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云纪》 第一章 虞知 光。 听说在这个世界上,人的心脏处有一道光芒。光芒的里面藏着许许多多的糖果,甜的,或者更甜的。 少年合上书本,对于书上的话,除了嗤之以鼻还是嗤之以鼻。 少年心想:“都是骗骗小孩子的把戏,真当我是傻子么?”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逐渐亮起的世界,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整了整身上散乱的衣服,素白色的麻衣瞬间就变得整齐了许多。 啪! 戒尺无情地落在了少年身前的书桌上。 这声响吓得少年猛然往后躲开,手脚缩得极快,那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极快。 胆战心惊到笑脸相迎在一刻之间。 “姑姑,可是您说的天明便可休息。”少年略带犹豫地轻声说着。 站在书桌另一侧的是少年的姑姑,容貌标志,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巾帼不让须眉是对于她最好的描述。 同时,她也是这个书院之中最为严厉的先生。 “虞知,今日让你读书,读的可不是街上的画册小说。圣贤书未曾通透,你偏偏却爱上这些个孩童的画册。”李清如手里握着戒尺,指着虞知刚刚合上的书籍。 当然,这书籍在李清如的眼中只是孩童的画册而已。 “你知道这画册上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诗》、《书》、《礼》未学,胸无点墨,难道你能够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 提到父母二字,虞知愣了愣,眼中别样的情感一闪而过。 这些念叨都听得多了,虞知也逐渐没有了感觉。他知道不让李清如念叨完,他也不能够全身而退。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顶嘴。 虞知犹记得一年前,自己顶撞了李清如一句,接下来就是承受了三天三夜的啰嗦。虞知深知这三天三夜的苦楚。他甚至想要拜托拜托牢头大哥将他弄进大楚皇朝有进难出的死牢里去。 挨骂之后,虞知拿着那本画册走出了学斋。 “小鱼哥,你怎么又挨监院的骂了?”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知转身就看见了比他要矮上一头的少女。见少女披着绒袍,虞知伸手就塞进了少女在绒袍之中。 这化雪的天气的确明亮且寒冷,与虞知身上单薄的素白麻衣极为地不相称。 少女红着脸,她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早已经出落有致。怎么能够让另一个少年如此轻薄? “秋秋啊,你有所不知。你看为何她平日对你们温顺,唯独对我这般严苛。毕竟是我亲姑姑,对于侄儿的教导当然是以着望侄成龙的心情,时间久了,语气难免重了些。” “小鱼哥我呢也能够理解姑姑的心情,自当奋发图强。” 虞知的诡辩在这京都最小的书院之中可是出了名。 少女红着脸淬了一口,她也是向来听惯了虞知的无赖言语,心想:“小鱼哥可都是已经奋发图强了六年不止。” 感觉到双手有一丝丝暖意,虞知将双手从绒袍之中收回,整了整身上的麻衣,让自己看着更加正经一些,然后背过身说道:“说吧,这次来找你小鱼哥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少女抬起手,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我这次是来找叶哥哥的。” “清欢?你找他干嘛?” “草原狼廷的使团不日进京,与我们大楚皇朝商榷议和一事。” “议和便议和呗,这事情和清欢有什么关系?” “小鱼哥不要急。草原狼廷使团之中带着许多少年。父亲派人查了这些人的底细,这些人皆是在草原上斩杀过十狼以上的家伙。” 十狼? 虞知心头一惊,草原上的狼向来凶猛异常,寻常数十人都难以擒住,而这些少年都是能够斩杀十狼的家伙。 虞知猛然转身盯着少女的眼睛,说道:“所以你父亲想要叶清欢去盯着这些人?” 少女面露为难之色,却还是点点头。 “不去,不去。北边的那些狼崽子个个都是吃生肉的主儿,我家清欢的小身板子还不够他们吃一顿的。想都不用想,这是你们家老爷子的主意!” “爷爷说,北方那边的都是些小崽子,不能让我们大楚的强者盯着。总归是要找我们年纪相当的少年人和他们比一比,这才能够彰显我们大楚风范。” 虞知盯着少女无辜的脸庞,依旧说道:“你家这个蔫坏的老爷子就是想要坑我们小孩子,反正说什么也不去。这些天,秋秋你也在书院里避避风头,莫要被你家老爷子带坏了。” 少女叹了一口气,双手垂在身前,手指交叉着不停地打着转儿。 虞知虽然比少女大上三岁,但是还是少女更加懂事些。书院里谁都是这般说——不知上进的虞知会将秋家的小姐给带坏了。 事实也却也不是像书院里的人像的那般。至少到目前为止,虞知还是书院里那个不求上进终日挨骂的虞知,秋秋还是京城里知书达理的才女秋秋。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虞知也认了。 问道书院,十二岁入院,求学三年,三年之后经过书院院考,便可参加大楚的青云试。这是大楚学子鲤跃龙门的唯一机会,。 而虞知在问道书院之中待了整整六年,三年又三年,他依旧还是未过院考。如今再过一个月便是已经十八足岁。这六年可是破了前无古人的记录。 京都之中书院诸多,但是唯有求知、问道、习文、修武四院,只要能够经过院考就能够得到参与青云试的名额,而历年来在青云试中脱颖而出的也都是四院的学生。 问道书院每年招生不多,仅仅只是一百人,相比其他三院千人的规模,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甚至说比不过其他那些寻常书院。 后三年的时间里,虞知始终是占据着百分之一的名额。因此,也招了那些未入院的人的记恨。当然,三年又三年未能够通过院考的虞知也让人亲切地称呼为——问道书院的耻辱。 因此,虞知一直也都知晓有个监院的姑姑着实不错! 更让虞知招人记恨的是,秋家那位的小姐秋若若自入院起便是跟在虞知的屁股后头,即便是虞知留级三年,被称为问道之耻,两人之间也没有断了联系。 谁也不知道秋若若到底是犯了什么鬼迷心窍。 秋若若是京都秋家的长女。说起秋家,这是大楚皇朝中位高权重的家族之一。 秋若若的爷爷秋劲风是先帝的同窗,先帝的太傅,如今的太子太傅,已经是两朝元老。而如今朝上的太傅也是秋劲风的学生。 秋若若的父亲秋渔则是京都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虽官职不大,却是掌管着京都的安全。 秋若若在如此位高权重的秋家培养下,今后必然也会在大楚皇朝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然而秋若若竟是喜欢跟着一个靠着关系终日混迹市井的家伙。 所有人叹道可惜。 只是换来了秋若若不屑一笑。 “秋秋。”虞知不喜欢叫她若若,一直都是叫着秋秋。 秋若若抬头,看着虞知,神情更是委屈至极。 虞知身后摸着秋若若的额前的秀发,接着说道:“清欢这些天都在修剑,正是突破的时候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秋若若锃亮的眼中一副了然的意思,这让虞知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既然叶哥哥正在闭关,那我也不好打扰他。” 虞知狠狠地点头,卸下心头大事一般地笑着。 “修行可是大事,一旦中断,轻则走火入魔,修为尽废,重则当场爆体而亡。所以我们千万不能打扰到清欢。像是北方的这些小崽子,就让求知院他们去便好了,他们不是最爱出风头么?京城之中还有白玉在,他这么爱出风头,肯定不会让草原狼廷乱来的。” 秋若若也是像下定决心一般,狠狠地点头。 “既然如此,秋秋就不打扰叶哥哥了。” “对对!” 这时,学斋之中传来了李清如的声音。 “若若,进来。” 秋若若朝着虞知示意,走进了学斋之中。 虞知则是继续怀揣的那本画册,津津有味地看着。 清晨时分,虞知就被李清如喊起来读书,他早就饿坏了肚子。这个时候,正是食堂开饭的时间,虞知看了眼人头攒动的食堂,随手拿了两个肉馅包子,找了个位置便安静地坐着。 “你看,那人就是虞知。”几个穿着素白色问道学服的学生正在远处打量着虞知。 “啊,他便是那个问道之耻虞知?看着模样,长得好生俊俏,怎会一直通不过院考?” “小花,你可真傻。长得一副好皮囊,生得一个蠢笨的脑袋,自然是不能通过院考。像这样徒有虚表的家伙京都内数不胜数。” “就是。如今京都最为出名的还是求知院的白玉师兄,面容俊俏,修为又高,三年前的青云试他便是甲榜第二。这才是小花该花痴的对象。可惜求知书院的入学要求太苛刻,不然我怎么会来问道书院?” “啊?”叫做小花的少女害羞地红脸。“白玉师兄都只是第二,那甲榜榜首......” “三年前的甲榜榜首是我们问道院的叶清欢师兄。” 秋若若不用猜就知道虞知此时肯定在食堂里。而秋若若刚走进了食堂就听到几个少女的交谈。 “你若是不想来问道书院,自然可以去寻寻其他三院,只怕是求知书院不肯收你。求学之路,修心修性,好自为之。” 几个少女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是匆匆离开,应当是认出了秋若若。 “你还不走?”秋若若看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少女。 “多...多谢师姐教....诲。”小花说完便是快步离开。 秋若若一愣,旋即一笑。她坐在虞知的对面,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恢复了小女孩的模样。她顺手就抢走了虞知那个还未下口的肉馅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小鱼哥,她们这样议论你,你也不生气么?” 虞知专注着画册,头也不抬地说道:“没有啊,我倒是觉得她们在夸我。” “夸你?” 虞知将最后的包子皮一口塞入口中,嘟囔着说道:“虚有其表。” 第二章 下山 “姑姑,她是疯了么?非要将我去喂北边来的小狼崽子?” 整个食堂都充斥着虞知的声音。 “嘘!”秋若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清晨的食堂,大多是那些该上早课的学生。而虞知的这一声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虞知可不管这些,勃然大怒。 “这些年,我便一直怀疑姑姑是不是我亲姑姑。院考,我考了数次也不得过。哼!现在我更有理由怀疑,这女人和我爹绝不是亲兄妹。” “秋秋啊,北边的那些家伙光是看着样子都觉得吓人,你可别听姑姑的,万一出了个好歹,谁来照顾京都里那些云英未嫁的少女?” 秋若若嘴角含着笑意,让虞知尽情表演着。监院便是监院,一句话就能够让这个柴米油盐不进的家伙暴跳如雷。 “不去不去,说什么也不去。”虞知双手抱胸,将头扭向一边,俨然还是一副赌气的模样。 虞知看着秋若若起身,以为她便是放弃了。 而秋若若不一会儿便走了回来,端着碗,碗里装着两个肉馅包子。 “呐。”秋若若自己拿了一个,然后将碗放在了虞知的身前。当然,还有另一个肉馅包子。 虞知看了一眼,没有动弹,似乎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监院说,若是小鱼哥不去,过些天就把你送到北边去,正好北境军也正在招募。” 秋若若狡黠一笑,早就猜到了虞知会有这么一招。 虞知发苦,觉得嘴里流油的肉包子也没有了味道。 “行吧行吧,就怕到时候我这个问道之耻给咱们大楚丢了脸。既然你们不怕,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虞知很无奈。本来他已经计划好了该怎么度过这个寒冬,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问道书院远在京都之外,依山而建。这山不大,不过只是百丈高而已,如果从京都的城头望去只不过是一个小山包而已。 偏偏这个百丈高的小山有一个了不得的名字叫做天道山。 天道何其渺茫。古往今来,无数人求而不得。这里却以“天道”为名。 传言,曾有一位大帝在这百丈高的小山上堪破天道,证道成帝。 这传言已经传了千百年。或许是因为无人辩驳,说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问道书院从大楚建立之后就在天道山上立院。百年前,问道书院也曾是自成一派,传道授业解惑。无论是北边的草原狼廷来人,还是东海岛国上的学子前来修行,问道书院都会一一指点。 只不过现在如其他书院一般,问道书院也只是成为为大楚皇朝培养人才的皇家书院。 此时是冬天,天道山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一沓的积雪,放晴之后也是格外的冷。 问道书院的学生们裹着厚厚的绒袍,从稚嫩的面孔上便可以看出这些都是刚刚入学的学生。 一个少年被少女拉着踩在松软的积雪上朝着山下走去。这两人正是虞知和秋若若。 走出书院的秋若若裹紧了绒袍。高处不胜寒,雪霁后的天气尤为寒冷。 倒是虞知依旧穿着单薄的素白麻衣,双手互相插在袖子里慢慢悠悠地走着。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虞知对于寒冷的感知有些不一样。 “我在书院修行了三年,从来也不知道这山上竟然是这般冷。”说着,秋若若将绒袍的帽子戴起。 虞知心中依旧还是不情愿下山的。强扭的瓜不甜,因此虞知也没有给秋若若好脸色。 “哼,每一年的冬季你都待在房中烤火,连课都不去上怎么会觉得冷?” 秋若若嘻嘻一笑。问道书院中,虽然有课程安排,文武皆有,但是去与不去完全由自己决定。像秋若若这样聪慧的人少去几次也不觉得要紧。 而虞知不同,有个监院姑姑在问道书院里总觉得被盯得死死的。除了每日常规的课程之外,虞知还有额外的补习。 笨鸟先飞,但是这笨鸟足足飞了六年也没能够飞出这个问道书院。 “嘻嘻,小鱼哥,听说草原狼廷的使团向陛下进贡了许多珍宝。我看过礼单,多的就是山参灵芝雪莲等等补品,里头或许就有你想要的。” “你是说?” “如果能够办好这趟差事,求一求爷爷,让陛下赏赐些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虞知闻言,昂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大楚子民自当为国尽忠!秋秋,我这就去把清欢那小子叫出来。这个时候正是我等为大楚效力的机会,错过了的话,他肯定就会遗憾终生的。” 虞知一转头就往后山跑去。 秋若若一愣,旋即朝着虞知的背影喊道:“你不是说叶哥哥正在破境吗?” “破什么境。修行能有这事重要么?” …… 天道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上去。 天道山山脚竖着界碑,日日都有书院的弟子值守。 “这就是今年青云试中被陛下赞誉的秋若若师姐?” “若若师姐在这次青云试中出尽了风头,也是今年唯一能够和其他三院一争长短的学生。哎,听我爹说,陛下有意让太子殿下迎娶若若师姐。” “哇,到时候秋家真当是大楚皇朝第一家族了。” 要说好奇是人之常情,那么八卦就是人性。 “若若师姐!”几人异口同声地向秋若若作揖行礼。 秋若若颔首示意。 秋家的人见到秋若若下山,赶忙把马车牵了过来。这是秋府的管家秋安,自小就跟着秋劲风,即便是岁数已高,两鬓苍白,也还是秋家唯一的管家。 “安爷爷再等等。还有两个人要一并带回京都。” “是,小姐。” 说完,秋安退到一旁。他眯着眼睛望向被白雪覆盖的山道上,眼睛只剩下一道缝隙,而因为年老突起的上下眼睑如同脸上无数的褶子一样写满了故事。 风声渐起,天道山那些松林上积压许久的白雪落了下来。一片,然后一层,紧接着就是一层又一层。 风卷着雪,从山上俯冲了下来。刺骨的寒意也一同向众人袭来。 秋安身子干瘦,修长,笔挺地像一颗松树,任由风雪侵袭。 “小姐。” “嗯?” “山下风冷,不妨上马车里等。” “不必了,应该快来了。” 实则,秋若若心里觉得虞知诓骗了自己。毕竟,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许多次。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两道身影出现在绵长的山道上慢悠悠地朝山下走来。 其中一人是虞知,问道书院能在这般天气穿的这般单薄的,也只有是他了。 而虞知身边还有一个少年,比虞知稍微高些,星眸剑眉,面容俊秀,身上一袭白色的束身衣袍,显得极为干练。少年左手握着一把剑,银白色的精铁剑鞘,剑柄上刻着层叠的鳞片。 这人正是三年前青云试甲榜榜首——叶清欢。 “叶师兄!”山下值守的学生恭敬地行礼。他们对于叶清欢的崇拜始于三年前的青云试。 这是百年来问道书院唯一能够登顶青云试的学生。 叶清欢直视前方,脚步仅仅一顿之后又朝着前方走去。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高冷孤傲,比天道山上的那些积雪都要冷上许多。 除了熟识的几个人,叶清欢在京都这地方也没有太多的朋友。因此,他总是习惯地冷着脸。 “诸位师弟辛苦了。” 虞知怕打击了这些人的热情,便替着叶清欢打了声招呼,都是同一个书院的,不能闹僵了关系。 “之前听诸位师兄说的叶师兄,我只知道了他的一手长剑精妙,却不知道叶师兄如此冷漠。倒是叶师兄身边的另一位师兄更加平易近人。”说话的是刚入学的学生。 话音刚落,那些年长些的学生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他。目光里的意味无疑是可悲可叹。 “几位师兄可有什么不妥?”他被看的心里发毛。 “你可知那人是谁?” “未曾见过,难不成也是书院里极为有名的师兄?” “对了,他叫虞知,在问道书院中修行了六年。” 说完,只剩下这位刚入学的学生在风中凌乱,嘴里念叨着这个“虞知”二字。 “问道之耻!他……他是那个问道之耻?”他猛然惊醒,知道了这个熟悉的名字还有一个更为响亮外号。 不远处,虞知早就躲进了马车里。虽然不觉得太过寒冷,但是稍微暖和些也让虞知更加舒适。 “叶哥哥。”秋若若甜甜地喊了一声。 叶清欢依旧没有开口,但是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变得柔和的眸子让人知道眼前的小女孩是他熟识之人。 叶清欢颔首,也跟着虞知钻进了马车。 “叶哥哥一年不见又是好看了几分。这次入京都,怕是又会招惹上许多桃花。”秋若若一只手抵着小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叶清欢。 叶清欢只是浅浅一笑,或许是遇见多了,所以也更加无所谓了。 “喂喂喂,秋秋,你见到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热情。怎么难道我还不如清欢这家伙吗?” 虞知右手一捋额前的头发,看着秋若若。 见到秋若若努努嘴,一副公道自在人心的模样,虞知无奈道:“算了算了,我知道我比清欢差一点,但是凭我这副样貌,京都那些小姐怎么也会找我作乐一番。嘿嘿嘿。” 秋若若打量着虞知,打量着打量着不禁俏脸一红,不由得点点头。虞知这皮相着实也不比叶清欢差。 “小鱼哥,你在京都的名声丝毫不比叶哥哥差。但是问道之耻足够让那些女子避之不及了。”秋若若也很无奈地回应道。 虞知愣神,咬咬牙辩驳道:“哼,什么问道之耻,要不是我舍不得离开姑姑,怎会拿不下区区院考?” 秋若若也不再抬杠,衣袖掩着嘴角,轻轻一笑。 随即更大的笑声从马车中传出。 马车外,秋安牵着缰绳朝着风雪后的那座城缓缓前行。 第三章 少年与少女 大楚皇朝已有千年之久,也唯有达到千年之期才能称之为皇朝。 在这段时间里,大楚皇朝的版图或大或小都在变化,而大楚的京都从来都没有过变化。 京都便是京都,大楚开朝君主成立大楚时定下的,只要大楚皇朝一日存在,京都就不会变更。 虞知已经三年没有来过京都。因为三年前的院考,他是唯一一个未通过的人。 因为两年前的院考,他又是唯一一个未通过的人。 因为一年前的院考,他还是唯一一个未通过的人。 京都不远,坐马车只是半天的路程。远的是下山的山道。 北方的草原狼廷来人,他们的目的不难猜出。北边刚刚打了一架,有输有赢,而且冬季已经来临,双方都不想这样耗下去。 尤其是当北边的草原被风雪覆盖的时候,那些强壮的汉子也只想躲在被窝里喝上一口热乎的羊奶。 既然如此,朝堂上的一些家伙收了些草原里和天山上的“土特产”,然后促成了这件事。 “那些小狼崽子来的有谁?”虞知问道。他总是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比谁都要关心这些事情。 能够杀死十头狼的家伙在草原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铁木家的狼旗,蒙家的蒙思,还有一个叫巴图的。”秋若若说道。 当时得到使团名单后,不到一天,秋若若的桌子上就已经出现了使团上所有人的情报。 事无巨细,上到传扬的战绩,下到孩提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恶作剧。 一天时间都摆在了秋家里。 “你觉得最厉害是谁?”虞知再一次说道。 秋若若想了想,张了张嘴,然后又是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虞知以为她有一些难言之隐。 虞知双手枕着后脑勺,等着秋若若的答案。就算什么难言之隐也该尽早知道。那些厉害的家伙还是应该避开些,不要遭了晦气。 虞知很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身边坐着个剑道精妙的叶清欢,虞知亦是觉得以和为贵。 “小鱼哥,监院只是让我带着你去见见世面,不会让你出手的。你大可放心。”秋若若说道。 实际上,秋若若可不放心虞知去对付这些和家伙。谁都知道李清如只有这么一个宝贝侄子,要是死在外头,京都都得不得安生。 “哼,你可不要小看我。”虞知辩驳了一句,只是这样的辩驳着实有些无力。 秋若若调皮一笑,俨然一副邻家小妹妹的感觉。五年前,她仅是十岁的小女孩。自从那时开始,在京都中那个久负盛名的李清如便是作为了秋若若的启蒙恩师。 当然,李清如身边还一直跟着一个整日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少年。 秋若若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虞知的时候,那双如清泉一般清澈的眸子。 那时候刚好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见到家里来了生人,即便是在胆小怕生的小猫咪也会有几分好奇,何况是秋若若。 而那个在春天的寒风里红着鼻子的少年更加让秋若若好奇。 李清如向来是严苛的,对于她而言,又或者是对于秋若若而言。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手里出高徒。 千百年来,这都是一句值得检验的真理。 李清如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而且是有名气的知识分子,当然是信奉真理的。 “喂!”坐在秋若若对面的少年轻声喊道。 “走!”少年手指指着门口,像极了即将做坏事的那些坏学生。 秋若若眼中充满了疑惑。他要干嘛?逃学? 从小到大,因为她的父亲告诉她,她要做一个好孩子,她的娘亲也这样告诉她,她周围所有的人都这样说,秋家的小姐真是一个好孩子,所以,秋若若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如今家里人告诉她,她要上学了,也应该做一个好学生。 所以她也是一个好学生。 “走!”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少年再次喊道。 见到秋若若摇头,少年在门口探出脑袋左右望了望,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了秋若若的视线里。 书,是乏味的。至少对于一个刚刚十岁的小女孩来说,那些只有黑色的线条很空洞。 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 那些红的,白的,蓝的,黄的小花长开了。那些光秃秃的枝丫也长出了绿色的萌芽,还有那些追逐嬉戏的人儿。 秋若若仿佛已经听到了高墙之外的愉快的声音。 砰。 秋若若跳下高大的椅子,追着少年的身影跑了出去。 一天下来,两人成了极好的朋友。 当然,挨骂也是必不可少。 或许是因为当时虞知还没有问道之耻这样的名声,秋若若自那天起就成了虞知的小跟班。 两年后,秋若若进入了问道书院。以秋家的底蕴再加上秋若若的聪慧,京都的四大书院那家进不去。只是秋若若偏偏是选择了最弱的问道书院。 个中原因只有秋若若自己知晓。 去往京都的路不近,小半天的时间也足够让三个人回忆往事。 “在想什么呢?”秋若若看着虞知,两人也已经许久未见,该是有许多话要说。但虞知却只关心着草原上的那些老山参。 虞知想了想,说道:“在想京都里的那些好吃的,还有那怡红楼的姑娘们是不是又换了人。天道山上没有什么烟火的气息,清淡寡味的很。就是流油的肉馅包子都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秋若若噗呲一笑,叶清欢也微微扬起嘴角。听虞知说话了没有一次是不觉得有意思的。 说他没有墨水点滴,却又能够时时冒出些成语。只是这些成语用的都不在地方。 秋若若向来都习惯了虞知满嘴不着边际的话语。很早之前,怡红楼的姑娘们就是虞知挂在嘴上的言辞。 秋若若也知道自己这位小鱼哥也是个有心没胆的主儿。只要虞知踏进了怡红楼的大门,那么今生今世虞知只能够在天道山上吃那些流油的肉馅包子了。 “不知道姑姑是发了什么善心竟然肯让我下山。”虞知嘟囔了一句,然后缩起了身子沉默。 三年又三年的留级生让问道书院挂不住脸面,奈何有个监院姑姑,就算再一个三年虞知也不得不待下去。 问道书院好,与世无争,看着那些十二岁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是一种精彩的经历。 虞知爱上了这种悠闲的生活,看着平原变成山丘的“美景”。但是,问道书院中有一个他的好姑姑李清如。 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怎么美妙。 吁! “小姐,两位少爷,到家了。” 马车外传来了秋安的声音。秋安上了年纪,眼角的皱纹夹着些积雪,声音也透露着苍老的意味。 作为仆人,对于小姐,还是对于小姐的朋友们,秋安都是极为客气的。 秋若若是自家的小姐,那么那两位便是少爷了。不管是五年前,还是如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秋若若率先走出马车,对着秋安说道:“安爷爷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 对于这个老者,秋若若也一直怀着一颗敬重的心。她是京都里有名的才女,聪慧无比,无人能出其右。很早以前,就是秋安照顾着她的出行,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 越是长大,她就越是知道这位安爷爷的不寻常。 五年的安稳便是最大的不寻常。 虞知扯紧了单薄的衣襟,这是他习惯的动作,即便严冬在他感受里也不是那般寒冷。 “安爷爷,辛苦。晚上,咱爷俩去怡红楼消遣消遣。” 秋安闻言,依旧是慈祥地笑着。“老咯,老仆早就没了这样的精神气。晚上,两位少爷定能够一展雄风。” 虞知也极为豪气,一摆手,豪言壮语就涌上心头。 “小意思,今日定叫怡红楼的姑娘们臣服在我胯下。” 而秋若若则是红着脸,淬了一口,然后跑进了秋家的大门。 叶清欢无奈摇摇头,他向来都不会表露太多情绪,如一柄寒剑孤傲高冷。 虞知一人在秋府外头看着来去的车辆,京都就是不错,人也多些。他还是喜欢人烟气息的,因为人多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 可能,虞知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就算是在人烟罕至的天道山上,有着许多教习坐镇的问道书院内,他也不觉得安心。 这样担忧,虞知只和李清如说过。毕竟,查无依据,也许也可能是自己的臆想。但是十多年的黑夜里,时不时地总会出现一个声音在虞知的耳旁低声细语,如招魂一般。 “你的命活不久的。” 这声音出现在八年前,那时虞知仅仅只有十岁,没有人会相信十岁的孩子会有这样梦境。说多了喊多了,李清如只是觉得该是虞知闹了些别扭。 毕竟,小孩子哪有不说谎,不撒娇的? 去了问道书院之后,这声音消失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虞知觉得那就是自己的臆想,逃开了纠缠不休的梦魇。 但梦魇就是梦魇,他可能潜伏,却绝不会消失。 第四章 小人图 虞知住进了秋家,只是他是从偏门进去的。因为是秋劲风的命令,即便是秋若若也没有办法。虞知自己也知晓“问道书院之耻”的名头太响亮,能够进当朝太傅的家里已经是万幸了,那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虞知不在意,但是秋若若却极为生气,几乎是和最疼爱她的亲爷爷使着脾气,然后搬到了虞知隔壁的客房。 当晚,虞知没有去怡红楼,叶清欢同样也没有去。 虞知去了,即便长得再俊俏,凭着“问道之耻”的名声,注定是无人搭理的结局。 叶清欢则是不同,生得俊美,完完全全长着一副少年英杰模样的脸蛋,再加上三年前甲榜榜首的名头,怡红楼的姑娘们自然是趋之若鹜,钓上未来的金龟婿。 淬! 虞知也得服气,他盯着对座的叶清欢嘟囔道:“不知道清欢这副好皮囊最后会便宜了哪一家小姐。” 叶清欢对此充耳不闻,只当是虞知闲来无事又发了牢骚。 “秋秋,草原狼廷的那些家伙还有多久才能够进京?我的老山参和灵芝还在他们身上呢?” 秋若若不知道虞知为何这么喜欢这些救命大补的东西,年纪轻轻就像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老头子一样时时刻刻不忘收集这些物件。 三年前,秋若若便问了虞知。 三年来,虞知也仅仅只有四个字的答案——有备无患。 秋若若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毅之人。作为秋家的小姐,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她要知书达理,不要试探别人的底线。 既然虞知不说,她也不再多问。 “有没有我娘的消息?” 话题突然深沉了许多。提到双亲的话题,总是让人往不好的方面去想。毕竟,没有人会在朋友之间交流自己的娘亲。 虞知有个姑姑,他的姑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仅在京都,甚至整个大楚皇朝内都是美名远扬。 但是,十八年的时间里,虞知也仅仅只知道他有一个姑姑,叫做李清如。还有,这是他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从李清如口中知晓——娘亲还活着。 至于虞知的父亲,李清如断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想法。或许虞知可以再耗费十五年的时间来探查他父亲的消息。 他是一个聪明人。在入问道书院的考试上,虞知并不是借助李清如的关系。因此,他很清楚地推测出李清如不肯提及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秋若若离开问道书院后,虞知就将这个事情托付给了秋若若。 秋家位高权重,爷爷是太傅,父亲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秋家的情报网必然也是大楚皇朝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秋若若在青云试中大放异彩之后,便是逐步开始接手秋家的势力,其中就包括秋家绝密的情报网。 秋若若摇摇头,脸上露出一分气恼和一分疑惑。这是虞知唯一拜托的给她的事情。找一个人对于秋家来说并不难,然而近半年的时间,所有情报人员传来的情报尽皆都是白纸一张。 “有消息的话尽快告诉我。” 虞知没有感到惊讶,这是必然的事情。没有姓名,也没有任何事迹,想要找一个人总要花许多许多的功夫。大海捞针,也知道要捞起的是一根针...... 虞知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有时候,虞知在想自己是否应该找寻自己的娘亲,这个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少年总是矛盾的,也是好奇的。就像是站在一个迷宫的入口,他总想朝里面张望下,也担心一旦踏入就走也走不出。 “好。”秋若若点头答应。她很想替虞知找到他的娘亲。 “再说说草原狼廷,让清欢也好有个准备。”虞知扭头就说道,心情似乎从未有过波动。他自是不想卷入这是非之中,如果不是李清如的威胁,他更加想要待在天道山上。 秋若若再次说道:“北边战事停歇,这个时候他们派遣使团前来,应该是不想打了。严冬时候,草原上被风雪覆盖。选择这个时候交战,对于双方来说都只是和风雪对战。我们大楚有意停战,但是草原狼廷的大汗似乎不愿意善罢甘休。” “我听说这位大汗是刚刚继位?” “的确,上一位铁木搏大汗半年前病逝,新任大汗是铁木搏大汗的长子,铁木容。” 虞知闻言狡黠地一笑。 “这位新大汗真好面子。继位之后的首战如果草草收场必然镇不住狼廷里的那些部族。在这个时候派遣使团应当是想要从我们大楚里讨一些便宜。这样一来,他就好顺坡下驴。” 秋若若也想到了这一点,“小鱼哥说的对。爷爷也是这样猜测。但是从情报上来看,铁木容想要的便宜应该不小。” “哦?”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斩杀十狼的少年吗?我想他们肯定是别有目的。” “可是,他们毕竟只是小辈.......”虞知说着,又猛然惊醒一般,“你说,他们可能来挑战我们大楚的年轻一辈?” 秋若若给了虞知一个赞赏的眼神。她知道虞知的智谋一向都不输于任何人,但是她不明白就是这样的家伙愣是在问道书院修行了六年还没能够下山。 问道书院的院考也分文武,以着虞知的才华,文考至少是不成问题......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悲惨。 “白玉呢?那个骚包的家伙绝不会错过这样露脸的机会。”虞知说道。他已经想好了京都里能够“挑起大梁”的年轻子弟。 秋若若并不喜欢白玉这人,名字倒是温润如玉,样貌也如冠玉一般,但是爱极了逞风头。“他被派去了江南,不在京都。” “那习文和修武两个书院呢,总不至于没人吧?” 看着秋若若委屈的神情,虞知感受到了不怀好意。 “我和这两家书院都没有熟识的人,怎么能够叫得动他们。如今,我只好请两位哥哥帮忙了。如果不是我父亲下了死命令,让我一定要看住这些家伙,我又怎敢劳烦两位哥哥呢?” 秋若若要多委屈,又多委屈。和虞知认识了很多年,她知道虞知吃软不吃硬,也更受不住女孩子流眼泪。 “小鱼哥,叶哥哥,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虞知无语,“事到如今,反正我也只是看看热闹。如果真有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要清欢来办。” 叶清欢姿势一直没有变化,望着星河那边的皎月。所幸,今夜是个晴朗的夜晚,否则叶清欢已经成为了一座人形冰雕。 “无妨,交给我就好。” 剑道,要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显然,叶清欢做到了。同辈一战,叶清欢从来都没有怕过谁。 秋若若很开心地回到了刚刚收拾好的客房。 虞知对着叶清欢也没啥感兴趣的话题,打了个哈欠也走进了屋内。至于叶清欢只是望着那轮皎月,也不知道要到何时。 ...... 学文不学武,活得像老鼠。学武不学文,只当小混混。 这是大楚皇朝街巷里家家户户教育给自己子女听的名言。 长大后,那些深受这句话“荼毒”的孩子们才知道学武也免不了抱头鼠窜,学文或许也只是一个有文化的小混混而已。 总之,讲得便是要文武兼修。京都之中,所有书院皆是诗书礼仪之中,带着刀枪剑戟的修行,斧钺钩叉之中又传授四书五经。 虞知坐在床上,点燃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书籍。书籍的纸张并不是当今大楚皇朝常用的材质。据虞知推测,这书籍应当是流传了许久。 自从五年前虞知在天道山上得到这本无名的书籍,这是第无数次被翻开了。 一张张特殊材质的纸张上画着一个个小人,而小人身上更有许多红色的小点,然后由一根黑色的细线穿插而过。 这书籍中总共有三十六幅小人图,每一张都不一样。 说是书籍,虞知更喜欢只将他们称之为一张张小人画。在虞知看来,这三十六幅小人图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就是相连的几张也没有承上启下的衔接,完完全全各自独立。 或许其中的联系,虞知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虞知看着第一幅小人图,小人盘膝而坐,身上的小红点仅有三处,一处在心脏,另外两处各在双手掌心之中。 虞知向两侧展开双手,掌心朝上,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自心脏处朝着双手两端流动。他知道这是武道真气。而书上的小人图也并不是一根线串联了三点。 而是两根线分别由心脏朝着双手两端延伸,黑线的路径便是真气运行的路径。 李清如是不准虞知习武的。 “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为什么!” 这是虞知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比叫虞知的名字还要多上个上百次。 当然,这句话并不只是让虞知不准习武,还有其他一系列的不准。这导致虞知每每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又给自己上了一个枷锁一般,感慨着——这是人间囚牢。然后,他又再一次嘻嘻哈哈地活下去。 第五章 百味居里的冲突 虞知的武道是一个秘密。就像他一直不离身的泛黄书籍一样,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十八岁的年纪能够修行出武道真气可以说是天才。因为没有领路人,所以虞知也不知该归功于自己根骨奇佳,还是得益于那三十六幅小人图。 虞知每天都会修行一个时辰,一直都是如此。 一个时辰很快也就过去了。直到今日,他也仅仅只是参悟了第一幅小人图而已。 让真气在身体里流动真是不容易。 每次修行完,虞知觉得思考都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李清如不让虞知习武,所以虞知从来也不敢显露分毫,那些招式也是半吊子水平。 虞知将小人图放进了怀里,躺在床上,喊道:“清欢,明天我们出去转转。” 虞知很久没进城了,繁华世界还是让他迷了眼。马车外传来的叫卖声,还有那些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叶清欢还在院子里,依旧是那个姿势,微微昂着头,望着天际的皎月,宛若神游太虚。直到林虞喊声将叶清欢拉回了现实。 “好。” 话音刚落,隔壁的屋子也传来了声音。 “小鱼哥,我也要去!”这是秋若若的声音。在问道书院求学时,她就喜欢跟在虞知屁股后头,现在还是如此。 …… 说是转转,其实也就是秋若若为两人接风。 京都里的变化很大,很多街头小贩都被取缔,多了些酒楼茶楼。京都里的公子哥和小姐们总要去一些上档次的地方。如此才能够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 百味居是秋若若定下的地方。在京都里头,百味居是排的上名头的富贵地方。百味居取珍馐百味之意,东面是一片大湖,隔窗而望便是这风景也让人如痴如醉。 早晨,午时,又或者夜晚,这里总少不了达官显贵,公子小姐来这里把酒言欢。京都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富贵人家。 虽是热闹,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嘈杂,但是百味居的三楼却是最清净。这地方没有相应的身份,断然也是上不来了。 人人都知道能上三楼的人都是在偌大的京都里有些分量的。所以这些人之间也很少发生冲突。毕竟,偌大的京都里暗流汹涌,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对面那人背后之人又是谁? 虞知知道百味居,穷苦人家的人向来在外头闻闻味道都是一种奢侈。今天在秋若若的带领下,虞知总算能够大摇大摆地走进百味居。 “听说草原狼廷的使团明天就会到京都,我倒要看看秋家小娘子怎么应对?” 显然,百味居的隔音并不怎么好。而说话那人的声音也不怎么隐晦,似乎对于秋家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虞知看了一眼秋若若微微停顿的脚步,没想到未曾落座就碰见了这事。 “秋秋?” 虞知提醒了一声,也不知是怕你秋若若置之不理,还是要计较一下。反正,虞知知道只要秋若若不将京都闹翻天,那么秋家总有办法摆平事端。 秋若若转头看着林虞,微微一笑,“走吧,百味居的醋鱼可是京都里最好吃的东西。” 秋若若是个小姑娘,年方十五。不过,在大楚皇朝,年方十五的姑娘早已经许好了人家,还是长大后的小姑娘了。在李清如的教导下,秋若若早已经有了一颗沉稳的心。 虞知也是微微一笑,刚刚抬脚,却听到又有声音传来。 “秋家的小姐在青云试中得了陛下的恩宠,秋家的风头更是涨了一成。这个时候,公子可要慎言。” 说话人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浑厚,不难猜测里头坐着的是一老一少。 年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更为轻蔑。 “秋家得陛下恩宠又如何?我已经打探到北边的使团里可不少强者,到时候出了乱子,五城兵马司和秋家都难逃罪责。接待使团本该是我哥的职责,却被秋家小娘皮抢了去……” “这是陛下的决定,公子不可妄言。”长者再一次提醒道。 “哼,我又没说陛下的不是。这事大抵是秋劲风那个老不死的出的主意。仗着陛下夫子的身份,硬是给自家人安排好差事。据说,昨天秋若若将那位问道之耻都带回了家里,黔驴技穷了。” 吱呀。 秋若若推开包厢的房门,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百味居的侍者赶忙前来阻止,见到双方之后,掂量了下身份,便是暗自退开,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秋若若不是会为三言两语而动气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分,都能够忍让一番。如今,包厢里的声音却涉及到了秋家。秋若若出身秋氏大族,祖辈都是大楚皇朝的顶梁支柱,岂能够让人随意诋毁? 百味居的三楼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包厢里的少年和长者是,秋若若也是,谁也不见得比谁弱了。 “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秋若若盯着盘膝坐在雪绒毯子上少年。包厢内仅有两人,甚至都不需要去猜测到底是两人之中的谁。 怀疑又肯定的神情完美地融合,然后出现在秋若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怀疑,自然是怀疑这少年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议论当朝的太子太傅。虽非实权的官职,却日日于东宫授业,常伴天子左右。 肯定,秋若若可是亲耳听得一清二楚。 白离也没有想到说着秋家老爷子的坏话,好死不死被对方的亲孙女听见了。这本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说无妨。只是今天声音大了些,有种被抓到小辫子的感觉。 “是有如何?”白离目光躲闪,真见到了正主儿反而有些犯怵。 白离不过十二岁,京都白家的公子,肤色雪白,五官也是长得俊美,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今年,他也是刚刚进入了求知书院修行,优渥的家世,不错的天赋,总让这个小少年产生了目中无人的错觉。 “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秋若若,你只是趁着我家长兄不在京都,独独让你捡了便宜,占了风头。等我长兄回来,怎么会有你的份?”白离自然是认识秋若若的,秋若若也认识白离。 白家和秋家一样都是京都中的大族,只不过白家以经商起家,直至上一辈才涉猎朝堂。所以说起政治底蕴,远远不是能够和秋家比较的。 即便白家家主官至户部尚书,见到秋劲风时也要低头行礼,说上一句“秋老太傅。” 口齿伶俐! 虞知的评价很到位。 在这方面,虞知知道秋若若必然不是这个小少年对手。起先,包厢之中传出的那几声“小娘皮”便可见一斑。毕竟,谁会将这三个字与眼前这身世极好看似纯情无辜的小少年相匹配呢? 这个时候,双方都声音已经吸引了许多人。 百味居的三楼能够闹出动静的,可都是不怕事的主儿。没有人不想看看这热闹的。 有人认出了白离,这是今年求知书院入学时的第一名,还有白玉这位出名兄长。这白家的两位公子想不认识都难。 也有人认出了秋若若。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谁家公子小姐出去都会被嘱咐几声,把招子放亮些,不要得罪了秋家小姐。 当然,秋若若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从来也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除了这一次。 虞知扯了扯衣襟,看了一眼手中握着宝剑的叶清欢,示意保护好秋若若。即便没有人敢对秋若若动手,也不能让秋若若受了欺负。 “我说的是,你骂的爷爷是老不死!” 秋若若很会抓重点。这一点深得李清如的喜爱,也深受虞知喜爱。当然,虞知喜爱只是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有时候话说一半,秋若若就明白了虞知的意思。 省时省力省废话。只是虞知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白离矢口否认,小孩子爱撒谎,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也不是一般小孩子。 