻，她惊魂未定地躲在黑梦角落，紧紧盯着林登。 亮度褪去，黑梦空间内再度变得昏暗起来。 一同褪去的，还有老西蒙形似怪物的表面！ 出现在黑梦空间里的，不再是那副惊悚骇人的猩红怪物， 而是一位再平常不过的驼背老人。 老西蒙显然还是意识迷蒙的状态，理解不了四周的环境。 啪！ 清脆且响亮的声音，骤然出现。 林登喘着粗气，竟是伸手甩了老西蒙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他的眼神抽出了怒火。 “谁！是谁敢打我！” 老头一下子从黑雾椅子上跃起，随后，林登俊美面容映入他的眼帘。 “你？这是什么地方？” 西蒙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扶着自己的脸， “我的脸！你怎么做到的！” “长话短说，你现在正常只是暂时的。 离开这里，你还会变成那样子，能保持多久清醒我也无法估计。” “没有关系，能维持一会儿我也很感激您。” 老西蒙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我要好好珍惜这段时光，那帮家伙给我带来困扰，我必须报仇。 说吧，尊敬的先生，需要我怎么帮助您。” “告诉我，你需要报仇的人是谁，卡皮奥？” 听到这个名字，老西蒙顿时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 “没错，这该死的家伙，利用我对我主的忠诚，把我变成这副样子！” “他做了什么？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自称是与我信奉同一位主人，在洛夫特城里行医，因为缺少药剂材料，所以需要我帮忙。我看他带来的一位小女孩确实萎靡不振的模样，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 没想到，往后卡皮奥更加变本加厉，还想要借我的炼金坊做实验！我是一名炼金术士，只对材料感兴趣，对人体改造哪里明白！” “所以，他找来了肯尼迪大夫。” “没错，就是他，那个大夫应该和卡皮奥达成了某种协议，由他来做手术。如果实验成功，他在将自己的女儿身上也运用相同手术…… 没错，就是那边飘着的小女孩！他和大夫说的样子一模一样！” 看来肯尼迪大夫，私底下做得交易很多啊。 守夜人、卡皮奥……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 “这个手术是做什么的，如果成功会产生什么效果？” “融合。” “融合？” 林登皱起眉头，没有理解这个词语。 老西蒙的神情格外严肃，他沉重地说道： “就是融合…… 关于， 人和魔灵的融合。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实验例子都失败了，我也不确定成功了会发生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 饶是林登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真相，老西蒙讲述的答案，依然让他感到震撼。 那种怪物…… 原来是手术失败导致的吗？ 如果成功的话，会怎么样，更恐怖、更具有完整形态的怪物化？ 仅凭他的知识面，完全无法想象，人类要怎么才能和魔灵融合。 即便是入魔人， 那也只是遭到魔灵猎杀后失去理智，与融合压根不是一个概念。 而且…… 林登转头看着同样惊讶万分的嘉娜。 实验成功后，肯尼迪大夫会在她身上也进行手术。 这可是他的女儿啊！ 他真的能接受，万一手术失败，嘉娜也变成那副怪物模样？ 林登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心情重新平复下来，继续提问。 “那你为什么也会变成这样？” “我想退出，我接受不了这种改造，这是对我信仰的诋毁。 卡皮奥不允许，他指示他的帮凶袭击了我，强行对我进行改造。 呵，还好我这老东西有些本事，让他们没能完成手术。” “你信仰谁？” 到目前为止，林登已经听说过两个信仰神灵。 一个是对敌爱丽丝时，在幻境里听到的至高主，其真名不详。 还有一个，就是守夜人组织的旧梦者。 “我敬爱的先生，我以为您知道这件事，在外乡信仰我主的人不应该更多吗？ 您所能认识的一切炼金术士，都是希冀的信徒。” 希冀…… 他将这个名字记下，回头再去找找相关资料。 林登会抓住一切可能，融入这个这个世界的认知观。 “袭击你的人是谁？肯尼迪大夫？” “并不是，是一个老头，他是第二个接受改造的，也是术后反应最良好人。” “杰克？” “是的！就是这名字！” 西蒙认真点头， “他无条件信任卡皮奥，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应该是非常危险的。” 卫生管理员杰克，果然牵扯在这件事情里。 根据西蒙的口供，一段完整连贯的画面，彷佛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卡皮奥与杰克，应该之前还不知道肯尼迪大夫因入魔离世。 他们缺少手术的操作者，但是又久久联系不上人。 诊所被治安官封锁，连嘉娜都被林登带走了，他们自然会按捺不住，主动去找人。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杰克失踪前，会于诊所外徘徊。 尽管都是推测，但这无疑是现阶段最有可能的情况。 层层迷雾，终于在此刻消散一角，剥落出一丝可能性。 “你还能告诉我什么线索？比如卡皮奥的穿着打扮？” “他戴着面具，个子不高，红发。哦对了！他应该很有钱！” “为什么这么说？” “我对材料相当敏感，这是职业病，卡皮奥穿的衣服一看就是贵族才能使用的材质，尽管他把样式做的很朴素。 还有，我怀疑他的身份，可能不太简单。 先生，卡皮奥，也许和您的守夜人组织有密切联系。 他可以修改我的记忆，让我陷入疯狂，也能制作幻境。 这是旧梦者的信徒才能做到的。” 章.24 内奸（求收藏与追读~） “你是在警告我，守夜人里可能有内奸吗？” 林登第一时间就从西蒙的警示中，理解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修改记忆、制造幻境…… 这不就是嘉娜和自己在对敌爱丽丝时，遭遇到的情况？ 红色波浪发，疑似卡特琳娜的女子，确实是施展过这种能力。 如果这是守夜人的能力，安塔尔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 还是， 他在有意瞒着自己。 尽管林登的语气带有质疑，但他依然在心里好好思考，老西蒙的这种猜测意味着什么。 守夜人组织有内奸，那问题可太大了！ “先生，我并不能直接给予您肯定回答，这仅代表我个人的猜测。 我很清楚，敢在洛夫特城质疑守夜人，需要拿出非常充足的证据。” “那你为什么还敢和我提起来，你很清楚我的身份。” 西蒙呵呵一笑： “您是外乡人，而且这么年轻，我相信您即使加入了守夜人组织，也有很多事情不了解。 其次，还有个更关键的原因。” “哦？” “再厉害的守夜人，也无法像您这样创造空间，把我唤醒。 您肯定还有别的尊贵身份，我知道您有秘密，但我不会尝试去打探您。” 林登也是笑起来： “你现在说的倒是好听，万一转手就把我卖了我也没办法。 就不怕， 我得到信息后封你口吗？” “先生，您不知道我对卡皮奥究竟有多恨。假如您能够去解决这个洛夫特城的祸害，那我失去性命有什么关系？ 反正没有您拯救我，死亡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我不认为你真的关心洛夫特城，但我选择接受你的解释。” “感谢您理解。” “而且，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为你定期治疗，确保你能维持一段时间清醒。” “……您说什么！？” 林登平淡的一句话，让西蒙直接愣住。 他花了好久时间才反应过来，震惊地呼出声来。 就连他驼着的背脊，都在这一瞬挺直了些许。 “像这样的治愈方式，您可以施展很多次吗？” “我不保证是否每次都有效，一次能持续多久，如果一旦出现我管控不了的可能性，我会提前处理掉你。” 林登缓缓开口，将他的要求都提了出来， “所以，我需要你始终处在我的管控之里，并且为我提供更多信息。” “谨遵您的指示，您让我有可能看到卡皮奥会被挫败，这让我十分期待。” “你收拾一下，我会给你一个地方暂住。免得你没死于变异，也被卡皮奥找人偷袭害了。” 林登打算把他安置在个人事务所地下室。 事务所的房子没啥特别的，就是格外大，可以容纳好多人同时居住。 然后在和安塔尔商量一下，说西蒙是重要证人。 这样连监管他的任务，都不用自己来干了。 如意算盘林登打的很响。 “您真是周到。” 西蒙再次恭敬行礼。 一次使用了两个咒文，林登出奇地没有感觉很疲惫。 对于特殊能力的运用上限， 似乎提升了？ 也许多去使用这些咒文，我就能在每次虚弱后，获得一定程度加强。 林登这样猜想。 他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解除掉黑梦，让四周环境重新变为炼金坊。 嘉娜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与她相比，西蒙明显要不淡定许多。 黑雾从他脚边褪去时，这位老人还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进去躲避。 西蒙还以为，这个空间即将崩塌。 他看到林登和嘉娜都纹丝未动，才有些尴尬地重新站定。 在从黑梦离开后，他再次恢复成了怪物形象。 梦醒的特殊点，就是只能在黑梦内使用。 其运作机制，比较类似于唤醒入魔人最本源的灵魂。 本源的灵魂很难会被污染，而且这部分本源精华能保留深层次记忆。 因此， 在用本源灵魂强行覆盖掉入魔状态后，入魔人可以维持一段时间清醒。 具体能维持多久，取决于入魔程度有多深。 比起入魔人身亡后，简单粗暴地降伏灵体进行拷问，梦醒无疑是更加高端，且可以获得更重要的信息。 直接询问灵体，很容易会触碰到它们的恐惧点，从而引发交流中断。 如果梦醒不是近期才学会， 他也不会在以前浪费那么多次好机会，从残破灵体那拼接零散信息。 真的太可惜了！ 早点学会梦醒，可以让更多入魔人的价值最大化。 包括肯尼迪大夫。 虽然他不入魔然后被问询灵体的话，林登也没机会在后续接触到守夜人。 总的来说，有利有弊。 而且， 肯尼迪大夫留下的那本笔记本，自己至今还没打开。 结合西蒙的供述，笔记本里一定藏有令人震撼无比的消息！ 也许，在其中内容启封后，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此外， 以西蒙为例，怪物的手术实验，与入魔人也有几分相似。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林登能够成功唤醒西蒙。 改造怪物和入魔人的存在方式接近，又不一样。 嘉娜再多熟悉几次，应该就能熟悉这种味道。 下次再遇到时，就不会犯下警戒失灵的问题。 林登和西蒙要过一副纸笔，写下林登个人事务所的地址与联系方式。 “林登先生是吗？好，我预计在五天会搬过去。 当然，若是发生紧急情况，我也会及时联系你。” “没有问题，你注意别让人发现你已经清醒了。” 把嘉娜装进公文包，林登从西蒙炼金坊走出后，决定先前往治安所一趟。 有些信息，他需要老资历守夜人帮自己一起分析。 路过酒馆吧台时，黑市领班鳄鱼冲他招了招手，朗声笑道： “我说的没错吧？那老家伙已经疯掉了，和他交谈没啥可获得的，你还不如多付我点钱呢！” “你说的没错。” 林登微笑点头，他不想暴露西蒙现在的真实情况。 那样不仅对宝贵证人不利，而且也会把他自己牵扯在内。 这种风险是没回报、不必要的。 “你的出手很爽气，挺上道，期待未来继续合作。” 鳄鱼继续放声大笑几声，随即在别人的招呼下，准备去参加黑市的专属娱乐活动。 林登对此不感兴趣。 娱乐活动，对于一个长时间生存于死亡线的人而言，有些太过奢侈了。 尤其是在被动地卷入卡皮奥事件后，林登更加处境危险。 他相信，卡皮奥肯定也注意到守夜人在调查他了。 卡皮奥应该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尤其是这种人还躲在暗处， 情况只会更不好办。 林登走到黑市的荫蔽门口，径直走了出去。 从离开是石门，从外看是石墙。 黑市的确有着独特的手段。 借由夜风的清凉，以及嘉娜护佑，防止低级别魔灵骚扰自己， 林登有着足够状态，来思考下一步对策。 作为守夜人一方，现在唯一的翻盘点，就在于西蒙给的那一段提示。 卡皮奥疑似与守夜人有密切联系。 包括神秘的女教师卡特琳娜，她也使用了在西蒙口中，只有守夜人能做到的能力。 想要最快速度查明这条线索， 抢在卡皮奥反应过来之前， 必须要依托组织的信息网了。 问题是…… 东街守夜人兼治安官的老大伊恩， 会允许自己一个实习人员这样做吗？ “无论如何，我得先试试看，大不了再让安塔尔背次黑锅好了。” 章.25 晚安 洛夫特城，东街治安所。 “不行不行，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你大晚上把我叫到治安所，就是为了查洛夫特城的守夜人组织名单？ 你真是个混蛋啊！我都没这权限好吗！不要在这发癫！ 你小子是不是才入职就入魔了？” 办公室就点亮一盏煤油灯，微弱灯亮正好足够衬出安塔尔与林登两人。 治安所暂时还是没别的人在，时间很晚，别的守夜人在执勤，而治安官作为普通人不会夜里出任务。 哦，也不是没别人。 伊恩这会儿应该就在他的单间里睡觉。 “我是认真的。” 林登看着坐在工位上手舞足蹈的的安塔尔，表情严肃郑重道， “等我找到关键线索，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解释。” “呵呵，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我可以权当没听见，但如果老大听见了，你就等着遭罪吧！” “要我听什么？” 伊恩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缓缓从阴影处浮现身影。 “老大，你怎么醒了！” 安塔尔立马正襟危坐，收敛起夸张神情。 关于这点，林登一开始就感觉很奇怪， 明明安塔尔看着要比伊恩年长太多， 可在面对伊恩时， 他却总是相当拘谨。 这种拘谨，并不像是面对上司， 倒更像是， 晚辈见长辈？ “废话，你那么大声，让我怎么睡觉？” 伊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恼火道， “安塔尔，给我个合适理由！” “是他！” 安塔尔毫不犹豫出卖林登，粗壮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嚷道。 “哦？林登？你有什么事？” “我想查在职的所有守夜人，只要有名字就足够。” “所有的？整座洛夫特城？” “没错。” “和现在的那个案件有关？” “是的。” “那来吧，跟我来办公室。” “好。” 林登没有和伊恩多啰嗦，快步跟了上去。 “诶？老大？你怎么这就答应他了？” 伊恩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你要是实习期时就能连续破获重大线索，我现在肯定也信任你。” “这……” “还坐着干吗？过来帮忙。” 伊恩平淡语气里带有一丝威严。 安塔尔张大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连忙跟在林登与伊恩后面。 他小声嘟囔着： “他这实习怎么感觉这么好当，一直骑在我头上。” “安塔尔你说什么呢？” “老大，没啥。” 林登与安塔尔，适时在办公桌前止步。 伊恩打开铁柜子，一次抱出来好几叠名册。 “各组的职业人信息副本都在这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们的姓名、日常工作、任职年限等等……告诉我，你要找什么？” “我要从这里面找到有关卡皮奥的线索。” 林登接过名册，分出一部分交给安塔尔。 伊恩眉头一挑，惊讶道： “你难道觉得，这个家伙是守夜人？” “我无法确定，只是得到情报，他与组织可能有联系。” “详细说说。” 林登将名册摊在办公桌后，抬起头，直视伊恩双目： “那个老师，卡特琳娜，修改过我和嘉娜的记忆，并制造过幻境。 线人提示我，这是守夜人的能力。 我要找出所有名字为卡特琳娜，或是近似卡皮奥的守夜人。” 伊恩叹了一口气，他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是非常高级别的守夜人，才能学习的技能。 安塔尔，或许你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汇报这么重要的信息。” 林登也把目光投向安塔尔。 巨汉被两道视线盯得发怵，他脸色涨红，小声道： “我这低级职位，哪知道这种高级能力啊……” “无论如何，这就是你的失责。 我会在事件了解后，与你严肃探讨该问题。” “是的老大……” “林登，还有别的事情要汇报吗？” “暂时没有，先把符合名单找出来。” 林登已经投身于名册之间，仔细寻找目标。 伊恩与安塔尔也各自拿着名册帮助查阅。 约莫一个小时后，他们三人完成了名单汇总。 所有的数据，被详细记录在一份笔记本中。 林登拿着笔记本，认真核查着是否有人符合对象。 笔记本在记录数据的同时，也标明了这些名字出自哪份名册第几页。 在名册原页上，人物姓名边还附有守夜人的证件照。 “不对，没有，这里面没有我要找的人。” 林登又花了很长时间，在整理出来的名单里二次筛选。 结果是，没有人符合卡特琳娜的长相，哪怕是气质也无一近似。 相貌可以发生极大改变，但是气质很难。 气质这东西再怎么培养，也总会保有一份原始味道。 卡特琳娜的青春活力，太过强烈。 以至于守夜人普遍持有的疲惫感，显得是如此阴沉疲惫。 或许，是我思路出错了呢？ 林登轻捻下巴，向伊恩问道： “老大，既然我们能把魔灵变为守夜灵，那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方式，可以把入魔人的灵魂变为魔灵。” 伊恩严肃回答： “守夜人决不允许任何人， 在活人身上， 进行这种泯灭人性的行动。” 这一句话彷佛给林登带来了灵感，他双目放亮，双手一拍，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我好像懂了！” “你懂什么了？” 安塔尔忍不住插嘴道。 伊恩也是皱起眉头，将双手压在办公桌上： “如果你要提出什么大胆猜测，必须拿出合理证据。” “老大，安塔尔，我之前想错了，其实在职的守夜人里，根本没有内奸。” 林登十分肯定地解释， “老大，你能不能从近些年的殉职守夜人名单里，找到符合之前一样条件的人。” “这是一种对先行者的亵渎。” 伊恩脸上更加阴云密布，秀丽面容变得较为难看，他沉吟道， “其他组的《守夜条例》副本我这都有，各组长会交换新添签字件，以及实际人员名单，及时更新版本。” 伊恩搬出五本《守夜条例》，翻到这些条例的签字书页。 林登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又会看到这本书。 这一次， 展现在他眼前的， 将是五十年来所有的守夜人。 这一次显然消耗了三人更长时间。 单间之外，已经有治安官到达了岗位。 林登三人利用一切可调用的信息，竟是从半夜，一直检索到了白天！ 幸运的是， 这一次有了准确结果。 就连安塔尔也不得不承认，林登的思路非常活跃。 而伊恩则是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不算是对先行者的诋毁吧！ 【卡特琳娜，外乡人，公纪元1400年入职守夜人组织，于1403年无力抵御入魔，选择自我了断。 她的生前，是一位极具天赋且虔诚的守夜人，精通各项能力，曾多次拯救洛夫特城，破获重大事件。 卡特琳娜总是以无穷的热情鼓舞着身边的人，就像她的红色秀发一般火热。 愿她能够走向我主旧梦者的怀抱。 晚安，卡特琳娜小姐。】 章.26 猎鹰 顺着西蒙的提示，林登终于在这个事件上，破获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这个情报，极有可能会影响着终局如何走向。 尽管， 安塔尔早点向伊恩完整汇报的话，迟早也会查到这个环节来。 “老大，你知道这个卡特琳娜吗？我想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 “我不熟悉，她逝世的日期我还没担任这个职务。 而且，她的档案不属于东街区，我也需要向更高部门申请一下，才能获取相关信息。 对了，跨区调查的许可已经下发。正好卡特琳娜的职务归属，也在那边，你现在就和安塔尔过去吧！” “是！老大！” 安塔尔当即把手握拳置于胸前，这是独属守夜人的敬礼方式。 林登其实有些犹豫。 从黑市出来后，他还没有顾上休息，就赶来了治安所。 在使用了黑梦与梦醒两个咒文后，他正处于疲惫状态。 虽然还不至于像使用噩梦后直接虚脱， 但是， 他估算自己能召唤黑梦的时间，恐怕也没剩余下多少。 这还是他已经得到能力提升后的情况。 在黑梦遭遇的奇特呓语，实在浪费了他太多气力，而这部分在他的预想中本是不该发生的。 缺少足够底牌，而且还有可能会在安塔尔面前暴露， 林登有些纠结， 立刻就前往西街区是不是一个明智决定。 “林登，你有什么问题吗？” 伊恩看到林登保持沉默，像是在犹豫的样子，便询问道， “如果你现在很疲惫，我会安排别人和安塔尔前去。” “没事，我可以撑住。” 思索再三，林登还是决定接受任务。 这是伊恩首次给自己发派指令，部门上司的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他不想去赌，伊恩对自己包容的底线究竟在哪。 伊恩满意地笑起来。 新人肯干活，还是挺上道的嘛！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安塔尔，本次行动指挥权交给林登，你需要听从他的安排进行调查。 除此之外，你还需要保护他作为实习生的人身安全。 林登如果在行动中受伤，我会连同你之前犯的所有问题，一起给你下达处罚。 这次行动把猎鹰姐也叫上吧，作为你们的接应。” “啊？哦！是的老大！” 安塔尔心里犯嘀咕，林登明明是自己挖掘招揽的，实习名额还挂在自己手底下，怎么待遇就这么不同呢？ 心中想法归心中想，他还是毫不质疑地接受了这个要求。 就连林登都有些没想明白， 为什么伊恩会对自己这么信任？ 因为运气好，获得了几次重要情报？ 不过这样也好， 安塔尔的形象还是适合充当打手，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林登也不太敢信任他的调查能力。 遇到危险，有安塔尔和嘉娜在，应该用不着自己暴露底牌。 装着嘉娜的公文包，就放在单件的沙发上，她也需要休息来保持力量。 “林登，遇到需要紧急联系总部的情况，你就让猎鹰姐来处理。 行动结束后，由你进行汇报。” “是的老大。” 林登学着安塔尔的模样行礼， “请问一下，猎鹰姐是哪位前辈？” “和安塔尔一个级别的守夜人，今天是她值勤，现在应该在外面的大办公厅吧！具体的你可以问安塔尔。” “好。” 林登拎起公文包，与安塔尔走出伊恩单间，大办公厅已经零散坐着了十几位治安官。 “我们这组的守夜人究竟有几位。” “算上老大、我，还有你，共计有七位。埃诺万你已经见过了，那就是还有三位同事。” “猎鹰姐是哪一位？她的真名是什么？” “猎鹰就是她的真名啊！ 叫她姐是因为，她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实实在在老资历，十几岁时就加入了守夜人，本职是东街棋牌公会的讲师。” “嗯？” 林登莫名感到这个人物身份相当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 “你想找她很简单，只需要站在这里，大喊一声……” 安塔尔深吸一口气，突然提起大嗓门喊道， “去年个人任务完成两次失败十六次的是哪位呀！” “安塔尔你要死是吗！” 从角落的一个办公桌前，一个娇小的女子猛地站起，厉声喝道，手中还持握着夜光刀。 女子长相并不算突出，但是却依然有种独特的魅力，看着确实年纪不大。 而且从身高来看，她也算是较为小巧玲珑的。 这一刻， 林登眼前的既视感更强了。 可能是穿越前的熟人？ “安塔尔！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我错了猎鹰姐，说正事吧！” 安塔尔轻咳两声，他与林登走至猎鹰姐的工位旁，将伊恩的任务要求复述一遍。 “哦？他就是林登啊？终于见到本人了。 这次线索又是你得到的吗？唉，姐要是也有这能力就好了。” “猎鹰姐谦虚了。” 林登微笑颔首，并没有承认是自己的功劳， “老大给我提供了好平台，安塔尔也有在帮我。” 这倒是实话。 林登确实从安塔尔身上得到不少帮助， 没有前期调查时借用他的身份， 光是卡特琳娜这名字，就不会出现得如此之快。 “少来，安塔尔什么脑子我能不清楚吗？他要是能帮到你，怎么自己到现在啥也没干成？” “猎鹰姐，我们俩一个级别，就别这样说我吧！” “那是因为姐没战斗力好吗？如果我也和你们一样能和魔灵打架，坐那单间的就该换人了！” 猎鹰大咧咧地说着，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伊恩也从单间里打开门，探头张望了几眼，又缩了回去。 难怪所有人都叫她姐，不是没道理的。 这种性格，让林登大为震撼。 震撼之余，他也提出了新的问题： “猎鹰姐我为什么说自己没有战斗力？” “条件不符合，没那天赋，无法战斗的守夜人也不少，我们会在别的地方作出贡献。” “原来如此。” 又学到了守夜人的新知识。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安塔尔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 “我去把马车开出来，到西街区路程挺远，再加上古堡群范围很大，这几天我们可能都要在外面住宿。” “如果我们成功找到线索，需要继续盯梢，还是先回来汇报呢？” “这个交给我就行，小伙子别考虑这么多，好好立你的功。” 猎鹰把手抬得很高，才勉强够在林登肩膀上， “到时候让你看看姐的本事！” 章.27 出勤 “西蒙还活着吗？” 身穿白色大褂，留有一头红卷发的男子，俯首于一排排药剂前忙碌着，不抬头地发问。 阴暗的房间内，仅有他面前这处地方，在散发荧光。 荧光映衬出卡皮奥阴柔的脸庞。 林登的长相是俊美中带以后英气，伊恩则是柔和美感。 相比之下，卡皮奥的面容， 是真切近乎于一位美丽女性。 加之他的身材算较为娇小，与猎鹰相比也高不了太多， 如果不是他拥有极具磁性的低沉男音， 恐怕真会有人把他认作是一位娇美女子。 “卡皮奥先生，黑市那边的线人提供情报，守夜人从炼金坊离开后，西蒙就再也没出现了。” 一个老头在他旁边，将腰弯得很低，恭敬地做出回答。 “守夜人？” 卡皮奥停止了鼓弄药剂瓶，直起身子，声音中明显藏有怒意， “该死的苍蝇到处乱飞，怎么西蒙没有杀了他！” “这……可能是因为西蒙的手术不够完整？” “你在质疑我的方案？” 卡皮奥猛地提高音量，原本低沉的声线，忽然之间变得无比锐利高昂，令人无法辨识男女。 扑通！ 老人直接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杰克，我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的立场。” 厚重靴子，踩在了被他杰克的后脑。 这个老人，正是失踪多日的东街区卫生管理员——鳏夫杰克。 “是的，我敬爱的卡皮奥先生。” 鞋底， 在杰克毛发不多的后脑上来回摩擦着， 他却依旧保持着低姿态。 “能往放出去打猎的狗，我可没几条了，你得忠心点。 不然，你想要的骨头，我怎么给你呢？” “我时刻记在心里。” “真乖。” 卡皮奥开心地笑了起来，柔和地将杰克扶起来，为他整理衣摆， “该把狗狗放出去了，你去替我再采购一批东西回来…… 对了，那个守夜人，你再接触一下试试。 我觉得，他可以参与我的伟大计划。” “遵照您的指示。” …… “好好好，听他的。” 猎鹰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在马车后坐占据了较大的空间。 林登只能面带微笑的，环抱着公文包，缩在边上一侧。 至于安塔尔， 巨汉更不用考虑挤后座了。 他只能在车架前站着，驾驶他的专属黑马。 安塔尔需要朝前方看路，无法回头与猎鹰争论，只得无奈说道： “我说真的，猎鹰姐，这是老大的命令，我们照做就行了。 老大要林登来指挥行动，肯定有他的用意。” “都说了，听他的，别再念啦！姐好不容易出趟远差事，有点激动还不行吗？” 猎鹰翻了个白眼，随后又一把揽过林登， “林登先生，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在大街上说会不会不太好？” 林登指了一下大街两旁串行的人群。 东街区通往西街区的这条交互路段十分热闹，基本可以说是洛夫特成内商业最发达的一块地方。 西街区住着的很多人都是上层阶级，他们具有惊人购买力。 而东街区拥有城内唯一的几座港口，商品资源产出丰富。 再加上东街区在转型为港口区前，具有大量的轻工业产业线。 综合这些条件， 便是这条街道热闹的原因。 东街区出商品，西街区的采购也相当阔绰，大家各取所取。 在马车疾驰的街道两侧，满是商铺与摊位。 各类交流的语句，在此汇聚成一锅热闹的乱炖。 “你还真有计划了？这么快？姐就是随便说说的。” 猎鹰愣了一下，难得的正经端坐起来。 “有，但还不够完善。” “没事，保密工作交给我，让我先分析一下你的计划。” 猎鹰也随身携带了一个手提包。 她从中摸出一副听诊器，佩戴完毕后，将听头贴在林登的太阳穴上。 “猎鹰姐，这是……” “嘘，别想其他事，在脑子里复盘一下你的计划。” 林登有很多疑惑，但他还是老实照做了。 【古堡群规模过于庞大，挨家挨户搜查显然并不现实，尤其我们还是在跨区执法，不能因为搜查活动给西街区同事带来困扰。 既然我们拥有充足的外勤时间，我认为我们可以从物资采购这条路线开始调查。 如果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卡皮奥现在藏匿于古堡群。那么，他也是从黑市的西蒙炼金坊，被迫转移实验场地到这。 要想继续开展手术实验，手术器材、药剂材料，全都必不可少。 我们首先要排查，是否有住户符合这一条件。如果有的话，除了我们自己花时间调查以外，也可以试着向西街区的同事求助，请他们进行长期盯梢。】 “可以啊，确实是个好入手点，这样效率可提高太多了。” 猎鹰摘下听诊器，赞叹道， “好吧，我来查查看，有没有符合你要求的人选。” “现在？” “对啊！都说了姐也有长处的好吗？来，你试试这个。” 林登接过听诊器，效仿猎鹰那样，把听头放在她的太阳穴。 【能听清吗？】 “哦？” 猎鹰明明没有开口，但她的声音就是清晰地从听诊器传入林登耳中。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会比别的守夜人，更早接触到记忆相关的能力。 但这需要消耗更长周期学习，所以相对的，我失去了上前线战斗的机会。 东街区的情报搜集工作，便是由我负责的。】 “我明白了。” 林登将听诊器归还给她。 猎鹰应该还有其它手段，这只是其中一种。 初级的猎鹰就能做到这些事情，那更高级别的卡特琳娜…… 按照信息记载，卡特琳娜不仅是擅长记忆与幻境，她的战斗能力也相当拔萃。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 那卡特琳娜一定是个非常恐怖的对手。 面对这样的存在，嘉娜会失手其实并不奇怪，何况她作为守夜灵还远远没成长起来。 不过也难怪伊恩会指名让猎鹰随行， 除了她，东街的守夜人们恐怕没几人能反制这类袭击。 “在出发前，我已经把详细资料准备好了，你来看看。” 猎鹰从手提包内取出一本小册子，交到林登手里， “所有住户的近期动态，全部都标注在本子里。” “猎鹰姐，你真是我的超人。” “超人？那是什么？” “形容你比普通人类强大太多，反正，你太厉害了。” 猎鹰大笑起来，浑身在发颤，丝毫不在乎路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们这辆马车。 安塔尔把治安官的帽檐朝下使劲压了压，避免直接漏出全脸。 “林登你可真有意思了，比某个大傻子强太多。放心，以后在治安所，姐护着你，老大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林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猎鹰姐，凭你的经验，有什么锁可以用于加密笔记本吗？” “什么样子的锁？” “黄铜色，占据书本封面三分之二的位置。 有锁孔，不深，但是形状古怪，普通开锁匠撬不开。 非常坚硬，锯子都割不动。” 他靠着记忆描述出肯尼迪大夫的笔记本模样。 这个重要道具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思绪如何破解。 在空闲时刻，林登拜访过东街区几家锁匠铺，那些老手艺人均表示无能为力。 肯尼迪大夫作为这场事件的重要线索人，他严密收藏的笔记本，显然也有极大参考价值。 林登愿意把这份资料，在小范围内共享给一些人。 猎鹰是守夜人里的信息搜集人，也许会有办法破解呢？ “笔记本是不是深红色的？” “没错。” “这是十年前从外面运进洛夫特城的密码本，一般作为藏品，总共就流入了不到十本。 在东街老码头废弃后，这种商品就彻底断货了，市面上见不到。” “我收藏到了一本，过几天想请猎鹰姐帮忙研究一下，可以吗？” 林登把笔记本锁在个人事务所，没有随身携带。 “当然没问题！” “喂，你们俩别聊了，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马车停止前进，安塔尔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群人堵着路，影响我们前进了。” 章.28 插曲（求收藏与追读~） “治安官先生，不好了！前面有人突然倒地了！” 林登与猎鹰还没下车，就有居民围上来马车，将他们拥簇在内。 这才刚进入西街区，怎么就遇到乱子了？ 洛夫特城西街区，由于其居住者特殊，治安情况一直是全城最好的。 反正， 在各街区数据对比图上是这样的。 林登有在东街治安所的墙壁上看到过。 他决定，行使这次出勤的指挥权： “安塔尔，让居民把路让开，否则就以妨碍公务为名处理。” “你认真的？” 安塔尔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 “这里是西街区，又不是我们的管辖地，为什么要我们解决？” 林登奇怪地扬起眉头，反问道， “你喜欢其他区同事在你地头抢你业绩吗？” “好，听你的。” 安塔尔清了清嗓子，从腰间抽出手枪，冲天打了一发空弹。 “都给我把路让开！” 啪！ 枪响宛如平地轰然降下炸雷！ 一时间，偌大的街道再无人敢议论半句。 巨人、治安官、举枪…… 众多要素集中在安塔尔身上，具有相当炸裂的视觉冲击力。 “连治安官的路都敢挡着？有人倒地拖一边去，叫医生来，做不到吗！” 安塔尔怒气冲冲地朝人群吼道。 在洛夫特城，治安官往往便是霸道这个词的代言人， 对普通民众来说，惹上这些家伙并不是件好事情。 在大多数情况下，治安官并不与破获案件相关， 他们最擅长应付的事情，其实就是解决街坊邻里的各种琐事。 可能， 也包括“解决”制造琐事的人。 蛮横不讲理，办事效率低下，这便是民众对治安官，及其他类似职务人员的认知。 所以一些无法见光的纠纷事件，民众会考虑去酒馆找仲裁人，或是在黑市进行解决。 每一间治安所房屋外，都建立起任务委托板， 这同样是治安官办事态度的一种体现。 向治安官求助， 当然可以，这是最正常途径。 但求助人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最终问题可能无法得到妥善解决。 常态就是如此。 像东街治安所，其实已经算办事效率较高的了。 伊恩同时兼任守夜人与治安所的高级职务，这促使他对案情处理效率的关注度，远比其他治安所所长更高。 像西街区，治安所与守夜人是完全无关的两个机构。 要求身份保密的守夜人，想要在西街区白天开展行动，就比在东街区麻烦许多。 人群让开一条通道，其余的马车、人力车也纷纷靠向路两边。 倒在地上，吸引人群驻足的那人，也被拖到了街旁。 “这还差不多，早该让路了。” 安塔尔收起配枪，冷哼一声。 即便早有预料，林登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豪横。 难怪罗南大学被封闭时，学校的高级教师们不情愿，却不得不执行。 伊恩还是太过压抑住安塔尔本性，他扮演恶人起来可太真实了，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马车从人群间缓缓行驶，人群的目光，一直汇聚于安塔尔的那张凶恶面容，跟着马车前行的速度移动。 林登安心靠在后座，检查猎鹰塞给他的小册子。 “我可以做标注吗？” “当然可以。” 得到猎鹰允许，他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钢笔，在书页上圈画出值得注意的信息。 低头片刻，他抬起头来，问道： “猎鹰姐，如果你是贵族，你会让仆人怎么样采购大批量的物资。” “看是哪一类物资，如果是小型的家仆带人运输，大型的则会让供货商铺直接送到住宅。” “我想调查这这个地方。” 钢笔轻敲在了一个圈画的名字上。 【黑山羊宝宝俱乐部】 “黑山羊宝宝俱乐部？在西街古堡群挺有名的。许多贵族会在家里饲养黑山羊，作为身份的象征。 这里是他们交流养殖心得、挑选培育品种等等活动的地点，俱乐部靠着给贵族提供服务，赚取了很一大笔财富。 你想调查这里？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些贵族住户吗？” “总要有第一个入手点。情报显示，这家俱乐部近期采购大量药物原材，随后又低价抛出。 而如此大量的药物，竟然还是走港口，从城外运来的，这必然要花费大量人力与金钱。 我认为这不符合他们的盈利目的。” “也许只是为了赚个人情？” 猎鹰顺着话题猜测道。 “不应该，贵族也分高级低级，这些药物原材最终都流向了较为势弱的贵族家庭。 假设这些药物可以让黑山羊幼崽长得更好，那么他们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拿大贵族的面子，来哄小贵族开心。 此外，按照我对洛夫特城贵族的理解，他们应该干不出来低价收货的事情。这会使他们在圈子里丢人。” 林登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 “这批药材有什么功效？谁在中间环节运输？他们想要做什么？ 猎鹰姐你提供的情报内，就属这个俱乐部疑点最重。” “你说的有道理。安塔尔，听见没？我们先去那调查看看。” “俱乐部不着急去，先拜访一下这些低价收购的小贵族吧！” 