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穿成林妹妹的那些事》 1.天子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 隆冬的天气,昨日夜里头下了雪,枯败的树枝挂着莹瑞的雪片子,因着还没有天亮,地上的积雪还未曾有宫人来处理,如今又起了大风。 只“呼——”一声,地上、树上、亭台楼阁上的大雪片子,夹杂着几方枯败的落叶,猛地扑将而起,直冲灰黑色的云霄,肆虐的在天上打了几个转子,又从天上“呼喇”一声洒将下来,落了满地。 天子病笃,近来喜静,迎仙宫中除了骤风戏卷落叶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息。 “踏踏踏踏!” 就在这个时候,大量的跫音而至,随即就是“嘭——!!!!”一声巨响,迎仙宫的大门陡然被破,门栓从内崩开,落了一地的木屑和红漆渣子。 随即一众人涌进来,先头进来的穿着御林军的甲胄,大约几百号之众,进来之后,猛地散开,快速将整个迎仙宫包围,随后又有人走了进来,那些人穿着官服,颜色品阶各不相同,不约而同的一个个紧蹙着双眉,脸色凝重。 带头的男子宰相官服,蓄着长长的白胡须,已经老态龙钟,走路颤巍巍,双眼却熠熠生辉,目光如炬,扬起手来一挥,说:“张易之、张昌宗软/禁天子,欲图谋反,来人,将这两个叛贼拿下!就地正/法!” “是!” 因为天子女皇近来生病,迎仙宫中一直很是安静,如今还没天亮,却传来震天的喊声,宫女内监慌忙跑出来看个究竟,天子的爱宠张易之、张昌宗也匆匆跑出来,衣冠还不整齐,已经被御林军一把拿下,按在地上。 二张还没有说话,就听得“咕咚!!”一声,鲜血猛地喷溅而出,“呲——”一下,白生生的雪地已经染了一片刺目的殷/红,二张的脑袋唰的飞出去,猛地落在地上,竟然还弹了两下,“咕噜噜”的滚到了长生殿的台矶前,这才停住了。 宰相张柬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拖着颤巍巍的身/体,一步步踏上长生殿的台矶,令人开门,未曾通报,率领众人,直接进入了长生殿。 长生殿中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道,一个女子斜窝在美/人榻上,似乎已经醒了,却支着头正在假寐,气定神闲的,仿佛不曾听到迎仙宫/内长生殿外的厮杀一般。 方才众人气势汹汹斩杀了二张,然而冲进来,看到那女子之后,陡然升起几分恐/慌,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能第一个开口。 那女子虽然醒了,但没有说话,支着头假寐,过了一会子,才淡淡的开口说:“何人作乱?擅闯朕的迎仙宫?” 女子说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声音清冷,虽然病体缠绕,但说话有条不紊,一点儿也不输气势,正是已经做了十五年皇帝,将大唐改为大周,绝无仅有的第一女皇,被后世称之为——武则天。 她一开口,带头的宰相张柬之“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睛转了转,偷换了概念,立刻说:“禀天子,张易之、张昌宗作乱,已经被老臣拿下,就地正/法了。” 武曌没有动,还是靠坐在美/人榻上,目光幽幽的看向众人,在每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一点儿不见恐惧惊慌的神色,还笑着说:“朕的太子、朕的公主……” 她说着,在太子李显和太平公主身上停留了一会子目光,又划过去,继续数着:“朕的宰相、朕的鸾台侍郎,还有左御林将军、右御林将军、司刑少卿,和各位御林大将们……好。” 武曌一个个数过,最后只说了一个好字,但是这个字却让每个人心中犯怵。 太子李显全身一颤,似乎是怕极了,“咕咚”一声也跪了下来,叩头说:“天子明/鉴,宰相等人是来捉拿叛贼二张的,显儿已然劝阻过,生怕叨扰了天子养病,所以……所以特来阻止。” 武曌听到太子的话,却没有接话,只是又扫了一遍他们,看着跳跃的烛火,破开的长生殿大门,还有天边那即将迸发而出的火红朝/阳,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目光倒映着朝/阳的火彩,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武曌出身官僚世家,但是身世凄惨,十二岁时,堂兄落/井/下/石,武则天的母亲杨氏被/迫带着还是孩子的武则天回归长安故居。 然她一日也没有忘记,母亲和她讲的话,当年武曌的父亲请国师袁天罡前来给儿子们看相,袁天罡并不看好武曌的两个哥/哥,只是说,能做三品官,没有大作为,又说武曌的大姐虽然富贵,但是克夫,最后看到男装的武曌,竟然大惊失色。 袁天罡说,武曌长着龙的眼睛,凤的脖子,富贵至极,如果是女儿身,定能做天下的主人! 是这样…… 武曌眯着眼睛想,自己做了十五年天下的主人,十五年真正的女皇,放眼望去,就算是吕后,也没能真正称帝,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打破这天下的格局。 从一个被人欺/压的小女子,到登顶天下的真龙天子,武曌的一生,什么样的艰苦没经历过?什么样的荣华没享受过?她的手中,掌控了一切。 武曌从回忆中慢慢省过来,突然说:“你们可知,朕登基的这十五年来,天天都有人在造/反,然而为何朕还坐在这里?” 众人不说话,只是顾着出冷汗,唯有太平公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武曌,正好和武曌的目光撞在一起,顿时心中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吓得立刻低下了头去。 武曌似乎也不想让人回答她的话,只是说:“宰相。” 宰相张柬之有些发/抖,连忙说:“老臣……老臣在。” 武曌淡淡的说:“有劳宰相替朕颁下制书,省去朕的帝号,大/赦天下,由太子李显……代为处理国政。” 她的话一出,众人立刻发出“嗬——”的一声,似乎重重松了一口气,心口的大石头咚的砸下来,砸的他们头晕眼花,他们闯进女皇养病的长生殿,私自斩杀女皇的爱宠,就是为了逼女皇退位太子,将天下还给李家,没成想竟然真的成了!而且如此容易,竟是从武瞾口/中,亲口说出,不费半点吹灰之力。 武曌退位,这样一来,僵持了十五年之后,这天下终于又是李唐的了! 众人顿时狂喜起来,一个个脸上挂着欣喜,全然没有注意武曌的表情,只有太平公主一人,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并无半点欣喜。 宰相等人一阵狂喜,因为逼宫成功,就准备退出长生殿,毕竟如今眼前的女皇,已无半点利/用价值,武曌却突然说:“张柬之。” 宰相被全全尾尾的叫了名字,虽然武曌现在已经不是女皇了,却仍然有些后怕,连忙站定,看向榻上斜卧的武曌。 武曌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声音却带着几分清冷,说:“恐怕,你们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吓了一跳,按理来说,他们帮助太子李显逼宫成功,将天下从武氏手中抢了回来,又变回了李唐的天下,往后该当是大富大贵,位极人臣的,为何突然就不好过了? 宰相心中虽然怕她,但是又觉得武曌这是强弩之末的遗言,此时底气到有些足了,冷冷一笑,抖了一下袖袍,直接抽身走了。 最高兴的当然是太子李显,他如今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几度被废,几度命悬一线,如今终于要登上帝位了,他心中自然欣喜若狂。 李显大跨步走出来,望着初生的朝/阳,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呼出,满脸都是笑容。 太平公主走出来,李显看到她,笑着说:“皇妹,终于成了!终于成了!天下终于握在我的掌中了!我活了这五十年,未曾有这般畅快的。” 太平公主面上却淡淡的,脸上还挂着一丝余悸,李显见她不高兴,就说:“皇妹为何事不欢心?” 太平公主低笑了一声,倒是有两份哂笑,说:“皇兄,你可曾领会天子方才的话?” 李显蹙眉,说:“她已然退位,算什么天子?” 太平公主继续说:“皇兄,你仔细想一想,这十五年来,日日都有人想要逼宫,想要谋反,想要篡位,结果呢?结果却是哪般?” 李显眉头蹙的更深,没有说话,太平公主又说:“结果,他们都失败了,尸骨全无,而我们,却成功了,还是天子主动让位,皇兄,你不觉得,这得来的太容易了么?” 太平公主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长生殿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朝/阳,幽幽的说:“天子下了一局/长盘,皇兄可曾记得,天子曾令我们、相王李旦、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宁等等,在明堂盟誓昭告天下,誓言镌刻在铁券之上,发誓和睦相处……” 李显看向太平公主,面容终于有些改变,竟然是惊恐的缩了缩眸子。 太平公主笑了笑,说:“天子比我们想的要长远得多,她病的厉害,其实早有心将帝位还给皇兄,方才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只是……这局/长盘,在天子退位之后,皇兄怕是还要替天子走下去。皇兄,看看如今的朝/廷,李/武混血,再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李家天下了,不管皇兄你是不是愿意,就算天子退位,你都活在天子的制衡之中、天子的鼓掌之中,武家的天下,还会继续延续下去,制衡着整个朝/廷,甚至制衡着替你某得皇位的群臣们……” 太平公主说的费解,说的深奥,最后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皇兄,还记得天子对宰相说的话么,他们不好过了……也包括皇妹我。” 李显的脸色非常难看,阴沉的仿佛是一片阴云。 太平公主倒是释然,似乎有些感叹,低声说:“皇兄,你不得不承认,这便是……天子啊!”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四日。 神龙政/变结束,女皇传位太子李显,回归李唐天下,并省去帝号,李显尊其为“则天大圣皇后”,立,无字碑…… 上阳宫中一片寂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武曌躺在榻上,虽然女皇已经退位,但是新皇李显让人好生服侍,加之武曌在朝威慑已久,宫人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竟不敢生出半丝懈怠。 武曌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叫人,她看着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星星点点,带着一丝丝的温暖,十四岁入宫,几十年沉浮于宦海,十五年女皇生涯,步步为营工于心计,就算是神龙政/变,传位太子,武瞾也计划了一局走不完的长盘。 被人骂过,被人怕过,被人敬过,被人咒过,跌入过谷底,登上过顶峰,将天下踩在脚下,睥睨一切,掌控一切,经历过万千,而她唯独没有体会过……安然。 安然…… 阳光透过上阳宫的窗子,轻轻洒在她安然的脸上…… “皇上!!皇上!!” 内监冲入殿中,慌慌张张,也不顾规矩了,跪下大喊着:“皇上,太后娘娘……驾崩了!” 李显坐在皇位上,正在批阅奏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身/子一颤,陡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快速往前走了两步,说:“你说什么?!” 内监重复说:“太后娘娘……崩了。” 李显呼吸凝滞,眼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会的兴/奋,然而又充斥着复杂,还有浓浓的敬畏。 他将手中的奏章丢在案上,快速走出大殿,随即一撩龙袍,“咕咚”一声,朝着上阳宫的方向虔诚跪下,身边的宫女内监侍卫,连忙也齐整跪下。 李显眯着眼睛,心中默默的想着,太平公主说的没错,神龙政/变之后,因为群臣有功,李显册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玄暐为博陵王,然而李显又惧怕五王功高震主、恃宠而骄,不得不利/用武曌布下的长盘,以武氏的朝臣打/压牵制五王。 李显跪在地上,看着天边星星点点的夕阳,重重的扣了三个响头,沙哑的低声叹息着:“这便是……天子罢。” 神龙元年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一代女皇武则天,于上阳宫病逝……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武曌朦朦胧胧的,只是稍微沉入了黑/暗,忽然眼前就光亮了起来,带着一层光晕的朦胧,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身材瘦削,背影羸弱,怯弱十分,扛着花锄,一字一泪的轻轻吟唱着,仿佛要将心坎唱尝出/血来。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眼前光景陡然一转,还是那怯弱十分的女子,却躺在榻上,一脸的灰败惨白,瞪着无神的双眼,握着丫鬟的手,气息游离,已是回光返照之兆。 陡然间,那怯弱的女子瞪大了眼睛,连声大叫着:“宝玉,宝玉……” 话到这里,眼中泪尽,已是流干,猛地撒手,已然没气儿了。 旁边好些人,都哭着大喊:“林姑娘!姑娘!姑娘!” 武曌看着那怯懦的女子陡然断气,不知为何,脑海里灌进一些不相干的画面,凌/乱的穿/插着,仿佛是走马灯一样,闪过了这林姑娘的过往。 突然眼前光景急转,瞬间又陷入了黑/暗混沌之中…… 武曌以为自己死了,却慢慢有了知觉,但身/子麻木钝痛,喉中喘息,弱不禁风,仿佛刚从鬼门关转了一遭回来似的。 武曌努力喘着气息,想要睁眼看看,不过她没什么力气,还没有睁开眼睛,耳边倒是听到有人说话,隐隐绰绰,就在耳边,说的极为放肆。 一个听起来十分年轻的小丫头声音说着:“嬷嬷,这样不好罢?” 另一个声音显得有些苍老的女子声音说:“有什么不好的?” 小丫头说:“老太太吩咐我给林姑娘送建莲红枣汤来,嬷嬷若是喝了,我该当如何回话呀!” 老嬷嬷语气十分放肆,笑着说:“你好生糊涂,这林姑娘什么人你不知道?就是白吃白喝住在咱们家而已,还整天找不痛快,哭哭啼啼,老太太平白把我发配过来,教引这样的下/贱鬼,也算是我倒霉!晦气!你看她那脸色,搞不定一会子便死了,这建莲红枣汤不就浪费了么?况她身/子弱,虚不胜补,还是我喝了才好,来,你也吃两口,林姑娘昏迷着,你若不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怎么知道,不过是一碗红枣汤罢了,喝了又能怎么的?” 那教引嬷嬷说着,便端起小茶盘,捧着红枣汤,亟不可待的就要吃下去,急的小丫头不行,连声说:“嬷嬷……嬷嬷……” 教引嬷嬷又笑着说:“快吃了,一会子雪雁和紫鹃那俩丫头回来了,便吃不成了!” 武曌躺在榻上,正兀自难受着,却听到那老妈子许多放诞无礼的话,之前她在昏暗中看到了走马灯一样的无稽之谈,又一次在自己脑中闪过。 武曌没想到,自己在上阳宫病逝,竟然一睁眼,就变成了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娇袭一身之病,最终还泪干而尽,为情一命呜呼的林妹妹! 那教引嬷嬷压根不知榻上的林姑娘已经换了瓤子,还道是那个弱柳扶风、偷偷抹泪的小姑娘,又因着“林姑娘”还在昏迷,也没睁开眼睛,进气儿少出气儿多,所以说话儿越发的放肆无礼。 小丫头急的不行,连忙叫住那教引嬷嬷,不过她刚喊了两声“嬷嬷”,话儿还在口/中,榻上昏迷脸如白纸的“林姑娘”,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嗬!” 吓得小丫头和那教引嬷嬷齐刷刷的惊呼了一声。 只见“林姑娘”平日里的一双弯弯罥烟眉,此时上挑着;平日里的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此时凉凉的扫着;平日里两靥生愁姣花照水的姿容,此时平添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 “林姑娘”从榻上坐起来,劈手直接打翻了教引嬷嬷捧着的建莲红枣汤,“哗啦!”一声,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教引嬷嬷吃了一惊,烫的“啊呀”大喊,那滚/烫的红枣汤,一丁点儿也没浪费,完完整整的泼在教引嬷嬷手上,瞬间烫红了一大片。 教引嬷嬷立时懵了,旁边伺候贾母的小丫头也是懵了,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反应不过来。 武曌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耗干了她全部的力气,扶着榻沿子,低低的喘息着,一脸的病态娇/容,只是气势却也不输。 “林姑娘”唇角微微一挑,胜似西子三分,口气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因笑道:“嬷嬷,你方才说了些什么?姑娘我这下/贱鬼,未曾听清楚。” 2.立威 那教引嬷嬷怎的想到“林黛玉”突然醒了,而且一醒来如此瘆人,吓得她一怔,心里头突突突的猛跳,眼见“林姑娘”气势不同寻常,登时头皮发/麻,有点不敢说了。 不过那教引嬷嬷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寄在府上养的闲人罢了,而且没见过世面,脸皮子也浅,肯定不好和主人家撕/开脸皮的。 这么一想,教引嬷嬷心中笃定“林姑娘”软弱可欺,而且身为客人,不好和自己磨脸皮,于是连声含笑说:“姑娘!林姑娘,瞧你说的什么话儿?这话儿从何说起呢?想必是方才姑娘病的太重,梦魇撒呓挣,给听岔了,是不是?!” 她说着,还用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小丫头,小丫头早就被“林姑娘”吓得魂/飞/魄/散了,哪敢应承这教引嬷嬷的话? 小丫头心偷偷用余光觑着扶榻喘息的“林姑娘”,虽然仍是那西子的病弱之美,但总觉着,有什么不同了,她心里发怵,方才“林姑娘”说话的那一刹那,小丫头几乎给吓得跪下来,如今更是不敢说话,也不敢帮衬着教引嬷嬷。 教引嬷嬷见小丫头不说话,偷偷瞪了她一眼,满眼都是威胁。 扶着榻牙子的武曌幽幽一笑,怎么能不把那教引嬷嬷满眼的糊弄和不屑看在眼里? 武曌理了理自己的呼吸,这身/子骨果然是可以的,说两句话,生两/会儿闷气,就喘的厉害,真真儿是羸弱不堪。 武曌轻轻笑了一声,用帕子捂着嘴,微微咳嗽,看起来低眉顺眼,声音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林姑娘”微喘的说:“看嬷嬷说的,想必了,这心里头把我这姑娘,当做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姐儿了,随便用不负责的现成话羼一羼,就能糊弄过去,平日里是不是也这般糊弄奶奶太太们的?” 武曌说的直接,教引嬷嬷脸上顿时被打了一个大耳刮子一样,因着武曌说对了,这就是她平日里的作风,但是偏生身边的那些丫头,就连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见着她都要和和气气的。 这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教引嬷嬷是有来头,那来头还不小,所以自持是半个主/子,是贾府的恩/人,越发的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教引嬷嬷听“林姑娘”不给自己脸子,平日里她作威作福惯了,而且被老太太分配过来给林姑娘当嬷嬷很不顺心,早就挤/压着一捧的火气没地儿撒,心中想着,今日若不和林姑娘成算成算,那往后,自己的日子还能好过了?必须让这林姑娘知道自己的厉害,才能乖乖/巧巧的。 教引嬷嬷当下换下了方才搪塞的嘴/脸,冷眼瞥斜着武曌,也是口气幽幽的说:“姑娘,我的好姑娘,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平日里,在这府里头,哪个小丫头片子见了我,不叫一声奶奶?奶奶我是当年教养大姑娘的,如今送了大姑娘进宫,做了凤凰,本该享享清福,平白被老太太发配到你这里来,教引你这等不成货色、上不得台面的村姑,是你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吃你两口红枣汤,说道你两句怎么了?还跟我这儿咕唧上了?” 教引嬷嬷长篇大论的说着,武曌脸上没什么表情,越发的镇定下来,但是若是相识的人看了,定然是知道的,天子越是没有表情,说明着心里头越是惊天骇浪,越是可怕骇人,偏偏教引嬷嬷自豪的跟什么似的,完全没发现。 旁边的小丫头是发现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双/腿不听使唤,“咕咚”一声直接跪了,颤巍巍的伏/在地上。 教引嬷嬷一看,这小丫头竟然给他人长脸子,还跪下来了? 小丫头连声说:“姑娘千万别和这老货一般计较,她年纪大了,越发糊涂,请姑娘忍让两回。” 武曌一笑,她还未说话,教引嬷嬷已经大骂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蹄子!说谁是糊涂的老货?!” 武曌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说:“我到觉着,这丫头心思透/明的多,说的不正是你么?糊涂的老货,在下人面前把自己当半个主/子,在主人面前把自己当半个狗子,浑身到下,脱不开的奴性贱骨。” “林姑娘”的话简直字字见血,一下一下戳着教引嬷嬷的后脊梁,戳的教引嬷嬷无/地/自/容,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家府里头,等级十分森严,不过教引嬷嬷自持有恩对贾府,大姑娘一进宫,她也觉着自己飞上了枝头,平日里嚣张点,丫头片子们根本不敢和她作对,但是在主/子面前,这教引嬷嬷嘴巴甜,会说话,因此处处讨好,欺软怕硬惯了,果然是一身/子的贱骨奴性,可恶嘴/脸,想脱都脱不掉。 教引嬷嬷气的大骂说:“好好好!你寄在我家里头,寄人篱下,不夹/紧尾巴做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儿了!” 她脸红脖子粗的正说着,林姑娘身边的丫鬟就进来了,雪雁并着从老太太那里调配来叫做紫鹃的。 两个丫鬟进来,都吓了一怔,她们一个取药,一个取些蜜果好备着给林姑娘吃药用的,没成想走这么一会子,竟然闹出事儿来了。 雪雁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娇/小,很显弱气,又是初来乍到,所以看到了这场面不敢言语,紫鹃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虽然不算什么大丫头,但是深知这教引嬷嬷的嘴/脸,平时丫头们没少受她气,就跟没少受宝玉的奶娘的气一样。主/子的东西,她只管拿去用,主/子发了脾气,竟是看着她资历,也不敢告到老太太跟前,所以越发的惯着了。 武曌见丫鬟进来,就幽幽的笑道:“我不曾是什么人物儿,但是如今若不给你个教训,你还当我是个软弱可欺的主儿了。” 她说着,侧头淡淡的说:“丫头,给我掌她的嘴。” 她这一说,唬的教引嬷嬷差点跳起来,大喊着:“我可是教引过大姑娘的人,如今送了大姑娘进宫,变成了凤凰,你们就要卸磨杀驴,老太太若是在这里,都得给我五六分面子,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掌我的嘴?!” 雪雁怕事儿,年纪也小,而且她们初来乍到的,根本没想到姑娘竟然要掌别人嘴,不知怎么的,脾性大变,若是平日里,只是说两句挤兑的话,然后自己默默抹泪罢了。 雪雁连声说:“姑娘,姑娘这……这不太好罢……” 她说着,小声劝慰武曌,无非就是她们才来,不能和主人家作对等等。 武曌只是幽幽一笑,说:“谁是姑娘?听谁的?” 雪雁听“林姑娘”这两问,顿时哑口无言了,心里头也是一突,愣是不敢再说话。 不过武曌又说:“你说的也对,我细细想来,也是这么回事儿,毕竟来者是客。” 对面的教引嬷嬷还以为“林姑娘”服软儿了,便冷笑说:“早这么着,不就完了?” 武曌脸色一冷,话锋一转,幽幽的说:“我们来者是客,不方便做主,去,请老太太过来做主。” 她这么一说,雪雁不敢动,大家素来知道,这些旁的事情,不敢惊扰老太太,都是瞒着老太太的,因此一些老嬷嬷们,才自持是半个主/子。 雪雁不敢动,倒是身边的紫鹃,细细的打谅了一遍“林姑娘”,就在教引嬷嬷还以为没有丫头敢去请老太太的时候,紫鹃心里倒是有成算的,立刻恭敬的说:“是,姑娘。” 她说着转身就跑出去了,那边教引嬷嬷吓了一大跳,大喊着说:“你这小蹄子!去哪里!?” 紫鹃早就跑出去了,教引嬷嬷也拦不得,因着林姑娘来贾府之后,老太太十分心疼,所以就住在了老太太园中,而且还是碧纱橱中。 其实碧纱橱可以简单的理解成内间儿,老太太和宝玉就住在外面儿,不远的地方,紫鹃火急火燎的跑过去,不一会子的功夫,就听到碧纱橱外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火急火燎的,随即有丫头们窸窸窣窣的说着:“老太太来了!” 教引嬷嬷这下吓唬惨了,眼珠子狂转,准备哭老哭惨。 只是教引嬷嬷那两把小刷子,怎么能逃过武曌的眼睛? “哗啦”一声,果然是老太太亲自来了,鸳鸯扶着颤巍巍的老太太,快速打起垂帘,老太太听了紫鹃的话,知道林黛玉受了委屈,可心疼死了,连忙来了。 垂帘一打起来,教引嬷嬷还没能哭老,一瞬间就听到嘤声哭泣的声音,好不凄凉,竟然是伏/在榻牙子上的“林姑娘”先哭了出来。 林姑娘面目羸弱,身/子纤细,仿佛/经不住暮春之风,伏/在榻上,微微喘息,眼中泪花点点,用帕子遮掩着,面容还强自隐忍,好不可怜。 老太太素来最疼林黛玉的母亲,她只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况且林黛玉的母亲才方去世没多久,正是事儿头上的时候,老太太怎么能不心疼着林黛玉? 老太太抢过来,将武曌一把搂在怀里,武曌稍微不自然了一下,毕竟她在变成林妹妹之前,可是一朝天子,没人对她这么“亲近”。 老太太连声说:“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可是要我心疼死了!” 教引嬷嬷看着这光景,瞬间都懵了,没想到刚才还一脸冷容的林姑娘,变脸这么快?而且还如此的炉火纯青。 武曌心中冷笑,论炉火纯青,那都是在朝堂上锻炼出来的,武曌改李唐天下为武氏天下,若没有什么炉火纯青的手段本事,怎么可能做这一朝女皇? 如今只是用来整治整治一个老婆子,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也算是这老婆子百世修来的福气。 武曌被老太太搂在怀中,低声呜咽说:“合该是我命苦,母亲去的早,老太太一番好心,接我过来悉心照料,我本是乡下人,见不得世面,被身边的嬷嬷骂几句下/贱/货,也是有的,本不该惊扰老太太。” 老太君一听“下/贱/货”三个字,顿时就怒了,说:“胡说!这是什么混账话?!谁说的,我这年纪大了,府里头越发的没个规矩了,今日正好都成算成算!” 老太君发火了,外面和丫鬟们顽的宝玉也听见了,连忙走进来,宝玉身边还跟着素来和教引嬷嬷关系很好的奶娘李嬷嬷。 李嬷嬷和这教引嬷嬷关系不错,因着都是半个主/子,李嬷嬷是贾宝玉的奶娘,贾宝玉都事事忍让着她,好几次想要告发到老太太那里,都被身边的大丫头袭人给劝住。 那边有人走进来,教引嬷嬷一看是李嬷嬷,当即给李嬷嬷打了好几个眼色,想要求救,毕竟李嬷嬷资历老,老太太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李嬷嬷和她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只是托大,到了真大的人物面前,就不敢言语了,一声都不敢咕唧。 李嬷嬷都不看她,低眉顺眼的。 宝玉一听林黛玉被骂了下/贱/货,当即也不干了,毕竟林黛玉才刚进贾府,宝玉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呢,也和老太太一样,将林黛玉捧在掌心里。 老太太本就生气,宝玉还一力撺掇,把平日里对李嬷嬷的不满,也都撒在教引嬷嬷身上。 教引嬷嬷吓得“咕咚”跪下,哭老说:“老太太!老太太您可怜可怜我啊!这……这是没有的事儿,想必是林姑娘睡得梦魇了,自己杜/撰出来的,给我二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呀!” 老太太素来没听说家里婆子这么大胆子,心里也是奇怪的,其实不是没有,而是都不叫她听见,但是怀里头小丫头哭的令人心碎。 武曌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当即用帕子捂着眼睛,低声说:“嬷嬷知道我是个没眼没嘴的下/贱/货,我这身边儿还有两个丫鬟,就算我这两个丫鬟也是没嘴没眼的,老太太您遣了送红枣汤来的丫鬟,也都看着呢。” 老太太一听,说:“是了,你说是怎么回事儿,说真话儿!” 那送建莲红枣汤来的小丫鬟一直跪在地上,听到老太太和自己说话,连忙“咚咚咚”直扣头,说:“奴/才不敢说假话呀,的确……的确是嬷嬷混骂了林姑娘,嬷嬷想吃那红枣汤,说……说姑娘是下/贱鬼……搞不好……搞不好一会子死了,吃了红枣汤也是浪费,不想……不想被姑娘听见了,就说自己送了大姑娘进宫,别人都要叫她一声奶奶……” 她说到这里,老太君已经听不下去了,断喝一声,说:“够了!” 教引嬷嬷跪在地上,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打飐儿,吓得脸如白纸,比“林妹妹”怯弱不胜的脸还要白了许多。 老太太气的不行,宝玉在旁边撺掇,武曌眼睛晃了晃,随即十分懂事儿的说:“老祖/宗也别生气,为了这么个不值得,若老祖/宗把她撵了出去,指不定她怎么跟旁人嚼舌/头根子,旁人定以为老祖/宗府里头忘恩负义呢。” 老太太冷笑一声,她年轻的时候,手段也是狠的,只是年纪大了,想要享清福,所以越发的慈悲起来,此时冷冷一笑,那笑容有些怕人,说:“谁敢说道什么?” 武曌又说:“老祖/宗,不如找/人来,掌个嘴巴,发配了去浆洗,也就是了,一来可以让大伙儿们看到老祖/宗慈悲,这事儿因我而已,我只是个外道/人,也不忍心怎么样。二来呢,留她在府里,也能让旁的那些混事儿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个提醒。” 老太太连忙劝慰说:“谁说你是外道/人,嫡亲的孙女儿都比不得你,往后谁要是敢对你不恭敬,就到我这里来说,快别哭了,可心疼死了,好,都依你,拉下去掌嘴。” “饶命!饶命啊!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了!饶我这一回罢!” 教引嬷嬷这下怕了,老太太则是很不耐烦,挥手说:“拉下去!” 武曌当下用帕子,遮掩着自己眼底的神色,也是身/子骨真的虚弱,轻声咳嗽了好几声,还有些微喘。她志在立威,倘或真的把教引嬷嬷撵了出去,也就被人津津乐道两三日,大府里事情多,几天之后也就给忘了,若是留在府里头,丫鬟小厮们天天能见到,谁还敢忘记? 她可不想/做个寄人篱下,认人捏瘪揉圆,只能默默哭泣的主儿,既然睁开眼睛变成了林妹妹,也是命里该有。 武曌本只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体会一下上辈子做了一世天子都得不到的安然,但若有人欺负到眼前了,就不知到底是谁不安生了…… 3.北静郡王 顿时那教引嬷嬷的喊声越去越远,听不见了。 老太太还是搂着“林姑娘”,给她擦眼泪,那叫一个小心仔细,又急命人再送一碗建莲红枣汤来。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赶紧恭敬的端了一碗来,被宝玉接过去,殷勤的端着送过来,老太太一面怕她的乖孙烫着手,一面又怕她的乖孙烫着她的乖外孙女儿,连忙接了,亲自喂着“林黛玉”吃。 武曌吃了两口,这等甜腻的东西,她也不是很爱吃,方才是那教引嬷嬷都欺负到跟前儿来了,因此武曌才争这一口气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吃什么红枣汤。 再者也是,武曌原本是天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能短这一口红枣汤么? 老太太亲自喂了几口,一直宽慰着武曌,让她且安心住下去,说:“若有人敢对你不敬,只管告诉我,别抹不开面子,知道么?” 武曌低声应承着,说:“是,老祖/宗。” 老太太又宽慰说:“瞧瞧,哭的眼睛都红了,真真儿心疼死我了,可别哭了,好生将养着,万一生了病如何是好?” 武曌又乖/巧的应了,老太太看着她,顿时觉得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贴心,因着这件事情,越发的对她上心了。 老太太在碧纱橱待了一会子,准备回去睡个中觉,很快起身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着,宝玉就说:“我在这儿陪着妹妹。” 老太太前脚走,宝玉后脚就凑够来,坐在榻沿子边上,饧着眼,两只眼睛都眯成两条缝儿了,笑得跟什么似的,小声说:“好妹妹,你可真能个儿!今儿我也跟着你沾光,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宝玉身边的奶娘李嬷嬷还在旁边,李嬷嬷可是亲眼看着教引嬷嬷是怎么被拉出去掌嘴的,当即吓得脸色苍白,听宝玉这么说,就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嬷嬷因着是宝玉的奶娘,所以素来很是托大,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都忍让着她,宝玉命人沏的好茶,她直接端起来喝了,宝玉让人送到屋里的零食,她直接拿走给自个儿小孙/子去吃,连宝玉她都敢骂,只是因为她资历老,大家不敢做“忘恩负义”之人,也怕闹到老祖/宗跟前,所以一直这么忍让。 今日好了,最开心的倒成了宝玉,简直是杀鸡给猴看,宝玉一壁里说着,一壁里和武曌套近乎,笑的脸如春花,十分之俊俏。 武曌其实是“初来乍到”,虽然她脑海中有一些懵懵懂懂的画面,但是瞧的如同走马灯一般,看了两遍也没看清楚什么,不是很真切,再加上没有亲生经历,那更是不真切了。 如今看到贾宝玉,倒是可以想起是什么人物儿,不为别的,就因为这真真正正的林黛玉,在临死的时候,双眼无神的大喊着:“宝玉,宝玉……” 武曌不由仔细打谅着眼前的这个贾宝玉,年纪尚轻,一身富贵,简直是要披金戴银,面目犹如春花,平日保养的,被服侍的怕是比姑娘家还有甚,是个唇红齿白,打眼一看俊俏无限的小公子。 只是俊俏是俊俏了,不免显得温吞一些,而且还透露/出一股油腻的风/流/感,搁在武曌眼里,倒成了不中看的人物儿。 宝玉还和他的“林妹妹”套近乎,结果没成想,被“林妹妹”在心中已经划分了一遍。 一二等是够不上了,三等也是勉勉强强,四五等中流倒也合适。 宝玉和武曌面前献殷勤,说了些好听的话儿,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自来混在这脂粉堆儿里,见着姑娘们、丫头片子们,总是最会说话儿的,嘴巴上跟抹了蜜一样,最是会讨好女子,然而今日却是碰了壁。 宝玉舌/头根子都说酸了,那林妹妹竟然一副很淡然的样子,也不见怎么笑,宝玉心中有些无趣,却越发觉得这妹妹与旁人不同,是旁人不能比的。 宝玉陪着武曌顽了一会子,在武曌看来,不过是宝玉一个人耍宝,等他累了,也就自顾自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了。 等贾宝玉一离开,武曌便欠身坐起来,身边的丫鬟赶紧去扶,紫鹃连声说:“姑娘,怎么坐起来了,可是要什么?” 方才“林黛玉”哭得厉害,紫鹃当然不敢让她坐起来,武曌却摆摆手,说:“不必扶了。” 她说着,将自己手上的镯子退下来,递到紫娟手中,紫鹃吓得一怔,说:“姑娘,这是……” 武曌则是笑了笑,说:“我是个会算清/白账的人,我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因为初来乍到,因此不敢得罪人,我使唤不得,偏偏你是个有成算的,若方才没有你去请老祖/宗,怕是那嬷嬷还要猖狂一阵子,只可惜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便赏与了你,你可别嫌弃了。” 紫鹃一听,连忙谢过,说:“谢姑娘!谢姑娘!紫鹃怎么敢嫌弃了?” 其实武曌送这么一个镯子,并不是单纯的奖赏紫鹃,当着这一屋子的人,也是为了打一棒/子给个红枣,告诉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听主/子的话就有赏。 武曌看到众丫鬟婆子的眼神,轻轻咳嗽了两声,低声说:“我本不是什么刻薄人,你们尽心尽力,我自有好处与你们就是了。” 紫鹃连忙又谢过,只是这么个光景,武曌又觉得胸口喘息,疲惫的厉害,赶紧慢慢卧下来,心想着,没成想竟变成了个病美/人。 武曌想要安心养病,将自己身/子调养好了,只可惜了儿的,这并非一朝一日的事情,林黛玉身/子病根太重,又心思忧虑太多,而且有事儿容易自个儿憋着,郁结于心,还喜欢流泪,自然就掏垮了身/子。 武曌仔细将养了些日子,所幸没有添病,稍稍好了些许,也是万幸了。 这日屋外有些嘈杂,要知道她这里可是老祖/宗的碧纱橱,谁敢在这边儿嘈杂? 正好紫鹃端着药碗进来,说:“姑娘,吃药了。” 武曌干脆利落的吃了药,也不需要蜜果,只是喝了两口水,便说:“这外面儿是什么声?” 紫鹃笑着说:“姑娘在屋子里头,肯定不知道,今儿府里头要来个要紧的贵客,因此大家都忙着呢。” 因着武曌不是很熟悉这里,所以不知是什么客人,便问:“是什么要紧的客人?” 紫鹃说:“姑娘,是那北静郡王啊!” 武曌细细想了想,隐约记得这么个人物儿,但是又记不得太清楚,紫鹃知道林姑娘是从江南来的,因此连忙解释说:“姑娘,这北静王,可是咱们这儿的大人物,绝对是要紧的贵客呢!” 旁边的雪雁和林黛玉的奶娘王嬷嬷一直生活在江南,根本没见过郡王,当下也十分好奇的看着紫鹃。 紫鹃干脆又说:“如今这天下,有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和北静郡王,唯独北静郡王功高,郡王未及弱冠,不过真真是个出名的风/流人物,府上清客无数,喜欢结交,那真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儿,性/情又谦和,和咱们府上那是祖/宗辈儿的旧交,郡王每每来到府上,根本不以异姓相称,完全没什么王爷架子呢!” 武曌听紫鹃说着,心中稍微哂笑了一下,食客无数喜欢结交,还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最重要的是,紫娟说唯独北静王功高,怎么听怎么觉得,北静王是个不能再通透的人物。 武曌可是过来人,凡是在这朝堂之上,功高且想要明/哲/保/身的,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让皇上觉得你并没有什么威胁,哪一个看起来不是性/情谦和的主儿? 面目越是慈善,心机越是细腻,为人越是闲散,心思则越是玲珑剔透。 武曌这么听着,心中倒是有几分蠢/蠢/欲/动,想要见一见北静郡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这么一个人。 不过一来她身/子弱,二来是郡王过府,并没有她这个外孙女儿的事儿,因此武曌是见不得的了。 武曌安心在屋中养病,外间儿的老祖/宗早就去见北静郡王了,而老祖/宗怕宝玉这个人最痴,冲撞了郡王,因此发配他去东面宁府耍去了。 宝玉巴不得出去顽,因此武曌这里倒也清净。 武曌吃了午膳,因着起身不早,所以这会子不困,不想歇下午觉,紫鹃是个通透的人呢,而且心思细腻,看出来了,便说:“姑娘可想出去走走?” 武曌正这么想着,当即紫鹃就取了一件白底儿绿萼的披风来,给她披上,动作干脆利索。 武曌被丫头们簇拥着走出来,外面正是晌午,日头正好,武曌准备随便散一散就回去,毕竟她也是清楚自己身/子的人,不能逞强托大。 眼看前面花开的正好,一簇簇芬芳郁郁,紫鹃就说:“姑娘,咱们那边儿坐一坐可好,那边太阳好。” 武曌点了点头,刚要走过去,只走了几步,便看到那边原是有人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紫鹃险些惊叫起来,连忙压低了声音,说:“姑娘,那便是北静郡王了,之前郡王来咱们府上,紫鹃遥遥的看过一眼,绝错不了的!” 她这么一说,身边的丫头婆子也争相去看,果然看到那处郁郁茂/盛的繁花下,似是有人站着赏花。 看起来是个弱冠的男子,身材高挑,按着一袭银白蟒袍,腰束四指宽碧玉带,透露着一股文人气质,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英气和贵气。 那男子侧着脸,无法看到正面,只是看着侧脸,已经知道是个俊秀人物了,那面容瞬间将宝玉都比了下去,眉目硬朗柔和参半,温柔又不温吞,仿佛谪仙一般。 郡王手上还戴着一串念珠,手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看起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不过武曌观察的细腻,那郡王指腹的地方,怕是有很多老茧,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练马之人。 北静郡王举起手来,似在赏花,却听“哗啦!”一声,手腕上戴着的念珠突然断了,“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都是,武曌她们离得虽然不近,但是念珠竟蹦将过来,滚到武曌脚边。 丫鬟们连忙“哎呀!”一声,全都蹲下去捡念珠,武曌也忙低头去捡,那边北静郡王听到声音,才知道有人,转头看了一眼。 武曌与北静郡王的目光顿时撞在一起,北静郡王十分谦和的笑了笑,方才看了侧脸已经惊为天人,如今见了正脸,更是无一人能比得上。 武曌心中想着,自己上辈子也是见过大世面儿的人,宫中面首无数,但是连最受宠的张易之,也不曾有这样的容貌,更何况,张易之不学无术,而北静郡王举手投足透露着一股雅致和贵气。 而且眼神中还十分通透,只消一眼便知道,虽他北静郡王生的好看,但是却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万万不可招惹。 武曌赶紧低下头来,将迸溅到自己身边的念珠赶紧捡起来,将手帕展开,让丫鬟婆子们把捡来的念珠悉数放在手帕之中。 那边北静郡王也在捡念珠,都捡的差不多了,便向武曌走来,武曌将手帕包上,以免里面的念珠散落,连忙递给郡王。 北静郡王接了,声音低沉,又透露着一股温柔,笑着说:“多谢姑娘,这是皇上赏赐的鹡鸰香念珠,若是不甚损坏了,怕是大不敬。” 武曌总觉得这郡王的目光有些剔透,不知是不是朝堂上惯出来的病,和自己一般,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在透彻一个人似的,因此武曌不敢与他对视,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低着头,装作低眉顺眼的说:“郡王言重了,只是捡了几个珠子,不值郡王这般谢。” 北静郡王是饮了两杯酒,略有些闷得慌,出来散一散罢了,那边又听到有人来寻他的声音,便拱手,十分有礼的和武曌告别,武曌仍然没有抬头,只是行礼。 随即跫音远去,武曌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北静郡王挺拔有力的背影。 旁边的雪雁没见过世面,低声赞叹说:“这就是郡王?真真儿神仙般的人物呢!” 武曌饧着眼,盯着北静郡王远去的背影,身边的紫鹃突然“哎”了一声,指着地上说:“姑娘,这里还有一颗念珠呢!” 武曌低头一看,果然还有一颗,刚才滚到假山旁边,夹在缝隙里,颜色又是棕黑色,因此看不明朗,此时仔细一看,倒真是北静郡王的念珠…… 4.再遇 武曌赶紧走过去,低头将那颗念珠捡起来,武曌因为是贾府的外侄/女,所以不方便去见北静郡王,就令紫鹃去寻了一个小厮过来,问问北静郡王是不是方便。 不过很不巧,北静郡王方才就回去了,已经出了贾府,被贾府的一干人等,恭敬的送走了。 武曌将念珠先收了起来,以免念珠太小不经意就丢/了,心想着一会子宝玉从宁府回来,托他送到他父亲贾政那里,让贾政送还给北静郡王也就是了。 不过武曌没成想,贾宝玉的确是从宁府顽回来了,但是顽得有些疯了,又忙着上学去私塾的事情,又忙着和新来的宝姐姐顽,一时新鲜,竟然好些日子没到武曌这边来了。 说起这宝姐姐,其实就是薛宝钗。薛家乃是金陵城四大世家之一,富贵无比,薛宝钗日前随同薛姨/妈,也就是宝玉的母亲王夫人的亲妹妹,一同进/京,不为别的,正是为了送薛宝钗待选。 薛宝钗年纪正好,正是选秀的时候,薛姨/妈带着女儿儿子一并进/京来,就住在了贾府里,因为薛家富贵,一度吃穿全是薛姨/妈自己出钱,所以和“林黛玉”这寄人篱下可是不一般的,再加上薛姨/妈是王夫人嫡亲的妹妹,这亲厚的关系更非比寻常。 武曌多少对这个薛宝钗有些个印象,知道她是个识大体,又端庄的小女儿,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的倒也是安生。 因着一来武曌并不倾心与贾宝玉,所以和薛宝钗没什么忌讳,二来也是因着武曌这个人心思并不忧虑,不会自己跟自己钻牛角尖儿,所以并没有林黛玉初见薛宝钗的那股“酸劲儿”,就算老祖/宗爱见喜欢薛宝钗,多番照顾,武曌心中也不曾有那股酸劲儿,所以并不打紧。 自从薛宝钗到了府中,宝玉就鲜少往武曌这里跑了,虽然武曌就住在碧纱橱,贾宝玉就住在外面的暖阁,但是贾宝玉最近新鲜劲儿来了,一直往他宝姐姐那里顽,薛姨/妈哄着,宝姐姐供着,自然比这边被武曌冷落要有趣的多。 武曌不见他过来,倒是清闲,免得听他油嘴滑舌。其实武曌是个喜欢颜色的人,毕竟她可是做过天子的人,无论是男子或者是女子,天子都不能免俗的喜爱颜色,武曌也不可免俗,若是论颜色,贾宝玉已经是拔了头筹的一等人,可偏偏贾宝玉见了女子就软的跟水一样,见着丫头就要调/情,还一遍遍的痴情发呆,武曌这霹雳手段,雷霆脾气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若是放在以前,没做天子的时候,还需要三分忍让四分忌惮,但是现在,已然死过一回,贾宝玉于自己又是不相干的人,武曌当然不会忍让忌惮了。 只是贾宝玉不过来,那北静郡王的念珠还在她手里头,贾府等级森严,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外侄/女儿,若是贸然去见当家的老/爷贾政或者贾赦,都是不妥当的,因此只好把念珠放在身边,贴身带着。 再过几日便是宁府老/爷贾敬的寿辰,宁府荣府又热闹了起来,武曌寻思着,正好趁这个时候,把念珠托付给贾宝玉,免得记挂。 说起宁府老/爷贾敬,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宁国公的嫡亲孙/子,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的次子,当今贾府族长贾珍之父。不过贾敬是个一心求仙的人,都不住在宁府上。 就算贾敬不住在宁府,但是寿辰还是要办的,还要办的有声有色,毕竟是大户人家,大家也想趁这个当口热络热络。 这天宁府贾老/爷过寿辰,众人都准备停妥,准备从荣府这边,过去宁府参加寿宴。 武曌并着紫鹃雪雁两个丫头,从碧纱橱出去,还不曾见贾宝玉,原来贾宝玉心急,早就过去了,武曌只好跟着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一行过去。 宁府里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门口源源不断的有人送来寿礼,小厮一并登记上档子。 武曌跟着众人走进去,迎面就看到了宝玉,宝玉行色匆匆的,前面还有王熙凤。 贾宝玉见到了武曌,才恍然觉得,好些日子没看到“林妹妹”了,立刻欣喜上前,伸手就去拉“林妹妹”的手,武曌见他窜过来,不着痕迹的撇开手,贾宝玉见她冷淡,还以为这些日子冷落了林妹妹,因此林妹妹怨恨自己。 贾宝玉便笑着说:“好妹妹,怎么几日不见,倒生分了?可是怨我了?” 武曌一听,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干笑了一声,只是拆开话题,说:“你这匆忙,是去哪里?” 贾宝玉这才想起来,原是自己有急事,蹙眉说:“我随凤姐姐去看看秦氏。” 武曌一听,立刻明白了,说:“是了。” 如今贾家族长乃是宁府这边的贾珍,就是如今寿星老的大儿子,贾宝玉所说的这秦氏,便是贾珍的儿/媳/妇,小名儿唤作可卿的,便是那秦可卿了。 武曌虽没经历过这一世,但是她在上阳宫病危之时,脑海中懵懂的走马观花,阅历了林妹妹的一生,还有贾府的变迁,如今多少还记得,也知道些。 这秦可卿可是十二金钗里的一个,风/流多/情又有才华。前些日子,突然得了重病,两个月不曾来月事,又不是害喜,到了如今几乎已经拖不住了,因为贾珍非常“爱见”这个年轻的儿/媳/妇,所以不知道给秦可卿吃了多少斤的名贵药材,只是不见好。 王熙凤与秦可卿素来是体己的人,如今来了宁府,自然要去看望,这便是见一面儿,少一面儿的事了。 而宝玉呢,也求着一并过去探望秦可卿,非常之积极。 贾宝玉因着好些日子没见过武曌,所以非要拉着武曌一起去,武曌心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念珠交给贾宝玉,也没有推辞,三个人并着几个丫鬟婆子就往秦可卿的院子去。 秦可卿的房间与宁府的庄重不同,一入内,便看到轻纱幔拢,不过如今阵阵喷香已经变成了药香味儿,他们进去的时候,正有丫鬟送吃药的空碗出来。 武曌随着众人进去,王熙凤见到了秦可卿,两个人拉在一起说话,贾宝玉一见秦可卿瘦成这般,旁人还都没哭,他倒是先哭了出来,直跟个泪人儿似的。 王熙凤大惊失色,不过她不知道根据,还以为贾宝玉多愁善感,又是个呆/子,因此说哭就哭,连忙喝止,免得病人心里头烦。 武曌则是瞥斜了一眼贾宝玉,她可是知道原因的,除了林妹妹的记忆,武曌还曾在虚幻中看到过很多关于贾府的“稀罕事儿”,虽然当时觉着匪夷所思,再加之走马观花记得不清楚,但是如今看到了秦可卿,就想到了这层原因。 那还要说起贾宝玉曾经游览宁府的时候,在秦可卿的房间里睡过一觉,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梦中与秦可卿几番云雨,好是缠/绵,因此如今秦可卿病的不行,贾宝玉多/情种子般的人,自然要哭。 贾宝玉被王熙凤喝止,心里头难受,便站起来准备出去散一散,干脆拉着武曌一并出去。 武曌心想着把念珠给贾宝玉,就跟着贾宝玉出来,贾宝玉从秦可卿的屋子出来,似乎心中还十分怅然,不让丫鬟小厮跟着,还要拉着武曌看园中秋花,说些感叹之辞。 武曌上辈子可是做天子的人,这些唧唧歪歪的儿女情长,她早就腻歪了,不是很想听,不过贾宝玉说的起兴,还说:“妹妹你可知,我曾做过一段奇梦!” 武曌心里一阵了然,自己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听的好,便干笑说:“既是奇梦,还是不要透露了。” 贾宝玉不干了,左右看了看,小厮丫头都站得很远,没有过来,便压低了声音,一定要和武曌说他和秦可卿在梦中的那点风/流事儿。 又面露兴/奋的偷偷说:“妹妹你可不知,那警幻仙子字字珠玑,还说我‘天分中生出一段痴情’,本该意/淫!” 武曌真是没忍住,笑了一声,贾宝玉见她有几分哂笑的意思,立刻说:“你可别不信,这意/淫可和通常所说的淫是不同的,普通的淫,乃皮肤淫滥的蠢物罢了,乃堪我这意/淫呢!” 武曌真是没忍住,又笑了一声,说:“我是个粗鄙的俗人,可理解不了你这真淫还是意/淫。” 武曌想与他说念珠的事儿,贾宝玉还在回味自己与秦可卿云雨的风/流事儿,一直不住口,就在这个当口,突听有脚步声而来,贾宝玉吓得立刻住了声儿,他素来不讨父亲的喜爱,说他是个混人,若是自己意/淫的事情再传出去,贾宝玉觉得自己非得皮/开/肉/绽才是。 贾宝玉吓得脸色苍白,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边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贾瑞。 贾瑞乃是贾家的旁支儿子弟,并不是嫡系,父母过世得早,跟着祖父一并生活,贾瑞的祖父乃是贾家家塾的授课师父,因此贾瑞也常在宁府和荣府活动着。 贾瑞见了贾宝玉,连忙殷勤着过来,一把搂住贾宝玉的腰,差点喊爹,连忙说:“哎呦,这是宝大爷!可想煞我了!” 贾宝玉见到贾瑞,就笑着说:“你怎的这些日子不到我那边去顽?” 贾瑞笑着回答,抬头打眼一看,顿时有些懵了,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旁边的武曌。 因是秋日,天气也凉爽,因此武曌还是披着那件白底儿绿萼的披风,整个人身/子羸弱,纤腰一握,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不需怎么打扮,便活脱脱的是个美/人儿。 贾瑞一看,愣是看呆了,惊讶说:“宝大爷,这是……?” 贾宝玉笑着说:“这是我林妹妹。” 贾瑞上下打谅着武曌,也笑着说:“林妹妹!妹妹果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儿。” 贾宝玉没看出他的眼神儿,只是应和说:“正是呢!我第一次见到林妹妹,也是这么说,活脱脱一个仙子。” 贾瑞看贾宝玉没什么反感,便笑着凑上去,有些得寸进尺,很是无礼,笑着对武曌说:“妹妹这戴的是什么荷包?什么香囊?” 贾宝玉仍是没看出贾瑞的贼眉鼠眼来,一听他说起荷包香囊的,立刻又说:“林妹妹手巧的很,针黹活计愣是将宫里头的都比下来了,这荷包是林妹妹自己做的,你看好么?” 贾瑞正愁没有台矶,立刻顺杆儿就爬,再者周边也没有丫鬟小厮,都叫贾宝玉给遣走了,于是放心大胆,又往前凑,顿时闻到一股萦绕罄人的女儿体/香,真真儿整个人都酥倒了,连声说:“妹妹,妹妹!快给我瞧瞧!” 武曌见贾宝玉一股呆样,而贾瑞一股放浪/样子,顿时心中的火气就烧起来了,她是什么人,就算这辈子想要安生一点儿,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更何况贾瑞这模样,就是作死。 武曌撇开手,没让贾瑞碰到,冷下脸来,冷笑说:“你二人聊着,我去前面儿了。” 贾瑞忽见神仙一般的“林妹妹”突然冷笑,登时吓得一个激灵,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看到那冷笑,总觉得有十二分的威严,眼看“林妹妹”要走,这大好的机会,还有贾宝玉助长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 贾瑞先是一惊,又觉机不可失,顿时色向胆边生,一步踏过去,猛地一抓,想要抓/住武曌的手腕子。 