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小小的寻仇之旅》 第一章突遭变故,惨遭灭门变孤儿 “爹、娘,我回来啦!” 一声娇俏的女孩儿声音从小院儿门口传了过来。 卞小小今年十岁,原本一般人家里头都没有把姑娘家送到私塾里头让先生教文识字的,不过小小家的娘亲和爹爹素来都是宠她的,在她看着身边几个同龄小伙伴都不再一起玩游戏、而是按时按点的每日到先生那儿读书去了,也吵着要去念书。 家里两人商量了一阵也就都依了她去,虽然家里没有什么富余的,不过爹爹若是多去山里打些野物卖到镇子里去也能换来她的束脩。 今天下学的有些早,先生家里有事提前放了一帮小崽子回家。卞小小在路口跟小伙伴挥手分别之后一蹦一跳的就往家里回,今日是有些回来的早些,不过怎么自己这么大声的说话也没来个答应的啊? 卞小小有些不解的纠起了眉头,爹爹可能是去了后山,可是娘这几日不是身子不爽利应该在家休息的吗?怎么这半天了也没听到一点儿动静? “娘亲?” 小小跨进小院子,推开房门径直走到娘他们的卧室里去找,结果也没看到人,觉得有些奇怪的她又跳到自己的小卧房里去看,还是没有啊!娘亲能去哪儿啊? ‘可能是去附近谁家里聊天去了吧?’小小也就纠结了一小会儿,摸了摸有些发瘪的肚子,觉得还是先解决了自身温饱问题再去找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娘亲吧。 结果,推开厨房的木门,进去看到的一幅场景是她卞小小未来十年的梦魇——七窍流血、面色铁青的爹爹和娘亲都倒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似跟人打斗揪扯过,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儿也都散落一地。 小小哆哆嗦嗦的走过去跪到娘亲他们身边,伸出手颤巍巍的摸向他们的口鼻处,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的流动。小小‘唰’的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扑到娘亲的身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娘啊!爹啊!” 惨叫声惊动了远处居住的人家,热心肠的邻居男主人拎着斧头菜刀就赶了过来,这个有些偏僻的小山村依山而建,时常会有山里的老虎熊瞎子什么的跑到山下人家里作孽,听声音就知道怕是小小家里遭了难。 “小小,出什么事儿了?” 邻居老赵叔急冲冲的循声而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大人还是吓了一大跳。 颇有些经验的老赵叔先在小小的爹卞一刀心口处仔细听了听,确实没有跳动之后又赶忙拿起她娘的手把起了脉搏,都认定已经没救了才扶起旁边哭的伤心欲绝的小小,拥在怀里一阵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经过老赵叔和附近其他人家的大人过来帮爹娘收殓之后,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半夜时分。 卞小小谢绝了老赵婶子的收留,也推辞了她们几个妇人提出的陪夜,小小送走了过来看望的一群人,默默的关上了院子门,一个人坐到如今摆设成灵堂的堂屋里头,跪到已经刻好的灵牌下首。 “爹、娘......”昏暗的烛光下,小小抬头看着刻着父母二人名字的灵牌,那上面还簇新的有些毛刺,刚漆上去的黑墨也还没干透,在灯光下泛着阴沉的光亮。 小小埋头啜泣,往常虽然调皮会惹得父亲呵斥、母亲一顿细条子抽,不过他们始终对自己是关怀备至,冬暖夏凉的总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虽然家里说的上是贫寒,可是但凡有点油星儿的都被娘偷着留给自己吃,身上穿的比村里的其他男娃都要规整......可如今,如今他们就这么去了,独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要怎么办啊? “笃笃” “笃笃” 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儿,小小擦了擦眼泪,好不容易止住抽泣,心里想着这时候过来的,是不是去镇上衙门里头报案的老赵叔回来了?先前在屋外听到他们几个大人在商量着,说是父母死的不明不白,七孔流血的说不定是被毒杀了去,这样算是枉死的案子光是村长办不下来,怎么也得上报衙门,让他们派人过来查探查探。 “老赵叔......” 小小弱弱的边打着招呼边开了院门儿,谁知门外却一个人影儿也没。仔细往左右好好看看,还是没人?小小虽觉得有些蹊跷也没放在心上,觉莫着是不是自己伤心过度听错了声儿,失魂落魄的又将院门掩上,转身回了堂屋。 重新跪到蒲团上面还没一会儿,一阵风吹了过来,将灵牌前点着的两根白蜡都给吹灭了,小小赶紧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凑到嘴前吹燃了去点。老人都说了,守灵的时候白蜡不能灭,不然故去的人找不到投胎的路,会成为孤魂野鬼。 就在小小将火折子接上烛芯儿的时候,又是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灵堂上垂着的两条布幔也舞了起来,一条直接攀上了小小的脸,将火折子打到了地上。 “菩萨保佑.......弥勒佛保佑......大罗金仙保佑......十八罗汉显显灵......” 想到以前听过的许多鬼故事,半夜时分最是那些东西出来抓小孩儿的饭点儿,莫不是今天诸路神佛通通翘班,竟连监管的都没一个,放出这些鬼怪出来吓人。 小小哆哆嗦嗦的重新捡起了火折子,两眼咕噜噜四处边张望着、边拿到嘴边一口气吹出些火星儿,用手赶紧围拢护着,生怕妖风再起把亮又给灭了。 好在这次比较顺利,小小点亮了灵牌前头的蜡烛,又把桌子上的桐油灯都给点了,一个人被惊吓一番倒是有些怕了,还是让屋里亮堂些壮壮胆。 待得屋里能供亮的烛台、油灯都给点燃之后,收拾情绪、回身准备重新跪到蒲团上的小小一声尖叫,呼声还将将出口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 惊恐之下被控住不能呼救,小小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成年男人的身形,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哪是什么鬼怪,分明是个歹人! 心下急急思虑,莫不是谋害了爹爹娘亲的人一直躲在附近,等到邻人都走尽了才现身想要取了自己小命?脑海里瞬间只剩下‘我命休矣’的感慨,小小倒是停下挣扎,盘算着临死前瞧瞧清楚究竟谁与她一家有深仇大恨,竟然下得了灭门的杀手! 第二章拜师求艺,离故地深山修炼 “答应我,你不再叫我就松开手。” 僵持了一会儿,那个人看小小没有激烈的挣扎才开口说道。 小小沉着的点点头,随即被放开钳制得了自由。她感觉自己差点被憋死,又被吓得一身的冷汗,双脚都有些软了,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你究竟是谁?” 呼吸顺畅之后,小小看那人居然当真再未动手,反倒好整以暇的站在身侧等自己缓过劲来,有些弄不清楚这人究竟是谁,深更半夜的做鬼行妖为什么。 “我是你亲生母亲的旧识,是她生前托我寻你。我已经找了你整整八年,近日才得些线索找到这里来,未曾想抚养你长大的这两人竟先一步被灭了口。” 那人走到小小面前,口气平淡的说着。 仿佛长年的寻找已经磨灭掉了他所有的情绪,即使说出口的话打懵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娃,破碎掉她生长起来的原本平静,也显得风轻云淡,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而被突然砸下来的讯息弄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小小,有些弄不懂他的意思......什么叫她的亲生母亲?日日里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那个竟不是娘亲吗?还有说‘生前’二字,自己的亲娘难道早就死了? 原本就对今日痛失双亲的打击云里雾里、似一场噩梦,心里抱着侥幸想着,说不定睡一觉起来,爹爹娘亲还好生生的活着,在屋外忙着做饭洗衣,一会儿就会到床前来催自己去学堂读书,莫要误了时辰......怎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破碎掉心底唯一的幻想,还告诉自己这些更不能接受的消息? 不敢置信的小小笑一阵、哭一阵,看模样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十岁的小娃儿,眼看着要堕了心智,那人出手极快,点上了小小身上了几处穴道,让心绪极度不稳的她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小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光亮了,她还有些懵圈儿的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爹娘的卧房里面,看到梳妆台上面娘亲的物件儿,猛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赶紧爬起来跑到堂屋里。 那个人还在,一身冷冽的气质、背对着她,面向灵堂,直愣愣的盯着灵牌上面看着,不知所思。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个人才回转身来,看向小小说: “你醒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动身?去哪儿?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小有些害怕的问,对这个人自己是一无所知,即便昨夜他说是自己亲生母亲的旧识,可对于‘亲生母亲’这回事还不肯相信的小小,怎么可能对这个陌生人唯命是从?可又害怕若不肯听从他的话,会不会落得更坏的下场。 “若这两人是被当初谋害你父母的人下的手,定是冲着你而来。这里不安全,我带你走是为了你好。” “可是......” 小小想说,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坏人,说不定父母遇害就是你干的,凭什么能相信你?到底还是胆怯,小小将那些话只在心里琢磨,不曾说出口。 “你的头顶有两个旋,左脚有六指,当年生下来的时候只得五斤二两,所以你娘为你取了‘小小’二字作为乳名。这样,你能信我的话了吗?” 小小如遭五雷轰顶,自己身上隐秘的地方确实如他所言,若非曾抱过小时候的她,或是和自己父母关系密切,不可能当真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人看到小小的脸色,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已经有些信服,当下也怕耽误时间,于是将她的身世坦诚相告: “你的亲生父母也是被人谋害,多年来我一直为寻你四处奔波,就是想替她留住一丝血脉替她报这血海深仇,若你在此纠葛时间过长,等到那些人结群而来,恐怕我就护不住你了。” 话说一半,他手指向立着的两个灵牌又说: “若你想替他们报仇,也为你的亲生父母报仇,就跟我走,拜我为师,我教你武功让你手刃仇人。” “报仇?” 小小听得这两个字,两眼瞬间红了起来,想到待自己犹如亲生的两人横尸惨状,恨不能此刻就身有绝世武功,将那杀害父母的仇人捉到这灵堂前来,扛的起大刀,一气斩向仇人! “我跟你走。” 只在脑海里稍微转了一会儿,小小就坚定的靠向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所说的亲生父母虽不知是谁,但光卞一刀和宝绿二人的生死账,也该让她来清算! 别看小小真是小小的年纪、小小的个子,从来被宠在手心里长大,可性子到底是敏感、果断,当真要拿主意也是自己就即刻定了,拜师学武、报仇雪恨,这是她的心底为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定下的唯一目标。 