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小娘子》 第一章把铺子开起来 天还昏暗着,青石垒砌的小厨房里,灶火被压得小小的,上面的陶锅里,米汤咕噜咕噜的滚了起来,慢慢的冒出一点点米香来。 林言也不管它,偶尔给搅动一下防止粘锅外,便由着它煨着。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灶膛里那一蹦一跳的火苗,不由地发起了呆来。 她林言,最年轻的国家一级大厨,上一秒还在厨房里忙碌,下一秒就穿越到了一个连史书都没记载的蛮荒年代来。 也不知道她穿的这幅身子算不算童养媳,原主才十三,也叫林言,刚嫁进沈家不过两个月,她那便宜相公沈靖安也才十五,幸好他们不住一屋,所以沈靖安到这会儿也没发现这幅身子换了芯子的事。 想她一心学厨,连男人都没见几个,可一朝穿越居然连相公都有了,还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小病秧子,昨日一群要债的人冲进铺子里打砸,原身替婆婆挡了一下,她才有了穿越的机会。 林言心有不平,却不得不先设法挣钱活命,长叹一口气之后,林言起身继续忙碌起来。 她小小的身子在厨房里转悠着,不一会儿便让她翻出了一小袋的豆子来,打开一看居然还是红豆,见一旁的小陶罐里还有一点糖,便欣喜的将红豆洗了洗,泡上了。 转身,又把袋子里余下的面粉掂了掂,估算了一下重量,约摸够了,这才出门将隔壁的铺门打开。 铺子门许久未动了,门一推,一股子的灰尘扑面而来,直把她呛得猛咳了起来。 她这一咳,对面铺子也把门开了,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见着林言把挂在门上的牌子取了下来,不由好奇的叫到:“林小娘子,你这铺子不卖了?” 林言回过头,恰巧见一抹微光自远处亮了起来,她朝他笑眯了眼:“不卖了,谢谢王伯昨日帮忙说了好话,不然我得叫他们给打死了不可。” 说起昨日的事,王伯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你这铺子不卖,那些人肯定不同意,只怕过两日还得再来。要我说你奶也真是……瞧瞧你相公读书多厉害,就是个当官的料,偏她心眼子都不知偏到哪去了,独独护着那不成器的,把债都压你们身上,还叫你们卖铺子,还有你娘……” 这可就不是她能插嘴的了,林言就只是笑,借口铺子太久没开,得清洗,转身进去了。 进了门,瞧着那豁口的陶翁,林言就觉得心酸。 确实就如王伯所说,这铺子能否长久的开下去,还得看家里的债能不能还得清。 一提起这个,林言就觉得玄。 她的病弱相公还在读书,她婆母柔弱不能自理,她奶奶——是个恶毒的偏心眼。 偏心眼不念亲情,她相公为治病欠了那么多债,她不想着帮忙还债也就算了,还整日盯着她家仅剩的这间铺子,想着要这铺子挣大钱给她另一个孙子凑束脩。 林言一边盘算着这些破事儿,一边手脚麻利的将整个铺子都清洗干净了,便将一早泡下的豆子上锅蒸了,又开始和面。 面有些多,林言盘算着豆子也不太够,恰巧听见屋里的门开了,便把面和好放一旁醒着,又洗了手出去,朝刚起的小相公伸了伸手:“你……借我点钱?” 沈靖安是听见铺子有动静才起的床,这天都还未亮呢,他看了铺子一眼,就知道林言这是想开铺子。但他也有些忧心,不由看了看林言的脑袋:“你的伤还疼吗?” 林言不由摸了摸后脑勺,疼得嘶了声,连连摇头:“不疼,已经好了。” 这哪里是不疼的样子? 沈靖安愧疚不已,又重重的朝她行礼谢她:“昨日多亏你了。” 又把钱掏了出来:“这是昨日书铺给的钱,你还需要多少,我这几日再多抄一些。” 林言知道沈靖安谢她是因为昨天原主护了他娘,没让那些讨债的打了他娘。 他昨日出门去了书铺不在,这事也不能怪他,但原主护了他娘,撞了头付出了性命也是事实,林言认为这一谢是原主该得的,便也没有避开,坦然的受了。 又看着手里的钱,居然将近有半吊钱,心里不由感叹抄书果然好赚钱,又一边数了一半出来,剩下的还给了他:“你还得买药,我这两百五十文钱应该也够用了。” 说着,见着日头渐起,不等沈靖安回话,便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沈靖安见着她干劲十足,便也知道头上的伤不碍事了,他没有直接回屋,去了厨房见着灶上煨着粥,吃了一些。知道林言要开铺子做早食,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把缸里的水都挑满了,才又回屋抄书去了。 才抄了没几页,就见他娘黄氏抹着泪红着眼睛进来了:“安儿,你快些去劝劝言娘,她……” 黄氏话还没说完,沈靖安便已经知道她要说啥了,打断她道:“我知道,钱是我给她的。” 黄氏听了泪顿时就下来了,才要劝说,沈靖安又道:“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由着她弄,说不定能把铺子开起来呢?” 沈靖安想赌一把,黄氏哪敢呢? 见儿子不支持自己,忙又跑去劝林言。 哪知才这么一来一去,林言已经把肉切了,白肉更是直接下了锅,顿时目瞪口呆,泪流满面。 这是肉啊,这镇上的肉多贵啊! 这么多肉,得两三斤了吧? 这得花了多少钱啊! 黄氏心疼不已,林言却仿佛没看见她,一边翻动锅里熬着的肥肉,一边将瘦肉剁了,加了适量的盐,切碎了的葱姜,想了想,又加了少许的糖进去,最后又把晾凉的油渣也放了进去。 没办法,肉太贵了,油渣沫子炸得酥酥脆脆的,凑合凑合也很好吃的。 等忙完这一切,面也醒好了,林言便翻出了擀面杖,便开始擀面。 她本来是想做包子的,上下五千年的发展史告诉她,早餐卖包子稳赚不赔。 但从原主的记忆里,这里并没有老面这一东西,没办法发面,她的包子就做不了。 她揪了一小团面团,另外加了一点点的糖和温水,揉得稍微柔软了一些,找了个瓮子装了,密封好了放在角落里。 想要制作用来发酵包子馒头的老面,可以用酒和白醋,几个小时就能发酵好。 第二章卖葱香肉饼欸 但这两种她都没有,只有糖。 糖会慢很多,但大约也就一两日的时间,等面发酸出了酵母菌,明日或者后日,便能做白白胖胖的包子了。 又软又白胖的包子,这里还不曾有过,等明后日,她的老面发酵好了,这铺子一准能盘活。 黄氏还站在门口看着,见她把肉馅包上,又擀成一张薄薄的饼,心里慌得不行。 她胆子向来不大,也没什么主见,但见林言都开始擀饼了,这肉定然退不了了,想了想,还是红着眼走了过去,接过了她的擀面杖。 林言也没和她客气,黄氏接过了擀面的活,她便开始烙饼。 由于这里还没有铁锅,林言只能找了个底部光滑的镬子当煎锅,刷上一层油,放上几张饼子。 为了好控火,她没有用大灶,而是用一个很小的,让人方便带出门的行灶,灶直接架在了台面上,路过的行人都能看得见。 薄薄的饼子放了葱香猪肉调成的馅,一张饼子才出锅,门口的菜农便吸着鼻子大声问道:“小娘子做的什么吃食,这么香?” 林言便连忙高声回道:“葱香肉饼!薄薄的饼子里有大块大块的肉,可香着呢!这位老伯,来一块尝尝?” 那菜农目瞪口呆:“哎呦,这放了肉的饼子,可不得贵死了?不来不来,你这小娘子诶,没得这么败家的!” 林言一愣,敏感的察觉到一旁擀着饼的黄氏顿了一下,眼睛又红了。 她不由长长一叹,将镬子里的煎好的肉饼夹了出来,又飞快的刷了油,重新放了几张进去煎着,一边高声吆喝:“葱香肉饼,卖葱香肉饼诶!酥酥脆脆的饼皮,大快大块的肉,又香又饱肚,便宜卖了嘞……” 日头渐起,集市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摆摊的,采购的,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葱香肉饼这名陌生,集市上还未曾有人听过,众人支棱着耳朵,才一听到肉饼,大多数便已在心里摇了摇头,买不起买不起。 可很快便又听到便宜卖,心里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这便宜卖,又能有多便宜? 有好奇的便直接上前问了,更多的则是留神关注了起来。 林言未语便先笑,甜甜的朝问价的人笑道:“我家的饼子一个才五文钱,大大的肉,脆脆的皮,这饼皮还是用猪油煎的,每一口都是浓浓的油香味,保管你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黄氏一听一个才五文,顿时脸色都变了,也不擀面皮了,偷偷摸摸的拽着林言。 林言不理她,只是盯着问价的人笑,又拿了个饼子,用干净的刀切了,让他们看里面的肉馅,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叫他们尝尝:“各位不妨先试一口?不要钱的,若是好吃,再买几个回去,好叫家人一起尝尝鲜。” 不要钱就能吃一口肉!远远的留神关注的人也都连忙挤了上来。 林言把饼切得很小,但再小的肉也是肉,不要钱能吃一口,都是穷疯了的老百姓,谁会嫌弃肉小? 于是不要一会儿,肉饼就没了。 还有好些人没分得到,但林言却不再切,没分得的盯着抢到肉饼的人,催着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否?” 分得肉饼的,则细细的嚼着,吃得满嘴流油,一脸的陶醉:“好吃,入口酥脆,真有油香,还有葱花的香味,最最重要的,是肉香,真是大块大块的肉,没骗人!” 林言的肉是剁碎了的,但在这肉贵稀缺,恨不得剁成肉泥的的时代,林言的肉真的算大块了。 于是林言便指着台面上摆着的刚剁的肉,笑道:“可不是,今早才从市上割的肉,新鲜着呢!” 鲜红的肉末拌着青翠的葱花,扎眼得很,不管是吃到的没吃到的,都心动了起来。 要知道,前头也有卖肉饼的,一块肉饼就要八文钱,还是蒸的,人家可没舍得用金贵的猪油来煎! 而且,这面,也不知是怎么和的,吃着就比别人家的要劲道好多,还有这馅,咸香无比,回味起来,还微微有点甜甜的,才吃了一口的人,都一脸的沉醉,只觉得这辈子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肉饼。 再一想想,便觉得五文钱一个肉饼,确实是很便宜了。 但…… 有人叫道:“小娘子,再便宜些吧,我给多买几个给家里人也尝尝?” 林言笑着拒绝了:“这位老汉,我家的肉饼可都是真材实料,料都是下足了的!” 足,确实足! 这话一说,家里不是特别差钱的,便纷纷叫道:“小娘子,给我包上两个。” 又有的,一口气要了五个,显然是要回家和家人分享的。 略微有些穷的,也要了一个。 生意顿时就好了起来,黄氏也不哭了,喜笑颜开的开始手忙脚乱的包起了肉饼,一张饼子一勺肉,当着大家的面包了,又擀成又圆又薄的一片,放入锅中煎得酥酥脆脆的,林言再扯了干净的大叶子包了起来,一手收钱一手给饼,当面算清。 众人见着不论买了多少,林言才把铜板接手看一眼,便能数清楚,纷纷佩服起来:“小娘子数数可真厉害。” 林言笑得眉眼弯弯的,谢过了他。 心里掠过原主的记忆,似乎在这年代,好多人连数数都数不清楚…… 唉,这穿的啥莽荒年代啊? 心里感叹着,没一会儿,便把肉饼卖得差不多了。 买肉饼的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便大多都是试吃了回味无穷,却又不舍得买的,唉声叹气的看着肉馅慢慢变少,一个个心疼不已。 于是林言便又笑:“这肉饼实在没法再便宜,便宜了我家可得亏死了。不过,这甜豆饼,倒是真便宜,只卖两文!” 这会留下的,都穷,听到包了豆子的饼子和外面没包馅的一个价,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问:“也是用猪油煎过的?” 林言望了眼用得还剩一半的猪油,重重的点头:“也是猪油煎的!” 黄氏却又心疼了起来,拉了林言压低了声音问:“怎的还有甜豆饼?不成,两文钱太亏了!” 第三章简直人间美味 林言朝她一笑:“不亏。” 说着,把一旁蒸好的红豆端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真放了大大的一勺糖,接着又是一勺,而后在他们亮晶晶的目光下,将蒸的软烂的红豆擂得碎碎的。 围观的人惊呼,又引起了关注着这里的其余人,于是店门口又聚集了一群人。 林言当着他们的面,盛了一大勺的红豆碎包入了面皮里,又将面饼擀得又圆又薄,再煎得金黄金黄的,豆香混着油香和麦香,香味能飘出三里地去。 这饼才两文,和普通的蒸饼一样的价! 围观上来的人,一下子觉得口水都流下来了,都不用林言叫卖,纷纷掏了钱出来,生怕比别人慢一般,三个五个的下了订单。 于是,林言就这么不待歇息的,和黄氏一起,将两斤的肉和两斤的豆子,一口气给买了个精光。 等最后还剩下两个豆饼的时候,林言便收了摊,不卖了。 没买到的怎么也舍不得走:“这不还剩两个呢吗?怎么不卖了?” 林言甜甜的笑:“这两个是留给我娘和相公的,不卖。” 黄氏却指着肉盆:“言娘,这肉还能再包一个。” 林言自然知道,这还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挥了挥手,在黄氏不舍的目光下把围观的客人给劝离了,也不管黄氏口口声声说她不要吃,笑着快速的将肉末包了擀了饼,连同两红豆饼一起煎了,装在了盘子里,端了回家去。 沈靖安还在房里抄书,林言把饼端了放在食桌上,又把早上吃剩的粥热了,端了出来,才去叫黄氏和沈靖安。 黄氏正在沈靖安的房里。 早上林言收了钱便一直放在台子下面的竹筐里,方才林言把饼端了回来,黄氏便把竹筐拿了。 她拿了钱,便连忙去了沈靖安的房里,拉着沈靖安一起数。 她也不避着林言,林言叫她,她便把林言也叫了进去,林言叫她先吃饭她也不肯,三人只能一起围在沈靖安的书桌旁,把钱一个一个的数了。 一百个铜板串成一串,最后竟串了六串。 黄氏串着串着,心里就狂喜起来,把那六串铜钱数了又数,拉着沈靖安的手,泪流满面:“若日日能如此,你的病就有救了……” 沈靖安却还算理智,他心知新店开张,第一日卖的也就是一个新鲜,几日后,就没今日这么好卖了,但却还是拍了拍黄氏的手安抚的笑道:“言娘手艺好,娘今日做得也很好。” 林言正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这一大早能净赚多少呢,就听沈靖安这么说,顿时稀奇的抬头盯着他瞧了又瞧。 原主的记忆里关于这两人的记忆并不多,毕竟她才嫁入这里不过两个月。 但印象里,沈靖安确实是将她娘当孩子哄的,只是从别人的记忆里看到的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她默默的看着黄氏被沈靖安哄得慢慢止住了泪,突的就觉得心累不已。 难道她往后和黄氏相处,也得这样哄她? 光靠想象林言不由得就打了个寒颤,却突然又想起,今日黄氏擀饼子的手艺,还算不赖啊,那饼子擀得不但又大又圆,还每一张都大小一样,连馅的大小,饼的薄厚度都分毫不差,她最爱这种手艺高的人给她打下手了,用得称心得很。 于是她满意的笑了起来,招呼道:“好啦,娘您也擀了一个上午的饼了,可还未试过这饼的味道呢,我们快些去尝尝吧,这饼晾了就不好吃了。” 黄氏今日被迫闻了一个上午的饼香,这会儿林言一提起,她便仿佛又闻到了这股香味,不由又口中生津,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听到林言说饼子冷了不好吃,连忙便要过去,才走了两步,又想起了那六百文钱,忙又回来,手忙脚乱的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到了食桌,三张饼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饼还微微有些热,三个饼里包着的馅不同,沈靖安不知道,黄氏却是知道的。 她私心里是想将肉馅的给沈靖安的,但无奈饼煎过之后,饼皮焦黄焦黄的,每一张又是一样的大一样的圆,她实在是认不出了。 有心想掰开了找找,但一想到今日林言才帮着赚了那么多钱,若是她想吃那张肉饼,也是应该的。 她顿时内心纠结不已,咬了咬牙干脆放弃了这边,转而拿了三个碗,盛粥去了。 林言跟在黄氏后面,将黄氏的小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这饼是她做的,也是她煎的,林言自然会认。 既然黄氏去盛粥了,她便领了分饼的任务,三张饼一人一张,放在了三人跟前。等黄氏把粥端了过来坐下后,林言才笑:“饼还微热,这会应该还有些酥脆,大家快尝尝,若有不好的地方,还请指出,明日改了,把饼做得更完美。” 黄氏和沈靖安二人便也笑着应了。 黄氏心里还记挂着肉饼的下落,她拿了饼仔细的端详着,半天没舍得下口。 林言却没那么多想法,她不吃,她便先吃了。 才咬了一口,便见黄氏偷偷的探了头过来,她无奈的把缺口也偷偷的转动了一下,让她看清了里面的豆子。 黄氏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黄氏这举动,再看林言的饼是豆馅的,沈靖安便什么都猜到了,他无奈的看着黄氏:“娘,我的是肉馅的。” 黄氏的脸刷的就红了,忙又去看林言,林言笑道:“快吃吧,等赚了钱,咱都吃肉饼,天天吃肉饼。” 黄氏这才红着脸低下头咬了一口饼子,而后忙称赞道:“好吃,豆的也好好吃。” 沈靖安也朝林言微微一笑:“谢了,这饼咸香适当,确实好吃。” 林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你还得吃药。” 沈靖安是个药罐子,得照顾弱者嘛。 再说了,不把肉饼给沈靖安,黄氏得当场哭出来。 林言才不想为了这么一点肉惹这麻烦。 这饼对现代穿过去的林言来说,只能算是普通,毕竟面粉就没现代机器打磨的那么精细,豆子糖放得不够多,也没后世的甜。 可对于黄氏和沈靖安,这饼简直人间美味了。 第四章 葱香鸡蛋面 所以和林言三两口吃完一个饼不同,二人是真的一小口一小口的仔细品尝了的。 吃完了饼,沈靖安回味道:“这生意能做。” 说着,又想起方才赚得的钱都让黄氏收了,又朝黄氏道:“娘你一会拿三百个铜板给言娘。” 黄氏一听一下子就去了一半,顿时有些心疼。但想到赚钱总得要先出本钱,还是点了点头。 林言一口把粥都喝了,才道:“不用这么多,明日娘你给我拿上一百个铜板就行。” 她说着,笑道:“早上你给我的两百五十文,我还剩了一百二十文。” 两斤猪肉共是一百一十文,她又去买了一把葱花和姜蒜等,姜贵,花了二十五文,葱蒜便宜,只五文钱。 这时候的红豆是七十二文一斗,小麦五十四文一斗,她方才已经在心中细细的把今日的本金算了一遍,今日这一整个早上,本金应该不超过一百五十文,她净赚了四百五十文左右。 她将这一数据说了,然后看着一整个早上都很冷静的沈靖安,咻的睁大了眼惊呼:“这么好赚?!” 于是林言得意了,慢慢喝了口水压下了心中的得瑟:“但我这饼不难学,过几日就不新鲜了。” 沈靖安是不懂厨艺的,黄氏却也没当真。 这饼她亲眼见着林言包的,她都不觉得自己能学会,别人几日就能学了去? 才不可能呢! 她没拖延时间,和林言一起把厨房和铺子收拾干净了,就把一百文钱给了林言。 林言得了钱,又去午睡了一小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又往集市去了。 此时还只有早市,且五天才有一大集,平日里早上便只有小集。 明日还是小集,林言不打算多做,就还跟今天早上一样,每样各两斤。 肉摊早就散了,而且肉得明日早上买,才够新鲜。 林言这回是来逛逛粮铺的。 跟集市上的摊子不同,粮铺一整个铺子就在那,时时在的。 林言进去后,并没有先问价,而是将整个铺子里卖着的各类东西都看了一遍,失望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铺子里买的都是常见的谷物,大米、小米,几种常见的豆子和小麦,外加一些磨好了的糙面细面等。 而调味料,便只有盐巴,再无其他了。 这个世界的调味料,也太贫乏了! 她不奢望有辣椒,可为啥连花椒八角都没有!! 于是林言只好买了一斗小麦,外加半斗,也就是六斤的红豆,便丧气的回了。 一斗小麦和六斤豆子正好花了林言九十文钱。 离开前,林言又问了磨坊的方向,花了几个铜板将一斗小麦磨成了精面,这才准备回家。 此时已近傍晚,正是做晚食的时候。 家里除了米并无什么剩余,林言想了想,又在家对面的铺子里,买了四个鸡蛋。 鸡蛋很贵,两颗三文钱。王伯将鸡蛋放进林言后面背着的背篓里,看着里面满满的精面粉,啧啧了声,笑道:“小娘子这是要发家了呀!今日早上那肉饼的香味,可飘出老远去咯!” 林言笑着谢过了他,却又道:“这才到哪啊,就发家了?只是新做的吃食,大家跟着吃个新鲜,捧了个场而已,过两日新鲜劲一过也就散了。” 王伯啧啧的笑着:“你这小娘子,太谦虚了。” 说着,又偷偷的打听:“你这哪学来的手艺,先前可没听说咱镇上有谁会这个。” 林言看了他一眼:“那需要去学呀,饼子大家都会做的嘛。” 王伯便又笑了。 林言也不多逗留,给了钱便和他告辞离开了。 到了家里,黄氏正在院子里纳鞋底,见着她进来,忙收了针线,跟着她进了厨房,手忙脚乱的帮着她把背篓卸下,见着背篓里的鸡蛋,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几眼,最后竟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言将新磨的面粉倒在了铺子里的大缸里,又用陶盆取了一大勺回来。 林氏在旁跟进跟出的,见着她正准备和面,小小声的说:“面太精贵了,咱晚上还喝粥就好。” 林言原没打算理她,但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还是笑道:“娘你放心,这点面咱还是吃得起的。” 说着,林言快速和了面,放一旁醒着,点了灶,起锅煮水,又用早上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油,在一旁的行灶上快速的把鸡蛋煎了。 黄氏心疼得快要哭了:“鸡蛋煎两个就……” 话还没说完,林言直接把第三个鸡蛋也打下去了,直把黄氏给疼得闭了嘴。 煎完了鸡蛋,林言大灶上锅里的水也开了,林言忙快速的擀了面切成细条,将面下了锅。 面熟捞出,却少了高汤。 林言只能就着煎蛋的镬子,利用锅底的那一点点的油,把剁成了末的蒜炒得焦黄,蒜香四溢。林言这才又加上几勺煮面的汤。 煮开,又把早上用剩的葱切碎了,扔了一把进去,最后洒上一点盐巴,汤底便算是好了。 林言一勺一勺的淋在了面条上,把煎好的鸡蛋盖上去,于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葱香鸡蛋面就这么出锅了。 这时天色也暗了下来,林言把面端了出去,却没见着沈靖安,不由回头问黄氏:“他这一整日就在抄书?” 在今日之前,家中一切生计都是靠沈靖安抄书所得,在黄氏看来,沈靖安抄书已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反倒是林言突然这么问,有些奇怪,黄氏问道:“对啊,怎么了?” 记忆中,沈靖安确实每日天刚亮就起床抄书,然后一坐就是一整日,并且常常为了省点灯油钱,紧着白天光线好,能多抄一点是一点的想法,他拼得连水都不怎么喝,到点出来吃了饭,便连忙又回去了。 今日上午赚了那么多,林言还想着沈靖安能放松一些,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拼,仗着年轻就这么折腾,也不怕小小年纪得颈椎病? 林言把面放下,就往沈靖安的房间走去。 非是她多管闲事,只是这里好像寡妇改嫁挺难的,她才十三,还不想守寡。 第五章 蒸笼去哪买 她进了沈靖安的房门,沈靖安正好抄完一张,正把纸抽出来放旁边晾着,准备再抄一张。 林言盯着他看:“相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去书院了?” 沈靖安一愣。 确实是,从他爹病逝,他就再也没去了。 林言道:“相公还年轻,难道准备一辈子就这么抄书过日子?” 往后吗? 年幼读书时,他也曾想过的。 但自他爹离开后,他们欠了太多的债,又有他奶奶三不五时的过来给他们找点麻烦,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他哪里还敢去想什么鸿鹄之志? 林言看着他沉默不言,便已经知道他是不甘于此的。 她不由松了口气。 原主和沈靖安的交流实在是太少了。 原主是个害羞的人,嫁过来两个月也就帮黄氏打打杂,沈靖安又没日没夜的抄书,两人可谓是点头之交,一连几天没说过一句话那都是常见的事。 想到这,林言不由又看了沈靖安一眼。 在完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早上居然还能拿出一半的钱支持她的生意,也真够有魄力的。 她笑着把人请出房间:“走吧,再不去面焖烂了就不好吃了。” 