林登合起册子，轻捻下巴，沉吟道， “我对黑山羊幼崽，还有那些药物原材更感兴趣。 如果能搜集到有力证据，我们调查俱乐部会更轻松些。” 他还有一个猜测没有说出来。 西蒙曾经告诉过林登，卡皮奥为了手术实验顺利进行，在他那多次购买过大量炼金材料。 这个世界的炼金材料，和药物原材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重叠性。 在猎鹰的情报手册内，有许多地址都涉及到了大规模采购。 可其中， 唯有黑山羊宝宝俱乐部采购的是药物原材。 林登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这个采购清单可能是一种遮掩。 有什么原材需要从港口运输？ 黑山羊幼崽就那么珍贵，洛夫特城本地的饲料养不活吗？ 在开口表明想调查黑山羊宝宝俱乐部前，林登已经在心底仔细推敲过了。 越细想，他越感觉这家俱乐部的行为可疑，完全符合不了正常逻辑。 “那我们先从哪家开始？具体如何执行？” 猎鹰问道。 “实话实说，治安官例行检查，反正我们现在有特批的搜查令，小贵族还是可以吓唬住的。” “那样真不会打草惊蛇吗？万一他们不说实话，我们也没理由强行带人走。” “不必担心。” 林登拍了拍平放在腿上的公文包，微微一笑， “请相信我的个人秘书。” 章.29 首选 咚咚—— 沉重叩门声，在复式古堡的花园传开。 林登三人正好赶在黄昏时刻到达了这处古堡。 这个时间刚刚好，一般不会遇到来自边缘世界的危险，嘉娜也能离开公文包活动。 林登在青石台阶上，用力蹭了蹭鞋底，想要把泥巴都剐下来。 在他们身后，久久无人维护的长草堆，有着明显的踩踏痕迹。 没有正常道路，他们不得不踏草前行。 仰头看着面前具有年代感的伟岸建筑…… 很难想象这样规模的私人住宅，还仅仅是属于一家小贵族。 先前刚到古堡群时，林登只觉得这里建筑布局特殊，每一处高大建筑物都相隔甚远。 亲自走到其中一户人家前，他就明白原因所在了。 西街古堡群，并不是他认知里的连栋洋房扎堆，一户一房。 眼见还是太狭隘了。 这里的每一户贵族家庭，都享有一块大面积土地，想建多少屋子，取决于面积究竟有多大。 两座古堡之间的距离，几乎快要超过寻常的一条商业街道。 这才是洛夫特城贵族过的日子。 据说， 再往古堡群深处走，还会有更夸张的建筑结构。 但是由于大片楼房遮挡视野，林登也无法远望观察，证实这一说法。 除此之外， 林登在刚进入到古堡群时，就有一种强烈的异样感。 随着他们深入走进一处小贵族的住处，他才反应过来是为什么。 仆人呢？ 贵族家庭不应该有很多仆人吗？ 别说帮佣，就连一个活人影子他都没瞧见。 西街古堡群太过阴森，明明是生活区，还没有天黑， 却在严格执行《守夜条例》。 咯吱—— 足有两个安塔尔一样高的老式木门缓缓移开一条缝隙。 “谁呀？我们不接待客人。” 沙哑、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治安官，有些事情想了解。” 林登靠近些说话，客气道， “有搜查令，方便让我们进去聊聊吗？” 屋内沉默片刻，声音才回应道： “请稍等，我需要问一下主人。” 大门又紧闭上了。 趁着这个时机，林登把嘉娜放了出来。 安塔尔挠着头上的卷发，歪着脑袋，疑惑道： “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你真想靠她啊？” “对啊，我真的可以吗……” 嘉娜也不是很自信，在空中紧抱双腿漂浮着，轻声附和安塔尔。 “不要小看自己的能力。” 林登为她鼓励道， “你可是林登个人事务所的第一位正式员工，不要砸了我们的招牌。” “你们两个别给她压力好吗？” 猎鹰翻了个白眼，她牵起嘉娜的手， “小嘉娜，大胆些，尝试过总不会错，如果你感觉有危险，就及时逃到安全地点，或者回到林登身边。 别让人发现你，记得住吗？” 在面对嘉娜时，猎鹰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一边说着，一边轻拍她的手背。 “好、好的……” 嘉娜默默给自己打足气，搓揉两下自己的脸。 配合上她的五官相貌，看上去既有些惊悚， 又有些好玩？ 反正林登看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嘉娜转过身，向上高高飘起，穿入古堡建筑内。 与此同时， 大门又重新推开了。 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双手自然垂落放在腹前，脖子背部挺得笔直。 他以腰部为轴，深鞠一躬，面朝地面。 “我家主人邀请几位长官入内，这边请。” 管家伸出一只手，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手指尖正好对着大门内。 他的脚下步子亦是随之巧妙地挪动位置，让出供人通行的位置。 林登三人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之前开门的人不是你，你们声音不一样。” 猎鹰眼睛微微眯起，质疑道， “你们家有几个管家？” 管家的声音清晰、洪亮，咬字大方。 “长官，就我一人，刚才也是我。 只是好久没有客人来访，我以为是有人恶意骚扰，所以不是很客气。” 在管家解释时，林登也在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林登注意到，他的眉头很快速地绷紧，又释放开来。 有情况。 他在心中给自己一个预警，随后露出招牌的和蔼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请你带路吧！” “好的长官。” 管家转过身，朝古堡内走去。 林登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古堡第一层非常空旷，酒红色地毯直线铺到头是楼梯，两边墙壁整齐悬挂烛火灯台。 每个壁灯之间，都陈列着一个艺术品。 住在这里的小贵族姓路易斯，他和他的太太两人较为年轻，暂无子嗣。 资料显示，路易斯先生早些年前，在家族内继承顺序较为靠后，本来是无权坐拥这座古堡的。 可是后来路易斯家族的其他继承人都莫名失踪了，纵然他的嫌疑极大，最后依然按照法理由他进行继承。 在诸多目标之中，路易斯古堡是看起来最有问题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从这户贵族人家入手调查。 “路易斯先生很喜欢艺术品啊！很有格调。” 林登开口套近乎，称赞道， “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 “长官是指……？” “就比如黑山羊啊，我听说贵族圈子挺喜欢养这东西的。” “哦，这个呀！那当然，主人可是培育黑山羊的行家呢！” “是吗？那可真是不得了，我还从来没见过黑山羊。诶，你见过吗？” 林登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安塔尔，示意他配合自己。 “啊？哦，我哪有钱养黑山羊啊？我连自己都养不起。” “呵呵，你少出去喝酒花钱，攒一攒肯定能攒出来。” “那不行，还是喝酒重要。” “哎呀，我和你这种没有高级趣味的人聊不来。” 林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羡慕的语气感慨， “我要是哪天攒够了钱，我肯定要去买一只幼崽回来养。 都在说只有贵族才有资格把黑山羊当宠物，我真想感受一下当贵族的风光。” 四人踏上了通往更高楼层的旋转楼梯。 猎鹰走在最后的身位，一言不发，任凭林登与安塔尔两人对演。 靠着这两个人打掩护，她才有更多空间，去搜集隐藏起来的细节信息。 “你别做梦了！看看人家这贵族派头，就你那小平房还想养黑山羊？” “不要质疑我的梦想好吗？” “……” 两人在对话时，把“黑山羊”这个词语反复念叨。 话题无论偏出多远，最后总能绕回来。 管家突然回过头，表情认真地盯着林登。 “为什么不走了？带路呀！” 林登装出不满的样子，嚷嚷道。 “长官，您真的很想养黑山羊吗？” “是啊！” 听到他肯定答复，管家诡异一笑，面部肌肉僵硬地绷起。 “那您看……” 他的双手十指交叉贴近面部，用手背遮掩住不受控制张开撑大的嘴， 嘀嗒—— 一颗液体坠落，破碎……紧接着，连串的破碎声便连贯响起！ 管家再也藏不住他的表情，两端嘴角撕裂上扬，痴傻般重复着同一句低语。 “那您看—— 我怎么样？” 章.30 故技 “先生？您有在听吗？” 一只手掌在林登眼前晃了晃，他受到惊吓般颤抖了下身子，随即回过神来。 “您继续讲。” 林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正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椅上。 空气四周弥漫着迷人香薰的气味，令他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 古典风琴弹奏出的悦耳音符，萦绕于林登身边，或是激昂，或是温婉。 他长呼出一口气。 多么惬意啊！ 这就是贵族过的生活吗？ 沙发椅旁的茶几上，放置着满盘的、金灿诱人的水果。 虽然林登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但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这盘水果无比可口。 他捻起一颗果子的柄，递至自己眼前，用大拇指与中指的指尖，轻轻搓弄旋转着水果。 香气扑鼻，勾得林登心痒痒。 所以， 这反而让他不舍得匆忙地食用下去。 太美好了， 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情调。 “先生，您只需要在这签字，就可以领养一只可爱的羊羔。” “没问题。” 林登接过卷轴与羽毛笔，正欲签下自己的名字， 心跳却恍惚般慢了半拍。 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他微微皱起眉头。 不对。 好像有哪不对劲？ 什么羊羔？ 他抬头看向前方，试图看清是谁在呈递纸笔。 空无一人， 偌大的华贵殿堂，唯有林登孤独地置身中心。 沙—— 卷轴轻撂于茶几，纸张与木料的摩擦声响细微，却在屋内清晰可闻。 没有门的房间，四面墙壁均是被厚实帘布覆盖。 即便如此，刺眼而阴冷的光线，还是让林登无处遁逃。 这一刻， 他感觉自己就像任人观赏娱乐的动物， 滑稽且可悲。 没有出口与希望的囚笼，将他牢牢束缚起来。 又是幻境！ 林登反应过来，这是再次遇到了相同伎俩。 安塔尔呢？猎鹰呢？ 那个不正常的管家呢？ 才刚刚说到收养黑山羊幼崽的事情，怎么回过神来，场景就变了呢？ 危机与恐慌涌现，在他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林登猜测，幻境的制造者发现了自己意识苏醒，正在通过影响情绪的方式，试图稳定住自己。 “先生，请在这里签字。” 无形的外力介入，迫使他把放下的纸笔重新拿起。 平静话语听不出任何情感，彷佛在冷酷地叙说着命令。 林登宛如提线木偶，被要求做着他不想做的事。 “想都别想，我不签。” 林登脸庞抽搐着，吃力地争夺身体的行使权。 与此同时，他也在思考，是不是该吟诵出神秘咒文，来让自己摆脱困境。 根据过往经验，黑梦在幻境里同样也能生效。 在之前疑似被卡特琳娜拖入幻境时，他就通过黑梦和噩梦两个咒文打破危机。 问题是， 这么早就交出底牌真的有必要吗？ 号称精通记忆的猎鹰姐在干什么？ 赶紧救一下啊！ “先生，请签字……” “不要再纠结了，你真的能拒绝一只可爱的羊羔崽吗……” “成为一名光荣的、黑山羊养育者吧……” 来自虚空般的呢喃，还在尝试干扰林登的心神。 羽毛笔， 沾满了鲜红色墨水，饱满的墨滴已然先行一步，跃然于卷轴纸面。 他完全没有印象，这支羽毛笔是在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能签名！ 如果把签署个人姓名，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林登咬住舌尖，希望用疼痛来刺激意识，不让心神变得紊乱。 他给自己设下警戒线，一旦笔尖完全接触卷轴，就不等猎鹰了，直接展开黑梦进行躲藏。 “这可是你自己心心念念的黑山羊啊！ 你怎么敢拒绝！” 呢喃愤怒地尖啸起来，数十道迥异不同的声线揉搓融合，杂乱地喊着同样的句子。 而一声轻蔑的女子笑，突兀地出现在这些尖啸中。 “这东西拒绝就拒绝了呗，送给姐，姐都没兴趣。” 在此瞬间， 林登发觉所有痛苦都消失了！ 不断施压控制他的怪力，也被悄然化解。 他当机立断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掷出！ 卷轴与羽毛笔在脱手后瞬间自燃，在空中划过耀眼火光，最后余下灰烬坠地。 这还不算完。 林登抄起茶几，快速奔向房间边缘，对着漏光窗帘狠狠砸去！ 喀嚓！ 帘布碎成两截，玻璃碎裂炸开…… 一同炸开的还有这场该死的幻境！ 他的眼前闪过一阵虚幻扭曲，仅仅过去眨眼时间，熟悉场景再次重归！ 还在铺着红毯的古堡台阶，林登一直都没离开过原处。 管家还维持着先前那般诡异姿态。 安塔尔几乎是和他同时清醒，巨汉在回神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对管家的脸部来了一拳！ “给你脸了是吧！” 他的拳劲相当刚猛，击出时还带起了衣袖震颤，管家直接被安塔尔打倒。 扑通—— 管家四肢绵软地顺着台阶滚落至古堡一层，再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就像是， 陷入了婴儿似的睡眠。 “你不会一拳给他打死了吧？” 林登扶着额头苦笑道。 “啊？” 安塔尔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可能啊，我没出全力。” 猎鹰语气平静地打断道： “别放心上，他早就死了，这个管家根本不是活人。” 这句话，让林登与安塔尔均是吃惊无比。 “猎鹰姐，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猎鹰叹口气，表情显得十分沉重， “没有记忆，没有灵魂，很像严重入魔。 可他的情况和入魔人完全不是一回事，给我的感觉，反而更贴近于魔灵。” “刚才发生了什么？” “管家的身体类似于一种媒介，在媒介触发后，他试图把我们卷入幻境。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也在幻觉里被人要求签订什么破协议。” 林登与安塔尔一起点头。 “一旦在幻境签署姓名，必然会与现实世界建立某种特殊联系，到时候再想脱身就很困难了。 在产生幻觉的第一时间，我就开始寻找破解方法。我安全后，便立马帮你们两人也进行解除，还好赶上了。” 安塔尔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不愧是猎鹰姐，在这方面太可靠了。” 猎鹰冷哼一声： “你别高兴太早，这次是我们运气好。幻境的制造者应该不在这，通过一个空壳躯体就能瞬间展开这么真实的场景，这个能力比我强太多。 我认识的那些老守夜人，可能都没有这本事。我猜不到这人是谁，目标比我们想象的更棘手。 现在看来，林登要调查黑山羊是正确决定。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是运气太好，不费力就撞上了线索；还是差到了极点，要对付这么难缠的对手。 林登，接下来怎么办？嘉娜会不会有危险？” “不对，其实对手是谁已经相当明确了。” 林登忽然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次轮到猎鹰惊讶了： “哦？” “卡特琳娜，她就可以做到。” “可卡特琳娜已经死了啊！死了很多年了！” “我不相信。” 林登伸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指尖轻轻叩击着， “她要是真死了，那么嘉娜在罗南大学看到的，是谁？ 带着爱丽丝请假离校的人，又是谁？ 比起尘封多年的档案，我更愿意相信最近发生的事情。” 安塔尔与猎鹰看着他皱眉深思，都是保持沉默没有开口。 “还有黑山羊，为什么提到认养黑山羊这个话题时，那个管家会突然发疯…… 我们必须在这深挖线索，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表面，卡皮奥或者是卡特琳娜确实牵扯在这个事件来看，我们就当遇到新事件好了。” 林登的眉头舒展开，释怀笑道， “这家贵族是叫路易斯对吧？没活人带路，那我们就自己找，把这间古堡翻个遍。 和守夜人玩捉迷藏， 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 章.31 障眼 旋转楼梯的尽头，并不是古堡的尽头。 林登三人在第二层丢失了继续前行的路径。 按照对古堡外观的估算，理论上讲还有更高层数。 可他们在第二层来回寻找多时，始终没找到哪里还有通道。 很遗憾，林登他们做不到像嘉娜那样飘浮穿墙，来去自如。 而拥有这个能力的少女灵体，此时正在独自搜集线索。 按照三人原本的计划，他们会在正面拖住古堡的活人，好让嘉娜放开手脚行动，不用疲于躲藏。 但是， 这座古堡用实际情况告诉他们， 这个计划的实施恐怕存在不小的困难。 路易斯古堡潜藏的危机，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这层的结构类似于一个回字形观景台，朝正中央看去，入口大厅的所有径直都可收于眼底。 大古堡到现在为止，连一个房间都没出现过。 怎么想都不对劲。 “安塔尔，你要是不把那家伙打下去，我们现在可能也不至于迷路。” 猎鹰抱怨道。 安塔尔满不在乎地回击： “你不是说他没灵魂，就是个空壳吗？谁知道他能不能带路。林登，你说呢……林登？” 身边看不见人影，他焦急地环顾巡视起来。 然后他发现，林登又回到了旋转楼梯，正在最高的那级台阶上坐着。 林登仰着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头顶处。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看累了似的，径直向后躺倒。 “喂，你干什么呢！” “你们过来看。” 林登抬手指向他一直注视的位置，招呼安塔尔与猎鹰， “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按照林登的说法，也走到楼梯口抬头张望。 安塔尔瞧了一阵子，没有看出有何不妥。 天花板略显漆黑，在昏暗光线中隐约闪烁着花纹，阻隔视野通向更高的地方。 他靠着林登坐下，用手肘朝林登顶了两下： “有什么奇怪的，我看不出来啊！猎鹰姐你呢？” 猎鹰没有回答，而是托着下巴在沉思。 没过多久，她就恍然大悟地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 “我看出来问题了！那根本不是雕刻的花纹反光！” “说的没错。” “啊？” 安塔尔显然不能理解。 “不是我们找不到路，而是掉入了视觉陷阱。 第二层的天顶，还有四周墙壁，都只是障眼法！” 猎鹰兴奋地拍起手来， “林登，你是怎么发现的！” “等等，我没弄明白，有人给我解释一下吗？” 安塔尔挠着头，打断她的手舞足蹈。 林登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解释道： “其实很好理解，下面的这两层，全部覆盖上了镜面。” “镜面？” “没错，安塔尔，你走到墙边，再仔细看一下。” 尽管满肚子疑惑，安塔尔还是照做了。 他快步走到墙边，几乎要把脸贴在上面，瞪圆了眼睛： “我也没看……哦？哦！怎么有这么多个我！” “这就是问题所在。” 林登跟上来，拍着安塔尔的肩膀， “这是特制的，用无数细小零碎的镜面，组成了一整面大镜子，包括我们头顶的天花板。一层的烛火作为源头，让光线在上下两层重复反射，以此影响我们的视觉。 而且，正是由于这层天花板，不仅阻断了通往三层的去路，更是可以隔绝白天的自然光。让下两层无论何时，都可以维持住视觉陷阱。 我见过类似的东西，所以就想验证下是否存在这种可能性，果然还真是。” “你小子，又立功了！” “先别急着放松，猎鹰姐，如果换做是你，在视觉障碍的帮助下，能不能制造出更强的幻境。” 猎鹰点头道： “可以，对于感官本就受到影响的人，幻觉可以达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那就是了，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我们在不知不觉间，毫无防备地被拖入了幻境。 像猎鹰姐说的那样，管家只不过是具执行任务的傀儡，他不会受到影响。我觉得，这东西对嘉娜应该也没作用。所以，这种视觉陷阱专门针对不熟悉环境的陌生人类。” 他着重咬字在“人类”这一块， “搞这种陷阱，还让没灵魂的东西接见我们，路易斯家族怕不是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问题的确很大。即便和我们现在主要搜查的事情无关，作为守夜人，我们也不能够放任不管。如果黑山羊被证实和此有关，必须让老大立马上报给组织高层，否则对洛夫特城将会是极大的隐患！” 对于猎鹰的严肃提议，林登没有接茬。 他加入守夜人只是为了谋生，虽然彻查路易斯古堡是林登自己提的，但他的目的仅是为了在解决卡皮奥案件一事上，取得较多线索。 较多线索约等于距离破案更近一步，约等于工作绩效， 约等于升职，然后得到更机密的情报， 最好是能够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世界的那种。 至于洛夫特城怎么样…… 林登作为一个外来人，他没有太多情感寄托， 能好好活着，在什么城都一样。 他果断闭口不言，把话题交给猎鹰与安塔尔。 安塔尔在这个话题上，和猎鹰一拍即合： “说的没错，必须彻查到底。林登，既然你找到问题了，就赶紧想办法解决啊！” “你要是有耐心，我们就一段段地试，看看有没有隐藏暗门。 要等不急的话，直接把枪掏出来，多打几发就行。” “你认真的？开枪也行？” “当然，他镜子再怎么花里胡哨，终究不是防弹材质的，全打碎不就有路了？反正古堡主人早就知道我们来了，也不怕动静闹大。” “说的有道理。” 安塔尔掀开治安官大衣，竟是从中掏出一柄短管霰弹枪！ 他取下枪套，阴寒与劲风以安塔尔为中心四散溢开。 耀眼银白的优美枪身，铭刻着数条华丽咒文，将整柄霰弹枪笼罩在一圈看不清的冷傲气场内。 紧接着，第二柄一模一样的霰弹枪，出现在了猎鹰的手里！ 他们二人互相交换过眼神，齐齐抬臂，面朝不同的位置。 然后…… 砰！砰！ 两声惊人巨响，让林登眼皮一跳，下意识吞咽口水。 看来自己随身携带左轮手枪防身，还是太过保守， 这才是守夜人的行事风格吗？ 林登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守夜条例》在洛夫特城具有如此强大的震慑力。 他们可不是通过讲道理， 守卫这座城市的阴暗时刻。 章.32 恶臭 镜面碎了一地。 二层的真实样貌完整地呈现在三人视野里。 视觉陷阱覆盖之下，露出了一条通往更高层的暗道。 暗道壁挂火柱悬灯，映照出幽暗且深邃的路面。 “就是这里。” 林登率先走入暗道，安塔尔与猎鹰紧随其后。 靴子踏上路面，扬起一阵灰尘。 与呛人灰尘相伴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味。 而且，林登认为自己应该在哪里也闻到过类似气味。 不同的境遇，同样的反胃。 安塔尔一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皱眉嫌弃道： “一股尸臭味，这鬼地方真能住人？” “尸臭味？你确定？” “你可以怀疑我的工作效率，但是不能质疑我的业务水平。” “了解。” 安塔尔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林登牢牢记在心里。 原来这股味道就是尸臭味。 “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好。” 在最前面带路的林登刻意放慢行走速度，让注意力可以分散开来，留神身边是否会有细节。 但是，这一次却出奇地风平浪静。 没有任何阻拦，他们不费劲地就走出暗道。 就连通行时间，也比三人心里预测的要短很多，暗道距离不长。 在暗道走出后，红毯顺着走廊平铺，在视野尽头弯折，出现一个拐角，走廊两侧房门均是紧闭。 细微人声，正从走廊的拐角另头传出。 以及…… 躲在拐角角落，双手环抱膝盖坐着，正在瑟瑟发抖的嘉娜。 看到三人从暗道走出，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化为一道灰白残影，转瞬飞进林登手提的公文包。 林登把拉链拉开，看到嘉娜这次连脸都不愿意漏出来，包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团状体。 她还在不停颤抖。 “怎么回事？” “怪物……好多！！！ 我们见过的那种怪物，这里有好多，他们发现了我……我好害怕。” “是罗南大学里那样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看到它们就躲起来了…… 但我能够感觉出来，就算它们有些不同，那也肯定是一类的！” 嘉娜语无伦次地说着，语气里还带有一丝哭腔。 林登轻抚团状体，虽然他也不知道嘉娜是怎么把自己缩成这样子的。 “不用害怕，嘉娜，我们来了就不会有事。” 猎鹰蹲下来，靠近公文包轻声安慰道， “我们都在这里，别管什么怪物，来多少我们杀多少。” 林登附和道： “说的没错，猎鹰和安塔尔肯定能保护你。 刚刚你说，这次遇到的怪物有些不同，详细讲讲。” 猎鹰抬头瞪了他一眼，林登权当没看见。 这就是他与嘉娜的相处模式，想锻炼自己，就必须直面自己的软弱处。 林登早就和嘉娜说过，自己不会像带孩子一样去培养她。 嘉娜调整了一下情绪，怯声道： “这里的怪物数量很多，但我感觉它们都不完整，非常虚弱。” “你最早进来时没有注意到它们吗？” “没有，我到了这层楼后，才突然发现到这些怪物的存在。 一开始，我也在找路，这间古堡没有人活动，我还挺开心的，可以安心搜查了……直到我走到拐角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口，我才突然感到不安。 对了，那个房间有活着的人类和怪物们在一起！” “活人？” “没错！不止一个！他们还笑的很开心，我觉得这好不正常啊！” “除此之外，你还有找到什么信息吗？” “有……但我记忆得有点乱，需要想一想。” 林登点点头： “好的，等我们离开你再进行汇报。嘉娜，做的不错，好好休息吧！” 嘉娜从最开始在东街老码头，再到现在独自行动，确实进步了许多。 单是一个交流能力，她就获得了质的飞跃，初时她连完整句子沟通尚且还做不到。 不愧是守夜灵，和普通的魔灵就是不同。 林登将公文包重新合上，猎鹰也站了起来。 无需多言，三人肯定要去探查清楚嘉娜说的那间屋子。 顺着从走廊拐过，目标颇为显眼地出现在他们眼中。 一张巨大木门几乎要顶满整间楼层，越是靠近，越是能听清嬉笑与玩乐的动静。 在到处充斥诡异的古堡，如此欢腾气氛反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谁是妈妈的好宝贝呀？让我看看，我的羊羔们长的怎么样了。” “哎呀，你太瘦了，妈妈感觉很没面子，滚开！不喜欢你！” “没事宝宝，到爸爸这里来，爸爸疼爱你。” “……” 这是在干啥？ 林登比了个手势，安塔尔与猎鹰接到指令，各自端起他们的霰弹枪。 “预备……开！” 啪！ 林登使足力气，把房门顶开，另外两人鱼贯而入，举枪瞄准前方！ “你们涉嫌违反《守夜条例》，现进行突击调查！全都给我靠墙边蹲着！” 他厉声吼出口，立马被荒唐怪诞的场景深深震撼！ 即便是从业多年的安塔尔与猎鹰，也是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一对贵族服饰的年迈老夫老太，形似枯槁，双眼眼窝深陷，瞳仁空洞浑浊。 他们痴痴傻笑着，坐在沙发两端，手持串串水果。 一大群漆黑的生物围绕于他们膝边，拼命抢食着老人们投喂的水果。 在仔细观察之下，不难看出，这些生物分明有着人类的四肢与五官，却又偏偏全部扭曲错位，有的鼻梁上生出手指，有的手掌伸出眼球。 漆黑，是因为它们浑身长满厚重黑色毛发。 就像， 山羊似的质感。 无论是 这些不知道可以用何种词语描绘的骇人生物， 居然就是黑山羊吗？ 从暗道处就若隐若现的尸臭味，到了这房间里更是强烈刺激着所有人。 一些“黑山羊”软绵绵地堆积在屋中角落，这便是熏人恶臭的根源所在。 这个房间， 林登已经见过一次了。 房间的布置构造与幻境完全一致，就是多了门而已。 安塔尔忍不住骂道： “这他妈的都是在搞什么东西啊！听不懂人话吗！快点照做！” 此言一出，宛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炸开，数十道目光纷纷看向安塔尔。 包括那些黑山羊们，它们也使用各自迥异的方式，把“眼睛”转向安塔尔。 老太太咯咯笑起来： “陌生人为什么要闯入我们家呀？是不是嫉妒我有羊宝宝？” 林登把他的左轮抽出，单手持枪，疑问道： “你们是谁？路易斯夫妇呢？” 资料显示，路易斯夫妇明明是一对年轻夫妻，为什么在古堡里却只能看见两位老者。 “我就是路易斯。” 老头伸手挠了挠脸，竟是撕扯下大块碎屑般的皮肤，面色有些不悦， “倒是你们，为什么持枪闯入贵族古堡，小治安官活得不耐烦了吗？” 章.33 宝宝 老人自称为路易斯，这让林登有些讶然。 更让他讶然的是，即便看上去很不正常了，他依然还能对话交流。 另一位老夫人，八成就是路易斯太太。 “你是路易斯？我们有特殊搜查令，请您配合调查。” 林登试探性提出要求的同时，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一旦局势有变，他就会立马开火。 安塔尔与猎鹰也在密切观察着，他们的行动将跟随林登主导。 “搜查令？呵，找个借口就想来挑事？ 好啊，让我听听看你要怎么调查。” 路易斯先生猛地咳嗽两声，几只黑山羊慌乱避开，涌向路易斯太太的脚边。 “这些东西……是黑山羊？” “是啊，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啊，你……” “不要多嘴，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林登打断他的絮叨，继续追问， “哪里搞到的黑山羊？” “一家俱乐部，里面有位绅士说可以卖给我们这些精品幼崽，带出去肯定有面子。” “哈！黑山羊！” 路易斯太太突然插话嬉笑道。 猎鹰把枪口平移对准她，开口呵斥： “没让你开口，不要发疯。” “嘿嘿，这样威胁贵族，不知道过段时间，你们还能不能照常上岗。” “不劳您操心。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养黑山羊？” “这问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在养，我们为什么不养呢？” 路易斯先生自嘲似的笑起来， “我们家族地位不高，想要在社交场合得到更高的尊重，肯定得融入圈子玩些主流爱好吧！” “呵，主流爱好，那可挺……” 没给林登评价完，路易斯太太再次惊叫： “哈！黑山羊！” “您太太到底在说什么？她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她有点害怕，请别在意，她害怕就会这样。” “害怕？我不觉得她是害怕，她念出黑山羊这个词语时，明明非常兴奋。” “啊，害怕也是兴奋的一种方式。” 路易斯先生再次咳嗽起来，但他衰败死寂的面容上，竟是意外浮现一抹暗红。 “哈！黑山羊！哈！黑山羊！” 路易斯太太突然站在了沙发上，手舞足蹈地欢呼。 莫大的危机感，向三人袭来！ 不止是感觉，还有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黑山羊，张口朝着林登扑来！ 砰！ 左轮枪口快速翘起，又很快归于平稳。 子弹在飞行路径途中，正好扎入那只扑起的黑山羊头颅，迫使它哀嚎着折返回原地。 普通子弹，在面对超凡怪物的时候，最多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怪物也许会疼痛，却不会受到致命威胁。 所以，刚刚开枪的不止林登自己。 安塔尔的霰弹枪口，一缕青烟正优美地升腾着。 他朝着黑山羊腹腔处发射了子弹。 黑山羊捂住腹部，深黑浓稠液体从它指缝间溢出，它无目无鼻的浑浊面容龇开尖牙，发出低低嘶吼。 只是它现在的嘶吼，已经虚弱无比，劲头不足。 很快，这只黑山羊便再也叫唤不动了。 守夜人特制霰弹枪——夜枭，这还仅仅是除夜光刀以外，最入门的制式装备。 在这只黑山羊死亡后，其余黑山羊围绕着它齐齐悲鸣，场面顿时变得焦躁不安。 “啊——我的宝宝！” 路易斯太太从沙发跌倒在地，蹒跚爬行，环抱起黑山羊的遗骸放声哭泣， “哈！黑山羊……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宝！” 林登将枪口对准她，微笑道： “您让黑山羊攻击我是没用的，我只负责问话工作，这些怪物由我的同事们来应付。 不过您可以猜猜看，我手里这把枪是为谁准备的？ 现在，退后，坐回沙发去。” 握枪的手微倾几下，示意她不要反抗，老实服从安排。 路易斯太太虽然满脸愤恨，却依然照做了，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定。 林登笑意更盛： “接下来回答问题时，我希望你们可以如实答复。 如果回答得让我不满意，一只黑山羊就会失去性命。” “你们根本不是治安官！ 你们到底是谁！？” 路易斯先生深凹的无神双眸，死死盯住林登不放，愤怒地喊着。 “安塔尔。” 林登没有回答，而是轻声招呼安塔尔。 枪响，浓稠黑液飙射， 一只黑山羊应声倒地。 安塔尔果断开枪，打碎了这只黑山羊的头颅。 他不紧不慢地重新装填起子弹。 余下的黑山羊惊恐叫着，乱作一团，纷纷挤向沙发后面躲着。 “这就是回答。 你也看到了，换弹需要时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让这些黑山羊一起上来，说不定真能够杀掉我们呢！” 林登耸耸肩，劝慰道， “都这样了，还问我们是谁未免太过愚蠢。” 路易斯先生浑身剧烈颤抖，伴随而来的还有咳嗽大作。 终于，咳嗽减缓，他像是认了命似的，绵软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之中，虚弱道： “够了，你快问……” “重新回答，为什么要养黑山羊。” “俱乐部里遇到的那个绅士告诉我们，只要我们培育好这批精选幼崽，让它们在贵族圈子露面。他就会帮助我们的家族，重新获得荣耀与财富。” “为什么相信他？” “因为，他给我做过一次证明……” 眼见路易斯先生越来越小声，林登有些不满意，左轮微微扬起几下。 砰！ 这次是猎鹰开了枪。 又一只黑山羊应声倒地。 “哈！黑山羊！” 路易斯太太再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没有了兴奋与欢呼的意思。 她好像是真的陷入神志不清，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 “我听不清。” 林登很认真地强调要求。 “他给我证明过！是他！给我了我现在的继承权！” 路易斯先生歇斯底里地吼起来， “我本来是无权继承这个古堡的，有人介绍我去黑山羊宝宝俱乐部，说那里有人能帮我！ 然后我就去了……然后就遇到了那位绅士，他说可以帮我，只要帮他培育一批精选的黑山羊幼崽…… 我最初也不信啊！但他证明给我看了啊！他真让我继承了啊！我、我只能答应他的要求啊！ 但养了它们以后，我是真的不后悔，我的宝宝们……真的很可爱……” “哈！黑山羊——” 路易斯太太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那个绅士叫什么？” “他叫……” 路易斯先生张大嘴，语塞说不出话。 砰！ “长什么样子？” “他……我不记得了！” 砰！ “我是真的不记得啊！求求你，让他住手吧……” 路易斯先生从沙发站起，扑通跪倒，向林登苦苦哀求道， “求求你……啊不，求求您了，慈悲的先生，不要再杀害我无辜的孩子们了……” 林登叫停安塔尔，阻止他继续开枪。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记忆被修改过，老套路了。 这事回头交给猎鹰姐来解决，我们继续问话。” 章.34 歌谣 “下一个问题，这批黑山羊他是怎么运输到古堡里的？” 林登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从黑山羊宝宝俱乐部收货的不止路易斯一家，还有许多贵族也在培育这批“精选幼崽”。 从路易斯古堡开始调查，只是因为他的继承背景，看上去疑点远比别人要大。 想要运输这么大规模的异类物种， 就算西街区的治安官对贵族生活不闻不问，守夜人组织也理应有所察觉才是。 林登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守夜人，会放着如此诡异的事件不管。 几个月前还是年轻人的路易斯夫妇，潜心培育黑山羊，竟然会变成人诡难辨的干柴模样。 那比他们参与这场贵族游戏更久的人呢？ 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甚至还要定期展开交流会，互相展示培育成果。 除非西街区连一个守夜人都不剩了，否则他们定然会注意到。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 黑山羊宝宝俱乐部有特殊的运输方式，来把黑山羊幼崽送到这些古堡。 比如说， 幻境。 当然，这仅仅是诸多可能性一种猜测。 “那位绅士手底下有个老头子，说话不多，平时都是由他来与我们对接的。” “老头子？叫什么？” “这次是真不知道，他一直穿戴宽大黑袍，连脸都不漏出来。绅士从不在我们面前提起他的真名，只是说找车夫联系。” 车夫？ 是代号还是职业？ “既然你们没见过他，那又是怎么知道他是老头的？” “因为他在每次送过来新幼崽时，都需要我们的管家签字。 管家看到过他的手，他告诉我们车夫一定是个老人，否则不会有那样干瘪枯瘦的皮肤。” “这种说法不对吧，光看外表的话，你们俩不也是老人吗？ 可资料显示，你们的实际年龄都还不到三十。” 安塔尔插嘴道。 “我们……老人？” 路易斯先生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开什么玩笑！” “猎鹰姐，给他们镜子。” 听到林登安排，猎鹰蹲下来，单手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内，摸出一面精致镜子。 