武曌听到贾瑞的脚步声,像是生了后眼一样,猛地躲开,贾瑞第一下没抓/住,立刻跟上,又是一抓,武曌虽然机警,但是怎奈这身/子怯弱十分,根本是弱柳扶风,动作快了就喘,急了还憋气,猛地一下,险些整个人都被贾瑞给抱住了。 那边贾宝玉还当他们在顽,他从小就是脂粉堆儿里长大了,也不顾及这些,还一脸笑滋滋的模样。 武曌顿时眼睛一饧,心里冷笑一声找死,不过她还没有动作,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有人过来的声音。 贾瑞有些害怕,又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心里又是怕,又是不甘,顿时“哎呦!!”一声,一不留神竟然被武曌狠狠的踹了一记。 贾瑞疼的脸色煞白,刚要发威,跫音以至,有人路过这边,而且还是浩浩荡荡。 打头的乃是荣府的大老/爷贾赦、二老/爷贾政,宁府的当家贾珍,旁边还有许多小辈儿并着,众星捧月一般,团团簇拥着一个身穿银白蟒袍的年轻男子走来。 竟是北静郡王! 府上办寿宴,没成想北静郡王竟然亲自贺寿,贾家的人面上生光,怎么可能不殷勤款待着。 贾政没想在这里见到了不成器材的儿子贾宝玉,又见贾宝玉脸色呆呆的,旁边贾瑞一脸“诡异”,两个人都没有小厮跟着,旁边还并着一个“林黛玉”,一路走来这边还有争吵喊叫的声音,看起来好生奇怪。 贾政立刻喝道:“孽子,见到郡王,还不下跪!” 贾宝玉赶紧跪下来请安,贾瑞也吓得魂不附体,武曌则是没那两个丢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别说是郡王,天子她都当过。 武曌也在旁边行礼,于是众人就看到北静郡王越过人群,未曾看跪在最前面的贾宝玉,也没看脸色“狰狞”的贾瑞,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武曌笑了笑。 北静郡王本就生的潇洒俊/逸,这一笑,更是带着几分温柔,仿佛柔情似水平易近人。 声音也是低沉雅致,说:“想必这位便是林姑娘了罢?前不久,小王曾有幸见过一面。” 5.撮合 北静郡王前来宁府,见了衔玉出生的宝玉都未曾多看一眼,只是越过了众人,去问“林黛玉”,众人一见,顿时都是一惊,脸上神色各不相同。 贾政是又惊又奇,贾珍则是歪歪道儿子颇多,眼珠子转了转,贾宝玉是单纯的好奇,偷偷打谅着北静郡王,而那方才调/戏武曌的贾瑞,则是吓得一身冷汗,敢情这没什么靠/山的“林妹妹”,竟然还和北静郡王沾亲带故的? 今日乃是宁府大老/爷贾敬的寿辰,东南西北四位王爷都送来了寿礼,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说到底,也是因为他们宁府荣府祖上留下来的庇荫,如今到了这一辈子,也没什么人才了,真是老/爷爬灰,太太养小叔子,因此王爷们能送来贺礼,已经不是一般的厚待了。 北静郡王的贺礼,刚刚也上了档子,没成想,这会子北静郡王竟然还亲自登门到访了,方才贾政贾珍他们在会芳园里吃酒看戏,已经吃的一身酒气,哪知道郡王就这么来了,连忙撤下烂七八糟的酒席,换了衣裳,抹了一把脸,赶紧出来跪着迎接。 方才已经很惊讶了,这会子就更是惊讶,郡王亲自过来一趟,别人都不看,专门对这个寄养在荣府上的“林黛玉”好生特别,能不让大家奇怪么? 只是旁人都不知道,因为北静郡王和武曌曾经见过一面,就在前些个,武曌替北静郡王捡过念珠。 北静郡王看起来风度翩翩,而且也是最识礼的,只是问了一句,便没有再多问,也算是不失礼度了。 北静郡王笑着说:“今儿小王本不打算亲自过来的,因着小王有个头衔,怕贵府过寿辰都不自在。” 贾政贾珍赶紧说:“不不不,郡王多虑了,郡王能来,蓬荜生辉。” 北静郡王又笑了笑,说:“只是这次过来,还有专门一事。” 他说着,贾珍的眼睛就瞥向武曌,听北静郡王这么一说,还以为专门一事,就是为了来见林妹妹的。 武曌怎么能看不出贾珍的眼神,贾珍的眼神暗地里上下打谅着,仿佛打谅着一件卑将的物品一般,眼神让人很生厌恶。 却听北静郡王说:“前些日子小王在荣府听戏,皇上御赐的鹡鸰香念珠突然断裂,幸得林姑娘相助,捡拾了起来,不过回去数了一回,发现这一百单八颗的念珠少了一颗,恐对圣上不敬,因此才厚着脸皮,过来寻一回,正巧宁府大老/爷寿辰。” 贾政一听,连声说:“是是,臣这就命人去寻来,请郡王稍待。” 武曌听他这么说,早就觉得北静郡王肯定是为这念珠来的,连忙垂着头,十分本分的上前,说:“郡王,那念珠在这里。” 她说着,将念珠拿出来,托在帕子上,态度很是恭敬,又说:“前些郡王已经回府,小女子在假山缝隙里捡到,只是苦于无法交还郡王。” 北静郡王一看,“林妹妹”身/子羸弱,削肩细/腰,亦不知是不是贫血,皮肤透露着一股剔透的莹白,微微娇/喘之时,脸颊又有一种病态的殷/红,看起来犹似西子一般,她双手恭敬的托着一方帕子,态度虽然恭敬,却不显得卑微低贱。 深色的念珠捧在帕子上,显得那念珠都与众不同起来…… 北静郡王看到念珠,说:“正是这颗,有劳林姑娘了。” 因为林黛玉是女眷,而且少且年轻,北静郡王不好去碰,贾政此时拱了一下贾宝玉,贾宝玉兀自还痴着,看见了北静郡王,突然心中升起一股自卑的感觉。 平日里只觉得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男人看起来肮/脏,闻起来臭气熏天,叫他浑身难受,而如今见到了北静郡王,只觉得着男人之中,竟然也有这般出尘的人物,竟然犹如一冽清泉。 贾宝玉被拱了一下,这才省过来,赶紧过去接了武曌手中的念珠,恭敬的捧给北静郡王。 北静郡王谢过,这才问起贾宝玉的事情,贾政连忙上前回话,将贾宝玉贴身佩戴的玉拿给北静郡王看。 北静郡王只是略略一看,便说:“今日因着这些小事儿叨扰各位,实在过意不去,小王这便回去了。” 贾珍一听,眼珠子一转,连忙躬身说:“郡王既然来了,请入内喝个温酒,里面正搭着戏台子,请郡王点两出戏才是,这才不怠慢了郡王。” 北静郡王本要走了,听贾珍挽留,也没什么事儿,便笑着答应了下来,看起来态度非常随和。 爷们儿们去会芳园看戏,太太姑娘们在会芳园北头的天香楼也打了戏台子看戏,这会子正热闹着,贾宝玉见他们要去会芳园,自己肯定是不会跟男人们混在一起的,便偷偷给武曌使眼色,低声说:“好妹妹,咱们一起去天香楼,太太们都等在那儿呢!” 他的话刚说完,那边贾珍却回头,满脸殷勤的堆笑,说:“林姑娘也一同去会芳园听戏罢。” 武曌低着头,眯着眼睛,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贾珍心里那些小道道儿,武曌怎么能不明白? 无非贾珍是看到了北静郡王对“林妹妹”不同寻常,因此贾珍打上了注意,想要撮合“林妹妹”和北静郡王,若是真的能成,贾府脸上也多了一层光彩不是? 那边会芳园里都是大老/爷们,“林黛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同去,实在不成体统,偏偏宝玉没这个成算,听贾珍这么说,自己也说:“我也要去会芳园。” 贾政连忙喝止,说:“无礼小儿!恁的放肆!” 贾宝玉看到他爹贾政,吓得恨不得缩起来,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呆立着,脸色苍白。 贾珍一心想要攀亲戚,热情的请武曌也去会芳园,为了避免武曌尴尬,真是用心良苦,还请太太们从天香楼过来,一并到会芳园听戏。 贾瑞这会儿脸上都是冷汗,汗涔/涔的差点给吓死过去,若早知道“林妹妹”和北静郡王有个什么,给他二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调/戏“林妹妹”。 众人进了会芳园,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都已经从天香楼下来了,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北静郡王,虽然远远的看着,但是心里都是称赞不已。 大家进了园子,贾珍殷勤的请北静郡王上座,坐了首席,然后竟然请武曌坐在旁边。 武曌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十分恭敬的推脱,但是贾珍是铁了心做这糊涂事儿,还一直给武曌打眼色,武曌看的胃里翻江倒海直恶心。 武曌最后还是坐在了北静郡王旁边,不过倒是隔着有些距离,小厮丫头们捧上最好的酒果茶点,贾珍又殷勤的请北静郡王来点戏。 那边邢夫人王夫人等人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不知宁府这珍老/爷怎么回事儿,竟然这般不会成算,让“林黛玉”坐了次席,这成什么规矩? 众人寻思着,难不成北静郡王亲自来一趟宁府,竟是为了“林黛玉”? 众人又仔细打谅着“林黛玉”,身段风/流,眉目颦颦,气质文雅中透露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似是高贵,一个从扬州来的丫头,年纪也不大,在郡王身边儿坐了,竟然不乱方寸。 众太太们本因着老祖/宗喜欢这个外孙女儿,所以才宠爱着这个外侄/女儿,其实心里都笃定着这个外侄/女儿不过是江南的小女子罢了,虽然她父亲林如海乃是从二品又兼巡盐御史的大官儿,但是不怎么会做/官,产业对于贾家不很殷实,因此一直被小觑了。 如今看到“林黛玉”这个模样,太太们真是又惊讶又嫉妒,一时间,武曌竟然成了整个贾府的焦点。 那边贾瑞在会芳园外围猫着,不敢过来,看着情况,觉得北静郡王似乎对武曌有点什么,但是自己又不甘心,又恐怕武曌在北静郡王面前给自己告/状。 这么转念一想,就看到一边听戏的贾宝玉,连忙小步偷偷跑过去,揪了揪贾宝玉。 贾宝玉看到是贾瑞,笑着说:“你这是干什么呢?过来坐?” 贾瑞不是贾府的正统,如今王爷都来了,哪有他坐的道理,因此并不坐,只是猫在贾宝玉旁边,一打叠的好话,就差直接喊爹,贼眉鼠眼的笑说:“你看这林妹妹怎么样?” 贾宝玉没理解贾瑞的话,只是说:“林妹妹自然是好的!与旁人都不同。” 贾瑞又说:“那你说,这郡王……怎么样?” 贾宝玉一听,说:“郡王……这也是旁人不得比的,我以往只当着男人都是粗陋不堪的,满身恶臭的,如今见到了郡王,才知道那是少时年幼。” 贾瑞一拍手,不敢拍重了,说:“珍大老/爷,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贾宝玉听的懵了,说:“什么?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贾瑞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宝大/爷,我的好宝大/爷,珍大老/爷让林妹妹坐了次席,郡王坐了主/席,林妹妹可是晚辈,这天底下,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晚辈坐在郡王旁边的,你说几个意思?这不是撺掇着林妹妹和郡王……” 他说着,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左右手食指举起来,碰了碰,那表情十分之猥琐,还对贾宝玉挑了挑眉。 贾宝玉一惊,陡然出汗,说:“真的?” 贾宝玉素来觉得“林妹妹”与众不同,因着别人都哄着他,唯独武曌不待见他,见到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因此贾宝玉更觉得“林妹妹”好了,今日听贾瑞故意“挑/拨离间”。心里一阵阵发憷。 贾宝玉喃喃的说:“这可不能,郡王那是郡王啊……何况,林妹妹素日里清高极了,看不上男人。” 贾瑞笑道:“怎么?宝大/爷不是男人,就算是生的女儿家的品性,林妹妹看不上郡王,倒能看上你了?” 贾宝玉登时被醍醐灌顶一般,顿时心里堵得慌,把自己和北静郡王做了个完完全全的对比,从身份地位,到品质习性对比了一个通遍,结果不想也知了。 贾宝玉越发的郁闷,一连吃了好几杯闷酒,喝醉了就用眼睛饧着那边的武曌看。 武曌坐着听戏,就感觉到有“热烈”的目光刺过来,不着痕迹的侧头去看了看,原是贾府的心肝儿贾宝玉,正用那热烈痴痴的目光盯着自己,生怕旁人没注意是的。 不止如此,贾瑞蹲在贾宝玉旁边,眼神也极是猥琐的盯着武曌看。 武曌心中冷冷一笑,今日有个王爷在场,是不方便了,改日定给贾瑞个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有几斤几两就该干几斤几两的事儿! 武曌心中冷笑,正这个时候,哪知道旁边的北静郡王突然和她说话,稍微侧过来一点身/子,带着一股君子般的坦然,说:“林姑娘若遇什么难处,只管与小王说便是。” 他说着,目光一侧,看了一眼猫在贾宝玉身边的贾瑞。 贾瑞没成想偷看美/人儿的时候,竟然被郡王给逮个正着,吓得他脸色铁青,猛地一下,差点钻进茶桌下面,抱着贾宝玉的小/腿打飐儿,险些将茶桌给拱翻了。 北静郡王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其实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方才进宁府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吵闹的声音,还有人/大喊的声音,再看到贾瑞那贼眉鼠眼,便明白了几分,不过北静郡王到底是个外人,不好多管闲事。 武曌也明白北静郡王的意思,便淡淡的说:“多谢郡王。” 不会觉着无礼,也不会太殷勤,既恭敬,又疏离,简直是恰到好处。 毕竟别看武曌当了十五年的女皇,是历/史上唯一称帝的女性,不过武曌并非是天生的凤凰,也是一步一步从泥沼中打拼出来的,如今这环境,自己“寄人篱下”,还没有足够的资本,也算是半个泥沼,武曌可不是咋咋呼呼的小姑娘,自然要识时务,量力而行。 北静郡王收回目光,十分温柔的笑了笑,似乎又去看台上唱的好戏,不过还是在对武曌说话,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旁人听见。 北静郡王声音低沉,带着一股男子的磁性,如今压低了声音,就更显得低沉,淡笑着说:“不过……姑娘这玲珑剔透的人物儿,什么事儿不能摆平?也是小王唐突多事儿了。” 武曌这么一听,心里陡然“梆梆”两声,第一回见北静郡王,武曌就觉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如今再见,北静郡王又说了这般奇怪的言语,仿佛能看透人似的。 武曌连忙看了北静郡王一眼,北静郡王则没有再看过来,侧颜俊美无俦,面带浅淡微笑,面容温柔似水,正专心听着戏…… 6.教训 贾敬过寿辰,因为来了北静王,所以那是满城皆知,风风光光的,不过最风光的事情,乃是人人都传着,贾府要和北静郡王攀亲戚了。 武曌回了荣府之后,先是王熙凤和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过来问了两遭,期间老祖/宗也过来问了好几遍,之后武曌就发现,四周的小厮婆子丫头们,那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不一样了。 有的时候走在院子里,还凭空多出好多谄媚的人来,那嘴/脸一个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打叠起一百样儿的甜言蜜语,似是往后再做打算。 武曌倒是不烦这个,毕竟前世她经历的太多,这些个小小不言的事情,也打扰不了她的生活,倒是小厮丫头们都恭恭敬敬的,之前还教训了一个教引嬷嬷,如今那真叫一个安生,日子过得清闲极了。 武曌坐在屋里头,怀中抱着一个小手炉,“林妹妹”这身/子骨着实弱了些,尤其天气冷之后,就算武曌日日将养着,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 武曌正闲着,也不需要人伺候,身边的丫头们就在一边儿顽着,雪雁端了一碗酽酽的茶来,递给武曌。 武曌喝了两口,雪雁就说:“姑娘,咱们的茶要没了,改明儿,雪雁去支取些好的来,也不看看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咱们姑娘可是要给北静郡王做王妃的人,就给这么个烂茶沫子喝!” 武曌本在喝/茶,听雪雁这么说,就撩/起眼皮看了雪雁一眼,雪雁本还在沾沾自喜,原说她没什么沾沾自喜的,只是因着跟了个主/子,主/子还在寿宴上被北静郡王看重,所以沾沾自喜起来。 雪雁说着,那边紫鹃连忙杵了她一下,雪雁这才看见武曌那眼神,顿时吓得一抖,但是也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儿。 就在这个跟前,突听“豁朗”一声,有人掀帘子从外面儿进来,竟然是借住在府上的薛姨/妈并着女儿薛宝钗来了。 两个人走进来,薛姨/妈似是听见了雪雁的话,一路笑着进来,说:“是是是,就是这个理儿,现在谁不知道,林姑娘是要做王妃的人了,往后呀,咱们可就是亲戚了呢!” 武曌见长辈来了,只好站起来,打谅了两眼薛姨/妈,心里笑了一声,她明白薛姨/妈/的意思,薛姨/妈说的是薛宝钗待选的事情。 如今天子正在选秀,还要选一下公主伴读之类的,其实说白了还是选秀,落选的才是公主伴读,伴读都没选上的,直接就可以回家许配了。 薛宝钗正在待选,薛家可是江南的大家族,家底儿丰厚,而且薛宝钗年纪刚刚好,生的又大方得体,有一种隆重的美/感,是个大家风范,因此薛姨/妈特别有自信,觉得薛宝钗一定中选。 旁人不知道,但是武曌是知道的,涌/入她脑内的那些记忆中有薛宝钗,薛宝钗一直在和林妹妹做情敌,这说明薛宝钗绝对没中选,因此才选后路,决定和贾家联姻的。 薛宝钗何其聪明,听薛姨/妈这么说,连忙摇手说:“别说了。” 薛姨/妈不当回事儿,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薛宝钗显然内心里很明了,没底儿的事情不喜欢摆出来,便岔开话题,将带来的点心与武曌,大家子坐在这里聊天。 很快就有丫头过来,笑着说:“宝玉来了!” 丫头话还没说完,宝玉已经“豁朗!”一声,也掀开了垂帘,大步走进来,一看“林妹妹”和“宝姐姐”都在,笑着说:“今儿敢情好,全都在这里,这便是热闹了。” 薛姨/妈见宝玉进来,先是心肝肉肠的喊着,非常疼爱,毕竟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妹妹,宝玉颜色又好,看起来惹人喜爱,薛姨/妈也是宠爱着宝玉的。 贾宝玉走进来直接坐了,捏了点心就吃,薛姨/妈怕自己跟这儿,小辈儿们不自在,便寻了借口,准备到前面王夫人的屋儿去坐一坐,说说体己话儿。 薛姨/妈出去之后,贾宝玉越发的由着性子了,武曌只是坐着吃茶,贾宝玉高谈阔论,宝姐姐倒是哄着他。 贾宝玉走来走去,背着手看到案上,放着笔墨,就知道是“林妹妹”所写,仔细一看,嘴里念着:“神功不测兮运阴阳,包藏万宇兮孕八荒……天符既出兮帝业昌,愿临明祀兮降祯祥……” 念完了,就眯着眼睛,一副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想要点评,武曌则是斜眼看了他一眼。 武曌写的这诗句,其实不是别人的,就是昔日自己写的,武则天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才女,才貌双全,尤其是武则天称帝之后,她的诗句霸气超过男子,气魄非凡。 贾宝玉却一脸颇有微词的样儿,薛宝钗看他这模样,倒是给逗笑了,说:“你怎的不点评了?怎么,就因为这诗句是女子写的?” 贾宝玉说:“宝姐姐你不知道,我心里头正犯难呢,按理来说,女子都是如水一般的温柔美好,写这首诗的女子却不一样,反倒像个臭男人一般,泥土一般的肮/脏粗鄙。” 他这么一说,武曌陡然眯起眼睛,眼睛里露/出一股森然的气息。 那边薛宝钗最会察言观色,因此就看到了,但是不知武曌生什么气,只道是武曌写了这句诗句,就是敬慕武则天的为人,因着对宝玉说:“你可别瞎说,先人也是你这么说的?” 贾宝玉说:“本就如此,好好的女儿家,端端如花似玉,凭什么做那又杀又刮的事情,活脱脱像个男人!” 武曌冷冷一笑,说:“那宝大/爷每天混在脂粉堆儿里,天天吃丫头嘴上的胭脂,活脱脱像个女人,这又怎么说呢?” 贾宝玉天生少个筋,没听出来好坏,还凑过来笑着说:“我这是女儿家的高贵品性,这才好呢!” 薛宝钗看这情况不对,连忙拆开话题,正好这时候有人通传,说:“林姑娘,那头的贾瑞来了。” 这些日子,贾瑞没少过来,但是都被丫头婆子拦在外面不让进来,因着这里外头就是老祖/宗的地盘子,因此贾瑞怕声张,也不好有多大动作,但是最近来的次数越来越多,烦不胜烦。 贾宝玉还当贾瑞是个好侄/子,那日里头他俩人一起夸赞林妹妹好看,因此意气相投,今儿听贾瑞来了,便说:“好啊,叫贾瑞近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薛宝钗觉得不妥,毕竟贾瑞是个男子,就说:“宝玉,不可胡来,这里是你林妹妹的闺房,叫不得男人进来。” 贾宝玉还说:“我就不是男人了?怎么不能进来?大家一起顽,不是热闹么?” 贾宝玉不听,武曌心里冷冷一笑,心想着,正是时候解决了那贾瑞,免得日后再寻过来找晦气,一劳永逸才是正经儿,况且……这不是有贾宝玉在这里,还需要自己寻贾瑞晦气? 武曌想了想,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换上一副温柔恬静的笑容,说:“你们先回避一下,我给你们看个好顽的。” 贾宝玉奇怪说:“为何要回避?” 武曌笑着说:“都说看个好顽的,决计是你今儿最有/意思的事儿了,你若不回避,也就别顽罢了。” 贾宝玉见武曌对自己笑,笑的他浑身立刻酥倒,连忙说:“好好,好妹妹,我这就回避。” 薛宝钗觉得不妥,奈何贾宝玉拉着她回避,进了碧纱橱的内间儿,武曌就端端坐在外面儿,随即说:“请瑞大/爷进来罢。” 紫鹃不敢多话,立刻去请,贾瑞赶忙跑了进来,别人进来都拿手掀帘子,贾瑞因为着急,而且还是趁着老祖/宗不在暖阁,所以才偷偷溜进来,忙不迭的,竟然是用头直接撞了帘子进来,差点摔个大屁墩儿。 武曌看着他的丑态,端端坐着,那贾瑞一进来,脸上眉飞色舞的,心里却酥倒的不行,心想着怕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林妹妹,不然为何之前一次两次三次不让进,这回反而让进了,而且老祖/宗不在外面儿,贾瑞还以为武曌是假正经儿,专门捡这个时候找自己进来。 武曌看他那毛手毛脚的样子,就知道想寻他的晦气,满身都是破洞,哪一个不能寻? 当下摆着好脸色,皮笑肉不笑的说:“紫鹃,去给瑞大/爷,煮一壶茶来,要拿个好茶,再弄些点心来。” 只一会子功夫,武曌就把丫头婆子全都遣散了,这个倒茶,那个拿点心,这个取小凳子等等,只留下一个看起来孩童一般,颇为弱气没主见的雪雁。 贾瑞心里更是揣了一只毛兔子一般,搓/着掌心,笑着说:“茶就先别喝了。” 武曌巧笑倩兮的说:“怎么能别喝了?瑞大/爷口不干么?” 贾瑞当即喜得跟什么似的,说:“是是是,好妹妹说的对!好妹妹,你这戴的什么香囊?” 他说的不过是借口,立刻凑过去,离得很近,还往武曌腰上摸,就是要把武曌搂在怀里。 武曌不着痕迹的躲开,说:“瑞大/爷,可别这么着,这样不妥,你宝大/爷随时会来,平日里这时候便来了。” 贾瑞已经色迷心窍,又想在美/人儿面前威风一把,立刻昂着脖子说:“呸,什么宝大/爷,我怕他?不是我说,他就是个仗着祖上庇荫的,平日里跟个人儿似的,若是没了这祖上,根本屁一样,只留一股臭味儿,能什么能耐?” 武曌幽幽一笑,用帕子掩着嘴,就这时候,突听“哐啷!!”一声,随即是“噌!”一声,竟然有人从内间儿冲将出来,贾瑞吓得一唬,不用仔细看都知道,冲出来气势汹汹,一脸气愤的人,不正是那屁一样,只留一股臭味儿的贾宝玉么!? 贾宝玉冲出来,贾瑞吓得不行,脸色陡然苍白,瞬间心里就敞亮了,怕是武曌坑/害自己,宝大/爷明明就在这里! 贾宝玉听得有人这么骂自己,当即气的不行,平日里又最厌恶别人说自己是祖上庇荫的,指着贾瑞冷笑说:“好你瑞大/爷,人前跟我亲如兄弟一般,人后却这样放肆,好好好,咱们这也就去见太爷,评评理去!” 薛宝钗赶紧出来拦着,连忙说:“太爷忙着,宝玉……” 她说着,回头去看武曌,给武曌连连打眼色,想要武曌化解,武曌则是坐好了等着看好戏。 屋里头吵闹,正好宝玉身边儿的小厮几个过来,外面突然下了秋雨,给贾宝玉送遮雨的披风来的,结果到了门口,还没通传,就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 几个小厮赶忙冲进来,那打头的是贾宝玉最得力的小厮,名叫茗烟的,茗烟平日里头就欺负人,性子也火爆,仗着是贾宝玉最得力的人,因此肆无忌惮的,如今看到家主被欺负,当即一个炮仗就点爆了。 尤其那贾瑞,不过是个旁支儿,搁府里头,好听的是个爷,不好听什么也不是。 茗烟冲进来,一把揪住贾瑞,说:“好你个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连咱们宝爷都敢骂!?” 贾瑞早就怂了,刚要扯谎,茗烟不由分说,“嘭!”一声直接给了贾瑞鼻子一拳。 贾瑞“哎呦”一声,顿时鼻血长流,看东西都是双影儿的,大喊着:“茗烟你竟然敢跟我撒野!?” 茗烟看了一眼贾宝玉,贾宝玉正在气头上,茗烟立刻会意,当即冷笑说:“我跟你撒野?我还跟你撒尿呢!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打死你!” “嘭!!!”又是一拳,打得贾瑞顿时两只眼睛都青了。 薛宝钗是大家闺秀,吓得不行,连忙告饶武曌,说:“好妹妹,你快劝一劝,宝玉平日里就听你的!你快劝劝!宝玉若是打架,太爷还不气坏了!” 武曌坐着,怀里抱着小手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于是很没诚意的轻飘飘的说:“宝玉,别打了,虽说老祖/宗今儿去念佛去了不在外面儿,你也不好打成这样,都是一家人,不过骂了你两句屁一样,你就吃点亏,也没什么,倒显得大度了。” 这哪里是劝架,分明是拱火,一来说老祖/宗不在,可劲儿打,过这村儿没这店儿了;二来强调贾瑞骂贾宝玉屁一样。 贾宝玉一听,顿时火气噌噌往上冲,怒道:“什么一家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前人后不一的东西!枉我平日还和你同起同坐,错看你了!你配么?!茗烟,打他,趁着老祖/宗回来之前,给我狠狠打他!” “哎呦!哎呦!” “别打了!别打啦!宝大/爷,求你了!” “哎呦,林姑娘!林姑娘!我错了!我该死!我是癞蛤/蟆!别打了……” 7.送行 贾瑞哭天抢地,已然打成了一个猪头,而贾宝玉犹自不能咽下这口气,令小厮茗烟狠狠的打他。 那边薛宝钗吓得怕了,虽然她是个见过世面儿的,大家族出来的大小/姐,但是打人见了血这事儿,她还未曾见过,心里怕的紧,又怕生事儿,连忙替贾瑞求情。 武曌端端坐着,喝了几口暖茶,眼看着贾瑞变成了猪头,这才淡淡的说:“行了,别打了。” 那边茗烟一听这话,连忙住了手,也是怕给打死了,到时候不好收拾。 贾瑞倒在地上,连忙磕头告饶,说:“别……别打了,别打了!” 武曌幽幽一笑,说:“改明儿,还往我这里来么?” 贾瑞一打叠的说:“不来了!不来了!林姑娘您大慈大悲,饶了我罢!饶了奴/才罢!” 武曌心里冷笑一声,她倒不是怕打死了,毕竟有这胆子往上凑,就要掂量着自己的后果,只是“林妹妹”现如今乃是寄养在贾府上,若真是出了人命,恐不好收拾,为了这么一个癞蛤/蟆还要费心思,不值得。 武曌就对贾宝玉说:“行了,打也打了,丢他出去便是,往后见着他就打他一次,看看他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贾宝玉说:“正是呢!” 那边茗烟立刻抄着拳头说:“还不快滚?!爷们儿姑娘慈悲,若是轮我,直接锤死你!” 贾瑞吓得连忙从地上一打滚儿就爬起来,也来不及说话,直接往碧纱橱外面冲,“咕咚!”一声,撞在门槛儿上,直接绊倒了,差点磕掉两颗大门牙,刚爬起来,“嘭!”一声,又是用头撞了垂帘,撞得天昏地暗的,踉踉跄跄就逃也的跑了出去,根本不敢回头的。 贾宝玉见到贾瑞这个样子,顿时笑起来,茗烟也跟着笑,那厢薛宝钗哪见过这场面?吓得连忙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也是恐怕这事儿被人知道,牵连到了自己。 贾瑞刚走不久,贾母老祖/宗就回来了,真是刚巧儿了,贾宝玉赶紧找个机会就溜走了,毕竟心里有鬼,怕被老祖/宗看出来。 武曌收拾了贾瑞这癞/蛤/蟆,心里舒坦多了,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又是优哉游哉的,只是一出,贾宝玉又开始腻歪了事事顺着他的宝姐姐,因此天天往这边儿跑过来,好妹妹好姐姐的乱叫,叫的武曌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很是腻烦。 武曌寻思着,怎么能把贾宝玉打发走,看了看日头,越发的凉了起来,变向紫娟说:“这是什么日子了?” 紫鹃连忙说:“姑娘,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这会子府里可热闹了,姑娘是想出去走走么?” 武曌这么一听,脑海里顿时想到了一件事儿,而且还是非常打紧的事儿,那就是林妹妹的生父林如海。 武曌在混沌中看到了林黛玉的一生,幼年丧母,然后又没了父亲,最后自己也泪尽而逝,如今武曌一睁开眼睛,已经是进了贾府,林黛玉的母亲早就没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但是幸好,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还健在,不过若是武曌没想到这事儿,恐怕离没有也就是那么一步之遥了。 武曌隐约记得,林黛玉的父亲生病了,接林黛玉回去住几天,结果林如海就没了,自此林黛玉变成了个孤苦伶仃的。 武曌这么想着,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幼时,都说武则天出身怎么怎么高贵,是官宦之后,其实武曌的童年非常堪忧,因为她的母亲是妾扶正的,上头又有哥/哥,又有姐姐,还有堂/哥,一个个都是不省事儿的主,欺负她们母女俩儿,最后母亲也是被/逼无奈,才送她入宫谋生存。 武曌对于亲情历历在目,可以说,他未曾体会过什么是父爱,毕竟在那种有哥/哥在上头的官宦人家里,父爱不可能会给一个女孩儿家。 但是在武曌的印象里,林如海是极为疼爱林黛玉的。 武曌有些出神,自己重活了一辈子,变成了娇袭一身之病的林妹妹,但总算是重活了,如今早知道林妹妹的父亲会生恶/疾,绝没有不伸手的道理。 武曌这么想着,眼睛转了转,说:“是呢,该出去走走才是,咱们去看看老祖/宗。” 武曌去找贾母,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说林如海的事情,当然了,因着林如海病危的来信还没有到,所以武曌也不会随便跟人讲自己知道什么事情,恐怕别人不信,还当她是个疯/子。 武曌很聪明,只是说自己梦到父亲病重,家中又无人侍奉,自己心中十分难过,想要回去探望,尽尽孝心。 老祖/宗可是刚刚礼佛回来的,正是心善的时候,听到武曌这么梨花带雨的一说,当下心软的跟什么似的,立刻就同意了,不止如此,还叫人准备了很多礼物,又命人去找王熙凤的丈夫,贾宝玉的堂/哥贾琏来,让贾琏护送他林妹妹往扬州去一趟。 贾琏素来是个贪/财好色的,只是家里头王熙凤巾帼不让须眉,因此什么都束手束脚,如今找了个外派的差事儿,美得跟什么似的,而且还是下扬州,那更是美得不行,一并应承着。 又因着武曌归心心切,因此不日就要启程。 贾宝玉听说林妹妹要走,哭的跟泪人儿似的,恨不得抱着武曌不让她走,武曌最看不得男人哭,因着自己这个女人都不哭,更别说个大老/爷们儿了,不过她并非一哭就心软的看不得,而是一哭就烦躁。 在贾宝玉如丧考妣一般的哭声中,武曌被紫鹃并着雪雁两个丫头扶着,身边跟着几个老婆子,款款登上车去。 贾母心疼,因此这次去,排场可不小,贾琏完全是沾了光,也带着自己素来可心的,好使唤的,不多嘴的小厮准备上来,值得一提的是,贾琏还带来了一个姘头,只是说林妹妹身边儿人手不够,因此又遣了个低等下人过来,名唤多姑娘儿的。 这多姑娘儿可是有个有夫之妇,但是乃是贾府中有名的荡/妇,没少和别人瞎搞,虽然是个低等的下人,但是混的如鱼得水,贾琏早就想和她好,多姑娘经常来招惹贾琏,只是贾琏一直不能得手,一来是多姑娘可是个中老手,知道怎么收服男人,二来也是因为王熙凤是个有名的醋罐子,贾琏又惧内,不敢随便招惹。 如今来了这大好的时机,贾琏自然不能浪费,也把多姑娘寻了个理由带上了。 武曌登了车,听着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儿,车辙声咕噜噜响起,高大的荣府和宁府越发的远了。 武曌打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荣宁两府,透露着一股奢靡的衰败。 紫鹃连忙说:“姑娘,外面儿寒,快放下帘子罢!稍微歇歇,等一等便登船了。” 武曌这才放下帘子,坐在车里头闭目养神。 武曌这一行要下江南,自然要登船,不日到了渡口,贾府早就准备了风风光光的,好几条大船,极为奢华,虽然只是“林妹妹”回家省亲,但是既然从贾府出来,就得让人看到贾府的体面,虽然贾母不说,但是到底也是个喜欢卖弄体面的人,自然不能少了排场。 “姑娘——姑娘!登船喽!” 武曌正看着,就有人从斜地里挤了过来,连忙握住自己的手,抢在紫鹃和雪雁前头,扶着武曌登船。 武曌一看,穿的俨然是半个主/子,头上簪金戴银,面目都是风/流妩媚,年纪虽然不是很小了,但是正是这种年纪才勾人心魄,不正是多姑娘儿么? 多姑娘扶着武曌,声音婉转,赔笑说:“姑娘,我扶着你。” “等一等!” 武曌还没登船,突听马蹄声从远而近,众人看这派头,还以为是贾府的人又来送什么东西呢,哪成想仔细一看,并不是贾府的人,唬的贾琏连忙“咕咚”一身就跪了下来。 那遥遥骑马而来,被人群簇拥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北静郡王! 郡王骑在马上,急匆匆而来,贾琏吓得连忙下跪磕头,心里想着,难道流言是真的,这宝钗妹妹还没飞上枝头做凤凰,林妹妹倒是要变成北静王妃了?不然林妹妹南下省亲,北静郡王突然出来做什么? 北静王骑马而来,很快到了跟前,一个利索的翻身下马,武曌也跟着贾琏行礼,垂着头,很本分的样子,不过旁人都又惊又吓,武曌并没什么多余的感觉。 北静郡王走过来,笑着说:“不必多礼了。” 众人都平身,北静郡王才说:“小王听说林姑娘要回扬州省亲……” 他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从者,从者连忙捧上几方锦盒,恭敬的呈了上去,武曌一看,锦盒大敞着,里面竟然都是名贵的药材。 这北静王显然不只是听说武曌要去省亲,连为什么省亲也打听好了,北静郡王笑了笑,说:“小王薄礼,还请林姑娘不要嫌弃。” 武曌连忙恭敬的说:“郡王厚爱,小女子实在受之有愧。” 那边贾琏看出苗头,笑着说:“妹妹,郡王这般好意,你若是执意推辞,就枉费了郡王的一番心思,还是收着罢!” 武曌本不想受这样的恩/惠,因着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这北静郡王怎么想的,武曌仔细思索了两回,明明在混沌中,并未发现北静郡王与林黛玉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只是武曌转念一想,如今已经是中秋,而林黛玉的父亲九月就要去世,这赶回去,林如海定然是病得厉害,药材自然是越多越好,越齐全越好,保不齐哪样就是救命的东西。 武曌这么一想,便说:“小女子谢过郡王。” 北静郡王很是谦和,说:“林姑娘言重了,日前林姑娘替小王拾得念珠,小王很是感激,因此才来相送,姑娘,时辰不早了,赶早上路,小王不耽误姑娘的行程了。” 北静郡王一脸谦和,而且身材高挑,俊美无俦,偏偏不是个娘娘架子,和贾府中那些一贯娇生惯养的爷们儿根本不一样,虽然温和,却有一身功夫似的,掌心指尖还有点薄薄的茧子,白色蟒袍下遮不住的肌肉。 武曌垂首没看,那边多姑娘儿却看得心神摇动,多姑娘自己说过,她有个缺点,那就是只要男人一挨近她,就浑身酥/软不能自已。 如今见了这么一个北静郡王,可比什么贾琏要俊/逸的多,多姑娘儿怎么能不心动,恨不得软倒在郡王怀里才好。 众人都屏气凝神,只有多姑娘那边搔首弄姿,不过北静郡王看起来端端是个君子,根本没有看多姑娘一眼。 武曌辞过北静郡王,被丫头扶着,在贾琏一叠谄媚北静郡王的声音中,率先登船,她回头看了一眼,北静郡王/还站在那里,看到武曌回头,很是温和的点头笑了笑。 进了船舱,垂帘“哗啦”一声遮下来,北静郡王那高挑挺拔的身姿顿时看不见了。 武曌一壁里往里走,一壁里默默想着,这北静郡王,有身份,毕竟是个郡王;又得宠,现在王爷里头,只北静郡王最受皇上恩典;心思也不浅,毕竟是个受恩典,且闲云野鹤的王爷,可见摆的清自己的位置,心思怎么能浅;偏偏还不近女/色,方才多姑娘那风情万种的抛媚眼儿,若是抛给贾琏的,还不立刻喊爹喊娘,海誓山盟起来,而北静郡王只是视而不见。 这样的人,皮囊好,地位好,还无欲无求,端端是个奇怪的人…… 8.林府 武曌上了船,大船缓缓开动起来,她打起帘笼,往外看了看,哪知道那北静郡王竟然还没有离开,而是翻身上了马,一身白色蟒袍,头戴玉冠,正微笑的看着船只。 武曌帘子一打起来,正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郡王一脸坦荡荡的表情,还是冲武曌微微一笑,稍微拱手,示意送行。 武曌连忙也向郡王示意,这才缓缓放下帘笼…… 旁边的多姑娘也抻着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了北静郡王,平日里只有男人近身,多姑娘才会犯那“淫病”,如今北静郡王/还没有近身,多姑娘只觉心神摇动,酥的全身都要糜烂了,恨不得化成一滩肉泥才好,不由在旁边抹着两腮,春/心摇荡的已经暗暗勾勒了好几副自己与北静郡王欢好的画面。 武曌见多姑娘一副怀春的模样,都懒得看,知道这一路定然奔波劳累,便站起来,钻进船舱,准备去休息休息,毕竟“林妹妹”这身/子,武曌要好生将养才是。 贾琏出来外派,那真是如鱼得水,毕竟有油/水好捞,就说上辈子,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九月病逝了,贾琏并着林黛玉处理后事,过年才回贾府,回去之后,林黛玉因为无亲无挂,只能常住贾府了。 却说这林黛玉虽然无亲无挂,可他父亲林如海,算起来是从二品的大官儿,并着兼了巡盐御史,你说这古代里什么样儿的官油/水最多?那还不是跟盐沾边儿的官?按理来说,林如海家里虽然人丁不旺,但是就算是个清/官,钱财肯定不少的,林妹妹丧服之后,却还是“寄人篱下”,这是什么原因?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贾琏贪/财又好色,在家里头不能从王熙凤那里喀嗤出钱来,在外头,还不能从林妹妹这里咔嗤出点钱来么? 因此贾琏这次外派,是个美差,别人来办丧,他来收钱,身边儿还带着多姑娘这样的女人,又有财收,又有色近,简直是天上人间了。 却说贾琏在船上与多姑娘厮混,那真是不怕人看见,再加上多姑娘手段好,贾琏被唬的天天海誓山盟,日日缠/绵在一起,武曌身边的丫头紫鹃撞见了好几次,他们都不避人的。 这日雪雁端着给林姑娘补血的茶饮,正巧就听到了奇怪的声儿,打眼一看,顿时吓得连忙低头就走,那贾琏和多姑娘堪堪完/事儿,还在海誓山盟,贾琏说的天花乱坠等等。 贾琏还在说着,就看到武曌身边的丫头,似乎是那个叫雪雁的,红着脸,低头就走,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张粉面羞得跟什么似的,单薄的身/子还打飐儿,听说雪雁是跟着林姑娘从江南来的,果然江南的女儿就是不一般,京/城里的女人虽然非富即贵,但是跟这柔情似水的江南风情不能比。 贾琏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看着红脸跑走的雪雁,竟然看痴了,多姑娘一瞧,娇嗔说:“好你个死样儿!连个丫头都不放过!” 贾琏这才回神,笑着说:“嗨,我不就看个丫头么?像你似的?连那北静郡王,你都不放过?” 多姑娘被他说中了心思,顿时羞得跟什么似的,粉拳锤在贾琏胸口,连声说:“你这死人!羞辱于我!我若不看男人,你能得逞的了么?” 两个人又是互相温存着,多姑娘说:“你说这北静郡王,神仙儿一般的人,怎么就看上了那林姑娘?你林妹妹,恐怕还没长成个女人呢!一团的孩子气呦!” 说着,还嘲笑了一番,说武曌没有女人味儿。 贾琏一听,顿时想起武曌那模样,说起来,武曌年纪不大,但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就是身/子单薄了些,但是单薄有单薄的好,天生一段羸弱之美,让男人看着怪心/痒的。 贾琏这么想着,顿时心里就痴了,竟然生出一股邪念了,心里痒得恨不得伸手抓破,但是又碍着老祖/宗的威严,不敢怎么样。 不过贾琏想着,这一路呢,指不定就有什么好事儿,朝夕相处的,还怕没有机会么? 贾琏对武曌生出了歹意,从那之后,路上好些日子,武曌都能看到贾琏鬼鬼祟祟的,紫鹃都发现了,琏大/爷总是过来调/戏姑娘身边的小丫头雪雁,雪雁没见过什么世面儿,况且还是半个孩子。 不止如此,贾琏竟然还有/意无意的调/戏起姑娘来,因着老太太不在身边儿,路上这些日子,离京/城越远,贾琏调/戏的越发肆意起来。 这日就要弃船,贾琏怕进了林府,自己多有不便,变想要破釜沉舟一回,寻了个借口就来了武曌的房间。 武曌刚刚午睡起来,还严严密密的裹/着锦被,那边就听到雪雁的声音,说:“姑娘没起身,请琏大/爷等一等,等一等……琏大/爷!” 雪雁的声音太急了,里面的紫鹃是个有成算的,听到这声儿,素来也知琏大/爷是个什么样儿的货色,连忙冲过来给武曌披上衣裳,扯来披风又严严密密的裹/着,只是这鬓发是来不及梳理了,松松散散的。 贾琏闯进来,就看到“林妹妹”兀自坐在榻牙子上,已经起身了,穿好了衣裳,真真儿是遗憾死了,不过林姑娘鬓发慵懒,双眼惺忪,眼神氤氲,面颊殷/红,怎么看都是美/人初醒,多姑娘还只道林妹妹是个没有女人味儿的,却不想林妹妹美艳如此。 贾琏看的心中麻痒酥倒,立刻壮着胆子过来,抬手就要给武曌擦汗,嘴里殷勤的说着:“哎呦好妹妹,你出汗了,你看看这身/子弱的,千万别着风寒,不然回去,指定老太太扒了我的皮!” 紫鹃见到贾琏轻浮,连忙拦着,说:“琏大/爷,让紫鹃来罢!” 贾琏瞪了紫鹃一眼,那边武曌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冷笑一声,本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养养身/子,结果总有这么多人来平白找死,若当没看见,还以为自己是个软弱好欺的主儿。 武曌斜着身/子,倚在榻牙子上,那身段婀娜的,贾琏眼珠子差点蹦出来,武曌端了旁边小几上的茶,因着紫鹃算了,姑娘差不多这会儿醒,所以刚刚端来的热茶,滚/烫滚/烫的,冒着热气儿。 贾琏还以为武曌要喝/茶,连忙又殷勤凑过去,想要帮武曌端茶,这样摸个小手儿之类的,哪知道“哎呀!!!”一声,犹如狼嚎鬼叫,吓得整船的人都听见了,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满满一盏的茶,全都泼在贾琏手上,一点儿没浪费。 武曌还很没诚意的“哎”一声,说:“对不住,我方才醒来,身上还没什么劲儿,烫到你了?雪雁,快请大夫来,给琏大/爷看看,破相没有?” 贾琏一听武曌这口气,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自己哑巴吃黄连,竟然有苦不能吐,更不能请大夫,不然传到老太太和王熙凤耳朵里,成什么话儿? 贾琏手背烫的肿起来,都是水泡,却变成了闷葫芦,都不敢说话,连说没事儿,就一溜烟儿跑了,跑走之后才敢低声说:“死蹄子,看你清高,以后我怎么整死你!” 武曌见贾琏夹/着尾巴跑了,这才冷笑了一声,心里想着,这样的纨绔子弟,没什么能耐,也跑过来跟自己耍心机,别是太嫩了点。 当下武曌整理衣裳,就准备弃船登岸了。 林府上根本不知道林姑娘要回来,毕竟林如海生病,还想撑一撑,府上的老管事儿看老/爷病的厉害,所以想要给姑娘写信,让林姑娘回来看看,但是还未动笔呢。 如今的林府里,乱成一团,像是一锅浆糊似的。 武曌他们弃船,坐了轿子过来,已经到了林府,府上大门紧闭,一片萧条,与那荣宁两府根本没办法相比,门口也没有门童小厮。 武曌亲自过去敲门,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有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的说:“又是谁?!” 他说着,“吱呀——”一声打开门,顿时都懵了,瞪大了牛卵/子一样的眼珠儿,随即大喊着:“姑娘!!是姑娘!” 武曌没印象这个人是谁,毕竟她只有壳子是林姑娘的,那老人家见了武曌却瞬间老泪纵横的,说:“姑娘!您回来了!谢天谢地,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儿冷!您再不回来,咱们家……也就不成样子了!” 雪雁是跟着林姑娘的老人,见过这老人家,顿时说:“老总管,怎么了?” 武曌也听见了,门一打开,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进了土/匪似的,一堆人在吵嚷着。 老总管领着他们进来,刚到了前厅,就看到厅里一堆的人,挤在一起,老的少的,男人女人全都有,吵嚷着,压根没看见她。 “这是我的!” “我可是如海的叔叔,是长辈,这瓷器绝对是我的,必须我分走!” “哎呦呵,您是长辈,长辈就该让着小辈儿啊,跟我们这些小辈儿抢东西,这瓷器是我先看到的,当然是我的!” “是我的!要我说,今儿大家过来,也别伤了和气,不成就砸了,谁也别要!” 武曌打眼一看,她是多通透的人,心里怎么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又是林如海的叔叔,又是平辈的,在厅堂里抢一支花瓶,当然是因为听说林如海重病的事情,过来准备分家了! 只是林如海根本没有兄弟,只有几个堂兄弟,还有叔叔伯伯,如今林如海一病,他们都知道林如海的女儿不在身边,就料定府上没人主事儿,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人还在就来分家了。 为了一只花瓶,那几个人抢的不可开交就算了,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就跟他们家的东西似的,还砸了,免得伤了和气。 老总管看着这一幕,差点哭了,用袖子沿着自己的眼睛,就要领着武曌绕道往后面上房去,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但这可不是武曌的为人,武曌顿时拉住老总管,然后自己款款的走入正堂。 那边大家还在抢花瓶,就要砸了,武曌一走进去,众人先是吓了一跳,没成想主人家的女儿突然回来了。 但是又仔细一看,这么纤细的小姑娘,能成什么样子?因着也不惧怕,只是一顿,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划拉什么划拉什么。 武曌冷冷一笑,幽幽的说:“砸什么?分什么?这是谁的家?” 武曌一进来,连着三发问,声调不高,语气却冰冷刺骨,当下这些人有点儿发懵,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卡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林如海的叔叔咳嗽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玉摆件儿,说:“呦,这是黛玉么?我记得,如海的丫头,怎么,如今去了一趟京/城,就这么生分了,见着长辈,都不问一声好儿了?” 武曌淡淡的说:“我就是敬各位是长辈,若不是我记性好,还以为是不知哪来的强盗土/匪,闯进别人家里来偷东西了呢!” 她这话说的简直是刀尖子,直/插心窝,那几个人顿时脸上阴晴不定,他们分家产,被主人家撞着了,本就难看,此时还被武曌牙尖嘴利的奚落,愣是没一个人能说出话来的。 武曌哂笑一回,说:“怎么?各位长辈,还要我送客么?” 林如海的叔叔又咳嗽了一声,老脸皮都要给揭干净了,尴尬的说:“那……那行,改日我再来看望你父亲,今儿有急事儿,我先走了。” 林如海的叔叔一走,林如海的堂兄堂/妹们顿时也有点没胆子了,又是不甘心,又是害怕的连忙低头走了。 武曌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人的背影,知他们脸皮厚,定然还会回来,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去看林黛玉的父亲,旁的都是后话。 武曌让人安排了贾琏一干人等住下,自己跟着老总管进了正房,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扑鼻而来,直呛人。 林如海躺在床/上,脸白如蜡,病的很厉害,眼睛都睁不开,老总管唤了好几声,都没有醒过来。 武曌一看,当即令紫鹃去把北静郡王送来的药材拿到药庐去,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上的,赶紧煎了。 武曌又看林如海出虚汗,连忙让雪雁打热水,自己亲力亲为的弄了温热的布巾,给林如海擦汗,这么一折腾下来,竟然已经从正午,闹到了深夜。 林如海朦胧间吃了北静郡王送的名贵药材,发了一回汗,脸色有些好转,从昏迷变成了沉沉入睡,武曌可算是放下了一口气来。 武曌坐在一边儿守着,心想着自己能重活一回,也是全赖了林妹妹,如今林如海病重,自己怎么也要尽尽心才是,不能成那忘恩负义的。 武曌一直守在旁边,紫鹃连忙说:“姑娘,三更了,姑娘身/子弱,快去歇息罢,紫鹃守着林老/爷。” 武曌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她正说着,外面“啪嚓”一声,竟然开始下了秋雨,还是瓢泼大雨,连绵不断。 又过了一会子,突然有跫音而至,原来老总管也没歇息,连忙跑过来,站在门口说:“姑娘,门口有人,说是突然下了大雨,是姑娘认识的人,想要借住一宿,我也不知是什么人,不敢贸然放进来。” 武曌有些奇怪,自己认识的人?自己在这扬州,可没什么认识的人。 武曌不知是谁,就说:“我去看看。” 她让雪雁看着林如海,紫鹃给武曌撑着伞,众人就往门口去,看看到底是谁。 外面夜深,雨下的大,一片迷茫瓢泼,雨帘子一般,众人走过去,武曌就湿/了裙角。 大门半开着,外面几个人站着,竟然都没有遮雨的,只是站在屋檐子下面,那打头的男人一身银白色便服,头束玉冠,本该风/流潇洒,英俊挺拔,不过因为淋了雨,此时从头湿到尾,看起来颇为可怜劲儿,但是竟然不显得狼狈,雨水湿/了衣裳,勾勒出他肌肉流畅的身躯,高大有力,果然高挑都是假象,就跟他温柔的外表一样。 老总管不知是何人,紫鹃一看,顿时傻眼了,素来她的稳重都化作梦幻泡影了,连忙大叫一声:“郡王!?” 武曌也看清楚了,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变成了从水里捞出来,谪仙一般的人物,不正是北静郡王么? 只是北静郡王这次没穿官袍,一身便服,身边跟着几个从者,行装简练。 北静郡王看到武曌,笑了笑,别看他浑身湿/透了,却一点儿不狼狈,反而衬托着俊美无俦的面庞,还有袒露无疑的高大身材,拱手说:“实在不好意思,深夜叨扰,小王临时被外派过来公干,哪知突然降了大雨,若是林姑娘方便,还请收留小王住宿一宿,不胜感激。” 9.容公子 老总管被紫鹃那声“郡王”,喊得吓着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的银白衣衫男人。 因为下着大雨,又是半夜三更,突然有人叫门,落汤鸡一般,还都是大男人,老总管下意识没当好人,况这男人还说认识他们府上的姑娘,老总管更没当他是好人。 哪知道竟然是京/城里头来的北静郡王,如今朝中最得宠的王爷,那可是皇上的心腹! 老总管吓坏了,杵着没动,一时都忘了动作。 还是武曌见多识广,看到北静郡王这个样子,当即让开一步,说:“郡王说的哪里话,郡王快请。” 她对老总管又说:“快给郡王撑伞。” 夜里头雨大,还有些邪风,乱七八糟的刮着,她们一行三个人出来,武曌紫鹃并着一个老总管,一共撑了三把伞,不过尤是这样,武曌的衣裙还湿/了。 老总管刚要动作,北静郡王已经笑着说:“不必了,小王身上已经湿/透,还是姑娘撑着。” 武曌见也是这样,便不再做那虚的推让,连忙请郡王往里走,大家都是麻利儿的人,一并进了院子,请郡王到客房住下,老总管立刻让人弄了火盆过来,又拿了好些干净的衣裳来。 北静郡王一行轻装简行,来的匆忙,武曌中午到的林府,北静郡王竟然夜里头就到了扬州,这样算起来,那日饯别之后,北静郡王很快就被派出来公干了,估计是前后脚儿的事情。 外面儿下着大雨,北静郡王一身都湿/透了,倒是带了随身的衣裳,但是也一并湿/透了,老总管送来一些林如海的衣裳,都是最新的,还有没穿过的,就怕唐突了郡王。 已经是夜了,武曌不方便过来,便让老总管送过来,老总管恭恭敬敬的说:“郡王,这是姑娘让送过来的衣裳,都是老/爷的,但是还没穿过,全新的,请郡王千万别嫌弃了。” 北静郡王接过衣裳,笑着说:“多谢老人家,也替小王多谢林姑娘。” 是夜武曌还是守着林如海,老总管送了衣裳,又送热水,又送热饭,忙忙叨叨之后,跑过来回话,武曌一一听了,点了点头。 她心中有一些成算,按理来说,北静郡王就算是突然被派出来公干,那也不该如此的狼狈,没人接驾就算了,还一身的雨水,临时跑到林府来求宿,若是林府就在码头边上也就算了,可是下了船,还要走一路才能到林府,也是七拐八拐,不是很顺路。 但是若说北静郡王是冲着“林妹妹”来的,武曌是一万个不信的,这么一想,心中大体明白了一些,北静郡王定然是被派出来微服公干的,指不定是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要他来揪出来,因此不便隆重,需要轻装简行。 武曌这么一想,不好破/坏了郡王的公事,便对老总管说:“郡王这次来,怕是有皇命在身,郡王爷的身份不要对旁人透露。” 老总管也不是多说话的主儿,连忙答应说:“是,姑娘。” 武曌又说:“夜深了,总管去休息罢。” 武曌在林如海身边儿守了一夜,雪雁和紫鹃两个丫头也跟着,雪雁是个小丫头,再加上在贾府娇养了一段时间,这会儿挨不住就睡着了。 紫鹃一直站在旁边,武曌叫她坐一会儿,紫鹃才坐下来,两个人一夜都未曾合眼。 第二天天边泛白,紫鹃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武曌站起来弄了帕子,将帕子打湿,弄得温热,打算给林如海擦擦脸,就这光景,一直躺着的林如海竟然醒了,微微张/开了眼睛。 雪雁还趴在旁边睡着,武曌背着身正弄着帕子,紫鹃第一个看见,连忙惊喜的说:“姑娘!姑娘!林老/爷醒了!” 武曌一听,当即心喜,帕子扔进水盆里,赶紧转过来。 那边林如海突然就见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还以为是做梦,一时省不过来,瞪着眼睛,武曌赶紧走过去,嘘寒问暖的,其实心里还有些发憷,不知道林如海这个当爹的,会不会把自己识破。 林如海怔愣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武曌的手,武曌吓了一跳,说实在的,心中更是发憷,能让女皇这般发憷的,林如海倒是个大人物儿了! 林如海却没有发现武曌,而是激动的说:“怎么回来了?这么清减,身/子还好么?在京/城还好么?有没有人欺负你?