林言的笑仿佛有魔力,沈靖安不由得也轻轻一笑,应了声:“好。” 他走在了前头,晚霞洒在他洗得发白的长衫上,他走得不快,背挺得直直的。 林言从后面看着他,沈靖安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仔细看去,也确实比常人消瘦多了,脸色也不好,白得惊人。 快到食桌旁时,林言听到他轻声道:“去年年底,才与我爹说起想试试今年的县试,去碰碰运气也好。” 哪知,临到了县试,他却因为一场春寒,病重险些不治。 而他爹,为了给他赚药钱,东奔西跑,结果,他还活着,他爹却从山上滚下来,连春天也没熬过去。 沈靖安说这话时,是避着黄氏的。 林言便也悄声的道:“如今方才入夏,离下一场县试还有近一年的时间,相公不妨先准备着?” 沈靖安点了点头,见黄氏把筷子拿来了,便没有接着说下去。 缺少高汤和食材,过于简单的面,却又再一次的惊艳了黄氏和沈靖安。 虽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对面二人却吃得恨不得把头都埋碗里去。 吃过了面,再把厨房清洗了,各自又梳洗了一下,夜色便深了。 林言蹲在了厨房里,又把心中的计划细细的琢磨了一遍,把两斤红豆泡上了,才收拾收拾,回屋睡了。 第二日林言又起了个大早,在厨房熬了粥,把豆子洗净放入饭甑里蒸着,才又去看了下老面。 大约是这里的糖不够好,老面的发酵还不够完全,林言细细的端详了一阵,惋惜的重新密封,只能等明日再包包子。 其实要她说,肉饼的生意虽然不错,她却更倾向于卖包子馒头,就发面这一手艺,等世人研究模仿出来,已经足够她先赚个饱了。 林言买了肉,便和黄氏进了铺子和面准备卖煎饼。 这回,对面铺子的王伯早早就到了。 他到得异常的早,林言才把铺门打开,他便连忙过来了,见着林言在和面,便谄媚的笑着说:“昨日那肉饼,实在是太香了,你伯母,从早上念叨到晚上,非得让我今日给她买一块尝尝!” 林言闻言便笑:“这饼出炉还得好些时候呢,王伯不妨回家里等着,一会儿好了我送过去?” 王伯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现在天色还早,也没什么生意,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于是,便眼也不眨的盯着那面团瞧了起来。 面和好了,林言寻了个盖子盖上放旁醒着,此时黄氏已经把肉剁好了,又叫了林言过去调味。 王伯就这么在旁看着林言把肥肉放锅里熬油,又往肉里加了盐巴和一点点的白糖,几小勺的水,和葱花等,然后使劲儿的搅拌。 肉调好了放旁腌制入味,黄氏也把豆子处理好了,按着昨日加的糖量,一颗颗红豆都仔细擂得粉碎蓬松。 等油熬好了装盆里,林言问王伯需要几个饼。 王伯这才回过了神来,不好意思的伸了伸手指头:“一个肉饼。” 想了想,又觉得不好意思,忙又道:“还要一个豆馅的。” 等林言把饼煎好,他手忙脚乱的接过,这才快步的跑了回去。 郑氏早在一旁着急的等着了,王伯小心翼翼的把两张饼都对半撕开,和老伴仔仔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郑氏从昨日就眼馋这饼,因着心疼钱没舍得买,一时脑子就转不过弯来,整个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对面那户人家铺子都准备卖了,怎的突然就有了这手艺,发达了呢? 她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此时得了饼,忙问:“你都瞧仔细了?怎么做的可都记住了?” 王伯忙点头:“记住了,就几个步骤而已,不难。” 王家的小心思谁也不知道。 大约是因为有了第一天打响的名头,第二日的生意居然比第一天还要好。不需多久,林言和黄氏二人再次将两斤肉和两斤豆子卖了个精光,依然是大约六百个铜板的收入。 林言照例留了三张饼子,这回在黄氏心疼不已的情况下,留的全都是肉馅的。 来这三天了,一口肉都没有吃过,她馋死了! 馋死了的林言中午吃了肉饼,便又去看她的老面,估摸着第二日应该就可以做包子了,才想起她家并无蒸笼啥的,有个饭甑,蒸蒸红豆还行,蒸包子却不合适,而且也太小了。 林言顿时忧愁了,忙去找黄氏,问她蒸笼得去哪买。 这黄氏哪知道啊?她也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啊。 黄氏一问三不知,沈靖安却好奇起来:“你要这蒸笼做什么?” 林言便把她那白白胖胖蓬松柔软又有嚼劲的大白包子宣扬了一番,说着,还不由感叹:“一口咬下去,里面大大的肉馅被蒸出了汁儿,嫩嫩的,咸鲜可口,再是美味不过了!” 这听着,确实很好吃的样子,沈靖安打击她:“太多肉,怕是买的人不会很多。” 毕竟肉价太贵了,一个包子要是真包了一大勺肉,定价肯定不低。 林言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还可以包豆子,叫做豆包,还可以什么都不包,做成馒头,或是加点盐巴葱花,那就成了花卷了……包子的花样可多着呢!” 第六章 定制蒸笼 说着,为了能让他们答应出钱定制蒸屉,林言又卖力的宣传道:“而且蒸屉除了蒸包子,还可以蒸肠粉,或是蒸饼蒸面蒸鱼……” 林言掰着手指头,说了一大堆沈靖安和黄氏不曾听过的菜来。 黄氏还好,她也就听听,没什么主见。 沈靖安却不由得盯着林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想得比黄氏多多了,譬如,林言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菜式,当初他父亲为他说这门亲事时,并没有提起林家会做饭,家里有祖传的手艺。 但他也没问,只是把疑惑藏在了心里,随手把今日所得的几串铜板拿了,招呼林言出门:“书铺附近就有一户手艺人,我带你去那看看。” 此时已有蒸菜,但不多,用的饭甑蒸的。 但是那饭甑看着跟个木桶似的,蒸鱼蒸菜还行,压根不适合蒸包子。 林言这两天清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仔细的研究过了,这里的人吃食是真的很简单,基本以煮为主,偶尔会有炙烤,或者焖,炖。 根据这些判断,林言觉得此时,大约是在秦汉时期。 林言跟在沈靖安身旁,到了他所说的手艺人家中,那家人也刚吃饱了饭,一家四五口人都在院子里削竹子,几个小孩儿在旁跑跑跳跳的。 他们敲了敲门,一老者放下了手中的竹片,抬起头来看他们:“两位可是有什么需要?” 林言便把蒸笼的模样说了一下。 老者手艺不错,一听就懂了:“你是要一个比饭甑矮一些的蒸器?” 林言想了想,觉得他倒也没说错,便又强调:“那个盖子得改,我需要排水性很好的盖子,盖子上的水滴不能滴下来。” 老者和他的儿女们都听得有些懵,他们能理解,但林言说的蒸笼盖子要有一定的弧度啥啥的,他们可就不太懂了。 沈靖安看着林言手忙脚乱的比划着,不由微微笑着,从随时的布包里掏出了纸笔来:“要不,我们给老丈画出来,让他按着图纸做?” 林言的眼睛亮了,沈靖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找了个平地把宣纸铺好了,磨了磨,把笔递给了林言。 林言看着那软软的笔头,有些为难:“我说,你画吧?” 原本林言也没多想,但仔细一回忆蒸笼的特点,她倒是想起了许多要点来。 比如,底部的竹片最好是四厘米左右的宽度,厚度是零点五厘米。厘米这词这里的人不懂,林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好瞎比划一番。 但沈靖安聪明,画好了她所形容的模样后,便在一旁又用小字做了标记,光记字还不够,甚至把大小也画出来了。 蒸锅画完,又画最重要的蒸笼盖子。 笼盖必须是带有弧度的圆锥形,可以严防滴水,盖子和锅必须紧密贴合,无半点缝隙。 沈靖安一手握着笔,轻轻沾了点墨,又刮掉过多的墨水,便握着笔盯着林言眉飞色舞的描述着这笼盖的模样。 看着看着,他不由就觉得有些异样。 这几日的林言,似乎总是很开心。 记忆中的林言,总是活得循规蹈矩的,小丫鬟一样的跟在他娘的后面,倒是如他爹所愿,把他娘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只是,却毫无个性可言,他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规规矩矩,却总是看不见笑容。 可今日的林言,怎么说呢? 每时每刻的,自信得——就好似个,小太阳。 小太阳好似有些耀眼,沈靖安把疑惑暗暗藏了,照着她所说,把笼盖也画了出来。 不会画画的林言把沈靖安递来的图仔细的看了看,满意得不得了:“就是这样!” 她把图给了老者:“老丈,按着这图做,一个蒸笼您看需要多少钱?” 老丈接了图仔细看了看,觉得倒是不难,蒸笼和饭甑看着差别很大,但做起来,也就底部不太一样。 就是这个盖子,他得琢磨琢磨,特别是盖子要求得紧密贴合,不能漏气。 林言说:“这蒸屉和笼盖,你给分开算?” 老丈便招了儿子,二人埋头商量了一小会,便定下了:“这蒸屉不难,十五文钱一个,就是这盖子,得三十文钱。” 林言原还以为会很贵,这时听了倒是松了口气。见原本预算的钱还能剩下许多,便忙道:“两个蒸屉一个盖子算一套,我要两套。” 沈靖安在旁惊讶的一挑眉,却没有说话。 老丈也没想到,听了后便道:“既要两套,第二套的盖子便只算二十文。” 此时的竹子很便宜,山上到处都是。 而此时的力气更是不要钱的,真正贵重的,就是一手艺。 蒸屉和饭甑手艺差不多,老丈便也不好多收,盖子没做过,他们要做还得琢磨一番,便收得贵了。 但会了一个,第二个也就简单了。 林言不由一愣,顿时就笑了:“老丈大气!” 老丈也笑:“若是往后有人问起这蒸笼,还得麻烦小娘子告知他们,是在我关家定做的。” 这可是把她当活生生的广告了。 林言忙笑着应下了。 关老丈知道林言紧着要,便说今明两日,会把蒸笼给赶制出来。 于是沈靖安付了定金,谢过了关老丈,便带着林言回了。 路上,林言不由感概起关家主动少了第二个笼盖的钱的事。 沈靖安便说起了这老丈:“关家的手艺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好,而关家的名声,更是一等一的好。” 林言不由回头望了望关家。 关家的院子和他们家那窄窄小小的只有一进的院子不同。 关家前面有个铺子,铺子后面则是个三进的院子,这在镇上,已经算是很富有的人了。 在这个社会,能靠一门手艺撑起一个家的很多,但要富足的,却是少有。 关家能在镇上拥有这么大的一座宅子,想必声名远扬呀。 林言笑了笑:“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 说着,不由又笑了,她不觉得她一个厨师跟个竹木工有什么可长期合作的。 二人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便又说起了其他,很快便又回到了家里。 沈靖安一到家,便又埋头抄他的书去了。 林言没事做,便在厨房转悠着,琢磨今晚的晚餐。 第七章 欠债还钱 这会儿虽已入夏,正是瓜嫩菜绿之时,只是昨日才吃了面,林言不想吃面了。 她想吃白米饭,再来一条鲜嫩的鱼,几块炒得嫩嫩的肉…… 嘿,想都别想! 她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林言长叹了声,又去看她的老面。 此时老面已经膨大了很多,林言掰开看了看,柔软的面团充满了气孔,显然已经发酵成功了。 看样子不用等到明日了啊。 反正也不知晚饭吃啥,不如先蒸了馒头试试手艺,也好先试试这老面发酵得成功否,对不对味。 想到就做,林言把老面取了出来,便直接开始和面。 这里的面粉并没有现代的细腻,还略微有些粗,林言和了面便放一旁等着发酵。 又到了院子,在院子两旁开出来的花圃里掐了两把翠绿的青菜,便又出门买鸡蛋去了。 到对面的铺子时,王伯并不在,是他家的小媳妇守着店,见着林言目光有些闪躲,给林言拿了鸡蛋收了钱,便埋着头不说话了。 林言只当她是个害羞的人,也不在意,拿了鸡蛋便回去了。 才到了门口,远远的便见一群粗壮的男子呼啦啦的也走了过来。 “嘶!”林言一见这群人,便觉得后脑勺又开始疼起来了。 三天前摔的大包,还没彻底消下去呢,这群人这就又来了? 林言看着这五六个壮汉,再看看自家,她才十三呢,黄氏又柔柔弱弱的,沈靖安…… 那就是个病秧子,指望他跟这些人打架? 就是站着让他打,他推得动人家? 两厢权衡之下,林言连门都不关了,开着等这群人进来。 黄氏也听到了声音,扔下针线苍白着脸跑了出来:“不是说再过些时候吗?” 打头的一人冷笑了起来:“嫂子这两天赚发了吧?” 沈靖安已经从房间里赶了过来,将林言和黄氏二人推到了身后,朝他们行了一礼:“几位兄长安好。” 沈靖安彬彬有礼,这些壮汉顿时也拘束了一些。 沈靖安见他们不说话,便又道:“这两日运气好,是赚了几个钱,但要还与邓兄借的钱,却还远远不够,所以也就没有给邓兄送过去。” 打首的人一听,脸色都黑了:“不够就能不还?” 沈靖安也不怕他变脸:“自然不是,邓兄也看见了,这几日铺子生意还不错,兄长再宽限几日,定然能还上。” “还要再宽限?”后面的人顿时就不满了,抄了棍子上前一步来,咄咄逼人:“说了两个月后还,这都过了多久了?再宽限,你当我这是善堂吗?” 那人挥着棍子指着沈靖安不断的要挟怒喝,沈靖安虽然瘦弱,倒也顶得住,死死的挡在林言和黄氏面前,不退一步。 黄氏早已经哭了,躲在沈靖安背后,死死的抓着林言的手,眼泪滴滴答答的落着。 林言被掐得手疼,知道黄氏这是怕极了,她没有抽回手,而是默默的在心中算着账。 这些人自然不是开善堂的,这些人仔细说起来,都是黑社会放高利贷的,他们借出的钱,每一笔都要抽很高的利息。 所以,其实能早还还是得早还的好。 挥着棍子的小弟压根不理会沈靖安说什么,他的任务是威慑每一个还不上债的人,不需要听对方说什么,只要对着人骂就行。 若骂了不管用,还能直接开打。 对上这些要债的泼皮,其实沈靖安也根本毫无办法。 更何况,他们确实理亏。 正无奈之际,林言突然甩开了黄氏的手,上前一步:“欠下的钱,全还是真的不可能,但我们能先还一笔。” 一听到有钱还,那叫骂的小弟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老大。 老大邓兄也忙看向林言。 林言道:“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生意才做了两日,哪有钱能全还了?” 本来也知他们不可能能全还,所以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间铺子。 不过,讨债么,那自然是能讨到多少要多少。 那邓兄便问:“那你们现在能还多少?” 林言咬了咬牙,便道:“一贯。” 黄氏一听,顿时脸色都变了,也不怕那大棍子了,忙上前来拉她。 沈靖安连忙把黄氏护在了身后,也铁青着脸道:“娘,一贯便一贯,我那里还有这些日子抄书所得的几百文,努力凑凑,先还一笔是一笔。” 他说着,又去看那老大:“还请各位兄长通融,这两日生意虽然好,但确实不赚几个钱,连同我没日没夜的抄书,这一贯已经是沈某全部的家产了。” 林言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便明白了。 沈靖安这是在保护她。 若让这些人知道她那煎饼,两日就能赚上一贯,只怕要眼红了。 林言有些感动,虽然她不觉得这煎饼的手艺,有啥好遮遮掩掩的。 可惜,此番他们一行人轰轰烈烈的来,怎么可能只收这一贯钱就回去? 邓兄还未说什么呢,身后的小弟们就叫骂开来,说什么拖了这么久如何如何,最后连黄氏都听明白了,他们的目的还是这铺子。 这铺子林言还有大用处,怎么可能给他们,顿时有些急了。 却是让沈靖安一手拉住了,将她也推到了身后,死死的护着。 沈靖安盯着优哉游哉的等在一旁的邓兄,又礼貌的行了一礼,才道:“邓兄也知,在下乃是读书人,若不是今年开春得了这一场病,定是要参加这一场县试的。” 邓兄身后的小弟一脸懵,不太明白怎么沈靖安这时候说这个,但自家老大没说什么,他们便安静的听着。 沈靖安又道:“我父亲为了留住我这条小命,找邓兄借了这十两银子,仔细论起来,我这条命,还是邓兄给的。如无意外,明年的县试,我还会去参加。” 邓兄沉默了一下,突的就笑了起来,哥俩好的伸手拍了拍沈靖安的肩膀:“你叫我一声邓兄,我便托大认了你这小弟,明年春闱好好考,兄长我等着吃你秀才公的酒!” 说着,示意小弟接过沈靖安递来的一贯钱,转身就走了。 第八章 你放糖了吗 小弟们呼啦啦的跟在了他的身后,等出了门,拿了钱的小弟恭敬的小跑着把钱递了过去:“老大,不是说这铺子位置好……” 那邓兄接过了钱,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好什么好,再好也不过是在市集的末尾处,能好到哪去?” 说着把钱揣袖兜里,咂了咂嘴道:“倒是这沈靖安,看着就一肚子墨水,若真让他考上了,以后大小是个官……” 小弟们没懂,邓兄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咱放利子钱的,多认识几个当官儿的,以后路好走懂不懂!刚没听他说吗,我们是借钱给他,借的!咱借给他多少他还我们多少,他承了我们的恩,往后他发达了,自然会还我们这恩情!”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诶,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有个当官的靠山,不比这铺子好多了?” 邓兄想通了,林言这会也琢磨明白了。 她有些敬佩的看了沈靖安一眼:“委屈你了。” 沈靖安身子本就虚,这一折腾脸色就很难看,他扶着桌子坐下了,道:“本就是我惹下的麻烦,委屈什么?” 若非为了买人参吊着他这条命,他爹也不会去借这一笔钱,也不至于为了还债,没日没夜的干活,最后…… 一想到他爹,沈靖安眼眶就红了。 黄氏方才又急又怕的,什么都没听明白,她许久才回过神来,去抓沈靖安的手:“安儿你明年要去参加县试?不,不行!若不是今年为了参加县试,也不会着了凉……” 沈靖安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娘,和你说了很多回了,我着了凉和县试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黄氏却认定了,不参加县试就不会熬夜看书,就不会着凉这一关系,死活不肯让沈靖安再去。 …… 说到底,还是身子太差抵抗力太弱的原因!林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也不和他们争吵。 默默的退了出去,又回了厨房去看她的面。 此时气温渐渐回升,面发酵得很快,就刚才折腾那一小会儿,面已经发酵了一大半了,再等一小会就可以做包子了。 林言又把盆上的布盖紧实了,等着面再发酵一会儿。 她又去翻方才买来的几个鸡蛋。 林言看着鸡蛋,犹豫了一会儿,留了一个,把其余的给放了回去。 本来买这鸡蛋,是想和青菜一起炒了当包子馅的。 可这会儿,她突然舍不得吃了。 鸡蛋还是很有营养的,她想留着,给沈靖安吃。 此次邓兄放弃了讨要铺子,无非是看中了沈靖安的潜力。 林言很清楚,在这等封建社会,考个官当,有多好用。 所以,她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还得看沈靖安读书究竟能读出多大的名堂来。 而就沈靖安这病秧子…… 他要读书,还得把身子养好才行啊。 要不然,等明年县试,再着一回凉,那可就…… 既然不要包包子,林言改成了蒸馒头。 馒头做起来更快。 发酵好的面团挖出来排了气,随便滚成长条,再拿刀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略微整理一下形,放入饭甑里蒸就好了。 饭甑蒸馒头还是有些勉强,不过就他们一家三口吃,还是足够的。 在放入馒头前,林言才想起底部得找块布垫垫。 以前做包子,家里都是准备好了的各个尺寸的垫纸,大的小的都有,已经很久没用过蒸笼布了。 无奈之下,她洗了手又去找黄氏,问她家里还有没有没用过的布匹。 黄氏自然是有的,见林言讨要,忙问她要做什么,是不是衣服不合身了之类的。 林言便把蒸笼布介绍了一下,黄氏翻东西的手顿住了:“棉布啊?” 这家里哪里有棉布? 若要真有棉布,怎么能用来蒸包子呢! 没得这么浪费的。 林言也看出来了,她的面已经发酵好了,再折腾,就怕发酵过了头,反而不好吃了。 于是忙问:“没有吗?那都有什么样的布?” 黄氏这才把布翻了出来:“这家里哪有那么精致的棉布?平日里用的都是粗麻布多些。” 林言眼睛一亮:“那也可以的!” 虽说棉布肯定好,但粗麻布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能垫就行。 说着黄氏已经把麻布翻了出来。 不过半匹,看上去甚至更少。 她肉疼的拿了剪刀,问她需要多少。 林言想着饭甑的尺寸,见着她一副心疼的样子,数据到了嘴边,拐了个弯换成了定制的蒸笼的尺寸。 大些也就大些吧,边缘折起来就好了,这样明日蒸笼到了,这块布还能继续用。 没得吃一次包子就浪费一块布的。 林言只让黄氏剪一块。 虽然按着她定制的蒸笼,她目前需要的蒸笼布是四块。 但她也清楚,布料很贵。 虽然她知道,包子馒头能赚的,更多。 而且,黄氏哪怕再心疼这些布,她要的话,黄氏也会给她的。 但林言想着,还是先等黄氏吃过了馒头,蒸笼到了之后,再继续找她要吧。 到那时候,黄氏估计也就不心疼了。 林言拿了布,仔细的洗了好几遍,这才铺到饭甑底部,再把馒头也放了进去。 饭甑很小,林言几次调整角度,也才堪堪放了七八个馒头,外加一个鸡蛋。 把馒头放上灶蒸了,林言便又把青菜洗了,又切成段,加了点盐巴,煮成青菜汤。 没肉,蛋也舍不得放,这样的菜汤味道有些涩,但就着馒头吃,倒也清爽。 菜汤才好,麦子的清香就飘出来了。 惹得黄氏再也握不住针,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厨房:“这就是馒头?这味道好香啊,你放糖了吗?还有点甜甜的。” 林言不由觉得好笑:“没有,麦子本身有些甜味。” “有吗?”黄氏懵懵的,努力的抽了抽鼻子,睁大了眼睛盯着饭甑看。 她的脸特别的精致,沈靖安就遗传了她,特别的俊俏。 每每盯着沈靖安那苍白的脸,她就忍不住感叹,原来真的有所谓的病美人啊…… 第九章 不过就是个煎饼 再一看黄氏的这张脸,林言就更忍不住惊叹,沈靖安的父亲把她保护得也太好了。 此刻她好奇而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等着糖吃的小孩,单纯而天真。 等馒头揭了盖子,就连沈靖安都忍不住过来了。 微黄的馒头一个个胖乎乎的,沈靖安也不怕烫,忍不住拿了一个,放在了手掌心里,捏了又捏,再捏了又捏。 就连黄氏,都忍不住用手去戳。 沈靖安盯着被黄氏戳得凹下去很快又弹回来的地方,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说的包子?” 林言也拿了一个,烫得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头,又放了回去。 她盯着沈靖安手掌心里的馒头,那已经晾得凉了一些。 于是她从沈靖安手里拿了过去,直接从中间掰开,给他们看里面蓬松的组织:“这是馒头,里面没有馅。包子里面会包上肉馅或者青菜,豆子等……” 说着,林言不由一顿。 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记得在哪看到过,古时候的包子就是馒头,别称叫笼饼,有馅的。 那没馅的馒头又叫什么来着? 唉,不管了。 反正现在这东西叫啥,她做主。 这么想着,林言又朝黄氏和沈靖安灿烂一笑,将掰开的馒头分别塞进二人手中:“你们试试看?” 黄氏早等不住了,接了馒头便埋头吃了起来。 虽然心急,可她吃起来却很好看,一小口一小口的,连同沈靖安,吃东西的动作都很斯文。 林言也不急着吃,就等着。 等二人吃完了手中的半个馒头,林言才又道:“方才我用了一斤的面粉,因为饭甑太小,我就做得大了些,一共做了七个。” 黄氏还没有什么想法,沈靖安的大脑却已经转动了起来:“这么大的馒头,一个已经半饱了,省一些的,一个馒头就着水喝,能顶一餐了。” 林言顿时就笑了起来:“对,但我打算再做得小一些,一斤十个左右,一看一个两文钱如何?” 一斤面粉五文钱左右,十个馒头二十文,不算柴火的话,一斤面粉净赚就是十五文了。 但沈靖安却还不满足:“你这馒头新鲜得很,只要两文钱的话,可以做的更小一些。像这么大的,四文钱也是有人要的。” 