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丫吹》 第一章 大姨父来了 整洁的沥青大路上，车来车往，街道两排是开了花的异木棉，粉红粉红，迎风而飘，如果不是路上有穿着羽绒服的人在逛街，会让人有一种闯入春天里的错觉。 这是南方一座传统商业气息最浓厚的都市——广州，一名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大好青年就住在这条街上，此刻他正躺床上呼呼大睡，顺着嘴角流入印着卡通形象的枕头中，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正在睡梦中的青年忽然轻声嘤咛，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表情是一种另类的舒爽。 片刻，青年缓缓睁开眼睛，好看的桃花眼惺忪地眯着，一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还意犹未尽的模样。 他猛坐起来在床上，拉开短裤，一股浓重的麝香味扑鼻而来。 美人不见了，看来是一场梦，但令他无语的是，梦中的美人似乎是短发，前面还是平的…… 不会是男的吧…… 崔小然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胡想什么，也许梦中的美人还没发育好而已。 不过，他这种情况，算得上是初中生物学教科书上的梦遗吧，他是不是该好好发个朋友圈庆祝一下，就好像有些女生，大姨妈来了还要上去写几句凄凄惨惨戚戚的优美悼词！自己的情况，与大姨妈扯不上关系，但说成大姨父总无碍吧。 灵光一闪，说做就做，崔小然捞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可打开微信之后又觉得不妥，有谁会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公诸于众呢，那不是傻冒的做法吗。 可崔小然不想就这么算了，这可是他的第一次，这么值得纪念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 他想起高中女同学林可可经常跟他说的一句话，人的一生总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那都是特别值得去珍惜，纪念的。 当时崔小然不以为然，他觉得第一次也是做了，第二次也是做了，哪来的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说法，难道说第一次拉粑粑也要特意纪念一下，将那坨粑粑收藏起来吗？ 不料，女生暴走，抓着他碎碎念了一个课间，就连上课的时候也要跟他传纸条讨论这个问题。 崔小然每一次都有力地反驳回去，但女生的毅力却让他深感佩服，一早上几堂课下来，林可可都抓着那个问题不放，害他听不到课，有好几次被老师叫上去回答问题，一脸不善地盯着他，教鞭敲得黑板“笃笃笃”直响，弄得自己好不尴尬。 放学后，林可可要崔小然留在课室，将这个问题讨论到底，崔小然是班里文科生中的学霸，他不相信林可可能够说的过他，不料那天过后，林可可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对崔小然的说，你知道吗，日本的女生为了纪念自己的第一次，还专门去拍小片子。 崔小然一愣，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拍小片子的全都是处女。 他没敢去深究为什么女生会知道这些，他脸皮薄，在知道这些真相的那一刻，一张老脸早就熟得跟龙虾一样了。 此后，每次遇到在宿舍谈论波多野结衣的哥们儿，他都要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哥们绕得直晕乎，说简单点就是要舍友相信他的观点——拍小片子的都是处女。 引来舍友同情的注视。 他在朋友圈上写下短短的几行字：今天梦见跟平胸的哔～，值得纪念一下，特别是波老师，感谢她们这么多年来的陪伴，自己终于蜕变成一枚男子汉。 发布时，他特意开了只让自己可见的设置，笑起来跟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 实际上崔小然从来就没有看过小片子，因为网上的资源被管控得严，他一个大好青年，上哪儿找得到片子，日常跟哥们聊的火热聊天的那些儿童不宜的画面，纯属瞎编。 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很有当作家的潜能。 做完这一切，崔小然跳下床，穿上拖鞋后走了几步，突然踩到什么东西，身形不稳，重重摔到床头桌上，桌子发出一声悲鸣，被压得支离破碎，几块木板零零碎碎搭成一堆，连桌子里面的东西都掉光出来。 其中有一个玩具，肚子上有一个大大的大写m字，举着手里的盾牌似乎要拯救世界的样子，崔小然知道这个人，他就是扮演美国队长的那个老外，具体名字他也叫不出，反正他自己只爱看剧情，不追星。 上次去吃金拱门，收银的小姐姐送了他一个小玩具，崔小然拿回家拆开一看，发现这就是自己看过的那部欧美电影里面的主角，他只记得个大概，具体影片中叫什么，他也不太记得，好像是……美国队长。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纠结的，他的腿痛得他直抽气。 “我靠，不是断了吧。” 