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凭断案将首辅踹下马》 第1章 上元浴火天灯案 大邺十五年,皇城颍都正逢上元花灯会,漫天灯笼,楼阁之间挂着诗意盎然的灯谜对联,行人手中提着的花灯,熙熙攘攘,繁华热闹。 突然,皇城颍都的上空,一盏庞大的天灯正浑身浴火,犹如流星般,朝着人流最密集的朱雀长街下坠! 携风而来的热浪,明亮火光冲击着街上众人的眼球! “清正司办案,前面的人快让开!!” 一队官差迅速赶来疏散百姓,他们隶属于清正司。 清正司是凌驾于三司之上,直属皇帝的探案机构,司长是个虚职,管事的是司正,据说现任司正是个身份成谜的风云人物。 在天灯掉下来的一瞬,一个少年郎从人群之后凌空飞起踏过官差的肩膀,一脚将火球般的天灯踢到一旁空地,后赶到的官差迅速合力灭火。 少年落地,转身之际金冠高马尾在空中扫过,身穿黑红相间的清正司司正官服,腰身纤细,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只是年纪看起来很小。 “咔——” 天灯的火光被扑灭,竹枝被烧断,残架丈量起来竟然长八尺,宽六尺,横在街上俨然成了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吸引了无数围观的百姓。 “姜司正,灯架中有东西!” 收尾勘察的官差发现异常迅速来报,引少年前去看。 姜榭蹲下看灯架中露出的漆黑异物,用匕首划了一刀发现有油脂,随即回头吩咐:“叫仵作过来!” 站在围观人群中,一个锦衣少年无意间和姜榭对视上,少年肤色白皙,眸光坚韧,眉宇间透着一丝清冷和疏离,目光碰撞,对方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一句厉声叫住了他。 锦衣少年被发现,脚步猛地停住,抿了抿唇。 姜榭带人挡住他的去路,他抱着剑,下巴微抬,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你是谁,刚才天灯掉下来为什么不躲?你该不会是提前知道天灯要掉下来,等着接它吧?” 此话像开玩笑,可也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锦衣少年看着本该与他在灯笼铺相见的人此刻出现在大街上,沉声道:“姜司正原来在这,我等你那么久,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姜榭微微皱眉,有些不满:“你在说什么,回答本官问题!” 他的眼神扫过少年单薄的身材,最终落在他双耳嫩白的耳洞上。 语调很冷,透着公事公办的冷冽。 锦衣少年半天没出声,发现对方好像完全忘了那件事。 在他身边的丫鬟走上前,语气嚣张:“我家公子可是霍府小公子霍以珺,你们出言不逊,清正司担待的起吗?” 姜榭眯着眼盯看霍以珺,他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眼神警惕:“即便是霍小公子也不许走,稍后本官还要问话,站在一旁好生候着。” “至于出言不逊,本官自会向霍阁老解释。”姜榭回头一个冷眸盯去丫鬟。 小丫鬟抿了抿嘴不敢言语,躲在主子身后抱怨:“小公子,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明明约您相见却失约不承认,如今路过还要被扣在这里,您身体还没好,若是被老爷知道……” “这里发生命案,身为大邺子民应该配合清正司探案,只是问几句话罢了,莫要多言。”霍以珺淡漠地说。 丫鬟海棠歪头看着他不动:“哎?清正司的官差好像没说有命案啊,您怎么这样说?” 霍以珺看了她一眼,这不过是她上辈子对命案发生的直觉,而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第2章 是碎尸块! 清正司仵作老王赶来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将案发地围了一圈。 在烧毁的天灯中发现漆黑异物,老仵作小心将异物放在地上白布,仔细查看半天,才对上官说:“姜司正,这些都是碎尸块,太少也无法判定是人还是动物。” 围观的百姓忽然有人高喊—— “天上还有下坠的天灯!!!” “大人,天灯制式和烧毁的这架很像,我们去追!!” 清正司官差分两队,一队去追坠毁的天灯,一队留守在原地。 很快,一共七盏天灯被追回,从天灯中陆续倒出其他已然烧焦的尸块,大大小小,有躯干有残肢,因为被焚烧,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熟的味道。 老仵作看着一地的尸块,呆呆地张开了嘴,双眼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 他已年老,本打算做完这个月就打算离开清正司回家养老,却没想到临走还能碰上这样惨状怪案,一种骇然从心底蔓延。 姜榭上前看着地上堆积起来的大小尸块,问老仵作:“老王,这些焦块都是从天灯中发现,上元节发生这等事影响甚广,清正司需要尽快给出说法,以免造成恐慌。”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尸块来自于人还是动物?” 老仵作关注到四周围观的百姓,蹲在地上从尸块中反复查找可以区分人和动物的尸块,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无疑天灯抛碎尸的影响越来越大。 “老王,是否能辨出来?”姜榭催促道。 老王急得汗如雨下,时间仓促,还有无数的视线盯看,他顶着压力找到好几块都像人类骨骸,但都不能十分确定。 “这是人骨。”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过来,姜榭一眼望过去就看见走上前的霍以珺。 只见他站在老仵作的身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铺在手上捡起尸块中的一块骨头,举给姜榭看:“它是人类左脚的第五跖骨,也就是小脚趾底部的一块骨头。” 言论一出原地炸开,围观百姓纷纷议论。 丫鬟海棠眼眸瞪大,捂住自己的嘴,又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公子,他何时也懂验尸了? 上元节的朱雀街上真的发生命案了! 老仵作舔了舔嘴唇,看着霍以珺手中的跖骨,对姜榭点了点头。 令霍以珺不安的是,这块骨头就在尸块中,没有经过火烧,也没有任何味道和血肉,是一块被剔骨的跖骨,骨头很干净,没有一点污垢灰尘,淤泥的痕迹也没有。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特意藏在焦尸块中—— “老王带上碎尸,回清正司!” 姜榭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边走边问:“拼尸需要多久?” “需要两三个时辰,尸块很多还要分辨出来……” 姜榭眸光阴沉,脚步猛地一停,时间这么紧迫,光是拼尸就要这么久? 霍以珺忽然上前一步,眸光灼灼。 “姜大人,我可以帮忙。” 姜榭扬起眉毛,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有些意外。 老仵作眼神发亮,开心确认:“小公子熟知人体结构,能帮忙拼尸?” 只见人群之中,霍以珺微笑中透着坚定:“能!” 姜榭目光紧盯从人群中站出来的人,身旁捕快证实此人是霍阁老的小孙子,前段时间病死上元节又奇迹复活的新科状元郎,霍以珺。 “大人,就他吧,反正也要带回清正司问话。” 老仵作难得遇上能帮自己的人,一心只想助上峰快点破案,早点告老还乡。 姜榭也不想此事拖延下去,一个眼神丢过去,官差们就将人和烧毁的灯架全都带走。 霍以珺抬脚刚要跟随,不放心的转身嘱咐:“海棠,我去清正司,你先逛灯会,天明破案后我就归,你在此等我。” “是,少爷。”海棠福身行礼,目送主子和清正司的人匆匆离去。 老仵作和霍以珺走在最前,其余的人都在其后。 相休跟在姜榭身后,压低嗓音说:“少主,方才我听到霍以珺对丫鬟说,天明就能破案,我们查天灯案至此,已然亥时,天明破晓也不过是三个时辰后,他如此信誓旦旦,该不会此案真的和他有关吧?” “盯紧他!” 姜榭皱眉,脚步加快。 第3章 这是两个人的尸骨 整个皇城颍都分为东南西北四市三十二坊,坊市之间都有钟鼓楼,用来报时和传递情报,清正司就位于颍都的东市的庆安坊。 寺中殓房,姜榭和相休正专注的看霍以珺和老仵作身穿仵作服,戴着手套正在分辨尸块。 相休鼓起腮帮子,心中有口郁气:“大人,这挑挑拣拣再拼尸都不知道拼到猴年马月,天明真的能破案吗?” 姜榭抱着剑站在那一动不动,神色犹如冷冽,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势。 老仵作边找边耐心地讲解人体结构,可他没注意到,霍以珺已经将尸块分类摆放。 “老先生,分好了,您请拼尸吧。” 霍以珺站在一旁,面色微笑。 老仵作快速眨眼,盯在眼前的尸块上,他惊讶于霍以珺这般分类速度,就算是他这样从事多年的仵作也很难这么快分辨出人和动物,他一个世家公子竟然可以做到?! 来不及细想,他就开始拼尸。 第一具尸体是从双腿根部被卸开砍掉,然后再被切成多块,其中上本身十分突出,那是一个躯干尸块,腹部隆起圆滚,看起来已经足月。 老仵作叹了口气,可怜一尸两命,孩子还未出生就这样惨死了。 他刚动手就又停下来,眼神再次茫然:“不对啊,怎么会多出这么多……” “什么意思?”姜榭从门口缓步走过来,边走边问。 老仵作刚要解释,只见霍以珺接过他手中的尸块,继续拼尸,只不过这次他将老仵作辛苦拼好的尸块重新打乱,他在重排。 老仵作惊到瞬间急了:“哎,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打乱了?” “多出来这么多尸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尸块本就来自于两个人。” 霍以珺转身让开殓台映入人眼帘的是两具重新摆好的两具人形。 “两个人?” 老仵作瞪大双眼,走过去双手按在桌沿:“你确定没拼错?这怎么可能?” “我确定这是两具尸骨。” 老仵作听到他的结论自己又去重新验证。 “你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断案岂能儿戏?”姜榭抿紧嘴唇,冷漠开口。 霍以珺淡淡一笑:“您很快就会知道我的推断并非儿戏,不如你我合作,这样天明就能破案,我也好早点回家。” “我很欣赏小公子的胆识,可此案本司正自有手段破案,为何要与你合作?”姜榭面无表情,语气傲慢:“夸下海口的人是你,和清正司无关。” “圣上很快就会知道此案,为了安抚民心消散影响,必然会要求清正司尽快破案,我给大人提供线索争取天明破案,也是为了清正司,为了颍都的安定,大人不应该拒绝我。”霍以珺目光坚定。 姜榭再次看向霍以珺,听他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可眸光中仍然带了一丝犹豫。 “清正司办案从不用外人相助,不过看小公子有心,是那说说看,还能提供什么线索,若是对案情有帮助,就让你参与破案。” 只见霍以珺拿起碎尸块,手指刚碰到烧焦的肌肤就好像被一股力量拉扯陷入泥沼,神智渐渐混乱,鼻尖发酸,转眼间眼泪充盈在眼眶中,进而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仿佛被沉重的悲伤笼罩,心情无比复杂。 老仵作看到霍以珺的眼泪,递过去布帛,有些意外:“小公子,您是否认识这名死者?” 第4章 我能感知尸体情绪? 霍以珺猛地抽回手,尸块掉在殓台上,那股悲伤难过之情顿时消散。 他接过布帛擦拭一下眼泪:“没事,我有眼疾,被强烈气味刺激就会流泪。” 殓房内的气味确实浓重—— “那,还是老朽来吧,小公子吩咐就好。”老仵作拿起柳叶刀凑上前。 “不用,我来。” 霍以珺接过柳叶刀,重新戴上新手套,拿起尸块闻了闻,手起刀落地对断腿进行骨肉分离,再将断骨放在锅中慢煮,如此手段之下,看得老仵作和相休目瞪口呆。 随着柴火旺盛,锅中的‘骨汤’水面上浮起血沫,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越发浓郁,飘进鼻间直冲天灵盖,不到一炷香整个屋内全是尸味。 “我受不了,大人我出去吐一下,呕……”相休捂着嘴仓皇逃走。 姜榭手指抵在鼻间,紧紧皱着眉,这股气味着实太难闻,他顶不住也要忍住,毕竟他更想知道这霍以珺煮骨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半个时辰后,霍以珺从锅中打捞出煮过脱肉的骨头,清洗过后,那节骨头重新拿到人前。 “这节腿部胫骨,取自第一具死者身上,从骨关节面看十分粗糙,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五岁中间,骨上有三年新伤愈合的骨折线,尸块上有肉桂,干姜,八角叶,石菖蒲的味道和残渣。” 众人一惊,霍家小公子煮骨测龄,不光看过骨骼就推断出这些,还能精确闻出味道。 缓了缓,老仵作目光赞许,补充解释道:“小公子嗅觉敏锐,若你说得是真的,那这些药材熬制就是治疗晕船的一种是偏方,只有常年在江上的人才知道,需用红糖煎熬服下。” 对于老仵作的解惑,霍以珺点点头。 随即他又看向第二具焦尸,验第一具尸体的那种感觉还萦绕在脑海,不知验第二具尸体会不会…… 霍以珺再次摘了手套,以同样的方式去伸手触碰第二具尸体的颅骨,意料之中被同样的力量拉住,他的体温在急剧上升,双眉挑起,唇角上扬,发出轻浅的笑声。 自己这是在笑?? 他紧抿嘴唇掩饰笑意,四肢却无力忍不住想要坐下来,无奈之中,只好拿开按在颅骨上的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也只有当手拿开时,第二具尸体的笑意才没能再将他吞噬。 他伸手又去试了一次,果然一种从心底蔓延的悲笑再次出现,拿开手就消散。 重生过后,没想到再次碰到尸体,竟然多出来一种可以感知尸体情绪的能力,这份情绪该不会就是死者临死前那一刻的情感吧? 老仵作和四周人都看在眼里,霍以珺清了清嗓故作掩饰,说出另外一具尸体的特征。 “第二具尸体为二十五岁左右,颅骨骨折,焚尸最为严重,全身九成炭化,蜷缩成斗拳状。不过在焦尸的腋窝下发现一块布料,从材质上看像官服面料,诸位想要知道更多,唯有剖尸。” 他说完就将那块布料从腋窝下夹出来找出,呈在证物盘上。 相休吐完归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辨认过布料,回头看向姜榭,神色异常:“大人,这面料上的花纹有点像咱们清正司官服面料,死的人该不会是……” 姜榭眼眸低沉,唇角下垂,在他的心中其实早有结论,在那些用作抛尸的天灯中,清正司官差曾发现一块鱼符,正是清正司司直赵踏云的鱼符。 他拿出鱼符扔给相休,对方经过辨认后,转身一把抓住霍以珺的前襟,猩红双眼质问:“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踏云的死是不是和霍家有关!” 第5章 你缝尸跟谁学的! “我不认识死者,所知道的都是从尸身上验出。” 霍以珺肩膀后收,抬起下巴:“大人想为同僚报仇的心情我理解,可查明真相需要更多线索,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抓着我?” 相休眸光流转,呼吸渐渐平稳,冷静下来松开他的前衣襟。 霍以珺低头咳嗽,捋平衣襟,再抬头时面色如霜,语调也变得冷漠:“两具尸体相同点都是选用花灯会上最大天灯作为抛尸载体,切割手法一致且尸块断截面平整,嘴里都被塞进浆糊,焚尸用到了松油。” “所以杀人凶手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凶手有很多天灯且放灯时不被发现,嘴里塞浆糊应该是代表什么,满足条件的雾离灯笼铺的灯笼匠就很可疑。” “第二,根据尸块断截面来看,能够将尸体分解,应该是借助器械分尸,说明凶手有机会接触到这类器械。据我所知,雾离山就有很多大型的伐木伐竹的大型器械,乃是千机门的的机括,多年前曾被纸坊买来,主要用于伐树造纸。” “第三,焚尸都是生前烧焚,我在尸块上的残留油脂到闻辩出是松油,只要我们查到松油来源,找到放灯的位置,说不定就会有其他的发现。” 一番推论之后,众人陷入沉思。 姜榭微微扬眉,对他起了一丝兴趣:“由此是否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身份?” 霍以珺摇头:“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太少,无法推断凶手什么身份,但我可以画出受害死者的容貌,通过辨认,或许可知晓其身份,查找凶手也容易。” 老仵作和相休几乎同时开口问,“怎么画?” 霍以珺面泛微笑,眼底释放着光芒,双手摘了手套,在背后轻轻地握住:“当然是画骨,根据死者的头部碎骨来画他的面容,还原死者生前的面貌!” 老仵作呼吸变得急促,难以置信地凝视,再次询问进行确认:“你还会画骨?” “略懂一二。”霍以珺双眸晶亮。 姜榭唤来人准备好笔墨,和在场人一样,期待着他的画作。 霍以珺走到第一具焦尸面前,神色从容,明知已经烧焦碳化根本缝尸不了,可他还是拿起缝尸用的针线,一点一点极其认真的将尸身的尸块全部缝在一起。 虽然缝线伤疤遍布全身,但好歹将缝合成一具完整的尸身,算是为死者留有最后的尊严。 在场的人,他们从不知道霍家人还有人懂得验尸,受到的震惊不比老仵作少。 而令姜榭感到意外的是,霍以珺缝尸的手法像极了一个人。 霍以珺着手再将第二具尸体缝好,双手摸着第一具尸体的头骨碎片,凭借前世的验尸经验,他拿起笔在纸上慢慢做画,很快就画出来一副画像。 “这是谁……” 在场的清正司官差都上前去辨认,可惜都没认出这个陌生男子。 唯独姜榭远远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户部漕运转运使王怡! 三天前户部漕运转运使王怡江上神秘失踪,算上时间刚好吻合推断出来的遇害时间。 姜榭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户部正在调查年后初关江上走私事宜,在查验从霍家纸坊船运过来的灯纸后,王转运使就不见了,据说灯纸就是灯笼铺定的货。 而清正司司直踏云调查的是上元节之前的天灯案,传言雾离山灯笼铺的天灯可以无缘无故让一个大活人神秘消失,踏云果真去过灯笼铺后没了踪影。 如今二人尸骨重现,证明并非消失而是遇害! 坠毁在朱雀街的八盏天灯全都出自灯笼铺,一切疑点似乎明明都指向那家诡异的灯笼铺。 这边,老仵作看过画之后,质疑:“小公子,你这该不会是随便画的吧?” 霍以珺无奈,低头提笔再行作画两张, “踏云师姐!!” 相休抢走画像,拿到姜榭面前激动地说:“大人这是踏云师姐,画的一模一样!” 而第三张画像画完,老仵作直接看呆了。 他颤抖地说:“这……这是我三岁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姜榭看到霍以珺的的第三张画和老仵作进行样貌对比,淡然说出四个字:“三岁画老。” “大人,抓紧时间悬赏辨尸吧。” 霍以珺几笔画好第四张图,算是一张赠品,上面画的是上元花灯节上坠毁的天灯的原貌,从制式和花纹竟然丝毫不差,要知道当时这些天灯坠在朱雀街时都像火球,仅凭烧毁的竹篾骨架就还原整个天灯,也是着实画技超群。 霍以珺吐了一口气,神色放松。 姜榭忽地走上前,一掌按在桌沿,神色冰冷,俯身逼问:“你缝尸手法跟谁学的?” 霍以珺快速眨了眨眼,眼神紧紧盯着他,在那一瞬心跳都在加速。 他没想到姜榭的关注点没有放在画技上,而是缝尸,难道被认出来了吗? 第6章 霍小公子藏着什么秘密? “回答我!”他厉吼着,眼眸中迸发着焦急。 霍以珺转身走到一旁,背对他,深呼吸努力压制内心泛起的涟漪:“提刑官宋正。” 姜榭渐渐冷静下来,隐隐浮现更深的怀疑。 “霍家小公子天骄之子,年仅十七就过了殿试,得了首榜首甲,状元郎。” 姜榭朝他越走越近,直至近身垂眸俯视:“可据本官所知,宋提刑从未收过霍家人为徒,小公子年纪不大,验尸技法却比清正司仵作还要娴熟高深,画技更是出神入化,这很令人生疑。” 冰冷的目光,漆黑的人影笼罩在霍以珺身上,强烈的压迫感降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献技执意调查天灯碎尸案!” 霍以珺被姜榭的声音震得心神颤抖,重生过后,霍家上下都未觉察他的异常,反倒他成为第一个看穿自己的人。 不得不说,姜榭的直觉很精准。 不愧是清正司司正,尊荣万丈的安王。 姜榭不过是十九岁安王逄翊的化名,他历经两朝是太祖皇帝的小儿子,在朝辈分极高,更是十二岁入战保境护民,屡立战功的磐川姜氏少主。 “在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姜榭俯视垂眸,音调愈来愈冷。 霍以珺眸光一冷,转身背对着他。 她本是精通于验尸查案的大理寺女少卿沈知意,二十二岁,多年来拜提刑官宋正为师屡破大案,后因查贪渎案与当朝内阁首辅霍家有关,还未来得及和安王逄翊成婚,在办案过程中她就被人杀害,死后被霍家污以谋逆,一家满门九族皆因她斩首。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竟没死,而是重生到仇人霍凌,霍老贼家! 成为霍家三房,自小女扮男装的小小姐霍以珺身上! 为了调查自己被杀真相,为了扳倒霍家实现复仇,重生后的沈知意决定继续女扮男装重新再入朝堂!势要洗冤昭雪,将曾经失去的全都夺回来! 她死而重生,即使和安王有婚约,这些也不能和他说,决不能将他也拉入地狱! 直视良久,霍以珺笑了,语气平静:“姜大人觉得我藏着什么秘密?若是不信,您大可去找宋正大人核实我的身份,看看我是否向他求过学。” 凭借上辈子记忆可知,提刑官宋正确实没收霍以珺为徒,但让她在宋府求学过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以解释霍以珺为何会验尸。 姜榭从她身旁走过,边走边说:“上元灯会灯笼繁多,今晚朱雀街风向为西南,风速较大,城中火政早就贴告示嘱咐民众放灯要在许愿亭旁的护城河,可坠毁天灯显然是从城外飘来,而城外最佳放灯地点是西南雾离山。” “雾离山怎么了?”霍以珺不以为然。 姜榭眼神微眯,眼底凝聚风暴,语气微寒:“灯会开始前,霍小公子曾去过雾离山。” 霍以珺面无表情,低头凝视空空如也的双手。 过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嗓,抱臂,迎上姜榭的目光,故意提醒:“我的确去过雾离山,在那山脚有间灯笼铺,去那自然是买灯笼。” “你确定是去买灯笼?” 姜榭挑眉,默默凝视对方:“霍小公子未过正月就一命呜呼,如今上元节死而复生,不在家中好生养病,为何偏偏跑到灯笼铺去买灯笼?” “你所说的推断全都指向灯笼匠,这么急不可待地将他抛出,弃卒保车吗?” 第7章 姜司正怀疑我雇凶杀人? 霍以珺眯眼,双臂交叉于胸前,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看他。 “怎么,想不到说辞了么?” 姜榭盯着若有所思的霍以珺,接着质问:“那我来继续提醒你,方才你提到的雾离山下确有灯笼铺,而朱雀街上藏尸下坠的天灯制式出自灯笼铺,灯笼铺的生意绝大多数都是和霍家商会,所以现在有可能存在霍家人雇凶杀人。” 霍以珺抬头,扬起一抹笑意,嘲讽道:“姜大人是在怀疑我在雇凶杀人吧?” “霍小公子,此案影响恶劣,是不是和霍家有关还需调查。”姜榭调转话锋,绕回方才的话题,语气变得生硬:“你现在必须给本官一个合理解释,不然这事你也脱不了嫌疑。” “大人觉得我有嫌疑是因为我出现在灯笼铺,可以珺是被姜司正约去灯笼铺见面的,我在那等您一个多时辰,您不会是忘了吧? “本官根本没约你去灯笼铺。”姜榭疑惑地看着她,“我们在朱雀街应是第一次见面。” 相休从旁作证:“我家大人从落日后就在清正司办案,根本无暇外出,霍小公子怎可为了摆脱嫌疑,随便信口胡诌啊!” 霍以珺挑眉,眸光沉沉,若他们说得是真的,那么约她去灯笼铺见面的就另有其人,而那人甚至还想将姜榭也拉下水。 “出现在灯笼铺的理由你我也可以各执一词,其中必有人说谎。”霍以珺收敛心神,话转偏锋,直言道:“即便我出现在事发地,我也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自己不是凶手。” 姜榭眸光一凛:“你有什么理由?” 霍以珺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他缓步行走,细细分析道:“其一,我没杀人动机,大人也清楚我是个大病初愈的人,刚中状元,过去都在读书,人际简单,也没仇家,还没愚蠢到杀两人断送自己的前程。” “其二,我没时间杀人,清正司发现的天灯碎尸从形态上来看,死亡时间就在当天,可我上午还是死人,短时间内如何筹谋这天灯抛尸案?” “其三,我没能力杀人,尸块碎的均匀,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器械所为,我身体羸弱,身为霍家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做成杀人分尸?” 相休挠了挠头,看向姜榭,俨然被说服:“大人,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杀人,有时不需要自己动手。” 姜榭依旧怀疑,可凡事要讲证据,推断毕竟是推断。 