林言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同意:“无妨,届时还有包子,肉馅的豆馅的各种馅料的都有,那个才好赚。” 像馒头这种,她打算批量卖,量大,自然也就赚得多了。 而且,卖了包子馒头,还能少了豆浆吗? 那个才是真正的利润大啊,一斤豆子就能磨出好多好多的豆浆来…… 可惜,她打听过了,石磨太贵了! 不能买个石磨放家里,天天去磨坊磨豆浆的话,她觉得她忙不过来。 于是,豆浆的计划只能暂时推迟了。 当晚,一家三口一口香软蓬松的馒头,一口青菜汤,吃得满足不已,连觉都睡得更香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言照例早早出门去买肉。 她的蒸笼得下午才能做好,今日早上依旧是卖的煎饼。 哪知,她才提了肉走到家门口,黄氏便已经着急的迎了出来,一见着她,泪就落了下来:“言娘,出大事了,这可怎么办啊!” 林言的心顿时一咯噔,不由得就回握住她的手:“怎么了?相公他……” 黄氏急得一跺脚:“不是!” 而后指着对面铺子,气得哭了起来:“你看他们,他们也太不要脸了!” 林言顺着她的手望了过去,只见对面王伯的铺子不知何时,变了个样。 王伯一家是卖杂货的,卖得很随意,也就随便用凳子和木板支了个摊,摆上几个筐子而已。 此时摊子已经被收走了,又重新支了个高一些的台子,行灶和镬子已经摆好,王伯正卖力的揉着面,郑氏则在一旁剁着肉。 他们家的儿媳妇就在旁边打着下手,见林言忘了过来,又是尴尬又是愧疚的,别过了脸不敢再看她。 林言:“……” 煎肉饼的技巧很少,从卖肉饼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迟早会被人学了去。 而且不过就是个煎饼而已,她从来就没想过要遮遮掩掩的,把这肉饼当传家手艺一样藏着。 但,她没想到,这才几天啊? 两天? 她家对面,前天还在可怜她的王伯,这就把她的手艺给学了过去。 别人还好说,王伯一家对她们也算知根知底的,一直都知道他们家还欠着债呢。 林言无言以对,只能哄黄氏:“没事儿,本来也没想继续卖这肉饼的。” 黄氏盯着林言提着的肉:“那今天怎么办?这肉已经买回来了,不卖亏大了!” 林言看了看肉,笑了:“生意肯定是要继续做,不做今日不就没收入了?” 他们家还欠着债呢,不开工怎么行? 黄氏慌乱的看着对面:“可是,我听说他们一个肉饼只卖四文钱,咱要还卖五文钱,肯定卖不出去了。” 四文钱? 林言震惊的又回过头看了眼对面。 这也太狠了! 对面王伯家的儿媳妇吴氏也正盯着林言手中提着的肉,见林言望过来,忙又惊慌的躲开了眼。 她手上的动作不由的慢了下来,王伯照着偷学来的法子,揉了面,放回陶盆里寻了个盖子盖上醒着,见着儿媳妇在发呆,一巴掌就朝她后脑勺拍了过去:“快点干活,一会儿面醒好就能开张了。” 吴氏无故挨了一巴掌,整张脸都涨红了,忙加快速度擂着盆里的红豆,眼里胀满了热气。 她觉得林言一家很可怜,前阵子讨债的来了,才将家里搜刮了一通,昨天便听说他们又来了。 这些讨债的来了就绝不空手回去的,林言她们能有几个钱?肯定又被搜刮走了。 这样一来,林言一家往后的生计就看今日上午能否赚上几个钱了。 吴氏这样一想,便觉得他们家更坏了。 林言肉都买来了,他们却要来抢走林言的生意,这不是要把林言一家三口往死里逼吗? 可她这样想着,却不敢和公婆说,只能把红豆擂好了,借口更衣,去了后院,找相公哭去。 第十章 咱发面去 王伯的长子王义正背书背得头昏眼花,见着吴氏哭哭啼啼的来了,顿时不满的皱起了眉头,等听她说完,脸色就更差了:“你担忧他们没饭吃,咋不担忧担忧你相公我?我看你就是心疼那个小白脸了!” 吴氏震惊的看着王义。 王义冷笑:“那小白脸书院去了没几天,倒是人人都惦记他!先生们忧心他就算了,连你也可怜他!你知道他每日抄书能挣多少钱吗?!” 王义说着,又想起自己抄了半天被退回来的书,心头更是火烧了一般:“再说了,饭谁不会做?咱爹娘做饭手艺好会煎饼不正常吗?怎么就是偷了他们家的了!” 吴氏就红着眼睛盯着他看,看得王义心虚的别过了脸,又骂骂咧咧的几句,借口还要背书,把人轰走了。 前面铺子里,郑氏等不着人回去,也骂骂咧咧的叫开了。 吴氏生怕一会又得挨打,只能苍白着脸,又连忙回去打下手了。 正擀着饼子,就听郑氏和王伯说:“虽一个饼只卖四文钱,但咱的饼做得小一些,肉也少一些,一斤能多出几个饼子,真要算起来,咱也没亏。” 王伯得意得眼都眯起来了:“我看他们才把肉买回来,等收拾好我们的饼生意也已经做开了,就按你昨日做的,把饼煎得再久一点,再焦一些更香,香气也能飘得更远。” 对面一家人的小心思林言半点也不知道。 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见着黄氏急得眼泪滴滴答答的掉,忙安抚她:“娘你别慌,这肉不会浪费了的。既然他们要卖煎饼,咱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走,咱发面去,我教你。” 这哄娘亲的招式,还是跟沈靖安学的。 果然很有用。 黄氏也不哭了,只是慌张的跟在了林言的身后:“你是要做包子吗?不是说蒸笼要下午才到吗?” 黄氏是知道发面的,昨天吃馒头的时候,林言就细细的讲过馒头包子的做法。 发面要慢上许多,林言也没空料理肉了,直接放在了一旁,称了面粉,又去瓮里挖出了一大块老面来。 她一边弄着,一边细细的给黄氏讲解:“面粉一定要称重,一斤面粉搭配多少的水和老面,都是有数的,水多了少了都不行,老面的多少也很重要,千万不能错了。” 面粉称好,水也量好了,才又开始揉面,一边揉着,一边回答黄氏之前的问题:“我们今天不卖包子。” 说着,又卖了个关子:“咱今天还卖饼子,发面做的饼子。” 见着黄氏迷糊的小眼神儿,又得意的笑了:“娘,你儿媳我会得可多着呢!你就等着看,他们今日肯定得亏。” 发面饼的口味和煎饼是完全不同的。 各人的口味不同,仔细论起来,在有些人看来,发面饼不一定有煎饼好吃。 可,在现在,发面饼它新鲜啊! 林言把面揉好了,放灶旁借着灶膛里的温度,由着它发着,一边跟黄氏讲解发面的温度,一边手脚麻利的剁了肉,又熬了油。 而黄氏也已经把红豆加了糖擂好了。 她还是很不安,发面还得再等上好一会呢:“他们已经把饼煎上了。” 这倒也是。 已经有人凑上前来问:“林小娘子,煎饼还没好吗?” 林言笑得眉眼弯弯的:“今日我们不卖煎饼了,卖发面饼,不过还需要再等半个时辰。” 那人一愣,又指了指对面:“怎的你们不卖,换他们卖了?” 林言还是笑:“王伯厨艺好,学得快。” 顿时那人脸色就变了,呸了声,道:“这发面饼听着倒也新鲜,你给我留两个,我一会儿来拿。” 林言忙笑着应下了,又叮嘱:“半个时辰过后就能好,一会你来拿,趁热吃更香更软。” 客人一听口感是松软的,觉得稀奇,忙应了。 客人来了又走,却是点醒了林言。 林言把肉馅调料搭配好了,让黄氏守着铺子,让她见着有人来问,便按着她方才的话回答。 而后急匆匆的走了。 没一会儿,她便提着个板子过来,在铺子前架上了。 黄氏好奇一瞧,只见发面饼三个字龙飞凤舞,一看便是她儿子的字迹。 牌子刚架上,老客便先围了上来,先是问了一下为何对面卖起了煎饼,而后便打听牌子上写的啥。 林言一时便有些懵:这里识字的人不多啊。 但她也不慌,有人问了她便回答:“这是发面饼,和好的面发酵过后,口感上会更柔软蓬松,再经过油煎,外皮酥脆,内在松软,还易消化,不管大人小孩还是老人家,吃发面饼都是很不错的。” 林言的煎饼他们都是吃过的,酥脆劲道,吃着就跟别人家的不同。 如今又来了个发面饼,光发面他们就不曾听说了,现在一听林言的形容,就更好奇了。 老顾客毫不犹豫的,就要林言给他们拿。 林言惭愧道:“一开始并没打算做发面饼,方才才决定换的,所以大家可能还得再等等。” 做生意呢,从来都是求稳的,今日要做啥,昨天就得准备好了,哪有一大早才换的? 再一看对面新开的煎饼摊子,脑子灵光的人,一下子就都反应过来了,顿时在心里骂对面这家人实在太不地道了。 再一看林言整日笑得弯弯的眼睛这会变得可怜巴巴的,纷纷心疼道:“没事儿,需要多久我们等着就是。” 一行人纷纷围着牌子叫唤着要等,还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报着需要的数量。 引得不知道的过路人也觉得稀奇了起来,纷纷围了上去,打听这家卖的是什么,可是真有那么好吃。 老客还没吃到呢,连发面饼的影子都没见着,却已经帮着宣传起来:“自然是好吃,林小娘子瞧着年纪不大,手艺却好得很。” 那边王伯的煎饼早已经煎好了,有不知情的过去买了,但更多的是知情的人,拉着不知情况,被香味吸引过去的人:“别去,这家人不地道。” 第十一章 今日卖的是发面饼 都不用夸大的,只要把情况照实了说,了解了的人就都不愿意去了。 模仿偷学手艺在现下其实很正常。 但林言太小了,才十三。沈靖安病重欠债,沈老四为了还债摸黑上山打猎摔死了的事,在这附近也不是秘密。一大家子就靠着林言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撑着,结果没两日呢,对面就把手艺偷了,偷了也就算了,还把铺子开在对面,跟这人家孤儿寡母的抢生意,这还是人吗? 沈老四在这开铺子做生意十几年,认识的人并不少,不说别的,光看着沈老四的情面,就没人愿意再去对面买煎饼了。 于是,直到林言的面发好了,王伯的煎饼摊子也没能卖出几张饼子。 眼睁睁的见着林言从盆里掏出了面团,光明正大的摆在案板上,又开始包馅擀面煎饼,王伯和郑氏二人,终于心急了起来。 郑氏又开始推着王伯:“没听她说吗?今日卖的是发面饼!你快去看看,到底啥是发面饼呢!” 王伯不乐意了,揣着手哼哼:“不去,你快煎你的饼,把饼煎得焦焦脆脆的,我就不信会没有生意!” 郑氏便又去把冷了的饼放回镬子里热去了。 越热,心口就越堵。 她觉得这个林言,就是来克她的! 不然怎么她才学会了煎饼,林言就又弄出了个发面饼来? 她一定是故意的! 郑氏看着还剩一大半的肉馅,不甘心极了,揪着吴氏:“蠢死了,还不快去看看,对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眼见着林言的生意一如昨日般红火,吴氏心里是开心的,但自家的肉没能卖出去,要说多开心,也是没有的。 可她不想去看。 太尴尬了。 她就这么埋着头擦着案板,不说话。 郑氏本就心情不好,看看王伯,再看看吴氏,眼见着一个两个她都叫不动,炸了。 王伯一家鸡飞狗跳,林言依然是不知道的。 发面饼的做法和煎饼基本上是一样的,不过是一个揉面时多加了老面,醒面时间要长得多。 依旧是黄氏包馅擀面,林言煎。 围观的客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张薄薄的面饼放入涂了油的镬子中,慢慢的膨胀变胖,再煎得外皮焦脆,一按又果真柔柔软软的,新奇极了。 第一个拿到发面饼的人,正喜滋滋的想要放到篮子里,等回家和婆娘孩子一起品尝,未曾想一旁围观的人却撺掇开了: “快尝尝,到底是什么味的?怎么就鼓起来变大了呢?” “对,掰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变大?” 那人被撺掇得,鬼使神差的,真掏了一个掰开了。 只见面皮里面就如同棉花一般,蓬松宣软。 再尝一口,当真松软可口,外皮焦香,内里嚼着却有点麦子的香甜。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亮起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完了又朝林言追加了几个:“太好吃了,而且同样一个饼,这个吃着比煎饼还要饱肚!” 眼看着没一会儿,两斤的面就只剩一半了,林言把煎饼的任务也教给了黄氏,又进去里面,揉了两斤,放在盆里用个木盖子盖着,饱了放在行灶旁暖着。 饼子因着是发过的原因,同样是一斤的面粉,做出来的发面饼要比煎饼多几个。 林言并没有减掉肉量,让黄氏每个饼依然是一小勺的肉。 当肉馅只剩下三小勺的时候,她便再没有卖肉馅的饼子了,转而卖起了无馅的白面饼:“不包馅的饼子三文钱两个,可以就这汤水吃,也可以从对半切开个口子,夹着肉,或者菜吃,都是十分美味的。” 没能买到肉饼和豆饼的,也不嫌弃,纷纷要了白面饼:“这吃法倒也稀奇。” 但白面饼并无多,依然还有许多人没能买到,纷纷要求:“林小娘子明日可得给我们留着啊!” 毕竟这饼看上去那么大那么厚实,三文钱就能买上两个,真的是很便宜了! 明日不打算卖发面饼,想要卖包子的林言:“……” 林言关了门,又将剩下的肉馅包了,煎出三张又厚又大的发面饼来,依然是一人一张,当午餐吃。 一连几个早上忙活下来,黄氏只觉腿脚发酸。 她们的生意太好了,铺子一开基本上就没得休息,一直在不断的包馅,擀面,煎饼。 前两天还不觉得怎么,第三天忙活下来,黄氏便觉得腿肚子疼,手臂也疼。 咋一听林言说明日开始改卖包子,到时候包子一蒸笼一蒸笼的出,再不用这么现场忙活,她还有些开心。 但等吃到了发面饼,黄氏的想法顿时就变了:“言娘,明日真的不卖发面饼了吗?我看着发面饼也挺不错的啊!” 林言无言的看着黄氏一边说一边不断的按着腿肚子,也忍不住揉了揉右手的手指。 这里没有炒锅,连把铲子都没有。这些天煎饼林言都是用的筷子,几天下来,手指都是酸的。 不过,既然黄氏主动提出想要继续卖发面饼,倒也不是不能兼顾。 做生意么,不管包子馒头饼,都是早餐,一起卖顾客还能多个选择不是? 只不过,她以为黄氏会坚持不下去的,没想到她竟还愿意继续卖饼子。 要知道,记忆中的黄氏,并不是这么吃苦耐劳的。 不能吃苦耐劳的黄氏,在吃完午饭后,便一瘸一拐的回了房。 才刚刚在椅子上坐下,沈靖安便端了个盆进来,放在了她的脚边,蹲了下去。 黄氏吃了一惊,就见沈靖安捧了她的脚,去了她的鞋袜,按着她的脚放在了水里。 温热的水顿时从脚底直入心口,整个心都跟着温暖了起来。 沈靖安帮着她揉了揉脚心,又按了按小腿,抬起头笑问她:“娘,舒服吗?” 黄氏被按得舒服极了,吃惊过后便点了点头,闭着眼享受了起来。 这两日黄氏的努力,沈靖安都看在了眼里。 要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她娘是乡绅女儿,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就算嫁给了他爹,也是被他爹护在了手心里疼的。 第十二章 五天一次的大集 甚至怕她干不来活儿,早早帮他定了亲事,娶了林言进门。 虽然也有他身体不好,想冲喜的原因在,但更大的目的还是担忧家里的活儿没有人会干。 所以,黄氏这几日的表现,真的让他很惊讶。 他并没有劝黄氏不继续去卖煎饼,毕竟他还得抄书赚钱,而活儿总不能真全丢给林言去干。 所以,在一番心疼过后,沈靖安只是道:“娘要是觉得舒服,往后儿子天天过来帮你按按。” 黄氏听了只觉得这话比盆里的温水还要让她舒服,她笑着拒绝了:“那怎么能行,你每天要抄那么多书,还得温习功课,再这么一折腾,万一又累到了可怎么是好。” 沈靖安的身体从小不好,不能吹风不能受累,还不能多思。 黄氏哪舍得让他每天都过来帮她按脚呢。 沈靖安却不听她的:“就这点事,那比得上你们二人在铺子前累?都是儿子没用,才要你们二人每日这般操劳。” 原本觉得自己老辛苦老累了的黄氏一听这话,顿时也不觉得自己苦了:“哪里就累了,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活,中午收了摊就可以休息了。” 沈靖安也没继续跟黄氏说这个话题,反正他每日午后过来就对了。 黄氏跑了脚,又午睡了一会儿,就让林言叫醒了。 林言下午要去拿蒸笼,正好,前两天磨的一斗麦子也差不多用光了,得再买一些。 铺子的生意眼瞧着稳妥了,所以这次林言决定一口气多买点儿,这才打算把黄氏也叫上一起去。 沈靖安听说了之后,把笔一放,也说要一同去。他觉得那么大的蒸笼,还一次性买了两套,林言和黄氏两个人又还要买其他东西,一会只怕拿不回来。 他们先去了粮铺买了麦子,又去了磨坊磨成粉。 想着陶罐里的糖不多了,又在黄氏可怜巴巴的眼神里,买了一小包糖。 此时的糖特别的贵,不到一斤的糖,便要了近百文钱。 等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这才去领蒸笼,到了关老丈那儿时,林言顺便找关老丈,让他帮着做了一把铲子。 第二日,就是五天一次的大集了。 原主的记忆中,大集的人可是平日里的三倍,稍远一些的村落,都会在大集这一天,半夜启程,挑着担子来做生意,同时,也会购买一些盐巴针线等日常用品回去。 甚至镇上大户人家,县城里的人,也会过来凑凑热闹。 既然明日人会特别多,那明日可就是她包子馒头打出名堂的好时机了啊! 当晚,林言泡了豆子,便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鸡还未叫呢,她就起了。 一边半闭着眼睛揉面,一边在心里暗暗的佩服起自己。 往日这时候,她才刚刚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呢吧? 这会连闹钟都不用了,居然主动起了。 林言一边按着比例把面揉上,放盆里盖了盖子发着,又将豆子清洗干净,先蒸上了。 豆子上了蒸笼,面也还未发好,林言这才又拉了把小凳子,靠在门框上打着瞌睡。 大约是心里还记着事呢,她自然也没敢真睡着,迷迷糊糊的瞌睡了一阵,时不时的就起来看看面发好了没有。 等面发好,豆子也彻底烂透了。 她把豆子拿了出来,又给锅里蓄上水,灶膛里还剩下一点小火苗,她也不管,任由那点火温着锅里的凉水。 而后便把面从盆里取了出来,排了气后,将面滚成长条,切成了大小均匀的剂子,一个个略微整理了一番,便放入了蒸笼里,等着二次发酵。 这时,林言又开始称了面,准备和第二次面。 等面又放入盆中发酵,馒头的第二次发酵也好了。 一个个膨胀得圆鼓鼓的,林言洗了个鸡蛋放进去,满意的盖上了盖子,大火蒸了。 此时,天才刚刚蒙蒙亮。 林言等馒头蒸好后,火灭了,这才清洗了手,拿了昨日黄氏给她的两百文钱,出门去了。 大集果然和平日不太一样,往常这时候她才刚起,集市上还一片安静呢。 今日林言也只是想着出来看看肉摊子来了没呢,没想到整个集市两边的摊子已经到了大半了。 显然这些人也都刚到不久,正就着还灰蒙蒙的天整理着担子。 林言一路往肉摊子走,顺便看了看两边的摊子。 此时初夏,早晨天气还微微有些凉,正是青菜长得最好的时候。 后来,林言居然还在一个菜摊子前看到了韭菜,韭菜不论煎饼还是炒鸡蛋都很好吃,她忍不住买了一小把。 另外还买了些其他的菜蔬,和几个胡萝卜,最后在肉摊附近的杂货铺里,买了几个鸡蛋。 在买肉的时候,林言忍不住的算了一笔账,觉得应该支撑得住,便又偷偷的多买了一小块肉。 因着林言的铺子就在集市大街的末尾处,路也不算远。林言回去的时候,面也才发了一半。 她便手脚麻利的,把肉剁了,白肉照例用镬子熬成油。 白肉才放入镬子中,黄氏就起了,见着林言已经在厨房里忙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林言忙朝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招呼她:“娘,这白肉你帮着看着,等熬得金黄了,就能捞出来。” 她说着把铲子给了黄氏,飞快的剁肉去了。 肉烂了之后,林言把肉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加姜蒜,另一边啧把胡萝卜擦成丝,拌了进去。 天色渐渐亮了,面也发酵得差不多了。 案板上洒上一些面粉,林言把面掏了出来,略微排气后,便教黄氏包包子。 黄氏的手特别的巧。 一如她很会擀面,她包包子也学得特别的快,很快就能把褶皱捏得非常的均匀漂亮。 肉包子捏了褶皱,豆包则直接团成圆的。 教会了黄氏之后,林言便加快了速度,飞快的将包子放入第二个蒸笼里,蒸上了。 而后便开始做发面饼。 发面饼这次林言也给分成了三种。 什么都不包的白发面饼,加了肉馅的,还有一些豆馅的。 林言全都交给了黄氏去包。 第十三章 韭菜炒鸡蛋 而后便回了后面的厨房里,把青菜洗了,剁碎后洒在了已经熬出了米油的粥里,等粥又开了,洒上一点点的盐,林言又盛了两碗出来,晾着。 韭菜半把,洗干净后剁碎,打入两个鸡蛋炒了,装在了一个大碗里,又寻了个盖子盖着。 林言把粥和韭菜一起端回了铺子,又从第一个蒸笼里拿了两个馒头,和黄氏一人一个,就着微咸的菜粥,吃了。 黄氏吃得舒服极了,一个劲儿的夸她:“这样吃好好吃,你的粥为什么能熬得这么稠,青菜却还是脆脆的?” 林言便教她,粥好了再洒上青菜,略微搅一搅就能加调味料了。 林言吃完了粥,便又另外拿了个馒头、鸡蛋,盛了碗粥,给沈靖安送了过去。 沈靖安已经洗漱完了,正在磨墨。 已经决定要为沈靖安调养好身体的林言一时有些无语,把粥放到了他跟前,便嘱咐他:“吃完了略微走一走再抄,每抄半个时辰就得起来走一走。最好每日早上绕着院子跑几圈,也能强身健体。” 沈靖安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但其实每次为了能多抄几页,他总是舍不得休息。 黄氏也总来劝他,但沈靖安想着,他已经够无能了,除了抄书他什么都做不了,自然就该趁着天还亮着多抄一些,到晚上再休息便是了。 打定主意阳奉阴违的沈靖安答应得特别爽快乖巧。 林言铺子里的事还多着呢,也没和他多说,放下了早食便又回去了。 此时包子的二次发酵也好了,林言把土灶的火点上。 又将蒸好的馒头连同蒸笼一起,搬到了铺子前的台子上,另一旁则架上行灶,点火,继续煎发面饼。 蒸笼在此时还是个新奇的物件。 蒸笼一被搬出来,路上的行人便都留意到了。 不熟悉的只是看几眼,又走了,老顾客却都围了上来,问她:“小娘子今日又整什么稀奇东西呢?这是啥?” 林言便笑:“馒头,和发面饼差不多,只是蒸的要更软上几分,麦子的甜味能保留得更多一些。” 她掀开了盖子,麦香随着蒸汽飘散了出来,一瞬间大伙都围了上来。 众人纷纷看着林言拿了个馒头在手心里,才捏了一下,馒头凹下去又快速的回弹。 “这松松软软的,看上去就很好吃。” 林言也不吝啬,掰开了一个,给大家看里面的组织,犹如棉花一般一丝一丝的,留着细细的孔,蓬松柔软。 她又把馒头掰得更碎了一些,分给了前面的几个人:“你们且试试,这馒头的吃法花样可多着呢,冷了也是不怕的,回家可以用饭甑蒸上一会儿,或者穿了竹子小棍子啥的,架火上烤一烤。可以搭配粥吃,或者掰开,夹上炒肉,或者青菜……” 林言说着,掀了放在一旁的大碗的盖子,给他们看她炒的韭菜鸡蛋:“舀一勺夹在馒头中间吃,特别的好吃!不夹馒头,夹发面饼也可以的,发面饼用小刀从中间切开个口子,装上这韭菜鸡蛋一起吃,特别的好吃!” “小娘子这韭菜是怎么做的?为何看上去油光发亮,却还青青翠翠的?” 林言:“……” 她给他们看韭菜炒鸡蛋的本意是为了诱惑他们买馒头发面饼。 吃的花样多一些,她的生意才能更好不是? 哪知韭菜炒鸡蛋一出来,大家伙的关注点都落在这炒鸡蛋上面去了。 无奈之下,林言只好又给他们科普什么叫炒菜,可以用镬子,刷上油,用铲子翻炒。 于是,很快林言又给关老丈做了个广告,告诉众人,她的铲子是在关老丈那定做的。 林言好不容易才介绍完了铲子,便听一旁有人问:“既然韭菜可以这样翻炒,那是不是其他的青菜也都可以?” 林言望了过去。 只见一公子风度翩翩,远远的站在一旁盯着她手里的铲子,一脸的好奇。 林言见他气质不像是普通人,回话便留了几分余地:“我还未试过,不过我想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那公子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叫了身后的下人:“小娘子这碗韭菜炒鸡蛋我买下了,另外再给我装二十个馒头,还有二十个你方才所说的发面饼。” 林言愣住了:“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那公子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是说可以加热?还可以夹着肉和菜吃,还能烤。” 所以,他这是打算回去一一试了? 那下人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行事风格,拿了钱就上来了,笑着跟林言解释:“小娘子放心,我家公子朋友多,吃得完的。” 林言还真没担心,就是突然见着了个人傻钱多的,有些惊讶而已。 林言又看了看时间,也是巧了,后面的包子正好也蒸好了,便又道:“我们这还有肉包,豆包,另外还有肉饼,豆饼等,公子要不要也买一些去尝尝?” 说着,叫了黄氏一起,把另一个蒸笼也抬了出来。 蒸笼盖子掀开,麦香混着肉香顿时飘散开来,林言拿了一个肉包,掰开来给大家看:“新鲜的肉,加了胡萝卜,又香又甜,味道特别的好。” 别的且不说,那公子却是好奇极了,欢快的摇着扇子叫了下人:“每样都来二十个,你去把钱给了,趁热提了,我们马上回去。” 