天气凉怎么穿这么少?手这么凉?脸色怎么不好看?” 林如海一连串的发问,愣是把见多识广的武曌弄得一懵,随即心里像是涌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为什么? 太简单了,正因为武曌根本没体会过父爱,这对于武曌这个做过女皇,拥有过天下的人来说,实在太奢侈,如今突然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武曌怎么能不懵呢? 武曌一时间无法回话,就那么看着林如海,林如海还以为她委屈,那边紫鹃连忙笑着说:“林老/爷,姑娘好着呢!昨儿守了您一夜,喂药擦汗,全都亲自为之,因着一夜未眠,脸色才有些不好。” 紫鹃说着,怕林如海不认识自己,连忙又说自己的身份。 林如海点了点头,武曌这才回了神,心中那惊涛骇浪还没有打过去,笑了笑,说:“正是呢父亲,女儿好着呢,倒是父亲,只是这些日子不见,如何把自己弄成这般,倒叫女儿心疼。” 林如海看着武曌,总觉得女儿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但是更加欢心了,因着林黛玉以往不会说这样的话,关心也只是隐地里的,怎么可能把心疼挂在嘴上。 但是哪个父亲,不想自己孩子心疼自己? 武曌这么说,林如海心里高兴,病竟然一瞬间好了大半似的。 老总管听说老/爷醒了,连忙也来看,老/爷脸色还惨白,但是那气色真不一般,老/爷见了谁都不这样,唯独见了姑娘就这样,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根儿去,笑的合不拢嘴。 武曌守着林如海吃了早膳,又亲自给他端来药,林如海一口气喝了,还觉得这药甜滋滋的,心里想着,女儿去了一趟京/城,到底是历练了不少,比往日里都持重了,倒像是个大家子了。 这边儿林如海吃了饭,吃了药,发/热也退了,武曌心里头还记挂着北静郡王,毕竟昨日里头北静郡王浑身都湿的,又是夜里,因此不好相见,今日定要去见一见,免得唐突了礼数。 武曌让林如海歇着,自己带着雪雁和紫鹃出来,换了一身衣裳,洗漱一番,重新梳头,这才准备往客房去行礼。 别看昨夜里北静郡王来得晚,但是已经起身了,竟然正在客房的小院儿里练剑。 武曌第一次见北静郡王,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因着北静郡王的身材,显然是穿衣显瘦的主儿,况他手心里都是茧子,一看就不是娇气人。 北静郡王手里拿着一把长剑,银光翻飞,一身银白色劲袍,衬托着高大的身材,正一阵风吹过,树上的秋花经了一晚上的风雨,纷纷飘落,洒在了北静郡王鬓发之上,星星点点的,竟然平添了几分神仙一般的气质。 那北静郡王是个机警的人,一眼就看到武曌走进来,连忙“唰!”一声挽了一个剑花,“嗤——”的一响,收剑入鞘,然后扔给身后的从者。 郡王连忙走过来,向武曌拱手说:“林姑娘,多谢林姑娘留宿。” 武曌行礼说:“郡王言重了。” 北静郡王笑着说:“可别这么说,老话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林姑娘替我寻得念珠,如今又收留住宿,当真无以为报。” 武曌笑了笑,说:“不知郡王此番来扬州是……?” 北静郡王也笑了笑,说:“圣上外派小王这边来,办些不要紧的事情。” 武曌听他这么一说,那就是要紧的事情,还不能告诉旁人,她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果然听北静郡王又说:“小王此番过来,身份不便透露,还请林姑娘见谅。” 武曌态度很是恭敬,垂着头,说:“是。” 他们说话这个当口,就听到有跫音而至,没成想,竟然是林如海来了! 林如海身边并着两个小厮,老总管亲自搀扶着,因着躺的太久了,身上不爽利,所以出来走一走。 正巧看到了武曌和北静郡王,林如海不知北静郡王的身份,只是突然见到自己府上,多了一个英俊的公子,有些吃惊。 老总管虽然知道郡王身份,但是昨儿夜里头姑娘已经吩咐了,老总管拎得清,因此也不说什么。 武曌见林如海,赶紧过去也扶着,说:“父亲,怎么出来了?该当好好休息才是。” 林如海看到武曌,顿时笑的不行,说:“没事、没事,躺得乏了,浑身没劲儿,出来走一走才是。” 他说着,看向北静郡王,打谅了一回,他虽然是从二品的官儿,但是从未见过北静郡王,也是因着北静郡王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林如海又不在京/城公干,因此并未见过。 林如海迟疑地说:“这位是……?” 北静郡王不方便透露身份,那边武曌立刻说:“父亲,这位是容公子。” 北静郡王名唤水溶,武曌因此就这么岔了过去,武曌又说:“这容公子,是京/城里头的友人,此番来扬州游览,昨夜里突降大雨,容公子因此来咱们这边儿避避雨。” 林如海连连点头,还是打谅着这“容公子”,武曌继续说:“女儿带来的药材,也都是容公子送的。” 林如海听说了,老总管说的,姑娘有孝心,带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林如海还以为是女儿的外婆家送的,没成想竟然是这位仿佛谪仙一般的容公子送的。 林如海顿时就误会了…… 毕竟容公子这番年纪弱冠,也就是不到二十岁,生的是一身贵气,而且从容坦然,翩翩君子,又面目俊朗玉树临风,不比那些油腻的小生,还有一股逼人的英气,笑起来温柔又得体。 而且这“容公子”还送了女儿这么多名贵药材,难免林如海就想歪了,这么一想,更是仔仔细细的打谅了一番容公子,竟然是用老丈人打量女婿的目光! 武曌见林如海这般目光,心里一突,别是林如海想歪了才是,连忙想要解释,不过“容公子”似是不介意,坦荡荡的向前与林如海见礼。 林如海又见容公子礼数周全,像模像样,不比那些纨绔的富家公子,看在眼里,忖度在心里,便拉着“容公子”在院子里的小墩子上坐下来,就问:“不知容公子祖籍哪里?” 北静郡王不怎么介意,说:“祖籍便是京/城。” 林如海一听,原是富贵人家,又问:“不知容公子是做什么营生的?” 北静郡王/还是随和的说:“随便做个小官就是了。” 林如海心想,原是当/官的,又是富贵人家,不错,又问:“容公子家中……” 武曌方才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回听着父亲的说辞,当即没来由的头疼欲裂,赶忙制止住林如海的话儿,说:“父亲,您病才好一些,园子里太凉,回去躺下歇息罢。” 林如海从头就会错意了,还以为女儿羞赧了,又见“容公子”形容英俊,言语雅致,年纪比女儿大一些,定然是会疼人儿的,心里当真满意,还想再问。 不过就在这时候,有小厮过来,急匆匆的,一脸热汗,说:“老/爷,姑娘,那……那叔老/爷又来了!” 武曌一听,当即脸子就冷了下来,叔老/爷可不就是林如海的叔父么?林如海这还没怎么呢,昨天中午才来分家,被武曌骂了土/匪强盗,今儿一早上又来寻晦气。 林如海脸上也不好看,旁边的北静郡王一见,便说:“林姑娘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不知荣某,可有能帮衬的地方?” 10.分家 武曌还未曾说话,林如海已经惭愧的说:“容公子见笑了,只自家的稀罕事儿,林某这就去看看,容公子请便。” 林如海站起来,武曌也要跟着过去,林如海连忙制止武曌,毕竟在他的心里,女儿是娇滴滴的,若是平日里旁人欺负了来,女儿顶多是牙尖嘴利的说道两句,但是回头还是自己心里难受,郁结于心,默默的抹眼泪。 林如海好不容易见女儿回来,绝不想让女儿受这样的委屈,因此拦住武曌,说:“女儿,容公子从京/城远道而来,你尽一尽地主之谊,我先去前面儿看看。” 武曌知道林如海的心思,估计心中把自己当成了小女子,怕自己受委屈了,但是越是这样儿,武曌就越是想去,她倒是怕林如海受委屈,毕竟这普天之下,能让武曌受委屈的人,怕是还在娘胎里呢! 林如海步履匆匆,带着老总管就去了,武曌这边不好抛下北静郡王直接走,北静郡王倒是看在眼里,笑了笑,说:“林姑娘怕是有什么难处?若是想去,不用理会容某,径去便是,若或……容某陪同林姑娘过去?” 武曌一听,狐疑的看了一眼北静郡王,北静郡王倒是坦荡荡,回了一个看似温柔的微笑,武曌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答/案,只是还不确定,因此没有拒绝,笑着说:“那就……有劳容公子了。” 北静郡王连连摆手说:“姑娘折煞容某,请。” 武曌并着雪雁和紫鹃两个丫鬟,那边北静郡王保驾护航,身边还并着两个从者,说是从者,怕是王府上的护卫,两个人均是身材高大,腰佩宝剑不苟言笑的主儿。 众人一路来到林府的前厅,这林府可不比京/城的荣宁两府。 说起来,其实林府也是响当当的官宦世家,祖上世袭爵位,不比那荣宁两府差,只是到了林如海这一代,林家人口不济,越发的凋零起来,林如海并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几个堂兄弟,平日里也不常来往。 林如海是个从二品加巡盐御史的官,而贾宝玉的老爹贾政,不过是个从五品左右的工部员外郎,常言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林如海这官阶,恐怕要压死十个八个了。 只是贾府在京里头,京/城就不比外省,什么样的京官都要自升两级。还有一说,那自然是祖/宗留下的庇荫了,贾府祖/宗的庇荫丰厚,到了贾政贾宝玉这一代,没有一个成样子的货色,家中吃喝嫖赌爬灰出墙的多得是,仍旧挥霍祖/宗的基业罢了,因此才会如此嚣张肆无忌惮。 却说这林如海,还有一点,那就是不会做/官,林如海祖/宗是世袭的爵位,到了他这一代,自己没有世袭了,林如海可是凭真本事考取功名,皇上亲点探花郎,不过后来没有留在京里头,只因林如海不太会“做/官”,犯事儿不懂“同流合污”,实在“斤斤计较”,因此被放到扬州这边儿。 再者说了,若是林如海会做/官,巡盐御史可是一个肥差,肥的流油,随便划拉两下,再加上祖/宗的基业,别说比贾府,那些太虚了,还能让堂兄弟们这样欺负了? 武曌他们走到前厅附近的时候,林如海已经在里面儿了,还有林如海的叔父。 林如海的叔父一脸老奸巨猾的模样,年纪不小了,但是比林如海看起来健朗多了,堪堪是那句祸/害遗千年呢。 两个人都坐在厅中,林如海虽然听说了昨天中午的事儿,但是仍然以礼相待,让小厮端上来热茶。 林如海的叔父却会错了意,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儿,俨然一副大/爷的模样,说:“你这府上,越发没个样子了,昨日我过来看看你,毕竟你是我侄/儿,你生病了,做叔父的过来看看,结果正巧遇到了你那好闺女,敢情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好啊,林家怎么也是几代的诗书门第,被你们父女俩糟蹋成什么样儿了?” 林如海病还没好,脸色仍是煞白的,说话都不得劲儿,听着他叔父的话,也不好和他撕/破脸皮。那叔父还当林如海是个闷葫芦,于是蹬鼻子上脸,又说:“其实我今儿来,还有个事儿,如海啊,我那小儿子,你是知道的,就是你那幼弟/弟,明年开春儿就要娶亲了,娶得可是京/城里头,那内相爷的干女儿!” 什么内相爷,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太监,因为位高权重,所以旁人都管他叫做内相,名作戴权的。 武曌虽走马观花的拥有林黛玉的记忆,不过林黛玉也只是闺阁小/姐,所以对于这个戴权不甚了解,只是听过一耳朵罢了。 林如海的叔父看起来很自豪和太监攀上关系,还是太监的干女儿,就说:“这是何等的荣耀,因着这些,你弟/弟的婚事要大办特办,不过是……来你这端点东西,我看你府上正好儿有能用的,素日里我是最疼爱你的,如今你我也不能见外,是不是?你让总管将府上的对牌子给我,我自个儿去银库房,支取了便是,免得侄/儿你身/子不好,还要替你弟/弟劳心。” 武曌藏在内厅的帘子后面,倒是没看到林如海的叔父嘴/脸,但是听着这声儿,已然是够了,心中暗暗地“赞叹”着,当真是好,好不/要/脸! 林如海的叔父说的头头是道,好像特别体贴似的,敢情就是来分家的,换了一种说法罢了,还冠/冕/堂/皇的,摆出一副恶心人的嘴/脸来。 林如海也被这两句气着了,粗重的喘着气,想要说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一连串的咳嗽,那边老总管的声音说:“老/爷,老/爷您没事儿罢!” 武曌本就是个暴脾气,可不比一般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了委屈自己咽眼泪,况这林如海待自己极好,武曌可是个分得清的人,怎么可能让那什么狗屁叔父这么欺负自己的父亲。 武曌当即对站在一边的北静郡王低声说:“让郡王见笑了。” 随即“豁朗!”一声,掀开帘子,直接走了出去。 那边林如海的叔父还在卖弄自己的脸皮,哪成想突然有人走了出来,还“豁朗”一声摔了帘子,好一个气势,吓得林如海的叔父一唬,险些跳起来。 林如海的叔父一看是武曌,心里顿时有些犯怂,因着昨日中午,才被武曌狗血喷头的骂了一顿,如今却又看到了武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今儿是有备而来,名正言顺,不过是给自己儿子讨个彩头,又不是来抢东西的。 武曌走出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然那表情仿佛料峭寒风,冰刀子似的,还未开口,就冷森森的瘆人,林如海的叔父没来由抖了两下,但是昂着脖子,挺着脊梁,心想着不过是个姑娘家,脸皮子都浅,还能和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扭轱儿? 再说了,这林黛玉,谁不知道是个身/子弱,又爱哭的主儿,昨儿是一个不留心,今儿非要给她骂哭不成! 武曌可不知林如海的叔父要把自己骂哭,这好志气的! 林如海见女儿出来,还想拦着,怕女儿受委屈,武曌幽幽一笑,伸手去扶林如海,让他好好坐着,自己站在一旁,很淡然的说:“瞧您这话儿说的。” 林如海的叔父梗着脖子说:“怎么?我这话儿怎么的?你父亲的弟/弟,你叔叔要办喜事儿,都是一家子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不能帮衬帮衬?你们家又没有儿子,坐着那么多银钱,也变不成聘礼!传出去让人笑话儿!还以为这巡盐御史,是多抠唆的一个人呢!” 林如海生气,气息都粗了,武曌连忙扶着林如海,让他坐稳,自个儿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挑唇一笑,她年纪不大,但竟然透露/出一种贵气的妩媚,眉眼如画,十分精致。 武曌淡淡的说:“大老/爷这话儿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家就算没儿子,变不成聘礼,也不至于伸着手帮衬您儿子,大老/爷您的太太小妾好,也没伸着手孝敬给我爹,不是么?” “你!?” 林如海的叔父一愣,气的顿时满脸都青了,瞪着眼睛,吹着胡子,只说了一个你字,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边北静郡王站在帘子后面,仍旧听着,听到这句时,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旁白的雪雁直害怕,毕竟怎么说姑娘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平日里就算是牙尖嘴利,也不曾说的这么“糙”,况还有北静郡王在,雪雁吓得不敢说话。 倒是一边的紫鹃连忙低声说:“郡王千万别在意,姑娘说笑的。” 北静郡王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没放在心上,并不觉得武曌说话如何的“糙”。 林如海的叔父气的“嘭!!”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还没说出来,武曌已经又一笑,说:“怎么?我说的不是这个理儿?老话儿的说了,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道理,如今老大/爷您做得出这‘糙事儿’,倒不叫旁人讲了?” “好!好!好……” 林如海的叔父连说了三个好,气的又一拍桌子,说:“我今儿就把话放下了!我是来这分家的,你爹如今这个样子,定是要不行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扬州地界,官老/爷见了我都要喊一声爷爷!你们家里没有儿子,就剩你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货色,这家产,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林如海的叔父把实话说出来了,也不怕撕/破脸皮了,是诚心想要一下气死林如海。 这个光景,倒是有人走了进来,还一脸串儿的笑着,武曌抬头一看,是从外面天井走进来的,不正是贾琏么? 贾琏在外面就听见吵闹的声音了,他一路上想要占“林妹妹”便宜,在外面听见吵闹的声音,就明白了大概,想要进来充大瓣蒜,博得林妹妹好感,好让林妹妹感恩戴德,投怀送抱。 因此他大摇大摆走进来,定眼一看,顿时有些懵,那林如海的叔父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谁,竟然是个老相识了,连忙过去行礼,笑着说:“呦!琏大/爷!琏大/爷!上回送您的那个宝贝,您可还喜欢了?” 没成想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还有点关系,贾琏笑了一声,说:“哎呦,林大/爷,原来你就是林妹妹的太爷啊?那敢情好了,本是一家子,别伤了和气。” 武曌冷冷一笑,贾琏还跑出来伸头找削,平白是作死! 贾琏见他们气氛僵硬,便说:“这么着,我做主了,两位林大/爷都是个人物儿,看在我的面儿上,今儿这事儿,包个个把万两的彩头,送了也就是了。” 林如海也听说了,这贾琏是女儿外婆家的人,是个不好招惹的,荣府大老/爷贾赦的儿子,还取了王夫人的内侄/女儿,更是不能招惹,一开口像是个纨绔子弟。 个把万两对于当/官的还真不做什么事儿,但是对于林如海来说,家里怕是没这么多钱,况在武曌眼里,一个子儿都不想给他们。 武曌语气凉飕飕的说:“个把万两?琏大/爷真是说笑了,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半封都不给。” 林如海的叔父一听,武曌又变着法子的骂他,古代一封银子是五百两,半封就是二百五十两,因此二百五这种骂人的话,就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林如海的叔父冷笑说:“好好好,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样的,没教养的小蹄子,跟我这儿嗙嗙的,我要让谁完蛋,不过是给老内相带个口信的事儿!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嘴巴硬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内相是什么人,就算你是个清/官,老内相一句话也能碾死你,可别说什么天皇老/子了,当今得宠的东南西北四王,站在老内相跟前,都不算是个屁!” 他说的激昂,恨不得跳脚起来直接喷口水,就这时候,“豁朗”一声,帘子又是一动,从帘子后面,转出一个身穿银白劲装的年轻男子来。 那年轻男子面目含/着春风一般的笑容,仿佛能融化料峭的冬雪,他负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自然下垂,款步而出,声音低沉沙哑,不失雅致,满面微笑的说:“四王倒不曾有,小王一个够不够?” 那边林如海突见容公子出来,又听他口/中自称“小王”,有些发懵,不知怎么回事儿。 林如海的叔父也是发懵,年轻人自称“小王”,看年纪十分年轻,他一直住在扬州这头,不曾见过京/城的人,只是借着老内相的名头狐假虎威,这会子能不懵么? 而那个贾琏,顿时唬的“嘭”家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茶盏一推,着急忙慌,五体投地,“嘭”一声扑倒在地上,浑身乱颤,打着飐儿,声音也颤的仿佛要唱戏。 “贾……贾贾、贾贾琏……拜见北静王!” “咕咚!” 林如海的叔父听着贾琏的话,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出溜了下来,一脸死灰的跌坐在地上,失神的看着走出来的年轻公子,颤声说:“北……北静王……” 11.爱慕 北静王? 那边林如海还在懵着,就听到了贾琏这般喊着男子,林如海当即吓得一惊,险些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也从椅子上起来,哪里还敢坐,拉着武曌一并跪下来。 林如海的叔父和贾琏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恨不得五体投地,北静郡王则是一脸淡然优雅的模样,走过去,很是谦和的将林如海双手扶起来,笑着说:“林老/爷不必多礼了。” 林如海连忙说:“不不不,王爷折煞卑臣了!” 贾琏还跪在地上,眼珠子狂转,之前就觉得北静郡王对林妹妹不同寻常,如今北静郡王对林妹妹的父亲也不同寻常,完全不是什么错觉。 如今贾琏这个懊悔啊,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因着他根本不知道北静郡王巴巴的从京/城跑来了,就在林妹妹家里,若是他早就知道,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呲牙花子。 他方才不过是看到有利可图,若是林如海给他叔叔包个万把两的银子,自己也能抽点油/水,贾琏素来是爱钱的人,看到钱就想要咔嗤,哪知道今天咔嗤到老虎身上了!? 贾琏跪在地上懊悔,就见北静郡王亲自扶起了林如海,然后也没叫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起身。 林如海的叔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直狐假虎威,如今真的见着了大人物,吓得屁滚尿流的,已经没了成算,满脑子的浆糊。 北静郡王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来,一撩衣摆,整理好,然后无言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这才淡淡的说:“小王昨日路经扬州,突降大雨,幸得林老/爷和林姑娘收留避雨,没成想,今日就遇到了这般的事情?” 贾琏脸色苍白,按理来说,贾府那么大,应该不止于这般卑微的,但是其实不然,一来是北静郡王真的得宠,虽然只是个郡王,但是不得了,万不能小觑了。 二来也是贾府如今只图着祖上的庇荫,祖上一个荣公一个宁公,如今到了这一辈子,贾政不过是个从五品,只是家里财大气粗,还有门第联姻,朝/廷里也有些人脉,所以才在富贾和普通人面儿前奢侈淫/逸,一见到宫里头的人,就不说什么郡王了,连个老太监都要恭维巴结着。 贾琏见北静郡王对林妹妹态度不一般,就知道今儿是捅到了马蜂窝,连忙使劲拱了一下林如海的叔父。 林如海的叔父连忙赔笑说:“这这这……这怎么说呢,王爷见笑了,见笑了!小人……小人不过是跟自己侄/儿开个玩笑,我们素日里关系好,十分亲厚,因此常来开玩笑,算不得数的。” 北静郡王挑了挑眉,笑着说:“哦?那红彩头、聘礼,还有……分家,都算不得数么?” 林如海的叔父使劲磕头说:“是是是,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只是……只是顽笑罢了,顽笑。” 北静郡王又笑了笑,说:“是么,那我们算一算其他的事儿。” 林如海的叔父吓了一跳,还有其他的事儿?他心里突突突的猛跳,跟装了毛兔子似的,吓得脸色惨白,不知还有什么事儿,郡王要和他算一算。 旁边武曌一直没说话,恭敬的垂着头,不过北静郡王说到这里,武曌也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其实刚开始她就有些成算,按理来说,这次北静郡王来这边,应该是微服公干,估计是皇上派他来抓谁的把柄小辫子来的,因此北静郡王大半夜过来,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但是后来北静郡王主动要给武曌出头,这样一出头,岂不就是暴/露了身份?怎么看北静郡王也不是那种强出头,误了公/务的人。 况武曌觉着,北静郡王这通透心思的人,真是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女子出头暴/露身份。 武曌思前想后,怕是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其实林如海的叔父,就是北静郡王要抓的那个小辫子了。 而出来给武曌和林如海出头,其实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儿罢了,这北静郡王才是最有成算的人。 北静郡王端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坐/姿十分正派规矩,看起来温柔谦和,又有一股贵/族气势。 郡王笑眯眯的说:“方才小王在内堂,听见你说老内相怎么怎么样。” 林如海的叔父吓得连忙又磕头,说:“这……小人……小人……” 北静郡王笑了一笑,说:“别忙着拒绝,你那幺儿,不是还要娶戴权的干女儿么?” 林如海的叔父这会没办法蒙混了,敢情郡王全都听见了,急的他满头是汗。 北静郡王幽幽的说:“如今小王正好有一件事儿,需要你配合配合。” 他说的客气,笑容也温柔,林如海的叔父却一个猛子差点栽在地上起不来,因着他心里有鬼,戴权权/势滔天,仗着是内相,妃子们都给他说好话,没少捞油/水,林如海的叔父只是个商贾,按理来说在这年头是最卑贱的,但是因为仗着攀上了戴权,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少和当地官/员捞油/水,如今北静郡王查了来,林如海的叔父自知逃不过,顿时一脸死灰。 北静郡王此时站了起来,对林如海拱了拱手,笑着说:“不知林老/爷能否行个方便,借小王一间偏房,令小王与这位林大/爷问问话?” 林如海哪能说不,连忙拱手说:“是,是,郡王请!” 北静郡王很快带着脸如死灰的林如海叔父走了,进了内室去,贾琏还跪在地上,重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灰头土脸的就跑了。 一下子厅堂里只剩下林如海和武曌,还有丫鬟婆子小厮们,那边林如海赶紧一把抓/住武曌,匆匆的说:“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这容公子,怎么成……成了郡王?” 武曌笑了笑,安抚着林如海,说:“父亲,您别着急,坐。” 林如海这才坐下来,武曌说:“这容公子,本就是郡王,女儿与郡王在京/城里见过两次面儿,因此识得,不过郡王这次来扬州公办,不便透露身份,因着这些儿,女儿也不好与父亲说,父亲千万别怪/罪。” 林如海一听,连忙说:“那糟了,如今郡王为了这些事儿,袒露了身份,岂不是……” 武曌继续安抚林如海说:“女儿估摸/着,郡王此来,就是为了内相戴权之事,父亲您放心,郡王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会误事儿的。” 林如海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被武曌这么一提醒,也是明白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一会子,等郡王忙完了公事,咱们该当去谢郡王一回,才是呢……对,对,还有那药材,也是郡王送的,该当谢两回都嫌少呢。” 没一会子的功夫,北静郡王身边的一个从者从里面走出来,步履匆匆,直接出了府门,然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好些官兵进来,打头的官老/爷还是素日里与林如海叔父亲厚的,结果点头哈腰的进来,官兵又扣上林如海的叔父,很快就去了。 林如海的叔父犹如斗败的鹌鹑一样,平日呲着毛,如今毛都趴在身上,脸如死灰,嘴唇发/抖,身/子打飐儿,被官兵押着送了出去。 林如海见北静郡王公/务完了,这才敢上前来行礼,北静郡王也与林如海回礼。 林如海有些受宠若惊,他以前也在京/城里头混过,还不见哪方王爷,如今的平易近人过,连忙又谢王爷出手帮忙。 北静郡王笑着说:“林老/爷言重了,若是论谢,还是小王谢林老/爷,若没有这么一出,小王的公事儿,也不能这么快就办妥。” 郡王的事情一来就办妥了,不过并不着急回京,毕竟戴权的手段很高明,权/势也大,他怕一走,这边的事儿就被戴权摆平了,所以至少还要多逗留几天,看着事情办妥才行。 北静郡王来了扬州,而且住在林如海的府上,似乎对林如海的独女林黛玉十分关怀有嘉,这事儿很快就传出去了,还有林如海的叔父被整治的事情也传出去了。 亲戚们虽然知道林如海的叔父是自己平日里作孽做的,尽干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也想着,定然是得罪了林妹妹,不然北静郡王为什么伸手管老内相的事儿。 因此这样一来,亲戚们都不敢上前来分家了,一个个怕得要死,躲得远远的,当然也有平日里根本不走动的亲戚,过来攀关系的。 还有趁着攀关系,过来想要见一见北静郡王的。 这天/府上就来了人,是林如海堂家兄弟的儿子,按辈分来说,是林如海的侄/儿。 林如海平日是个有礼度的人,有亲戚登门,自然要厚待着,来的可不只是林如海的侄/儿一个人,还带着其他人,其中还有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是温柔可人,也是个标志的女儿家,不过有点娇滴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 林如海的这个侄/儿,其实是个倒插门,因为家门没落,入赘进了官宦之后,那家小/姐门楣不错,而跟着过来的这个妙龄姑娘,其实是侄/儿的小/姨子。 如今这姑娘到了嫁娶的年纪,眼界很高,又是大小/姐脾气,自己搞砸了两桩婚事,这样一来,名声就不好了,因此嫁不出去,变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在扬州躲避风头呢。 林如海的侄/儿一听北静郡王这事儿,知道他这小/姨子想要攀上郡王,那是万万不能了,毕竟都被退婚过,绝不能当什么王妃了,于是他就把心思,打在了林如海身上。 按理来说,林如海是个中年人了,还丧了原配,有个女儿,那姑娘应该是万万看不上林如海的,但是架不住林如海现在身价倍增,都说他与北静郡王沾亲带故,马上要被调回京/城,捞个天大的官儿做做也是须臾的事情,日后飞黄腾达,加官进爵,不过是北静郡王嘴巴一开一合的事情。 那姑娘起初不愿意,因着林如海年纪大,都能做她爹了,拉着脸被强塞过来走了一回。 林如海带着武曌去迎亲戚家的,将林如海的侄/儿和那姑娘都迎了进来,袁姑娘不是很愿意,丧着脸走进来,不过看到了林如海,表情倒是好了一些。 不为别的,是因为这林如海,相貌的确是拔尖儿的,别看他年近四十了,而且近日里生病,有些虚弱的模样,但是那样貌端端正正,而且有一股书香门第之风,若是稍微年轻一些,长得绝对是玉树临风的书生模样,怪不得贾母的心头宝儿贾敏只看上了林如海一个。 袁姑娘看到了林如海,也不是那么不愿意了,羞红了脸,反而是林如海不知这由头,还当袁姑娘是个晚辈,毕竟是侄/子的小/姨子,怎么想也不会和自己撮合。 武曌则是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点破,陪着吃了一顿饭,也没什么意思,很快就散了。 武曌用了晚膳,安顿了袁姑娘一行人,准备随便走走,雪雁和紫鹃围着武曌,一起往院子里去。 如今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不过院子里还有几株菊/花开的正好,树上有几片红叶未落,倒是有几分精致。 武曌并着丫鬟们走过去,就看到院子的石桌边已经有人了,那男子坐在石墩子上,手边幽幽捏着一只小茶盏,轻轻晃荡着里面的茶水,另外一手握着一本书,正坐在石桌边,品茶看书。 正是黄昏光景,缇红色的落阳落下昏黄的余光,洒落在男子温柔俊美的脸颊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多/情的光,让人见之忘俗,武曌敢肯定,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这男子都是自己见过最俊美的一个了。 不正是北静郡王? 武曌刚想过去与北静郡王问好,结果左右一看,敢情院子里还有人,院子的东面角落,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趴在树后面,原是贾琏的相好儿多姑娘,多姑娘偷偷/窥伺着北静郡王,眼睛里恨不得放光,抱着树,一脸恨不得当这残树就是北静郡王,好生缠/绵一番的模样。 除了多姑娘,那西面儿竟然也有人,也是这般窥伺着,只不过目光没那么放浪就是了,那女孩儿满脸羞红,爱慕之意溢于言表,痴的不能自已,竟然正是刚才还对林如海爱慕有嘉的袁姑娘! 武曌这一瞧,敢情好,北静郡王是个香饽饽,看着那两个姑娘如/狼/似/虎的目光,武曌不由笑了一声,也倒是,北静郡王生的俊美无俦,又位高权重,有姑娘不喜欢才怪呢。 武曌这一笑,虽然声音很小,不过北静郡王显然是个练家子,似乎听到了,立刻抬起头来,正好与武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北静郡王连忙放下手中的杯盏和书,站起身来,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低头看了看,温和的说:“林姑娘,可是小王身上有什么不妥?” 12.披风 武曌见北静郡王发话,连忙走过去行礼,说:“并未有什么不妥,是小女子唐突了郡王。” 北静郡王笑了笑,说:“林姑娘请坐。” 武曌推辞说:“郡王面前,民女不敢坐。” 北静郡王/还是很和善,一副随和的模样,不过武曌是见过他雷厉风行的手断了,审问林如海的叔父,不过须臾的功夫,一切都是手到擒来,想必北静郡王受到皇上宠信,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事情,因此这样的人,和善、随和都是面具,内地里的模样,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北静郡王笑着说:“林姑娘言重了,按理来说,小王住在姑娘府上,乃是客,怎么好让主人家站着呢,不过若是姑娘执意要站着,小王也只好陪姑娘站一站了?” 武曌听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辞,便请北静郡王,两个人一并坐了下来。 那边多姑娘儿和袁姑娘还在偷看,他们都没敢上前去搭讪,只是心里有些犹豫,哪知道杀出了“程咬金”,都是咬着帕子,后悔自己没上去搭讪,倒叫旁人占了便宜。 武曌坐下来,因为没什么话儿好说,就随便问了问北静郡王什么时候启程回京等等。 北静郡王笑着说:“怎么,林姑娘现在就赶小王了?” 武曌没想到北静郡王/还会开顽笑,连忙说:“并非是赶郡王,只是怕郡王公事繁忙。” 北静郡王说:“并不繁忙,此次外派,圣上点了三个月与小王,如今前脚刚到扬州,后脚就了结了公/务,还多亏了林姑娘和林老/爷。” 武曌怎么敢言谢,这么一想,敢情北静郡王大半夜冒雨跑来投宿,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他必早知道要查的人,和林如海沾亲带故,因此过来碰碰运气。 北静郡王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想到这里,武曌不由悄悄暗地里拿眼去觑郡王,想要暗暗打谅一番,哪知道北静郡王似乎很是敏锐,险些抓/住武曌的目光,武曌连忙收回目光,垂头看着自己的袖口。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说的也是有的没的,没什么重要事儿,眼见天儿黑下来,北静郡王站起来,说:“夜里天凉,林姑娘快些回房去罢。” 武曌也站起来,准备回去,林妹妹的身/体,她是最清楚的了,禁不起一点风寒,若是放肆一回,可有的受了。 武曌起身要告辞,忽而一阵夜风刮来,树上红叶扑簌簌的往下坠落,武曌连忙扬起袖子来遮挡,那边北静郡王显然是个知冷知热的,还有几分温柔体贴,连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直接搭在武曌肩上,给她拢紧,又顺手将落在武曌鬓发上的红叶摘了下来,笑着说:“林姑娘快回去罢。” 武曌方才被吓了一个激灵,因着武曌可是个机警的人,一方面是因为上辈子做过女皇,知道什么叫做防备,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武曌如今顶着林妹妹的壳子,人生地不熟,难免防备心重。 不过北静郡王并没有越钜,动作温柔又恰到好处,之后便背手站着,并没有再动,目送武曌离开。 武曌连忙谢过,这才被丫头们扶着离开。 众人走得远了一些,那北静郡王才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舍。 雪雁扶着武曌,一壁里走,一壁里笑着说:“姑娘,您看啊,郡王待姑娘就是不一般,姑娘再努把力,怕是真的要做王妃了!” 紫鹃看了一眼雪雁,不过没说话,武曌则是淡淡的说:“这种话,往后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多事儿的人听了,实在找麻烦,知道么?” 雪雁听着姑娘淡淡的口气,吓了一跳,她本就胆子小,当即点头称是,秉着气不敢再多话了。 众人一路往回走去,正好路过了袁姑娘他们留宿的厢房,武曌并没想要偷听,但是从外面走过去,就能听到里面隔着院子的喊声,袁姑娘的声音尖细,也不避人似的,正嚷着。 “我才不要嫁给那林大/爷,你没看到,他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么!?” 武曌这么样一听,心里顿时起了火气,如今她在这个地方,没什么亲厚的人,唯独“捡了个爹”,可谓是武曌最亲厚的人了,况林如海待武曌极好,武曌这样一听,那袁姑娘口/中肆无忌惮的诅咒林如海,怎么能不生气? 林如海的侄/儿的声音说:“那你要怎么样?!祖/宗,刚刚吃晚膳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么?你不是很中意林大/爷的么?” 袁姑娘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人家……人家心里有人了!” 林如海的侄/儿吓了一大跳,说:“有人了?什么人?怎么不早说?巴巴跑到旁人家里了才说!” 袁姑娘口气娇羞的说:“先前没见着儿,如今见着了,就是那……那郡王爷!” “北静郡王?!” 林如海的侄/儿语气拔高了好些,似乎有些受惊吓,袁姑娘则说:“对,就是郡王爷,我方才远远的瞧见了,那郡王好生俊美,正配得上我!” 武曌听到这里,险些冷笑出来,这姑娘心里没个成算,自己搞砸了两次婚事儿,听说一次闹婚,一次退婚,就因为面子上太难看了,所以才来扬州避风头,都这样了,任她是什么官宦之后,怎么可能给北静郡王当王妃?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边武曌也没心情听袁姑娘撒泼,外面又冷的紧,带着丫头就回了房舍,心里寻思着,怎么教训教训这黄毛丫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知道知道什么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 武曌前脚走,那边林如海的侄/儿好劝歹劝,就是不行,最后也甩袖子走人了,觉得这小/姨子太是无/理/取/闹。 林如海的侄/儿一走,袁姑娘顿时哭的天崩地裂的,感觉别人都给她脸色看,都欺负她,赶巧,贾琏偷偷从房间溜出来,准备去找多姑娘一解相思之苦,好好下下火。 那贾琏平日里是个惧内的,又好色,他不是心里没胆子,而是在王熙凤和贾母面前,不敢有这个胆子,但是背着王熙凤和贾母的时候,胆子越发的大,性子也越发的大。 他之前还想怎么顽弄林妹妹一番,素来知道林妹妹是个要强的人,若是和自己好了,断也不敢说出什么,只能委屈憋着。 只是没成想,北静郡王真的对林妹妹有两份心思似的,不然怎么从京/城都追来了? 如今这样一来,就算王熙凤和贾母不在身边,贾琏也不敢和北静郡王扭,因此只好愤愤不平的放弃了心里的念头,这越想越不平,因此想去用那“多/情”的多姑娘儿泄泄火气。 他走到一半,就听到了哭声,打眼一看,原来是林如海的亲戚,正哭天抢地呢。 袁姑娘是大家之后,有几分姿色,保养的十分之好,贾琏一见,顿时起了歹意,又看那袁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就油嘴滑舌的过去安慰了两下。 袁姑娘哭着没人理,心里不痛快,突然看到有个年轻公子过来和自己说话,还打起一叠的温柔话语来安慰自己,顿时羞红了脸。 第二日一大早就下雨,秋雨连绵了一天,天气愈发的凉起来,武曌还想给北静郡王送披风回去,只是这天气阴沉的紧,一出门肯定会被淋湿,因此也越发的懒动,难得懒在榻上睡了一觉。 武曌一天都睡得昏昏沉沉,直到晚间,吃了晚膳,又睡了一会儿,这才忽然睁眼,发现天色黑压压的,竟然已经差不多三更时辰了。 武曌这才发现,自己身/子也是太不中用,竟然睡了这么久,她醒过来,披上衣裳往外看了看,今儿是雪雁上夜,睡在外面榻上,已经睡死了过去,没听见武曌走出来。 武曌自己弄了水喝,本想回去继续睡,只是因着睡了一天,竟然没有了困意。 武曌卧在榻上靠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所幸自己起来,准备外面儿走走。 雪雁还在睡着,根本没被吵醒,武曌自己出了门,下了一天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外面空气正好,深秋的气息,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 武曌走进花园子,准备散一散再回去,她只是随便走走,找了个避风的小亭子坐一坐。 武曌坐了一会子,身上有些乏了,就准备回去,哪知道这个时候有跫音而至,而且声音十分凌/乱嘈杂,踉踉跄跄而来,不止如此,还有说话的声音。 原是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过来,武曌坐在避风的小亭子里,这亭子比较幽深,外面有假山挡着,因此避风,那两个人似乎就堵在了外面的假山上,和武曌没隔多远,说话声都清晰无比。 武曌都不用仔细听,好家伙,这么巧,竟然是那袁姑娘,另外一个竟然是个男子,听声音袁姑娘在和那男子拉扯衣裳,不过并不是强/迫的,还是你情我愿的。 袁姑娘喘的厉害,娇/声说:“你这坏人,你怎么这样儿,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嚷了!” 那男子一说话,武曌就听得清清楚楚了,顿时冷笑一声,竟然是贾琏! 贾琏笑着说:“好妹妹,你嚷啊?” 袁姑娘娇嗔说:“你好坏!欺负与我!” 那两个人一阵缠/绵,武曌听得直皱眉,若没记错,昨日袁姑娘还为了北静郡王哭天抢地呢,今儿竟然和贾琏好上了。 袁姑娘说:“你何时向我家来提亲?” 贾琏一听,连忙说:“好妹妹,我也想,只是……只是你不知道,我家中那个母老虎,我还没来得及休弃,若是把你这心肝儿娶回去做小,我自己都不甘心,委屈你一丁点儿,我就是肝疼肠子拧!” 袁姑娘说:“那怎么办!你都和人家这样了,还不快休了那母老虎!” 武曌暗地里听着,也出不去了,心想着,休了王熙凤?那贾琏也要有这个胆子,王熙凤可是王夫人的内家侄/女儿,借给贾琏二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贾琏却冲大半蒜,说:“我也想,只是家里世道太乱,不如这样,干脆你我私奔了算了!” 袁姑娘娇嗔一声,贾琏甜言蜜语的,话锋一转,说:“这……这也不好,因着我手上没钱,若是带你私走,恐让你受委屈。” 袁姑娘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倒是想怎么的?” 贾琏好像正中下怀,压低了声音,有些鬼祟的说:“好妹妹,你听我说,为了能与你长相厮守,我算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算是天打雷劈,也是愿意的。” 袁姑娘听他甜言蜜语,就说:“你快说,羞死人了,别瞎摸了。” 贾琏低声说:“这么着,好妹妹你看,那林大/爷,一脸快不行的样子,不如你就做做样子,答应了你姐夫,与那林大/爷订婚……” 他话还没说完,袁姑娘立刻娇嗔说:“你……你说什么话儿!竟然把我推给那个老男人!你……” 武曌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听到这里,顿时眯了眯眼睛,心想原就想教训教训这个袁姑娘了,只是没得空,如今她倒是撞上来了? 贾琏继续鬼鬼祟祟的说:“我怎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呢?只是图谋我们的事儿罢了!好妹妹你想想看,林大/爷怕是只有一口气儿了,天天用那些名贵药材吊着命,我看啊,决计撑不过今年,你假意和林家订婚,把他们哄得严严实实的,林大/爷可是从二品的大官儿,还兼着巡盐御史,那油/水,你能信他们林家清清/白白?只是没露/出来罢了!到时候如果林如海……一命呜呼了,林家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都是你这个主母的?到时候我们拿了钱,远走高飞,我疼你一辈子,好不好?” 武曌听着,就知道贾琏是看上了自己家的钱,把袁姑娘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傻妞哄了,可偏偏袁姑娘真的没见过世面,迟疑了一下,说:“可……可是我看那林大/爷,日日用着名贵药材,比前些好多了,若是他不死,我可怎么办呢!” 贾琏阴测测一笑,说:“嗨!能怎么办,咱们给他加点药,不就行了?” 袁姑娘还是害怕,说:“若是被郡王知道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条人命呢,还是从二品的大官儿!到时候摆不平!” 贾琏笑着说:“好妹妹,这话儿说的,郡王/还能一辈子住在林府了?他的事儿完了,就要回京复命了,等郡王走了,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袁姑娘还是犹豫,贾琏却哄着她,贾琏可是万花丛中过的人,讨好女人的法子也多的是,袁姑娘顿时被哄得心花怒放,两个人差点就在假山旁边苟且上,幸而有打更的过去,那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武曌这才从小亭子走出来,她身上冻得有些凉,不过面上的冷笑才更是渗人,看着贾琏和袁姑娘跑走的方向,心里冷冷一笑,还把算盘打到林家头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武曌其实心里早有了成算,面上幽幽一笑,就准备时机成熟,让他们窝里斗,不怕看不成好戏。 翌日武曌醒来,并没有着急去找袁姑娘和贾琏的晦气,让紫鹃将北静郡王的披风拿过来,昨日里已经浆洗过了,只是昨天阴雨连绵,因此没有干,今儿倒是干了,便装在锦盒里,先给郡王把披风送过去才是正经。 武曌带着丫头们出来,正好看见了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的林如海,武曌还想早上去省林如海呢,不想就在这儿碰上了。 林如海看见武曌,那叫一个高兴,连忙迎上去,林如海的脸色越发的好转了,也越发有气力了,看起来精神也不错,笑着说:“早上寒,该当多穿些才是。” 武曌答应了,看起来很懂事儿似的,林如海又说:“这是什么?一大早去哪里?” 武曌这是要去还披风,林如海一听,脸上顿时变了好几层色,又是欢心,又是忧愁,又是苦恼的,看的武曌眼皮一跳,总觉得林如海的表情十分复杂,可能是……想歪了。 果然就听林如海幽幽的叹口气,说:“女儿,你老实跟爹爹讲,你是不是……对那郡王十分中意?” 武曌一听,心里果然一声,果然林如海是想歪了,这什么事儿,八字没一撇,根本不着边际。 武曌还想让林如海别瞎想,结果那瞎想的人物儿倒是自个儿来了。 就听脚步声而至,两人一抬头,只见北静郡王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坠银边儿的宽袍,因着天气冷,肩上披着一圈毛领的银白色披风,腰束四指宽玉带,头戴绛紫色玉冠。 平日里北静郡王穿的颜色十分朴素,不是白色,就是银色,如今穿了一身绛紫,整个人出挑的仿佛是从画中走出,高挑俊美的让人屏气。 林如海不由暗暗去打谅北静郡王,心想,女儿的眼光是好的,只是……也太好了,郡王的门楣未免太高,女儿这性子,若是真的嫁过去,怕不是要受委屈? 武曌可不知林如海心里一下子打出老远的盘算,见郡王来了,便低垂着头,因着武曌清楚,别看这张俊美无俦的王爷一脸随和温柔的模样,其实心里的城府深着呢…… 13.自掘坟墓 北静郡王走过来,主动和林如海还有武曌打了招呼,林如海赶紧行礼,不过被北静郡王给拦住了,笑着说:“林老/爷不必多礼,身/子好些了么?” 林如海赶紧回话,北静郡王笑着说:“小王看林老/爷脸色也是好些了,一定注意将养身/子,怕不是很快就好了。” 林如海又谢过北静郡王两回,武曌让丫头紫鹃把披风还给北静郡王,并说:“多谢郡王的披风,昨日已经浆洗干净了。” 北静郡王直接接过披风,都没让人帮忙拿,没什么官架子,说:“有劳了。” 北静郡王只是路过,今日他要去官/府一趟,督查督查情况,免得戴权的势力太大,把手伸过来,因着北静郡王有事儿,所以说了两回子话,就匆匆离开了。 武曌和林如海行礼送北静郡王离开,林如海看着北静郡王挺拔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胡子,叹气了两回,似乎意味深长。 武曌一看,怕是林如海还在误会,连忙想解释这个误会,便说:“父亲,女儿有事儿跟您说。” 林如海摸/着胡子,叹气说:“为父清楚你要说什么。” 说着仍然一脸忧愁,武曌一听,顿时更明白了,怕是林如海误会的根深蒂固的。 武曌连忙抢着说:“父亲,您误会了,女儿对郡王只是感激和敬畏,并不曾有什么非分之想。” 林如海一愣,一脸不可置信的说:“怎么?你不是……” 武曌立刻说:“自然不是。” 林如海更是怔愣,有些不相信,武曌继续说:“父亲,女儿真的未曾有什么非分之想,郡王的确是难得的人中龙凤,只是在女儿心中,敬畏郡王罢了,没有旁的意思,郡王仁义送药,女儿很是感激而已……再者说了,不是女儿妄自菲薄,难道父亲想要女儿入那侯门深院么?” 林如海一听,连忙摇头说:“自古那里是非最多,别看郡王仁义,但是难保郡王府中是什么样儿,女儿……你……真没这心思?” 林如海其实信了一半,但是想一想那郡王,难得的俊美/人物儿,而且为人仁义仗义,若没有姑娘爱慕,那才奇怪呢。 不过武曌脸上倒是很坦然,笑着说:“父亲,如今女儿在姥姥家,还在烦恼呢,怎么可能还巴巴的自筹烦恼?父亲就把这个心放下来罢,再者说了,父亲体弱多病,女儿还想在父亲身边,孝顺父亲呢。” 林如海听他说要孝顺自己,当即非常欢心,以前的林妹妹可不会把这些放在口头上,因着林妹妹要强又害羞,可是如今换了武曌,武曌知道林如海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作为一个中年丧偶,身/体虚弱的人来说,可不就想要亲情么? 林如海果然非常高兴,顿时病都要大好了似的,脸上非常神采,但是转念一下又垮下脸来,他终归是混迹官/场的,听得出来武曌的话语,就说:“怎么?在姥姥家,过得不好?有人欺负你了?” 武曌一笑,说:“父亲放心,欺负倒不见得,也不知是谁欺负谁呢。” 林如海这样一听,倒是坐实了,顿时很心疼的说:“若不是为父多病,家里没个主见,也不会把你狠心放在姥姥家,本以为你姥姥疼你……” 武曌怕他又抑郁生病,连忙说:“父亲,没有的事儿,只是荣府人多,难免有几庄不欢心的事儿。” 武曌不让林如海再提这个事儿,林如海倒是想到了另外的事儿,就说:“女儿,如今你也不小了,既然对郡王没有那种心思,那也该为自己着想着想,物色物色,就算你现在不想,往后定然是要想的。” 武曌一听,头疼不已,连忙岔开话题,若要武曌委身一些蠢货,还不如一辈子不嫁算了,反正武曌也没想得到什么感情,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武曌对于儿女之情很淡薄,反而权/势和钱财,才是最稳固的靠/山。 毕竟那种儿女情长,是有权/利,有钱财,有靠/山,也无法换来的东西,一辈子抓不住,武曌并不喜欢这种抓不住的东西…… 武曌省过了林如海,让林如海休息,自己就去谋划了,还准备教训教训袁姑娘,当然还有那个贾琏,贾琏平日里在王熙凤和贾母面前没个胆子,但是其实他心里是个贼大胆子,武曌知道,他一开始就贼着林家的钱呢,在他心里头,个把人命也不算什么,毕竟这种深府大院儿出来的公子哥儿,谁身上不背着人命呢? 趁着北静郡王这个外客不在,武曌今儿就要给贾琏点颜色看看,看看他还欺软怕硬不了,竟然把那贼念头,打在了林府头上。 武曌回了房间,把紫鹃找过来,说:“紫鹃,我素来知道你是有成算的人,你去给我盯着多姑娘儿,若是有人去找多姑娘,你就回报与我。” 紫鹃一听,果然是有成算的,因着她一瞬间就明白了,有人去找多姑娘,那不就是琏大/爷么? 紫鹃当下不问缘由,没半点好奇,就说:“是,姑娘,紫鹃这就去。” 说着,赶紧/小跑着就走了。 雪雁不知缘由,问了一回,但是武曌没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很是瘆人,雪雁一看,当即不敢再问了,只是小心的伏侍着,将小手炉拿来,给武曌抱在怀中取暖。 直到用过了晚膳,紫鹃匆匆跑回来,外面天气冷,紫鹃却跑的一头热汗,低声说:“姑娘,有人去多姑娘儿那里了,刚刚过去的。” 武曌这样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说:“那正好了,雪雁,你去后面儿端些点心过来。” 雪雁不明所以,赶紧去端些小点心过来,武曌让雪雁把点心放在精美的食盒里,然后武曌起身,就带着雪雁和紫鹃两个小丫头出门去了。 她们一出门,不是往多姑娘那边去,也不是往林如海那边去,武曌带着丫头们,竟然是往客房袁姑娘那里去了。 武曌令人敲门,袁姑娘的丫头开门一看,是主人家,连忙请进来,袁姑娘坐在里面儿,看到是武曌,因着嫉妒武曌那天和北静郡王说话,所以也不站起来,只是说:“是林妹妹。” 武曌款款走过来,一脸柔和软弱的模样,声音也温温柔柔的说:“姊/姊,今儿得空,我特意来看看姊/姊,姊/姊外来是客,也不知在这府上住的怎么样?” 袁姑娘看她“软弱”,立刻蹬鼻子上脸,还翻了半个白眼儿,说:“嗨,就住的那么着罢,你们这府上,哪能比的上/京/城?” 武曌心中冷笑,面上更是软弱,说:“是呢,姊/姊说得对,我带了些小点心,特意给姊/姊送过来尝尝。” 袁姑娘看着食盒很嫌弃,并没有吃点心,武曌又说:“姊/姊若是无事,外面儿还有两朵秋花,不如与妹妹去赏赏夜景,看看秋花。” 