话不多说,小小当即跪到蒲团上,向着养父母的灵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谢过养育之恩,也是最后的一场告别;随后调转身子,冲着男子重又磕头,算是拜师。 “起来吧。” 男子躬身扶起小小站了起来,显得有些动容的神情,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小小的生母,眼中弥漫着小小的年纪看不懂的情绪,只觉得悲伤一定深埋在他的心底,不然一个人,不会有那么厚重的眼神。 简单的收拾了两件小小的换洗衣裳打包,小小和师傅就准备动身,走出小院门口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有些暗沉,四周的邻居都还未起。 一片宁静之中,小小回头看了看一直生活的这个家,有些挪不动脚步。 “小小......” 师傅似乎能体会她心中的不舍,到底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下去,开口唤了一声。 “师傅......” 回过头的小小,两眼充盈着泪水,只是她强忍着没有让它们滴落下来,可这副模样更让人看着不忍心。毕竟是个十岁女孩儿而已啊。 “我们走吧。” 师傅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伸手抚了抚小小的头顶细发,催着她动身向出村子的路上走去。 第三章入深山,刻苦勤练为血仇 走了将近大半个月,师徒二人一直是避开官道走的山间小路,期间吃喝拉撒全都是极简行事,难得卞小小从小随着父亲卞一刀在深山里打猎、游玩惯了的,不然当真还吃不了这些苦头。 最后落脚的地方是在一个小镇外的山里头,独立的一个简陋小院儿,环顾四周,附近三四里就这一户住房。小小一路也没问过师傅,既然已经跟了他,那么去哪儿、吃什么、喝什么就都随他安排,她在乎的只是什么时候能教她武功,告诉她仇人是谁,什么时候能够血刃仇敌,其余的,一概不上心。 “以后你就在这个屋里睡,自己收拾一下,看缺些什么我下山去添置。” 师傅将她领到一个房间,将她安置了下来。 不过看样子这里往常就他一人独居,所以家中的物件也都只适用于成年男人,小女孩用的那些铜镜、衣柜通通没有,他也清楚日后两人共同生活肯定需要购置些她要的生活用品,不过一个大男人还真不晓得什么东西合适,所以让小小自己看看缺些什么。 “不用了师傅,这些身外物都将就能用就行,我要学武功,师傅什么时候教我?” 卞小小将手里衣服包裹往床榻上面随意一扔,眼睛根本就没再细瞧房里摆设,面色迫切的望着师傅。 “你根基全无,学武要从基础开始练起,急于一时也不会有所成。后院有个习武场,你去熟悉一下,明日为师再开始给你教学。” 师傅颇有些耐心的为小小解释,还是希望她今日能安心好好休息一夜,这大半个月来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有些疲累了,更何况小小一个小娃儿。 虽然能够理解她急于学会武功,但是就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还是应该先从基础开始慢慢调理,学武毕竟不是一蹴而就。 “是,师傅。” 卞小小看师傅两眼下面浓浓的黑眼圈,知道师傅这一路也是累了,遂不再强求,也没收拾自己的行李,跟着师傅的脚步到了后院。 后院是一大片开辟出来的平地,看来师傅以前也在这里习武锻炼,梅花桩上面都被磨的油光水滑,只是可能荒废了一些时间,桩子四周都生出了浅浅的野草。 从小没有接触过武功的小小,有些不懂这些东西怎么能让自己成为武功高手,为自己父母报仇。有些好奇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师傅倒是没有解释的打算,让小小看了看小院四处,给她说了下以后生活的这个环境,就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闲不下来的小小有些无事可做,干脆自己钻到杂物房里头寻些活儿来做,而且自己带来的几件换洗衣服一路上都没有认真洗过,都是将就着清水稍微淘一下,味道已经很难闻了。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人生的大目标,可是日常生活还是不能混过去,能收拾得干净些还是多动动手吧。 确定下来准备干的事儿,小小在房里四处翻找,想找个水盆过来将要洗的东西都一股脑洗了,好不容易在角落里翻到一个能用的,衣物装好之后发现问题来了。 前院后院都看了个遍,发现院子里没有水井,附近根本没有水源,厨房里头的水缸也是空落落的,这没水怎么洗衣服啊? 而且之前没注意看,一番探索下来,小小觉得这个小院其实当真是简陋。 房间也就四间,师傅卧房,分给自己那间,杂物房和厨房;师傅的房间没进去看过,不知道里头什么样儿。不过自己的房间摆件也简单的厉害,就一个睡觉的炕和一个木板拼制的柜子,杂物房里头倒是堆了好些东西,有些行头看起来像是猎户专用的,弓箭和套索都是寻常见过的;厨房也简单,灶台、碗柜和一个大水缸。 站在院子里愣愣的,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好的小小对未来充满了未知的迷惘。 兴许是突然多了一个人在身边有些不习惯,师傅并没休息多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从房里出来了。看到小小孤单单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也有些不知所措,该如何跟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打交道。 “小小,进来坐会儿吧。” 师傅开口打破了沉静,招呼小小进了堂屋里头仅有的两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四年前我在附近意外受伤,被老张头救了回来也结为莫逆之交。这里是他以前的房子,后来一家人搬到了山下的镇上,这房子也就留给了我,杂物房里的好多东西都是当时他留下来没带走的。” 可能是想找些话说,师傅跟小小说起了在这里落脚的原因。 “当年知道你父母出事的时候,我还远在边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知道你流落不知所踪之后,就一直四处打听查探你的下落,大江南北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一直居无定所。是老张头好心,说这里反正空着也就空着,留给我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你不要嫌弃这里,虽然环境差了些,不过我们习武之人本就是要磨练的,以后就安心的在这里生活,我会尽量让你过的好些。” 师傅说起以前的事,情绪有些低落。 小小有些懂事,虽然师傅的身份一无所知,不过一路上以来他对自己多有照顾,怎么的也做到了一个长辈能做的事。 而且环境艰苦些也没什么问题,自己如今是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庇护能有个安稳日子就算好的,最要紧的还是学好武功报仇,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还是需要解决,小小问: “师傅,我饿了......” 今天是早上从镇上赶过来的路上买了两个煎饼果腹,之后就一直没进过半粒米,折腾这半天,日头都快下山了,虽然很想安慰师傅自己对于这个新环境没有不满意,不过肚子咕咕的叫有些难受。 “啊......” 师傅从怅然的缅怀中醒悟过来,看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是应该做饭吃了。 第四章 解决生存问题,师徒下山 师徒两个一起走到了厨房。 本来师傅是让小小回房也休息一会儿的,说等饭做好了再叫她,不过小小觉得尊师重道、小事徒弟服其劳,这种事情应该以后让师傅交给自己,体力活和粗活应当是做徒弟的自己来。 而且,心里真正没说出口跟着的原因是,小小想要知道师傅能做出什么饭菜出来——毕竟刚刚自己上下寻摸一顿,厨房里头的情形是查看的一清二楚。 米缸是空的,数来数去只有两三粒米,熬一锅稀饭都不如直接喝白开水;盐罐子是破的,说不定是耗子、野猫看主人没在家想来偷点东西吃撞破的,盐粒儿撒的到处都是;菜篓子倒不空,几个发了霉的白菜帮子红白绿长势喜人......就连灶台菜板上的菜刀,都是锈迹斑斑。 估计早就忘了这个家里实际存货情况,信誓旦旦想要做一桌热菜热饭喂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徒弟,师傅的脸在进到厨房里头走了一圈,对上小小的纯洁的眼神之后,有些神奇的——煮熟了(红艳艳的,跟进了热水锅里头的虾子一样)。 “额......” 师傅像是想解释些什么,又想说些什么,不过嘴巴张开之后发现没词儿。 头回看到师傅窘迫的模样,小小宽慰起他来: “要不,我们还是到山里头挖些野菜吃一顿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过来的路上跟师傅风餐雨宿的,野菜野果子的混了好多顿了,也不差这一餐。 不过师傅当真有些愧疚了,原本路上那么艰苦是没办法的事儿,躲着未知的敌人不敢大摇大摆从集镇上过,吃喝上面就有些亏待小徒弟了。现在都已经到了大本营了,不说大鱼大肉,怎么也该来个农家家常饭算是接风宴,可自己忘了几个月没回来,这里啥啥没有,还什么宴啊?热饭都没有! 就算现在下山去镇上买吃食回来,来回也得三四个时辰,一趟下来天就差不多半亮了,第二天了嘛! 有些举足无措的师傅郝然的看着小小机灵的跑出院子,当真在外面挖了一篓子野菜回来,再不好意思也只能先将就些吃一顿明天再下山采购吧。 可是问题来了!没水啊! 小小之前想要洗衣服的时候就到处找水来着,没找着只能罢休。可吃野菜、野菜也得洗了才能下锅啊,不然一嘴的泥沙渣子吞下去也得胃溃疡吧? 面面相觑的师徒俩在呆立片刻之后,还是师傅做了决断,下山! 要不说怎么人家是师傅呢?兜里有银子做得了主,小小觉得此刻山间小路上前方行走的师傅背影无比高大上,饿了没吃的?买!家里没存货?买!——潇洒! 不过很快,在进了镇子站到一家酒食馆子之后,小小打破了之前对师傅的好感。 “红烧肉,十八文;蒜泥白肉,十五文;清蒸鲫鱼,二十文;红烧狮子头,十八文......” 在念了一遍墙上挂着的菜单牌子之后,之前清风两袖、世外高人、无欲无求的武功高手,很寒酸的掏了一遍浑身上下所有的兜儿,统共掏出来十个铜子儿,一个荤菜都买不到! 买不起你别念叨啊,勾得本来就饥肠辘辘的小小口水直流,临了闷头一棒,‘这些咱们都吃不起’,故意的啊? 在抵抗住店小二鄙视的眼刀子和小小幽怨的白眼,师傅垂着头,再无当初的翩然潇洒风度,很没气势的领着小小寻到另外一个小吃摊子跟前,叫了俩白面烤饼,就着旁边买的两碗豆花儿,吃完了艰难的一餐。 “师傅,咱们是不是没钱了啊?” 混沌吞完所有的食物,小小有些担忧的问。 “放心,没事儿的。” 让出自己的大半个烤饼喂饱小小,摸了摸自个儿的肚皮,师傅还是强撑出一个微笑给小小打气。面前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山人自有妙计! “老张头,老张头在吗?” 从小摊子离开,师傅领着小小来到一个格局微小的杂货店,冲着里头就唤人。 “哎呀!看看这是谁来了啊?” 一个热情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忠厚老人。 “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上山去看你一趟呢!你这是打哪儿回来,怎么还带着个小丫头呢?” 老人对师傅很是热情,走出来就拉住了他的手,热切的招呼起来。 从店小二那里遭受的白眼终于在老熟人这里稍微缓和了一些,师傅重新挂上那种武林高人的自负和尊严,回应着老张头的寒暄。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故人之子,这些日子就是为了接她过来,找回她来才算不负所托。” 老张头顺着师傅的眼光也上下打量了小小,想来以前师傅跟他聊起过,知道他多年来都在寻找她的下落,听到终于找到了,也有些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这么多年了,你总算能安心下来好好过日子了。” 