她将镜子朝向路易斯夫妇，手中霰弹枪始终保持瞄准他们。 猎鹰缓缓靠近他们，以便他们能够在镜子内看清除。 路易斯太太在看到自己的样子后，晃悠的手掌，艰难、缓慢地向镜子伸出…… 但她在尝试过后，似乎是发觉了自己距离猎鹰依旧较远，只得双掌攀上两颊，悲泣良久，才终于说出话来： “哈……黑山羊……” 林登无奈耸肩： “我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连自己的长相都不知道。” 路易斯先生眼神泛着迷茫，痴傻地重复林登话语： “是啊？搞不明白……” “你说，你们有一个管家？这个管家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 林登从他的之前的回答中，找到新的漏洞。 一楼出现过的管家，可不像是能签收货物的样子啊！ “管家…… 哦对，是有这么个人，好像那位绅士给他提供了一份更好的工作，他就辞职离开古堡。我们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很久没见过，那给我们开门的人是谁， 或者说， 那个和人有些相似的怪东西是什么。 三人同时有了这个疑问。 安塔尔破口骂道： “他妈的，这么邪门，老子打交道的魔灵与入魔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怪事。” 林登很想捻起自己的下巴思考，但他腾不出手来。 路易斯先生回答的越多，越是让整件事变得更扑朔迷离。 “你说家里没管家，那你觉得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们……不是硬闯进来的吗？” 林登将管家的模样给路易斯夫妇复述一遍，他们听后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你说的这个人确实在我们这，那他也绝对不可能是管家！” “为什么？” “因为……因为……” 路易斯先生从惊讶地呼喊里忽然语塞。 砰！ 在他犹豫纠结之际，一只黑山羊再次倒下，安塔尔又需要重新换弹了。 林登奇怪地瞟了路易斯先生一眼： “我应该告诉过你，说话要让人听清楚吧？” “是……” “好好回答，为什么绝对不可能。” “因为你说的那个长相，是我的亲哥哥，路易斯古堡真正的继承人。” 路易斯先生不安地搓着手， “按照我和绅士的约定，他早就……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绅士反正和我保证过，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被处理掉。” “所以，按你的意思，你哥哥，也就是我们看到的管家早就该死了。 那别的佣人呢？这么大的古堡，我们怎么只找到你们两个人。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太相信你们有能力不饿死自己。” “佣人？我们没有啊！所有钱都拿来养这些孩子了！哪有钱请佣人。” “不可能，你在说谎。” “长官！我是真没有！” 林登的微笑顿时变得阴寒，他的枪指了指路易斯夫妇身边的水果盘， “水果是新鲜的，没有佣人，你到时告诉我这怎么解释。并且，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 要么，有人在养着你们。要么，你们自己能独立完成这些事。路易斯先生，你最近有出门采购过资源吗？” 路易斯先生举起双手，着急地做出保证： “长官！向《守夜条例》发誓，我最近没有离开过古堡，也没有找佣人养我…… 我、我，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这些水果一直都在这，没变少过，我们和宝宝永远都吃不完！ 这、这就是真实情况啊！” 猎鹰贴近林登，小声说： “他们这部分记忆也被修改过，有人在引导他们固定这段认知。 我建议你暂时跳过该话题，集中记录所有记忆紊乱点，回头交给我处理。” “被修改的记忆也能找回吗？” 林登惊讶地说道。 “看修改的复杂度，如果是要掩盖名字，或者是某某人地长相，这种片段化的记忆会很难找回。 但像日常生活细节的这一类复杂的，就算是手段再厉害的人，也需要进行大量重复加固。 并且，这样修改记忆的方式，存在很多漏洞，我有学习过克制方式。 相信姐，这事姐能摆平。” 林登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进入下一个话题好了。路易斯太太。” 他突然把话题移到路易斯太太身上。 “哈？黑山羊？” “没错，这就是我想问的。 你明明能正常交流，为什么现在却反复只说这一个词呢？ 你要是回答不了，让你的先生回答也行。” 路易斯太太害怕地紧缩脖子，路易斯先生替她回答道： “因为，绅士曾经告诉过我们，如果宝宝们不听话，就给它们唱首歌。” “唱唱看。” 路易斯先生用他那沙哑浑浊的声音，缓缓开口，吟诵诗篇一般，唱出不着调的歌曲： “哈！黑山羊！ 迷蒙的孩子入眠吧，天就快要亮了。 高挂的月亮长出了耳朵，它会倾听你的童真。 哈！黑山羊！ 可爱的孩子长大吧，母亲就快醒了。 古老的故事生出了双脚，它会走进你的思想。 哈！黑山羊！ 主人在注视你，盼着你回到祂的怀抱。 哈—— 黑山羊！” 章.35 异样 “哈！黑山羊！” 歌谣终于唱完了，路易斯太太欢喜地鼓起手掌。 黑山羊们也是呈现出欢愉与祥和，彷佛被歌声给鼓舞到了，连同伴的尸身带来的恐惧感，此刻，都在它们身上无形无踪。 随后，房间内陷入长久的寂静，无人有率先开口的打算。 林登三人均是被这荒诞且诡异的词曲风格，深深影响到了情绪，一股无形的压抑感在他们心头滋生。 本就充斥荒谬感的歌谣，经由路易斯先生之口唱出，更是增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连以抵御幻境及记忆修改为强项的猎鹰，都不可避免地感到焦虑。 夹杂偏僻方言与口音的句句歌词，彷佛带有某种力量，足以影响听众的心智。 还是林登最先反应过来。 每当他意识无法集中时，总会有低语呢喃，试图侵扰他的思绪。 这种高强度颅内攻防战，致使林登一般都会在白天选择入眠。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通过令人烦躁的呓话，来重新凝聚精神。 烦躁、恶心、愤怒…… 还有严重头疼炸裂感，让林登不得不拾回意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心压制住这些不适，将持左轮的手臂高高竖起。 砰！ 枪声同时唤醒了安塔尔与猎鹰，他们顿时溢出满额汗水，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猎鹰姐，连你也中招了？” 安塔尔的疑问，猎鹰本人也无法回答。 对她来说，蛊惑影响会比常人更难起效，但这不代表完全就没用了。 再给她一些时候，猎鹰或许也能靠自己的能力摆脱眼下困境。 就像面对幻境时，她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反制，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隔绝。 可是， 路易斯先生吟唱的歌谣， 她从未见过这么有效的精神攻击， 仅靠几个音节与句子，就能让人压抑恐慌？ 而且， 路易斯先生并没有掌握什么特殊能力， 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就能做到影响三名守夜人。 那如果是一位实力斐然且别有用心的人吟唱，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这些可能性， 猎鹰清醒后的害怕程度，甚至还要远远超过刚刚受到蛊惑时的状态。 不过同时，她也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 林登，一位刚刚入职的守夜人实习生，居然能够比自己还快速地找回理智。 这位声名在外的新守夜人， 莫非真的具有某种强大潜质？ 猎鹰觉得很有必要，在这次行动结束后，向东街区守夜人的老大伊恩提议，立刻对林登展开专项训练，更加系统地学习专业能力。 她自认为自己于理智抵御这方面具有才能， 如此看来，林登或许还要在此道上远胜自己的天赋。 好天赋，不应该被埋没。 林登扭了扭脖子，再一次深吸口气。 没人能够感受到，他此刻有多么难受。 安塔尔与猎鹰已经被路易斯先生的歌谣深深震撼到了，但他们绝对才想不到，林登快速醒转的原因，是因为有更大的痛苦在压迫他。 如果是长时间相伴的嘉娜，或许还能察觉到，林登颤抖的双手之下，是在做出何种努力。 他强行保持住冷静，不让其余人发现他的处境： “我大概是明白，为什么你的太太会这样了。 大概就是在学会这首歌后，她出现了这毛病吧！” “是的长官，就和您说的一样，这首歌深刻地影响了我们俩，为我们带来幸福感。” “这幸福感我反正是受不起的。” 安塔尔还是有些后怕的跟着说道， “他妈的，越来越邪乎了，这黑山羊我觉得比卡皮奥那事恐怖多了。 还好不是发生在我们辖区，否则组织上面责怪下来，我们这个巡查不利的问题可就太大了。” “不管是哪个辖区，作为守夜人我们就必须要来管理。” 猎鹰严肃地打断他。 “先不说这些了，猎鹰姐，安塔尔，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登觉得自己有必要终止他们的对话，因为疼痛感有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次的程度相当严重，林登怀疑是因为由于那个歌谣，导致自己的心神过度松懈。 对呢喃低语而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进攻好机会。 像往常，在还没嘉娜的时候，他都会选择进入黑梦，来躲避难以承受的高强度侵扰。 可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太愿意召出黑梦。 嘉娜也由于过度惊吓后，还要费精力整理脑中的线索，无法帮助自己。 林登只想先寻求一个安静的场合，可以让自己暂时处理好最大难题。 “我没有，猎鹰姐你呢？” “我也没有，联系西街区的同事，来对这间古堡进行管理吧！我接下来找时间会好好处理这事……林登，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比起安塔尔，猎鹰还是要细心很多，她的目光扫过林登身上时，注意到了他的似乎在忍受莫大的苦痛。 经由她这么一提，安塔尔也是转身看向林登，他惊讶地说了一声： “怎么脸变这么白啊！你怎么了？有事别憋着啊！” “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吧！” 林登挤出笑容，含糊道， “他那首歌对让我有点晕，我觉得这和我一直睡眠质量不行也有关系。” “那我们现在……？” “就按猎鹰姐说的做吧！安塔尔，你去联系西街区的同事，让他们尽快赶过来，我可能需要先歇一会儿。” “不是吧？在这里？说休息就休息？” “安塔尔，服从命令！” 猎鹰强行打断安塔尔发表意见，对着林登关切说道， “你先找个房间好好休息，这类歌谣可能会对你的精神造成损害，千万别留下后遗症。任务收工要做的流程，我们比你经验足，你就放心交给我。 如果感到特别难受，记得和姐说，姐帮你想办法。” “好的，谢谢猎鹰姐。” 头疼还在加剧，林登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安塔尔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狐疑道： “他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新人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加上没有接受过训练，吃不消不是很正常？” 这才是吗！再有天赋的新人，肯定也会遇到问题的。 猎鹰用理应如此地想法猜测暗自推测道。 在她的猜测中，林登大概有着某些特殊方式，可以快速规避精神干扰，只是这个特殊方式，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她的想法，也不能说完全错误，林登的确有他的独门方法。 不过，在应对歌谣时，他还没有使用，而是准备留给呓语。 他快速找到一间空置的卧室。 推门的那一刻，灰尘四处飞扬。 但林登还是毅然走入卧室，将门关上，摸索出怀中的火柴，找到一处煤油灯。 嚓——嚓—— 稚嫩的火焰，在黑夜里费力地映出林登疲惫的身影。 他先将公文包平放在没有垫子的床板上，随后自己也躺了上去。 嘉娜从包里探出个脑袋，担忧地看着他。 “这次……你的好像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难受。” “没错。” “但没有魔灵在袭击你，我很确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这次不是魔灵？” “是的，普通魔灵应该和我一样，会绕着那些怪物走，这里绝对不会有魔灵。” “帮我看好门，就算是安塔尔与猎鹰也别进来，就说我睡着了，平时也这样。” “没有问题——” 嘉娜拖着长音，老实飞到门边，紧紧盯着门板看。 如果在平时，林登可能还有心思认为她的举动好玩。 但现在，头疼感已经让他失去了多余的念头。 他盘腿坐下，调整好状态，轻声念出那只有他能懂得古老语言： “黑梦。” 章.36 神启 如潮水一般的黑雾，从来自虚空之处逸散，缓缓吞噬了林登。 而从现实世界的视角看，他的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虚化透明，一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整个人，就如此隐去身形。 经由黑雾神秘力量的阻断，头疼感暂时被压制下来，林登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总结一下自己近日的活动情况。 处在黑梦内的林登，惊讶地发现，这一次黑梦空间的面积，要比从前大上了两倍有余。 这还是他状态未恢复到最好情况下，所能展开的大小。 从西蒙炼金坊听到奇特呓语，以及那些祷告之后，他感觉自己对黑梦的掌握度又提高了许多。 应该说，自己对所有已知咒文的熟悉程度，都提升了一个台阶。 就以黑梦举例子，他原本只能搭建起简单的家具，最大意义在于氛围感。 如果要用黑梦里的雾体进行大幅度移动，比如抹除魔灵，他就必须使用最朴素的吞噬方式，将其全部覆盖。 这样势必会消耗他大量气力。 但是， 此刻林登却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可以在黑梦内任意调动雾体，模拟他想要的任意形态。 之前是家具的单品展示橱窗，现在就是整屋的样品模型。 而且， 黑梦将别人拖入的施展条件，也降低了要求。 原本必须要触碰才能带进，现在这个范围大约提升到了以林登为中心的一米。 这小小的一米距离，也许就是生与死的长短。 林登更加确信，这些神秘咒文，具有可持续成长性。 多在合适之处使用，可以微弱增长它们的效果。 同时，也有一定的可能，在某些条件的刺激下，咒文效果会大幅加强。 在西蒙炼金坊，显然就是满足了这种大幅加强的条件，只是他自己暂且没有弄明白这个机制。 不过， 他现在有了新的东西要学习。 黑雾之上，一片耀眼的金色字体，正散发着幽幽光芒，在黑梦的每一处翻腾起舞。 又是陌生字体，可偏偏林登就能认出来，这和他脑海中的古老咒文是同一语种。 这是…… 【虚幻神启】 金色字体的起始段，翻译成洛夫特语就是这个意思。 林登已经很多次接触到“神”的字眼了。 虚幻？ 这又是什么新的神灵名讳吗？ 幻象里的主人、西蒙的希冀、守夜人的旧梦者，现在又多出来一个虚幻。 “神启，意思是我要获得更玄秘的力量了吗？” 林登带着期待，继续阅读下去。 【谨遵虚幻之示， 开启尘封的神格殿堂。 以无上神启智慧， 揭开致幻者的新篇章。 恭迎我主回归。】 回归？ 这个叫做虚幻的神灵要回归？ 那祂之前在哪？要回归到哪里去？ 【伟大的虚幻主宰啊！ 侍奉于奥秘真谛，践行于真实与幻觉的彼岸之间。】 林登在心中默念出这些字句子， 念罢，他陷入了又一轮疑惑。 这种不明不白的神启，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帮助？ 似乎， 谜团还变得更大了。 在他疑惑之际，金色字体移动了！ 它们化为金丝细缕，柔光似绸缎般萦绕林登，将他托举起来。 温暖与舒适，充斥着他的心灵。 这些金色飘絮状的光晕，给予了他在这个世界里，从未有过的呵护。 以及， 来自内心深处对它们的契合与认同。 异样美妙顺着他的毛孔钻入血管，流经浑身每一处地方，最后直到他的思绪，并深深扎根。 林登的双脚，离开了黑雾形成的凝实地面，他顺其自然地闭上双眸，在惬意享受之下不做抵抗，任由金光丝丝渗入他的肌肤。 这些文字所化的金光，让他进入了一种奇妙境遇！ 在意识根源记录的古老咒文，彷佛是得到了某种滋润，变得愈发清晰。 林登能感觉到，它们与自己的适配性增强了，未来再吟诵时，或许可以不用承受无形压力。 伴随着这些古老文字的彻底展现，许多怪异画面在他的眼前升腾。 尽管， 他闭着眼睛。 无尽的诡物在人类净土狂欢舞蹈，虚假的神灵与末日国度呢喃嘶吼。 在至暗的危机时刻，站起了一个又一个伟岸的身影。 祂们不算高大壮硕，看起来很普通， 可就是这样的形象， 依然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每次举手便是虔诚者的前行之路； 每句低语便是信徒们的心灵救赎。 祈祷着得到拯救的人们，便把这些事迹称为神启！ 于是啊， 林登也不禁想要跪服在祂们面前…… 可他做不到。 在光影闪烁内，他的存在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所有场景都很熟悉，他感觉自己明明参与其中，却无法做出任何行为来进行干预。 无力感，没有让他焦躁不安。 相反，林登下意识地选择了默许，让自己继续跟随画面演变。 因为在他的感受里，自己看到了混乱无序中的唯一希望。 充满无限光明的希望，正是金色字体融入体内后，美好体验的来源处。 是虚幻的神启，给予了他对未来的期盼…… 吗？ 信奉吧，尊崇吧，为祂们献上绝对忠诚吧…… 想到这里，林登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违和感。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对未来的所有想象，都源自我自己对生存的渴望！ 缥缈无形的神灵，凭什么剥夺属于我自己的意志力！ 我， 愿意聆听神灵的启示，学习超凡的奇异能力。 我， 愿意尊敬你们，认可你们对人类的拯救与引领。 但我， 绝对不会把你们所谓的神启，当作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林登开始挣扎，开始反抗，试图摆脱金色字体对自己的同化。 他不甘心， 仅仅为了超凡力量，就失去对个人意志的主导权。 温柔牵引，与恶意呓语一样，都是可怕的陷阱，要取代他，成为这具躯体的主导者！ 林登也不清楚，他是如何感悟出这个真相的。 他只清楚，不能屈服，不能顺从，不能真正成为祂们的信徒。 我，守夜人林登，以拯救之名起誓，捍卫人类入梦的权利…… 以我自己之名，以林登·斯特莱夫之名！ 光影闪烁，终于消失了，在他的挣扎之下，尘封的故事终于被切断了联系。 在脱离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虚幻，你又产生幻觉了吗？” 林登平稳地从悬空降落，落在黑梦之上。 呼—— 脚踏实地的感觉， 真好。 黑雾隐约构造出了完整的室内构造，好似一座可供人参拜的神殿堂。 林登环顾四周，察觉到了黑梦的异变。 或者说， 是他自己的变化。 在他的精神层面，竟是和古老咒文形成了链接，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他全身每个位置流通。 奇异性。 这个词语，莫名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章.37 捷径 “奇异性？原来咒文需要使用的力量，叫做奇异性。” 林登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感受着奇妙力量在掌心间流过， “还有致幻者，这也是个从来没听过的名词。” 尽管他强行中断了金色字体在自己意识里蔓延，但是，依然有大量新概念，深深刻印在了他的记忆。 林登第一次系统地了解到，古老咒文的强化体系。 奇异性，就是借由对于神灵的信仰，从而转化出的各种相应力量。 只有很少部分人，有资格领悟奇异性。 像旧梦神，就能让部分成功聆听神启的守夜人，获得名为窥探者的奇异性职阶。 猎鹰可以调取他人记忆的能力，正是因为她成为了组织内少有的窥探者，才得以施展。 资料显示卡特琳娜具有极强天赋，大概也是在指，她于窥探者奇异性这一途走的很远。 很有可能，她的能力范畴早就超过了窥探者这个级别。 奇异性途径在晋升后，还会有别的名字，只是林登暂时没获得相关知识。 再比如说，西蒙所信仰的希冀，就有机会领悟成为自然者。 现存的奇异性，总共有十二种完全不同的晋升路线，这意味着人类所信奉的神灵，至少有十二个。 按照文字提示，完整的神启才能给予奇异性， 但发生在林登身上的步骤，似乎不太一样。 首先，他是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拥有了奇异性，可以通过咒文来进行使用。 其次，他是到今天为止才听说虚幻这位神灵的尊名，作为他的信奉者而聆听到神启， 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林登连他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他会完成致幻者的神启仪式。 按照常理来讲，作为一名守夜人，不应该像猎鹰那样成为窥探者吗？ 守夜人组织里多出一个其他奇异性的异类…… 林登忽然意识到，这似乎会造成不小的困扰。 万一以后组织要求自己去成为窥探者，那在已经拥有致幻者奇异性的前提下，是否还能进行第二次神启呢？ 这一点，在新获取的知识内并未提及。 事发突然，林登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就正式完成了职阶入门。 自此往后，他就可以通过积攒体内的奇异性，来施展出更有效果的古老咒文。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原本的计划是，迟早有一天能从所有怪事里脱身，没想到还越陷越深了。 难道真和安塔尔初次见面时说的那样， 一旦被边缘世界的魔灵盯上，就再无摆脱的可能。 他很快平复好心情，撇开这些多余的念头。 不管是窥探者也好，致幻者也罢， 就算想彻底解决危机，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在守夜人组织没有深入调查自己之前，就当作大家相互平安无事。 伊恩反正也承诺过， 暂时不会主动打探自己的秘密。 只要先一步接触到守夜人组织更高层，问题自然也能够迎刃而解。 根据林登自己的猜测，之所以到了现在，突然会产生神启，完全迈入致幻者的领域，和自己到现在为止的探索原因很大。 奇异性是可以通过不断使用增强的， 当它从微量一直累积到一个临界点，就会爆发开来。 低语造成的疼痛，便是临界点爆发的诱因。 路易斯先生的歌谣带有的特殊效果，迫使低语疯狂侵扰林登，继而推动了奇异性完全产生。 他决定试试看成为致幻者后，古老咒文被加强到了什么程度。 林登撤去黑梦，回到现实世界，站在床板上。 “嘉娜，你过来，陪我试试看新能力。” “好呀！要我怎么做？” “全力攻击我。” “诶？” 嘉娜愣了一下，被林登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晕头转向。 全力攻击？林登？为什么？ “你先别问我原因。” 少女面露迟疑，她纠结许久，终于决定还是照做。 嘉娜的身形开始变得残破虚化，卧室地面上凝结起一层冰霜，锋锐劲风好似道道利刃，将家具削出裂纹。 下一刻，她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灰白色荧光闪动，尖长的指甲向着林登急刺而来。 原本在林登眼中无法跟上的灵体速度， 却在此时像是被慢放一样，不再是无法捕捉痕迹。 奇异性在林登的驱使下快速流转起来，他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 双膝弯曲，林登从床板凌空跃起，轻松躲开了嘉娜的攻击。 在他闪避的同个瞬间，嘉娜的身体在空中对半弯折，硬生生调转方向，维持了向前猛冲的势头。 仅靠人类的肉身，林登就算成为致幻者，也不可能和作为灵体的嘉娜抗衡。 从柔韧性到力量，这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所以林登在即将落地之际，抬起手臂，朝前方打了个响指，手腕翻转，以手掌对准嘉娜。 “噩梦。” 胀痛感仅仅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在奇异性的压制下，被化解得干净。 灰白光芒，从他的掌心亮起，很快便覆盖了他整只手臂。 黑雾凭空生出，化作锁链，正好拦在嘉娜飞行的路线。 嘉娜只得一个急刹，向上高速飘起，避免正面撞上黑雾锁链。 然而， 黑雾锁链还在持续延长，数根黑索如同被赋予生命一般，组成一张捕获网，紧跟在嘉娜身后，意欲将其束缚。 嘉娜边躲闪，边带着哭腔叫道： “快停下啊！不要再打人家啦！” 林登握紧拳头，黑雾锁链随之烟消云散，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次使用噩梦，完全没有虚脱的感觉， 如果不是嘉娜喊停，他认为自己还能持续操控很长时间，才会彻底消耗空体内蕴藏的奇异性。 奇异性使用起来，让他感到无比舒畅。 感受着力量的倾泻而出，林登这次第一次体会到，面对危险不再是弱小无力。 嘉娜的能力并不算弱，虽然她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总是吃瘪，但这和她的性格也有关系。 能让她束手无策，这说明林登现在的能力，足够游刃有余地解决低级魔灵或是入魔人。 除去已使用过的三种古老咒文，还有更多的特殊能力在等待他去挖掘。 只需要致幻者的职阶途径走得更远，个人力量将持续性提升。 “你怎么突然变强了这么多？” 嘉娜双手环抱在胸前，嘟起开裂到耳边的嘴巴，抱怨道， “你之前明明打不过我的啊！……不把我带到黑梦的话……” “变强了多少？给我个参照。” “呃，对付魔灵的话，你这个招式应该比安塔尔的枪效果更好。” 和守夜人的正式装备相比，都已经更强了吗？ 嘉娜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林登见过霰弹枪的威力，打黑山羊那是一枪一个。 在嘉娜的视角里，噩梦居然比那还具有威胁。 要知道，普通守夜人在没有成为窥探者之前，没有奇异性力量护佑，必须经过相当严苛的训练，才能跟上魔灵的速度。 而且，成为了窥探者，也未必意味战斗能力会很强，毕竟奇异性有着各自专长的方向。 以猎鹰为例子，她就很坦诚地交代，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安塔尔。 安塔尔，是没有奇异性的。 由此可见， 致幻者的奇异性能力，在战斗方面，让林登走了很大一个捷径。 章.38 烟头 “居然已经天亮了吗？” 林登这才注意到，从窗外渗透进了寸缕晨光，为他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衣裳。 不过，他暂时不想再看到这个颜色了， 这只会令他莫名不安。 虚幻神启，就像一位表面看起来温柔和蔼的智者，实际背后却满怀着恶意，偷偷举起了刀子对准自己。 力量，的确能让人安心，实力才是在这个神诡出没的世界中，活下去的根本要素。 但是， 林登时刻告诉自己要保持警惕，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益处，就迷失自己，任凭外力进行引导。 丢失理智，往往才是陷入危机的开端。 所以， 当他察觉到金色字体融入身体后，在试图改变自己的认知时，林登毫不犹豫地选择抵抗。 开什么玩笑，信奉神灵当然没问题，但你也不能强迫我接受吧！ 他也给自己设下一条警戒线，倘若在未来再次遭遇类似的晋升，一定得首先保证住意识是清醒的，不会受到任何蛊惑。 加入守夜人，成为窥探者，需要把杀死旧梦神作为信条。 那成为致幻者，又需要经历何种怪异事件呢？ 他不相信，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能够让自己白白得到超凡的奇异性力量。 “哦对了！安塔尔和猎鹰姐呢？有没有进过房间？” 林登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向嘉娜问道。 差点忘记是出来执行任务的了，被虚幻神启莫名其妙耽搁了一晚上，希望他们别有怀疑。 “没有，他们一直在外面忙活，古堡来了好多人。” 嘉娜摇摇脑袋， “之前猎鹰姐姐想进来看看你，我说你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很容易惊醒，不能够打扰。然后，她就没来过这个房间。” “干得漂亮，你果然是我们林登个人事务所的得力干将。” “嘿嘿，谢谢。” “那你说要回忆的线索，你想好没有。” “想好啦！趁你在黑梦的时候，我从包里拿了一只钢笔，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记了下来。” 嘉娜飘到房间的一处墙边，黑色墨水被她圈圈划划地写了将近大半墙面。 她在模仿林登的习惯，想要整理一份思维导图。 不过，嘉娜显然还是无法理解，林登是怎么进行整理线索的。 从墙面墨迹来看，她依然还是只能写出零散信息。 大部分圈画的内容，都是无意义的，甚至还有被她画上了少年人特有的乐趣画作。 而在所有信息里，真正可以作为线索来使用的，又只有两成不到。 嘉娜会把所有她认为奇怪的事情，全部写下来。 不过没关系，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但凡有至少一条可以参考的线索，嘉娜的任务就算取得圆满大成功。 “让我看看，你都找到哪些线索。” 林登静静阅览起墙上文字，嘉娜则在一侧默默观察他。 【一共有十六个房间。】 【有好多怪物，我很害怕。】 …… 【走廊过道里有根烟头，还很干净，好奇怪呀，路易斯夫妇会到走廊区抽烟吗？】 顺着笔迹看到这里，林登忽地眼前一亮，连忙招呼嘉娜： “这条，烟头的，还能想起来在哪找到的吗？” “就在走廊里呀，你们出来的那个暗道口旁边。” “过会儿能带我去看一眼。” “带你看一眼？你要看那个烟头吗？我带着了啊！” “带着了？” 嘉娜飞到公文包那里，在包内翻找一阵。 她再飘回林登身旁时，手里已经多了半截短烟头。 烟头没抽完，就被人踩扁了，但是依然很干净，泛黄卷烟纸表面看不出鞋印。 “我怕会想不起来，所以就把我能带上的东西都拿在了手里。 喏，我这里还有个东西。” 纤细小手一翻，在她紧握的另一手里，又多出一块焦黑的怪异硬物。 这块硬物被灼烧过，失去了其本有的形态，难以辨认。 尽管不抱有希望，林登还是皱着眉问道：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反正我看这个东西，在路易斯夫妇那间屋子门口，我拿上就跑了。” 在门口被人焚烧后遗弃了，看来是要销毁什么证据。 可惜，在洛夫特城里，治安官并没有化验的技术。 如果有人能够针对材料取样，分析这团焦黑物的成分，也许能对事情进展起到很大帮助。 没有这一块的人才，实在是…… 他像是突然间得到灵感，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惊叹道： “西蒙啊！西蒙不是炼金术士吗？他应该对材料很熟悉才对吧！” “西蒙？是在黑市见到的那位老爷爷吗？” 嘉娜的记忆有些紊乱，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人。 “说的没错，他说他是信仰希冀的炼金术士。他应该还没接受希冀神启，领悟自然者奇异性，专长于炼金。 我相信西蒙的职业素养，肯定比安塔尔要好不少，不然卡皮奥也不会寻求与他合作了。” “可是我记得，你让他去事务所找你的呀！这里也不是东街区，你联系不上他吧？” “这时候，就要考验守夜人组织的搜寻能力了。” “……我现在觉得，他们没有从前想象的那么靠谱。” “请注意，我现在也是一名守夜人。” “啊！对不起！” 嘉娜惊慌地低下头，抱膝缩成一团。 林登没有继续逗弄她，将所有线索全部看完。 再往后，没有更多高价值信息了。 “我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吗……” “不，做的很棒。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安塔尔认不认识这种烟。” “为什么要问他呀？” “指关节熏黄，握笔时总想往嘴边靠，细节有很多，足以证明他是个烟民。 就算他不认识，这不还有猎鹰姐么？ 嘉娜，把字迹消除，我们准备出去了。” “哦，好。” 嘉娜唤起阴风，将墙面削下一层，写着字画的表面在落地后碎成粉末。 然后，她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地飘回公文包。 看来今天，她的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 嘉娜有她独特的方式恢复体力，类似于人类的睡眠。 林登拎起公文包，带着她走出房间。 正巧，安塔尔急匆匆地从门前路过。 看到林登走出来，他止住脚步，眯起眼疑惑地盯着他看： “你没事了？不用再休息休息？” “没事，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林登说的实话，在接受神启之后，他的状态确实恢复到了最佳。 甚至，是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 奇异性带来的增益覆盖到了全方位，他觉得就自己现在的精神程度，还能通宵好几天。 “那行吧，如果感觉没办法继续任务，一定要及时提出来。” 林登露出招牌笑容： “我是本次行动的指挥人，只指挥，不冒险。 带我去看看吧，你们这一晚上都忙了什么。” 章.39 帮手 格雷戈·麦克米兰，西街区守夜人，你就是林登吧？” 结实的手臂向林登伸出，作出握手的动作。 林登注意到，这位名叫格雷戈的男子右手小臂，有一道明显的陈年刀疤，从腕关节狰狞地延伸至其臂弯。 蛮横的五官，眉宇间带有一丝忧郁，看着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林登伸出自己右手，与格雷戈握在一起。 安塔尔在旁侧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了，很有名气的老守夜人，我找他来协助现场管理的。” 夜晚一过，安塔尔和猎鹰就联系了西街区的同事，让守夜人召集治安官封锁现场。 守夜人组织与治安所不是同一个部门，但是治安所必须严格遵从守夜人的安排。 在洛夫特城，《守夜条例》与守夜人组织，才是拥有最高话语权的，只要条件满足，他们完全可以给治安官定罪。 不需要公开仲裁，也不需要宣读什么罪名，就可以对任何人进行监管，并寻求居民无条件的配合工作。 哪怕是守夜人组织自己的成员，都有可能因为违反条例，而遭到组织处理。 这种看似无序混乱的管理模式，却在长久以来，一直维护着洛夫特城的治安。 守夜人对居民间的琐事不感兴趣，他们只解决涉及到超凡现象的事件。 “格雷戈现在经营着一家杂货店，同时向普通居民和西街黑市提供服务。你问我的那根烟头，应该是西街区特有的商品，问他保准没错。” 林登在公文包里摸索一阵，烟头他是让嘉娜保管的。 格雷戈扫了眼他的包，略有些讶异地说道： “你还没转正吧？居然这么快就有守夜灵了？伊恩对你真够意思啊！” “守夜灵很稀少吗？” “当然，守夜灵的形成条件非常苛刻。 首先，不能是来自边缘世界的源生魔灵，那种连对话沟通都不可能，更不谈培养了。 其次，必须挑选还未完全入魔，依旧保留完整意识的灵魂素材，在其肉身死亡的同时间里，以特殊方法捕获它们，才可以进行后续培育。 最后，它们还得完全心甘情愿接受监管人的调令，并且自身足够坚韧，能承受守夜人秘法洗礼而不消散。 我这么多年见过拥有专属守夜灵的守夜人，一只手都难数的过来，你挺有意思的。 话说，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吗？伊恩没告诉你？” 安塔尔翻着白眼，嚷嚷起来： “他小子运气好而已，不知道用啥花言巧语，取代了我们的招揽目标。再说了，一个实习生知道那么多干啥，咱老大又不是估计为难他，等转正了有他学的。” “安塔尔，你应该很清楚，签订守夜灵的监管条约，靠运气可不够。” 格雷戈的魁梧体型，站在安塔尔身边还是显得有些许娇小， “你们东街区不还有一位老先生，可以调用守夜灵吗？你应该很清楚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安塔尔沉默不语，林登适时拿出了烟头。 “喏，就这个。” 格雷戈只看了一眼，就将烟头的完整信息随意说出： “蜜语牌香烟，从外面来的黑市货，成本极低。不过呢，最近贵族之间把这玩意儿价格炒起来了，不少贵族家庭都在囤积大量蜜语烟。加上货源有限，蜜语烟还挺难弄到手的。 蜜语烟在外面一般作为安抚剂使用，很多军队或医院，会将这种香烟给精神问题严重的病患使用。” “可以缓解精神疾病？” “那倒不是。” 格雷戈摇摇头， “主要是人走之前来一发，痛苦可以小很多。密语烟最大的特点，就是其原料选用了特殊精神药物，可以短时间内改变施用者的认知，让他们从灵魂层面上感受不到痛苦。” “但正常人抽的话，应该会有风险吧？” “说的没错，长期抽蜜语烟，会让灵魂变得虚弱，更难抵御精神冲击，入魔风险将大大增加。你懂的，魔灵就喜欢挑这类目标下手。 黑市的人，因为会经常牵扯到危险的活动里，蛮多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对抗边缘世界的方式，所以不在乎蜜语烟的危害，乐在其中。 至于那帮贵族……呵，我就不提他们囤货的原因了，反正挺无聊的。” “原来如此，而且如果想要杜绝蜜语烟在西街区流通，应该也挺难的。” 林登大概能猜出来，格雷戈为什么在说到贵族生活时，会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语气。 