他就是起了个大早,不想背文章跑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竟让他寻到这等新鲜的东西。 本来还担心今日偷跑出来回去会挨骂,这下好了。 他喜滋滋的和跟前的下人道:“一会煎饼好了,我们直接去祖母那。” 说着指挥那下人:“叫她快点,别等下祖母已经吃完早餐,再送过去就没意思了。” 一个镬子可以放下三个煎饼,林言的速度很快,放入煎饼后盖上盖子焖一小会,掀开后每个煎饼轮着翻一遍,再焖一会儿,煎饼就好了。 那下人看了看日头,再估摸了一下时间,心里又暗暗的想着自家老夫人自来晚起爱赖床,笑道:“公子放心,来得及。” 第十四章 饥饿营销谁不懂 二十个肉饼外加二十个豆饼,煎完都快要一个时辰了。 这还是因为饼子薄,但这么马不停蹄的煎,依然还是要让客人久等。 林言便暗暗觉得这方法不行,买得少便罢了,量多的话,现煎太麻烦了。 公子哥乃是出门闲逛的,什么都没准备。 林言不得不贡献出一个竹篓来,煎饼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最下面,上面又放上包子馒头。 至于韭菜炒鸡蛋,林言没有给。 她只是笑道:“公子若是现在吃,我给你弄两个试试,带回去的话,怕是冷了不好吃。” 公子睁大了眼睛,没料到会被拒绝。 林言就笑:“韭菜加热不好吃,口感不好。” 那公子也不强求,就指了个下人:“那你再说一遍怎么做,跟他说。” 那下人自来跟着公子贴身伺候,帮着拿东西递东西,没料到突然还有个记菜谱做菜的任务,一时有些懵。 但还是努力的听了,暗暗的记住了。 好在步骤听着似乎不多,应该能记得住。 公子得了满满一背篓的早餐,心满意足的走了。 林言送走了这一大顾客,那边黄氏已经将一蒸笼的馒头包子都卖得差不多了。 等见着林言空下来,她开心的说:“这包子馒头好卖!好多人听说可以存放几天,都愿意多买一些,准备回家给家人尝尝鲜。” 特别是路远的,吃过之后又回来买的,都是一口气买上十个八个的。 说是路远,出门一趟不容易。 当然,他们买的,基本都是馒头和白面饼。 肉饼和肉包子的生意就要差上许多了。 好在林言一开始也知道会这样,不管是肉包子还是肉饼,她都没做多少。 没看到光馒头就占了一蒸笼,肉包和豆包两样加一起也只是一蒸笼而已吗? 大集果然和平日是不同的。 哪怕林言准备了满满两大蒸笼的包子,外加一斤肉饼,一斤豆饼和两斤白面饼,依然早早就卖了个精光。 连带着对面王伯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 眼看昨日卖不出去的肉饼,今日都卖出去了,王伯和郑氏二人笑得眼都眯了起来,连带着对吴氏的态度都好了不少:“明日你再去买两斤肉来。” 吴氏吃了一惊:“娘,明日只是小集。” 郑氏就道:“小集怎么了?没看我们今日早上都不够卖吗?明日两斤肯定卖得出去。” 她说着,还撺掇王伯:“你看对面,也不卖这什么葱香肉饼了,我们这肉饼要不要给提提价?” 王伯也乐了,忙点头:“对对,就还是五个铜板一个饼。” 说着,却琢磨着,道:“不过芳娘说得对,明日只是小集,人会少上很多。要不,就只一斤肉?豆子也一斤就好。” 郑氏顿时就不满了,但王伯的话她可不敢争辩,只能从手上的钱里数出一半来,又放回了钱篓子里。 和对面连买个肉都要有个小插曲的王伯一家不同,林言一家三人对店铺的生意是半点争议都无。 黄氏自觉对此无半点天赋,连发表意见都不,林言说啥她都点头,沈靖安说什么她也点头,反正她等着听安排就好。 而沈靖安,也就在林言分析顾客流量,预估后期发展时,小小的给点建议而已。 而后,不管林言对往后有什么安排,想要做什么,他都是大力支持的,还时不时的给点鼓舞,给她加油。 沈靖安的建议是,既然名气已经打出去了,那么接下来每日的量可以比之前小集日多一些,但也不要多太多,宁可少了,也不过剩。 恰好,林言也是这个意思。 做吃食生意,除非舍得舍弃当日的存货,否则让顾客吃出食材不新鲜,或者味道不对,对铺子往后的发展那都是个极大的影响。 更何况么…… 饥饿营销,谁不懂啊? 想到这,林言忍不住就笑了,笑容诡异,惹得沈靖安时不时的抬头,疑惑不已。 第二日的小集,林言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但还算平稳,至少在林言的预期之内。 然而到了第三日,生意便开始往一种奇怪的方向发展,到了最后,居然还有为了争最后一个包子打架的。 第四日,林言才开了门准备去市场买肉,就被门口等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那几个顾客似乎也知道自己吓到林言了,一中年男子上前行礼道歉,又自我介绍道:“在下乃德溪县顾家,小娘子好手艺,老夫人这几日胃口都好了不少,就爱你这的豆包。” 他才介绍完,剩下的几人也都纷纷上前来,争先恐后的介绍了自己,竟都是一大早排队来买她的包子馒头的。 这一次,实实在在的吓到了林言。 林言把几人的介绍记下了,让他们等着,也不出门买肉了,进了厨房就去找沈靖安。 沈靖安往日都是睡到天亮,可以抄书了才起。 但这两日知道林言每天都要很早起来揉面发面,他便也早早起来,就在厨房给林言打下手。 他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打算,林言就更没有了。 她甚至觉得沈靖安愿意来帮忙,更好了。 一天天坐在椅子上抄书,腰椎颈椎迟早得出问题。现在好了,多走走有益于养生。 至于黄氏的极力反对,林言只当不知道,这儿晚上也没个娱乐,晚上睡得着,早上早起一点怎么了。 此刻沈靖安正紧紧拧着眉,努力的和手中的面团作战,见着林言去而复返,不由抬头问她:“怎么了?” 林言把门口的情况说了一遍。 “顾家?”沈靖安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便和林言说起县城里的局势来。 他们所在的南溪镇是德溪县的下辖乡镇,从南溪镇到德溪县其实并不远,快马两刻钟能到。 这也是他们南溪镇能有如此繁荣的原因,就是因为离县城太近了,城里很多世家贵族子弟很喜欢过来他们这边游玩,有时候那些老爷夫人出门散散心,也会往这边的景点来闲逛。 而这次林言的包子馒头,发面饼等新鲜吃食在经过两三天的发酵,连县城里的世家贵族都吃到了,没吃到的,该听说的也都听说了。 第十五章 奶奶怎么来了 这不,这几家大家族昨日就发话了,今日早食要吃林言家的包子馒头等。 能在大家族里做管事的,都是有自己的本事的,昨日主人家刚吩咐下来,他们就都打听清楚了,这包子馒头不好买啊,万一来晚了没买到,完成不了自家主子们的吩咐,那就是无能,轻则训斥,重了的话,这份活就别想干了。 于是,就有了一大早门口排队的事了。 “顾家,吴家,刘家,花家……”林言一一数着这几家人,听沈靖安道:“这几户人家当中,要数顾家权势最大,知道我们德溪县的县令姓什么吗?” 林言恍然:“姓顾,原来是顾县令要吃我们家的包子?” 沈靖安轻轻笑了笑:“这倒不一定。顾家是个大家族,德溪县顾家虽不是在此发家,却定居于此,家大业大,里面弯弯绕绕颇多,要吃你的包子的不一定是顾县令一家,但总归是他们顾家就对了。” 说着,又说起了其他三家:“至于吴家,刘家和花家,也都是我们德溪县出了名的大世家,人口不少。既然他们来买包子,数量肯定不少……” 说着,有些关心的看着林言:“你可忙得来?若是不成……” 他正想让林言拒了一两家,就听林言干劲十足:“怎么可能不成,当然没问题了!” 说着,心里却暗道:这可是她打出名堂的好时机,不成也得成啊!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逗乐了沈靖安,沈靖安也不瞎忙活了,净了手道:“那大厨你快些去买了肉做包子,我去招待贵客?” 话才说完呢,林言已经提了篮子,飞速的跑了出去了。 这可是大订单啊,她得快些才行。 沈靖安看着她风风火火的,不由失笑的跟在身后,出了门将几位管事迎了进去。 等林言回来,沈靖安已经问清楚了各家需要的量,和林言说了之后,便又让林言每一家给多出一些来: “可以给管事一份,你这包子好吃,做法也难,世家里的厨娘们只怕一时半会琢磨不出来,我们先和管事打好关系,往后他们若又需要,也好让他们提前说一声。” 林言不由眼睛一亮,佩服的看着沈靖安。 若发展下去,这些都是一份份的大订单啊。 林言忙应了,手下不停歇,没一会儿面又揉好了一份。 那边黄氏已经把馒头做好了,林言帮着把蒸笼抬上灶,盯着灶膛控制好了火候,等待馒头的二次发酵,一边想着:他们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灶不够,人手更是远远不够啊! 林言没想到的是,人手是说来就来。 林言把几位大顾客送走,剩下的包子馒头再一次被一抢而空后,铺子才刚关上呢,就有人来敲门了。 一开始林言以为债主又来了,开了门才发现是沈靖安在乡下的家人们。 对于沈靖安的亲人,原主其实也不太认识的。 他们一共也才见了两次面,一次是她嫁给沈靖安的时候,当时沈靖安的父亲,沈四平已经不行了,沈靖安的病又还未全好,所以这婚事办得很急,仅仅只是叫了沈靖安的爷爷奶奶叔伯们进镇上来,吃了一顿饭而已。 而第二次则就是沈四平的丧事了。 当时沈四平断了气后,沈靖安便带着黄氏和她,扶灵回了乡下安葬,她在乡下的老房子里呆了一阵子,一同住在一起的这几天,算是对这些人混了个脸熟,至少这次开门,林言没有叫错人:“二伯公?” 沈二平朝林言点了点头,让开了门,露出了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五十几岁的模样,竟是沈靖安的奶奶李氏。 林言忙笑道:“曾奶奶怎么来了?快进来!” 说着,又回过头去喊沈靖安和黄氏,一边上前,热情十足的去扶李氏。 李氏脸色十分的难看,但林言表现得一点差错也没有,她想挑刺也没处去挑,只能黑着脸由林言扶着,进了门。 李氏的另一边,还有个三十好几的妇人站在另一边,正搀扶着李氏。 林言朝她甜甜一笑:“二伯婆。” 又回过头去叫他们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大伯哥,三伯哥,六姑姑你们一路辛苦了。” 大伯哥和三伯哥都是沈靖安二伯的儿子,六姑姑则是沈靖安叔叔的女儿。 林言对他们不熟,他们三个对林言也不熟。 今日他们一家六人一大早的从溪北村赶来,目的是为何他们三个小的心里清楚得很,此时对上这么热情的林言,三人心中有事,一时有些心虚。 林言察觉有异,但却也没太往心里去。 二伯公一家她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李氏却不是,沈靖安的这位祖母,林言前不久还见了一次。 那一次是带了沈靖安的大伯来的。 当时沈靖安的父亲沈四平才去世一个月,家里正一片凄凉,老太太就带着长子来了,阴阳怪气就说了好一通话,大意就是长者在不分家,这些年老四在外打拼,愿意带着妻儿在身边,那也随他,但如今老四走了,黄氏就该带着沈靖安回乡下去。 而这镇上的房子铺子,那都是公中的,她要收回。 黄氏咋一听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是后来沈靖安偷偷的教她,以沈靖安重病初愈,不好长途跋涉为由,给拒了。 当时老太太黑着脸走了。 原主没觉得怎么,如今林言见着人,记忆又翻了出来,哪里还能不知道老人家这次来,为的是啥? 林言这几天开铺子做生意,各种各样的话听了一耳朵,自然也知道,沈家并非只有沈靖安一人在读书的。 同村偶尔有挑了担子来赶集的,会从她这买些包子饼回去,时不时便会有人说起,他们沈家祖宗风水好,出了沈靖安这个读书人不算,家里的老三也很会读书。 林言忍不住多看了老三几眼。 老三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脸微红的避了避,就听院子里沈靖安扬声将人叫了一圈,而后独独又叫他:“三哥也能来真是太好了。” 第十六章 那他是我的相公 老三见他嘴里叫着人,眼却看着林言,再一想刚才林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的模样,一时就更尴尬了:“啊,六弟啊,那个,夫子推荐说,让我试试镇上的书院。” 溪北村是个大村,一面环山,一面靠水,西面挨着李西村和黄安村,东面则是林溪村。 位居几大村落的中心点,几个村长经过商量,凑钱请了个夫子,开了家书塾,地点就在溪北村,当然,这钱,溪北村出大头。 老三沈怀安就是在这书塾里启蒙读书的。 林言和黄氏一起,将人请进堂屋坐着。黄氏和婆婆李氏的关系本就不好,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气氛便安静了下来。 于是沈靖安便又问起了这事:“三哥直接进去,还是得先去考试?” 镇上的书院听说是朝中一位大儒请辞回乡后开的。 听闻那大儒还是老祭酒的弟子,可惜性情不好,不适合在朝为官,在朝中呆了几年后,年纪轻轻就请辞回乡了。 之后就开了这书院,还请了几个同门师兄弟来这当夫子,听说便有许多世家子弟慕名而来,书院开得很是红火。 大约也是生意太好了,因此想要进这书院的学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书院的录取方式有两个,一个是有人引荐,一个则是考进去。 沈怀安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闻书院四月中旬会有一场考试,只录取二十人。” 这是得去参加考试的意思了。 林言几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就听李氏板着脸道:“怀安往后就要在这镇上读书了,你们这几日准备准备,把这院子清一下,让老二一家住下。” 林言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氏。 这院子只有一进,统共也就三间房外加一个杂货间,哪里还能再住得下他们这六人? 这根本不可能,李氏也压根没这么安排。 她的想法很简单,沈怀安要读书了,肯定得在镇上,而沈靖安他们不读书,自然得回乡下去。 在老太太的心里,会读书的沈怀安,才是他们沈家的宝贝。 可,这院子是沈四平买的! 黄氏顿时就红了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才要开口,就让林言按住了肩膀。 家里椅子不多,林言站在黄氏的身后,她拍了拍黄氏的肩膀哄住了黄氏。 又看了眼一脸理所当然的李氏,和一脸愧疚心虚的沈二平夫妇,又看了看正尴尬的低着头的沈怀安,道:“可是靖安也要去书院读书。” 此话一出,犹如雷轰。 李氏瞪大了眼,怒了。 沈二平夫妇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就连沈怀安三人也吃惊的看向了林言。 林言微笑道:“曾奶奶忘啦?靖安一直就是在读书的呀,若不是今年正月病了一场,原本还是要去参加县试的呢。” 若是过了县试,可就有个秀才的名头了。 李氏脸色难看极了:“他这副身子,读什么书?可别没读几天又病了。” 说着,也不看林言,只看黄氏:“要我说,家里有点钱就该省着花,如今老四不在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家里还是得多存点钱。这镇上什么都得要钱,就不适合你们住。还是有乡下好,吃点什么的,菜园子就有。” 黄氏哪里还有力气回她的话,就只哭。 李氏被她哭得心烦,又道:“真要我说,有那个读书的钱,还不如早日想着让言娘生下个一儿半女来,也好叫靖安留下一点香火……” 林言不料老太太话题一拐就能拐到这来,顿时就炸了:“沈靖安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读书完全没问题。” 开什么玩笑,沈靖安这不好好的吗? 就想着他要死了? 还连留香火这事都想到了! 哦,不,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她才十三好吗! 不不不,她被气傻了,她没有才十三,是她这幅身体才十三,连那啥都还没来呢! 她还是小孩子呢! 炸了的林言才不管她辈分小的问题,巴拉巴拉的就说开了:“相公他就是早产过后没有调理好,营养不良抵抗力差,日后多调养调养,多吃些肉蛋奶,多运动运动身体自然也就好了,这不是病,他不会早逝的!” 说着,也不管李氏黑了的脸,又说道:“我知道读书要钱,但这点钱也不是交不起。” 说完了,也不看几人黑漆漆的脸,拍了拍手道:“我家相公身体弱,没法每天从乡下赶路到镇上读书,我这铺子还得开着给我相公交束脩呢,这房子就不让了哈,你们自己另外找一找,这镇上房子还挺多的。” 说着,还热心的问:“我最近认识了不少人,二伯公二伯婆若是需要,我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位置又好,租金还便宜的。” 沈二平夫妻二人到底脸皮子还是薄了一些,被林言这一说,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尴尬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李氏气得拍了桌子:“你这没脸没皮的,什么你家的,我还没死呢,这家还没分呢!” 林言愣了愣,没懂:“那他是我的相公,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林言一时也没想那么多,主要是她的想法很坦荡,这儿不兴分家,但大家之中,也该有小家。 她存有私心,那是正常的。 可在座的各位心思可没有那么纯洁,吵吵闹闹的堂屋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于是,林言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脸不由热了几分。 看吧,要不怎么说,话不能说太快不过脑子呢! 她这不也是话赶话,正巧说到这了么! 而且,她这话怎么了? 这话纯洁着呢…… 林言心虚的,望了沈靖安一眼。 沈靖安原本因为李氏的话而低落的情绪因着这插曲一扫而光,脸上带了点羞红,憋了笑朝她道:“咱自然是一家。” 于是,那二伯婆也笑了:“言娘说得也没错,我们这些做媳妇儿的,自然是全心全意念着这个家的。” 她其实是想说,自家丈夫的。 但她还真没林言这个胆,说出那么露骨的话来。 胆大的林言却不由望向了她。 第十七章 亲奶奶的诅咒 林言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料到她刚刚才拒绝了他们,二伯婆小李氏还会出声为她解围。 两人一人一句的,就给林言解了围。 李氏便忍不住瞪了小李氏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朝林言道:“只要这个家还没分,那东西就都是公中的。这房子也是公中的,怎么住自然要听我安排。还有,你这铺子也是公中的,你这生意赚到的钱,也该交到公中来!” 所以,她赚的钱,还得去养这一大家子? 这不可能! 林言深吸了口气,努力的按压着心头的那股怒火。 她的动作很轻,李氏等人还没有察觉,倒是旁边的沈靖安悄悄的伸了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林言望了过去,沈靖安正乖巧的站在黄氏身后,背挺得直直的。 可林言就是知道,他是支持她的想法的,但也仅仅是灵魂上的支持而已,他得交。 这里是封建社会,没有人能逃离家庭的束缚。 藏点私房钱可以,但大头都得上交,哪怕二伯公早已当了爷爷,赚了钱也得上交。 所以沈靖安也逃不掉的。 沈靖安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本本子,递给了二伯公:“这是铺子开业后记下的账。” 林言惊讶的看了沈靖安一眼,她这小铺子居然还有本账册? 二伯公也有些吃惊。 他是没想到沈靖安居然会主动把账册拿出来。 只不过他看不懂,接过后翻了几页,就又递给了沈怀安。 沈怀安自然看得懂,所以在仔细看过之后,特别吃惊的望向了林言:“一早就听说弟妹的手艺好,生意也特别好,只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好。” 李氏就坐不住了,忙问:“这几日都赚了多少?” 账册只有每日的收入记账,还有除去本钱后的盈利。 所以沈怀安还得把每日的盈利加在一起,算出个总数报给李氏:“一共三千八百文。” “你说多少?”李氏震惊的站了起来,抢了沈怀安手中的账册翻了翻,发觉一个字都看不懂,又把账册给了沈怀安,而后便低着头在堂屋里来回的走着。 她更想要这间铺子了。 那股欲望,就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呢。 黄氏也不哭了,抬起头看着李氏:“娘,家里还欠着债,这点钱压根不够还。” 她的气性也起来了,憋着眼泪道:“你总说一切都是公中的,那日靖安病重,四郎去找你要钱,你给了吗?当时若是你愿意给,四郎又怎会为了还债夜里还上山去打猎?他若是不去,就不会……” 到底憋不住,泪又不断的落了下来,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咬着唇浑身颤抖着。 她死死的盯着李氏。 那股怨恨犹如实质一般,就这么直直的朝李氏射去,恨不得把她烧成了灰。 李氏被她这么一质问,心头的火也起来了,新仇旧怨也化作了恨,死死的盯着她。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沈二平和小李氏忙上前来扶住了李氏。 沈靖安也连忙去哄黄氏,又朝林言道:“奶奶大老远的过来,想必也累了,你带着奶奶去你屋子里休息一下。” 说着去看李氏:“奶奶先休息,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谈。” 李氏也想起了早逝的四子,此时心情也低落了下来,低着头没说话。又在沈二平和小李氏的劝说下,由着他们搀扶着,去了林言的房间。 李氏到底年老了,刚刚又差点吵起来,心情起伏很大,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到底睡着了。 黄氏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了这些年和婆婆的旧怨,想起了沈四平的死,又想着他这些年夹在媳妇和母亲之间的苦,躺在床上狠狠的哭了一场。 沈靖安就坐在门口守着,一言不发。 林言从她房里出来,远远就看到沈靖安那疲惫的身影,本想去厨房忙活晚食的脚步不由一顿,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睡下了?” “嗯,曾奶奶到底年纪大了,易疲劳。” 林言说着,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她似乎很不喜欢你?因为你的病吗?” 原主才嫁过来两个月,都能知道李氏很不喜欢黄氏和沈靖安。 只是,原主到底也才嫁过来两个月,林言翻了翻她的记忆,除了知道李氏不喜欢黄氏和沈靖安之外,其余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到底为何不喜欢,林言也很好奇。 瞧瞧沈靖安这张脸,整个镇上还能找到比沈靖安更俊俏的人吗? 再看看他这气质,从小读书,又有黄氏带着,这气质就跟别人不一样好吗! 沈怀安也读书,可他就没有沈靖安这股文人的气质。 再说了,都是自己的孙子,沈靖安的身体还没有沈怀安的好,李氏难道不该偏疼沈靖安吗? 怎么还反过来了? 而且,就她刚才口口声声的留香火…… 林言一想到这话心里就嫌恶,不由看了看沈靖安。 方才沈靖安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很难过的,那失望的神情,都快藏不住了,还是她插科打诨说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才让沈靖安转移了注意力。 当时她就觉得,沈靖安难过得快哭了。 想想也是,被自家亲奶奶诅咒快死了,任谁都不会开心的好吗? 此时沈靖安被林言这一问,久远的记忆被掀开,他的情绪更低落了。 久久的,就在林言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才听沈靖安低声叹道:“奶奶一直认为,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什么? 林言睁大了眼睛,当下就想问他,那你是吗? 又想想,觉得这么直接问好似不太好。 