老仵作在验证过重拼碎尸后,忽地站出来,对姜榭行礼道:“大人,小公子说得有道理,这分尸需要极其隐蔽的场所,也需要作案工具,不如我们先验死因?” 姜榭看向霍以珺,问:“小公子,你觉得死因是什么?” 霍以珺故意看向仵作,谦卑地说:“姜司正想要证据,我之前就说过剖尸会让我们了解更多,老师傅验尸手艺精湛,以珺不是仵作不敢妄言,还请仵作剖验。” 老仵作顿时冷汗直流,剖焦尸查死因,这难度颇大。 霍以珺再次提醒仵作:“姜司正想要的证据,就在尸体上。” 老仵作看了看姜榭,对方目光冷冽,他就知道必须要去验尸。 一炷香后,他来报:“大人,第一具妇人尸体腹部圆滚,但剖开后未见婴孩甚是奇怪,第二具尸体,在头骨有损伤,应当是头受到撞击。” 姜榭听到死因后神色并未感到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他瞟看霍以珺,从刚才拼尸复原,煮骨验龄,到查验死因,可以看出他必然是懂验尸的,技法比老王还要高上一筹。 于是他再开口,语气带了一丝试探性:“对于死因,本官想听霍小公子怎么说。” 霍以珺嘴角微微扬起,背着手上前一步,二人目光再次相接,有些炙热。 “第二具尸体的死因确实为头部重击,第一具尸体并没有婴孩。” 老仵作顿时不解,追问:“怎么会没有婴孩?” “因为第一具尸体是成年男子,并非女子。” 第8章 死者本官认识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往前凑了凑,两具焦尸烧的面目全非,实难判断性别。 霍以珺拿起第一具尸体上之前被煮的胫骨和大腿股骨,分析道:“还是这节小腿胫骨,它的长度在十二寸,股骨在十五寸,由此可以推断出其身高五尺左右,加上肌肉发达骨骼表面粗糙,足以证明是名男子。” “另外这具。”霍以珺拿起第二具的头骨碎片继续说:“这是头骨碎片,前额部分直立,眉弓高于眼睛,下领骨下颌体低,下颌支狭窄,下颌角大,这说明这头骨是属于一名女子。” 老仵作鬓角有汗流下,舔了舔唇,犹豫地问:“那……死因呢?” “两名死者口鼻都被塞了浆糊,所以都是死后焚尸。第一具尸体腹部圆滚膨胀,看起来像足月的肚子,实际上那是因为死者生前暴饮暴食,胃高度扩张,死后食物腐败气体占据腹腔大部分。” 怕在场的人听不懂,也为验证自己的想法,霍以珺再次拿起柳叶刀剖开第一具尸体圆滚的肚子,霎时大量酸臭气体逸出,众人拧着鼻子面色难看,更有受不了跑出去呕吐。 霍以珺对殓房中剩下的人,继续说:“胃内有大量气体、液体及食物。胃壁甚薄,苍白色,胃膜皱襞消失,有坏死时呈黑褐色。” “呕……” 又不少人跑出去呕吐,姜榭这次也忍不了了,一个箭步冲出去。 空气中的酸臭味久久散去后—— 姜榭归来后,靠在殓房门口,捏着鼻子问:“所以……他是吃饱了撑死的?” 霍以珺将柳叶刀交还给老仵作,由他来收尾缝合,转头看向门口:“大人可以这么理解。” “第一名死者胃内容物大部分移向十二指肠,并有相当程度的消化,准确死亡时间是在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在戌时左右,进食时间是在酉时。” “从未消化的胃内食物残渣中可以分辨出,吃下的食物大部分是馒头和酒。”霍以珺凑近将味道朝自己扇了扇,酸臭味充斥鼻腔:“酒是兴泰楼的老糟烧。” 通过此举,姜榭完全确定此人会验尸,于是再问另一人:“女子呢?” 霍以珺手起刀落再次剖了女尸:“胃内无容物,死亡时间在半天以上,和男子并不是同时被害,但她死的……” 姜榭从她身上看过那份坚持和自信,眉头舒展:“怎么了?” 霍以珺终于明白为何这具尸体上会充斥悲伤气息,她验过下体后再次盖上白布:“这名女子死前被奸污,整个下体被撕裂,残留的精液很多,应当是先奸后杀。” “畜生!!!”相休拔刀,一挥手砍在门框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此二人生前都遭受过非人待遇,撑死和强奸,凶手应当是想从他们身上知道些什么,可他们宁死不屈,才会活活折磨惨死。” 霍以珺看着身旁的两具尸体,又转眸看向姜榭:“清正司最近调查的案件,他们都有参与吧?” 姜榭面色沉静,嘴抿成一条直线,眸光打量霍以珺,没想到仅凭死因就可以敏锐察觉出他们都是因为清正司所查之案连累而死,手段确实高明,人也相当聪慧。 站在她的面前竟有中看不透的感觉。 “清正司所查必是疑难大案,所涉甚广,还请姜大人发缉查通报,悬赏认尸吧。” 姜榭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转而看向殓台上的两名死者,语气沉重地说:“不必了,两名死者本官都认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放天灯以及焚尸的地点,寻找更多线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凶手。” “霍小公子,你可愿随我们去雾离山找灯笼铺?” “可以,大人带上我会是个明智选择。” 霍以珺知道,本案疑点尚在,姜榭并未完全相信她,此行便是非去不可。 第9章 纸人回魂了 雾离山竹林茂密,月光清冷的映照在地上,积水反射着光芒闪着晶莹碎光。 清正司马队正匆匆行驶在林间官道上,根据目击者看到天灯飘来的方向,霍以珺根据风向和风速简单做了个推算,最终确定放灯的位置。 一处山间断崖,崖上平地上还遗留了竹篾,燃烧过后的油脂块,还有一架破碎的天灯。 “这应该就是放灯地点,站在这能够俯瞰半个皇城,是个观景的好位置。” 姜榭站在断崖石碑旁,迎风而立,身材高挑,衣袂翻飞。 霍以珺无心欣赏美景,蹲在地上查看地上痕迹,在破碎天灯旁边发现一枚脚印。 相休看过去,往那边走了走,岂料被制止。 “别过来,注意保护现场。” 霍以珺以手为尺开始丈量地上的遗留下来的边缘还算清晰的鞋印,“除却我们来过这里,留下这鞋印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放灯抛尸的人。” 姜榭听到这,朝她围了过去,仔细看测距。 霍以珺丈量后,起身对姜榭说:“鞋印长八寸,成年男性,抛尸人身高大约有五尺。” 说到这暂停,她朝清正司官差中有这个身高的人看过去。 “你,过来在旁边踩一脚,留个脚印。” 官差按她说得做,在松软的土上留下自己的脚印,霍以珺继续问:“你多重?” “小人……有一百三十斤……”官差不太好意思的说。 霍以珺点点头,拂手让他退下:“以这位官差小哥的脚印为参考,抛尸人的脚印轻浅,体重应是不超过一百三十斤,大致在百斤左右。” 最后,她摆了摆手示意挡路的官差都分站两侧,她捋着这个脚印往下找下一个脚印:“步伐很大,距离均匀,走直线,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鞋印印记清晰,但有蛇爬过的痕迹,据我所知,这山中傍晚雾气比较重,土地潮湿,有蛇常在戌时出没,所以此人放灯时间也差不多是戌时,也就是在花灯会开始之前。” 相休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瞪大眼睛,之前对她的偏见也全都没了,语气略显兴奋:“就凭这么个鞋印,你就得到这么多信息?你刚才说得是不是凶手的体态特征?” 霍以珺看了他一眼,纠正道:“是抛尸者,抛尸并不代表杀人,也可能只是从犯。” 在验脚印的时间段,清正司官差并未找到附近有焚尸痕迹,一行人再次骑马朝竹林深处去策马奔去,前往一切疑点汇聚的地方——灯笼铺。 忽然一个白影从竹林间冲出来直接拦停他们的路。 “吁——” 相休勒停马,其余的官差迅速将拦路的白衣女子包围。 “清正司办案,什么人竟敢拦路!” 白衣女子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睛瞪大,跪坐在地上指着在他背后的竹林深处,嗓音尖锐的喊:“你们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有鬼!!鬼!!” 骑马的清正司官差们互相看了看,这闹鬼传闻他们听得可多了,据他们了解这片竹林深处的地方就是灯笼铺,他们这边刚来那边就传出闹鬼,也未免太巧了。 “姑娘莫怕,我们清正司就是过来抓鬼的!” 相休笑道:“不知姑娘可否为我们带路去看看那鬼?” “不!不是有鬼!!”白衣女子环视周围,说话前后矛盾开始语无伦次。 姜榭见此状况,直接让相休下马前去查看。 霍以珺骑马靠近姜榭,和他说起:“闹鬼这事,姜司正怎么看?” 姜榭单手握着马缰绳,笑道:“闹鬼不存在,有猫腻是真的。” 两人攀谈中,白衣女子忽然抓住相休的裤脚。 “大人,纸人回魂杀人了,我婆婆杀人了!你们千万不要去灯笼铺!” 第10章 客官要买灯笼还是纸扎人? 纸人回魂杀人有过耳闻,传说在民间筹办冥婚或者陪葬都会做纸扎人。 纸扎有禁忌,一是,不给活人做纸扎,二是,纸扎不点睛。 若是点睛,纸扎人就能回魂,索命杀人。 清正司的诸位自然不信邪,倒是想亲自去看看这回魂纸人如何杀人,好奇心促使下,他们带上白衣女子继续赶路,在子时左右终于找到藏在薄雾中的灯笼铺。 天上乌云遮蔽上弦月,竹林幽闭,乌鸦低空盘旋,地上漂浮着淡淡薄雾,每走一步都觉得瞬有风起,空中隐隐传来呜咽之声。 霍以珺跟在姜榭身后,四周被清正司捕快包围防御前进,空中随风飞舞了几张白纸钱。 相休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开路,手中的大刀在竹林间闪着寒光,感觉从气势上就能退避诸邪。 从竹林穿过他们终于看见一间盖在深山中的竹屋,篱笆墙的两侧插着灵幡,院门上悬挂着两盏奠字白灯笼,透着破败和阴森。 “这就是灯笼铺了吧?” 相休扛着大刀站在院门,看着灵幡和白灯笼就有些不自在。 白衣女子看到灯笼铺转身就跑,顿时被清正司捕快抓住,并且押着她前去叩门。 “来了,来了——”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等待过后,灯笼铺的院门被打开。 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青年,脸色病态的苍白,双眼无神深色的眼袋很重,身体干瘦,说话有气无力,有人敲门,他打开门,咧嘴笑起来。 不笑还好,一笑露出染血的一排牙,就像刚喝过血一样。 “客官,买灯笼还是扎纸人?”他说话瞪着溜圆的眼睛,语调透着一种诡异。 相休站在门口望着他身后,很小的一间破旧院落,篱笆前有十来个红脸庞的纸扎人立在那,其余空地都是各种款式的灯笼,红色的,白色的,橙色的…… 尤为吸引人瞩目的就是和坠毁在朱雀街上款式一致的巨大天灯,摆在后院能看见的就有两个。 在院落中央有个方桌,背对门口还坐着一个老者,看样子好像是在吃饭。 “我们买灯笼,就要那种大的,可以进去看看吗?”相休伸手指向天灯。 “好啊,进来吧”灯笼匠回头看过去,然后阴森一笑,“饭好了,一起吃饭。” 他热情地引门口的外来客进门,白衣女子躲在捕快后面,然后又转移到霍以珺和姜榭的身后。 她的心情平复下来,简单拢了拢头发,像是被发现故意压低声音道:“大人,他脑子不好,精神不太正常,要不改天再买吧。” “你刚才说纸人回魂杀人,你说得纸人是哪个啊?”姜榭边走边问。 白衣女子并未言语,只是脚步声变慢,看着灯笼匠将一行三人请到桌边落座。 霍以珺坐在老者旁边,低头略显恭敬地对其行礼:“老夫人。” 而下一刻,姜榭和相休一起看过去,表情逐渐变为惊恐—— 霍以珺见对方没反应,抬头向上看,猛地对视上纸扎人黑森森的眼眸! 那老者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个穿着老妪衣服的纸扎人! 此时白衣女子站在霍以珺和姜榭背后,幽幽地说:“我说得纸扎人就是她。” 第11章 别碰! 话音刚落,在场人都觉得毛骨悚然,一个纸扎人竟然坐在饭桌上,更令人惊悚的是,这纸扎人被点了睛,不得不说,灯笼匠的手艺还不错,纸人扎的栩栩如生,细节满满。 霍以珺本想喝口水缓解惧意,却不成想看到灯笼匠的面前碗中红色浆糊一样的粥,仔细看他的嘴边还有变干起皮的红色东西,看起来就很像吃了浆糊。 相休一把刀‘啪’地放在桌上,阴森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姜榭抬眸看向灯笼匠,面无表情道:“可否请我们去看天灯?” 灯笼匠没说话起身带路,而姜榭站起看向霍以珺:“劳烦小公子帮本官询问这名姑娘,我等去去就来。” 他们此去就是去分辨这天灯和坠毁的天灯是否一致。 霍以珺点头示意,姜榭带相休去往后院,剩下的捕快原地待命。 等人走后,白衣女子松了口气:“小公子,你们来这买天灯晚了吧,这都子夜了。” “不光是买天灯。” 霍以珺侧坐,一边打量纸扎人,一边开始询问:“姑娘姓甚名谁,和灯笼匠是什么关系?” 白衣女子站在一旁,低头道:“民女芸娘,和灯笼匠刘大是夫妻。” “这纸扎人是照着谁扎的?为何要画眼睛?” 霍以珺从袖中拿出手套,抬手朝纸扎人摸去,岂料被芸娘阻拦:“别碰!” “夫君是照着我婆婆做的,平日里谁都不让碰,他说画了眼睛这就是他母亲,我婆婆。” “灯笼匠纸扎老母亲?他母亲死多少年了?” 