袁姑娘本不愿意,但是架不住武曌给她脸子,让袁姑娘顿时觉得高人一等,那感觉真是不能再好了。 袁姑娘于是梗着脖子,一脸大小/姐的模样,说:“这样啊,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我若不去,真是不给脸面儿。” 袁姑娘伸出手来,武曌没等小丫头,直接扶着她的手,把她扶起来,袁姑娘一看林妹妹如此“低三下四”,心里越发的得意了,便高高兴兴的跟着武曌去“赏花”了。 武曌带着袁姑娘往园子走,就走到了多姑娘的房舍旁边,那处果然有两朵秋花,但是已经要凋败了,没什么看头儿。 袁姑娘也觉得没很么看头,一脸懒散的模样,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似乎是嫌弃自己的头发被风吹乱/了,转身要走,口里说着:“江南的女子就是没见识,这有什么景儿?冷死人了。” 她说着要走,武曌则是眯了眯眼睛,饧眼一笑,“哎呀”一声,说:“姊/姊先不忙走,我的手镯掉了。” 袁姑娘一听,更是老大不愿意,武曌指着前面,说:“似乎是往那边滚了,天太黑,麻烦姊/姊照个亮。” 袁姑娘很是不乐意,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丫头把灯笼提过去,武曌就顺着往前走,似乎在低头找手镯,袁姑娘已经冷的不行,不耐烦的说:“找到了没有?不是什么值钱的顽意儿,别找了。” 她说着也走过来几步,稍微靠近了一些多姑娘的房间,结果一瞬间,众人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原来天色刚刚昏暗下来,多姑娘的房里就开始鱼/水之欢了,里面的声音特别大,稍微靠近一点儿就听见了,多姑娘的喊声酥的人骨头都要烂了,叫的一波高于一波。 袁姑娘一听,啐了一声,说:“哪来的不正经的下/贱/货!” 她说着,红脸就要走,结果这个时候,突听有男子的声音,而且何其耳熟,说:“哎呦我的心肝儿,我恨不得死你身上!” 这分明就是贾琏的声音! 当然是贾琏的声音,武曌让紫鹃一直看着呢,自然是贾琏的声音,就是因为贾琏和多姑娘鬼混,所以武曌才引着袁姑娘过来的。 袁姑娘一愣,还不太确定,就听多姑娘说:“讨厌,你这死人,琏大/爷你轻点,你怎的不去找你的袁姑娘了?” 果然是贾琏,多姑娘喊他琏大/爷。 那边琏大/爷不知袁姑娘就在外面儿,还肆无忌惮的说:“就那个死人一般的蠢货?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女人?不是哭就是昂着脸盘子,她脸盘子本就大,还一脸清高的昂着,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汉武帝求长生的承露盘呢!” 多姑娘被逗得咯咯发笑,说:“你好坏,死人呀!” 贾琏还肆无忌惮的说:“我只是和她逢场作戏,你难不成还吃味儿了?那蠢货没个身段儿,也没有脸子,做的时候还跟个死人似的,让她叫两声,仿佛杀猪一般,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若是不因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袁姑娘已经气的浑身发/抖,面目惨白,“嘭!!!”一声,袁姑娘也不顾那些大家闺秀的事儿了,直接抬脚踹开了房门,“豁朗!”一声,直接把里面的帘子拽了下来,大步走进去。 多姑娘和贾琏还在厮混,听到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多姑娘见有人进来,当即吓得用被子掩住自己的身/子,不过已经来不及。 袁姑娘杀将进来,一脸凶神恶煞,贾琏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吓得直接从榻上跳起来,说:“这……这是误会,是……是那个荡/妇勾引我的!” 贾琏想要推给多姑娘,但是袁姑娘在外面儿已经听得清清楚楚,眼见贾琏当着自己一面儿,背着自己一面儿,气的直接用桌上的东西去砸贾琏,大喊着:“你这不/要/脸的肮/脏货,下/流没脸的东西!还有你这浪蹄子,下/贱鬼!我今儿跟你们没完!我打娘胎出来,还没人这么骂过我!我爹都没这么骂过我!” 武曌眼见袁姑娘“豁朗”一声冲进去,便在外面淡淡一笑,挑了挑眉,也不动晃,根本没想去拉架。 里面这喊得惊天动地,如今也只是晚膳之后,还没睡觉,很多小厮丫头都出来看看究竟,连林如海的侄/儿也给惊动了。 屋子里面,袁姑娘气的不行,抓起桌上多姑娘做针黹活计的小剪子就冲过来,要和贾琏拼命。 武曌一看,这才准备去“充好人”,款款走进来,连忙拦着,说:“袁姊/姊,这是怎么了?千万别动怒啊,快把剪子放下,若是伤到了琏大/爷,那可有个好歹的?” 袁姑娘这么一听,仿佛顶火,大骂着:“姓贾的,我今儿跟你拼命!你玷污与我,还用我做那肮/脏事儿,如今却反过头来骂我!我跟你拼了,我今儿也什么都不怕了!” 林如海和林如海的侄/子闻讯过来,就看到这惊奇的一幕,多姑娘衣/衫/不/整,被袁姑娘扯得头发乱飞,小衫丢/了一地,被子也被剪了,那边贾琏也是狼狈,披着一件中衣,偏偏那中衣不是他自己的,竟然是多姑娘的小衣衫,箍在身上狼狈又可笑。 袁姑娘疯疯癫癫,拿着剪子冲过去,林如海一见女儿在劝架,吓得林如海赶忙把女儿拉过来,以免女儿被剪子误伤。 林如海的侄/儿怕袁姑娘丢人,连忙上去拦住,袁姑娘却疯狂的大叫着:“贾琏!你自己干的亏心事儿,你敢当着人说出来么?你玷污了我的身/子,还撺掇着我允了林家的婚事,嫁给林如海,翻过头来要给林如海下毒,想要侵吞林家的家产!贾琏,好你个人/面/兽/心!今儿我就把你的事儿都抖落出去!”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惊呆了,贾琏脸色铁青,颤声说:“你放/屁!你诬陷我!” 袁姑娘当即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一个玉佩,“啪嚓!!”一声扔在地上,说:“我放/屁?!你给我的东西,你还怎么狡辩,这是你贴身的玉佩,让你的小厮丫头过来认认!” 贾琏脸色更是不好看,这是和袁姑娘海誓山盟用的,哪知道就被打了脸子。 一时间乱七八糟的,袁姑娘大叫着,用剪子疯狂的去扎贾琏和多姑娘,多姑娘哭叫着,贾琏躲避着解释着,不过他那肮/脏事情算是曝光了,众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贾琏。 贾琏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连中衣也没穿,就这样赤/裸裸的被人看了,好像连肝心都被人看了。 一直闹到很晚,袁姑娘才被拉走,屋子里一片狼藉,多姑娘在一旁呜咽,贾琏则是脸上被刮了好几下,林如海没见过这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武曌则是幽幽的发话说:“琏大/爷,今儿这事儿……若是传到我凤姐姐耳朵了,或者老祖/宗的耳朵里,那就……” 贾琏一听,顿时一头冷汗,说:“好妹妹,素日/你我最为亲厚,是那不/要/脸的下/贱/货侮辱与我,你可不能信呢!我贾家那么多钱,绝不会贪图林妹妹你们家的,是不是?平日里我们贾家也待你不薄,林妹妹你可要摸/着良心讲话啊!” 武曌冷冷一笑,用眼斜着贾琏,说:“瞧琏大/爷您说的,我说是琏大/爷想要贪图我林家家产这事儿了么?” 贾琏一听,肠子都悔青了,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武曌又幽幽的说:“不管袁姑娘是不是诬陷琏大/爷,琏大/爷有没有想要毒杀我爹爹,侵吞我林家家产的心思,但是……琏大/爷,你在外面和多姑娘的事儿,总坐实了罢?” 贾琏想要狡辩,但是都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狡辩,贾琏只好告饶说:“好妹妹,你要怎的,都听你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那贱/人勾引我,你要怎么样,你只管说,哥/哥都听你的!” 武曌就等着这句话,笑着让紫鹃把纸拿过来,给贾琏过目。 贾琏一看,顿时脸色涨得和张飞一样,眼睛睁得比牛卵/子还大,气的手脚发/颤,整个人打飐儿,不为别的,只是紫鹃拿来的纸上,清清楚楚写着贾琏的罪状,墨迹都干了,想必是早就准备好的,贾琏如何与多姑娘偷/情,如何与袁姑娘私会,如何想要谋害林如海,谋夺林府家产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最末还写着,欠武曌十万银两。 武曌身材单薄,平日看起来很羸弱,此时笑起来,却面如春花,有一股游刃有余的错觉。 武曌抿唇一笑,看向贾琏,说:“琏大/爷,画押罢?只要你画押,今儿这事儿,就没人会说出去,若你不画押,今儿这事儿,明日就快马加鞭,传到凤姐姐和老祖/宗耳朵里。” 贾琏立刻醒/悟,大喊着:“你!!!你敢阴我!?” 武曌笑了笑,说:“如今才省过来,不是晚了么?琏大/爷不想那亏心事儿,也不会今日的麻烦,只能说是自掘坟墓。” 贾琏不想画押,一来是他没银子,他手上没那么多现钱,就算是大户人家,但是一下十万两也太多了,他拿不出来,况且家里还有一只母老虎。 二来,若只是要银子就算了,若这一画押,就承认了上面的事情,自己的把柄,还不止一条小辫子,就抓在了林妹妹手里,想要逃都逃不了! 贾琏脸色狰狞,武曌则是幽幽一笑,说:“琏大/爷,我乏了,你好生想想?只是时辰不等人呢。” 她说着转头要走,那边贾琏一咬牙,连忙说:“好妹妹!我画押!我画押还不行么!?” 贾琏脸色难看的画了押,武曌亲自叠起字据,收入怀中,笑眯眯的说:“琏大/爷,我奉/劝你一句,往后给别人挖坑算计的时候,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她说着,不看贾琏那狰狞可怖的脸色,扶着林如海,说:“父亲,时候不早了,快去就寝罢。” 林如海还没省过来怎么回事,武曌已经雷霆手段的解决了贾琏。 武曌送走林如海,看起来心情不错,准备回自己房舍去,转了个弯儿,顿时“嗬!”的一声,险些吓了一跳,没成想一转弯就碰到了人,差点撞个满怀。 紫鹃和雪雁赶忙来扶,抬头一看,竟然是北静郡王! 北静郡王已经脱/去了早上的绛紫外袍,换上了一身银白色袍子,笑眯眯的站在黑夜中看着武曌,眼神如炬,那灼灼然的目光有点烧/人。 武曌赶忙垂下头来,低眉顺眼的说:“小女子见过郡王。” 北静郡王则是笑着说:“林姑娘不必多礼。” 北静郡王又淡淡的说:“论智谋,小王不服旁人,倒是服气林姑娘的,怕是个男人也顶不上林姑娘。” 武曌心里“咯噔”一下,险些忘了郡王,方才闹那么大,还以为郡王没回来,没成想已经回来了,恐怕全都听了去…… 14.落子无悔 北静郡王的确全都听了去,他回来的时候,林府上的家丁小厮丫头们,全都在多姑娘的房间外面,围着看热闹呢,北静郡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到了一耳朵。 武曌低着头,口气淡淡的说:“郡王言重了。” 北静郡王笑了笑,又说:“时辰不早了,况姑娘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罢。” 武曌也不敢留,见那北静郡王笑眯眯的,仿佛是个笑面虎一般,就行礼说:“小女子先退了。” 北静郡王点了点头,目送着武曌离开,眼睛眯了眯,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总觉得笑意越发的深沉起来。 武曌回了屋儿,坐下来,雪雁拿来小手炉,紫鹃将热茶捧过来与武曌。 武曌怀里捧着手炉,喝了一盏热茶,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然后将那字据拿出来瞧了一回。 一旁的雪雁忍不住笑着说:“姑娘,您这口气可出大了!没看琏大/爷那模样呢!还有十万两白银!” 的确,十万两白银,恐怕林如海一辈子都攒不下来这么多现钱,贾琏若是把这十万两白银兑上,武曌怕是能在京/城买个像样儿的宅邸了,别说是三进三出的宏伟大宅,比平常宽裕舒坦的宅邸还是能物色到的。 武曌看着字据,冷冷的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贾琏。 那边紫鹃倒是有些担忧,低声说:“姑娘,虽是这么痛快了一回,但……这琏大/爷万一心生报复,可怎么是好?” 紫鹃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就说武曌这回来省亲,肯定要回京/城去,到时候万一路上贾琏使绊子怎么办?在水路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有个好歹都没人求救。 武曌将字据叠起来,放好,根本不当回事儿,说:“若他琏大/爷有这个本事,只管使出来,我还觉得太清闲了呢。” 紫鹃见姑娘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说话,两个丫头伏侍着武曌休息下来。 武曌翌日醒来,就看到雪雁和紫鹃站在身边伏侍着,雪雁连忙说:“姑娘,多姑娘来了,在门外站着,大约半个时辰了。” 武曌一听,也不着急起身,揉了揉眼睛,撑起身来,说:“她来做什么?” 紫鹃说:“不知做什么,就是来了,我说给姑娘没起呢,给姑娘通传一声,多姑娘不叫通传,说她能等。” 武曌一听,笑了一声,说:“知道了。” 她说着起身,雪雁出去打热水来,紫鹃给她梳头发,雪雁出去的时候,还看到多姑娘在外面站着,这天寒地冻的,天儿越发的冷了,缩着手脚,还在等呢。 等雪雁回来,伏侍武曌洗漱,整理妥当之后,武曌才淡淡的说:“让她进来。” 多姑娘很快就进来了,缩着肩膀子,一进来忙不迭的赔笑,说:“姑娘!好姑娘,我可见着您了!” 武曌端端坐着,吃了一口茶,笑眯眯的说:“什么风儿,把多姑娘从琏大/爷那边儿,吹过来了?” 多姑娘吓得“咕咚!”一身就跪了下来,磕头说:“好姑娘,您绕我一回罢!千万……千万别把这事儿叫琏奶奶知道,不然我……我可怎么活啊!姑娘!” 武曌幽幽一笑,说:“早知这么着,何必当初贼大胆子呢?” 多姑娘没话好说,只能磕头,说:“姑娘,你饶我一回罢!饶我一回罢!” 武曌淡淡的说:“饶你也不是不能。” 多姑娘一听,连忙惊喜的抬头来,说:“真的?” 武曌瞥斜了她一眼,又说:“只是你需欠我个人情儿。” 多姑娘连忙点头,一叠称是,说:“姑娘,可要立字据?” 武曌一笑,说:“我要你字据?又不能兑钱,用来做什么?你口头答应就是了,我素知你和琏大/爷是不一样的,总还是有两分气性的。” 多姑娘一听,心里又是喜,又是感激,只好继续扣头,说:“姑娘真真儿菩萨一样的人,我这等人,姑娘也不要字据,可见姑娘气量大,我是服气的,若是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别说是一个人情儿,就是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只要姑娘一句话,我这上刀山下火海就去给姑娘您办了!” 武曌听她一叠的答应着,其实自己心里有些成算,多姑娘秉性淫/乱,家里虽然有丈夫,但是丈夫多官有钱就好,什么也不管,多姑娘和贾琏的事情,也没碍着自己什么,就算贾琏不找多姑娘,往后还不是要找其他的人? 武曌心想着,也不能用整治贾琏那套来整治多姑娘,毕竟多姑娘没钱,让她拿什么也拿不出来,倒不如卖个人情,多姑娘的丈夫多官在荣府里是个厨子,往后兴许有用得上的地儿。 多姑娘一连串的感谢武曌,觉得武曌不同凡响,磕了好几个头,武曌说:“行了,别谢了,你回去罢。” 武曌因为要照顾林如海,从九月来了,就在林府一直住着,一直住到了十一月底,转眼就要腊月了。 正巧了,北静郡王有三个月的外派,虽然头一个月就办妥了,但是竟然清闲的厉害,并不着急回京/城去,一直就住在林府上。 自从那日教训了贾琏和袁姑娘之后,林如海的侄/儿脸面薄,禁不起这羞辱,带着袁姑娘赶紧逃命似的跑了,贾琏则是窝在房/中,极其的抑郁,因着那张字据,都不敢出来见人。 武曌是清闲,没人过来找茬,天天就是省过林如海,陪陪林如海说话,也没旁的事情。 倒是每日都能见到北静郡王,郡王不愧是闲云野鹤,也是悠闲的,没半个月,竟然和林如海成了忘年之交,林如海对郡王的评价,真是越来越高。 起初林如海只是敬畏郡王,不敢造次,后来武曌好几次见着林如海和北静郡王两个人下围棋,一边下围棋还一边品茶,说些天南地北的奇事儿趣闻,两个人倒是聊得投机。 还有好几次,武曌过去省林如海,还没进门,就听见林如海和北静郡王谈天说地的声音,那叫一个愉快。 武曌今日去省林如海,自觉起的已经不晚了,还是头天特意早早睡下,今儿才起得来,毕竟林妹妹身/子虚弱,又十分懒动,身/子时常虚乏无力,早上又眩晕起不来身。 武曌今儿起得早,雪雁并着紫鹃,簇拥着姑娘去省老/爷,刚到门口,果然又听到里面“哈哈”的大笑声儿。 武曌不用想就知道,怕是又让北静郡王捷足先登了…… 武曌心里直纳闷,这北静郡王看起来温柔随和,其实是个笑面虎,心里城府多的令人不寒而栗,但是偏偏好些人都爱见他,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自己的“爹”林如海就是这样儿。 武曌让人去通传,进去省林如海,就见林如海和北静郡王坐在茶桌前,正在下围棋,林如海执黑,苦思冥想的,蹙着眉毛,武曌走进来,他正下的痴,都没来得及看武曌一眼。 武曌有些无奈,看了一眼棋局,显然黑子定要落败,没什么说的了,白子只要按照正常的水准下,黑子绝无反扑的机会,不得不说,北静郡王棋品是很高明的。 武曌走过去,行礼说:“父亲。” 林如海看起来气色已经快要大好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听武曌说话,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一脸“敷衍”的模样。 武曌着实无奈,等林如海下了一子,这才抬头和武曌说话,问她身/子怎么样,吃药了么等等。 这时候就听“啪!”的一声,对面的北静郡王已经下了白子,林如海赶紧回头去看,一看之下大喜过望,武曌见父亲这么高兴,也侧头去看,好家伙,北静郡王下了一步臭棋,简直恶臭无比,竟然生生葬送了自己一片“大好江山”。 林如海大喜过望,立刻说:“郡王,你这步走的太好了!” 那边北静郡王似乎才“幡然悔悟”,立刻一脸痛惜的说:“不不不,这步小王走错了,能不能重来?小王放错地方了。” 林如海则是哈哈大笑说:“这可不行,落子无悔,落子无悔,该我下了。” 林如海立刻下了一子,吃了北静郡王好大一片白子。 北静郡王一脸惋惜的模样,还摇头叹气,拱手笑着说:“林先生好棋,小王只能自叹不如了。” 林如海笑着说:“是郡王承让了,若是郡王这步没下错,那这局定然是郡王赢了。” 那两个人还恭维上了,林如海因着赢了棋,气色更是好的不行,仿佛没得过病似的。 武曌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下错,一脸惋惜,还想悔棋,那都是装的,北静郡王一脸“虚伪”的模样儿,只是用一个白棋子儿,就将林如海哄得喜笑颜开,不可为手段不凌厉啊。 武曌无奈,但是偏偏父亲高兴,因此也不能说什么,林如海还要和北静郡王下棋,郡王则是笑着说:“下棋耗神,还是歇息一会子,吃些热茶再说。” 林如海立刻说:“对对对,快些捧茶过来,请郡王饮茶。” 丫头们捧上热茶,武曌在一边伏侍,将热茶捧过来,放在林如海和北静郡王手边儿。 北静郡王对武曌笑了笑,说:“多谢姑娘。” 武曌十分规矩,低着头,她可知道北静郡王是什么人物儿,是个脸上笑,心里却是刀子,面上温柔,背地里冷若冰霜的主儿,论武曌如今的地位,万万招惹不得,因此低眉顺眼的,装的很是规矩,说:“郡王折煞小女子了。” 那边林如海还和北静郡王聊着天,武曌在一边心想着,不知情的,还以为郡王才是亲儿子呢。 那边聊着天,老总管突然匆匆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进来赶紧给北静郡王行礼,又对林如海说:“老/爷,京/城里荣府来的信。” 林如海一见,这才心里头“咯噔”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武曌,连忙让老总管拿信过来。 武曌都不用看信,也知是什么内容了,怕是贾母老祖/宗要自己回去了,毕竟已经快要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林如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凝重的去看信,武曌看着林如海的表情,心中想着,怕是林如海终于记起来林妹妹是她女儿了,不然还和郡王亲厚呢。 荣府的信果然是这么回事儿,贾母想念林黛玉了,听说林如海没事儿,想让林妹妹回去过年。 林如海见了女儿,女儿如今越发的孝顺,也越发的有本事儿了,回来的这三个月,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老总管也上了年纪,竟然将林府里头,大大小小的财政事务,管理的条条框框,有条不紊的。 当时林如海将女儿送到她姥姥家,就是为的不让女儿受委屈,家里头这些事儿没人管,不成样子,所以才送女儿离开,如今女儿能管,管的还有条不紊,林如海便不想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了。 再者也是,之前林如海听武曌透露过一次,她姥姥家似乎待她那么回事儿,有许多烦心事儿,因着这些,林如海更不想让女儿离开了。 武曌明白林如海的心思,只是如今贾母来信了,林妹妹又在她府上住了那么几年,若是不回去亲自辞一回,也是说不通的事儿。 显得太小家子气,反倒给林如海招来诟病。 那边北静郡王似乎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便笑了笑,突然拱手说:“实不相瞒,小王这些日子死皮赖脸住在林先生府上,其实还有另外一件皇命在身。” 林如海一听,连忙站起来,就要跪下听皇命,北静郡王搀扶住林如海,笑着说:“林先生不必跪,其实是圣上让小王过来,督查督查林先生这个巡盐御史。” 林如海顿时吓得手心都要出汗了,原来郡王一方面是来查内相戴权的事儿,另外一方面竟然是来纠察自己的? 敢情刚才他还在和王爷下棋呢!还赢了棋,早知如此,方才就让王爷悔棋了…… 林如海如今后悔不迭,不过那边武曌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其实不难猜,毕竟郡王头一个月就办了差事儿,竟然在林府逗留了三个月,难道真的为了林府里的光景不错?也太顽笑了! 北静郡王笑着说:“林先生不必挂心,林先生是个光/明磊落的,在朝堂中,再难找出林先生这样的人物儿,小王这三个月,该查的早就查过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武曌,又笑着说:“圣上有/意将林先生调回京/城,因着才让小王过来纠察一番,如今已经妥当,小王也要回京复命,若是不出意外,林先生就等着调回京/城罢。” 林如海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自己要回京/城了?这样一来,就算女儿回了京/城,也有个指望了,到时候在京/城里置个宅子,岂不是大好? 武曌心里也有个成算,这样一来,自己先回贾府,谢辞了老祖/宗,然后和贾琏兑现那十万两,等着林如海来京/城的时候,武曌就把宅邸置办好,也不必林如海多费这份心思了。 武曌要启程回京,北静郡王也要启程回京,北静郡王便笑着说:“正好小王与林姑娘同路,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15.回京 林如海听北静郡王这么说,当即非常高兴,为的什么?因为林如海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之前女儿就说了,姥姥家待她一般,虽然她姥姥口/中疼爱的跟什么似的,但是家大族大的,又不同姓,难免受委屈。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女儿得罪了琏大/爷,若是让女儿同琏大/爷一路回京/城去,林如海是万万不同意的,恐怕女儿有个好歹。 如今北静郡王主动提出一道走,林如海高兴的不行,连忙就要跪下,北静郡王伸手扶住林如海,笑着说:“林老/爷太见外了,小王在您府上白吃白住三个月,林老/爷一点儿不曾刻薄刁/难,合该小王谢林老/爷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林如海又一连串的谢过北静郡王,之后就准备送北静郡王和武曌离开扬州了。 北静郡王很快就离开,准备启程的事情,如今已经将近腊月,也该快马加鞭的回去,毕竟北静郡王是皇族,将近年关,礼数非常多。 北静郡王前脚离开,林如海还在看北静郡王的背影,似乎怎么看怎么爱见。 武曌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说:“父亲。” 林如海还拉着武曌,叹息的说:“你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王爷,这般谦和有礼,毫无官架子,真真儿神仙一般的人物儿罢?” 武曌一笑,说:“父亲,您都说了,怎么可能有王爷这般谦和有礼,又毫无官架子呢?” 林如海看了一眼武曌,武曌十分通透的说:“怕这就是官架子,只是郡王的官架子,比一般人都耐看罢了。” 林如海略有所悟的想了想,叹息说:“能做到这样的,也是难得。” 武曌说:“父亲,女儿过些天就要返京去了,您还在说什么郡王?” 林如海这才一拍手,说:“对对对,女儿,回去千万别受委屈。” 武曌看着林如海那如梦大醒的样子,也不知是笑好,还是怪好,顿时十分无奈。 两天之后,林如海就要送武曌和北静郡王启程了,起初贾琏听说他们要回京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毕竟林妹妹一个女儿家,离开了林府,没人给她撑腰,看看半路上怎么死的。 贾琏也想要破釜沉舟一把,不然若是自己和多姑娘乱搞的事情被王熙凤和贾母知道,那还了得,再加上那边谋害林如海的事情也曝光了,真真是祸不单行。 只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北静郡王竟然好雅兴的要和他们同路,这样一来,贾琏根本没机会下手。 两日后,武曌已经准备妥当,因为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寒冷的厉害,如今回京,可能比这边儿还要寒冷,武曌是羸弱的身/子骨,根本受不得寒,紫鹃给她披着厚厚的披风,拢的严严实实,两个丫头扶着武曌,这才从林府中/出来,准备上轿,走一段之后登船。 因着有北静郡王同行,所以林如海一直送行到登船,武曌从轿子里下来,就看到北静郡王一身银白/带毛披风,正在马下和林如海说话呢。 林如海虽然不方便托付郡王,但是他素来知道女儿身/子骨儿弱,因此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劳累郡王一回,多照顾着。 北静郡王十分谦和的答应了,看了一眼武曌,知道这父女俩临别之时肯定有很多体己话儿想说,便转头进了船舱。 那边北静郡王离开,武曌就走过来,林如海十分心疼,不想让女儿离开,但也没什么办法,便说:“你去姥姥家,好生住着,若有什么委屈,你教人捎信给我,知道么?” 武曌点头说:“父亲,万勿挂心,女儿好得很,不需要父亲操心,别累坏了身/子。” 林如海见女儿如此懂事,更是心里又酸又欣慰的,叹气说:“虽是郡王说,指日就能调回京/城,只是……只是这时日,还不知道是哪天,况且圣上下令,这一来一回,还要收拾交接,然后赴任……唉,恐怕一年光景就去了。” 武曌笑了笑,说:“父亲安心,不过是一年光景,这五六年不都过去了?” 武曌心里也算过,虽是郡王说林如海调任京/城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什么光景,下旨、交接、赴任,这一系列事儿下来,恐怕要是一年半载的,因此武曌心里也不急,回去之后没有必要立刻辞了贾府,等皇上下旨之后,再辞了贾府,这其中/日子的空档,就慢慢的置办田产才是正经事儿。 林如海听她这么说,又叹气说:“让你受委屈了。” 武曌摇头说:“父亲,天气寒,快回去罢,女儿也登船了。” 林如海十分不舍,见武曌回头往船上去,他还伸着脖子仔细的看,直到听到“豁朗”一声,船帘子放下来,遮挡住了武曌的身影,这才摇头叹息的收回目光来。 武曌坐在船舱中,北静郡王就在旁边,那边贾琏进来,看了一眼,也不敢造次,就转头躲得远远的。 因为北静郡王一路随行,所以贾琏根本找不到契机,是在船上还闹肚子,觉得特别不得劲儿,脸色很是难看,而旁人和他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事儿。 贾琏不疑有他,根本不知武曌已经收/买了多姑娘儿,多姑娘的丈夫是个厨子,她除了针黹活计,下厨的手艺也是极好的,因此尝尝帮衬着做些吃食。 武曌知道贾琏那些心思,因此不想让他在船上安生,就让多姑娘给他加些小料儿,果然是顶用的,而且十分好用。 这日已经是腊月初二的夜里,因着贾琏一路上折腾,他们回来的时候晚了时辰,正好是夜里头,差不多三更才到了渡口,弃船登岸,然后匆匆坐轿坐马往贾府赶。 北静郡王和他们上岸之后就不同路了,不过因着天色很黑,所以北静郡王不放心武曌这样的姑娘家,便说:“天色阴郁,小王送一送姑娘。” 武曌知道贾琏心中有歪歪道子,就没有推辞,笑着说:“实在劳烦郡王了。” 北静郡王笑了笑,谦和的说:“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那边贾琏越看越觉得武曌和北静郡王有点什么,心里记恨,但是万不敢发作,只能作罢。 武曌上了轿子,北静郡王骑马护在旁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贾府而去。 贾府安排了人过来接武曌,只是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人,北静郡王一直送到了贾府门口,这才看到荣府和宁府两边大门洞/开,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乱糟糟的一片,灯笼连成了一片,银光点点的,好是壮观。 武曌也有些奇怪,打起帘子走出来。 因着外面混乱,好些人走来走去的,打眼一看,好家伙,“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只要是姓贾的恐怕都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聚众闹/事呢,尤其还是大半夜。 武曌正纳闷,就见有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众星捧月一样,匆匆从荣府大门出来,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贾宝玉! 贾宝玉匆忙整理着衣裳,头上的冠都是歪的,不止如此,他脸色蜡白如纸,嘴角上竟然还挂着血迹。 贾宝玉冲出来,险些被门槛绊倒,旁边心肝肉跳的叫着,赶紧扶起贾宝玉,贾宝玉十分狼狈,“登登登”跑下荣府大门台阶,不知去什么地方,正跑着,竟然撞见了武曌。 贾宝玉三个月不曾见过林妹妹了,这一看,顿时一眼都看痴了,林妹妹肩上披着带毛的披风,一圈儿的白毛,衬托着粉雕玉琢一般的脸颊,因着天气冷,双颊冻得微微殷/红,朱/唇不点自红,娇润犹如胭脂,大老远竟能闻到一股女儿的体/香,让贾宝玉顿时魂牵梦绕,酥了半边儿。 贾宝玉一见林妹妹,立刻冲过来,连旁边的北静郡王都没看见,就要去抓武曌的手。 武曌知他揩油的臭毛病,但凡见着个年轻的女子,就要冲过去拉手,抚/摸脖颈,有的还要吃女子嘴上的胭脂。 武曌倒是奇了怪的,贾宝玉一向说女儿是水做的,一并迁就着女儿,只是见到了老女儿就不这么着了,看他天天儿的和屋里的婆子掐的,简直天昏地暗。 武曌见他冲过来,就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没有让贾宝玉揩油,贾宝玉没抓着武曌,这才一唬,竟看到了北静郡王,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请安。 北静郡王笑了笑,说:“不必多礼了。” 贾宝玉站起来,这一看,看这北静郡王竟然又看呆了,不为别的,只是他见过两次北静郡王,而北静郡王竟一次比一次出尘,第一次是寿宴上,北静郡王一脸恬淡雅致,如今是在路上,北静郡王风尘仆仆的,但是竟没有半分狼狈之相。 贾宝玉这么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羞于见人,真真儿给比了下去,犹如泥沼一般。 武曌见他那呆样儿,也不知府上怎么养的,竟然给捧成了半个残废,怕他冲撞了郡王,便岔开话题说:“今儿这么热闹,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如/梦/初/醒,顿时那痴痴的表情就破裂了,竟然“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旁边跟着的小厮茗烟连忙说:“姑娘,快别提了,东面儿的蓉大/奶奶,刚刚没了,爷们儿这是要去看看呢!” 武曌一听,顿时想起自己在虚境中看到的,原来是东面儿贾蓉的媳妇,也就是那秦可卿没了,她去了一趟扬州,险些把这事儿忘了。 武曌走的时候,秦可卿就已经病危了,能撑到这时候,不为别的,正是因为东府的大老/爷,也就是秦可卿的公公贾珍爱见她,给秦可卿吃了无数的珍贵药材,一直吊着性命,只是怎么着,还是被阎/王给收了去。 方才贾宝玉听到有人说秦可卿没了,又因着他在梦中曾和风/流多/情的秦可卿意/淫了一番,所以十分悲痛,竟然顿时吐血了,吵着闹着非要来看。 武曌心中跟明/镜儿一样,什么都清楚,这大门大户的,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本是她这样的外人不知道的,但是谁让武曌并不是林黛玉,只是顶了这个壳子。 她在上阳宫病危的时候,在虚境中早就观摩了一遍这荒唐的大家族,虽然记不太清楚,但是有些实在荒唐的事情,还是记得的。 就例如秦可卿。 秦可卿是贾珍的儿/媳/妇,贾蓉的原配夫人,因为长得漂亮,知礼识度,进来贾府之后,如鱼得水,地位甚至比贾珍的妻子尤氏还高,公公十分爱见这个儿/媳/妇,怎么看怎么好,为的什么? 当然是因为秦可卿风/流多/情了。 秦可卿和他公公贾珍,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两个人经常去那没人的天香楼私会,天香楼这地方只是逢年过节才用,摆个戏台子之类的,也是偏僻,一直都没人发现,也是因为秦可卿和贾珍关系不一般,贾珍又是贾府的现任族长,所以今儿才来了这么多哀悼的贾家人。 后来秦可卿得了重病,很多大夫不敢说,其实是淫病,身/子虚弱。 贾宝玉吵着要去东面宁府看看,武曌本不想去,关她什么事儿?她现在只想置办宅子,等林如海到京/城来,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不过贾宝玉不放开她,非要拉着她去宁府一并看看,还哭着说:“好妹妹,那秦氏,素来是个好的,又温柔,还知冷知热儿,如今突然没了,你就不伤心吗?随我去看看罢!” 武曌本是个冷心的人,再者说了,自己与秦可卿,也没爬灰,也没意/淫的,根本没什么交集,自然不伤心了。 他们正说着话,那边东府里面儿,突然来了个醉汉,醉醺醺身上还散发着恶臭,嘴里嚷着:“爬灰爬灰,当谁不知道?,整日里偷狗摸鸡的!你们对得起太爷么?太爷九死一生挣下来的家业,就是惹你们这般糟蹋的?!” “这该死的焦大!” “谁把这醉鬼放出来的?谁又惹着他了?” “快拉走,快拉走!没看郡王在这儿呢么!?” 宁府门口的小厮顿时唬的像是炸毛的鹌鹑一样,全都冲过去,一把抓/住那醉汉一般的老头儿,老头儿白发苍苍,却是身强体壮,几乎是擒他不住,好几个壮汉扭着,才给扭进了宁府里头。 武曌刚才不愿意去宁府,因为不干/她的事儿,不过如今看到那骂人的焦大,顿时眼眸一动,若说这宁府上,什么太太老/爷的,给武曌的印象都不深,因为不是吃喝,就是嫖赌,而唯独这个叫做焦大的下人,给武曌的印象很深。 武曌记得自己在幻境中看到过焦大,只是匆匆一瞥,焦大也是这样骂人,不过是在骂秦可卿和王熙凤,“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唬的下人们将焦大抓起来,塞了一嘴粪便堵上。 却说焦大是什么人?那是从小跟着宁国公当兵的人,在绝境中,还将宁公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没有水喝,给宁公喝水,自己就喝马尿,忠心耿耿的老家将了,但是贾府偏偏是忘本的,到了如今,焦大连个下人都不如,天天醉生梦死,家里头的主/子,没有把他当人看的。 武曌当了十五年的女皇,自然是爱惜人才的,看到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不痛/心/疾/首? 武曌眼眸一动,看着焦大被拉进东府,当即就改口说:“那我也去看看就是了。” 她说着,连忙对北静郡王说:“让郡王见笑了,多谢郡王一路照顾。” 北静郡王听武曌这话,就知道她下了逐客令,当即笑了笑,说:“姑娘言重了。” 说着一拱手,自己跨上马背,披风发出“哗!”一声,那动作凌厉潇洒,仿佛行云流水,又对武曌一拱手,这才调转马头,带着从者风一般的离开了。 武曌等他离开,就准备进宁府了,一转头,那面贾宝玉却一脸呆呆的样儿,还看着北静郡王的背影儿。 武曌说:“怎么的?不去东府了?” 贾宝玉连忙省过来,说:“去!当然去!” 他说着,突然期期艾艾的说:“好妹妹,你说……我与那北静郡王,谁更好一些?” 武曌听了一笑,贾宝玉险些被林妹妹的笑容晃瞎了眼睛,那堪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简直是倾国倾城,贾宝玉顿时身/子都要酥烂了,恨不得瘫在地上! 就听武曌幽幽的说:“何必这般比呢?平白自讨了没趣。” 16.讨债 武曌简直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她说完就走进了东府里头,而贾宝玉还在原地怔怔的站着,站了一会子,这才反应过来,林妹妹的意思,岂不是自己压根比不上郡王? 贾宝玉唉声叹气的,赶紧也跟上去,去见一见贾珍,但是到了厅堂里面儿,竟然没看到武曌,不知林妹妹去了哪里,打听了一番,心想着林妹妹可能到贾珍的太太尤氏那里去了,毕竟都是女眷。 只是又一打听,尤氏此时正在犯“胃病”,卧病在床,不能出来相见,也没有料理秦可卿的丧事。 所谓“胃病”,那其实就是“未病”,平日里别看尤氏是个惧怕丈夫的主儿,像是个据嘴儿的葫芦一样,根本不敢说道什么,但是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尤氏是个有成算的人,心里打算的明/镜儿一样,她平日里是个据嘴儿葫芦,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尤氏并不是贾珍的原配,而是续弦,所以事事都忍让着,并不是因为尤氏胆小怕事儿,没有主见。 反而尤氏是那种,嘴里不说,心里最有主见的人,如今秦可卿和贾珍的事情被曝光,大家心里都清楚,做儿子的贾蓉心里清楚,做婆婆的尤氏心里也清楚,只因着贾珍独揽大/权,因此尤氏不说什么,但是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于是又是装作生病,这么大的事儿,儿/媳/妇病逝,她都不抻头,已经撂了挑子,什么都不管。 贾宝玉不知道这个事儿,还要闹着去看尤氏,被人阻拦着,一时间宁府里面乱七八糟的,来叨念的哭丧的,像是市井闹市一般。 却说武曌进了宁府,根本没有朝正堂去,而是一拐弯,带着两个丫头,去了旁边的小路。 雪雁一看,惊讶的说:“姑娘,咱们这去哪里呀?” 武曌没说话,紫鹃也没说话,低着头跟着姑娘走就对了。 三个人一并往前走,天色太黑了,手里也没个照明的,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就隐约听见了大骂的声音。 “呸!别说你们主/子,就是你们主/子的爹,你们主/子的爷爷,也没人敢跟我呲牙花子!好嘛!你们这些赖瘪三儿!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不过是巴着主/子的狗!早晚要完!早晚要完啊!” “还说!堵上他的嘴!快,掏点粪来!让他嘴里丑!?这都什么年头了,真把自己当成个老功臣了?我呸,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功臣!爷们让你死,你就得死!” 武曌闻声走过去,就看到几个小厮,压/制着那焦大,焦大白发苍苍,但是身/子骨硬朗的厉害,挣扎着,那几个小厮几乎按不住,差点给一巴掌掀飞了。 旁边有个领头的,就是刚才骂咧咧的,正是宁府的总管来升,不过焦大一直看不惯他,管他叫做赖二等等。 来升指挥着众人压/制焦大,焦大一直骂咧咧,因为吃了酒,因此醉醺醺的,力气也比平日里小了不少,来升壮着胆子走过去,一脚踹在焦大腹部。 焦大痛呼一声,来升一看来了劲儿,立刻又跟上两下,焦大痛呼着,武曌一看,当即皱着眉,别说焦大是当年跟着宁公演兵的功臣,宁公的救命恩/人,就说焦大这白发苍苍的,竟然被吓人这么折磨,实在看不过眼去。 武曌刚要走过去,结果就听到来升突然“哎呦!!”一声大喊,明明是他踹了焦大一脚,结果自己反而被撞在地上,坐了一个大屁墩儿,愣是站不起来,敢情尾椎都要摔碎了。 那焦大“哈哈哈”大笑着,嘴里嚷着:“啐!你这个狗眼势力的小人,你还敢打你太爷了!?我啐!” 武曌一看,顿时要笑出来,焦大不愧是演过兵的人,原来方才那些都是虚晃,让敌人放松戒心的,最后一下才是真的,那来升坐在地上,好几个小厮去拉他,摔得脸色发青。 来升大喊着:“粪呢?!马粪马尿呢!他不是喝过马尿么?好!让他喝个够!” 那边有小厮赶紧跑过来,提着一桶马粪,恶臭熏天,雪雁连忙捂住鼻子,说:“他们这些人,太放肆了些!” 来升也捂住鼻子,挥着手说:“让他吃!塞他一嘴!” 焦大挣扎着,喊着:“王/八羔子!你敢动你焦太爷一下试试?!” 武曌见这场面,冷下脸来,当下也不怕那边恶臭冲天,径直走过去,那边人都嚷嚷着,一下都没看到武曌,险些撞了武曌。 紫鹃连忙护着,尖着声音说:“这怎么着?做什么呢?碰着林姑娘,你们谁去和老祖/宗回话儿?” 紫鹃拔着声音,来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真是林姑娘,当即让大家住了动作,赔笑说:“林姑娘,您怎么到这边儿来了?” 武曌幽幽一笑,说:“没什么,只是听见动静儿,过来看看,如今这府里头,走了蓉大/奶奶,人人心中哀痛十分,不知是哪个狗大胆子,还在这边儿嚷嚷,若是让珍大/爷听见了,成什么样子?” 那边来升连忙说:“是是,我们这就不让他嚷嚷了。” 武曌险些笑出来,来升竟不知自己是在骂他。 武曌又说:“堂上乱着呢,没有个主事儿的,珍大/爷叫你过去呢,你这就快去罢。” 来升有些迟疑,看了一眼焦大,武曌说:“怎么?还站着干什么?” 来升不敢得罪武曌,因着他是宁府的总管,也不是太清楚荣府的事儿,但是平日里总是听老祖/宗宠爱林姑娘,因此不敢得罪,就赶紧应承着,低头连忙走了,旁边的小厮一见,连忙也都散了。 焦大被扔在地上,嘴里还骂咧咧,喝了酒几乎站不起来,身上都是被踹的土印子。 武曌不好去扶他,身边也没带家丁,都是小丫头,也不好去扶他,就说:“老先生,你没事儿罢?” 焦大仰躺在地上,打谅了一下武曌,不起来,说:“哪来的假好心,都滚!焦太爷看你们就不顺心!” 雪雁见他不识好歹,立刻要嗔,武曌抬手阻止雪雁说话,笑了笑,说:“老先生平日里受苦了,那是因为没跟对了人。” 焦大看了一眼武曌,说:“依你说,跟谁才是跟对了人?” 武曌笑眯眯的说:“起码我便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主儿,对吗,老先生?” 焦大狐疑的看了一眼武曌,他素有耳闻,西面的荣府来了一个小丫头,据说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当年老祖/宗很是疼爱贾敏,如今就爱屋及乌,疼爱这林黛玉了。 但是在焦大眼中,林黛玉不过是个怯懦爱哭的小女子,便说:“谁要你可怜,我啐!” 雪雁见他不识好歹,说:“姑娘,咱们走罢,这人不识好歹,看不出好赖,平白把姑娘这一颗好心都糟蹋了。” 武曌仍然一副笑脸,似乎很是好脾气,说:“老先生并非是不识好歹,而是看的歹人太多,我也并非是可怜老先生,老先生这般英雄人物,需要旁人可怜儿?我是爱惜老先生这种人才。” 焦大终于正眼看了一眼武曌,心中更是疑惑,常听说这林妹妹是个爱哭,又爱生闷气的主儿,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头头是道,而且颇有一股大家风范,实在奇怪。 武曌又说:“老先生喝了这么多酒,可曾饱腹,不如随我去吃点东西?” 焦大还是狐疑,不知她图什么,可是自己这么个老东西,也没钱,也没权,最不怕人图,干脆从地上一翻站起来,就跟着武曌走了。 武曌带着焦大出了宁府,进了荣府,当然不会带进贾母的院子里,让雪雁去准备饭菜,又让紫鹃去准备热水,焦大这一身,又臭又脏的,是该好好洗洗。 焦大洗了澡,狼吞虎咽的吃饭,或是许久没吃过这样儿正经的饭菜了,吃的“呼噜噜”,还用袖子抹嘴。 武曌坐在一边儿,仍旧是笑眯眯的,其实她想要招揽焦大,也是有原因的。 焦大是跟着宁公演兵的,别看他现在老了,但是并没有老态龙钟,还健朗的厉害,能办事儿,手上也有功夫,这样的人最方便。 武曌正寻思着买个宅邸,等着林如海调入京/城,好让林如海直接搬进来,一切妥妥当当的,也不需他操心了。 如今看到了焦大,就觉得万分合适,若是能挖翘脚,往后把焦大挖走,让他在府里当个管事儿,也是极好的。 而眼下,若是想要买个宅邸,肯定要去讨债,向那油滑的琏大/爷讨债,武曌一个“女儿家”,断不能去找贾琏讨债的,也怕贾琏用个什么混手段。 如今好了,若是能收了这焦大,让他去找贾琏讨债,焦大是什么样的人?一瞪眼睛,再一威胁,手里还有贾琏的字据,还不是立马齐活儿的事情? 焦大吃饭的时候也百般刁/难武曌,武曌非但不生气,而且还毕恭毕敬,总是唤他老先生。 要知,自从宁公走了,就没人再这么以礼相待了,如今家父一代不如一代,吃喝嫖赌,样样齐活儿,全都是忘恩负义的主儿,都不记得他焦大是谁,还要奚落他几番。 哪有人待焦大这般好?焦大起初只是故意骄纵,试试武曌,没想到武曌不但不生气,而且越来越毕恭毕敬,焦大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尤其是个重性/情的人,当即一抹嘴巴,双膝一曲,“咕咚”就跪了下来。 旁边的雪雁和紫鹃都吓了一跳,武曌则是说:“老先生,请起,何必行此大礼呢?” 焦大已经收了方才猖狂的模样,说:“我焦大贱命一条,合该死了算了,姑娘却这般厚待,若是往后有用的着我焦大的地方,姑娘只管开口就是了。” 武曌笑了笑,说:“老先生,您说的太严重了。” 其实武曌眼下就有这么个事儿,想请焦大改天办了,自然是贾琏欠债的事情。 武曌将字据拿出来给焦大看,焦大一看,立刻恼怒的连声骂着:“这王/八羔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歹心,太爷们的脸都给他们丢光了!” 焦大看了字据十分气愤,毕竟上面写着关于贾琏要谋害林如海夺取林家家产的事情。 焦大立刻拍着胸/脯说:“姑娘你放心,我明儿就去找他,看他给不给钱!” 武曌一笑,说:“那就麻烦老先生了。” 因着半夜还没睡,武曌第二天一上午愣是没起来,毕竟她身/子骨儿娇/弱,真真儿的娇/弱,经不得风,也经不得熬夜,第二天醒了还昏昏沉沉的。 她坐起来,紫鹃就过来伏侍,说:“姑娘,方才焦大/爷来了一趟,说今儿他就给姑娘办事儿。” 武曌笑了笑,点了点头。 因为秦可卿去世的缘故,贾琏也去悼/念,不过其实是聚众几个平日里不怎么见的狐朋狗友,一起喝喝酒罢了。 贾琏早上以悼/念的名义出门,黄昏还没回来,大家喝的烂醉如泥,贾琏身边儿也没带个小厮,自己幽幽的往荣府走。 正走着路,突然感觉有人一拽他脖领子,吓得贾琏“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一看,竟然是宁府里头的焦大! 焦大素来脾气炸,大家都当他是个混狗子,吓得贾琏连忙站起来,说:“焦大,你做什么!?” 焦大将怀里的字据拿出来,一抖落,“哗啦”一声,展给贾琏看,说:“姑娘让我管你讨债来了!” 贾琏一看,顿时脸上颜色都青了,但是看着焦大这模样,又不敢呲牙花子,因着谁不知道,宁府里的焦大,混不是人,经常打个人。 况他这情况,若是被打了,扯出字据的事儿,那还了得?就算是被打了,也只能吃哑巴亏! 贾琏眼珠子狂转,说:“焦太爷,这事儿……这事儿……” 焦大幽幽一笑,说:“好嘛!现在知道焦大是你太爷了?晚了,要么拿钱,要么咱们去府里头,理论理论?” 贾琏唬的连忙说:“别,千万别,焦太爷,要不咱们这么着……” 贾琏一边说,一边左顾右盼,这地方很偏僻,几乎没人路过,贾琏想求救都没人,另一方面也是不敢求救,但是怕的厉害。 这时候就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原是北静郡王今儿被皇上传召,进宫复命,又因着圣上宠信,赐了饭才出宫,准备回府。 北静郡王抄小路回府,哪知道就遇到了这事儿,眼看着胡同里面儿,焦大堵着贾琏,一顿威胁。 贾琏看到北静郡王,犹似见了亲爹一样,对着胡同口儿的北静郡王大喊着:“郡王!郡王是我啊!郡王救我啊!” 那边北静郡王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幽幽的当没瞧见,径直勒马而去,贾琏还瞪着眼睛,挥着手大喊着:“郡王,是我啊!郡王……” 北静郡王/还是径直往前走,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还对身边的从者说:“你们听见什么声儿了么?” 从者低着头,很恭敬的说:“回王爷话,卑职不曾听见有什么声儿。” 北静郡王淡然一笑,说:“既没声儿,那走罢。” 17.对牌 武曌吃了晚膳,就混混沌沌的睡了,没等到焦大回来复命,一觉直睡到了早上。 武曌醒来之后,雪雁紫鹃伏侍着武曌梳洗更/衣,紫鹃说:“姑娘,昨天夜里头,快关门的时候,焦大来了一趟,说是姑娘睡下了,不便打扰,今儿个再过来。” 武曌笑了笑,心想着,这个焦大虽然看起来鲁莽,嗜酒,但是不愧是跟着宁公的人,心里头倒是清清楚楚的,也是规规矩矩的,并没有被任用就开始托大,倒真是个人才了。 武曌吃了早饭,就听外面儿嘻嘻哈哈的,定然知道是贾宝玉醒了,因着武曌才刚回来,贾宝玉肯定要往这边儿来,毕竟图个新鲜。 估摸/着武曌不在的这三个月里,贾宝玉已经和他宝姐姐顽腻了,于是便当武曌是个香饽饽,一准儿起床就过来,还要往这边来梳洗。 贾宝玉就喜欢就着姐姐妹妹洗过的水洗脸,毕竟贾宝玉觉得女儿家是水做的,一点儿也不肮/脏,只是武曌倒是嫌他,毕竟武曌上辈子当惯了女皇,养出了一丁点儿爱干净的毛病。 武曌听到声儿,就明白了,立刻说:“紫鹃,雪雁,咱们出去走走。” 紫鹃赶紧应声,看雪雁木呆呆的,就说:“去把手炉拿来。” 雪雁赶紧过去,紫鹃就拿来披风,披在武曌肩上,给她拢好,正好雪雁也拿了手炉来,武曌就抱在怀里,拢着披风,三个人并着几个老婆子,一并往外走去了。 那边贾宝玉醒了,果然梳洗都不曾,连忙就往碧纱橱跑,因着平日里贾母宠爱,和姑娘们厮混的多了,也不避讳男女之事。 不过,你真当贾宝玉根本没有那种情/欲心思?那就大错特错了! 毕竟贾宝玉在梦中与秦可卿翻云倒雨,这已经懂了意/淫,贾母安排温柔可人的袭人/大丫头在贾宝玉身边,贾宝玉与袭人早有体肤之亲,又经常摩挲调/戏贾母身边的丫头,吃她们嘴上的胭脂,因此贾宝玉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顽童,别人不避讳,武曌怕他油腻,自然不会上赶着,反而要避讳。 武曌前脚出了屋儿,远远的还能听见贾宝玉在问林妹妹去哪的声音。 武曌赶紧走两步,出了院子,准备透透气,毕竟自己这懒睡的毛病太厉害,这样懒睡,身/子总也不好。 她们一路出来,竟然就撞见了焦大,焦大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他不好进贾母的院子,也不好直接进碧纱橱,毕竟焦大可是个规矩的人,每次都是过来让丫头带个话儿而已。 焦大正在外面转磨,想找个丫头带话儿,可偏偏焦大平日里蛮横出了名,所以没有丫头敢靠近他,因此都躲得远远的。 武曌一出来,焦大赶紧迎上来,恭敬的说:“姑娘。” 武曌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便笑着说:“老先生,辛苦您了?” 焦大将那包袱接下来,放在一张石桌上,愣是“豁朗!”一声,里面沉甸甸的,不是武曌说瞎话,就自己个儿的身/子,还真是拎不动这个包袱,就算一般的小厮,也得费上老劲儿,焦大年纪这般大,却一点儿不喘气。 焦大说:“姑娘,这里是现银三千两,那琏大/爷手头上仅能拿出来的,已经全都在这儿了,之后那些银钱,琏大/爷说了,还要兑换,日后再还。” 十万两对三千两,虽然似乎不值一提,但是其实这个数目并不小了,焦大一出手,竟然掏回了三千两来,还是现银,也真是不容易。 武曌一笑,说:“老先生恐怕是把琏大/爷的老窝子,给掏干净了罢?” 虽然贾琏可是贾赦的儿子,但是贾琏在家里不怎么管事儿,管事儿的都是王熙凤,一毛不拔,贾琏又是个极为惧内的,手里有点私房钱也不多,有个三千两,估计已经是全部的了。 焦大笑着说:“谁说不是呢?我跟着琏大/爷去的,能拿的银钱都拿了,姑娘,这是字据,往后我再去讨就是了,有了字据,不怕他琏大/爷飞了!” 焦大说着,又把字据恭恭敬敬的递给武曌,紫鹃赶紧接着,拿给武曌,武曌笑了笑,将字据收好,然后从包袱里随便拿了一些,也不知数目,往前推了推,说:“老先生。” 焦大一看,这林姑娘随便拿了一堆儿,自己也没点数目,不怎么在乎数目似的,十分慷慨大气,但是这银两决计不少。 焦大连忙推辞说:“这……姑娘,我给您办事,那是心甘情愿的,要不得好处。” 武曌一笑,说:“老先生,您给我办事儿,那也是要辛苦的,昨儿大夜里头的,您还要跟着琏大/爷去拿银子,我都想出来了,琏大/爷那偷偷摸/摸,害怕这个知道,害怕那个知道,定然十分不利索,让你劳累了,总要给你些酒钱,对么?” 焦大也是个爽/快人,听武曌都这么说了,便不再推辞,将银子揣进怀里。 武曌点了点头,又说:“不是我多嘴,虽然我给了老先生酒钱,只是这酒,少喝养人,多了喝了不妙,老先生爱惜自己才是。” 焦大一笑,笑的颇有些苦涩,说:“是,焦大都听姑娘的,在这贾府里头,自从宁公走了,再没人这般叮嘱焦大了,旁人都当焦大是个混人,恨不得焦大喝死算了。” 武曌送走了焦大,随便又从银子堆儿里拿出了一些,递给紫鹃、雪雁,自己的奶嬷嬷,还有身边儿的一些老婆子,众人都受宠若惊,简直将武曌供成了活菩萨。 武曌让婆子们先把银钱抬回去,自然要避开那贾宝玉,还有老祖/宗房里的丫头,那些丫头,一个个跟人精似的。 老婆子们得了好处,自然要出力,赶紧抬着银子往里走,只留下雪雁紫娟和奶嬷嬷跟着武曌。 武曌往前走,准备再散一散,虽然天气冷,但是天色好,日头又好,这样日头好的天气可不常见。 她们一路往前走,结果就听到吵闹的声音,武曌远远一看,是认得的,贾琏身边一个很得力的小厮,正在前面嚷嚷呢,因着旁边没什么人,所以那小厮的表情很是猖狂。 小厮说着:“我们琏大/爷没空儿!你走罢!” 对面站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很不体面的粗布衣裳,衣裳倒是洗的干干净净,就是看起来略微寒酸。 只是那年轻人的脸,可一点儿都不寒酸,高挑身材,容貌甚是斯文,透着一股俊秀的文人气息,虽然寒酸,但是不穷酸。 那年轻人说:“那我改日再来?” 