崔小然很怕疼，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感冒去打针，医生伯伯刚把他的裤子脱下来，他就扯着嗓子哭得好像一个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女一样，直叫得让旁边的叔叔阿姨们投来鄙夷的眼神。 后来还是一个长的挺好看，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小女孩，递给他一只棒棒糖，并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他才止住不哭。连医生伯伯将针剂打完了也没有知觉。 过后他找到那位漂亮的小姐姐，问。 “漂亮小姐姐。” 小姐姐回过头，那抹灿烂的笑容差点晃花了他的眼睛。 “怎么啦？” 小姐姐声音也很甜，他都不好意思出口了，要是成为朋友就好了，说什么也不会不好意思。 下一句。 “我想……跟你做朋友。” “好呀，我叫林可可，你呢？” “崔小然。” 后来，崔小然以互留个见面礼为由，直接向小女孩要了一直糖，而他呢，从屁股上抽出来止血的那块棉花，放到小女孩糯糯的小手上。 “我给你一朵纯洁的小花。” “谢谢小然。” 小姐姐果然很喜欢小花，他记得当时林可可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笑得犹如一朵太阳花。 大人们跟他讲过，那是棉花，崔小然觉得，棉花也是花，只不过可以用来打针的时候止血而已，送出去，有何不可，况且当时林可可也很喜欢不是？ 崔小然揉揉腿站起来，粗口骂了一句无良商家，这张桌子是他在某宝上买的，当时还选了他好一大早上，才看到这一张最便宜的。 货比三家嘛，崔小然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自然这也成为他购物的首选方案。 便宜，买！ 打折，买！ 买一送一，买！ 因此林可可有时过来他家，都不敢乱动什么东西，他记得这位辣姐姐老喜欢提。 “崔小然，怎么你家跟危房一样，连沙发也摇摇欲坠。” 这可怪不得林可可了，因为当时这张沙发选了崔小然大半天，至于用起来如何，那些小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崔小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比将就的人，他很喜欢最近的一首流行歌，将那句“谁能比我将就”常挂在嘴边哼哼，同事听到都会赞两句，要求他多来几首，而他总是委婉地拒绝。 为什么？实际上他就只会这一句而已。 床头桌摔成渣，这下又要重新买了，他容易吗他。在这座繁华的国际性大都市，不好好省着点，将来怎么扎根，买房买车娶老婆。 他气鼓鼓地看了一眼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一块断成两截的西瓜皮，那是他昨天晚上吃完就直接丢地上的，垃圾桶在客厅，可他就是不想起来，太冷。 他在想要不要将西瓜皮捡起来，拿到厨房剁碎了，因为他感觉，弯起来的西瓜皮，似乎在嘲笑他。 “靠(*￣m￣)！” 第二章 参加毕业晚会 等崔小然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已经是中午12点半。 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多了呀。” 急急忙忙跑到衣柜，扯了一条破洞牛仔裤，胡乱套上去，又取出一件米白色毛衣，抖直了穿身上。 这件卫衣是林可可前些日子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本来这件卫衣颜值还可以，崔小然还算满意这种款型，拿到衣服的那一刻，他当着林可可的面连连称赞，等他将衣服白回来的时候，彻底懵了。 前面一只大黄色的皮卡丘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再怎么说自己也到了被小娃娃叫成叔叔的年纪了，不明白林可可为什么怎么还送些吊儿郎当的东西给他。 崔小然当时嘟囔了一声，说要把衣服送出去，直接激得林可可大发雷霆，以绝交相逼，不收没得做朋友，屈于多年好友的淫威之下，崔小然只好含泪收下。 当天晚上回家拿出来试了试，觉得面料很舒服，皮卡丘颜色鲜亮，看起来醒目精神，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也还不错，崔小然一乐，就喜欢上了。 今天特意把这件衣服找出来穿，林可可一定很高兴。想着到时候要跑到林可可面前，来一个大大的特写照，让林可可身边的妹子们都羡慕她，有自己这个一个大帅哥朋友，特长脸。 撩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崔小然眯起眼睛，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真帅！”对着镜子里头的帅小伙赞叹一声，崔小然迷恋得移不开自己的双眼。 “好像头发随便了点。” 小步跑到浴室里，抓起发蜡回到房间。 站在镜子前，往头发喷了几下，熟练地抓几下头发，拿起风筒吹几分钟，一个可爱帅气的年轻小伙子出现在镜子那头。 崔小然眨眨眼睛，镜子里头的帅小伙也眨眨眼睛，自己真是天生丽质，这还要感谢自己已经过世的爹妈。 说起崔小然的父母，那真是喜剧一般的人物。 