结果沈靖安就苦笑了起来:“可我真的是。” 曾经他还以为他真的不是,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可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个误会,可偏偏李氏不知为啥,就是对此深信不疑。 沈靖安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这一切说到底,就是李氏对黄氏有所偏见。 黄氏是黄安村乡绅的女儿,小的时候家里就精心培养,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就指望着她能嫁入世家,反哺娘家。 可惜,就在准备要给她说亲的时候,兄长赌博,把整个家都给败了。 第十八章 仙女陡然跌落凡间 黄氏父亲当场被气死了,整个家被赌场抄了,黄氏貌美,赌场的人连她都不肯放过,最后还是黄氏的母亲带着一家老小给赌场的人磕头,又把藏起来的金钱献了出来,才放过了黄氏。 当时的事情闹得特别大,沈四平早对黄氏有那个意思了,可惜两家家境差别太大,他一直埋在了心里,也没说。 所以在听到消息之后,就忙赶了过去,在赌场的打手上前来抢黄氏的时候,还跑上去不要命的和赌场的人打了一架,虽被打了个半死,却也赢得了佳人的真心。 不止佳人,连黄氏的母亲也感动了,想着这家都败了,哪里还有什么家境悬殊不悬殊的? 更何况黄氏经那一抢,名声也早就败了,嫁入高门也没了指望,她就想着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就够了。 所以之后沈四平一求亲,她就答应了。 沈靖安忍不住长叹:“我爹求娶我娘的时候,压根没经过我爷爷奶奶的同意。” 当年的事,自然是别人同他说的,沈靖安想起当时那场闹剧,就心堵得很。 “我爹一家三代都是种地的,可我娘哪里会?别说下地种田,她连做饭洗衣服都不会。” 林言听得都惊呆了。 这就是仙女陡然跌落凡间啊! 这差距也太大了! 虽说嫁人总有磨合的时候,可就黄氏这心性,让她去乡下种地?能磨合好才怪了。 沈靖安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奈的叹道:“我娘她,努力过的。” 黄氏一开始也不敢说不会,白日里就跟在老大媳妇和小李氏的身后,她们干什么她就学什么。 可种地一活,也是讲究技术的。 黄氏哪怕再用心,也总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比如水叫多了,比如除草的时候,磕磕碰碰把边上的苗也弄死了。 于是,本就不顺心的李氏就更挑剔她了,黄氏做什么她都看着不顺眼。 偏因着不顺眼,还更要指使她。 黄氏也确实笨拙,她从小到大连穿衣吃饭都是别人在伺候她,哪里会伺候别人? 于是李氏就更不顺心了,连带着见着黄氏就烦,一见着人就没好脸色。 后来,也不知哪来的传言,黄氏差点被卖到烟花之地的消息被传了出来,还越传越歪。 等李氏听闻这消息之后,心里那个疙瘩就更大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沈靖安抬起头来,望着那刺目的太阳,漆黑如墨的眼里,满是悲凉:“偏偏在这时候,我娘突然就早产了。” 他突然就笑了出来:“我娘怀的是进门喜,怀我的时候,我爹将我娘养得特别的好,每次找稳婆检查的时候,她们都夸胎儿长得很好,个子不小。” 也是老天作弄人。 那不怀好意的传言刚进了李氏的耳朵,没多久黄氏就发动了,发动得特别的突然,才八个多月,生下的孩子却还算白胖。 李氏当时就黑了脸了。 按着她的话说,她一生单孩子就生了五个,儿媳娶进门,也是子孙兴旺,一个接一个的生。 她见过的新生儿比黄氏吃过的盐还多! 她非说,沈靖安一看就不是早产! 可不是早产意味着什么? 黄氏是一进门就怀上了,如果这孩子不是早产,那岂不是意味着,黄氏嫁给沈四平之前,就已经有了? 李氏当即就找了沈四平,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沈四平一口就咬定了,沈靖安就是他的。 李氏不信。 她认为沈四平就是让黄氏给骗了。 毕竟当时黄家败了,不嫁给沈四平,就要被卖到青楼去了。 这么一想,她更认定自家儿子当了冤大头了。 她陷入了死胡同里,不论沈四平怎么劝,怎么调节都没用了。 李氏看黄氏更不爽了,连带着孩子也一日一日讨厌起来。 偏偏孩子还养得不好,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时不时就得找大夫吃药,这钱花得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就没了。 慢慢的她就不情愿了,沈四平再找她要她一个子儿都不肯给,问起来就说,不想给别人养孩子。 沈四平气疯了,就找她吵。 他找李氏吵,李氏就找黄氏麻烦,认定是黄氏把她儿子迷着了,她儿子变得这么不孝,都是黄氏挑唆的。 李氏再怎么说,也是沈四平的母亲,她想不开,他能怎么办? 所以到了后来,沈四平为了给儿子看病,也为了不再让李氏为难黄氏,他带着妻儿逃了出来,在镇上住了下来。 初夏的太阳光已经很烈了。 炙热的阳光刺激着沈靖安的眼睛,他莫名的就想落泪。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把泪逼了回去。 林言听完了全程,心里就只剩下无语。 这都什么破事儿? 婆媳之间的斗争自古就是个麻烦事。 而更难的,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人。 沈四平这些年来回调停,里外不是个人,想来日子过得也挺苦, 而沈靖安…… 这个人啊,看着就不像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屁孩。 他聪慧早熟,想必心里所承受的压力也很大吧? 可他能怎么办? 李氏再怎么样,那都是他奶奶,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长辈再是不是人,做儿孙的,也只有老实受着的份。 林言越想越觉得这都什么破事儿。 此刻连安慰的话都觉得太过于苍白无力。 林言张了张嘴,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身体还没好,就别搁这儿晒太阳了,小心中暑。曾祖母来得突然,我还得去集市上看看有什么可买的,总得弄个差不多的席面来给他们接风。” 时候也不早了,林言急匆匆就要走。 却让沈靖安叫住了,沈靖安回了屋里拿了两吊钱出来:“这是明后天铺子的本金,需要什么你看着买。” 沈靖安没仔细说,可林言还是听懂了,笑着接了。 沈靖安既然给了钱,林言也就没客气,麦子豆子和糖,每一份都又买了好一些,叫人帮着送回了家。 最后甚至还去了关老丈那,又定了两个蒸笼,问了建造行的路,还让关老丈给推荐了个人,过去定了日子,请他过去把灶给改改,只一个灶台,蒸馒头包子都得轮着来,太耽误事了。 第十九章 南瓜不需削皮 然而,就算她这么挥霍,连同今明两天家里的三餐,也才用去了一吊钱。 剩下的一吊钱林言没有再花,找了个地方收着了。 等忙完这一切,天色也暗了。 林言再不敢磨蹭,进了厨房便开始忙活起来。 黄氏也早早到了,进去帮忙。 但林言没料到,没一会儿小李氏也找了过去,见着菜还没择,便动手帮忙了起来。 林言和她客气,说不好意思让她帮忙。 她就笑:“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林言依然客气着。 小李氏却小心翼翼了起来:“中午你说认识的人多,知道哪儿有房子租,可是真的?” 林言一愣,点了点头。 小李氏就道:“我和你二伯公仔细谈过了,虽然你曾奶奶说不分家,可这房子到底是你公爹置下的,哪能真搬出来让给我们住呢?” 林言就又要说客气话了。 结果小李氏没给她机会,小李氏拦着她,又说道:“就算你们让出来,我们也不好意思住。” 她道:“我和你二伯公,都是要脸皮的,四叔才刚走,我们就把你们孤儿寡母的赶到乡下去,这夜里躺下,那还能睡得着呢?” 这说得太对了! 林言望着小李氏,口口声声的说着:“二伯婆言重了……”眼睛却是亮了几分。 小李氏就笑:“没言重,再说靖安也要读书,总不能真让靖安每日走那么长的路来回?而且他身子骨不好,就算要寄宿,也该是怀安去。” 这话就忒明理了! 林言嘴上继续客套着,心里暗暗的想着,沈靖安这二伯娘人挺不错的啊。 这么想着,又去看一旁的黄氏。 黄氏自从小李氏说起这事,就没怎么开口,但小李氏说了这么多,也没见她有什么意外之类的神情,想是早已经知道小李氏会这么说了。 林言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黄氏和她的几个妯娌的关系来。 小李氏还在等着林言的答复。 林言在脑子里翻了翻认识的人,朝小李氏安抚一笑:“二伯婆,我这几日帮你找找。” 小李氏一听,就松了口气。 她和沈二平都是乡下来的,这镇上人生地不熟的,租房子又是大事,他们确实怕被人给坑了。 要不是李氏心疼沈怀安,说什么都要留在这,她和沈二平是乐意让沈怀安住在书院里的。 住书院还要比在这儿住便宜好多呢。 正想着呢,小李氏就闻到了一股油香味儿,抬头望去就见灶台旁又架了个行灶,灶上镬子底部抹了油,几个蒜瓣在薄薄的一层油上蹦蹦跳跳的,没一会儿就飘出一股蒜香来。 蒜被煎出味,就见林言正拿着把刀,在一个小南瓜上比划着。 小李氏瞪大了眼睛,就见林言也不削皮,直接从瓜蒂往下几指的距离就开始挖。 她忍了忍没忍住,上前就要去拿林言的菜刀:“这南瓜不是这么切的,你这瓜都还没削皮……” 林言没把刀给她,而是笑道:“二伯婆好意。不过我今日做的这道菜,南瓜不需削皮。” 说着,便又请小李氏在旁看着:“一会儿让二伯婆尝尝鲜。” 说着,手起刀落,将南瓜顶端整个切了下来。 林言原本是想切出个花样来的,可惜手中菜刀太宽太大,实在不趁手。 望着被她挖得恨不规则的顶部,她不由暗叹:看来,还得去铁行打几把小刀啊。 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将南瓜内部的瓜子掏空,形成盅状。 而后便将旁边已经焯过水腌制好了鸡肉,一块块的装了进去,又放入了一把方才泡上的青豆,切小块的蒜,姜末,葱末一起,放入了南瓜盅内。 因为方才腌制鸡肉时已经放了盐和油,林言便没有另外加盐了,她把鸡肉块塞好,盖上了方才切下来的盖子,而后放入蒸笼中,控好火候,上锅蒸。 又叮嘱黄氏:“娘,两刻钟后就把南瓜取出来。” 黄氏也在旁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听林言这么说,忙去看了日头,连连点头。 黄氏和小李氏觉得林言这做法很新奇,林言却觉得她们很神奇。 她实在是闹不懂,就这么看日头,怎么就能看出时间来? 若说早上中午晚上那也许还能,可这半个小时,怎么看啊? 反正没了手机手表,她是连时间都算不准,也是幸好,这几日都有黄氏跟着,时间上的控制,有黄氏帮着。 这儿没有贝贝南瓜,林言买的南瓜有些大,但好在看着挺糯,南瓜肚子也很大,一整只鸡都塞了进去。 所以虽然人多,林言也只准备了一个南瓜。 但茄子她买得就有点多了。 黄氏已经将茄子洗好了,因着不知道林言要怎么做,她也就没切,放在旁边的竹篮子里晾着。 林言拿过一根,挑着角度,先竖着切片,不切断,将茄子整个切完,然后将茄子掉头,转了个方向,又斜着切,还是不切断。而后将茄子上锅,蒸十几分钟。 而后猪肉剁成末,生姜、大蒜切成末。 锅里加入适量油,爆香姜蒜末,下入肉末翻炒,加入少许盐,翻炒均匀。 最后,加入适量开水,放入蒸过的茄子,烧至汤汁浓稠。 出锅装盘,茄子如同盘龙一般,切开而未断的切片犹如龙鳞,曲线盘旋卧在了盘中,撒上的葱花点缀着紫色的茄子,看着又漂亮又好吃。 小李氏和黄氏已经惊呆了,茄子她们也常吃,怎么就不知道还能这样? 瞧瞧她们只能炖的稀烂的茄子,在林言的手中,居然还能变得这样漂亮,简直神乎其神! 小李氏的眼睛恨不得就粘在盘子上了,犹如盘龙一般的茄子卧在盘里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她见林言好了,忙迎上前,接过林言的盘子,小心翼翼的端了出去,放在了食桌上。 黄氏则又问:“言娘,还剩下两根茄子呢。” 方才那道盘龙茄子她只用了两根,如今还剩下两根短胖短胖的。 林言看了看,让黄氏再去帮她剁些肉来,而后便又拿过一根茄子,切了起来。 这次她要做的是灯笼茄子。 第二十章 没有辣味的茄子 下刀将每根茄子都切成小段,然后每段翻面切口朝上,从中间对半破开成两个半圆。 接着,每个半圆再切成五片,不切断,底部连着。 水里加一点盐,林言将切好的茄子放入泡着。 这时,黄氏的猪肉也已经剁好了,林言将葱白和生姜切成末,肉末里打入鸡蛋、加入葱姜末、盐、油,朝一个方向搅拌均匀。 茄子不需要泡太久,泡盐水不过是为了让茄子变得软一些,不然茄子太硬不好操作。 林言将馅料调配好,茄子已经泡软了,林言便让黄氏帮忙,手把手的教黄氏,将肉末填入了切口中。 茄子切口填入肉末后,黄氏就看明白了,不由惊呼了声。 只见五个缺口填入了肉末后,那茄子便从中间鼓了起来,两边又被肉末压了下去,从顶部往下看,便犹如一个个的小灯笼一般了。 两条茄子一共做了十六个灯笼,全部都填好后,装入盘子。 这会南瓜盅正好也蒸熟了。 林言将南瓜盅取出,锅中加了点水,上汽后将整齐摆放好的灯笼茄子放入。 而后便又交代黄氏帮忙看着点时间,一刻钟后蒸熟。 此时,蒸菜已经有三道,其中两道还都是茄子。 林言翻了翻买来的食材,把胡瓜掏了出来,而后便开始切蒜瓣。 土灶正在蒸茄子,林言把行灶架了起来,取出镬子放了上去,镬子底部放油,丢入蒜瓣,煎至金黄,蒜香味飘散出来。 而后将切成片的胡瓜丢了进去,快速的翻炒起来。 黄氏还好,至少看过林言炒菜的。 但小李氏没有啊! 小李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做法,一时就看呆了。 只见胡瓜七八成熟的时候,林言又往里倒入了半碗肉片,再次快速翻炒直瓜肉熟透了,洒上盐,装盘。 一旁土灶上的茄子也在这时候蒸熟了。 林言让黄氏帮忙,将灯笼茄子取出,又将胡瓜也拿了出去。 她接着又炒了个韭菜炒鸡蛋,算算数,还少了一道,便又去下了个青菜汤。 做宴席的菜数也是有要求的,不管什么时候,人们都喜欢双数。 当六盘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出来的李氏和沈二平连同几个小的,都表情一致的盯着桌面惊呆了。 还是读过书见识广的沈怀安先开了口:“弟妹居然有这手艺,这也太漂亮了!” 是的,就是漂亮。 饭菜他们还未吃,可单看这造型,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好吗! 不说他们,其实就连沈靖安,也是大吃一惊的。 但他神色如常,淡定的请李氏和沈二平入座:“奶奶和二伯还未尝过言娘的手艺吧?今日正好试试,不足之处还请指教。” 李氏原本还黑着脸,等见着这一大桌饭菜,早已经只剩下震惊了。 但她从来不爱接沈靖安的话,依然只当没听见。 倒是沈二平哈哈的笑了起来,朝沈靖安道:“这菜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非常的好吃。” 沈靖安便笑:“哪里哪里,奶奶和二伯等了这许久也很饿了,如此我们开动吧。” 林言的六姑姑年纪最小,也最忍不住。 在看到这新奇的饭菜时,她就着急着要吃了,此时听沈靖安这么说,捞起筷子便飞快的超灯笼茄子夹了过去。 其实,她最想要吃的是那个南瓜盅,但南瓜盅太漂亮了,她没舍得去破坏。 而那个盘龙茄子,长长的一条,只要想着把它夹断她就舍不得,倒是灯笼茄子,一小个一小个小小的,她夹起一个来,也不会破坏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灯笼茄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咬了一口。 肉末夹在茄子中间,大火将肉汁都逼了出来,全数让茄子吸收了进去。 茄子被蒸得软烂,吸饱了肉汁的茄子一入口,味道鲜得让她忍不住哇的睁大了眼睛,却又舍不得说话,仔仔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大约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新奇漂亮的灯笼茄子居然是最先被吃完了的。 反倒是盘龙,一直没有人舍得去夹断它。 林言站了起来,拿过架在饭桌中间的公筷,夹了快龙头放入了李氏碗中:“曾奶奶试试着盘龙茄子。” 沈怀安忙抬头看了林言一眼,又去看那盘龙,赞道:“盘龙茄子,弟妹好文采!这名字取得真贴切啊!” 林言听了就笑,这不是她取的名字。 但她也不好解释,便默认了。 众人又吃得头都不抬一下。 倒是林言没吃多少。 这些菜都是她做的。 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这些菜就没一道味道是对的。 这里的调料,实在是太少了。 别的不说,做茄子怎么能少了小米辣呢? 还有生抽,耗油,豆瓣酱,这些统统都没有! 也就这儿的人从未见过这种做法,吃得稀奇。 但林言不是啊! 吃惯了重口味的林言,没有辣味的茄子她根本吃不下。 她总也忍不住想要去蘸辣椒酱。 唉,如果这儿是中国,那么她此生,怕是别想再吃到辣椒了。 老天爷啊,这也太可怕了。 不,不对啊。 辣椒酱此刻她是别想了,毕竟找不到原材料。 可生抽不一样啊。 是了是了,她也是傻了,她见过做酱油的方子的! 沈靖安就坐在林言的旁边,见着林言也不吃,盯着自个的碗发呆,忍不住帮忙夹了块鸡肉放入了她的碗中。 林言这才惊醒了过来,忙夹了肉吃了。 今晚的饭菜实在是丰盛,丰盛到回过神来的小李氏忍不住拉着林言念叨:“二伯婆知道你这手艺好,赚了不少的钱,可你也说家里还欠着债呢,靖安也还要读书呢。往后啊,做宴席可不许弄得这么丰盛了。” 说着,心里又觉得懊恼自责,方才怎么就没发现她放了那么多肉呢? 几乎是盘盘都有肉了! 就是没肉的,她也得给打几个鸡蛋下去,这怎么成呢! 小李氏由不得又去念叨林言:“你这孩子,家里有钱也不能兴这么弄的,这得花了多少钱啊!” 别的不说了,就说那只鸡,一想到他们几个人居然吃掉了一整只鸡,顿时就心疼不已。 第二十一章 为了接手这铺子 林言被她拉着念叨,知道她是好意,便都笑着应下了:“今日这不是接风宴么?甑奶奶和二伯婆大老远的过来,我们大家心里可都高兴着呢。” 小李氏听着心里开心,但也没真往心里去,只当她是客气话。 知道黄氏不怎么管家的,她不由得又拉着林言念叨着这管家之道,赚了钱又该怎么省着花。 说了许久,才把人放过了。 却又问起租房子的事情来:“眼见着这天也黑了,今日怕是要叨扰你们了。” 林言就笑道:“不妨事的,只是,可能要委屈二伯婆你们了。” 早已经听了沈靖安的安排的小李氏一愣,笑叹道:“你啊!你不也一样要睡板子么?” 林言就笑:“我不一样啊,你们是客人啊。” 林言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带了现代的思维。 可听在小李氏耳朵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他们没分家,那就是一家人,哪儿有什么客人主人的? 这儿才三个房间,李氏还是睡的林言的房,沈靖安从杂物间里抬了块板子进去,三张长凳上中下摆放好,架上木板就成了一张床了。 床被放在了在房间另一旁窗子下面,垫了层被子,夜里沈二平和小李氏便睡这里了。 家里并无屏风等物,好在李氏年纪也大了,不说床放得远,便是沈二平随身在旁伺候也没关系。 而至于林言和沈靖安的六妹沈思安,则去了黄氏的屋子,也是在屋子的一角放了块板子睡着。 因着长凳没有了,只能架在凳子上。 林言总觉得不够安全,便连凳子都不用了,直接把板子放在了地上。 另一边沈怀安和大哥沈存安则是睡在沈靖安的屋子里。 三人都是兄弟,原本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大问题。 沈靖安也试着邀请了一回,但沈怀安和沈存安推辞说睡惯了乡下宽敞的板子床,怕三个人挤一起睡不惯,拒绝了。 沈靖安登时就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帮着给二人铺床,同样是没用凳子,直接放在了地下。 也是因着沈怀安这次来便没打算回去,带了两床被子来,否则怕是要不够。 等一切收拾完,天已经黑透了。 林言因着第二天得早起,边上还睡着沈思安,听着黄氏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安抚她,自顾自的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就睡了。 李氏下午睡了,夜里也没太睡得着。 听着小李氏压低了声音,一张嘴叭叭叭的跟沈二平说林言的厨艺好,又想起晚饭林言的那几道菜,觉得确实合她的口味,便也开口道:“既然她手艺好,回去后家里的厨房就由她管着就是。” 小李氏一愣,沈二平也道:“娘,这里的铺子还需要她管着。” 小李氏也忙道:“是啊娘,这铺子才这几天就能赚这么多,可不能停了。” 李氏就哼哼:“谁说要停?我不是带你们来了吗?” 她带老二一家来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接手这铺子。 小李氏就一脸的为难:“娘,她的馒头你也吃过的,我不会做。” 李氏一脸的理所当然:“不会就学,让她教。你是她二伯婆,你要学,她还能不教你?” 这不好吧…… 小李氏就要争辩几句,让沈二平拉了拉袖子,止住了话题。 沈二平道:“娘,她是四弟的儿媳妇,我们是一家的,花娘管着还得重新去学,还不如让言娘继续管着。” 这句话也不知戳到李氏哪了,李氏顿时就炸了:“我这么安排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这一个个不争气的,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沈二平一口气就堵在了喉咙口,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娘你在害怕什么,可事实上就是你想多了。若他真不是,老四走的时候一定不会瞒着的。” 小李氏脸色一变,扯着他要他别说了,他却伸手抓住小李氏的手,红了眼睛,道:“当时老四就剩下那么一口气了,硬生生熬了两天,就是为等着我们赶来,告诉我们,靖安确确实实是他的孩子。” 他停了停,才又痛心的道:“可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李氏许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才慢慢的说道:“我怎么信?外面那些人都说,她是要被抓去窑子里的,她的身子早就脏了。” 沈二平一见她又说起了这事,顿时疲惫不堪:“当时老四早就跟你解释过了,这些都是谣言,当时她还没被抓去,她们家就把藏下的钱全叫出来了,四弟妹没被带走!” 李氏就道:“指不定当时就已经脏了身子了呢?老四他怎么就知道他去得及时?指不定他去晚了呢!” 那些人都是赌徒,有哪个是好人? 黄氏长得那么好看,当时又是最美好的年纪,那些男人看了能不动心? 沈四平说到的时候见那些人要抢黄氏,就动手帮忙了,黄氏一家感激他,才将黄氏许了他。 可李氏就是不信,一定是在当时黄氏就已经让那些男人脏了身体,才把她儿子当冤大头的! 这么多年来,李氏一直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并且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解答。 从最开始黄氏兄长赌博到沈四平怎么把黄氏给救了,又怎么把黄氏娶回家的,她自己就给琢磨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时间链。 黄氏是在哪个时间点被脏了身子的,沈四平又是在哪个时间点赶过去的,为何会正好没发现,她几年的琢磨,把所有的疑点,说不过去的地方,都给补充得完完整整,完美无缺。 反正,李氏就是不相信,如果不是被坏了身子,黄氏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答应嫁到他们这个三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农家里来。 