守夜人组织人手有限，不可能亲自管理这事，光是解决已经存在的入魔人或是魔灵，就能让全城的守夜人忙的焦头烂额。 光是东街治安所的所有同组同事，林登就没见全过，他们要么在调休，要么就是忙着出勤。 把人力资源分配到查封蜜语烟，这个仅是有可能加剧入魔化的商品，显然是不现实的。 至于让治安官来办理这件事，那就更不可能了。 蜜语烟流通在西街区，而运输港口在东街区，光是申请联合执法的行动批准，这段时间就够蜜语烟运输好几回了。 而且，事关黑市与贵族，普通治安官并没有足够的分量，去查办这两处地方。 路易斯夫妇还只是一对小贵族，在不知道林登三人真实身份前，就敢拿他们的工作前途来威胁。 把事情闹得更大，挑战所有贵族的权威…… 抛开伊恩领导的东街区算是特例，其他区的治安官向来是以巴结贵族，以及办事效率低下闻名的。 在这种情况下，西街区的治安所，不主动帮贵族们揽货，就算是尽职尽责的。 没有《守夜条例》作为依据，哪怕守夜人组织要求他们去管制蜜语烟…… 秉持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这帮治安官一定会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出拖泥带水的行事风格，能拖则拖，最终不了了之。 不作为、和稀泥，正是大多数治安官的行为准则。 林登想要从蜜语烟着手进行调查的计划，恐怕有些困难。 “其实也用不着查封，偶尔使用蜜语烟，对不少守夜人也有帮助。如果你想追查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好几种方案。” “哦？” “你知道……哦，安塔尔，这个可以和实习生讲吗？” “随便吧，反正老大都把我们行动指挥权给他了，这次行动结束后他肯定能转正。” “行吧行吧！林登先生，你知道奇异性吗？” 林登装作没听说过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回答： “奇异性？没听说过啊！” 难得有机会听专业的老守夜人讲解，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为了自己能早日晋升，林登需要从一切地方，获取可以帮助自己的咨询。 金色字体刻入他脑海的记忆比较基础，他需要结合守夜人组织的情报，系统学习相关内容。 “那就让安塔尔先给你讲讲，守夜人的一些机密吧！等他讲完，我来告诉你蜜语烟为什么对我们有用。” 章.40 详解 关于对奇异性的基础解读，安塔尔的说法，和金色字体类似。 奇异性，就是在对神灵信仰祈求后，受到的祝福，拥有奇异性的人被赐名驱魔人。 拥有奇异性的入门标准，便是成为最基础的学者级驱魔人，这个等级划分法，其实并不被守夜人组织独享。 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其他几种教会，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职称。 守夜人组织，也是教会的一种存在形式。 然后，安塔尔与金色字体给出的解释就开始不同了。 根据史料记载，世界形成之初，诞生了十三大原始神灵，祂们庇护了人类，将边缘世界阻隔。 希冀、旧梦神，还有林登在黑梦里赐予神启的虚幻，都属于原始神灵行列。 祂们有着各自的追随者，组成了十二种教会，守夜人组织的雏形便由此形成。 而相应的，这些信徒有着十二种不同奇异性职阶。 没错，就是十二种，十三位原始神灵有一位极其特殊，名为奥秘。 奥秘，众神之主，执掌奇异性。祂是一切的开端，一切神灵的起始点，但却没有留下任何执掌的痕迹。 因此，这个世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人人皆是奥秘的信徒，或言不信奉奥秘之人皆为异端。 作为奇异性的使用者，你可以有着自己的信仰，你也不需要展开对奥秘的供奉仪式。 但， 绝对不能去否定这一位的存在，这是公认的忌讳。 而随着历史齿轮的转动，并不是所有的教会，都能够继承保留。 当信徒不再繁盛，当教会不再强大……任何存在，都不是永恒的。 安塔尔特意拿虚幻举例子，早在数百年前，虚幻就不再拥有新的信徒，致幻者一途的新鲜血液也就此断绝。 包括守夜人组织，其实生存状况也不是很良好，在洛夫特城以外的地方，守夜人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了。 和热门大教会相比，守夜人组织只能堪堪兜住洛夫特城，便已是极限。 这个消息让林登在内心无比吃惊。 没有新鲜血液？ 那自己又算怎么回事？ 虚幻神启……林登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藏着一个相当恐怖的秘密。 恐怖到，连他本人都没头绪，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安塔尔继续解释。 一般来说，必须加入相应的信仰机构，才有机会领悟神启，拥有奇异性，这种方式被称为正统奇异性。 但这不是必然的先决条件，这世界上也不乏一些异类，可以通过特殊途径，获得奇异性。 神灵，其实远不止十三位，能够给予奇异性的神灵有很多。 之所以原始神灵被奉为至高无上，是因为祂们在人类历史长河里，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并且，祂们给予的奇异性晋升，会比别的神灵更稳定，也更强大。 一些无法得到正统十二奇异性，又有强大天赋的少数信仰者，便会通过他们的特殊途径，获得较次级的奇异性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信徒成功得到奇异性的一个条件是，某位神灵的追随者人数必须达到某个数量级。 信徒人数越多，在这些人里面获赐神启的概率也就更大。 像虚幻连信徒都不存在了，致幻者当然也不可能再出现。 所以，小教会在整体实力上来说，是绝对无法与正统教会抗衡的。 不过这样的较次级，并不完全决定使用人的战斗能力。 比方说，一个较次奇异性的宗师级，便会远胜正统奇异性的学者级。 影响战斗能力强弱的，有相当多要素。 猎鹰就是旧梦神信仰的窥探者，但论起打斗能力，她就远远不如作为普通人的安塔尔。 学者级的奇异性，带给人体的增幅并没有非常夸张，普通人是可以通过高强度专业训练，胜过学者级驱魔人的。 想要获得晋升，需得提高个人实力，像猎鹰这样的偏科生，更精修于奇异性的功能运用，忽略自身强度的训练，便会卡在学者级很长一段时间。 一旦晋升为使者级驱魔人，那综合实力，可就远远超出常人认知了，再怎么训练也弥补不了这种差距。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林登个人事务所，安塔尔提到案件可能涉及使者级别时，会表现出担忧神色。 只要确认使者级消息属实，那再来多少个安塔尔，都可以算作是送死。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你在还未成为窥探者之前，就能把和你不熟悉的嘉娜带走，收为你个人的守夜灵，这是还没有先例的。 老大可能是从这方面，直接看重了你的才能，然后才有了后续的那些事。” 林登点点头，安塔尔这个说法他确实能接受。 在还未加入守夜人组织前，安塔尔多次向他抛出橄榄枝。 那会儿，他还什么功劳都没立下呢！ 关于伊恩的特殊照顾，林登一直都没有给自己一个好的解释，仅仅因为自己投名状交的好，这个理由似乎并不有力。 若是说，他把自己当成了窥探者的预备苗子，那就情有可原了。 不难判断，守夜人组织收纳的每一名成员，都是希望他们能够成功神启的，多一名窥探者，就会多一个强力保障。 如果在神启后，还有机会晋升到窥探使，甚至是窥探大师、宗师……那对守夜人组织来说，这名成员就是行走的宝藏、活着的财富。 猎鹰，一位偏科的窥探者，在同组里伊恩甚至还要敬她一声大姐头。 其地位，不言而喻。 而那位已故的卡特琳娜， 林登怀疑，她的生前实力，恐怕真的达到了至少使者级，否则猎鹰也不会对，疑似是卡特琳娜的红发女人如此忌惮。 所以，我已经成为致幻者了……这到底会不会影响我的未来发展呢？ 古老咒文的神秘与强悍，他不想舍弃。 守夜人的正式身份，以及后续升职，接触更多秘辛，他同样渴求。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安塔尔的解释，确实让他瞬间知晓了很多内容。 金色字体，更多是从奇异性诞生之初来介绍概念。 而安塔尔结合当代进行讲解，让林登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认知。 “那么，话又说回来，蜜语烟和奇异性有什么关系呢？” 林登在吸收了诸多新知识后，把话题重新拉回当前的调查案件。 格雷戈跟上说道： “奇异性是需要补充的，如果无法及时恢复状态，蜜语烟的特殊成分，其实可以微量促进奇异性再生。 而且，成为窥探者后，对于这类精神类剂品副作用，几乎可以做到百分百抵抗。所以，蜜语烟对所有的驱魔人来说，都可以当作补品使用。” “那……请问一下，方案呢？你说过能提供好几种追查方案，我应该如何入手？” “第一种方案，去西街黑市，我可以给你名单，谁有蜜语烟的货路。你可以去调查一下，他们哪些顾客和路易斯家族有往来，并且还可能参与了黑山羊贩卖。” “这样效率太低，等完全确认身份的时候，嫌疑人可能都跑了。第二种呢？” “第二种……难度不小，不过有概率快速让你确认目标。” 格雷戈神秘地笑了笑。 “难度不是问题，我追求效率。” “明天，黑山羊宝宝俱乐部会组织一场大型的交流会，到时候，会有很多贵族参加，坏东西估计不会错过这机会拉人入伙。” “拉人入伙？” “别被路易斯搞糊涂了，黑山羊就是很普通的动物，不是我们今天管制的这些怪物。不然，我们早就把那个俱乐部查封了。坏东西们想要吸引贵族培育‘精品货’，绝对不会有比交流会更好的机会。 我可以帮你们三人弄到邀请函，你们装贵族混进去，找找看有谁在抽蜜语烟，还行事鬼祟的。” “那也未必会有符合目标的人选。” “对啊对啊，而且你让我去装贵族，这不是为难我吗？” 安塔尔在林登说完后，连忙补充道。 “所以，我说的是有概率。选择权在你，林登先生。” “好啊！” “哈？你这就答应了？” “为什么不呢？” 林登理所应当地解释自己的原因， “早晚都要去黑山羊宝宝俱乐部，有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啊！” 他还有个私心没说出来， 如果能遇到需要战斗的情况，那就更好了， 成为致幻者后，不能挑一个对手试试，总感觉手痒痒。 当然，只是想一想而已。 林登并不会因为兴奋过头，就让古老咒文的秘密公之于众。 章.41 熟人 西街区，黑山羊宝宝俱乐部。 林登与猎鹰穿佩镶金的暗紫色贵族服饰，提着各自的包，站定在俱乐部门前。 一袭黑色正装的安塔尔跟随在二人身后，充当随行护卫的角色。 两位贵族，一位随从，这就林登三人的赴会组合，也算是大部分贵族出席活动时的常见人员配置。 俱乐部的位置较为偏僻，距离古堡群不远，四周绿植林立，孤立地被建在树木群中央。 除了其他贵族的私家马车在此路边停靠，便看不到一般居民通行。 格雷戈为林登和安塔尔简单科普了贵族礼仪，并提供了特制的衣物，用以暗藏武器。 猎鹰则对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较为熟悉，她只需要旁听，找补细节，用不着从头到尾学习。 到交流会来参与社交活动的都是贵族，持邀请函可进，俱乐部自然不会在他们进去时搜身。 而且，贵族随身携带微式手枪之类的小武器，也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 猎鹰与安塔尔通过西街区的守夜人小组，紧急补充了弹药资源。 林登虽然只有一把夜光刀是正式下发的，但他的左轮在面对普通人类时，同样可以发挥作用。 “诶？那是不是埃诺万？” 安塔尔来回张望着，忽然眯眼凝视一个方向，压低嗓子说话。 林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位老人正驾乘着一辆拉货驴车，在俱乐部的侧门处与工作人员交流什么。 正是埃诺万，东街守夜人的老成员。 与他的唯一一次见面，还是从罗南大学前往东街治安所的那天。 送货工兼职守夜人，这位与安塔尔斗嘴的老守夜人，给林登留下了深刻印象。 埃诺万·李，《守夜条例》前半段签名内的仅存者。 埃诺万与工作人员有说有笑地攀谈一阵，便走到驴车后面把货物卸下。 货物体积很大，被厚布包裹起来，林登猜不出他在运输什么。 “奇怪，猎鹰姐，埃诺万最近有说要来西街区送货吗？” 安塔尔疑惑地歪过头，梗起脖子道。 “应该没有，就我们三个近期会在此活动。我也很纳闷，他怎么在这。” “我去问问。” 安塔尔刚要走上去，就被林登拦了下来： “有什么好问的，你现在是贵族随从，到侧门去找个运货工问话，你觉得合适吗？ 要准备入场了，你给我安静点，不要打乱计划。” “我……是的。” 守夜人行动，不服从指挥的安排，是一项严重忌讳。 以安塔尔对伊恩的态度，更是会严格遵循他的交代。 排了许久队伍，终于轮到三人检查邀请函。 林登从怀中摸出烫金边的信封，交到安保手里。 安保拆开信，展开邀请函，看了几眼，又抬起头盯着林登。 回应他的，是一张好看且温雅的笑脸。 “欢迎入场，路易斯先生，祝您和您的太太能享受美好时光。” “谢谢。” 林登优雅地脱下帽子，向安保回礼。 路易斯夫妇已经被西街区守夜人收押起来了，加上他们是新接任的小贵族，存在感不高，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 格雷戈为林登三人伪造的邀请函，便是冒用了路易斯家族的身份。 包括他们的家徽纹章，在查封古堡时，也被搜了出来，用以伪造邀请函。 家族与家族，古堡与古堡，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短，路易斯古堡被查封的消息，暂时还不会流出。 进入黑山羊宝宝俱乐部，一场热闹的舞会映入三人眼帘 由草药、冬青、榭寄生等常绿植物的制成的装饰品，被修剪成球形样式，点缀着这间宽阔舞厅。温馨的暖色调灯光，照耀出与洛夫特城诡异环境截然不同的靓丽。 古典乐轻轻和鸣氛围，将上流的气氛烘托到位。服饰华贵精美的男士女士，在大厅中央伴随音乐，欢乐地跳着集体舞步，而不是像林登想象那样，男女结伴搭档。 格雷戈只说，跳舞在交流会上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万万没想到，贵族的舞蹈形式与寻常酒馆聚会是同样形式。 个别不愿意参与舞蹈的贵族，在俱乐部的安静角落，也放置了许多环形圆桌与软沙发，供他们攀谈或休息。 而这场交流会的主角，自然也不会缺席了。 一只只黑山羊，在各家族随从的看管下，被集中放在了俱乐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诚如格雷戈所言，这些都是正常动物，黑色毛发与山羊外观——反正，不是路易斯家族养的那种。 今天来到交流会的贵族们，半数人都带上了精心培育的黑山羊。 还有半数人，大致是因为培育不出优良品相，故而像借着这个机会学习成功经验，并采购更好的幼崽回去。 一场属于贵族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在这些进入俱乐部那刻起，便已然打响了。 “分头行动，你们两人一组，我独自行动。每五分钟看一次黑山羊聚集处，如果有线索，就到那边去等待汇合。” 林登悄声下达了行动任务。 “这不太好吧？ 你可没有战斗力啊，如果真遇到紧急情况，你是最容易遭遇不测的那个。” 没有战斗力吗…… 从安塔尔的视角来看，他说这句话也没问题。 毕竟， 古老咒文还有虚幻神启，都是林登隐藏的秘密。 他拥有致幻者奇异性，还有嘉娜协助，面对异常情况的解决能力，其实还要胜过现在的安塔尔与猎鹰。 但林登不会费力去解释自己的原因，他严肃道： “服从命令。” “……是。” 安塔尔与猎鹰对视一眼，结伴前往人群。 看到他们离开，林登也准备实施个人行动了。 埃诺万…… 他阻止安塔尔在外面找老货运工，是因为那样子太过显眼，容易暴露身份。 现在俱乐部内人数众多，足够掩人耳目，他才可以安心地去寻找埃诺万。 支开二人的另一个目的，林登并没有说出来。 埃诺万反常地出现在黑山羊宝宝俱乐部，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尽管他可以用货运工地身份作为理由，但林登认为，不存在如此巧合的事情。 东街区特派的守夜人仅有三人，通常来说，守夜人不会离开自己的辖区。 知道林登三人今日要搜查黑山羊宝宝俱乐部的，在东街区治安所只有伊恩。其余治安官或是守夜人，最多知道他们近期在调查西街古堡群。 林登在看到埃诺万的第一时间，就产生了某种大胆猜测。 这个猜测，只有他独自行动才容易证实。 “埃诺万先生，但愿我的想法是错的。”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径自走向俱乐部大厅的偏僻侧门。 章.42 碰面 热闹的人群里，走出一个独行的身影。 他戴着形式奇特的覆面，避开视野，保持目光不与他人汇集。 格雷戈的情报，囊括了黑山羊俱乐部内，所有房间过道的位置。 林登找的偏门，是俱乐部后勤仓库的入口。 埃诺万要卸货的话，必须到仓库去，他打算独自去找埃诺万对峙。 本来，就算没有埃诺万出现，他也会去排查仓库的，只不过意外横生，他临时决定调整一下调查顺序。 林登支开安塔尔与猎鹰，就是怕他们意气用事，因为对埃诺万的固有印象太深，而对事实进行错误判断。 他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同组的守夜人，他连见都没见全，更不谈有什么感情基础。 如果产生怀疑，就要亲自去调查清楚，这是林登的信条。 西蒙曾经告诉过他，守夜人组织可能有内鬼。 一开始林登认为，这个内鬼是卡特琳娜……但是卡特琳娜已经死了很多年，她是如何参与到事件的，这至今还是一个谜题。 直到看见埃诺万出现在黑山羊宝宝俱乐部，他才重新审视起这个警示。 西蒙在说的人，真的是卡特琳娜吗？ 他甚至都没有明确指出，到底有几个内鬼。 万一有很多的话……林登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闯进了一滩沼泽，越搅和其中，越是深陷麻烦。 有什么疑问的话，就找到埃诺万本人问个清楚吧！ 林登推开后勤仓库的大门，走了进去。 整排整行的货架台子，堆满各种饲料，散发出一股泥土气味。 借着渗透进窗户的白天阳光，仓库视野还算明朗。 没有人吗…… 仓库过于安静，与外面大厅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他清了清嗓子，尝试性地喊道： “埃诺万先生，我知道您在这里，出来聊聊不？”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仓库更深处缓缓前进。 空闲的那只手，悄悄摸到了怀中的左轮手枪之上。 喀哒！ 仓库门在林登走出一段距离后，不知为何被关了起来。 “没必要躲起来，埃诺万先生，我们是同事，有什么话不可以出来说吗？” 林登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着， “出门在外靠朋友，能在西街区见到你，我很开心啊！” “唉——” 一声沉重叹息，从他身后传来，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你们不是应该在古堡群么？” “办案，正好调查到这里，不奇怪吧？” 林登转过身去，微微一笑。 埃诺万叼着一根淡黄色卷烟，手撑在门板上，满脸哀痛地紧盯林登。 他的情绪不太稳定，而且看起来非常古怪…… 林登注意到，和初次见到的埃诺万相比有不小的变化。 此外，他之前抽的是劣质粗烟，而现在他叼着的，则是自己要调查的蜜语烟。 “碰巧看到你在这，总得打个招呼吧！” “刚刚我在外面看见的果然是你们，换了套衣服我差点认不出来。嘿，真没想到安塔尔也能看着人模狗样的。” “这句话我赞同你。” “嘿，你也不简单呀！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啥也不懂的新人。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能独当一面了。 瞧瞧，林登先生，下次见到你时，你会不会已经担任要职了呢？” “承蒙各位前辈关照提点，伊恩老大对我很好。” “不过可惜呀，我可能没下次机会了。” 埃诺万把抽到底的蜜语烟往地上一丢，用力踩上去，来回拧转鞋底，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同事呀，以后一起工作的机会多着呢！” “不，不，没机会了。” “你这话……” “别装了，你心里有数，否则也不会独自来找我。” 林登微笑不语，对埃诺万打断他说话并不焦躁。 但他不会主动发难，林登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更多信息， 在彻底撕破脸皮前。 “你那只守夜灵养的怎么样了？可以让我看看吗？” “嘉娜是林登个人事务所的秘书，我没有养她，她也不是可以用‘只’来形容的个体。” “嘿，看看我，用词不当了。林登先生，我的守夜灵离开我好久了，导致我认知都出现了问题。” “你的守夜灵？” “是呀，我的守夜灵……我的爱人。” 埃诺万浮现出一丝怀念与享受的神情， “我很感谢守夜人组织，让她能够多陪我好几年。” “听起来你那段时间很开心，后来呢？” 林登适时地扮演起捧场角色，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后来呀……我太愚蠢了，急于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忽略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第二次入魔了。 你知道吗？作为守夜人，我有义务亲手消灭她，但我真的下不去手。 我向组织请求，能不能放过她——我的挚爱……组织当然拒绝了我。 没有办法呀，还好我攒了不少好东西，可以将她暂时封存起来。” “你违规了。” “没错，严重违规。 我就这样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祈祷我的恶劣行为不会败露。 就这样，我熬走了一批批的守夜人。我不敢死，真的不敢死，因为那样她就再没可能好起来了。然后…… 我就熬来了猎鹰、安塔尔，还有伊恩，再就是你……” “所以，其实问题的根源是你自己，不是吗？” “对，我很清楚这点，组织有组织的立场，不能为我单独破例，这是正确的。” “那么，这和你背叛守夜人组织，有什么必然联系？” “嘘，不要着急，接下来就会讲原因。 反正今天， 你们三人和我，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而且，我也不能算是背叛吧！我将永远忠于组织。” “好吧，我希望能听到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不然我会觉得，成为反派的理由太过俗套， 那就很没意思了。 “嘿嘿，你肯定不知道，肯尼迪大夫的接头人是我。那时候，我代表守夜人向他提出交易的时候，他也反过来，与我谈拢了一项合作。 我为他们提供守夜人的方法，帮助实验顺利进行，他们承诺我，只要成功结项，我也可以享有最终结果。” “他们？卡皮奥对吧？ 实验我听西蒙说过，把人变成怪物，你需要这个做什么？” “怪物？不不不，大错特错，你完全没有理解，卡皮奥先生能为我带来什么。 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埃诺万大笑起来， “罗南大学？西蒙？那都是失败品罢了！ 一旦实验成功，她将得到第二次生命，作为人类，光明正大地活着！” 章.43 失控 埃诺万的洪亮笑声，在密闭的仓库内回荡。 “你根本不明白，卡皮奥的想法有多么宏伟，他是一个能造福人类的天才。 窥探者？守夜灵？古老过时的想法，真的能拯救人类吗？哈！……黑山羊！” 当他形似癫狂到了极致时，林登适时拿出了左轮，枪口向上竖在脸旁。 埃诺万已经隐隐有了入魔的迹象，必须保持警惕，防止他突然暴走。 黑山羊这个词语一出来，林登就知道事情的走向开始不对了。 再进一步套话，埃诺万的入魔程度大概率会加剧，需要做好最坏打算才行。 林登当然不会同情他，就放弃自己原本的目的。埃诺万没救了，可不能拖着宝贵的探案时间给他浪费。 “拯救人类？听起来有些夸张，你不是想复活……让你的爱人拥有第二次性命吗？卡皮奥还能凭空创造一副身体不成？” “创造身体？那太低级了，别的教会或许对此感兴趣。我们守夜人可不会参与这种活动。” 埃诺万抓着脑袋，用力挠头，片片皮肤碎屑黏合头发往下掉落， “我们要做的事情，那是开创未来的！前所未有的！”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所谓的第二次生命，不过就是把魔灵融入人类的身体，取代原有的意志罢了。 西蒙告诉我事情经过，你的说法，正好能证实他没说谎话。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子的实验，会杀害多少无辜性命？”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我的爱人能不能活过来，既然如此，死多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就是背叛了组织，违反了《守夜条例》，不是吗？” “我没有！林登，你一个新人，怎么敢质疑我对组织的忠心？” 埃诺万嘶吼道， “我！没有背叛组织！更不会背叛守夜人！我只是想让她活过来，这又有什么错！”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边缘了，把他拖入黑梦，用梦醒咒文的话，或许还能暂时解决一下。 但是梦醒在发动时，需要一定时间，埃诺万的战斗能力恐怕并不低，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住他呢？ 林登在心里做出判断，思考该如何处理埃诺万。 他恐怕是拥有窥探者奇异性的，并且不像猎鹰那样，无法把奇异性运用在战斗上。 这就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了，林登暂时还不知晓，窥探者除了能影响记忆，还有什么能力。 致幻者可以利用咒文创造出各色“梦”相关的技能，同样作为正统奇异性的窥探者，想来也不会只有一个技能。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爆发起惊恐尖叫声，大厅似乎乱作一团。 “听，黑山羊正在寻主呢！ 就靠猎鹰和安塔尔两个人，能拯救多少性命呢？” 埃诺万撕扯自己的动作，幅度愈发增大，从他抓挠头皮的手指间，隐隐可见些许鲜血溢出， “宝宝们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东西。 嘿嘿，黑山羊本质上就是一种蛊惑人类灵魂的东西。 它们是第二阶段的实验失败品，卡皮奥会将它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制成实验参数。 这些人应该感到荣幸，他们这个贵族当的太安逸了，还得专门有人保护。你知道吗？ 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也是贵族，我就不会害得家人全都入魔离世……呜呜，我可真是个混蛋。” 林登对室外的躁动恍若未闻，说道： “你是不是混蛋和我没关系，我很尊敬你想要养活家人的努力。 但是， 这和你犯的错无关，我将会以《守夜条例》之名，给予你应有的下场。” “呵呵，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新人吗，居然……” 砰—— 砰！ 没等埃诺万说完话，林登连开六枪，每一枪都打在他的头顶。 血腥的场面迸发开来，埃诺万却像是不受影响似的，歪着头，用手拍了拍。 叮铃—— 几颗子弹从受创处掉出，在地上滚上圈。 “勇气可嘉，不过你应该没这么蠢吧，我本身就有奇异性，再加上卡皮奥先生对我的改造，就算是制式枪夜枭，都不可能伤害到我的…… 你人呢？” 林登自然是没指望左轮能伤到埃诺万， 在子弹发射的同一刻，他就迅速遁入了黑梦。 掏枪的最初目的，仅仅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防止他洞悉古老咒文的玄秘。 正式对敌埃诺万，被他察觉出自己拥有致幻者奇异性，只是时间性问题。 而林登希望，在他适应自己的攻击方式前，能够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样， 便足以争取到最大效益化地对敌。 “出来！不是要找我吗！怎么自己还躲起来了呢？ 林登，这可没意思啊！” 埃诺万怪笑起来，身形微微一动，如同饿兽般高高跃起，扑向林登消失之处。 他的双手捏成爪状，指关节处生生撕裂，骨刺激生，整个人完全化作猩红膨胀的怪物形态。 “哈！黑山羊！嘿嘿，快出来吧，林登先生，不要再东躲西藏了。” “我在这呢！” 欢快的呼喊声，在埃诺万身后骤然响起。 林登拍着手，现身的位置正好距离埃诺万三米之远。 庞大怪物暴怒地吼叫，上半身与腰肢处撕裂，迸发浓稠液体，径直转身，用右爪横扫。 啪！ 他看着林登的脑袋被拍中，随后化作一团黑雾， 再然后， 他的身躯也融入了黑雾之中。 埃诺万瞪着眼睛，看着林登，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登就这样被自己杀了。 “你在干什么呢？” 同样的欢声笑语，再次响起，埃诺万难以执行地回过头，发现林登好好地站在原处。 而他攻击过的地方，别说尸体了，便是连血迹也留下，黑雾散去后空无一物，仿佛林登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这不可能……” 埃诺万喃喃自语，双爪颤抖着撕扯残留不多的头发。 很快，在他怪物般狰狞的表皮上，最后的发丝已被全部拔干净。 他凶狠地盯着林登，混论思绪令埃诺万无法弄清楚，为什么杀死一个林登后，还有另外一个。 面对眼前带着玩味的笑容，埃诺万只想把林登撕成粉碎。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他再次扑向眼前这个嬉笑之人！ 啪！ 又是一团黑雾炸开！ “林登，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看着林登的身影消失于眼前，埃诺万怒气冲天地嘶吼着。 可是林登的身影并没出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的心情愤怒到了极致， 这该死的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埃诺万拼命伸爪，试图阻止黑雾弥散， 然而， 这都是徒劳的。 黑雾从他指缝间流逝，在仓库间化作虚无。 “埃诺万先生，你杀死我了吗？” 不用抬头，埃诺万也知道，林登又一次现身，正在嘲弄着自己。 “等我抓住你，我一定会把你变成下一个实验品！” “哦？埃诺万先生，你真的能杀死我吗？” 林登笑道。 “该死的！” 埃诺万暴跳如雷，左手握拳，愤怒地撂倒身旁一片货架。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要不再试试看，把我杀掉？” 林登一边说着，一边踱步，朝着埃诺万缓慢行走。 五米…… 三米…… 一米…… 他走到埃诺万面前，仰起头看着他，说道： “来，杀了我。” “你当我做不到吗！” 埃诺万怒喝一声，抡圆左臂，狠狠砸向林登的头颅。 砰！ 他的手臂落空，砸在地板上，溅起灰尘。 这一击的沉重力量，竟是将埃诺万自己的手臂骨震断！ 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鲜红的血肉之下，黑色毛发生长，像是有生命似的，不断生长，缝补埃诺万的手臂断裂处。 林登却毫发无伤地站定在一米开外，不见他移动，却是完完全全躲过了埃诺万的进攻。 “就这？你怎么才能做到？”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嘴角上扬，挑衅般冲着埃诺万摇头。 这就是奇异性赋予林登的全新战斗方式！ 当他成为致幻者后，最基础的黑梦咒文，他的运用能力也提升到了一种新台阶。 这样随意任性地自由进出黑梦，是不久前他完全想象不到的。 林登现在可以掌握自己现身的位置，利用黑梦空间与现实世界的交互，不断尝试近距离激怒埃诺万。 让他完全失去理智，正是计划的第一步！ 章.44 主场 “你……你到底是谁！” 埃诺万含糊的发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还有一丝面对未知而无力的愤怒。 他确信林登有着某些特殊能力，足以从攻击中快速躲避开， 所以，自己根本就无法杀死林登。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埃诺万向后一跃，拉开自己与林登的距离。 但， 林登可不会给他恢复清醒的时间！ 他的想法，就是把埃诺万拖入黑梦空间。 再然后，无论是用噩梦将其杀死，或者尝试梦醒咒文，逼迫埃诺万清醒过来，把真相全盘托出，都是有可能的。 只要…… 回到自己的主场就可以！ 所以林登才需要让埃诺万在不清醒地状态下，持续消耗体力。 他不想赌，就算在黑梦空间里，等到埃诺万恢复理智，自己是否可以顺利制衡住他—— 制衡住一位有窥探者奇异性的老守夜人。 他的身影一闪而逝，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埃诺万面前。 林登右手抬起，一记勾拳，裹着形成倒刺铁链的黑雾，重重地打在埃诺万腹部。 “唔！” 埃诺万吃痛，闷哼一声，倒退几步。 化作猩红怪物的他，拥有惊人的承受力，寻常魔灵或是入魔人，决计不可能抵挡住覆盖噩梦咒文的攻击！ 在一瞬的恍惚过后，他立马怒吼着向林登挥爪！ 早就有所防备的林登自然不会正面对敌，他毫不犹豫地遁入黑梦空间。 这一爪，再次拍在了绵软的黑雾团上。 “你这个家伙，不要再逃了！” “哈，你追不到我的。” 林登在埃诺万的身前不远处现形，伸出手指勾了勾， “埃诺万先生，靠这种没脑子的行为，可杀不掉我呀！ 杀不掉我的话…… 那您爱人可就没法复活哦！” 埃诺万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他抬起头，盯着林登，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这是， 林登再次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杀了我？” 埃诺万的一只眼睛，已经被膨胀的红色肉块遮住，仅存在外的那只独目，在听完林登的挑衅后变得赤红。 他猛地扑了上来，竟是张口就朝林登咬去，露出满口锋利的、残次不齐的黑色尖牙！ 林登在他冲来之时，施展开黑梦，让他扑空之后，再现身于他身前不远处。 在二人不断地追逐战中，仓库内的货架在怪物身形的撞击中，要么飞出很远，要么弯曲变形。 如此重复十数次，埃诺万身体的血肉鼓包相接处，开始渗出丝丝浓稠黑血！ 林登知道，这是躯体即将奔溃崩塌的前兆，埃诺万的体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是时候， 把他拖进自己的主场黑梦空间！ 想到这，林登不再和他纠缠，他在又一次撤去黑梦的同时，迅速吟诵出噩梦咒文，黑雾编织成天罗地网，朝他笼罩而去。 雾网牢牢捆住怪物躯体，倒刺生长，不断收缩，埃诺万爆发出惊人嘶吼，拼命挣扎以求脱离束缚。 好强的力量！ 林登第一次感到，维持黑雾需要消耗这么恐怖的精神力，奇异性在他体内飞速流逝。 噩梦本身就是现阶段最复杂的咒文，加之埃诺万的反抗激烈程度远超过往遇到的对手，这让林登瞬间就产生出虚弱状态。 即便奇异性具有再生性，但是这种骇人的蕴藏流逝速度，长久持续也不是个办法。 好在，他也没指望噩梦能直接战胜埃诺万。 “黑梦。” 趁着埃诺万无法动弹的空隙，林登念出黑梦咒文，将他一并拖入黑雾世界。 现在是， 主场战！ 在黑暗的世界里，埃诺万拼命挣扎着，就像所有被林登拖入黑梦的生命体一样，埃诺万呈现出了迷茫与下意识反应。 林登在他周围设置了无数道黑雾屏障，阻止埃诺万逃跑。 “啊！” 埃诺万疯狂嘶叫着，他的身体在进入黑梦后越发膨胀，仿佛一颗巨大的黑色肉球，在圈圈荆棘黑锁奋力挣扎。 林登在黑雾中静立， 他还不急着动手，现在贸然靠近埃诺万依然存在风险。 “啊啊啊！ 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 我要杀了你！” 埃诺万在咆哮着，他的力量还在持续提升，噩梦咒文已经出现了即将断裂的征兆！ 林登在等待。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只在黑色雾团里扭曲挣扎的怪兽。 再等等，再等等…… 忽然间， 嘭！ 一声炸响。 噩梦枷锁被埃诺万生生挣脱开来！ 林登适时驱使着黑雾屏障压上，第二层隔断出现，再次阻拦住他前进的路线。 黑雾形态虽然不能伤害到埃诺万，但是，这种方式有另外一种好处。 林登在拥有致幻者奇异性后，操控黑梦空间便不再需要花费大量精力。 比起噩梦，最原始基础的黑梦咒文反而会更加坚固，维持的时间也更长。 埃诺万或许可以趁着林登的虚弱间隙，突破噩梦封锁，可他绝对无法快速化解黑雾屏障。 黑梦， 是林登最自信的能力，亦是所有其他咒文发动的根本。 在短暂地交锋中，黑梦的优势就已经显示出来。 在林登的掌控下， 埃诺万的每一次挣扎，都被黑雾牢牢压制住！ 不仅如此，屏障的体积还在不断压缩，让埃诺万的活动空间愈发减小。 这样一来， 他的肉身，将会被这种黑雾慢慢地侵袭殆尽。 在黑暗中， 林登看见，埃诺万在黑雾中挣扎扭曲着。 “哈哈哈哈哈......” 埃诺万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在挣脱黑梦的同时，他已经将林登的身形牢牢记在脑海中。 “林登，哈！黑山羊...... 我想通了，我会向卡皮奥先生建议，不要过早地拿你做实验…… 等我哪一天入魔后，我要在你的身上实现自我复活！” 埃诺万在黑暗中嘶嚎，他鼓起的血肉在黑梦挤压下破裂，却又在黑暗中迅速重组。 很快， 他就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人类形态。 他愤怒地瞪着林登，双臂用力，将黑雾撕扯出一道缺口。 然后， 林登操控着黑雾，迅速填补伤缺口。 埃诺万仅能通过林登为他专门空出的一个窗口进行对话。 “少来，你就算能出来，还以为自己能活着找到卡皮奥吗？” 林登微微一笑，说道， “赶紧放弃无谓的抵抗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坦白？