芸娘道:“就这个月去世的,婆婆外出办事死在路上,尸骨还没运回来,夫君思母心切就扎了纸人,小公子还请见谅。” 不让碰纸扎人,霍以珺只好站起身走到另一个角度继续打量:“你说纸人回魂杀人,杀的是什么人?你之前看见什么了,这么惊恐的跑出去?” “是纸人要杀我,夫君做纸扎之后,婆婆的魂就回来了,她要杀我,她真的要杀我!!!” 她越说越激动,直接躲在院中的缸后面。 “为什么要杀你?”霍以珺端详这纸人,看它能稳稳坐在那,想必是有些重量的。 芸娘双手扒着缸边,怯弱地说:“我不知道,纸人听我夫君的,之前纸人出去杀人,杀了一男一女!!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这一点倒是引起霍以珺的注意。 她走到缸面前,拿出两张人像,继续问芸娘:“一男一女,你看看是不是画像上的人?” 芸娘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躲起来:“我不知道,我没看清……” 见芸娘这般慌张,霍以珺不在逼问,转而扶着她站起来,安抚道:“没事,你都说婆婆听你夫君的,你是她儿媳,怎么会杀你呢。” “我有些口渴了,可否带我去屋内喝口水?” 霍以珺瞟看一眼堆满灯笼的屋子以及一间上了锁黑洞洞的柴房。 芸娘带她前往主屋,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正在玩灯笼,小孩有八九岁,双眼澄澈,见有人来迅速躲在芸娘的身后。 “娘,这个小哥哥是谁?” 第12章 验纸扎人 芸娘揽过他的肩膀护在身前,眼神看向站在门口四处观望的霍以珺。 “哥哥是清正司的大人,你要乖,要听话知道么?” 男孩点头,再次躲在芸娘身后。 芸娘四处找了半天水瓢,又去外面的水缸舀了水装进壶中烧水,三人在屋有些拘谨。 霍以珺扫视周围,屋子很小,墙皮发黑,餐具和筷子放在盆中没洗,脏衣服扔得到处的都是,入眼的地方都有厚厚的灰尘,灯笼占有这屋子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安置单人床,脏兮兮的床帏还没放下,露出床上掉棉花的被子。 “水还要烧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去外面说话吧。”芸娘有些难为情。 霍以珺敛回视线,未做停留转身朝外走去,重新回到桌前的纸人旁边。 正巧姜榭带人去看后院天灯回来,二人视线交流,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天灯应该就是坠毁的制式,看来灯笼匠的嫌疑应该定下了。 姜榭抱着剑朝霍以珺走过来,有些期待地问:“小公子可问出什么了?” “芸娘,刘大的妻子。”霍以珺简明扼要地介绍。 姜榭眸光落在芸娘的身上,看了一眼,又盯看霍以珺:“可否借一步说话。” 霍以珺随他走至一旁院门口,捕快都震惊地看着灯笼匠坐在纸人旁,给纸人喂饭。 姜榭问:“子时已过,时间所剩不多了,别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 “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买天灯嘛。”霍以珺歪着头看着他,眼神颇为认真:“谈好价钱就买一盏,这么远总不能白来吧。” 姜榭眉头皱起,疑惑地盯他,最后让相休真的去买一盏天灯。 “灯已买到,告辞!” 姜榭带人离去,而站在门口灯笼匠一家正对他们招手送别,只是面无表情,眼神阴沉。 一行人策马穿行在林间,在跑出灯笼铺看不见的范围,姜榭忽然勒马停住。 “吁——” “灯笼铺有问题,相休你带人去查抄,将人和纸扎老太太全部带回清正司!” “是!” 相休带一队人再次折返回去,竹林间只剩下姜榭和霍以珺两人。 霍以珺骑马朝他走过去:“看来姜司正也发现端倪了,现在将人带回应该还不晚。” “刚才你为何不说异样,我可以命人直接拿下灯笼匠!”姜榭反问。 “姜司正当真以为灯笼匠是凶手?”霍以珺骑马走在前,仰头看着从薄云中探出头的上弦月,淡淡地说,“刚才未动手,此时折返回去捉拿,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哦?什么猜想?”姜榭骑马往前和他并排。 霍以珺转头淡淡一笑,故作神秘并未言说。 半个时辰后,众人星夜回到清正司。 灯笼铺的三人被押在清正司的后堂,门口严格把守,而姜榭和霍以珺则是出现在殓房。 “为何要来殓房?那两具尸身还要再验?”姜榭很是不理解。 霍以珺站在门前,伸手示意他看向屋内,只见老仵作吩咐人将灯笼铺的纸扎人带到殓房,就放在殓台上。 “来殓房当然是验尸,但验得不是那两具,而是纸扎人。” 第13章 你看起来很不安 这话说得姜榭更疑惑了。 霍以珺再次走入殓房,屋内灯火跳动,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 殓台的一端摆放着数十个蜡烛,正好照亮纸扎人,这么近距离看纸扎人的脸尤为惊悚。 老仵作从来没见过有人要验纸扎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劳烦老先生将纸扎拆了,里面的东西才是我们要验的。” “里面?”老仵作快速眨眼。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老仵作拿起刀斧就把纸扎人的竹条砍开,撕下纸后猛地看见里面空心的地方竟然装了腐烂生蛆的尸体! “阿来,去打水来!”老仵作经验丰富,也是见惯了这等场面,直接从容地着手处理。 只是后来参与清洗的老仵作的孙子阿来呕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姜榭要上前去看,霍以珺伸手拦住:“哎,姜司正莫着急,老仵作处理好再看也不迟。” 显然,霍以珺已经比他先一步知道纸扎中到底装了什么。 老仵作将纸扎中的尸块倒入水池中,反复冲洗,直到洗净蛆虫才敢拿来给司正看。 “大人,纸扎中有尸块,已经生蛆,死亡怕是有段时间了。” 姜榭衣袖遮鼻走到水池旁,看了看:“人在死亡四到十三天左右,会有尸体大部分软组织都被蝇类幼虫所吞噬,大部分丽蝇和麻蝇幼虫完成发育,离开尸体化蛹,看尸体这腐败状态,应该有十天了。” “姜司正也懂验尸?”霍以珺好奇询问。 姜榭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仵作刚要将尸块拿起转移到殓台上,突然发现他的手陷入尸块的皮肉中,手下冰凉好像插进豆腐里,粘液沾了一手,再拎起时,皮肉,筋脉,肌肉颇有层次地往下啪嗒啪嗒得掉落,只剩下骨头。 霍以珺皱了眉,没想到这尸体已经液化,肌肉组织落花流水般的往下落。 “呕——”老仵作即便双手擎着,皮肉也顺着他的指缝掉落,摔在地上成为一滩泥。 他是经验老道的仵作,再看到这般液化腐败的尸体也难以忍住生理反应。 等尸身全部转移过去,只剩下一具沾了一点血肉的骨骸。 霍以珺站在殓台边,粗略看了一眼:“是具女尸,年纪在六十左右,尸块断截面和我们发现的两具尸体分尸手法一致,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她是死于十天前,致命伤应当是肋骨上这处星芒状的伤痕,天气炎热又封在密闭的纸扎人里,腐烂得很快,面部已经很难辨认了。” 姜榭走过来提出异议:“面容无法辨认,不见得无法认尸,这是纸扎中倒出来一个镯子,拿去给灯笼匠辨认便知死者身份是谁。” “可以去辨认,但我猜这名老者应当就是灯笼匠的母亲。” 霍以珺走至一旁,分析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都不会想到灯笼匠的母亲尸骨会在纸扎里,我们看见的那双眼睛,就是死者的双眼。” 没人会将双眼画的如此逼真,除非眼睛就是真的。 “灯笼匠杀了自己的母亲,还装在纸扎里,假装人还活着?” “这未免太恐怖了。” 四周议论声起,霍以珺趁人不备,手摸到了殓房上尸骨,指尖相触,力量吸引,被一种强烈情绪瞬间笼罩。 她感到轻微的寒意,身体在认不出地打战,汗毛竖起,头皮刺痛,胃也在抽搐,那种不适感让她频繁地在吞咽口水,时不时地瞥看内堂方向。 “霍小公子,你怎么了?”姜榭发现霍以珺的异样,走过来询问。 霍以珺收回手,拿起布帛紧张擦拭,再说话时声音都变得颤抖:“没……没事。” 擦完手,她又比平时更用力地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整理仪容。 “你看起来很不安,是在担心什么?”姜榭目光灼然。 霍以珺耸肩,假装镇定:“没有啊,我们先去见芸娘吧,问问她为何说谎。” 姜榭眉头一皱,难道芸娘也参与其中了?? 第14章 你诈我! 清正司大狱牢房,芸娘被绑在木柱上神智昏聩,清冷的月光透过牢房天窗洒在她的身上,经过受刑,她身上的囚服血迹斑斑,露出翻开血肉的鞭伤。 “大人,女犯闭口不言,什么都不招。” 狱卒收了鞭子朝站在门口的人行礼。 姜榭和霍以珺走入审讯牢房,血腥味充斥在空中,墙角架着火盆,烧红的烙铁插在噼啪作响的木柴中,偶有火星溅起,照亮狱中昏暗。 霍以珺手抵在鼻间,于其说对难闻气味做出反应,不如说是在塑造她首次进入牢房的不适,审讯地环境对她来说太过熟悉,还不想露出任何破绽。 姜榭将长剑扔给狱卒朝那边走去,行走间,官服内的细腰上露出一把黑金刀鞘的匕首。 “不知芸娘可是你的真名?”姜榭站在芸娘的面前,影子笼罩在她的身上。 不管任何刑罚芸娘都没反应,唯独听到姜榭的话后她慢慢抬起头,凌乱的头发挡在额前露出里面死寂沉沉的双眼,她张了张嘴,轻声吐字:“大人,我是冤枉的。” 姜榭勾了勾唇,冷哼一声:“被抓到这的人从无良善之辈,在本司正看来,你并不冤枉。” “何出此言……”芸娘虚弱地问。 姜榭从她的面前踱步,边走边说:“原因有二。” “其一,雾离山竹林中你与我们并非偶遇,当时已经是午夜子时,你一个女子出现拦住我等,为得就是让我们知道纸人回魂杀人传说,想让我们将天灯碎尸案引到纸人回魂杀人上造成诱导。” “其二,你曾说刘王氏是外出致死,可她的尸骨却装在纸扎人里,死亡时间超过十天,相处这么久,你竟毫无反应,直到天灯抛尸案发后,我们来寻灯笼铺,你出现了,显然你事先知情,故弄玄虚。” “还有第三点。” 霍以珺上前加入推论:“芸娘可还记得,我当时口渴想进屋喝水,身为刘大妻子,你找水瓢找了很久,最后你烧水舀的水还是外面用来灭火的存水,而真正的水缸在屋内墙角,整个屋内没有一件第二人用品,这说明你对刘大的房间并不熟悉,你们根本就不是夫妻。” “还有,当我们逼问纸人为什么要杀你时,你却说纸人只听刘大的,还说过他操纵纸人杀人,可见你转移话题刻意回避,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栽赃嫁祸。” 芸娘听过后,低头冷笑:“这些都是你们的推论假设,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嫁祸?” “因为你要坐实灯笼匠杀人,替你顶罪。” 姜榭和霍以珺一起回头看,此时相休带人抄灯笼匠家归来。 他风尘仆仆,将一个木盒打开,里面装得是一把染血的短剑。 芸娘瞪大双眼,扬起眉毛,难以置信的凝视,呆呆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开口,嗓音变得尖:“这不可能,你们从哪找到它的!!” “在那间上了锁的柴房里。”姜榭拿着短剑再次走回她的面前。 “根本没扔在那!”芸娘神色紧张。 “姜榭眉毛扬起,紧接着追问:“那你扔哪了?” “我埋了!!” 芸娘说完顿时感觉不妙,又反水改口:“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姜榭拿起那把短剑仔细看了看:“原来你把凶器埋了起来,难怪在灯笼匠中什么都没找到,这把短剑不过是我根据刘王氏致命伤形状反向推断出来的武器,吩咐相大人随便找了把相似的过来。” 芸娘身子前倾,两个胳膊被缚在刑架上不断挣扎,吼了出来:“你诈我!” “坦白交代是你唯一活命机会,为什么要杀刘王氏!” 第15章 人是我杀的 姜榭语调冰冷,左手是掐住她的下颌骨。 芸娘眼神冷漠,收下巴,俯视对方,发出令人不悦的笑声:“姜司正那么厉害,自己去查啊,为何要问我?” “本官是在给你机会!” 姜榭抬右手,凛冽刀锋从芸娘眼前划过,落在她的手腕上,手腕处顿时汩汩流出温热地血迹,而那把短剑抬起后又重重刺入她的手腕,钉在刑架上! “啊——” 芸娘转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被挑断手筋扎在那,剧痛从手腕处逐渐向外扩散。 “作为一个女杀手,你能坚持到现在足以见得心性刚硬,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清正司!”姜榭猛地再将短剑拔出,染血的剑尖在她的肩膀上擦拭干净:“我劝你,老实交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杀人,我不是杀手!”