拉着师徒二人在铺子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老张头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真心为师傅高兴,言谈中更是细致打听一路上发生的事儿。 师傅避过了寻到小小时候她家发生的惨祸,只是说小小养父母也都去了,现在孤身一人带在身边教养,引得张老头看小小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聊了一会儿,张老头看着天色有些担心师徒二人赶不回去山上,于是热情的留二人在他这里借住一宿,还想整一顿真正的接风宴,庆贺一下师傅多年心愿得成。 小小对老张头的热情留客充满感激,虽然说跟着师傅这些日子苦是苦,不过心中有仇恨也都能撑下来。如今落脚稳定,确定以后跟着师傅的深山学武生涯,日子窘迫,穿的差些、吃的差些都能将就,不代表十来岁的孩子不希望吃一顿好的,所以对老张头计划的一桌大餐很是期盼。 “老张头......” 有些意外的,师傅动作变得有些尴尬,虽然没有推辞老张头的招待,不过似乎对接下来要对老张头开口求助的事儿有些窘迫。 老张头也是看出了师傅的扭捏,多年交情,对师傅的生活也是了解,说起话来也就没有藏着掖着: “你放心,若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出来。养娃娃本来就费银子,这段日子你又没有干活儿,肯定身上存的那些银两都花光了吧?从我这儿先拿些回去,等以后慢慢再还我就是。我们的关系不至于这点小忙不帮的。” 第五章 投靠老相识,师傅认识的老张头一家 “那就好,那就好。” 师傅很不好意思的接着话,有些拘谨的搓了搓手,想来平常其实并不习惯于这样求助于人。 老张头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师傅和小小二人就进了铺子后面,原来他家就住在铺子后面开的一个院子里头。老张头跟小小聊着闲话,说了当年跟师傅结识的过往,说了后来他的女儿嫁到镇子里头,担心老夫妻在山里头不方便出钱盘了这个铺子和院子,住的近了些方便照顾。 小小有点羡慕老张头在说起自己女儿时候的笑容。 那是普通人生活圆满的笑,一家人都健康安稳的活在自己身边,互相照顾互相关爱,每日的烦心事顶多不过如何多挣些钱让家人生活更好一些、怎么安排下一餐的吃食让家人吃的更美味一些等等。 这些最平凡的烦恼已经跟卞小小再无关系,能够嘘寒问暖的人都已经去了另外的地方,他们再不会对自己唠叨,但再也不会出现对自己关怀。从此以后的人生,只有自己一个人。 看着师傅和老赵头边聊天边收拾着待会儿晚饭要准备的菜,小小偷偷的扯袖子抹了抹眼泪。 “老头子,今天怎么关门这么早啊?” 一个慈祥又略带老年妇女特有韵味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小小转头望过去,是一个淳朴、上了年纪的大妈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你看看,今儿来了客,我寻思着好好做顿饭,陪小兄弟喝一口。” 老张头笑呵呵的走过去接了大妈手里的东西,拉过她走到师傅和小小的面前。 想来师傅从前跟他们有些交情,张大妈看到是师傅过来了,也跟老张头一样絮絮叨叨打听他的近况,说好些日子没有看到他来,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在小小面前端着些长辈样子的师傅,当着老张头和张大妈的面就跟一个没成年的小辈儿一样,被他们耳提面命的询问和吩咐事儿,都恭恭敬敬的说了做了。 撸起袖子刷大锅、洗小菜,一边嘴里唠着家常,一边手里不停的干活,这时候的武林高手范儿消失不见,倒像哪家庄户人家的小子一样朴素。小小也没闲着,被张大妈拉着问了些家里的话,然后同情的叹了口气,把小小抱在怀里好一顿怜爱之后,端了一盆豆芽坐到厨房门口小凳子上掐豆芽根儿。 等饭菜做好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不过老张头家的堂屋点上了两个烛台之后,透着热气和香气的一顿晚饭让颠簸大半个月的师徒二人都觉得心窝子暖了起来。 饭桌上,小小一边嘴里不停的塞着张大妈拈过来的肉啊鱼的,一边耳朵支着听师傅和老张头聊天。 一边喝着热酒,一边吃着热菜,老张头很关心师傅一个单身大男人带着十来岁的小小在山里头怎么生活的问题。 小小也听出来了些师傅这些年留在这里的生活其实过的并不怎么好。 他以前的家世似乎是跟老张头只简单说起过,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过为了自己娘亲的事情跟家里闹翻了,只身出门中为寻找自己的下落,这么些年来也没再回去过。 流落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身无分文,而作为一个正派人物,虽然一身武功也没生出过打家劫舍一类的歹毒念头,挣银子也都是跟着老赵头在山里面逮些野物下山来卖,而出门打听自己下落的这些趟早把他这些年攒的银子花的精干。 小小嚼了一口嘴里的五花肉,心里想着估计这次绕山路回来一半是如师傅所说躲坏人,一半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盘缠在路上安排吃住了吧。 聊到关于以后生活安排的问题上面,师傅也难得一见的在老赵头面前强硬起来,一改之前恭顺的模样,连声反对着将小小留在镇上生活的建议,毕竟现在还有仇人在外不知明细,另外教导小小武功的事必须自己亲自监督教学,如果留小小在镇子上会很不安全、不方便。 张大妈看着喝多了酒、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容,有些惯着让着师傅的样子,捏着拳头往老张头后背上捶了几下,倒也没开口劝双方,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她只管让他们声音稍微小点些,别闹得小小不能好好吃饭。 “老婆子你说嘛,好好一个小丫头让她扯那些仇啊恨的干嘛?好吃好喝的喂养大了,找个合适的人家成了婚,这辈子就迈过去了。在深山里头学武,那多苦多累?” 老张头大着舌头,瞪着已经有些不聚焦的眼睛,指着小小跟张大妈辩驳起来。 他的想法是作为长辈来看,只希望小的能顺堂的一辈子过过去,不忍心看到小小这么点大的个子,身体里绑缚着太多的家仇血恨,活得太过辛苦。 小小停下了筷子埋着头坐在那里,她的眼睛里泪水充盈,是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有让它们滴落下来,她不想让在座的几个人觉得她软弱。 习武报仇,那样的念头是没有经历过痛失亲人的老张头和张大妈理解不了的,他们只是作为普通人关怀一个幼稚的孩子,觉得那样的生活太过艰难,不忍心才出口建议;可是他们不懂自己大着胆子跟着师傅背井离乡的决然,就是因为能从他身上学会武功给自己父母报仇。若不然,何必辛辛苦苦、担惊受怕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坐在陌生人的家里,吃着施舍来的食物,听着他们好心的打听? “你的好意我替她心领了,不过这事儿不用再提了。” 师傅板着脸有些郑重的说,他眼睛的余光看着身侧低着头的小丫头,看到她的裤腿上被一滴一滴掉落的泪珠儿晕染出来的水团,有些难堪让小小承受这些好意的伤害。 “你怎么说不听呢?我的意思是......” 老张头张口准备再劝,被张大妈一巴掌拍到后脑勺才住了嘴,看到一旁安静垂泪的小小,才有些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心的安排似乎让这小丫头更伤心了。 “丫头,没事儿。” 张大妈搂过小小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又扯帕子将她的脸细细的擦了一遍,“跟着你师傅好好学,他的武功很厉害的,等你学成了,给家里人报了仇再到大妈家里来,好不好?” 第六章 小小忐忑,张大妈好心要收养 一顿饭吃的宾主皆不欢,有些沉重的气氛让小小沉默下来。不过好在有张大妈在,她细声哄好了小小之后,就领着她到偏房里烧热水洗了个澡,细心照顾着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小还是有些贪图温暖的让大妈帮着用皂角将头发打散揉出泡沫,身上也帮着搓了个干净。 夜里的时候,张大妈将小小留到主卧室里头跟自己睡,让自己的老头子和师傅在外面把酒谈天,若是困了就将就着两个人挤到客房里头睡一宿。 小小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外边躺着的张大妈都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她还睁大着眼睛不得眠。 她有些担心外面还在喝着酒的师傅,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老张头说服,将自己留在这里不带回山上,也有些担心跟着师傅回到山上之后的生活有没有着落......一直到很晚很晚,外面推杯换盏的声音都静了下来,说话声都停歇之后,小小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可能是连日的赶路疲惫,可能是张大妈的温暖让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暂时放下心里的那些事,小小这一觉睡的很沉。 穿上床头叠好的给她换上的衣服,小小有些不好意思睡了懒觉,没声没息的出了房门到处找师傅的身影。 院子里头安安静静的,小小张口想要喊一声,又有些怕师傅和老张头是不是还在休息,更怕师傅已经一个人先走了,心里开始焦急的直接往前头铺子里跑过去。 幸好,师傅还在。 铺子里正在帮忙招呼客人,帮人打包装货的师傅换了一身短打的衣衫,正额头冒着细汗,看来是已经忙了一阵子。小小看到那个忙碌的身影,莫名的开始觉得心安了些。 “丫头,你起来了啊?饿了没?大娘出去买菜去了,你等一会儿就做饭吃啊!” 柜台后面正算着账给人找零的老张头送走客人才回头看见站在后门帘子处的小小,抬起手招呼她过去坐。 听到声音也回头的师傅,看到小小对着老张头有些怯生生的模样,晓得她还是为昨天晚上他说的话在心里起了些隔阂,于是亲自走过去领着小小在铺子里头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也没有吩咐她做事,也没告诉她做点什么,等她坐好之后就又转过去帮着料理铺子去了。 整整一天,师傅和小小都留在了老张头这里。 吃饭的点到了自然有张大妈做好了饭菜叫几人回后院去吃现成的,吃完饭老张头和师傅又到前头铺子里去忙。小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在后面跟着张大妈想要帮手做些家务活儿,被张大妈哄到一旁吃零嘴;在前面跟在师傅后面想要帮忙做些什么,又被推到后院自己去玩儿;独独老张头会叫小小帮点忙取些什么的时候,小小装没听到的偷偷摸回后院。 心里一直有些忐忑的小小等到天色又要变暗、师傅领着她向老两口告别的时候才安下心来,她还以为师傅已经被老张头说服会留在这里过一辈子,学武无望有些失措了呢。幸好,原来师徒两个还是会回山上去的。 老张两口子热情的挽留,说是好不容易回来了聚到一起,怎么的也得在他家好好多玩几天,而且今天一天师傅都在前头铺子里头帮忙,没能好好的招待,多留两天,让张大妈领着小小在镇子里到处逛逛。 他们嫁出去的闺女秀秀跟着女婿上其他镇子上跑生意去了,过两天才回来,等他们忙完了回来再一起聚聚,以前秀秀身子弱,是师傅帮忙调理练武才让她身子骨强健些。他走的这段时间,秀秀也一直念叨着,回来了应该见一面才是。 不过师傅看得出小小呆在这里的不自在,体谅对于小徒弟来说这些都是陌生人,笃然想要让他们熟悉起来还是有些勉强。 最后在婉拒了老张头留饭的时候,师徒俩赶在天晚之前,用老张头借给师傅的银子买了些山上缺的生活用品和粮食,紧赶慢赶的回到了深山里面的独门小院儿。 兴许是最开始落脚的第一感觉,卞小小还在半山腰的时候透过茂密丛生的绿色间隙中看到前面的灰色院墙,开始觉得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好像不过几日之间,真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一样。 “小小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去厨房做饭。” 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搬到了堂屋里,师傅把专门给小小采买的一些日常用品和几套衣裳分到了她的房里,然后把粮食蔬菜一类的搬到厨房,天色已经晚了,在老张头家吃了中饭赶了一路,估计肚子早就空了,得早些弄顿简单的吃些,好收拾了休息。 “哦。” 回到家的安全感让小小开始有些活泛起来,再说小姑娘对于新衣服总有一种兴奋,脚步轻快的就跳回自己房里开始拾倒,既然师傅说做饭,那就偷个懒等吃个现成的吧! 不过卞小小同志还是有些高估了师傅的手艺,虽然在老张头家看他打下手帮忙弄饭的时候蛮熟练的,她完全没料到师傅对于炒菜和做饭这两件事上面,真是毫无天赋。 “小小过来吃饭啦!” 师傅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将自己的房间打扫收拾一新走出来准备吃一顿的小小,被桌子上面摆着的饭菜雷到了...... “师傅......这是什么啊?” 小小手指着桌子上那盘漆黑、冒着灰色烟火气的东西问。 “红烧肉。” 盛好两碗饭端到桌上,师傅好整以暇的坐在凳子上,有些不明所以小小怎么问这么明显的问题。 他可是按照张大妈教的‘独家秘方’好好烹饪的,别看颜色黝黑了些,那是添了白糖上色,这样熬煮的红烧肉才肥而不腻,又甜又糯。 “怎么跟我在张大妈家吃的不一样......” 小小有些无语,不过安慰自己可能就是‘色’上面不怎么出彩,味道说不定没问题呢? 拈了一小块‘红烧肉’,小小带着赌徒心理忐忑的将那一坨塞到了嘴里。 ‘果然,还是对师傅抱了太高了期望!’ 第七章 学武生涯,伴随各种熊长辈 日子在师傅的烂手艺三餐饮食之中,也慢慢的过着。 生活上面的开支来源于师傅经常山上抓些野味托老张头卖了换些银两,偶尔铺子里头忙不过来去帮工几天也有工钱。 虽然小小有些不明白,听以前老人说的江湖人好像没有过的这样接地气的,不都是仗剑走天涯,装备全靠打吗?怎么到了自己师傅这里,完全跟农家小户庄稼汉一样,每天愁吃愁喝愁穿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是每日睁眼第一操心的事儿,反倒自己练武的事情...... 怎么说呢? 首先,是自己的根基不怎么好,任何高楼玉宇都是从打地基开始,因此自己的学武之路来源于生活上的每日锻炼。 简单点说,就是挑水、砍柴的活儿,边做边练体力和脚力。 然后,师傅说自己骨骼和经脉不适合修炼大开大合的招式,他所会的那些掌啊拳的都练不了。 所以教学重心放在了轻功和暗器上头,具体修炼方式就是上树掏鸟蛋和拿石头子儿射兔子麻雀等等。 别问怎么对象都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小型动物,在小小眼睁睁看着师傅跟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搏斗之后,自己非常自觉不去招惹那些攻击性、生命力、杀伤力强大的家伙,她的轻功还没练到逃得过四只蹄子奔跑的追杀。 从最开始几个月偶尔半夜惊醒,想念父母环绕的温暖舒适生活而大哭一场,小小渐渐的也适应了这样不温不火的“习武生涯”。 七八年的时间是转眼间就过去了,快到来不及检视自己这些年里究竟有何作为,时间就已经在小小身高渐渐往上涨的同时无声息的消失了。 有时候卞小小会在简单平凡的生活中忘记了养父母的模样,也忘记了自己跟着的师傅最开始带自己离开时候说的话,习武变成了一个日常生活习惯,就跟每天吃饭洗脸一样平常,忘了最开始选择它的目的。 长时间呆在深山里面,每日做着简单的家务活儿,操心的不过是下一顿师傅会做什么菜来吃,会不会还是难以下咽,要不要下次师傅下山跟着一起去,找张大妈撒撒娇混顿饭吃,改改口味。 也别问为什么小小不能从师傅手中接过做饭这个生存要事,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从最初的师傅不忍心让孩子动手、到后来磨不过让小小进了一回厨房之后,师徒俩心知肚明的再不提小小做做菜的事儿。 那根本比师傅做的更加惨不忍睹...... 张大妈在得知这个事情之后也努力过一段时间,将小小带在身边好好教了几回,最终以相信‘人,各有所长’这件事情的相反面——‘短板也是正常现象’而告终,天赋这个东西,讲起来是很有道理的。 就像猪不会上树,鸟不会游泳一样,强求不得。 其实小小在跟着师傅经常下山拜访老张头一家之后,跟老两口也都熟悉了起来,搁心里也把两位老者当成家里长辈一样,开始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们的嘘寒问暖。 不过毕竟老张头和张大妈的年纪都有点大了,最近的身体也这里那里的出些问题,这边的气候常年下雨,空气里吸口气都透着水润的味道。 他们女儿秀秀跟夫婿商量着举家搬迁,去他们发展的江南那边安家,也让两老口跟着过去享享福。 那日分别的时候小小是笑着送他们出镇子的,不过后来跟师傅回了山上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头狠狠哭了一场。 失去亲情太多的人,在好不容易接受另外一家人的容纳,填补一些缺失的时候,再面对分离会遭受很大的打击,如同再次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虽然,卞小小如今的年纪在平常人家里头早就已经嫁人当娘亲了。 小小自己对于成亲的事情其实并没怎么在意过,虽然报仇雪恨的念头一日一日渐渐的淡了,但是对于跟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生活一辈子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师傅作为单身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一生唯一动过心的也就只有卞小小的亲娘,还是嫁了别人生了孩子,所以说对于小小的终身大事完全提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也算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跟小小聊过相关话题。 张大妈就不一样了。 有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家庭妇女在自家子侄都已经娶妻嫁婿的情况下,但凡关系稍微亲近的小辈儿,碰见了都会问一句有没有目标。 所以小小的嫁娶问题直接变成了当时还未准备搬走的张大妈心头悬挂的最大问题。 方圆四周的邻居,只要是成年男性,基本上逮住小小跟随师傅下山,就总能领一两个到家里来让小小相看,嘴巴上面没有明说,可从行动上总能看出来在找机会让年轻男女多多单独相处。 有眼睛的、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明白什么意思。 小小是明白的,对于张大妈这种好意,办不那么好的事儿......跟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没话找话说是一种很尴尬的社交场景,自己一个姑娘家都没含羞带臊的,好多大男人反倒满脸通红的......小小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跟张大妈好好沟通一下比较好。 沟通的结果是,被普及了一堂古代女子婚姻大事的迫切性和必要性。 张大妈内心其实不单单是觉得八卦闲的没事儿干才抓住小小成天规划相亲,同时还可怜着这个没爹没娘、跟着中年大叔深山生活的孤苦娃儿,担心师傅一个男人教育不好、或者说不会教养,耽误了大好女子的青春年华。 也幸亏张大妈在关心小小的感情生活以外,给她普及了很多身为女性应该注意的生活问题。比如大姨妈...... 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凑巧,刚好是在老张头家留宿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半夜里,小小觉得肚子那里有些胀痛,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下午那一餐贪吃张大妈做的好菜给撑坏了,跑到茅房蹲大号的时候看到亵裤上面血红一片的时候才吓得惊叫大哭,引得师傅和老张头夫妻都跑过来围观。 在被臊的欲言又止的张大妈拉回房里的卞小小,又上了一门女子成熟标志课之后,才晓得之前听到自己边说边哭给师傅说起这件事,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第八章 回忆往事,师傅临终告身世 成长起来的这十年,和师傅、和老张头、和张大妈,以及偶尔回来的张秀秀这些人发生过很多事情。 有些想起来忍俊不禁,有些则恼羞成怒,从最初的尴尬到最后的和谐相处,卞小小觉得其实这样简单的幸福生活未尝不是过不下去。 可是生活本生就不是单一而简单的,它总是充满着很多的变动和未知,老张头一家搬走了、师傅身体垮了,渐渐的原本平和的生活轨迹突然来个急转弯朝着忐忑的剧情走去。 “小小......” 师傅虚弱的躺在卧榻上面唤了小小到跟前。 前几日从山下请来的大夫给师傅看过,说是年轻的时候没注意保养,吃饭穿衣保暖上面都没做足功夫,如今的身体已经内里坏了大半,说医好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开些温和的进补药方慢慢调理。 这大半个月以来,为给师傅看病抓药已经把之前存着的十几两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家里没有进项,徒承师业的小小在山里也试着抓了些小的野物卖了,不过比之前师傅的收获总是差上一大截。 而师傅病重,这几日都只能躺床上休息,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傅,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渴了?” 在院子里收拾今天抓来的一只山鸡,寻思着熬点汤给师傅补补,听到师傅的招呼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到师傅的跟前伺候。 “都不是,小小,你来这里坐着,我有话跟你说。” 师傅强撑着想要起身靠坐着,行销立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潇洒帅气的翩翩公子模样,凹下去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无不控诉着时间对于他的苛刻。 小小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师傅,又听话了挪了凳子搬到床前坐下。 “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怪过师傅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和仇人下落?” 师傅轻轻抿了一口水,眼睛盯着水杯,问的却是小小。 听到师傅的问话,小小愣了片刻。 当年跟着师傅来的时候,是抱着知晓自己身世,学得绝世武功,寻找仇人报仇雪恨的目的。不过头两年问师傅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总以自己尚年幼、武功没所成为理由,拖着一直没有回答。 到后来,是渐渐的被生活中的琐事缠身,总觉得到了时候师傅会告诉自己,也就一直没主动问起过,为什么今日,师傅说起了? 看着小小摇了摇头,师傅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悲伤的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当年与小小亲生父母相识相知的那些时刻。 那时候的师傅还是年纪二八的小少年,懵懵懂懂未识情滋味。 初遇她,是在一个盛大的夜宴上,因为躲避应酬灌酒溜到主人家后花园偷闲,隐约晦涩的蒙布灯笼散发出的光亮,照亮了那个水池边戏水顽皮的女子。 那时候的他,不知她是大家闺秀还是侍女奴婢,只觉得水光闪耀中嬉笑玩乐的那张脸,是他今生见过的最生动、最美丽、最动人的女人。 