我需要坦白什么？” 埃诺万突然停止动作，呆滞地喃喃自语， “我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我需要坦白什么？” 就是这个机会！ 林登快步欺近，右手抬起作鹰抓状： “梦醒！” 章.45 萨丽 埃诺万的视野被白色光亮覆盖了。 他焦躁地出爪撕扯身前空气，奋力抵抗像是有生命似的光源钻入他的思维。 “滚开啊！林登，你做了什么！？” “埃诺万，你累吗？” 温柔的女子话语，让埃诺万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 “好久不见了，感觉你变了很多，老了很多啊！” 苍老精瘦的手掌攀上脸庞，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又变回了那副老者的形象。 但， 这都不重要了。 埃诺万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浑身剧烈颤抖着，抬起手来，像是要去试探，却又害怕看到的一切只是梦境，碰到就会散去。 哑然许久，他才自语似的憋出一句话： “但你还是那么年轻……” 就像， “和你离开我时那样。” 女人微笑着点头： “是啊，和现在的你比，确实是更年轻了。 但是埃诺万，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就算年轻又如何呢，我也不能陪......”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 埃诺万大吼着打断她。 “你很清楚，我的灵魂早就不再纯净了。” 她的声音中有些许伤痛。 “不可能！不可能！！！” 埃诺万大喊着追奔过去去，却被一道黑色雾体阻拦，整个人倒飞而出，重新跌回原来的位置。 “啊！” 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头颅痛得几乎昏厥，但是，对美丽女子的怀念，让埃诺万再次坚定地站起来，一次次重复着扑上与弹开。 “你看到了吧，我们啊……” 女子凄然一笑， “早就无法再相见了。” “无法再……相见？哈！林登，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搞得把戏！” 他愤怒地四处找寻，试图找到那个让他陷入混乱的男人。 该死的家伙，一直在笑，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让人作呕吗？ “你竟敢玩弄我！竟敢亵渎我心中的美好！等着吧，等我找到你，你一定会死的，我发誓！” 女子轻轻呼唤道： “埃诺万。” “林登！快出来！不要……” “埃诺万！” 埃诺万一怔，她看到了女子的姣好面容上，滑下了几颗璀璨银珠。 但她还在微笑，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可以，好好听听我说话吗？ 我等这一天……太长时间了。” 女子低沉沙哑的嗓音飘入耳畔，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地方。 “我爱你......埃诺万，无论过去多久，我的心意也不会变。” 她的眼中带着无限眷恋，却又隐约有些悲哀， “即便，你做出了那些选择。” “不，不是的，我做了什么选择？我从来都是为了你，为了孩子啊！” 埃诺万猛地摇头， “求求你，萨丽，不要放弃。我、肯定能唤醒你的。” 女子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惊讶，旋即，又黯淡下来： “埃诺万，你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可惜， 那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听我说，萨丽，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的！” “我不想变成怪物。” “怎么会？萨丽，实验就快成功了，你会以完美的姿态回来，绝对不是……” “对我而言，借用别人的身体活下去，那就是怪物。” 萨丽轻描淡写地打断道，随后，她与埃诺万同时陷入沉默。 这对携手走过大半辈子的老夫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埃诺万，我已经决定了，放弃吧，让我沉睡吧！ 我想，就让我永远尘封下去吧。” “为什么？” 埃诺万失望地问， “你真的决定抛弃我吗？” “是的。”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你难道不知道吗？卡皮奥、守夜人，我真的不在乎，从一开始，我都全是为了你啊！” “我知道，只是……” 女子深吸一口气，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那里有一辆黑色汽车正在急速行驶。 “只是，不希望你被毁掉啊......埃诺万。” 埃诺万愣了半晌，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半是大笑，半是哭泣地喊道： “我还有什么可毁掉的？萨丽，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 “埃诺万！那又怎么样呢？” 萨丽急切地说道， “至少，你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为了我，让那么多人死去，这还是你吗？你真的能接受吗！” “我接受……” “我不接受！” 萨丽痛苦地抱头蹲下，放声哭泣， “结束吧，我亲爱的埃诺万，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啊！ 你知道吗？你把我带在身边，即使我不能出来，你平时做什么，我都了然于心。 那些可怜的孩子们，那个卡皮奥用花言巧语骗来他们当实验品，这到底算什么性质，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说服自己。” 埃诺万想不出什么样的话语，可以安慰萨丽，只能任由她继续哭泣。 “埃诺万，每次看到那些孩子们最后的惨剧，我都会想到我们的孩子。如果我们的宝贝女儿还活着，她现在一定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吧？ 我会为这个家庭烹饪晚餐，消除家人们一天的疲惫。而你可以靠在火炉边，看着每日的晚报，等待开饭。也许，我们还会围在一起，为刚出生的外孙取名…… 埃诺万，这样的画面，我想了几十年。” “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我真的没有责怪你啊！” 萨丽抬起头，凄然一笑， “但如果女儿看到她崇敬的父亲，参与了残害她的同龄人，会怎么想呢？ 埃诺万，你要道歉的人太多了，又何必在乎我呢？” 埃诺万沉默良久，最终，叹息道： “好吧，萨丽，你说得对。” 萨丽缓缓起身： “倒是我，真的要谢谢你。 我的爱人，埃诺万，你终于可以让我安心离开了。” “可我舍不得，我真的很爱你，萨丽......” “所以，你放心，死后我会奔入主上的世界。 等我见到我们的女儿，我会照顾好她的。” “.....” 埃诺万怔怔地望着女子。 “为了她，你也要好好完成最后的工作呢！” “是啊……” “所以，再见吧，我们未来还会再相见，一定的。” 萨丽轻声说着，身形渐渐虚化。 “不、不要啊，萨丽！” 埃诺万急忙冲过去，想要抓住她，却依然被黑雾阻拦在外。 “你不要走！萨丽！” 女子嘴角勾起笑意，转瞬即逝，埃诺万感觉浑身都冷冰冰的。 “回见，埃诺万。” “不要走……” 这个外表粗犷的老男人，跪坐在黑雾之上，梗咽着再说不出别的语句。 回见，萨丽。 一定的。 …… 林登维持着梦醒，引导埃诺万恢复理智。 现阶段的梦醒，还做不到让被使用者的记忆，按照自己的要求变化。 但它却可以让埃诺万看到，他真正想看的。 嗯？ 要清醒了？ 林登撤开几步，随时准备施展噩梦。 一旦埃诺万继续呈现暴躁姿态，那就趁着他的虚弱期一击毙命。 “林登……” 埃诺万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带着泪光，颤声问道， “告诉我，那就是她。” 章.46 怒斥 “说话，林登，回答我的问题。” 恢复人形态的埃诺万，无力地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发问， “她……我看到的是真的吧！” “看您自身怎么想，我也不知道您爱人和你交流了什么。 我也没想到，你隐藏她的方式，是把她灵魂藏在自己身体里，难怪可以躲过守夜人核查。” “呵……那不还是瞒不住你吗？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林登，你加入守夜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埃诺万自嘲地笑了笑，向林登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情，对于守夜人来说，我只是个小角色，有点秘密自保罢了。” 因为我也解释不了，咒文是哪里来的，怎么和你讲呢？ 林登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埃诺万，一字一顿地回答： “但是我希望，我这个小角色，可以通过你来完成一次攀升。这个理由可以吗？” “我答应了萨丽，会就此收手，但这不代表我会帮助你。” 埃诺万冷漠地拒绝道， “林登，如果是安塔尔或者猎鹰在这，我可能会说些内幕。 唯独你，不可能。 你藏着的事情太多了，不值得信任。” 埃诺万的语气里充满着杀戮的意味，不过林登早就料到了，即便他恢复清醒，恐怕也不会老实合作。 秘密……呵，我能藏着什么事？ 我是真啥也不知道啊！ 林登对埃诺万的说反感到些许好笑， 既然不肯配合工作，那就得上点强制手段了。 “埃诺万，我觉得你有些搞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林登突然笑着提醒道， “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哼，你真以为制住我了？你大可以试试看。” “你觉得呢？” 林登站起身，向埃诺万走去，嘴上却没停歇地继续说道， “听着，埃诺万，我现在你有点糊涂了。我是守夜人，自然有义务来处理你这个背叛者。 你爱说不说吧，我没有搜查你记忆的本事…… 但是呢，我想我们组织应该有吧？唔，您爱人想来是一位大好人，能劝你放弃参与实验。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完全离开你的身体呢？” “……你在说什么！” 埃诺万怒极反笑， “林登，我警告你，不要拿萨丽来威胁我。” “威胁你？不不不，怎么会？我很尊敬您太太。就是呢……我想组织不会给你找借口吧？ 试想一下，有这么个早该被处理掉的失控守夜灵，竟然在她监管者体内长眠，而这位监管者，居然还做出对组织不利的事情，严重违法《守夜条例》！ 虽然只是举个例子，但是依我所见，这位守夜灵真是倒霉透顶，要被不负责的监管者连累。嘶！她会被怎么处理掉呢？不敢想啊！” 他摇摇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埃诺万额上青筋爆起，奋力挥起拳头朝林登砸去。 “那我出气有什么用？” 林登手指拨动，黑雾从地上刺出，困住埃诺万，让他动弹不得。 “赶紧把我放开！林登，休想伤害我的萨丽！” “你是不是真没脑子？” 林登忽地面色阴沉，身形欺近埃诺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还在这警告我呢？和你说这么多全被当成废话了？” “什么？” 埃诺万不明白，为什么林登的火气突然比自己还大。 “什么，你还敢问我什么？卡皮奥给你连脑子一起改造完了，还想不明白吗？ 到底是谁要害你太太，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我、我自己？” 埃诺万咬着牙，扯着嗓子，与林登迎面互吼， “说什么糊话？我警……我再和你说一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萨丽，你怎么敢说我要害她！ 我爱她，可以付出生命！” 砰！ 林登给了埃诺万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腹部。 埃诺万吃痛，大口喘气，双目仍然死死盯住林登。 “固执，愚蠢，自以为是，你要还这么想，说明您太太唤醒您纯属多余。我还不如一枪崩了你呢！” “你！” “你什么你！我就问你，害你太太入魔的，是不是你？” “我只是想变强，然后拯救……” 林登讥笑着打断他： “就说是不是你吧！” “我那是……” “别找借口，从最开始，就是你害了她！ 如果你没有急于获利，就算你作为守夜人身死了，萨丽女士还是能长久的活下去，甚至未来有望成为组织的至强守护者。你毁了她的未来，还好意思作出一副爱到深刻的样子，恶不恶心？” “我……” “我再问你，谁让你自以为是地联络卡皮奥，要去救活萨丽女士的？” “他说可以还给……” “还给萨丽太太第二条生命？为什么要还？她要你还了？你凭什么一厢情愿地认为，她需要你还？” 林登的这连串质问，让埃诺万呆若木鸡。 他彷佛又看到了，在先前的环境里，萨丽对自己哭泣的模样。 “只是，不希望你被毁掉啊......埃诺万。” “埃诺万！那又怎么样呢？” “不用道歉，我真的没有责怪你啊！” “所以，再见吧，我们未来还会再相见，一定的。” …… 埃诺万出神地低语念叨： “回见，萨丽，一定的……” 林登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反复逼问他终于有了效果。 虽然不清楚萨丽和埃诺万究竟讲了什么， 但是， 谢谢你啊！萨丽夫人！感谢您的努力！ 而这个时候，就要趁热打铁，继续诱导埃诺万。 他松开了握紧衣领的拳头，退开几步，微笑道： “看起来，您太太说了不少事情。 埃诺万先生，请您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对守夜人组织心存恶意，那我现在也确实在办实事吧！ 在与您对敌前，安塔尔还有猎鹰姐也陷入了某种困境，他们可能需要您的援助。您可以不信任我，可您总不能让信任的他们，一直处于危机中吧！ 如果，您真的愿意听您太太的，就该配合我，结束这场闹剧。” “那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 埃诺万苦笑道。 “……什么意思？” “和他们对敌的，是卡皮奥最得意的成品之一，我没那个能力终止它。” “那信息呢？线索总有吧？” “有，就怕你承受不住。” “哦？” “帮我把这些枷锁撤掉。” 林登犹豫数秒，打了个响指，选择暂时相信他。 反正在黑雾里，想要重新制住埃诺万非常容易。 “你其实也是有奇异性的吧，林登先生，这些东西，还有这个空间，都是你通过奇异性制造的。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奇异性。” 埃诺万提出自己的想法，见林登保持沉默，便已知晓他的回答， “你要的线索，便藏在我的奇异性里。 如果你不怕出现异常反应，就尽管来拿吧！” 章.47 神殿 尽管来拿吧！ 埃诺万无疑是给林登出了一道选择题。 选择放弃调查，另想办法处置埃诺万； 亦或是，冒着风险，获取隐藏的真相。 这道选择题引申出来的含义，其实就是：打工而已，至于这么卖命嘛！ “为什么，线索藏在你的奇异性里？为什么这么说？” 林登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奇异性难道不是某种超凡力量吗，怎么又是融合又是参杂，还得遭遇生命威胁。 “算我免费教学你吧，新人，你空有一身力量，却对此不甚了解，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奇异性，意味着你向某位神灵献出了至高忠诚。当你拥有一种之后，倘若再试图去贪图其它神灵的力量，那么将会被视为不忠诚的叛教者，呵呵，我想说这么多，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叛教者，作为最大的忌讳，是绝对不容许存在的。” “我只想获取线索，这和奇异性又有什么关联？” 林登还是没理解，埃诺万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埃诺万咧嘴笑了笑： “窥探奇异性走到更高级别后，其能力便不止局限于修改与探秘这么简单。封锁记忆，这才是窥探一途的更高能力。 林登，你觉得合作是不需要诚意的吗？为了参与进那项计划，我早就把自己的相关封存了。除非你使用更高层次的窥探能力，否则绝对不可能将这部分内容解锁获取。 猎鹰那孩子，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她或许很有天赋，但是想要做到这个程度，还差了不少。 所以，你的唯一选择，就是继承我的记忆，连同记忆一起！你，做得到吗？ 守夜人的叛教者……林登。” 埃诺万说完这段话的时候，语气中带上了浓厚的戏谑味道。 这算是，他最后的癫狂吗？ 林登摸不清楚，这位老人到底有何用意。 而且， 在他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丝愤慨。 守夜人…… 叛教者…… 这些名字落到他身上，都是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可这样的割裂感，明明和我毫无关系啊！ 林登出神好一阵，再抬头时，眼前的场景全都变换了，埃诺万的身影消失不见，一个个模糊不清的脸孔，正在注视着自己。 对……熟悉且陌生的……彷佛在哪见过他们，但却完全想不起来。林登甚至都不敢确定，这些脸孔自己是否真的接触过。 如果没有， 那他们又是谁呢？ 炸裂头疼瞬时侵入了林登的头颅，又来了！这该死的精神攻击！ “虚幻，你疯了吗？” “虚幻，你不忠了吗？” “你背叛了我们！” “你背叛了创世的真谛！” “……” 呢喃呓语，由初时的抱怨，逐渐演化为暴躁咆哮，林登能清晰地察觉到，这种愤怒是在针对自己的。 他自身的那股无名之火，也在此刻不断升腾。 我没有不忠、没有背叛！……不，那不是我的记忆，一切都和无关！该死的，你们要找的是虚幻之神，为什么要折磨我！ 他在脑海中疯狂地喊着，但是那群人似乎根本听不到，只是不停地嘲弄着他。 好像是安塔尔的声音在怒吼： “我引荐你，你却杀了我！” 似乎是猎鹰的声音在哭泣： “我期待你，你却害了我！” 还有无数道声音，在侵蚀他的思维，意图让林登甘心认罪。 他猛然瞪圆双眼，不对！这不是我！轰隆！ 黑梦空间崩塌，场景接连变换，林登捂着头跌到在地，再回过神时，场景已然固定下来。 七彩琉璃的天花板，折射出刺眼阳光，让猛然睁眼的他感到一阵刺痛。 他身下没有黑雾，而是从未见过的石制地面，破损的裂纹与青苔从他的身下一直向外蔓延，然后到了某一处尽头便消失不见。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好像充满了力量，不再是痛苦的状态。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某座神殿风格的建筑。 只不过这座神殿已经很破损了，落尘地面与斑驳墙体，静静地诉说古老岁月。而不远处的神殿大门，应该是受到过猛烈撞击，已经完全变形地搭在它本该在的位置，不再能起到隔绝室内外的效果。 尽管如此，林登依旧看不清神殿之外是何景象，黑蒙蒙的雾体遮挡住了视野。 在林登的身下，也不是普通地面，因为他看到神殿地面的视角，是处于一个俯视的状态。 他正被一座无首神像托举在双掌之中！ 这，这是哪？ 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完全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莫名的亲近。 为什么会感到很熟悉呢？ 林登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而这个感觉，就来源于这座无首神像。 他紧紧盯着神像空荡荡的颈部之上，又有无数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自己被放置在展台中，供人参观。 不对，不是参观。 如果硬要说是什么感觉，应该用朝拜这个词更加贴切！ “彼之虚妄，吾之真实。” 浑厚的声音，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头，一瞬间击垮他的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谁！” 四下无人，更不会有人能说出这句话。 “彼之虚妄，吾之真实……” 林登机械地重复了这句话，随即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神像首部。 “彼之虚妄，吾之真实。” 没错，是神像在说话，断首之处，有一团虚影在缠绕着，依稀可以看到五官。 神首的眉心处，有一道古怪的紫色印记在隐隐散发光芒。 非常眼熟的长相，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随着神像的反复低吟，他感觉自己头疼再次复发，愈发强烈，好像就要支撑不住意识。 你……是虚幻吗？ 你， 也要剥夺我存活的权力吗？ “林登先生，我爸爸呢？” 林登悍然惊醒，依旧是身处在那片黑梦空间。 是嘉娜。 守夜灵反馈给监管者的效果，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她利用自身影响思维的能力，为林登早早地布下精神提示，在意志即将崩溃之际便能起到唤醒作用。 林登之前并不确定，凭借她那尚且弱小的能力，能不能成功达到自己要的效果。 现在看来，押宝押对了。 埃诺万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彷佛在这段时间里陷入了完全静止一般。 老人继续开口说道： “即便如此，你……” “我想好了。” 林登打断埃诺万的话语，稍稍平复一下杂乱心绪，深吸口气，生硬地挤出笑容，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章.48 奇事 “林登人呢？猎鹰姐，我来保护民众，你快去找他！” 安塔尔侧身翻滚，躲过黑色触手的穿刺。 在俱乐部大厅内，硕大无比的黑山羊怪物，嘶吼着向他攻击。 比起之前见过的黑山羊幼崽，这只的体形要大上太多了，哪怕是下半身跪倒在地，依然足近三米之高，几乎撑满了整座房间。 它最为特殊的地方，便是其额头上，生有两根尖头触手，所过之处房屋摆设尽数碎裂。它的吼叫声，似乎还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与贵族，在蛊惑之下变得暴躁无比，试图冲破二人的阻拦，投入黑山羊怀抱。 想把他们驱逐到俱乐部外成了奢望，对这些普通人来说，走进黑山羊反倒是他们目前的愿景。 安塔尔与猎鹰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玩意儿是从哪跑出来的。 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猎鹰焦急地回答： “不行，你没有奇异性，压制不住它的精神侵害。一旦我脱战，你怎么可能控制住这些人！” 她手持一柄精巧短杖，与贵族人群间穿梭游走，不时轻点在过度失控者的头颅上，通过自己的奇异性，帮他们恢复心智。 从猎鹰被汗水浸湿的衣裳不难看出，这样做对她消耗极大。 “那怎么办？林登也是普通人啊！如果他遭遇不测，我们怎么和老大交代？” 一边说着，安塔尔手中夜莺霰弹连打数发。 然而子弹陷入黑山羊躯干后，便像被吞噬似的消融其中，它仅仅是发出哀鸣，却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的样子。 “这该死的黑山羊，就连我们的特质子弹都没效果了吗？” 安塔尔焦急万分。 猎鹰随手拭去额头汗水，说道： “你放心，虽然林登是新人，但并非没有自保之力。再说了，她有嘉娜帮忙，不一定就比我们俩弱。 选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这头怪物彻底镇压住！否则等场面更加混论起来，再想要收拾它，可就更困难了！” “那我该怎么做！” “让它离远一点，最好……是能闭嘴。只要能想办法遣散人群，我就有机会施展窥探者秘法，解决这东西。” “好吧……” 安塔尔点头，随即主动向黑山羊扑去。 黑山羊嘶吼一声，两条巨腿猛地弹跳而起，朝他狠狠砸来！ 这一跃，撞在了俱乐部天花板的瞬间，整栋屋子也摇晃震颤着，尘灰飞扬起舞。 安塔尔闪过触手的第一次拍击，双脚猛然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急急避过数米，顺手一枪打在黑山羊触角根部。 “吼——” “你他妈别吼！” 砰砰砰！ 在黑山羊张嘴怒吼的瞬间，银色子弹飞入喉头，迸发出浓稠黑色物质。 两具身躯，在俱乐部的大厅疯狂奔走，黑山羊所过之处一切事物全被碾压成粉末。 一名俱乐部员工打扮的男子，不知何时脱离了猎鹰的阻拦，被卷入安塔尔拉扯黑山羊的战圈，被撕扯成两端，惨烈无比！ 安塔尔骂骂咧咧：“该死的……” 这黑山羊防御力惊人，就算用霰弹枪命中要害，也起不到多少效果。 他的枪法命中率相当高，几乎枪枪锁定关键点， 问题是， 这东西不见吃伤啊！ 随着时间推移，黑山羊的触手越长越长，攻击频率亦愈发加快，安塔尔想要完好无损地躲过去，难度加大了许多。 他的膝关节，已经有着划伤的血迹丝丝渗出。 一直分散精力观察着他的猎鹰，见安塔尔落于下风，连忙大喊： “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能摆平他们！” 砰！砰！ 又是两发子弹射出，射中黑山羊胸膛，将它胸口炸裂开，随即迅速填充缝合。 疼痛令它愤怒咆哮，身躯之后巨尾展开，抽打在地面上，掀起漫天烟尘。 “啊！” 触手从安塔尔大腿处穿过，露出狰狞的血窟窿，但他嘴上依然保持着斥骂， “就这程度也想伤害你守夜人大爷，吃我……” 咔！ 安塔尔扣动扳机，却没有子弹射出，他摸向怀里发现所有的弹药都被打完了。 “真他妈倒霉！” “安塔尔，你先撤！我来拖住这个家伙！” 猎鹰大惊失色，她发现了安塔尔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再有片刻，也许他便要命丧于黑山羊的触手之下。 “顾好你的事，老子没事。” 他咬紧牙关，摸出了小巧的夜光刀—— 守夜人最入门的装备。 今天，就是靠近身搏斗，也要托住你这玩意儿！ “那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忽然之间，安塔尔感觉自己肩头被人拍了拍，他想都没想，回手刀刃划过，便听得拍自己的那人惊呼道， “你砍我做什么玩意儿？” “林登！” 他惊喜地喊出声来，甚至都在此刻都忘记了正身处险境。 猎鹰听到呼喊，寻声看去，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还活着…… 这个守夜人实习生，新手林登，却具有着让人莫名安心的能力。 林登对猎鹰招手道： “猎鹰姐，你能先来帮安塔尔一把吗？那些人就交给我了。” “啊？” “快快快，时间不多。” 林登快步冲向猎鹰的方向，在她迷惑间夺过短杖，催促道： “别愣着，快拿枪去帮安塔尔，他撑不住多久了。” “可是……” “服从命令。” 林登板起脸，下达指令。 猎鹰满心怀疑，但还是选择相信他，服从指挥者安排是守夜人的必备要求。 她迅速提起夜莺霰弹枪，朝着黑山羊的位置奔去，与安塔尔平行站立。 好的，接下来就要处理这帮家伙了。 林登看向癫狂且暴躁的，试图冲破阻拦的贵族们，冷冷一笑。 猎鹰姐的手段很温和， 但是， 我可没那种耐心。 他挑选了距离最近的一名贵族男青年，抡圆了胳膊，将奇异性灌注在短杖里，毫不犹豫地重击在目标的头顶！ “吃我一记提神醒脑棍！” 男青年应声到底，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猎鹰惊讶道： “林登，这是窥探者奇异性，你成功接受神启了？你怎么做到的！？” “嗯……大概吧，这事说来话长。嘉娜，要是没事情了就出来搭把手。” “好嘞！” 灰白灵体穿墙而出，径直飘到林登身边，双手搭在他两肩。 嘉娜闭上双眸，透明身体盈盈闪亮，竟是化作璀璨光电，散落在他头顶。 顿时，林登体内的奇异性活跃性高涨数倍，他的身形也化作灰白残影，接连敲击在暴躁人群的头颅上。 这回，轮到安塔尔惊讶了。 他装填完毕猎鹰分给他的子弹，起身时顺势看到了林登的举动，喊出声来： “你小子怎么连守夜灵的驱使方法都学会了！” 林登没有回答他，因为在调用嘉娜灵体增幅的同时，双方的消耗都是极大的，为了速战速决，林登必须一口气打晕所有人。 这便是他从埃诺万那里得来的全新能力—— 窥探者奇异性！ 在埃诺万转移自己记忆的时候，窥探者奇异性也一并地涌入了他的体内。 然而，就连林登本人也没想到，双奇异性的排斥现象完全没出现，致幻与窥探两种奇异性完美兼容，在汇聚后交织相融，彼此接纳…… 更准确地说，他的感受更接近于，窥探奇异性在向致幻奇异性表示臣服！ 正是由于事先获得了致幻者奇异性，埃诺万的记忆与能力继承过程，显得无比轻松。 这种收尾方式，换谁来恐怕都难以想象。 章.49 撕碎 窥探者，修改记忆，探秘真知，这是其最基础的能力。 所以相对来说，低级别的窥探途径战斗力都不算强，他们更偏向于功能性辅助。 比如猎鹰，窥探者标准战力单位，她的作战水平主要依托制式装备，正面对抗远远逊色于安塔尔。 但是，林登觉得这种思维模式太过保守了，超凡能力施展的根据无非是调用奇异性能量，怎么用不是用？ 让窥探者奇异性注入特制短杖里，每一次敲击都附带眩晕与删改记忆的效果，仅仅是让这些被打晕的人忘记眼下片刻事务，那难度不算很高。 至于事后写起报告的时候，为什么殴打普通人…… 这帮家伙都是疑似亵渎《守夜条例》的潜在不信者，宁杀错误放过！ 林登挥舞短杖敲击，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出于对局面的判断，这正是最优解。 与黑山羊颤抖的猎鹰、安塔尔二人，在看到他的行径后，也不免万分惊讶。 奇异性……还能这么用的？ 手起杖落，林登快速处理完不安躁动的人群，加入与黑山羊对峙的战局。 “完事，我来帮你们了。” 安塔尔抽出空隙歇息，还不忘逗弄一下猎鹰： “猎鹰姐，你要有林登这手段，也许职位早就上去了。” “有功夫涮我不如快点想办法解决这玩意儿！” 猎鹰骂骂咧咧道， “林登，你有什么思路吗？”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了三人团队的中心骨，以实习生身份指挥两位正式资历的守夜人，这在组织里恐怕还是前所未见的。 “我想过了，这东西只是个载体。” 林登淡定的分析道， “这样吧，我们先把它拆散，然后找到它的核心部分，将其粉碎。” 这是埃诺万的记忆，黑山羊本质上也就是利用魔灵与人体，强行融合而产生的怪物。这只成熟体黑山羊，魔灵强度远比幼崽体内的那些坚韧，这也是为什么夜莺特制子弹对其不大。 “拆散？” 猎鹰皱眉。 “对，光靠子弹作用不大，我们无法伤害到它真正的要害。我的建议是使用夜光刀，先拆散它，再考虑真正消灭它。” 安塔尔赞同道： “说的没错，不然打多少长回来多少，切碎掉复原起来至少没那么快。” 猎鹰躲闪过巨尾横扫，咬牙道： “好吧，按照你说的做吧，我希望你明白，与这东西近身战是多么不理智的行为。” 说完后，猎鹰转头拔出夜光刀，望向黑山羊， “臭怪物，吃你猎鹰姐一刀！” 三人同时身形暴起，持刀向黑山羊冲去。 安塔尔由于之前受了伤，动作身形稍微慢了些许。 黑山羊触手急刺，冲着林登袭来，有嘉娜融合的他此刻力量非凡，竟是反手扯住了这根触手，刀刃用力扎下，将它钉在了地面。 猎鹰适时跟上一刀，砍在触手之上。这记劈斩，深深嵌入触手的黑色筋肉，约莫划下横截面的三分之二，猎鹰感到了阻力，明锐地拔刀后退数米。 她的力气终究是要小不少，虽然这次配合伤害有效，但是距离斩碎的根本目的还差了一些。 黑山羊吃痛怒吼，另一根触手再次朝着林登刺来。 林登的全身劲头都用在了控制住身下尖刺巨触，对第二根的袭击根本无法躲闪。 便在这时，安塔尔赶来了。 他如同蛮牛一般，整个人压上，双手横握夜光刀，借由冲击力，将刀尖撞在这根触手上。触手受力偏开攻击方位，末端长刺堪堪绕过林登。 安塔尔借势向前滑动一步，顺势将刀背向上拍下。 啪叽！ 刀锋与触手接连处狰狞撕裂，浓稠黑血喷出，洒在安塔尔身上。 但他就像完全不知道似的，只顾上持续发力，竟是成功地削下来半截触手！ 这种交手的狠劲和技巧，简直可以称得上精彩绝伦，看得林登也是眼睛发亮，暗暗叫好。 不愧是资深守夜人啊，战斗素养就是不一样。 三人的配合相当默契，短短几分钟不到，就完成了对黑山羊的第一次拆散。 林登收敛心神，这种战斗方式自己是新手，猎鹰与安塔尔身上有许多老道经验是值得自己学习的。 三人拉开距离，在得手后各自与黑山羊周旋，分散它的精力。 安塔尔击对方最柔软的腹部，在一次次危险试探里，寻求破坏的机会。 猎鹰的战斗方式则相对保守，他没有尝试用刀刃将这个触手一刀两半，而是采取了最简洁有效的办法，直接用刀刃防守反击袭来的触手。 他们二人的战斗经验，哪怕是自诩为不擅长战斗的猎鹰，在组合对战时同样具有相当程度的破坏力。 反倒是林登本人，只能依赖于嘉娜附体与奇异性支撑身体强度，以惊人反应力与速度削砍黑山羊。 果然，值得学习的地方还很多，纯粹理论知识不足以让自己变强，系统性学习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结束这次行动后……这些事都要提上日程才行。 “吼！” 黑山羊被林登等人一直围绕拉扯，变得焦躁无比。它的杀伤力的确很高，但是它有个最明显的缺陷就是，没有正常思考能力，它会优先袭击最近攻击自己的人， 当三人合力将其包围拉扯之后，由于不得不随时更改目标，黑山羊的攻击频率反而缩减了很多。 “我们要快些解决掉它！” 猎鹰沉声说道。 这样耗下去可不行。 三人一起加快进攻，黑山羊被缠绕的越来越紧，渐渐露出疲态，身形越发的迟缓起来。 漏洞来了！ 林登一个箭步窜上，右脚踩踏着地面，将其踩出蛛网状纹路，右手握紧夜光刀，狠狠砍向黑山羊。 嘶—— 黑山羊的第二条触手，被林登的刀刃斩断。林登趁胜追击，欺身压上，夜光刀反手上挑，直接砍向触手再生之处，却是被黑山羊靠后躲过。 林登不甘心地又追砍上去，但是还是被避开了。 “他妈的，不行啊，我们的效率远远追不上它的再生！” 安塔尔也被缠的有些累，看着黑山羊被砍断的触手，不由骂出声来。 林登也有同样的问题，黑山羊这东西，就是一只活靶子，不管砍在什么地方，总能快速愈合，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自己的话呢？ 林登突然想到。 自己的致幻者奇异性，是否也能注入武器中使用呢？ 窥探者奇异性可以，那古老咒文理应也有附魔效果才是啊！ 假如把自己针对魔灵的特殊攻击融入夜光刀内…… 就是这样了！ 林登将夜光刀放到胸前，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他在脑海里模拟着自己的攻击，将自己代入到一击得手的境界，进入到特殊状态之中。 那种特殊状态并不难理解，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走向职业化的状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敏捷、体质、意志、感观等各项数据在飞快地增加，甚至超过了平常人。 他不能让猎鹰与安塔尔知晓秘密，他需要借助古老咒文攀上夜光刀的同瞬间，成功刺入黑山羊身体。 “噩梦……” 林登嘴唇快速翻动，轻声念出咒文。 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的刹那，林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骤然加剧，就像一头脱缰野马奔腾呼啸，那颗原本平静的心脏，竟也在疯狂跳动。 借由黑山羊庞大身躯作为掩护，遮挡住猎鹰与安塔尔的视线，林登身形猛地突进，化为一道虚幻黑影。奇异性汇聚在夜光刀上时，连同了嘉娜提供的全部力量， 就是这一击！ 他高高跃起，竟是离地数米高，双手倒握刃把，正好插在黑山羊的后颈。 “给我…… 碎！” 章.50 尾声 刀入，血溅，黑山羊的怪物身躯片片碎裂，抖落黑色浓稠聚合物。 林登一个翻身跃开数米，脱离了它反抗的攻击范围。 他看着眼前黑色粘稠液体，心头不禁有些发怵，聚合物流淌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溶解声响。 好险，还好躲开的及时，否则就要遭重了。 看这黑色粘稠物，便是黑山羊反制敌人的最后一套方式，其中含有的巨量毒素，一旦被它沾染，就算是再厉害的守夜人恐怕也会瞬间毙命，绝无幸免之理。 猎鹰呼喊道：“林登，你没事吧！” 由于林登的身形被黑山羊阻挡，猎鹰看不到他究竟怎么样，她只能看到黑山羊在痛苦咆哮，疯狂地席卷大厅，将一切都摧毁。 面对这种毁灭之势，她与安塔尔想要绕到另一头，去查看林登的情况显然有些困难。 但是林登没有回应， 他压低身形，右手握紧刀刃，黑山羊的防御力实在太惊人了，他必须随时准备最后一击。 融合带来的增幅效果，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快要完全消散，林登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深吸口气，右腿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黑山羊。 黑山羊的双眼通红，发现了林登，嘶吼着扑杀过去。 林登双手握刀，左手在身侧划拉两下，一道半月形的寒光斩出，直取黑山羊的眼睛。 黑山羊发出痛苦的吼叫，巨尾猛地拍打向寒光，却被刀刃划破，鲜血四溅。 林登趁此良机，身形暴退十余步，避开了黑山羊的追杀。 刚刚那次碎裂是有明显效果的，他能明显感觉到，黑山羊的身躯，只差最后一口气，就会完全崩塌！ 林登身体微倾，避让黑山羊的冲撞，同时身体借势弹起，身躯旋转如陀螺，刀刃狠狠地砸在黑山羊的头部。 砰！ 黑山羊惨嚎着摔倒在地，庞大身躯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林登长舒一口气，抹掉额头的汗珠，他的脸色很苍白，身体微颤，似乎连站都有些站立不稳。 “林登！” 猎鹰和安塔尔急忙跑上来，担忧问道， “你怎么样了？” 