小厮不耐烦说:“琏大/爷最近都没空儿!” 年轻人听到这里,只好拱手说:“那就不叨扰了。” 说着,蹙着眉头,有些忧愁的往外走。 武曌有些奇怪,看那年轻人,没什么印象,恐怕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儿,自己在幻境中都不曾有个印象。 紫鹃见武曌一脸探究,就说:“姑娘,那是,西廊下五嫂儿的儿子,名唤贾芸的。” 这么听起来,跟贾府是沾亲带故的,但是并不怎么亲故。 紫鹃又说:“这贾芸家里头没有父亲,只和母亲相依为命,估摸/着是过来讨差事做的……” 紫鹃说着,压低了声音,说:“东府蓉大/奶奶没了,过些日子还要出殡,咱们这边西府,肯定也要出车马,少不得跟着出殡,自然也有些条条框框的临时差事,恐怕那芸大/爷,是朝这个来的。” 武曌她们虽然听见声音,但是隔着院落,贾芸那边撞了一鼻子灰,也是因为贾琏昨天刚刚被掏了钱,一肚子火气,而且秦可卿出殡的事情,都是王熙凤张罗着,就算是有“美差”,贾琏也拗不过王熙凤,自然不愿意管,火气就更大了。 贾芸转身要走,这一转身,不小心便看到了武曌,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还有女眷,一看就知贾芸是个有成算的人,连忙低下头来,看似很本分的样子。 贾芸一转过来,武曌倒是看清楚了,清秀利落的一个人,长相出尘,而且不拖泥带水,没有贾宝玉那股油腻的劲儿,但是本分中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贾芸看了一眼武曌,本是低着头的,快步往外走,只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武曌已经转身要走,没看到贾芸头来的目光,倒是雪雁看到了,笑嘻嘻的说:“姑娘,那芸大/爷看姑娘呢!” 武曌听闻,回头看了一眼,那贾芸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大步走了。 雪雁嘻嘻笑,武曌便说:“笑什么?” 雪雁说:“姑娘,我只是笑,那贾芸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竟然这么痴痴的看姑娘,莫不是癞蛤/蟆么?” 武曌听了雪雁的话,只是淡淡的说:“英雄尚且不问出身,你若今儿看低了人,恐怕日后要吃亏的。” 雪雁听了武曌的教训,不敢再说,连忙点头称是。 武曌也不再理这个茬儿,唇角一挑,说:“不过倒是提醒我了……” 紫鹃奇怪的说:“是什么,姑娘?” 武曌一笑,说:“自然是出殡的事儿。” 武曌当下就带着丫头们往王夫人那处去,准备去省王夫人,正巧了,她们过去的时候,遇到了东府里头的贾珍大/爷,珍大/爷和贾宝玉一同,正往王夫人那内堂去。 贾宝玉口/中还说着:“这事儿不用着急,我引荐你一个人,准是最好的,能将宁府打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儿错不出。” 武曌听到贾宝玉的话,心里一笑,心想着赶得正巧儿了,但是武曌在幻境中记得秦可卿的死,秦可卿死后,因为尤氏发现了丈夫和儿/媳/妇爬灰的事儿,所以不愿意打理秦可卿的身后事,府中没有主事儿的,自然乱成一团,贾珍没办法,因此托了贾宝玉,来请王熙凤主持宁府。 武曌对这个记忆深刻,如今她手头上有了几千两银子,但是缺儿实权,不好办事儿,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么?若是能将主持宁府的大事儿拿下,往后实权还怕少了? 不过武曌想要这个实权,也不是贪图了宁府荣府什么,毕竟这两个府,在武曌眼里并不算什么,芝麻绿豆一样,武曌是曾经坐拥过天下的人。 只是武曌想着,若是想要采办林如海进/京的府邸,没点实权人脉,那是万万不行的,尤其她现在还是个“小女子”,实在使不得。 武曌这么想着,便主动上前,笑着说:“宝玉。” 她说着,这才装作吓了一跳,刚看到贾珍似的,连忙行礼。 贾宝玉看到武曌,顿时笑得跟朵儿花似的,连忙冲过来又要揩油,武曌不着痕迹的错开,贾珍笑着说:“原来是大妹妹。” 众人碰了面,正好都要往王夫人那边去,就一行去了。 王熙凤果然在王夫人那里,还有很多女眷,连带着邢夫人也在,都在聊天说闲话呢。 贾珍一进来,女眷们吓得连忙全都躲起来,只有王熙凤一个人迎上来,看起来颇为大气,也不避嫌,笑着说:“珍大/爷怎的来了?瞧您这憔悴的,别累坏了身/子。” 贾珍拄着拐杖,一脸憔悴进来,当即也不废话,就说明来意,果然武曌所料不错,贾珍就是为了让王熙凤主持宁府大事儿来的。 因着尤氏“胃病”,不能主持,但是来祭拜的人太多,还有往后出殡的事情,条条框框零零总总的,怕是让人看了热闹,说了笑话。 贾珍一说要借王熙凤过去,邢夫人可是王熙凤的婆婆,只是笑着不管,推给了王夫人,也是这样的,虽然贾赦是荣府的老大,按理来说邢夫人是荣府的大夫人,但是贾母偏爱贾政,贾政和王夫人住在正房,贾赦却住在“角落”。 王夫人蹙着眉,似乎觉得不好,便说:“她还是个孩子。” 王夫人是怕王熙凤年轻,无法主持,毕竟王熙凤这年头也不过二十岁,的确是个孩子。 那边王熙凤一听,有这样卖弄/权/利的机会,怎么可能不上赶着,已经越发的手痒起来,还有贾宝玉帮衬着,自然手痒的更厉害。 然而王熙凤是个有成算的,因此当下并不立刻说好,只是稍微推脱一番,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不规矩。 王熙凤只是刚开口推脱,哪想到站在一边的林妹妹突然说:“太太,我虽不才,但是看到珍大/爷这番忧愁消减的模样,也想尽我所能,帮衬帮衬。” 王熙凤一听,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顿时傻了眼,王熙凤可不知,杀出来的不是程咬金,而是堂堂的女皇! 王夫人也傻了眼,十分狐疑的说:“你……” 武曌则是稳稳当当的给众人行礼,然后有理有度的说:“宁府出了这等事儿,太太病倒,珍大/爷消减,我心里头过意不去,因此也想出把力。虽我不才,但是在扬州这三个月,因着家父生病,也是管理着府中大小事务的,想来宁府比林府虽大,但是事物都是一样儿的……” 武曌说着,又给王夫人盖大帽子,说:“就算有什么不懂的事儿,过来问一问太太,也就是了。凤姐姐平日里在咱们这边儿劳累,怎么好叫凤姐姐再去宁府劳累,怕是累坏了身/子,太太们又要心疼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了!若我做的不好,到时候凤姐姐再补上,也是行的。” 王夫人还是很忧虑,王熙凤二十岁她都觉得太小,更别说武曌了。 那面贾宝玉也不想让武曌去,宁府那么多事儿,这要是一去,可不是三天两天看不到林妹妹了? 不过贾珍眼珠子一转,心里却有了想法,不为别的,是为了之前北静郡王对武曌多番照顾,听说武曌回京的时候,还是北静郡王一路护航,更是给送到了贾府大门口。 若是武曌真的被北静郡王看上了,论门楣,武曌是足够的,往后成了北静王妃,那岂不是第二个元春?决计不能招惹,还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 贾珍便说:“我看林妹妹正好,我这老糊涂,险些忘了,大妹妹平日里还要管着西面儿的事儿,如今又推给她东面儿的事儿,若是累坏了,各位婶子怎么舍得,是我糊涂,还多亏了林妹妹提点。” 贾珍都这么说了,王熙凤傻了眼,这事儿基本就敲定了,当下贾珍又把宁府的对牌拿出来,交与武曌。 对牌可是宁府的大/权,一概银钱用度,只要见了对牌,那便成了。 贾珍将对牌一并交与了武曌,武曌双手接了,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见如何欣喜,仿佛手里象征着宁府权/利的对牌不值什么似的,淡淡的说:“珍大/爷放心,我尽所能罢了,若有什么,全问太太,决计出不得错的。” 18.大权在握 贾珍对武曌千恩万谢的,那边王熙凤咬在嘴里的肉突然飞了,只能瞪着眼睛,但是愣说不出半个字儿来。 贾宝玉不是很高兴,林妹妹要管理宁府的事情,那还怎么与自己顽? 武曌见贾宝玉总是用“怨妇”一般的目光,埋怨的看着自己,顿时头皮一紧,能让昔日的女皇头皮发紧的人,也是人才了。 武曌微微轻咳一声,说:“妹妹平日住在西面,若是经常往东面跑,也恐怕误了珍大/爷的事儿……” 贾珍一听,立刻说:“是了、是了!我险些给忘了,还是大妹妹心里有成算!若不然,我让人立刻腾出一个院落来,要清净雅致的,让大妹妹这段时间住进去,这样儿也不会西面东面的跑,大妹妹身/子本就不好,也少劳累一些。” 武曌就是这么想的,这样一来,就能完完全全的避开贾宝玉了。 不过武曌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转头看向王夫人,因着今儿贾母不在,王夫人就成了这个屋儿里坐纛旗的,不说王夫人温柔仁慈,那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想要十点恩/惠,其实王夫人早年的时候,和她内侄/女儿一个样儿,都是脸酸心硬的泼辣货。 武曌是明白的,刚才接了东府的对牌,如今再不看王夫人脸色,恐怕王夫人会觉得自己这个晚辈托大。 于是恭敬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果然因着武曌这个眼神很是舒坦,便笑着说:“你珍大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儿罢!只一点儿,可别累坏了自个儿。” 武曌立刻笑着说:“是,全听太太的。” 王夫人听了这句,更是舒坦了,王熙凤虽是她内家侄/女儿,但是骨子太要强,和谁都能嗙嗙的两句,王夫人这秉性,更喜欢小女子模样儿的,武曌装的很体面,王夫人自然喜欢了。 王夫人因着喜欢,又对贾珍说:“千万的,别让你林妹妹累着,你做大哥/哥的,体会着点儿,若是累着了,老祖/宗指定跟你拼命了。” 贾珍一连串的答应,这事儿便成了,那面王熙凤还是第一次碰到了钉板,撕扯着手帕,但是有苦说不出来,真真儿是个哑巴吃黄连了。 贾珍当下拄着拐杖,就让人去腾院落,一会子他还要去停灵的铁槛寺来踏看,零零总总许多事儿,也就不耽误了。 贾珍一走,宝玉就闹腾上了,一定不让林妹妹去管宁府的事儿,可是王夫人都答应了,抹不开面子,贾宝玉闹腾了一阵子,那边突听他爹贾政回来了,贾宝玉吓得一溜烟儿,脸色惨白就跑了,也不闹腾了。 武曌得了这个差事儿,当天下午就搬到宁府去,身边儿跟着紫鹃雪雁,还有奶嬷嬷,其余的也不多带,因着宁府那边早就准备了使唤的丫头婆子。 武曌拿着对牌,先去祭拜了秦可卿,然后就直接往抱厦走去,准备调理调理宁府的事情。 武曌一行走过去,那边宁府的大总管来升正在教训人呢,因着大家都听说了,大老/爷请了西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脸皮子薄耳根子软,而且娇袭一身之病的林妹妹来管理这偌大的宁国府,大家正在取笑呢。 武曌走过去,就听到有人/大嗓门的说:“哎呦呵!不是我说,那林妹妹,长的是娇滴滴的,美艳艳的,只是……她能管咱们这些大糙老/爷们儿么?” 武曌听了声音,但是不着急走过去,就站在抱厦的墙后面听着。 另外一个声音说:“嗨,来大/爷,那西面的琏二/奶奶,不也是个娇滴滴的,怎么她就能管,林姑娘就不能管了?” 原来方才说话的“来大/爷”,不是来升,而是来升的侄/儿,也不是很亲近的侄/儿,不知拐了多少弯儿的亲戚,也不姓来,为了跟来升亲近,改的姓儿,油/水颇多,做的也是如鱼得水。 那来升的侄/儿说:“琏二/奶奶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这林妹妹是什么人,咱们就不清楚了,一个外人儿,倒是管起咱们来了,嘿,我可不服气,要是让我见着了她,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自己身后一声轻笑,随即面前几个和自己说话的下人都吓得脸色铁青,来升也是唬的猛地就跳了起来。 来升的侄/儿听到一声轻笑,又闻到了一股女儿的体/香,幽香甜/蜜,说不出的好闻,只是现在,他压根无法体会那女儿体/香,因为来升的侄/儿也是唬的脑袋里“嗡!!”一声,差点炸开了锅! “若让你见着了我,你要怎么的?” 武曌的声音悠悠的响起,声音软/软的,尾音上/翘,带着一丝愉悦,不怎么着恼似的。 来升的侄/儿吓得转过头来,“咕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犹如见了夜叉,唬的说:“没没……没怎么的,林姑娘您来了,您……您请进……” 武曌只是一笑,仍然不见着恼,淡淡的说:“我进不进,需要你请?” 来升的侄/儿吓得全身筛糠,一阵阵打飐儿,来升也吓得不敢说话,就见武曌一变脸,冷声说:“叉出去,领二十板子。” 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来升的侄/儿立刻求饶说:“林姑娘,林姑娘!我……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武曌已经冷冰冰的说:“好嘛,若是不服,就领四十板子,还是不服,那就再加二十板子,不怕你不心服、口服。” 她说着,抬起手来挥了挥,白/嫩滑腻的手,此时看起来也是异常可怖,旁边的人不敢怠慢,立刻有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抄起来升的侄/儿,带下去打了。 大总管来升根本不敢吭声儿,任由他侄/儿一路求情嚎叫。 武曌这才幽幽一笑,说:“行了,都进来罢。” 武曌往抱厦一坐,开始处理起东府的事情,因着尤氏不愿管理,这些日子犯了胃病,只能在床/上躺着,所以府里疏于管/教,也是乌烟瘴气的,丢东西的,偷懒的,仗/势/欺/人的,比比皆是。 武曌需要一一处理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却说那边王熙凤不能甘心,西面宁国府的事情,都是王熙凤打理,已经是大/权在握,王熙凤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卖弄自己的体面和权/利,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却因自己的卖弄突然丢/了,心里怎么能甘心? 王熙凤听说林妹妹第一天到东府就打了人,贾珍大/爷偏偏无/动/于/衷,眼珠子转了转,第二日便过来看看,面儿上是说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王熙凤先去了抱厦看看,哪知道林妹妹竟然真的管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一毫都不差,若说自己是个能个儿,那武曌管理的岂不是个大能个儿? 王熙凤平日里只觉得自己管理得好,哪知道今儿算是遇到了劲敌,只是匆匆一看,顿时有好几处醍醐灌顶的感觉,立刻暗暗记在心中,准备回了府改一改。 王熙凤因着看了这些,也不好和武曌指手画脚,就从抱厦出来,心里仍然不甘心,想想看平日里只有你能个儿,今日突然多了一个人,所谓是一山不容二虎,王熙凤心里落不下这口气。 正好这时候就看到了来升的侄/儿,来升的侄/儿一瘸一拐的走着,王熙凤就笑着凑上去,说:“呦呦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来大/爷,今儿怎么的,成这个落魄样子了?” 来升的侄/儿也认得凤姐,连忙哭诉说:“哎呦琏二/奶奶,可别这么说,你真是折煞奴/才了!” 王熙凤知道他肚子里都是苦,因说:“我说你,平日没有个功劳,也有个苦劳是不是?这天天儿的,日日儿的,给东府里采办东西,如今正好蓉大/奶奶没了,什么香油、蜡烛、纸扎都要采办,你更是劳苦功高的,唉,我都替你不平不忿!” 来升的侄/儿一听,心里更是拱火,但是没辙,他真是怕了,怕极了那个娇滴滴的林妹妹了! 王熙凤却说:“你这怂包,听我一言……” 武曌在宁府住了两天,今儿是第三天,早早梳洗,用了早饭,就准备去抱厦,处理今天的事务了。 武曌进了抱厦,来升早就来了,一直本分的站着,就等着武曌,武曌走过去,稳稳当当的坐下来,看了看上档子的名册,这些日子好些体面的人来祭拜,什么四王/八公,都遣了女眷过来祭拜。 武曌看着上档子的单子,突然注意到,这北静郡王竟然没有王妃,遣来祭拜的是太妃身边的女眷。 武曌一看,顿时有些狐疑,按理来说,自己在幻境中也曾看到北静郡王,如今郡王是弱冠年纪,该当有王妃了?怎么却又没有了? 武曌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毕竟那时候自己在上阳宫重病,一切都在糊糊涂涂的幻境中浏览,走马观花的,可能也记不清楚。 就这个时候,来报道问安的下人们都到齐了,武曌抬头一一看过,却没看到来升的侄/儿,不由一笑,说:“今儿怎么的,有人迟了?我都不曾迟,是谁家的脸子这么大?” 来升一看,顿时心里一颤悠,差点给跪了! 武曌也没理,先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儿,处理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升的侄/儿可算是来了,大踏步昂首挺胸的走进来。 武曌眼皮子都没抬,只是幽幽的笑道:“怎么,来大/爷终于肯来了?” 来升的侄/儿进来,很没诚意的说:“实在不好意思,昨儿我采办的辛苦,很晚才睡下,因着今儿就没睁开眼,我也就迟了这么一回,林姑娘饶我一回。” 武曌听他没诚意的口气,将手中的档子“啪!”一声搁在桌上,这一声吓得众人都是“嗬!”的屏住自己的呼吸,狠不得眼珠子都不敢错。 来升的侄/儿也吓了一跳,本能的要跪,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人撑腰,怕她? 武曌幽幽一笑,说:“你的胆子愈发的大了,做的事儿,也越发的没脸了。” 武曌没有生气,口气还是温温柔柔的,面上也挂着犹如春花一般的笑容,继续说:“你采办的辛苦,所以今儿起晚了,那好罢,你就不要采办了。” 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来升的侄/儿革了职,众人都吓了一跳,来升的侄/儿做这面的采办,有五六年了,一面是因为时间长,一面也是因为孝敬来升,所以很稳当。 来升一听,恐怕自己油/水没有,还想求情,因说:“姑娘,您就饶他一次罢,他是初犯,姑娘饶他一次,也能显得姑娘大度慷慨,还有就是……这蓉大/奶奶的丧事儿,什么香油蜡烛纸扎的,采办一直是他,所以……所以突然换了人,这节骨眼儿上,万一乱/了套怎么是好,这事儿还真只有他做的好,若不这么着,到时候珍老/爷还要操心……” 来升这说得好,情啊理啊,全都搬出来了,还将贾珍给搬出来了。 武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说:“这事儿只有他做的好?怕是只有他油/水捞的好罢?” 来升吓的不敢说话,哪想到这林妹妹脸这么酸,把那不能说的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武曌没有继续说,突然说:“外面儿是谁?” 那门外果然有人,一听武曌的声音,赶紧垂首走了进来,竟然是前些儿见过的,那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名唤贾芸的,按照辈分,比贾宝玉低了一辈,也是武曌的晚辈。 贾芸那日在西面讨差事没讨到,心里不甘心,也是被/逼无奈,家里没有粮食揭锅了,如今和他同年的都是大富大贵,而他则是孤苦伶仃,家里还有老母需要侍奉,因此就腆着脸,又来东府某差事了。 他过来本是求来升的,哪知道一来不巧,本想转身要走的,却被武曌给叫住了。 武曌早就看到贾芸了,只是这么问,把他叫进来。 武曌知道,贾芸家里穷,但是听人说,贾芸是个精明人,十分有成算,只是拿不出银钱来孝敬人,没人用他罢了。 贾芸走进来,今儿又换了一身衣裳,还是寒酸的厉害,洗的倒是干干净净的,不过因着贾芸长得斯文体面,身材高挑,所以纵使穿的寒酸,但模样是极为俊/逸的。 贾芸规规矩矩的请安,用的是请长辈的礼数。 武曌幽幽一笑,又不理贾芸这个茬儿了,转头对来升,说:“你说没人能管采办这个事儿,除了他,没人能行,那我今儿就将这个事儿,交给芸儿,你看怎么样?” 来升唬的不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那面来升的侄/儿也吓得不行,没给林妹妹下马威,倒是被她撸掉了头衔儿?那往后还不喝西北风去了? 贾芸今天就是来讨差事的,本想/做个苦差事就行了,哪知道一下撞到了大运,贾芸顿时欣喜不已,旁边来升一直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接这个活计。 贾芸看是看到了,只是心里有个成算,来升平日里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贾芸也是气不过,只是拗他不行,如今来了个林妹妹,谁不知道老祖/宗素来爱见林妹妹,据说林妹妹还和北静郡王沾亲带故的,关系十分殷勤。 若是有这么个靠/山…… 贾芸当下恭敬的说:“我是个晚辈,没做过什么像样的活计,只是林姑娘临危受命,又是宁国府这个当口,晚辈若是推辞,也忒不像样儿了,倒是惹得林姑娘不快,珍大/爷嫌弃。若林姑娘不嫌弃,晚辈可以试一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林姑娘提携提携。” 武曌一听贾芸开口,就知道贾芸是个可用的人物,四分的精明,四分的才干,再加上两分的虚伪,倒也是个明白人儿,无伤大雅。 武曌一笑,瞥斜了那颤巍巍的来升,还有瘫/软在地上,一脸死灰的侄/儿,淡淡的说:“你第一次做这个,不懂也是常有的,需采办什么,列个单子来,一会子来领对牌。” 贾芸欢心不已,更是本分,一叠的说:“谢林姑娘,谢姑娘。” 他说罢了,就站在一边儿,垂首等着。 武曌又是一笑,转头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来升侄/儿,说:“既他没用了,就撵出府去罢,府里头不养这等混吃等死的闲人。” 来升额上都是冷汗,也不敢得罪武曌,咬着后槽牙说:“是……” 来升的侄/儿更是心如死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和武曌鱼死网破,把琏二/奶奶给抬出来吓唬人。 就在来升的侄/儿发狠的时候,武曌低头看着档子,饧着眼睛,悠闲的端起酽酽的热茶,掀开盖儿,轻轻吹了吹叶儿,腾腾的热气氤氲着武曌的眼睫,让她的眼神更看不真切。 只听武曌淡淡的说:“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找了人撑腰,就跟我面前画起小道道儿?你怕是打错了算盘罢?” 来升的侄/儿一听,顿时身上一软,憋在嘴里的话顿时吞了下去,吓得魂儿都没了,一句不敢说,被人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原来这林姑娘心里,跟个明/镜儿一样,看的真切,看的透彻…… 19.人情债 凤姐想要借刀杀/人,用来升的侄/儿给武曌立威,只是没想到,那娇滴滴的林妹妹,反而给自己摆了一道,最后领了下马威的,反而是凤姐儿自己了。 因着武曌开场就立了威,而且凤姐儿也讨了没趣儿,所以这之后的一个月,竟没人过来撒野。 武曌稳稳当当的支配着宁府的一概用度,秦可卿的丧事儿也打理的头头是道,没有半点儿差错,愣是谁也无法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贾珍本只是送一个顺水人情儿过去,没成想,林妹妹却这么厉害,不由有些瞠目结舌,少不得另眼相看。 今儿个就是出殡的日子,东西两府从一早上就开始忙碌起来。 按说,秦可卿是个晚辈,贾宝玉和东府的贾珍大老/爷是同辈,因此珍大老/爷管王熙凤和林姑娘都叫大妹妹,因此贾珍的儿子,蓉哥儿的媳妇秦可卿,那就是贾宝玉的晚辈。 都是贾宝玉的晚辈了,更别说什么王夫人邢夫人了,但是出殡这个事儿,王夫人和邢夫人还是会跟着的。 为了什么呢?自然是为了卖弄体面。 卖弄体面可不只是喜事儿上能卖弄,当然在这白事儿上也能卖弄,看看谁家场面大,谁家更气派。 如今的贾府,已经没有了做大官儿的宁国公和荣国公,府里都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混吃等死儿的,也就剩下了祖/宗留下的体面可以卖弄,因此他们怎么可能不卖弄呢? 这天出殡,贾府搞的那叫一个隆重气派,除了家中的贾母,其他人几乎全都出动了,还有一些远亲,恨不得只要是京/城里,姓贾的,全都来攀亲沾故。 武曌因着打理着宁国府的一应事情,所以今儿起得很早,忙碌了一会子,天都没亮呢,那边贾芸也匆匆进来,换了一件新衣裳,灰皂色的外袍,里面是白色的长衫,头上束着一块黑玉,看起来比往日体面的多,衣裳好了,衬托着贾芸整个人意气风发的,不知又俊俏了多少倍。 武曌看着贾芸进来,不由打谅了几眼,瞥斜着去看贾芸,唇角还带着几点笑意,好似十分温和似的。 贾芸一见,顿时心里有些打鼓,恐怕是今儿穿的太张扬了,令林姑娘不甚高兴。 贾芸正头皮发/麻,武曌已经开口笑着说:“做了这一个月的活计,就是体面了不少,想必你也……捞了不少?” 贾芸吓得当即要跪,武曌一笑,说:“做什么跪?还没过年呢。” 贾芸垂着头,十分本分的说:“这……林姑娘,我……” 武曌知道贾芸受了惊吓,便笑了笑,看似很随和的说:“不必这么着,虽然我辈分儿比你大,但是你年纪比我大,阅历比我深……再者说了,你捞宁国府的东西,是珍大/爷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儿?” 贾芸听着,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了,一会子吓得手脚冰凉,一会子又觉得是林妹妹在跟自己开玩笑。 武曌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腮,一手拎着宁国府的对牌顽耍,淡淡的说:“芸儿,我知你内心是个有成算的人,贪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贪的恰到好处,也无伤大雅,不是么?” 贾芸是个明白人,顿时思量明了,原来林妹妹这是敲打自己呢,毕竟从今儿之后,林妹妹就不是宁国府的主事儿了。 贾芸当即恭恭敬敬的说:“林姑娘说的正是,芸儿到底是晚辈,只是白吃了几年粮食,空长了岁数,往后若有什么,全听林姑娘的就是,怕断不会错的。” 武曌一笑,说:“我就愿意和聪明人说话,爽/快。” 贾芸赶紧应承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说:“对了,林姑娘……” 不过说话的当口,那面贾宝玉来了,贾芸看到家/宝玉进来,当即闭了嘴,似乎不方便人前儿多言。 今儿出殡,贾宝玉怎么可能不来,又好久都没见到林妹妹了,当即欣喜的跟什么事儿,尤其近一个月不曾见到林妹妹了,自然想念的紧。 贾宝玉一脸喜色,浑然不记得之前为了秦可卿的死,呕血难过的样子。 武曌心中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贾宝玉欢天喜地的进来,还拉着一个人,那便是秦可卿的弟/弟秦钟了,秦钟年纪和贾宝玉相仿,两个人又都不读书,秦钟可是“情种”,都偏爱那风/月之事儿,平日在一起也算是意气相投。 而且这秦钟,长的俊俏,犹似女儿体态,软/绵绵娇羞羞的,贾宝玉见他俊俏,又有女儿的秉性,当即爱的不行,自从秦可卿去世,贾宝玉更是怕秦钟被人欺负,日日都混在一起。 秦钟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林妹妹,因着平日里没机会看,今儿个一见,又听到了很多传闻,顿时惊为天人,眼睛拔不出来似的盯着武曌。 武曌自然注意到了秦钟的目光,并没有在意,只是那秦钟竟然是不知死活的主儿,看的越发猖狂赤/裸。 那面武曌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快,秦钟偏偏没发现,贾宝玉也没看到,倒是贾芸十分有眼力,立刻踏上一步,不着痕迹的挡住秦钟的视线。 贾宝玉一见是个陌生人,但是好生俊俏,愣是把秦钟差点比下去,只是斯文有余,并无贾宝玉爱见的那股女儿秉性。 贾宝玉见贾芸这么个俊俏人物,差点看痴了,听说原来是贾芸,以前见过,只是不知道多少年的事儿了。 贾芸恭敬的说:“宝叔。” 贾宝玉一听,笑着说:“好好,你越发的俊/逸了,我都认不出来,倒像是我儿子。” 贾宝玉比贾芸小了四五岁的模样,贾芸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顺着贾宝玉的话说了两句,很自然的把贾宝玉的注意力岔开。 武曌不想和他们插科打诨儿,外面出殡,今儿是自己最后一天上工,怎么也要全须全影儿的了结。 众人很快出了宁国府,准备出殡,这一路上,街道都给占满了,全都是送殡的人,四王/八公,都搭了送殡的彩棚,一个个也在拼比自己的仗势。 武曌跟着队伍,车队很快就停了下来,原来四王/八公都是遣人来送殡,独独北静郡王自己亲自来送殡,正在最后一个彩棚前,坐在轿子中等候。 贾政一行人看到,立刻吓得全都下马下轿,连忙去迎接北静郡王。 贾政也连忙让儿子贾宝玉脱/去丧服,一并去迎接着,武曌是女眷,本不该过去的,就在原地等着,贾芸站在她后面,恭敬的禀告着事物,前面什么地方歇脚,农舍已经沟通妥当等等。 武曌点了点头,这个空当,贾宝玉的小厮茗烟赶忙跑过来,呼呼喘着气儿,说:“林姑娘,北静郡王有请!” 武曌眼睛一动,当即也将丧服解下来,这才恭恭敬敬的走过去,垂着首,站的不近,恭恭敬敬的给北静郡王行礼。 北静郡王已经从轿子中走了出来,一身银白色五爪蟒袍,头戴银翅王帽,腰细碧玉带。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北静郡王往人群里一站,越发的出挑,仿佛是鹤立鸡群一般。 武曌与北静郡王见礼,北静郡王笑了笑,一脸温和平易的模样,拱手说:“恭喜林姑娘。” 武曌垂着头说:“不知郡王何意,民女愚钝。” 北静郡王笑了笑,说:“圣上日前已经下旨,调任兰台大夫免去巡盐御史一职,回京赴任,供职左副都御史。” 武曌一听,心里顿时一跳,虽然她并非这个朝代的人,但是在这里这么久,大体也了解了一些,都御史乃是朝中从一品的大官儿,说都御史是大官,并不是因为从一品的官阶,而是实权,都御史这个官/职是行使监/督职权的,可以直达天听,因此朝中大臣无不惧怕。 在督察员里,又设立“左都御史、右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右副都御史”等等,这些官/职都是监察京/城百官的。 左副都御史这个职务,算起来该是个正三品的官阶,虽然比之前林如海从二品的官阶小了一点儿,但是并非算是贬,毕竟从外地调回京/城,该算是高升,而且还是这么有实权的位置。 众人都在旁边,一听顿时惊讶不已,全都瞠目的看向武曌,武曌心中喜悦,林如海果真要调回京/城了。 北静郡王继续说:“圣上的旨意,已经在路上,这些日子就往扬州去。” 武曌连忙说:“多谢郡王。” 北静郡王笑了笑,说:“姑娘言重了,小王只是传个口信儿,动动嘴皮子罢了,没什么功劳,怎能承受姑娘的谢字?若是论谢,林老/爷还是要谢自己的,如今这个官/场,怕是没有林老/爷这么清/白的了,圣上令林老/爷做左副都御史,也是这个意思。” 武曌自然明白,林如海是个难得清/白的官,当了这么些年巡盐御史都没有几个子儿的现银,说出去还当林如海是个痴人呢,但是左副都御史这个官/职,也是得罪人的,其实武曌心里是喜忧参半的,生怕林如海又开罪了人,再次被外调。 不过武曌心中又想,如今有了自己,还怕林如海得罪什么人?这都不需要担心的。 那面北静郡王说完,又说:“另外……有一句话,小王想与林姑娘单独谈谈。” 旁边的贾政蹙眉,觉得不太好,贾珍倒是配合,连忙请大家都站远一些,十分殷勤的模样。 贾宝玉和秦钟站的远了一些,贾宝玉还抻着脖子去看,说:“你说这郡王,找林妹妹说什么?还要单独谈?” 秦钟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起来那郡王,怕是对林妹妹有些好感。” 贾宝玉已经不止听一个人这么说了,当时调/戏武曌的贾瑞也这么说,心里顿时醋的慌。 那面众人都走开了,武曌还是很恭敬,站的也不近,又感谢北静郡王。 北静郡王笑了笑,说:“林姑娘不必谢我这个,不过……若是说谢,小王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林姑娘定然要谢我了。” 武曌有些迟疑,抬头看了北静郡王一眼,郡王一笑,那容颜俊美无俦,混合着暖洋洋的冬日光辉,平白镀上了一层温柔多/情的光晕,越发俊美的让人屏息。 只是北静郡王笑的有些瘆人,而且武曌只是偷偷打谅一眼,没成想被北静郡王撞了个正着,连忙本分的垂下头去。 武曌说:“不知……是什么事儿?” 北静郡王说:“大约月余之前……小王那日黄昏从宫中回来,隐约看到宁国府上的奴仆焦大,将那荣国府上的琏二爷堵在一条胡同里头,也不知做什么,手里头似乎还拿着一张条子。” 武曌一听,心里头“梆梆”跳了两下,敢情这北静郡王是想要敲竹杠? 武曌没说话,北静郡王笑着说:“林姑娘,琏二爷当时还抻着脖颈,求小王救他一救,小王当时很为难,因此只是当做什么都不曾看见,你说,姑娘是不是该谢小王一谢?” 武曌不知北静郡王是什么意思,当即就说:“多谢郡王。” 北静郡王似是被她逗笑了,说:“就这么谢?” 武曌心中更是跳了一下,已经肯定了,怕是郡王想要敲自己竹杠,因说:“那依郡王的意思……?” 北静郡王说:“林姑娘不必介怀,小王并非是贪得无厌的人,只是想请林姑娘……一个人情罢了。” 武曌心中狐疑,越发觉得和这个北静郡王,恐怕是个黑心肠的,这天下里,什么东西最难还,当然是人情儿了,不怕白纸黑字的借据,怕就怕在这么模棱两可的人情债,北静郡王倒是很会算计的。 武曌迟疑着,北静郡王笑了笑,说:“并非什么难事儿,姑娘答应罢。” 武曌更是迟疑,感觉郡王设了一个套子,正把自己往火坑里赶。 武曌干笑了一声,说:“不知……这人情是什么?郡王不防直说,若是民女做得到,定然不会推脱。” 郡王轻生一笑,声音颇为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的磁性,说:“这个……日后再说也不迟,只需姑娘现在答应了,断不是什么难事儿,而且有益于姑娘。” 武曌越听越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想想看啊,不难,还有益于自己,北静郡王也不是个傻的,谁这么好心? 只是武曌现在没别的选择,毕竟北静郡王/刚刚当着众人的面儿,给了林如海一个天大的恩/德,如今又捏着武曌一个小辫子,武曌也没有后/台,只能咬了咬牙,心想着,亏谁没吃过,想当年自己还没当女皇的时候,没少被人踩轱,只是谁能讨到真正的好处? 武曌当即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说:“郡王话儿都到这儿了,民女自然不敢不从。” 北静郡王哈哈一笑,头一次笑的如此爽/快,说:“姑娘好气魄,那就这么说定了。” 武曌还是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套儿,那北静郡王看起来像是个翩翩佳公子,其实是一头披着外皮的灰狼,吃/人不吐骨头。 那边两个人说妥了,北静郡王也没有再给纠缠,也不说那人情债到底是什么,便回了轿子,准备走了。 送走了北静郡王,众人还要出殡,武曌因着不是贾家的人,因此不必跟着去,只是送到城门口便罢了,贾宝玉想要武曌一起同行,一路上有个玩的,武曌怎能不知道,心里也不想哄他,便执意推辞,说自己累了。 贾宝玉拗不过,也是因为心里头想着停灵地儿旁边有个馒头庵,庵中那个小尼姑智能儿,智能儿水灵灵的,好些日子不曾来贾府,贾宝玉想念的紧,心里痒痒的,干脆抛了武曌,最后带着秦钟,和一帮女眷厮混着,就往城外去了。 武曌难得清闲,府中也没什么人,就自个儿坐轿子回了宁国府,她还有最后的头绪需要理一理。 武曌走进去,紫鹃雪雁伺候着,就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武曌都不需要抬头,幽幽的说着:“芸儿怎么来了?没跟着去顽一顽?” 那边进来的果然是贾芸,恭敬的行礼,说:“因着芸儿心里思忖着,虽然出殡今儿就完了,可还有一些条条框框的琐事需要理一理,没成想林姑娘也在。” 贾芸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些早就写好的条子来,一条条很规矩,把明细和钱款记录的头头是道,做了一个归总。 紫鹃呈给武曌,武曌打眼看了看,贾芸倒是把好手儿,省了自己的功夫,这东西可以直接拿给珍大/爷看,也算是这一个月,武曌在宁国府管理的凭证。 武曌将条子往旁边一撂,看着贾芸笑了笑,说:“芸儿还有话儿,那就直说罢。” 贾芸看了看左右,似乎很芥蒂紫鹃和雪雁似的,说:“可否请林姑娘,屏退左右?” 武曌又一笑,没说话,不过抬手挥了挥,紫鹃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带着雪雁全都退了出去,就站在门牙子的台阶上,看着猫儿狗儿耍。 贾芸等那两个丫头都走了,这才恭敬的说:“其实小侄/儿有一事,想要告诉林姑娘,这事儿也是从芸儿那紧邻,倪二处听说的。” 倪二是个犯高利贷的混人,整日里游手好闲,喝酒生事儿,只是他因着犯钱,所以人脉很多,耳目也多,昨日倪二喝醉了,让贾芸撞见了,随便嗙嗙了几句,就让贾芸给听去了。 贾芸压低了声音,说:“芸儿听说,前些待选的薛家大姑娘,似乎是要落选了,因着……家里的关系。” 武曌一听,原来是这事儿,其实她心里明白,薛家鼎盛,薛姨/妈想把薛宝钗送进宫里,做第二个元春,只是薛姨/妈也不想想,如今贾史王薛四门,说句好听的,同气连枝,说句不好听的,结党营私,圣上能再巩固他们的气焰么?自然不会要薛宝钗中选,落选是必然的事情。 武曌没说话,不干自己的事儿。 贾芸更是压低了声音,还有后话,又说:“芸儿还听说,那北静郡王如今已经弱冠,府中却没有王妃,连个姬妾也不曾有,因此圣上……似乎准备给郡王,指一门亲事儿……” 武曌听到这里,眼眸一动,看向贾芸,贾芸也看向武曌,幽幽的说:“林姑娘猜得不错,圣上想要指的,正是那薛家的大姑娘,想要把那薛姑娘,指给北静郡王做正妃呢!” 20.甜言蜜语 圣上想把薛宝钗指给北静郡王? 武曌一听,眼眸动了一下, 似乎在冥想什么。 是了, 贾史王薛四门结党营私, 如今朝中还有王夫人的哥/哥王大人支撑,而四门家中财大气粗, 无/法/无/天,仗/势/欺/人, 打死个把人,都是常有的事儿。 就说武曌在幻境中看到的,未来为元春省亲建造的性/情别院,日后的大观园,那也是异常宏伟的,很多人不知情况,还以为皇宫比这宏伟千百倍,只是他们却不知,皇上的御花园,也万万没有大观园来的宏伟。 贾史王薛四门如此卖弄自己的体面, 朝中却只有王大人一个人说得上话儿,显然圣上已经故意打/压了,怎么可能娶薛家皇商的女儿,助长这股气焰呢? 因此薛宝钗的落选, 那是必然的。 不过薛宝钗虽然落选了, 但是圣上还是想安抚着四门的, 毕竟如今还不到连根拔起的状态, 于是便想把薛宝钗指给如今正是功高,又且年轻英俊的北静郡王。 武曌这么一想,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表面上是圣上爱见北静郡王,考虑着北静郡王已经弱冠,还没有王妃,因此费了一番心思,给他挑选佳人,只是,那背地里却是想要打/压北静郡王的。 虽说北静郡王/平日看起来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只是如今东南西北四王之中,只有他最为年轻,最为功高,皇上虽然送他象征着兄弟感情的念珠,但是心里怎么能不防备? 这年头,想要和北静郡王攀姻亲的人,数不胜数,能从京/城的城门排/出去,万一北静郡王又和哪家大门大户连个姻亲,那不就是下一个“贾史王薛”么? 圣上心里是有小道道儿的,因此打算把皇商的女儿,指定给北静郡王,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风光,毕竟现在四门还处于鼎盛时期,但是往后圣上绝对要出手拔除这些恶瘤,而到时候的姻亲北静王府,也会跟着受牵累。 这一步长盘,下的很妙,但是在武曌这种明眼人眼中,实在太明显了,那北静郡王是何等玲珑心肝的人,武曌恐怕北静郡王早晚会知道。 想到这里,武曌眼神不由又晃动了一下,突然想起方才北静郡王非要自己答应他一个人情,平白就来敲竹杠,不由心里“梆”的一跳,隐约觉得可能和这事儿有些关联,但是又不能如此肯定。 贾芸站在一边儿,暗暗打量着武曌的神色,见武曌脸色变了几下,但是很快归于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出声说:“林姑娘?” 武曌立刻省过来,微微一笑,说:“宝姐姐虽然不能进宫,但若能指给郡王,也是美事一桩,只是……不知芸儿为何与我讲起,就算这是宝姐姐的美事儿,也与我不相干呢。” 贾芸一听,顿时有些懵了,毕竟他听说了很多流言蜚语,都是说北静郡王对林妹妹有/意思的,如今武曌却亲口说“不相干”,而且姿态颇为淡定,这样贾芸有些发懵。 武曌又幽幽的说:“这事儿,还没成定局,芸儿你是聪明人,别瞎嚼舌/头根子,今儿和我说说也就算了。” 贾芸立刻拱手说:“是,姑娘教训的是。” 武曌说着,摆了摆手,说:“若宝姐姐真的能进北静王府,是她有着富贵命,是她的福/分。” 贾芸一笑,拱着手,十分恭敬,不过嘴里却说着:“芸儿怎不知,姑娘是相信福/分的人?” 武曌一听,不由另眼相看,看了贾芸一眼,只是说:“你去罢。” 贾芸点了点头,又说:“姑娘千万别累着身/子,若是有什么劳神劳心的事儿,只管喊芸儿来做。” 武曌更是发笑,说:“你放心,你好使唤的很呢,若是有什么有油/水的事儿,我定然想到你。” 贾芸的“温柔”被她明晃晃的道破,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也算是爽爽/快快,恭恭敬敬的又辞了一回,这才走了。 贾宝玉和秦钟跟着众人去安灵,王夫人邢夫人一行人,很快就回来了,但是王熙凤带着贾宝玉和秦钟,却住在了水月庵,一直没有回来。 武曌心里头清楚,因着贾宝玉和秦钟现在乐不思蜀了,那水月庵中,有个小尼姑名唤智能儿的,和秦钟关系不清不楚,很是爱慕秦钟的风/流俊俏,而贾宝玉是个看到年轻女子就爱慕的人,因此这会子还在水月庵争风吃醋,互相调/情体己呢,一时回不来。 武曌倒是得了清闲,踏着些日子在宁府主事儿,虽然不为捞油/水,也不为锻炼自己的品性,但是其实为了打通各种关系,网络各种人脉的,如今身上已经下旨将林如海调回京/城,那搬出去也就指日可待了。 林如海是个老实人,在京/城定然没什么人脉,武曌若是不网络一些人脉,日后林如海还要做副都御使,指不定得罪什么人,又有什么坎儿呢。 武曌虽然做事凌厉,雷霆手段,但是从来不苛待下人,做的好,反而慷慨有赏,因此一般下人都爱见她,人脉自然网络的不少。 而且武曌这些日子,收了两个人,一个能武能瞪眼睛的焦大,忠心耿耿;另外一个就是能文明事态的贾芸,聪明伶俐,有什么事儿,武曌只管让他们去办,十分放心。 昨个儿贾芸走了之后,武曌寻思了一下,就随便给贾芸搞了一个“差事儿”,自然是往贾府的家塾去念书。 贾芸家里十分贫穷,父亲死的早,母亲没什么本事儿,一直穷的叮当响,虽然贾芸姓贾,但是没人让他往私塾念书,贾芸虽然有些才华,但是读书不多,武曌便托了人脉,给了他一个恩典,让他去念书。 因着武曌管了宁府这么长时间,武曌偶然一提,立刻有人安排贾芸去家塾。 贾芸突听让自己去念书,顿时欣喜的跟什么似的,当即千恩万谢的过去了。 今儿是贾芸第一天去家塾念书,虽然家塾中很多仗/势/欺/人的学/生,但是贾芸只管念书,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其他的也不管。 他身边没有小厮,也没有书童,散了学,自己就包了书,径自出来,旁的公子哥儿还想要奚落他两句,但是竟没有找到机会。 贾芸从家塾走出来,想要往荣国府去,准备恭敬的谢一回武曌,只是他走到一半儿,却看到了其他人。 前面有轿子过路,不过排场很朴素,看起来实在普通了,贾芸站在一边儿,正等着轿子通/过再走,没成想轿帘子突然打了起来,“哗啦”一声,贾芸就看到了里面儿坐着的人,不正是北静郡王? 北静郡王一身官服,头戴王帽,面如冠玉,真真儿算的上顶尖儿的俊美无俦了。 北静郡王一打起帘子,正好看到了贾芸,贾芸连忙恭敬站好,垂低了头表示本分,毕竟他是贾家的“低等人”,贾芸明白人情世故,自然不敢直视北静郡王。 贾芸还以为北静郡王这般高高在上的人,也定然不识得自己的,哪知道北静郡王打起帘子,突然就笑了一声,说:“可是贾芸?” 他说着,令人按下轿子。 贾芸一听,赶紧上前,恭敬的说:“贾芸拜见郡王!” 北静郡王没有从轿子里走出来,但是虚抬了抬手,面目很随和,没什么王爷架子,笑着说:“小王就说看你面善,出殡那会儿,你跟在林姑娘身边做管事儿,是也不是?” 贾芸连忙说:“正是。” 北静郡王展了一袭银白色的袖袍,身边一个从者连忙双手接过北静王递来的东西,是个信笺。 北静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那从者立刻会意,将信笺递给贾芸。 贾芸不明所以,连忙弓着身双手接住,就听北静郡王说:“这封信,小王托你交与林姑娘,是十分要紧的事儿。” 贾芸一听,更不敢看那封信,信上封着,表面没有一个字儿,里面还有点鼓,放了什么东西,像是个小珠子一样。 贾芸也不敢多问,连声说:“是,郡王请放心,小人一会子就过去。” 北静郡王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那便多谢你了?” 贾芸连声说:“在郡王面前,小人怎么敢托大,郡王折煞小人了。” 北静郡王没有再说话,挥了挥手,自然有人过来,把轿帘子整理好,又有轿夫过来,准备抬起轿子,继续往前走。 贾芸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这郡王虽然说话温和,但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造次。 贾芸正松了一口气,却这个当口儿,从垂着的轿帘子里,幽幽的飘出一句话来,北静郡王的声音很是低沉,说:“我知你是个聪明人。” 北静郡王没头没脑的说完,轿子已经抬起来,遥遥的走了,唬的贾芸一怔,心口“梆梆”的跳,总觉得郡王这句话,不是在表扬自己,反而是在敲打自己似的。 贾芸看着遥遥而去的轿子,紧了紧信笺,不敢耽误,连忙抬步往荣国府去。 武曌没有在贾母的院落,也没在碧纱橱,这倒是便宜了贾芸,不需要拐着弯儿的让人去通传,毕竟他虽然是晚辈,但是也不能仗着无知进贾母的院落。 刚刚宁府有人来找武曌,说的是之前管理贾府残留下来的事儿,武曌还没来得及回贾母的院落,正巧贾芸匆匆来了,一头的汗。 武曌见他匆忙,笑着说:“芸儿这是从哪来?后面怕是有老虎追你,走得这么忙,出了这么多汗?” 贾芸一听,这才抬手抹汗,顿时吓了一跳,竟然出了这么多汗,他竟不知道,敢情怕不是冷汗罢! 贾芸赶忙过去,把信笺交给武曌,说:“姑娘,方才芸儿在路上遇到了北静郡王归府,这是郡王叫芸儿给姑娘捎过来的,郡王请姑娘/亲启。” 武曌一听,顿时眯了眯眼睛,收敛了笑意,让紫鹃将信笺拿过来,然后动作利索的拆开,捏着信纸尖儿“哗啦!”一抖,全部展开,上面的字儿没多少,一目了然。 原来郡王也知道,圣上想要把薛宝钗指给自己,但是原因未说,不知是不明白,还是不愿意道破,话锋一转,郡王倒是直接,只说自己不想娶薛家的女儿为妻。 武曌一看,不由得冷笑一声,心说,看罢,好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儿,原来也是个爱见权/术的俗人,自然不肯娶皇商的女儿的。 武曌这么看着,又往下看了一行,难得顿时“花容失色”,一瞬间眸子都晃了好几下,那信笺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郡王说,自己心仪林姑娘已久,本想等待林如海调入京/城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遣人去林如海面前说亲…… 武曌眯了眯眼睛,看着北静郡王亲笔炮制的“甜言蜜语”,心中却又十分狐疑,虽是郡王情真意切,言辞凿凿,恐怕只差指天盟誓了,可武曌只信了不到三分。 果然,武曌往下一看,北静郡王另有后话…… 21.不厚道 郡王的后话一转折—— “……然细细思量,又知林姑娘这般脱俗之人, 定然不愿委身与我等庸浅之辈, 因请姑娘在薛家面前美言一二, 烦请薛家打消赐婚念头,罢了, 权当抵了那日的人情儿。圣上面前,我亦劳心一二。” 武曌一看, 顿时笑了,不由得“呵!”一声笑出来。 那边贾芸看的是云里雾里,林姑娘这表情,怎的也看不通透,最后还冷笑了一回,说是冷笑,也不是什么冷笑,竟还有几分无奈,好生奇怪。 武曌就知,北静郡王搞一出人情债, 肯定是预先谋划好,把自己往火坑里赶,这封信上也是,说尽了“甜言蜜语”, 敢情最后一句“罢了”道破天机, 也真真儿是个“老”狐狸了。 北静郡王这是两面堵圣上的赐婚, 他自己去与圣说通说通, 又让武曌去与薛家说通说通,这样一来,两面都不怎么愿意,再随便来个借口,北静郡王的婚事儿也就黄了。 果然,北静郡王的算盘,打得那是响得很,脆生生儿的。 武曌看完了信,一转信笺,“咕嘟”一声,里面还有东西,竟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黑溜溜的小珠子来,武曌是识得的,这不就是自己与郡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捡的鹡鸰香念珠么? 武曌将念珠攥在手心儿里,仔细一思量,好嘛,北静郡王给了她一个重任,一方面是用人情债来游说,另一方面也把武曌自个儿拉进了水,北静郡王的言下之意是,若是武曌不这么着,恐怕北静郡王就要在圣上面前,用心仪林妹妹的事儿,做挡箭牌了。 如今自己被拉下了水,肯定要尽心尽力的帮他谋划了。 武曌将念珠收起来,自己走进一个堆放杂物的屋儿,令紫鹃点了蜡烛,将那信放在蜡烛的火苗儿上,不一会子就给烧干净了。 贾芸在一边垂首站着,都不敢看,也没敢出吱声儿。 武曌烧了信,这才说:“行了,你去罢,没你事儿了。” 贾芸一打叠的称是,又谢着武曌,家塾读书的事儿。武曌挥手说:“不必谢我,只管读书就是了,你若是出人头地了,我使唤着岂不是更利索?况……我知,你是个不会忘恩负义的人。” 她这么说着,贾芸也听出来了,显然是在敲打自己,连忙又是一打叠的说:“怎么会?林姑娘待芸儿,说句老实话儿,那真是再生父母,芸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林姑娘的恩典。” 武曌一笑,说:“用你跟我拍马屁?” 贾芸连说是,武曌说:“只嘱咐你一句,今儿的事不要对旁人说,否则我面慈心软,你当郡王就是个好惹的,别看他面儿上菩萨心肠,背地里可是一把狠刀子。” 贾芸早就看出来了,自然不敢多嘴,只是谢了武曌,绝口不提信笺的事儿,连忙就走了。 等贾芸走了,紫鹃就说:“姑娘,天儿凉,咱们扶姑娘回去罢?” 武曌饧着眼,嘴角微微上挑,说:“不,先不回,往宝姐姐那走一遭。” 紫鹃也不问理由,立刻说:“是,姑娘。” 紫鹃和雪雁跟着武曌,一行人往薛姨/妈那处去,薛姨/妈自从住进贾府,有自己专门的院落,恰巧的,贾母的院落偏向西南边儿,正好是南辕北辙的大对角儿。 武曌走过后院,穿过夹道,过了西角门、东角门,这才到了薛姨/妈/的院落。 武曌走进去,院落里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影儿,丫头婆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院落里的猫儿狗儿鸟儿都给抱走了,倒是安静的厉害。 武曌往里走,也没人出来迎着,很快上了台阶,门上挂着厚厚的挡风帘子,武曌本要让紫鹃叩门的,结果就听到里面有声儿,原来薛姨/妈正拉着薛宝钗,在说悄悄话儿呢,怪不得把丫头婆子都遣走了。 赶巧儿了,那两个人似乎正在说落选的事情。 薛家虽然是皇商,但是薛姨/妈/的哥/哥,也就是王夫人的哥/哥,在朝当/官,还颇有些权力地位,消息自然知晓的就快。 薛姨/妈说:“圣上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将你指给北静郡王。” 薛宝钗半天没吭声儿,随即就声音低,语速缓的说:“母亲,那……北静郡王,女儿遥遥看过两眼,也是……也是个人物儿,如今北静郡王正得势,圣上若是把女儿指给北静郡王,也是不错的了。” 薛宝钗说的有些期期艾艾,武曌在外面一听,顿时明白了,想必薛宝钗是遥遥的看过几眼北静郡王,因此倾心已久。 原也没错,毕竟北静郡王这样的姿容,饶是武曌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绝对是顶尖儿的,若说有人能比北静郡王/还俊美,武曌是第一个不信的。 尤其北静郡王这皮囊还有一种欺/骗性,令人瞧了,就觉得郡王温和随意,没什么官架子,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这郡王的皮囊,骗了多少人。 薛宝钗说的期期艾艾的,武曌已经想到,薛宝钗定然面目赧然殷/红起来,说不出的羞涩。 薛姨/妈/的声儿都拔尖了,惊讶的说:“哎呦我的好姑娘,你……你怕不是爱见上那北静郡王了?” 薛宝钗听母亲这么直白的是一说,不好意思的紧,连声说:“母亲,您别捉弄我。” 薛姨/妈说:“谁捉弄你?今儿咱们得把话说明白了,你可是看上了北静郡王,哎呦喂,可别!” 薛宝钗金来不及羞赧,惊讶的说:“母亲,这话怎么说?郡王为人……为人正派,又有爵位,在朝中,谁提起来不是竖大拇指的?怎么……怎么可别了?” 薛姨/妈连忙说:“好女儿,那北静郡王是什么人?你怎么清楚?若是这次真的落选了,你就听我的,咱们找个知根儿知底儿的,你看,宝玉就不错。” 贾宝玉可是贾府的香饽饽,老太太贾母唯独疼爱贾宝玉,疼的跟心肝儿似的,又是王夫人的儿子,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妹妹,若是能让给自己女儿嫁了贾宝玉,王夫人和薛姨/妈在贾府的根基就又稳固了一层,薛姨/妈打得就是这样的算盘。 武曌听到这里,不由想笑,连忙用帕子掩住嘴,恐怕真的笑出来,不为旁的,就为了薛姨/妈用贾宝玉和北静王比,武曌信心里就在想,怎么比?宝姐姐眼睛又不是瞎的。 果然,薛宝钗似乎不怎么愿意,就说:“可是……” 薛姨/妈连忙制止她的话,说:“女儿,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针黹活计,若是嫁到北静王府里头,我们这些人都说不上话儿,你若有个不好,谁能帮衬你?不如这贾府里头好,大家都知根知底儿,宝玉又是家里头的心头肉,你嫁过来就是大/奶奶了。再者……” 薛姨/妈压低了声音,不过武曌还是能听见一些儿,就听薛姨/妈隐隐约约的说:“再者……那北静郡王,不过是表面风光,你可知,树大招风啊,你舅舅来的消息,说圣上最近不怎么爱见郡王了,总是想要他外调办公,指不定哪天就给调出京/城了!你跟着吃苦么?你可是我的心肝肉儿啊!” 薛宝钗听薛姨/妈这么说了,言语有些悻悻然,但是也没有反驳,就期期艾艾的说:“女儿听母亲的,就是了。” 薛姨/妈见女儿妥协,立刻欣喜的说:“就是了!” 武曌听着,感觉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了,就让紫鹃叩门,里面听见有人叩门,吓了一跳,过一会子,薛宝钗就过来应门了。 门一打开,就见羸弱的林妹妹站在外面儿,武曌笑着说:“宝姐姐。” 薛宝钗见是她,赶紧请进来,薛姨/妈见了武曌,也是心肝肉的喊,十分大气殷勤的请她坐下来,抻着脖子喊丫头过来伏侍。 丫头们听着声儿,赶紧过来,倒上滚滚的热茶,薛宝钗素来是个温柔体己的,见着武曌的脸冻得红,就递了个手炉过来,说:“妹妹怎么来了?” 