那位跟在白离身边的长者见形势不妙,从雪绒毯子上起身对着秋若若行礼,然后恭敬地说道:“秋家小姐应当是听错了。” “哦?难不成,我小小年纪就得了失聪之症?”秋若若讥笑道。 白离现在明白长者刚才所说的“慎言”为何意。 “我们走。” 白离跳下雪绒毯子,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如果他当真承认了,那么白家也会面对无数的困境。 包厢的房门不大,恰好被秋若若纤细的身子堵住了。 白离不过十二岁,这年级的男孩子最高也不过秋若若的耳朵,而他仅仅只是在秋若若的肩膀。这差距足以让秋若若俯视他。 “就这样想走吗?” “让开!” 白离一掌打向了秋若若的肩膀,他自小学武,手中力道不是寻常十二岁小孩能够比较的。这个时候,他像极了一个恼羞成怒的小孩,愤而出手。 白离对面的秋若若没有防备,猛然向后倒去。她跟李清如学的多是些诗书。何况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女儿何需练这什劳子东西?五城兵马司掌管着京都内一切巡防安全。 秋渔曾说,如果在京都内自家女儿被欺负了,那丢的可是五城兵马司的脸。 这才有了后来家家户户叮嘱子女的言语。 也正因为这句话承明殿内多了许多参奏秋渔的折子。 第六章 叶清欢 秋若若没有想到白离会动手。 白离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打出了一掌。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白离怎么会出手。 秋若若倒退,蹭蹭几步就撞上了三楼的扶栏,所幸百味居的菜肴是上乘,这扶栏的质量也是上上承。 秋若若纤细的腰肢弯曲着,仿佛要被拦腰斩断一般。秋若若的身子摇晃着,在扶栏边缘摇摇欲坠。 这是三楼。 百味居不高,三层楼不过十米高,普通武者借着卸力的法子能够安然无恙地下2来。但是,秋若若这小身板绝不能够承受这样的冲击。 虞知本以为两人只是吵几句嘴,谁想到竟然动起了手。这一动手,事情就严重了几分,秋家的小姐被打,不管是哪家的公子都要被五城兵马司请去喝喝茶。 叶清欢扶住了秋若若,他不可能让秋若若出现意外。或许对于叶清欢来说,刚才的一掌已经是一个不可忽略的意外。 “走。”那名长者在拉着发愣的白离想要离开这个事故现场。接下来的事情白家会处理,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总之不能在这里纠缠下去。 白离被拖着离开,他起初有些木然,而后才回过神来。京都里面,他一直都是嚣张跋扈的。只因为他白家富甲一方,他的父亲是朝廷大员,他的哥哥也是名头响亮的京都少年。 他不能落伍,天赋也好,家世也好足足也是京城里无数年轻人羡慕的对象。 虞知皱眉,他站的地方正是楼梯口,正是两人的必经之路。如果放在平时,虞知就是摆摆衣袖,不做讨人嫌弃的拦路恶狗。 只是现在,他却是还真不能让了。 虞知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折子戏里那些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好汉。 本质上,虞知是不愿意充大头的。 那名长者长得颇为高大壮实,快步朝着虞知走开。见虞知穿着简单没有其他顾忌,直接便撞上了虞知的小身板。 或许是急昏了头,他根本没有考虑到百味居的三楼又怎么是谁都可以走上来的? 砰砰砰! 林虞蜷着身子在笔直的楼梯上滚了下去,从一楼到三楼,楼梯不算陡峭,虞知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白离两人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扶着朱红色的扶栏快步朝着楼下走去。这个没有意外撞上的普通人也没有在他们心上逗留多久。 “白家的人还真是嚣张跋扈。” 秋若若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漠,这样就好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脚步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急促。有了虞知的前车之鉴,更加没有人敢留下两人。 “秋家小姐,日后白家会给秋家小姐一个交代。” 匆匆撂下的话语也显得两人心虚。 五城兵马司日日在坊间巡防,定会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一方。到时候,五城兵马司更可以好不分说地将两人扔进牢狱里吃吃皮肉之苦。 外人见了心想:“秋若若还是年轻了些,若是她父亲在此断然没有人能够离开。” 白离走到一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那人。那张脸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没有多想,他们两人继续逃离的路上又出现了一人,挡在百味居古木大门前。 白衣如雪,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额前飘了一捋长发,天下扬名的那位逍遥剑客李浩渺便是这样的装扮。 眼前的人不是李浩渺,谁都知道李浩渺不会踏入京都。 所以,白离两人依旧朝着古木大门走去,他们知道这极为俊美的少年要拦他们,只是那名长者更相信自己的实力。 京都的少年,尤其是那些练剑的都是喜欢李浩渺那种放浪不羁的装扮,只不过终究是模仿而已,学不到几分李浩渺的精髓。剑法更是连九牛一毛都不如。 装扮这些东西都是骗骗未见世面的小姑娘。 那叫做杜安康的长者见过的世面可是多了,他甚至见过那逍遥江湖,不见踪影的李浩渺。 “这位公子也想做路见不平的英雄?”杜安康声音低沉,语气中的不屑表露无遗。 虞知护住了要害,根本没受什么重伤,只是三层楼的楼梯滚下来免不了皮肉之痛。然后顺便昏睡一下,让事情闹得更大些。 他眯着眼缝看着侧着身子极为潇洒的叶清欢,心里羡慕地紧。好名声,好样貌果然容易出风头。 人比人气死人。 虞知对比了刚才被无情推下楼梯的场面,心里感慨万千。以后的形象还是得注重,不然也不至于挨一顿打。 秋若若站在百味居三楼的楼梯口,这位置恰好看见了到底不醒的虞知,心头更是火上浇油。 噔噔噔。 脚步声急促。 百味居的楼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遭罪过。 “白家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吗?” 激将法? 秋若若的这一招对虞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虞知仿佛从未有过好胜心一样。 可是,对于生活在京都里的那些公子哥,激将法确实是最好用的。大家大族要的就是面子,这样的习惯也深刻地传承到每一代当中。 秋若若出身秋家,即便是厌烦但也免不了和京都中的那些公子小姐交谈,要知道那些人就是将来支撑起大楚朝堂的中流砥柱。 人各有异,良莠不齐,然而秋若若知道这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傲气。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白离停下了脚步,任杜安康怎么也拉不动。十二岁的孩子心气上来了就要争一争。 见白离想要走上前去,杜安康伸手按住了白离的肩膀。 “康伯。” 白离的声音很冷,秋若若的那句胆小鬼已经戳中了白离的要害。如果今天逃走,那么白离以后在京都的一众公子哥里定是要被取笑。 谁说小孩子没有尊严,他们的自尊心可是比谁都要大。 作为白家的食客,杜安康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白离的安全。其次才是顺从白离的心意。 “小公子,这里不适合争执。” 的确,百味居里都是有身份的人。那些明的暗的都被人看在眼里。虽然现在旁观者两不相帮,但到时候见风使舵也会是这些人。 秋若若也不怕白离再次出手,走到他的身前。因为比白离高一些,秋若若俯视地眼神也尤为凌厉。 “秋家小姐……” 杜安康不知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也不知秋若若想要干嘛,总之所有人都像是等着秋若若发号施令一样屏住了呼吸。 百味居从未有过的寂静,那些侍者仆人躲得远远的,唯恐被波及。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众人,也惊醒了寂静的百味居。 “厉害!”虞知偷摸看着,心里越加佩服秋若若起来。 白离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微红的手掌印很好看,手指纤细,这个手掌印的主人也应当是十分好看的。 秋若若没有管愣神的白离,直接朝着躺在地上的虞知走去,然后扶起还在装死的虞知。 “小鱼哥,别装了。”秋若若俯在虞知耳旁轻声说道。她再熟悉不过虞知的小伎俩,世人眼中年年过不了院试的虞知却能在天道山那些险崖上溜达几个来回。 和那些险崖相比,区区百味居又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装不下去,虞知“努力”地睁开眼,痛苦地哀嚎着。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白离的脸上离开,转到了这个穿着单薄的少年身上。心中想着到底是谁能够让秋若若这般重视。 唰。 破风声在秋若若的背后响起。 杜安康没有想到白离手中藏着匕首,也没有想到白离竟然转身就想刺杀秋若若。 杜安康一步跨出想要阻止白离,他的任务不仅仅只是保护白离,更是保护白家不要惹上麻烦。 白离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白皙的右手正握着一把漆黑的匕首。 一步之遥,白离的速度极快。 如果刺中,秋若若必然在百味居里香消玉殒。 可是,白家能够承受起秋家到来的怒火? 秋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秋劲风只有这么一个孙女,秋家只有这么一个小姐。 白离没有考虑这么多,刚才的一巴掌勾动的怒火已经焚烧了他的心智。 铿锵! 匕首在空中旋转着,反射出屋外雪地上的亮光,最后插在一旁的柱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唰! 长剑回鞘。 叶清欢依旧一动不动,连目光都从未放在白离身上。他拦住了白离,打掉了他手里的匕首。 “叶清欢?他是叶清欢……” 终于有人认出了三年前的那位甲榜榜首。三年前,青云试里的传闻不仅仅是叶清欢,但绝大部分都是这个不常言语的白衣少年。 青云试后,叶清欢如流星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三年时间没有他的传闻,也极少有人知道他回到了问道书院,一呆又是三年。 在京都里的人即将忘记被称为最为璀璨的那届青云试里的甲榜榜首叶清欢时,这个白衣少年又出现在了京都里。 “下一剑,斩你右手!” 叶清欢说话了,简单直接的威胁。 白离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他看了眼前的叶清欢,也知道了这就是当年压他哥哥白玉一头的人。 第七章 赵王世子 百味居的人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戏码是很少见的。打架见过,动刀子的也不少,但是京都里堂堂大族子弟直接动手挑事,甚至还亮出了匕首。这该是运气多好才能够见到这样场景。 杜安康很没面子,自己没能够拦下白离,却被这个白衣少年拦下了,更何况自己的修为还应该比这个年轻人强上不少。 他仔细想着刚才的一剑,看似简单地挑飞了白离手中的匕首,但是能够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局面下极快地反应,并且如此精准地挑飞匕首,对于长剑的掌控,力量、角度还有时机的把控都精确到了十分恐怖的程度。 杜安康看向白衣少年的目光有几分赞许。如果站在叶清欢的位置,他也能够做到如此。但是在叶清欢这个年纪,他却没有把握处理的如叶清欢这样完美。 想到白衣少年是三年前那个甲榜榜首,杜安康心里又有些释然,安慰自己:“当年的甲榜榜首本就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秋若若扭头正打算计较起来,却被虞知拉住了左手。虞知并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随即,秋若若恶狠狠地瞪了白离一眼,扶起虞知打算离开。 在众人目光的“护送”下,白离没有再动手,应该是被叶清欢的那句话震慑了。关于叶清欢的传闻不多,大约都是在三年前那场青云试中传出,以黑马之姿力压白玉、洛青书等一众人,夺得甲榜榜首。 叶清欢话很少,但是言出必行。 秋若若和虞知走在前头,叶清欢等着两人走了几步才跟上。 这时,古木大门外恰巧走进来一行人,正正当当与三人遇上了。其中一少年披着黑色羽袍,贵气逼人,眉宇之间也藏着傲气。温润如玉之貌不难让人认出这正是时常喜欢在京都街巷中走动的那位世子。 “今儿出门就听到府内的喜鹊连连叫唤,心想今日定是要遇见了贵人。不曾想竟是若若妹妹。若若妹妹来百味居倒是少见。” 秋若若只是微微一笑,见到来人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世子殿下居然也来百味居。” 说着,秋若若又将虞知和叶清欢介绍给了对方。虞知没有想到这就是赵王府中的那位世子,想着也便行礼寒暄了几句。 “虞知”二字对于这位赵王世子来说是陌生的,经过下人的提醒赵王世子才想起来这就是在京都里名声极其响亮的“问道之耻”。吃惊于秋若若与虞知同行之时,冷淡的神情一闪而逝,对于虞知的热情也不经意地减少了几分。相反地,叶清欢引起了他的兴趣,青云试的甲榜榜首并不是青云试都会出现。 甲榜这一榜,每一人都是由大楚皇帝钦定,若是青云试中无人能够入得了甲榜,那么这一届的甲榜便不会再写有姓名。近百年来,青云试的甲榜也才开了三次而已,最后两次更是足足间隔了六十年。 赵王世子没有过分热情,初次见面就想成为知己,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叶清欢的高冷也出乎了赵王世子的意料。三言两语后,两人之间也没有了再继续交谈的想法。 白离两人没了吃饭的兴致,取了匕首刚刚踏出古木大门就见到了这一行人。 “见过世子殿下。”杜安康行礼,白离也跟着行礼。 见是赵王世子,便有那些个看热闹的闲杂人等凑上前去,将双方一来二去的冲突说了一番,其中免不得夸大其词。这等八卦当然也是越夸张越能够让人有些兴趣。 赵王世子听闻后,果真有了兴趣。“白小公子,再如何也不该动手打人。这般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了若若妹妹,怕是五城兵马司定会欺负回来。” 秋若若很聪明,这是在京都里大府小院都传开了的。听到赵王世子这句话,眉头微皱。明面上像是在帮着秋若若说话,但是仔细一想说的又是五城兵马司滥用职权。 因为动手打了秋若若,就会被五城兵马司欺负?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却是意有所指。 所有人闭了嘴,心里盘算着这位赵王世子到底是动的什么心思。 “的确,世子果真是明白事理。五城兵马司掌管着京都里大小安防事务,如果有一点不平静影响了皇宫里,秋指挥使必然担待不起。秋秋,你还是得多多提醒秋指挥使。如今有人连你都敢欺负,一言不合就敢动手打人,这般横行霸道。如果是放到寻常百姓身上,岂不是只能低声认错,更加没有公道可言?” 虞知声音很平静,不卑不亢,没有锋芒,没有畏惧。 “不光光是秋秋你,就算那些百姓人家被这样无故殴打,五城兵马司难道就能够袖手旁观?”虞知完全像是在说笑一样,又对着那位世子行礼,恭敬问道:“世子以为如何?” 赵王世子没有半分不悦,见这位“问道之耻”这般说话,虽没有刻意地针对谁,笑容依旧满面,骨子里却又是有一些毫无来由的自信,不由得觉得不顺畅。 “兄台说的是。” 赵王世子知道了虞知的姓名,也仅仅只是称呼为兄台,着实是不想扯上关系。 “京都能够一方安宁,秋指挥使劳苦功高。” 秋若若此刻也接上了话茬,说道:“全赖陛下治理有方,皇恩庇佑,家父不敢言有功。” 赵王世子打着哈哈,众人也随之笑了起来。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毕竟在众人眼中,白离是理亏的一番,这位深得秋若若重视的少年又婉转地化解了赵王世子的刁难,自然只好作罢。 况且,还有一个叶清欢在一旁。秋若若不计较已经是不错了。 赵王世子邀秋若若上楼饮酒,秋若若知道虞知不喜和生人交谈,于是婉言推脱,约着下次再一同闲叙。三人走出百味居。 经过这一事秋若若也没有了吃饭的兴致,虞知肚子却一直都在叫唤,已过午时颗粒未进,肚子着实饿得慌。 虞知随便找了街头的馄饨摊,等着热气腾腾的馄饨。 ...... 戏罢离场,百味居恢复了平日里的热闹与平静。只是各桌上的客人们都多了一些谈资,比如秋若若,比如叶清欢,还有那个冬日里穿的很单薄的少年。 赵王世子知道虞知的身份,却也不可能去宣扬秋家小姐同行的那人竟是有名的“问道之耻”。他倒了一杯暖好的黄酒,自己缓缓咽下,暖酒入胃身子也觉得暖了些,然后这才悠悠说道:“都说户部尚书家里出了两位公子,都是个顶个的厉害。大的白玉不说,能入甲榜自然是厉害,只是这个小的白离......” 赵王世子对座之人是他门下很器重的一位幕僚,体态微胖的他思忖一番之后说道:“白家的小公子是今年求知书院入院学生中的第一名,依着天赋来看三年之后必会在青云试中展露头角。” 赵王世子摇头,放下酒杯,一旁的侍者自然添上黄酒。“天赋是好,只是这性子不好。”其实,他早早在来百味居的路上就听闻了这番冲突,特意在冲突结束之后踏进了百味居。白离如何言谈,如何动手,皆是分毫不差地入了他的耳中。 那位幕僚也是呵呵一笑,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小孩,能和他说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呢?冲动才是年轻人该有的血气。幕僚又看了看对面的主子,明明也不过是十八岁的赵王世子却是更像一个成人。 赵王世子举杯,望着百味居东边的大湖雪景,没有饮酒,却又将酒杯放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今日那个穿着麻衣的少年可真是问道书院里的那个问道之耻?从言谈来说,着实有些不像。” 赵王世子回忆着虞知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波澜不惊,却能够无形地化解了深处的暗涌,尤其是虞知的最后一句,又有谁能够说上不是呢? 大楚皇朝讲得就是公道。 “你说,真的有人能够忍受得了这样的骂名吗?六年时间过不了院试......呵呵呵” 幕僚想了想,说道:“自然是不能。我也多了那人几眼,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也许...也许只是机敏了些。” 想到虞知脸上平静的神情,还有让他不得不言“是”的举止,赵王世子点头,有些不相信地说道:“或许是吧。不过,这个叶清欢出现在京都里应当是秋若若为了北边的使团请来。也不知秋家给了叶清欢什么好条件竟然让他从天道山上下来。” 赵王世子一直都知道这位甲榜榜首在天道山上。 幕僚犹豫了一番,还是说道:“今日世子的话稍微重了些。” “哦?”赵王世子挑眉。 “世子听着百味居的消息时,便是入了局。对秋家的暗指想必都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而且今日就会传进秋府里。这样帮着白家得罪了秋家可不好。” 赵王世子沉默了,他自以为深思熟虑。 “世子也不必多虑,只是一些小冲突。秋家的那位也不会记恨,他们都是些老狐狸了,听到了也当做听不到而已。” 赵王世子举杯,敬酒。“多谢先生指点。我这闲散世子确实没想这么仔细。” 幕僚只是一笑,他自然不能够道明了这位赵王世子的心事。 百味居东湖的雪景很美,算是京都里最好看的雪景之一。但是赵王世子知道最美的雪景断断不会是在这里,而是东湖更东边的那座城中城里。 第八章 绑架 “小鱼哥,谢谢你!” 秋若若很郁闷,相比于虞知的大快朵颐和叶清欢的颇为享受,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嗯?”虞知哼次哼次地干完一完馄饨,然后喊道:“老板,再来一碗,多点葱花。” “谢我做什么?”虞知疑惑了,感觉无故摔了个跟头,今天出门有些背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是自己不配享用百味居里的佳肴。不过呢,虞知亦是觉得这里街头的小馄饨也是让人颇为享受的。 “赵王世子那句话暗地里指的就是父亲。也怪父亲当时口无遮拦,喊着不能让我受了欺负。看似玩笑话,如果真到了陛下耳中,怕就是另一番想法。”秋若若担心地说着,随后又展颜一笑,“还好小鱼哥机智,三言两语就让世子有力使不出。” 虞知双手捧着有些裂痕的瓷碗,碗里还有些飘着葱花的热汤,专心地喝着。 “有这回事吗?我只是看着那世子不爽,什么喜鹊闹腾,这寒冬腊月哪来的鸟。哈哈哈,既然如此,赶紧把馄饨钱付了。”虞知打着哈哈,不怀好意地看着秋若若,澄澈的眼神中没有伪装的成分,似乎正当没有这回事一般。 秋若若也犯了糊涂,平日里的聪明劲一点也不着用。“难不成小鱼哥真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是京都里头有名的才女,各家小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但是到了虞知面前永远都是被哄骗的邻家小妹妹。 叶清欢自顾自地吃着,听着两人对话也不觉得无趣。 虞知不想知道太多,赵王世子,白家,或者是其他任何的联系,这个世界上知道太多就会免不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但是这事情落到了秋若若的头上,让秋若若犯难了,那便是不行的。 “对了,北边的使团什么时候来?赶紧弄完这差事,我好回书院。”虞知看着摊头锅里的小馄饨,尤为急切。 秋若若刚咽下一个馄饨,嘴角一撇,十分不满意地说道:“小鱼哥,你就这么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吗?” 见秋若若委屈巴巴的模样,虞知摆摆手,说道:“怎么呢?我只是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不喜欢太热闹,也不喜欢不热闹。京都里的人太多了,陌生人也多,出门都是事。天道山上却刚刚好,也才这么些人,时常能见到些人,如果不想见也可以躲在屋子里。” 虞知神情有一些他人难以察觉的落寞,然后又继续说道:“秋秋如果不想在京都也可以来书院里,春天踏青,夏天游泳,秋天摘果子,至于冬天……” “嗯……冬天山上确实更冷些。不过,冬天时候小鱼哥可以和你一起躲在被窝里烤火。” 秋若若再也维持不了平静,小脸一红,骂道:“想得美。” 虞知笑了笑,不再多说。他总不能告诉秋若若他怕死。怕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个陌生的人杀死,怕在人多的时候突然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也怕在人少的地方没了性命无人知晓。 虞知耳边还是会想起那道声音,在虞知进入问道书院前从未消失过的声音。 虞知看着来往的行人,他也羡慕有烟火气息的京都,只是他怕那个声音又会出现,而且虞知有一种感觉——这声音说的是真的。 出生时就异样的身体,虽然不孱弱,但是寒冬时候只披着一件麻衣这便是异常的地方。 李清如带着虞知找过许多大夫,却只是说没有异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十年以后,李清如像是放弃了,再也没有提过虞知的“病”。 只是虞知怕,他怕死,这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当一个孩子发现自己和一群孩子都不一样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是错的。 所以,问道书院里的医药典籍被他翻了个病,“病”没治好,却把自己整成了一个大夫。 “京都真好。”虞知盯着眼前刚刚端上来的小馄饨,心里感慨。 ...... 三天后,草原狼廷的师团终究是到了京都,本应该早些到的。只是越北边,风雪越是大,因此也耽搁了行程。 虞知感受到了秋府的美好,毕竟这菜肴还是蛮好吃的。 这三天时间,无论是秋劲风还是秋渔都没有唤虞知前去,也许是因为虞知得了个“问道之耻”的名头,让两人有了避讳。 虞知也不在乎,白吃白喝白住,没人来找麻烦已经是千恩万谢了,怎地还要求人好脸色,怎么也是做不出来的。 期间,也没有见到白家登门道歉。百味居里的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虞知没有多想,豪门大户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因为草原狼廷的使团到来,整个京都里的府衙也变得空前忙碌,尤其是五城兵马司。秋渔从三日前就已经住在了府衙里,可见五城兵马司为这件事也是劳神费力。 秋若若带着叶清欢进宫去了,说是应对着那些小狼崽子,若是有人叫嚣,总不能够在陛下面前给大楚丢脸。 虞知知道叶清欢的剑非比寻常,京都里年轻一辈中不说无敌,但是也能够排在前几之列。想来应付些草原里的汉子不是什么难事。 “小虞少爷。” 虞知听见门外的喊声,开门一看正是秋安。今日风雪漫天,虞知在被窝里待了一整天,也没有出门的兴趣。 “安爷爷,这是来喊我用晚饭?”虞知看着厚厚的积雪和如墨的黑夜。 秋安行礼,依旧是慈祥的模样,说道:“小姐,让我带您去赵王府上。” 虞知不解,却见秋安领路在前头,只好跟了上去。 “秋秋也在赵王府上?” “是,应当是陛下接见了北边的使团,着赵王安排晚宴替使团接风洗尘。小姐怕您在府里无聊就让老仆来接少爷过去。”秋安一边走,一边解释着。 虞知应了一声跟着秋安上了马车。 风雪已经停了,白雪也积了厚厚的一层,各家府门前都挂着灯笼,大道上也是极为亮堂的。 京都里各处府衙都在西城,如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而皇城和皇室宗族的府邸都是在东城里。 青龙大道一路上都是亲王、郡王的府邸,还有些侯爷也被赏赐了这里的宅院。 青瓦飞檐,朱门红木皆是古色古色的建筑,有些府门宽敞些,有些也比较寻常。虞知知道这些地方也不是凭着自己的身份就能够踏入了。 马车在青石路板上缓缓行进,秋安驾车并不是很快,像是有意给虞知看清这些府邸一样。赵王府在青龙大道的尽头,那里也是最靠近皇城的地方。赵王虽是闲散王爷,在朝中也没有实权,但却是当今陛下一奶同胞的手足,自然是留了最好的府邸给他。 “小虞少爷到了。”秋安的声音传来。 虞知靠着马车左侧,并没有看见赵王府的匾额,而是金灿灿的五个大字“一字并肩王”,这府门也是比其他王府大上许多。 “安爷爷,赵王是一字并肩王?”虞知不解道。 秋安一笑,说道:“赵王是赵王,一字并肩王是一字并肩王。赵王府在右侧,小虞少爷莫要喊错了。” 虞知转身一看,果真是赵王府。 赵王府前有府兵把守,见是秋家的马车,便让人放行。 虞知心里比较了下,一字并肩王的府门比赵王的也要大些,应该是一个更加厉害的角色。对于大楚皇朝的官职,虞知一窍不通。一是没有为官的想法,二是学来无用。 “安爷爷,这一字并肩王很厉害吗?”虞知问道。 秋安本是走在前头的脚步,稍稍缓了一些,好让林虞走到自己的身侧。 “大楚皇朝开朝以来仅有两位获得一字并肩王封号的王爷,一位是开朝皇帝的义弟,另一位便是现在这位了。” 虞知点点头,称赞道:“那应当是非常厉害了。毕竟物以稀为贵。” 秋安继续领路,反正他也没有从虞知口中听出觉得厉害的语气。 赵王府很大,顶过秋府好几倍,秋安领着虞知走了好久,又见到了赵王府的护卫。 秋安从怀里拿出令牌给两人看了之后,对着虞知说道:“小虞少爷,内院的晚宴老仆不方便进去,少爷自行进去就好。等晚宴结束后,老仆在府外等着小姐和两位少爷。” 虞知跟着护卫走进了内院。院内到处都种植着树木,建造许多假山,耳边时时又有流水的声响,甚是悦耳。忽然,虞知闻到一股香味,是梅花香。 “这里有有一片梅花林?”虞知问道。因为问道书院里的一位教习也在院子了种了许多,一侧种梅花树,另一侧种桃树,冬日做梅花酒,春天做桃花酿。虞知尝过几次之后免不得常常去讨要一些,直到被李清如发现之后又多了一个禁酒令。 护卫没有回应。 虞知也不在意,这应该是赵王府的规矩。不见梅花却有这香味,应当是种了很大一片。 前方有人领着,虞知也跟着走。走了许久之后,虞知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了吗?”虞知问道。 护卫依旧没有回应,在走过一个拐角之后,护卫终于停下脚步,可是眼前只有三五个持棍的护卫,并不是晚宴的地方。 虞知神情冷峻,“哼,你们世子安排的?倒真是好手段。” 护卫围了上来,堵在了虞知的去路,没有太多的交流。赵王府的护卫手中的长棍一次又一次地挥动。 虞知想要躲闪,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黑暗中的一道身影,应该是那位世子派来的。思忖了一番之后,虞知没有躲闪,硬生生地让棍子落在自己的身上,沉闷的响声让那道身影知道虞知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虞知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这是内伤的征兆。 噗! 一口鲜血吐出,虞知昏倒在积雪之中。 这时,原先领路的护卫才开口说道:“这么不禁打?” “这么单薄的身子再挨上几棍子,小命都要没了。上头让我们教训教训就好,不要闹出人命。” “罢了罢了,抬走,扔到街上。” 几人抬着虞知穿过了角落的小门,这里出来就是青龙大道边上的小街巷了。 虞知没有真正昏死过去,他知道定然要受一些皮肉之苦,要杀了他用的就不是棍子了。既然这样早些装昏,就好早点结束。 他感觉的自己被放进了马车之中,经过一番颠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在一处极为黑暗的地方停下。 砰! 虞知重重地被扔下马车,再一次咳出一口鲜血。这一次他倒是更加舒服些,喉咙里卡着的鲜血也吐了出来。 马车没有停留,很快就消失在虞知模糊的视线之中。 第九章 晚宴上的人 这个时候,雪又落了下来。风雪总是无情的,因为总是在最危难的时候如期而至, 虞知躺在地上如同一具死尸一般,许久没有动弹。唯有口中呼出的白色热气证明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借着积雪反射的微弱月光,可以确信的是他已经离开了京都。 弃尸荒野? 虞知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一回到京都就遭了一顿毒打。京都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声嗤笑又让虞知接连吐了几口鲜血。凭着这些年的医道典籍,他知道自己这伤势走不了多远。可是,满天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落下又在催促着他前行。不然,他可真的会冻死在荒郊野外。 虞知后悔了,当时他应该还手的。否则,这几个护卫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想多了于事无补。虞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挨打的最多的是他的后背前胸,还有护着脑袋的双手,双脚倒是没受伤,但也不太利索。 他随便在雪地里捡起一根枯木枝支撑着他的身体。 风雪中的远处有些亮光闪烁,虞知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叮当叮当。 车马声和风铃声交错着,在寂静的黑夜里极为响亮,也是在警告着黑夜里的行人莫要拦路。 车夫是个老把式,即便是上了年纪,凭着几十年的行车经验,在黑夜里依旧能够横冲直撞。 挂在马车边上的灯笼晃荡着,灯火也随着颠簸摇晃。车里的人也是晃动不安,夜间行路,又是风雪天气想要平稳也是件难事。 “老黄慢些,小姐受不了这颠簸。”马车内传来斥责的声音。 车夫老黄干涩一笑,他喜欢夜间行路的感觉,仿佛天地之间便只剩他独身一人,任由他来去驰骋。 “老黄,不要撞到了行人。”马车里又传来了一声更加轻柔的声,这便是那个小姐了。 老黄无奈地牵动缰绳,嘴里低估道:“小姐,荒郊野外的,又是这天气哪会有什么行人。” 正当他不情愿地放缓车速时,却听到了砰的一声。 马儿一声嘶鸣,蹄子扬起,然后重重落地。马车剧烈地震动了几下之后停了下来。 “老黄,怎么回事?”好听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老黄停了马车,有些愣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撞上了一头野兽。没事没事,小姐不要担心。” “下去看看,万一是个路人,谁经不住你这么一撞。”马车里小姐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让老黄有种心神稳定的感觉。 虞知躺在雪地里,意识模糊,耳旁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大多时候都是小姐,小姐的喊着,有些慌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那灯火越来越近,然后就感觉到胸口一痛,紧接着又是后背传来的痛楚。 飞来横祸! 虞知想起了梦里的那句话——你活不久的。 当真是应验了。 …… 赵王府的晚宴很晚。秋若若坐在叶清欢的身旁,她确实有些累了。整日疲乏地应对着来往的礼节,即便是游刃有余,但也会感到乏累。 叶清欢疼惜地看了秋若若一眼,他很少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如果虞知是那种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表现得极为出众的人,那么叶清欢的淡漠是对于周边的一切事物,除了朋友。 他不擅长语言,很多感情都说不上来。 两人对面坐着的正是使团的众人。来京都的有数十人,能够入席的不过只有五人。 坐在赵王世子一旁的是一位女子,说是使团的使者,也是草原狼廷那位新王的妹妹——诺敏。 草原上的女子也没有传闻里那样粗犷的相貌,至少眼前的那位诺敏不是如此。 诺敏身材高挑,比大楚皇朝的女子高些,柳叶眉,丹凤眼,这样貌倒是像极了出生在江南的女子。若不是一身的英气,谁也不会想到女子来自北边辽阔的草原。 “诺敏郡主,小王再敬你一杯。”赵王世子举杯,他已经喝了不少,脸颊泛起红晕。他已经是久经酒场的人物,看着诺敏一杯接一杯喝着,着实有些力不从心。 诺敏举起酒杯,看着小巧精致的酒杯,这点酒水让她很难尽兴,只是身为郡主,自然不能为了小事摆脸色。 “喂,给我上一坛子。这么点东西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底下起了骚动,使团中一个魁梧大汉抓着侍者的衣襟不依不饶。 草原上的酒水都是用坛计数,连女儿家也能够喝上一坛子最烈的马奶酒,这般半口半口地喝着也不是草原的风格。 侍者哆嗦着,毕竟他的身躯已经被举在了半空中。 “放肆!” 赵王世子一拍桌子,酒水晃了出来,整个楼阁内都充斥着赵王世子的吼声。 皇族子弟的威严也显露出来。 赵王是陛下手足,却是个闲散王爷。府邸在一字并肩王府的对面,却远远没有亲王的威严。赵王不在意,日日悠闲地摆弄了王府里别样景致,又或是寄情书画之间,百家真迹皆是略有收藏,四书五经皆有涉猎。京都文人皆是称赵王有着书画大家。 只是今日这位书画大家也不知道为何接待使团的任务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等事情该是如何辛劳? 他嘱咐好自家儿子好生招待,算是妥善安排了一番,便是不见了人影。 赵王世子脸上不愿,心中却是乐意之至。只是他竟是没想到北边的那些野蛮人是这样无礼! 随着赵王世子的声音回荡,楼阁外的护卫尽是冲了进来,手中提着刀剑,一副早有埋伏的样子! 诺敏见状,心中冷笑,没有起身,静静看着翻倒在案上的酒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毯子上,然后毫无表情地说道:“这就是大楚的待客之道吗?” 赵王世子见着严阵以待的护卫,心头气不打一处来。他却是安排了些护卫以防不测,却不想这群猪脑子竟然无缘无故地冲了进来,还拔剑相向。 “退下!使团是我大楚近邦之交,谁让你们持刀剑而入?”赵王世子像是补救一般地说道,“郡主勿怪,亲王府在天子脚下,守卫皇城安全,这里的防备更加严谨,府中护卫更是不敢懈怠,绝不是指着各位使者。” 赵王世子淡定地扶起翻到的酒杯,从容不迫地又斟满一杯酒水,朝着诺敏双手捧杯,以示赔罪。 等不及诺敏开口插话,赵王世子再次说道:“郡主,可否让你的下属将人放下。” 行云流水! 秋若若看在眼中,心里暗暗称赞:“都说赵王世子如他父亲赵王一般,无心朝政,终日在街巷里找些美食美酒。现在看来也是不尽然。” 这短短片刻之间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可不是一般的年轻人能够具备的。 魁梧大汉也不是白痴,将侍者安然放下,然后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朝着前方低头。 “世子也请勿怪。我们草原上的人习惯了用坛子喝酒,这么些小杯子满足不了我们雄壮结实的汉子。草原上接待宾客都用都是酒坛子,那些用杯子的是被认为不友好的人。巴图没来过大楚,也不知大楚风俗的雅致,误以为是草原上不友好的小家子气,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诺敏没有道歉的意思,似乎这一切都是误会。 “巴图,退下。要想喝酒回草原上管够,但这里是大楚,不是你能够撒野的地方!” 魁梧的大汉巴图右手依旧握拳放在胸口,用力地锤了一下,弯腰行礼然后安静地坐回了原位。 赵王世子没有继续追究,反倒是说道:“来人上酒。” 侍者当然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不一会儿就捧着十数坛美酒放在了中间。 歌舞助兴,酒也尽兴,所有人都当成没发生过冲突一般。草原上的汉子忽然间站了起来,走进舞池之中,随着乐曲扭动身子。 粗犷的舞姿和柔和的乐曲并不相配,也另有一番风味。 “都说草原上的人能歌善舞,果真是不假。”秋若若对着叶清欢说道。 叶清欢想了想放在茶杯,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虞知说,你的舞姿也很美。” “啊?小鱼哥这个大嘴巴!”秋若若回忆起第一次学舞被虞知嘲笑的场景,心中还是暗恨着。 忽然,舞池之中有人朝着秋若若发出邀请,并不是像巴图一样魁梧的汉子,面容端正,一头长发一簇一簇整齐的打理好,看起来也是极其俊朗的一人。 秋若若含笑摇头,委婉地拒绝了。 蒙思不是一个穷追猛打的人,见着他看上的小美人拒绝,他摆出一个伤心的神情,然后继续和同伴跳着舞。 “蒙思,也有你失手的时候?”一旁和他共舞的女子嘲笑道。 “大楚的女子没有我们草原上的豪放。失败了也正常。”有人帮衬着蒙思说道。 女子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身旁有更英俊的汉子,怎么又会瞧得上蒙思呢?” 见女子犯花痴,蒙思也轻笑道:“多兰,那个英俊的汉子也没将你放在心头。” 名叫多兰的女子不服气,取了一坛子酒坐到了叶清欢的身前,两人仅仅隔着一道不宽的桌案。 “来,我敬你。”多兰很豪爽地喝了一大口,酒水浸湿她的绒甲。 叶清欢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这个忽然坐在自己身前的豪迈女子。他既没有接过多兰的酒坛子,也没有拿起自己的茶杯示意。 两人之间有些尴尬。 秋若若扑哧一笑,她知道叶清欢在向她求助,只是这种求助的方式很特别,也只有秋若若能够知晓。 “我家哥哥不饮酒,也不善言谈。若若代哥哥喝了这一杯,可好?” 多兰很纳闷。 在草原上她和蒙思一样屡战屡胜,来到大楚之后却接连吃了亏。 第十章 堵门 虞知醒了,躺在床上。他仔细地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觉得舒服了很多,这才确信自己还是个活人。 他回忆起小人图上的红点和那些奇怪的黑线,真气在经络之中穿行,也在缓缓修补破损的伤口。 不一会儿,虞知睁开眼睛,努努力支配着疼痛的四肢,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有发出响声。他开始打量着自己周围的摆设,竹椅,竹桌,竹床,正对面还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片竹林。 这是一间挺雅致的竹屋。 “应该是被人救了。”虞知心想。 命不该绝,哈哈哈。 虞知心情不错,活着总是好的,就算是受点疼痛又能够算的了什么?虞知嘴角抽了一抽,脸上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身上的伤势还没好,怕是刚才一乐莫名地牵动了伤口。 看着屋外洒进来柔和的阳光,虞知判断这时候应该是清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照看他,于是他闭上眼又睡了过去。既然是安全的地方,何必担心这么多? “小姐,昨晚捡回来那人该是如何?”丫头服侍着自家小姐,一边问道。 被唤作小姐的女子用一只手撑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扶着床边上轮椅,将自己身子挪动到轮椅上。因为十多年来,日日清晨她都是这样起床的,所以这动作也十分熟练,也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女子看着轻轻捶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每日清晨她就习惯地这样——“试探”。她想着或许某天便就会有了感觉。 她是一个瘸子,虽然这个词用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偶尔也会有调皮的小孩这样喊她。 今日还是没感觉。 女子接过丫头递来的热毛巾,捂在清秀的脸上,过了一阵才取下重新让丫头再热一次。 “让老黄去看看,伤势虽重,但大多数是皮肉伤。至于内伤,今日给他煎服药就会好。也有可能会多睡几日,毕竟这么瘦弱的身子经不起这么一撞。”女子说道。昨晚的时候,她已经为虞知诊过脉,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也没有多担心。 丫头称是,“小姐,我该说的严重些,好让老黄多自责自己。整日行车都是这么莽撞。” 女子点头,微微一笑。 住在山林里的主仆三人仅有几间小竹屋,不大的菜园,不大的池塘,不大的竹林。似乎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只是昨晚那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打破了这份安宁。 屋外传来老黄和丫头的拌嘴声,女子又笑了。她的笑容很好看,也很难得。 诚然,虞知是被饿醒的! 当丫头和老黄都以为虞知要像自己小姐说的那样昏睡上几日,于是两人也没敢打扰,知道丫头听见了被子下咕咕的响声,然后就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能否给我点吃食?” 虞知饿极了,这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自己躺在床上无人问津,想想也是觉得自己可怜。 “丫头就叫做丫头,那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子叫做老黄,还有我们家小姐。是小姐救了了你哦。”丫头这样说道。这让林虞也明白了个大概。 “你说是老黄撞了我?” “嗯!”丫头狠狠地点头,“昨天夜里,你走在雪地里,老黄架车就撞上了你。当时,我和老黄都以为你死了,多亏了小姐。” “哦?那你家小姐叫什么?” “小姐就是小姐,你也跟着我称呼小姐就好。” 见对方不肯透露姓名,虞知也不多问。他在吃饱喝足的同时也了解到自己身在京都之外。 又过了一日,心中有愧的老黄才敢到虞知面前说上一句话。虞知本来也没有怪罪过任何人,很是大方地谅解了老黄。 又过了一日,虞知感觉自己能走动了。真气的修复加上丫头一天三顿的苦药让虞知很快就恢复了伤势。 两天的时间,虞知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丫头口中的小姐。今日能够走动了,虞知走到院子里逛了逛,然后又走到自己对面的竹屋前。 “小姐,在吗?” 没有听见声响,虞知又敲了三声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屋内传来了声音。 “何事?” 虞知想了想却不知该如何说,然后又听到屋内的那位小姐说道:“若是道谢,也就不必了。老黄撞了你,将你带回来治好了,也算因祸得福,两不相欠就好。” “因祸得福,才要道谢。”虞知知道要真当是自己在荒郊野外有可能会被风雪冻死。 屋内没了声音,虞知疑惑地喊了一声:“小姐?” 女子突然觉得屋外的少年好生讨厌,“还有何事?” “倒也是没事了。”虞知说道。 “伤势好了就让老黄送你离开。” 虞知一愣,紧接着答道:“好。” ...... 虞知消失了两天。在赵王府中凭空消失。 事出蹊跷,秋若若没有让秋安喊过虞知来赵王府,定是有人假传了消息。 秋若若接连两天都去了赵王府,在那天晚宴的阁楼里,和赵王世子对坐着。她心中急迫,却表现得从容淡定。 赵王世子则是更加不慌不忙。 “若若妹妹,真觉得是我做的不成?”赵王世子提着茶壶给秋若若倒上茶水。两人之间的茶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这些都是赵王世子平日里最爱的,放在今天也没了胃口。 秋若若直视着赵王世子的眼睛,平静地说道:“自然不是。世子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干这些蠢事。只是我家哥哥走丢在赵王府里,世子不派人查探难免让人生疑。而且若若也觉得既然有人让我家哥哥来王府,最后失踪在王府内院,这幕后之人手段是非常厉害的。