更何况,她有证据,沈靖安的早产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沈二平无力的闭了嘴。 这些年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吵了又吵,但不论他们怎么解释,李氏就是不肯相信。 其实,若不是老四临死时,都还在记挂着这事,他们心里也有一丝的怀疑的。 第二十二章 光这个就得赚多少 有时候,他也很想问问老天,怎么就这么巧沈靖安早产了呢? 怎么就这么巧,沈靖安长得就和黄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点他们沈家的影子就没有呢? 唉,沈靖安要是长得像老四,那该多好啊,这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沈二平的烦心事林言自然不会知道。 她依然是早早就起了。 一大早便揉了面发着,照例蹲在厨房里打了个盹,等着面发好了上锅发酵第二次,接着又揉面,等馒头蒸熟,集市上的肉摊子也就开了。 今日又是五日一次的大集。 林言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打算做得比上一回更多一些。 她是不担心忙不来的,今日有帮手了不是吗? 肉摊子的老板和林言也熟了,才见着她远远走来,就手起刀落,给她切了一大块前腿肉,四斤左右。 林言过去接了,又朝他甜甜的笑:“林伯,再给我切上四斤,还要腿肉。” 林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忙给她切了,又笑:“你这小娘子,我听说每日都有人在你的铺子前打架抢包子,这回总算肯多做一些了?” 林言就笑:“哪里每日都在我铺子前打架了?若真这样,我早让里长抓了去问话了。这不今日大集嘛,就想着可以多做一些。平日里还是算了,卖不出去得亏。” 林伯啧了一声:“你还真是谦虚了,你这包子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林言就笑笑,没说话。 又看了看他案板上的肉,指着那层次最多,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道:“这个给我来一条,也是两斤左右。” 这还是林言第一次买五花肉,林伯刚切好另外的两斤腿肉,闻言一愣,最后扯出了一抹笑来:“呦,看来最近赚得不少呀。” 林言只是道:“家里人过来了,总得请他们吃点好的。” 她暗暗算了一笔账,等林伯都切好了,收了肉放入篮子里,把钱给了林伯,便走了。 临走前见时候还早,又去逛了逛另外的几家肉摊子,最后又买了些果蔬等,便赶在面发得快好时回去了。 到了的时候,黄氏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小李氏居然也在,见着林言回来,又说她:“怎的买了这么多肉?” 林言便笑:“二伯婆的叮嘱言娘都记着呢,没买太多。这些是今早包子的馅料。” 这么说小李氏更震惊了:“要包这么多肉啊?” 黄氏不由得也看了过来:“怎么买了这么多?” 林言这才解释说,今日大集,她打算多做一些。 说着,面发得也差不多了,林言便让黄氏帮忙把发好的面揉了,切剂子,做馒头。 而她则是把面粉称了出来,准备揉第三份面。 黄氏见了,又看了眼小李氏,叫林言:“昨日不是有好些单子?馒头是不是还没分出来?要不你让二嫂帮个忙,把馒头分出来,也好把蒸笼空出来,一会再蒸一笼。” 面发好还得好一会儿,准备把面揉了放置一旁让它发着的林言一时有些懵。 但她也没驳了黄氏,既然黄氏这么说,便去看小李氏。 小李氏在一边都听见了的,也很乐意的走了过来。 林言便让她帮忙,把已经蒸好了馒头的蒸笼抬到了院子里,放到已经洗干净的竹篮旁边。 篮子用芭蕉叶垫在了底部,林言便仔细的交代她,一个篮子放二十个馒头,数清楚不要错。 小李氏看着面前的好几个篮子,有些呆愣:“这个一篮子一篮子的卖啊?” 林言就朝她笑笑:“这个是昨夜下的单子,一会有人过来拿。” 林言说的她不太明白,但意思还是听懂了的。 她一边数着馒头装篮子里,一边暗暗的想着,这么多的篮子,光这个就得赚多少钱啊? 两个馒头三文钱,小李氏掰着手指头数了大半天也没数明白,倒是蒸笼里的馒头都拿出来了,也才三个篮子。 小李氏看着还剩下的好几个篮子,发了会呆,抬着蒸笼又回了厨房。 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林言把揉好的面装入了一个盆子里,盖上了盖子。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黄氏突然叫她帮忙的时候,小李氏就知道她是在故意支开她的。 毕竟她们的关系虽然不算差,但因着李氏的关系,也没有多好,黄氏虽然爱哭,但其实内心很孤傲的。 最开始嫁进来有时候还会请教她们寻求她们的帮助,但自从和李氏闹翻以后,她便再没有朝她们示弱过,更别说找她们帮忙了。 更别说她还不太会掩饰,支开她的借口找得特别的明显。 但一想到这是她们家的手艺,她还是没有多问。 李氏说,要把铺子给她,让林言教她做包子。 其实她是心动的,非常的心动。 自从上一次大集,有人从林言这里买了馒头回去,村子里的人便都在琢磨这个馒头到底是怎么做的。 可不管怎么揉面,蒸熟的馒头都是硬邦邦的,怎么做都做不出这种棉花一样的柔软来。 她十分的心动和好奇,但她不敢问。 世人都注重这个手艺,只要学会了一门,那往后子孙就再也不用担心没有生计了。 这既然是林家的手艺,除非林言主动要教,否则她就不能学。 她不想如同李氏所说,仗着身份去要。 虽然,林言也许会迫于晚辈的身份,教了。 可再之后呢? 哪怕她们往后不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她们的关系注定往后会有大量的往来,心里的疙瘩种下了,往后再有什么事情都会忍不住去斤斤计较,一朝撕破脸,再想好好相处就难了。 小李氏想通了之后,林言再有揉面,或者调配馅料的时候,她都是寻机避开了去,厨房的活儿她能帮衬的就帮衬,不能的她就躲开,绝不偷偷摸摸的偷学。 一次两次林言还没有察觉,后来慢慢的才发现了。 这倒让林言有些惊讶。 一开始见着小李氏在这里,她还以为小李氏想学。 她虽然暂时还没有教她的想法,但她也没想过要避着她,小李氏学得会就学呗,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手艺。 第二十三章 娘,我和她不熟 林言没有想法,但黄氏有啊。 自从煎肉饼让对面王伯偷学去了之后,她每天都在懊悔,悔恨当时为何那么蠢,就让王伯在旁看着。 所以自从林言做了这个包子之后,她每天都非常的小心,绝不让林言再在外面面前揉面了。 好在包子馒头都需要发面,发面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都是在里面揉的,不拿到外面的台前去揉了。 林言的包子馒头和发面饼在整个南溪镇已经出了名了,连带着附近的县城和村子也都有所听说。 这一次的大集,林言铺子的生意更是火爆。 最开始还是林言和黄氏在铺子前忙活着,后来忙不过来了小李氏就出来帮忙,等见着生意大好,特别是馒头眼见着就不够了,小李氏便催着林言:“你再去和面,这里我和你娘看着。” 林言见着时间还早,再发一轮面,也还够时间,便同意了。 但小李氏却没有让林言马上去,而是进去叫了沈二平和沈思安来帮忙,又去替了林言的位置,这才让林言去了后面。 小李氏的厨艺并不算差,她煎的发面饼同样的两面金黄,但不知为何,同样的煎法,看起来总是要比林言的差一些。 好在此时上前来买的都是慕名而来,并没有见过林言所煎的发面饼,而这些饼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够稀奇够香了。 爆火的生意连带着对面王伯的葱香肉饼也生意好了许多。 然而,再怎么样,他们家的生意,和林言比起来还是差得多了。 王伯正眼红着呢,没一会儿自家儿子就气恼的回来了。 王伯问他:“唉,今日不知说有几个同窗要来逛逛,顺便尝尝咱家的葱香肉饼?” 王义气得脸都涨红了:“什么咱家的?现在外面到处都在卖葱香肉饼!” 郑氏惊得跳了起来:“什么?” 而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肉饼的手法就只有咱会!” 面和好后,要放置一段时间,这个多出来的步骤很重要,不经过醒面煎出来的肉饼会发硬,他们试过的! 这个多出来的步骤,他们还是和林言学的,她相信,除了他们不会有人会的。 哪知王义哼了哼,冷笑道:“我哪知道,反正他们的生意不比咱的差。” 真要难吃,就不会有这个生意了。 郑氏和王伯对视了一眼,气得拍了大腿:“这些贼子!包子馒头的法子不去学,学咱葱香肉饼!” 吴氏自始自终就在旁安静的看着,见此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那还不是发面的手艺更难,没有人能琢磨出来? 但虽然这么想,她心里其实也很好奇,为何外面的人也会着葱香肉饼的? 郑氏就撺掇吴氏:“你和林言以前不是挺聊得来的?要不,你去问问这发面是怎么回事?” 吴氏低着头:“娘,我和她不熟。” 王伯就啧了声:“怎么就不熟了,我看她偶尔过来买些东西,你们都能说上两句,有这关系,就不会不熟。” 吴氏把头低得低低的,鼓起了勇气,不说一声转身走了。 王伯和郑氏气得瞪大了眼睛,郑氏转身就去拍王义:“你瞧瞧你媳妇儿,她这是什么意思?有这么对待公婆的吗?她还有没有教养!” 王义也气得咬了咬牙,说了声要去教训她,转身就追了过去。 王伯一家鸡飞狗跳的,林言也忙得鸡飞狗跳的。 她有预感今日生意一定会很好,所以比往日多买了一倍的肉。 结果压根不够卖! 小李氏甚至进去把沈怀安和沈存安都拉了出来帮忙,叫了沈二平去帮忙剁肉馅。 结果一找才知道,没肉了! 只能连忙支了钱再去买。 铺子后头的土灶上,火一直烧着,蒸汽环绕,面发得特别的快。 黄氏一直警惕着发面的手艺,见林言又要和面,饼也不包了,丢给了小李氏忙着,她忙进去帮着包包子,并看着灶火。 今日林言之所以会这么忙,说到底还是临县过来的大订单。 好几个贵客一口气要了几十上百个包子馒头,连发面饼都要了不少。 沈靖安便一直在堂屋里招待着这几个贵客,一问起来,基本都是临县那边过来的管家仆人。 而他们之所以知道这包子,说来还是德溪县传出去的。 都是世家贵族,两个县加在一起能有几个世家贵族? 平日里自然都是有所走动的,便是没有,也是互相盯着的,谁家里有一点风声,另外的几家就都知道了。 所有,在某一日里,顾家的公子哥早上外出散心,为奶奶带去了一篓的稀奇早点,奶奶胃口大开的消息不日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又没几日,县城里的世家每日早食都改吃上了这点心。 再过几日,这不,连临县都知道了。 世家别的没有,钱和人手最足。 开个口说句话派个人来买,分分钟的事,又简单,又不是什么大事,路远也没啥,包子发面饼都可以加热,他们等得起。 于是沈靖安把这些人带进去堂屋一聊,发现他们路远,根本赶不回去吃早餐,便又让人给林言带了话,这几个大客户不急着要包子发面饼。 小李氏和黄氏还是第一次见上百个上百个来买的大客户,都有些不安:“这样不好吧?” 在她们看来,这大客户得先抓住了再说啊,其余的零散客人可有可无。 沈怀安听着了,便笑:“娘,四婶你们放心,他们大老远的过来买,肯定是非买到不可的。弟妹的包子这儿只有她会做,我们不怕丢了客人。” 黄氏和小李氏听得将信将疑。 来买的客人非常的多,他们没有时间深聊,便都住了嘴。 林言今日一整个早上就呆在了后面的厨房里了。 等前面顾客争抢完了最后一个包子,小李氏等人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忍不住相视一笑,便去厨房里帮林言的忙。 正巧,最新的一蒸笼包子刚出炉,沈怀安便想马上帮忙数数。 不料却让林言给制止了,林言道:“蒸好后不能马上开盖子,等让它焖几分钟。” 第二十四章 要是怀安娶了她 在前面忙得快吐了的几人正围观着呢,听到这话一时又不累了,忙问:“为什么?” 他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说东西蒸熟了不能马上开盖子的。 林言只好和他们科普:“因为锅里与锅外存在气压差,马上揭开锅盖会因外面的高气压会把包子压扁,出现塌陷回缩等现象,最好冷却一会儿,等锅内外气压差减小,那时再来开盖子,内外的气压差不多了,也就不会出现回缩的情况了。” 众人听完,两两对望,谁也没听懂。 林言顿时有些头大,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们更容易听得懂,就听到门外传来沈靖安的声音:“是空气,蒸笼里的空气和外面的不一样,盖子打开,外面的空气直接涌了进去,会把包子压扁。” 他边走边进来,望着林言:“是这样的意思吗?” 林言想了想,确实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由佩服的望着沈靖安,连连点头。 就连沈怀安也不由得敬佩的看向沈靖安,暗暗叹道:无怪夫子每次提起六弟都要惋惜一般,六弟这份聪慧就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可惜了,六弟若身体能跟得上,此时早不是他能比的了。 不,就算他身体不好,这份学识也不是他比得上的。 几人又围着蒸笼说了几句话,林言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慢慢的掀开了盖子,一边指导黄氏她们,该如何掀开盖子,可以避免盖子上的水滴不滴落在包子上。 沈靖安等人也跟在了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等林言将盖子掀开,众人便各自取了篮子,数起了包子来。 等这边蒸笼里的包子数完了,另一边蒸笼里的包子也蒸好了,又再数了一次,好不容易才凑够了数,给几个等待已久的世家仆人送了过去。 家仆们等待已久,也吃过了沈靖安送上的发面饼等点心,谢过了他们,快马回去了。 最后一批客人送完,他们才真正的轻松了下来。 小李氏是个利落的性子,厨房还一团糟她呆不住,便带着沈思安去收拾厨房去了。 黄氏正想着坐会儿,见此便有些犹豫。 磨蹭了一会儿想跟上,就让林言叫住了:“娘你休息一会儿,不让明天肯定脚酸。” 黄氏不比小李氏。 小李氏自小乡下长大,从小干惯了的,农忙时连犁都拉过,就别说今日这样的活儿了。 可黄氏自小就没干过活,嫁给沈四平之后也没怎么干过。 她是真的累了。 黄氏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林言一样,认定了这是她们家的铺子,让小李氏帮忙了一整个上午都够不好意思的了,现在再让她们去收拾,这算什么? 林言却不这么认为。 这一大早她的脑子就没停过,好些事情也想通了。 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她不好说。 还得再等等。 但跟黄氏却不是这么说的,她直接道:“反正曾奶奶不也说了嘛,咱是一家人,不分家的。我们要是表现得太刻意了,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黄氏的脚确实酸胀得很,听见林言这么说,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你曾奶奶一个人的想法,你二伯婆他们还是很不错的。” 林言心有计划,也就不怕麻烦小李氏,把黄氏劝去休息之后,也去了厨房。 她去厨房则是去忙活午食去了。 此时的人们大多数只吃早晚二餐,见林言要做饭,还以为她是要准备晚饭,不由有些好奇:“六嫂,现在做饭会不会太早了啊?” 林言笑道:“不早了,你们今天一大早起来帮忙,早饭吃的得早,此时想必都饿坏了。” 沈思安确实饿了。 虽然在自己家也是早早起来的,每日的流程都是先去喂了鸡鸭,清扫庭院,再去洗了衣服,时间还早就再去地里帮忙逛逛,需要除草的除草,不需要的就帮着浇浇水啥的,等一切忙完到了辰时末了,才能吃早食。 她以为这边也是一样的。 一大早起来洗漱过后,就直接来铺子里帮忙了。 哪知没一会儿,就让林言塞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赶了出去,让她吃了包子,喝了粥再回来。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早吃饭,本想留着呢,结果林言就说,一会儿忙起来是没有空吃饭的,她才吃了包子再回去。 早上吃得早,此时确实是有些饿了。 林言也没有解释她吃不惯一天两餐,来了这里天天一天三餐。 那样会让人觉得她太过奢靡,会遭恨的。 所以一切的解释便推给了早食吃得太早,中午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午饭办得就要随意得多了。 一大家子今天早上都是吃的包子和稀粥。 午饭林言也煮的粥,却是青菜肉末粥。 一大锅的粥,加了点姜丝,熬到粥软烂,大米一粒粒都绽放开了,出了米花,这才把青菜和肉末丢了下去,快速的搅拌至肉末散开,煮熟,加了点盐洒上一把葱花,就算好了。 肉是包包子剩下的。 肉末不能煮太久,过火了就会变韧,老人小孩牙口不好的,嚼不烂,口感也不好。 林言煮的粥,李氏心里憋着事,怎么也不肯夸一句,却硬生生的添了好几回,最后让沈二平给按下了碗,才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李氏从一早上起来,就心事重重的。 铺子的火爆她看在了眼里,却也识趣的没上去凑热闹,沈靖安在堂屋里招待客人,她也就躲在外面偷听了几句,就走开了。 一整个早上都没有给人添麻烦。 但她的脑子,也和林言一样,整个早上就没空过。 亲眼见证了铺子的生意,再让她放手,就更难了。 在老人家的眼里,沈靖安是别人家的,铺子房子那都是沈四平拼死拼活赚了钱买下的,凭什么留给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更何况,现在铺子的生意这么好…… 老人家盯着碗瞧,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手艺,怎么就便宜了沈靖安这个小子? 这要是怀安娶了她…… 沈二平不知道自家老太太整天都在琢磨什么呢,见老太太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就唉声叹气,忙看了黄氏一眼。 见黄氏脸色虽然不算好看,但好似也不太在意,顿时松了口气,忙几口吃完,放下了碗,扶着自家老娘回房去了。 第二十五章 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那边小李氏也吃完了,帮着林言把碗筷收了,一起蹲在院子里洗碗,一边问:“你这肉怎么煮的,为何就这么软嫩好吃?” 她刚才也看见了,李氏的牙口不好,在家里每次炖肉,她都是吃不了几口。 可自从到了林言这,不论是昨日晚餐的肉还是今日粥里的肉,李氏吃着却一点问题也没有。 林言煮出来的肉实在是太嫩了! 包子的手艺她不好问,却还是很想学了这煮肉的手艺,回去也好煮给李氏吃。 林言并无手艺不可外传的想法,小李氏问了她就教,怎么加盐加水搅拌,怎么腌制一一说了,还特别大方的邀请了她今晚一起下厨做晚饭,她教她怎么弄。 小李氏感激极了。 便又说起了租房子的事情来。 林言就道:“我今天早上已经和相公说过了,他一会儿出门帮忙问问。” 本来是让沈靖安今早去的,没想到临县会有大订单,沈靖安这才被绊住了。 沈靖安此行去找的,还是之前放利子钱的邓兄——邓鸿。 邓鸿也没料到有一天沈靖安居然会亲自找来,还以为还债的钱都凑齐了呢,正心里惋惜着,结果人家就来问租房的事,更是心花怒放:“沈兄莫不是想通了,要把铺子抵了还债?” 沈靖安这才把沈二平一家来的事情说了,又特别的强调了一下沈怀安是来参加书院的考试的。 镇上需要参加考试的书院只有一个。 而且不是谁都能参加的,去参加的不是学识特别好觉得有把握,就是有贵人推荐。 邓兄本来还戏虐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了,特别认真的说:“沈兄还请放心,我们这的房子,价格都特别的低,绝对不赚沈兄的钱。” 沈靖安自然是表示这钱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又和邓鸿商议好了时间,这才回去了。 回去和沈二平一说,不一会儿李氏就知道了。 登时人就炸了。 李氏先是找了小李氏发了一通火,又逼沈二平:“你们要是敢搬出去,我就死给你们看!” 沈二平脸都黑了:“娘,能不能别……” 眼见着李氏脸色越来越难看,话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 李氏年纪大了,真气出个好歹来,他可承受不起。 沈二平不说了,但李氏可没打算放过他,让沈二平在房里等着,就要去叫沈怀安等人过来,见着他和沈靖安二人正在看书,没舍得打扰他,叫了沈存安一起回去了。 路上遇见了沈思安,又叫她把小李氏找来,进了房里就把门关了,一家子偷偷摸摸的开了个会。 黄氏察觉到了危机,忙去厨房找了林言:“你曾奶奶把你二伯公二伯婆叫去了,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林言闻言便笑:“左不过是想要这铺子。” 黄氏脸色就很不好看。 林言安抚了她几句,就去找沈靖安,沈怀安见着要避开,却让林言留下了。 林言笑道:“我有几个小计划,三伯不妨也帮着参考参考?” 林言说着,就把今早谋划好的计划说了。 她才说完,沈怀安就拒绝了:“这不太好吧?这儿是四叔买下的,我们怎么能住这儿?” 沈靖安也有些呆,没料到林言愿意把这儿让出来。 林言便笑道:“三伯别担心,房契我们还拿着,反正你们也是要去租房子住,不妨就住这儿,只要让曾祖母以为这儿是你们了的就行。” 二人便懂了,不由相视一笑。 这其实是个好办法,既哄了老人家,他们也有了住的地方,只是—— 沈怀安道:“就是委屈了你们了。” 林言便道:“这也没啥,搬个家而已。” 林言打算再租一个带铺子的,这儿太小了。早上顾客又多,铺子前放上两个蒸屉,就显得特别挤,人少忙活不开,人一多却连身子都转不开。 所以,既然李氏要,那不如给了他们,让他们在这继续卖包子,她换个地方买,开成连锁,两边一起赚,多好。 沈怀安不用说,能让李氏消停的法子他自然没有意见的。 沈靖安也没有意见,他厌倦了这之间的纷争,能摆平李氏的法子都是好法子。 这是他爹买下的房子,但李氏说得对,只要没有分家,家产就都是她的,这是整个大社会环境造就的,他不能有任何异议。 不林言知道,他是没有,而是不能。 唯一有异议的,只有黄氏。 沈靖安让沈怀安去找李氏,把他们愿意搬家一事说了。 他则和林言去找黄氏。 黄氏一听他们真要把房子让出来,话还没说呢,泪就下来了。 林言忙去哄她:“娘,这儿太小了,不适合往后的发展。我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大,这儿已经不适合了。” 黄氏继续哭:“那也不能把我们的房子给他们啊,那可是你爹买下来的。” 沈靖安拍了拍她背,慢慢的和她说:“娘,我们没有把房子给他们,我们是租给他们,房契还在我们手中,这个房子就是我们的,当初爹买下这个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这是你的,永远不会变。” 黄氏不哭了,只是恨恨的道:“我不让。” 她凭什么让,就凭李氏的胡搅蛮缠吗? 李氏觉得,是她黄氏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还觉得是李氏害死了她丈夫呢! 她不会让的,要搬也得李氏他们搬:“让他们自己租房子去,凭什么我们租。” 林言还要说,却让沈靖安拉住了,沈靖安道:“娘,言娘说了,这儿太小了,我们每日卖出去的量越来越大,她原本找了人手想要多做几个灶,可你也看见了,这厨房安排不下呀,就一个灶轮流着蒸包子,县里来的客人一多,就忙不来,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他温声哄着黄氏:“这反正我们得换个地方,这儿空着也是空着,你也常和我说,二伯和二伯娘人都很不错,我瞧着三哥也是个很好的人,书院的束脩可不少,咱就把房子借给他们,他们也好省一笔钱,不然万一三哥考上了,却没钱交束脩,多可惜啊!” 林言神奇的看着黄氏渐渐安静了下来,正佩服沈靖安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听沈靖安道:“不过,咱也不是白借给二伯的,我们不是还欠着一笔债吗?