武曌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毕竟她这回来,是给北静郡王做跑腿/儿的,并不能明说。 武曌笑着说:“前些日子,姐姐不是说了个新的花样儿么?妹妹今儿得了功夫,身上也不懒,就特意过来,像宝姐姐讨这个花样儿描回去。” 薛宝钗不疑有他,笑着说:“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那面薛宝钗进去里屋儿,薛姨/妈看着武曌吃茶,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毕竟好些人流言蜚语的传着,说北静郡王爱见林妹妹,之前郡王下江南办公,还住在林府上三个月。 薛姨/妈就有些旁敲侧击,打听着北静郡王的事儿。 武曌能不知薛姨/妈是什么心思?她虽然说的十分笃定,说贾宝玉比北静郡王好,只是心里头也还在比较,谁让北静郡王的地位实在太高,人物实在太俊俏了呢?当真是舍弃不得。 武曌今儿就是为这个来的,听薛姨/妈一打听,正中下怀,就装作有口无心的说:“是了,我省亲的时候,郡王就住在府上,只是……” 武曌说到这里,脸色顿时惨白了,一副瑟瑟发/抖/颤/抖不已的模样,好生害怕似的。 薛姨/妈立刻说:“只是什么?” 正好那面儿薛宝钗拿着花样儿出来了,武曌就说:“只是……这北静郡王,似乎不像传言的那么温和,其实……其实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薛姨/妈和薛宝钗都有些惊讶的看着武曌,武曌一脸要说不敢说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这话儿我本不该说,前些日子,郡王住在府上,其实是为了查那戴权老/爷贪/赃的案子去了,那郡王一到府上,好生利索,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戴权老/爷的未来女婿给抓了,然后借了一个屋子,就将戴权老/爷的未来女婿给带进去……” 那面薛姨/妈好奇的说:“做什么的?” 武曌一脸不忍心的说:“我是小女子,也不敢听,也不敢靠近,只是……这不听不行,就算是不靠近,也能听见阵阵的惨叫哀嚎从那屋子里传来!” 薛姨/妈吓了一跳,说:“惨叫?” 武曌点头说:“是了。” 她又压低声音,说:“后来,北静郡王带着那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不小心看了一眼,那可真是惨呢……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一人一条胳膊,拖着那人,血粼粼,一路淌着血道子就出来了,我只瞄了一眼,那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北静郡王倒像是个平常人儿似的,也不甚在意……我料得,虽然北静郡王是个温柔的人,只是这些事儿,少不得常做,也是司空见惯的。” 薛姨/妈和薛宝钗一听,北静王虽然是个神仙一般俊美的人物,看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怎么背地里,竟然这般心狠手辣?这么一想,薛姨/妈更不敢让女儿嫁过去,毕竟嫁进了郡王府里,可不比这里自/由,到时候有许多不便,也不能常常看望,若是女儿受了委屈,也无人诉说,怎生是好?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个人脸色都变了变,各自陷入了沉思,武曌一看,薛姨/妈本就偏向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再加上武曌方才的推波助澜,这样就成了八/九分。 至于到底指不指婚,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剩下就看北静郡王怎么在圣上面前说话儿了。 武曌见那两个人怔怔失神,不由心中好笑,看起来自己口才并没有退步什么。 武曌向失神的薛宝钗说:“宝姐姐?宝姐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薛宝钗这才回过神来,干笑说:“没什么。” 武曌见她虽然省过来,但是仍然一副呆呆的模样,就笑着说:“宝姐姐,花样儿你还攥着呢。” 薛宝钗一愣,赶紧不好意思的把花样儿放在桌上,说:“看我,刚才走神儿了。” 怕不是走神儿,而是吓着了。 武曌心中一笑,排揎了很多北静郡王莫/须/有的罪名,不过谁让北静郡王自己上赶着请自己帮忙,也不能怪旁人。 再者说了,武曌幽幽想着,北静郡王心狠手辣,那的确是有的,只是藏得太深,也不能算是自己不/厚道…… 22.惊喜 武曌不肖一盏茶功夫, 就毁了薛宝钗和北静郡王的姻缘,也算是“功德圆/满”。 她拿了花样儿, 自然也不会做的, 只是装装样子, 便起身说:“宝姐姐脸色不甚好看, 快休息罢,我就不打扰了。” 那边薛宝钗和薛姨/妈都没有送的心思, 武曌一走,薛姨/妈就拉着薛宝钗,也不好高声说话,一直拍她手, 示意自己说的没错,绝对要听自己的。 武曌一路偷笑就走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感觉心情还挺好, 施施然回了碧纱橱。 武曌回去,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她一进贾母院儿的后门,贾母身边的大丫头鸳鸯立刻迎上来,说:“林姑娘, 真是叫我们好找呢!老祖/宗传饭了, 请林姑娘过去。” 武曌有些狐疑, 虽然自己住在贾母的院落, 但是也不是天天一起用饭的, 只是逢年过节,或者贾母心情大好的时候,一起热络热络。 如今东府的媳妇儿秦可卿刚死,贾母也听到了一些秦可卿和贾珍的风声儿,因此送殡的事儿,一点儿也没管,如今正气闷着,怎么可能心情大好的传饭? 武曌一走进去,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贾宝玉回来了,终于舍得那温柔乡,从水月庵回府来了,贾母是爱见死了贾宝玉,好些天儿没见,如今可见着了,心肝肠肉的喊,自然要把武曌叫来一起热闹了。 武曌一看,不只是贾宝玉,还有贾宝玉的蓝颜知己秦钟,也一并来了。 按理来说,秦钟和贾芸一样,都是侄/儿辈,但是也不该进贾母的院落,只是秦钟沾上了贾宝玉,那就不一样了,贾宝玉素来说秦钟是女儿家的品性,因此旁人住寺/庙,他带着秦钟住尼姑庵,一定要和女儿厮混在一起,这不是,进入贾母的院落,也是犹如进了本家一般。 众人落座,贾母看到了武曌,赶紧说:“快来,坐我身边儿。” 武曌走过去,规规矩矩的坐下来,其实她心里头明白的紧,老太太爱见林妹妹,甚至放在身边儿养,但是说实在的,也不是很爱见,只是口头说说,武曌觉得老太太之于林妹妹,就好像爱见猫儿狗儿一样,今儿想起来,爱见的心啊肝啊的,明儿个忘了,也就忘了。 而且老太太爱见林姑娘,也是有取舍的,例如在贾宝玉/面前,就以贾宝玉的利益为主。 众人吃了一顿饭,吃过饭之后,老祖/宗又让人摆上茶过来,坐在一起吃茶吃果,说说话儿。 因着秦钟总是过来,所以也不和老太太见外了,老太太见秦钟长的顺溜儿,又会说话,也是十分爱见的。 武曌等吃了饭,就准备回碧纱橱了,只是老太太不叫走,说:“好不容易过来,坐一坐再回去,你回去了也是懒睡,这样对身/子不好。” 武曌也就没走,坐在一边看他们拉家常,贾宝玉无非说些在水月庵的事儿,说的很是高兴,一点儿也没有之前为秦可卿去世的悲痛心情了。 而那边秦钟,可是秦可卿的亲弟/弟,秦可卿在世的时候,别管风/流不风/流,总是护着这弟/弟的,现在敢情好了,姊/姊死了没多久,弟/弟在尼姑庵里,风/月无边,有说有笑的,也是并无半点悲痛之心。 秦钟坐在一边,因着贾宝玉正在和老太太说话,所以他也不好插嘴,就左右看看,便把目光溜着武曌看了又看,之前他在宁国府就见过了武曌,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如今又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林妹妹的体态羸弱,自有一种不胜之态,放在男子眼里头,能生出一股保护欲来,脸色微微泛白,白中又透露/出一股病态的殷/红,看起来竟然粉/嫩嫣然,有一种病态的美/感,越发的楚楚可人起来。 秦钟看着,有些痴了,趁着贾宝玉和老太太说话,还凑过来一些,那边贾宝玉没心没肺,看到秦钟凑过去,也没想到秦钟有什么歪心思,就说:“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秦钟险些吓了一跳,随即就用袖子捂着脸,哭丧着说:“我瞧这位林姑娘,越瞧越觉得她像是我姊/姊,因此一是看的走了神。” 他这么一提起秦可卿,老太太的脸色就变了一下,秦可卿和贾珍爬灰的事儿,因着是家丑,所以不可外扬,尤氏虽然撩/开手不管丧事儿,但是到底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暗地里给贾珍一点点颜色看看,更别说其他人了。 贾母到底知道一些端倪,嘴上也不会说,只是心里头始终是疙瘩,秦钟这时候提起来,老太太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很不自在。 贾宝玉不知秦可卿爬灰的事儿,还凑过来仔细看武曌,说:“我看看,怎么不像?” 秦钟来了劲儿,就说:“你看,这面儿,像不像?” 他说着,还用手去碰武曌的手,武曌眼疾手快,猛地一收手,旁边贾宝玉缺根筋儿,没看出来,秦钟则是因为做亏心事儿,唬的不行,一头冷汗,差点喊出声来。 那边老太太便说:“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罢,我也乏了。” 贾宝玉还想玩耍,但是老太太都发话了,也就准给各自回去了。 武曌心里头早就不满秦钟,之前秦钟只是偷/窥,那眼神自以为风/流多/情,实在让人恶心,如今更是想要动手动脚,只是嘴头上没说,心中早就谋划着,若是让自己找到了秦钟的小辫子,那可别怪自己手狠。 第二天一早,武曌起了床,紫鹃和雪雁给她梳洗着,这面儿刚刚梳洗完,吃着早膳,那头里就有人来吵闹,外面哄乱乱的一团。 武曌蹙了蹙眉,说:“什么事儿?” 雪雁赶紧过来说:“姑娘,紫鹃在外面拦着宝大/爷呢!” 武曌一听,原来是贾宝玉又来了,真是难缠的紧,雪雁又说:“宝大/爷还把秦钟大/爷带来了,刚才那会子差点进来,姑娘还没梳洗完,紫鹃出去拦着了。” 武曌心中冷笑一声,原又是那秦钟,上赶着来讨没趣。 秦钟自然知道武曌还没起床,也正是因着这个,所以才早早来了,先到了贾宝玉那里,撺掇着贾宝玉和他一起去看林妹妹,贾宝玉素来喜欢在姐姐妹妹的屋儿里洗漱,他身边的大丫头袭人一直劝着,觉得这样太没个体统,虽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是如今已经不小了,况别人不知道,但袭人知道,早些日子,贾宝玉做梦梦/遗,已经是“情窦初开”,半强/迫着自己听了“肮/脏”的事儿,又做了那“肮/脏”的事儿,如今还跑到姐姐妹妹的房间去梳洗,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秦钟就是算准了林妹妹没起,想要看看美/人懒睡的模样儿,幸亏有紫鹃,紫鹃让雪雁跟屋儿里照顾着,自己带着林妹妹的奶嬷嬷出去拦着,一时闹得哄乱乱的。 贾宝玉和秦钟讨了没趣,没进来,就自顾自走了。 今儿武曌要去王夫人面前省一省,请个安,之后打算把贾芸照顾来,给他些好处,让他去外面踩踩,看看有哪一处宅邸比较好,正闲置着,如今将林如海调回京/城的圣旨已经在路上,采办府邸也该提上日程了。 武曌用了早饭,便整理了一番,准备穿过夹道,往王夫人那边去。 丫头婆子们簇拥着武曌过去,进了王夫人的院子,武曌过去请安,王夫人笑着说:“你来晚了,你那不成体统大哥/哥,刚刚出去,你若是来早一会子,就能一起走了,可见,你们没这个缘分。” 武曌一听,总觉得隐约听出王夫人的一点儿用意来,是了,她仔细一想,昨儿个刚刚“劝说”了薛姨/妈和薛宝钗,如今王夫人就来提点自己了,薛姨/妈可是王夫人的亲妹妹,王夫人自然想要将自家儿子嫁给自个儿人。 武曌是没这个心思的,于是故意放低了姿态,很柔顺的说:“宝/哥/哥是衔玉出生的金贵人儿,我怎么能有这缘分呢,想都不敢想的。” 王夫人一听,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之前管理宁国府,你珍大哥/哥一直夸你,你也累了,多歇息两天。” “是。” 武曌仍是柔柔的应下,她知道,王夫人素来喜欢乖顺的,这仗势,看似是武曌低眉顺眼的,其实不过是武曌随变顺了两下毛,王夫人也就乖顺的厉害,不炸毛,不找茬了。 武曌顺利的从王夫人那边出来,真是个赶巧儿了,没走两步,竟然就撞见了贾宝玉和秦钟,那两个人还没走远呢,不过没看到武曌。 因着贾宝玉这会子,正带着秦钟,调/戏王夫人身边的丫头金钏儿呢! 金钏儿笑着拉住贾宝玉,说:“宝大/爷,我嘴上刚涂的胭脂,你吃是不吃?” 贾宝玉因着当着秦钟的面儿,有些尴尬,笑着说:“好姐姐,你又作弄我!” 金钏儿咯咯一笑,银铃一般,笑的贾宝玉和秦钟差点看痴了,正这会子王夫人遣人来叫金钏儿,金钏儿不敢耽误,就说:“看来今儿是吃不成了。”说罢便走了。 那两个人犹没看到武曌,自顾自往前走,秦钟笑着说:“宝叔家里头,就是人多,这许多玲珑剔透的姑娘,旁的地方都见不到。” 秦钟话题一转,又说:“那金钏儿也是标志,又活泼可人儿,只是……” 贾宝玉说:“只是什么?” 秦钟笑着说:“只是少了那么一些儿清冽的味道。” 贾宝玉笑着说:“什么清冽的味道?” 秦钟说:“好宝叔,这你都不知道?亏你总说,女子是水做的,你没看到,那林妹妹,就是一汪清冽的泉水么?虽看起来羸弱生姿,万千不胜,但是仔细一品,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幽然与冷艳,真真儿洋人心肺!” 贾宝玉一听,说:“你说的倒是。” 秦钟又叹气说:“宝叔,你有没有发现,能儿的侧脸,与那林妹妹,倒是有两份相似?” 贾宝玉想了想,笑着说:“真的?我倒没注意,你这么一说,仿佛跟真的似的。” 秦钟一脸多/情的模样,说:“只可惜,智能儿是万万不及林妹妹的,林妹妹一颦一顾,那都是顶尖儿的。” 贾宝玉说:“怎么的?你不想那能儿了,又来窥伺我的林妹妹?” 武曌在他们后面听着,心里直犯恶心,心说怎么就是你的了? 秦钟连忙说:“我怎么敢?只是最近诸多不顺。” 贾宝玉了然的说:“是了,定然是你害了相思病!回来也不过一日,你不能与能儿缠/绵悱恻,所以心里怅然,是也不是?” 秦钟似乎被他说着了一半,当然另外一半则是秦钟中意林妹妹,却吃不到嘴里,便说:“是这样儿,再没人比宝叔了解我了……能儿总让我给她赎身,救她出那魔窟,可一来我手里头没这个钱,二来我家里头也万不能答应我找个小尼姑儿回去!往后离得水月庵这么远,我要是想见能儿,恐怕比登天还难。” 武曌听着,心想你家里不同意是真的,但说你手上没这个钱,是没人相信的。 贾宝玉就说:“这好办啊!” 秦钟惊讶说:“宝叔?这是几个意思?” 贾宝玉笑起来,拍手说:“我有个办法,你把能儿叫到我书房来,我这儿方便,你来我这里也方便,她来我这儿也方便!你放心,我不瞧你们亲/热的!” 秦钟有些迟疑,说:“这……”这毕竟是贾府,把人叫到贾府私会,若是被人发现了…… 贾宝玉又说:“当然要挑大/爷不在的时候。” 这个大/爷,当然指的是贾宝玉的爹贾政了,贾宝玉谁也不怕,单单就怕贾政,怕的跟什么似的。 贾宝玉继续说:“到时候我就说自己身/子不爽利,把先生一遣,不就成了你们的温柔乡了么?你放心,我决计不看的!” 秦钟一听,他日前在水月庵和智能儿缠/绵了好几天,如今食髓知味,心里直痒,就说:“真的行?” 贾宝玉笑着说:“行的。” 秦钟连忙说:“那就有劳宝叔了!” 贾宝玉说:“那就明儿个了!” 秦钟一听,欢天喜地的道谢,武曌没成想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好事儿”。 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贾宝玉竟然让秦钟带着小尼姑儿在他书房厮混,武曌正愁怎么整治秦钟这个花花道子呢,如今自己赶巧撞上来。 武曌挑唇一笑,明儿就给你们个惊喜…… 23.打几鞭子 贾宝玉想了个荤办法, 他万万想不到,竟然叫武曌给听去了, 那两个人还高兴呢, 就等着明天, 把智能儿叫过来私会。 武曌心情大好, 慢悠悠的回了房,雪雁和紫鹃两个丫头看着武曌唇边的笑容, 只觉得后背直发冷。 武曌回了房舍,想了想,托着腮,慢条斯理儿的拨/弄着手炉, 懒洋洋的对紫鹃说:“紫鹃,今儿你瞧着点,若是智能进了府, 你就过来跟我说一声。” 紫鹃连声说:“是, 姑娘。” 上次武曌叫紫鹃盯着人,后来就热闹了,如今武曌又让紫鹃盯着人,定然又有热闹了,而且还是大热闹。 按理来说, 紫鹃原本是老太太身边儿的丫头, 老太太宠爱贾宝玉, 紫鹃也该有所偏心才是。 只是紫鹃却没有半分偏心贾宝玉, 因着贾宝玉真是越发没个体统, 且说林姑娘待她又是极好的,因此紫鹃一心伏侍着林姑娘,再没有旁的所想。 秦钟翌日早早就来了贾府,十分之殷勤,到了书房,和贾宝玉一起读书,请来的先生都吓了一跳,平日里贾宝玉是最不喜欢读书的,那秦钟也是个混子,一味奉承着贾宝玉。 如今却殷勤的读书,态度良好,搞得教书先生不知所谓,没读一个时辰,那边屋檐下面,隔着窗户,贾宝玉的小厮茗烟,一个劲儿的给贾宝玉打眼色,贾宝玉一看就知道了,定然是智能儿来了! 贾宝玉顿时“哎呦”一声,把书撇开,一下扔在地上,哎呦乱叫着,说:“疼……疼死我了!哎呦疼死我了!” 教书先生可知道贾宝玉是府上的香饽饽,不能有什么差错的,连忙问他怎么了。 贾宝玉立刻说:“没什么,定然是早上一心读书,吃的太匆忙,如今胃里头倒不舒服了。” 那边秦钟连忙说:“这胃病是最要命的!宝叔,你快躺下来歇一歇。” 贾宝玉又说:“这……先生,今天恐怕是不能读书的了。” 教书先生只道他们是想出了新的法子想要逃学,也没多想,贾政大老/爷那头是不管贾宝玉,没事刺棱两句,贾母老祖/宗那边是心疼着贾宝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教书先生也不好回话,毕竟贾母是最大的长辈。 于是教书先生就说:“那今儿就算了,先休息,身/子最重要。” 贾宝玉说:“劳烦先生了,先生也回去歇歇罢。” 教书先生没一会子就走了,贾宝玉立刻也不喊疼了,从地上翻起来,秦钟连忙亲爹亲叔叔的喊着,抱着贾宝玉的腰,给他掸身上的土。 那面儿茗烟走进来,朝后面招了好几下手,说:“进来,进来啊,怕什么?!” 贾宝玉和秦钟就知道,是智能儿来了,果然,智能儿慢条条走进来,满脸羞涩,垂低着头,耳根子都红了。 真别说,这么一乍看,智能儿的侧脸,真有两三分,一恍惚间像极了林妹妹,看的贾宝玉差点痴了! 贾宝玉就撇手说:“茗烟你先下去。” 茗烟把人叫来了,觉得无趣,也不敢则声,就退了下去,贾宝玉又说:“别走远,给我守着。” 茗烟讨了个苦差事,无趣的退了下去,守在一边儿。 茗烟一走,还带上了门,“哐当”一声,那智能儿身/子瑟瑟一抖,本就娇/小,如今一抖,更显得羸弱纤细。 秦钟连忙过去拉智能儿的手,智能儿羞涩的跟什么似的,撇开他的手,不是很愿意,低着头,不过嘴角却翘/起来,抑制不住的女儿娇羞。 贾宝玉就翘着脚坐在椅子上,说:“秦钟,你叫能儿给我倒杯茶来。” 秦钟不乐意,让贾宝玉自己去叫智能儿倒茶,贾宝玉倒是有些许歪歪/理儿,说智能儿喜欢秦钟,所以秦钟吩咐的倒茶,是有情的倒茶,自己吩咐的是无情的,滋味儿吃起来不一样之类的。 智能儿百般羞涩,倒了一杯茶来,两个人唬的跳起来争抢,搞得智能儿跟个香饽饽似的,要说智能儿,现在这世道,哪个有钱人家会去出嫁,她也是逼不得已,是个苦命的人,哪成想,突然被两个公子哥儿这般争夺,心里美滋滋的,不是很好意思。 那边两个人争吵着和智能儿调/情,拉着智能儿的手又是调/戏等等,哪知道紫鹃早就盯着,这会子看到智能儿来了,立刻小跑着去了碧纱橱。 武曌正在吃茶,紫鹃连忙进来,说:“姑娘,那智能来了,紫鹃亲眼看到的,宝大/爷身边的茗烟,亲自带着智能,朝着外书房去了。” 武曌一笑,幽幽撂下茶杯,笑着说:“正好儿。” 她说着,站起来笑着说:“走。” 紫鹃不明所以,说:“姑娘,去哪里?” 武曌说:“去省太太。” 虽然今儿个没省过太太,可是紫鹃和雪雁都不知,如今贾宝玉安排了智能和秦钟在书房厮混,为何要去找王夫人? 找到了王夫人,也只是一堆说教,没个实质的。 不过武曌没道破,只是让丫头们跟着,去给王夫人请安。 众人一进去,这才明白为什么武曌要过来,原来今儿个大老/爷贾政休息在家,没有公/务,这会子正在房里呢。 武曌走进去,王夫人的内侄/女王熙凤也在,见着武曌进来,满脸殷勤,挂着一堆的假笑,拉着武曌的手,说:“哎呦喂!看看是谁!竟是那大名鼎鼎的林妹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王熙凤虽然殷勤着,但是嘴里头有些许的酸。 武曌进去,见过贾政和王夫人,她过来可不是为了请安,而是为了给秦钟找不痛快的,因此就提起来贾宝玉。 贾政一听贾宝玉,便说:“哼,这个不孝子,孽障!不学无术的市井无赖,学问还不如这些姐姐妹妹,平白丢/了咱们家的脸!” 王夫人赶紧劝解着,无非是孩子还小等等。 武曌则是说:“舅舅快别这么说了,宝/哥/哥是真的开始上进了呢!” 她这么说,贾政有些狐疑,但是不信,便说:“他上进?怕是又搞什么花花肠子了,整日里就会自己杜/撰一些,还要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连先前的圣贤也要平白糟他嫌弃了。” 武曌笑着说:“舅舅别不信,是真的,今儿一早上,宝/哥/哥就去外书房习学了,还有并着东府的秦钟,也一并去伴读了!” 贾政将信将疑,一面不相信贾宝玉突然学好,另外一面,贾政对秦可卿爬灰的事儿,也略有耳闻,一听他提起秦钟,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就怕贾宝玉学坏,不是很放心。 那面王熙凤不知贾政的顾虑,但是见贾政迟疑,也不甘落后,想要卖弄,就说:“大老/爷,您是不知道,前个儿,还是我找/人置办的书房,自从那秦钟来了,咱们宝玉就学好了,天天儿的用功读书,今时不同往日了,改天儿就考个状元郎来了!” 王熙凤只是不甘落后的奉承两句,哪知道武曌顺着她的话说:“就是了,若是舅舅不信,只管去考验考验宝/哥/哥。” 贾政就是不信,那面也不放心,听武曌这话,当下有些“心动”,正巧今日无事,不必去公干,便站起来说:“我就去看看那孽子!” 王夫人吓得不行,每次贾政考验贾宝玉,都是惊天动地的,府里头就跟塌了顶梁柱似的。 贾政一面往外走,武曌在后面暗地里幽幽一笑,只怕不需要考验,已经塌了顶梁柱了,毕竟贾宝玉和秦钟没在书房干好事儿。 王夫人吓坏了,连忙叫王熙凤,偷偷的去找老祖/宗去外书房,若是老祖/宗在场,也不至于怎么着,贾政碍于母亲的面子,总要忍让几分。 那边王熙凤偷偷跑了,武曌怎么能看不见,但是也不声张,只当没瞧见,毕竟了,就算贾母真的来了,也没什用处。 一行人这就匆匆的往外书房而去了,贾宝玉其实留了个心眼儿,安排了茗烟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人挨近了,立刻过来通传。 只是这茗烟,平日里就古灵精怪的,如今自己讨了个无趣的枯燥差事儿,一时有些待不住。 那边正好有个小丫头走过去,生的肤白标志,很是顺当,茗烟平日里跟贾宝玉学了几手,也见过贾宝玉和大丫头袭人好,虽然自己年纪也不大,但是早就想试一试了,料定这个时候,也没人过来,大老/爷今儿虽然休息在家,不过寿辰将近,一会子有一些食客过来拜访,也是没有功夫的。 于是茗烟就跟那小丫头跑了,因着众人过来,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人阻拦,更没人通传。 贾政领头,在书房附近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贾母,王熙凤扶着贾母,贾母瞪了贾政一眼,说:“怎么着?” 贾政赔笑说:“母亲,儿子这是去看看宝玉。” 贾母说:“我能不知道你那些小道道儿?你就是想去数落他,如今我也跟你去,我倒看看了,你还能怎么逼他!” 贾政讨了没趣,也不敢说出来,毕竟是不孝,悻悻的跟着贾母往书房走。 而那边,贾宝玉和秦钟浑然不知,调/戏着智能儿,越发的大胆,起初只是口头调/戏,后来变得放肆起来。 众人走到书房门口,只见大门紧闭,窗户也闭着,里面没有读书声儿,也没有小厮伺候着,很是奇怪。 就这时候,众人便听见里面一声怪叫传出来,那叫一个淫/乱刺耳,吓得在场女眷脸红耳赤,只想逃跑。 武曌则是端端站着,挑了挑眉,心想热闹来了。 就听里面那一声怪叫之后,就是贾宝玉的笑声,隐隐说:“这算什么?你们倒是得趣了,留我在这儿看大门儿?” 秦钟的声音吭嗤嗤的,说:“好人,你可别叫,之后什么都依你!” 贾宝玉又说:“这么说了,能儿怀里是什么,白的紧呢,快叫我看看,你若不给看,我可叫了,咱们喊起来,叫老/爷们过来看看!” 智能儿羞得不行,说:“你们别臊我,放了我罢!别来了!” 秦钟和贾宝玉齐声大笑着,外面贾政脸色顿时铁青,黑的犹如用过几十年,永远也刷不出来的铁油锅似的。 贾母也是脸色铁青,全身打飐儿,而那王夫人和王熙凤,则是脸色惨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贾政气的不行,当先一步过去,“嘭!!”一声踹开书房门,里面的人一瞬间都懵了,睁大了牛卵/子一样的样子,傻在原地。 贾宝玉猛地一脸痴傻,贾政冲过去,不由分说,先是给贾宝玉一耳刮子,贾宝玉大吼一声,打得又懵了。 秦钟和智能儿还在做那种事儿,吓得智能儿跳起来夺身就跑,众人见她衣/衫/不/整,男人不敢拦,女眷羞于拦,愣是没人阻拦,让她就这么跑了。 那边贾宝玉和秦钟可跑不了,秦钟唬的连忙提裤子,“咕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贾政气的浑身颤/抖,抖着手指着贾宝玉,说:“孽障啊!!孽障!” 不由分说,抽起手边的东西往贾宝玉脸上抽,贾母那边见贾宝玉的脸都肿了,心中虽然恨贾宝玉不听话,却又十分宝贝着,立刻冲上去,心肝肠肉的搂住贾宝玉,说:“你做什么?!他是个孩子!” 贾政气的不行,说:“看看,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贾母却说:“他不过是个孩子,贪顽一些罢了,那也不过是个尼姑,值得什么,你就打他!” 那边贾宝玉挨打,贾母喊叫,贾政气愤,一群人劝架,倒是秦钟好了,真真儿成外来人,没人来理,贾政因着管不了贾宝玉,就把邪火儿撒在秦钟身上,但是总归是外人,也不好打。 就说:“看看秦家成什么样子,果然秦家人都是一个样子!上不了大台面儿!” 说着,又甩袖子,气愤的说:“我贾家可容下这样的大人物!” 武曌这时候看过了好戏,便“善解人意”的说:“舅舅别气,为这样的人,气坏了好歹,不值什么,只管让秦老/爷过来,把人领走,打几鞭/子,左右记得了教训。” 秦钟还想求饶,但是这么大的事儿,他爹肯定要知道,左右一想都是死,只恨今天太寸,倒了大霉。 他哪知道,不知自己运气太寸,而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24.枕边人 秦钟的老爹秦业很快就赶来了, 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平日里和阿猫阿狗顽顽也就算了, 装成一个多/情种子, 如今倒是好了, 惹到了贾家大老/爷头上, 真不把贾家当别地儿,愣是在书房里就做那偷狗摸鸡的事儿来。 秦业连忙赔罪, 贾政素来最“看不惯”这样儿的事,难免给秦业脸色看,秦业当着面儿就/教训了秦钟好几鞭/子。 秦钟素来是女儿的秉性,娇/弱不胜, 如今被打了好几下,之前又在水月庵风/流快活,身/子骨早就掏空了, 这样一来, 贾宝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碍于贾政的面儿,乖得像孙孙一样,混不像是儿子, 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音儿都不敢则。 贾母年纪大了, 看不得这个, 不耐烦的挥手说:“好了, 够乱的了,带回去教训。” 秦业也不敢说什么,当即带着秦钟灰溜溜的跑了,回去少不得一顿教训。 秦业和秦钟走了,那面贾政又骂了贾宝玉一阵子,因着老太太拦着,而且挨了不少打,还打在脸上,好些日子下不去,见不得人,这才作罢了。 贾政还说:“念什么书?!就是成天这个样子,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杜/撰了这个,杜/撰那个,才都是这些荤淫的脑子!你这不肖子!” 贾政说着,又让人去传教书先生,贾宝玉一听,不敢顶嘴,缩在后面儿,但是知道自己往后好日子到头了,因着之前他去家塾打架,所以回了家中念书,现在好了,恐怕无法在家中念书了,定然要被贾政赶去家塾也指不定。 武曌今儿看了一出好戏,自然心情大好,赶走了秦钟,就秦钟那不胜的模样,真不是武曌看他不起,竟然还想要寻欢作乐,也不怕把身/子骨给累成马蜂窝? 秦钟被赶走,那面贾宝玉挨了打,虽然贾母心疼着,可这次贾宝玉太出格儿了,贾母也恨他不争气,一面令贾宝玉养伤,毕竟伤在脸上,若是出了门,还是贾家丢人,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另一面也是令贾宝玉好好反省,在家里老实呆着。 这样一来,贾宝玉好些日子都没有烦恼武曌,武曌自然不去看他,倒是薛宝钗巴巴的跑过来看了一通,嘘寒问暖的,还有薛姨/妈也来了,看着贾宝玉肿成包子一般的脸,往日里的风/流俊俏全没了,可心疼死了。 贾宝玉不来烦恼武曌,武曌日子过得清闲,没两日就听说,那小尼姑智能儿,那日臊跑之后,竟然还上了秦家的门,偷偷去找秦钟。 结果被秦钟的爹发现了,秦业气的不行,一怒之下又打了秦钟,将小尼姑智能儿一顿打骂给赶走了。 秦钟本就虚弱,又挨了一次打,没几天竟然一命呜呼就这么死掉了,贾宝玉听说的时候,还在养伤,吓得不行,非要拉着武曌去秦家,武曌自然是不会去的,贾宝玉去了,哭的天昏地暗的。 不过几天之后,就轮到了贾政的寿辰,因着今年出现了许多不好的事儿,所以大家都凑着在这次寿辰,冲冲喜,去去晦气,自然要大办一场,热闹热闹。 也没失/魂落魄几天,贾宝玉就把秦钟的事儿给忘了。 也是了,当时秦可卿死了,贾宝玉还吐了血,不过也没几天就缓了过来,如今秦钟死了,贾宝玉哀伤几天,也就完了。 这天是贾政的寿辰,荣国府里张灯结彩的,宁国府的人也都跑过来贺寿,别看贾珍是宁国府的大老/爷,又是贾家的族长,但他是晚辈,和贾宝玉同辈儿,自然要带着儿子们过来贺寿。 从白天开始,就一直热闹着,来送礼的人呢,上档子一直不断,陆陆续续的宾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直到了黄昏,荣国府宁国府门口,开始点上灯来,那片片的灯火,挂在门前的枯树上,因着进了腊月,门前的树都枯萎了,平日里几分萧条沧桑,如今却是火树银花的一片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奢侈富贵。 天色渐渐晚了,府里的爷们儿喝的有些许多,声音也渐高,喝酒的喝酒,看戏的看戏,听曲儿的听曲儿,还有聚众赌两手儿的,总之十分热闹。 武曌跟着贾府的姐妹们,那面儿贾宝玉的伤养了一段时日,好了一些,就开始与姑娘们厮混在一起了,姐姐妹妹的叫着。 武曌看不惯他这个,就走到一边儿,正好看到贾芸过来。 贾芸是贾家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嫡系,但是好歹也是贾家的人,因此过来贺寿,他虽然之前捞了些油/水,但是与贾家的奢侈淫/逸来比,是万万不及的,送来的贺礼也就那么回事儿,不甚珍贵。 贾芸没有好贺礼,如今又没个正经差事儿,所以贾家的嫡派都不怎么理他,只有贾琏看着贾芸过来戏/弄两句。 贾琏听说贾芸去了家塾读书,就笑眯眯的说:“这不是芸儿?最近怎么的,也不往我那里去了?之前不是还有事儿求我,如今都不搭理我了?” 之前贾芸的确求过贾琏某差事,但是贾琏虽然是少爷,其实没多少实权,也拗不过王熙凤,所以贾芸求他也是白搭,算是求错了人,如今跟着武曌,又打听到武曌和贾琏有些过节,自然不会去巴着贾琏,恐怕两头不讨好。 那边贾芸客客气气的说:“怎么是侄/儿不搭理您呢?恐怕是琏二爷事儿多,倒讨您不痛快。” 贾琏想要贾芸跟他过去喝两杯,贾芸一直推辞,贾琏却不放手,这个时候就远远看到武曌走了过来,贾琏一看素日里文文弱弱的林妹妹,唬的就像是见到了老虎猛兽,立刻放开贾芸,飞也似地跑了,生怕有什么追他。 贾琏怎么能不跑,上次焦大来威胁他,掏了他三千两走,别人以为他风光,其实那是他全部的家底儿了,如今还欠着好多,实在拿不出来,要是耍赖,武曌有字据,要是把事儿捅大了,自己没脸,因此里外不是人,只能跑了。 武曌笑眯眯走过来,贾芸连忙拱手说:“多谢林姑娘。” 武曌笑着说:“谢我?怕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儿呢?” 贾芸笑着说:“姑娘您就别寒碜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敢背着姑娘巴结旁人,怕是活的不耐烦了罢?” 贾芸聪明,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武曌便说:“我看你这些日子,又落魄了?” 贾芸一提这个,满是不甘心,但是也没什么辙,原是贾芸得了些好处,本打算的长远,自己经营起来,在贾府中没有正经差事儿的时候,做些买卖,贾芸本就聪明,小买卖不成问题。 只是没成想,那些钱被他娘发现了,又遇到了他舅舅,他舅舅在香料铺子做伙计,大名卜世仁,活脱脱的“不是人”,听说贾芸“发达”了,又知贾芸心狠,就专门找他不在的时候,管他母亲借钱,也没个字据。 他母亲心软,也没成算,全给借走了,连个说头都没有,这些日子贾芸手里头又开始寒酸起来,连贺礼都是挤兑出来的。 武曌笑了笑,说:“这并非什么难事儿。” 贾芸一听,立刻欣喜起来,奉承说:“芸儿就知姑娘是最厉害的,旁人根本比不上姑娘千分之一。” 武曌不领他的情,说:“摆聪明点儿,少费点儿口舌,用你拍马屁?” 贾芸立刻点头说:“是,是。” 其实武曌心里有个想法,因着她当时在幻境中曾经看过贾府的事情,想到了元春这个时候也该省亲了,要建造那省亲别院,可是个浩大的工程,捞油/水的活计。 武曌一心想要培养贾芸,往后好给自己做得力的助手,毕竟她做惯了女皇,不喜欢亲力亲为,有个助手是不错的。 只可惜贾芸此时无权无势,不过这不是难事儿,武曌便助他得权得势,也不过是恍惚的功夫。 省亲别院是荣国府和宁国府两府一起建造的,宁国府的事儿是贾珍亲自管,而荣国府的事儿,轮到这一辈儿,只有贾琏一个还算是年纪刚好,虽说挑不起大梁,但是也堵上了大梁,内地里许多事情,其实都是贾琏的妻子王熙凤管的。 武曌就想了,若是这差事儿能落到贾芸头上,实权和银钱都有了,也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方法,十分便宜了。 武曌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贾琏正好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生怕武曌将字据的事儿告诉了贾芸,哪成想就被武曌抓了个正着,眼神撞在一起,吓得贾琏连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做贼心虚一般。 武曌幽幽一笑,建造省亲别院这事儿若是让旁人揽着,还不好给贾芸某差事儿,但是让贾琏揽着,武曌想要给贾芸某点差事儿,还不容易么?小辫子在手里攥着,贾琏能不同意? 贾芸见武曌嘴唇微挑,好一个美/人浅笑,但是莫名背地里脊梁发寒,总觉得谁家要遭殃似的,便说:“姑娘可是有什么主意了么?” 武曌说:“是有了。” 她说着,方要和贾芸说,那头里却有人/大喊着:“老/爷!大老/爷!北静郡王亲自贺寿来了!” 众人吓得立刻住了声儿,方才还一团热闹,此时寂静一片,贾政连忙说:“快!收拾收拾!” 小厮们连忙冲过来收拾,众人整理衣袍,正说话儿的功夫,北静郡王竟然就走进来了。 今儿个天气越发的冷了,郡王没有穿官袍,也没有戴王帽,一身月白色袍子,这种月白的淡蓝色衬着郡王皮肤偏白,仿佛是神仙一般出挑,美玉无瑕,愣是找不出一点儿的瑕疵,袍子外面罩着一件带白毛的月白披风,一走起路来,披风咧咧生风,果然是个俊美无俦的人物儿。 北静郡王走进来,贾政带着一行人,连忙拜下,那面的女眷也全都拜下。 北静郡王/还是一派温和,全然没有官架子,笑着说:“不必多礼了,今儿个小王是来祝寿的,哪有让寿星老拜见的理儿?” 众人连忙簇拥着北静郡王往里走,北静郡王又笑着说:“别拘束,倘或我来了,你们便如此拘束刻板,混不自在,我倒是不能来了?” 贾政连忙赔笑,说:“是是是,郡王亲和,我们怎么会拘束?” 那边都赔笑着郡王,众星捧月一样,女眷们躲得老远,天色越发黑下来,已经黑得透彻,郡王逗留了好一阵子,不知今夜是不是要留宿下来。 北静郡王饮了几杯温酒,有些不胜酒力,出来散一散,武曌远远见他往花园子去,立刻也站起来,悄悄往外走,因着她手里头,还有北静郡王的一颗鹡鸰香念珠,趁着今儿还了。 武曌走出来,果然看到了北静郡王,北静郡王站在一株枯败的树下,树上挂着灯火,一片片火树银花,将北静郡王俊美的容貌映衬得更是天上仅有,地/下无绝。 武曌还没走过去,北静郡王也没回头,却低笑一声,说:“林姑娘来了?” 他说着,转过头来,武曌很恭敬的给北静郡王行礼,北静郡王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全赖了姑娘相助。” 武曌一听,便说:“怕是圣上已经打消了指婚的念头?” 北静郡王微微一笑,尤其是在这样的灯火之下,衬着郡王的容颜,武曌看的心里一突,不得不承认,郡王是个十分有资本的人了。 北静郡王声音温柔的说:“是这样,有了姑娘的鼎力相助,王大人也极力反/对,再加上小王游说,圣上已经不打算赐婚了。” 王大人说的自然是薛姨/妈和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了,薛姨/妈听说北静郡王背地里两面三刀,不想让女儿嫁过去,自然和自己的哥/哥通了气,大家都在游说圣上,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武曌一听,就将鹡鸰香念珠拿出来,捧在帕子上,说:“即使如此,这念珠,郡王/还是收好。” 北静郡王低头一看,白生生的手帕上,捧着那灰黑色的念珠,自有一种不胜的美/感,不过他没有去拿,只是一笑,说:“念珠……姑娘还是收着罢,不必还了。” 武曌有些纳罕,说:“念珠乃是郡王的物什,民女拿着不好。” 北静郡王“嗯?”的笑了一声,挑/起尾音,他声音本就低沉动听,这般一挑,更是沙哑温柔,说不出来的醉人心思。 北静郡王笑着说:“林姑娘难道看不出,我有心于林姑娘?” 他声音款款,目光温柔,若是旁的女子,恐怕已经醉了七八分,只是武曌却清/醒的厉害,反而笑了一下,浑然镇定的说:“民女身份卑微,怕是配不上郡王。” 北静郡王被立时拒绝了,哈哈一笑,也不气恼,反而更是欢心起来,说:“林姑娘就是林姑娘,是小王配不上姑娘才是,姑娘此时心里恐怕也在想,我这等草芥,如何配得上姑娘的冰雪聪明?” 武曌淡淡的说:“郡王折煞民女了……况,郡王也不是真的爱见民女,枕边儿总有个聪明人,亦不是长久之计。” 北静王并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答应,还是不接那念珠,而是转头看了看那火树银花的一片,远处热闹的一片, 隔了良久,似乎已经忘却了武曌还在身边似的,才说:“倘或你哪天有了心意,就来找我,这念珠……便是凭证。” 他说罢了,也不给武曌留下转换的余地,立刻抬步就走,挺拔英俊的身姿,顿时融入那繁华之中…… 25.宠溺 虽然罗启说话的时候, 口气似乎很平静,不过在场的很多人还是抖了一下。 夏叶忍不住放眼去看, 怪不得谭傲川能在宴厅的音响上做手脚, 原来是买通了几个罗家的人, 不过夏叶就不知道是哪些罗家的人被买通了。 谭傲川方才还彬彬有礼, 现在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眼睛似乎会喷火, 用恶/毒的目光瞪着罗启。 那边谭老/爷/子傲娇的哼了一声,说:“看吧,你连自己孙/子都不明白,罗启早就准备好了。我看你是在深山老林隐居太久了, 脑子都被融化掉了。” “你……”罗老/爷/子真是快被气死了,就想跳着脚的骂人,但是旁边那么多宾客, 他们也只能暗搓搓的吵架, 都不敢太大声。 那边气氛都要凝固了,两位老/爷/子这边的气氛则是火/热火/热的,都要开锅爆/炸了。 谭傲川一脸的不可置信,罗启只是微笑着说:“本来还怕谭先生不来,那我准备的厚礼, 岂不是要落空了?” 大家都不明白罗启说的是怎么回事儿, 就看到几个人突然走过来, 将谭傲川给押起来了, 竟然是便/衣警/察。 谭傲川因为私人非法实验室的问题, 之前就蹲过局子,不过他找/人顶了罪,而且处理的手脚很干净,一时拿不到他的把柄,只能把他给放了。 罗启也知道,如果想把谭傲川再送回去,必须证据确凿才行,必须要找到谭傲川和实验室相关的证据。 罗启这些天又不是什么都没干,不停的叫人去找实验室的消息,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视/频。实验室要做实验,都是需要录制视/频留底子的,这样也方便翻看,找到实验失败和成功的理由,本来视/频消除的差不多了,不过有心人还是很多,毕竟实验室那么多人,难免就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还真叫罗启找到了几份视/频。 罗启本来打算,找到证据就将谭傲川送进局子里,以罗家和谭家两家的分量,谭傲川想要再脱罪,恐怕根本不可能了。 然而谭傲川那边也不老实,竟然买通了几个罗家的二世祖,想要在订婚宴上,放一些偷/拍的视/频。 视/频的主角自然是夏叶了,夏叶在中古店里和中古物们说话的画面,如果当着一堆宾客放出来的话,恐怕大家不会觉得中古物们会说话,只会觉得夏叶是个神/经病,喜欢妄想,喜欢自言自语。 罗启早就看谭傲川不顺眼了,所以干脆将计就计,还给谭傲川发了请柬,就等着他来自投罗网了。 谭傲川大喊了一声:“不可能!” 他还想在说话,但是来不及了,已经被戴上了手铐,被压着往宴厅外面扭送。 谭傲川来不及大喊大叫,已经就这么给拖走了。这一场闹剧,似乎只有一个开头,宴厅里很安静,似乎还没反应过神来。 罗启已经微微一笑,说:“今天是订婚的好日子,能解决一个败类也算是件高兴的事情,其他不愉快的事情,那就都等到订婚宴之后再说。现在时间也快到了……” 罗启口/中不愉快的事情,恐怕就是罗家那几个和谭傲川合谋的二世祖了,罗启哪能不知道是谁,恐怕已经查的彻彻底底了,但是时间不能耽误,也不想让今天变得更不愉快,所以干脆押后再说。 罗启拉住夏叶的手,说:“宝宝,我们过去。” 夏叶点了点头,让罗启带着她走到前面去。 订婚宴虽然临时改了时间,不过仍然很有场面也很有格调,来客们看了一场好戏,但是没看上什么热闹,倒是看到罗三少的下马威了,哪里还有人敢出什么声的,全都是一片祝福,别的都不敢说。 那边花瓶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龙傲天那个神/经病,终于被带走了。” 杯子说:“希望他能得到惩罚,不要再被放出来了!” 望远镜说:“我相信裤裤哥啦,这次可是证据确凿,不会再叫他跑了。” 花瓶大叫一声:“哇哇哇,你们看!亲/亲/亲/亲啦!” 杯子立刻大喊说:“亲什么亲!衣冠禽/兽又占我们叶子的便宜!” 香奈儿手表也大喊:“我的位置太矮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望远镜说:“我能看到我能看到,我可以看的超清晰呢!” 订婚仪式开始了,气氛还是很不错的,谁敢不给罗三少的面子?更何况罗老/爷/子和谭老/爷/子都在坐镇呢,夏叶还是新的谭家家主,罗家和谭家这算是铁关系了,谁都不敢不给面子,不敢破/坏气氛。 台下都起哄让他们亲一个,尤其是冯典州,那叫一个高兴,非要两个人亲一个才行。 夏叶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和罗先生接/吻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每次都脸红,罗启就喜欢瞧她脸红的样子。更别说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了,都不敢抬头瞧罗启了。 罗启倒是大大方方的,伸手抱住夏叶,然后低下头就在夏叶的嘴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不过罗先生不愧是罗先生,平时占有欲就已经很旺/盛了,更别说现在了,怎么能叫这么多人瞧自己吻夏叶呢,当然是不成的。 宾客们只看到罗启搂住了夏叶,然后……然后没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罗启身材高大,夏叶站在他身边不过到胸口肩膀的位置,罗启随便一挡,更显得夏叶身材娇/小了,直接什么都给挡住了,那还哪里能看得到,只能看到罗先生特别有安全感的后背,宽肩窄臀的,还有大长/腿,其余就瞧不见了。 那边谭老/爷/子和罗老/爷/子还不容易不吵了,谭老/爷/子还拿着手/机录像,想要拍个精彩视/频,结果什么也没拍到,有点失落。 罗老/爷/子一高兴,喝的脸都有点红了,估计又有些喝多了,说:“唉,这事儿终于是成了,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小孙孙啊。” 谭老/爷/子也是想呢,他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真的很想抱上重孙/子,幻想了一下罗启和夏叶的基因,小宝宝绝对可爱极了。 夏叶真的是又不好意思又开心,从今天开始,她不需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面对了,有罗启会站在她身边,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什么秘密。 夏叶侧头去看罗启,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罗启低头瞧她,说:“怎么了宝宝?” 夏叶小声说:“罗先生你放心,我以后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罗启忍不住笑了,说:“宝宝一直很好,总是能帮大忙,还有各位大舅哥们,每次都帮大忙。” 夏叶忍不住笑了,说:“什么大舅哥,它们都被你贿/赂的投敌了,每天都跟我说你的好话。”当然了,除了杯子,也就杯子还没投敌了,不过杯子向来是嘴硬心软的。 罗启说:“比起这个,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夏叶说:“什么事情?” 罗启说:“宝宝,叫一声老公吧,我想听。” 夏叶:“……” 周围这么多人呢,夏叶实在是叫不出口。 罗启一瞧就知道她害羞了,小声说:“没关系,一会儿回房间,我们单独的时候再叫也行。” 夏叶都已经不想理他了,旁边好多人在看他们呢,罗启还说的这么高兴。 谭傲川被带走了,订婚宴气氛又高涨了起来,罗启还邀请夏叶跳舞,夏叶以前还真没怎么跳过舞,之前倒是因为罗启生日宴,所以学了一些,不过没什么实战经验,生怕一曲下来将罗启的皮鞋都给踩的报废了。 罗启倒是别介意,说:“别担心,我可以带着你,你放松就好了,靠在我怀里。” 夏叶发现,其实跳舞看起来那么优雅,其实也是很容易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毕竟挨得那么近,夏叶总能闻到罗先生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特别的好闻,甚至能听到罗启的心跳,感觉异常安心。 罗启低着头瞧她,满脸都是笑容,笑的无比宠溺。 夏叶感觉自己的脸热/乎/乎的,绝对红到了耳朵根了,几乎不敢抬头。 她闻着罗启身上的古龙水味儿,说:“罗先生,你刚才是不是去偷偷抽烟了?” 罗启笑了一声,说:“是啊,被宝宝发现了?我身上有烟味儿?” “一点点。”夏叶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烟味儿,罗先生你不用偷偷摸/摸的呀。” 罗启说:“只是刚才觉得有些紧张,所以去抽/了一口。” 夏叶惊讶的说:“紧张?” 罗启说:“当然,要和宝宝订婚了,我也是很紧张的,看不出来吗?” 夏叶真的看不出来,总觉得罗先生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夏叶和罗启一边跳舞一边说悄悄话,结果一侧头,就看到罗老/爷/子和谭老/爷/子就在旁边不远处,可把夏叶吓一跳。 夏叶一脸懵的说:“爷爷们难道也在跳舞?” 罗老/爷/子不屑的说:“谁会跟这个人跳舞。” 谭老/爷/子说:“别管我们,你们继续跳,我给你拍个录像,这要好好的真藏起来,我孙女儿今天特别好看呢。” 谭老/爷/子是挤过来要给他们拍录像的,夏叶根本不怎么会跳舞,谭老/爷/子还要给她录像,夏叶更不敢了。 罗老/爷/子在旁边起哄说:“好看的好看的,对对,快拍上。” 罗启说:“爷爷,你们晚饭都没吃,先去那边吃点吧。” 罗老/爷/子说:“我不饿啊。” 罗启立刻说:“那我带小叶去吃东西了,我们有点饿了,爷爷们跳舞吧。” 罗老/爷/子:“……” 谭老/爷/子:“……” 夏叶赶紧跟着罗启就跑了,去餐区拿点东西,然后躲到没人的地方去一边吃一边聊天。 今天夏叶是最开心的,解了心结不说,而且一切顺利。当然有人不开心,有人提心吊胆了。 餐区有几个富家小/姐太太在一块说话,好几个人看到夏叶和罗启走过来了,那表情可是各不相同的。 夏叶被罗启拉着手,走过去正巧就看到了一个人,那还是老早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的钟嫚萍。 其实夏叶对钟嫚萍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毕竟可是罗启的“前女友”,怎么可能不深刻。以前觉得没怎么样,现在一瞧,忽然还觉得有点醋心呢。 钟嫚萍看到夏叶也是醋心,似乎觉得很尴尬,干脆就转身走掉了。 夏叶回头看了她一眼,罗启搂着她的肩膀,说:“宝宝在看什么?” 夏叶挑了挑眉说:“在看那边有个帅哥。” 罗启伸手刮了她一下鼻子,说:“小坏蛋,成心气我是不是?” 夏叶说:“是啊,罗先生你的前女友来了。” 夏叶不说,罗启还真没瞧见,回头一看,果然就看到了钟嫚萍。 罗启有点哭笑不得,说:“什么前女友,你可是我的初恋,没有前了。” 夏叶被他一说直不好意思,皱着鼻子说:“别大言不惭了,你还想骗我,你还给她买过老贵的包,不要了才给我的。” “原来宝宝是吃醋了。”罗启笑着说。 夏叶的确很吃醋啊,那么贵的限/量版爱马仕,罗启才见钟嫚萍几次,就很大方的出手要送给她。 罗启很无辜的说:“是助理帮忙选的,送人东西,总要能拿得出手。”说的也是,一千来万对于罗先生可能不值什么。 罗启又说:“这样吧,我决定送给宝宝一个更值钱的,价值连城,怎么样?宝宝就别吃醋了。” 夏叶才不承认自己吃醋,问:“那是什么东西?” 罗启笑着低下头来,趁她不注意就吻了她一下,说:“近在眼前。” 夏叶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了,说:“近在眼前?” “对啊。”罗启大言不惭的说:“我,不值钱吗?价值连城,宝宝喜欢不喜欢?我把我整个人都送给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我绝对不反/对。” 夏叶忽然觉得有点脸红,为什么罗启那口气,越说越……污了呢?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自己必须去弄个小皮鞭来才行。 钟嫚萍转身离开了,不过走的也不算远,站在角落里,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那边的夏叶,心里头恨的是咬牙切齿的。觉得罗三少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都怪夏叶一出现,就把罗三少给抢走了,钟嫚萍心里各种不爽,各种嫉恨。只是她也不想想,当初是她脚踏好几条船,根本不关夏叶什么事儿。 旁边钟嫚萍的朋友说:“这个夏叶,现在好风光啊,前几天我男朋友还突然提起她,说她这个好那个好呢,我怎么瞧着就一般般,有什么好的?我真是看不懂。” 另外一个女人也说:“就是的,我也是看不懂。她长得有我们萍萍好看吗?身材有我们萍萍火/辣吗?罗三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会选这么一个女人,真是奇怪。” 蔡先生的女儿就在旁边,听到她们说话,也不好去插嘴,毕竟不认识。她对夏叶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不过她父亲和夏叶有生意接/触,刚开始蔡先生也是很抵触的,夏叶不过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不过后来竟然还挺称赞,所以蔡小/姐对夏叶也是有好感的,听到她们在背后嚼舌/头根,皱了皱眉。 钟嫚萍冷笑一声说:“我能比的过她吗?你们可真别这么说。你们想啊,夏叶她本来是个灰姑娘,什么都没有,先是迷倒了罗三少,现在还当生了谭家的家主,她和谭家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你们还真/相信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啊,都是成年人了,哪有什么童话故事,想想看吧,她的手段恐怕多的是,一想就让人打寒颤呢。” 旁边的女人说:“萍萍说的对,哪有什么灰姑娘的童话故事,我看啊,可别是个白莲花绿茶婊呢。” 钟嫚萍说:“是啊,我是斗不过这种心机重的女人,算了,我们还是去那边吧,别被夏叶听到了,再算计我们。” “是啊是啊,”旁边的女人说:“走吧。” “诶……等一下。”蔡小/姐忽然出声叫住了钟嫚萍。 钟嫚萍回头一瞧,说:“什么事儿?” 旁边的女人说:“是蔡小/姐啊,刚才蔡小/姐还跟夏叶相谈甚欢呢,是不是?” 钟嫚萍脸色一黑,说:“你偷听我们讲话?” 旁边的女人说:“毕竟是夏叶的朋友,都是一样恶心的家伙,我们快走吧,别惹一身骚。” 女人说着就拉着钟嫚萍快步离开。蔡小/姐都给她们说懵了,自己才开口,什么话都没说呢,而且明明是一片好心,结果那两个人一通劈头盖脸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女人拉着钟嫚萍就走,也不等蔡小/姐再说什么,蔡小/姐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还皱了皱眉,就听到“刺啦”一声,然后“叮呤咣啷”的,还伴随着钟嫚萍的惊呼声音,还有钟嫚萍朋友的惊呼声音,简直热闹极了,瞬间连成一片。 那边罗启拽了夏叶一把,将人护在身后,虽然他们离得远了一点,但是也怕殃及池鱼。 就眨眼的功夫,钟嫚萍向前一走,可没想到自己的裙子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那小桌子还是放香槟金字塔的,一瞬间就热闹了,桌子被勾的一晃,金字塔轰然倒塌,一个杯子掉下来,一堆杯子紧跟着就掉下来了,虽然地上铺和厚厚的地毯,杯子是一个没有碎掉的,但是香槟全都洒了,洒的是热/热闹闹的,泼了钟嫚萍和她朋友一头一身都是,简直就成了落汤鸡。 