世子日日住在王府里,若若实在是担心世子的安危。” 秋若若说完,喝了小半口茶水。她的话说到了赵王世子的心里,不论是不是赵王世子,他总应该有些动作。 “王府安危不劳若若妹妹操心。”说完,赵王世子就不再多说。他自然是愤怒的,竟然有人能够在赵王府里摆弄是非。这已经触犯了赵王世子的底线。 秋若若淡然一笑,她心里依旧在怀疑是不是赵王世子故布疑阵。只是她不明白赵王世子有什么动机对虞知下手,一个臭名远扬的问道书院留级生。 “世子,如有我家哥哥消息烦请告知一声,爷爷对虞知哥哥极为喜爱,也会感念世子。若若这便告辞了。” 秋若若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好作罢离开。 “叶哥哥呢?” 秋安心怀愧疚,这两天也是跟着秋若若到处奔波。“叶少爷去了白家。” 秋若若脚步一停,生气道:“谁让他去的?要是被白家抓了去怎么办?” 户部尚书府在北城的玄武大道上,这里都是朝堂上文官的府邸。大楚皇朝,文臣武将分立两派,文臣住北城,武将住西城,住的远了私下也少了冲突。 今日出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当朝户部尚书的府邸竟然被一个白衣少年堵了。倒也谈不上堵,少年只是站在府门前,看着府邸里进进出出的人。 北城玄武大道上住的都是朝堂上的官员,道上极少有行人,即便是有,也是匆匆走过,怕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官家。 大楚法制森严,从来都是民不与官斗,但见这个白衣少年如此站了几个时辰都以为他又或是某个大族的公子。 像秋若若一样,她去了赵王府两次,叶清欢也来了这玄武大道上两天。 白家知道这是挑衅,但叶清欢仅仅只是站在玄武大道上,独身一人尚且都没有阻碍了行人,白家也没有法子追究。 这个时候,从白家府门前走出一人。这是一直跟在白离身边的那位长者杜安康。 叶清欢手中握着剑,见到出来的人并不是白离,目光重新挪到了府门前。 “叶公子,公子请你进府一叙。”杜安康说道。他本以为叶牧歌不会回答,却听到叶清欢问道:“白玉?” 杜安康摇头,“是小公子白离。” 叶清欢闻言没有动静,静静地站在那里,铁定了让白离出来的意思。 “叶公子为的是寻人而来,就算要小公子给个交代首先也要见到小公子。” 叶清欢略微思忖,抬脚走向白家的府门。他觉得杜安康说的对,无论如何先要看见了白离。 杜安康领路在前,白家的府邸也很大,从府门口到大堂里也要走上百米。 “叶公子的剑很快。”杜安康突然说道。 叶清欢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应,依旧跟着杜安康走着。杜安康也没有在意,双手交叉着,互相伸进衣袖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叶公子的剑哪里学的?和我一位故友很像。”这话问得很唐突,让人有些不悦。杜安康顿时感受到了背后锋锐的气息。 “不过,我那位故友应当是不会收徒,他的剑法也不是正统,学了只会害了自己。” 杜安康的絮叨稍微影响到了叶清欢。叶清欢不爱多说话,也不喜欢陌生人不断地问他问题。 “白离呢?”叶清欢打断了杜安康,他的目的很简单。 白离呢? 杜安康继续走着,“小公子正等着叶公子。” 第十一章 小姐 “丫头,你家小姐容貌有缺?”虞知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 丫头拿着筷子打了下虞知的手背,“你才是容貌有缺呢!我家小姐生得好看,就是放在京都也定是数一数二。” 虞知不信,偷摸地看了眼对面的竹屋,那正是那位小姐住的地方,只是一直都是门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景。虞知知道这样在背后议论救命恩人不好,却也忍不住一番好奇心的驱使。 “那你家小姐为何不见人,终日躲在屋子里怕是要闷出病来。” “还不是因为......” 话说一半,丫头欲言又止,而后任由虞知怎么问也不多说一句。 虞知已经来到这里三日,日日都有人闲聊,日日都没有麻烦的清闲日子让他乐不思蜀。得益于丫头一日三餐餐餐都有的苦药,虞知身上的伤势也好的很快,轻微的内伤日后调理此才好,至于行动却已经没有问题。 虞知又朝着竹屋看了一眼,他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竹屋里尚未蒙面的小姐。 “你家小姐多大?”虞知突然问道。见到丫头疑惑的目光,虞知又补了一句,“这年岁大小还需瞒着人?” “倒不是瞒着,只是你知道了又如何?小姐是不见外人的。”丫头收拾好碗筷,然后坐下很认真地说道。 丫头越是这般,虞知越是好奇。这里不是京都,可以知道的多谢。如果在京都里,虞知必然躲得远远的。天子脚下是非多,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已经让虞知感受到了皮肉之苦。 “小姐今年十八。” “倒是和我相当,只是听你家小姐说话的语气老成了些,也不像个十八岁女孩子。”虞知琢磨道。 “讨打!”丫头手指弹了弹虞知的脑门,“小姐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其实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对老黄都是极好的。” 虞知点头,若不是个好人也不会将他救回来。 “对了。小姐说,你若是伤好了,便快些离开。” 虞知无语,这逐客令倒是有些直接。不过,虞知也知道自己不能够在这里久待。见到自己在赵王府失踪,虞知能够猜测到秋若若和叶清欢的反应。 无论是秋若若和叶清欢,还是虞知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这三天里,虞知也仔细想了整件事情,其中也有许多疑惑的地方。起初,他首先怀疑的就是赵王世子,毕竟是赵王府里的护卫殴打他,将他扔在京都外的荒野。只是这样做,赵王世子定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从虞知与赵王世子在百味居短暂的接触来看,虞知相信赵王世子不是这么蠢笨的人。 如果排除赵王世子,那就是白离了。可是,如果真是白离,他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真的能够指挥的动赵王府内院的护卫吗?这手段似乎也太厉害了些。 这样的思考仅仅在虞知的脑海中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觉得累了。动脑子的活自然是要留给秋若若这样聪慧的人儿。 “小姐?”虞知还是穿着那件素白麻衣,本来已经是被丫头给扔了,虞知又捡了回来洗干净重新穿在了身上。 竹屋内没有立刻传出声音,虞知也习惯了这位小姐的风格,等了几息的时间,才听到有声音传来。 “何事?” 相当熟悉的声音和字眼,让虞知觉得里面的人只会说这两个字。 这些天,虞知时时都来自讨没趣,总是小姐,小姐的喊着,比丫头还要勤快些。虽然仅有断断续续地回应,虞知仍有兴趣聊些天道山上的趣事,或许只是为了听一听那位小姐好听的声音。 “我要走了。”虞知说道。 竹屋里继续安静了下来,这一次安静了很长的时间。虞知以为屋里的人想要结束了简短的聊天了。前几次都是这样,如果那位小姐不想聊了,即便虞知怎么喊叫也不再说话。 虞知走下竹屋的台阶,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就是告别了吧。” “老黄送他出去。” 屋内的声音传来让虞知有些莫名的开心。 “多谢小姐。” 虞知答谢,上了老黄的马车。他知道这是京都之外,却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在离开的时候,虞知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三天来除了丫头、老黄还有从未见过的那位小姐,似乎再也没有见过有其他人。 虞知猜想这里应该是极为隐蔽的地方,所以没人来往。 “老黄,你要慢点,我晕车!” 虞知见识过老黄“行云流水”的驾车技术,稳妥中透露着几分不羁,不羁之中又有几分放荡。但是虞知觉得很危险,他不想将自己生命交给这个老头子。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 “放心,你不会晕车的。” 猥琐的笑容让虞知不安,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妙。 砰!一阵意识模糊过后,虞知安安然躺在了马车里。老黄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常做这勾当。 “小姐,放倒了。这小子这么弱的身子真怕自己下手重了。”老黄笑着朝竹屋那边喊道。 吱呀。 竹屋被打开,传来车轱辘的响声,紧接着就看见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 女子披着白色的绒袍,额前一捋秀发垂落遮掩了些许清秀的面容,眸子如清泉一般透过车窗望着昏倒的虞知。唇红齿白,淡淡绯红的肌肤,小巧的鼻尖儿,真如从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 像丫头说的那样,我家小姐的样貌放在京都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女子只能够坐在轮椅上。大夫说,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根治之法。 女子对这个同龄人有了些兴趣,她朋友不多,丫头,老黄,这个俊俏的少年算是第三个,尽管她只是刚刚才从丫头那里知晓虞知的名字。 女子愣愣地多看了几眼,觉得虞知生得准时好看。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虞知的脸上,没有挪开的意思。直到丫头轻声提醒,女子脸颊上露出一抹羞红。 “送他出去,到了京都再喊醒他,莫要让他记下了来回的路途。” 这不是深山老林,但是能够寻到此处也是不易,至少他们住在这里的时间里并没有外人来打扰。 女子心里有一丝别样的情感,似乎是第一次出现。有时候她厌烦这个絮叨的少年,有时候也对着少年讲的那些趣事心生向往,还有天道山上的桃花酿。 老黄应了一声,驾着马车飞快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 赵王世子看着棋盘上难分难解的战局,手中的黑子迟迟难以落下。他推演了许多落子,无数次落子之后看到的也将会是死局。 “我输了!” 赵王世子将手里握着的所有黑子都放进了棋盒之中。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输了就是输了。 很快,他脸上因为输棋的阴霾一扫而光,重新恢复了温和的神情。 “孟先生的棋艺,此生我都是难以超越了。” 赵王世子对面的那人也是在百味居的那位幕僚。 孟断章谦逊地笑了笑,摸着自己杂乱的胡子。“世子的心不在棋盘上自然是要输的。” 赵王世子一听,打趣地说道:“若是我再认真些,能否赢了先生?” 孟断章再次一笑,说道:“自然是不能。” 赵王世子无语了,这是逗人玩呢? “世子不必介怀。在下浸淫棋道数十载也才勉强能够弄懂小小棋盘上的些许奥秘。世子还年轻,年轻时锐气不可挡,少了些沉稳,步步落入陷阱之中,一子错,步步错。” 孟断章手中握着纸扇,指着棋盘中的几处黑子。那些都是赵王世子的落子,关键几处极为凶悍的攻城略地。 只是很快那些属于黑子的领地又被白子无声无息地蚕食。 一处处落子的先后顺序,孟断章都记得一清二楚。 孟断章有复盘的习惯,这也是他有如此之高的棋艺的原因。一步步的讲解也让赵王世子明白何处出了问题。 “好在这只是在棋盘上,就是落子无悔,再大失误也只是输了一张棋盘。”孟断章说道。 赵王世子赞同道:“好在只是一张棋盘。” “世子,忧心之事也如黑子与白子的博弈一般。” “哦?孟先生有何高见?”赵王世子饶有兴趣,他不得不承认秋若若的话不无道理。这事情不是他所为,所以他更需要知道真相。幕后之人能够在赵王府让虞知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么他呢? 孟断章伸手从棋盒里取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的某一处,这一处直接让黑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领地,简直就是自杀。 孟断章落完子,示意赵王世子执白子。 “棋盘上,不仅仅是你进我退,还有退无可退的绝境下不如让自己死一次。” 赵王世子落了几手白子,他确信在白子大好优势的情况下只会这般落子,可是最后他葬送了白子的江山。 “孟先生的意思是?” “让我死?”赵王世子眼中露出精光。 “不不不,世子千金之躯。在下是说当晚值守的护卫消失了几个,以五城兵马司的力量也没能够找出来,那么世子再找下去也无济于事。既然如此,世子不如在赵王府内受点伤?比如赵王府护卫刺杀赵王世子?”孟断章平淡地讲述着,像是一切都与他无关。 “是啊,先生高见。皇室宗亲被刺杀,依陛下的脾气断断是不会罢手的。” 第十二章 虞知出现 醒来的时候,虞知发现自己已经在了京都的城门口,石砖垒砌的城墙上赫然写着西城门三个大字。 虞知揉了揉脑袋,回忆着昏睡前发生的一切。当脑海中浮现起老黄那副猥琐的笑容时,虞知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用脚实实在在地踩着。 “这个猥琐的老家伙!” 这下彻底断了虞知想要再寻三人的希望。 京都外便是茫茫大山,长着竹子的更是数不胜数。虞知很郁闷,眼中被白雪覆盖大山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而老黄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唉,真是薄情寡义的人呐。”虞知心底叹息道。然后,他就朝着城门走去。离开了三日,他并不知道京城中暗流汹涌。 京都的西城门是进出的主要通道,因此城门也是比其他几个更加宽些,守备也更加森严。 从西城门的门口就可以看见极远的那座皇城,恍若在云端上只是一眼就让人觉得敬畏。 虞知走在街上,西城门正好是离秋府更近的城门口,而西城离也是热闹的地方。 虞知走在人群中,耳边传来的都是风言风语,大多是那些闲散事情,唯有一条不清不楚的消息引起了虞知的注意。 有个白衣少年堵了三天的户部尚书府。 虞知咧嘴一笑,他猜测这应该就是叶清欢,心中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户部尚书府这地方也不是谁都能够堵的,至少叶清欢目前的实力不能够如此。 而叶清欢能够堵上三日,也是出乎了虞知的意料。“看白离那纨绔的模样,这户部尚书也不是个善茬。怎么容许清欢这么叫嚣?” 秋府位于西城的白虎大道上,平日里往来的行人并不会很多,但是今日秋府门前围了好些人。 虞知凑近了看才看清几个少年在秋府门前像是在等什么人。而他们身上并非大楚百姓的装扮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草原上的人?”虞知心里念叨。 虞知没去过北边,但是在画册里头也见过草原上那些人的服饰,与眼前的大致相同,再加上这几人脑袋后头的辫子。虞知更加确信无疑。 “几位是狼廷使团的贵客?”虞知凑上前去问道。 带头的正是那个蒙思。自从见过秋若若之后,蒙思对这个大楚女子心动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见多了草原上烈马,也想看看川海里的飞鱼。 草原上的汉子向来是直接的。抵不过三日的想念,蒙思就来到了秋府,想要再见秋若若一面。 可是,秋家的护卫并没有让蒙思进门,只是回了一句小姐不在。 蒙思见到凑在身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嫌弃的神情浮现在他的面容上。继而便有人来推开虞知。 高傲的模样让虞知有些无语,不知有什么值得高傲的。 虞知自然也不讨没趣,转身就朝着秋府的大门走去。 秋府护卫连忙迎上,说道:“虞少爷。” 虞知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问道:“外头那家伙是谁,摆着一副臭脸,还堵着秋家府门。” 护卫也是一脸苦笑,“这家伙一早就来了,说要见小姐,只是小姐不在府内,那人就这么站在府门前,已经有了几个时辰。” “那你们就放任他们在府门前?别人看了还以为秋府发生了什么事呢!” 护卫眼珠一转,“少爷的意思是将他赶走?” “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不迎进来等着?使团的贵客在秋府吃了闭门羹传到朝堂上可不好。”虞知说道。草原狼廷使团在京都里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存在。大楚和草原狼廷的厮杀从未停止过,京都中许多人的挚友亲人都是死在草原铁骑下,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虞知怕的是这人死在秋府门口。虞知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就算被甩了脸色也觉得替人家安危着想。 护卫又为难了,说道:“太爷不让。” 虞知脚步一停,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倒是忘记了秋劲风年轻时就曾在北边戍边,对草原那边的观感可不好。 蒙思几人见到那穿着随便的少年进了秋府,目瞪口呆,似乎错过了了一个宝藏一般。 “大哥,咋办?那小子似乎是秋府的人。” 蒙思脸色微变,咬咬牙道:“等。听说大楚这边的女子都是怕羞的,她们也最是喜欢能够让她感动的男子。我想等下去,先让秋家小姐知道我的决心。” 几人暗暗点头,牢牢记住了蒙思的言语,奉为真理。殊不知蒙思这番话都是这几日从街巷里的折子戏和那些言情小说上得来的感悟。 这要被人知晓必然会笑掉大牙。 虞知吃过饭闷头睡了一觉,似乎心里还有些心事。 另一头,玄武大道上的白衣少年离开了。三天来,京都里的猜测已经有了许多,都说白家小公子被人寻仇上门。 而秋若若也从五城兵马司往秋府赶。虞知的莫名失踪秋若若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着动用五城兵马司的全部力量,苦苦哀求不为所动的秋渔。 秋渔不是一个狠心肠,相反在京都的各家各户里传遍了秋渔爱女如命。草原狼廷的使团还在京都里,这已经耗费了五城兵马司大半的精力,这些天秋渔也吩咐了数十人听着自家女儿的号令,但他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秋若若在得知虞知回到秋府的消息后也只是哼了一声,披上精致的绒袍离开了。 秋渔坐在大堂中,堂上的牌匾写着四个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京都衙门内一贯的摆设,就是五城兵马司都不例外。 好声好气地送走了秋若若,秋渔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严肃威武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可惜,这一切都被手下人看在眼里。 “大人,女大不中留。我家闺女也这样。” “是啊,若若越想越好看,大人本应该给她寻个婆家,如今倒好省了一番心事。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这么好运能让若若牵肠挂肚。” …… 秋渔一听,突然来了暴脾气,“滚滚滚,你们都闲着没事干是吗?给老子巡街去!大老爷们嘴这么碎!” 几个属下吓得连忙跑出了屋子,心惊之余也才想着秋渔为何突然生气。 “你傻呀!大人平时有多宠爱若若你看不出来吗?要是有个混小子把你家闺女拐跑了,你开心吗?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 “你才是猪脑子!” 两人互相嫌弃着,外出巡城。 秋渔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更是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整个五城兵马司唯有他知晓秋若若要找寻的是何人。 “唉,怎么眼光这么差,偏偏喜欢上这小子。”秋渔一甩手,满脸愁容。 秋家历代都是达官显贵,在秋劲风这一辈更是达到了鼎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都不是什么虚言。 然而没有一个家族是可以毫无来由的鼎盛。 历代帝王皆有风格,喜好不同,亲疏远近也有不同。在皇权之下,谨小慎微,今日或许是秋家当朝,明日说不得便是换了别人。 所以,秋渔早就为秋若若物色了几个婆家,不仅是为了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为了秋若若的将来。 “白家、赵家、林家都想和我秋家结为姻亲,该找个日子让若若见见对方,总要是她喜欢的男子才好。”秋渔心里这样打算着,因为虞知的到来,秋若若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见着愁容满面的秋渔,那些不知内情的家伙们必然以为又遇上了什么难事。 …… 秋若若和叶清欢在门口遇上了。当然,秋若若也遇上了蒙思。 秋若若皱眉,这个时候她可不想搭理使团的事情。而护卫不仅将虞知回来的消息带给了秋若若,还有这个蒙思的消息。 “请进府稍坐。”秋若若很礼貌地邀请蒙思,没有给开口的机会就和叶清欢一同缠着客房走去。 蒙思闭上了嘴,没有任何恼怒的模样。草原上无往而不利的战绩并没有让蒙思骄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蒙思一行人进了秋府,平生第一次喝上了茶。 虞知是被秋若若从被窝里拖出来的,睡眼朦胧。 “小姐?”虞知模糊地喊道。 秋若若睁大了疑惑的眼睛,她很想知道这三天里虞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凭空消失在赵王府里。 “小鱼哥,你在说什么?”秋若若说道。 虞知听清了声音才清醒过来,说道:“原来是秋秋啊,怎么了?找我什么事情?” 秋若若双手插腰,愠怒道:“你说什么事?你失踪了三天,回来没有一句交待,白给你担心了!” 秋若若的声音很响,几乎震聋了虞知耳朵。虞知也知道秋若若这次是真生气了。从护卫的口中,虞知知道了很多,秋若若去赵王府,叶清欢去白家。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轻松的。对方的权势也不是两个年轻人可以挑衅的,即便有秋家这棵大树撑着。 “叶哥哥,我们走。真恨不得这家伙回不来了。枉费这些天我们忙里忙外,还让你在白家挨了打。” 秋若若一肚子怨言,挽着叶清欢的手臂就想要离开。 第十三章 那位楚王 女儿家的心事,虞知不懂。但是,两人为自己奔波的事情,虞知自然不敢相忘。 尤其是听到叶清欢挨打的时候,虞知脸上有一丝惊讶。京都里头的年轻一辈能够打过叶清欢的不多,大抵打个平手,但是上一代人要是出手叶清欢是敌不过的。 “受伤了?”虞知看着叶清欢的眼睛,他知道要是秋若若不说,这件事必然不会传到自己的耳中。叶清欢是必然不会开口的。 无法逃避的目光落在叶清欢的眼中,叶清欢点头,像是挨打了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虞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盘坐在床沿上,身上披着一床薄薄的被褥,“跟我说说?” 说起这件事,秋若若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户部尚书府不是她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能够闯进去的。 虞知失踪后的第二天,叶清欢跟着杜安康进了户部尚书府。但是,叶清欢没有看见白离,走到内院之后就是几个拿着铁棍的护卫将他围住。 这些人招式凌厉,都是朝着要害进攻。 “很强?”虞知问道,他指的是户部尚书府的护卫。 叶清欢摇头,说道:“不强。”没有过多的解释,他的性格本就是如此,不多说。 虞知无语,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他转头看向秋若若,依着叶牧歌这嘴巴,还是和人美声甜的秋若若了解情况比较轻松。 “户部尚书府里的护卫都是军队里退下来的将士,比平常的那些府衙捕快要强上不少。如果就这些人来说,叶哥哥根本不会受伤。但是,据叶哥哥所说,打伤他的是那个跟在白离身边的长者。” “叫啥。” “杜安康。情报上说是武道六品破甲,入白家已有十年。” “破甲六品,难怪清欢会挨了打。”虞知一定也不奇怪。三年前叶清欢也才破甲四品,三年后破甲五品,都是剑道功伐至强,但是依旧让杜安康胜了一筹, 叶清欢再次摇头,说道:“不止。” “什么意思?”虞知说道。 叶清欢眉头微皱,像是在回忆某件事情,然后又开口道:“不止六品。” 虞知则是把目光放在了秋若若的身上,像是在等着她的解释。他愿意相信秋若若,毕竟是秋家的情报,只是这话又是出自叶清欢之口,毕竟叶清欢从不说谎。 “这个杜安康情报很少,最近一次出手应该就是打伤叶哥哥这一次。” “所以清欢说的是真的咯?”虞知笑道。 虞知并不知道叶清欢伤在了哪里,但是能够让秋若若都发觉的伤势不会太轻。 “伤哪儿了?” “无碍。” 叶清欢不喜欢将自己薄弱的一面摆在别人眼前,所以即便是受了伤,也都是像一匹孤狼一样找个地方舔着自己的伤口。 叶清欢留给两人一个极为潇洒的背影,转身离开。 ...... “世子殿下,那人回了秋府。” 听到下属的禀报,赵王世子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里头。他盯着这盘棋已经整整看了一天,眼中唯有一个落子的位置,就是孟断章扭转乾坤的一子。 侍女不敢打扰,就是刚才的情报也像是大雪落湖没有惊扰到赵王世子。 屋外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骤起的寒风从高处楼阁的青瓦处将些许积雪吹进了楼阁之中,让里面的人齐齐打了一个寒噤。 烛台上灯火在摇曳,在楼阁之中晃动起无数的影子如鬼怪在人间舞动。 侍女顾不上因久站而被冻僵的双腿,赶忙将剪去了烛台上过长的灯芯,然后放在了灯罩,灯火恢复了平静,冒出些许青烟。 赵王世子依旧没有动,身上黑色的羽绒袍子裹得很紧,寒冷都是留给那些下人的。 “先生,你说我这刺杀还该不该配合?” 孟断章站在一侧,随时等待着这位世子的吩咐。其实,他如同这些侍女一般站了很久,下完棋便是站了起来,侧立一旁自有觉悟。 孟断章在赵王府多年,很知道一件事——所谓的幕僚、食客,便是高级侍者而已。而作为侍者的生存之道便是——切勿太聪明,但也不能不聪明。 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题。 恰巧孟断章是一个很会做选择题的人。 “世子觉得如何,便该是如何。终究那人是平安地回来了。”孟断章的声音带着困倦。偶尔在自家主子面前露出着疲惫总是能让自己好受许多。 赵王世子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装出来的愚笨不是真的愚笨。这一点身为幕僚的孟断章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要说算计,这赵王世子可不是只知走街逛巷的闲散之人。 这一点,赵王两父子极不相同。在文坛颇有名气的赵王爷喜欢在府中摆弄花草,摆弄笔墨,远远没有闲情逸趣花在繁华的京都之中。 若不是文坛里的那些才子时时想要来王府拜会,估计京都里的百姓们早就忘记京都里还有个赵王。 赵王府内院之中,赵王世子侧立在一旁,王府之中能够让世子这般恭顺的也只有那位赵王了。 中年人模样,身子有些偏瘦,却是笔挺,颇有几分文人气质,而他干净白皙的面容会让人觉得这必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的确,赵王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没有王爷的威严与架子,至少在坊间流传的是这般。 楼阁里的窗是开着的,正对着赵王,风雪侵入了楼阁之中,也落在赵王的发梢上。 赵王身前摆着一张宣纸,纸上画的是人像,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道道曲线,光是这轮廓就已经是极为好看的,但仅是有人像而已。 搁置的画笔已经被寒风冻干,这表明画笔的主人已经没有心思再画下去了,五官上的留白会让人极尽了想象这到底会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世子早已经见怪不怪,从小到大父王都会画这么一副没有五官的画像。 儿时,他问过一次:“这是娘亲么?” 他的父亲不置可否,依旧是日日画着,这样的画摆满了整个楼阁,每一处都能够清楚地见到。只是那轮廓里的留白需要自己去发挥想象罢了。 直到某一天,他的父亲将所有的画烧了,干干净净。他不知为何,哭喊着:“不要将娘亲烧了。” 此后,他就见着父亲画完之后,这上好的宣纸就会变成灰烬。 赵王世子盯着被雪水打湿了画像,猜测着几时眼前的这幅画会变成灰烬。 “父王,您觉得如何?”赵王世子恭敬道。 赵王背对着他,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世子的计策。这楼阁是王府中最高的,从窗外望出去便是赵王府的对门——一字并肩王府。 赵王沉默着,像是拿不定主意,最后才开口说道:“府里大小事,你做主就好,无需再来问我的看法。” 赵王世子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然后退出了楼阁。他知道他的父王一定不想让他打扰。 “先生,你安排吧。找些人,留下些尸体,假的更要做的仔细些。”赵王世子一边走一边说道。 而站在楼阁在早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孟断章结结巴巴地应着,心里也开始盘算着今晚该找哪些倒霉蛋护卫内院? “尸体?既然要死人就不能太厉害的,王府中应该还有些酒囊饭袋。”孟断章一点也不惊讶赵王世子的狠辣。 一句话定人生死是这些皇室宗亲的权利。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孟断章都可以接受。 孟断章退下了,留着赵王世子独自漫步在满天飞雪之下。他抬头朝着内院最高处的楼阁望去,看见赵王的身影,然后也看向赵王目光落下的地方。只是他看不穿这院墙,无法如赵王一般越过院墙的阻隔。 在赵王世子的记忆里,这楼阁本来是没有的。后来,赵王在内院之中大兴土木才有了可以眺望整个王府的楼阁。 他越是长大,越是明白,这楼阁并不是依着赵王对于建筑的喜爱,只是为高而已,高到可以看尽对面那座王府的景象。 “哼。”赵王世子嗤笑了一声,他猜不到自己的父王心中所思所想。 “来人。” 一侍者不知从何处冒出,出现在赵王世子的身侧。 “一字并肩王府许久未见有人出入,可知晓原因?” 侍者恭敬地说道:“楚王去往南边巡防还未曾回京。听说小楚王在军中立功,楚王应是要将其带回京都接受封赏。” 楚王指的就是一字并肩王,以“楚”之国号作为封号,可见尊贵。 侍者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关心起对面王府的近况,但是他晓得主子的脾性,若是答不上来总免不了一番训斥。因此平日里,他也是时常打听些各家的消息,有备无患。 “小楚王?”赵王世子轻声念道着这三个字,然后又问道:“就是当年那个从万军从中救出的孩子?如今他应该也有十八岁了。” 赵王世子的语气就像是随意地评价一个后辈一般,其实他也不过是比那位小楚王大上几岁而已。 侍者自然不敢这样说,接着赵王世子的话茬回答道:“正是。小楚王若是见到世子还应当称上一声王兄才是。” 赵王世子哈哈一笑,笑声也没能够让人觉得高兴。 第十四章 绑架的幕后之人 秋若若似乎忘记了蒙思的存在,相比与蒙思,她对虞知接下里的行动才是更感兴趣的。 虞知想了想提出的简单粗暴的方法——打一顿。 秋若若白眼一翻,懒得搭理这个满口胡诌的虞知。对方是破甲六品,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况且京都里头,这等行为必然要被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拿下问罪。 “秋秋,你就不能够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将他抓来?毕竟那个杜安康也是打伤了清欢呐。”虞知说道。 秋若若走进虞知,伸手在虞知的脑门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真当五城兵马司是我家开的?叶哥哥在户部尚书府内受了伤,也不曾有人看见,难不成想他们自行招供?”秋若若偶尔也会怀疑虞知的智商,有时候聪慧异常,但有时候说出的话让人觉得这孩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虞知揉搓着脑门,又说道:“既然大的打不过,小的总可以拿捏拿捏吧?” 秋若若觉得虞知这脑子转的太快,说道:“白离在求知书院,小鱼哥觉得凭你这名头能否进的了那座书院?” “自然不是我去,你和清欢的名头总是足够响亮了,你们去挑战白离,顺便将他揍一顿。” 果真是问道之耻! 秋若若明白了这个名号不是世人对他的误解,真相就是虞知侮辱了“问道之耻”这四个大字。这好办法竟是让她和叶清欢去挑战刚满十二岁的小孩? 就算是平日里打骂一番也不见得比挑战更让人觉得丢脸。 “甚好。” 叶清欢的声音传来更是震惊了秋若若,她娇憨中带着怒气喊道:“叶哥哥。”她自是想不到素来稳重的叶清欢也学着虞知一般。秋若若把这罪责怪罪到了虞知身上,定是这人带坏了叶清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若若开始深刻地怀疑诗书上说的那句“出淤泥而不染”到底是有几分真。 “你们真当是......” 秋若若一甩衣袖,愤然离去,也忘记了问虞知失踪的原因。叶清欢也回了房间,虞知失踪的三日叶清欢也折腾了三日,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如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疲乏也让他有了困意。 虞知领了这份情,心中记着。他刚想睡下,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小虞少爷。”是秋安的声音。 虞知应声,秋安刚进屋就朝着虞知跪下,虞知虽是阻止,却拗不过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秋安恰是跪在房门正对着的地方,屋外正是大雪,雪花纷纷朝着老人席卷而来。 吱呀! 虞知关上了房门,这才让屋内暖和些。 砰! 虞知走到秋安身前也跪了一下,看着秋安,两人互相跪着这模样有些滑稽,虞知却丝毫不介意。 “小虞少爷!”秋安喊道。他心中有愧,毕竟是他将虞知带去了赵王府,而虞知失踪的三日时间他也是跟着秋若若四处奔波,也让自己的那些好友帮忙在京都之中寻找。可惜的是,虞知并不在京都之中。 “安爷爷,你要不起来说话,我这跪着也生疼的。”虞知抢先说道。他从未怀疑过秋安,既然是无心之失,也用不着跪拜之礼道歉。 秋安这才站了起来,两人靠着桌子坐下,秋安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虞知先开口说道:“安爷爷,这几日我是受了些苦头,当然这不是安爷爷的过错。如果安爷爷觉得心中不安,不如替我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虞知只是想找个借口将秋安敷衍过去。他向来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让老人家有个目标也是一种不错的解决方式。 可是,能够在赵王府中略施手段的家伙又怎么是这么好找呢?秋若若三日里毫无所获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虞少爷真想要找到幕后黑手吗?” 虞知突然发现老人晦暗的双眸之中闪着一丝亮光,显然这个老人应当是知道些什么。虞知哽咽了,突如其来的沉寂像是在警告虞知不要在追寻下来。 虞知刚想开口,秋安却抢先一步,“小虞少爷,有些真相并不是秋家能够承担的起。” 秋安说的是秋家,并不是虞知。虞知知晓秋家的厉害,秋劲风,秋渔父子两人都是大楚朝堂上的顶梁柱,秋劲风门下的学生也是遍布在大楚的官场之上。 如果说真还有秋家承受不起的...... 虞知转念一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悄咪咪地凑近了秋安,压低了声音说道:“难道是陛下想要算计我?” 虞知的声音一出,秋安耳朵发毛,赶紧捂住了虞知的嘴巴,心中想到:“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少年。” “小虞少爷不要胡说,陛下怎么会想算计你呢?陛下都不曾认识你。就算认识,你一个小小少年怎还劳烦陛下记挂?”秋安急忙说道。妄议天子无论在哪里都是重罪。 虞知一想也是,“那安爷爷说的是谁?谁还能够让秋家万劫不复不成?” 秋安闭口不言,他却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不敢深挖下去。 沉默了片刻,虞知放弃一般说道:“我想安爷爷有自己的考量。孰轻孰重,安爷爷也比我分的清楚。但是我也已经平安回来了,安爷爷也不必责怪自己,这事情过去便让他过去吧。” 秋安点点头,不敢看向虞知的目光,只好看向庭院里被风雪侵袭的树木。虞知是受害人,受了委屈却只能够忍气吞声,这不是一个心气高傲的少年所能够忍受的。 秋安也是从少年过来的,他知道这是很难忍受的事情。 秋安告退了,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又听见虞知的声音传来。 “安爷爷,要是下次还有人这么算计我,我又该如何?” 秋安双手放在门上,停滞了许久,然后才说道:“小虞少爷最好还是莫要在京都待了。李夫子在问道书院定能够护住你。” ...... 秋安走后,虞知躺在床上迟迟不能睡着。这大雪天气,天际昏暗最适合在被窝里安然入眠。只是在京都里的秋家,虞知却已经睡不着了。 秋安最后的一句话透露了很多信息,也让他猜测很多。就像一颗石子被人扔进了平静的大湖泛起了许多涟漪,虞知的思绪也随着这些涟漪飘去。 虞知起床,坐在书桌前,研墨提笔。在问道书院,他很少写字,因为懒,也因为李清如的时时逼迫,今天却不得不提笔。 秋安说的李夫子自然指的是李清如,那位大楚的才女。二十年前,大楚皇帝钦定的国士之一。虞知相信秋安说的话,自家姑姑将自己养育至今,绝不可能放任自己有危险。 虞知很快写好,将纸张装进信封之中,这天气断是不能够飞鸽传书的,只好差人将信件送往问道书院。 砰! 虞知刚差人送去信件,就听见了自己的房门被一脚踹开,风雪随之而入,还有一道身影也肆无忌惮地进来了。 虞知不用猜也知道定然秋若若,秋府里会这样直接走进虞知房间的也只有秋若若, “气死我了。”这是秋若若的第一句话,也是接下来秋若若的第二、三、四、五......句话。 虞知再次关上房门,阻止了那些风雪进屋。他觉得进屋不关门这习惯非常不好。 “小鱼哥,草原狼廷实在是太无耻了,没想到竟是比市井泼皮还要无赖。”秋若若愤怒地说道。 虞知满脸疑惑,光听到秋若若一进屋就开始发泄,也没有解释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你说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门口那个人看上你了,想要把你带回草原?”虞知问道。 谁知虞知只是随口一说,却见秋若若点头,果真是如虞知猜想一般。 “那家伙还说要去请陛下赐婚。我可不想跟他那家伙去草原。”秋若若挽住了虞知的手臂,楚楚可怜地说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当自己是根葱。想娶我们秋秋,给他脸了。放心,你爷爷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虞知说道,“我一看他就不是一个好人,在门口堵了这么久,原来就是看上了你。” 秋若若对外无疑是知书达理的典范,但在虞知面前永远是个邻家小妹妹,有什么怨气都是对着虞知说。“小鱼哥,那人太可气了,竟是说明天还要再来。” 虞知在秋若若耳旁低语了几声,只见秋若若顿时一扫阴霾。 “把这事跟清欢说下,让他准备准备。”虞知嘱咐道。他给秋若若出了一个好主意。面对这些躲不掉的事情,虞知觉得不如主动出击。秋若若抹不开颜面的事情,就让他来做,当然还有叶清欢。 虞知没有将秋安所说告诉秋若若,以免秋若若担心。秋安知道的事情,秋劲风也定会知道,既然秋家不想卷入其中,那么秋若若更加不应该知晓。 对于失踪的事情,虞知搪塞了几句,甚至还责怪了秋若若为何还没找出真凶,替他伸张正义。这顿反客为主的操作也只有虞知这般不要脸才干得出来。 至于三天内所发生的事情,虞知没有隐瞒。他还想着让秋若若帮忙探查探查那位声音好听,却闭门不出的小姐。 第十五章 闲叙 “那个小姐相貌如何?什么装扮?又或者有什么特征?”秋若若接连问出三个问题。 她难得见虞知有如此兴趣,而她也开始好奇能够让虞知开始感兴趣的女子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没等虞知开口回答,秋若若又是笑嘻嘻地取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子竟是把我家小鱼哥的魂儿都勾了去?” 在秋若若的心目中,虞知永远都是那个带着她逃课的小哥哥,有着同龄人的贪玩,但更有不像同龄人一般的成熟,让他真当上心的人很少。 虞知脸上也红了一下,打听一个女儿家的确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丫头曾说,她们家小姐的容貌比京都里的那些大家小姐都要好看,所以我想着那位小姐也是京都人士。而且那位小姐的声音很好听。” 秋若若没见过虞知脸红的模样,这次才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有人当着虞知面前喊问道之耻,虞知也不会害臊,可今天…… 秋若若仔细打量了几眼,点点头,确实脸红了。 “我的好哥哥,就算你不知晓姓名,总该给我些线索。否则,我也只是大海捞针。”秋若若说道。 虞知摇摇头,别说姓名,就是面容虞知也未曾看见。 秋若若有点泄气,刚才的兴奋劲头突然间也没有了。“小鱼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将全京都大门大户的小姐都找来给你听听声音吧?” 虞知一听,脸上浮现出一副此计甚妙的神情,“若是妹妹愿意,为兄自然也乐意之至。” “滚!” 虞知觉得找遍京都外的茫茫大山,还是找遍京都内的小姐来的靠谱。虽然这也是一个极大的工程。 “看来对于小鱼哥来说,这次劫难也是因祸得福。有仙子佳人让你如此惦记,也是件好事。”秋若若评价道。 虞知断然否认,说道:“我只是想着人家救我一次,我总该报答一番。不然,我……我成了什么样的人了?我虽然是问道书院之耻,但是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五好少年,总不能再让人多挂上一个名头。” 秋若若噗呲一笑,只好应道:“是是是,小鱼哥说的都对。但是小鱼哥万一那家小姐知道了你是那位传说中的问道之耻,问道之耻正是你,你觉得那位小姐该是如何想呢?” 虞知一时窘迫,他知道这名头不好听,他自己但是觉得没什么,自嘲不过虚名,李清如也未曾说过什么。虞知嘴硬道:“秋秋也知晓我好大名气不依旧与我为伍?” 说着,虞知凑近了秋若若抱住她的肩头。秋若若有些嫌弃道:“那是我很早就认识了小鱼哥。你看书院里的女子哪个不是对你退避三舍?而且京都里那些大门大户也只有秋府才让你进来。” “秋秋,我只想给她道谢而已,有这么复杂吗?”虞知埋怨道。他最讨厌思考这些琐事。 秋若若将信将疑,“我以为小鱼哥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秋若若盯着虞知的双眼想要看清虞知是否撒谎。果真,仅仅持续了一会儿,虞知避开了秋若若的目光。 秋若若坐正身子,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咚咚咚三声,示意虞知专心些,然后才开始说道:“小鱼哥虽然聪明,但是京都里的事情还是我懂得多些。那位小姐若真是京都里的大户人家,我只是担心哥哥的名声。以哥哥的名声想要在京都里交个朋友是很难的。这些公子小姐都是爱惜羽毛之人,不想有粘上半点污水的风险。” 秋若若顿了顿,见虞知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小辈之中的风气已然如此,更何况家中长辈?即使救了哥哥的那位小姐不在意,她家中的长辈必是不会同意的。如此,哥哥若真想进一步发展,必然是困难重重。” 虞知很认真地听着,心中也在思考着,听秋若若讲完,狐疑道:“进一步?什么进一步?” 秋若若无语,觉得虞知和叶清欢一样总有些时候会缺根弦。 “自然是姻亲之好的进一步!”秋若若没好气地说道。她真当是替着虞知的终身大事发愁。光这一点来说,叶清欢省心多了。 虞知摆摆手,笑道:“秋秋,你这小脑袋想的真是多。”说着,虞知摸了摸秋若若的头。或许将来他就会知道秋若若今日的言语对他多大的裨益。 秋若若有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于是再一次说道:“小鱼哥,你也老大不小的。再过些年,监院肯定也会安排你的婚事,依着小鱼哥这名声,到时候为难的便是监院了。” 虞知闻言,哑口无言。 ...... 入夜时分,虞知三人一同用了晚膳。 又过了三两个时辰,黑夜中传来打更的声响,虞知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门。只见隔壁的秋若若和叶清欢也走出了房间。 “小鱼哥,你真要这么做么?”秋若若问道,她心里对于今晚的行动有些担忧,但是担忧之余更多的是兴奋。 “当然。”虞知义正言辞地说道,“今晚有冤申冤,有仇报仇。我这人向来爱憎分明。” 不知道虞知从哪里来的消息,白离今夜与好友在百味居聚会。于是,虞知自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就像虞知所说的那样,揍不了老的,揍小的。被欺负了总要想着还手才是。 “叶哥哥,你说呢?”秋若若问道。 叶清欢很冷静地说了一句,“听虞知的。” 虞知嘿嘿一笑,从身后掏出麻袋,然后三人从秋府的后门溜了出去。 百味居里白离与求知书院的同窗相聚,也都是些高官富商子弟。