后来知道她的身份,知道难以接近,怯懦的躲走的他,心里又有丝期盼能靠自己拼搏换一个出身,入了军,努力表现杀敌。 在他好不容易爬到将军的地位的时候,从京城里传来了她嫁人的消息。 接着,是她生了女儿。 接着,是国政大乱,那场风波也波及到了她。 接着,传来了她的死讯。 赶回去的时候,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失魂落魄中,从交好幸存的故人口中得知她唯一的女儿不知所踪,于是抛下一切投身于茫茫寻找的路途中。不管当时以断绝关系为要挟的父母亲人,不管当时以杀头判罪为要挟的上司和皇帝,毅然决然的两袖清风,走的干干脆脆。 “师傅,你有没有后悔过?” 小小一直静静的听着,听着师傅神色平静的说着那个她不知道的过往。 她有些好奇这么些年来,自从跟着师傅生活,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几乎让她以为师傅跟自己一样早无牵挂,原来,是当初为了找寻自己的下落才跟那些人再无联系吗? “没有。” 在静默了片刻之后,师傅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女娃。 从前只有自己一半高的懵懂小娃,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她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母亲,其实,她们长的很像。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独独心动的那一次就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爱情,求而不得是遗憾,可是能在有生之年为她做一件事也算为下辈子攒些人品。更何况,每日看着小小的脸,能让他回忆起从前她还年幼的那些时光,于他而言,足够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时日无多了。” 师傅抑制不住的咳嗽几声之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不会的,师傅,大夫说过,好好养着很快就会起来的。” 小小特别害怕听到他这样说,她极力安慰着病榻上的人,也是在极力安慰着自己。 “小小,别哭。你听师傅说。” 师傅抬起已经快要皮包骨的手,抚了抚小小的头顶,试图用手心里的温度抚慰已经哽咽不止的小丫头。 可是,那个微薄的抚慰,渐渐的变得冰凉;强撑着挤出的微笑也变得僵硬,在只来得及告诉小小仇人在京城以外,还没来的说更多关于她身世的事情,师傅就去了。 小小埋在已经失去温度的师傅怀里,像是一头幼兽一样蜷缩着身体,嚎啕哭得嗓音都变哑发不出声音为止。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叫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更不知道自己的去处。 像被天地抛弃的一个影子,深山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的悲戚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树丛中的小兽听到这个悲鸣,都不禁躲在了自己的洞里,不敢动弹。 哭声一直持续很久,很久,直到天光大亮,直到镇上的人都起床继续新一天的生活,只有在深山里的卞小小,她孤零零的躺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闭着眼睛陷入悲伤的昏迷之中。 第九章 启程寻仇之路,半路救了个人 是卞小小亲手挖的坟墓,就在住了十年的这个小院后面。 然后,她在过了七天之后,收拾了自己的行装,出发往京城里去。 其实她不知道去了还有什么意义,虽然,是要找杀父弑母的仇人,可是杀了之后呢?她没有想那么多,也不想去想,毕竟如今对她而言,除了做这一件事情以外,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在守着师傅坟墓的时候,小小想过,要不要去江南见一见老张头一家,毕竟这么多年托他们照顾了那么多,师傅的死讯还是跟他们说一声。 不过在决定去找仇人报仇之后,小小放弃了去往江南一趟的计划。 自己这次下山,是为着这么血腥的恩怨,不想让这些肮脏的东西曝露到那一家可亲善良的家里去。他们过着那样安详的生活,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若报仇的事情顺利,等这件事情办完以后,再去投靠他们,看看张大妈是不是一如往昔张罗自己的终身大事,若是的话,就乖乖听她的安排,找个可靠的人家嫁了,也安一个自己的家。 想到事情完结之后,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卞小小倒笑了出来。 洗手作羹汤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尽量让自己想一些不着边际的关于未来的畅想,她不想回忆失去师傅的事,更不想想起当年养父母的惨状,她努力的让自己暂时淡忘那些致命的哀伤,即使从此以后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也想要轻快的走着下一步。 她的脚程还不错,一天下来就下了山、出了镇子。 按照路上行人处打听来的方向,卞小小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坚定而轻快的向着目标一点一点接近。 路上的风景其实不错,太多时间生活在山里面,只偶尔到镇上的老张头家做客,小小都差点忘了出了小镇还有很大的天地。 风餐雨宿的对于她而言并没多大的困难,她从来就不是娇气的千金小姐,无论是睡破庙还是树底下,更不甚的躺大街,她都怡然自得。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也并不在意有些人的小声议论,陌生人如何看她待她其实都不值放在心上。 只一件事情有些尴尬。 出门的时候,家里的家底都被带了出来,拢共也就二两碎银子,省吃俭用的只买大馒头一类的当干粮,也耐不住总是开支没有收入。半路上烧兔子、烤小鸟的,都是没油没盐混个肚子饱,再这样下去,估计还没到京城就会被饿死吧? 秉承师傅的行事准则,打家劫舍之类的邪门歪道卞小小是不会去做的;可是肚皮没那么懂事啊,它饿起来才不管,咕噜噜只管叫唤......伸手乞讨还是有些太丢脸面了,虽然小小自认为行事洒脱,可是还是有些底线的喔! 这日,正在一个荒郊野外的路途中休息的卞小小,懒懒的在大太阳下躺树下休息,最近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大中午的压根儿赶不了路,她把时间颠倒过来,尽量在午后和夜里走,白日里休息。 不然光是高温找水喝都麻烦,更别提高温下赶路消耗体力,干粮告急。 突然,迷蒙中睡着的小小听到一声高亢的呼救声从身后的河岸边传来,引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过去看看。 一看之下不得了,一个年轻男子正扒拉着一块破木板狼狈的在河水的冲刷下起伏飘荡,看样子是个不会水的,若不是手上用的力气大,紧紧抱着那块救命的木板不撒手,估计早就被淹死了。 而且看样子,他似乎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也不知道保持那个姿势多久了,这会儿是迫不得已出声呼救,这荒郊野外的也是运气好卞小小就在附近,不然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搭救。 小小只估算了一下那人的位置到岸上有多远,找准下手的地方,二话没说的使了一个轻功水上漂,足尖踏着水纹到了那人抓住的木板上。 可是即使是小小轻功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多年修炼成果,到底不可能违背物理学万有引力,光自身的90来斤体重就只能勉强停留在水面上片刻。 她弯身伸手直接抓住那人的后颈衣领,试图借用浮木的反推力直接使出水上漂再跑到岸边。 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技术含量,也低估了被水泡了半晌一个成年男子体重......光是那人一身衣裳带的水都能有个七八斤了,还别说露出水面大半个身子的男人看起来体魄还蛮健壮的。 小小在一个用劲没接上,连带着被又往水里沉下去的男人给带到了水里面,没防备直接呛了一口水,差点没接上气来直接翻了白眼儿。 “救命啊!” 男子估计也没料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高人风范、踏水而来的救命稻草,居然这么快就跟自己落到了同一地步,而且还有跟他抢保命木板儿的趋势,赶紧开口继续呼救。 “别嚷嚷......” 卞小小同志好不容易咽下卡在喉咙里的水,脑袋冒出水面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耳旁听得一个大男人居然用尖利的声音发出凄惨的嘶喊,差点被震得重新栽到水里去。 好不容易,小小一只手扒拉住木板,勉强浮在了水面上,还好以前在深山里头跟师傅一起经常下河抓鱼,练就了基本的游水本事,不然这会儿就算交代在这里了。 赶紧出声制止一边发出高亢喊叫的男人,一边手把抓着的木板用力划水往岸边游过去。 初初担心害怕突然冒出来的‘救命恩人’会跟自己抢这唯一的救生工具,当看到她熟练的划水姿势确实是在把自己往岸边上拖,也赶紧闭上了嘴巴,只紧紧抓着木板,也用力的用脚在水下扑腾,企图能帮助小小省一些力气。 他可不想眼看着要获救了,别把她力气耗尽了,两个人的命可就再没得人来救了...... 你别说,瞧着小小身板单薄,看起来没几分力气,不过在水里游体积大了反倒碍事儿,小小仰浮在水面上,靠着一只手把握方向,两只脚不停的蹬水,还真让她把险些溺亡的男子给救上了岸。 第十章 一时好意,怎么招惹来个二皮脸? 上得了岸,小小几乎脱力,实在是提不起脚往树荫下面走,干脆就倒在草地上,让太阳的热度顺便烘干一下浑身湿透的衣裳。 那个男人也是虎口脱险,捡了一条命回来,在水里折腾这么久也是早没了动身的力气,跟着小小爬上了岸就顺势倒在了旁边,一只手还拍着胸脯,庆幸今日算是遇见了好人,不然接下来的事儿可不好说,‘大好年华的青年才俊被水淹死’这消息一传出去不晓得几多爱慕自己的女子伤心落泪。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在下方九玉,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招呼。” 小小撑开眼皮看了一眼缓过气来坐起身给自己道谢的男人,他说他叫什么来着,方九玉?方世玉是不是他远方表哥啊,名字取得这么难听...... 自己出手救他一命纯粹是下意识的活动,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听他这话说的,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只管招呼?意思是说眼下是没打算用什么真金白银的表示感谢咯?切,白忙活一场。 方九玉双手拱拳,等着恩人客套几句,好歹也互相通个姓名,怎么她睁开眼上下打量自己几下就又闭眼休息去了?完全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主动开口: “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日后报答之时方晓得如何称呼。” “不用了。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太阳暖洋洋的,晒得衣服有些热气了,一直这样躺着身上是舒服,不过脸上面就晒得有些热得慌。卞小小觉得还是找个阴凉的地方去睡一觉比较好,何况这个没眼色的方九玉一直叽叽歪歪的说话还真让她想睡都睡不着,晚上赶路的时候可别耽误了。 这样想着,小小敷衍着回了他一句,就起身往外边的官道上面走,寻思着甩掉这人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谁知说那个方九玉没眼色,他还当真是没一分的哦,看到小小起身走了,尽然就跟着屁股后面吊儿郎当的来了。 “啧......” 听到后面的动静,小小知道那人也跟着过来了。有些厌烦这样不懂分寸的行为,不过也没出声赶人,万一那人也是想走官道去,自己开口就尴尬了。 所以小小加快了迈出去的步伐,穿过了马路就往山林子里面钻。哎,我不信就那么巧你也是往这边方向来的吧? 结果,非常明确的方九玉确实是跟着她,压根儿没有分开走的意思,一直走了大概一刻钟,他还闷声不吭的跟在后头,这可把卞小小姑娘弄冒火了。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说了举手之劳没要你回报,救你起来了你就该干嘛干嘛去,跟着我是几个意思?” 卞小小同志调转身子就冲两步外的方九玉童鞋质问起来。 “恩人别生气。” 方九玉童鞋非常有礼貌的弯腰行了一个礼,开口说到: “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人救了在下一条性命,该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虽恩人并未开口让在下报答,可若就此跟恩人分别走散,这件事情会隔在在下心里一辈子不能舒坦。既然恩人现在没有所求,那在下就跟着恩人,等您吩咐。” 小小看着一脸坦诚模样的方九玉,眉头皱了上来。 自己这次下山是有大事要办,何况自己一个单身女子,身后一直跟着个年轻男人算怎么回事?你报恩我知道,可别人看见了怎么想?我一个清清白白有大报复的妙龄姑娘家的,名声还是要一点的好吧? “跟你再清楚的说一次,不用你报答!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小小板着脸有些严肃的警告着方九玉,打定主意是要赶走这个碍事的。 “请恩人饶恕在下不能从命。” 没想到方九玉这个看起来蔫蔫的大男人,还真是有些倔强。 对于扮作坏人说狠话不是很在行的卞小小,对这样明确表达赖皮思想的作为也没办法,心里气得恨不能将这个人再扔水里去一道,又做不出穷凶恶极的模样,只能干埋怨自己干嘛多管闲事招惹个尾巴弄不走了。 小小翻了一个白眼,终究是什么难听的话也没说出来,一幅你爱跟不跟的样子摆着,安慰自己当他是个猫啊狗啊别放心上,自顾自的找到一棵大树底下就躺了下来。 就这样,卞小小的报仇之路还刚刚冒出个头来,半道上就‘召唤’出来一个跟屁虫摆脱不掉,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摸了摸已经有些瘪下去的肚皮,继续踏上征途——还是先找点东西垫吧垫吧肚子再说吧! 睁开眼睛,狠狠的撑了一个懒腰,毫无意外的一个身影随着她的动作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 “你还没走啊?” 小小已经认命这个娃儿可能也是无家可归、无所事事,要不然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跟自个儿在这儿耗,不得不说耐性还是不错的。 从大中午的把他救起来,到这会儿睡个懒觉都已经是深夜的功夫了,他也一直保持五米内的距离呆在自己左右。 “恩人现在准备去哪儿?” 方九玉看起来也是瞧着小小的眼色跟着在一旁打了个瞌睡,不过可能也是担心中间自己睡沉了被小小扔下,所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这时候的脸色看起来比起小小的红光满面可是差了半截儿。 听到小小起身的动静也是赶忙就凑了过来,打定主意跟上她的脚步,舔着脸就过来问来了。 “找点吃的,你不饿吗?” 一旦认知已经明确这娃儿就算是自己这边的了,小小也有点好奇一天下来都没进过食的方九玉,未必是泡在河里已经喝饱了,所以不饿吗? “饿饿饿,当然饿了。恩人对这附近熟悉吗?我是第一次到这块儿来,这个时辰能在哪个店家吃饭还真不知道。” 听到恩人小小终于肯跟自己搭话,方九玉觉得无比荣耀,谄媚的跑到她跟前以为能有热饭吃。 然而,卞小小也是路过这里而已,对这附近谈不上熟悉,而且就算附近真有村镇,这个时辰还有营业接客的饭馆儿,荷包空空也是没钱买单的。果然,这个赖皮的还真是没点觉悟......自己要是有钱认识这地儿,会大中午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睡觉? 第十一章 一顿野外烧烤拉近的陌生距离 卞小小并没有跟方九玉废话,怕自己话说多了会吐血,没理睬继续追问自己要去哪儿买东西吃的时候,直接往树林子里头钻去了。 根据多年的山野中找口粮的经验,树丛中间的兔子窝很快就找到了,也算今天的运气不错,前几天都只能挖点野菜根子随便垫吧垫吧,要么就是野鸡,个头都不大,好不容易生火烤熟了也顶不了多久的饿。 当方九玉从小小动作迅速的逮住往洞外窜的兔子的时候,才有些明白今天是吃‘野味’,不是下馆子。 不过江湖人士嘛,谁没有过在野外应付的日子,毕竟古代的交通和商业发展没那么发达,经常一个地儿去另外一个地儿办事的时候碰到路途中没有饭馆儿吃饭的,路途熟悉的能在附近村镇找老乡花钱招待,遇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都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恩人,我来我来!” 方九玉看到小小拎着一只长得有些肥硕的兔子,另一只手在后腰处掏出一把匕首,就知道这是要放血剥皮了。他觉得恩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子,这种血腥的事儿还是自己这个男人动手的比较好,于是主动提出帮忙。 “你别叫我恩人了,我叫卞小小,以后就叫我小小行了。恩人恩人的,听着别扭。” 小小倒也没客气,直接把前后脚乱蹬企图反抗的兔子递给了方九玉,顺便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听人这样称呼自己,真是不习惯。 “哎,小小姑娘,我来处理兔子,先前路过看到那边有处水源,我去那儿弄好了再拿过来。” 方九玉对于小小不再拒绝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感觉十分妥帖,热情盎然的接过兔子和匕首就去干活去了。 “小小姑娘?” 小小嘴里念了一遍这个新称呼,觉得怎么听着还是不顺耳呢?随他去吧,本来也不是多熟悉的人,管他怎么叫唤呢?摇摇头看着方九玉已经走远了些,看了看周围环境,她觉得待会儿就在这儿生火还不错,就四周围捡些柴火堆起来。 等方九玉收拾干净兔子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堆了一堆足够烧大半宿的干柴了。小小正蹲在柴堆旁边低头琢磨着什么,赶紧走过去看自己能做什么。 “怎么就吹不燃了呢?” 走进了些方九玉才看到原来小小是拿着一个有些旧的火折子凑到嘴前鼓气在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密封不够,之前落了水让火折子也打湿了,这会儿一点火星儿都没有。 “你身上有火折子没?” 小小听到背后的动静,知道是方九玉回来了,自己的这个估计是用不了了,只能指望后头这人了,不然忙活半天连口热食都吃不上,还得当回野人茹毛饮血了。 “我也没有......” 方九玉浑身上下的寻摸了半天,虽然知道自己从来不带这种玩意在身上,不过还是报了一点出现奇迹的想法,希望能从兜里摸一个出来。 “那怎么吃啊?” 小小拿着浸了水的火折子翻来覆去的瞧,有些垂头丧气的觉得,要不就吃回生肉尝尝什么味道吧...... ‘嗖嗖’的声音传进耳朵,小小有些奇怪方九玉这小子在鼓捣什么呢,回头一看他拿着根细些的柴棒子在另一个有个小洞的大木柴上面使劲的搓,这样能生起火来吗? “小小姑娘,快拿些细柴过来,要点燃啦!” 就在小小拿着匕首比划从兔子身上的哪儿下刀,方九玉出声召唤起来,一望过去,哎?还真有点烟火气冒出来了! 赶紧扯了一把杂草干掉的细碎渣子捏成一把凑到火星儿上,小小很高兴的看到火燃了起来。 “成了成了!” 卞小小有些兴奋的嚷嚷起来,眉开眼笑的将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弯儿。 微弱的火光下闪耀的眼睛映射出来的亮光,让方九玉一时间有些看呆了,他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救了自己一命又一直没给个好脸色的人,其实还只是个天真的少女。 自己之前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像口中所说的寻找报恩机会,对她一直放低身段的讨好也是另有所图,可当看到她脸上绽放出来的微笑,总觉得自己似乎当真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姑娘。 揉了揉因为搓木棍儿有些火辣的手掌,方九玉也不自觉的嘴角勾起,静静的站在忙活着生火架柴的卞小小身后。 “给!” 将怀里同样被浸湿的盐巴纸包摊开,烤好的兔子肉上面揪了一只后腿下来蘸了蘸,小小将调好味道的兔子腿递给了方九玉,招呼他坐下来在火堆旁一起吃。 推辞了几下没推出去的方九玉看着小小又有些板起来的面孔,很听话的接过来吃了起来。虽然吃到嘴里之后除了一点点盐味以外没有别的香料辅佐,方九玉仍然觉得这是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次烤肉,一边嘴里咀嚼着,一边接过小小时而递过来的其他部位,他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觉得若是这辈子都能跟身旁的这个小姑娘一起吃这样的美味,就真的太美了。 不过卞小小同志并没想那么多。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想过打发他自己寻自己东西吃,凭什么自己救人一命就得负责他的晚饭啊?不过生火这个事儿上面他出了大力,怎么的也不能亏待别人,所以很是公平的一人一半分食了这份口粮。 就算中间那人频频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也只以为他是半只兔子肉没吃饱,是对自己这份儿起了心思,还用眼神回了过去示意自己的也不够,别想着还会给他肉吃。 就这样,一顿‘野餐’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虽然每个人的心思其实南辕北辙,不过至少不再陌生,一个认命了这人是准备一直跟自己混饭吃了;一个是打定主意想把这姑娘往老家带...... 而继续赶路的整个夜晚,两个人也渐渐的开始说些话来,没多少心思的卞小小童鞋老老实实的告诉了方九玉自己这趟行程的最终目的。 第十二章 路过小镇,要不?咱们下回馆子? 方九玉听了小小简单的提起了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未来和一条命就这样赌在了充满未知的一场生死搏斗中,满腔热血的明确向小小表达了想要出一份力的想法,还说既然自己的命都是她救的,无论她说这次报仇多么没有把握,大不了把命送出去,就当那日在河里淹死了都有赚的。 “你不必这样的。我说过救你只是碰巧,倘若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碰见了也都会伸出援助之手的。” 小小开始有些苦口婆心的劝告: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去找点正当差事做,怎么都比跟着我强,况且这不是游山玩水说的好玩的,我跟你说这些事儿也是想让你早点看清,别这样跟着我了。” 方九玉一改之前卑微听命的样子,对于小小指明的出路完全不放心上,他觉得自己头一次有些看上的姑娘,既然身负大仇,作为江湖人士、尤其是像他这样有情有义又长相俊朗的少侠来说,怎么的也得拔刀相助。 区区几句话就想让他置身事外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事儿呢? “小小姑娘不用再说了,在下既然已经决定跟随姑娘,就不会再改主意。你只消说仇人目前身在何处,我们速速赶过去血刃仇人就是了。” “哎?你怎么说不听呢?” 小小有些懊恼之前的坦白,本以为说出自己身上这些事儿会让这个混小子退避三舍,怎么反倒让他下定决心跟到底了?这和自己的本意完全相反好吧? 可是方九玉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任凭小小再三劝告,反正你说你的呗,我就一直跟着你就是。 