芸娘拼着最后清醒意识在抵抗。 姜榭将短剑换了手,一把扎在芸娘的左手手腕,芸娘哀嚎一声:“啊——” “说,你为何杀刘王氏!” “我没杀人!” 姜榭握着刀柄在她伤口处旋转,冷漠地看着芸娘痛地闭眼流下眼泪:“说!!” “啊!!” 手上力度加强,被钉在刑架上的手流了一地的血! “我说,我说!”芸娘终究是松了口。 姜榭拔下手腕处的短剑,用芸娘身上的衣服再次擦拭干净。 芸娘看着姜榭手中的短剑,闭上了双眼:“大人推断丝毫不差,我和刘大的确不是夫妻,刘王氏是我杀的,也是我让刘大将尸体放进纸扎人中,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霍以珺看着整个审讯过程,不由得捂着自己的手腕,曾经的未婚夫安王不愧是上过战场拼杀过来的少年将军,折磨人来手段太狠了点。 那双手怕是以后再也拿不起剑来。 “你和刘大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会听你的话?”姜榭再问。 芸娘睁开眼,她的眼神渐渐出现光亮,或许是因为太难言说,所以恍惚了很久。 “我曾送过他一盏灯笼,为了等我,他卖起了灯笼。” 霍以珺眉毛扬眉,感叹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此时,隔壁牢房中忽然传来喧哗声—— 狱卒跑过来,匆忙禀告:“大人,灯笼匠刘大招供了。” 姜榭望过去那间牢房,将短剑放回相休手中的木盒里,抬步朝隔壁走去。 霍以珺跟上,她迫切也想知道,灯笼匠究竟招供了什么。 霍以珺在靠近隔壁牢房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醋味,她从姜榭身后探头望去。 灯笼匠刘大躺在刑凳上,在他的脸上盖着浸湿的白布,身上满是醋,看这折腾便是用了醋刑逼供。 狱卒姜榭站在牢房门口,过去行礼:“大人,人犯开口了。” 另一个狱卒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拽起坐着,刘大抬头看到姜榭就咧嘴大笑,露出沾染血迹的一排牙,他阴森森笑着,肤色本就煞白再配上他突出来的消瘦眼眶,显得格外诡异。 “母亲说,阿大以后要听芸娘的话,人是我杀的。” 灯笼匠双眼通红,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姜榭站在他的面前,表情凝重,俯视而看:“你是怎么杀的人,杀了几个人。” 第16章 那个小孩去哪了? “一个是转运使,一个是清正司女官,他们都是我杀的。”刘大越说越疯狂,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他们太聒噪了,所以我用浆糊封住了他们的嘴巴,再用伐竹机械斩碎,最后再用松油一把火烧了他们。” 霍以珺抱着臂,灯笼匠说的基本和他们推断猜想的一样。 可既然已经杀人就地掩埋最为稳妥,为何要不计成本的折磨,碎尸,焚尸,这杀人的成本未免太大了点,而且天灯案明显是朝着扩大影响方向发展。 为什么要扩大影响? “母亲说,阿大以后要听芸娘的话。”灯笼匠不断重复这句话。 就在快要信以为真时,霍以珺拽了拽姜榭衣袖,示意他走出来。 在牢房过道走廊,姜榭叫上相休一起跟她出来。 “霍小公子听审过后发现了什么?”姜榭问道。 霍以珺认真地说:“刘大的话很奇怪,芸娘杀了刘王氏,刘王氏为何还要嘱咐刘大以后要听芸娘的话,若他真的听话,从他刚才的供述很像是提前背过,普通百姓根本不会知道转运使和清正司女官,明显他是受人教唆。” “刘大的话不可信。”相休忽然插进这句。 姜榭转头看着他:“为何?” 相休回忆说道:“我带人折返灯笼铺将整个铺子给翻了一遍,在床下发现万两黄金,而且据认识刘大的捕快说,刘大小时候脑子早就烧坏了,这么多年只听他母亲的话,两人相依为命,是个傻子。” “刘大是个傻子??”霍以珺听到这颇感意外。 相休点点头,随即又把搜查的结果说完整:“那间上了锁的柴房,里面停放的就是伐木器,柴房就是分尸现场,并且还有松油,这两人必定有人杀了人,有人抛了尸。” “抛尸的必定是灯笼匠,只有他有技术放飞那么大的天灯。” 霍以珺转身面壁,头抵在墙上脑海中回忆起整件案件的发生以及这中间的串联。 姜榭看到霍以珺这样的思考动作出了神,以前也有个人像她一样习惯面壁思考。 “另外,我还在灯笼铺中发现了黑火,足有五十多斤全都藏在纸扎人里。”相休继续说。 听到这,霍以珺猛地站直,回头问:“灯笼铺有黑火?” “对,黑火,绝对是走私藏匿。”相休肯定地说。 霍以珺忽然想起当初初灯笼铺就闻到火药味,原本还以为闻错,竟没想到真的有火药。 那么火药是从哪来? 姜榭回过神,说道:“黑火走私陆运绝对进不了邺城,那么就只有水运,极有可能黑火是夹带进码头,那么王怡便是发现了黑火被凶手所抓折磨灭口。” “踏云是追查天灯案,查到灯笼铺的货物后失踪,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想,黑火夹在灯笼铺的纸张货物中!” 相休神色激动:“灯笼铺的纸张的确有火药味。” “谁敢利用水运来走私黑火,两起案件存在怎么样的关联?”姜榭陷入沉思。 外面晨光渐渐明亮,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丑时末端。 霍以珺手搓着衣袖,忽然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人。 “相大人,灯笼铺中的那个小孩哪去了?” “什么孩子,没看见有小孩啊,我折返回去就看见灯笼匠和芸娘。” 霍以珺眼眸瞪大:“没有孩子?我明明……” “等一下,姜司正,赵大人所查天灯案中灯笼铺的装纸张货箱有几个?” “四个。”姜榭道。 霍以珺推算:“一个货箱是五十斤,那么应该还有三个货箱,天灯案后城中戒严,货运不进城,那么就只可能还堆放在码头。” “天明寅时城门开启,选择花灯节犯案,难不成搞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货运进城?”姜榭抛出一句疑问。 二人对视,心情复杂。 姜榭随即伸手,狱卒将他的佩剑归还,他即可下命令道:“传令城防营,清正司查案城门延迟至卯时开门,相休带人随本官前往青林码头!!” “是!” 相休即可动身,姜榭在临走时瞥看霍以珺一眼:“看来此案和霍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霍小公子方才说在灯笼铺看见一个小孩子,不知可否随本官再去青州码头寻人。” 霍以珺微微皱眉,他这样说,是相信自己看见小孩子,还是他依旧怀疑自己,故意刁难? 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她必须找到那个小孩。 寅正,天边放亮,江上薄雾中驶来几艘船舶,青林船行的船工正在搬运码头上的货物。 “清正司查案,尔等退避!!” 一队官差迅速包围青林码头,控制住正在搬运的劳工,相休带人上前在一堆货物中找到灯笼铺的运纸货箱。 货箱很重,三人合力才搬出来,相休撬开货箱盖,上面的纸张下果然藏有黑火。 “大人,黑火!” 人赃俱获,青林船行的人被控制起来,很快船行掌柜被押来问话。 与此同时,姜榭询问身后人:“青林码头这么多人中,有没有小公子在灯笼铺看见的小孩子?” 远处,一个身穿华服的纨绔子弟从停靠在码头上的大船走下来。 那人长相平凡,手中一把纸扇,倒也掩饰不住他身上的市井气:“姜司正办案向来雷厉风行,这次竟然来到我霍家青林码头,实在有失远迎。” 相休提醒道:“大人,此人叫霍以桓,是霍家二老爷的孙子,其父是城中最大酒楼千金台的东家霍英俞,霍家船行和炮坊归这位小公子管。” 而此时霍以珺站在姜榭背后,轻声说:“我看到的那个小孩,就是霍以桓身旁的管家。” 姜榭眸光一沉,他有些期待揭开此案的真相了。 第17章 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来人,查封霍家船运,将此人拿下!” 姜榭一声令下,将霍以桓身边的管家命人拿下,这一举动惹得霍家人很是不满。 护卫纷纷上前和清正司的捕快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霍以桓‘啪’地一下展开扇子,指着捕快押着管家,微笑发问:“姜司正,您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为何拿我霍家人,还要查封船行,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霍家船运涉嫌走私黑火,雇凶杀人,将霍公子也带走!!” 姜榭语气冰冷,丝毫没给对方面子,转身就走。 在其身后清正司捕快迅速在船行码头上派人驻守,上封条。 “放开!我霍以桓可是霍家人,我爷爷是当朝霍阁老,你竟敢拿我问罪!” 霍以桓被抓走押送中无意间看见霍以珺同行在队伍中,立马调转话锋,担心起来:“以珺,家中找你都找疯了,你竟胡闹地报官抓我!” 霍以珺猛地停住脚步,她这位堂哥可真是有被害妄想。 她耸耸肩,摊手无奈道:“堂兄误会了,我也是被清正司抓去问话的。” “姜榭也觉得你是嫌犯?”霍以桓渐渐冷静下来。 霍以珺眼睛澄澈,故作天真地点点头,委屈道:“是的呢。” 说完她还虚弱的咳嗽几声。 霍以桓和她边走变边小声地说:“小珺别怕,有哥在,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霍以珺抿了抿唇,瞥看了一眼她这位堂兄,他竟然在安慰自己,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清正司正堂。 姜榭一身清正司司正官服正襟端坐在高堂之上,在其身旁站着的清正司长史相休。 堂下,霍以珺和霍以桓恭敬跪着,静等开审。 期间霍以珺抬头偷看过姜榭,好歹自己也曾是大理寺少卿,却没想他如今这般英武。 “本司近日追查天灯碎尸案,捉住两名凶犯,男子是雾离山灯笼铺的灯笼匠,女子是受人雇佣的杀手,此二人假扮夫妻,先后谋杀碎尸清正司长史赵踏云和漕运转运使王怡,以及灯笼匠母亲。” 姜榭盯看管家,厉声质问:“不知肖管家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肖管家是个侏儒,身材矮小,和霍以珺在灯笼铺中遇上的小孩是同一人。 他挺直身子,歪着头仰看高堂上的人:“草民听不明白大人的话,他们杀人与我何关?” 姜榭冷哼一声,站起走下高台石阶,来到他们面前。 “本司在灯笼铺搜到大量金条,相信只要锁定全城钱庄便可知晓,是何人取了钱给灯笼匠。凶手雇佣杀手残忍杀害三人,控制灯笼匠制作大型天灯,并于花灯节上放灯抛尸,为得就是吸引全城注意,掩护青川码头上霍家船行倒运黑火走私的行动。” 姜榭进一步走到肖管家面前,附身看着他:“而策划这次行动的人,就是你。” “大人你这是污蔑!”肖管家目光灼灼。 姜榭勾了勾唇角,转头又看见霍以桓:“也不排除是你主使的。” “不不不,这事我都不知道,霍家船行一直都是在做正经生意,从来不做违法的勾当。”霍以桓双手在胸前慌张挥动,眼神满是害怕。 “肯定是他!干坏事的是他,这一切都是他瞒着我做的!” 他指着肖管家,然而肖管家直接反咬:“少爷,那一切不是你让我做的吗?为了照顾私炮坊的生意,你已经多次让我走私多回了,要不是王怡和女官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我又怎么会费这么大劲杀人灭口!” 霍以桓瞪大眼睛,再说话都急得结巴起来:“姜姜……姜司正,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做的!!” “少爷,你怎么能这样,分明是按你的吩咐行事……” “你快闭嘴吧!!” 两人互相攀咬起来,场面一度变得不可控。 “安静!!” 姜榭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二人,随后打了一个响指,相休从堂中离开。 “你们谁事谁非,本官自有定论,现在请证人上堂!!” 霍以桓和肖管家面面相觑,冷静下来眼神都变得复杂意外。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霍以珺,截止现在,相关涉案人都已经被清正司抓住,还能有谁是证人,自己又算漏了谁? 第18章 纸扎人是给小公子你扎的 传令下去,只见霍家丫鬟海棠抱着一件白色大氅进门。 在相休的带领下,她来到堂下主子们跪着的位置,先给霍以珺请安,后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最后才下跪行礼。 “奴婢海棠叩见姜司正。” 姜榭走到她的面前,俯视而看,眼神泛着寒意:“将你知道的事实全部真相说出来。” 霍以珺目光打量海棠,陷入沉思中。 