求知书院中白玉的名声依然传响,提到白玉,白离也跟着沾光。 自从白离以榜首的成绩入了求知书院之后,白家双杰的名声也传了出来。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名气也助长了白离的心气。 “白家,有白玉兄明珠在前,又有白离小弟美玉在后,你们兄弟的名声今后定会传遍大楚皇朝。”有一人赞叹道。 明珠美玉,这番马屁,仅仅十二岁的白离极为受用。他一直以白玉为目标,他深知兄长的优秀,如今正一步步朝着白玉追赶。 “宋兄抬举,今后还望诸位同窗多多帮扶。”白离豪气地举杯,一饮而尽。 晚宴上,尽是这些言语,听多了也就有了免疫力了。 夜深,这些公子小姐上了早早准备好的马车各自回府。 白离微醺,只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罢了。百味居门口,白家的马车停靠在最后,百味居的侍者扶着白离在门口送走了那些公子小姐,才见到马车悠悠驶来。 砰! 刚上马车的白离就倒了下去,车夫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小公子醉了。”然后驾车离开。 马车本是朝着城北的玄武大道,而百味居则是在城南,这两地方的距离并不近。 “没想到这么容易。”虞知将马车停靠在一处角落。半夜时分已经很少有行人走在街道上,除了那些风月场所,整个京都都显得很寂静。 马车确实是白家的马车,只是这马车夫被虞知掉了包而已。车厢里头还躲藏着秋若若和叶清欢两人。 虞知看着醉醺醺的白离,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现在揍了全然不解恨,但是放过了这次机会,又觉得有些许可惜。 虞知想了想,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马车朝着城外驶去。京都深夜已经是关闭了城门,好就好在有秋若若在此,五城兵马司其中一营便是管辖着京都城墙内外安防,也包括了驻守城门。 值守将士见到是秋若若自然放行,这些私底下的操作时时都有发生,只要不是闹大了都是小事。京都里头关系复杂,但是谁与谁交好,谁与谁有嫌隙,每一位值班的将士都有这么一份聪明劲。 白家的马车? 值守将士有几分疑惑,却也没敢多问。秋家大小姐是自己家的小姐,问多了怕就是上头打下来的板子。 马车消失在京都城外的大山之中,值守将士望着马车离去的影子,想起这些天秋若若三番五次地跑到五城兵马司,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京都里头又要不安宁了。 “百户,刚才那可是白家旗帜的马车,小姐怎么在里头?” 王百户跟了秋渔很多年,他自然也看见了扬起的白家旗帜,但是他敢上去搜查一番吗? “是么?我看明明就是秋家的马车。自家小姐还缺一家马车,要去白家借不成?” “自家小姐”这四个字,王百户说地特别重。 见耿直的那人还想说话,另一旁有人立刻将他拉下。这些人里都是老油条,难得有这么一个憨厚实在的人。 王百户叹了口气,又说道:“都把自己的招子放亮些,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值守将士齐刷刷地喊道:“是。” “刚才有没有马车出入?” “没有。城门紧闭,夜间无人通行。” 王百户满意地点点头,“值守城门何等重要,今夜尔等什么都没见到。” 第十六章 荒野抛尸 幸好,大雪已经停下,否则虞知驾着马车还要更加颠簸几分。 虞知记得京都之外不远处便有一座山神庙,这里附近原本是有许多村落的,不知何时开始这村落的人迁往了更远的地方。于是,这山神庙也就荒废了。 这条路正好是通往问道书院,因此来回了几次,他也记得很清楚。 吱呀!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残破的木门脱落了许多朱红色的油漆,一碰就倒在了地上。 虞知看着庙里供奉的佛像已然残缺,被杂草破布覆盖着。庙里四处皆是些散乱的杂物,屋顶还漏出了一个大窟窿,风雪那里落下,在许多地方都有了积雪。 “好一个残破的山神庙。”虞知赞叹道。他对这地方是极为满意的,月黑风高杀人夜,荒庙郊野抛尸地。何况白离还不是一具尸体,此情此景倒是有些抬举他了。 叶清欢抱着白离进来,放在本是摆放香炉的桌案上,不长不短刚好是白离身高的长度。因为寒冷,白离也哆嗦了一下,见着眼皮微动,叶清欢又是一掌打晕了白离。 “小鱼哥,这样真的好吗?他不过十二岁。”秋若若毕竟是个女孩子,见到白离如此,心中一片柔软被触动。 虞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无辜神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主意一般。“这小家伙心眼坏得很,杜安康将清欢打伤了,总要讨些利息回来。” 秋若若回想起叶清欢回到秋府时苍白的面容和殷红的鲜血,心中的柔软荡然无存。 走出山神庙,虞知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跑回去。只见庙里一阵火光闪现之后,虞知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秋若若问他,他也不说,只是等着明天看好戏。 虞知见着天际已经泛白,心想着:“今夜是不能够回京都了。”而此刻虞知突然看见了,马车车顶前侧的那面白家旗帜,白色的底纹上用黑色丝线绣着一个大大的“白”字。 秋若若见虞知脸色不对,一看之后也是心惊。他们居然忘记了这一茬。这是白家的马车,那么出城时定然已经被值守的将士发现。 “值守的人是我父亲麾下的百户,他既然放我们出城,必然是不想管这件事。到时候再敲打一番就好了。”每到这时候,秋若若比平时更加冷静,表现出一副每逢大事有静气的模样。 虞知知道这是自小养成的,秋家对于秋若若的严苛程度比李清如对于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也让秋若若才思敏捷,沉稳不乱。 “他们要是知道马车里是白家小公子......”虞知说道。 秋若若立刻说道:“他们不会知道,若是知道了,爹爹为了保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叶清欢折了白家的那面旗帜,虞知继续驾着马车背离京都的方向。 在秋若若看来,这算不得是一件大事。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一切都是白搭,就像叶清欢在户部尚书府被打,虞知在赵王府失踪一样,大楚皇朝是一个讲证据的地方,平民百姓尚且如此,王公贵胄则是更加。 过了些许时间,秋若若从车窗外看去已经能够见到天道山的模样,近处看这不过百丈的天道山的确是巍峨许多,比之京都城墙处看去的那个小山包可强的多。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秋若若大声喊道。马车驰骋的声响震耳欲聋,秋若若若不是大声,根本听到她的声音。 虞知一脸兴奋地驾着马车,回应道:“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岔路口,一条是通往天道山,另一条幽静的小路秋若若从来都未曾走过,也不知通向何处。虞知毫不犹豫地驶向那条小路,像是来了很多次一样,马车并没有因为陌生的道路而减速。 又颠簸了些许时间,虞知停下马车,眼前是一片树林,看似走到了尽头一般。虞知跳下马车走近树林,左右拨开茂密的荒草,才得见一条极小的小路,仅仅只容一人通过。 叶清欢跟了上去,也像是常来。唯有秋若若一脸蒙圈,也不知道虞知搞得什么鬼把戏。 小路颇为陡峭,路边的野草丛生,还有许多不守规矩的枝条不时勾住秋若若的绒袍。好在叶清欢走在后头,帮着秋若若清理。 “秋秋,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虞知悄咪咪地说道。即便这个空旷悠远的林子中只有他们三人,但虞知也像是怕别人听了去。“以后若是找不到我,就可以来这里。” 下路蜿蜒曲折,又走了一些时间,此刻天际已然完全泛白。晨光透过并不茂密的林子照在三人身上,让人感到些许暖意。 林子之后是一大片空地,地上有许多树墩,而树墩的一边有两间并不算高大的木屋,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的。豁然开朗的感觉,让疲乏的秋若若又精神一震。 最为让秋若若震惊的还是隔着木屋十多米的地方矗立着一颗参天巨树,近十米的高度,可以想象这柏树已经历经了百年的岁月。 “来吧,这是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打理出来的。”虞知颇为骄傲地说道。 秋若若羡慕地看了一眼虞知,依旧还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 木屋前是溪流,因为是冬季,所以水流并不算太多,许多鱼儿也躲了起来。而溪流的另一边就是天道山的后山。虞知等人所站的这地方已经接近了天道山的半山腰。 几日接连纷飞的大雪让地面上都是积雪,三人踩在雪地上发出松软的声响,听着极为舒服。 叶清欢清理了一小块空地,生了火堆,而虞知则是从木屋中抱来了几个番薯,还有一坛子酒。一看就知晓虞知在这地方经营了许久,竟是连吃食都准备好了。 “小鱼哥,这好地方,你竟是现在才告诉我。”破开云层的晨曦,落在秋若若身上,此刻她就像是仙子一般,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有几分迷醉。 虞知心想,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再过些年定也是倾城倾国的红颜。 虞知没有回应,来来回回忙碌着,将番薯扔进了火堆烘烤着,顺便暖了一壶子酒,他又拿出了许多果脯肉干,咬上一口香味就溢出来了。 平日里只有他和叶清欢常来,板凳也只做了两条。索性,虞知给自己搬来一块石头高低正是合适。 “这是桃花酿。我好不容易从慕容教习那边得来,有三壶,生生被姑姑扣下了两壶,还好我机智才保全这仅剩的。”虞知平淡的言语中充满了无尽的唏嘘,这语气足够让秋若若和叶清欢两人感受到虞知在问道书院何等“斗智斗勇”。 酒暖了。虞知给两人倒上,他向来是很大方的。 暖了身子,酒香和桃花香也在三人口中回荡。这桃花酿好就好在酒香不泄,留香有救。 “秋秋,等到使团的事情解决了,不如跟着小鱼哥去江南逛逛,好吗?” 秋若若不明白虞知为何突然这样说,或许只是想要去江南而已。“若是小鱼哥想去,我就陪你去,只怕是监院再也不肯将你放下山。” 虞知窘迫,然后又用很坚定地语气说道:“姑姑,这次应当不会了。” “那,那位小姐呢?”秋若若打趣地问道,“小鱼哥,不想找那位小姐了么?唉,万枉费我还想着帮小鱼哥寻一段好姻缘,促一场折子戏里的婚事。” 未等虞知开口,却是听到叶清欢的声音,“哪家的小姐?” 其余两人一惊,叶清欢难得开口,难得提起这样的兴趣。果真八卦之心人人皆有,而且正当是熊熊燃烧。 秋若若忍不住大笑,火堆里的番薯也溢出了香味。秋若若轻轻咬了一口,觉得这味道简直比百味居里的那些珍馐佳肴要好上太多。 “小鱼哥,监院知晓这地方吗?”秋若若问道。 虞知断然说道:“绝不能够和她说,不然你们俩哪有可能喝着慕容教习的桃花酿?而且这地方就只有我们仨,我可不想带其他人来。” 秋若若心中暖洋洋的,用力地点点头。她看着虞知,对面这人虽然有着问道之耻的名声,但是秋若若一直都将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哥哥。纯真、真爽、还有一些小小的无赖,这些美好的东西都被他藏在了问道之耻的臭名下,也藏在了他刻意的伪装下。 见秋若若发愣,虞知则是说道:“快些吃,休息之后,我们还得去拜访使团。清欢也是,待会儿还得要你出力。草原上的家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心眼,竟是把主意打到我家秋秋身上,清欢你可不能够留手。” 叶清欢一边吃着,小口抿着桃花酿,一边大声回应道:“自然,待会儿我将他打得狗血淋头,若若的主意也是他们能打的?” 说完,一头就倒下了,恰好酒杯里的桃花酿也喝得干净。 秋若若一怔,她从未见过这般的叶清欢,愣愣地说道:“叶哥哥是醉了么?” 虞知哈哈大笑,“的确的确。这家伙这一碰酒就倒。” 秋若若也笑了起来,叶清欢这模样还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真。向来以为叶清欢高冷孤傲,不想也是这般“性情中人”。 “若若,你可看清了清欢这般嘴脸。今后要嫁人也得找小鱼哥这般酒品好的。” 第十七章 八卦 虞知三人不在的京都好不热闹,许多消息都传了出来。 今晨,城门初开时竟是有一少年赤身裸体,浑身上下只是用暗红的残破布料裹着身子走进城门。 京都地方,天子脚下怎么能够容许流民进入?尤其是近日还有外族使团来京都朝见,怎么能让他们见到此情此景?这岂不是辱我大朝威严? 守城的将士尽心尽责地拦下,毕竟上头早就三令五申要确保好京都不能混入可疑人士。 这小乞丐大清早出现在城门口便是挺可疑的。 守城的将士也是个实在人,扣押了这人。殊不知这便是昨夜里被虞知带出京都“抛尸”山神庙的白家小公子白离。 昨夜,林虞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扒光了白离的衣服,一把火烧的干净。而后,白离仅仅天未亮便被冻醒了。 浑身赤裸的他欲哭无泪,扯了山神庙破烂的布帐披在身上,一人独自在雪地里走了正正八里路。 而最是碰巧,白离刚到西城门便是见到城门大开,早晨进出京都的百姓最多,那些摊贩,那些给各家酒楼送菜的……林林总总。每天的清晨傍晚皆是最为繁乱的时候。 人口一多,口口相传。白家小公子白离在西城门的闹剧不胫而走,也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增加了谈资。 白家将人从五城兵马司里领了回去,后续的事情也慢慢酝酿着。 另一件事情便是赵王世子竟是在赵王府里被人刺杀。 比之白离的耻辱闹剧,赵王世子被刺杀则是让整个朝堂都震动。宫里的御医不下数十位皆是陆续进了赵王府,忙碌了一夜才稳住了伤势, 陛下的震怒是在天子脚下有人敢刺杀皇室子弟,况且还是在赵王府中。藐视皇家尊严,大逆不道之事天理难容。 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秋渔被好好教训了一顿,还有顺天府府尹。京都里只要有些风吹草动传进宫里,他们两人难逃罪责。 所以多年来两人秉持着一个默契——能瞒则瞒。做臣子的总要让陛下安心才是。 秋渔被赏了五十大板。而顺天府府尹则是三十大板。说是武将体健总要多挨些罚。 两件事一大一小,本应该是头条消息的主人公白离,硬是被赵王世子抢了“风头”。 在坊间,百姓们确实更加喜欢讨论白家的小公子白离,毕竟白花花的屁股已经让许多人见着,并产生了遐想。 有些有特殊癖好的公子富豪听说了心中奇痒难耐,可想到对方是户部尚书的小公子心中就放弃了这般打算。 民不与官斗。 虞知他们直到午时才回到了京都。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驾车,而是把白家的马车扔在了京都在山崖下。进城的马车很多,秋若若付了些车钱便是搭上了一辆送米的车子。 今日是暖阳,三人坐在成堆的米袋子上,迎面的冷风也没有那么冷。换个角度看着沿途的风景却又要新鲜一番。 显然,送米的马车比昨晚要更加平稳些。为此,秋若若还嫌弃了虞知几句。 “几位公子小姐一听就是京都人士,今日可曾听说京都里的趣事?”今日已经是车夫第三趟进京都了,像他们这等差事一天便是要往返好几趟。 “你且说说?”虞知笑道。他想着必然会有白离的那件事,他这个罪魁祸首哪能够不清楚呢? 听对方说完,三人眼中除了意料之中,还有额外的一丝意外。 赵王府的刺杀,这事情倒是来的蹊跷。不过,在三人看来,这件事情跟三人也没有多大关系。这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管的事,秋家上头有秋渔顶着,怎么也不会落到秋若若这个小姑娘身上。 西城门是进出最多的城门,昨晚值守的王百户今日听闻白家小公子白离的事情后,他便一直等在这里。一夜值守已经是十分乏累,但是现在他依旧不敢将眼皮合上,唯恐错过了要等着的人。 王百户叫做王大福,他是个聪明人,否则也坐不上百户长这个位置。官场上,勤劳踏实倒不见得是件好事,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劲。 有些土味气息的名字和他微胖富态的脸型、体型很相配。 “大福,今日不是你值守,怎么还不去休息?” “去去去,办正事呢?” 王大福喝退了几个同僚,几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巡防去了。 虞知三人的马车一进城就被拦了下来,例行检查,这是日常的工作。 王大福眸子精亮,一眼就看见整个绒袍将脑袋包住的秋若若。此时此刻,三人正在被值守的将士拉下马车问话。 王大福见了立马跑上去,“问什么问,这是指挥使家的小姐,你觉得有嫌疑?”他盯着那个年轻的将士,一副这孩子仕途堪忧的情景。 三人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披盔戴甲略显富态的人。秋若若是不认识王大福的,五城兵马司里的人很多,秋若若也不能够一一记得。 秋若若可以不认识王大福,但是王大福必须认识秋若若。 经过王大福一提醒,三人便是明白了。 “小姐,放心,昨晚的事情属下已经打点好。宵禁之后,西城门从未有人进出。”王大福信誓旦旦地说着。 秋若若则是说道:“多谢王百户了。” 虞知含着笑意,盯着王大福的双眸,“王百户此番作为不怕得罪了白家?毕竟那是户部尚书府,堂堂正正的正三品朝廷大员。” 王大福看向了秋若若身边穿着单薄的少年,少年人眼中透露着一丝机警。“属下是秋指挥使的属下,昨日当真是没见过有人出城,就是打死属下,属下也是没见过。” 虞知笑了笑,示意王大福说的不必这般严重,伸手从秋若若的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毫无痕迹地塞进了王大福的衣甲中,轻轻在其胸口拍了下,“王百户值守辛苦,这点银子带着几位兄弟去潇洒潇洒。” 说完,三人施施然离开,留着王大福一人发愣。 那少年是谁?怎么跟小姐如此亲近? 王大福想不明白,他从怀里逃出那张五十两银票,转身回去休息。到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事后白家要如何,秋家又会如何,就算受到牵连,他也是站在秋家的这边的。 孰强孰弱,他分的清楚。 ...... 草原狼廷的使团被安置在中城的紫竹别院里,中城大多是皇家的各处别院用来接待使臣。这些天,诺敏一直都在别院之中,未曾踏出半步。 她虽然生长在草原上,但是心思比大楚那些谋士还要细腻许多。若是她要出行,前后必然会有大楚皇室派来的护卫跟随,逛得不安心,倒不如不逛。 “蒙思呢?是不是又去了那个秋家小姐府上?”诺敏问道。与大楚人士交往最热络的是蒙思,只是他的热络只是对于那位秋家小姐。 多兰坐在诺敏对面,中间的桌案上摆着紫砂壶,壶里放了些许茶叶,是大楚皇帝赐下的极品铁观音,就是这紫砂壶也从皇宫里取来的。因为草原上也不会有些精致的玩意儿。 桌子一旁架着一个火炉,炉子上放在一个铁皮水壶,偶尔能够听见炉子里发出的干柴爆裂的声响。 “郡主,蒙思看上了秋家的小姐,想要把她带回草原去。您也不管管,我们这次可是有正事,怎么能够让蒙思这么胡闹?”多兰颇有怨言。 诺敏充满英气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打趣道:“你吃醋了?” “哪有。”多兰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每每提及到蒙思和她之间的些许暧昧,多兰总是有一番女儿家的姿态。当然,她本就是女儿家,说起了未捅破窗户纸的情郎怎么会不觉得害羞呢? 诺敏摆弄着茶具,这是她第一次煮茶,手法有些生涩,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郡主,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那天晚宴,我便觉得蒙思看向那位小姐的眼神不单纯,没想到他竟真想将她带回草原。唉,当时我假意去找那位俊俏的少年,只是蒙思却一脸无所谓......” 诺敏并不是很认真地听着,有口无心地回应着。她很专心,在她专心在一件事情上的时候,也顾不得其他。 “郡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多兰敢这般对于诺敏大呼小叫,完全是因为她们二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诺敏愣了愣,说道:“我要是你,我就告诉蒙思。” “什么?我是一个女孩子,怎么......” 诺敏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说道:“告诉他,或许他也喜欢你,你不说,他如何也不知道。或许他会走,但你终究是告诉了他,不要怨也不要悔。” 多兰若有所思,“郡主果真是郡主。”多兰似乎已经解决了心头大事。 果真草原上女孩子神经真是粗条。 诺敏手中停下,似乎心思也不在眼前的茶具上。她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在十年前的草原上,有个男孩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郡主有喜欢的人么?”多兰试探性地问道。草原上有很多部落的勇士爱慕着诺敏,诸多部落的王都曾向老可汗提亲。 诺敏一怔,右手轻轻摸着藏在左手衣袖里那个简陋的木质手镯,又想起了那个瘦小的身影,留着鼻涕的面容,微微一笑然后又尽是落寞。 “有......他死了。” 第十八章 虞知的威胁 紫竹别院外,虞知三人正等着通传。这里是大楚,但是如今紫竹别院的主人暂时还是诺敏郡主。 听说使团里的某个小姑娘看上了叶清欢。虞知只是打趣了一番,便是一点也不觉得稀奇。要是这般样貌还没人搭理,其他人还要怎么活? 听秋若若说,那女子也是个热情的貌美女子,虞知也来了兴趣,随即对着脚下融化的雪水将自己打扮一番。 真是一种奇怪的胜负欲。 秋若若觉得虞知是怎么样也比不过叶牧歌的。感受到秋若若鄙夷地眼神,虞知有些不爽。 “小鱼哥,你还是别给我丢脸了。我承认你也是蛮俊俏的模样,可是……” 刚刚有些开心的虞知听到“可是”二字之后,脸又垮了。虞知能够猜到秋若若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就是两者天壤之别的名声么? “停停停,秋秋,你最近老打击我干嘛?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虞知郁闷地吐槽道。 秋若若扑哧一笑,她还是那句话,“若是小鱼哥真想一辈子担着问道之耻的名声,那位小姐找来又有何用?” 虞知顿时脸色一囧,而叶清欢不着痕迹地看了秋若若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紫竹别院外头有很多人,皆是想要拜访使团里的诺敏郡主。有些骑着马,有些乘着轿子,也有些是步行而来。虞知瞥了一眼,这些人都是锦绣华服的男子,凭着腰间的美玉和束发的金冠,可以知晓这些都是京都里极为富有的子弟。 但是朝堂上大族里那些最爱热闹的公子哥们却不见踪影。虞知猜想定是各家长辈把家族子弟都锁在了家里,这些日子最是敏感,最好不要和使团上的人有所接触,否则通敌叛国的名头扣下来可不是好受的。 官场之间的算计很深,史书上写了很多,折子戏里也写了很多,所以虞知就能够猜测许多。 日防夜防都是防不住有心人,倒不如谨慎一些,独守家门最是保险。 秋若若地上名帖,在紫竹别院外也等了些许时间。期间,有许多人上前搭讪,也不觉得无聊。这些人都是冲着秋若若来的,秋渔麾下的五城兵马司管理着除皇城外的整个京都,商人之子女自然是喜欢结交秋渔的独女,好大开方便之门。 秋若若也知道这些富得流油的公子哥,一一婉拒各色晚宴诗会的邀请,到最后烦了让叶清欢挡在了前头。许多人不知道叶清欢,也有敢叫嚣的结果被一一收拾了。 “秋家小姐,郡主请您进去。”侍女出来通传。 秋若若道了一声谢,走在前头,虞知和叶牧歌也跟着进府。 紫竹别院不大,仅仅住上使团的这些人也是绰绰有余。而皇家别院之所以称之为皇家别院,便是因为每一处宅院都是请了能工巧匠精心设计打造。 因此,紫竹别院比京都那些大臣的居所都要精致许多。 三人见到诺敏时,她正摆弄好茶具,一旁的多兰也没有那些懊恼的情绪。 “见过郡主。”秋若若恭敬地行礼,面对使团时,秋若若的礼数很周到,就怕被人抓住把柄。 相比于秋若若,虞知可就随意多了,一路上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地问侍女几个问题。诸多行为让秋若若丢尽了脸。 诺敏见着三人,看到虞知陌生的脸孔,她多打量了一眼,然后又觉得这样看着人不好,马上又把目光移开了。 “请坐。”诺敏说道。 茶桌很长,三人一齐坐在诺敏的对面也不觉得拥挤。诺敏将刚煮好的铁观音分别给三人斟了一杯。 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紫砂杯子里还有一些细碎的茶叶在上面飘浮着。 “秋姑娘,请。”诺敏示意。这不是她第一次煮茶,却是第一次煮茶给人喝。 诺敏地心里有些紧张,望着三人的神情,也期待着三人的评价。 秋若若喝了一口,神情没有变化,叶清欢也喝了,高冷的面容更是没有一丝波动。 “这是还可以?”诺敏心里猜测着,“怎么这两人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样想着,诺敏看向了最后那人,那个刚来就一直朝着她看的少年,看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诺敏身后的多兰看着盯着贼头贼脑的虞知已经十分生气了。“我们郡主是好看,可是你也不能够这般盯着不放?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大楚的少年竟是如此猥琐?” 虞知喝茶的时候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诺敏,谁也没有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疑惑。 没有让诺敏失望,虞知刚喝完之后神情变了变,一闪而过的可惜没能够逃过诺敏的眼睛。 “你觉得这极品铁观音如何?”诺敏礼貌地问道。她问的是虞知,直接略过了秋若若和叶清欢,似乎她感兴趣的只有虞知而已。 虞知一愣,也不知道为何是自己被问。按理说,回答这问题的应当是秋若若。毕竟,秋若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诺敏看着虞知,秋若若和叶清欢看了一眼诺敏,然后也看着虞知。 “不如何。”虞知直言道,“郡主难道没尝过了吗?” 诺敏尴尬一笑,于是自己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口,然后疑惑地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啊,只是郡主问我这茶如何,我觉得也就一般。”虞知很诚实地说道。 秋若若桌底下的脚踢了虞知一脚,疼得虞知龇牙咧嘴。“郡主,他的意思是……” 秋若若停了好久,想了好久也没能够想出该如何帮虞知接上这句话。 诺敏像是没有听见秋若若的声音一般,继续说道:“你觉得怎么才……才是不一般呢?”她像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想要知道该如何才能够让这铁观音不一般。 “我怎么知道。” 极为光棍又无赖的说法,虞知就是这么直接。他继续给自己倒上一杯,不是觉得好喝,只是这暖阳的天气让他觉得有些口渴。 诺敏心中颇为生气,那张充满英气的好看脸庞也毫不掩饰地将这份生气表现出来了。 “你是在欺负我无知。”诺敏直言,她们草原上的女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性子也想骏马那样直接。 虞知却是一笑,“郡主问我茶如何,我虽然不懂茶,但好喝难喝还是分的出来的。郡主可不能诬陷我。” 说完,虞知又是一副无辜的神情。 诺敏愣了,她突然觉得对面这少年说的极有道理。这个略有些无赖的少年似乎和朝堂上那些人不太一样。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诺敏话锋一转,转而问向秋若若,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草原上一直挥洒着银辉的皓月。 被虞知这么一打岔,秋若若差点忘记了正事。因此,被诺敏问时,她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郡主麾下有一人叫做蒙思的?” “嗯。他整日去秋府围着秋姑娘,倒是不听我的话了。”诺敏说道。 秋若若没想到诺敏知道这件事,也没想到诺敏还是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在秋若若的印象里,诺敏不是这么一个露出锋芒的人。至少在朝堂上,诺敏有着一股子温文尔雅。 “蒙思……让秋姑娘厌烦了?”诺民又问道。 “呃。” 京都里,高官大族的子弟们说话都是藏着掖着,话说半分,留有空白。像诺敏这样直截了当的没有,一时间让她应答不上来。 “确实,那个蒙思整日来秋府,碍着郡主的面子,秋府只能够好好接待。但是谁也不喜欢身边有一只苍蝇整日围着自己嗡嗡嗡地乱叫。” 又是这个声音,诺敏看着那个说着她的茶不如何,又一杯接着一杯给自己续上的少年。 “说谁苍蝇呢?!” 多兰怒了,她没什么顾忌,听到有人侮辱蒙思,她自然是不能忍的,反声讥讽道:“你这个小乞儿有什么资格评价蒙思?” 乞儿? 秋若若有些生气,她是听不了这些话的。虞知握住了秋若若的小手,他的手是温热的,整个冬天都是热的,刚好足够温暖秋若若冰凉的小手。 虞知想了好久,才听清了这两个字。“比问道之耻好听些。”他在秋若若耳边说道。 诺敏没有阻止多兰,她也有些生气,毕竟蒙思是她的人,由不得别人来诋毁。 虞知没有生气,在问道书院里比这些可难听多了。他看了一眼颇为好看的多兰,有些不屑地说道:“姑娘还是太温柔了些,骂人的话也有些没文化。若是姑娘有时间不如去京都的四大书院里学学如何骂人。” 多兰无语,诺敏也无语,这人似乎没有羞耻心。 “郡主,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我家妹妹的事情。在我眼中,秋秋是我最宝贵的妹妹。蒙思一再来秋府骚扰,让我们有些苦恼。苦恼归苦恼,郡主原来是客,该有的尊敬也是要有的。”虞知很宠爱地看着秋若若。 “只是蒙思说是要将秋秋娶回草原,要请陛下赐婚。” 诺敏和多兰同时感受到了有一丝莫名的毛骨悚然。这是从这个少年身上传来的。 有人侮辱他,他没有生气,现在只是为了蒙思的一句话。 “或许这是草原人的直爽。但是,在我的耳中,这是威胁,很直爽的威胁。” 第十九章 顺天府捕快 诺敏自然是不能被这股气势给吓到,只不过虞知微笑面容上的那双眼睛藏着凶狠的底色。 “那人是谁??”诺敏问道。 多兰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她依旧还是头皮发麻,不像诺敏那样淡定。多兰的父亲是拥护草原新可汗铁木容的功臣,而且多兰和诺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诺敏又说了一次,多兰才反应过来。 “没听说秋家有两位公子,你让人去查查,那个少年是谁?”诺敏说道,“他的眼睛像狼一样。草原上的狼,你让蒙思也收敛些,这里是大楚。” 最后五个字,诺敏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最近,她的确放松了。放松了自己,也放松了管束,放纵蒙思日日去秋家,巴图也终日在百味居买醉,起初没吃惯精致珍馐的他也越来越合胃口…… 可是,诺敏今日突然明白了。 正如虞知所说,秋家是因为给诺敏面子,不做计较,任由蒙思日日打扰,就是知晓这家伙打自家小姐的主意也是纷纷克制着。 大楚皇朝和草原狼廷的边境时常有冲突,死伤之事更是寻常,记恨他们的人很多很多,难免也有忍不住出手。 现在没动静只是因为蒙思几人才不是最重要的人。 “让人把他们都喊回来。”诺敏再一次说道。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需要安当些。 虞知走在前头,东张西望,茶是喝不饱,他看上了糖葫芦,也看上了酥油饼,还有一块块白色的麦芽糖。餐前开胃,饭后甜点让虞知有些满足。 叶清欢也是吃了两块麦芽糖,的确很甜,很……粘牙。 最开心的是秋若若,从紫竹别院走出来后,她就很开心,裙摆都是飞起的。她看见了不一样的虞知,为了她露出了别样凶狠的面容。 这凶狠却让秋若若看见了虞知难得一见的男子气概。 “小鱼哥,你要是有刚才那份气概,京都的小姐们还不是蜂拥而上?何愁那家小姐不认识你?”秋若若打趣道。 虞知无所谓地撇撇嘴,然后将手伸进嘴巴里,从牙缝间扣下一块变形且沾满口水的麦芽糖,又无所谓地让那块糖扔进了嘴里。 “是么?只是可惜暂时我还不想着给你找个嫂子。” 秋若若后悔了,后悔说出刚才那句话,她觉得虞知就不该有人喜欢。这般模样和街头的乞儿真当是没什么区别。 走着走着,突然有一群人挡在了虞知的面前,看着黑色衣甲还有胸口的祥云纹绣,虞知知道这是顺天府的捕快。 顺天府府尹管辖着京都除了巡防的一切事务,杀人放火,鸡鸣狗盗,冤假错案皆是顺天府的直辖之事。 “你就是虞知?”为首的捕快问道。 虞知纳闷,摇摇头,“我不是。”从容淡定的神情好似第一次听见虞知这名字一般。 “那你可认识虞知?”捕快又问道。 虞知摇摇头,又是说道:“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从小他就知道遇见了官差不是什么好事,一定要多远着。自从他知道自己与常人不一样的身体后,他便不想再惹上其他麻烦。 “胡说,大人他就是虞知,我曾在百味居见过此人。当日,和小公子发生冲突的也是这人。” 说话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的两颊轻微地向内凹陷,再加上皮肤有些过分的白,让人觉得这人定是得了什么怪病。手中握着一把纸扇,又加上一袭白衣,若不是长得丑陋,倒也生得一副风度翩翩。 虞知注意到了这人,他是跟着顺天府的捕快一起来的。可是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难不成什么时候有了过节不成? 虞知又再仔细地想了想,依旧没有印象。 “我认识你?还是跟你有过节?”虞知看看那人,不解地问道。 书生昂起头,眼中露出几分不屑,不屑说话,也有一种蔑视的意思。 虞知一直盯着,等着对方回答。终究是书生忍受不了虞知的目光,开口说道:“问道书院之耻谁人不知。至于过节,我岂与你有所交集,更是从未有过过节。” 虞知闻言,更加纳闷了,说道:“既然没有过节,你这么这么迫切地指证我呢?多管闲事。” 书生大义凛然,直言:“替官府指认贼人,本是我等学子应为之事,应尽之义。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何况你有意欺瞒官府,贼人必然就是你。被我见到了,自然要道出真相。” 虞知挠挠头,神情疑惑。对于这多管闲事的书生反感之外,心中都是疑问。 “既然你就是虞知,跟我们走吧。有人告你,府尹大人唤你前去问话。”捕快手中镣铐发出令人寒冷的声音。 为首捕快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平静,就是书生道明眼前扯谎欺骗的人就是虞知的时候也是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这不像是一个寻常人该有的表现。 说着,几个捕快围了上来,左右两侧想要押上虞知,双手双脚已然挂上了镣铐,这模样似乎已经确定了虞知就是书生口中所说的贼人。 “慢着,顺天府就是这么抓人的么?” 围观的众人看着好戏,想着折子戏上都是英雄救美的桥段,但现在这披着粉色绒袍俏灵灵的小姑娘喊住了顺天府的捕快,这是打算上演一出美救英雄的戏码吗? 可是,问道书院之耻又怎么算得上英雄呢? 秋若若的脸上充满怒气,起先她一直都不说话,如看热闹的旁人一般,看着捕快如何抓人。看着看着,小脸上则是堆积起了愤怒。 “顺天府办事,怎么由你这小丫头指手画脚?”为首捕快像是不认识秋若若一般,皱着眉头,语气比对于虞知还要不善。 围观之中自然有人是认出了秋若若的,更是惊讶地看着那捕快,心中纷纷想着:“这人是不要命了不成?竟是这般称呼秋若若?” 这自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接下来他的仕途必然困难重重。 “顺天府办事也需要府尹大人亲手签下的文书,逮捕贼人则是更加需要逮捕文书,你倒是说说文书在哪里?”秋若若说道。顺天府不像是五城兵马司有着诸多寻防将士,日日维护治安。顺天府府尹的官职为文臣一类,事事府尹大人官印签发,行事极为谨慎。 “再说,我家哥哥所犯何事,竟是带上了镣铐?这是定罪了不成?大楚律法之中可有这般规定?杀人还是放火,定是要说清楚了,若是什么事都没干,凭空在京都里污了名声,你负责?” 为首捕快一时无言,眼中冷厉却没有减退分毫。 今日,他定是要带走了这个叫做虞知的家伙。 “走。” 一声号令,顺天府的这些捕快打算押着虞知前去顺天府受审。 秋若若真的很生气,就在刚才他已经被忽略两次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叶哥哥。” 很轻的声音传来了叶牧歌的耳中,既然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秋若若也不能够随他们去了。这些不尊重人的坏习惯要给他们纠正过来。 叶清欢握着长剑的手腕转了转,然后一道白衣身影拦住了那群捕快的去路。他手中的长剑没有出鞘,虽然他不在乎和顺天府的这些人比比剑,但是对一群官差拔剑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无异于惹祸上身。 “让开。” 叶清欢身影未动,他怎么会听对方的话? “妨碍执行公务者,杀无赦!” 秋若若眼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担忧。她并不是担忧叶清欢打不过这些捕快,相反的是叶清欢就是想杀了这些人也轻而易举,不是每个人都是杜安康。她所担忧的是这些捕快没来由的底气的背后。 “杀无赦,真是狂妄?京都地域,天子脚下,区区捕快这般猖狂。”秋若若大声喊道。她从小知书达理,从小也霸道。毕竟家里位高权重,总是沾染了些秋渔的脾性。 进退两难。 顺天府的捕快不知道秋家小姐这么刚强。但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绝对要带人回去。 秋若若则是不然,她定是不能让虞知受了欺负,事情越大,她越是不怕。对于她而言,顶多是被家里那个爷爷训斥一番。 “你们若是敢走一步,我秋若若绝对绝对会让你们后悔!” 如同赌咒发誓一样,一字一句,秋若若都说的很肯定。众人哗然,以为秋家小姐疯了,怎么为了一个声名狼藉之人说出这话。 叶清欢的剑出鞘了,如同在冰雪之中沉浸千年的剑身传出令人胆寒的气息,通亮的寒芒在每一个捕快的脸上的闪过,仿佛下一秒这个白衣少年的长剑就会划过他们的咽喉。 眼尖的秋若若发现了那个白衣书生朝人群中退走。她是认识他的,郭颂贤,京都里头有些名头的才子,也只是有些名头而已。 在许多诗会上,秋若若皆是见过这人的身影,这人几次想要与她接近,只是秋若若几乎不予理睬而已。 秋若若突然想起了郭颂贤刚才指证虞知的言语,“郭颂贤,今日你多管闲事,倒是不怕得罪了我?” 第二十章 被捕 这是秋若若吗? 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似乎和她现在这番威胁人的模样大相庭径。秋若若也露出了凶狠的模样,比虞知在紫竹别院那般更加凶狠。 郭颂贤曾是求知书院的学子,能够进去求知书院的并非寻常人,能过求知书院的入院考就已经证明了郭颂贤的实力。 只是当年的青云试里人才辈出,有叶清欢,有白玉,还有许多盛开的花朵,那些都盖过了郭颂贤的风采。 大楚的陛下是开心的。年轻人中能够这么多出类拔萃的人才,他求之不得。但是,对于郭颂贤,还有与他一样的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学子们,这不是一件好事。 青云榜上有郭颂贤的名字,不高不低,百名之中五十上下。若是放在往年的青云试里,以郭颂贤的实力前十足以。 任人唯贤,朝堂之上,也是有部分这般道理。而五十的名次让没有背景的郭颂贤难以在朝堂上立足。 郭颂贤也想像刚才虞知一样拒不承认,只是他和秋若若是见过面的。如今秋若若直言,让他难以逃避。最后,五城兵马司还是会找上门来。 郭颂贤停下了,面色难看地向着秋若若鞠躬行礼。他是不敢得罪秋若若,来时他看清了秋若若和这位问道书院之耻的关系,也估摸错了平日温和的秋若若也有凶狠的一面。 这趟浑水似乎是蹚错了。 路在脚下,眼前就算是悬崖峭壁,他也要走下去。 “秋家小姐,这人绑架白家小公子,自当是要押往顺天府候审。在下帮忙指认无可厚非。”郭颂贤将原委说清,其中也是有一番推脱的意思,摆明了他也是受人指使。 秋若若不管这些,干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无凭无据就让人上了镣铐,心有不甘之余,又有一番做贼心虚的意思。 “好啊,如今竟是白家当道,竟是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扣着。昨晚,行刺赵王世子的刺客便是郭颂贤,顺天府的官差还不快将郭颂贤押上给府尹大人候审?”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一变,离着郭颂贤周遭的人群也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顺天府捕快也看向了郭颂贤。今日退朝之后,府尹大人捂着屁股回到顺天府之后,便是劈头盖脸地对着一众下属臭骂,更是严令三日之内就要将犯人逮捕归案。 三日...... 就是街巷里丢只猫不也不止三日的结案时间。 街巷的骚动没有持续多久,虞知戴着镣铐,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既然是顺天府拿人,我就跟着他们回顺天府。”虞知无所谓地说道,随即递给秋若若一个安心的眼神。 顺天府捕快好生为难之际,却是他们想要逮捕之人化解了尴尬。 “走吧,诸位。” 虞知走在前头,叶清欢也让开了道路。 即是这等热闹事,便有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不仅是街巷围观的百姓跟着来了,一路上也顺带着跟上了许多游手好闲的家伙。 白家小公子今日在西城门裸奔的事情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而罪魁祸首现身也让许多人好奇到底是谁有了这样的熊心豹子胆。 问道书院之耻,这声名或许只有京都半城人士知晓,那么经此一闹,京都里头定是扬名了。 问道书院之耻——虞知! 虞知被押走,秋若若自然是要跟着来了,只是转念一想,嘱咐了叶清欢几句,便是匆匆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顺天府衙立在城北玄武大道上的第一家,威严大气,毕竟是京都里的府衙,比州县上的要恢弘很多。 “进去。”押着虞知的捕快呵斥道。 声音之大震得虞知耳膜生疼。他没有逆着捕快的意思,戴着镣铐的手揉了揉耳朵,心想:“这捕快是得了什么怪病,嗓门竟是这么大?” 堂上坐着的是顺天府尹梅仁义,一个中年男人,看着面貌倒是和秋渔差不多年岁,体态臃肿,红光满面,圆润的下巴上长着一小撮胡子。他正闭目养神,显然是等得久了,需要休息会儿。 堂上的还有一人,虞知是认识的正是在百味居跟着白离的那位长者,也是打伤叶清欢的那人——杜安康。 从郭颂贤的言语和杜安康的出现,虞知不难明白事情的始末。 “大人,大人。”捕快在府尹大人耳边喊了好几次,才让这位梅府尹悠悠转醒。捕快们都知道今日他们的府尹大人心情不好,若不是白家小公子的事情,这会儿他只想趴在床榻上。 “人带来了?”梅仁义睁开睡眼,将嘴角那道口水擦了擦。 顺着捕快手指的方向,梅仁义望着堂下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眨了眨眼睛,才问道:“你穿这么些,不冷么?” 虞知也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说道:“府尹大人是在问我冷不冷?” “这天气,虽然出了太阳,但是穿这么些总要觉得冷的。”梅仁义很认真地说道。 虞知这一次听清了,摇摇头,说道:“我的身体有些毛病,所以对温度没什么感觉。” 梅仁义应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虞知疑惑地看着这位府尹大人,心中不解,只是对方不说话,他总不能先交代了。 “是你告的状?”虞知看着杜安康说道。 杜安康并不搭理虞知,他只知道白离失踪了一晚上,而今早的现身却让白家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幸好幸好,赵王世子被刺杀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白家又怎么会这么善罢甘休? 杜安康来了顺天府,带着一纸诉状。因为他不知凶手是谁,所以他找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名字——虞知。 虞知是谁,他当然知道,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既然有过过节,动机便是顺理成章,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总要找个替罪羔羊。 砰! 惊堂木落下,清脆又沉闷的响声震响了整个府衙。 “堂下何人。” 威严的声音似乎完全不像刚睡醒的府尹大人。 虞知恭恭敬敬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答道:“小人虞知。” “你可知晓你所犯何罪?” “小人并不知道。” “白家小公子白离昨晚失踪,可是你所为啊。” “啊?白离失踪了吗?小人并不知情啊,而且小人听说今日清晨西城门就有小公子的身影,怎么能说失踪了呢?” 砰! 虞知背后挨着一杖,是那个捕快。紧接着虞知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府尹大人问什么便答什么。” 梅仁义皱眉,似乎并不满意捕快的行为,是太轻,还是过重无从可知。 虞知看着捕快一眼,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神情却是极为平静地说道:“我和你应当是没仇没怨。” 梅仁义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白离是被人绑架至城外,清晨侥幸逃回。