也在此时，融合效果结束，林登顿时陷入被反噬的虚弱状态。 任何力量，使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所坚信的道理，又一次得到证实。 嘉娜从他背部剥离，软趴趴地缩在地上，可林登也无暇关顾她了，咬紧牙关，拼着一口气力，吼出声道： “还没完全结束！猎鹰姐，快去终结它！” 在黑山羊逐渐溶解化为污泥的躯体处，一个漆黑浑浊的灵体，正在晃悠着冲破肉身桎梏。 这才是黑山羊的核心，特制的实验体混合魔灵，倘若不及时消灭它，给它适应起来现实空间，后果将不堪设想！ 猎鹰没有再废话，接过本就属于她的短杖，急步迈开，冲向魔灵。 在场之人，仅剩下她战斗状态尚且良好，林登与安塔尔的体力都将要到达极限。 再其次，她也是唯一能调用奇异性的人，只要使用得当，奇异性便可以对魔灵产生最有效的致命打击。 猎鹰的速度非常快，手持短杖，挥动着如同镰刀的利爪，朝魔灵抓了过去。 魔灵似乎有些畏惧，不敢轻举妄动，任凭猎鹰攻击，可她的动作依旧慢吞吞的，显然还未能适应现有的状况。 “猎鹰姐，速战速决！“ 林登见状，忍不住喊了出来。 “知道。” 随着一声轻声娇呵，猎鹰手里的短杖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团白色气雾自短杖中喷薄而出，瞬间凝成一把锋锐的匕首，直奔魔灵的头颅。 魔灵感受到强烈危机，发出凄厉尖啸声，想要躲闪。 可猎鹰的短杖速度更加迅疾，眨眼之间，匕首就插入了魔灵的头颅，并在内部开凿出一道狭窄的通道。 魔灵发出凄厉哀鸣，挣扎了一番之后，终是不甘地死去。 林登与安塔尔对视一眼，眼神中尽皆满是骇然。 刚刚那团白色气雾，竟然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奇异力量，可以瞬息间杀死一头魔灵！ 这还是那个自诩战斗力不行的猎鹰姐吗，简直不敢相信！ 林登看了看猎鹰的短杖，心中暗叹一声，原来自己抡短杖的方式，是如此的暴殄天物。 猎鹰收起短杖，走上前来，看着双双坐倒在地的林登二人，板起脸来，随后再也绷不住严肃，与他们坐在一起，放声大笑道： “哈哈，终于结束了，难得让姐体验了一次实战，没想到差点小命就保不住了。” 林登将团起的嘉娜放在盘膝双腿上，一边轻抚着，一边微笑着回答猎鹰： “还好有猎鹰姐在，不然最后环节可就要错失了。” 猎鹰正色道： “不要把功劳推到我头上来，你这招对我不好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林登，此战关键就在于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我们真就难办了。” 安塔尔跟着嚷起来： “对啊，你小子做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强……包括守夜灵融合，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还有，你又是怎么变成窥探者的？” “不清楚，天意吧，还真是多亏了埃诺万呢！” 猎鹰听闻此言，脸色一滞。 虽然她知道林登拥有奇异性，可是具体什么等级她还不清楚。 不过林登拥有窥探者，这个她却是清楚的，只是没有想到林登竟然能够掌控窥探者这样的强大能力。 她可是很清楚，能够掌控窥探者奇异性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即使她，被誉为极有天赋的守夜人，从前也是花费了相当大的努力才窥得门径。 林登看到猎鹰的表情，心底咯噔一下，难道说我说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登不敢怠慢，连连转移话题道： “对了，提到埃诺万，我们赶紧去找他，看看还能不能救回来。” 说罢，他急忙站起身来。 他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再拖下去，他就要彻底晕厥了。 怎么都拥有双重奇异性了，还会有这感觉，这难道就是自己结束事件的标配状态？ 安塔尔连忙搀扶着他的胳膊，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问道： “他现在还活着吗？” “我们先找到他，确定他的状态再说。” 三人走进后门库房，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的埃诺万，他脸上沾染着灰尘，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林登，这家伙怎么样了？” 林登检测了一番埃诺万的生命体征，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很确定。” 林登看向猎鹰， “猎鹰姐，你试试看能否唤醒他，或许能让他苏醒也说不定。“ 猎鹰走上前，伸出洁白如玉的纤指，轻轻戳了戳埃诺万的脸颊， “喂！老叔，别睡了。” 她说完，见埃诺万仍是毫无反应，于是她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闭上双眼感应。 片刻之后，她叹气着睁开眼： “灵魂全部粉碎了，还剩下肉体吊着最后一口气，估计时间也不多了。你和他聊过什么？” 林登点点头，没有直接回答她： “埃诺万是位很有故事的老人，让我们把他回组织吧，别让他最后一段路还孤零零的。” …… “埃诺万，事情都解决了吗？” “呵呵，我想是的吧！遇到了个人不错的小伙子，我看好他。”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有，不过现在就可以弥补。” 老人牵起漂亮女子的手，迎着霞光，走向漫漫无际的花海， 一如，年轻时那样。 章.51 转正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所有的汇报就这些。” 林登站在伊恩的办公室桌前，将这次到西街区的所有遭遇都讲述完毕， 未了，他还补充道， “虽然埃诺万做了很多错事，但从我个人角度出发，还是希望组织可以不要太为难已经死去的人。 我已经继承了他所有的记忆，包括窥探奇异性，就算组织要研究他的尸体，也没有啥意义。” 伊恩郑重的点点头，承诺道： “这点你大可放心，埃诺万在组织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会有专员妥善处理他的尸体，以及他爱人的残缺灵体。” “好的，我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 呵，功劳吗？ 林登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心中想法，从守夜人的立场来看，消灭叛教者，无疑是再正确不过的事。 但是鉴于自己对组织并没有那么深切的感情，反倒是埃诺万的选择，会为林登带来更多的触动。 功劳还是苦劳，亦或者身死之后是否被善待， 想来这些事情，他都不关心。 自始至终，他都只考虑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的爱人能不能得到完美结局。 守夜人组织也好，卡皮奥也罢，他们都是在通过各自的方式，使唤着埃诺万， 那个悲痛一生的老人，就像只是在雪夜迷失了方向的飞蛾，看到一丝光亮，便攒足浑身的气力奋力扑向， 哪怕不能得到圆满的结局。 在无尽的长夜中拯救迷失的旅者吗？ 便是连守夜人本身，都有可能看不到前行方向啊！ “林登，作为一名实习生，你这次的表现实在太出乎组织的意料。并且，你还从判教者埃诺万身上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登撇开那些杂乱的思绪，正了正神色，对伊恩回以一个微笑。 事情都过去了，再想也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还是能够早日在守夜人组织里，寻求到更高层次力量。 伊恩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 “照这个速度，你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能在组织里得到相当高的职位。” “老大，您这就言过了，我只是尽我的本分，完成该做的事情而已，没有考虑多余的事情。” “不用谦虚，有时候过度的谦虚也是一种自夸。” 伊恩哈哈大笑，走回他的办公桌边拿出，一份烫金黑皮的文件袋， “你们三人的本次行动，猎鹰早在西街区时，就通过了加密方式传递回了我这。 我为你申报下了守夜人正式身份，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一名实习生，而是正式的守夜人。” 不知为何，在一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登反而没有太大感觉。 似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般地发生了。 早在他获得奇异性的那一刻，这些事情就像命中注定般存在着。 “说起来你也要感谢埃诺万，如果他没有遭遇不测，那么你的正式身份，下发的也不会如此之快。” “哦？” “每个小组的守夜人，正式编制只有七个，除非你展现出过人才华，通过非正式手段得到窥探者奇异性，然后通过组织的考核。 否则，你是很难得到机会，取代正式编制的成员。 但是呢，你也算赶着巧了，可以顶替埃诺万的正式编制。 所以我说你得感谢他。” 原来是这样，林登好奇地问道： “那接下来是不是我就可以系统学习机密知识呢？” “当然没问题，而且鉴于你的情况特殊，继承了奇异性。所以安塔尔已经不适合继续当你导师，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另外一名教官。” “谢谢老大。” 最关心的问题得到解决，林登多少感觉有些安慰。 “另外呢……” 伊恩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开口说道， “卡皮奥的这个案件，我决定还是交给你来接手。后续事宜都靠你来安排，你只需要按时提交行动汇报的文字材料，便可获得一切指挥权。 无论是治安官，还是组里空闲的守夜人，你都可以调动，只要不是太大规模的活动即可。 如果在往后时间里，你遇到困难，也可以随时反馈给我，或者找安塔尔与猎鹰姐来为你提供意见……哦对，你的新导师也会为你提供援助。” 真是一刻都不得安闲啊！ 林登还以为完成这次业绩证明之后，可以轻松一段时间，潜心学习各种资料，没想到苦活还是要摊派到自己头上。 而且由于自己现在归到了正式守夜人的职位，伊恩下达的任务他还不得不完成，没有理由拒绝。 果然啊，任何的收获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就当是安慰自己，反正最早就是自己撞上事的，跟到底就跟到底吧！ 和守夜人宝贵的机密情报相比，这都算小事。 伊恩走到办公室门口，清了清嗓子，说道： “奥古斯多，过来和林登认识认识，接下来的课程，他要跟着要跟着你学习。” “好嘞老大，我来了。” 从治安所大厅的角落里，一个圆滚身形的中年男子，嘴里叼着馅饼匆忙站起。 他长得不算很高，但是身材的宽度几乎和身高持平，整个人就像个行走的规整的圆球。这位被称为奥古斯多的男子，说话声音亮如洪钟。 林登的第一反应是， 这一看就是相当沉稳扎实的可靠男人。 瞧瞧这厚重感，安塔尔真不熟。 奥古斯多迈着小跑，冲到办公室旁边，虽然他跑起来的速度，就和林登迈大步走差不太多。 “你好你好，林登，我早就想见见你。” 又来了，又是这个对白，林登属实快听到耳朵起茧了。 是不是每一个守夜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心里有些纳闷，但林登还是礼貌地伸出右手，主动与奥古斯多握在一起： “很高兴认识你，奥古斯多老师。” “哎呀，别那么客气，我算什么老师啊！论战斗力我不如安塔尔。论奇异性，我也不如小猎鹰那样具有天赋。” “我认为只要是怀有才能之人，我都可以尊其为老师。” “哎哟，你看看，太会说话了！老大，这小子行啊！” 奥古斯多嘿嘿一笑，快速咬掉口中的馅饼， “好吧，既然你叫我老师，又是老大亲自点名要好好关照的人，那我一定毫不吝啬地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你。” 伊恩吩咐道： “奥古斯多，你教他技能可以，但是别把他带着和你一个体型。 咱组里能称得上颜面担当的守夜人可不多了。” “哎呀，老大你说的这叫啥话。” “林登，我给你介绍一下，奥古斯多在我们组大概有十年，窥探者奇异性也卡在晋升的边缘。 许多组织内部的门道，他懂得比我还多，咱们组可以没我这个组长，但是绝对不能没有他。” 这个看起来憨厚的胖男人，竟然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林登有些讶然，假如伊恩没有刻意夸大，那自己的判断果真没错，他确实是可靠的男人。 “别听老大瞎说，我可没那个能力，腿脚不好的胖子活着就够费劲了。” 奥古斯多像是自嘲般的撇撇嘴，随后又浮现出笑容，说道， “行了，不说那些丧气话，我现在就带你开展课程吧，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林登摇了，摇头： “没有，我随时都可以开始……哦，对了。” 他看向组长伊恩， “我还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讲讲看咯。” “埃诺万……组织最后是怎么定性他的行为的。” 尹恩，在他好看的面容之上表露出难道的庄重： “一位诚诚恳恳的苦命人，终于走向了我主所在的美好世界。” 章.52 故地 “好吧好吧，让我们看看课程从哪里讲起。” 奥古斯多驾驶着马车，带领林登来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东街区老码头。 和守夜人组织有关的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也是那一天安塔尔初次带自己，接触到这世界的奇特之处。 奥古斯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尽管有着满心疑惑，但他还是选择暂时沉默，没有主动去询问。 因为看奥古斯多的样子，他显然还有话要说。 “对你的考核在这里就开始，从那时起，你就进入了组织的探查名单。 之所以选择在东街老码头考验你，也是有原因的，这和我们今天来此的目的息息相关。” “我还以为我的学习，会从书本上开始。” “哈哈哈，那个也少不了，自然会有相关材料下发给你，让你去慢慢阅览。并且呢，纸面知识的考察，也算在定期考核项目内。 安塔尔可就经常被那玩意儿给考倒，不过我相信你肯定比他聪明，他那个人脑子笨笨的。” 这倒确实。 林登在心里无限认可奥古斯多的这句话，安塔尔实在是无法让人把智力这个词语搭在一起。 “东街区老码头，你也在这里见过魔灵。或许你会有疑惑，为什么我们会放任它在这，可偏偏一直不处理。 其实这里呢，这其中有些门道，不是我们故意拖着，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在洛夫特城还有守夜人组织无能为力的地方？” “那当然了，毕竟就算守夜人也有很大局限性，每个人之间能力相差也很大。 安塔尔应该跟你讲过，什么是边缘世界。在此，我就不跟你赘述了。 当边缘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碰撞点到达某一极限，那么在该碰撞位置，将会产生一个特定的通道，源源不断地向我们现实世界输送魔灵——我们将其称为扩散通道。 现如今守夜人组织传承下来的能力，并没有对这类通道的良好解决办法。所以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封锁扩散通道形成的区域，并且展开定期清除活动。 即便如此，依然会存在许多不确定性。这对我们的工作开展造成了极大考验。 你接触到的第一只魔灵，其实是我们精挑细选之后，保留下来比较弱的一只。它可以协助我们，在不伤害你性命的前提下，对你进行测试。” 不伤害性命的前提下吗？ 林登回想起那天安塔尔打瞌睡的场景，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活下来算是命大。 得亏有古老咒文以及嘉娜协助自己。 守夜人之间相差大的，不光是实力，连业务水平、办事态度也差了不少呢！ “所以说，老师，你带我来这里，是要清除魔灵吗？” “当然不是，你已经拥有奇异性了。最普通的魔灵，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提升的价值。 我带你来，还有别的目的。训练场地还没有到呢，你看那里。” 奥古斯多手指高高扬起灵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便是那座灯塔。 当时林登来到东街老码头，还对此产生过疑惑， 没人打理的码头，为什么会有灯塔在散发光明？ 结合起奥古斯多的话，想来，这和守夜人组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看到没？那座灯塔，那其实，便是我们对扩散通道做出的一种针对措施。” “不是说通道在码头吗？这个灯塔的光冲着海洋能有什么作用呢？” “码头仅仅是扩散通道的延伸，其根本之处不在岸上，而是在这海洋里。” “海洋里？” “是的。 海面之下，才是边缘世界真正的发源地。以我们人类的能力，就算奇异性再强，也无法触碰到海洋的深处。 在那里究竟有什么恐怖魔灵，或是其他我们无法认知生物，这些都难以得到答案。 守夜灯塔，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我们只能祈祷，以这微不足道的光亮，可以暂时性驱散它们的活。” “但是一般的光效果很有限吧，灯塔再亮，也无法像阳光那样，提供对魔灵的强效伤害。” “所以呀，这也并不是一般的光，可不要小看守夜人的传承！ 从组织建立伊始，便传下来了许多古老技艺，只是很多都遗失在了历史洪流。守夜灯塔作为组织的标志性建筑，它的功效你可千万不要小瞧。 与其说这只是一座塔，倒不如说，这是用无数强大守夜人的性命，铸就出来的精华。 当那些先行者们，在窥探奇异性走到巅峰，却又因为生命的限制，不得不走向生命尽头的前辈，就会选择献上自己最后一份力量。他们把奇异性通过特殊方式灌注到这些建筑里，默默守护我们身处的美好世界。” “也就是说我现在看到的这座灯塔，其实埋葬了许多实力强大的老守夜人？” “说的对，但不是完全对。埋葬这个词用的并不是很好。” 奥古斯多虔诚地，向灯塔的方向鞠了一躬，林登也学着他的施以礼节， “埋葬听起来像是与世长辞，可这些伟大的守夜人们并没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啊！ 只要灯塔还在指引光明，守护着这一片海域的安宁，那又何尝不是他们，在陪伴我们这些后来者呢？ 我相信他们只是沉睡了，终有一天，这些汇聚起来的力量，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我，奥古斯多由衷地向先辈表示敬意。” 从这位中年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的光芒， 在这一刻，林登终于体会到了信仰，在这个世界具有多么大的能量。 见过大大咧咧的安塔尔与猎鹰，也见过为了心中执念而奔赴一生的埃诺万，他还是头此见到像奥古斯多，这样把满腔热情都奉献于守夜人组织的男子。 而那些在灯塔里埋葬，哦不对，沉睡的先行者们，他们又怀着怎样的热情呢？ 林登可以勉强想象得到，那是一个个具有崇高理想，且深深热爱这个世界的人们。 尽管他认为自己无法做到这样奉献，但这并不妨碍林登身怀瞻仰之情。 总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背地里守护着一切，守护着各式各样的普通人。 那别的教会呢，之前已经得知这个世界并不仅有守夜人组织一个教会。 那些同样拥有奇异性的超凡能力者，他们是否具有同样的情怀呢？ 不对，我怎么突然如此感怀？ 奥古斯多背对着林登，看不到他猛烈摇晃自己的头颅。 这不是我的想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来了，又是这样，总有莫名的想法，在试图干扰、取代自己。 甚至于，他刚刚也在幻想，是否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灯塔里的一员。 然而，这和他的行为动机是完全不符合的。 我林登加入守夜人组织，哪来那么崇高的理想。 活下去，越来越强，然后在未来的某天，说不定还能回到从前那个世界，这就是林登·斯特莱夫的全部。 或许那个世界有许多的不足，可至少不用担心，是否每晚会在睡梦中死去。 他调整了一下心神，询问道： “奥古斯多老师，既然有了学习场地，那么我的课程内容又是什么呢？” “这个你不要问我，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替你解答。” 还有人在这个地方吗？ 林登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难道是要我进入灯塔，跟随那些前辈们学习吗？” 奥古斯多开怀大笑道： “你可是老大点名要好好培养的人才，我这点低微本事，只会耽误你。 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到这里，然后唤醒那些沉睡的贤者们，由他们为你亲自授课。 至于你的学习进度，那就要看你自身悟性了。小猎鹰在初次进入之后点收获丰富，她告诉我，你的天赋可能比她还高。” 林登，让我看看你这位大名鼎鼎的新人，到底有什么能力吧！ 奥古斯多心里还有这句话，没有说出口，这是他一直好奇的。 林登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灯塔，目光拉得狭长。 难怪奥古斯多会说，他们只是沉睡了。 还真是期待啊！同时身兼两种奇境的自己，究竟能够得到何种收获。 章.53 道路 当亲自深入接触守夜灯塔的光芒后，林登发现这和致幻神启还是有些区别的。 前者是真的实打实地表达出了善意，无论再怎么去试探其真实用意，都只能得到一片坦诚。 然而致幻神启不同。 林登可以确切感受到，在温暖和煦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凶险，并且这般凶险，在往后的日子里瑜伽肆无忌惮的于某些时刻暴露出来，意图取代自己的意识。 守夜灯塔就好像一个赤子心肠的君子一般，你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满满的诚意。 或者说，应该近似长者对幼者那样无私的关怀爱意。 那些守夜人的先行者们，正如奥布斯都叙述的那般，愿意为这个是美好世界，愿意为后来者们，铺垫起一条康庄大道。 在进一步确定他们是没有恶意的之后，林登总算完全卸下心中的防备，任凭塔先生驱使着奇异性，在自己体内游走。 “深呼吸，吸气吐气……用你的真心，好好去体会来自我主的超凡力量……嗯？” 塔先生忽然怪叫起来， “唉，这是什么情况？不对啊，你这个年轻人有点不对头啊！” 然而林登早已沉浸在这玄奥体验里，对外界声响充耳不闻，无法回应塔先生。 塔先生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啊，怎么会有人能同时身兼两种奇异性？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啊！我主旧梦神，没道理会允许这类异端行为存在。” 他停顿片刻，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好像还是致幻奇异性，他们连教会都不复存在，为什么还有人能够完成神启。 从这个年轻人的体内，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致幻奇异性的活跃程度，远远大于窥探，甚至后者还需要服从于前者！天哪，我主难道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向早已失去踪迹的虚幻妥协吗？” 在说完这句话后，灯塔内陷入了长久的宁静，无论是塔先生还是灵根都保持了沉默。 至于塔先生沉默的理由，那就不得而知了。 良久，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一般地告诉自己说道： “算了算了，我只是一座破塔，哪有那脑子想这么复杂的事情，既然我主允许，那估计就没有问题。 年轻人，我也不知道你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总之，既然两位神灵都选择了你，那你一定不要做出辜负他们的行为。” 探照灯光瞬时变大了许多耀眼光芒，充斥整座房间，将领灯的身形吞没。 …… “你可以睁眼了。” 林登听到了塔先生的话，将双眸睁开。 空旷无垠的黑色空间，没有边缘，没有地面，就像是繁星点点一般，闪烁璀璨又遥远的光芒，将他包围笼罩其中。 尽管他脚底下看不到任何实物，整个人便如悬浮在这一样， 但是， 林登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足底有着什么坚硬之物在托举自己。 “塔先生，这是哪里？” “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但你先不要说话，让我为你一一解答。这里，是敬仰我主的神殿。 看到那些星星了吗？那些全都是接受神启的守夜人，他们都在朝着神殿的中心奔赴。 在别人的视野中，你也是这样存在着。越靠近神殿中心，便说明实力越强，也将更进一步靠近我主旧梦神的尊颜。 你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这里努力朝着中心走去，走得越远，你将收获越强力量。” “那么，我主所在的中心在哪里呢？” 将旧梦神称为“我主”，林登真是打从心眼里拒绝，但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要顺着塔先生延续对话。 “这我没法回答你，你必须要自己去寻找。 我主会在你的心底深处揭开前行方向，你能够听到的越清晰，就说明你的天赋越好。 祂会用怎样的方式告诉你，你能听到什么内容……这些，全都要靠你自己探索。 现在开始吧，当我不在这里就行。” 这算什么事情？ 结果，学习方式还是要靠自己领悟吗？ 没有更多选择，林登潜下心来，按照塔先生提点，努力聆听那神言指引。 然而这一次， 他却一无所获，整个空间无比安静，他并没有得到所谓的中心点以供其探索。 “补充一句，在你没有确定方向之前，请不要在空间内随意走动，那样可能会造成你的迷失，后果不堪想象。” 可是， 我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塔先生的这句话反而像是具有蛊惑力，激起林登在此自由探索的想法。 不，这并不是因为塔先生。 林登很快反应过来，有这样子的想法，是某种更高位面的事物，在发挥作用。 正如， 一直试图剥夺自己意识那东西。 可是这一次出奇的，他没有不满，反倒是无比认可这个方案。 为什么不能自由探索，我又为什么需要按照，所谓的神灵规定，朝着祂前行？ 我没有信仰虚幻，祂却给予了我奇异性。 我同样不是真心真意地服从旧梦神，祂却默许我，继承埃诺万的一切。 我所有的获取，都源自于我自身的选择。 我选择了接触已发生的那些事，才有了现在的遭遇，那么现在，我想选择自由前行。 在我看来，如果想要成为指引迷失者前行的光， 首先， 自身就要有明确的方向。 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到答案。 想到这里，他心意已定，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自己！ 用不着你来指点我，谁稀罕你那藏着掖着的东西！ 林登恍如未曾听见塔先生的惊呼，也无视了黑暗空间内的繁星点点，向自己投来斑驳光芒。 我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当你看不懂我的行为时，请转过头去，不要在意。 因为…… 我终将会到达终点， 在所有人之前。 这一刻，那本不该属于他的意识，也好似与他完全融为一体，二者本着同一份心愿，诚心合作。 林登感觉到，自己体内所有的奇异性都活跃起来，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为自己在加油打气。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们将会坚定拥护你。 我们的， 神灵。” 这是在他完全踏上路途后，于心中所听见的，最后一句清晰话语， 也是唯一一个给予他鼓励的。 再往后，更多的混乱喧嚣纷杂作响，都是在咒骂、阻挠，否定林登的选择。 “你这个该死的、叛离正道的家伙？” “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们，你什么也不是！” “赶紧放弃，我们会为你保留活下去的余地。” “……” 无数锐利且尖利的讽刺，毫不留情地戳在他心头，试图震慑林登，让他返回起始点。 当他选择走出自己的路线时，没有拥护者，没有追随者， 只有他， 独自一人， 带着全部的信念和力量。 这些反对的声音来自各种语言，或是晦涩难懂，或则简洁直白。 就像在不久之前，他在炼金坊接触到的奇妙祷告一样。 他们，林登的反对者， 不止一个群体，跨越千百年岁月，终于汇聚在一起，组成声势浩大的组织。 之前的祷告，或许林登会认为他们找错了对象，膜拜的并不是自己， 但是这次的反对声势，他却很明确地感受到，目标就是针对他本人。 或者说，是他选择走的这条道路。 然而反对者骂的越欢迎的，却让他前行的愈发坚定。 想让我妥协吗？ 想让我放弃吗？ 绝无可能。 章.54 旧梦 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程，更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 林登一度怀疑自己已经迷失了， 但是，他心中的信念， 在他每次泄气时，会再度给予他前行的勇气。 随着步伐的逐渐坚定踏实，泄气的频率越来越低，他也愈发确定这么做是正确选择。 很快， 黑暗的空间里，就再也看不到斑驳繁星，只剩他一人的影子，没有光照，却拉的狭长。 走过了反对与躁动，接下来的旅程，将要迎来无边孤独。 有时候，形单影只的前行，会比危机重重更加让人心神不宁。 然而林登却并不觉得孤独，因为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人陪着他。 从黑暗空间的四面八方涌来奇异性钻入他的体内，这些奇异性中，隐藏的不仅有玄奥超凡能量，更是有志同道合者的肯定与支持。 原来， 仅仅是借用神灵之力，但是并不愿意将信念，完全妥协于神灵的先行者有如此多。 不过他们都失败了。 失败后的结局，总是不那么理想。 否则他们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连躯体也不剩。 可这对林登来说，完全足够了，这就足以支撑他。 你们没有完成的路将由我来完成。 行走在黑暗空间里需要消耗奇异性，而这些不断增添进来的能量，就是对他最好的支持。 林登虽然感觉自己的外在身体是疲惫的，但是精神世界却充满活力。 这一刻， 林登的精神力与奇异性，得到了质的飞跃。 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靠近某种桎梏，只需要打破这个瓶颈，便能上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到了这步，更多外力协助也无济于事，他很快又陷入了新的困境，而且林登心里很清楚，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证明， 他需要拿出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光有前行的勇气，与坚定信念还远远不足，拿不出实际成果，那么一切都是白谈。 林登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来证明，就算没有旧梦神指引，也能够到达胜利的彼岸。 繁星再度明亮，从他们的光耀中，林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是怀疑与期待并存的古怪看法。 也许这些星星，也在期待着自己，能够走出不一样的道路。 心中那高层次的意识，与林登融为了一体， 他也不清楚接下来自己说的这些话，究竟是出于本体的想法，还是有外界之力在作祟： “我从来都不关心，失去自我之人，能否找寻回归宿。 我也不愿意去理会，那些把自我寄托于他人身上的春家伙，有没有真心诚意侍奉我。 错了，他们都错了，没有人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朝前跨出一大步，抬起手轻探，扯动黑暗空间内无数繁星，硬生生拉出一片彻底漆黑。 疯狂的嘶吼、呢喃的乱语、狂妄的怪叫…… 在他的手中，被尽数肆意蹂躏扯碎，随后丢在一旁。 越是如此，林登越能够感受到他们在害怕自己，所有的反抗，都在映衬着他们的软弱。 这些异动并不是属于守夜人，林登也不知道它们处于何地，也许是存在于自己的脑海。 也许是，存在自己传承接受的记忆里。 “我们与他们有什么不同，现实世界也好，边缘世界也罢，你我都很清楚，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差异的。 你们想要以此建立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 可笑！这违背了我们的初衷！ 然而我却能理解你们，试问，谁又能够抵挡这种诱惑呢？ 可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了，不应该是这样……就算是我们，也无权把这些人当做牲口一般圈养，自以为是造物主的身份便沾沾自喜，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林登冷笑一声，又是迈开一个大步，此刻黑暗空间内的布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不见繁星点点，也没有志同道合者相伴，仅剩下张张不屑的脸庞，在对着他嘲弄嬉笑。 惨白乌蒙的灰色面容，迷幻无度，仿佛被设下了某种古老禁止，叫人无法窥探到它们真形。 你又以为你是谁，你又怎敢对我们指手画脚，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你已经彻底失败了。 林登听见这样的斥责，他不屑地回答： “那可真是有意思，我还没有做出尝试，怎么就失败了呢？” 这句话更像是林登自己在作出回应，不受他人指使， “实在是太好笑了，还有这么多支持我的人，哪怕他们不复存在，仅仅保留了残碎意识。 但， 那又如何？” 林登深深吸了一口气，攒足全身力气放声大喊道： “倒下一个，我便会有千千万万的我站起来！ 努力过，失败过，那就卷土重来，一直到我们的道路坚不可催！ 让每一个跟随我们脚步的人……让每一个具有同样崇高信念的后来者，可以安心出发，不用担心脚下泥泞，那便是成功的起点！” 轰—— 黑色空间猛然碎裂，林登脚下剧烈震颤着，可他始终把坚定的目光投向那看不见的远方。 “伟大的我主啊，请带领我们前行。” “聆听您的召唤，我等追随者将跨越时间洪荒，奔赴于您的身边，与您同在。” “……” 林登摇摇头： “不，你们这些话都说错了，我并不是你们的主，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 我，林登，以守夜人之名起誓，会作为一名拯救者，捍卫所有人如梦的权利。” 他把咬字着重放在“所有人”这个词。 “但我不会施舍给予他们力量，所有人， 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取得这一切。” “你终于回来了。” 林登仰起头，看着声音来源的位置。 黑梦空间崩塌后的场景他见过，是之前见过的无首神灵殿宇。 那一次， 他并没有看得真切，这座神灵雕像的真容，是否与自己完全一样。 现在，林登终于可以完全确信，神殿所供奉的神像，与他完全便是一副面貌。 即便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很难用言语去描述。 林登感觉就好像自己正在和自己对话，说不出的古怪，却又打从心底深处，有种接受与释然。 他笑了笑： “是啊，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 神像虚幻无首的头颅，发出闷响： “当然是你了，我的老朋友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到达这边。 这座早就失去供奉者，修缮维护的神殿。”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熟可太熟了，只有我一人坚定的站在你背后，愿意相信你的判断，这还不足以成为老朋友吗？” “所以，回答我，你是谁？” “我是， 旧梦。” 章.55 目标 “见到老朋友，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有的。” 林登动作迅速，掀开他的大衣，从里面拿出一把霰弹枪，冲着神首毫不留情扣动扳机。 砰！ 子弹被神首笼罩的烟雾吸纳，失去踪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馈。 如果见到自称为旧梦神的存在，请不要犹豫，立马离开。 奥古斯多的嘱咐，仍然响彻于林登的耳边。 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关生命，他当然不会忘记， 可是现在找不到退路，自己身处在神像的手掌里…… 开枪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守夜人组织下发的夜莺霰弹枪，在离开东街治安所的时候，尹恩便交付给了他。 成为正式的守夜人，当然也要配备正式的装备，这并不奇怪。 再加上，由于林登总是莫名其妙地撞上各路奇事，装备下发一事，伊恩没有任何拖沓，连本该有的审批环节都被略过了。 