这个在原主记忆中的小丫头一直并未异常,也没做过反叛的事,如今却以证人的身份出现在这,足以印证之前自己对她的所有猜想,此人也是这次凶案中的一环! “我怀孕了,孩子是霍公子的,我曾和公子说过这件事,公子给我提出要求。”海棠手放在肚子上,顿了顿,她继续说:“他要我将苏醒过来的以珺少爷骗出府,去雾离山的灯笼铺去买一盏灯笼。” “倘若灯笼被买,公子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他委派肖管家杀人碎尸,我报信灯笼匠放灯抛尸,在吸引全城关注后,在暗中将装满火药的纸扎人运到霍府。” 海棠说话间看向霍以珺,唇角微微上扬,笑容中带了一丝鬼魅:“小公子,灯笼铺的那些纸扎人其实都给你扎的,原定过了上元节就给你办葬礼的,那些纸扎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运进霍府,最后立在你的坟头。” 霍以珺皱眉,撇了撇嘴,竟没想到自己也是运黑火的一环。 还好自己重生了,不然这葬礼都能被霍以桓利用走私,还真是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想起霍以桓在自己面前安抚卖弄兄弟情,还真是恶心。 “可惜,小公子还活着,这就导致你们计划出现变化,既然不能利用索性就直接嫁祸,真是打了一把好算盘,霍公子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姜榭冰冷的视线最终落在霍以桓身上,随后,他举手一个示意,相休将这些人全都带走下入清正司的清狱,等禀告皇帝之后就可以结案。 堂中恢复安静—— 霍以珺久跪这膝盖跪地生疼,站起时身子有些摇晃,下一刻就被扶住胳膊。 她转头看着姜榭,站稳后收回自己的胳膊,刻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多谢姜司正,天明此案审结,不知以珺是否可以离开了?” “你就不想知道本官是怎么说服丫鬟海棠成为本案的证人?”姜榭淡淡地问。 霍以珺淡淡地说:“自然是姜司正断案如神,明察秋毫,相信以珺是被人骗去灯笼铺,更重要的是,您一定是查到芸娘和海棠是姐妹,拥有同样的杀手刺青,来自同一个组织,您只要控制住芸娘,海棠自然会将这一切都说出来。” “霍小公子,可以走了,后会有期。”姜榭抬手做起拱手礼,态度比之前温润很多。 霍以珺拉了拉大氅,面无表情回礼:“清正司,还是不来的好,后会无期。” 望着锦衣少年走去,姜榭眸光深沉。 相休送人下狱回来就看见主子若有所思的站在那,神色深沉。 他伸手在姜榭眼前晃了晃,叫了一声:“少主公,人都走了,您看啥呢?” 姜榭抓住他的手放下,转身问他:“今年吏部给新科进士分官了么?霍以珺可有接到任书官凭?” 相休拽回自己的手,揉着手腕,仔细回想。 “新科进士去年都分好官了,霍以珺是状元本来好像是要分到御史台,可是他病了正月还死了,这任命就一直都没下来,原来御史台的给他安排好的左佥都御史的官位,好像被他二哥霍以罡使手段给抢走了。” 姜榭皱眉,背着手从正堂去往后堂。 “密切关注霍以珺,想办法将人要来清正司就职!” 第19章 再见霍老贼 霍府丫鬟家丁正在天明吹灯时,亲眼看到霍以珺回来,惊恐地跪一地。 三房院内的银勺姑姑穿过人群走在一进院影壁处,整个人都愣住了。 “院内都传小公子诈尸活过来了,竟然是真的!” 她急匆匆过来,担忧查看:“小公子,你病好了?不行,还是要请府医好好看看!” “姑姑,我没事。”霍以珺眉眼一抬,气质清冷。 “小公子能够活过来是府上第一大事,这几天夫人为了您眼睛都快哭瞎了,就怕您真的英年早逝,对了,老太爷在客厅坐了一夜等你回来。” 霍以珺眉目低沉,跟随银勺姑姑来到二进院的客厅。 这一路上看见死而复生的霍以珺的人无一不震惊,迈入客厅的门时,一束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即便这样,踩在客厅的地砖上依旧感到寒冷且刺骨。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无数设想过会在什么样的境地下见到霍老贼,却怎么没想到是这样,往主位走的路并不远,可对她来说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 原主霍以珺在霍家一直生活的小心翼翼,如今她行事自然不能像前世那般高调张扬,要表现的谦卑点,想到这里,她决定略微低着头往前走,压下去她的气场。 直到站在堂前主位前,看到一双黑色官靴,才停下来。 堂内无数炙热的视线汇聚在霍以珺的身上。 除了惊讶就是在揣测,这已死之人是怎么还魂回来。 “儿啊,你这是去哪了,让娘好担心。”柳氏从一旁走出来,伸手就要去握霍以珺从外归来一身寒气的手,眼中满溢泪水:“你要什么都可以跟娘说,怎么就一个人出去了。” 霍以珺抬头看着原主的母亲,连忙往后退一步,对其行礼:“母亲,让你担心了。” 柳氏的手落空了,看着自己女儿对自己这么客气多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母女刚对上面,霍以珺听到其他两房的人在互相议论。 “诈尸还魂回来的人,我听人说都不是本人了,搞不好被鬼附身了呢。” “看他那模样,搞不好压根就没死,刚才出去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 听这些人说的凶,霍英沛和柳氏就更为难过,他们想开口询问,又怕眼前的女儿会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灰飞烟灭,内心无比挣扎。 霍以珺知道,只要她不说话,这些所谓的家人就会一直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 霍家三房内斗已久,大房和二房巴不得她这三房天骄之子赶紧死,这样便没人和她们儿子争夺家产,继承少家主之位。 客厅坐在主位上就是霍家之主霍凌,他六十有余,身穿一身华服,头发和胡子花白,一双眼炯炯有神,精神矍铄,身姿板正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威势。 “小珺,过来!” 沧桑而沙哑的嗓音传至每个人的耳畔,令人浑身一震。 话音一落,在场人霎时噤声了,三房的人全都在看向三房小少爷霍以珺。 霍以珺慢慢抬起头,迎上那双阴鸷的双眼,时隔一世,他们终于再次见面了! 前世她被霍家人捅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清晰记得死前最后的念头就是杀了霍老贼!!将霍家这个毒窝彻底剿灭!! 此时此刻,霍家老贼就在眼前,可以清楚看见他脸上每一条罪恶的皱纹!! 这是一步过去掐死他的绝佳机会! 她的双手藏在大氅中紧紧握着拳头,新的身份新的人物关系强行拉回她最后的理智。 她在霍家绝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她要亲眼看见霍家覆灭! “爷爷。”霍以珺忍下杀意,面无表情地对霍凌恭敬行礼。 “姜司正在查天灯案,以珺碰巧花灯会看见天灯抛尸就被清正司带走问话,后来他们查出此案是以桓堂兄管理的船行涉嫌走私黑火,指使手下人谋杀清正司女官和漕运转运使等三人,现在堂兄和丫鬟海棠都被羁押了。” 霍凌老脸神色突变,一眼瞪去叔公霍庆一脉。 可谁都没注意看见,霍以珺的嘴角正在慢慢扬起—— 第20章 女扮男装 果然,霍老贼对自己弟弟霍庆发难,霍庆因为霍以桓的不成器诘责自己的儿子霍英俞,这从上往下的问责,看得霍以珺十分舒坦。 可惜,并没看到他们闹得面红耳赤。 太老夫人向来看不上三房,更是对老实巴交的四儿子霍英沛不待见,于是趁二老争执赶走了他们,无奈之下,霍以珺一家人只好回华韶院。 华韶院是霍家三房所住的霍府最小的进院,大房住在最大进院华荣院,二房住在华尚院。 母亲柳氏不放心霍以珺的身体,进院还是找来府医看诊。 只是府医把脉半天,面色凝重,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反而让霍英沛和柳氏更加担心。 霍英沛焦急地问:“我儿到底怎么样了?” 府尹松了手,捋着胡子站起身走到一旁,沉重地说:“四爷,实不相瞒,小公子能够死而复生实属奇迹,可他的心疾还是很严重,怕是……” “无论用什么药,都要救我儿!!”霍英沛紧紧抓着府医的肩膀,目光恳切。 府尹对其行礼:“四爷放心,老夫自会尽力。” 柳氏看向府医,面色沉重:“你不光要尽力,还要对外瞒下以珺的病情,其他两房的人问起就说无恙了,若是胆敢透露半分出去,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妻儿的下落,懂了吗?” “夫人放心。” 府医说完退下去熬药。 屋内静悄悄,隐隐地飘着檀香味,熏得霍以珺有点头晕。 她确实觉得很疲累,起初还以为是重生后还没适应这具身体,现在想来是原主的病症并未好,尤其是接触尸体感受死者情绪的时候,就会发生心悸,在清正司的时候她就不太舒服。 看来这种能力并不能常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霍英沛关上门走过来,站在床前看着妻儿,急得十分懊悔:“萋萋,要不然我们就算了,以珺这么小身上还有病,再这样下去身体会熬不住的!” “以珺从小就为我们走上这条不归路,现在你想怎么办,出去告诉其他两房的人,说咱们三房根本就没有男丁,以珺女扮男装的吗?”柳萋萋起身和霍英沛产生争执。 霍英沛懊恼的捧着头坐在一旁:“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太懦弱,在霍家一点能耐都不没有,怎么会将三房出人头地的希望寄托在珺儿身上。” 眼看原主父母懊悔自责,霍以珺坐在床边心里不是滋味。 虽说原主身上的心疾,府医没有把握治愈,但她沈知意前世师从药王,治好不成问题。 “爹娘,你们吵了,我的病我自有办法治好,你们无须担心。” 霍以珺起身站在父母中间,严肃地说:“我是女儿身的秘密至死都不能说,一切还如之前一样,我会入仕当官,有我在的一天,咱们三房必会有出头之日!” 这番话说完,柳萋萋都听愣了。 反应了一段时间,她疾步过来,满眼惊恐:“儿啊,娘只希望你能有出息,能在霍家站稳脚跟即可,咱能安稳的活下去就好。” 霍以珺眼眸含笑,透着一股意味深长的韵味:“母亲,既然都为在霍家博出路,为何不博人上人的出路,你们就不想在三院之中昂起头做人,踩在大房头上做霍家之主吗?” 霍英沛同样震惊地站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女儿聪慧听话,可从未有过如此胆大妄为的想法啊,真是太骇人了! “以珺,你的意思是,要参与夺嫡之争?” 第21章 新收锦葵丫头 霍以珺眉毛扬起,语气郑重:“当然!在霍家以能力论嫡庶,只要我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能力,这霍家少主之位,何尝不能是我?” 霍英沛瞪大眼睛,眼中渐渐跳跃起兴奋的光芒,他心中压抑的梦想没想到会在自己女儿身上看见希望! “好!爹支持你!” 霍英沛激动地要去拍她的肩膀,对方忽然转身躲开他。 霍以珺负手站在窗下,阳光温暖笼罩在她的身上,在旁人眼里好似在发光,那是一种与众不同,自信的光芒。 父母走后,独处之时,霍以珺一杯茶浇灭了香炉中的檀香。 她厌恶这样的香气,厌恶这里的一切,就像厌恶霍家人一样。 可她不得不以这样的生活下去,当务之急,要在霍家三房孙辈中脱颖而出拿到管家权和产业经营权,然后蚕食吞掉整个霍家商会,计划进入清正司,和姜榭发展成盟友,里应外合从内部瓦解覆灭整个霍家! 一个时辰后,有人来敲门。 “小公子,药熬好了,锦葵给您端来了,要是您让我进来就摇摇铃铛。” 听到门口有人这么一说,霍以珺好奇地寻找她所说的铃铛。 在墙边发现一串铃铛,起初还以为这是什么防盗装置,没想到是个门铃? 她伸手摇了摇,门口锦葵端着药进来。 霍以珺站在铃铛旁喝了一碗药,打量着锦葵,这小丫头有十三岁,在原主记忆里她是个聋人,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懂唇语,所以和正常人可以不着痕迹的正常交流,不是亲近之人,根本不会察觉她的异常。 这对于当下人来说,她完全是个好苗子,不用担心泄露主子秘密。 “以后,你就跟我吧。”霍以珺对她说。 锦葵愣住,然后慌张地说:“我只是伙房的丫头,不配伺候主子。” 霍以珺摇摇头,在锦葵的聪慧远比府中的其他丫鬟,海棠被抓后,她身边刚巧没人侍候,锦葵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更重要的是,她比较看重懂唇语,这对以后断案很重要。 “不用回伙房了。” 锦葵看着坚定的主子,只好答应。 午后,霍以珺独自从华韶院出来散步,刚露面就被暗中的人盯上。 “没想到霍以珺还真的活了,怎么看着还像没事人!” “随本少爷过去探探虚实!” 