勉强算是暂时结伴的两人在经过两三天的风餐雨宿,终于抵达了一个大一点的集镇,在看到人声鼎沸的街市,方九玉内心欢呼一声“终于能吃点正常饭菜啦”! 这几天就地取材吃的是‘山珍海味’‘绝味珍馐’,基本上少油淡盐,其他调味料更是想象中的配料,而且就小小那包盐巴,早就分食光了,到最后连包着的纸都被方九玉给舔破了...... 虽然有佳人相伴,吃些苦头也当是情趣,可日日三餐(说三餐只是日常这么称呼,有时候没逮到活物,一日凑着野菜野果子也就顶多两餐了不起了)勉强果腹,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菜青色、变得难看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镇子上,方九玉看着街边摆着的卖吃食的小摊贩都是两眼放光。 可是一路走着,怎么也没看出来卞小小童鞋有点单的意思,心底还默默期待着难道是想找个大酒店奢侈一把?哇卡卡卡,那自己可就真的放开肚皮吃不客气了哈! 眼看着就要走出闹市区了,走在前面的小小也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再往前头去可能就没那么好的店了,方九玉同志有些急了起来,刚刚路过的几家酒肆看起来都不错啊,里头吃饭的客人都坐满了席位,好些个外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看着就知道肯定味道不错,怎么就不能‘将就’一下呢? 刚好经过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馆儿,里头的客人也没那么多,方九玉几步走到小小身旁,拉住了她不停歇的脚步,开口说到: “小小,要不咱们就在这里吃个饭吧?” 小小其实不是不想下馆子改善生活来着,奈何囊中羞涩,路上经过几家香味四溢的饭馆儿,口水都偷偷咽了好几口;又不好意思先开口让方九玉来请客,所以一直慢腾腾的往前走,就等着这小子自己主动提出来呢。 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蹭饭吃,不过想想这一路自己抓到猎物都给他分了的,也没算亏待他,别的不说,就这个吃他一顿也没毛病。 意思性的表现出一点点不情愿,动作上面稍微扭捏了片刻,小小就随着手上用劲加剧拖自己进店的方九玉跨进了好久没进过的饭馆...... “小二,拿单子来点菜!” 心情激动兴奋加迫不及待的方九玉咧着嘴,选了一张四方桌坐下就开始喊人。 店里的客人也只有两桌在吃着,坐定等着小二过来点菜的卞小小和方九玉看了看旁边桌上摆着的几样家常小菜,看起来那真是一个色香味俱全,不约而同的吞了一口唾沫。 “小二,小二怎么还不过来啊?” 闻着旁边飘过来的肉香味,等待点菜的两个人都有些焦急起来,方九玉又开始催了一声。 “来了来了,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从后厨那里跑过来一个中年妇人,脸上带着有些歉意的笑容,热情的招呼起二人。 “有菜单没?店里特色菜有什么,最要紧做几个熟的快的先上,我们都饿了一整天了。” 方九玉看着老板娘两手空空的过来,也没纠结怎么不上个单子方便客人点菜,只想着快点上菜快点给些吃的,不然光是咽下去的口水都能抵两碗饭了,折磨啊! “菜单这个没有,我们拿手菜和常做的就那两样,客官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按照两个客人的分量看着上些菜可好?” 很会做生意的老板娘听着方九玉着急上菜,也不多废话,拍板决定自作主张为二人张罗。 “老板娘记得多上几个好菜啊,鸡鸭鱼肉什么的只管上,味道放重些,这几天口味淡得厉害了。” 看着老板娘又钻到后厨去准备忙活,方九玉赶紧吩咐,想着好不容易下一趟馆子,怎么着也得吃点好的,别这个老板急着上菜就端几个馒头几盘青菜上来糊弄,谁知道下次卞小小还会不会进镇子买吃的? 一旁一直没作声装矜持的小小,不开口说话其实是因为嘴里口水泛滥,觉得身为姑娘家要是一开口流哈喇子有点丢人,听到方九玉吩咐老板娘上些好菜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终于能吃顿好的了!而且吩咐老板娘口味做得重一些也深得她心啊,不错不错,是个有前途的小子,不枉她这几日的‘费心’照顾! 然后两人就端正坐姿、放平心态,静等老板娘上菜。 第十三章 吃饱喝足该结账了,嗯?你也没银子? “清炖鲫鱼、东坡肉、爆炒田鸡、砂锅猪蹄儿、五香酱鸭、醋溜白菜、蒜蓉菜心儿。” 随着一道道好菜上了桌,饥饿难耐的卞小小和方九玉双手挥舞不停,就着一碗白饭吃光了桌上的好菜,速度之快,惹得上菜的老板娘目瞪口呆。 ‘这是上辈子饿死鬼投胎的吧?’ 心里暗暗嘀咕的老板娘,看着二人吃的差不多了,站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 开始看着进门的两人,虽然穿着都不怎么显富贵,不过气势倒没有寻常小户人家的窘迫样儿,光点菜的口气应该荷包有分量,所以吩咐后厨做菜的时候也都指着几样拿手的好菜上,这么一桌算下来三两银子怎么得有了。 “老板娘!” 吃干抹净的方九玉打了一个饱嗝儿,抬手招呼柜台后面的老板娘过来。 “客官结账啊?” 盘算着今儿遇到个大客户的老板娘喜笑颜开的走过来,还想着待会儿结账零头要不给他们抹了,别显得小家子气断了回头客。 “不是,我是说有没有绿茶来一壶,刚刚吃得油水重了些,喝点茶清清肠胃。” 让老板娘失望的是,方九玉没有结账的打算,他只是想再上一壶茶而已。 没奈何,不敢冲客人催着结账,老板娘又往后头去取热水泡了一壶茶送过来。 她上了茶水之后就站在柜台后面盯着这一桌,心里已经有些不满意了,按道理吃完了就赶紧结账啊,怎么这两个人一点不着急的还就坐那儿开始品茶来了,别是个吃霸王餐的,小心些盯着,别跑单了嘿! 吃饱喝足的卞小小嘴里细细喝着方九玉递过来的热茶,觉得大吃一顿之后喝点热茶是蛮舒服的,关于结账的事情她是没有一点想法的,以为这事儿包在了他身上,既然他不急想要多坐一会儿那就再坐一会儿呗,付钱的是老大嘛,急着赶路什么的也不差这一会儿。 而方九玉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等着救命恩人卞小小同志招呼老板过来结账,不过看她慢悠悠的喝着茶,一点不着急,反正自己这会儿也吃撑了,就多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呗。 “老板娘!” 过了好一会儿,其他桌上的客人早都结账走人了,这两位还坐在桌面狼藉的面前不疾不徐的喝着茶,老板娘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他们开口又唤自己过去。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强撑着笑脸的老板娘已经克制着没有摆出难看的脸色,天都已经快黑了,自家这个只管买酒菜的小店也是要关门休息的,一壶茶喝半晌的两个客人很是碍眼。 “这壶茶没水了,劳烦您再添点水来。” 其实方九玉也不怎么想再给老板娘添麻烦,不过茶壶空了,就这样空坐着等有些尴尬,看老神在在的卞小小一直没有动作,才招呼老板娘过来,希望她主动提起让结账的事儿,不然就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客官......” 笑脸瞬间崩塌的老板娘实在是顶不住了,纠着眉毛翻了脸,直言要求两人结账: “小店马上就要关门了,您看要不先把账结了?” “一共多少银子啊?” 方九玉看老板娘按着他预计的方向走着,堆着笑问她。 “一共是三两二钱零六个铜板,不过您二位吃了这么多,零头就给您抹了,给个整数就行。” 终于听到问起了多少银子,老板娘脸上迅速绽开了花儿,对于抹零头给点小优惠什么的不在话下。 “那就一共三两咯?” 方九玉问了一声,又转头看着卞小小,意思是让她掏钱。 “不是!一共是三两二钱,六个铜板抹了。” 老板娘急急开口解释,说了抹零头,二钱银子可不是零头啊!这两人不是想占便宜只结三两银子吧? “嗯?” 还没跟卞小小对上眼儿的方九玉听到老板娘的解释,有些诧异老板娘关于‘整数’的概念。 “三两二钱就三两二钱吧,老板也是小本生意,被让人家太吃亏了。” 卞小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帮着老板娘说话,她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二钱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自己两个人吃了这么一大桌菜,还占了人家一张桌子老半天的,三两二钱银子算下来老板娘也没欺负两个人乱算账。 “好吧,三两二钱就三两二钱吧。” 方九玉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心肠好,就连花钱都这么充满为人的和善,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感激着卞小小帮忙开口说话的老板娘站在二人面前,等着两人谁掏钱结账,等啊等的,嗯?怎么二人都没动静呢? 尴尬,果然是很尴尬。 卞小小望着方九玉、方九玉盯着卞小小,老板娘的眼神则是在二人身上循环扫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而且还一安静就是这么小半会儿的。 “你们到底谁付账啊?” 打破沉寂的还是主人家,老板娘摸不透两人到底几个意思,不过至少看的出来两个人都没有掏钱出来的意图,怎么着,当真想要吃霸王餐? 看走眼了看走眼了,自家相公就经常说自己年纪轻轻老花眼,识人不清的,怎么今日他出门办点事儿留自己一个人招呼客人就碰到了百年不遇的霸王餐呢?回头肯定又得被一顿教训! 想到这些老板娘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恨不能当初就不让俩人进店,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 “小小?” “方九玉?” ——“你身上没银子?” 互相守望的两人异口同声询问对方,终于发现问题出在都以为对方请客,结果其实两个人都是荷包空空...... “没银子还点那么多菜?瞧着老娘店小好欺负是吧?” 叉腰横眉的老板娘已经快要暴走,听着怎么觉得这两人是不是都缺心眼儿啊?都指望着别人买单,自己连一钱银子都没有还敢让自己指着好菜上?不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吃霸王餐会可以报官抓人啊?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在门口就听到老板娘咆哮的声音,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走到老板娘的身边,拉下了她叉在腰上面的手,细声询问着。 “相公......他们吃霸王餐,想占我们便宜!” 突然转变画风从母夜叉变成依人小鸟的老板娘撒娇意味浓厚的靠进男子的怀里,哭诉着委屈。 第十四章 老板大度——给不了现钱就打工还债 “子曾经曰过‘吃饭结账天经地义乎’!二位客官既然进了我们的小店,也吃了那么多饭菜,若当真不结账不可谓不道德乎?”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老板说起话来一股子长了霉的掉书袋子味儿,听起来能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进耳朵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卞小小察觉到自己跟方九玉的行为的确有些不道义,刚刚老板娘义愤填膺的指责她们的时候就已经臊红了脸,又出来一个老板娘的相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批评自己,更是让小小恨不能埋到桌子低下去,当真臊得慌啊! 方九玉作为一个男人而言,还是算有些担当,站起身来先给二位赔礼道歉,表示当真是误会一场,并不是故意过来找麻烦来着,至于饭钱,如果老板不介意的话他们会想办法给补上的。 听到方九玉态度诚恳的认错,老板倒是脸色放柔了些,表示孺子可教,这件事情可以有上了的余地。 