就找奶奶要,这本就该是奶奶还的。” 第二十六章 要回这一笔债 林言顿时愣住了。 她的计划中,什么时候还多了这一步了? 她看着沈靖安。 沈靖安则看着黄氏,眼里一片清明。 林言瞬间就懂了。 也许在她刚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沈靖安就已经计划好了,他要借机找李氏,要回这一笔债。 沈靖安说得不错,这一笔钱,是李氏该给的。 父母在不分家,沈四平的父母亲都还在,哪怕他从家里搬了出来,在镇上置下产业,开了铺子,他赚的钱,依然每年都得上交公中。 在镇上这十多年,每一年所赚的钱,沈四平只留下一部分供一家三人所用之外,其余都带回去交给了李氏,这也才导致了沈靖安突然大病,沈四平连为他买药的钱都没有。 沈四平去找过李氏,李氏其实也拿出了一些来。 但沈靖安需要人参等大补的东西,这需要的钱就不是几包药材的价了。 钱一多,李氏就不肯给了。 若李氏当初给了,如今的局面就不一样了。 黄氏恨极了李氏,沈靖安未必就不恨的。 只是那是他的奶奶,就算李氏不肯认,那也是他的奶奶,亲的。 他能怎么样? 沈靖安的心里未必不苦的,只是他一直都忍着,甚至在黄氏落泪时,还得装作无事的去哄她。 他才十五岁,在她的那个世界里,这还是个小孩子。 林言不由有些心疼,拉了拉他的手。 沈靖安抬起头来,朝她一笑,又去哄黄氏:“十两银子的债,不算利息,我们之前还了一两,买了煎肉饼之后,又还了一两,如今还差八两。若是全让奶奶还,她估计不肯拿出这么多来,再说还得留下一笔钱让二伯在镇上周转,你看,不如我们让奶奶拿出五两来,我们再给添上三两,把这笔债全还了,如何?” 房子只是借,债找李氏还,这一来,明显是他们赚了啊。 黄氏顿时乐了,哪里还会不同意。 那边沈怀安已经和李氏说了沈靖安愿意搬家的事。 彼时,李氏正吵得面红耳赤的,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呢,沈怀安就带来了这个消息,不说李氏,就连沈二平和小李氏都震惊的住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沈二平才道:“这怎么能行?四弟才走多久,我们就把他们母子赶了出去,这……” 这传出去,他的脸面都别想要了! 他当下断然拒绝:“不行!” 就连小李氏和沈存安都说道:“是啊,怀安,这我们不能住!” 李氏快要被他们气死了,不理他们,只拉着沈怀安:“他就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她才不信,沈靖安那小崽子会那么好心说搬就搬。 沈怀安想起才出门的时候,沈靖安说,这事有个小麻烦。但当时他也没说是什么麻烦,于是就说:“要求倒是没有,但他说这事有点麻烦,就是没来得及说清楚。” 李氏一听,也不等了,忙拉着沈怀安道:“走,我们去见见他们。” 沈靖安大约也猜到了李氏会马上找来,才把黄氏哄住了,就带着人在堂屋里等着了。 李氏才一出来,他便带着林言朝李氏打招呼:“奶奶。” 李氏见沈靖安愿意把房子让出来,便觉得今日的沈靖安顺眼了许多,朝他点了点头,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到底哪儿有麻烦?” 沈靖安恭敬道:“祖母也知,靖安家中并无多少余钱,搬离这里之后,还需再去租宅子住,这之后,更是无半分剩余了。” 李氏就听明白了,皱了皱眉:“你要钱?” 沈靖安苦笑道:“并非靖安要钱,祖母喜欢这宅子,靖安孝敬祖母也是应该的。只是,之前父亲向邓鸿等人借了一笔钱,债款还未还请。他们便三番五次想要我们用铺子抵债……” 他说着,忧愁一叹:“若让他们知道孙儿把宅子给了祖母,只怕他们不肯消停。” 这下大家就都听明白了。 沈靖安有闲情把宅子给家人住自己换个地方租房子住,也不肯把宅子抵了还在,这想想,确实是挺过分的。 一时间李氏等人皆都愁得皱起了眉来。 林言暗暗的想着,这就得看舆论怎么说了,换个说辞,就是沈靖安已经穷得连房子都没了,更还不了债了。 只不过,沈靖安又道:“若让他们知道,祖母来了,怕是要找祖母要债,是靖安无能,至今无法把欠债还清。” 沈靖安自责极了。 林言瞪大了眼睛,就这么惊叹的看着他,若不是一早知道沈靖安打定主意要找李氏要钱的,真要让他这模样给骗了。 沈二平原本来气势汹汹的来,打定了主意,不管李氏怎么闹,这房子绝不能要。 可这一瞬间,却又愁了起来。 这笔债欠着也不是事儿啊。 沈怀安是懂自己的父亲的,或者说,这一大家子除了沈靖安他琢磨不透外,其余人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楚着呢。 眼见着他爹就要说话,忙把人拉住了,压低了声音道:“爹,这房子我们住,债我们给六弟还。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既能满足了奶奶的愿望,又能帮了六弟。” 沈二平一时就有些犹豫,看向了小李氏。 小李氏暗暗算了一笔账,道:“可我们的钱不够啊。” 沈怀安就去看李氏:“我们家的账都在奶奶手中,让奶奶帮着出一点。” 不止黄氏和沈靖安,当初那件事,就连沈怀安也觉得是他奶奶的错,若当初肯多拿出一笔钱来,他四叔也不至于…… 他和沈靖安的相处并不多。 和他们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不同,沈靖安自小在镇上长大,黄氏早产生下沈靖安之后就坏了身子,沈四平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所以,哪怕从小知道这个六弟身体不好,他们还是嫉妒沈靖安嫉妒得要死。 但这不妨碍他们很喜欢沈四平。 每年沈四平回乡下,哪一次不是带了一大堆的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沈四平在镇上见识多,他能读书,还是因为沈四平极力的劝导沈二平和他的爷爷奶奶,他们才肯出一笔钱,送他们兄弟几人去读书。 第二十七章 去丰华书院试一试 沈怀安读书好,沈四平就一直默默的支持他,给他带沈靖安看过的书,给他沈靖安记下的笔记,给爷爷奶奶描绘以后他高中之后的风光,把爷爷奶奶哄得,不管束脩多少,都舍得出。 甚至,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人的名字,还是沈四平问了黄氏帮着取的。 没办法,一大家子的长辈中,只有黄氏读过书,会取名字。 李氏只当那是沈四平给取的,但沈怀安他们几个长大后也都明白过来,那就是黄氏取的,沈四平没这文化。 只是他们都知道李氏和黄氏的关系不好,便都默默的不说了。 可心里却是感激黄氏的,在这个整个村子里都是大丫二狗的地方,唯有他们一个个都有好听的大名。 怀着感恩的心,且这一次他们还要住沈靖安的房子,再不帮沈靖安说几句,那真说不过去了。 小李氏也是这个意思,沈怀安是李氏的心尖儿,过去扶了李氏起身,以要商量商量为由,先带着人回了房,设法劝她去了。 李氏抠门,虽然几个儿子都勤劳,但在村子里种地,再是勤劳能赚的钱也有数。 沈四平在镇上开了间铺子,赚得确实比其他几兄弟要多,可沈靖安身体不好,从小就是个药罐子,他还得读书,镇上的书院贵,一年到头,拿回家的也就比其他兄弟多一些而已。 那还是老四平日里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更何况早些年在沈四平的劝说下,将几兄弟都送到了私塾里读书,一年的束脩就是一大笔钱了,虽然现在就剩沈怀安一人在读,可他是要读镇上的书院的。 那丰华书院的束脩,岂是乡下的小私塾可比? 那定然很多。 李氏在听到沈怀安的建议时,脸色就难看了下来:“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沈二平的脸色也黑了,正要驳李氏这话,就让沈怀安按住了,沈怀安道:“奶奶,您这么说不对。四婶和六弟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了,特别是六弟打小就在这儿生长,如今要让出来给我们,定然十分的不舍,可您要,他们还是让了,这是他们的孝心,如今您却这么说他们,他们该多寒心啊!” 李氏吃软不吃硬,若让沈二平批评几句,定然是要吵起来的,可让沈怀安这么一说,倒真生出几分心虚来,可让她拿钱出来,她是万万不能的:“我们可没那么多钱,你还得考学呢,那丰华书院听说进去的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儿,你也得多带一些,莫要让人瞧不起了。” 沈怀安笑道:“我那束脩不着急,奶奶您看,我们如今也有铺子了,六弟妹的包子生意不错,我们继续做,我估摸着每日赚上几百上千文完全没问题。往后我们有的是钱,就是这欠债,早些还,不然利滚利,时间长了,更亏。” 想起借债的高利,李氏一时就有些犹豫,沈怀安又加了把劲:“奶奶您看,六弟妹厨艺高强,往后我们的生意还得靠她这一手的厨艺……” 沈二平忍不住了,道:“娘,怀安说得对,往后的生意还得靠言娘那丫头,我们帮忙还点债怎么了?” 沈二平后面的话没说,但李氏这么大年纪也不是白长的。 沈二平说得对,这一门包子手艺如今可都在林言那呢,万一等林言搬出去了之后,不肯教他们,那他们就算有铺子也没用啊。 李氏咬了咬牙,道:“老二,你把我的布袋拿过来。” 李氏从袋子里掏出了个盒子,从里面数了几两银子,又从袋子里掏出了几贯铜板,肉疼的闭了闭眼睛,哆嗦着将钱递给了沈二平:“拿去给彤娘吧!” 沈二平欣喜的接过了铜板,小李氏帮忙捧了银子,欣喜的出了门,往黄氏那去了。 黄氏得了钱也有些惊讶。 沈靖安和她的计划是让李氏帮忙出一部分的。 倒是没想到,李氏愿意全部都帮忙还了。 家有余钱,那自然是更好了。 沈靖安便全部都收下了,又郑重的谢过了沈二平,等回了屋,又谢了沈怀安一回。 沈怀安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有什么可道谢的。倒是六弟学识比三哥我强得多,往后还要你多加指点。” 沈怀安说得是实话。 他在乡下私塾里,那一直都是第一的存在,自认学得已经很不错了,就连夫子都觉得他学识好,足够来试一试这丰华书院了。 哪知到了这儿,见识了沈靖安的文章,才知道他还远远不够格。 想到这,他忍不住问:“六弟你有这学识,早该去丰华书院试一试了,怎么……” 沈靖安眸子里的光一下子就散了:“我身体不好,我爹怕去了丰华书院太过伤神,不让我去。” 丰华书院集齐了方圆几个城县的学子,里面的竞争自然非一般书院可比。哪怕南溪书院的夫子极力推荐,当初沈四平还是不肯松口让沈靖安去。 沈怀安见他脸色不太好,便知道他又是想起了沈四平了。 想起四叔,沈怀安也不由叹了口气,才又问:“那你这次要不要一起试试?” 沈靖安便不由得想起林言信誓旦旦的说他是体虚,她能治好的话来,因思念父亲而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微微一笑:“去。” 其实,这近半个月,沈靖安确实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好一些了。 虽然并没有好太多,但至少不会多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来了。 他怀疑的皱了皱眉头,难道每日多吃上一个鸡蛋真能治好他这病? 有那么简单吗? 在厨房忙活的林言等到了晚上也知道了这笔钱的事,开心得不行,拿着钱就算上了。 她要买一座石磨! 有了石磨,她的豆浆豆腐啥啥的,都能安排上了! 第二日林言帮着蒸了包子馒头,发了面把发面饼丢给小李氏煎着,便拉着沈靖安和黄氏,找邓鸿看房子去了。 昨日因没来得及和沈靖安说,沈靖安找邓鸿的时候,说的是要给沈二平租房子,如今林言要自己住的,房子的要求就更高了。 光是要一个更大的院子和铺面,就让邓鸿有些为难了。 第二十八章 改喝豆浆也不错 林言的要求很高,首先地方要够大,房间不用特别多,但院子得够大,才好改造。 第二,要带一个铺子,位置可以不用特别的中心,但离闹市不能太远,至少得在市集内。 集市内的铺子基本都租卖得差不多了,哪有那么多的地方让林言各种挑剔呢? 邓鸿一时头有些大。 林言的包子生意一看就很有钱途,这么有前途的人,他想把握住。 不然,等人家发达了再去抱大腿,可就迟了! 邓鸿想得很清楚,等林言提出了要求后,便绞尽脑汁的帮她找地方,倒是真让他打听到了位置不算差,院子也够大的人家正有搬家的打算,等带林言去看过了地方,林言确定要之后,又去缠了两日,才总算把人送走,把房子买了下来。 林言说得很清楚,目前钱不够,只能租,他便也大方的用低于市面的价格,租给了林言。 一通操作,让手下看得目瞪口呆:“老、老大,这是看上了林小娘子了?” 邓鸿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朝着他脑壳拍了下去:“在想什么呢,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少在这毁人清白。” “那、那你这是……” 邓鸿看了一眼眼前几个手下,见他们一脸懵的盯着他,不由揉了揉额头,他招的都是些什么蠢货! 他道:“不管林言还是沈靖安,这两往后咱都惹不起,趁着现在还能说上几句话,能帮忙就帮忙,与人为善懂不懂。” 手下点头哈腰的应下了,心头却默默的“呸”了声:去他妈的与人为善,您啥时候与人为善过! 但嘴上却还得狗腿几句:“老大言重了,在咱这南溪镇,谁不知道老大您呐,就沈靖安这穷光蛋,哪比得上您。” 邓鸿被巴结得舒服,却还是清醒得很:“滚,你知道他家的包子现在都卖给谁吗?老子现在是厉害,但我的事业顶了天了也就在这镇上,可你知道他们现在都在跟谁做生意吗?那都是县城里的世家!不止咱德溪县,还有周边的几个城县,每天门前马车来来往往,不管哪一家,都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 林言确定了租赁的地方后,便重新规划了图纸,让沈靖安帮忙画了,便拿着去找了工人。 因着邓鸿的有意相交,租金上节省了不少,林言便又把要买石磨的事情提了一提。 如今她在这个家的话语权更大了,黄氏听完半点意见也无,沈靖安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都是支持她的。 于是,石磨也买上了。 因着房子还未修缮完毕,一大家子还挤在了一起,可林言买上石磨的第一件事,还是开心的泡了一大盆的黄豆。叫了沈二平帮忙,第二天天还未亮就让他去新房那边磨了。 林言要和面发面,也没法子跟过去,只好细细的和他说了如何把豆磨成浆。 沈二平农活干的多了,这种小事一听就懂,虽然不知林言要磨这黄豆做什么,但这几天吃过她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听又有新的好吃的,忙开心的应了,大半夜的就挑着担子去了。 沈二平去了没多久,黄氏也起来了,见粥没有熬上,正要熬粥,就让林言制止了。 林言盼望许久的豆浆终于来了,一开心就有些调皮,朝黄氏神秘一笑:“今天早上,包子不搭粥,搭别的,更好喝,还能赚大钱。” 黄氏一听,好奇起来。 问林言,林言却不说了。 等沈二平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林言发了面,便让黄氏和小李氏帮着包包子。 如今的订单是越来越多了,大部分都是县里来的单子,肉包肉饼要得多,肉馅便让沈存安帮着剁,沈思安负责帮忙擂豆沙,包饼子。 为了区分肉馅和豆馅,林言便让沈思安在包好豆馅之后,在饼子的表面上,按下两颗没有擂碎的红豆。 红豆被随意的塞入面皮里,只露出一点点的红色表面,大大方方的还挺好看。 等一切准备完毕,沈二平也挑着担子回来了,黄豆被磨成了浆,散发这浓浓的豆腥味。 林言架上了大锅,又翻出了纱布来,她也没保留,教着大家一勺浆一勺浆的装入纱布里,挤压出豆汁。 这样挤出的豆汁很浓,又加了些水将豆浆煮开,撇去了浮沫,等滚了好一会儿,确定熟透了,又给加上了几大勺的糖,一人一碗装了。 还未晾凉,沈二平等人就迫不及待的喝了。 豆浆还很烫,入口香浓丝滑,品了品,末尾回甜,好喝极了。 沈靖安才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他默默的添了一碗,林言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悄悄挪过去,看着他:“这儿没见着牛奶,改喝豆浆也不错的,对你的身体好。” 沈靖安不由有些意外:“这个也能治我的病?” 林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又不是药。” 说着,又恍然,道:“不对,你又没生病!你易生病,乃是属于早产带来的身体虚弱,补补就好了。多吃肉蛋奶!” 她指了指豆浆:“喏,我没找着牛奶,但这个可以代替牛奶,你每日喝上一碗,再多吃青菜鸡蛋肉类,每日多跑跑跳跳,我就不信不能增强体质。” 说完,她有些心虚的暗暗想着,沈靖安听着就是体质虚弱,这么补应该没错吧? 食疗她也了解过一些的,不管是什么,增强体质总是没错的。 沈靖安得吃豆浆,黄氏也听见了,暗暗的记下了。 如今她是对林言的话奉为圣旨了。 倒是沈二平,喝完了豆浆又看着桶里还剩下的,问林言:“这些,要怎么卖?” 林言思忖了一会儿,道:“今日不卖,我们送。” 她说完,看着沈靖安。 沈靖安想了想,也点头笑道:“一会儿县里的管事们会过来拿包子,这些分成几份,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是刚研制出来的新品,今日请他们尝尝鲜,若是觉得好喝,过后再来买。” 豆浆自有沈二平去熬煮,林言叮嘱他一定要煮开熟透,不然有毒,会吃死人,他便谨记着了,等熬煮得透透的,才又加了糖,找了几个干净的桶装了。 第二十九章 李氏也搬进来了 林言则去寻了沈靖安谈话,想要探讨一下,这豆浆怎么卖。 卖给县城里的世家还好说,他们若是喜欢,自然会自己带些锅桶啥的来装,就算没带,他们这边出了桶,下次让他们还回来就行。 可卖给散客,可就有些麻烦了。 这儿可没有装奶茶的一次性杯子啊! 林言考虑了一下,再怎么想,也只有竹子制的竹杯了。 可这法子让沈靖安否了,沈靖安道:“竹杯是好,但也不便宜。一杯豆浆没多少,定价无法太高,杯子白送我们得亏,价钱算上,豆浆又显得太贵。” 林言不由点头。 如今帮手多,她只需要和面,倒是闲了下来。 便和沈靖安对坐着,细细的思考着这豆浆要怎么卖。 二人商量了一通,最后还是决定,不卖单个的散客了。 他们可以多定制一些大点的竹筒,或者直接就是木桶,都给带上盖子。 但价格,则是按碗算,一个铜板一碗。装竹筒木桶里,给押金,吃完第二天还回来,要回押金就好。 若散客想买也行,自己带杯子来,依然是一碗一个铜板。 确定了价格,第二天就可以开卖了。 定好了价格,家里就等于又多了一项进项,林言忍不住开心:“如今咱们的债也还清了,从今日起,我们家就有存款了,等存够了钱,我要研究更多的好吃的!” 沈靖安就静静的看着她笑。 林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找借口出去,就听沈靖安道:“我们的麦子和豆子如今需要的量越来越多了,言娘,今日三哥提醒我,咱乡下的地就种了麦子和豆子。” 沈靖安才说了这么一句林言就听懂了,想也不想的道:“那我们以后需要的货,让大伯公送来?” 沈靖安点了点头。 李氏不喜欢他,但大伯二伯他们对他却还是很不错的。 之前没想到也就算了,沈怀安既然提醒了,他还是得用自家的啊,不然说不过去。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言便主动说起了这件事,和沈二平商量了一会儿,便定下了每月需要的量,让留在家里的沈一平送来。 这一算,才发现每月需要的量居然还不少。 李氏听后开心极了,这个家还未分家,这每月的麦子送过来老大是没钱赚的。 但老太太可门儿清着呢! 每个月少了买麦子豆子这这一大笔支出,家里还是赚了的,而且赚了不少呢! 这一笔钱,每年分到儿子手中,能多出不少来呢。 是的,这一笔算公中的钱,公中赚到的钱,每年都会拿出一些来分给各家的。 林言的包子铺,如今这么多人在帮忙,自然也算公中的,林言的收入和支出,一笔笔的都会记账,年末会有一次清算的。 但即便所有都交予公中,并不代表林言就没有其他的进项了。 这儿的建筑简单,几个土灶不过几天便建成,一切需要的修缮也都特别快,没几日就将院子改造好了。 由于原本的房子沈二平等人还住着,便什么都没有搬,只带了被褥和衣物过来,其余一切物什都买新的。 新家更宽敞,一共两进,后面一进的四间屋子林言便留作住宅,前一进四间,一间留作杂物间,打算用来存放麦子豆子等,另一间则是存放着定做的篮子竹筒木桶,外加替换的蒸笼等。房间的隔壁,就被改造成厨房,几个新的大灶挤在了一起。 林言和沈靖安仔细的检查了房子的排风和通气,甚至和建灶的工人仔细商讨,重新设计了烟囱,加强了排气。 否则一间房挤入四个大灶,林言真怕会一氧化碳中毒。 而真正的厨房,则就在这间被改造的大厨房左近,那间则是家用的厨房了。 石磨则就放在院子里,靠近厨房的地方,那边有个井,挑水方便。 院子林言放了几口大缸,和几个大木桶,以后磨豆浆,磨面粉,都会在这个院子里操作。 搬进来后,林言便带着黄氏和李氏,仔仔细细的逛了一边。 是的,李氏也搬进来了。 虽然沈二平极力挽留,黄氏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可李氏就是坚持,一定要搬过来。 她的借口用得非常好,沈四平去了,沈靖安还小,怕黄氏一人,家里没个长者守着,被人欺负了去。 她是黄氏的婆婆,她要来,黄氏一句拒绝的话都不能说。 沈靖安和林言就更是不能了。 但,除了黄氏,沈靖安和林言其实并不在意,他们要干什么,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李氏在,就畏首畏尾了。 李氏对他们的影响,还没那么大。 所以,不好拒绝,住着就住着吧。 他们无所谓。 于是,四间房,四个人住,却也正好。 虽然,李氏略有微词,黄氏也有点意见。 她们这次倒是统一战线,认为既然已经成亲,小夫妻两就得住在一起。 顿时,林言就有些尴尬了,她这幅身子才十三岁呢,就算住一起,也不能那啥,是吧,那干啥还得住一起呢,多不方便啊。 沈靖安见她不说话,心里便有了底,有些失望的眨了眨眼,很快又恢复了谦逊的模样:“奶奶,言娘是不想打扰到我,她每日起得早。” 黄氏顿时就懂了:“哦,对对,言娘每天寅时就要起了。” 李氏虽然打心里不认沈靖安是自己的亲孙,可这几日相处,也知道他读书辛苦,家中生意这么好,还每日要抄书赚钱,心里多少有些怜惜,一听黄氏这话便也理解了。 拉着林言的手心疼的拍了拍,不由又再次叹息: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便宜了沈靖安呢,这要是嫁给怀安该多好啊,做饭好吃,还勤劳,每日起得比鸡早却没有半分怨言,还懂得心疼丈夫,情愿委屈自己一个人住…… 压根没想和沈靖安一起住的林言根本不知道在李氏的心里,她已经上升到了这么高的一个高度,见李氏一脸心疼的模样,尴尬的笑了笑,也拍了拍李氏的手:“曾祖母,您就安心在这边住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和我说,或者和娘亲说,缺了什么少了什么,我们一定给您送来。” 第三十章 蒸笼砸落在地 李氏就拉着她,长吁短叹:“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我没什么缺的。你每天这么忙,也该照顾好自己。” 林言便笑着应下了。 虽然一开始也不怎么适应那么早起床,不过么,这边啥娱乐也没有,天一黑就躺床上睡觉,三点起,对她真没什么不适应的,她每天还是睡足了七个小时的,有时候睡得早,八个小时都有。 所以她还真没啥委屈的。 林言也不和李氏解释,毕竟这误会也挺美好的。 这儿的搬家,其实也没啥可忙的,林言忙着打理她的锅灶瓢盆,也没空办一大桌的宴席,晚上便又随便吃了些,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和黄氏一起,又一盆一盆的和了面,等着沈二平过来磨了豆浆,再取出一份,送到了沈二平那边。 走之前,林言已经教会小李氏和沈思安怎么判断面团发酵好了没有,揉完了面,送过去等发酵好了后,小李氏和沈思安自然会包了包子蒸了。 其实,要她说,让小李氏自己发酵面团不更方便? 可不管怎么说,黄氏就是不答应。 她认定了这是她们自家的传家手艺,不能外传。 