白家有人告状,指认你就是那个贼人。” 声音懒洋洋的,要是再来点冬日的暖阳,梅仁义怕是就要又睡过去。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府尹大人,空口无凭,不是他说我是贼人,我就是了,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 梅仁义一拍惊堂木打断了虞知的“絮叨”,“这自然不是......” “杜先生,你说说,这虞知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或者你有什么证据,总要有些证据不是......”梅仁义看着杜安康说道。 杜安康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虞知现在在的不是顺天府,而是户部尚书的宅院中。 “这人和小公子有仇,这是动机。大人,先将他暂时收押,细细查询自然就会找到证据。” 梅仁义再次皱眉,尤其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杜先生,办案可是这么办的,先要有证据,才能够让犯人下狱。这一前一后可不能够搞错了。而且,杜先生你都没有证据,凭着你这一纸诉状可不能够定人罪名。” 虞知觉得这府尹不像个官,像是个和事佬一样。 “府尹大人,属下觉得暂时将这人收押并无不可。这人有个名号叫做问道书院之耻,奸猾无比,若让他逃了,顺天府交待不过去。”又是捕快出言,最后一句话更是很轻,只有虞知和梅仁义才能够听到。 虞知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捕快,心想:“面相白净,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坏人。我要么就是之前有过过节,要么就是上辈子得罪了他。” “这样啊?”梅仁义像是一个没有主意的胖老爷,犹犹豫豫,脑子转不过弯来,“那要不然暂时收押?” 梅仁义像是在询问众人的意见一般,目光落在虞知身上,说道:“你觉得呢?” 趋利避害是本能,而且虞知也不想在牢里头过一宿。 “府尹大人,昨夜我和秋家小姐在一起,你可传她来问话。” “秋家小姐,你说的是若若那丫头?” “是。这几日,我便是住在秋府里头,这一点秋秋可以作证。” “原来是自家人,放便放了吧。”梅仁义很无所谓地说道。 第二十一章 道歉 “大人!” 两道声音不同的语气,异口同声。 杜安康的震惊,以及虞知的疑惑。大堂上鸦雀无声,府尹大人的判决真是随意,随意到让人觉得慵懒的声音有些模糊,模糊到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 “罢了罢了,你们还想去往秋府押若若丫头来作证吗?”梅仁义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地说道。 他下不了这个命令,所谓为官之道其一就是识时务。秋府,这地方如喝喝茶搞好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带着镣铐上门,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捕快哑口无言,他拿人时没有府尹大人的文书,平民百姓还好糊弄,秋家小姐要该怎么糊弄呢? 出自问道书院的秋若若对于大楚律法可能够更加清楚。 虞知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将信将疑地问道:“府尹大人,那我可真走了?” 梅仁义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走吧,替我向秋大人问好。” 秋府有两位秋大人,秋劲风和秋渔,也不知道梅仁义说的是哪个,虞知只是应着好好好。 府衙外围着的百姓看得好生无趣,纷纷离去。 “退堂。” ...... 虞知和叶清欢走出顺天府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匆匆赶来的秋若若。见到虞知安然无恙的秋若若放心之后,开始抱怨起秋渔的不近人情,竟是一个将士也不让她带来。 秋若若自然也是知道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强闯顺天府,和那些捕快对峙定是要闹出一番笑话的。秋若若也不是真想带着五城兵马司来顺天府要人,但是她必须要能让她的父亲知道她的态度。 “白家没有证据,不能拿我怎么样。”虞知又买了一串糖葫芦,秋若若付的钱,他对于这甜食有一种极大的兴趣。“不过,他们能够这么快想到我们仨也是厉害。” 秋若若笑了一声,她看着那个杜安康从顺天府走出,心里恨的牙痒痒。如今在她的心里,虞知在赵王府失踪的事情必然也是跟白家脱不了干系。 秋若若厌恶白家所为,也厌恶郭颂贤这人。她知道白家的猜想必然是他们三人策划了白离的事情,苦于没有证据,白家动不了秋若若,也动不了那个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而问道之耻虞知是最好拿捏的那个。 不知为何,这些欺善怕恶的手段落到自己身边人的时候,秋若若觉得无比的愤怒和恶心。 最洒脱的还是虞知,相比于叶清欢的遗世独立,虞知的洒脱让人放心,也让人心疼。秋若若知道了虞知在堂上挨得那一杖,嘴角的血迹擦干了,叶清欢眼里的沙子一时半会儿却吹不出来。 “小鱼哥,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秋若若说道。 虞知转过头,摸了摸秋若若的小脑袋,扬起嘴角一笑,“这世道还是有个有权有势的妹妹安稳。真是上天眷顾。” 秋若若拍掉了脑袋上温暖的手,眼中还有一丝不忿。 虞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却还是在想,这捕快是谁,或者捕快又是受人指使。虞知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他和这位捕快从未有过过节。虞知不喜欢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知之甚少也是一种危险。 回到秋府门前,恰巧遇上了走出秋府的蒙思。草原汉子的容貌颇为粗犷,风吹日晒也让他们的皮肤不是那么温润。但是蒙思不同,他如果换上了大楚的服饰,完完全全就是大楚人士。 “秋姑娘。” 蒙思终于碰见了秋若若,昨日秋若若将他赶走之后,他仔细一想也觉得唐突,毕竟折子戏里的桥段可不是这么写的。 草原上的直率似乎在这起不了作用,蒙思那容貌似乎也马失前蹄。蒙思喜欢这种新鲜感,求而不得才是挠人,如同小猫嫩软的小爪子轻轻地挠着脚心,有些痒,让人舍不得停下来。 蒙思走上前,秋若若不想搭理,躲到了虞知的背后。这让虞知恰好隔在两人中间。 “秋姑娘,昨日是我唐突了,不该直言想将你娶回草原上,我想这事也应当是征求了秋大人的同意才好。还有就是......秋姑娘,我想了想你们大楚一向讲究门当户对,我蒙氏在草原上也是统率一部的豪门,和你们秋家就是门当户对。” 蒙思滔滔不绝,虞知也很佩服蒙思这般真挚的感情,甚至有些感天动地的意思,但虞知很讨厌蒙思滔滔不绝下的口水不停地溅在自己的脸上。 “滚,我死也不会去草原。”秋若若当街被人调戏实属罕见。 “无妨,秋姑娘如果想要我留在大楚,我也愿意留下,从此和秋姑娘一起生活在京都。”蒙思信誓旦旦地说道。 “去死吧你,你要能留在大楚,我爹绝对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秋若若果真是生气了,脏话也从这个知书达理、沉稳的女孩子嘴里冒出来了。 虞知笑了,这人倒是耿直,就这也想泡到妹子? “你笑什么?” 虞知见着蒙思盯着自己,感觉很无辜,“你还是回草原为好,你配不上的她。” 言语的力量是很强大,伤人无形之中。蒙思受伤了,心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在狼廷年轻一辈中名声显赫,他的部族在整个草原狼廷也是名声显赫,可是现在被人说——配不上! 何其侮辱! 最为可恶的是虞知身后那个极为俊美的白衣少年看着蒙思,继而很认真地点点头。最后,秋若若探出脑袋也很认真点点头, 蒙思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侮辱,想想都觉得气愤。被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看不起,被那个俊俏无比的白衣少年看不起,蒙思觉得侮辱。是的,这可以忍,这两位都是京都都是极有名气的年轻人,自己眼前这人都看不起自己。 问道书院之耻! 蒙思特意打听了秋若若周边的所有人。其实也用不着特意,这两个少年都是很有“名气”的人,可能未见过其人,但是在京都两人的名声却已经是沸沸扬扬了。 这么奇怪的组合,蒙思是第一次见。 蒙思握住了虞知的衣襟,怒目而视。“你也配议论我?” 虞知闭着眼睛,分明是能够感觉到蒙思的唾沫星子在他的脸上落地,还有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他的耳边回响。 听到蒙思没了声响,虞知才敢开口,因为他怕那些唾沫星子飞进他的嘴里,让他连晚饭都吃不下。 “配不上就是配不上。”虞知说道,“况且强扭的瓜不甜。大楚皇朝不是草原上,不是任由你想要如何就是如何。这些天,秋府礼遇让尔等入府休息,但是.......” 虞知顿了一顿,伸手握住了蒙思的手腕,用力地扯了几下,竟是发现蒙思的力气很大。 虞知只好任由着蒙思继续地抓着自己的衣襟,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我回来了,自然不能够让你继续骚扰,不能让你污了秋秋的清名。” 蒙思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侮辱。怎么追求一个人便是污了人家清名呢?自己有这么不堪吗? 愤而出手,蒙思抓着虞知衣襟的手一用力推开虞知。虞知一手挽住了秋若若的身子,将她从自己的身后拉到身侧,然后自己便是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 砰! 虞知吃疼一声,秋若若尖叫一声,与此同时,一柄清冷的剑摆在了蒙思的咽喉上。虞知摔倒在了雪地上,单薄的素衣被积雪浸湿,他却没有一丝凉意。 “草原上的人真够威风。”秋若若言语中不无讽刺。 “的确。” 后面两个字是长剑的主人说出的。 蒙思看着突然近身的白衣少年,心中突然有一丝慌乱,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即便面对草原上的恶狼,蒙思都未曾有过惧怕。如今,眼前的少年让他生出一种感觉,只要他再有动作,咽喉上的剑会立刻夺走他的性命。 冷漠的两个字,更加笃定了蒙思的猜想。 慌乱之际,蒙思更惊讶于叶清欢的剑法。同时,蒙思侧着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虞知,眼中有许多的深思和疑惑。 能够这么随机应变将秋若若保护住,不受伤害这样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蒙思脑海之中回忆了数次,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虞知这般。 蒙思身后的人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对着叶清欢。而这是在秋府门前,秋府的护卫自然也不吃素的,见到秋若若被欺负,手中的刀枪剑戟纷纷亮了出来。 白虎大道上一时间极为热闹。 “道歉。”叶清欢冷声说道。 蒙思皱眉,他从未给过任何人道歉,即便是诺敏郡主也未曾有过。至少,他从未因为退了别人一把而道歉。 “不然,杀了你。” 很简短的几个字。 短短几息之间,叶清欢的神情未变,眼神未变,手里靠近蒙思咽喉的剑也未动分毫。蒙思知道这样的人的确杀过人,也说到做到。 即便如此,蒙思还是说道:“道歉,哼!我是草原狼廷使团的人,你们不敢也不能杀我。除非你们想担下破坏和谈的罪名。而且区区问道书院的之耻也值得我道歉。” 所谓的高高在上在这一刻表现地淋漓尽致。 蒙思俯视着虞知,不屑,狂妄的眼神更像是一头高傲的孤狼。 想要道歉么? 可能吗? 第二十二章 夜谈 秋若若扶起虞知,她心中的怒火想要从眼中溢出。我家哥哥竟然一天里头被欺负了两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蒙思的话很有道理。不仅是他,使团里所有人发生了意外,草原狼廷不会善罢甘休,大楚皇朝也不会善罢甘休。 虞知也觉得今天挺糟糕的。上了镣铐,又被人打了,都是大庭广众的。他偶尔也感觉挺难堪。 那里都少不了看热闹的人,即便是白虎大道上秋府门前也是如此。 “外邦来客自然是不能杀的。但是打一顿应当是没问题的。” 虞知义正言辞,觉得对面这些人很嚣张,在秋府门前拔刀。 秋若若很认真地点头,“蒙思多番挑衅,辱我清名,秋府不可忍。” 叶清欢的剑收回来了,既然揍人和杀人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 晚上,虞知被喊了过去。喊他的是秋家那位老太爷,秋若若的爷爷秋劲风。来到秋府住了许多天,这是他第一次见秋劲风,想起刚入府时为了他,秋若若还跟着秋劲风吵了一架。 这是该有多看不起自己啊。 虞知很无所谓地跟着秋安去见秋劲风。他们三人住在西院客房里,而秋劲风住在东边的小院子。 “在赵王府,安爷爷也是这样领着我的。”虞知突然说道。 走在前头的秋安脚步一顿,他也是极为聪明的人,年老成精的那种。听到虞知的话,秋安明白虞知的想法。 “虞少爷,老仆还是不能说。” 虞知凑近了秋安的耳旁,悄咪咪地说道:“安爷爷告诉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而且我的口风向来是极严的。” 秋安弓着身子依旧摇头。 见此,虞知不再固执地打听,但是被人揍了一顿,然后弃“尸”荒野的事情不是就这样算了的。 秋劲风已是耄耋之年,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干瘦的身子,干瘪的肌肤无一不是显示着这位朝堂上的元老过不了几年就要驾鹤西去。 虞知到的时候,秋劲风正睡着,身上盖着轻软的绒被,身边生着一个不大的火炉。时候不晚,但老人家总是要早些困乏的。 秋安唤醒秋劲风,干瘪的眼皮子睁开了一丝缝隙,看向眼前那个年轻的少年。 “虞知啊,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已经用尽了秋劲风全身的力气。 虞知自然称是。 “前些日子你就来了秋府,老夫身体抱恙,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你就跟秋安说,或者跟若若说,别把自己当外人。”秋劲风说着,俨然虞知是他关切的晚辈的样子。 虞知心想:“真不把我当外人了,还让我走秋府的偏门?” 秋劲风说完之后就闭口不言,闭上眼睛像是又要昏睡过去。虞知不知道秋劲风喊他过来的意思,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了,便是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躺椅放在火炉子的另一侧,学着秋劲风的模样躺下了。 这个位置是极好的,躺下来就能够看见了星光点点。 秋安站在一侧,没说话,也没有阻止,只是看着虞知自己捣鼓。 不知过了多久,虞知昏沉地睡意涌来,想着莫不是今夜陪着老爷子在这里睡上一夜? 突然,如鼾声渐起的声响一下子将虞知拉回了清醒的世界。 “你小子怎么睡了?” 半梦半醒的虞知纳闷了,这中气十足清醒无比的声音怎么是秋劲风发出来的。 转眼一看,秋劲风双手搭在身前,精气神十足,一点也不像刚才睡着睡着就可能死过去的老头。 “起来起来,长辈都在等着你回话,你怎么就能够睡了?” 虞知坐起身子,看了一眼笑呵呵的秋安,又看看秋劲风,深刻地觉得自己被秋劲风给耍了。 虞知行礼,做完这一切之后扭头就走出门去。虞知最受不了的就是老顽童和熊孩子。作为问道之耻,他觉得更不应该惯着对方。 两个老头看着虞知远去的身影,大眼瞪小眼。他们两人皆是没有想到,虞知竟是这般性情。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经逗?”秋劲风暗道。 秋安见着秋劲风有些吃瘪的脸色,便是说道:“小虞少爷平日里很是礼貌,今晚……今晚应当是饿了。” 秋安思忖了一番,绞尽脑汁才相处了这个借口。每一次秋劲风都会来这么一套,只是虞知的随性让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傻了眼。 秋劲风冷着脸,似乎刚才虞知的随性已经触怒了他。秋安也一直在一旁等着秋劲风的吩咐。过了许久秋劲风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你再去将他喊过来,再让人给他做些吃的。” 秋安在虞知后面追着,虞知像是没有听到秋安的喊声,依旧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知道秋安拦在他的身前。 “安爷爷,有事?”虞知像是今晚第一次见到秋安一样,不卑不亢地说道。 秋安也不在意,说道:“老太爷让虞少爷回去一趟。” 虞知没有不情愿,闻言便是跟着秋安后头,像是第一次去见秋劲风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在秋安后头。 东院里,秋劲风已经从躺椅上起来,一身白丝绸的贴身衣物,外边披了一件黑色的绒袍。绒袍价值不菲,白丝绸也是贵重之物。 他坐在圆桌边上,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条。秋劲风没有等虞知,大碗面条吃了半碗,嘴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秋劲风没有招呼虞知,虞知径直坐在了秋劲风的对面,看着面条上的两根小青菜,然后拿起筷子翻找起来。 呼哧呼哧,虞知吃完抱怨了一声,“竟是连个肉丝都没有,清汤寡水,好是落魄。” 秋劲风吃得慢,还有小半碗留着。 “老太爷喜欢清淡些。”秋安解释道。 虞知也不在意,吃完以后就静静等着秋劲风慢条斯理地解决剩下的面条。 “李夫子让你下山了,倒是件不寻常的事情。”秋劲风吃完,擦完嘴开口说道。 李清如的国士称号很有名,也有分量,虽然没有官阶,但是京都里的文臣武将都会礼待,当然也有不在乎的。 秋劲风比李清如长上一辈,还是称呼李清如为夫子,是真当佩服李清如。 虞知张嘴便是说道:“姑姑非要让我通过院考才能够下山,这一次确实颇为稀奇。” 秋劲风盯着虞知,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模样不禁让虞知后背发凉。像秋劲风这般久经官场的老狐狸每一句话看似平常,其实都是意有所指。 而年轻的虞知看不透,也猜不透。 秋劲风又说道:“你小时候很乖巧,我见过。长大了却随性些了,这也很好。” 虞知听得云里雾里,以为说的是李清如在秋府教书的时候,可那时候虞知并没有记得见过这么一个老头。 “估计是老糊涂了。”虞知心想。 “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该下山的。” 秋劲风有些不明所以的话让虞知先是茫然,然后眉头紧紧皱起。面汤应当是不醉人的,怎么说的尽是酒话? 秋劲风看着虞知,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怜惜。 “听秋安说,前些天你在赵王府失踪,被人掳了去。若若那丫头为了这件事奔波了好几天,都瘦了些。这个时候,她本应该盯着北边来的那些小狼崽子,不该为你的事情费心费力。”秋劲风的话很不近人情,对于秋若若这些天的表现也流露出诸多不满。 “秋秋......” “秋秋是谁?” “额,秋秋就是若若。” 秋劲风“哦”了一声。 “秋秋,担心我。我十分感激。”虞知心里自然是对秋若若和叶清欢十分感激的。“言语不能咏情,心意自在平常。” 秋劲风点头,觉得虞知的话也在理。所有的语言都比不上平日的所作所为。虞知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但是这一切和老太爷何干?” 啪! 干瘦的手掌拍在桌上,震得白瓷碗筷乒乓作响。 “放肆!”秋劲风说道。声音不大,但是久居高位的气势赫然如猛虎一般扑向虞知,一时间屋外的风雪都稍稍有了些乍起之势。 虞知闻声,浑身一哆嗦,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无辜地看着秋劲风。他觉得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而虞知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年纪不大,终日听到最严厉的也只是李清如的训斥,哪里见过这气势。 两人互相沉默着,虞知有眼神求助过秋安,却被秋安置之不理。 一息,两息,三息...... 十息之后,虞知上下打颤的嘴唇终于恢复了正常。 “那老太爷觉得这事和您是有关系的?”虞知壮着胆子问道。他也怕这位太傅大人一生气就将他给砍了。这深宅大院之中,少一个人也是难免的事情。后来转念一想,这位太傅大人想要他死,躲在哪里都是躲不过去的。 “若若用的是秋府的威望,秋府的权势。” 虞知点头,并不否认。“我听说,秋秋从五城兵马司借了数十人,这么些人怕是连个秋府大院搜不完。” 虞知感激的是秋若若,并不是秋家。如果一定要牵扯上其他什么,虞知不愿承认。 第二十三章 证据 一老一少的谈话很简短,还没有吃一碗面的时间长。 争吵了几句,闹得不欢而散。这是世间太寻常的事情了。而当这一切发生在秋家,争吵的对象还是朝堂上的元老,曾经的太傅大人,这事情似乎又不是那么寻常了。 仆人收拾着碗筷,心里纳闷着,平日向来和气的老太爷今日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又是太子殿下调皮了不成?京都人都知道当今陛下将太子交由秋劲风教导,身为帝师,生气大多也是因为那位太子殿下。 秋安燃起了香薰,点着的是沉香木,安神舒睡之功效。他将火折子收好,放在衣袖里头,然后站在秋劲风的身侧。他知道接下来老太爷一定是有话想要和他说。 “这小子名声是臭了点,胆子却比谁都大。” 从秋劲风的语气中,听不出这话是在夸,还是在骂。 秋安不应声,嘴角一扯,不置可否地迎合着秋劲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少年出门时还在骂骂咧咧的身影。 “秋安,你觉得他怎么样?”秋劲风问道。 秋安也像是在等着秋劲风的这个问题,早早准备好了答案。“虞少爷,是个不错的孩子。” 真是个可有可无的回答。 秋劲风一瞪眼,显然是对秋安的回答不满意,见着笑着躬身的秋安,他又有些无奈。 “白家那个小子来时,你说了句中看中用。你也见过燕青衣,温和谦逊,这孩子倒是表里如一。京都里也唯有这两个后辈可以撑起一片天地。若是入朝,也将会是将来朝堂上的执牛耳者。怎么唯独虞知仅仅只是不错而已?” 秋安很和气,只要有所问,必定有所答。“甲榜上的白玉和燕青衣都是极好的孩子。虞少爷......”秋安想了想,实在难以给虞知找到什么婉转的词汇,只好说道:“像您说的那样,名声太臭。” 秋劲风哈哈大笑,然后略有惆怅地说道:“李夫子有这么个侄子,心里的担忧应该会少些。” 秋安不明白秋劲风的话,今晚这位老太爷说了很多胡话,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懂。 “北边的那些人最近安分吗?”秋劲风突然说起了正事。“最近若若懈怠了,你要帮着她。这丫头总是不让人省心。” 秋安欠身称是,“除了那个日日上门想要娶小姐的蒙思,其他人在京都里也就是嚣张了些,和一些看不过的公子哥发生了争执。那位郡主最安分,从未踏出紫竹别院半步。” 秋劲风闻言,重新躺回躺椅上,看着正旺的炉火,想起了虞知的最后一句话。 “晚辈不求平步青云,愿守着问道之耻的名头安然度日,所以在您面前就随意些了。” 这无赖话倒是让能够舌战群儒的秋劲风难以回应。 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那么有何惧哉? ...... 虞知躺在床上,枕着脑袋。他总觉得秋劲风的话有秘密,就像秋安不肯说出口的秘密那样。 娘亲。 虞知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这个词。秋若若帮他找寻了很久,如果活着以秋家的实力不该一点音讯都没有。虞知不抱希望,但也害怕放弃这个希望。他怕让秋若若停下来,那么连最后一丝希望也都没有了。 桌案上,烛台下压着一张信纸,上面有问道书院的印记,显然是从问道书院来的。 虞知给李清如送去了一封信,应当说恰好一日,虞知收到了李清如的回信。 虞知的信很简单——有人要杀我。 李清如的回信更加简单——勇者无惧! 娟秀的小楷之中透着一股刚强。 什劳子勇者无惧,虞知只知道无惧的勇者都已经死了。人,活着,就要敬爱生命。 虞知不知道李清如是何意,总归李清如没让回去,虞知也是不敢回去的。担心的同时,好在还有剑法精湛的叶牧歌保护,还有视他如长兄的秋若若护着。 吱呀! 这个时候会推门而入的只有秋若若。 虞知装睡,不作声响。姑娘家半夜来访,心里肯定是有心事的,而且是复杂的心事。虞知不擅长的就是这方面。 秋若若说了半天,虞知也听明白了。秋渔挨了打,五十杖,疼是疼了些,但要命的是刺杀赵王世子的那个了无踪影的刺客。 不像梅仁义捂着红肿的屁股回了顺天府,秋渔知道靠着梅仁义的顺天府定然无用。下朝之后,秋渔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直奔赵王府而去。 向来随和的赵王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火,但是有些人书读多了,就是骂人也带着书生气,让人感受不到威慑。 秋渔问了几人,最后还是毫无头绪。 秋若若看望秋渔的时候,十分心疼。对于陛下的严令心中也有些怨气。三日的时限,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位陛下当是怒火中烧地发号施令,只是天子一言,断是不能收回口中的。 就是苦,也得心里忍着。 “伯父还好?”虞知想了半天,也才想到这个。 “还好,今晚敷了药,明日便好行走了。”秋家的金创药是上品,用的都是很好的药材。 虞知下意识地说道:“伤的倒是不重。” 秋若若无语,“明日我打算去探望世子,顺便帮父亲看看有没有线索。小鱼哥,你跟我一起去。” 虞知很干脆地摇头,他不想去。在他看来,赵王府不安全,有人能够在赵王府悄无声息地把自己送出城外,有人能在赵王府刺杀世子,这样的地方与龙潭虎穴无异。 而且,这事情——很麻烦! “秋秋,你想啊。有人能在皇城脚下的赵王府里刺杀世子。这事情本就耸人听闻。自当今陛下登基近二十余载,这是第一件皇室宗亲遇刺的事件。伯父挨板子是自然的,区区五十杖还是轻了。”虞知说道,“陛下的命令不能不遵从,赵王世子是陛下的亲侄儿,左右也是皇家颜面,要严查。听说伯父今日去了赵王府?” 秋若若回答道:“确实去了,不过没有什么线索。” 虞知又问道:“我又听说顺天府也承办此事?” “顺天府,统管京都之内大小事务,出了事情也应当担责。顺天府府尹也挨了三十杖。” 虞知想起白天梅仁义一直没有精神的模样,感情是在皇城里“受累”了。“可是,今日的府尹大人退朝后直接回了顺天府,他手下的官差还有闲心来管白离那小子的闲事。据我所知,顺天府尹自回到顺天府后再也未有任何行动。朝廷下令应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一同查办。” 秋若若沉思,想到了什么,如灵光乍现,却又没能抓住。 “你久在京都,觉得这位府尹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在今天大堂上,他喊你若若,想来他和你应当是相熟的。”虞知说道。 秋若若不再沉思,脑海中浮现起那个圆润的府尹大人。“梅府尹常来秋府,也算见着脸熟,但也算不上深交之人。京都本就是天子脚下,这些年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动荡或者大案发生。平日里常听闻顺天府救济贫困,因为在坊间的言辞里,他也算的上一个好官。” “救济贫困,听起来是个好官。”虞知喃喃道。“好官不代表正直。” 虞知没有再说话,他觉得秋若若应当是听得明白。这些话应当都是心里想想,烂在肚子里的。 …… 白离的心情很不好。这不好的心情从京都的西城门开始,再多的开解也是无济于事。十二岁的小孩本该不那么在乎,但他是户部尚书的小公子,又是今年求知书院入学考试的第一名,心气何其高。 任何的侮辱都不应该在他身上。 很可惜的是,有人轻易地侮辱了他,让他成为了京都里最大的笑柄。 “康伯,那个虞知抓来没?” 白离的声音终于从屋内传出,让屋外侯着的人松了一口气。 尚书大人只是来看了一眼,只是说了一句,“他若是想死,就随了他。” 说完,这位尚书大人就没了踪影。仆人侍者心里纷纷想着尚书大人的狠辣,竟是连亲生儿子也可以不管不顾。 因为白万千的话,户部尚书府所有人都不敢进去打扰白离。任由这个小孩子在黑暗的屋子里,不知生死。 而这些侍者仆人也知道如果白离出了事,他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白离还没有想不开。 这是一件好事。 杜安康也在屋外等着,听到白离的问话,杜安康说道:“证据不足,给顺天府放了回去。” 屋内突然沉默,沉默许久,然后又突然听到白离疯狂的声音。 “什么叫没有证据,就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整个京都都知道这个问道之耻多下贱的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让梅仁义把他给抓起来,让顺天府严刑拷打!打断手脚,他一定会供出,还有秋若若那个小婊子,没有她的帮忙,昨夜怎么能有马车出城?” 声音尖锐,状若癫狂,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发出的声音。 杜安康知道白离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也最是有理有据的推断。 只是……没有证据。 第二十四章 夫人 杜安康跟在白离身边的时间不长,才是前几个月,白离入学求知书院的时候,白万千让他跟着白离。毕竟破甲六品的杜安康在京都之内也算是好手。 如他一般岁数,虽觉得丢人,但不会像白离这摆明了受挫和愤怒的情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就是无力的情绪。 吱呀,门开了。 白离走出房门,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吓得所有的侍者仆人皆是退后一步。 “走,随我去杀了虞知。”白离浑身充满戾气。这一整天他的脑海里都是如何让虞知和秋若若身死的办法。 只是办法不多,他杀不了秋若若,只能从虞知开刀。他爹是户部尚书,官阶要比秋若若的爹来的高些,但是秋若若的那位爷爷曾是太傅。 这是不能比较的。 杜安康抓住了白离握着匕首的右手,眉宇之间没有一丝表情,面对这个暴怒的小孩很淡定地说道:“你确定就是虞知?” 确定吗? 不确定。 白离也是一头雾水,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也是极大可能接近了真相。如果虞知知晓,定是夸上一句这小子不输白玉。但是以虞知等人为凶手作为结果来追溯缘由,总觉得有些牵强。 问道之耻竟是愿意和户部尚书府结仇?而五城兵马司的大小姐竟还是帮凶?还有一位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家伙也愿意做这等下作之事? 可能性极小。 他们死也不会想到虞知只是替叶清欢报仇而已,捏不动杜安康这个硬柿子,就挑白离这个软柿子捏一捏。 “你要是想去,尽是去。叶清欢跟在虞知身边,你过不了他那一关,再者说秋若若也不是你能对付的。”杜安康又说道。 白离手臂卸了劲,屏退侍者和仆人。他转过身,对着杜安康说道:“请先生帮我。” 没有平日里亲昵的语气和称呼,白离第一次求人,求的是自家门下的幕僚,很诚恳,很郑重。按理,主令仆从。可是……杜安康会答应吗? …… 虞知还是跟着来了,一路上让秋若若得意了好几次。他找了个借口——探寻那些殴打他绑架他的人的线索。 不得不说,这个借口……很蹩脚。 赵王府的府门很大,上次来时是深夜,所以虞知没有看得清楚,现在看清楚了,虞知觉得秋家府门倒是小门小户了些。 虞知走在大理石地板上,感觉到丝丝凉意,突然感觉到什么,回头朝着对面那座更加威严的王府看了一眼。 见虞知停下脚步,秋若若疑惑地问道:“小鱼哥?” 虞知挠挠头,看着那座王府前飘扬的战旗,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太舒服。 “那是什么?”虞知指着那面黑色镶金纹的战旗,旗上用金色丝线绣着猛虎。 秋若若顺着虞知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字并肩王的战旗,也是当今那位楚王殿下的王旗。” “哦。”虞知应了一声,然后接着向赵王府走去。他心里觉得有几分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战旗。 这是虞知第一次见到赵王,这个带着书生气的中年人。 经过一天的救治,赵王世子的命保住了,王府里的大夫们也保住了自己的命。尽管赵王世子依旧还是在昏迷当中,气息也变得更加顺畅。 赵王没有心思接待三人,而三人的身份也不值得赵王出面接待,只是让人带着逛了下院子,找些线索。 在三人要离开的时候,遇上了对门来的侍女。侍女手中端着一个盒子,盒子很精致,里面放着的应当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夫人听闻世子遇刺,让小奴送来千年灵芝,愿世子早日康复。”侍女说道,并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赵王府的管家。 “小奴姑娘是否进去坐坐。” 侍女欠身一笑,婉拒道:“夫人身边离不开人,小奴需尽快回去伺候。” 双方也就不再客套。 回去的马车上,秋若若很苦闷,毕竟她愣是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是第二天,毫无头绪的第二天。 “那个侍女是谁?”虞知毫无来由地问道。 秋若若想起了刚才那个清秀面貌的侍女,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人应该是楚王夫人的侍女。” “楚王就是那位一字并肩王?”虞知说道,“楚王的夫人应当称作楚王妃,听你和那位侍女的口气怎么只是称之为夫人?” 王妃之称并不是随意就可以摘掉的。 至少秋若若口中的称呼应当是王妃或者是楚王妃,而不是夫人。 见到秋若若怪异的神情,虞知又说道:“如果是秘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招惹麻烦。” 虽然虞知这样说,但是他心里还是想要知道。这股子八卦的劲头真不像是虞知能够所有。 秋若若神情又变得轻松起来,说道:“这个秘密在朝堂上众人皆知,也没有什么大麻烦可怕。” 秋若若知道虞知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而且这所谓的“秘密”在京都的上层人物里都是心知肚明的。私下议论常有,只要不刻意传扬就好。 迎着虞知好奇的目光,秋若若说道:“夫人并不是楚王妃,确切地说,夫人自己从未承认她是楚王的妻子。” …… 一字并肩王府许多时候都是空荡荡的,偌大的王府侍者仆人不少,许多时候人多也是一种冷寂。 王府的主人并不在京都,南巡犒赏三军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留在王府的时间不多。那位主人曾经说过王府里的那个女人也是这座王府的主人。 侍者,仆人,还有护卫都是这样做了。对于这个女人讨好,或者……尽力讨好。 只是讨得欢心的唯有那位叫做小奴的侍女。 亭子中,白色的纱幔挡着看不见女人的容貌,女人披着素白的绒袍,手中握着一本古卷,专心地看着字里行间。 她不喜出门,在王府里看看花草便是最大的乐趣了。她也不喜人多,她所住的小院里唯有她和小奴二人,平常的侍者仆人也不让进来。 因此,今日她方才听说对面赵王府的世子遇刺。什么刺客?她也不曾好奇,想着是旧友之子应当送些东西,所以让小奴送上一份灵芝。 “夫人。灵芝已经送到赵王府上。”小奴颔首,等着纱幔之后的女人的回应。 “好。” 女人应了一声,悦耳的声音像是空谷幽泉传响。小奴是很佩服亭子中的女人的,似乎觉得作为女子的优点都在眼前这人身上能够找到。 “还有何事?”女子见小奴没有退下,便问道。 小奴欠身,恭敬地说道:“世子殿下传信半月之后就能够回到京都,与夫人一同守岁。” “好。”女人又应了一声,也只有一个字。但是小奴听得出来夫人心中是十分开心的。她口中的世子是楚王殿下的儿子,楚王世子。 “夫人对世子关爱的紧,独独对王爷冷着脸,几年来都是如此。唉,真是想不通夫人的心思。”小奴心想,“王爷地位尊崇,谁人见了不是该讨好一声,夫人竟是冷落了王爷这么多年。” 女子放下古卷,听闻楚王世子回京,如冬日结冰湖水的心又柔软了起来。 “小奴。” “在,夫人。” “昊儿要回京了。你说些近日京都里的趣事,到时候我该和他说说。” 小奴心中早有准备,毕竟这些天京都里也是十分“热闹”的。 纱幔掀开,女子的面容缓缓浮现。女子应当成为妇人,她在世上已经度过近四十的年岁,只是面容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的皮肤不算白皙,脸蛋不算圆润,鼻子也是中规中矩的模样,不挺也不塌,嘴唇略薄,五官之中唯一能够说的上好看的便是那双眼睛,宛若星辰落在了人间。 女子也不高挑,一切都是那么中规中矩。 所有的中规中矩完美地凑在了一起,却是成了极为好看的皮囊。 小奴觉得,自己作为女人看了这么些年也未曾看厌,何况是那些臭男人呢?当然,除了尊贵的楚王殿下。 “夫人这般好看,难怪王爷早早便是痴迷了夫人。” 女子像是听多了这样的言语,神情未变,放下古卷看了身侧的小奴一眼,示意小奴继续讲下去。 小奴吐了吐舌头,知道女人想要听的还是那些趣事,而不是这些真心实意的奉承。 …… “按你所说,那位夫人并不是楚王世子的亲生娘亲,可是对楚王世子却是很好。”虞知纳闷了。相比于继母上位后的母慈子孝,普通人更希望看见邪恶后妈与继子之间的恩怨情仇。 “小鱼哥,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当相信楚王的眼光。能进一字并肩王府的女子岂会是奸邪之辈?”秋若若看穿了虞知的想法。 虞知嘻嘻一笑,“你曾见过那位夫人吗?” “王府内眷一般是不常与外人走动的。何况,那位夫人似乎也不喜欢有人打搅。我也只听有其人,未见其人。” 虞知趴出车窗外眯着眼看着那面战旗,努力地想着那头猛虎的模样,想要想起到底在何处见过。 第二十五章 拦车 虞知三人没有回到秋府,朝着五城兵马司的府衙驶去。世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秋若若不能由着自己父亲落下办案不力的罪名。 马车突然停下,秋若若出声问道:“安爷爷,何事?” 在京都里拦着秋府马车的人不多,双手就能够数出来。 秋安拉着缰绳,回应道:“小姐,是北边使团的人。” “呵,这么快就来寻仇了?”虞知笑道。他们昨日将蒙思打了一顿,不想今日就拦车报复了。虞知心想,报复就报复呗,反正不是自己动手的,这锅必定是叶清欢要背下的、 拦路的是巴图,那晚宴会上喝醉酒的魁梧汉子。昨日在百味居大快朵颐之后,便听到了蒙思被打的事情。草原狼廷的男人怎么能够这样受了欺负?巴图当机立断就是想要来寻仇。 诺敏昨日阻拦,今日被巴图悄悄跑出了紫竹别院。 巴图怒目圆睁,看着从马车下来的三人。蒙思告诉他,伤人者是他未见过的少年。 “你!就是你打了蒙思?”巴图指着虞知,脑袋上的一根小辫子晃呀晃的,怒火中烧一般。 虞知神情平静,心底却纳闷,这是看着我好欺负,净是拿软柿子捏吗? “不,我不会武功。那个叫蒙思的家伙是清欢揍的。不过你们草原上人还是不经揍,没两下就倒下了。” 虞知淡定地说着,脸不红,心不跳,将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确如虞知所说,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动手,但这命令却是虞知一字一句说出口的。 叶清欢没有在意虞知的“栽赃诬陷”,他径直上前一步,右手拇指拨动剑柄,一丝锋芒从剑鞘之中露出。大多时候,他觉得虞知很墨迹,争辩虽多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他长剑出鞘来的快。 巴图两米多高的个子,身形也有两个叶清欢那么大。此刻,巴图无疑是一堵墙挡在叶清欢的身前。 “是你!”巴图问道。 叶清欢皱眉,他觉得这人废话有些多。而虞知则在一旁不断地叫嚣道:“就是他,他还说要将你也揍趴下。” 秋若若一脸无语,心底也有些忧愁。她拜托叶清欢应对使团上的年轻一辈,可不是一一将他们都揍一顿。好吧,蒙思无休止的骚扰也是意外,如今的巴图却算不上意外了。 她看着虞知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心里唯有无奈一词。 巴图的手掌很大,五指张开完完全全就能够覆盖叶清欢的脸庞。他也是这么做的,右手如同粗壮的棍子朝着叶清欢面门横扫而来。伴着一道呼啸的冷风,巴图凶相毕露。在草原上,他这一掌足足可以打倒一头健壮的成年公牛。 嘿嘿! 巴图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让他肥胖的脸庞看起来很狰狞。 叶清欢抬起左手,想要挡住巴图的一掌,呼啸而来的寒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烈烈作响,恍若置身于风暴之中。接触的刹那,叶清欢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道,摧古拉朽,猛然深入他的手臂骨骼上。 轰! 叶清欢先是退了一步,紧接着短暂抵抗之后就如同断线的纸鸢,顺着寒风的风向飞了出去。 砰砰砰! 叶清欢砸进了街道一处院落的墙壁之中,细碎的砂石滚落。 秋若若脸色变了,惊呼一声,紧接着喊了一声秋安,示意他提防着些。 虞知脸色也变了,变得更加沉重。他没有想到叶清欢如今破甲五品的修为竟是被一掌拍飞。这是疏忽,还是实力就是如此? 巴图猛然一跃,然后冲向深陷在墙壁之中的叶清欢。 秋安想要上前阻拦,却是被虞知拦住。虞知不相信巴图能够打败叶清欢,破甲五品在叶清欢这个年纪并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小小巴图更是不可能。 积雪飞扬,混着些泥土的飞雪弥漫起来不是那么纯白,也不是那么好看。 不带巴图近身,弥漫飞雪之后就冲出一道身影,无数的土黄色飞雪点缀在白衣上。 嗡! 如剑轻吟,只是叶清欢的剑没有出鞘,他不想仗着兵器之利。 剑鞘指着巴图的胸膛正中,以叶清欢的速度根本没有任何意外,一剑顶开了巴图。 巴图胸口像是被尖锐的铁锥刺了一下,胸前的护甲瞬间炸裂。踉跄倒退几步,巴图稳定了身形。 一报还一报,总得来看还是叶清欢吃了亏。 怎么看叶清欢都很有高手风范,他不主动出手,抬手一招挑衅巴图。刚才他大意了,出乎意料的力道让他的手臂现在又疼又麻。 巴图不服,他有草原第一力士之称,力道是他最为擅长的。一身的肌肉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眼前这个消瘦的少年震退了他。 “巴图,退下!” 在京都里能够让巴图住手的唯有诺敏,或许巴图不听诺敏的命令,偷偷出来寻仇,但是他必然不敢当着诺敏的面违抗她的命令。 秋若若见到诺敏到来,也急忙上前。她也想尽快停下争斗。这处街道不常有人来,但是有热闹看了,自然人就会多起来。 秋若若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纷扰事件的中心。 不等秋若若开口,诺敏便说道:“管束不力,给秋姑娘添麻烦了。” 秋若若也惊讶于诺敏的态度,她本做好了赔礼道歉的准备。“无妨。昨日,蒙思在府前纠缠,我家哥哥气不过,便是出手教训了一番。此事也请郡主海涵。” 诺敏含笑,心中却想起了蒙思回到紫竹别院时的模样。这哪里是教训,分明是羞辱。出手不重,但是露在衣甲在的地方到处都是青紫色。这个模样没有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出门让人瞧见, 诺敏也无奈,谁叫蒙思凑在人家脸上去了。 “蒙思初来京都,不知晓大楚风情,必然是有冒犯了秋姑娘。此事也不需再纠结。” “郡主雅量。” 诺敏轻轻一笑,说道:“请问昨天出手的是你的哪位哥哥?” 秋若若一惊,心想刚才不是说不纠结么,怎么…… “秋姑娘不必担心,事情就此揭过。” 听到这话秋若若安心,毕竟是揍了使团的人,要是闹到陛下哪儿去谁也吃不了好果子。她看着诺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诺敏接着说道:“蒙思是我们草原上能够同时斩杀八头雪狼的人,武道也到了破甲的层次,至少在我们同辈之中鲜有对手。我很想知道是谁能够将他变成这样子。” 秋若若没有见过被收拾过后的蒙思,现在听到诺敏的描述,这模样应该是十分惨烈的。 诺敏先是看了一眼虞知,直接被虞知打断道:“别看着我,清欢打的。” 秋若若有时候觉得虞知真够丢人的,每每都想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动手的是叶清欢,主谋难道不是你么?怎么能够撇的这么干净? 诺敏望着稍远处事不关己模样的虞知,眼前这人和昨日气势逼人的那个少年有着相同的面貌,不是一个人? 秋若若迎着诺敏的目光只好说道:“的确不是他。小鱼哥没有修行过武道。遇上个壮汉也不是对手。” 诺敏哑然,她犹记得昨日心底的那丝凉意。 秋若若见诺敏不可思议的神情,继续说道:“至于叶哥哥,当日在皇城之中郡主应当是听说过的。陛下对他赞赏有加,在京都的年轻一辈中,叶哥哥可排在前三。” 诺敏看向依旧与巴图对峙的叶清欢,喃喃道:“破甲五品,你叶哥哥是否有婚配?这等人才带回我们草原上也是不错。” 秋若若无语,诺敏这么直接地招募叶清欢极为坦诚,也让人突然手足无措。不过,秋若若到底机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叶哥哥,还未曾有婚配。京都里大家大户未出阁的小姐皆是看上了我家叶哥哥,乱花渐欲迷人眼,叶哥哥却也不为所动。” “自然,叶清欢如此出众,听闻你们大楚青云试甲榜历来不过寥寥数人,他是榜首。成为诸多家族争夺的人物也不奇怪。”诺敏说道。 “所以啊,郡主如果想要将叶哥哥带回草原上,想必是为叶哥哥寻觅了一位良配。郡主不妨说说是草原上的哪一位姑娘,我也好替我叶哥哥掌掌眼。”