这也算是东街区守夜人组长对他的信任吧！ “你还是老样子，见到老朋友都不客气。” 旧梦神没有任何恼怒情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显得十分开心， “这才对，不然我还要担心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要在那边自说自话了，如果你是旧梦神，就赶快给我把所有事情都解决掉。 我不相信，你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连这种小事也办不到。” “还真办不了，我没法给你任何帮助，或者说所有的守夜人我都无能为力。 遇到困难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吧，不然……不是对不起你刚刚的豪言壮语？” 林登冷冷地盯着这个神首处，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本来也没指望能够说动祂。 再加上他不知道用了何种方式令自己出现于神殿之中，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呢？ “听着老朋友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什么准备？你在说什么？不要再没头没脑的说一些奇怪的话了” “猪神已经陷入混乱，世间平衡已经被打破。那些连从前的我们，也不敢想象的事情即将到来，仅凭现在的你，我的老朋友还远远不足以应对。” “能不能搭理一下我？” “我不会在这里伤害你，不要那么紧张，但是，请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现在是守夜人。 请先尝试一下吧，把目标定在把我杀死怎么样？” 旧梦神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随后他尖锐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发现你携带了……连这么简单的事要求都完成不了…… 那么我一定会再次摧毁你，直到真实的你完全归来。 再见吧！老朋友，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神殿场景崩塌碎裂，林东只感觉到一阵眩晕与失重， 再次清醒时，身处之地已经回到守夜灯塔顶部。 第一时间入耳的，是塔先生在惊呼： “你去哪里了？刚刚在神殿中你走的很远，连我也无法感知到你的方位，我还以为你迷失了呢！ 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清醒过来了，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用特殊手段强制唤醒你。 感觉怎么样？” 林登活动关节，感受着体内奇异性异常活跃，几乎快要满的溢出身体，回答道： “非常好，收获很多，我怀疑自己已经到了某种瓶颈，需要想办法攻克。” 塔先生又是惊讶地呼喊起来： “对呀，太不可思议了，你刚刚进入神殿时，似乎才获得奇异性没多久吧？ 怎么一下子变强了这么多，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例子。” 变强了吗？ 林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的确，单论其异性来说，自己体内的蕴藏含量变得十分惊人。 然而， 自己目前的状态，就像是个身怀绝世利器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孩童，只能以最简单粗暴的形式挥砍。 不仅如此，旧梦神那些近乎胡言乱语的话，反倒给他带来了更多迷茫。 现在脱离了神殿，仔细回想，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林登很怀疑这样的境遇，别的守夜人，或者说其余教会的同行，真的能遇到吗？ 遇到一位神灵，祂还管自己叫老朋友？ 你叫我老朋友，那我是谁？我也是神灵不成？ 我要是神灵，哪还会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实力不够强，会被边缘世界的魔灵杀死。 还有那个卡皮奥、卡特琳娜，他们就算再怎么整事情，也不可能是神灵的对手吧！ 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看到林登陷入沉默，塔先生有些耐不住寂寞似的，主动找起话来： “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走远之后遇到了什么，我很好奇呀！” “呃……” 林登感觉有些棘手，抛开旧梦神的困扰不谈，眼下甩给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解释这种突飞猛进。 实力这东西，林登也不知道该如何隐藏，如果只是古老咒文还好，大不了不在人前使用， 但奇异性可不同啊！ 他斟酌再三，还是选择编造一个理由，来应付塔先生： “我领悟到了我主赐予的真谛。” “啊？” “一开始，我听不到我主告诉我前行方向，产生了些许迷惑。 很快，我反应过来，这是我主对我不够坚定的惩罚。所以我立马在心中向他进行祷告，请求他赐予我点拨。 果然这样行得通，他接收到了我的请求，伟大的我主，向他最忠诚的信徒进行了回应。”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发了，而且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我主怀抱，聆听完整教诲。我前行的速度非常快，我想塔先生您找不到我，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原来是这样啊……” 也不知道他相信没，林登又快速补充道： “可惜我太过愚笨，实力也太过低微，即便有我主亲自帮助，依旧不能懂得他的全部良苦用心。 当我感觉到无法再理解时，我便选择了主动退出，避免自己太过急躁，让我主厌烦。”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相当真挚，甚至，还能体会到一丝埋怨自己的意味在内。 叫人很难不去相信他，林登是真的在责怪自己，都是由于自身问题，才导致现在卡在瓶颈。 这下，就连塔先生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最忠诚的信徒？ 那你倒是先说说看，为什么你能有两种奇异性呢？ 而且塔先生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林登的奇异性迅速暴涨，不仅仅局限于单一一种，而是致幻与窥探同时飞跃攀升。 难道说…… 这个年轻人真的没骗自己？ 塔先生只觉得自己的老旧思绪，无法想清楚这些事情。 嗯…… 他在旧梦神的神殿空间内没有迷失，反而得到进步，也许说的都是真话呢？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义务，为现在的守夜人组织排查奸细，既然我主旧梦神能够认可，那就随他去吧！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准备开始下一个课程。” 塔先生没有实体，却还是故意模拟出清嗓子的声音， “咳，我来教教你奇异性的正确用法。” 算是应付过去了吧！ 看到塔先生没有怀疑，愿意继续教导自己，林登觉得应该问题并不是很大。 接下来， 便是他最关注的一个环节——奇异性的正确用法。 或许从今天起，自己对奇异性的理解，便可不局限于古老咒文，或是灌注到特殊武器里硬抡。 章.56 家里 “林登都进去多少天了？怎么还没出来？” 奥古斯多坐在灯塔门口的台阶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吃食，整个人就像个硕大肉球堵住了灯塔出路， “不会是在里面迷失了吧，不应该啊，塔先生应该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才对。 他再不出来，我怎么和老大交代啊，还有要紧事等他去处理呢！” “什么事情啊？” 忽然冒出来的声响，让奥古斯多吓了一跳，他险些整个人向前扑倒，费尽全身力气稳定住平衡，才不至于顺着路面滚下去。 “你出来怎么都没声音的，吓死我了？” 奥古斯多挠着脑袋埋怨道。 林登其实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就是看到了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很忘我的吃的食物便没有出声打扰 另一方面，奥古斯多的体型实在太大了。 林登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办法，如何绕过他离开灯塔大门。 “哟，看样子收获不小啊！” “多亏塔先生教的好。” “他教的再好，你自己没有天赋领悟也白搭，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提升速度。” 奥克斯多站起来，用他的小短手努力拍散背后灰尘，咂着嘴巴称赞道， “太惊人了，简直是不可思议呀！单论奇异性存量，我怀疑你甚至还要远远超过我，你真的是新人？ 我都要怀疑安塔尔是上哪找了个托，故意带来炫耀一手！” “老师言重了，我哪里能和您作比较。” 林登刻意选用了“能”这个字，而不是“敢”，这两个字的语境相差可太多了， “对了老师，刚刚听您说，有要紧事务找我，是什么事情呀？” 奥古斯多一拍头： “对对对，被你这么一吓，差点忘记正事，你还记得杰克这个名字吗？” 杰克， 林登当然不会忘记，就是这个老鳏夫，让自己丢掉了卫生管理员的工作。 这事儿他可以记一辈子。 有些事情是难以忘怀的，比如…… 被人抢了饭碗。 抛开卫生管理员这事儿不谈，后续遭遇的那些离奇事情，也都是由老杰克失踪这个案件所引发的。 从罗南大学开始，再到后面黑市……每一次探索，老杰克与卡皮奥的身影似乎都牵扯其中。 “有新的线索了吗？” “说的没错，西街区同事传来情报，疑似杰克的人，在封锁古堡群后出没周边。 因为这个案件一直是你在经手，所以老大决定，让你在离开守夜灯塔后，立刻展开调查。” 这也太突然了吧，还没有休息，新的事情就找上来了吗？ 林登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再学习一段时间后，才会继续追踪案件。 不过自己确实也有些想试试看，新学到的知识能发挥什么作用？ “你打算怎么调查？” 林登沉吟道： “没有什么好思路，总之先去同事们给的情报那一块看看吧！ 我想找安塔尔与猎鹰姐一起出发，嗯……还有嘉娜，她这几天独自待在事务所，我得先回去把她带上。” 外出行动，还是熟悉的班子让人踏实。 安塔尔纳具有的威慑力外观，以及猎鹰姐丰富的经验，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作用。 还有嘉娜。 守夜人外出行动，作为守夜灵的她，当然也要随行。如果不把她带在身边，林登还会有些许不放心。 退一万步讲，掌握了与守夜灵融合的技巧后，嘉娜在侧，自己的战斗能力也足以上升好几个台阶。 安塔尔是可以替换的，嘉娜是无可或缺的。 至少在林登的心目中，二者权衡便是如此。 “好的，你先回自己的住所吧！我去和老大商量人员外派，以及资源补充。” 奥古斯多驾驶马车，带着林登离开东街老码头。 在林登个人事务所的门口，林登下了车，与奥古斯多告别。 好几天没回来了，不知道家里头怎么样？ 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的遍布灰尘，地面与墙壁反而光洁无比。 没有熟悉身影迎接自己，林登带着疑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这才看到嘉娜。 她怀抱着一只可爱的洋娃娃，蜷缩在椅子上面，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有时候， 林登真的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属于这个年纪女孩的感觉，尽管由于某些不太好的原因，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本质上嘉娜还是位妙龄少女。 林登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感慨。 如果…… 这个世界没有那些隐藏在深处的危机就好了。 肯尼迪大夫不会意外身亡，嘉娜也可以陪伴着他，享受父女间专属的温馨。 看看她怀抱玩偶的样子，没有父亲，只能跟随自己这个，连熟人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嘉娜是否也会在每个深夜感到缺乏不安呢？ 是否会羡慕正常同龄人那样幸福的生活呢？ 她会正常的长大，渡过中学……也许，在优良的家庭教育背景中，还能够考上罗南大学这所名校。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怯懦的少女灵体，从不愿主动透露她的心声。 忽然间，蜷缩的身体伸展开了，嘉娜揉着眼睛，喃喃说道： “嗯……我还没睡醒吗？林登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呀！真的是你！” 嘉娜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远远飘开，苦着一张脸，自责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没有看好家。” “屋子是你打扫的吗？” “啊，对啊……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肮脏环境，没事做的时候，便稍微打扫了一下，弄得不是很干净，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做得很好。” “耶？” 鉴于嘉娜让开了位置，林登便自己坐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事务所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唔……没有呀？ 哦……也不是没有，你不在家里，那些鬼鬼祟祟的魔灵，好像少了很多。” 嘉娜小心翼翼地说着，随时注意林登脸色，生怕他不高兴。 “至于这么害怕我吗？我可从来没对你发过脾气。” 林登看到她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伸手示意她靠近自己， “我应该告诉过你很多次，你可以勇敢一些，不用这么胆怯。” “可是……爸爸以前和我说，我的存在相当特殊，必须严格遵守他的要求，不能违背。” 嘉娜似乎还是很犹豫，身形缓慢地向林登飘来。 在没有紧急任务的时候，她总是这样。 “你喜欢这个洋娃娃吗？” “非常喜欢，我从小就想要一只了，只是妈妈不在后……我就没再敢跟爸爸提起来想要。 他只希望我一直藏在那个小抽屉里。” “但现在你已经有了，你也不用一直躲在小抽屉，嗯……虽然偶尔需要你委屈一下，躺进那个公文包。” 林登露出他那好看的笑容， “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像个正常女孩那样。 章.57 杰克 “我是谁？” 老迈且狰狞的面孔，猛地抬起对着镜子，喃喃自问。 身形佝偻的老者，把双手从洗手台面挪移，扶上自己两颊，痴痴地笑道： “对呀，我是主人最坚定不移的拥护者，这个问题还要问吗？” “不对不对，我什么时候拥护他了？他算什么东西，怎么敢自称是我的主人？” 笑容忽然消失，转化为咬牙切齿地愤怒， “等那一天到来，等我的目的达到，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把所有的屈辱都还给他，可耻的东西，无胆的鼠辈！真该让他试试靴子踩在脸上是什么滋味！” 他又怔住了， 双眼空洞地看着镜中人，大脑就像突然卡壳了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天呐，我真该死，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错了错了，该死的不是我啊！我只是被牵扯其中的无辜人啊！” “原谅我吧，我的主人，我的内心正在动摇，我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祈求你给予我活下去的目标吧！” “哈哈哈——” 他癫狂地笑了起来，初时笑声还小，像是捂着嘴憋笑一般，但是随后，这个笑声越来越狂热。 笑声戛然而止，他用力地挥出拳头，把镜子砸个粉碎。 “他？她？你？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好奇怪，我究竟在说谁？” “好烦啊，什么都想不起来，感觉头已经不长在自己身上了啊！” 老者双手顶着下巴，用力往上托举，试图把头颅从躯干上摘下来，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你是谁？我又是谁？这是在哪儿？ 哈！黑山羊！” …… “西街区的同事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把路指明白？这是在哪儿？” 安塔尔叼着卷烟，用力嘬了一口，随后被呛的剧烈咳嗽。 这支卷烟，是埃诺万生前最喜欢抽的那一款。 猎鹰拍着他的背部，有些好笑地说道： “抽不来埃诺万的烟就不要抽，干吗勉强自己？” 安踏叹气道： “我这不是寻思，以后人见不到了，总得留个念想嘛！没事儿，烟这个东西抽抽就习惯了。 林登，从哪里开始调查，你到底想好没有？西街区这帮人也是，明明是他们给的材料，还写得不明不白的，组织的情报汇报工作真得好好整顿一下。” 猎鹰哼了一声： “我们区有我这么得力的情报员，你就珍惜吧！ 西街区这块情报是由格雷戈负责的吧？那家伙讨厌写报告，是出了名的，你指望他写出来的材料和我一样详细，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是是，还是猎鹰姐厉害。” 安塔尔陪着笑脸说道， “但是呢，您再厉害也没法现场补齐资料吧？林登这家伙一直坐在那边不说话，咱们就这样干等着，有什么意义啊？” 说罢，他手指了指某个方位。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林登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两个手肘顶着大腿，十指交叉托着下巴，两眼看向前方阵阵出神。 嘉娜则紧挨他安静坐着，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躲在公文包里，不断拨弄玩耍手中洋娃娃。 与有些焦躁的安塔尔和猎鹰相比，他们这边无疑是安静许多，仿佛身处在两个世界。 瑟瑟晚风拂过，扬起林登的衣摆，他忽然眼前一亮，站了起来。 嘉娜也学着他的模站起，只不过双脚没有站在地面上，而是悬浮在另侧。 “猎鹰姐，可以把格雷戈的情报，再详细跟我说一遍吗？” “当然没问题。” 猎鹰稍加思索，不用翻看材料，便完整的复述起来： “杰克第一次现身，是我们离开后的当晚。根据西街区治安官的汇报来看，他试图绕过封锁线，闯入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古堡。 然而，在僵持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没有寻到进路便悄然离开。当时治安官并没有留意他，只是把他当做这古堡群这一块的住户。 第二次现身，则是在次日白天，有目击者证明，他驾驶着一批拉货的马车，说是要给贵族送材料。经过对住户的造访，这批材料应该涉及饮食相关。 格雷戈怀疑，这有可能是黑山羊的饲料，还有其余的怪物存在古堡群。只是没有特殊审批，他也不好对贵族进行调查。 最后一次，便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也是你从守夜灯塔里出来的同一时候。由于格雷戈之前的怀疑，西街区守夜人在这里展开秘密行动。 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寻黑山羊，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杰克，他们差点展开交手，不过还是被老杰克脱逃了。 这份材料是我们来的路上，格雷戈紧急发送过来的，因此他还没有进行信息汇总，只是把已知的所有信息都塞了进来，比较混乱。 据交手的同事们反映，杰克并没有呈现出怪物姿态，但是力量与敏捷程度远超常人，这些同事里没有窥探者。因此，他们不敢贸然追击，而是选择先跟西街组长汇报情况。” 林登轻捻着下巴沉吟道： “我想我们之前的判断可能还不够完善。刚才我仔细想了想，也许，就连埃诺万都不清楚，卡皮奥究竟要他做什么？” 从埃诺万那继承的记忆，大致讲述了他是如何决定与卡皮奥合作，以及如何认识他的。 里面便有一个关键人，那就是老杰克。 引荐埃诺万认识卡皮奥的，便是此人。早些年间他们都是在一个地方的拉货工，故而还算有几分交情。 两人认识的时候，正值中年，在交流过往岁月、谈及渴望美好与安宁这一方面，有着相当多的共同话题。 埃诺万加入守夜人组织之后，他与老杰克的联系便少了很多。这位老守夜人尽心尽责地恪守《守夜条例》本职，尽量避免与普通人接触，防止他们被牵扯到事件里。 另一方面讲，埃诺万也觉得自己，很难再保持原来的心态，与老杰克聊天，因为他加入守夜人组织的契机便是爱人入魔。 就算爱人可以以守夜灵的形式陪伴着他，但那终究不是正常途径，他更不可能把这个情况分享给老杰克听。 然后就到了埃诺万守夜灵失控一事，他失去了他的爱人。 埃诺万的想法发生了严重失衡，他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一直在寻找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老杰克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告诉他，有一位神奇的先生可以做到，就连守夜人组织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便是所谓的复活重生。 最初之时，埃诺万并不相信这种事情存在，并且劝告老杰克，不要搞这种歪门邪道，诸位神灵是不会允许的。 但是， 老杰克拿出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了计划可行性。 他当着埃诺万的面死去，然后又复活了。 亲眼所见的事实，几乎震碎了艾诺万的世界观，他开始行动，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将其运用到自己爱人身上。 再接下来老杰克就把埃诺万引荐给了卡皮奥——整个事件最漩涡中心部分的人。 奇怪的是，就算继承了埃诺万的记忆，林登还是不清楚卡皮奥究竟长什么模样？ 包括那个传说中的卡特琳娜，所有的相关记忆部分都被抹去淡化，难以寻得踪迹。 假如塔先生交给自己的东西完全正确，那么想要做到如此精准地控制修改记忆，卡特琳娜或者说是卡皮奥，极有可能已达到窥探师境界。 那种层面的奇异性，就算是把自己和猎鹰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 这种差距，不仅体现在奇异性存量，更体现在入微至极的操控能力。 窥探师，对奇异性的理解要超出寻常窥探者太多。 不过林登倒也不算太惧怕卡特琳娜，毕竟自己还有另一种奇异性。作为底牌，致幻者途径的古老咒文，就目前而言，作用还是比窥探者强。 只要拖进黑梦的话…… 话又说回来埃诺万与老杰克，林登对一脸雾水的猎鹰与安塔尔解释道： “也许我们被误导了。 长期以来一直作为拉货工活动的，并不是埃诺万，而是老杰克。 卡皮奥之所以要招揽埃诺万，我想更多的，还是要借着他运货工与守夜人的双重身份，由此转移到老杰克头上，便于自己展开活动。 还记得嘉娜找到的蜜语烟吗？当时我看埃诺万在抽，我还以为进入古堡的人是他，现在在想想，恐怕这个认知是错误的。” 章.58 公寓 安塔尔没有反应过来，林登指的是什么，还有些奇怪地说道： “不是埃诺万，那还会是谁？我们看到抽蜜语烟的人，只有他一个。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一天要改抽这个烟。” 猎鹰则是伸缩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烟头是老杰克落下的？ 可是不应该啊，格雷戈给我们介绍过这种烟的特性。老杰克没有奇异性，用不着恢复，更没有足够的财富去收购它。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你必须拿出足够的证据，才能证明这种猜测是对的。” “那还没有。” 林登遗憾地摇摇头， “所以我也要再强调一下，这种想法仅代表个人看法，我们接下来做的，便是设法找到实际证据证明。” “可是就算证明了，在古堡里抽烟的人是老杰克，又有什么实际作用呢？上哪里去找他？” “首先，老杰克与埃诺万不同，他是卡皮奥的核心成员，想必能够知晓更多事情真相，如果我们找到他，便能够获取更完整的资料。 其次，假如证实了在古堡抽烟的人是他，那么，他绝对不可能完全掉隐藏自己的行动轨迹，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路进行调查。 最后呢，我怀疑……” 林登轻捏着下巴，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 “蜜语烟，可能还有我们不知晓的其他用处。埃诺万之所以临时改换抽的烟，根据他的记忆，这种香烟是卡皮奥借着老杰克的转述，来告诉他需要定期施用，但是具体功效并没有详细说明。 以下仅代表我个人的见解： 人类和魔灵的融合实验，具有相当大的不稳定性，这一点我们罗南大学，到西蒙炼金坊身上都可以得到证实。 想要保证接受实验的人，在平时不会意外出现状况，必须另寻途径。蜜语烟很有可能就是卡皮奥给出的解决方案，用于稳定二者之间的融合。 西街区的同事们，说老杰克具有远超于超人的身体素质，他应该也接受了这种实验吧！没有蜜语烟抽的女学生，还有炼金坊的西蒙，他们随时都有崩溃的风险。 埃诺万因为接触蜜语烟时间还不够长，所以在情绪失控时，也造成了自身的突发情况。而老杰克作为卡皮奥的核心成员，能够接触到里面的时间则会更久，因此他无需呈现怪物形态，也能发挥出和黑山羊成体一样的能力。” 安塔尔惊讶地说道：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隐藏在人群里，如果不知道情况的路人，会被他轻易杀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猎鹰沉重点头，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说的没错，那样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尽快解决他。 但是现在还存在着一个问题，我们有了猜测，有了老杰克先生的情报，却依然没有实际的行动方向。 难道要守株待兔吗？那样未免也太被动了吧！等到惨案发生时，恐怕早来不及了。” “来不及？不不不，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的，我们要主动出击，具体的行动方向，我大致已有了思路。” 林登释放他那绷紧的面容，露出微笑， “破案的关键所在，依旧是蜜语烟。 格雷戈告诉过我们，贵族囤积这种香烟，一般都是很大批量的进货，而守夜人组织则不会通过正常途径采购，还有别的路子。 除此以外，还有黑市那些人，他们想要买这种烟，必然是非常零散的。 我认为，我们可以去调查一下供货源，看看有谁一次采购的不算多不算少，正好卡在平衡。或者是，少量多买相当频繁的，那很有可能就是老杰克。 因为，如果是花高价钱一次囤积大量的货，他无法负担的起，但是零散的分量却不足以满足他维持人形态平衡。” 猎鹰与安塔尔均是对此表达赞同，这的确是一种思路。 “所以呀，我们还得麻烦老朋友格雷戈了，只有他才熟悉西街区的情况。” …… “我回来了，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很辛苦？晚餐想吃什么？” 阿德里娜回到出租的公寓房，将风衣与帽子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解开白皙脖间挂着的纸巾，露出一道略显突兀的疤痕。 虽然伤疤的痕迹已经非常淡了，但是不难看出，在不久之前，阿德里娜应该是遭遇到某些不好的事情。 公寓房内无人回应，他叹了口气： “你呀，你自从得病之后便沉默寡言，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吧，那我就随便做了，有啥吃啥。 哦，对了，我记得，应该还有些土豆没做完吧，你最爱吃炸土豆快了，今晚就吃这个吧！” 她揉了揉有些憔悴的面容，强行为自己打起精神，走到厨房边，看到一个佝偻的男子身影，开着火灶取暖。 “呀，你在干什么？离远一点，太危险了！” 阿德里娜匆忙走上前将这名男子拉开一段距离， “你呀你，就算生病了也不应该做这种侍寝吧，你现在反应这么迟钝，万一烫伤了怎么办？” 男人把脸转向他，两只瞳孔上翻，露出一对白眼，只是痴痴地笑着，没有说话。 阿德里娜有些生气地叉着腰，随后又放下姿态走到墙边，把挂着的围裙拿下来，系在自己身上。 她像是在埋怨自己一样说： “我也真是蠢，明明知道你都这样了，还试图让你明白这些事。” 一滴难以察觉的泪水，从她眼角溢出，她很快地用肩头讲起擦拭去，努力挤出笑容。 “亚当，我们认识快30年了，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生活。 有时候，我会想你这样也挺好的，你不用去承担这么大压力，就像从前那样，一个傻呵呵的小子，什么危险都敢去触碰。” “阿德里娜……戒指……” 阿德里娜身形宛如触电般，猛地颤了一下，转过身去看向男子，发现他还是那副痴傻模样。 “瞧瞧，我都出现幻听了，怎么会觉得那是你在说话呢？医生都告诉我了，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的左手，不经意间攀上了右手的无名指，在那里，带着一个镶有小钻石的银色戒指。 “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这一次，阿德里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亚当，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两行滢珠顺着脸颊滑下。 “真的没有听错吗？真的是你吗？” 然而，在此之后，阿德里娜等了很久，亚当依旧没有说话，像个木桩似的，原地站定不动。 咚咚咚！ 公寓房门被短促且轻快的敲响，阿德里娜被这个动静惊醒，急忙将亚当带到卧室，小声嘱咐道： “听好了亚当，有人要来，你千万不要出来捣乱。” 也不管亚当那个傻呵呵的模样，究竟听进去没，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亚当一眼，压住心中担忧，将他反锁在卧室内，走到公寓房门那边开门，笑道： “您们好？ 诶……” 章.59 例行 “治安官例行调查。” 黑色衣装打扮的高大男子，站在阿德里娜面前出示了证件，随后不由分说，粗鲁地挤进屋内。 “诶，可是……” 阿德里娜犹豫着想要拒绝他们，然而她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算了，随便他们吧，反正我们家里没什么问题，嗯，应该吧…… “你们家最近有没有遭遇什么奇怪事情？” 其中一位治安官拿着笔记本，另一人则在客厅里转悠一圈之后，向阿德里娜询问道， “有住户反映，你们这栋公寓最近到了夜晚不太安宁，我们需要了解情况，并且排查究竟声源来自何处。如果情况严峻时，可能会汇报给守夜人。 当然太太，您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 阿德里娜有些紧张着拨弄手指，小声说道： “嗯，好像没有啊，我们家睡得还挺早的，晚上有异常动静也没听见。” 两名治安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之前的名治安官开口说： “方便我们在屋子里转转吗？” “长官随意。” 阿德里娜心中复杂，我也没有允许你们进来呀，你们还不是自说自话的。就算我不希望你们转转，恐怕也没办法吧！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地板，被治安官靴子踩出泥巴痕迹，昨天才刚刚拖过地， 看样子， 这份来之不易的干净整洁，并不能维持很久。 西街区前两天刚下过雨，由于市政街道的排水系统不甚理想，再加上公寓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无人打理街道卫生，因此，在这里外出行走，鞋子底下难免会残留肮脏之物。 她平时总是非常小心的，在门口换好鞋子，避免把脏东西带回家里。 亚当现在的情况无法打扫卫生，所有的工作都摊到了她头上。 唉，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治安官呢…… 如果是邻居这样冒失的闯进，阿德里娜扪心自问，老早就要发火了。 在洛夫特城有两个东西是绝对不能违反与触碰的，一个是传说中的《守夜条例》，另一个，便是这帮治安官。 尤其是西街区治安所，更是把某种特色发挥的淋漓尽致。在触碰及贵族阶级利益时，他们总是推脱再三。然而像这样，自说自话的例行调查，落到普通居民身上，那就由不得居民多嘴。 “你家里就一个人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面对这句询问，阿德丽娜下意识地进行掩饰： “是的，长官就我一人居住，我的丈夫行为由于身体原因暂时回到了老家，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 “你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做记录的那位治安官，用手中钢笔指着她，语气冷冷地发问。 “哦，这个啊？” 阿德里娜讪笑道， “前几天晚饭后，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玻璃碴子飞起来，划伤了这里。” 两位治安官凝视了她许久，一直盯到阿德丽娜心里有些发毛，才收回目光，在房间里其他位置进行查看。 “那个房间，” 治安官说的，是房门紧锁、关着亚当的那个卧室，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啊……这个……” 阿德里娜脑海飞速运转，想着用什么借口比较好， “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因为我独自在家，平时清洗衣服比较不勤快，所以蛮多脏了的贴身衣物都堆放在卧室里。” 未了，她还补充道， “如果长官大人一定要检查的话，请允许我先收拾下，这个要求可以吗？” 两名治安官对视一眼，选择了无视她，没有答复，但也没有作出要去开门的意思。 “检查已经结束了，祝你生活愉快，女士。” 他们又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随后向阿德琳娜施礼后，离开了这个公寓房。 呼…… 终于走了。 这下子卫生又要重新打扫了。 她收拾好心中烦闷的情绪，尽可能地用阳光嗓音笑道： “行吧，麻烦的人终于出去了，就当无事发生。 亚当，我们准备吃晚餐吧，我马上就来给你弄。” …… “辛辛苦苦”排查完整栋公寓楼的两位治安官，露出放松表情，有说有笑地准备离开楼房。 就仿佛刚才一直板着脸的，不是他们二人。 “唉，你说为什么突然要加班排查这些地方？” “谁知道呢，所长他们要求，那我们就这么办呗！反正他能给我们多开点加班费。” “说的也是，我还没想好呢，这笔加班费要用到哪。” “用到哪？你真行啊，家里有妻子孩子，还想着往外边花钱。” “那不然呢？你有那么老实？” “怎么可能？”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走出公寓楼，重新暴露在阳光之下。 “今晚喝一顿去？听说那家酒馆来了个不错的吟游诗人。” “这还用问？走着！” 刚出了大楼，两名治安官就被迎面而来的三人撞上肩膀。 同样是一袭黑色装扮，这三人明显就要比他们更加庄严。 被撞的那名治安官当下板起面孔，斥责道： “喂，你们是这边的住户吗？走路不长眼睛？把你们住的房报出来，我们需要立即调查。” 三人内看似为首的那名清秀男子，摆出一副和煦笑容，主动脱下帽子向他二人道歉： “实在是不好意思，两位长官，我们在谈事情。对了，你们说的调查是指什么？我们应该如何配合工作呢？” 不知为何，当这名男子开始微笑后，两名治安官胸腔内的恼怒与不满，均被安抚了下来，就是攒不出一股劲，要继续为难他们。 “如果二位长官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请不要介意，尽管和我们说说吧，我们会为你排忧解难的。” “是呀是呀！” 站在这里面容好看，男子身边的娇小女人，也是摆出一副笑脸。 看看微笑的这两人，再看看另外一位默不作声的高大巨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其中一位治安官下意识说道： “听所长交代，这栋楼到了夜晚不太安宁，我们需要来排查下，究竟是何物作怪。” “那么调查结果是什么呢？” 娇小的女人循循善诱道。 “一切正常，大概是谁家的水管不太好吧！” “辛苦了二位长官，你们可以离开了。” “好的好的。” 听到俊秀男子这么说，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出老远，忽然才一拍脑袋： “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个一起行动的三人组，自然便是林登他们了。 