而老板娘就不一样了,听方九玉的口气是确定两个人身上掏不出现钱来了,顿时火气又冒了出来,指着方九玉的鼻子就开吼: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你们家住哪儿的?身上没钱没关系,我现在就跟着你们回家去取,别说其他的有的没的,我只认银子!” “这个......不瞒两位,我们家都不是这个镇上的,到这里来也只是路过。这不是一路上经过其他酒馆儿饭店的咱们都没进,就是瞧着您这里装修有品位,环境卫生做的好,饭菜味道隔老远就能闻到,这不就都没看身上银子带够了没,只想着能在您这儿吃一餐才不枉世上走一遭嘛!” 方九玉面对老板娘的恶言恶语不动声色,嬉皮笑脸的说着好话希望讨她欢心,瞧在这个份儿上能别故意为难。 书生气的老板看方九玉放低身段的讨饶,觉得自己老婆这样一直拿银子说事儿有些刁难他们了,出门在外都有个为难的时候,既然不是成心来找麻烦的,几两银子的事儿要不就算了。 这样想着的老板将还犹自生气的老板娘拉到了一边些商量,把自己的意思跟她说了。 “怎么可能?三两二钱银子可不是小钱!这段时间店里生意都不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操心着怎么一家几口人的生计忙前忙后的,你倒好,成天书店里头泡着,要么就跟学堂里的那些老夫子闲聊,整个白日里头见不到你几回!不收钱让他们走,你说的轻巧!到时候没银子买菜买米、店开不下去了,我看你还怎么做好人!” 老板娘一听老板说就这么算了,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就发起火来了。 而老板在老板娘越喊越高的嗓门下、身量缩得越来越小,隔着几步看情况的方九玉和小小都替帮自己出头的老板脸红...... 一个大老爷们儿被自己婆娘训儿子一样教训,连口都不敢还,垂头丧脑的缩成一团生生受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老板比自己两人还要可怜。 “老板娘!” 卞小小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为了自己两个陌生人连累老板这个好人挨训心里过意不去,走了过来向老板娘说话。 “我们二人身上确实没带银两,这一时半刻的也找不到认识的人帮忙垫付。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们两个人在您的店里头当个小工,用工钱抵够了饭钱我们再走,行吗?” 一边训话一边倒苦水的老板娘听到卞小小童鞋提出的主意,觉得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放他们走吧心里不舒坦、不放他们走就这样扣着人也不是办法,他们实在拿不出钱还能怎么办啊? 反正店里头就自己这么几个人,相公成天的忙活跟老学究们讨论‘学问’上的风花雪月,柴米油盐这些生意上的事儿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要不自己怎么又要招呼客人又要端茶倒水还兼任账房算账收钱呢? 这两人看着年纪轻轻的,说话也算得体有礼,特别是卞小小,清秀斯文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若不是来吃白食的,单单结交这样的小朋友自己也不是不喜欢。于是在卞小小诚恳的眼神关注、方九玉讨好作揖的站后头,加上自己身边这个不吭声偷偷扯自己袖子的相公,老板娘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看到老板娘点了头,方九玉第一个跳出来展示自己可以胜任的体魄,挽起袖子让她看到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表示店里头但凡有什么出力的活计都交给他,保证不会让他们失望。 老板似乎对性格活泼的方九玉很是感兴趣,当下就拉着他的手表示欢迎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互相通起了姓名,聊了开来。 就在气氛转变得有些和谐之后,卞小小提出了一个问题。 “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干活的工钱怎么算呢,老板娘?” 方九玉有些责怪这个不怎么懂事的姑娘,这个时候讨论这些干什么呢?好不容易没有针锋相对的氛围了,就这样一团和气的先敷衍过去,等明天再说呗,干嘛非得挑现在问。 看着一旁老板娘的脸色又有些晴转多云的趋势,他赶紧拉住了追问的小小,开玩笑似的对着老板娘和老板两个人说: “我这妹子不太懂事儿,您都别见怪。工钱的事情您想怎么算就怎么算,看二位都是宅心仁厚的好人,也不可能坑我们俩。要不我们还是商量下以后我们睡哪儿比较实在!” 睡哪儿?这的确是个问题。 说实在的这个店主要是干的卖菜卖酒的生意,住店的客房是没置办的,虽然看起来这里比较宽敞,其实两层楼的除了老板两口子的卧房、老板的书房和后院的厨子寝室,就只有一个杂物间了,还当真一时半会找不到两间能让他们俩睡的地儿。 方九玉的问题成功的转移了老板娘的注意力,心思都放在了怎么安置两个人的事情上头,对于小小问的工钱的问题自动的排除脑海。 “要不这样吧?” 老板看着老板娘苦思不得解的模样,踢出来自己的主意。 “让老周收拾收拾房间,在他那儿加一张床就能让方公子住了;至于小小姑娘,我们待会儿一起把空着的那间房收拾收拾,以后就让她住那儿吧!” 老板娘一听,这主意可以,当下就招呼方九玉关了店门,叫来了后厨收拾的厨子老周一起大家介绍着互相认识一下,之后就领着众人到后院儿收拾房间去了。 第十五章 半夜敲门,方九玉打算跑路 就这样,经过大家的一番努力,很快就将方九玉和卞小小二人的住处收拾妥帖。又经过具有象征意义的晚餐聚餐,几个人算是正式结交以后就一个大锅里头吃饭了。 虽然加入这个团队里头是用的不正当理由,而且说实在话两个人主要是为着还债才加进来的,不过当小小躺在干净、温暖、透着阳光味道的被褥里头的时候,还是觉得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自从师傅过世以后,自己一个人踏上寻找仇人报仇的行程,当真是十天半个月都没和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和必要;前几天遇见个方九玉,虽然嫌弃他有些鼓噪,像只苍蝇一样赶不走,心里头不是不觉得有个人在身边就没那么寂寞的感觉。 而看起来厉害的老板娘和文绉绉的老板,以及那个满脸横肉凶狠狠的厨子老周,其实一顿晚饭吃下来,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对自己也是和和气气的,怕自己不好意思都帮忙劝菜添饭的,不管到时候工钱开多少,在这里要耽误多久,就看这几个人也算值得。 “笃笃笃” 一阵刻意放轻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卞小小翻身起来有些意外,这个时辰了大家应该都已经休息了,谁会跑到自己房间这儿来敲门? “谁啊?” 小小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吹燃点亮蜡烛,一边开口询问着。 “是我,小小,方九玉。快开门,让我进来!” 方九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量,生怕吵醒了其他人。 小小有些疑惑,他不是也睡去了吗?怎么又爬起来了,偷偷摸摸的过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儿? 尽管如此,小小还是配合的将门打开,放他进了房来。而还没等小小询问他过来有什么事儿,方九玉就做了个手势让小小别说话,轻手轻脚的将小小的房门给掩上了。 “走吧,小小,收拾收拾我们快点,刚刚我四处看了,他们都睡着了。” “走?去哪儿?” 小小对方九玉的话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在这里做工还债的吗?乘大家伙儿都睡着了走?这是要跑路的意思咯! “还能去哪儿啊?不乘现在他们都睡着了,明天就走不了了!” 方九玉边说话边开了一丝门缝,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此刻觉得怎么小小这么傻啊,难道还真打算在这里当小工赚工钱赔饭钱?他方九玉可是自视甚高,身为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少侠,怎么能做这种低端体力活,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去,自己的名声可就败坏了啊! “怎么,你不是真打算就留在这儿吧?你不去报仇雪恨去啦?” 方九玉怕小小当真安了这个心思,不得不说狠话诱惑她跟自己一起走,不然饭是两个人一起吃的,到时候就自己走了留下小伙伴儿,这要传出去的名声更难听...... “当然留在这儿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们确实吃了老板娘三两二钱银子的饭菜,要是一走了之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卞小小不同意方九玉的计划,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还没做出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朝廷的事儿,在精神教育上面,养父母和师傅一直教导自己是‘诚信做人’来着,怎么能够答应了老板娘在这儿做工偿还债务,背地里转身就落跑? 小小义正言辞的跟方九玉说起道理来: “报仇雪恨是我的私事,吃了老板娘的饭欠了她的钱是咱俩的事儿,一码归一码,我的私事儿不需要你帮忙,可是在这里打工的事儿是我们俩一起答应的,我不会走,你也不能走。难道你父母你老师没有教过你说话要算话吗?我觉得以我们俩的能力,在这里耽误不了多长时间,顶多一个月就能把钱还上,到时候一身轻松、正大光明的走不好吗?难道你想这辈子都良心不安,睡觉都不安稳,毕竟这样做对不起人家。” 方九玉看出来了,小小是绝对不会跟自己走了。 他有些垂头丧气,又有些不理解。 作为江湖儿女,这些小事放在心里干嘛?说得好听些,老板娘就该不收他们钱,权当赞助有为青年啦,叽叽歪歪还要留他打小工还钱,这不是胸怀狭隘、眼光浅薄是什么? 等那一日他方九玉在江湖上闯出大名头出来了,多少有钱有权的人不得巴上来讨好自己?就为这三两二钱银子,切,我都懒得搭理! “可是......” 方九玉还是想要想些说辞来说服小小,要真留在这儿,到时候万一有个熟人看到了,自己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别可是可是的了,你快点回屋去睡觉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明儿店里开门我们都得早起。早点回去睡啊!” 卞小小没给方九玉太多辩解的机会,直接拉开门把他给推了出去。 都这个时辰了,今天一天赶路累着了,而且吃了两顿(白吃欠账一顿、晚饭和老板、老板娘、厨子一起吃了一顿)好的,这会儿早就瞌睡来了,懒得理会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方九玉,卞小小直接将他赶走了。 “小小啊......” 关到门外的方九玉犹自挣扎的扒着门缝,压低声音冲里头呼唤。 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哇,做活儿不是说自己不愿干,主要是面子工程不好交代。以后就算自己当真混成武林第一高手,到时候别人传出去,方九玉这个天下第一不过是个饭馆儿打杂的,说出去多难听啊...... 可惜卞小小童鞋才没替他考虑那么多呢,她关上门之后就吹灭了蜡烛,爬到床上就拉起被子蒙住了耳朵。随他怎么在外面叫唤,自己早就去跟周公幽会去了。 “小小啊......” 还在做着最后努力的方九玉,看到房里的灯都灭了,自己在这儿叫唤了半晌也没听到里头回应一声,知道小小是不会再开门了,心里有些犹豫又有些苦恼的方九玉,下了个狠心,她不走是吧?那自己一个人走! 打定主意,他一个转身就跑到院门处,门上面上了锁,弄开太麻烦,干脆攀着墙壁就准备翻墙逃跑。 “去哪儿啊?” 刚上了墙头,准备往下面跃的方九玉被一声阴沉沉的嗓音吓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