未等诺敏回应,秋若若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不过,叶哥哥天赋出众,若是寻常女子,郡主不提也罢。至少也应当是豪门大户的绝美女子才配的上。” 诺敏觉得秋若若的反应有些过激,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而秋若若的郑重也让诺敏知晓叶清欢在秋若若心中的地位。 “叶哥哥,走了。” 见诺敏不答,秋若若行礼转身,想要离开。对于这个问题,秋若若心底有些介意,就算是玩笑,她也介意。 “那他呢?”诺敏开口,手指着对面的虞知。“我要带他回草原,你觉得怎样的女子才配的上他?” 秋若若知道诺敏手指的方向,相比于茫然的虞知,秋若若嘴角扬起,她的双眸里的虞知是发着光的。 “如果是他,倒是有些麻烦。” “他有婚配了?”诺敏问道。 “并不。如果是他,怕是要郡主委身下嫁了。” 第二十六章 皇帝 诺敏脸色微红望着缓缓离开马车。 “委身下嫁?那个问道书院之耻吗?”诺敏不屑地笑了一声。昨天夜里,两人的情报完全地放在了诺敏的桌案上。 这两个人名气都很大,一个极好,一个极差。可是在秋若若的说法里,那个极差的比极好的要好。 诺敏第一次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 若是认真的,秋若若的言语太可笑了一些。 “这里是大楚的京都,行事有点分寸!”诺敏对着巴图说道。言语的严厉足够让巴图意识到诺敏真的动怒了。“离开京都前,你和蒙思都给我在紫竹别院里好好待着。” 五城兵马司里十分忙乱,比往年年底的时候还要更加忙乱些,不仅有使团来访,还有赵王府世子被刺杀的天大麻烦事。 昨晚半夜秋渔又回到了五城兵马司,时间紧任务重,总觉得不在五城兵马司让他不放心。 看到秋若若,秋渔脸色好了许多,可是看到最后走进来的那个身影,秋渔的脸垮得比之前更加难看。 秋渔不愿意让女儿跟虞知混在一起,在他心中原来的乖乖女是被虞知给带坏的。自从多年前,虞知带着秋若若逃学,这个想法便产生了。 “爹,有线索没有?”秋若若问道。 听到秋若若的话,秋渔便知道了她去赵王府逛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秋渔叹了一口气,他昨日就去了一次,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既然没有线索,秋渔便着手从各家关系开始查起,可是赵王虽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一没有政见之别,二有陛下护着,怎么也不有人想要动赵王府。 而世子又是浪荡了些,不至于招此仇恨。 父女两人的沉默让房间内陷入了沉寂。 “你们不觉得太干净了些么?” 虞知也跟着逛了一圈,整个赵王府都走遍了却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他看见了那天晚上被殴打蹭碎的假山石料,还有扔在角落里的木棍,却没有发现和赵王世子有关的东西。 太干净了。这个刺客像是幽灵一般,没有人看见,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秋渔沉思片刻,然后郑重说道:“的确太干净了。”秋渔办过很多案子,见识过很多心思狡猾的凶徒,但是这些人多少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探查许久也能够发现一些。 办案多年,秋渔不是那种心思玲珑的人,反而有些大老粗,但是他积累下来的眼力却不是虞知等人能比的。 虞知知道秋若若有知一隅而反三隅的本事,他只是点到为止。 “今日没见到世子,我想世子殿下身上应该有些线索。”秋若若说道。“爹,你看有没有办法再去一趟赵王府。不见见世子殿下怎么能够说得上是探望呢?” 秋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若真是没有什么线索,那就要从受害人着手。 尽管虞知有意提点一番,但是秋渔依旧没有给虞知好脸色。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秋渔带着人马再次去了赵王府,而虞知等人也回了秋府。 …… 皇城之中,大楚的皇帝陛下正坐在御书房,桌案上摆着许多公文,他手中持着毛笔,一本又一本地批阅着。 大楚的皇帝并不是那么轻松的,终究是忙于应付天下事的劳苦人。 “景弘的事情如何了?凶手有没有找到?”皇帝手中笔一停,突然问道。 很快,玉石屏风外便有人应声答道:“秋指挥使还未曾禀报。” 皇帝是很生气的。天子脚下竟是有人敢行刺皇室贵胄,胆大包天。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理当受到惩罚。 “陛下无需担忧。今日,太医院来报,世子殿下已无生命之忧,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定会查明真相,将刺客绳之于法。”安福至儿时便入了皇城之中,前后服侍过两位皇帝,活到这个年岁自然知道今日的皇帝陛下在想些什么。 皇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出声说道:“赵王呢?他在干嘛?” 安福至接着说道:“赵王爷在赵王府中,据说是这些日子都没能睡得安稳。” “屁话,府中遭了刺客,儿子又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怎么能睡得安稳?” 遭遇呵斥,安福至知道自己答错了话,下跪,不敢应声。伴君如伴虎,稍一不慎便是惹得龙颜大怒。 “起来吧。草原狼廷那些人怎么样了?晾了他们这些天,总该收一收草原上的野性子。”皇帝一想到大殿上诺敏提出的那些要求,心中便觉得无礼。 退换疆土,断然是不可能的。还有和亲一事,膝下儿女成群,若是和亲能够定了北边的战事,也未尝不可。 只是,使团的态度让皇帝难以接受。泱泱大国怎么容边陲小国挑衅? 安福至想到这些日子皇城外的那些传言便是觉得好笑,轻笑道:“诺敏郡主极少外出,似乎爱上了茶道,终日摆弄着。” “改日在给她送些茶叶和茶具,若是留的久了些,自此留在京都里也未尝不可。哈哈哈哈。” “还有一事,说来好笑。使团上的一个少年看上了秋家的小姐,日日前去纠缠。结果……” “哦?”皇帝似乎来了兴趣,想来他也是个八卦之人。“秋家小姐不就是若若那丫头。那丫头出落有致,礼教甚好,应当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你倒是说说,结果如何?” 安福至苦笑一番,“结果,那人日日登门拜访,最后被揍了一顿。” “哈哈哈哈,可能是秋劲风的主意。他年轻时在北边戍守,心底对草原部落颇多不满,让人下手也不足为奇。” 安福至说道:“陛下猜错了。” 御书房中传来惊奇的声音,“那难不成还若若那丫头动的手?” “是叶清欢和虞知两人气不过,然后由叶清欢出手,听闻现场很惨烈。” “难怪,叶清欢不错。京都里头或许只有白玉和燕青衣能够比一比。但是那个虞知是谁?”皇帝问道。对于年轻一辈,他极为关注,毕竟将来都会是大楚的中流砥柱。像叶清欢,白玉等人,皇帝多会关心几分。 虞知? 皇帝不知道,安福至知道。但是他有些后悔说出这个名字。常年在君王身边,安福至知道应当做一只报喜鸟。 “陛下可知晓二十年前国士之一的李清如,虞知便是她的侄儿。”安福至挑着好话说。 “这少年是清如国士的侄儿,又与若若,叶清欢为伍必定是个不错的孩子。”皇帝称赞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让皇帝有了错误的认识。 安福至隔着屏风,吞了一口口水,才不动声色地说道:“自然自然。” “景弘遇刺,接待使团的任务还是需要有皇室子弟主持,楚王世子景昊过着日子便会回京,让他着手接办。另外,太子的婚事过完年便好找个好时候办了。母后对于晨儿很喜欢,早日成亲也好定了这小子的心思。” 这些都是正事。安福至心中一一都记下。“陛下,那赵王府的案子该如何?” “嘿,你这老东西是再替秋渔求情来了。平日收了秋渔多少好处。”皇帝笑骂道。他的登基不乏日夜服侍先帝的安福至的功劳,所以对他也百般宽容。 安福至闻言,便是下跪说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见若若那丫头先是紧着使团这边的人,如今又要替着秋指挥使查案,都憔悴了许多,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小女娃娃。” 皇帝又笑骂道:“你这是觉得朕做了恶人啊。” “老奴惶恐。” “罢了罢了,刺客便是让秋渔年前找出。赵王自己不管不顾的,却是让我这个皇伯父替他操心。告诉秋渔,这事情左右都得有个结果,让他自己掂量。” 安福至应声。其实,他并不是想替秋渔求情,也更加不是因为秋若若。三日为期必要找出刺客,这事放在谁的身上也是天大的困难。 若是秋渔和梅仁义正当给寻到了刺客还好说,若是没有寻到,丢脸的不仅是他们两人,还是当今的陛下。 安福至知道这个时候该给陛下一个台阶,更要不着痕迹地给陛下一个台阶。 安福至退出御书房,脸色平常,一颗心却极其拧巴。皇帝吩咐的事情有好办也有难办,说好办的就是给楚王世子传旨让他赶紧回京,接待使团。难办的便是太子的婚事。 这位太子不顽劣,也不乖巧。至少在婚姻大事上并不是一个乖巧孝顺的人。但是父母之命难以违抗,尤其是生在帝王家的太子殿下。 太子东宫,一位俊美的少年正在画画,罢笔之后看着画纸上的佳作极为满意地点点头。 “婉儿,你觉得我这画如何,是否比之前的好些?”能够在东宫这般大呼小叫的必然就是太子景尧。 婉儿是太子侍女,自小便是跟在太子身边,当时的太子还不是太子。所以两人的感情也不像寻常的主仆。比如,能在太子用膳时伺候的就只有婉儿一人。 “太子殿下,这画进步不少。” 太子脸上溢出笑容,又听着婉儿说道:“前些日子,婉儿看不出亭子的模样,今日作画倒是让婉儿看清了。” 太子景尧的料很快就垮了下来。 婉儿好生安慰着,太子不知为何就迷上就画画,迷上就迷上吧,却是天赋不行,学了好些日子却一直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状态。 第二十七章 东宫太子 “刚才安公公来了。”婉儿说道。 “哦?他倒是稀客,是父皇又来催婚了?”太子笑道,显得对这旨意毫不在意。 婉儿也是一笑,“安公公大概是知晓殿下不喜,所以匆匆走了。至于婚事便是让婉儿转禀殿下。”她怎么会不知晓太子的心思,丞相家的女儿是极好的,不像秋若若名气在京都之中,而是在皇城里。因此,丞相家的女儿才得了后宫的喜爱。 “哼,晨儿与我只有兄妹之谊,父皇和母后真当是乱点鸳鸯谱,也不问问人家晨儿愿不愿意。”太子纳闷道。对于这婚事他是很不愿意接受的。 婉儿掩嘴轻笑,“殿下可不能在背后说陛下和娘娘的不是。依婉儿看,陛下当真是为了殿下考虑。晨儿姑娘是丞相之女,当了殿下的岳父自然事事都要为殿下考虑。如此,不正是为了殿下将来登上大宝不受动荡么?” 太子自然明白,他能够入主东宫可不是靠的皇后娘娘儿子的名头。关于晨儿这件事,他想的比婉儿还要多。太子低声说道:“不只是登上大宝。父皇想的事情可比我们深远太多。” 偌大的寝宫中唯有太子与侍女婉儿二人,所有的私密话都是传不出去的。所以两人都是放心大胆地说。 当今大楚朝堂,除了三公依旧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余百官隐隐分做两派。一派是以丞相为首的文臣,另一派被楚王收拢,朝中武将皆是以这位楚王马首是瞻。 偏偏,这位楚王与三皇子走的很近。 偏偏,丞相大人和这位太子殿下也不亲近。 皇帝想让这两位亲近亲近,那么最好的方式不过是姻亲之好,翁婿之谊。 婉儿明白一些,太子明白皇帝的意思。 太子轻轻将婉儿揽在怀里,佳人入怀,两人之间也更暖了些。能成为太子侍女的自然也有较好的相貌和身姿。少年年纪自然会心猿意马,有些人忍住了,有些人也放纵了。 太子属于对自己并不苛刻的人。 “若是,我成了亲。婉儿该怎么办。”太子轻轻在婉儿的耳边问道。 婉儿柔软的身子一僵,很快又酥软下来,笑道:“婉儿自是像往常一般伺候殿下。” “那就好。” 太子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仿佛怕她会逃走一般。他是知道的,若是成亲之后,他和婉儿必然不能够像现在这般。 婉儿也是知道的,只是嘴上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古时一曲《凤求凰》,今日尤有余音绕梁。 …… 接下来的几天里,草原使团依旧被晾在一旁,只等着楚王世子回来接手接待使团的任务。而蒙思等人在诺敏的严令之下,收敛了许多。 和使团这些人一样的还有白离。平日速来目中无人的他也少了在京都里的身影。这时候,书院都已经休学,街上都是那些少年的身影,也唯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有这么一丝闲暇时光。 白离的消失没有影响这些少年玩乐的心情,毕竟他们若是遭了这份罪,也不敢出门游玩。 当然,在他们出门时也都被自家父母耳提命面千万放亮自己的那双招子,别像那白离那般丢了家门的脸面。 白离这不了了之的案件几乎都看见了秋家的影子。虽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有谁能够深夜出城?不言而喻! 这话当然是放不得台面上,毕竟秋家也不是那般好惹的。不然,白家当日状告的必然还有秋家小姐秋若若。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都忙着追查赵王府的刺杀案。虞知很清闲,叶清欢也很清闲,但秋若若很忙,毫无由头地跟着秋渔四处追查。 “秋秋啊,整天忙啥呢?” “秋秋,你若是不陪着我,我就要回天道山了,姑姑可是想念我要紧啊。” “秋秋啊,我可是很认真地跟你说,你要是再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可就真走了,我还带着清欢一起走。” …… 诸如此类,百般威胁,换来的只有秋若若一个接一个白眼。 不帮忙不说,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秋若若对于虞知还是千般无奈。不过也得幸于虞知的提醒,五城兵马司将办案的方向朝向了昏迷不醒的赵王世子。而赵王世子一直昏迷成为了破案的难点。 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受害人是最好的线索。 虞知不着急,白天和叶清欢在街上闲逛着,晚上就开始修行那几张小人图。他也似乎忘记了秋安和秋劲风的警告,和之前被抛尸荒野的危险。 虞知仔细想了一番,幕后之人能够在赵王府动手,显然有通天的本领。若是真想杀他,他也是躲不掉,拦不住的。从那天来看,虞知分明听到了上头的人不让闹出大事。因此,虞知也就放宽心。 “你有没有想做的事?”虞知突然问叶清欢,他们两人很小就认识了,说起来曾经的虞知救了叶清欢一命。 叶清欢抬眼一看,眼中的疑惑表明了他的不解。 虞知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地说道:“清欢,你能老是跟在我身边。你是青云试中甲榜榜首,怎么能够一直跟在我这个问道之耻后头呢?你要学着京都里的公子哥,寻花问柳,夜夜笙歌才算不亏欠了你的这副皮囊。” 刚回到秋府的秋若若本是疲乏不堪,听着虞知别样劝人的言语又来了精神。 “小鱼哥净是教叶哥哥这些坏事。”秋若若骂道。 虞知见秋若若来了,便是给她也倒了一杯桃花酿。这是他从小木屋中带出来的,一直没舍得喝。如今暖阳,温热的桃花酿正是应景。 “怎是坏事呢?你也应当为清欢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虞知笑道。 叶清欢却是把酒杯一放,神色严肃地说道:“监院让我保护你。”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虞知一愣,他也突然有些生气,“说什么糊涂话。我这安然无恙的,怎么还需你保护了。你小子总要找个姑娘成婚生子,难不成一辈子保护我?” 虞知知道叶清欢下山之前定是被李清如嘱咐了几句,而叶清华对于李清如的话向来是唯命是从的。自从,当初在北边那个黑瘦的小男孩跟着李清如和虞知之后,便一直如此。 “监院说......”叶清欢有一丝执拗的神色,“监院说,你此行会有危险,让我保护好你。你已经失踪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虞知哑然,他突然觉得自己在京都的行踪一直都被李清如注视着。 秋若若觉得虞知很奇怪,没来由地发火。叶清欢也奇怪,怎么突然说起了监院?而且李清如似乎知晓虞知会有危险。 虞知苦笑,一手搭着叶清欢的肩头。“姑姑说的话大多是唬人的。你总不能一辈子跟在我后头。” 叶清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虞知知道他要回一趟问道书院,向李清如问一些事情。 “赵王世子那案子怎么样?”虞知突然问向秋若若。这事与他无关,但是若是能够找出刺客,或许能够知道是谁将他绑到城外。 秋若若苦恼地摇摇头,说道:“毫无头绪,这人似乎是完全消失了一般。难不成真是幽灵?” 虞知抬手朝着秋若若的小脑袋打了一下,“说的什么胡话,子不语怪力乱神!” 秋若若揉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小鱼哥,要不然你帮帮妹妹?我知晓你肯定看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让我和爹爹去找世子。” 虞知仔细一想,说道:“你不觉得我在赵王府失踪和世子被刺杀有联系么?” “可是,你失踪很有可能是世子所为......”秋若若说道。 “若我的失踪不是世子所为又如何?世子和我无冤无仇,总不至于在百味居打了个照面就对我怀恨在心。就算我的名声不好听,对我不耻,他也犯不着得罪你。”虞知说道。 秋若若喃喃道:“你是说刺客本身就是赵王府里的人?” 虞知摇摇头,他没有像秋若若那般整日出门明察暗访,只是听到街坊间日日传出的流言,心中也推测了一二。“世子必然受了重伤,至少太医院的御医们是这样诊断的,所以刺客不会是赵王的人。但是也有可能此刻本身就在赵王府中。这样也就解释的通明明不是世子下令,而我却在赵王府遭人殴打绑架,必然是有人设计。” “所以,刺客有可能就是绑架你的那伙人。他们一直潜藏在赵王府之中。”秋若若眼前一亮,但是最为关键的是五城兵马司盘问了赵王府所有人没有一人有这种嫌疑,出身皆是清白。 虞知看见秋若若突然暗淡的神色,微微一笑,他猜到了秋若若的想法,说道:“真如我们这般设想,那么幕后之人定然是手眼通天之人,凭着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是找不到线索的。” 秋若若等着虞知继续说下去,虞知既然说了,就不会话说一半。 “秋秋,你不妨去问问安爷爷和你家住在东院的那位。” 第二十八章 危险 秋若若去了,虞知是不会骗她的。尤其是在这些事情上,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线索。 虞知见着正午的阳光慢慢往西边走去,索性收起了只剩半瓶的桃花酿。如果没有了正午的阳光,天气还真是冷的。 如果真如他所料,秋若若必然能够查出一二,到时候秋劲风和秋安不肯说出的东西也就能够知晓了。 赵王世子没有想到这一次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虞知。 这一次,两人目的不谋而合。 赵王世子萧景弘醒了,在御医回宫通禀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为了把这次苦肉计做真做实,萧景弘下了苦功夫,断断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让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自己折腾去。 “这次多亏了先生。”萧景弘举杯对着对座的孟断章说道。 萧景弘所营造的重伤不治之象都是孟断章一手所为。“世子客气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些小把戏,难登大雅之堂。”孟断章拨弄着嘴边的两撇胡子,谦虚地笑道。 萧景弘哈哈大笑,“能够瞒过太医院那些眼珠子长在医书里的老家伙,这把戏可是不得了啊。” 孟断章也不再客气,他也学了一些医道,知晓一些奇门偏方,其中便有让人看起来气血衰败重伤不治的假症手段。这一次恰逢时机也好摆弄一手。 “这是欺君之罪,世子不怕?”孟断章说道。 赵王世子萧景弘抿了一口酒,头微微摇着,在享受美酒的味道。“赵王府的里混进了不是我赵王府的人,这才是我怕的。至于欺君......” 萧景弘拿起酒壶,给着孟断章倒满一杯,一边倒着,一边说道:“只要先生不说,便不算欺君不是?我想先生应当不会说吧。” “自然自然。”孟断章赶忙答道。额头上流出一丝冷汗,后背发凉。孟断章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萧景弘的威胁了,言语中的威胁更加直入人心。 萧景弘有意敲打,孟断章也明白若是东窗事发,他也是逃不了干系的。他看着对面这位年轻的世子,心想:王爷甘愿当个闲散王爷,世子却是不甘。但世子手中的力量着实不强。 “三皇子和太子都曾来探望,被王爷拦了下来,还有对面王府的夫人送来了灵芝。”孟断章挑着重要的说,世子遇刺有很多人关切,几位重要人物自然不能缺席。 “三皇子不是跟着楚王南巡,他已经回到京都?”萧景弘问道。三皇子和楚王走得近不是什么稀奇事,朝中也有许多非议传出。 “还未曾,三皇子南巡应当年底才能够回来京都,他派人送来了一些灵芝山参。太子亲自来了,带了许多药草。还有……” 萧景弘立刻打断道:“其他人不说也罢,这时候都是虚情假意的多,纯靠着我家里老爹的几分薄面,想不来也得露个脸。三皇子离开了京都,他的眼睛确实放很开。京都里的事情没有一件事不进他的耳朵。这次回来,他就要朝着太子之位伸手了。” “当时三皇子曾有意拉拢殿下,殿下没有言明立场,现在三皇子回京,必然还要在拉拢几分力量,殿下会答应吗?”孟断章问道。 萧景弘笑了,觉得这个问题好生愚蠢。“先生是觉得我赵王府在朝堂上能助力景旭入主东宫?” “这……赵王爷好歹是陛下的手足兄弟,总会有几分力量。” 萧景弘摇摇头,有些落寞地说道:“闲散就是闲散,父王没了权,儿子也跟着遭罪,乐得颐养天年才是万幸。当初,萧景旭拉拢我,不过是因为他手中无人。蝼蚁的力量也是力量,何况是皇室宗亲的蝼蚁。如今他有一棵大树撑着,我们这些蝼蚁攀上去只能躲在树洞里,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我又何苦作践自己。” 孟断章觉得萧景弘太过看轻自己,当皇室宗亲的蝼蚁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命数的,而且他更加知道萧景弘不会乐意做一个闲散世子。 “何况他萧景旭不一定就能够得了东宫之位。”萧景弘一双明亮的眸子仿佛将一切都看得很清。“罢了罢了,皇权之争太残酷了些,而且现在还没到选边的时候,我也乐得自在。” 孟断章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赵王世子是绝不可能不参与接下来的斗争的。 …… 秋若若匆匆出了门,也不知是得到了什么线索。虞知和叶清欢依旧清闲的很,在京都四处闲逛着。 虞知让叶清欢跟着秋若若,偶尔还可以帮上忙,只是叶清欢执意不肯。 “赵王府都有危险,何况是秋府?” 虞知哑口无言,只好让叶清欢跟着。 晚上,秋若若没有回来,而虞知又被秋劲风请了去。这一次,秋劲风没有那些什劳子做作,虞知一到,他便是等在那里了,桌上放在一碗热汤面,搁着两根青菜,是给虞知准备的。 虞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拨弄了几下,嘴里喃喃地说了几句,才开始动筷。看他的脸色,应当是有什么不满。但秋劲风上了年纪,距离又隔着稍远,没听清。 嗝! 一声舒畅的饱嗝。 “吃饱了。”虞知说道。 秋劲风坐在虞知对面,没有说话,互相沉默了些时间。虞知也等着,直到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说道:“您要是没话讲,那我可就走了。” 随即虞知做出起身要走的动作。 “丫头是你撺掇来的?”秋劲风说道。 虞知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秋安,见秋安也是了然的神情。“您都知晓了,还用着问我么?” 这般明知故问的做作也不知道是从哪朝哪代开始盛行的。似乎读书人都喜欢这样。李清如喜欢,秋劲风也喜欢。 每每虞知犯了错,李清如用脚指头都能够想到,却还要再问一遍。 “看您这样,定是没将您查到的东西告诉秋秋。唉,哪有这样的长辈?竟是忍心让儿子孙女在外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奔波也不提点一番。可悲可叹。”虞知神情悲天悯人。 秋劲风睁开眼睛,眸子里依旧是平淡。这点挖苦在久经风浪的秋劲风面前根本无用。“你好好回到天道山,你能安全。赵王府的事情自然也会有人解决。” 虞知不明白为何只要他离开了,事情就会迎刃而解。还有他的危险到底来自哪里? “所以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我?”虞知问道。 秋劲风没有回答,像是没听到一样。“京都里不安全,不知道李夫子放你下山到底是何缘由。总之你在秋府里,我会护着你的安全,在外头让秋安跟着你。过了新年,你便回天道山上去吧。” 虞知看了一眼秋安,对方欠身颔首,依旧是那副慈祥的模样。越是这样说,虞知越是疑惑。他到底触犯了谁的利益,一进京都就被教训了一番。 到底是谁,连秋家都畏手畏脚,坦言在京都里护不住自己的安全。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虞知撇撇嘴,脑海里又想起那个梦魇一般的声音——你活不久了。 “我想知道对方是谁?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天道山,姑姑也不能够一直护着我。终究有一天所有事情都要靠着我自己。”虞知目光诚挚地盯着秋劲风。“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何其无辜?” “对方不会杀你。”秋劲风说道。 “万一呢!”虞知大喊道,“今日能给我点教训,明天就会更加肆无忌惮。您到时候可护的住我?” “只要你回到天道山上。” 虞知不明白为何秋劲风一定要让自己回到天道山。京都之行让他一下子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相信梦魇一般的声音绝对和那个绑架他的幕后黑手有关。生而为人十八载到底是冒犯了何人,虞知也是一头雾水。 秋劲风的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离开京都,回到天道山。 但是一切又像虞知说的那样。李清如也不能保他一世,他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要做,不能龟缩在天道山上。 比如寻找他那位失踪已久,不知生死的娘亲。 “好吧,姑姑有意放我下山,或许她的意思是不让我回去天道山。”虞知摊摊手,装作无奈地说道。 迎着秋劲风审视的目光,虞知将他写信给李清如的事情说了,顺带着拿出那张问道书上信纸,上面写着勇者无惧四个大字。 秋劲风看了沉默良久。直到最后,秋劲风开口说道:“我知道了。” 虞知不知道秋劲风知道了什么,是知道了这四个字的意思,还是知道李清如的意思。在虞知看来,李清如便是让他在京都里待下去。 “太爷乏了,虞少爷随我先下去。”秋安在一旁说道。 虞知见秋劲风也不肯说什么,便是告退一声,离开东院。 深夜的庭院里已经飘起了雪花,在夜幕里迎着灯火还能够见到星星点点。 虞知刚出门就是迎着冷风打了一哆嗦。他对寒冷并不敏感,但是他也不喜欢大雪的天气。 “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又下起雪了。”虞知有些懊恼道。 秋安在前头,手中提着红灯笼,快要过年的时候,秋府上下都已经挂满了红灯笼。他说道:“京都里的天气都看老天爷的意思,一直都是多变的。白天风和日丽,夜间惊雷大雨常有的事情。” 虞知“哦”了一声,觉得秋安说的平常,也觉得意有所指。 第二十九章 婚事 离新年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秋若若因为没有头绪终于有了放弃的念头,也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白忙活一场之后,秋若若也空闲了下来。草原狼廷的使团再次成为了他的目标。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总不能一件事也办不好,太损她秋若若的名气。 当秋若若闲暇的时候,虞知回了一趟天道山,一日时间走个来回让虞知有些疲累。疲累归疲累,心底的疑惑就更深了。 如他想的那样,李清如让他安稳地留在京都里。至于危险,还是那四个字——勇者无惧。 虞知心里嘟囔着,姑姑净是说这些文绉绉,鼓舞士气的言语。真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话万万不敢当着面说。 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心里没底,总是让虞知像是悬在半空中,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此刻的天道山上,李清如的闺房里正坐着一人,说是坐着,其实懒散地躺在那把太师椅上。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怎么能够肆无忌惮地在李清如的闺房里? 李清如走进房中,关上门,将肆虐的风雪挡在门外。她只是瞥了一眼坐在太师椅的那个男人,心里有些不爽,也习惯了这份不爽。 “有人绑了他。”李清如说道。 男人听了,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一样。“你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男人有些不满,耷拉着脸,脸上透露着不开心。 “我想要你去京都。” “干嘛?” “保护他。” “他既然已经在京都了,也怪不得有人绑架他。当初那件事情得罪了许多人,而且那些老不死的也还都活着。年纪大了心眼就小了,你也不必那么在意。”男人宽慰道。言语中也有推辞的意味。 李清如从柜子里取出一块玉佩,白色月牙形状,白色底蕴下也有许多红色细小纹路。遇上了玩玉的高手定是认得出这是上好的凤血白玉,其中的血色纹路不是被污染的杂质,而是传闻中的凤凰血液。 “把这个交给虞知。他身上有一门婚事,玉佩是彩礼,他如果不想要这门亲事也得上门去说一说。”李清如将玉佩递给男人,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当年的书信,一同给他。虞知看了就会知晓。” 男人没有伸手去接,见到李清如将玉佩和书信放在桌子上,他似乎明白了李清如的意思,惊讶地说道:“你打算让那小家伙就留在京都里头?可是,里面的危险你应该是知晓的。一旦被人知道的身份,也或者他已经被人知道了身份。” 李清如盯着男人,一双坚定无疑的眸子似乎在说,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男人颇为有些无奈,急冲冲喊他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更是既无奈又伤心。“你知道我曾扬言此生不踏足京都半步。这句话天下皆知。所以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李清如搬了一把椅子,端正地落座在男人的对面。和男人随意坐姿相比,李清如很郑重,也是对接下来的谈话表示郑重。她双手安静地放在腿上,双眼不偏不倚地直视着对面男人的眼睛。“你言而无信也是天下皆知。” 男人白皙的面庞突然黑了起来,他将双脚放在了该放的位置,身子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子上。“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 男人是李清如的弟弟,亲生弟弟,两人出生前后不过差了短短一息的时间,然后就成了姐弟关系。幽怨的眼神一直以来都让李清如吃不消。 “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李清如说道。男人明明已经年满四十却还是一副青年模样,与十几年前一般,宛若容颜永驻一般。这真是让许多女人羡慕。 “自然是。”男人辩驳道,“否则,当年我怎么会为了你这些破事,放弃怡红楼里的姑娘们浪迹天涯。可是......” 李清如打断了男人的抱怨,“是,就乖乖听话,去京都护好他。” 砰! 男人脑袋磕到了桌子上,心不甘情不愿,全身上下每一个动作都表达着不情愿。 “我真是命苦!” 十天前,他在南州府地界的某个青楼里接到了一封书信。当时,他正醉躺在温柔乡之中。男人根本想不到有谁竟是能够找到他,还将书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南州府处于大楚皇朝的最南边,与京都隔着数十万里,气候也不常变化,总是那么温暖。男人喜欢这个天气,若是到了冬天,他便是朝着南边跑,也做好了在南州府多待几年的打算。但是一封书信让他不得不跨越数十万里回到京都附近的天道山。 男人不知道李清如是怎么知道他的踪迹,或者说李清如一直都知道他的踪迹,如今有必要了,她就传信给他。 书信也很简单——有难,速回! 这是李清如的风格。读了诸子百家的圣贤书,却不像那些老夫子那般啰嗦,这是男人极为裴府自己姐姐的一点。 男人信了,毕竟李清如从不说谎,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 李清如看着男人苦恼的模样,又开口说道:“总要有人护着他啊,不是吗?” 男人抬起头,然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姐,既然你让他下山了,又让我去保护他,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李清如眉眼一抬,清冷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没有计划。该如何就如何,你只要护着他不死。” 简单,粗暴。 男人也很喜欢李清如的做法。这样一来,他省了不少事情。 “记住,你将玉佩和书信给他。” “好。” 李清如听到男人的回答会心一笑。这人从不轻易答应人家,但是答应了就一定会实现承诺。 ...... 虞知不知道的是他刚刚上午见过面的那位姑姑已经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晚上,虞知难得地吃了很多,像是将每一顿都当成最后一顿。 “秋秋,你爷爷当真没有和你说些什么?”虞知不甘心地问道。秋劲风不肯说,秋安不肯说,就是连李清如也一起瞒着自己。虞知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因此,他才会因为睡梦中的一句话躲在天道山上至今。那声音仅仅只是那么几个字,冥冥之中却是警告着虞知不能够离开问道书院,不能够离开天道山。 秋若若不解地摇摇头,她如今也越发想知道虞知想要知道的东西。 “爷爷说,赵王府的刺杀案能够了解,让我和父亲不必这么操劳。” “仅仅如此?”虞知不相信,“秋秋你怎么会相信这种胡话?” 秋若若脸色更加疑惑,说道:“为何不信?爷爷怎么会害我和爹爹呢?倒是小鱼哥,你是经常骗我的那人。” 虞知摸摸自己的脸,稍微有一些不好意思。“我是为了让你知晓什么叫人间险恶。想着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肯定是那些歹徒下手的目标,对我骗,总比被他们骗好。” 什么叫做恬不知耻? 秋若若可是领教了很多次。 “哼,小鱼哥就是歪理多。” 虞知笑了笑,说道:“你帮我查下那些绑架我的家伙。” 秋若若停下筷子,看着虞知,还是不解。当初,虞知并没有让秋若若追查下去,只是将怀疑对象定成了萧景弘和白离其中一人。无论哪一人,没有证据就只能够不了了之。就像是虞知等人把白离扒光了衣服丢在荒野小庙里,没有证据还是拿虞知没有办法。 “我想那些人和赵王府的刺杀不无关系。但是你也看到了老太爷不肯说,安爷爷也不肯说,让我一颗悬着的心无处安放。”虞知说道。 自从从天道山见过李清如之后,虞知知道接下来他要在京都待上一段时间,或者很久很久。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遭遇什么,但是世间总有许多意外,意外多了就会变成伤害。 “我总觉得会发生一些什么事。”虞知喃喃道。 秋若若只是应道:“好。”她或许没有感受到虞知心底的那些情绪,但是她知道秋劲风隐瞒的一切对于虞知来说应该很重要。 “不过,小鱼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秋若若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虞知见秋若若这模样,觉得秋若若的事情应该是一件很难接的活。奈何奈何,有求于人。 “说。” 秋若若嘻嘻一笑,说道:“替我去见见爹爹给我挑的未来夫婿。” “啊?” “不行不行,这事我要是去了,你爹非得砍了我不成。” 虞知很明白秋若若的小算盘,也知道秋渔的大算盘。他可不想破坏秋渔的大算盘。 “你就说帮不帮吧?”秋若若小嘴一瞥,一副你非答应不可的神情。 虞知挠挠头,朝着叶清欢的方向努努嘴,说道:“清欢更合适。他这名声,这样貌,京都里的那些公子哥们见了之后保证个个都会自惭形秽。” 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头吃饭的叶清欢停顿了一下,说道:“是的。自惭形秽。” 叶清欢也会搞幽默了? 两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秋若若知道叶清欢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是也会让人感到不那么真切。 既然有这般出众的女婿,秋渔怎么还需另寻佳婿呢? 第三十章 赵杰 秋若若的婚事是她的心头大患。目前为止,就是如此。 这一天,虞知在秋若若的要求下淡妆浓抹了一番。果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要想骚气,不得不装。 虞知有一副好相貌,不像叶清欢那样第一眼看去就让人感觉俊俏无比,一直都是极俊的。虞知是那种耐看的类型,如老茶越品越香。 虞知起初是拒绝的,见到镜子里的那人之后欣然接受了秋若若的鼓捣。他扭头看了叶清欢一眼,如一个得胜的将军,然后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美滋滋地夸上一句——好一个俊美的少年。 “哇。”秋若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和之前那个邋遢少年完全是两人。 俊秀的容貌,笔挺的身姿,一袭素白色的锦绣云纹袍,腰间系着一条墨黑带,简约之中又不失优雅。 虞知本就体热,所以不需诸多衣袍加身,再披上一件袍子已经足够。而多余的这件黑袍也只是为了装衬,不是为了取暖。 “是不是风靡万千少女?”虞知得意地说道。 秋若若白了一眼,她不想让虞知这么嘚瑟。如果所有的嘚瑟都在自己人面前显露,待会儿在他人面前可就只剩沉默了。 “走吧走吧。”秋若若催促道。 说是婚事,其实只是秋渔为秋若若挑选了几个京都里有些名气的少年,自然这些人也乐意接受秋渔的邀请。敢问京都到底有哪些人会拒绝秋家的橄榄枝呢? 秋府有一个花厅里面栽种着各种奇花异草,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花厅里即便是冬日,也是温暖如春的。 此时,花厅里正坐着一少年,看面貌该比秋若若大上不少。侍者奉茶,他便安心喝着,对于等待了一个左右的时辰丝毫没有在意。 只是他不在意,他身后的小仆却忍不住,在少年耳旁轻声道:“秋家小姐摆这么大架子,分明是不想见我们。少爷你真是好脾气,我可是忍受不了。” 少年神情不变,低语道:“秋家是大户人家,秋若若又是秋家独女,论说尊贵,在京都里除了那些公主郡主,可就是轮到她了。等等,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性子着实耐得住。 即是少年主子这般说,小仆也不敢再多嘴,只好在一旁等着。 秋府续茶不知续了几回,终于等到秋若若现身。 秋若若今日也只是寻常打扮,她并不觉得秋渔为她挑选的这些人有值得她盛装出席的。 少年也是出自京都大族,是刑部尚书赵楷的公子赵杰。京都里头的公子哥面貌都是俊郎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赵杰年纪二十,曾在求知书院求学,在当年青云试之中也有许多出彩的地方,如今借着父亲的力量在太子宫中有个一官半职。 秋若若见着赵杰行礼,她也回礼,虽是不愿来,但礼数总要做到。 京都很大,但是这些公子小姐的圈子里多有交集,两人也曾经见过几面,也仅仅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秋若若是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赵杰本是心中有谱,但见到秋若若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虞知先开口打破了沉闷。 “赵公子想要娶若若过门?”虞知知道在外人面前喊着秋秋,多要解释一句,索性改了过来。 秋若若马上羞红了脸,赵杰也愣了,他们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接地问法。 “这……” 赵杰看看虞知,又看看秋若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公子不瞒你说,我觉得你的年纪稍微大了些,配我家若若并不怎么合适。而且若若已经与我私定终身,赵公子总不能夺人所爱。”虞知已经从秋若若口中知道了赵杰的许多信息,劝退的话语张口就来。 赵杰很懵逼,不过他也是个机敏之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阁下何人?” “虞知。” 赵杰一副了然的神情,抬手行礼,说道:“虞兄,莫要诓我。秋伯父自然是知道若若妹妹未曾有意中人才让我来见上一面。” 赵杰谦谦有礼的模样还真是让虞知也收起了直来直往的言语。 “而且,虞兄的名声在京都里并不怎么好,秋伯父不会将若若妹妹许配给你。”赵杰又说道。神情平静,但是眸子里的不屑和对虞知的蔑视怎么也藏不住。 对方也做了一些调查。 虞知知道自己的底细应该是被摸了个干净,估计叶清欢也是如此。虞知挠挠头,只好看看花厅里的奇花异草,哈哈笑着,他也不在意对方说自己名声如何如何。不过都是闲言碎语。 见虞知没有接话,赵杰脸上得胜的神情更加明显,继而朝着秋若若说道:“若若妹妹年少不要随便被人欺骗了,听闻此子便是暗中陷害白家小公子,让其难堪之人,也正是问道书院的那位问道之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若妹妹本是璞玉,不能被歹人污了。” 好了,万事大吉。 虞知以为对方将自己调查得很细致,却不想也是表面功夫。名声?虞知的名声谁都知道,尽管京都里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见到真人的却是很少。 秋若若脸色铁青,坐直了身子,俨然怒火中烧的模样。 赵杰以为这是受了自己点拨秋若若看清了这个徒有一具皮囊的问道之耻。他心里头不免更有得意的劲头了。大哥哥点拨小妹妹,让迷途羔羊擦亮双眼,赵杰仿佛拯救了全世界。 虞知知道秋若若即将要亮出她的獠牙,虽然“獠牙”二字形容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很合适,但是秋若若接下来的反应已经超越了“獠牙”的形容。 赵杰还想开口,直接被秋若若打断,“赵公子,让你进秋府是父亲的意思,让我与你会面也是父亲的意思,作为儿女,我不得不应着父亲的意思,所以你不要会错了意。并不是我愿意见你,更不是我对你有爱慕,或者有可能有爱慕之情。” 赵杰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秋若若,而按着从前的印象,秋若若应是一个文弱知礼和善的女子,怎么会…… “另外,不要对我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在我心里,你不如他。”秋若若纤细的手指不偏不倚地指着赵杰。 赵杰努力克制着,一旁的小仆更加面色如土不敢说话,刚才他还抱怨秋若若没有礼数。谁知人家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赵杰心想,“我堂堂刑部尚书之子,与太子交好,任职于太子宫中,怎么比不了区区问道之耻?” 赵杰难掩怒色,第一番话赵杰以自认为良好的修养可以容忍,第二番话的最后几个字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在求知书院里,他不算第一,但也名列前茅,今日被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道之耻比下去。没有比这个更难受的了。 锐利的目光直射虞知的双眸,如两道利剑,让人难以躲闪。目光之中只包含了一种情感——轻蔑。 无辜的虞知躲闪着,明明是秋若若骂的人,怎么朝我这边看来了?果真,帅哥都容易被人误会。 “你觉得呢?”赵杰开口,他依旧坐着,但是他的气势比茫然又无辜的虞知强上太多。 虞知退后一步,并不是畏惧,只是他这个人一向是人进一步,我退一步,能躲则躲,能避则避。面对赵杰的强势,虞知下意识地选择了退却。 赵杰冷眸散发着寒光,盯着虞知,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虞知说一说孰强孰弱。他见惯了这些弱者,相信这些底层的渣滓会被他的气势吓到。 只要虞知示弱,那么秋若若所说的“你不如他”只是一句自己打自己脸的笑话而已。 赵杰明白这个道理,故意而为,秋若若也明白这个道理,虞知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若若妹妹,我想虞兄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赵杰嘿嘿一笑。 秋若若却是冷眼,如此场景任她妙语连珠也不能够狡辩什么。 虞知挠挠头,仰着脑袋,望着花厅的屋顶,眉宇之间有一丝苦恼。 “唉。”虞知突然叹气,然后神情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就知道这是个麻烦。” 