崔小然上大学最后一学期的时候，父亲搞了外遇，母亲收到消息，不知从哪里联系上的情感曝光节目组，带着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就冲上酒店，去现场抓奸。 结果，没控制住情绪，夫妻两个发生肢体冲突，一个不小心撞破酒楼的玻璃窗，直接从十六楼摔下去，当场就嗝屁。 等到崔小然匆匆半夜从学校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就只见到两具被盖起来的冰冷尸体而已。 过后崔小然轰轰烈烈地大病一场，躺床上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少天，他记得自己醒过来的第一眼，见到哭红了双眼的林可可，第一句话就问：“妈，您还在……” 接着，决堤的泪水就哗哗不住地掉，拥着林可可哭了好久好久。 自那以后，林可可自然就成了除自己远在乡下的奶奶最重要的人。 奶奶老了，最近这两年老是挂念着自己的儿子，崔小然每次回去看他，只能强撑起笑脸，向奶奶解释爸妈工作太忙，没时间回来看她。 老人每次都发怒，大声叫嚷：“什么工作忙，忙到过年也不回来，我老罗，没本事了，儿子都嫌弃，儿媳妇也不见回来看过我。” 崔小然不敢告诉奶奶真相，怕老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一不小心受到刺激，怕又是一大堆麻烦事。 自古红尘多薄命，真是天妒帅哥，年纪轻轻就让他饱受挫折。 崔小然正在镜子前自爱自怜，一段优美的铃声将他从自我的小世界中捞出来。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他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这首让无数失恋男女感伤落泪的曲调，是崔小然百听不厌的一首情歌。 他最喜欢听静茹姐姐的歌，当然啦，人们说没恋爱过的人永远都听不出情歌里令人怀念的味道。 崔小然很不服气地想，谁说他没谈过恋爱，虽然没更妹子们亲过嘴，拉小手，起码他一直深爱着自己好不好。 刚接起电话，一个咆哮的女生震得他差点把手机摔下去。 这手机可金贵着呢，就是自己摔了也不能让手机摔了，摔了就意味着要换新手机，换新手机就要守在电脑前抢最新型号，最重要的是，抢到型号了要花钱。 对于崔小然来说，花钱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他宁愿用最便宜的家具，吃最便宜的快餐，也不要像林可可那样，花钱如流水。一个月下来，那可是几万几万的流水账。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些仇富的，为什么呢，因为林可可的父亲是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打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不愁吃不愁穿的，自己是相比也没法比啊。 每次一想到这个悲催的问题，崔小然就想起自己苦命的父母，然后感叹一句。 “都是命啊……” “什么，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响起林可可的疑问，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通电话了。 “我说你出门了没啊，过来我这边可能要两个钟呢，你时间安排得怎么样？” “我已经穿来衣服了，就准备过去。” 林可可在电话那头左叮右嘱，只把崔小然说得连连称是，一个电话粥煲了一个半钟，等挂掉电话时崔小然再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其实他能够从大学顺利毕业，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林可可的功劳。 父母撇下他西去之后，酒店方赔了一笔钱，安排后事，前前后后花的也差不多，就连继续供读大学的银两也所剩无几，如果当时自己再这么读下去的话，很可能就要睡大街。 好在善解人意的林可可及时发现他的窘境，借钱给他读完大学，还不用还利息，而且，对于林可可那种家庭环境来讲，给不给利息，真的不够看。 崔小然不止一次地暗暗恨道，如果将来不挣大钱，出人头地，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不娶老婆。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崔小然家中的用具，说是豆腐渣工程一点也不为过。 崔小然打理形象完毕，拧开门，发现邻居家的那只吉娃娃正提着狗腿往他的鞋子上浇尿。 简直无法忍受，这只蠢狗，哪次都不知道为什么跑出来，都不知道跟它主人投诉多少次了。 跑出来还不是事，问题是这只蠢狗每次都挑他的鞋子拉尿，这一楼出租屋住了六户人家，崔小然就不解，为什么这只狗就偏偏认他家的鞋架。 抬起脚正要给那只蠢狗点颜色，“哐当”一声，有人打开门，果然又是那个包租婆打扮的邻居。 看到崔小然，她小跑过来，一把将那只罪魁祸首抱进怀里，一边摸着一边哄。 “贝贝乖，贝贝没人欺负你吧，现在世间险恶，人心叵测，你可不要乱跑，坏人要把你炖锅了你让我怎么办啊……” 体态臃肿的老太太没注意到崔小然脸上要杀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哄着自家的吉娃娃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