钟嫚萍“啊”的大叫,她的朋友也大叫起来,有点像是在飙海豚音似的。 蔡小/姐退了好几步,也算是幸免于难了。她刚才不小心听到了钟嫚萍和她朋友的话,不是很认同,但是不想上去找麻烦,她要走的时候,看到钟嫚萍的裙子刮到了香槟桌,所以想要开口提醒,谁知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自己反而被骂了。 这下好了,香槟金字塔果然倒了…… 夏叶吓了一跳,那边都快水漫金山了,一些香槟都迸溅到他们这边来了,幸好罗启给她挡着。 夏叶惊讶的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启也不太清楚,刚才正逗的夏叶面红耳赤呢,哪有功夫管别人。 倒是不远处的望远镜和花瓶笑的都要抽筋儿了。 望远镜哈哈大笑,说:“叶子叶子,你看好玩不好玩!她们说你坏话!” 花瓶说:“好玩好玩,你看她们都要哭了,哈哈一哭妆都花了。” 杯子说:“不哭妆也花了,都已经是落汤鸡了。” 夏叶忍不住看了一眼它们,挑了挑眉。 望远镜立刻说:“不是我/干的,是花瓶出的注意。” 花瓶说:“才不是我,我只是听到她们说坏话,是杯子的注意。” 杯子说:“不是我的注意,是个意外,我可没有准备搞砸你的订婚宴……” 那边一片狼藉不说,倒下的香槟杯们果然都会说话,那叫一个欢快,都在叽叽喳喳的笑着。 夏叶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刚才光顾着和罗先生说悄悄话了,根本没听到那些杯子们的谋划,并不是钟嫚萍太倒霉,而是被一群杯子们给耍了,她还并不知道。 罗启瞧夏叶看望远镜它们,就猜到这不是什么偶然了,不然好好的香槟桌怎么会倒了呢。 不过罗启倒是一笑,还上前充好人,让人带几个落汤鸡去换衣服了。 夏叶真是头疼,好好的订婚宴,都快鸡飞狗跳了。 罗启并不在意,反而说:“没关系,热闹热闹,也挺好的。” 望远镜立刻说:“没错,热闹才好嘛!” 夏叶是不能说话,只能暗暗的瞪一眼望远镜它们,希望它们不要把整个宴厅都给拆了。 夏叶和罗启两个人是主角,所以不能太早离开,需要招呼客人什么的,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夏叶还想认识一下其他工作上的伙伴,这样以后见面不会那么尴尬,打好人际基础也是很必要的,这可是罗先生教她的。 所以夏叶干脆就拉着罗启四处去敬酒什么的,当然了她不想喝多了,所以拿了雪碧和可乐一兑,就充当红酒了,喝多少都没问题,就是有点撑。 不过罗启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今天只想和夏叶两个人,哪知道夏叶这么忙! 夏叶是忙的满头大汗的,突然说:“咦?爷爷们呢?不会喝多了在哪里睡着了吧?” 刚才罗老/爷/子就有点喝高了,脸都红了,夏叶真是有点担心。 罗启也没瞧见两位老/爷/子,说:“如果喝多了在哪里睡了好是好的,我怕他们喝多了在哪里猫着打架。” 夏叶:“……”不得不说,罗先生果然是了解两位老/爷/子的。 两位老/爷/子不知道去哪里,赵永示和赵太太也没看到他们,宴厅里找了一大圈,根本没找到。 这时候望远镜就说:“我看到了啊,好像是上楼去了,一边吵架就一边上楼去了,不会是要决斗吧!” 夏叶:“……” 夏叶很头疼,别人不可能,两位老/爷/子真的有可能,只好拉着罗启说:“罗先生,我们上楼去看看吧,望远镜说爷爷们上楼去了。” 罗启点了点头,干脆带着夏叶就往楼上去,去找两位老/爷/子了。 他们上了楼,正好遇到了佣人,佣人说:“两位老先生就在楼上,刚上来一会儿,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叫人搬上来的,好几个大箱子,看起来挺沉的。” 夏叶越听越觉得奇怪,问了佣人两位老/爷/子在哪个房间,然后就和罗启过去了。 正好楼下太热闹,罗启也想带着夏叶上来透透气儿,免得夏叶总是和别人说话不和他说话,罗先生都吃醋了。 罗启拉着夏叶的手,两个人去就佣人指的房间了,到了房间门口,房门没有关,里面亮着灯,果然就看到门口有好几个大箱子,堵着都进不去,也不知道买了什么,这么多的东西。 里面传出两个老/爷/子的声音,正在交谈,不过说着说着,自然就打起来了。 罗老/爷/子说:“这个好,你看我买的,比你买的厉害,你那个不管用。” 谭老/爷/子不服气,说:“我买的不管用,你吃过吗?你怎么知道的?” 罗老/爷/子说:“我吃它做什么?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所向披靡!” 谭老/爷/子冷笑一声,说:“就你,我都替你寒碜!” “你有好到哪里去吗?”罗老/爷/子说:“你儿子闺女倒是一箩筐呢,哪个对你真心好的,还不是盼着你早点挂了,都在烧香拜佛叫哪路神仙赶紧带你走呢!” “你你你!”谭老/爷/子气得要死,说:“你敢诅咒我。” “谁诅咒你了,哎呦喂!你打我!我也扔你!” “咚——” 夏叶缩了一下脖子,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罗启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赶紧把门推开了,推了一半就推不动了,后面有箱子挡着,只能把箱子搬开,然后又迈过了好几个箱子,这才走进去的。 夏叶跑进去劝架,就闻到屋里一股子中药味道,而两个老/爷/子,正拿着一包一包的东西,互相的砸着,完全像幼儿园小朋友才会做的事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夏叶说:“爷爷,别扔了,小心砸到。” 谭老/爷/子一看孙女儿来了,可不敢扔了,怕砸到夏叶。罗老/爷/子躲在一边,说:“你怎么不扔了,哼!” 谭老/爷/子气得要死,又要去砸,夏叶赶忙拦住,说:“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啊,别给扔坏了。” 一说起这个,谭老/爷/子眼睛都亮了,而罗老/爷/子也不躲着了,跑出来,神神秘秘的拉着罗启,到角落去。 谭老/爷/子说:“没什么没什么,孙女儿啊,我们要跟罗启说点事儿,你出去等,出去等。” 夏叶一脸狐疑,罗启有点头疼,觉得准没好事儿。 夏叶被推出去了,房门嘭的一声就关上了,完全不知道那三个人在里面搞些什么。 罗老/爷/子献宝一样,把一个箱子打开,一股子中药味儿扑鼻而来,罗启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罗启说:“爷爷……这是什么?” 罗老/爷/子说:“中药!” 罗启说:“我看出来了,做什么用的?” 罗老/爷/子说:“泡酒!” 谭老/爷/子在旁边补充:“壮/阳补肾!” 罗启更是头疼了,一脸无奈说:“不会是给我的吧?” “不然给我的啊?”罗老/爷/子说:“当然是给你的,你看看,这边还有,都是我和老谭弄的。” 刚才罗老/爷/子和谭老/爷/子喝多了,就在旁边谋划,什么时候能抱重孙,说来说去的,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觉得应该给夏叶和罗启都补补。给夏叶好好调理身/体的任务,只能交给赵太太了,所以两位老/爷/子就谋划着怎么给罗启补一补的事情。 没两个小时,两位老/爷/子就打电/话搞来了这么多大箱子,决定一会儿给罗启送到房间去,让他每天都吃一点。 罗老/爷/子说:“你要是嫌麻烦,不想泡酒,我们这有泡好的酒,现成的,今天就能喝,要不你现在喝一口尝尝,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罗老/爷/子都成推销了,抱着酒坛子递到了罗启面前,罗启被熏的直皱眉,实在是太呛的味儿了…… 罗启忍不住抬手揉太阳穴。 那边谭老/爷/子就说:“我就说药酒不行,喝不惯的。来来,你看看我这个,药粉,直接吃的,比药酒要管用多了。” 罗启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完全不用补,每天都很精神的! 谭老/爷/子还在推销,说:“你看,胶囊也有。你别看这是胶囊,其实也是中药的,不是西药,成分很安全的,纯天然。放心吧,没什么副作用。” 夏叶站在门口等着罗启,虽然大门关上了,不过…… 其实隔音不太好,而且两位老/爷/子推销的太卖力了,解说词阴阳顿挫的,一会儿高昂一会儿舒缓,简直…… 想要笑死夏叶了,夏叶保证自己绝对不是要偷听的,但是听得清清楚楚,可要乐疯了,真的很想看一看罗先生现在的表情。 夏叶干脆都趴在门上了,去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罗先生的声音那叫一个无奈,据理力争了半天,不管用,两位老/爷/子非要给他补补,而且说得振振有词。 罗老/爷/子说:“你是年轻人,所以不了解,我跟你讲,好多年轻人都觉得自己没事儿,不过再过几年,你可就要变成中年人了!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有多虚了!” 罗启无奈的说:“爷爷,我才三十岁,再过几年也还是三十多岁,怎么就是中年人了。” “你还充大半蒜了。”罗老/爷/子说:“你瞧瞧人家小叶,再过几年还是水灵灵的二十岁,你都奔四十了,还想不服老,到时候不行了就来不及了,必须要未雨绸缪才行,不然你年老色衰了,小叶就一脚把你给踹了。” 罗启:“……” 果然不是亲爷爷…… 罗老/爷/子和谭老/爷/子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谭老/爷/子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循循劝导,可把外面的夏叶给笑疯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捂着嘴巴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罗启真的是没办法了,只能敷衍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爷爷们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是我眼光太浅,这些东西我都收下了,爷爷们早点休息。” 罗老/爷/子说:“你要按时吃啊,别浪费了。” 谭老/爷/子说:“是啊,千万别浪费了,我们可是为你好。” 夏叶听他们快要谈完了的样子,赶紧悄悄跑开,跑到了栏杆扶手出,还假装摆了个姿/势,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等他们的样子,完全没有偷听。 罗老/爷/子和谭老/爷/子教/导了罗启一番,这才走了,高高兴兴的离开。 夏叶还假装不知道他们出来了,罗启走到夏叶身边站定的时候,她才一脸惊讶的转头看着罗启,说:“罗先生你出来了?爷爷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罗启想起刚才就头疼,这会儿门一开,里面一股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熏得夏叶直头疼,当然了还特别想笑。 罗启伸手捏了一下夏叶的脸颊,说:“小坏蛋。” 夏叶说:“我冤枉,我什么也没做。” “偷听是不是?”罗启说:“你笑的嘴角都到耳朵根了。” 夏叶赶紧板着一张小/脸,说:“没有,真的没笑。” 夏叶补充说:“是你们声音太大了,我可是在给你们把风,不然万一有佣人路过,罗先生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小坏蛋,还损我。”罗启说:“一会儿回房间让你看看我有多厉害。” 夏叶一听,脸都红了,说:“罗先生你一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 罗启说:“这叫不正经?这可是很正经的事情,爷爷们都等着包重孙呢。” 罗启这么一说,夏叶更是不好意思了。 罗启干脆将人搂在怀里,低声问:“宝宝,你想要孩子吗?” 夏叶脸都要烧熟了,小声说:“还没想过呢……” 罗启说:“没关系,其实我倒是不着急。” 夏叶奇怪的看他,之前罗先生还提过想要小宝宝呢,怎么突然又不着急了。说实在的,夏叶还没大学毕业呢,以前真的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小孩,真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罗启瞧她一脸疑惑的样子,笑着说:“本来是挺想要的,有个像宝宝一样可爱的小宝宝,那绝对高兴死我了,不过……” 罗启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又想了想,觉得这么快也不好。” 之前罗启光想着他和夏叶的小宝宝一定可爱极了,所以非常期待。但是后来突然家里来了一堆的小金金,罗启都快给烦死了,嫉妒的不行,多了几只小狗夏叶都没时间陪他了,更别说是多了小宝宝。 罗启是争风吃醋呢,可不能把夏叶的宠爱这么快就给分走,所以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他们还是很年轻的,所以小宝宝可以搁置两年,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夏叶听了罗启的歪/理,忍不住说:“小金金?在爷爷那边啊,已经很少过来了,我怎么只顾着和它们玩了?” 罗启说:“除了小金金,还有那么多大舅哥,平时宝宝和它们说话,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夏叶:“……” 自从夏叶和罗启摊牌之后,倒是非常自/由了,平时没事就可以和中古物们聊聊天,也不用避开/罗启。罗启还教了她一手儿,干脆带个蓝牙耳/机,这样子别人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就说在打电/话就好了。 不过这么一来,罗启又吃醋了,他也听不到物品们说话,只能瞧见夏叶说话,夏叶还笑的那么开心,哪能不吃醋,根本参与不了话题。 夏叶无奈的说:“好了别吃醋罗先生,我们下去吧,下面还有好多宾客呢。” 罗启一听,更是吃醋了,说:“对,你刚才还一直和别人说话,都不理我。” 夏叶哭笑不得,说:“是我的不对。” 罗启说:“那叫一声老公吧。” 夏叶:“……”原来兜兜转转,罗先生是想把她绕进这个坑里来。 罗启还想今天晚上让夏叶看看他的雄风,不过订婚宴一直开到了凌晨两点多,然后还要给宾客安排留宿的房间,一下子就要快天亮了。 夏叶累的不行,走路差点都能闭着眼睛睡着了,更别说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夏叶都来不及洗澡,进了屋想要先休息一下,倒杯水喝,结果就靠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水睡着了。 罗启忍不住笑了,将水杯放在一边,又抱着夏叶去床/上,干脆让她先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再说别的。 订婚宴上谭傲川闹了一场,然后夏叶还忙的团团转,一晚上这么多小时,也的确累惨了,罗启就没有打搅她,轻轻的吻了夏叶的额头。 夏叶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感觉到了罗启在身边,翻了个身抱着他的腰,跟抱着抱枕似的,就不松开了。 夏叶累的睡着了,一晚上也没做什么梦,不过还是感觉挺疲惫的,早上都起不来,感觉太阳晒到了眼睛,也睁不开。 罗启醒了,看夏叶迷迷糊糊的,没打搅她,自己就去浴/室冲澡了。 夏叶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睁开眼睛,醒了一会儿神儿,发现都要中午了,已经快十二点了,怪不得阳光还挺刺眼的,照着暖洋洋的。 罗启从浴/室走出来,夏叶还在揉眼睛,一睡醒就看到了火/辣辣的一面,罗先生头发没擦干,这会儿浴袍都没穿,露着上身就出来了,简直一览无余。 夏叶有点不好意思,干脆躲在被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不过看的还挺专注的。 罗启笑着说:“宝宝,别不好意思,你可以离近点看,可以看的更清晰一些。” 夏叶给他说的更不好意思了,罗启又说:“如果你想摸/摸的话,我会更乐意的。” 夏叶赶紧/抓起旁边罗先生搭在床边的衬衫,扔过去说:“别练块儿了,快穿上。” 罗启接住了,非常慢条斯理的才把衬衫穿上,穿衬衫也不好好穿,套/上了不系扣子,然后又去穿裤子,穿好了裤子,这才一颗一颗的把衬衫扣子系好,那叫一个缓慢,简直是一场秀。 夏叶看的眼睛都要直了,赶紧咳嗽一声,也从床/上爬起来,说:“我去洗澡了!” 罗启说:“宝宝洗完澡,咱们就去吃饭,爷爷们刚才都叫咱们了。” 谭老/爷/子和罗老/爷/子都留在了罗家老宅这边,昨天睡得不是很晚,今天一大早就醒了,左等右等,还等着夏叶吃早饭,结果夏叶没来,这又左等右等,等着夏叶吃午饭,差点以为夏叶又要不来了。 夏叶洗了个澡,总算是神清气爽了,不过对着镜子一看,有点黑眼圈,肯定是累着了。前几天她是订婚前比较忧虑,所以晚上总是做奇怪的梦,昨天是真给累着了,没有黑眼圈才怪。 夏叶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多了,赶紧跟着罗启下楼去吃饭。 罗老/爷/子虽然已经不是罗家的家主了,但是在老家谁不巴结着罗老/爷/子?更别说在老宅这里了,也都巴结着罗老/爷/子,众心捧月,全都跟罗老/爷/子面前说好话,讨好了罗老/爷/子,说不定就能在罗启面前抬起头来了。 罗启的父亲和母亲也在旁边假装恩爱,讨好老/爷/子。罗启的母亲说:“爸,您看都这点了,要不然您先吃吧,可别饿坏了。” 罗启的父亲也说:“就是的,罗启这孩子长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懂事儿了,这么晚了都不起来,有了媳妇还这样,真是……” 罗启他爸和他/妈在罗家的地位根本不如罗启高,两个人是联婚的,然后就各玩各的,全都在外面有情人情/妇,和情人的孩子还都养在罗家里头呢,只是别人不好说什么,毕竟也都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少不了有小辫子攥在别人手里,也不方便说。 罗家这一大摊子的事情,罗老/爷/子也不想管,根本管不过来,还没管出个眉目,就先被气死进棺/材里了。所以老/爷/子才跑到深山老林去隐居,过些清闲的日子。 这会儿罗启的父亲趁机在老/爷/子面前说罗启的坏话,其实是想让老/爷/子注意一下他,好给他撑撑腰,让他在罗家能有点地位。别外人一说,罗家的儿子比老/子厉害多了,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不过这话罗老/爷/子就不爱听了,罗启可是他从小带大的,而且罗老/爷/子年纪大了,偏心可厉害着呢,夏叶对他好,他就喜欢夏叶,护犊子也厉害,可不喜欢听别人说夏叶什么不好。 尤其旁边谭老/爷/子也坐着呢,谭老/爷/子一听,也不乐意了,这不是说他孙女儿把罗启给教坏了吗?夹枪带棒的。 罗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别说老三怎么着了,一个做爹的,倒是给做出个榜样来看看,先把你在外面的绯闻给清理清理,别让整个罗家都跟着丢人,记者都堵到大门口来了。” 罗启的父亲一听,脸上就挂不住了,旁边还有好多罗家人看笑话,还小声议论起来了。 罗启和夏叶总算是来了,夏叶还以为只有谭老/爷/子和罗老/爷/子,没想到这么多人等着他们吃饭,给她吓了一跳。 毕竟罗启之前也没说,这都赶上家宴了,还是大中午的,夏叶赶紧跟着罗启就坐下来了。 罗启的母亲瞧他爸被老/爷/子削了,其实还挺高兴的,他们只是表面上扮恩爱,其实背地里恨不得直接拿刀子就捅死对方,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不能离/婚,这一离/婚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脸皮可就撕/破了,两家人都有损失,所以干脆不离/婚。 罗启的母亲瞧老/爷/子好像很喜欢夏叶的样子,干脆就换了特别温柔的嘴/脸,好像是好婆婆一样,说:“可是来了,快坐下来,快,天气还冷呢,先喝碗汤暖一暖身/体,我给你盛。” 罗启的母亲/亲自给夏叶盛了一碗汤,夏叶是晚辈,不好推辞,赶紧双手接过来了,罗启倒是没什么表情,并不多看一眼。 说实在的,三十年都过来了,罗启对他的父亲和母亲一点感情也没有,一年见不到两面,见面也不说话。罗启还记得,上次他去应酬,在一家娱乐城里面,还碰到了他父亲,正搂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又摸又亲的,真是让人看了就恶心。 罗启和夏叶来了,大家也就开饭了,夏叶还有点犯困,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赶紧用手捂着,就怕这么多人太失礼了。 夏叶困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揉了揉眼睛,就看到罗老/爷/子笑眯眯看着自己,谭老/爷/子也笑眯眯看着自己,那眼神……诡异极了。 夏叶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给憋回去了,不知道两位老/爷/子又在搞什么鬼。 两位老/爷/子隔着罗启笑眯眯看着夏叶,然后还偷偷的讨论两句,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讨论完了,还拉着罗启说悄悄话,夏叶想听来着,但是还是听不到。 两位老/爷/子神神秘秘拉着罗启一脸微笑,罗启给他们笑的直发毛。 罗老/爷/子说:“老三,昨天你是不是吃了我给你的药酒?” 谭老/爷/子说:“一准儿是我给的胶囊,好些药酒都是骗人的,根本不管用。” 罗老/爷/子说:“我买的可是真材实货,绝对管用。” 谭老/爷/子说:“我的胶囊方便,更管用。” 罗启:“……”真的什么也没吃。 罗老/爷/子和谭老/爷/子争吵了一番,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药酒不能喝太多了,不然有副作用。” 罗启:“……”昨天才说什么副作用也没有。 谭老/爷/子说:“是啊,别一次吃太多了,要悠着点!” 罗老/爷/子说:“对,你看小叶都有黑眼圈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体贴人呢,可别累着小叶,知道吗?” 谭老/爷/子说:“是的是的,要适可而止,不能太……太那个了!” 罗启:“……”什么都没有,真的不用适可而止。 夏叶只是昨天睡得太晚了,所以黑眼圈了,他们真的没有大战三百回合,并不是那样给累的…… 罗启觉得很冤枉,想要解释一下,罗老/爷/子就说:“我们跟你说话,你听着别顶嘴。” 罗启:“……” 罗启没办法了,偷偷在桌子下面抓/住夏叶的手。夏叶正吃鱼呢,差点把滑滑/嫩/嫩的鱼肉给掉了,侧头小声说:“做什么啊罗先生。” 罗启说:“我委屈。” 夏叶差点被他逗笑了,问他委屈什么,罗启又不说。 夏叶干脆给罗启剥了个大虾,夹给罗启说:“罗先生吃虾。” “还是宝宝好。”罗启说。 其实罗先生很好讨好的,特别容易满足,夏叶觉得罗先生不喜欢小金金们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种类不同,罗先生可能会比较喜欢哈士奇。 这一顿饭吃的还挺顺利的,起初夏叶放不太开,毕竟罗家的人好多都在场呢,好多还都是长辈,当然还有晚辈了。 夏叶才二十二岁,不到二十三,不过罗启的辈分在罗家还挺高的,好几个二十出头,比夏叶大一点的小姑娘小伙子,竟然都是夏叶的晚辈,一开口都恭恭敬敬的叫她三婶,夏叶有点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想要送红包,不过不年不节的,有点奇怪。 晚辈倒是好,都知道罗启厉害,所以不敢惹他,就是一些长辈,觉得自己年纪比罗启大,反而被一个年轻人压着,所以不太高兴,不想给罗启好脸子看,但是罗家可是家主,不给又不行,那表情就挺尴尬了,一会儿一变,不停的抽/搐着。 夏叶吃了饭,就打算回去了,不过正巧了,一个罗启的长辈就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叔,跟罗启说公/司有点什么事情,还挺着急的。 其实就是想在罗老/爷/子面前卖弄一下,让罗老/爷/子知道知道,他也在公/司里管事,而且还出力很多。 夏叶说:“要不我去那边等你。” 罗启本来不想离开的,不过对方说的跟真事儿似的,罗启要是不处理,好像就跟甩手掌柜一样,让别人瞧了,以为罗启根本不管事情,都是让别人处理的。 夏叶说到旁边等他,就坐在沙发上,有佣人给她端了一堆的小点心和红茶,沙发还对着外面的露台,虽然刚刚进入春天,不过院子里花都开了不少。 罗启还想找两位老/爷/子陪一下夏叶,不过一转眼两位老/爷/子不知道去哪里了,估摸/着又是躲在哪里吵架去了,实在是让人头疼。 罗启再一想,恐怕两位老/爷/子来了也是添乱,还不如让夏叶单独呆一会儿。 罗启前脚才走,夏叶就看到一个身材挺高的的男人走过来了,看起来还是冲着自己走过来的。 走的进了一些才看清楚,那个人也就二十出头,并没有穿着西服,打扮的有点不良少年的模样,头发还染成了橘红色,用发胶弄了一头的刺儿,看着有点…… 辣眼睛。 夏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反正对于这种样子,夏叶是真的欣赏不来的。说实在的,如果这小年轻不是把自己搞的这么“时尚”,还真别说,长得也挺帅的。 一看就知道是罗家的人,那大长/腿,虽然不如罗启长得高大,但是也挺逆天,长得和罗启还有三分像,尤其是眼睛。 那年轻人走过来,虽然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但是还挺规矩的,说:“三婶。” 夏叶给她一叫,脸上的表情都抽/搐起来了。 年轻人说:“我刚才看三叔去那边了,有几句话想跟三婶说。不过三婶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 夏叶勉强笑了笑,让自己的注意力别老集中在年轻人橘黄/色的头发上,她在心里忍不住默默的吐槽,觉得这种橘黄/色,好像还是有荧光的那种,估计在太空站都能看的很清楚。 夏叶说:“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人说:“三婶也知道,罗家内部的事情一直挺乱的,有不少人看三叔不顺眼。” 这倒是事实,不服气罗启的多的是,只是不敢嘴上说而已。 年轻人又说:“他们暗地里没少给三叔使绊儿,现在三婶来了,恐怕又要对三婶使绊了。” 夏叶挑了挑眉。 年轻人继续说:“刚才我就听了一耳朵,三婶肯定也认识三叔的那个二姐吧。” 罗启的大姐二姐,夏叶都是认识的,想起刚见到罗启那会儿,还有不小的麻烦,发生了很多事情。 罗启的大姐叫罗妙琴,二姐叫什么,夏叶都记不得了。不过印象还是有的,一副大小/姐脾气。 年轻人说:“我听别人说,这位二小/姐找不到三叔的把柄,所以就把坏主意打到了三婶你的头上。” 夏叶说:“我的头上?” 年轻人点头,说:“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三婶说明的,免得三婶不小心中了什么圈套。我听她们说,可能是要对三婶您的中古店做些什么手脚。” 罗启前脚走,这年轻人就来了,倒不是有什么坏心眼,反而是来提醒夏叶的。不过夏叶想想也懂,这年轻人不找罗启在的时候说,反而找罗启不在的时候说。其实这点小把戏,恐怕罗启不需要别人说,他就自己能打听到了,所以年轻人跟他讲,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找罗启不在的时候跟夏叶讲。 这事情罗启恐怕知道,不过也没说出来,并不是想要瞒着夏叶,就是不想让夏叶操心而已,毕竟夏叶最近是真的挺累的。 夏叶说:“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年轻人赶忙说:“三婶是长辈,我怎么敢让三婶谢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现在三婶儿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 年轻人说完了就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来,看起来真像是个好心人,提醒一句就离开了。这样知道进退,留了人情又不会得寸进尺的,的确让人有好感。 那边罗启跟去了,也就十分钟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就皱了皱眉,正好看到年轻人离开的背影。 罗启大步走过来,说:“宝宝,我怎么才走几分钟,你就和别人聊上了。” 夏叶说:“是你侄/子,好心告诉我,你二姐要对我的中古店搞把戏呢。” 罗启一听皱了皱眉,一点也不惊讶。 夏叶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罗启说:“宝宝别担心,这事情我来解决。” 夏叶说:“罗先生平时也很忙了,还是我来吧。” 罗启笑着说:“再忙,保护宝宝和各位大舅哥也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26.“悄悄话” 北静郡王就这么走了…… 他这么一走, 贾芸吓得怔在原地,愣是忘了踢打贾蔷,而那面儿的焦大,到底是见过“大仗势”的, 因此回魂儿比较快,顿时一脚踢在不安分的贾蔷身上。 贾蔷“哎呦——”哀嚎一声,贾芸这才回了神,用目光询问焦大, 焦大直跟他摇头。 贾芸和焦大又把贾蔷好打一顿,贾芸心里琢磨不透北静郡王是几个意思,因此心中发狠,反正打都打了,那面也看见了,不如狠狠的打了痛快再说。 于是贾蔷今儿是犯了太岁, 被打的屁滚尿流, 不过贾芸和焦大也是有成算的人, 并没有打在重要位置,全都找肉多的地方踹,疼是绝对要疼死的, 但是不至于出大问题。 等打完了,贾芸和焦大这才又拖死狗一样, 把昏/厥的贾蔷拖走老远, 然后找了个泔水桶, “哗啦!”一扔, 淋了贾蔷一身,施施然的打道回府了。 贾芸心中还有些顾虑,因此一晚上没睡好,翌日清晨,匆匆就往荣国府,贾母的院落去了。 贾芸进了荣国府,还没进贾母的院落,结果就听到一阵阵“天啊地啊”的喊声,仔细一听,好家伙,竟然是贾蔷跑来找老祖/宗来了。 没成想贾蔷昨日里被打成那样,今儿还能“起得这么早”,也真真儿难为他了。 贾芸通传了一声,准备往里走,因着不好直接进林姑娘的碧纱橱,所以就往贾母老祖/宗那里请安,顺便回报了两句省亲别院的事儿。 贾芸走进去,唬的险些“嗬!”的抽/了一口气,不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昨日里和焦大的杰作,但看那跪在地上,抱着贾母小/腿,哭的天昏地暗的贾蔷。 贾蔷平日里那风/流迷人的劲儿,统统化作梦幻泡影儿,灰飞烟灭了,连个烟儿都不曾留下什么,如今的贾蔷,脑袋肿成了猪头,头上还顶着好几个大枣子,用白布包了,脸上一块一块的青紫,若不仔细看,根本不知是那风/流俊俏的贾蔷。 再看胳膊,右胳膊骨折了,被吊在脖颈上,身上就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了,毕竟穿的很体面似的。 贾芸站在一边,心里偷偷解气,因说:“这……是什么味儿?怎么有股泔水的味道?” 那面贾蔷十分委屈的说自己被人扔到了泔水堆儿里,结果唬的一干女眷,还有老胳膊老腿/儿的贾母,差点踹到贾蔷,全都往后藏。 贾芸看到这一幕,真真儿的解气,也不多停留,就准备去找武曌了。 贾芸走出来,没成想贾蔷竟然也跟了出来,追在他后面儿,冷冷的说:“你干了什么好事儿,以为我不知?” 贾芸站定,笑了笑,回头说:“我能做什么好事儿?蔷哥儿冤煞我了!” 贾蔷咬牙切齿说:“你别得意,不过是我们贾家的一条/狗罢了!如今却摇上了尾巴?” 贾芸收敛了笑容,语气凉凉的,颇有些冷漠的说:“我是一条/狗?你好到哪里去么?你也不过是珍大老/爷和蓉大/爷的一条/狗罢了。” 贾蔷气的不行,脸色憋红,似是要爆/炸一样儿,贾芸却不再理他,抽身就走。 武曌梳洗完毕,用了早饭,正是无聊的当口,贾芸就通传进来了,贾芸走进来,脸上带着解恨的表情,武曌不用问就知道。 贾芸收敛了戾气,一打叠的请安问好,武曌笑着说:“气儿顺了?” 贾芸连声说:“是,都赖姑娘提携。” 武曌说:“往后,该怎么着你也知道,一个大老/爷们儿,这点子事儿还要我教你?” 贾芸又说:“是,姑娘说的是。” 他说着,有些迟疑,说:“这……姑娘,昨日里我与焦大,还……还撞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人,让那人给……给看去了,就是那北府的……的郡王。” 贾芸知道做了错事儿,所以说的有些声儿小,武曌一听,脸上没多大的动静,不过心里头已经惊涛骇浪了,心想着上次焦大做事让北静郡王撞见,敲了自己一次竹杠,如今又被撞见,依着北静郡王那黑心的心肠,定然又要敲自己竹杠。 不过武曌面上淡定的说:“我知了,没什么。” 贾芸听她说没什么,这才冷静下来,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险些给忘了,如今芸儿开罪了贾蔷,按照姑娘的冰雪聪明,想必也知道的,那东府的贾蓉和贾蔷两兄弟,和琏二/奶奶有些……” 他说着,因左右有雪雁和紫鹃,所以不便明说,说到这里便没说话儿了。 武曌却已经明白了,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之前焦大混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其实说的可不是秦可卿一个人,还有王熙凤的事儿。 秦可卿和她弟/弟秦钟虽然不是亲姐弟,但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都风/流成性,姐姐爬灰,弟/弟顽小尼姑,不过两个人目前都“不/得/好/死”。 秦可卿是在天香楼被人撞破淫/事,贾府中有哪些人是好惹的?最是据嘴儿的葫芦,最是心狠手辣,秦可卿得罪了东府的大/奶奶尤氏,好一堆奚落,最后郁结于心,又得了淫病,也就一命呜呼了。 而那秦钟也是如此,被人撞破之后,好一顿打,再加上身/子本就不胜,还偏要做那掏空身/子的淫/事,这倒好了,自己给自己作死了。 但是王熙凤不同,王熙凤和贾蓉贾蔷表面看起来,年龄相似,因此没什么芥蒂,其实内地里勾三搭四,是常有的事儿,然而王熙凤如今仍是如鱼得水,大/权在握,在荣国府里,比任何一个老/爷大/爷和少爷都吃得开,老祖/宗贾母也甚是宠爱。 所以贾芸不敢明说,也怕找/人口舌,惹得王熙凤针对自己。 不过如今眼下的情势,贾芸开罪了贾蔷,王熙凤又与贾蔷“亲厚”,这样一来,许多省亲别院需要用到的事儿,例如之前的菱纱和金器,王熙凤就还没给兑现呢,若是这样儿,更不会给兑现了。 贾芸有些忧愁,武曌一笑,说:“我当什么事儿?” 贾芸听武曌这么说,就说:“姑娘定然有好主意了?” 武曌托着茶碗儿,淡淡的说:“她不叫你办,那还不好?那就别办。” 说着,“哐啷”一声,将茶碗儿撂在桌上,随即站起来。 贾芸听得云里雾里,若是拖延了工期,省亲别院没建好,那可如何是好? 贾芸不解,武曌已经站起来,说:“学着点。” 她说着,径直往外走,见着一个老祖/宗身边儿的小丫鬟,就说:“太太回去了么?” 小丫头连忙说:“太太省过老祖/宗,刚回去。” 武曌一听,王夫人刚回了自己那边儿,于是就改道贾母后院走,穿过门儿,朝王夫人院子去了。 丫头婆子们簇拥着武曌,不急不缓的往王夫人院子去,这会子王夫人、贾政都在,王熙凤刚刚在老祖/宗那里,如今正过来,给王夫人请安问好呢。 武曌让贾芸一会子进去,看好了时机,这会子自己先进去。 武曌走进去,王熙凤看到她来了,面上堆着千万种温柔/软语,热情的跟什么似的,拉着武曌的手,说:“好妹妹,我们方才正说着你呢,该过年了,妹妹你平日里就这么两身儿衣裳,怪寒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贾府外道,亏待了林妹妹呢!我正请示太太,给你做两身/体面的衣裳,这年啊节啊的,若是有人来串门子,看到了妹妹,也不至于失了体统!” 王熙凤的确是个能个儿人,但是偏偏一山不容二虎,武曌觉着,自己自从顶替了林妹妹的壳子,这性子,已经够“温柔”,够“温吞”的了,毕竟什么阶段做什么人,在成为女皇之前,武曌也是个“温柔”的人。 武曌本想温温柔柔的也就算了,毕竟挣了一辈子,做了十五年的女皇,就算武曌喜欢掌控欲,但是这一辈子也是累的,也是心寒的,因此武曌想要放松放松。 偏偏王熙凤总是来找不痛快,武曌觉着,依自己性子,已经忍让好几回了。 王熙凤这话儿,再明显不过,就是把自己划分成了贾府的人,自己是外道/人,而且还嫌弃自己寒酸,给他们贾府丢脸面了。 武曌幽幽一笑,心想着,正巧了,你上赶着过来,说一些现成话儿,片汤话儿,那就现成开刀! 武曌做出一副大度,又听不懂的小女儿模样,对王夫人说:“老/爷太太们平日里待我是极好的,我怎么敢要求太多,这衣裳够穿就好,如今皇上治/国,娘娘们的吃穿用度都以简朴为主,我这样儿的人,怎么敢僭越呢?” 她这话儿说的,是深得贾政之心,连声说:“难为你看得如此透彻。” 王熙凤没奚落成,反而让贾政夸了武曌,心里不痛快,还要找茬儿,结果武曌还没说完,话锋一转,又说:“但又说了,那宝姐姐,远道而来咱们家,又是太太的嫡亲,如今将近年关,那宝姐姐的生辰,也就不远了,不如请太太的恩准,给宝姐姐做两身衣裳,才是正经呢!” 王夫人一听,她就爱听这个,武曌说起了薛宝钗,而且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王夫人一时欣喜异常,直夸武曌懂事儿,体贴,是个大家子姑娘模样儿。 其实说实在的,薛宝钗的生辰还早着呢,如今还没过年,薛宝钗的生辰在正与二十一,差得远,武曌其实是为了铺垫后面儿的。 果然武曌话锋一转,一脸忧愁叹气的模样,说:“唉,不过做衣裳要上后面开楼捡纱,也不知后楼上还有没有这么多好纱,毕竟省亲别院的菱纱还没预备完。” 贾政虽是甩手掌柜,但是一听,省亲别院的菱纱竟然还没挑拣好,这不是好几天之前的事儿了么? 贾政顿时说:“怎么回事儿?谁负责的?” 这个当口,贾芸是聪明机灵的,立刻从外面进来,给贾政请安问好,连带汇报省亲别院的事情。 贾政板着脸,说:“正想你你就来了,省亲别院的菱纱,为何迟迟还没捡好?就这么一件小事儿,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去?要不要等来年正月十五,娘娘都到跟前了,再去捡纱?” 贾芸连忙伏低,他是个明白人儿,又看到武曌的眼色,知道武曌让自己当面告/状,立刻委屈的说:“这……不是芸儿疲懒,也不是芸儿不经事儿,只是这……这捡纱的事儿,乃是琏二/奶奶掌管的,芸儿去请了琏儿奶奶四次,第一次琏二/奶奶正在……正在教/导赵姨娘,第二次琏二/奶奶正在……与蓉大/爷说悄悄话儿,第三次是琏二/奶奶与蔷大/爷说悄悄话儿,第四次是琏二/奶奶在于蓉大/爷和蔷大/爷一起说悄悄话儿,都多有不便,令芸儿下次再说……” 他的话说到这里,王熙凤脸色惨白,什么“悄悄话”,说的也太暧昧不明了! 而那面王夫人和贾政都听的要晕了,这边“悄悄话悄悄话儿”,那面这个大/爷,那个大/爷,还有,这边一次,那面二次三次的,听得头晕脑胀,可偏偏贾芸口齿伶俐,又说的头头是道。 王夫人一听,立刻说:“这怎么回事儿?” 她说着,看向王熙凤,王熙凤迟疑了一下,想要辩解,她那口才,死的都能说活了,还怕一个不沾亲不带顾的贾芸么? 武曌此时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笑说:“太太也别怪凤姐姐,凤姐姐掌着咱们府里头的中馈,已经是很难了,毕竟这偌大的家子,就连丫鬟们都是全挂子的武艺,谁不找茬儿的?再者了,凤姐姐还要管着那后头布匹菱纱的楼,东面儿的金器楼,西面儿的大戏台子,更别说南面儿宝玉的外书房,就连那北面儿的省亲别院,没有凤姐姐一句话,都是万不能开工的!” 王熙凤听到这里,吓得头一次面无人色,话虽这么说,但是贾政在场,王夫人也在场呢,贾政虽然看起来正派,但是个伪/君/子,而王夫人看起来仁慈,其实年轻的时候比王熙凤还要脸酸嘴尖,武曌这么衬托王熙凤,王熙凤感觉自己要遭殃。 只是武曌这嘴皮子,还没放松呢,又笑着说:“还有呢,凤姐姐平日里还要管管采办丫鬟,管管这个房那个屋儿种花,随手调配调配丫头婆子,这些事,数都数不过来,因此耽搁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贾政听罢了,也是被提点了,他们偌大的荣国府,竟然要个女人支撑着,便说:“就算有事,省亲也是头等大事!” 王夫人则是幽幽的说了一句:“你若是累,个把事儿交给你林妹妹,也是可有的,你林妹妹前些在宁国府坐纛儿,那面儿珍大/爷一直夸赞着。” 王熙凤心里“砰砰砰”的打鼓,心凉了一半儿,让她分/权出去,比活剐了她还要痛苦! 武曌带着贾芸过来,大获全胜旗开得胜,王熙凤不敢说什么,毕竟怕贾芸再说什么“悄悄话儿”,只好吞了这口黄连,旁人看了别提多痛快了。 武曌与贾芸从王夫人那里出来,武曌笑着说:“学着了么?” 贾芸连忙说:“是是,学着了,不过芸儿要向姑娘学的,还太多了。” 武曌也不听他拍马屁,说:“正好儿今日/你来了,你加紧点采办宅子的事儿。” 贾芸知她说的是给林如海的宅邸,当下应声,说:“是,侄/儿这就去。” 他说着,还没走,那边林妹妹的奶嬷嬷就过来了,欢天喜地的说:“姑娘!老/爷的来信!” 武曌赶紧接过来,拆开来看,还以为是扬州的来信,结果这么一看,吓得一跳,竟然是从京/城里寄来的。 林如海虽然还没有调任,但是圣旨已下,所以林如海如今已经来到京/城,进/京谢恩来了! 林如海一路上脚程很快,如今进了京,信上还说,因着扬州温暖,京/城干燥凛冽,林如海有些风寒,抱恙在身,话锋一转,不过…… 幸得北静郡王一处幽静别苑落脚、养伤。 武曌捏着信,心说,好嘛,又是郡王! 27.不良居心 北静郡王之前看到了焦大和贾芸打人, 也算是抓到了武曌的小辫子, 如今给林如海置办了歇脚的别苑,这样一来,岂不是把恩典都送到跟前儿来了? 武曌总觉得,依着郡王那黑心的秉性, 总酝酿着什么风雨欲来的阴/谋似的,一定没什么好事儿。 林如海提前进/京谢恩, 武曌再也闲不住, 让婆子去遣人与老祖/宗支会一声, 自己就令人按了车来, 准备往林如海下榻的北静郡王别苑去。 北静郡王自然不会把林如海请到府里去,毕竟还要避嫌,所以就安排林如海住在了一处幽静的别苑, 也是北静郡王买下来的房子, 只是一直闲置着, 没有用处。 武曌赶紧坐了车, 往那处别苑去,位置虽然幽静,但绝不偏僻, 只听外面赶马的说:“姑娘, 到了!” 武曌没有立时下车,而是打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好嘛, 的确是闲置的一处别苑, 这里里外外, 大冬天儿的还鸟语花香的,门口也干干净净,闲置的连个蜘蛛网也不曾有,若说北静郡王没有良苦用心,谁能信? 武曌心想,自己给老爹的宅子还没准备好,这北静郡王倒是殷勤,随随便便就准备了这么一处,若说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北静郡王是他儿子呢。 紫鹃按好脚踏,请武曌下车,武曌被紫鹃雪雁扶着,因知道林姑娘身/子娇/弱,所以不敢怠慢半分,款款下了车。 那别苑门口,竟然还有门童,看到武曌过来,都不用问,跳窜窜而来,说:“定然是林姑娘了,我们王爷有请!” 小门童身量还没张/开,包子一样儿的圆脸,小孩儿的通病,塌塌的小鼻梁,陪着圆圆的小/脸儿,倒是可爱到了极点。 小门童跳窜窜的跑过来,推开大门,又跳窜窜的引着武曌进去,武曌在后面打谅了两眼这孩子。 雪雁和紫鹃都被这孩子给逗坏了,笑着说:“姑娘,你看他,多可怜儿!” 小门童在前面皱了皱鼻子,对着雪雁和紫鹃吐了个小/舌/头,伶俐古怪的厉害。 武曌打谅了两眼,使人可怜的确是有的,但是这门童,怎么看怎么是个练家子,虽然年纪不大,身量也小,但是的的确确是个练家子,跳窜窜的步子轻/盈。 小门童引着他们进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哈哈哈”的朗笑声,不用看就知道,绝对是林如海的笑声了。 武曌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见了林如海,林如海坐在花园子里,旁边还有人,自然是那北静郡王了,不然林如海也不会一个人无端端发笑。 仔细一看,林如海坐在园子的石凳上,不过石凳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子,估计是怕林如海着了凉,旁边还堆着三个火盆子取暖,林如海披着一件大毛披风,手里拥着一个小手炉,桌上摆着棋盘,棋盘下面儿还垫着厚厚的软垫,下棋的时候不至于挨着冰凉的石桌。 真可谓是全挂子的武艺了! 小门童引着武曌过去,看到了北静郡王,就朗声说:“王爷,林姑娘来了!” 北静郡王背对着武曌,因此看不真切,如今听到了小门童脆生生儿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几日不见,武曌不得不承认,郡王似乎越发的出挑了。 郡王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淡紫中略带浅粉的衣裳,若是叫别的男人穿了,估计会觉得磕碜,不只是磕碜,还会觉得娘气,只是君王这一身衣裳,衣摆领口袖口的地方,还滚着一溜儿的白毛边,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娘气,反而出落的超尘脱俗,还有一种文人的雅致,再加上郡王定然是个习武的人,就算坐着也腰身挺拔,竟还隐约露/出一股逼人的英气。 北静郡王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带笑,那笑容温柔又“甜/蜜”,险些笑花了武曌的眼睛。 武曌的确是见过大世面儿的人,什么美男子没见过,但的确这样的美男子没见过。 林如海和北静郡王全都站起来,武曌赶紧垂头走过去,先是拜见了郡王,又给自己父亲请安问好。 北静郡王笑眯眯的说:“林姑娘万不必多礼了。” 林如海等郡王说完,这才上前,好生打谅了武曌好几次,说:“瘦了!” 武曌险些给他逗笑了,说:“父亲,您怕是看花了。” 林如海又看着武曌,喜欢的跟什么似的,那边北静郡王十分识得眼色,就说:“林老/爷和林姑娘久别重逢,小王就不打扰了,小王今日先回去,这小童名叫六儿,是小王身边得力的,别看他年岁小,颇为懂事儿,若有什么只管叫他去做就是。” 小门童像模像样点了点头,北静郡王说完,半蹲下来,拍了拍六儿的小/脸儿,笑着说:“好生待着,别贪顽。” 六儿点点头,小/脸上的肉直震,像模像样的作揖,武曌和林如海也跪下来,恭送郡王离开。 六儿送郡王离开,花园子里只剩下了武曌和林如海,林如海又仔细端相了端相武曌,话到嘴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说:“好、好、好……” 武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请林如海坐下来,说:“父亲,好什么?你不是染了风寒么?竟还在园子里坐着吹风,快些进屋儿去。” 林如海笑着说:“无事,见着我儿就好了大半!” 武曌听林如海口气宠爱,不由得心中有些怅然,这是她根本没体会过的亲情。 林如海不见她说话,以为武曌不信,就说:“是真的,再者说了,常常憋在房里也不好,出来透透气儿,你看,郡王心思也细,给我这垫着,那边垫着,什么软垫,什么火盆手炉,真真儿全全面面的,再找不出像郡王这么心细的人了。” 武曌心说,正是呢,再也找不出像郡王这么黑心的人了,你当他是白白做的?决计不会,郡王又不是大善人,总不吃亏的,何止是不吃亏,而且还要连本带利的滚高利贷! 尤其郡王见面还没说焦大和贾芸的事儿,就跟不知道一样,也不知憋什么大宝呢。 林如海倒是怕武曌冷着,赶紧让武曌进屋儿,林如海还让武曌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坐了,众人坐在一起,倒不生分,丫头婆子们给林如海说了说姑娘是如何如何生活,如何如何起居的。 林如海听得,也不觉着无聊,一下就听到了中午,吃了午饭之后,又是听,武曌觉着,她们就说那几样儿,翻来复去听,一会子就重样儿了,林如海还听得津津有味儿。 林如海听到丫头们提起芸二爷,提起的还颇多,就笑着看武曌,点头说:“是啊,你也该成事儿了。” 武曌一听,怕是林如海又误会了,不免叹了口气,说:“父亲,女儿倒是有两句正经话儿与您说。” 她说着,让丫头婆子们全都下去,雪雁和婆子们当下出了屋儿,跑到园子里去顽,这看看那看看,唯独紫鹃想得多,怕是一会子林老/爷林姑娘要人,就没多太远,在屋儿前面大天井坐下来,逗着猫儿狗儿顽了。 武曌等人都走了,这才说:“父亲,你怎么进了京/城,也不给女儿说一句。” 林如海笑着说:“嗨,这不是提前了么,我左右想着给你写信,只是没成想,需要提前进/京谢恩,这样一来,那信倒没有我来的快了。” 武曌无奈的说:“您若是早些来信,我就早些令人置办府邸了,如今不是晚了?您住在郡王这别苑,也不好。” 林如海听武曌说了,心里也有些思量,的确是这样,他进/京做/官,是北静郡王考察的,如今进了京,住在郡王的别苑,日后做了纠察的官/员,怕是有人要说郡王结党营私。 郡王如今功高,很多人都忌惮着,如此一来,平白给郡王大恩/人惹了不痛快。 林如海愁眉说:“那……明日我就搬到客栈去罢。” 武曌说:“来都来了,这也不急了,我加紧着让人找宅邸,找个现成儿的,父亲直接搬了就好。” 林如海点头说:“听女儿的,准没错儿。” 武曌不由笑了一声,林如海又说:“女儿的确是长大了,稳重了不少,不像以前儿,天天儿的哭,你不知道为父心中多担心你在姥姥家受委屈,如今倒好了。” 武曌听林如还这么说,心里“梆梆”两下狂跳,林如海是林黛玉的父亲,自然知道林黛玉的秉性,只不过林如海并没有想到武曌是个换了瓤子的女儿,平白捡了一个女皇做女儿。 武曌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气息,说:“父亲远道而来,过年还走么?” 林如海说:“正说这个呢,不走了,谢了恩,过了年,我再回去交接,明年也就回来了。” 武曌说:“那敢情好。”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晚上武曌也没有回贾府去,贾宝玉找了林妹妹一遭,听说林妹妹的父亲林如海进/京来了,今儿林妹妹住那面儿,贾宝玉顿时痴痴的,好像丢/了魂儿一样,也不顾武曌屋儿里的丫头们阻止,非要坐在武曌床/上,这边摸/摸,那边揪揪,很晚才离开。 武曌在外面逗留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去给林如海请安问好,林如海看见武曌,又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两个人吃了早饭,因着林如海还病着,过几天又要进宫谢恩,武曌就让他吃了药再睡下,将养将养。 林如海刚刚睡下,武曌从林如海房/中退出来,带上/门,嘱咐丫鬟婆子们好生看/护着,结果一转头,险些吓得“嗬……”一声,狠狠抽/了一口冷气,竟有人悄默默站在了自己身后,就是那北静郡王了! 武曌吓了一跳,北静郡王走路没声儿,转念一想也是,毕竟是个练家子,别看他斯文模样,却是马背上练出来的。 北静郡王饧着眼笑,敢情今儿个好,又换了一身珊瑚色的长袍,外面罩着同样颜色的披风,一般人穿着这颜色都显黑,北静郡王穿上却没一点儿牙碜的感觉,衬托着温润如玉的面庞。 只是什么温润,温柔,那也都是一层表现面具罢了。 武曌赶忙请安,北静郡王笑着说:“林姑娘还是这么见外。” 北静郡王先问了问林如海的病情,小六儿跳窜窜的跑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哐当”一声放在石桌上,打开一看,原来是名贵的药材。 北静郡王拿了药材给林如海,面目很是和善,只是武曌看在眼里,怎么觉得郡王不安好心似的。 武曌推辞了一番,但是北静郡王执意拿过来,还让小六儿现在拿去收拾了,准备熬药做药膳吃。 武曌没办法,迟疑了一下,就说:“多谢郡王恩典,民女明日这就去踩看个宅邸,过些日子家父便搬出去,免得打扰了郡王。” 北静郡王一听,笑了笑,说:“这没什么,反正这处不住,也是空着。” 武曌想要说话,北静郡王却又开口了,说:“不过这到底是小王的闲宅,姑娘觉得多有不便,恐人口舌,也是常有的,是小王思虑不周了。” 武曌心想,恐怕你思虑的周到的紧,故意而为之,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北静郡王/还有后话,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展开来放在石桌上,推给武曌看。 郡王纤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纸上,轻轻一推,武曌看着那纸,总觉得那普通的纸都被郡王的手衬托的越发不普通了。 北静郡王笑着说:“姑娘请看,其实小王也早就思量着,心想姑娘一个女儿家,还要到处踏看,也不甚方便,因此就差人随便找了找,已经置办下了这处宅邸,清净简练,正合适林老/爷这样的人。” 武曌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府邸……竟然就在北静王府隔一条街! 不止如此,已经采办下来了,契据都在这里,条条款款很详细,宅邸不小,三进三出,像个模样,而且也不算太奢华,最重要的是,立时就能搬进去,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就连丫头小厮都齐全着。 武曌越看越觉得不能要这“厚礼”,方要开口,郡王今儿个却异常的“灵牙利齿”,笑着端相武曌,又说:“前儿个,小王夜里头离宫回府,似乎瞧见了姑娘身边儿的焦大,还有那芸儿,不知是不是在替姑娘办事儿?” 武曌心说来了,果然还是来了,听出这北静郡王竟然“威胁”自己。 武曌没说话,北静郡王笑着又一推契据,说:“姑娘收下罢。” 武曌想了想,也没有矫情推辞,毕竟这年头京/城的宅邸不好找,如此齐全的正和自己心意,所以没推辞,就说:“多谢郡王美意,只是这宅子,钱款还是要林家自己出的……郡王也不想旁人说闲话,对么?而且自古以来,只有下级贿/赂上级,没有上级贿/赂下级的,若是让旁人不小心听见了,还以为郡王有什么不良的居心呢。” 武曌半真半假的笑着说,北静郡王一听,顿时也笑了起来,那笑容颇为宠溺温柔,还摇了摇头,叹气说:“林姑娘这灵牙利齿,小王很是甘拜下风。” 他说着,摆手说:“罢,罢了,改日姑娘把银钱补上就行。” 武曌听他松口,这事儿就成了,倒也方便了武曌,没什么不好。 只是那北静郡王笑过之后,突然就说:“还真叫林姑娘说准了。” 武曌突听他这么说,不知北静王说的是哪出,有些纳罕的看着北静郡王。 北静郡王脸上挂着浅笑,眯着眼睛看武曌,那眼神深邃不见底,惹得武曌心里一突。 就听北静郡王声音温柔低沉的说:“小王对姑娘,的确是……别有用心。” 28.更好的 武曌一听, 心里一突, 面上却是冷静的,笑着说:“郡王何苦为难/民女?” 北静郡王一笑,说:“听林姑娘这么说, 我这里怕不成了火坑?” 武曌没说话,但这表情, 显然北静郡王说准了, 那面小六儿跳窜窜的又回来了,回话与北静郡王,说是药膳都准备上了, 一会子午饭就备齐全。 小六儿一副小大人儿模样,像模像样的,还拽了拽自己的小犄角,就垂首站在一边儿, 这会子摸/摸自己的头发, 那会子摸/摸自己的衣裳角儿,也是一团孩子气, 所以停不下来。 