躲在假山后面的人突然带人现身走到桥上,刚好堵住霍以珺的去路。 “小五,怎么不在院中好生休养,这次出来又要去哪啊?”霍以罡站在桥头,叉着腰,看那架势就根本就没想让人过去。 霍以珺眼眸一冷,这么一条拦路狗,还真是让人讨厌。 相互走近时,她眼神轻蔑:“多谢三哥关心,我想去见祖父。” “为什么见祖父?”霍以罡往前走到她的面前,眸光怀疑,“上元节诈尸还魂,以桓被抓,是不是你做的?你到底是谁?!” 霍以珺迎上他的目光,渐渐瞪大眼眸:“我是三房霍以珺,三哥不记得了吗?” 霍以罡被她的气场镇住,愣在原地,半天才支吾地说出话来:“我……我当然知道你是老五,只是跟你开玩笑,看把你吓的眼睛都变大了。” “三哥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霍以珺一秒变脸抬步就走,霍以罡一把抓住她胳膊,凶巴巴地说:“你若是因为官位被我抢走的事去找祖父,我劝你老实安分,不然这次你肯定能睡进棺材。” 霍以珺暗笑,这家伙还真紧张他新到手的官位。 计上心头,她抬脚猛地后踩:“以珺不敢,左佥都御史很适合三哥,它就该是你的。” “哎呦!!” 霍以罡双手抱着脚,单腿原地蹦跶,身旁的下人都围了上去。 “少爷,你没事吧!!” “少爷!!你痛不痛啊!” “你们看见了没,这小子踩我,他踩我!!” 霍以珺走下桥时,余光向后瞥,嘴角勾了勾。 这个憨憨,喜欢就拿去吧,反正将来都得吐出来! 第22章 雪亭试探 天上渐渐飘起飞雪,霍以珺在霍府里逛了逛,没想到八进院竟然会这么大,看来这么多年这老贼贪了不少,家底太过丰厚,堪比皇宫。 这也导致她迷路了。 在自己家中迷路要是找丫鬟问路就有些太尴尬,索性就假装闲逛,也就阴差阳错的来到霍老贼霍凌所住的枞院。 “小公子,站住!” 枞院门口就有护卫在守卫,四边的院墙下还有三队二十人的府兵在巡逻,远处的观星楼上还有三名哨兵放哨,像这样的观星楼府中每个进院都有一座,遥相呼应,互为报警。 守卫这么严,应该是被刺杀怕了吧。 霍以珺对两位守将行礼:“将军,我想见祖父,可以麻烦通报一声吗?” 也不知这霍老贼是怎么说动堂堂将军来给他当看门狗,此人一看就难接近,想见面都要先通报,面圣流程也不过如此。 “首辅大人正在会客,不方便见小公子,您请回吧。”两个守将十分固执并不打算放行。 霍以珺往里眺望,会有谁来这和霍老贼私会呢?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忽然院内有人传信过来,请小公子进去,守将便不在阻拦。 枞院的甬道很长,掌院姑姑只引霍以珺到梅林包围的雪亭。 剩下的路,霍以珺独自往前走,一眼就看见清姜榭和相休。 她顿时眉头一皱,他们怎么会来? 霍家规矩礼数多,顾不上想太多,她在亭外对亭中的霍老贼以及姜榭行礼。 “祖父,姜司正。” 霍凌看向自己的小孙子,脸色阴沉:“你过来。” 霍以珺抬眸迎上那双阴鸷的双眸,只觉得眼神中闪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反观姜榭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黑色大氅,皮毛锃亮,飞雪落在他的发丝上,落在他的毛领上,那份英俊凄美感让他好像融在画中在专注看着自己。 霍以珺走进亭中,察觉到一丝危机感,站在一边低着头装作很是唯诺拘谨的样子。 “不知祖父唤以珺过来有何吩咐?” 霍凌盯着姜榭冷冷地说:“姜司正说你为天灯案提供线索,很有断案天分,想问你愿不愿意去清正司就职。” 语气藏刀,霍以珺听出霍老贼的试探之意,这清正司向来办案刚正,在朝不管是多大的官身份有多高贵,只要犯法就没人能够逃过,因此声名显赫。 对于霍老贼来说,这清正司便是他眼中的一根刺! 因此霍家人绝对不允许有人去清正司谋一官半职,视为家训。 霍以珺身为霍家人知道这条,抬头看了姜榭一眼,这家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若是承认,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的参与天灯案调查,那霍老贼肯定就能猜到霍以桓和管家进清正司大狱有她参与的一份啊! “祖父,以珺被留在清正司问话,并没帮上什么忙,天灯案破获都是姜司正断案如神,以珺惶恐。”霍以珺眼波流传,斜视看了眼姜榭。 为了不让霍老贼发现,她只好将破获天灯案的功劳全都安在姜榭身上。 “霍小公子,你为协助本司天明破获天灯碎尸案,在清正司煮骨验龄,拼骨验尸,画骨辨容绝技再现,还与我们推理案件经过,夜探灯笼铺这些你都忘了吗?”姜榭察觉到她故意装傻不肯承认,又看戏似的发问。 危机再次降临,霍凌怀疑的目光再次落在霍以珺的身上。 霍以珺心跳加速,姜榭使坏,霍老贼又盯着她不放,索性慌张辩驳道:“姜司正,以珺是读过不少圣贤书,可我不会验尸,更不擅推理,能不能去清正司就职,要德才匹配,要等吏部考量,更要听陛下的意见,您似乎说得不算。” 相休实在看不下去。 “嘿,你这人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小公子知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去清正司某个一官半职,你怎么还往外推?” 第23章 我有办法救以桓堂兄 “相长史,清正司是司法严苛之地,以珺自认为没能力断案平冤。” 霍以珺的态度坚定,对清正司避之不及。 霍凌的怀疑暂退,转而看向姜榭,淡淡道:“姜司正,本阁孙儿他性格软弱,书生气太重脑子也不活泛,并不是探案那块材料,你就不要强人所难,适可为止吧。” 姜榭黑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坚定,似乎并不想放弃。 霍凌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孙儿,冷言道:“实不相瞒,小珺成为翰林院修撰的任命下来了。”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纸委任放在石桌上。 姜榭看了一眼那任命状,不再多说什么,不情愿的带着相休告辞。 他们刚动身,霍凌忽然起身,冷声追问:“姜司正,你打算何时放人?” 姜榭回头看向霍凌,眉上染上不悦:“放不了!” 撂下一句话,匆匆带人走。 霍凌的手握上拳头,怒而气急,一把将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推在地上。 霍以珺的任命书因此被溅了茶水后掉在雪地里,湿了半边,上面的字都氤氲看不清了。 她心疼的捡起来小心的擦拭。 霍凌见她那副样子更加来气,直接吼她滚。 霍以珺心头一凉,或许在他心里原主就是这么软弱无能,状元又如何,不过是会读书的呆子罢了,对他霍家丝毫没助力,那便不值得关注。 这时,霍庆和他儿子霍英俞前来找霍老贼商议,怎么将霍以桓从清正司狱中捞出来。 可无论怎么商议,就算霍凌身为首辅,也是对清正司无能为力。 因为清正司只对皇帝负责,谁和清正司为敌就是和皇帝为敌。 更何况清正司背后还有安王撑腰。 走出雪亭的霍以珺渐渐放慢脚步,偷听他们商议的对话,内容无非就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侏儒管家身上,要求清正司放人。 只是这种办法目的性太强,姜榭又不傻,肯定行不通。 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地步。 雪亭商议后,霍英俞面色沉重,霍凌和霍庆的意思肯定要他自己想办法,往日里从刑部,大理寺捞人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可从清正司里无罪释放人,谈何容易。 他垂头丧气地从枞院中出来,走至院中回廊里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清冷月光正好映在他的身上,好似渡了一层微光。 从身形上看好像是霍以珺。 霍英俞缓步走过去,对站在那的人没太多在意,擦肩而过时,霍以珺忽然转过身。 “五叔,以珺有话想对你说。” 霍英俞显然没打算听她讲话,也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以珺,天冷了,你身子弱早点回去吧,有事改天再说。” 霍以珺站在廊下,扬起头,身姿板正,目光坚定:“我有办法救以桓堂兄。” 霍英俞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转头看向霍以珺,眸光打量。 他眼前期待:“贤侄,你有什么办法?” 霍以珺双手拉了拉大氅,迎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此案我在清正司时也大致了解,现在救以桓堂兄关键在于三点上。” “其一,丫鬟海棠是证人,她曝出和以桓堂兄私通,她的身份是埋伏在府中的杀手,现在一口咬定和堂兄有染,是堂兄指使那伙人行动,企图将堂兄拉下水。” “所以五叔只要让海棠和以桓堂兄划清界限,那堂兄就可以在天灯案中脱身。” “其二,清正司所查天灯案中死去的三人并非堂兄亲手所杀,杀人者乃是堂兄的得力手下,这事就免不了跟他有关系。” “这个可以按五叔提出的办法,说服管家一力承担,其亲人由我们霍家照看,毕竟人确实是管家控制灯笼匠所杀,只要管家认罪,就和堂兄没关系。” “其三,即便堂兄能从天灯案中杀人嫌疑中脱身,也不能从走私黑火中脱身。” 霍英俞陷入沉思,不久后,他问:“那走私这事该怎么压下去?” 第24章 交易 “我朝对走私都是严判,不死也是流放之刑。” 霍以珺眼眸晶亮,浑身散发自信,在霍英俞面前边踱步边说:“黑火之所以称之为黑,那是因为手续在交易上不够齐全,无法拿到明面上查清来源,若我们给它安排好可查来源,又交代其具体用处,那么这批火药,自然就不是黑火。” 她看向霍英俞,提醒道:“五叔,您名下有炮坊,这件事您应该可以做吧?” 霍英俞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想过洗白,只是觉得太过冒险就不敢提,如今霍以珺倒是和他想一起。 霍英俞眉毛下压,思忖半天后,开口道:“只要我上下疏通,手续齐全,黑火可以变为明火,走私之事就不复存在,清正司就不能再扣押我儿!” “五叔明白就好。”霍以珺眼神炯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被一语点醒的霍英俞心情顿时愉悦,可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在霍以珺身上。 此子今夜似乎与众不同,在提出救以桓办法时思维敏捷,心思缜密,并非平庸唯诺之辈。 “说吧,你想要什么?”霍英俞索性开门见山,将这当成一笔交易。 霍以珺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雪花,神色云淡风轻:“我想要五叔名下管理的小典当行。” “哦?你想要那小破店铺?”霍英俞笑了,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出息。 霍以珺点头,难为情地说:“我们三房名下没产业,我爹觉得在家里很闲,想干点事儿,但是祖父又不让,所以我为五叔救人出力,五叔可不可以将典当行割出来给我?” “好说好说,那小破店我都要关了,你想要给你便是。”霍英俞十分爽快的答应。 霍以珺眼眸泛笑:“多谢五叔。” 霍家人肯定不知道典当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前世她还存在这不少的钱物,有了这小店,她便可以交给霍英沛打理,凭他的能力必然会将这个店盘活。 由此她就可以借助典当行跳入霍家商会,开展下一步蚕食计划。 做成这笔交易,双方各自离去。 霍英俞看着远去的人,冷笑一声,典当行也就算是施舍给他们,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 沿着九曲回廊走到拐角处,霍以珺松了一口气,然而刚下台阶,心口渐渐发痛,她单手撑在红柱上缓缓,那种剧痛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虽还活着,可这病却也在时刻折磨地生不如死,疼痛上涌时,她跪在地上紧紧捂着胸口,咬着银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视线渐渐模糊,迷离之间她看到锦葵朝她跑来:“公子!!” 锦葵扶起她,喂她吃了颗药,这才让她好似捡回了条命。 “公子,你好点没?” “公子??” 霍以珺睁开眼,看着锦葵缓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栏凳上。