哪怕林言一再告诉她,她会得可多着呢,就这点发面手艺,压根不是事儿。 就算小李氏学会了,真和她抢生意了,那也无所谓,她换个营生就是了。 更何况钱都是得上交公中的。 可黄氏就是不答应。 倒也不是不信林言,她就是不想给他们太多,不想便宜了李氏。 而且,不把一切掌握在手中,她心有不安。 然而,在麻烦了好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林言还是忍无可忍,将面种给了小李氏。 她安慰黄氏:“娘你放心,我只是把面种给了三伯婆,只教她按着面种和面粉的比例和面,面种用完了她还得找咱要的,她不知道怎么留存面种,也不会发酵面种,这发面的手艺,还是在咱手中。” 黄氏心有不安,但林言给都给了,她也只能答应了。 新铺子的开张,正好又遇上了五天一次的大集。 第一天,不论新客老客,都蜂拥而至,生意兴隆,出多少卖多少,没多久就清空了所有的存货。 好的开篇,让林言和沈靖安等人都认为,好运会持续下去。 第二天,天色不太好。 天刚亮,林言和黄氏照例又将蒸笼端上台面,才没过多久,一群没怎么见过的人带着杀气而来,还没给林言反应的机会,碗儿粗的木棍突然就朝着蒸笼砸了过来。 蒸笼翻滚到底,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打着滚落在了地上,没一会儿,一个个都沾满了尘土,眼见着都不能吃了。 黄氏瞬间呆在了当场,好一会儿才惊声尖叫了起来:“啊!” 林言冲了出去,却没敢靠近他们,只站在门槛上:“你们干什么!” 打头的壮硕青年冷笑:“干什么?你们碍着我眼了!” 林言呆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了。 她怕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垄断了早食的市场了。 想通了,也就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批,只怕是被雇佣而来的混子们,林言退后了几步,安抚的拍了拍黄氏,压低了声音道:“娘,别怕。你去找靖安,让他从角门出去,去找邓鸿。” 黄氏哭着去了。 林言又要看他们:“你们想要什么?” 那青年粗眉大眼的,眼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比邓鸿还小一些。身后带着十来个人,眼看着都是一批年纪不大的少年。 见没吓着林言,都有些意外,青年更是呦呵了一声,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林言,吹了个口哨:“小娘子模样长得真不赖啊!” 林言瞪了他一眼,没理会这些调戏:“谁让你们来的?” 青年耍了几下棍子,吓唬了林言一把,一步一步的靠近林言,林言本就只是站在门槛上,见此后退一步,忙将门关了,从门内道:“谁雇佣你们过来砸场子的?让他们自己来找我。” 青年原本见林言气势十足,还以为她不怕呢,不料人还未靠近,林言就将门关了,一时愣住了。 身后的小弟们也有些呆愣,忙凑上去:“大哥,砸?” 青年看着台面上还有一个蒸笼,点了个头,小弟一拥而上,蒸笼砸落在地,又给砸了个稀碎。又将台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连烙饼的行灶镬子都一同砸了。 那是新买的行灶和镬子,旧的还在老房子那边。 林言就躲在门口边,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切,气得牙痒痒。 铺子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看着这一切,却无人敢上前一步劝说一句。 青年得意的看着这一切,朝林言道:“听着小娘们儿,往后你这铺子若还敢开张,你开一天我砸一天!” 说着,就要走。 林言忙开了门,扬声问:“谁叫你们来的?” 青年看了一下围观的人,冷笑:“告诉你?你当我傻啊!” 市场竞争从来激烈,但雇佣人砸铺子也从来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这围着这么多人呢,说出去,雇佣的人还要不要赚钱了? 别砸了竞争者的铺子,自家的名声也坏透了,两家都没了生意便宜了第三者…… 他虽然是个打手混混,为雇佣者考虑还是得有的,否则往后还有谁敢雇佣他? 青年留了人手在旁守着,预防林言重新开张,便嚣张的甩着棍子走了。 便走还便挥着棍子赶走围观者:“都走了走了,凑什么热闹,小心我棍子不长眼睛。” 围观者怕殃及池鱼,都散了,没一会儿又凑了上来,看着门面散落一地的包子,指指点点:“唉,好多都是肉馅的呢,真是可惜了。” 林言见青年走了,呆呆的站在门槛上看着一地的混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是知道市面上会有一些竞争的。 但她上一世就是个厨师,也没做过生意。 所以,她以为,她就只做这一样,什么面条、粥啊之类的其余早食点心都不涉及的话,顶多也就占了市场的一角,应当不会引起众怒才对。 可没想到,她仅仅只是做了包子的生意,就惹人嫉恨了。 若她会的那些,全都展现出来,那还不得坏了整个市场,该被人暗杀了? 第三十一章 公子这包子哪来的 换了大院子,正想琢磨着研制更多食物赚大钱的林言不由整个人都泄气了。 她丧气的蹲了下来,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脏了一地的包子,才一转头,就见一小团子,正谨慎的藏在角落里,悄悄的挪着身子,努力伸长了手去够地上的包子。 他够着了一个,欣喜的擦了擦,藏在了怀里,又转动身子,努力的去够第二个。 林言不由好奇,也不烦恼了,凑了上去。 那小孩正够得认真努力呢,突的就见主人过来,被吓了一跳,忙爬起来就要跑,却让林言给勾着袖子扯住了:“这些都脏了,可不能吃。” 小孩捧着包子,脸一瞬间就变了,好似生怕林言不肯把包子给她,忙抓着袖子擦着包子:“能吃,你看,擦擦就干净了!这反正都不能卖了,你就给我两个……” 小孩脸色很差,显然饿得久了。 林言看着那全是尘土的包子,皱了皱眉,把人带进了院子里:“这个不要了,我给你干净的。” 小孩很机灵,一见林言要给他干净的,他反倒吓得不要了:“不用了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奈何人小力气不够,让林言拉着走了,他只能努力挣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奶奶就在隔壁,我要是丢了我奶奶立刻就能发现了的!” 林言不由一愣,稀奇的看着他:“你这小孩,怕我卖了你呢?” 小孩顶多五岁,长得确实可爱,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看着就聪明机灵。 浑身倒是白皙干净,衣服质量瞧着也不错,就是不知为何还会饿成这模样。 林言瞬间脑补了很多。 比如被恶毒主母欺负了,不给饭吃啥的。 她看着小孩还捧着包子,视若珍宝,不由叹息一声:“那你在这等我,我给你拿几个干净的,这真的不能吃了。” 小孩见不用进去,顿时放心了,老实的在门口等着。 林言用大的荷叶给他包了几个包子,他伸手接过,欢喜不已:“谢谢姐姐,姐姐您是个大好人!” 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就和她侄子一样,纯粹可爱。 林言拍了拍他的脑袋,嗯了声,把人赶走了。 见着人绕过她家院子,拐了个弯不见了,才又去看门口一地的慌乱。 接过,又惊呆了。 不是吧? 才进门这一瞬间,地面上的包子馒头居然全都不见了! 那些脏兮兮的包子,就这么让人给捡走了? 小孩接过了包子,欢喜得颠儿颠儿的跑回了院子,才刚进门,就见一妇人也正抱着好些脏兮兮的包子回来。 他皱紧了眉头:“刘姨,这包子脏了,不能吃。” 他忙打开怀里的荷叶,掏出了一个包子,递了过去:“你看,我有干净的,你吃这个。” 门房一人快步冲了出来,一把抢过孩子手中的包子:“公子这包子哪来的?您吃了?” 小孩被下了一跳,很快却又笑了起来,显然是习惯了他的作风:“还没,我知道,不能乱吃外面的东西,得先给你们看过之后,没问题再吃。” 他道:“这个是隔壁那个好漂亮的姐姐给我的,她说掉地上的东西不能吃,给我拿了几个干净的。” 他认真的看着刘姨:“刘姨,这些不能吃了,姐姐说,沾了灰尘吃了会闹肚子的。” 刘姨一时有些尴尬的看着怀里搂着的包子,倒是门房听清楚了,又将包子还给了小孩,从刘姨怀里的那堆包子中取了一个出来,笑道:“公子你看,这包子把皮撕了,里面还是干净的。” 小孩将信将疑的盯着那被撕去了外皮的包子,确定里面干干净净的,不由愣住了。 见孩子呆住了,门房也笑了,将包子递给刘姨,又带着孩子进了里屋,将他怀中的包子打开,一个个确定了无毒之后,才又给孩子递了一个过去:“快吃吧,还热着。” 孩子却又跑了出去,将还在隔壁的祖母请了出来:“奶奶,您快来看,有好吃的!” 门帘被打开,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走了出来,见着桌面上的包子,一时有些惊讶:“不是说,不要置办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孩子笑着将林言送他包子的事说了,不料妇人脸色一变,盯着门房:“怎么让他出去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公子若是丢了怎么是好!” 另一边,沈靖安带着邓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一路奔袭,脸色苍白得可怕。 地上已经被清理干净。 林言见着才一转身包子馒头就一个都找不着了,也觉得有些神奇。 啧啧惊叹了好一会儿,才把坏掉的蒸笼和盖子等捡了起来,又清扫了一下,才刚扫完,邓鸿便先沈靖安一步带着人跑了过来。 守在一旁的两人也是个机灵的,远远见着邓鸿等人跑来,便逃了。 林言没能指着人让邓鸿认,只好形容了一下对方的特征容貌,正巧,人邓鸿认识。 邓鸿道:“这些是西门那边的混混,前两年才聚集起来的,一直想试图取代老子的位置。但他们就一群小破孩,没什么财产撑着,整日只能接些不三不四的营生。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这么说,这俩还有仇? 而且看邓鸿这么说,对方还死死的被邓鸿压制着? 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言便道:“既然这样,邓兄可否帮我们解决了这事?” 邓鸿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又看了看沈靖安,眼微微一眯,心有谋算的说道:“老子的价钱可不便宜。” 沈靖安便问:“多少?” 邓鸿估算了一下他们每日能赚的钱,说了个数。 说完,林言和沈靖安二人的脸就成功的黑了。 邓鸿没等他们骂出口,笑嘻嘻的安抚道:“拿不出也没关系,我甚至还可以出钱,就投入你们这早食店中,往后每日所得,我抽三成。如何?” 三成! 沈靖安还未说什么,林言便冷笑了起来:“不如何。” 她伸手谢客:“邓兄既然无诚意相帮,那么还请回吧。” 邓鸿原以为商量商量,能得一成两成也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林言居然就这么把他们赶了出来了。 离开前,他不死心的道:“你们把我们赶走了,这生意是不打算做了吗?” 第三十二章 不妨往县里来 黄氏也有这疑虑,见林言把人赶了出去,沈靖安还帮着关了门,不由着急道:“言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言把人赶走后,忙又和沈靖安去哄黄氏,连带着一直着急等在堂屋里的李氏。 等把二人安抚住了,二人才疲惫的坐在了堂屋前的踏道上,背靠着背,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林言先承受不住,问道:“你说,这该怎么办?” 沈靖安看了眼天,算了下时间,道:“城里的客人要来了,包子你都准备好了?” 林言一愣,才惊慌的站了起来:“遭了,被他们一打岔,把这事给忘了!” 她慌忙的要去弄,却让沈靖安给拉住了,沈靖安突的笑了一下:“既然没有,那就将错就错,一会儿你听我的。” 门口传来马蹄声,好巧,几家人一起到了。 见着本来此刻应该拥挤的铺子今日居然没开业,一时几人纷纷表示了关心,问起了这事。 沈靖安一脸的忧愁,垂头丧气的迎了出来,还未到人便先朝他们鞠躬道歉:“几位管事,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早食往后怕是无法再供与大人们了。” 几位管事顿时就愣住了,忙问为何。 林言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了,忙哭丧着脸道:“也不知得罪了谁家,今日一大早便有混子过来打砸,让我们往后再不许做这门生意。” 她抱歉的朝管事们道:“你们也看见了,我家就我们这几人,我相公就是个书生,我们能怎么办啊?为了活命,这包子不做便是。” 管事们虽然只是个跑腿的,但各种大人物得多了,几个混混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见林言当真不敢再给他们准备包子,不由又气得拍腿大叫,忙赶了马就走,临走时纷纷丢下一句:“沈公子林小娘子莫怕,这几个混混算得了什么,包子明日照常备好,我等明日再来给小娘子出口气!” 林言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成功了,一时惊住了。 沈靖安见了便笑:“你怕是不知你这包子的魅力有多大。” 他解释道:“跟再也吃不到包子相比,一群镇上不成局面的混混算得了什么?他们这些世家,举手之间翻。云。覆。雨。你既然长期给他们提供早食,他们自然认定了你是他们的人,自己人肯定是要护着的。” 说的是方才那些管事们。 这些世家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林言想象不出,沈靖安却大致明白的。 他和林言便又就着这事讨论了一番,最后也没能讨论出一个好的结果来。 林言不喜欢把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外人身上,沈靖安也不喜欢。 这种安全抓不住的感觉,他受过太多。 所以,林言最后提出了一个万不得已的办法,沈靖安也没有反对,只是道:“我们便先观望几天,实在不行再用你这法子。” 但如今这件事他们暂时也不能干嘛,索性收拾收拾,就当放了一天的假了。 好在,另一边的铺子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打扰。 一大早林言这边刚出事,便有相熟的客人跑他那边买包子,顺便把事儿告诉了他。之后他便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自家这边的铺子也被打砸,可一直等到包子卖完了,也没出什么事。 铺门一关,一大家子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因着李氏和黄氏在,沈靖安并不敢说太多,只是把城里的几个管事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安抚大家:“二伯放心,管事们说了会管这事,我们便等着就是。” 沈存安却觉得不太行:“可他们到底都在城里,离我们这还远着,真出了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沈靖安不由得就去看林言。 他在询问,林言微微笑了一下,反而说起了别的来:“明日我们休息一天,这些天大家都忙坏了,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便权当放假了。” 说起休息,一时间诸人更不放心了,紧盯着林言不放。 林言便笑道:“你看,我这手艺,就算不卖包子,我能卖的东西,还多了去了不是?放心,我和靖安有法子的,就几个混混,为难不了我。” 第二日,几个管事又来了。 林言却还是没有给他们提供包子。 顿时管事们就不满了,言谈之间带了指责。 林言也不给他们好脸色了:“非是我们不给几位大人面子,实在是性命要紧。几位大人也看见了这院子了吧?这新院子乃是租的,每个月都得给租金,浪费一日,就少了一日的收入,我们也心慌得紧,再过些日子又是交租金的日子了,届时拿不出租金,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哪敢和大人们拿乔?” 这是真被逼上绝路了啊。 有个管事就说了:“林小娘子这是,小的和我家夫人提起过了,我家夫人的意思是,小娘子这身本事,留在镇上本就是浪费,不妨往县里来,有我花家护着,小娘子要什么发展没有?” 其余人便急了:“花管事开玩笑了,我吴家家大业大,小娘子到我们吴家去,才是最好的发展。” 一时之间,林言又成了抢手的存在了。 沈靖安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扰他们相争。 林言听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哪儿也不去。” 几个管事一愣,纷纷表示县城更繁荣,去了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林言便拉着沈靖安温柔的笑:“谢谢几位管事大人了,我家相公过些日子就要参加丰华书院的考试了,县城这两年怕是不方便去了。” 在这天大地大读书最大的世界上,沈靖安要读书还真是没人敢说一声不行。 几位管事顿时住了嘴,再不提去县城一事了,纷纷表示了惋惜之后,便又再一次提起每日早食的供给。 林言就表示,让那几个混子吓坏了,实在不敢再做,他们如今也烦心得很呢,家里没了进项,也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管事相视一眼,咬了咬牙:“不妨我们一起去见一见里正?” 第三十三章 要的是包子的做法 家里的老夫人公子小姐都爱这一口包子,就连他们也喜欢得紧,这包子三两天不吃还行,若真就此不做了,他们该怎么跟夫人小姐们交代呢? 更何况,每日跑腿,一路奔袭是不太好受,但这一阵子他们赚了不少呢! 别的不说,就每日从沈靖安这边赚到的几分利息,一日日积累下来,也是不少的钱了。 就算为了这一笔外快,他们都得让这生意长长久久下去! 于是几个管事相视一眼,果真结伴去了里正那。 林言的包子生意最近风头无量,里正自然是知道的。 昨日的打砸,他身为里正,更是知道的。 他不止知道了这事,他甚至还知道,这打砸,都有谁参与其中呢。 里正知道,但儿子女儿可不知。 管事们没来时,几个儿子女儿便正缠着他:“爹爹,你快些管管贾路那混子吧,他都带人把林小娘子的铺子砸了,林小娘子这两天都没敢开门做生意呢!” “是啊爹,这段时间我们早食都是吃的包子,这两日不吃,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里正心里正烦着呢,被这几个混小子一纠缠,就更不耐烦了,起身把人轰了出去,就坐在书桌旁拧着眉叹气。 里正妻子卢氏出来就见他这模样,不由关心上前。 里正叹道:“你瞧瞧你这几个孩子,说得好听那是天真烂漫,真论起来,没一个带脑子的!” 卢氏不同意了,噌道:“好端端骂我孩儿作甚!” 里正就气道:“你当我真袖手旁观呢?你知道那贾路这次拿了多少人的钱?整个集市上只要是卖早食的,都投了钱,就为了弄死这林言。” 卢氏吓了一跳:“好好的小姑娘,哪来的大仇大恨要弄死她?还这么多人掺合?” 里正冷笑:“哪里就没有大仇大恨?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她的包子生意让人眼红了呐!” 卢氏震惊不已,捶打里正:“你既然都知道,就不管管?那小姑娘才多大呢,每日从早忙到晚,我瞧着就心疼,你就让那些老东西这么欺负她?你还是不是人呐!” 里正被打得疼了,嗷嗷叫道:“我就一里正我能咋办?若独独就贾路那混小子,或者就一两家我还能管管,这整个集市都掺合着呢,我能咋办?” 正叫着呢,下人就来敲门,说是县城里有大人物来了。 卢氏忙收了手,飞快的帮他把被她掐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拉平了,又给他理了理头发,才把人送出去:“怎的这会儿城里来人了?” 里正也疑惑着呢,等见了面,才知居然是城里几大世家一起来了,还是为的林言的事,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起来。 他长叹道:“林小娘子的辛苦老朽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能帮忙自然愿意帮一帮的。只是这事涉及颇广,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几个管事就感到莫名其妙了,不就是被混混缠上了,哪里就涉及广了? 里正只好把这事说清楚了:“林小娘子的生意一路红火,她是赚得开心,老朽这儿,从她开了铺子以来,就没太平过啊。一直到前两日,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商议了一个对策,还警告小老儿不许插手。这是整个集市上的铺子,老朽虽然身为里正,也不好插手太过啊。” 若一两家,哪怕只有一半,他也能插手管一管,这整个集市十几二十家聚集在一起,他总不好都抓了? 至于劝和劝解。 呵,就别哄小孩子了,这断人钱财的事,怎么劝和劝解呢。 管事们也没想到,这事会有这么多人掺和,一直愣了。 花家的管事就愤愤道:“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不管吧?” 里正唉声叹气:“若林小娘子愿意退一步,这事倒也不是无解。” 能在大世家当个小头目的,自然不会是傻子,当下就问:“他们想要什么?” 里正道:“这包子的做法。” 他说着,有些心虚:“林小娘子人在镇上,生意却遍布方圆各大县城,早惹得大家眼红了。” 所以,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奔着包子的发酵技术来的。 管事们无法,在里正这打听了消息之后,便又去见了林言一回,把这事说了。 虽有些遗憾未能帮到林言。 但对于管事们而言,这包子的做法林言留不留得下,他们其实是不太关心的。 若真到那一步,林言被逼拿出了方子,他们最多也是在心里为林言惋惜一下而已。 管事们还有事,也不好逗留太久,和林言说完就又结伴走了。 林言听完整个人都沉默了。 她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还怀璧其醉! 这真不怪她,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发酵法子居然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居然让整个集市的老板都为了这方子,合作了起来。 她太天真了,在新世纪知识产权的庇护下,她忘了在这个蛮荒年代,东西都是可以随便抢的。 沈靖安问她,有什么打算? 林言长长一叹:“原来还以为,只要把包子生意散出去让大家一起赚钱,他们就会收手,结果……” 结果人家要的根本不是这生意,而是这方子。 沈靖安也愁了起来。 又一次恨自己能力太小,不能保护家人。 二人也没让大家知道事情的起因,只默默的呆在书房里,两人面对面的趴在书桌上,谋划着该怎么应对这事。 一直到临近中午,门外突然锣鼓连天,把计策想了一半,正昏昏欲睡的二人吓了一跳。 沈靖安忙拉着林言,到了门口时沈怀安等人已经到了,正一脸懵逼的看着铺子前的空地上,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正随着鼓声表演着各种高超的武艺。 沈靖安和林言相视一眼,也齐齐的懵了。 午时的集市已经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采买的人都散得差不多,摊子也都快收了。 此时的集市,慢慢的透露出了一丝的悠闲来。 鼓声咚咚,倒是把大家的瞌睡都唤醒了,没一会儿,林言的铺子前,又再次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