武曌半天没说话, 北静郡王又说:“你我都知道, 姑娘是最好的。” 武曌笑了笑,说:“那是郡王抬举了,眼下是最好的, 保不齐明儿就有更好的, 那郡王岂不是抱憾?” 北静郡王说:“姑娘说笑, 天底下竟还有比姑娘奇的?” 武曌听他这话,心里没来由一震,狐疑的看向北静郡王,哪知道北静郡王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目光一对,郡王倒是坦然,武曌则是快速掠回自己的目光。 总觉得郡王这是话里有话,郡王用的是“奇”,不是“好”。 武曌心思本身就重,不免多思量两回,再加上郡王也不是表面看起来温柔随和的人,不免又多思量两回,总觉得郡王另有所指。 郡王也没有多留,吩咐小六儿中午把药膳端来给林老/爷吃,然后就起身告辞了,说是自己一会子还要进宫一趟,礼数周全的走了。 武曌看着郡王远去的背影儿,心里越想越奇怪,按理来说,武曌在上阳宫病逝的时候,在幻境中也看到过北静郡王,与贾府来说,北静郡王是个贵人,但也是个匆匆过客,除了和贾宝玉交好之外,基本没出现过几面儿,更别说和闺阁中的林妹妹有什么交集了。 如今武曌和北静郡王却是千丝万缕的,到底也说不清楚,那北静郡王打的什么心思。 中午的时候,林如海起了身,和武曌一起吃了午饭,那面武曌还要回贾府去,好歹弄些银钱来,给郡王把宅邸偿了,还有一些林如海搬到新府邸去的琐碎事儿,另外还要与贾母禀报,自己搬出贾府的事儿。 这样一算,事情不少,林如海听说武曌敲定了新的府邸,不过是他睡了一个回笼觉的功夫,心中又是讶异,又是欢喜女儿的能干。 武曌让林如海好生休息,明日再说搬府邸的事儿,毕竟武曌还要去踏看踏看。 那面武曌辞了林如海,匆匆回到了荣国府,正好贾芸今儿个来荣国府做事儿,正从后面儿的省亲别院回来,并着一帮子的管事儿清客。 谁不知道最近贾芸在贾府中如鱼得水,混得是风生水起,险些就要一步登天,往后这芸大/爷还能了得? 自然有许多人巴结着,什么贾政的清客,什么贾家的小辈儿,宁荣两府的旁支儿,还有府中的小厮们,全都围着贾芸团团转儿。 说实在的,贾芸起初只想讨口差事,他是不服输,不甘心,只是没成想,竟有了这样的造化。 贾芸被众星捧月着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提携自己造化的人,往后还要多多靠着林姑娘提携,便匆匆和自己身边儿的那些人辞了,就朝着武曌过来。 贾芸一打叠的问好,武曌见他春风得意的,就说:“你日子过的好?帮我办件事儿去。” 贾芸立刻说:“林姑娘只说一声,什么事儿都办得。” 武曌给了贾芸一个地址,让贾芸过去踏勘一番,就是北静郡王买下来的宅邸。 武曌又让贾芸等着,不一会子就送了银钱过来,若是踏看好了,就将这银钱送去给北静郡王。 贾芸一听,顿时心里犯了难,说:“这……送去北府里?” 武曌说:“有什么不妥么?” 贾芸难得有些迟疑,说:“没什么不妥,只是芸儿总觉得那郡王……似有些很不可测,与郡王多说上两句话,不知会犯什么错儿,被抓到什么把柄,实在是心里头有些发憷。” 武曌一听,嗤笑了一回,但又说:“你眼光还挺准。” 武曌身边儿的男丁就焦大和贾芸两个,武曌是不会让焦大去送的,毕竟焦大没什么城府,要骂就骂,要亲厚就亲厚,这样一来,武曌倒不是怕焦大没成算,冲撞了郡王,反而是怕郡王套了焦大这个老实人的话儿。 武曌执意要贾芸去,贾芸就顶着头皮说:“得了,就是为了姑娘,那刀山火海都去的。” 武曌见他一副扼腕的样儿,就说:“别得了便宜还在这儿卖乖,让你去郡王府长长脸子,跟着我要你去死一样。” 贾芸一笑,说:“芸儿先退下了。” 贾芸办事是麻利儿的,第二天就回来了,回了话,一切妥当,那宅子是极好的,处处妥当,什么都不缺,又清幽,又雅致,随时都能搬过去。 贾芸说:“银钱已经给姑娘送去了,另外还有一事儿,也是芸儿自作主张,姑娘听了可别生气。” 武曌见他那模样,就知道贾芸是想跟自己面前现弄现弄,不是什么生气的事儿。 果然就听贾芸说:“姑娘给的银钱,我私自留下来一半儿,如今这一半儿还在这儿,兑了票子,也方便姑娘拿着使唤,另外那一半儿,芸儿斗胆自己出了,也是孝敬孝敬姑娘您这长辈,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武曌笑了一声,说:“敢情这些日子赚了几个子儿?” 贾芸说:“也不多。” 武曌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那意思是也不少,贾芸孝敬的这钱,武曌也是合该受用,天经地义,便没说什么,只是说:“你有心。” 贾芸听到武曌这么一夸奖,美得跟什么似的,当即说不敢。 之后林如海搬到新的府邸,因着林如海还没有正式调任,所以不好挂牌匾,但是一切准备妥当,又进了宫,谢了恩,皇上恩典,让林如海和女儿团圆,等过了年之后,再让林如海回扬州去交接,交接妥当便即赴任。 转眼就要过年,武曌想要在林如海那处过年,贾母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是林如海的亲闺女,林如海此时又在京/城,不过贾宝玉不干。 那日武曌不在,贾宝玉在她房里头,痴痴的摸这个,摸那个,后来武曌回来,房里的丫头说了,可恶心坏了武曌,叫人全都换新的。 自那之后,丫头婆子们更是阻拦着贾宝玉,不让他进屋儿来。 贾宝玉这些天没见着林妹妹,因为不能亲近,就更是觉得林妹妹神仙一般,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耍起混来,不让林妹妹去林如海处过年。 贾母心疼贾宝玉,就说让林如海过来过年,人多也热闹。 林如海倒没什么,毕竟他来京/城,怎么也要往贾府拜会一出才行,正好趁这个过年的当口,也不会尴尬。 这天就是大年三十儿,林如海过来拜会,武曌早早准备着,就等着林如海过来。 雪雁跑进屋儿里,说:“姑娘,林老/爷来了!” 武曌一听,连忙起身,赶忙应出去,果然看到了林如海,林如海从外面走过来,贾母的院落已经摆了宴席,这会子大家准备一处团圆,林如海也要过来问好。 林如海见到武曌,笑着说了两句话,那面跑出一个人来,武曌一看,原来是贾宝玉。 林如海以前没见过贾宝玉,突见这么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那贾宝玉也没有发疯,而是恭恭敬敬的过来见礼,林如海也赶紧回礼。 贾宝玉自来熟的拉着林如海进去,准备拜见老太太,里面儿已经人山人海的,毕竟是过年,攀得上亲戚的都跑过来上前现弄。 贾母见到林如海,也要现弄自家的体面,就说:“好好好,不用多礼了,都是自个儿家的人,坐下罢,咱们开饭。” 众人全都坐下来,媳妇们在后面捧饭按筷,仔细的侍奉着,因着王熙凤之前触了霉头,所以这些天/安分了不少,也没敢则声。 一顿饭吃的没声没息的,吃了饭之后,摆上茶果,这才开始闲聊起家长里短儿,大家都是捧着老祖/宗,恨不得围着老祖/宗转。 尤其是薛宝钗最懂得老人心思,专门捡老祖/宗喜欢的说,一时间又搭上戏台子,请老祖/宗点戏。 武曌看这时候差不多了,便很恭敬的说:“老祖/宗,如今家父已经进宫谢罢了恩,转明儿就要来京/城按脚,宅子也打理好了,我跟这儿打扰了这么久,是时候搬出去,也还了老祖/宗清闲呢!” 老祖/宗一听,虽然舍不得,毕竟家里头多个小辈儿,老祖/宗觉得热闹,人老了就喜欢人气儿,而这人气儿,年轻人最旺的。 不过也是这个道理,林如海既然都来了,也有自己的宅邸,平白让姑娘住在姥姥家,这听起来脸面不好。 老祖/宗还没说话,那边贾宝玉本听着戏,结果顿时就发了疯了,立刻把碗“豁朗!”一丢,推了满地都是,吓得旁边的迎春还有薛宝钗“哎呀”一声。 迎春赶紧跑开,她裙子湿/了,泼了一盏热茶,烫的不行,那边薛宝钗却连忙上前,对贾宝玉说:“宝兄弟,可烫到没有,快给我看看!” 贾宝玉此时却犯了疯病,不理薛宝钗,大闹说:“林妹妹不能走!” 众人见贾宝玉犯疯,那面贾政又不在,刚才吃了饭,就被贾母撵去,恐他在这里,大家都不得乐趣,因此这会子没人能镇得住贾宝玉,王夫人还心啊肝啊的疼,怕他烫着。 武曌则是冷笑一声,说:“我为什么不能走?如今家父已经进了京/城,也安置了宅邸,若是再住下去,恐怕惹人闲话。” 贾宝玉其实明白这个到底,人家父亲健在,又到了京/城,没道理住在姥姥家,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 只是他不愿意,就说:“我不叫你走!” 武曌又笑了一声,还没说话,贾宝玉已经找了歪/理,说:“林老/爷家里没有咱们家好,待不起林妹妹,还是咱们家好。” 旁边众人一听,都是屏气凝神的,也不敢说话,只怕贾宝玉又犯疯。 而贾母竟然溺爱成狂,顺着他的话就说:“好好好,他待不起,待不起!” 他这么一说,那边一贯没什么脾气的林如海,脸色都难看起来,说他待不起女儿,那是窝囊成几个意思? 林如海气得正要说话,武曌倒是拦了下来,先笑着说:“家里再寒酸,那也是自个儿家,宝爷那是蜜罐儿里泡大的少爷,不比咱们这些寒酸人儿,自然不知道这家的滋味。” 她这么一说,贾宝玉浑身一震,愣是给听傻了。 贾探春因着是赵姨娘所生,没什么地位,坐在一旁,突然看这边闹得僵个,就说:“这有什么事儿?如今林老姑爷还没调任,需要回去扬州交接,怎么也要个把月或者一年光景,林老姑爷回了扬州,恐林妹妹一个人住着不便,还是先住咱们这儿,等着今年林老姑爷正经调任完,一切妥妥当当,也不委屈了林姑娘,这不就大好了?本没什么事儿,瞧你们。” 贾探春聪明伶俐,而且能说会道,她这么一说,场面倒是好了一些,不是如此尴尬了,贾宝玉听这缓兵之计,也稍微放下一些心来,这才不发疯了。 林如海这顿饭吃的可不顺心,没再待多久,就准备走了,武曌起身去送他。 那面武曌和林如海起身离开,赵姨娘就拉着自己的儿子,贾宝玉的弟/弟贾环,悄声说:“你去,天儿都黑了,送送那林老/爷。” 贾环没什么眼界,不愿意,正看戏呢,就说:“送什么?不是有使唤的小厮么?叫我去送?” 赵姨娘本意想要贾环巴上武曌,林如海进/京来是三品官,而且还管纠察,赵姨娘觉得就不错,想让贾环娶了林妹妹。 没成想贾环不为所动,怎么说就不动。 那面贾宝玉见他们走了,心里不痛快,也起身跟在后面。 武曌送林如海到门口,正巧了,碰上了进来“串门子”的贾芸,贾芸用了晚饭,来给贾政和老祖/宗拜年的,礼数须得周全,没成想门口遇到了林如海和武曌。 林如海认得贾芸,前些天,贾芸勤勤恳恳的帮着忙前忙后,给林如海拾掇新宅地,来来回/回送了好几趟东西。 贾芸给林如海道过年好,两个人热络的说了几句话儿,贾芸听说林如海要回去,就说:“那我送林老/爷罢。” 林如海不好意思,贾芸说:“不碍事儿,时候还早,一会子回来再给老祖/宗拜年,一样儿的。” 贾宝玉看着林如海和贾芸聊得热闹,心里异样的,结果身后有人搭他肩膀,吓得贾宝玉一个激灵,一回头,竟然是凤姐儿! 王熙凤笑眯眯的说:“哎呦,咱们这宝爷,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贾宝玉没说话,王熙凤能不知道?能看不出来?贾宝玉新鲜着林妹妹呢,林妹妹不搭理他,贾宝玉就越是新鲜,如今更是如痴似醉的。 王熙凤就故意说:“哎呦,那是廊上的芸二爷?如今了不得了,是咱们贾府的一个大能呢!” 王熙凤又说:“咱们这林妹妹,如花似玉又冰雪聪明,怪不得人见人爱的,宝兄弟,这林妹妹吃了咱家的茶,本该是咱家的媳妇儿,若是成了人家北静郡王的妃子,那也就认了,咱们比不过人家神仙般的郡王,可别……到最后成了那贾芸的!” 贾宝玉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29.甜的紧 大年三十儿要守夜, 正月初一是元春的生辰,虽然元春在宫里头, 但是因着元春刚刚高升, 所以就算不在府里头,也是要大过的, 府里头摆的一桌一桌的宴席,一台一台的戏台子,好生热闹。 过了正月初五, 别以为就只有正月十五了, 还有正月初八。 却说正月初八,那是什么日子? 不是旁的,而是那北府里头, 北静郡王的生辰了。 武曌之前多方受了北静郡王的“恩典”, 因此自然要想着这个, 她是个女眷,不方便去北府里头, 所以就准备了一份厚礼。 武曌让贾芸并着焦大去准备贺礼,自己则是在府里头帮帮忙, 前些日子王夫人已经首肯了,王熙凤太忙,就让武曌来帮衬着, 因此武曌分了不少事儿做, 王熙凤虽不乐意分/权, 但是也没有办法。 武曌这些日子不得清闲, 正月里最是忙碌,很多人过来看亲戚,拜年的,还有官/员走动的,太太奶奶们走动的,光是上档子记名录就要好几个日夜。 王熙凤本以为林妹妹身/子不好,多给她点儿事,累坏了她,也就完了,可还跟自己这嗙嗙的? 结果倒好,林妹妹身/子是不好,但是这些小事儿也是手到擒来,根本不需要劳心劳力,这人干这个,那人干那个,井井有条,武曌毕竟只是个坐纛儿的,坐纛儿就要有坐纛儿的样子才是,插手去管了,平白累自己。 贾芸今日过来回北静郡王寿礼的事情,已经踩看好了,就等着姑娘首肯,然后去买来。 贾芸从外面进来,在贾母外面徘徊着,一时没有丫鬟过来通传,贾芸就等了一会子,仍是没人通传,看似都很忙碌。 贾芸就看到贾宝玉从远处往书房走,因着贾芸无事,便走过去,想给贾宝玉问个礼,哪知道贾宝玉不知吃了什么枪药,竟然直接冷冷的笑了一声,说:“受不起!” 说罢了,还一甩袖子就走了。 闹得贾芸一头雾水,懵在原地,不知什么情况。 贾芸哪知道,王熙凤前些日子在背地里挑唆了两句,其实王熙凤并不想管这些情啊爱啊的,也不知武曌和贾芸有没有什么,但是那些日子贾芸抢了贾琏的油/水,又给王熙凤告了一状,所以王熙凤心里记恨他,就挑唆贾宝玉不给他好脸子。 贾芸不知怎么回事,正这会子,就看到有个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贾芸一看,十六七岁模样,生的容长脸,清秀齐整,对比武曌虽是朴素的紧了,但到底是个丫鬟,也不错的。 贾芸好不容易见到有人,就叫住那丫鬟,小红被叫住,盯着贾芸看了两眼,不由脸上一红,说:“什么事儿?” 贾芸请她去通传一声,丫鬟小红答应了,就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可别走开。” 贾芸答应了,看着那小红羞红了脸的背影,不由笑了笑,就找了个地儿等着。 武曌并不在贾母的院子里,原是在抱厦里检/查上档子的事儿,随便抽查一处,看看有没有人偷偷捞油/水,真别说,随便一抽,就看到好多空账。 武曌一笑,把总管赖大叫来,丢个他,说:“你闲得功夫,去问问琏二/奶奶,这个档子怎的了?” 赖大一看,吓得魂儿都没了,能是怎的了?还不是被琏二/奶奶拿走了,上面写着“借”,但是越期并没有归还,可不是给贪了么。 赖大满脸是汗,不好答应,武曌一瞪眼,说:“怎么?还要我请你去?” 赖大吓得一连串答应,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林姑娘温温柔柔的,但是一瞪眼睛,忒也吓人,比那说一不二的琏二/奶奶还吓人! 赖大逃也似的跑出去,小红就过来了,低眉顺眼的说:“林姑娘,外面儿有个叫什么芸儿的,说是找您。” 武曌一听,就知道了,贾芸定然是回郡王贺礼的,便站起来,不过转头看了一眼那丫头,总觉面善,说:“你叫什么名儿?哪房的?” 丫头赶紧说:“我叫小红,宝二爷房里的。” 武曌一听,心说是了,怪不得面善,原来是这个小红,小红名叫林红玉,因为玉和贾宝玉犯冲,所以大家就叫她小红。 这小红是个激灵的人,武曌怪不得面善,因着她在虚幻中看到过小红,而且还记忆犹深,可不是因为贾芸? 这小红,乃是贾芸日后的妻子。 小红是个有野心的人,偏生没地位,起初想要在贾宝玉/面前现弄,攀上贾宝玉,毕竟小红觉得自己几分姿色,可以做半个主/子。 只是贾宝玉身边姿色多,牙尖嘴利的主儿太多了,大丫头袭人就不说了,什么晴雯、绮霞、秋纹的,一个个都不饶人,轮得到她一个下等的丫鬟现弄自己的美色才智么? 武曌不免多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就往外走了。 武曌走出贾母的院落,就看到了枯等的贾芸,贾芸对着一株梅花正在发呆,不知想什么,武曌走过去都没看见。 武曌一出声儿,吓得贾芸一激灵,这才回了魂儿,说:“林姑娘,我方走神了。” 武曌说:“你走神了?我以为是怀春了呢。” 贾芸一听,顿时不太好意思,咳嗽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被武曌道破了,就说:“给北静郡王的寿礼,芸儿这里准备了两个单子,请林姑娘过目瞧瞧。” 武曌看了一眼,随便点了两样,说:“别寒酸了,冠上林老/爷的名字就是。” 贾芸说:“是了,芸儿这都明白。” 他们说话间,就听到大老远儿的,贾宝玉正在书房里喊呢,但是没人应声,贾宝玉站出来喊着,好像要叫人去磨墨,不知道身边的丫头都跑到哪里去了。 小红刚才跟着武曌出来,还没走远,这时候就一叠跑过去,说:“其他人都不得空,我来罢。” 贾宝玉见到小红,有些陌生,毕竟小红不是露脸的丫头,等级十分低,贾宝玉又见她颜色好,清爽干净,便问:“你是哪的?” 小红说:“什么哪的?就是二爷房里的,我这头等低,二爷没见过的人,多了去呢。” 贾宝玉又问她名字,小红说了,贾宝玉痴痴地说:“你和林妹妹还同族呢。” 贾宝玉见她颜色好,就站在门口,也没让她进书房磨墨,捏着她的手问话,小红顿时羞得不行,满面通红。 贾宝玉又说:“头等低不怕,往后你跟着我,给我端茶递水。” 小红本一心往上爬,贾宝玉自然是最好的,如今贾宝玉爱见她,小红自然高兴,只是没高兴多会子,那边晴雯秋纹就来了,贾宝玉又回去读书。 贾宝玉刚进书房,那面小红也想跟着进去磨墨,晴雯和秋纹就给拦住了,一个笑着说:“哎呦呦,这是谁?我竟不认识了呢?” 另一个人说:“哎呦呦,这不是咱们小红主母么?” 小红羞得不行,说:“你们别瞎说。” 晴雯冷笑说:“嫌弃我们瞎说了?那会子让你干活,你说什么?说你忙着,水没烧呢,火没拢呢,花样儿没描呢,猫儿狗儿还没劝架呢,偏叫我们干,如今做什么?从院里跑到外书房来现弄?” 秋纹也冷笑说:“上次也是,找着借口把咱们支开了,就想跟爷们儿面前现弄自己的风/流,如今跟宝二爷这捏手摸脸的,以为自己有点歪歪脑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配不配?” 两个丫头牙尖嘴利,说的十分露骨,小红眼睛一酸,险些哭了,那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听见贾宝玉书房里叫人,这才进去了。 武曌和贾芸正好看到这一面,贾芸见那小红可怜儿,只是那晴雯和秋纹说的也是真的,小红想要攀高枝儿,支走了其他丫头,自己跟爷们面前现弄,偷鸡不成反被骂。 贾芸本刚才呆呆的,就因着见了小红一面儿,现在一见,小红一心朝贾宝玉现弄,定看不上自己的。 那面小红被骂的心灰意冷,好不委屈,这面贾芸也是心灰意冷,失/魂落魄。 武曌一瞧,冷冷的笑了一声,说:“回魂儿了。” 贾芸赶紧回魂儿,连声道歉。 武曌只是笑着说:“瞧你出息,不过是个丫头,若是喜欢,直说了便是。” 贾芸叹气说:“只是……她心意显然在高枝儿上,恐怕芸儿……” 武曌恨铁不成钢,说:“她的心意在高枝儿上,等你真正成了高枝儿,她的心意还不在你身上?她也会攀你。” 贾芸听武曌这么说,显然是有道理的,小红不甘心自己的地位,想要攀高枝儿,若是贾芸也是这高枝儿,小红定然就吸引过来了,只是贾芸又想,自己要的绝不是这么个滋味儿。 贾芸笑着说:“听姑娘说的,平白撕/开了脸皮,露了血肉,怪没意思。” 武曌淡淡的说:“这档子事儿本就没意思,感情来的快,走得也快,不如权/术,是最体己的。” 贾芸似乎有所悟一般,赶紧应了武曌说的,去采办寿礼。 正月初八那日,贾芸将寿礼送到林如海那里,林如海又差人送去北静王府。 送了寿礼,北静郡王寿辰的事儿就算是了解了,武曌也放下这个心。 今儿她没事儿,准备让丫头备车,去林如海府上看看,过些日子,林如海又要回扬州去交接了。 武曌刚要出门,紫鹃给她披上披风,簇拥着武曌往大门去,没到门口,有丫头匆匆跑过来,说:“姑娘,北静郡王府上的人来了!寻姑娘呢!” 武曌有些纳罕,寻我做什么? 到门口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豆丁一般大的小六儿。 小六儿穿着白团团的小棉袄,犄角梳的翘翘的,怀里抱着一个大红捧盒,异常精致。 小六儿见武曌出来,蹦跶哒过去,将捧盒一举,垫着脚,奶声奶气的说:“我们王爷说了,这是送给姑娘的回礼,姑娘送的贺礼,我们王爷好生欢心,这些蜜枣,虽不值什么,但甜的紧,不知姑娘喜不喜欢这口儿。” 好些人听说郡王派人来,不知什么事儿,都过来打听,结果一听,都唬的不行,好家伙,郡王让人来送回来,竟然是蜜枣。 蜜枣虽然不值钱,但是这大寿辰日子的,郡王/还叫人专程送一回蜜枣来给林姑娘,几个意思? 怕是……有点意思。 武曌一听,顿时头疼欲裂,这北静郡王显然是跟自己铆上劲儿了,再这么闹下去,虽武曌也没个嫁人的心思,但真的就要嫁不出去了,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林妹妹是他们北静王府里的人了…… 30.作死 武曌看着那蜜枣的大捧盒, 又瞥见远远的,王熙凤在那撕帕子,便没有推辞, 心想着郡王到底是给自己做足了脸面,虽然太过之, 不过自己若不给郡王脸面, 也不成模样儿。 当下武曌便对小六儿笑着说:“多谢你了,代我也谢谢郡王,只是如此厚礼, 民女受之有愧。” 小六儿挠了挠自己的小犄角,把大捧盒交给旁边的雪雁和紫鹃, 这才蹦蹦哒哒准备去回话儿了。 小六儿一走,贾府是彻底翻了天,一个个全都议论起来, 那边儿王熙凤饧着眼睛看武曌, 似乎有气出不来的样子。 说实在的, 武曌就喜欢看别人这模样儿,心里爽/快的紧。 武曌让婆子将蜜枣带回碧纱橱去,另外拿给老祖/宗、王夫人邢夫人等等长辈一些,随即就登上车离开了。 今儿没事可做,武曌准备去看看林如海, 免得林如海一个人在府邸里无聊发慌。 真别说, 北静郡王踏看的府邸, 那真真儿是最好的了, 清幽不说,还方便,门前大宽街儿,方便走车,坐北朝南采光也好,就连院子里的花儿都种的郁郁芳芳,平日里晒晒太阳,赏赏花,品品茶就是了。 武曌在门口下了车,因着林如海这里不比贾府讲究奢侈,所以不必换什么轿子抬进去,武曌就准备自己走进去。 不过她还没进去,林如海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忙就迎了出来,果然看到了武曌,笑着说:“你来了,快进来,正好儿,这儿啊,有许多蜜枣,北静郡王/刚才差人送来的!” 武曌一听,好是头疼,敢情郡王家里蜜枣闹慌,所以满处派送呢? 林如海让着武曌进来,亲自给武曌端出蜜枣来,又命人倒来滚滚的热茶,还说:“这茶不行,早上就放着,已经不新鲜了,我女儿身/子骨儿弱,不能喝这个,水要滚滚的,免得这天凉,一会子就寒了,对……对了,拿我那从扬州带来的茶,那茶好喝的紧。” 武曌见他忙碌,不由笑着说:“父亲,瞧您忙的,不知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儿来家里了呢。” 林如海笑的合不拢嘴,说:“我女儿,比什么大人物都强,你坐着,别忙,我来就是。” 武曌一笑,心说忙的是您。 武曌一直住在贾府里面儿,那里面儿,真真儿是没有一个干净的,也乱的很,王熙凤之前说这府上的太太奶奶都是全挂子武艺,武曌这点倒是赞同,虽然那全挂子的武艺在武曌眼里小小不提,但是总到自己跟前惹是生非,也是要费些神的,如今来到这里,环境又雅致清幽,还见着了“亲人”,感觉顿时放松了不少,心里头倒是舒坦。 这面武曌去探看林如海,那面贾宝玉坐不住了,贾宝玉有好几份小性子,之前听了武曌要离开他们家,心里不乐意,心想着,若是林妹妹离开了,哪还找这般神仙一样的妹妹? 如今眼见武曌去见林如海,心里不踏实,也闹腾着要出门,准备去拜会拜会这个姨夫。 众人都不想叫他去,因着那日大年三十儿,贾宝玉就说出这么扫兴的话来,一个个闹得很僵,王夫人怕他过去闹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赵姨娘就有两个小算盘了,她觉着这林妹妹不错,想让自己儿子巴结着,若是能娶回来,他们算是熬出头儿了,毕竟虽然贾家的人看不上林如海,觉得他连贪银子都不会,做了那么几年巡盐御史,虽然只有五六品,但是好歹都是汪汪的油/水,然而林如海这些年能拿出手的现钱少之又少,林如海生病之后,那些堂亲戚来分家,都分不着现钱,只能分些田产摆件。 虽然贾家很多人看不上林如海,但是赵姨娘觉得,林如海马上要出人投地了,是个好靠/山。 贾环眼界太低,也“看不上”林妹妹,说:“为什么巴着那林妹妹?要我说,宝姐姐才好,宝姐姐温柔大气,而且薛姨娘和咱们太太,可是嫡亲的姐妹,说起来,这都是贾家人,往后老树根基的,错综复杂,拔都拔不掉!” 赵姨娘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怎么这么傻?怪不得是下/流的东西,上不得大台盘!那林妹妹什么人物儿?连北府的郡王都看上了她,你看不上?” 贾环不以为意,嗤笑说:“郡王?郡王看上个女人,不是常有的事儿?那南安郡王府里头小妾就百十来个,郡王若是真的看上了林妹妹,也就三两天的热乎气儿,还能长久?” 赵姨娘说了半天,又说又骂,贾环听得不耐烦,而且越听越烦,却没有办法这才出门来,准备搪塞一下,正好看到贾宝玉要出门去林府,眼睛一转,便准备与贾宝玉结伴而行,到时候若是在林府惹了事儿,还有贾宝玉撑着呢。 贾环过去给贾宝玉问好,规规矩矩的,贾宝玉天生少根弦,不知谁要算计自己,满脑子都是油腻的姐姐妹妹,还有哪家公子长得好看,哪家戏/子妩媚温柔等等。 贾宝玉和贾环结伴而行,正巧了,在门口又遇到了贾蔷,这些天贾蔷在家里头养伤,都不敢出门儿,如今稍微好一些,总要给老太太问声过年好,不然不成体统。 今儿贾蔷过来,遇到了贾宝玉和贾环,一打听之下,顿时眼睛就眯了起来。 之前贾蔷去找武曌要求提携,武曌根本不搭理他,后来贾芸反而更是风生水起,自己还被毒/打了一顿,贾蔷就算着,自己被毒/打的事儿,肯定和贾芸脱不开关系,因此把这火气,准备洒在武曌身上。 如今听说他们要去看林如海,心中就有了计较。 这贾宝玉是个公子哥儿,平时压根没成算,自己一挑唆,还不上赶着扛刀?就跟上次大闹学堂似的。 而这贾环呢?不是贾蔷看不起他,要摸样儿没摸样儿,做事还畏畏缩缩,赌钱都输不起银子,眼界低,没见识,自己挑唆两句,虽然可能没有胆子拿刀,但估计是那个递刀的。 有扛刀的,有递刀的,贾蔷就准备坐收其成了,当下殷勤的笑着说:“宝叔,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好歹是一家子亲戚,平时也该走动走动。” 贾宝玉到觉得,人多热闹,便答应了,一行人往林如海府上去。 这会子武曌正在和林如海下棋呢,说实在的,林如海下棋不怎么样,武曌下了两盘子,这才体会到了,林如海下棋不怎么样,偏偏喜欢下棋,起初一连输了两盘子,越挫越勇,这倒让武曌为难起来。 武曌忽而想起当日在扬州,郡王陪着林如海下棋,如此想来,郡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怎么能像模像样儿的输给林如海呢?这输棋,也是讲究的活计,还得输的诚恳。 武曌这么想着,就故意走了两步臭棋,果然林如海一阵欣喜,说:“我可下了。” 武曌装作没看懂的样子,输了一盘,还是林如海的绝地反扑,可把林如海给逗笑了,捋着自己胡子笑。 武曌见他这模样,就笑着说:“父亲,一连下了这么多盘,您也别太劳神,歇会子。” 林如海却说:“不劳神,赢你不过一炷香的时分。” 武曌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好家伙,林如海这还喘上了,林如海笑着说:“别不信,咱们再来一盘?” 武曌见他高兴,算着没几日林如海又该回扬州去交接了,少不得顺着他,便点头答应,结果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来通传,说:“老/爷,大姑娘,那边儿贾府有人过来,说是大姑娘的哥/哥呢!” 那小厮正说着,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通传还没完,人已经进来了,武曌抬头一看,正是贾宝玉。 贾宝玉一个人还不算完,身后带着一脸算计,却不知已经外露的贾环,还有满脸阴险饧着眼的贾蔷。 贾蔷脸上还挂着相,那日被打了,眼眶还有些发紫,但是到底好多了,把自己捯饬的很明艳,一身暗红色的袍子,穿金戴银的,好不奢侈。 林如海见是贾家的少爷们,也不好礼数不周,就让小厮倒茶来,请他们进堂里坐下。 贾宝玉一经走进来,左右看了看,这满院子倒是雅致的紧,虽然是隆冬,但是一树树的梅花开的正好,竟是满园芬芳,倒是把荣国府的花园子都比下去了。 贾宝玉走进堂里,连门帘子都要打量好几眼,打量之后,虽然觉得府上雅致,但是到底不如自个儿家,首先府邸就小了,正堂也忒小,上首下面的两溜儿椅子怕不是什么好木材,也没有脚踏子,铺设的猩红软垫,刺绣工艺也不是很好。 贾宝玉越看越寒酸,方才又惊鸿一瞥的看到林妹妹对林如海笑的温柔包容,那种笑容是贾宝玉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当即心里不是滋味儿。 正好小厮送来了热茶,又端上了各种果子点心,把林家里上档次东西全都端上来了,还有好些都是同/僚通说林如海调任,跑过来送礼送的,林如海平日里不舍得吃,现如今全拿出来了。 贾宝玉先是捡了颗果子,拿起来看了看,咬了一口,蹙着眉说:“这么酸?” 旁边贾环一听,就顺着说:“对,酸,没咱们家的好吃。” 那边贾蔷幽幽一笑,心想着这两个蠢物,自己还没挑唆,已经开始犯傻了,看来今儿个直接捡瓜捞便成了。 武曌听他们这么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刻说话,林如海好脾气,而且不记仇,让人端了瓜果下去,换了一些甜/蜜的枣子。 贾宝玉听说了,今儿郡王给林妹妹送蜜枣来了,如今一看蜜枣,顿时肺里都是火,眼睛差点冒出火来,顺口一咬,便撒气说:“苦的!啐!” 这可是郡王府里送来的蜜枣,林如海心说刚才女儿都吃了,也没说是苦的,反而很爱吃似的。 林如海以前以为女儿喜欢清淡口儿,不喜欢甜食,也不喜欢酸食,不过如今女儿倒是很爱吃那蜜枣。 林如海哪知道,因为他女儿已经换了瓤子。 武曌见贾宝玉找茬,一次两次的,竟然没完没了了。 武曌冷冷的一笑,说:“我们庙小,容不下宝大/爷,您是全天下的大/爷,还是请回罢。” 武曌说的直白,贾宝玉顿时脸上一青,不过贾宝玉这个人,别人越是不让他怎么着,他越是想怎么着,平日里姐姐妹妹越是亲近他,他越是觉得没意思,如今林妹妹疏远他,还这么冷淡他,贾宝玉反而觉得林妹妹是神仙。 贾环还以为贾宝玉要生气,连忙撺掇着,看戏不嫌事儿大,结果贾宝玉反而软/了态度,差点让贾环把茶给吐了。 就听贾宝玉说:“好妹妹,你别生气,我是最近生了病,嘴里苦的,你别生气才是。” 武曌冷笑一声,不接他的话,贾宝玉又说:“妹妹你都往这边这么久了,一会子就跟我回去罢?” 贾宝玉说着,看了看桌上的茶碗摆件儿,很是“寒酸”的样子,而且这府上没多少小厮丫头,人气儿不足,难免有些凉,就说:“你身/子骨儿弱,这府上没人气儿,吃喝也那么一般,我怕你受委屈,一会子咱们回去,咱们去找宝姐姐烫两杯酒吃……” 贾宝玉这么说着,贾蔷嘴角一翘,就说:“宝叔,瞧您说的,这好歹是姑娘的本家,就算比不得咱们家,宝叔也不能这么心直口快啊。” 贾蔷似乎在装好人,却故意咬重了“比不得”三个字儿,贾宝玉是个傻的,立刻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着茶不香,果子不甜……” 他还没说完,贾环伸头说:“你看着茶杯,破烂货,俗气!” 他说着,突然“失手”,“豁朗!!”一声砸在地上,顿时碎成了数十瓣儿的。 那面贾环还上了瘾,摔了一个不成,干脆又“失手”推了一盏下去,又是“豁朗!!”一声,嘴里还说着:“啊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武曌看到这里,把脸一沉,本是个娇滴滴的不胜模样儿,如今却带上了七八分的威严,还没说话,那边儿砸了两个茶碗的贾环已经吓了一跳,坐在位子上一蹦,莫名就被唬到了。 武曌脸上挂着威严,“啪”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心中冷笑一声,作死。 31.郡王生辰宴 武曌站起来, 那轻轻一拍桌子的声儿,把众人都给吓着了,那面贾宝玉贾环同时没了声儿, 贾蔷则也不敢开口挑唆了。 武曌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堂上的三个人,只是还没有开口, 就见小厮在外面站着, 似乎有事儿要说,那小厮赶紧跑进来,迈过瓷片儿, 说:“老/爷,姑娘, 北静郡王来了。” 小厮这么一说,贾宝玉贾环和贾蔷,三个人脸色“唰!”一下, 愣是变成了土色, 不为别的, 就因着今天是北静郡王的寿辰,方才还差人给武曌送蜜枣,怎么如今倒是亲自跑过来了? 随即就听到笑声,还有脚步声,果然就看到北静郡王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从者, 再没有旁人, 也没有大架子, 一路走过来,老远便拱手说:“林大人。” 他说着走进来,随即摆出一愣的表情,看着地上的瓷片儿,又看了看贾宝玉贾环贾蔷三个人,随即笑着说:“这是……?” 贾宝玉眼见北静郡王来了,一方面害怕,毕竟他父亲贾政都怕北静郡王,若是有人告到他父亲面前,可怎生是好? 另一方面羞愧,总觉得自己和北静郡王站在一起,就是泥土和云彩的区别,一个地里,一个天上,而且还是高高在上。 林如海带着武曌给北静郡王请安问好,北静郡王倒是随和,虚托了一下,说:“不必多礼了。” 那面三个贾家人才如/梦/初/醒,赶紧忙不迭的行礼。 北静郡王笑眯眯的,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很惋惜,目光幽幽的注视着贾家那三个人,说:“唉,这茶盏,乃是罗刹国进贡,圣上御赐给小王的,一共就八只四对,小王前些输了棋,所以当做彩头送给了林大人两对四只,怕是几万两黄金也买不到,如今不知是被哪个不成算的奴/才给砸了?” 他每说一句话,贾环的脸色就丧一分,最后满脸惨白,嘴唇都发紫了,几万辆黄金?还是进贡御赐之物,他一口气打碎了两只,岂不是大不敬? 那面贾宝玉也惨白了脸,一心想着会不会被贾政责罚? 还有贾蔷,贾蔷安慰着自己,刚才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只能怪那两个蠢物,和自己压根没有干系,不相干的。 贾环哆哆嗦嗦的说:“这……这……郡王……” 北静郡王笑眯眯的看向贾环,说:“怎么,环大/爷您说什么?” 贾环吓得不行,“咕咚!”一声当场就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小人不是有/意打碎御赐之物的,只是……只是茶盏里的茶……太、太太太……太烫了!” 武曌本想自己出头,哪知道北静郡王突然出来,还拔了头筹,此时有人来撑腰,倒不需要自己费神了,听到这里,只是幽幽的说:“哦?倒是茶的不是了?” 他这么一说,贾环更是全身打飐儿,想要胡羼几句,把话题拆开,结果武曌这么一句,奚落的贾环无/地/自/容的。 那边儿贾宝玉见贾环满地打飐儿,就连忙挺身而出说:“不,郡王这也有我的责任。茶……茶的确挺烫的。” 武曌一笑,用帕子掩住嘴唇,有两份娇俏的小女子姿态,说:“果真是茶的不是。” 那面贾蔷见贾宝玉和贾环越描越黑,赶紧说:“这……郡王,实在不好意思,都是我两个小叔不小心失手打碎了杯盏,但并非有/意为之。” 贾蔷这么一说,撇的是干干净净,北静郡王却说:“虽是无意,但到底怎么着?若是叫皇上听去了,少不得有人递上一本,说你们贾家对皇上大不敬啊。” 贾蔷满头冷汗,还以为这事儿自己能搞定,结果一对上郡王,莫名出汗,咳嗽了一声,说:“还请郡王帮衬帮衬……” 北静郡王一笑,说:“我素来与你们走得近,出了这事儿,不帮衬实在说不过去,这样罢……” 他说着,笑容越发的可亲了,北静郡王本就生的谪仙一般的脸面儿,如今一笑起来,尤其是带着算计的笑容,莫名更是好看,惹人眼目,恐怕没有女子见了不喜欢的,没有男子见了不惭愧的。 北静郡王说:“小王正好认识几个罗刹国的人,应该能搞到这么些花色相同的茶盏,不如……你们立个字据,把钱款写明白了,改日还了银钱,小王再劳累劳累,托人去带两只相同的茶盏来。” 贾宝玉、贾环和贾蔷顿时又一脸铁青,之前也说了,几万两黄金都抵不上,如今让他们立字据,贾宝玉虽然是荣国府的心肝儿肉,但是他是公子哥儿,手里头没钱,只是身上的东西值钱罢了。 而贾环,别提了,根本没几个子儿,身上的物什也不值钱。 贾蔷到底有几个子儿,但是他另立在外,没人约束管/教,平日里花天酒地,狐朋狗友的,怎么可能有私房钱,存不下来多少,几万两黄金,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下不了这个狠心,贾宝玉恐怕被贾政知道,又是一顿毒/打,也是期期艾艾的。 北静郡王叹气说:“算了,小王一片好心,到时候还要多方周旋,才能勉强寻得两个花色一样的茶盏,算是小王多事儿,那……” 贾蔷一听,他们开罪不起北静郡王,连忙用手去拱贾宝玉,贾宝玉一狠心,说:“就按郡王……郡王说的,立个字据罢……” 北静郡王一笑,转头对林如海说:“这字据,就请林大人亲自起草了?” 林如海答应了,让人拿笔研墨,随即抬头对北静郡王说:“这……银钱该如何写?” 北静郡王想了想,故意露/出很为难的表情,说:“这个……小王素来与宁荣两府交好,况……我们是祖辈的交情,当年宁国公和荣国公在世的时候,何等英雄了得,罢,罢了,当年往事,不提也罢!” 北静郡王说着,还要奚落贾府两句,随即话锋一转说:“按理说,这一个茶盏就要几万两黄金,小王/还要瞒着圣上,打通关系,托人带来两个相同花色的,你要知道,这进贡之物,哪有什么相同花色,那还不如大海捞针,水中捞月来的真切,真真儿是费事儿。” 他说到这里,那三个素来众星捧月的贾家大/爷,已经面无人色,满脸菜色了。 北静郡王故意拉长声音,思索了一下,武曌不由得想笑,这北静郡王果然是黑心肠的,耍起人来毫不逊色,武曌瞧了心情大好,倒是比瞧了任何戏文儿还要欢心呢。 北静郡王拖够了,这才说:“这样罢,看在祖辈上的交情,林大人一共就写五千两黄金,余下的,小王来补也就是了。” 贾宝玉满脸惨白,说:“五……” 贾环也是一脸菜色,哆嗦的说:“五千两……” 贾蔷虽然一脸悲壮,却不敢说出声来,只是在心里叨念着“黄金……” 三个人险些瘫坐在地上,林如海提笔写上,交与北静郡王来看。 北静郡王一看,还体贴的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说:“各位公子,可以画押了。” 那三个人身/子打飐儿,仿佛一瞬间都变成了万千不胜的娇美/人儿,一脸西子捧心的模样,颤巍巍的按上了手印儿,画了押。 北静郡王点了点头,又帮忙吹了吹红泥,将字据叠起来,一面叠一面凉飕飕的说,语气比方才冷淡了不少,也不见笑了,说:“若下次还砸了圣上御赐之物,那小王也无法帮衬了,是么?” 贾宝玉贾环贾蔷连忙应声,北静郡王淡淡的说:“那……不送了?” 那三个人怎么敢让人送,吓得一连串应声,打叠的跑出去,争先恐后,仿佛身后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那三个人冲出去,险些还被门槛儿绊了,武曌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北静郡王负着手,看了看那三个不成器的,说:“想当年荣宁两公也算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儿了,如今的荣宁两府,却都成了不成器的。” 他说着,回过头来,将手中的字据递过去,交给林如海,说:“林大人置办宅子废了不少钱,又是个难得的清/官,这个正好补充家用。” 林如海不敢接,北静郡王就让身边的人递给武曌, 武曌想了想,字据都在了,不接平白的便宜了那三个蠢物,当即就接过来,说:“多谢郡王为家父出头。” 北静郡王一笑,说:“姑娘抬举了,若不是小王来的巧,今儿也没这个现弄的机会,姑娘定然也会自个儿摆平,只是小王就想了,若是姑娘自个儿摆平,平白脏了姑娘的气性。” 武曌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林如海让人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儿,请北静王坐下来。 北静郡王却笑着说:“险些忘了正经儿事,小王此次过来,不为别的,是专门来送请柬的。” 今儿是郡王寿辰,郡王亲自跑过来一趟,还是送请柬的,这可有点骇人听闻。 林如海把请柬接过来,恭恭敬敬的展开,一看愣了! 武曌见林如海发愣,有些奇怪,林如海愣过之后,还侧头盯着武曌发愣,武曌险些被林如海盯毛了,断定那请柬和自己有关系,就拿过来看了看。 武曌一看,顿时了然,怪不得林如海发愣呢,北静郡王这请柬,是来邀请武曌和林如海,去参加北静郡王的生辰宴的。 按理来说,武曌是个女儿家,不方便去参加这种生辰宴,但是发请柬的人,可不是郡王本人,若是郡王本人,郡王也不必这么千里迢迢的亲自送请柬过来。 这发请柬的人…… 正是北静王太妃! 老太妃邀请武曌过去,这样一来,武曌虽然是女眷,但也可以参加生辰宴,毕竟老太妃还邀请了其他女眷过来热闹。 北静郡王笑眯眯的负手站在一边儿,说:“老太妃尝听说林姑娘这么个人物儿,前些宁国府出殡,还是林姑娘一手打理的,因着老太妃总想见一见林姑娘,如今正好府上热闹,又恐怕林姑娘不去,所以就令小王亲自送过来,还请林大人和林姑娘赏脸。” 林如海一听,怎么可能不赏脸,北静郡王亲自邀请,老太妃的请柬,那真是抬举了,林如海不敢不应。 武曌就说,北静郡王突然过来,继而还是他寿宴,定然不安好心样儿,看来这场斗智斗勇,还没结束。 北静郡王笑着说:“车马已经备好,请二位。” 林如海请郡王稍坐,自己和武曌去换衣裳。 林如海出了大堂,就叫住了武曌,蹙眉说:“女儿,这郡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老太妃都出来了。” 武曌倒是镇定,安抚着林如海说:“父亲别瞎担心,能有什么事儿?再者说了,就是有什么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此。” 两个人快速换了体面的衣裳,那面北静郡王/还在等着,看他们准备好了,便一并出了林府,上了车马,幽幽的往北静郡王府上去了。 今儿北静郡王府上十分热闹,摆了戏台子,请了最好的戏班子,朝中八公都亲自过来祝寿,还有一帮子平日里相交不/厚的,但是也碍着面子,过来贺寿。 那头里老太妃也被各家女眷簇拥着,说说笑笑,众星捧月。 正这个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于是那热闹的光景,瞬间“唰”的一下就没了声儿,四下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只剩下戏台子上那小旦在拔高腔,只是那高腔,此时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一转,不是看向走进来的北静郡王,而是看向走在他身后,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林姑娘”…… 32.众星捧月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扎过来, 幸而武曌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怯场,若是普通的小女子, 恐怕这时候就不知道怎么着才好了。 老太妃被众星捧月的坐在正首,虽说今儿是北静王的寿辰, 但是老太妃乃是北静郡王的母亲, 这样一来,过寿辰还是敌不过一个孝字,来的宾客大都知道郡王孝顺, 自然要巴结着老太妃了。 老太妃那么打眼一瞧儿,林姑娘入目第一眼斯斯文文, 因着身/子不好,一股子不胜的羸弱气息扑面而来,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却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殷/红, 然而就是这股子娇/弱的模样, 气质却是大不同的。 天然一股贵气与端庄,不管是眼神儿、行为,还是什么的,都是恰到好处,不怎么张扬, 但是绝对也不卑微。 这对于武曌来说, 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虽然武曌做了十五年的女皇, 那是万万/人之上,不可一世的,然而武曌现在换了壳子,想要伪装成什么样子,那不是得心应手的事儿么? 若只是会张扬,到谁面前都昂着脖子,怕不是女皇了,岂不成大傻么? 老太妃素日里就听到这个人说林姑娘怎么样,那个人说林妹妹怎么样,一会子儿子也说林姑娘怎么样,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一开始还新鲜着,想要见一面儿,时常多了,来串门子的贵太太官奶奶们,一开口都是林姑娘那稀奇事儿,老太妃也渐渐不以为意了。 还能是个天仙么? 如今一见,还真是个天仙,不,不只是天仙,那模样儿是个天仙,那姿态,那秉性,那气度,倒是天仙都比不上了。 老太妃立刻抬起手来,台上唱戏的蓦然住了声儿,没一个敢出声的,就见老太妃站起来,旁边丫头婆子连忙簇拥着,生怕老太妃摔了碰了。 老太妃竟然亲自迎了过来,众人一见,赶忙也都站起来,尾随着迎过来。 武曌微微垂着头,伪装着一副很不起眼儿的模样,但是再不起眼,那壳子,那姿容已经是顶尖儿的了,如今再有这气度,饶是武曌不想起眼儿,也难。 林如海和武曌见到老太妃,恭敬的请安问好,老太妃直接过来,不叫武曌拜下去,伸手扶起来,笑着端相了武曌两眼,上下的打谅,不肯错过一处儿。 看了半响,若是旁人定然都发毛了,而武曌呢,一点儿也没有不自在,还是坦坦荡荡的,大大方方儿的。 旁人都屏气凝神的,就看着老太妃打谅武曌,大家都在想呢,这么打谅,怕一会子有好戏看? 只是没成想,老太妃打谅之后,随即笑起来,说:“好好好,我看好。”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傻眼了,什么叫“我看好?” 这是相看什么呢? 众人顿时激起一小片喧哗来,有人觉着是相看未来的儿/媳/妇呢。 京/城里最近总是传着,北静郡王看上了林府的大姑娘,早些还令身边儿的小子给林姑娘送蜜枣去了呢。 有人觉着,老太妃这句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又碰上了“老家的人”。 这老太妃,据说是江南女子,当年进了宫,一直不得回去,也因此长长思乡想家,如今看到了林姑娘,也是那江南女子,而且林姑娘身上到处体现着江南女子的斯文,所以老太妃才说“我看好”。 老太妃对武曌一见如故,拉着武曌的手,说:“坐我身边儿,你想听哪出?” 她说着,令身边儿的大丫头过来,拿了戏盘子,亲自递给武曌,说:“丫头,喜欢哪出,点来听听?” 武曌瞬间成了那明月,在旁人眼里,恨不得万丈之光,武曌则是不想出这个头,毕竟她本没有混进郡王府的心思。 若说那郡王,要是个听话顺心的也行,毕竟郡王颜色姿容好,这世道上,说一句狠话,绝没有人的姿容在郡王之上,武曌对于颜色也是爱见的。 只是这郡王,只是表面看起来温柔随和,其实内地里是个黑心肠的,左右在算计人,偏偏武曌可不是什么江南女子,左右和郡王的性子撞了个正着。 虽说郡王似想找个聪明伶俐,懂事儿的,但武曌若真是和郡王聚到一起,恐怕郡王府三天两头就要塌了,王妃算计郡王,郡王算计王妃,好嘛,真真儿是百年来最好看的大戏了。 武曌不想给自己找那个闲事儿,因此也不想拔这个头筹,就装成一副恭敬的样子,推辞说:“太妃折煞我了,我是个小辈儿,怎么敢在太妃面前现弄?” 老太妃一听,觉得武曌恭敬,有礼度,反而更喜欢了,将戏牌子塞给武曌,说:“点!我叫你点,谁还敢则声儿?只要你欢心,今儿你可劲儿点,都是你的场儿!” 武曌本意不想拔头筹,结果这老太妃,一看就是喜欢乖顺的,倒是顺了老太妃的心,武曌无奈,心想着这北静郡王和他母亲一个样儿,一般的乖觉。 武曌只好点了个喜庆的戏,老太妃又抓了果子给武曌,还亲自剥了一个,送到武曌手里,武曌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儿,赶紧谢了。 那小模样儿,本就生得好,如今受宠若惊,惊得跟什么似的,老太妃更是可怜儿了,拉着武曌的手,也不看戏文了,问了问武曌扬州的风土人情,拉了拉家常理短儿。 太妃一辈子住在宫里头,先皇去世之后,才跟着儿子搬出来,如今住在君王府里享天福,她到底是宫中的女子,武曌也曾经在宫中,而且还是大半辈子的尔/虞/我/诈,自然明白这种女子想要听什么。 武曌一面说着扬州的风土人情,一面又说些喜庆的稀罕事儿,毕竟是女皇,见多识广,将老太妃说的一愣一愣,拍着武曌的手,说:“我瞧着你,越发的爱见了,不像是旁的,见识短,只认识针黹花样儿,成天描个这花儿那花儿的,一开口就是张三家的姨太太怎么样,李四家的小妾怎么样,你倒是不同的。” 武曌随便两句话,哄得老太妃那是心服口服的,北静郡王这个寿星倒是成了次席,坐在一面,但是也不觉得无趣,就听她们说话,偶尔也听听戏文儿,又与林大人说话,免得林大人无趣生分。 那面北静郡王说着话,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子,回头一看,还是个熟人,正是那王孙公子卫若兰。 卫若兰与郡王年纪差不离,稍小一些,同样弱冠,身材高挑,面如兰玉,别看他样貌斯文,不过功夫不差,而且性子大有些不拘小节,为人也豪爽。素来与北静王府走的很是亲近,因着他家里就是亲近北府的,可以说不管是官/场上,还是私交里,都是不错的。 卫若兰走过来,拽了把椅子坐下来,笑着说:“今儿你如愿了?” 北静郡王笑着说:“不知你说什么。” 卫若兰抻着脖子往老太妃那里看了看,说:“瞧瞧,瞧瞧,就是不一般,我三天两头的跟你说,叫林妹妹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天仙儿,你倒好,就是不肯让林姑娘抛头露面,如今老太妃一喊,你就答应,若没有这事儿,我还真见不着那宝贝疙瘩呢。” 北静郡王不说话,呷了口茶,卫若兰又说:“老太妃这么个人物儿,平时是好惹的?要我说,林姑娘真是高见,两三句就将老太妃拿下了,你不必愁了。” 北静郡王不以为意,说:“我愁什么?” 卫若兰说:“不愁往后婆婆见儿媳了。” 北静郡王一笑,将茶盏落下,淡淡的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卫若兰听他那口气,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当下笑着说:“得了罢你,一口腻歪歪又得瑟的口气,谁听不出来,我也不是那帮子蠢物。” 他说着,又指了指,说:“你看看,老太妃这爱见的,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等会子老太妃一个高兴,认了林姑娘做干女儿,这好嘛,以后就真成你的林妹妹了。” 武曌哄着老太妃,也算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了,没看见那边说话,但是真叫卫若兰说准了,老太妃高兴得很,当下推了自己手上的镯子,递给武曌,说:“我看你欢喜,我家中又没有女儿,不如我认你做我/干女儿,你看可好?” 老太妃正说着,北静郡王已经过来了,笑着说:“母亲,人家林姑娘的父亲还在这儿呢,您就公然开始抢女儿了?” 北静郡王这么真假的一说,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这时候有人又来登门,老太妃不让武曌离开,拉着武曌聊天,武曌抬头一看,果然冤家路窄,原来是贾政贾珍一行人,亲自来贺寿了,而且还带着贾宝玉。 贾宝玉脸色苍白,毕竟刚在林如海府上,砸了皇上赐的茶盏,还欠着一张五千两黄金的条子呢。 他回府去,正巧被贾政贾珍看到了,要带着贾宝玉来拜寿,显得恭恭敬敬的,贾宝玉不敢跟贾政提起自己欠条子砸杯子的事儿,没办法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来。 武曌见贾宝玉脸色惨白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爽/快。 贾宝玉过来,好多人都问他戴的什么玉,没一会子倒也成了焦点,虽然贾政口口声声说孽子,不成器,等等,但是也因为家中有这么一个生下来就带玉的儿子暗以为豪,还可以在人前现弄一番。 那面儿台上的戏文唱完,老太妃让武曌再点一出,唱罢的小旦们下/台来梳洗。 贾宝玉刚开始害怕,缩在角落,不过后来渐渐吃了酒,也放开了,与旁人开始顽笑攀谈上,说说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妓/女好等等。 正巧儿了,今天北静郡王办寿,请了最好的戏班儿,里面有个小名儿叫做琪官的,大名唤作蒋玉菡的戏/子,做成小旦美艳无比,好些人追捧着,千金难求。 那琪官正好卸了妆出来,就被人截住了,带给贾宝玉认识,贾宝玉刚刚还害怕呢,这会子因着见到了琪官,顿时惊为天人。 琪官长得妩媚温柔,举手投足比那才死的秦钟还要女儿气,堪堪是水做的,正合了贾宝玉的心思,贾宝玉一见,顿时把什么欠条,什么砸杯子,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刻上前紧紧搭着琪官的手,问长问短的。 那琪官总是见富贵人家这样,也十分自然,一点儿没有卑微的样子,对答如流,贾宝玉见他对答的好,更是爱见,邀请他来府里坐一坐,不过转念一想,贾政断不会让他这么胡闹,因此只好说有空自己去找琪官。 贾宝玉还要送琪官东西,琪官也只好回礼,解下了自己的一条大红色汗巾,笑着说:“这是前些郡王送的,我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什,就这个还算值得,宝二爷您可千万别嫌弃。” 贾宝玉一听,郡王送的,唬的他当即一颤,都不敢接了,脸色瞬间变了好几下,不是那条汗巾吓人,而是单单听“郡王”二字就觉得吓人。 武曌没心听他们说话,不过还是听见了,毕竟贾宝玉紧紧捏着琪官的手,他以为贾政没瞧见,其实贾政暗地里瞪了贾宝玉好几眼,只是贾宝玉美色当前,根本没注意罢了。 武曌也听到了一耳朵,那汗巾是北静郡王赏给琪官的,据说还是个贡品,如何如何之好等等。 原是那天四王/八公聚在一起看戏,当时琪官唱了一出,各种的好,于是便有人抻头,打赏了琪官。别看这四王/八公聚在一起,而且同朝为官,其实里面有很多小门道,派别也不少,有人抻头打赏,剩下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便攀比上了。 北静郡王本没想打赏什么,也没带什么好物什,但若不打赏,免得旁人找邪茬,以此为契机,又有点说道儿,正巧了,北静郡王/刚从宫中/出来,皇上赏赐了一些宫中的贡品,首饰准备带回去送给老太妃,让老太妃欢心欢心,于是就随便捡了一条汗巾,赏了琪官。 哪知道今日又多出这么一遭事儿来? 武曌听了一下,没当回事,那边卫若兰却突然拍着北静郡王的肩膀子,摇头叹气说:“怕你以后不能随便赏人物什了,若林妹妹不欢心,你可是完了!” 北静郡王没说话,不过若有所思。 这一天过得热闹非凡,老太妃还不想让武曌离开,吃晚饭,又聊了一会子,才让人隆重的送武曌和林如海离开。 武曌今日在林府中下榻,不想回贾府了,毕竟林如海没几日要走,再者林如海今日也喝醉了,须得有人照顾,恐他自己照顾自己不周到。 武曌第二日一早才回的贾府,前脚儿到了贾府,后脚有人追来了,不过并不是林如海府上的,而是北静郡王府上的。 好几个丫头捧着一个个红漆大盘子,十来个大盘子,那仗势不一般,武曌不明所以,门前却乱成了一锅。 武曌走过去一看,顿时更是头疼不已,原是北静郡王又来送东西了。 那打头的丫头武曌认识,是昨日里老太妃身边的大丫头,十分恭敬的笑着说:“林姑娘,太妃和郡王叫奴婢给您送东西来了。” 丫头恭敬的呈上牌子,武曌一看,险些笑出来,郡王真真儿大手笔,一百条……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