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锦葵边说边比划手语:“我问了守卫将军,他们说你被老太爷叫去问话了,我担心你,就一直在枞院门口等你,晚上趁他们交班,我溜了进来。” 霍以珺扯起虚弱的微笑,在这偌大的霍家,或许除了父母,她应当是真心待自己的人吧。 她顾不上其他,只想尽快去药房配药:“带我去药房。” 锦葵愣住,然后说:“小公子,我们去枞院的药房,还是去华韶院的药房?” 霍以珺想了想:“去枞院的吧,回三院太远了。” “枞院的药房是大公子的,一般人不让进,不过您去的话肯定会让的。” “少废话。” 霍以珺起身,然后眼前头晕目眩,直接倒在锦葵的身上,不省人事。 “小公子!!小公子!” 第25章 霍家嫡长子 不知道昏了多久,霍以珺渐渐转醒过来,入眼的的地方却很陌生。 她可以肯定这应该不是华韶院,霍老贼并没有把她送回爹娘那,结合之前在雪亭发病昏迷,很有可能就近安置在枞院。 也就是说,现在她并没有离开霍老贼的监视范围内,一切还需谨慎。 “阿弟,你终于醒了。” 一个身穿白衣,用木簪束发,看起来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映入眼帘,他长相好看,英俊不凡,气质温润,只是双眼暗淡无光,毫无焦距。 霍以珺坐起身,辨了辨此人容貌,想起这应该就是大房嫡长孙霍以珏。 说起霍以珏,年少时也是天之骄子,满腔热血以求报国,后来因为误食霍以珺的糕点导致眼盲,从那以后大房和三房的战争就从未停止过。 可,若不是霍以珏误食,那么该眼瞎的人就是霍以珺,后院之间的嫡庶之争早就开始,谁都不是绝对的清白。 然而,霍以珏从未怪过,也从未怀疑过是三房的人下毒,哪怕早就失去了竞争家主的机会,他也是最为尊贵的嫡长子,始终以兄长本分照顾好所有弟弟妹妹。 “阿兄,我怎么在这?”霍以珺坐起来拿过他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霍以珏又端过蜜饯放在他的手中,温和地讲:“是祖父将你抱来这里让我看看,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因心疾也受了不少苦,现在有没有好点?” “嗯,好多了。”霍以珺吃着蜜饯,将口中的苦涩咽下。 霍以珏抬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欣慰的笑了:“我家小珺长大了,都是状元郎了,以后要报效朝廷,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投在安王的麾下,替哥哥撑起霍家。” 霍以珺心情复杂:“阿兄比以珺聪慧通达,守护霍家之责义不容辞,你不能退!” 霍以珏轻笑,起身被护卫扶着走出房间,而后半天里都没看见霍以珏的身影。 “啊!!!” 直到晚膳前,一声尖叫划破夜的肃静—— 霍以珺起身披上外衣匆匆打开门,风雪倒灌,她冻得一哆嗦,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为她迅速披上大氅。 “公子,您没事吧?”锦葵将大氅为她系好,神色有些担心。 霍以珺急忙问道:“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锦葵半天也没说出话来,霍以珺顿时意识到她根本听不见,于是顶着风雪匆匆出门。 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处在西北,距离她这不远。 主仆二人循声而至,在枞院的二进院走过垂花门,霍以珺一眼就看见在院中梧桐下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身穿华服,四周雪地里有遗落的金钗。 更致命的是,在树下,霍以珏独自一人手握着剑站在女尸旁边。 “大公子他……”锦葵瞪大双眼。 他似乎通过锦葵确定霍以珺的方位,对他匆匆说了句:“小珺,你不该来这,快回去!!”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随后,霍以珺看见枞院其他人以及不知何时在府上做客的青郡王姗姗来迟,在看见女子后,青郡王开始指责霍以珏杀人。 “今天白天就看见大公子和我王妃发生口角,晚上杀人,我看王妃就是你杀的!!” “青郡王,以珏眼盲不能视物,自己行走都很困难,怎么可能有能力杀人!” 霍以珏和护卫与之争论,双方局势焦灼。 下一秒,青郡王直接拔剑冲过去,而霍以珏迅速躲开,同时拔出护卫的兵器与之交锋。 这下算是暴露,其实霍以珏的武功很高,杀个人轻而易举。 第26章 亲手为她设的局 “霍大公子剑术精湛,杀人亦可一剑封喉,敢做为何不敢当?” 霍以珏收剑,对四周的人急切解释:“我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 霍凌和大房夫人到场后,青郡王就直接扬言道:“霍老,天明必须给我交出凶手,不然本王就面见圣上,让清正司来彻查此案,有姜司正在,凶手必会抓住!” 说完,青郡王带人就坐在此进院的廊下,监视着院落中的霍家人。 霍以珏知道霍以珺来了,向她发出请求:“小珺,你要为阿兄作证,方才我是和你在一起的,我没杀人,对不对。” “我吃完药后就昏睡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霍以珺上来直接表了态度。 想把她推出来当证人,在没了解案情之前,她可不想参合进来。 霍以珏黯淡的双眸顿时涌现一丝欣慰。 霍凌看了一眼霍以珺,然后交代大房嫡长子霍英俊和二太爷霍庆低调彻查此事,务必天明查出结果,而与此同时,整个枞院戒严,在这件事还未解决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换句话说,他们被软禁在枞院中。 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霍以珏身上时,霍以珺站在远处目光盯在躺在雪中的女尸。 从凌乱的发髻和掉了一地的金钗上来看生前经过激烈打斗,衣衫不整很有可能是被人奸污,肩膀上的小鸟刺青尤为醒目,死者脖颈处有大量的血泊,由此可以看出脖颈处的伤应该是致命伤。 在加上霍以珏无缘无故拿把剑出现在这,必然是想营造一种误被人诬陷成杀人,然后他顺势就可以找自己来求救,他们笃定兄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只要等我上场表现,就算中了他们的诡计,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可惜,此局,她不入亦可破局! 霍以珺悄然站在护卫阑风身后,轻声说:“不许回头,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家公子。” 阑风克制想回头的欲望,不动声色地问:“如何救?” 霍以珺轻声交代,细微的谈话声还是被听力敏锐的霍以珏捕捉。 霍以珺以为他会揭发自己,而他却扭过头,当什么都没听见。 霍英俊想报官,就算不惊动清正司,也应该请颍都府衙的人过来调查。 可这时霍凌否决了儿子的提议。 “这点事无须报官,本王只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王妃。”青郡王也不赞同报官的决定。 相反,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霍以珺。 青郡王看向霍以珺随后又对霍凌说:“霍阁老,听闻您的小孙子此前上元节被清正司抓去问话,天灯案一夜之间就破获,甚是轰动,想必小公子在这其中也起到作用。” “不知这次可否让小公子也来参与调查,或许也能天明破案呢。” 众人全都看向霍以珺,此时霍凌的目光更为灼热。 他起身,从廊下走出站在风雪中,语气严肃地问:“小珺,本案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那眼神透着威逼,霍以珺知道霍老贼就是想逼她就范,想逼她展开推论。 可她又怎么会不知。 “祖父,孙儿不知道谁是凶手啊,这不就是自杀嘛。”霍以珺惊恐地看向地上的女尸,顺势躲在霍以珏的身后。 若不仔细推敲,地上的女尸的确像自刎,地上积雪上的血迹都呈现喷溅痕迹,显然是旋转了一周,那这动作就很像抹脖子。 “小珺,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霍凌往前走了走,再一次发问:“若天明查不到凶手,以珏就要被清正司带走了。” 霍老贼知道霍以珏对霍以珺关系最为要好,就开始用霍以珏来胁迫她。 她自然是不能无动于衷,这个时候演技就最为重要。 霍以珺怯弱地走出来,象征性地看一眼尸体,就在人前假装剧烈咳嗽,然后捂着胸口强装心悸,锦葵连忙过来扶住她。 “老太爷,小公子身子骨弱,旧病复发,您就不要逼他了。” 大房夫人鄙夷地看着病发的霍以珺,不屑地说:“老太爷就不要指望小五能站起来维护老大了,您看看他那病入膏肓的样,老大对他再好都是白废,那就是个白眼狼,关键时候什么都指望不上。” 霍以珺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呵,恶语相激么? 雪花簌簌的飘落,之前庭院再冷,也没人心恶语来的寒心刺骨。 霍以珺紧紧握住锦葵的手,眼神半眯,隔着风雪看着趾高气昂的人,感叹恶毒已经深入霍家人骨髓,深宅妇人更是刻薄。 也正是这份寒冷,让她笃定。 从头到尾,都是青郡王和霍老贼亲手为她设的一个局。 第27章 阑风揭凶 只不过是进清正司一趟,就让霍老贼如此猜忌,足以见得他们心中有鬼。 不然怎么会设这么个局来探查自己是否有断案能力,应该是在担心自己一旦有能力查案,就会在这深深宅院中查到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危及到他们。 说到底,可惜了地上这被杀的姑娘。 以及即将救主的阑风。 没人关注的护卫,阑风站出来替主子辩白:“老太爷,可否允许阑风为公子说几句自证清白?” 众人颇为意外,这不是他们所期待出来表现的人,不免有些失望。 霍英俊知道阑风是霍以珏从小到大贴身的玩伴,对大房是绝对的忠心:“你有什么想说的?” 阑风上前,对诸位行礼,他的出现让青郡王颇为好奇他即将要说什么。 只见他走到女尸旁边检查,然后起身说起他的分析。 “此案关键在于死者,致命伤在脖颈上,从伤口形状可以判断出是个十字形的刺切伤,与我家公子的剑伤造成的伤痕形状定然不符,这类凶器和峨眉刺很像。” “其次死者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遇害前必定和人发生关系,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有重大嫌疑。” “混账!” 青郡王立马恼怒,猛地站起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本王杀了王妃?!” 这话也算是承认,青郡王就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 “确为如此。” 阑风抬起死者的手,给众人看:“大家请看此女指甲中残留皮屑,显然生前和人发现剧烈的挣扎,以至于将凶手抓伤,王爷可敢撸起双臂让众人一看究竟?!” 霍以珏第一个撸起袖子,他的双臂毫无伤痕,率先排除嫌疑。 接下来就看青郡王,而他神色慌张,并不敢直视众人。 “您不敢,是因为这名死者本就是王爷杀的。” 面对质疑,青郡王冷哼一声:“这都是你的猜想,本王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妻子?” “死者既然是王爷的妻子,为何在您脸上没有半分悲伤之情?”阑风步步紧逼,坚定道:“因为,地上的她根本就不是王妃!” 这话一说众人都震惊,青郡王和王妃来访王府上下都是看见,二人是怎么样的关系众人皆知,如今他倒是直接就开口挑开。 霍以珏也对护卫阑风颇为意外,平日寡言的他今天倒是说了很多。 “死者胸前有鸟形刺青,这是和之前府上海棠的刺青一样,由此说来她本身就出自杀手组织,若我没猜错,她的死是因为刺杀老太爷的计划失败,被青郡王亲手杀了吧。” 阑风说完退后一步。 霍以珏接着提醒:“青郡王您别在腰间的武器好像就是峨眉刺。” 眼见被拆穿,青郡王索性干笑几声。 他转身对霍凌致歉行礼:“阁老,都是误会,人我已经杀了,霍家果然不一样,就连小的护卫都说的头头是道,这等心思缜密的下人,真是不多见啊。” 这话被有心人听着就像是在提醒。 装晕成功避开这场风波的霍以珺听着这场戏的落幕,得知真相确实如自己猜想的这般,一切不过是霍老贼的试探。 随着青郡王的离开,尸体被掩埋,枞院管家最后赏了阑风一杯酒。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