在治安官离开后，他们相互交换的眼神，林登率先说道： “闻到了吗？他们身上的味道？” 猎鹰严肃点头： “闻到了，是蜜语烟。” 林登轻捻下巴，微笑道： “没错，虽然很淡，但是这个独特的味道相当明显，格雷戈给我展示过以后，这个气味便难以忘记了。 伙计们，我们找了快一个礼拜，排查完十几个地点，这里就是格雷戈提供的最后一站。 也许， 我们期待已久的答案将会在此得到揭晓。” 章.60 坠落 当林登说完这句话时，意外事情发生了。 砰！ 他们人还没走进公寓楼，便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看到，一句女子的身躯瘫软地躺在地面上，浓稠鲜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留了一地。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安塔尔怒骂一声，立即凑到旁边，将手指放在女人的鼻腔前，最后又是大吼说了出来， “死透透的了，根本没可能救回来。喂！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滚过来！” 他说的是目瞪口呆地回过身子看向这边，正准备跑路的两名治安官。 在安塔尔极具威慑力的气场下，他们感到些许恐慌，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继续逃跑，还是听从他的安排。 “没长耳朵是吧！” 安塔尔在盛怒之下，火气更甚，大踏步冲上去，一手抓住一人衣领，几乎是提着似的，把他们拽到女子尸体旁边， “来，你们给我说话来！ 这就是你们讲的毫无问题？啥问题也没有，怎么就突然死人了呢？” “这……” 两位治安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走近的林登与猎鹰脸色同样不好看。 天色还不算太晚，未到《守夜条例》规定的宵禁时间，街道上还有不少路人在看到从天而降的尸体后，胆小之人立马尖叫出声，场面乱作一团。 个别不太害怕的，试图挤过混乱人群，走到这边进行观看。 林登抽出腰间的左轮，他把这把枪从靴子，转移到了守夜人黑袍内嵌的枪套。 他先朝天开了一枪镇住人群，随后语气不善地说： “该回家的回家，别在这边看热闹，治安官办事，可以有不怕死的来试试枪子。” 这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线索持有者，在还没有正式开展调查前，就发生了命案，后续行动难度也可想而知。 林登仰起头，看到六楼的窗户玻璃破碎，这个女人大概就是从那间住宅掉下来的吧！ 林登深吸口气： “我没工夫跟你们多废话，你快告诉我尸体的信息。” “她、她……” 之前在阿德里娜家，一直负责问话不记笔记的那位审判官，结巴着说不出完整句子。 安塔尔毫不犹豫在他脸上甩了两巴掌，厉声呵斥道： “不要浪费时间，听不懂人话吗！” 林登顺势补充道： “别紧张，好好说。 其实呢，我们是别的部门来调查的，想到什么都说出来，配合工作，表现良好，这或许是个升职的好机会。”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是他与安塔尔之间，配合最默契的事情。 “是的是的。” 他哆哆嗦嗦着，得到林登安慰，稍许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抬起头看着那块玻璃破碎的窗户， “那户人家，我想想看应该是叫阿德里娜吧？她是一个独居的女性，据他自己所说，丈夫因为病情暂时没有居住在家里。 他家里真的挺正常的，没有啥特殊情况。” 林登在阿德里娜的尸体旁边蹲下，用指尖轻轻拨动，他眼尖地察觉到，阿德里娜的脖颈处有一道疤痕。 “你没有问过这个伤疤是怎么回事吗？” “问了他说是随玻璃扎到了脖子上面，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无从得知。” 此外，虽然血腥味非常的浓，可依然有丝丝淡到几乎微不可闻的蜜烟味，顺着空气挤进他的鼻腔。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个女人不是平白无故地掉下来的， 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总不会因为自己众人刚刚到这，便致于阿德里娜自杀吧？ 看看破碎的窗户，再看看他脖子上的疤痕，林登不太能相信这个说法。 猎鹰焦急问道： “别的呢，再仔细想，真的没有别的线索吗？” 她通过林德的动作判断出，自己不太好的猜测，很有可能真的发生了。 “没有啊，真的啊！没有别的问题呀！我们询问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治安官愁眉苦脸地说道，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的一拍脑袋大声叫喊， “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情。” 安塔尔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你还不快说！” “是是是。” 治安官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惧怕安塔尔， “这女人家里头卧室关着门，他说房间里太乱了，不方便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们也就没有搜查。 我有注意过他们家的房间比较小，进去看不到窗户，要从上面掉下来，只有可能是通过那间卧室。” 林登奇怪地问道： “这是你们办事风格吗？居民说不行就不行？ 你们知不知道，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你们错过这间卧室，从而导致这场意外发生。” 他口中讽刺的意味非常足，治安官被他嘲弄得有些脸色发胀，只得无奈回答： “这个按照正常情况讲，我们没有搜查令，只是例行检查，没有权利强迫居民做事情的。” 林登懒得再阴阳怪气他，下达行动命令： “你们两个，立刻前往你们的治安所，让他们把所有能召集的人都调过来，进行大规模街道封锁。 猎鹰姐，你待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现场。如果有人想当出头鸟，亮明我们的身份，可以执行特殊应对手段。 对了，你应该还有别的方式的联系老大，以及格雷戈吧！ 在不离开现场的前提下，尽快把消息通知给同事们，能够增派援手那是最好的。 安踏儿你和我上去看看。” 安塔尔与猎鹰异口同声道： “是的。” 先前一直未说话的治安官，再三思索之后，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呃，各位先生，如果只是跳楼自杀的话，应该不用出动这么多人手吧！ 而且就凭我们两个人哪有能请人过来呢？” 林登冷眼，斜瞟他： “你只管记住，这是守夜人的安排。” 守夜人！ 这词语的出现让他二人，不禁浑身打了个胆颤。 难怪自己从下意识的就在害怕他们三人，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守夜人， 游走于黑夜里的城市守卫者们，在通常情况下讲，都会对治安官所长直接下达指令，要求配合。 他们二人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守夜人，便是西街区的格雷戈，作为情报官，他也是最常出现在治安所的。 没想到同样作为守夜人，气质还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格雷戈总是看上去相当慵懒，原来眼前的这三人，无形之间便透露出一股严峻。 “走吧，安塔尔。” 章.61 卧室 时间刻不容缓，安塔尔与林登冲上六楼，两人各自拿好夜莺霰弹枪，互相交换着眼神。 安塔尔已经做好了要撞门的准备，只要林登下达命令，他就会立马完成这个动作。 林登小声说： “保持警惕，避免交战，在支援的人到来前，我们以保全自身作为首要目的。” 假如老杰克在这边存在活动迹象，那么二人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危险。 毕竟， 根据现有资料来看，老杰克是卡皮奥作为完全体的杰作，他的能力会到达什么程度，暂且还是未知数。 “另外， 如果有可能尽量不要开枪，避免大范围地惊扰人群。” 这里是公寓楼，有很多普通居民住在这里，保护他们的难度，远远大于在黑山羊宝宝俱乐部时的贵族们。 俱乐部里场地较为集中，人群靠近门口，但是公寓楼不一样，每个住户之间都位置隔得太远，如果老杰克的速度太快，仅凭安塔尔与林等二人恐怕难以阻拦他。 最为关键的是，一旦把普通人牵扯到这类事件里，事后打理起来的难度也会成倍上涨。 守夜人组织行动，讲究隐秘性，就连之前在罗南大学，安塔尔用的都只是治安官身份，守夜人仅仅作为他口中的一个名词，用以震慑大学的教职工。 倘若守夜人大规模的执行任务，被许多人看见，那么势必会带来许多棘手的连锁反应。别有用心之人或许会借着这个机会，渗透至组织难以覆盖到的地方进行破坏。 《守夜条例》明确指出，绝对不可以让普通人，被守夜人的工作扰乱日常生活，这也是守夜人与治安官相比的一个大差异。 每一位守夜人，都必须严格遵守这规定，林登和猎鹰说了可以亮出身份，那也是得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猎鹰她自然心中有数。 “开门吧！” 在交代完所有的顾虑后，林登下达指示，让安塔尔把门撞开。 巨汉身形倒退几步，攒足全身气力，然后猛地朝着房门撞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房门直直倒下，安塔尔往前重重地踏出步子，踩在门板上稳住重心，转过头来看向林登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跟上。 在安塔尔的潜意识中，还是喜欢自己顶在最前面，承担冲锋任务。他还是没有习惯林登，已经是位窥探者，在某种程度上讲实力可能并不弱于他，不需要被牵引前行。 两人手持夜莺霰弹枪，小心翼翼地走入房内，治安官说的卧室门依然紧闭在那里，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从刚进入公寓，出租房开始，一股若有若无的蜜语烟味道，就在空气中徘徊飘荡。 越是接近真相，就是让二人感到难受，阿德里娜这位每天都生活在此屋的人，是最直接有效的证人。 啥调查都还没展开呢，证人就这么死了，死因也非常莫名其妙。 林登收敛起遗憾的心情，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搜寻房屋。 1室1厅便是便宜出租房的全部构造。 “先搜索一下客厅，确保一切正常，再去看那个卧室。” “好的。” 两人背靠背，精神高度集中，虽然客厅的范围并不大，但是他们搜索地相当仔细。 厨房是敞开着的，与客厅建在一起，小小的空间内五脏俱全，把所有需要用到的日常加剧摆放完整。 在厨房与客厅之间，还有个体积恰到好处的吧台柜子，台面放着一瓶玻璃装的水仙花。 从花瓣的新鲜程度来讲，应该就是这几天栽培的，阿德里娜应该是一个注重生活细节的人。 如此注重生活细节的人，怎么会在卧室里面乱丢脏衣物呢？林登敏锐地捕捉到细节。 这想想也不太对劲，也只有例行公事的愚蠢治安官会相信她的说辞，那间卧室一定有问题。 阿德丽娜藏着某种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这个秘密会是什么呢？老杰克作为鳏夫，除非有遇见不得人的情况，没道理会出现在有夫之妇的家中。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登注意到，阿德里娜与一名英俊男子的合照，在客厅内到处都有。 这应该就是他的丈夫吧，相框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应该是和丈夫感情相当深厚吧！ 种种矛盾的线索，让林登打消了老杰克与安德丽娜有所沾染的想法。 人才刚死不久，她的尸体还在楼下躺着， 随意猜测一位夫人的清白，哪怕是在心里，或许都不太妥当。 更重要的是，林登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毫无证据地胡乱想象，这种不着调行为，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束手无策，非常被动。 “所有东西都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安塔尔向林登询问道。 林登点头： “没有问题，准备开门吧！” 在确认一切正常之后，他们才走到卧室门前。 安塔尔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手掌发力下沉，往前轻轻推动，发现卧室房门并没有锁。 这和治安官的说法有出入，或者说阿德里娜欺骗他们的行为，成功得到了证实。 也许在完全打开这扇门后，所有答案都会得到揭晓。 安塔尔面色凝重： “我先进去看看吧，万一出现意外，还能给你拖会儿。” 在这个问题上，林登也不想与他多谦让，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比较难得的，还能看到安塔尔主动提出要求。 在林登的注视下，安塔尔深呼吸一口气，手臂扬起，将房门用力甩开，同时立刻双手持握夜莺散弹枪摆出防御架势。 他试探着问道： “有人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林登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观察着安塔尔行动。安塔尔缓慢抬起步子，进入卧室之内。 卧室相当整洁，并不是阿德丽娜说的那样杂乱衣物到处摆放。 淡淡的熏香味，混合浓烈的蜜语烟味，从房间扑涌而出，看来香烟味道的源头便是在此。 看着安塔尔在卧室内摸索半天，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愁眉苦脸的样子。 林登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探查什么。 忽然之间， 安塔尔用力回过头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登。 不祥的预兆在林登心中蔓延，他瞬间意识到，安塔尔可能陷入了某种不太好的境遇。 安塔尔喘着粗气，身形有些佝偻，巨大壮硕的躯体，呈现出弓形状态。 滴滴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安踏儿伸出舌头在上唇边舔砥，身体弯曲程度加剧，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模样。 也许是心存侥幸吧，林登还是关切地询问：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当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夜莺霰弹枪已经单手端了起来，对准安塔尔。他不会真的开枪，这个行为仅仅是为了警告，除非真的遇到突发情况，不得不需要和安塔尔开战。 在他的另一只手里，是那个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嘉娜在此里面安静等候林登调动。 当然了，即便如此，林登也不会对好同事安塔尔开枪， 比起使用守夜人最入门的制式装备，刚刚得到提升的奇异性，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反正安塔尔也不清楚致幻者与窥探者俩奇异性有何具体差异， 再加上很明显，安塔尔现在是神志不清的，林登可以放心使用秘密底牌。 “安塔尔，我的老哥哥，有事说事，不要像个傻子一样” 林登在心里打趣般想： 不过你本来也跟傻子差不多，绝大部分时候，傻子的心思可能比你还多。 “啊！” 也说不清安塔尔的声音，是痛苦喊叫，还是带有愤怒的咆哮。 巨汉身手敏捷地朝林登扑了过来！ 该死的，结果还是要和安塔尔打一场吗？ 林登冷笑一声： “没脑子的东西，老早就看你不爽了。想打就打吧，我让你清醒清醒！ 嘉娜，给我上！” 章.62 可惜 林登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安塔尔为敌。 倒也不能说是为敌吧，反正就是不得不交手。 “呵，打醒你，我自己来就够。” 他把手提包放在脚边，连夜莺霰弹枪都收了起来。 “啊！” 安塔尔咆哮一声，丢掉手中的枪械，两只手如钳子般向林登掐过来。 他的体形，配合上狂暴的动作，整个庞大身体朝着林登恶狠狠压上。 这种情况下如果被抓住在想要脱逃就很困难了。 “哈……” 林登轻轻笑道，伸出右爪，五指成爪，戳向安塔尔的眼睛。 果然，即便是失去理智，面对威胁时他也会本能地作出反应。 安塔尔见状，双腿猛地蹬地，向后跳跃而去。 然而林登的速度很快，安塔尔还没稳住身体，便看到了林登的身影，欺至他的身前。 他毫不犹豫挥出拳头，向铃铛的脑袋砸去。 林登微微侧过头读，快速闪避掉攻击，双腿微屈，用膝盖往上一顶，借着身体重量压在安塔尔的胸口，试图把他推回地面。 双手按压住安塔尔的上臂，确保他无法抬起拳头，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支撑点。 要说不愧是安塔尔，作为没有奇异性的守夜人，能够在组织里混迹这么多年，他的战斗经验无疑是相当丰富的，他下意识做出反应。 两只手臂被固定住，安塔尔脖子后倾，随后重重地向林登脸部撞去。 砰！ 二人头部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巨响。 在他们贴近的那一刻，林登甚至可以看到安塔尔的眼睛内，隐藏着无限的杀意。在意识不清的失控状态下，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在头部撞击后，两人拉开距离。 安塔尔顺着登他自己的力气，在地下翻滚几圈站稳脚步时，隐隐可以看到额头上渗出鲜血。 林登的情况也不太好，他速来精致整洁的面容上出现了破绽，鼻子流出鲜红色的液体。 安塔尔左右双拳紧握，再次朝他迈开步子，双脚于地板上快速跺动。 在他每次落脚时，他的脚下地板都会凹陷进去，一条条裂痕蔓延开来。 安踏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几乎眨眼间便渐渐渐到林登身边，右臂高举，一记勾拳轰向林德。 林登抬手挡住，但安塔尔的拳劲十分强大，他感觉像是接受了一块钢铁的撞击，一股巨力直冲手臂传遍全身，疼痛袭来。 可接受疼痛时候，也是反击的最好时机，他用自己的双肘，狠狠连续击打安塔尔腹部。 安塔尔吃痛，忍受不住微微弯腰，双手呈现出阻挡肘击的动作。 林丹趁机一脚踢出，正中在他的肚子上，撼动他那庞大且沉重的巨汉身形，安塔尔重心不稳，堪堪仰倒。 他双手扶着地面，两只足尖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印记，勉强站定。 安塔尔站稳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喘气。 但林登怎么会给他恢复力气的时间呢？ 又是一级鞭腿扫出，结实腿风扫在安塔尔的肋部，让他好不容易稳住的重心再次失衡，一下子坐在地上。 安塔尔捂着肋部，嘴角溢出鲜血，双颊泛红，显然已处于极端愤怒状态。 他死死盯住林登，突然间张开双臂，将自己硕大的躯干横档在面前。 林登眉毛扬起，不明所以。 安塔尔此举似乎是认输服软，但这绝不可能。 “喝！” 他低吼一声，浑身肌肉绷紧，青筋暴露。 下一秒，安塔尔的躯干竟然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小山丘般大小的巨兽。 “吼——” 安塔尔仰天嘶吼，震耳欲聋的叫声让林登的心脏剧烈抽搐，仿佛遭遇电击。 他的瞳孔骤缩，心知不妙。 安塔尔怎么也会变成怪物？他明明没有接受过改造啊！ 他还没有缓过神，安塔尔已然扑了上来，粗壮的双手抱住他的身躯，把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林登在空中飞舞，双臂乱摆，试图找准方位稳定身形，然而安塔尔却是不依不饶，追了上去，把他扑倒在地。 咚！ 安塔尔骑在林登的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锤打起来，嘴巴不断张合。 安塔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凶戾无比的模样令人胆颤心惊。 林登挣扎着，双臂奋力抵抗。 拳头落在身上痛楚清晰，这反而让他思考起来，安塔尔失控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只要把安塔尔痛扁一顿，然后运用奇异性便能将它唤醒。 可是在安塔尔变成怪物的那一刻，林登察觉到有些不对。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纯正的守夜人……最多算安塔尔，不知道自己的底吧！ 不可能啊！没道理的！ 安塔尔这笨脑子，被人迷惑失控那是有可能的，但是精神力的影响，绝对不可能改变他外表形态。 目前的信息显示，只有卡皮奥的手术能够让人变成怪物，东街区守夜人能藏着一个埃诺万，难道还能藏着一个安塔尔不成？ 就算他真的是隐藏极深的卧底，也没有理由要现在暴露啊！ 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幻境。 这个狭小的出租屋房间内被人布置下了幻境陷阱，自己或是安塔尔，在之前的调查里，无意间触发了。 林登攒足全身力气，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怪物安塔尔推开。 好吧好吧，本来不想这样的…… 既然如此，就让我揭开你的真实面目！ 林登迎着安塔尔的反扑，箭步冲上，侧身闪躲过他的爪击，从其身侧一晃而过，绕到了安塔尔身后。 “嗷——” 安塔尔转身，想要用自己的背部硬扛林登的进攻，却被林登伸出手掌，按住他的头颅。 “噩梦。” 来自致幻者奇异性的黑色荆棘，从他双肩生长蔓延，一直扩散到双手手掌处。 林登的双眸中充满冰冷和坚毅，另一只手则掐在安塔尔脖颈后，将他按向墙壁。 咔嚓！ 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从安塔尔身上传来。 林登双臂猛然加力，安塔尔的脑壳被他捏爆，脑浆迸射，骇人之物洒得满地皆是。 “吼——” 安塔尔的尸体突然活了过来，他扭曲着躯干，摇摇晃晃地爬起。 他的躯干上布满伤疤，伤疤上生长着黑紫色的绒毛，这些绒毛非常柔韧。 砰！ 霰弹枪响，烟雾升腾，特制子弹配合奇异性融入，在幻境里同样能产生杀伤力。 林登可惜地摇摇头： “浪费时间，我以为真能揍你一顿呢！ 下次再找机会，我得先把鬼鬼祟祟的家伙挑出来。 哦对了，那真的安塔尔去哪了？” 章.63 相片 “让我再来仔细看看，这个房间到底是如何构造的？” 经过了这场闹剧，林登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思考，之前与安塔尔的探查，是不是漏掉了某些细节。 他现在可不是刚刚入行的新手菜鸟，对那些超凡能力一无所知，需要别人来提点。 这场打斗很明显是由幻境导致的。 而幻境这个东西，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要想将人成功拖入幻觉，通常来讲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释放幻境者，本人奇异性非常强大，可以直接入侵他人脑海思维进行扭曲改变，他们所感知到的事物。 第二，布置陷阱。 这个陷阱可不是随随便便布置一下，就能生效的。尤其是针对同样拥有奇异性的对手时，有了奇异性加持，本身就具备了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 要想完全施展成功，必须通过层层手段进行诱导，当这个诱导程度，到达某一峰值时，再触发最后关键节点，才能产生幻境。 在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与安塔尔，没有别的人，那么可能性也只有第二种。 林登没有急着进入卧室，绕着房间重新展开搜索。 经过探查，仍然一无所获，至少出租公寓从肉眼上，判断不出有何不妥。 那么，只能够借助其他手段了。 “来吧嘉娜，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来嘞！” 活泼可爱的少女从公文包飘出来，看样子干劲满满，颇想做点事情。 在之前的几天里面，她一直都紧缩在公文包的小小空间，没有机会放出来活动，想必嘉娜也待得够闷了。 “你刚刚是不是遭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我感觉到异样波动，是需要我调查这股波动吗？” “说的没错，你很聪明。” 林登赞许地点头， “刚刚遭遇幻境了，我怀疑这个房间，可能存在一些带有奇异性的特殊物品，能够诱导我与安踏尔走进幻觉。 不排查清楚所有潜在风险，我们不能贸然决定下一步做什么。” “那……安塔尔人呢？” “先别管，管好我们自己。” “好的好的。” 嘉娜乖巧回答。 在林登的指挥下，嘉娜飞速地飘动，向房间四周扩散，侦察周围环境。 绕了一大圈，她一直保持愁眉苦脸，学着林登轻捻下巴，潜心思索，忽然之间仿佛像灵光乍现似的，嘉娜飘到了客厅，指着墙体说道： “好像就是这些东西不太对劲。” 这些东西？ 林登走到她的身旁，看向她洁白小手所指的方位。 是阿德里娜与她爱人的合照，七八张合影几乎挂满了整个墙面。 先前林登有注意过这些照片，他根据相框干净光洁得出结论，阿德里娜并不是个不注意生活细节的人。 “好像？” 少女灵体嘉娜听到林登反问，犹豫片刻，贝齿咬紧嘴唇，肯定道： “我敢确定就是这些照片有问题。 虽然上面没有奇异性波动，或者是别的啥古怪味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说到最后，她有些绷不住这股语气，声音渐小，又变得怯懦起来， “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信息了……都说我的感知力非常高，我就想要不要这次任性一下，相信直觉。” 他的眼神中充满气派，望着灵灯，希望灵灯给予他鼓励。 “可以。” 伦敦宠溺的摸摸她，有什么方法摇了摇头，表示没办法。 他当然不会去否认嘉娜的观点，因为凭借嘉娜灵体之躯，她的感知度，是守夜人再怎么修行也无法达到的。 既然她认为照片有问题，那就很有探查的必要。 林登伸手从墙壁上摘下来一幅相框，仔细端详着。 初看时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很快林登就察觉出了，嘉娜说她不太舒服的原因在哪。 “你过来看。” “诶？” “你有没有感觉到阿德里娜丈夫的脸，虽然有个明确的形象轮廓，可是当你不去观看他时，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除此以外，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都十分奇特，似乎有意无意的，在避免完整展现出他丈夫的形象。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可能，幻境正是由这些照片诱导而生的。” “对吧对吧！” 他还有个想法没和嘉娜讲。 从记忆中抹去人物形象，这个招数……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吧？ 西蒙、埃诺万，所有人在提到卡飘或者卡特琳娜时，都无法完整复述出他们的长相。即便是继承的记忆力，这部分也被掩盖了。 从他接触到相框开始，不详的阴郁便笼罩于心头，林登觉得自己心情颇为压抑，像是被谁在暗中观察着。 这种莫名其妙产生的感觉，无论他如何深呼吸，做自我调整，都难以压制。 “你再跟着我来，我们换个位置来看这些照片。” 林登把手中的照片摆回原来的位置，带着嘉娜退开几步， “你现在看那些照片有什么感觉？” “现在……啊！” 嘉娜惊叫出来， “我感觉每个他，都好像在看我一样！” “这其中涉及到视觉原理，当然了，我知道你对学知识暂时不感兴趣，所以就先略过了。 还记得我们之前调查古堡吗？在事后的复盘里，我们认为幻境产生是由那位古怪管家，通过言语蛊惑的形式进行了诱导，最后通过他本人，作为关键节点展开释放。 同样的，我有理由怀疑，这次诱导因素便是视觉，布置环境的人，可以利用视觉错乱，把他想要传达的信息潜藏在照片内，潜移默化中影响我们思维，从而达到精神攻击的效果。 在安塔尔推开卧室门时，造成了触发。你那扇房门作为界限，将我和他分隔开来。” “原来是……这样吗？” “不知道。” “猜猜而已。” “啊？” “都说了我是有理由怀疑，没有充分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想法便是正确的。 所以呢……我们得自己验证一下。” 嘉娜好奇地看着林登走回墙边，又取下来相框，好奇问道： “你打算怎么验证？你难道这几天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幻境吗？” “不，我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 林登嘴角扬起，双手捧起相框，高高举过头顶，在嘉娜震惊的目光下，用力地把相框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房间内响彻！ “我说守夜人办事还是太老实。 产生幻境的破东西，咱们砸上几个，再看看效果呗！” 章.65 记忆 我想给他一段美好的未来。 阿德里娜，我从小所仰慕的人啊！ 不知从什么时起，你进入了我的视野，你就好笑，洛夫特城每日升起的太阳，笑容是如此的充满温度，令人向往 你总是这样在身边的人陷入垂头丧气时，用你自己的，亲身行动来告诉他们，生活还应该继续下去。 尽快忘记是从什么时候起，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着你，陪同你一起度过每个春秋日夜。 在我们还是海口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就算首页条例里明令禁止了，我不能与你在一块，我都会去违背处罚，因为失去了阿德里娜我的人生也将会失去最重要的美好。 敬我们伟大的主旧梦神，那是个黄昏日落的下午，所有人都在赶着回到家中度过漫长黑夜，而我确立了与你的关系。 你总是说我此版严肃，听不懂消化生活很无趣，可即便是这样的，我你却依然能够接受包容，那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我已经收获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礼物。 很快我们住进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只是个狭小的出租公寓，但是这份温情与快乐用不着，如何赘述你我之间都能体会到。 你和我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将会拥有一对儿女，可能还会再养两条大狗，然后我们会搬出洛夫特城去找一个没有威胁，在夜晚也能外出散步的安心城市好好度过这余生。 也许你只是无意间提起了你的愿望，我们都知道对于我们的经济条件这个想法可能很困难。 可是你知道吗？你从来不会说自己有什么愿望，假如这是你此生最大的心愿，那我必然义无反顾的去为你实现。 从你戴上戒指的那刻起，你就是我此生要守护的唯一信仰。 灵灯剖析了，三个灵体最快，大致了解到了阿德里娜与她丈夫的一个情况。 看样子两个人感情非常深厚，从小就认识，这可是，青梅竹马多么令人羡慕，后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落到如此下场呢？ 他与正在一起吸收记忆的加纳对视一眼，在黑梦空间内作为首页零的加纳可以共享灵灯，愿意交出的记忆片段。 “我们继续看下去吧，答案就在后面。希望关于老杰克，还有卡皮药等等事情，能够在此有个定论。” …… 不，你们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家，阿德里娜还在等我呢！ 记忆的情绪波动忽然变得非常大，林登和加纳受到这个的影响，同时遭到了恐慌的精神攻击。 好在不用灵根，发话加纳也知道该怎么办，他运用自身灵体的力量及时将二人保护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灵体中蕴藏着这么大的抵抗性，在被分成这么多块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登面色凝重，带着极高警惕性继续阅读记忆。 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事情可能直接涉及到卡皮奥的实验，作为受害人阿邓迪达丈夫的经历使之前任何一人都无法媲美的。 ……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彩票根本就是他们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让像我这样子一直不够坚定的人，贪图利益，深深扎进去。 他们告诉我，参加娱乐活动短期可以获得客观的回报，所有抵押的财产都得在活动结束后一笔购销。 我心动了，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个提议。 然后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该死的那是多么冰冷的床啊，可怕的灯光照到我脸上，仿佛要连我的意识都一起吞噬掉。 那是什么味道？那些奇怪的器材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能听见惊恐的叫声？ 我看到了，那应该是东街去罗南大学学生的服装吧，这里怎么还会有女学生过来，他也急需用钱吗？ 痛，太痛了，他们做我做了什么？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他强迫我喝下了许多难以下咽的药剂，我隐隐约约能想起来，在我昏迷的时候，他还试图改变过我的大脑。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承认我贪心了，想要快速某得金钱，我不该使用这样的方式。 所以请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这对我来说是种煎熬。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这样下去我会再也见不到阿德丽娜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 “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是你，你是我主最虔诚的供奉者，请记住你的余生都将为了我主而努力奋斗。” “所有过往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必须付出，全心全意背叛我主的人，赤壁受到严峻的惩罚，哪怕是死亡也无法结束处刑。” “请你发誓，不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会与人主动提起，在这里的所有遭遇你将会忘却，吊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从此只根据命令来行事。” “对了，既然信仰我主，你的名字也要变一变，在日常生活中你还可以使用你之前的名字形式，但是在主人这里你叫做杰克。” …… “啥？什么玩意儿？”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铃铛的投毒已经充斥满炸裂的疼痛感，记忆的强行灌输，并不是件友好的事情，任何力量使用，需要付出代价。 他拍着脑袋难以置信的看着佳娜佳娜也同样回忆他震惊的表情，两人相对无言。 所以说，阿德里娜的丈夫就是老杰克？ 不对，绝对不可能，无论是外表形象还是时间线都对不上。 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担任卫生管理员时，老杰克分明就是个老管夫的形象，那是如何也做不了假的，他在邻里之间很有威望，每天都能看到他对着自己找事。 一个在西街区，一个在总结局，两边的路程足足耗费大半天光景，他就算再怎么富裕，也没可能天天来回扮演不同角色。 再说了，阿德丽娜又不是傻子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个老头，就算是通过幻觉引导长久以来，也必然会暴露的。 幻觉引导只能在短时间内发挥作用，时间一长必然露馅……所以说，这背后的故事仔细推敲下来，只会更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阿德丽娜的丈夫灵体，会变成一块块的，为什么阿德丽娜自己会遭遇不测？为什么老杰克会平白无故失踪找不到人？ 种种疑问在此终于得到了解答铃铛，瞬间便明白其中一切。 关于艾诺万所说的，让其爱人用另一种形式复活过来……这就是卡皮号的操作方式啊！ 他分明是将老杰克的灵魂塞进了阿德莉娜丈夫的身体里，强行取代援助生存空间。 这一刻，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灵灯也不由得感到异常愤怒。 每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类，都不可能接受卡皮奥这种行为吧！ “卡皮奥……呵，你尽管在阴暗处藏好吧，等我找到你，怎么对付你，那可不是**人说了算的。” 明灯，俊美的面容，少见的露出狰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