一旁传来了秋若若嘻嘻嘻的笑声,不知何时秋若若又恢复了那个邻家小妹妹的模样。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赵杰还是第一次见。 转而,虞知迎着赵杰的目光,翘起二郎腿,眼中竟是玩世不恭的意味,像极了某家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 “你来之前调查过我,不仅是我,应当还有若若。虽然我在京都里,名声极响亮,不像你这种籍籍无名之辈,但是见过我的人还真不多,所以你是做了一番功课。不错不错。” 说到名声极响亮的时候,秋若若噗嗤一声笑了,笑颜如花。她本就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虞知顿了一顿,有用着极为亲切地口吻说道:“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在夸你。” 秋若若一听更是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赵杰脑门上的青筋抽了一抽,心中骂道,你当我是傻子么? “既然你调查了我们,那你更加应该知道若若身边不仅只有我一人,还有一个叫叶清欢的家伙。对对对,就是那个叶清欢。名头和我一样响亮的家伙。”虞知猜中了赵杰在想什么,他可以不知道问道之耻是谁,但是叶清欢这三个字消失了三年后被提起也不会觉得陌生。 “他就在秋府里西边的院子。平日里他是我的打手小弟,你若是觉得你比他强,他再来挑战我。”虞知很随意地说道。 而赵杰根本不信,他的消息来源很可靠,怎么会不提到叶清欢这样重要的人物。 “你不信?”虞知不知道这位刑部尚书之子做的是什么狗屁调查,但凡有点脑子,有些听闻,也不会这么逼问虞知。 当初百味居秋若若和叶清欢是何等护着虞知?坊间的传闻也很多。 第三十一章 虞知的娃娃亲 叶清欢的名头并不能够让所有人都臣服。这些只是一时之长短。 赵杰就是其中之一,他比虞知和叶清欢都要大两岁,不在同一届青云试中,他仅仅也只是觉得叶清欢没那么厉害。 毕竟,像他这种自小在光环下成长的人总有一番特殊的骄傲。当然,他也有骄傲的资本。 叶清欢就站在赵杰身前,这让赵杰也不得不相信虞知所说的事实。 赵杰心底暗骂那个透露给他消息的人是多么没脑子。叶清欢这等人会与虞知这样声名的家伙为伍足以证明了虞知有不一样的东西。 猛兽怎么会与蝼蚁同行? 赵杰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叶清欢,但更加不会在这种场合和叶清欢比斗一番,来证明强弱。于是,他走了。 直到最后,秋若若还不忘了给他羞辱一番——我和赵公子并不熟稔,以后还请莫要称呼这般亲切。 …… “完了,这下我可是又结了一个仇人。”虞知趴在桌子上,脸上尽是懊恼神色。“本来在京都里头与人为善,不曾想如今和六部两位尚书的公子都结怨了。唉,前途堪忧。” 秋若若听了掩嘴轻笑,说道:“你若是现在追上去赔礼道歉,或许还能够与那位赵公子重修于好。” 虞知自然不会去。秋若若也知道虞知刚才既然开口,更加不会事后找补。 “赵杰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光光是打听我了,不想还有清欢在秋府。”虞知说道。 “叶哥哥,这次功劳不小。”秋若若也很开心,至少第一关的赵杰已经应付过去了。 秋渔回府之后没有责怪秋若若的任性,反而像是装作不知晓这件事的样子。秋若若也乐得自在,不时地应付着前来秋府拜访的各家公子。 ...... 男人打扮得很干净,两颊微红,手中握着一个酒壶,显然是已经醉了不知多久。 “柳妈妈,这人已经醉了许多天了,日日这样喝着怕是他身上的银子不够了。”怡红楼里的倌人神色颇为埋怨。这男人几日前进了怡红楼里,竟是自顾着喝酒了,也不言语,也不寻欢。这对于怡红楼里的浑倌人来说,便是一种侮辱。 保不齐自己怀疑自己是否年老色衰,已经没有了魅力。 脸上皆是脂粉的柳妈妈打量着这个男子,“看这人也不像一个欠钱的家伙,你们搜一搜这人身上,或许有些值钱的物件。” “柳妈妈,这……这……“ 纤细的玉手上捧着一块白玉,玉上有一丝丝红色的细纹。 柳妈妈赶忙抢过了白玉,她在怡红楼里混迹了多年,许多达官贵人皆是有来往,因此她也见识了许多玉。 可是,今日这一白玉着实惊艳了她的双眸。 这般想着她就将白玉塞进自己的胸口,今日可算是赚大发了。 李浩渺醉酒,却不醉心,“霜儿,这东西不能够给你。” 霜儿是柳妈妈的小名,这小名很少人知晓,也有十几二十年没有人喊过。如今这男人…… 闻声,柳如霜柔软的胸怀里悄悄地伸进了一只柔顺的手,轻轻捏着她柔软的胸脯。柳如霜轻啼了一声,勾人心弦,两颊泛起嫣红。 这感觉……很熟悉。 柳如霜猛然回头,想着再看清酒醉那人的面貌,可是床榻上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连同她怀里的玉佩也不见了。 那位倌人儿惊呼一声,突然消失的人影吓她一跳。 柳如霜眼中尽是春色,她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许多许多的回忆都涌在她的脑海里。二十多年她虽在怡红楼这个烟花之地,却只将身子给过这一人。 “他回来了。”柳如霜心想,嘴角轻轻扬起。 随即她又转身说道:“今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 李浩渺从问道书院出来,混进了京都之中,实在居无定所便是在他最为熟悉的怡红楼之中过了许多天。 如今走在街上,他还是晕乎乎的。 “还好,这玉佩没丢。”李浩渺心里曾慌了一慌。如果丢了玉佩,李浩渺不知道李清如会怎么对他。 李浩渺望着秋府高高的府门,想着待会儿又要做翻墙贼,就是不能够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唉。 李浩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左右看看无人,便是飞身而入。 秋府很大,但是李浩渺找人却不难。 “小鱼儿,好久不见。” 虞知房间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人,他眼睛一眯,躺在床上的身子马上坐了起来。 “叔,你怎么来了?”虞知认识李浩渺,他也知道李浩渺和李清如之间的关系,而天下人都不知道。 虞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浩渺,但是李浩渺的容貌,虞知并没有忘记。 “姑姑说,你在南州府怎么回来了京都?而且叔,你不是说过此生不入京都么?”虞知有一堆疑问。 李浩渺可没有闲心回答虞知的一系列问题。一想到今后都要在京都里头藏头露尾,这一切都是拜虞知所赐,心头的火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言难尽。”李浩渺四个字包含无穷的内容和哀怨。“你姑姑让我将这东西和书信给你。你见了就会知道一切。而后你就留在京都里也不用想着回到问道书院。” 虞知愣神,苦笑道:“叔,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京都里头危险重重,我小胳膊小腿的啥时候没了都不知道。户部尚书家的白离已经视我为仇敌,赵王府的世子和刑部尚书家的赵杰估计对于也虎视眈眈。唉,难以立足啊。” 李浩渺闻言,将自己额前的头发捋到后头,说道:“所以,我家老姐就是将我喊来了。” 语气依旧是无奈和悲哀。 虞知脸色一喜,双眼冒着亮光,说道:“叔,我现在有一个人想揍,你能不能帮我?”虞知还记得顺天府那个殴打他的捕快。 “不行。我堂堂宗师境界的剑道强者给你当保镖已经很受累了,怎么还可以让你这样驱使?”李浩渺断然拒绝道。如今也不是十几二十年前见人不爽就揍一顿的性子。 虞知又问道:“叔,我想知道谁要对我不利?” “很多。具体是谁我也说不好。太多年前的事情了。”李浩渺说道。他只是要护着虞知,既然是他护着,便不需要对手是谁,敢露出头的见一个杀一个。“你爹和你娘留下来的事要你来担着,保不齐那些老家伙也还记得这些事情。” 见虞知茫然,李浩渺想着李清如定然没把事情都和这个孩子说过。于是,他也闭嘴了。 “我爹娘留下了什么事?他们还活着吗?”虞知很急切地问李浩渺,除了李清如,或许李浩渺是最知晓真相的那个。 这事虞知从小到大的心结。父母的苦衷他不得而知,但是为人子女总要在人家骂他没爹没娘的时候,回嘴一句爹娘姓甚名谁。这也好让人信服一些。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李浩渺说道。 虞知砰的一声躺回到床板上,睁眼望着上方。他是不满的,李清如对他这般说,李浩渺也是,只是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 等虞知再想起要问些什么事的时候,李浩渺只留下一句话——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京都。 桌上摆着一封信,信是用白玉压着的。拆开信封便是写着生辰八字。 …… 李浩渺二十年前曾说不再踏足京都。这是他在京都西城门上的城墙说的。京都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极少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当时,声名极盛,被誉为下一位剑道宗师的李浩渺拿着一把剑,在西城门的城墙上看了一次夕阳,然后就离开了无数人都向往的大楚京都。 十数年没有李浩渺的任何消息,唯一的一次是在李浩渺离开京都后的第五年,他不出意料地达到了宗师境界。 大楚皇帝亲下召令,请李浩渺回京都。但召令以下确实找不到李浩渺的踪迹。久而久之,朝廷放弃了寻找李浩渺。一个无牵无挂的剑道宗师想要隐藏何其容易。 李浩渺可以向天下人隐藏踪迹,却不能够瞒自己的亲姐姐李清如。两人前后头只差半刻时辰,但李浩渺总觉得李清如像他长辈一般管束着他,自小到大都是如此。 “当年,你说不再踏足京都,现在算是食言了吗?”柳如霜轻笑道。她已经年近四十,却是风韵犹存,越发有女人的味道了。毕竟,当年她曾是这怡红楼里的花魁。 而柳如霜对面躺椅上躺着的是去而复返的李浩渺。他找不到住处,觉得怡红楼是一个好去处。 “我有说过这些话?”李浩渺无赖地说道。 柳如霜也就喜欢他这一份无赖,笑骂道:“你十数年未来见我,今日却打算在这里久住,这银两备好了?” 李浩渺发窘,他还真没有值钱的物件。前些日子已经花完了他的酒水钱。 柳如霜媚眼如丝,温软的身子靠在李浩渺的怀里,让人食指大动,她调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宗师李浩渺也是吃白食的主儿。哈哈哈。” 李浩渺可不管这么多,伸手握住了柳如霜的细腰,依旧如二十年前那么滑腻,然后柳如霜的闺房之中时隔二十年响起呻吟声,不绝于耳。 第三十二章 黎家 虞知最近很头疼,因为他正在做一个关于人生的选择题。他万万没有想到未见过面的老爹老娘竟料到了自己长大会落得孤家寡人,早早地为自己定下亲事。 虞知这时候心中开始感激起自己的爹娘。他也开始好奇书信中写的那个未婚妻子。 “可惜可惜,像我这等风靡万千少女的小伙子竟然早早有了婚约,可悲可叹啊!”虞知自言自语也地说道。 这事他不得不找秋若若帮忙,京都很大,他也不知道这个黎家在哪里,秋若若自小长在京都,知道的比虞知多。 虞知将这件事告诉了秋若若和叶清欢,略去了李浩渺的出现。 “哈哈哈哈。”秋若若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她早早就说过了李清如会替虞知安排婚事,如今是那未曾蒙面的爹娘安排妥当,这也不差多少。 “不过,小鱼哥你真当打算应下这门婚事?”秋若若问道。 虞知闻言,笑嘻嘻的脸垮了下来,左思右想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好。” 从小到大,李清如领着虞知大江南北四处奔波,为了他的体热之症寻访名医,事事都替虞知安排妥当,包括进入问道书院等等。 如今的娃娃亲虽是爹娘定下的,但在虞知看来也是李清如安排。因为虞知的长辈唯有李清如一人,有父母之恩。 秋若若则是说道:“小鱼哥,婚姻大事你可要考虑好。监院将书信交给你,便是想要你了了这件事,莫要耽误了对方,也莫要耽误了自己。” 秋若若仔细一想,又是说道:“不论你应不应,都是需要上门将这事说清道明。若是你揣着姑娘家的生辰贴,迟迟没有动静,怕是误了人家的终生大事。” 虞知一听,思绪更加繁乱。他突然觉得有个婆娘也是件麻烦事。 秋若若拿起书信,看着书信,信中嘱托了许多事,皆是怕虞知第一次上门便是扰了人家。笔迹娟秀,情真意切,李清如着实为这事上心。 “书信中说的黎家可是当今黎相府的黎家?”秋若若念道,心想着虞知的爹娘到底是给虞知许了一份怎么样的亲事。 “黎相?当今丞相姓黎?”虞知不知道朝堂当中的事,“如果信上是这么写的,那便是了。” 秋若若笑道:“黎相府上的那位小姐自小在宫中长大,与太子走的也近,得了宫中娘娘们的喜爱,曾有传言黎初晨便是将来的太子妃了。小鱼哥你可是跟太子争亲事呢!” 虞知想了想,他才是知道了对方叫做黎初晨,说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便是让了他们,反正我也没见过这位未婚的妻子。而且,说到底人家姑娘也不晓得愿不愿意嫁我。” 秋若若觉得对方是黎初晨之后,心中也觉得这门亲事无望。太子东宫里已经有了风声,年后陛下就会下诏,太子与黎初晨的婚事。 黎初晨比她大三年,和虞知一般岁数,曾经也见过几面,说上过几句话。她没想到未来的嫂嫂竟会是黎初晨。 “这些天该寻个时间去见一见我这位未婚妻。”虞知说道。他想着既然要一了百了,总该将生辰贴归还,不能误了人家。 秋若若点头,若只是想退婚,那这事也方便。“我寻个时候,到时候去见一见晨儿。” …… 黎府在城北玄武大道上,虞知府中的丫头正伺候着一位妙龄少女。 相府之中这般年纪的女子有很多,但是被人伺候着的也仅有相府里唯一的小姐黎初晨。 “小姐这模样怕是要迷死了太子殿下。”丫头望着镜子中的少女,口中称赞道。 黎初晨嘴角扬起,白玉的脸蛋微微泛红,眉下是黑漆漆的杏眼,招人心动,乌油油的秀发垂落在腰间,细细看去这人便是及笄年华。 一袭粉白的长裙勾勒出少女的身姿,若是再过些年定是更加勾人心魄。 黎初晨浅笑道:“丫头可不要到处说,安公公略微透露,婚姻大事还是得等着陛下亲下圣旨才算。” 因为长辈的关系,黎初晨自小就和幼小的萧景尧相识,也知晓有人开着妃子的玩笑。长大后的黎初晨和那位太子哥哥走的很近,也得了太子生母,当今皇后的喜爱。 黎初晨知晓这个并不算真切的消息时,即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按着太子的年岁也应当准备纳妃之事。 丫头吐了一下舌头,嘻嘻地笑着。如果自家主子成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自己也会是水涨船高。 “丫头,爷爷今日早朝回来没?”黎初晨问道。 正在此时,屋外有人禀报道:“小姐,相爷让您过去一趟。” 当今朝堂的相爷名叫黎修远,只比秋劲风小了五六岁,是朝堂上的老人。一双如炬慧眼震慑着朝堂。 黎修远在相爷的位置上待了三十年,世人皆知黎修远在朝堂上经营了这么多年从中中饱私囊的多了,可是两任皇帝偏偏是看不清,任由着黎修远克扣款项。 某些闲人曾给黎修远算了一算,黎修远官拜丞相之后左右贪了白银万万两。也或许是因为得来的万万两白银,黎修远唯一的儿子媳妇皆是早早殒命,只留下一女与黎修远相依为命。黎氏是大族,而黎修远一脉却是血脉最单薄的。世人都说这是遭了报应。 “爷爷。”黎初晨走进书房,看着正在写字的老人喊道。 黎修远并没有停笔,书法讲的是一气呵成,万万不能够断了。而黎初晨则是在一旁看着见着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大字落定之后,她才上前接过黎修远手中的毛笔,搁在了砚台上。 “果真是好字。京都里的那些书法大家也比不上爷爷。”黎初晨赞道。黎修远的书法极好,但自然也没有好到超越那些日日浸淫其道的书法大家。 黎修远笑道:“晨儿尽是会讨我开心。” 黎初晨吐了吐舌头,扶着黎修远坐下。 “今日早朝之后,陛下留我在御书房中。陛下想着年后便挑个日子让你与太子成婚。你看如何?”黎修远问道。 黎初晨低头羞赧,嘴上说着:“但凭爷爷做主,” 见着黎初晨害羞的模样,黎修远心中已经知道了自家孙女的意思。“既然你也喜欢太子,爷爷就替你应下。只是与皇家的婚事必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一点你要做好准备。” “陛下下旨赐婚,难道还有变数不成?” 黎修远摇摇头,捋着花白的胡子,说道:“如今大楚朝堂风云诡谲,陛下为了避免上一次夺嫡的惨状,早早就立下了储君人选。但皇位的诱惑让许多人都耐不住,心里痒了就会付诸行动。” 黎初晨眼珠一转,她常年在皇宫内外走动,也听多了一些风言风语。“爷爷是说三皇子萧景禹?” “晨儿就是聪明。”关于朝堂上的那些事黎修远看得比谁都清楚,不多说,不多问,但是事无巨细都会进了他的耳朵里。“三皇子的母亲是那位楚王的义妹,这关系近了已经惹人猜疑。而那位三皇子也不曾掩饰自己夺嫡的野心,借着楚王的臂膀,事事与太子相争。太子性情温和,多爱自由,让三皇子也太多猖狂。再加上太子一方并不与朝堂重臣相交,门下也不曾豢养食客,这些年与三皇子相比就弱了下下乘。” 黎初晨听着有些心惊,神色却没有意外,仿佛已经听过一边。“那太子哥哥……” “谁人都说当今陛下老眼昏花,楚王多次逾越皇权,不尊诏令都是被狡辩了事。可是,三皇子这些年的野心都被陛下看在眼里。现在陛下就是想借着娶亲一事将我这把老骨头完完全全地推到太子一边。不得不说这是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即是稳固了太子地位,又是消除了我这个经营多年藏下的祸患。”黎修远啧啧称赞。他从未觉得当今的陛下是个纸糊的老虎,只是老虎不发威而已。 “陛下是让爷爷帮着太子?可是对方是三皇子和那位楚王。”黎初晨不无担心地说道。 “楚王又如何?我等终究都只是臣子。如今十数年前留下的隐患还未消除,暗流汹涌,边疆又常有战事纷扰,所以陛下不想大动干戈。”黎修远说道,他的眼中尤有锋芒。 而后黎修远摸着黎初晨的头说道:“晨儿只管放心嫁,一切的阻碍都让爷爷帮你清除。到时候等着晨儿母仪天下。” 黎初晨甜甜地笑着,这一切她都已经听人说过。说得都很简单,但是平静的言语中危机四伏。这一番争斗注定是你死我活的。 黎初晨耳边响起一句话——皇帝要拉相府入局,即便是你不嫁,也多的是办法。 …… “相爷,皇后娘娘让人送来书信。” “拿来。” 黎修远很快看完信件,将书信装回到信封里,用蜡烛点燃书信。 “这小老虎这么快就要向我挥刀相向了么?”黎修远佝偻的身子在烛火中似乎挺直了几分,沧桑的眸子也变得更加锋利。 第三十三章 奸相 秋若若要见黎初晨,这事简单,而让虞知要准备好一套说辞却是难。 黎相好面子,这事谁都知道。上了年纪以后,黎修远更加看中这些。毕竟,大楚境内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秋秋,按着说的黎初晨可是一个美人胚子,我还真想见见我那个爹娘的眼光,”虞知打心底里是个害羞的人。即是再没有其他的好奇心,心里头也会想着见一见未婚妻。 这可是差点就要相伴一生的人呐。 秋若若眼睛笑成了月牙,说道:“晨儿姐姐在京都里很少露名,但是宫中那些娘娘们都说晨儿姐姐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儿。我见晨儿姐姐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好看的女子。” 虞知摸着下巴,深思熟虑,说道:“唉,还是没有一个好爹。本想着不靠谱的爹娘还是替我想了一件妥当的事情,却没想到要和太子争媳妇,弄不好就是杀头的罪过。” 这一次,秋安驾车只带着虞知和秋若若两人,也是因为秋安在一旁,叶清欢才答应不跟着。否则,叶清欢怎么样也不会让虞知单独出来。 都说黎相黎修远身居高位,借此敛财,已是富可敌国之辈,但是黎府的府门很小,不过还是旁人家的一半大小,说是简单也不过分。这府门分明也看不出黎相爷的位高权重和家财万贯。 “秋秋你不是说这位黎相家里很有钱么?这府门怎么这么落魄?”虞知不懂就问,自从得知了这位黎相的种种事迹之后,虞知对这门婚事颇为不舍。黎修远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娶了这位晨儿姑娘不也就是得了黎府偌大的家产? 秋若若比虞知更懂这些门道,“黎相资历悠久,即便是得了钱财也不会留下什么真凭实据,既然想要避嫌,府门上自然要简单朴素一点,这才不会让谣言越穿越开。” “那么,黎相贪财是真是假?”虞知又问道。 秋若若想起秋劲风说话的模样,又回答道:“爷爷跟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虞知点点头,又看着已经要掉漆的朱红色府门,“即是天下都知晓的名声,这黎相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要是得了万万两雪花纹银,自然要将自家宅院装扮装扮,总要弄得个名副其实啊。” 秋若若闻言也是点头,觉得虞知说的颇有道理。 秋安一脸祥和地跟在两人后头,心中则是翻起惊涛骇浪。两个不满二十的少男少女在当今相府门前讲着丞相的坏话,真当是不要命了。 秋若若递上名帖,让府前的护卫进去通禀。对方见是秋家的小姐也不敢怠慢。 虞知看向远处的那座恢弘许多的府邸,说道:“那个白离最近挺安分的。”他望去的正是户部尚书白家府邸。几日都没见白离外出,虞知倒是好奇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白离被这么羞辱,定是要卧薪尝胆一番,等着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才会现身。昨日,我还家里的侍者提起白家小公子的事......迹。”秋若若红着脸,她虽未见过赤裸着身子的白离,但是家中侍者和坊间百姓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足够让人身临其境。 文学大师在坊间。虞知觉得茶楼酒馆那些说书人比颇有才名的所谓才子强太多。说书人将每一个小故事都能够演绎地绘声绘色。而那些拿笔杆子写得一手好字的才子只知道舞文弄墨,附庸风雅来讨有些人的欢心。 这是虞知便想到了郭颂贤。 “唉,你这般说,我还觉得心中对不起这位白家小公子。”虞知说道,“说白了,这事情也不是白离出手。” 秋若若不知道虞知什么时候转性了,竟是这么“是非分明”。岂料,虞知话锋一转,说道:“杜安康是白家的食客,伺候着白离。仔细辨起来也有联系。嗯嗯,白离这事算不上冤枉。” 黎府通传的护卫很快就出来了,秋家小姐拜访没有什么不见的理由。 黎修远在大堂中候着,心中却是有些奇怪。“秋若若这丫头平日都是寻晨儿,今日却来拜访我。” 虞知进府时,想着相府是否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外头简陋,里头精致。而进府之后,虞知并没有改变对于黎府的看法——做贼心虚。 万万白银属实夸张了些,掐头去尾也会有一半的银子,怎么整了个这么破落院子?真是一个吝啬鬼。 黎府不大,虞知和秋若若跟在护卫的身后,秋若若来过几次也不觉得陌生,而第一次来的虞知左看右看想要从中找出一些需要花费银钱的物件。 左右一无所获之后,虞知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老黄?”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虞知正想着追上去,护卫已经带着两人到了大堂前。 “若真是老黄,那神秘的小姐也在黎府之中。莫不是......”虞知心中又了一种“不怀好意”的猜想。 “秋秋,那位晨儿姑娘是不是常去城外的山林里居住?” 面对虞知莫名其妙的问题,秋若若答道:“晨儿姐姐要么住在黎府,偶尔也会在城中的皇家别院里,没有听说京都外还有一处院子让晨儿姐姐居住。小鱼哥,你这是何意......” 虞知神秘莫测地笑道:“我想我应该是见过晨儿,” “何时?”秋若若问道,转头又立马说道:“晨儿姐姐定是没有见过你。你在京都的这些日子,晨儿姐姐一般都是在东宫之中,与太子殿下修学,或是在后宫陪皇后娘娘。” 虞知心中却又有喜意,城外的那位小姐不是黎初晨更好,否则自己真喜欢上了那位小姐,却还要和太子一争高低。 这般难人的事情,虞知没想过。可若真遇见了,虞知也说不好自己将会如何决断。 两人就这样低声说着,走进了大堂内。 一番寒暄,秋若若对于这些官家之间的礼仪了如指掌。虞知便是说明了来意。 “你是说,你和我家晨儿曾有姻亲之诺?”黎修远问道。 虞知恭敬递上黎初晨的生辰贴。 黎修远翻开生辰贴,上面写着的分明就是黎初晨的生辰八字。他的脸色便不好看,他一直知晓黎初晨对于东宫太子的爱慕,见皇帝乐意促成此事,黎修远更加不会推脱。昨日他说起此事,更加知道了黎初晨的想法。于是,这位当朝相爷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黎相,我和晨儿姑娘的婚事......” 虞知刚想开口说着解除婚约,却被黎修远打断道:“你是何处得来的生辰贴?” “父母所留,还有一块白玉作为信物。”虞知不疑有他,直言道。 黎修远面色铁青,声如洪钟一般说道:“早年前,相府入了贼人。我相府清贫也不知何故招贼人觊觎,丢了一些书画,还有晨儿的生辰贴。当初,没有在意,却不想今日竟是有人拿着生辰贴来讨要亲事。真当可恨可气。” 秋若若惊愕,虞知哑然,他们两人万万是没有想到黎修远竟是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是李清如弄错了么?不,李清如绝不会说谎,只是李清如德行原则,更加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逗虞知。 “你是说,我父母是那贼人,我是拿着偷来的生辰贴来应莫须有的婚事?”虞知面色同样铁青。 “并非不可能。”黎修远捋着花白的胡子,神态怒不可遏,像是终于找到了多年前的犯人,谜案勘破,沉冤得雪的神色。 秋若若神色着急,辩解道:“相爷,这婚事是问道书院李清如监院所说,世人皆知李夫子德行兼备,断然不会诓骗。所以......” “丫头,老夫相信李夫子绝不会伙同他人欺诈世人。”黎修远呵斥道,“可是,李夫子久居天道山,只埋头在诗书之中,忘了世间的种种险恶。她被此人父母欺瞒,以至于让此人来我黎府讨亲事。这件事怪不得李夫子,准是此人的父母,心怀险恶用心,步步为营,弄了这一场居心不良的闹剧。” 秋若若哑口无言,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口舌之争上怎么敌得过这位老谋深算的奸相呢? 虞知在一旁冷笑,说道:“黎相真是好口舌。” “竖子无知,不知者无罪。”黎修远将生辰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将双手搭在身前。 “我们走。”虞知说道。 虞知走在前头,秋若若起身,也跟在后头。对方是黎修远,不是白离,也不是那些顺天府的捕快,根本由不得秋若若什么。 “慢着,将玉佩留下。” 虞知猛然回头,瞪着那个老神在在的黎修远。从对方的眸子里,虞知看见了轻蔑和淡漠。仿佛眼下事情与黎修远无关,他只要站在大堂说上一些话事情就会顺着他所说的走向发展。 “玉佩是虞知父母所留,为何将交给你。”秋若若气急生怒,平时的她不会问出这些愚蠢的问题。 黎修远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不屑对于一个小辈解释什么。或许是秋劲风来了,黎修远才有兴致说道一两句。 虞知今日算是见识所谓的奸相。 第三十四章 有仇必报 虞知走出黎府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略显破落的府门,平日里多是平和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戾气。 玄武大道很长,一路上都是朝中大臣的府邸,青石路面上偶有这突起的青石砖,砖头底下是积水,路上的行人都避开了这些可疑的“陷阱”。 虞知走的很快,也毫不避讳地踩在那些青石砖上,溅起的积水也毫不避讳地落在虞知的裤腿上。行人都避开了这个行人,怕是被那些积水溅到,也怕这浑身伤痕的少年吓到自己。 秋若若跟在虞知身后不远,她迈的步子不大,所以走动的频率也要高一些,这次能够跟上虞知的脚步。 “真够无耻的。”虞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心想。 交出玉佩。 虞知拒绝了。李清如的书信中言明了这是信物,也是虞知的聘礼。他怎么可能将玉佩交给黎修远?怎么,仅凭黎修远说的贼人偷盗吗? 太可笑。 虞知想走,黎修远不肯。黎家简陋,但是护卫却也有十数个。在秋若若面前挨了一顿打,丢了玉佩。 虞知一直沉默不语地走着,直到走出城北。秋若若也跟着,没有上前搭话,她能够感受到虞知心里的愤懑,也是第一次见虞知如此生气。 在城中的某条街道上,虞知终于停了下来,停了半个时辰,直到正午时分。 虞知流着汗,秋若若站在不远处也流着汗。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敢打扰。因为,秋安站在远处,秋府的马车也在那边。 好在因为是冬日,两人仅仅只是流汗罢了。 “小姐。”秋安上前,他不明白在黎府里发生了何事。出来时,虞知身上已经有了伤痕,秋若若脸色也难看。无疑定是被人欺负了。 “让他自己待一会儿。”秋若若说道。这个时候没有人希望被打扰。就像秋若若小时候受了委屈之后,总喜欢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虞知没有找个角落,也没有流眼泪。但,此时此刻的他不想被人打扰。 又过了半个时辰,过往行人指指点点很多,见虞知这番模样,也没有人敢上前自寻麻烦。 这般失心疯在京都里不少,家道中落,又或是名落孙山,总归是说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如此。 “秋秋,走吧。”虞知转头对着秋若若说道。神情平静,眸子清澈,仿佛没有受过刚才的毒打一样。 虞知想通了一些事情。明明自己好意,却不想白白挨了一顿打。而且拳头不大,到底是还不了手的。 “你打算怎么做?抢婚么?”秋若若一脸担心,两只小手紧张地互相揉搓着。“小鱼哥,这是太子的婚事不是说抢就能够抢的。” 虞知一脸笑意地看着秋若若,心中一片温暖。随后,虞知伸出手在秋若若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吃疼的秋若若赶紧捂着自己的小脑门,瞪着虞知,她最不喜欢虞知弹她的小脑袋。 “你怎么就想着我做坏事呢?” 秋若若听见虞知的口气回到了平日里的散漫和悠闲,心中微微奇怪,更多的是对于虞知动不动就弹它脑门的愤懑。 “我想你不是那种唾面自干的人。谁都说你是问道之耻,就算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你也不会在意。若是不了解你的人,都会觉得你不知……”秋若若停了下来,最后二字说出来也是颇为伤人的。 虞知笑道:“不知羞耻。秋秋,你尽管说就好,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讲究的。” 秋若若摇摇头,同样笑道:“如果是别人说小鱼哥不知羞耻,你定是不会在意。倘若我说,那便是不一样啦。” 秋若若有一些小得意,平日她不会撒娇一般地用“啊,哦”这些不太郑重的语气词。 “怎么不一样?”虞知不明白地问道。 “别人就是别人,而我是秋若若,你很在意的那些人的其中一个。今日之事黎相必然触及到了你的底线。所以,依着小鱼哥睚眦必报的个性不会就此罢休。”秋若若莞尔一笑,得意之色更加浓烈。 虞知舒了一口气,睚眦必报说的有些过了。但秋若若有一点说的很对,这件事不能够就此罢休。 “我好意成全黎家,但是黎老头子胡搅蛮缠,拒不承认确实厚颜无耻了些,这也能够理解。皇家亲事和我这个声名……嗯嗯,无名小辈相比,聪明人都会做出聪明的选择。”虞知说道,眼神清澈,他在阐述很平常的一件事。 虞知原来是想说声名狼藉,不过,经黎修远这么一番羞辱之后,虞知觉得不能够这样过分贬低自己,改口说自己无名小辈。 “所以小鱼哥不记恨黎相的作为?”秋若若这句话有些挑事的意味。谁受了这样的冤枉,还被抢了物件都会有一腔怒火。 不记恨?怎么可能! 虞知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戾气,刹那之间又变得极为淡然,这副淡然的面貌像是往事随风的姿态。 “秋秋,刚刚说我的睚眦必报,我自然不能够对不起秋秋。” “我只是开玩笑。”秋若若脸色一红。 “怎是开玩笑?”虞知一脸严肃,“姑姑曾和我说,宁做真小人,莫做伪君子。像我这人定是做不了真君子,伪君子像是赵王世子那般端着也不是我乐意的,那么我只好做一个真小人。” “婚事不是我定下的,我并没有多大感触。没了便没了,姑姑也不会硬要我如何。但是像黎修远说的那样没了,世人就觉得我那没有见过一面的父母是一对雌雄大盗,偷了生辰贴,筹谋十数年为了来应下这门婚事,飞上枝头。” “他们不曾养我,但是我想着他们将我留给姑姑总有他们自己的苦衷。姑姑不说,并不代表我心里不清楚。所以就算是不知道他们的姓名,我不能够让他们被人诋毁。” 马车很宽敞,虞知一人躺着左边的位置,秋若若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虞知口中的他们是谁。秋府家教很严,但是父亲的疼爱还是给失去母亲的秋若若弥补很多。而虞知呢…… 有过双亲才会知道双亲谁都不能够被替代。 …… 玄武大道上出现一个少年流着血走着。 京都里时常发生这样的事情。某些个不长眼的惹了某些个公子哥,被公子哥手下的家仆收拾一顿。而那些来回过往那车上的大人们对于这一幕则是视而不见。 杜安康这些天比较烦闷。像这般天气,他总要跟着白离去往百味居喝上一壶清茶,或者一壶烧酒。这样暖和的太阳,还是清茶有滋味些。 可惜,白离自从上次的事件以后就一直待在府内。 杜安康从百味居往白府走去,没有白离,他只能够坐在百味居的二层楼。对于坐惯了三层楼,看惯了东湖风景的杜安康来说并不容易适应。 回来的路上,他见到了有趣的一幕。如今正想着和白离分享分享。人上了年纪,反而更喜欢见这些“有趣”的场面。 “小公子,可是还在想着那个虞知?”杜安康站在房门外,屋里头是很久没有出来的白离。 上一次,杜安康将白离拦在了府内,他能够想到白离这个时候定是恨极了自己。向来自视高人一等的白离忍不了这等气。主子生气,手下倒霉。尤其像是遇见大主子和小主子对着干的事情,户部尚书百万千让杜安康拦着,白离让杜安康随他去杀了虞知。 两头为难的事情让人头疼。为难归为难,这也一个好选择的事情。 白家如今还是百万千当家做主,杜安康自然是选择了听从百万千的命令。 房内没有声音传来,杜安康则是继续说道:“今日我见着虞知浑身伤痕从黎府中出来,我想小公子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一息,两息...... 侍者仆人等候在一旁,直到这过来十几息未闻,也未见这件寂静了数日的屋子有任何的动静。若不是每日屋子里的人都会将门口的食物取进去,这些仆人都以为这位小公子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杜安康没有离开,微微弓着身子,低着头,眼角目光的最上端恰恰好能够看见房门最底端的开合。 又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杜安康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双脚仿佛钉在了庭院内的灰白石砖上。他了解白离,这是一个傲气的小孩,也是一个记仇的小孩。跟着白离许多年,看着白离慢慢长大,他最是清楚这点小孩子的脾性。 傲气的个性,让白离无法这么短的时间走出恐怖的阴影。 记仇的脾气,让白离更加希望早日可以报复到站在对面的敌人。 这间屋子如同一块遮羞布,挡在如今的白离和几日前赤裸在西城门前的那个小孩之间。 吱呀...... 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孩,面色苍白,双眸遍布血丝。苍白的面色并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几日时间躲在昏暗的房间里,充血的眸子如受伤之后愤怒的野兽一般张牙舞爪。 白离亲自撕开了遮羞布,个子不高的他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庭院里所有的侍者仆人,只要这些好奇打量的眼睛的主人纷纷低下了头。 白离张口,声音沙哑。 “说。” 第三十五章 眼光 能够引起人的兴趣的是每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 虞知、秋若若、叶清欢无疑三人之中任意一人都是白离记恨的对象。如果要从里头挑一个,那就是虞知。不是因为他如何如何可恶,只是他没有什么背景,最容易拿捏而已。 白离已经知晓了那天夜里离开百味居后的事情,西城门值守的将士很多,就是王大福三令五申也会有一些走漏风声的。而且白家能够在京都里头有一席之地,总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杜安康抬起头来,觉得白离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心里想着官家的孩子们都太好面子。他将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一讲给白离听,只是用一些平淡的言语。 白离听完,沉默了一阵,然后转头又走进了屋内,吱呀一声关上房门,再也没有了动静。 杜安康摇摇头,想着白家的大公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总会有办法让白离重新振作的。 昏暗的屋内,白离坐在地上,外边太阳虽大,但是地面上还是依旧冰凉的。他仿佛没有感觉,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在黑暗中发出丝丝寒光。 白离身前的墙壁有许多刀痕,接着那些透过窗缝进来的阳光可以依稀看清这些刀痕组成了几个字——虞知。 …… 虞知涂抹了药粉,正躺在床上想着如何让黎修远还回玉佩。还有即是错了,就要道歉,不管是相爷也好,流氓也罢,错了就是错了。 叶清欢想要去还以颜色,被虞知拦了下来。破甲五品的少年怎样也能够将那位年迈的相爷揍得好看,但是虞知想要的不是简单还以暴力。 “既然那老狗不想让人知道这门婚事,那么我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虞知自言自语道。他从未这么生气过。如今他也不再想东宫的太子,还有所谓的皇家亲事,就算是得罪了皇家,这事也别想这样不了了之。 有时候,少年对于事情的执拗便是如此无惧生死。 秋若若下午去了紫竹别院。自使团进京来她只是去过一次紫竹别院,还是随着虞知和叶清欢去威慑了一番。后来仔细一想却也不是待客之道。 草原狼廷使团的接待本是由赵王世子萧景弘主办,秋若若只是需要应付着使团突然的奇怪举动,奈何萧景弘偏偏冷不防得遭人刺杀。在那位楚王世子还未到京都的时候,秋若若只好暂代主办之责。 秋若若此行带上了鸿胪寺的几位官员。鸿胪寺几位见了秋若若心中激动万分,这么些天这些小主总算是想起还有我们了。 使团接待是鸿胪寺最擅长的事情。这次情况特殊,双方的军队还在北境对峙着,所以鸿胪寺也不敢贸然决断什么,一切都是按着礼法接待着,不亲近,也不疏远,等着上边主事者的招呼。 好在好在秋若若也没带来什么旨意。这让鸿胪寺又紧张,又放心。 诺敏见到秋若若还是摆着一副紫砂茶具,然后给秋若若倒上一杯,自然还有鸿胪寺的几位大人们。 诺敏看着几人饮下,这般目光有些逼着几人尝一尝的意思。随即诺敏目光真切地看着几人,问道:“几位大人觉得怎么样?” 见到使团郡主目光诚挚,鸿胪寺的几人都觉得不该伤了诺敏对于茶道的喜爱,几人互相看看然后称赞了几句。 鸿胪寺是个清闲的衙门,里面的大人们偶有繁忙,大多也都是喝茶闲谈为主,所以几人对着茶很了解。 硬要说实话的话,这极品铁观音浪费在诺敏的手上。 听着赞赏,诺敏笑着看向秋若若。假意的夸赞那里都有。大楚的官场是这般,草原狼廷里也不外如是。 忠言逆耳。所以大家都喜欢听一些好听的,诺敏也是如此。 诺敏不信,声音清脆地向秋若若问道:“你觉得呢?” 秋若若上次就已经见识过了诺敏的煮茶功夫。上次虞知说了一句平常,这一次秋若若也想这般说,只是想了想还是改口道:“郡主的煮茶功夫比上次又有了进步。” 不偏不倚的含蓄,没说极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比上次更好了。秋若若的话颇和诺敏的心意。 诺敏嘴角微微一扬,心中自然是甚是开心的,然后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你们都不像你家那位哥哥来的爽快。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些天我特意请了百味居里最好的茶道师傅,品茶之后我才觉得其中滋味并非一朝一夕能够修成。时而我自己都觉得浪费了陛下赠予的铁观音。” 诺敏含笑看着几人,目光之中带着微微的戏谑,然后她拿起桌前的紫砂杯,深黄色的茶水微微摇晃,随后饮了一口。 “为难几位大人了,我这般粗浅的茶道功夫还让几位大人这般奉承。其实,如今我们草原和你们大楚还在陈兵对峙,关系微妙的时候,似乎也不需要几位大人这般。”诺敏的道歉像是一把把尖刀插向鸿胪寺官员的心脏,向来巧舌如簧的众人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若应了诺敏,一改前言,岂不承认刚才就是在阿谀奉承。 面面相觑之下,秋若若则是说道:“刚才我等还是虚伪了,请郡主见谅。” 诺敏浅浅地一笑,又开始摆弄茶具。浪费归浪费,草原上的郡主怎样都是浪费的起。 “你的那位哥哥呢?怎么不见他来?”诺敏问道。 秋若若不知诺敏还记着,却是被一旁鸿胪寺的大人抢先说道:“叶公子不在朝中当值,今日前来拜访郡主,他的身份有些不便。” 鸿胪寺知道秋若若请了一位少年来帮衬着,这事也是经过了大楚皇帝的允许。但是,面见外臣还要请人援手,鸿胪寺内部多少有些感觉丢面子。而依叶清欢的个性,他更加不会主动与这些常年为官的家伙搞好关系。 因此,鸿胪寺对于叶清欢的态度多少有些尴尬。一方面想着叶清欢能够在其中帮忙,办好了这差事,另一方面总不能够让秋若若和叶清欢将功劳全抢了。 “秋姑娘知道我说的不是叶清欢。”诺敏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地答道。 秋若若想着虞知当时威胁诺敏的场景,心中苦笑。想不到那位公子世无双的叶哥哥没能够让诺敏记挂,反而那个终日懒散无所事事的小鱼哥让人惦记。 “啊,难不成郡主说的是我那位小鱼哥哥?”秋若若故作疑惑,自是想不到诺敏这般。 “小鱼哥哥?如果说的是那叫做虞知,那边是了。” 一旁鸿胪寺的大人们听了,满脸疑惑,然后突然有人灵光一闪,惊讶地说道:“郡主所说的那人是问道书院的学子,有问道之耻之称。郡主万万不可与此等人结交,辱了郡主的清名。” 诺敏突然手中的动作一停,将手中夹子放下,睁大了清澈的眸子盯着说话的那人。诺敏早就知道了虞知的情况。声名很臭,虽不至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但终归是被人京都那些学子看低一眼,就是普通书院那些文人也能够随意贬低一番。 “崔大人,若是想说我秋若若如何,直说就好,不要借郡主名义指桑骂槐,映射我。”秋若若冷着小脸,目不斜视言语冰冷到了极点。 崔文奇是鸿胪寺少卿,算是鸿胪寺的头头,他的话自然是十分有分量的。年少时,崔文奇曾在求知书院求学,如今能够官居此位除了能力之外,也着实经营了一番。 听着秋若若的话,崔文奇突然脸色一僵。这些天,崔文奇一直都在鸿胪寺内,使团无事,则是安稳。听说了近日京都里的种种趣事,他也听说了那位问道之耻和秋若若走的很近。他原以为只是李清如的关系,虞知才能够住在秋府之中,如今看来虞知和秋府的关系不止如此。 “我并无此意。”崔文奇立刻告饶,因为此事得罪了秋府,真是得不偿失。 秋若若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 “在我们草原上,所谓的名声很重要,却不是重中之重。我倒是觉得虞知......是个人才。”诺敏说道,“若是他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到草原上。” 鸿胪寺不知道身为郡主的诺敏为何看重虞知,秋若若听了,轻笑道:“郡主,我还是那句话。想带我家哥哥回塞外草原,那么......” 言至于此,鸿胪寺的大人们还是不解,诺敏一脸羞恼,说道:“并无不可。” ...... 回去的路上,秋若若已经忘记了使团提出的种种条件,退兵还土反正想都不用想的,陛下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秋若若一直在想诺敏的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并无不可。 这是何意? 秋若若当时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即便在她的心中,虞知就是这番分量。郡主下嫁,在外人看来非王公贵胄不能够与其相配,虞知断然是配不上的。 “真不知郡主看上了小鱼哥哪一点?”秋若若纳闷道。“好吧好吧,小鱼哥处处都是优点,郡主眼光还是极好的。” 第三十六章 靠山 秋劲风又找了虞知。 在秋府里,虞知从来都不会找秋劲风或者秋渔,他知道两人都不待见自己,硬是认为自己将秋若若带坏了。 反而每一次虞知都是受到秋劲风的邀请,然后勉为其难地去东院坐坐。 今日在东院的不只有秋劲风,还有公务繁忙的秋渔也在。 “坐。”秋劲风主动开口。虞知疑惑地坐下了。然后又听到秋劲风说道:“你被黎修远打了,你准备怎么做?” 虞知一愣,心想着,“老爷子深居简出,这消息但是来的快,上午才发生的事,下午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见虞知没有说话,秋劲风又说道:“这桩婚事老夫是知道的。当时,定下婚事的时候,双方长辈都在场,所以这件事由不得黎修远那个老油条抵赖。这么些年过去,老夫想李夫子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毕竟你的处境也并不适合提及这桩婚事。如今旧事重提,黎家自然应当允诺。” “黎修远拿走了生辰贴,还有信物。”虞知开口说道。信物指的就是那块玉佩。 秋劲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声音平静而又中气十足地说道:“这些东西到时候会拿回来,不是他的,他拿不走。如今,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李夫子让你留在京都里不仅只是婚约的事情,所以我想知道你想如何。” 虞知皱眉,他回了一趟问道书院,但是怎么也没能够问出李清如不顾他的性命安危,让他就在京都的缘由。 “姑姑没直言,让我留在京都就好。”虞知老实回答道,“至于和黎家的婚事,我本来并不想纠缠人家,但是黎家待人之道让我有些气愤,不能够就这样算了。听说,陛下将要下旨赐婚东宫太子与黎初晨。我只怕其中会有困难。” “朝堂上的事情由老夫去解决,不能让黎修远说什么便是什么。陛下赐婚的意思也很明朗,朝局纷扰,陛下想为太子拉一把助力。黎家能够成为太子一方,我秋家不比黎家差。”秋劲风说道。 虞知听闻,他已经了解了秋劲风的意思。秋家将会帮他去讨回一个公道,即便要干涉皇家亲事也在所不惜。虞知不知道这该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又有怎样的风险。而他更不明白的是秋劲风为何要这样帮自己,仅仅只是敬仰自己那位姑姑? “多谢秋太爷。”虞知恭敬行礼。当今朝堂上能够面对黎府而不怵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有秋家靠山还需要担心什么? “秋家成为太子一方,太爷总不至于将若若嫁给太子,想攀一攀皇家的亲戚?”虞知问道。他觉得秋家要介入到储君之争中,必然是要有回报的。 秋劲风看向虞知,浑浊的眸子里似乎有些惊讶虞知会这般问。一旁未发言的秋渔也是眼睛一亮,想着这门亲事也是极好的。 虞知又说道:“女子出嫁,一生大事。总要找一个好归宿,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免得将来成婚之后夜夜同枕却又相看两厌,误了自己。尤其是王公贵族的亲事,多少有些麻烦,势力牵扯,朝堂沉浮。” “所以你觉得若若不应当嫁给太子。”秋渔说道。这门亲事他是举双手双脚都赞成的。如今的储君,将来的陛下。 虞知摇摇头,一想到这些天秋渔使劲地为秋若若挑选夫婿,多少能够猜到秋渔的想法。他越发觉得秋渔真不将女儿的婚事当一回事。 “该不该不是我说的算。若若要是不喜欢,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虞知淡淡地说道。虞知自小跟李清如四处寻访名医,见识了许多风土人情,年岁虽小,却也知道了许多。这些年下来虞知反而对于大楚境内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那么看重。“说起这些嫁娶之事,我倒是觉得草原上的男欢女爱更加简单些。什么门当户对,喜欢便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哪里来这么多条条框框。” 秋渔不认,声音洪亮,说道:“儿女姻亲,父母之命,历来如此。如果若若嫁了一个声名狼藉之辈,被人耻笑,将来倘若落得穷困潦倒,我这做父亲该是如何自责。” 声名狼藉之辈说的正是虞知。 虞知听了也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秋家家大业大,穷困潦倒怎么也不和你们沾边。” 秋渔一听,还想再争辩,却是被秋劲风打断,说道:“今后虞知的事情,你多上心,虞知要什么,你就替他办了。” 这话对着一脸惊愕的秋渔所说,只是脸上的惊愕也只是持续了刹那,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他便是应了一声。 虞知一脸茫然地走出东院,隐隐觉得秋劲风不像站在了太子一方,反而成了自己的靠山。不管原因为何,这是一件好事。 …… 黎府之中,一老一少正对坐着。黎初晨手中握着那块凰血白玉,以她的眼光知道这玉佩价值连城,怕是在皇城里也找不出能够与其媲美。 此刻,黎初晨心中百感交集。今日,她才知晓自己身上竟然还有一桩婚事。只是她自小就想成为太子哥哥的夫人,如今这桩婚事她又怎么能允诺呢? “爷爷……”黎初晨说道。 黎修远两鬓泛白,年过花甲,所谓人老成精,他自然知道自家孙女的心事。“这婚事爷爷已经为你摆平相信那小子也不会胆大到和我黎府作对。” 黎初晨闻言心头一喜。 “虞知,区区学子,声名狼藉,怎么能够配得上我黎修远的孙女?爷爷不会让你因为这个人,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黎修远自信地说道。他已经派人打听了虞知的情况。故人已逝,即便知道这桩婚事的人也不会冒着和黎府为敌的风险,将这件事抖落。 黎初晨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上午老黄回来了。问我,今年是否可以让他们回来过年。” 黎修远神情纠结,转而便是果决,冷漠地说道:“这些年,朝廷动荡。你和太子婚事在即,绝不能够让人发现他们。今年……他们还是再城外好。” 黎初晨左右一想,心中有些不忍。“冬季山中寒冷,姐姐身子自小孱弱,怕是冻坏了身子。况且这些年一直没能够让姐姐进城,今年姐姐所愿,倒不如依了姐姐。府中颇大,让姐姐住在后院里,不会暴露他们。” 黎氏族人很多,但也不尽是都在黎府之中。所以除了家仆之外,在黎府中只有黎修远和黎初晨两人而已。 “黎府迎来送往宾客许多,如果被人见了,我黎府丢不起这个人。双腿残疾,黎府有这等女子黎家会成为笑柄,她也会被人嘲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她。”黎修远说道。 黎初晨明白京都里的闲言碎语颇多,公子小姐之间攀比不断,不知道指着某些事便是说长道短,谁都受不了这些,何况是一个形体有缺的女子。 黎初晨叹了一口气。黎家本来有两个女儿,双胞胎。只是十八年前喜讯传来时便是称只有一女诞下,这一瞒就瞒了十数年。黎初晨的那位姐姐也在暗中生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黎府也曾遍访名医,但是无济于事。于是,黎晚桐一直都住在城外数不尽的大山里。 “若是姐姐进不来,那我多去城外看看姐姐。”黎初晨只好出此下策,毕竟黎修远所说不无道理。黎晚桐的存在几乎是黎家的秘密。 说着,黎初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的清冷女子,她往往都是捧着一卷书,然后安静地看着,偶尔看看远处的风景。 这个让女子都颇为嫉妒的女子。 京都外的大山里,几间竹屋上的雪已经化了。天天都是太阳高照,黎晚桐也在房间里待不住让丫头推着轮椅出来逛逛。 竹屋前有台阶,也有一处斜坡用青石板铺着,这是老黄特意做的,方便黎晚桐和她的轮椅出入。 院子里没有竹林遮盖,阳光也尽情地洒在上面。黎晚桐将手中的书合起,耳边突然传来几声鸟鸣,约摸是放晴后鸟儿出来觅食。 此时已经是半下午,再过些时候太阳就要落山,这片竹林里又会恢复无言的冷寂。 “老黄回来没?”黎晚桐问道。 丫头知道自家小姐想问的是什么,说道:“今日小姐已经问过许多次了。老黄去京都买些蔬菜,怕是要到日暮才能够回来。” 黎晚桐“哦”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望他能够带回来好消息。” 丫头站在黎晚桐身后,想着今年怕是又要让小姐失望了。她年纪虽小,但是侍女之间的常常有小道消息。丫头听了很多,更加知道黎府里的那位相爷是把面子看的生死一般重要。 “小姐,听说京都里发生了许多趣事。要不我说给你听听?” 黎晚桐只是淡淡地说道:“京都里那些趣事不过是那些公子小姐的胡闹事,但是成了你们的谈资。” 丫头一边给黎晚桐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小姐啊,你明明只和我大不了几岁,为何总是一副看清世事的模样,你就不好奇么?” 黎晚桐轻笑道:“你说的趣事大概是某家公子在怡红楼里被发妻追打某家小姐又喜欢上了落魄书生,诸如此类,月月都是这么点事。” 第三十七章 出城 虞知从秋劲风那边出来后直接去了西城门。他心里除了那桩婚事之后,还装着更重要的一件事。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夕阳正挂在城墙上,即将落在,再过不了多久京都四处的城门都会关闭,家家户户都会升起炊烟袅袅。 虞知想着老黄还在京都里。他拿不准主意,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来到西城门。上次他就是被老黄扔在西城门的门口,要是老黄进出大概也会通过西城门。 碰巧的是今日值守的将士是王大福,虞知侥幸认识个人,然后得了一把椅子在西城门下坐着,见着车马来往便是喊人上去搜查一番,几次下来让王大福以为这是在办什么大案。 “大人这快要闭门了,你还在这儿等着?”王大福问道。他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上次见秋若若都对他言听计从,王大福推断这少年也是个有身份的人物。因此,态度也极为恭谨。 虞知伸长脖子向远处张望着,嘴里嘀咕道:“难不成真给跑了?”在黎府之中看见老黄的身影,这让虞知又想起了大山里的那位小姐。 不知为何,虞知没见过对方,心中却更是想再见一见那位小姐。 “你管你自己的便好,我再坐坐。”虞知淡淡地说道。他不知该怎么和王大福来描述这件事。 王大福只能够退到一旁,这些个公子的脾气总是有些奇怪,在王大福眼中,虞知算是正常的了。 突然之间,虞知见到了一架熟悉的马车。“快快,给我拦下它。” 听到虞知的声音,王大福立刻指挥守城士兵将马车拦下。心想着,这就是要抓的人? 虞知走上前,三步一晃的模样装成了京都里地官二代纨绔子弟,从士兵身后走出,恶狠狠地说道:“老黄,好久不见啊。嘿嘿。” 老黄见了虞知,手中缰绳一松,心想是故人。可是,最后一声嘿嘿让老黄心感不妙。 “原来是你小子,你拦我作甚?”老黄骂道。 虞知挥挥手,遣散士兵,自顾自地爬上老黄的马车说道:“上次小姐救我一命,我一直想着报答小姐。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遇见你。缘分呐缘分。” 老黄平日里看着很猥琐,如今看向虞知的目光之中充满了鄙夷,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小子在这里等了有一下午吧。就是为了等我这老头子?” “嘻嘻嘻。”虞知笑了笑,也不回答。他从老黄手里拿过缰绳,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在马车上坐的更加舒服些。“走,带我见你家小姐。” 老黄扫视着前方的十数个守城士兵,还有一披盔戴甲的将士站在虞知身侧,心想今天要是不答应这小子怕是走不了了。 虞知伸出一只手搭在老黄的肩头,眼神中透着尽在掌握的意味。 “出了城门,西南十里的无名山。”老黄像是认输一般说道。 虞知则是对着王大福说道:“劳烦替我跟若若说一声,我去城外有些事。完事以后就会回来,让她别担心。” 说完,虞知驾着马车朝着落日的余晖奔向城外无数的大山之中。 出京都之外的道路十分宽阔,其中数余里因为常有车马行走,崎岖的道路也被压平,较为平坦。再过些路程,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便是泥沼遍布的地界了。 此时,日落月升,夜空之中点缀’颗繁星,皓月照射的月光不用再多的灯火照亮道路。渐行渐远,郊外的那些密林之中传来了一些动物的叫喊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树叶之间的摩挲,还是走兽细碎的脚步声。 城里灯火繁华,城外深夜如墨,一刹那虞知觉得城里城外便是如同两个世界。 “快些快些,你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到?”老黄倒着酒葫芦里的酒,借着月光能看到发红的两颊。 说着老黄就要从虞知手里抢过缰绳,虞知怎敢放手,紧紧地握着。他知道老黄驾车的惊险程度,如今酒醉之后怕的就是两人与马车一起车毁人亡。 “慢些慢些,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虞知喊道。他是一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 两边的景物在飞快地后退,车速已然不慢,但是过了许久,依旧没有见到那片熟悉的竹林。 老黄喝完酒葫芦里的最后一滴酒水,嘴里嘟囔着:“咋就喝完了。”醉醺醺的状态让虞知更加不敢将缰绳放在老黄手中。 老黄扭头看着一旁认真驾车的虞知,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又泛黄的牙齿。不怀好意的笑容让虞知心底发毛。 “小子,你想打我家小姐主意?”老黄笑呵呵地问道。 虞知心里没谱,不知该怎么作答,则是说道:“自然不是。我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变成了想打人家主意的登徒浪子?说不得小姐正是因为面容有缺才不敢见人。只是你们救我一命,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老黄笑骂道:“我家小姐仙子般的美貌,你这么说话可不要后悔。” “后悔,我怎么会后悔?”虞知分神回答道。“话说,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 老黄又是一笑,仿佛诡计得逞一般,朝着虞知一脚踹出,便见到一道身影朝着还未融化的雪地里飞去。 “我靠,这个老家伙。”虞知飞在空中,还未落地时,满腹的脏话就已经喷薄而出。 虞知眸子里是马车飞快离去的影子,耳旁是老黄得意的笑声。 砰! 松软的雪层为虞知提供了缓冲,但是依旧还让虞知后背生疼。很快融化的雪水透过单薄的衣服渗入虞知的后背,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虞知全身。 “老无赖,真是个老无赖。”虞知嘴里反复地骂着。他起身,拍掉了身上的一些积雪,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京都外是十分辽阔平坦的,一眼就能够望见数里外的景色,只要有个人在行走也能够分辨出来。但是,虞知被丢下的位置是在山脚下,他的眼前就是无数连一片的大山,还有一条狭小的道路从里头蜿蜒而来。 “我早该想到这老东西上次将我打晕扔在城门口,定是不想让我找到路,今日又怎么会乖乖带我回去呢?失策失策!”虞知懊恼不已。 虞知转头遥望着京都城里的灯火,从这边走回去也需要一两个时辰。他叹了口气扭头沿着车辙走进大山之中。 老黄甩下虞知后,挥着黑色的马鞭驾着马车钻入山林里头,眯缝着双眼,迷迷糊糊的模样让人看着便生出担忧。 “嘿嘿,毛头小伙子还想和我斗。可惜咯。”老黄嘴里哼着京都里那些出名的歌谣,疾驰在糟糕的山路里头。幽深的山林里似乎只存在一人一马两个活物。 竹林深处,丫头气鼓鼓地责骂着老黄。这已经到了中年的小老头像是喝醉了一般,愣愣地听着,不再狡辩。 一间竹屋里头点着蜡烛,烛火映着一个苗条女子的身影。黎晚桐从窗口望去,恰好可以看见了小丫头责骂老仆人的场景。她并没有阻止,一老一少让一到晚上就冰寒冷寂的竹林之中多了一些温暖和热闹。 许久许久,丫头最终累了,依旧是气鼓鼓的模样。“下次再敢喝酒误事,我再替小姐罚你。” 黎晚桐听着丫头渐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消气了?” 丫头摇头,双手搭在黎晚桐的肩头,揉捏了几下之后,开始整理黎晚桐的秀发。“小姐,这老黄明明是贪酒,才误了时辰。现在却是给自己找好借口,实在是可恶。” 黎晚桐放下书卷,望着镜子里的一脸不爽快的丫头,笑道:“他今日又是找了什么借口,让你这般气恼?” 平日里老黄做事马虎,偶尔误了时辰总是逃不过丫头的责骂,而今日老黄似乎找的借口更让丫头懊恼。 “老黄满身酒气,分明是喝了许多酒,而且他的酒葫芦也空了,却说是在城门口遇见了虞知。他好不容易将人甩了,这才回来迟了。小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黎晚桐朝着醉倒在院子里的老黄望去,心里想着是虞知那人的面貌,还有前些日子日日来叨扰的声音。“或许真当是那……虞知。” 黎晚桐刚说起这话便后悔了,生怕丫头以为自己太过注重这少年。其实,只是黎晚桐有些做贼心虚罢了。 丫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接着说道:“小姐,你可真傻。我一看虞知那家伙就知道他是个滑头的人。明明伤势已经痊愈,却想着赖着不走。这等人又怎么会在城门口守株待兔,等着老黄呢?这概率也太小了。我想定是老黄用烂了之前的托词,今日重新想了一个。可惜,遇上了聪明伶俐的我。” 黎晚桐轻轻一笑,清冷的面容如雪莲一样绽放。“还是你聪明些。老黄万般变化也逃不出你的法眼。” “当然当然。”丫头颇为得意,笑着说道,“否则,我又怎么能够看出虞知这个小滑头呢?” 黎晚桐又是一笑,“你将老黄扶进屋里,这里的晚上要将他冻坏。” 夜晚的竹林里的确冷。黎晚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够入睡。平时,她早已经进入梦乡。可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丫头口中那个守株待兔的少年。 “他是不是真的在城门口等着?” 第三十八章 潜入 白日暖阳高悬,夜里清辉洒路。 虞知哆嗦了一晚上,骂了一晚上,走了一晚上。哆嗦是因为冷,骂人是因为老黄,走路也是因为老黄。 “这个老东西!”虞知恶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弯下腰寻找地上的车辙的痕迹。幸好幸好,月光够亮,云朵够少,再加上化雪之后的路面更加容易留下车辙的痕迹。 嗷呜! 一声狼嚎声吓到了虞知,这荒郊野岭的要是被狼吞吃了可就得不偿失。 虞知加快了步伐。车辙的痕迹不难寻,老黄没想到虞知有这毅力,也就没有留心留下的痕迹。否则,以老黄的技术,虞知根本就是无迹可寻。 “这一次要仔细极好了路线,下次来时定要自己骑一匹快马,不能够再遭这份罪过。”虞知心想着。自从入了京都之后,虞知细细数来自己遭的罪已经足够抵上十八年来的种种,就是在问道书院被人指着鼻子骂也没有眼前这般困苦。 常常都是说本命年倒霉,明明没有到本命年,虞知已经觉得今年最后的日子里并不好过。或许命途多舛的他过不了这个新年。 白离已经视虞知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有机会白离绝对会除之而后快。黎府的那位老相爷也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而虞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恰恰是逆了那位相爷的意思,这又是一大敌。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还没有踪影的幕后黑手,将虞知扔出京都,连秋劲风都不敢吐露风声,这等人又该是谁?越是神秘,越是恐怖。 夜深人静时,这些思绪不由自主地涌向虞知的脑海。虞知对此也感觉头疼,不过转念一想秋劲风已经承诺作为自己的靠山,虽不知为何,总归是好的。还有李浩渺这位剑道宗师潜伏在京都里保护着自己的安危。能够让李浩渺打破誓言,潜入京都,这事必然让李浩渺下了很大的决心。虽然众所周知李浩渺的誓言不值一壶酒钱。 这样想着,虞知又觉得安心许多,再等着寻一门好亲事,岂不快哉? 美好的愿景往往都是不现实的。 夜路独行要让自己的思维活跃些才不会睡着。虞知一边走,一边想,还一边哈哈哈地笑着,着实像极了一个患了失心疯的傻子。 ...... 荒野郊外除了那些走兽猎食的动静,就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当时今夜的京都也不是那么平静。不不不,此刻还是平静的,再过些时候就不会这样了。 黎修远很早就睡下了,盖着雪绒制成的被子进入了梦乡。黎府看着简陋,但是吃穿用度并没有亏待自己。单单黎修远身上这一层厚厚的雪绒被就值得上良田万顷。 床头睡着黎修远,床尾睡着两个年轻的丫头,被子底下为黎修远暖着脚。权臣的生活再如何奢侈也是应该的,却是忘了路有冻死骨。 黑暗的房间之中只透出一缕缕亮光,照不到床沿。此刻,房间之中多出了一人,不知何时进来,也未见房门有打开的声响,就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得很突兀。那人站在床前,一袭白衣,手中握着一把剑久久没有出手,显然不是刺客。 黎府的护卫不多,却没有什么修为强悍之辈,想着这位相爷位高权重无人冒犯,所以护卫的功夫粗浅了些,所以被人这么容易潜入。 白天叶清欢想要找上门,被虞知和秋若若共同拦下。大白天去黎府门前挑衅不是送死是什么?到时候顺天府的那些捕快可就顺理成章地捉拿入狱了。 趁着虞知不在,秋若若入睡,叶清欢偷偷跑出了秋府。以五品破甲的实力避过巡城的士兵很简单,而他更想到潜入黎府比躲避巡城士兵还要简单。 叶清欢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的人一般也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他报复的方法也不像虞知那么阴损。他叫醒了黎修远,在对方将醒未醒之际,又一拳打晕了他。 力道控制的极好,让黎修远这些天天天都要昏昏沉沉。 做完这一切,叶清欢飘飘然离去。老人家总不是和年轻人那样扛揍,要是像虞知那样的手段落在黎修远身上,大楚皇朝就要换个相爷了。 没有人发现这一切,叶清欢飘飘然离去,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门外正有一人看着叶清欢的所作所为。 黑暗中的人没有出手阻止叶清欢离去,摸着下巴嘴角轻轻扬起,心中似乎有了另一番主意。他从黑暗中走出缕缕月光照耀在他干净的脸庞上,此人正是李浩渺。 借怡红楼藏身其中,但是李浩渺整日在柳如霜处也是烦闷,即便天生神武,也吃不消日日淫糜之事。白天,李浩渺在街上闲逛,便是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虞知。 这消息不难打听。虽不能够知道前因后果,但李浩渺也不觉得前因有多么重要,后果便是虞知被揍了。 婶婶可以忍,叔叔不能够忍。 无关生死,事关面子。李浩渺仿佛听到了远在问道书院的李清如的嘲讽。都说读书人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诚然,李浩渺最怕的就是李清如如渊的知识,似剑的口舌。 于是,便有了李浩渺深夜潜入黎府的一幕。 皇城皆可入,何况区区丞相府邸。 李浩渺见叶清欢消失在黎府院墙之外,然后推门而入。声音之大丝毫不怕将黎修远吵醒。随着寒风入屋的一丝寒意,惊醒了两个捂脚暖身的丫鬟,却是没有惊醒黎修远,大概是叶清欢那一掌有些重。 李浩渺一步踏出,瞬间打晕了两个丫鬟。只见他伸手落在黎修远的胸口,像是什么都没做一般,看着黎修远悠悠转醒。 黎修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昏沉,眼皮像是被缝合一样难以睁开。凭着直觉,黎修远知道有人在他身边,开口说道:“你是谁,来我相府所为何事?” 黎修远常年身居高位,即便是现在被人掌控之时,言辞之中依旧中气十足,透露着绝不妥协的意味。 李浩渺收回了放在黎修远胸膛的手,刚才只是为了让黎修远苏醒而已。辛辛苦苦翻完院墙总要和主人家说上几句话,这样一想李浩渺觉得叶清欢这小伙子很没有礼貌。 “黎相爷果真是身居高位久了,养成了一副临危不乱的脾气。”李浩渺打趣道。 黎修远想要试着动一动手脚,却发现他的四肢不由他掌控。被人禁锢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这种体会黎修远只在很多年前被政敌绑架的时候感受到过。 如今,他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着京都之中无人敢到黎府捣乱,放下了警惕之后便是这样的下场。 “你若是求财,我便给你。求权,我大可给你安排上一官半职。以你的实力,在宫中担任四品带刀侍卫毫无问题。”黎修远脑子转的很快,毕竟一朝丞相,淡定自若不说,更是想着将眼前之人招安。 李浩渺有些佩服这位老相爷,不过只是佩服而已。“白天你打了一人,偏偏是我要护着的那人。年轻人受些教训也好,不过想来想去,作为他的长辈总要来跟你讨一些利息。” 说着,李浩渺在黎修远周身四处点了几下。“我封住了你一些穴道,三日之后就会自动解除。所以这些日子你要受一些苦。” 黎修远并没有感受到其他异样,淡定说道:“白天那个少年来诓骗婚事,我饶他一命,没想到还得罪了阁下?” 李浩渺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算是知道那桩婚事竟是和黎府有关。 “婚事真假,你比我清楚。”李浩渺说道。“而且,十八年前的事情,你也比清楚。” 最后一字一顿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敲击着黎修远的心脏。 十八年前的事情,他当然清楚。也正是因为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权力。 “你是谁!” 黎修远再一次问道,声音阴鸷。这一次不是像之前因为些许慌乱而问出口,这一次黎修远真的想知道身旁这人到底是谁。 只是房间之中已经没有了李浩渺的身影。 翻墙而出,李浩渺觉得今日自己做了一件大事。他是谁,他是李浩渺,当今唯二的剑道宗师,况且另一位比他成名早,却不见得比他强。未成为宗师战力之前,他便是敢去皇城里走一遭,区区相府是大事,也只是小事。 李浩渺这一行知道自己可能会暴露,但是他还是去了。害怕李清如责骂都是些屁话的借口,只要他想护着便是谁也不能够动了虞知。 被人欺负多了,总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挨打挨得多了,是条狗也会上来咬下一块肉。 “你回来了?” 宽阔的街道上,有一道身影拦住了李浩渺的去路。那人身材修长,穿着紧身黑衣,戴着黑色斗笠,即便是双手五指都被黑布缠着,如同来自黑暗之中的幽灵。如若不是接着一些月光,根本不会看见阴暗处竟还是有这人。 他的语气并不惊奇,仿佛早早料到一般。毕竟李浩渺不守信用,天下皆知。 李浩渺见着对方,十分开心,走上前去就想搂着对方的肩膀,却是对方躲开。两人就这样互相背对着,只有一臂的距离。 李浩渺也不以为意,回答道:“家姐有命,莫敢不从。” 第三十九章 你好 “既然回来了,安生待着,莫要惹出什么乱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语气也极为冰冷如同雪峰上的万丈寒冰。 见对方正色,李浩渺也不再开玩笑,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我回来了,你们也安生待着,莫要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近乎一模一样的话语,完完全全还给了对方。 对方依旧很平静,但也只是外表平静。他能够感觉到李浩渺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越他,若是他生出什么杀心,必然会先一步被李浩渺的剑格杀在此。 这般融入天地之间的意境,他只感受到过两次。那一次是在悬空寺,有着佛陀转世之称的玄嵩大师身上感受到如山岳一般只能够仰视,不可逾越的感觉。 第二次便是现在。 李浩渺继续朝着自己的道路走去,如今被人知晓了行踪,他也不再隐藏,早晚都会被人知道的。只是这些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又能够如何? “想图个清净,希望你们别找我麻烦。” 若有似无的一道清风吹过,瞬间划破了那人的黑色斗笠。 李浩渺的警告简单又直接,而且略显粗暴。语言是有力量,但是和刚才的一幕相比,多少显得苍白无力。 那人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位睥睨天下的主子曾说过若是你不知道对手的实力,最好老实一些,不要学着书生那样用嘴巴讲道理,这时候的道理都在拳头上。 即便是嘴上的道理胜过了又如何?真到了那时恐怕性命已经落在了拳头上的道理。 暴露在月光下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丝恐惧的情感。 街道上,没了李浩渺的身影,也没有了那黑衣人的身影,只留下被清风撕裂的两半斗笠。 …… 天亮了,在黎明之时,大地迎来了晨曦也迎来了许多天没见的飞雪。 虞知躲在被窝里,裹着厚厚的被褥,依旧浑身瑟瑟发抖。这是十多年了虞知第一次觉得活生生要被冻死。 昨夜,他照着车辙印,一步步朝着山林走来。夜风凄冷,午夜孤寒,总让人觉得人间不值得。虞知看着谩骂老黄泄愤,直到天际将明,他也终于看见了车辙印的尽头。 丫头晨起,发现了这位躲在马车里头蜷缩着身子的少年,先是一惊,然后赶忙将他扶进屋子里,生起火炉子给这“奄奄一息”的少年取暖。 “昨晚,你走了一夜?”老黄试探地问道。他想着一脚将虞知踹下马车的地方到这里至少也需要一夜的时间。 虞知瞥了一眼老黄,说道:“老家伙你真是够狠心的。” 老黄挠头,害人家走了一夜,现在挨骂也不为过。当时,他以为虞知会朝着京都的方向原路返回,没想到这少年这么果决,硬生生地找来了。 说完,虞知卷着被子,一头倒在床上。这一夜他真的累极了。双眼布满血丝,面色苍白,饥肠辘辘的身子在飞雪中一吹就像是要倒下的模样。 “他竟是找来了?”黎晚桐心中有些惊讶。听了老黄的讲述之后,丫头知道了昨晚错怪了老黄,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一般,牢牢扣老黄满身的酒气。 黎晚桐的目光穿过窗子,落在了正对面的那个竹屋上。他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相府的敌人别有所图,还是…… 黎晚桐想了很多,让人知晓了她的这番想法定是会觉得她太小心谨慎了些。她打断了丫头和老黄的争辩,开口说道:“老黄,他指挥守城的士兵将你拦下,可见在京都内有些权势。这样的人好查,你去查查他的身份。” 老黄说道:“小姐是怀疑……”他想说的正是黎晚桐所想。“若是相府的敌人……” 黎晚桐目光没有离开对面的竹屋,开口说道:“你先去查清,不论好坏给我个结果。” 这是黎晚桐第一次遇见陌生人,还是一个执着的陌生人。既然如此,对方的身份就很重要。 “对了……爷爷怎么说。”黎晚桐似乎很难开口。同是黎家血脉,她和黎初晨的待遇却截然不同,黎初晨穿梭在宫城皇园之内,与京都里那些名声显赫的才子少年相交,而她只能够守着几间竹屋,对着空山积雪。 她不羡慕这些,只是想在佳节之时有个团圆的日子。 老黄神色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不想伤了黎晚桐的心,但府里的话就是很清冷地回绝了。他想润色一番,让那几句简短的话更有温度一些。不过,他只是一个粗人。 “相爷说……相爷说……”老黄嘀咕了两声,愣是被黎晚桐打断。黎晚桐见老黄这么不干脆,显然已经知晓了对方的想法。 “好了,不必说了。”黎晚桐寒着脸,她向来都是心如止水,这也是唯一一次脸色难看。 老黄和丫头一起退出去了。老黄去京都里,丫头回去照看虞知,毕竟那人冻了一夜,活是活下来,也不知会落下什么病根。 丫头将虞知往常人的体质去想,却想不到虞知的体热之症保住了他一命。 午时左右,虞知醒了,眼睛一睁一闭就已经过去了半天的时间。他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仔细一想,才想起来了到底是怎么走到了这里。 “该死的老黄。”虞知又骂了一句。他起身走到屋外,见着对面的屋子大开,脸色一喜。 虞知朝着那屋子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般进去有些唐突。随性的他第一次觉得见一个女子会感觉到不好意思。 “毕竟不是秋秋,就连见个面也觉得尴尬。”虞知苦笑着。踌躇几番,思来想去几次,虞知走上竹屋前的台阶,他的脚步很轻,轻的有一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咚咚咚。 虞知没有进屋去,甚至也没有探头朝着屋里张望。他像以前一样,在门上敲了三声,喊了一声“小姐”,然后静等着屋里头的人回应。 此时的黎晚桐正坐在书桌前,本应是手中稳稳提着的毛笔被虞知的声音惊扰,慌乱地在白纸上停顿了下来。 因为屋外飘着几日未见的白雪,也因为虞知的到来,黎晚桐没有出门,不想让外人见了体貌。 可是,正当下屋外的少年已经叩响了竹门,下一刻可能就会踏进屋子里,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她。 “糊涂的丫头。”黎晚桐气恼着丫头的大意,外人来了竟不知替自己将门关上,也气恼自己的疏忽,竟是没想到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要不装作没人?” “不行不行,无人应答,他定是会进来的。” “还是应一声好了。” 少女天人交战之际,虞知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还是熟悉的那两个字眼——小姐,只是语气更重了。 顾不得倒在纸上的毛笔,慌忙应答:“何事?”见着竹门轻轻摇动,黎晚桐以为对方就要踏进屋子,急忙补充道:“你莫要进来,我不想见外人。” 虞知闻言,只好尴尬地站在外面,心想着真是一个怪人。 一时间,隔着竹门的两人沉默了。事实是两人之间也未曾有太多的交谈。 初出茅庐的少年嘴上嚷着京都怡红楼的风流一夜,真当见着少女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知四书五经的少女出口便能成章,真是人在眼前的时候,也不知该用书中那些桥段让两人度过尴尬的片刻时间。 噗呲。 两人同时笑了。像花开遇春风那样不约而同,也想夏雨将至那般突然。 “小姐……” “嗯。” “我想见见你。” 对方沉默了。 虞知也沉默了,因为黎晚桐的沉默,所以让虞知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人家已经说了不见外人。怎么还这么唐突。 虞知双手互相揉搓着,窸窣窸窣的声响在他的心里响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紧张,对面还是一个未曾蒙面的女子。 黎晚桐双手抓着双腿上的绒毯,紧紧地抓着,白色的绒袍上皱起许多纹路。她还是在意自己残疾的双腿。 黎晚桐也想见见虞知,在他不是昏迷的时候。她没有朋友,一定要说有的话,丫头算一个,老黄也算一个。在这芳华年纪,仅仅两个朋友是不够的。情窦初开,需要的是异性的少年。 “进来吧。”黎晚桐说道。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虞知走进竹屋内,屋子不大,他转头就看见了黎晚桐,然后一眼便边陷了进去。唇红齿白,好看的脸蛋上挂着清泉似的眸子初看温柔,再看让人不舍挪开目光,鼻子不算太挺拔,恰恰好的样子。乌黑的长发简单地被一条红色丝带束着,垂落至腰间,像是特意衬出白色衣袍的素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仙气,如天上下凡的谪仙子。 身上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唯一有些缺憾的有些虚弱的过白肤色。 虞知便是这样望着黎晚桐,呆呆地望着,像是看见了变化颇大的故人一般。他不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语,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地如此之快。 黎晚桐同样紧张,她看着虞知,觉得这个少年好生有趣。未见面时日日叨扰,见了面却又是相顾无言,呆呆的模样和之前相比宛若两人。 “你……你好!” 第四十章 入室 虞知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也终于明白古来如此多的帝王沉迷美色的缘由。 美色,的确是个好东西。 书桌之后的女子静静地坐着,桌上放着古卷,也放着许多文房四宝,皆是整齐干净,唯有女子身前不合时宜地倒着一枝毛笔,笔尖的墨水在白纸上肆意蔓延。 虞知想努力地挪开目光,但是心动的感觉让他又不舍得挪开。如他之前毫无来由的猜想,这竹屋里头有一人值得昨夜的星夜寻路。 黎晚桐也打量着这个俊俏面容之中透露着丝丝懒意的少年,剑眉星眸,是一个极俊俏的人儿。在紧张对方是否在意自己双腿残疾之余,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 看完之后,心中的羞赧就在全身蔓延,脸上泛起红晕,然后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后头。羞意盖过了那份紧张和担忧。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少女,初次体会小鹿乱撞的感觉。 竹屋里很安静,安静地像是无人在此一般。但分明又能够听见两颗跳动的心。 虞知看着,努力使自己的目光变得柔和一些,想着留下一个好印象。黎晚桐低下头,经不起被少年这样打量,随后又抬头同样看着少年。 她平时读书,读的不仅是圣贤书,还读了许多小说古文。对眼下情景,毫无经验的她只好按着小说上的那些男女初次相遇的桥段照搬。 “你好。”虞知再次喊了一声。僵硬的手脚才动了动走近了书桌。 黎晚桐红着脸回了一声,“你好!” 丫头在见到床上已经没有人,心想不妙。果真,当她跑到黎晚桐的屋子时,见到了两人互相看着尴尬而又微妙的场景。 “你怎……你怎么进来了。” 丫头慌忙拉着虞知,想要走出屋子。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何事,但小姐是不想见外人的。 随着丫头出现,两人相顾无言的尴尬也被打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被丫头推出门外的虞知伸长脖子最后再看了黎晚桐一眼,他是极不情愿走出去的。不知道下一次这小姐还愿不愿意让他进门。 “哎哎哎,是小姐让我进门的。丫头,你别推我。”虞知说道,但身子却被丫头拎了出去。 虞知听着关门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怎样也不肯挪动半步。他望着正午阳光下的飞雪,他满意地笑了,脸上堆起一些欢喜的神色,呵呵呵地笑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屋里的少女带回去让姑姑见见。 丫头端着午饭来来回回地进出,却每一次都将竹门紧紧闭合,再也不给虞知多看一眼的机会。 虞知也静心等着,等到饿了,便自己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夹了一些青菜,又坐回到黎晚桐的门口。 “小姐,你看那个虞知,他就是一个无赖。堵在门口是什么意思?下一步该是直接推门而入了吧。”丫头抱怨道。 黎晚收拾好书桌,自己转动轮椅到了餐桌前。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她听着丫头的话,脑海中浮现出虞知的容貌,没来由地笑了一下,说道:“他想进,就让他进来就好啦。” 说实在的,竹屋的隔音并不好,屋外虽有风雪声,怎么也防不了隔墙有耳的有心人。吱呀,虞知推门而入,他手中捧着一碗米饭,米饭上头还有一些青菜,再加上一夜奔波不曾打理的疲惫模样,倒是像个专门来蹭菜蹭饭的叫花子。 “你.....”丫头觉得虞知的胆子大了,自家小姐的态度也变了。前些日子,小姐怎么也是不肯开门见面的,怎么刚才短短片刻的功夫,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跨越。 虞知眼中根本留不下丫头的身影,见着黎晚桐,眸子里就只有这女子了。 “坐。” 这算是第二次见面了。 想着短短时间,两人已经见了两面,虞知心中没来由的高兴。这种毫无由头的心情总是让人更加兴奋一些,比平常的开心更开心。 第二次见面,虞知没有呆呆的模样,也没有僵住的手脚,就像是见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满腔的言语该细细梳理之后才能够娓娓道来。 第二次见面,黎晚桐似乎忘记了自己残废的双腿,眼中是那个少年的模样,多是好奇,又有些羞涩,才想着接下来少年会用什么话来开始两人之间的交流,总不该还是那句说了两次的——————你好! ......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第一次相见的两人能够相谈甚欢,若是红颜,这大概离一见钟情也差不了多少。 短短片刻之间,两人的处境也会互相调换,这叫做风水轮流转。 古来诗词多深意,毕竟一一都能够应验。 丫头在屋外的台阶上做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将暗,直到老黄驾着马车匆匆回来。而虞知则是成了黎晚桐的“入幕之宾”。门是开着的,不时传来屋内欢声笑语。 丫头也没有想到虞知竟是能够将冰霜雪莲似的小姐逗得如此开心。她也想学一些,可是仔细一听,却是她才给黎晚桐讲过的那些京都里的趣事。 于是,这些欢声笑语在她耳中变得嘈杂,虞知在她眼中变得更加可恨。 虞知望着笑颜如花的黎晚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是叫做什么,但应该是一种很美好的事物。而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虞知总是一句接一句地讲述着京都里还有问道书院里的那些趣事。少年求学的时光比起独居山林老仆作伴的岁月多许多欢乐。顷刻间,黎晚桐也仿佛置身在繁华的京都和欢闹的书院。她喜欢安静的书卷气息,也喜欢人来人往的热闹烟火。 黎晚桐笑着笑着便停了,她颇为羡慕这个少年的生活,想尝尝他口中的桃花酿,也想看看从天道山上往下看去无尽的银装世界。但是,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小姐为何哀伤?”虞知问道。他说的都是些有趣的事,一些美好的事。黎晚桐突然的怅然若失让虞知不知所措,他细细回想到底哪里说错了话。久居在山林之中,定是喜欢外面的世界,这一点虞知从黎晚桐的笑声中就可以知晓。 难不成是触景生情?不对,我话里话外也不见得让人身临其境。 黎晚桐细微的感情变化让虞知捕捉到了。此时的黎晚桐没有初见时的生分,说道:“我羡慕公子的生活。”这是黎晚桐第一次对虞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之前都是虞知在讲,黎晚桐嗯嗯啊啊的应着笑着。 虞知撇撇嘴,神情不变,心里想着问道书院里的种种骂名,还有京都里如雷贯耳的名声,他不由得点点头,说道:“的确,一般人的人生也不会有我这样的体验。” 黎晚桐见着虞知沾沾自喜的模样,轻轻一笑,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儿。 “下次我来时给你带些桃花酿可好?”虞知说道。 黎晚桐努力地点点头,她没有尝过酒的滋味,越听着虞知的描述,口中不由得分泌出一些唾液。“好,让尝尝一醉解千愁的滋味。” 虞知坐在黎晚桐的对面,听着好听的声音,说道:“你可不能够醉了。姑姑说酒醉的女孩子会遇到危险。”这是虞知第一次带着秋若若喝酒,然后被李清如知晓后,李清如对于当时刚刚进入问道书院的秋若若说的。 至于虞知,李清如可不会和他废话这么多。 “尤其是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为何?”黎晚桐红着脸问道。刚刚问完,黎晚桐脸上的红晕则是红到了耳根。她没有虞知四处游历的那些见闻,但是她读过很多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那些貌美女子酒醉之后的羞人桥段。 虞知也不再戏弄黎晚桐,他搬着椅子坐到了黎晚桐的身侧,也不管对方是否介意,他只想和对方更近一些。 好闻的香味钻进了虞知的鼻子里,虞知知道那不是脂粉的香气,深深呼吸一次才心满意足。 “桃花酿不会醉。酒不醉人人自醉。”虞知凑近说道。 黎晚桐轻笑,回应道:“色不迷人人自迷。” “所以是小姐让我迷了。”虞知说道。他不再想黎府的婚事,那本就是要退掉的。既然黎晚桐在眼前,他便认定了是她。 对于这个花费几息时间的决定,李清如会说他草率,李浩渺会说他至情至性。 黎晚桐想着为何少年现在说话都是一些轻薄的言语。她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将目光转向屋外的风雪上,心中期盼这丫头的解救。 虞知心里想到了婚事,头疼万分。他必须先将黎府婚事说清道明,为他没见过的面的父母洗白了罪名才会再说一说谈婚论嫁的事。不曾想,虞知已经有了结婚生子的念头,而黎府那桩婚事却成了拦路虎。 那块凰血白玉应当是给眼前的这位小姐,而不是黎修远这个老匹夫。 他看看羞涩的黎晚桐,说道:“小姐,我今日就要回京都。等我......” 黎晚桐知道虞知“等我”二字之后还有未说出口的话,对于他急冲冲离开心中有些不悦。而在虞知离开时,黎晚桐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虞知的目光在自己的双腿上停留了片刻。 第四十一章 我很怕死 “老黄呢?”黎晚桐朝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她的声音不大,不知道外头正在因虞知离开而高兴的丫头听不听得见。 黎晚桐又喊了一声,情绪之中有些落寞,他想着是否因为自己的双腿让少年转而变了态度,匆匆离开。她脑海中再次回忆了一番刚才虞知的眼神。 丫头听见了喊声,刚刚回来的老黄也听见了。 两人同时走了进来,见到黎晚桐平静地坐着。常年服侍黎晚桐的两人知道,如今的小姐只是装作平静。 老黄扭头看了看屋外,他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虞知。虞知神色匆匆,走得很快,连自己的招呼都没搭理,显然是心中藏着事情。老黄又看了看黎晚桐紧握着裙摆的双手。他孤身一人至今,历经了半世间的事情,醉眼昏花,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这两人必定是见过了。其中过程不得而知。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是何人?”黎晚桐问道。现在她的思绪杂乱,十八年来很多次都有这种思绪杂乱的时候,如今对于匆匆离开的虞知又是不一样的杂乱。 老黄混迹了半个京都城,虞知的事情似乎也不需明察暗访,简单地找个茶楼酒馆,随意一坐就能够听见邻桌谈论的声音。他又花了一些银两从日日走街串巷的叫花头子那边打听。不费吹灰之力,虞知的情报便是面面俱到。 “虞知......他似乎在京都做了不少事情。”黎晚桐说道。她想不到的是京都里的那些趣事始作俑者竟是虞知。 黎晚桐想着刚才虞知也未曾提及问道书院之耻的名声,心中竟是有些气恼。一听,这不是一个好名声。 “相府里的护卫说,昨天虞知和秋家小姐秋若若一同求见相爷。几人不知谈了什么,然后虞知被殴打了一顿,赶出相府。”老黄又说道。 丫头本就是见虞知和小姐亲近不爽。这个时候丫头更是附和道:“小姐,那家伙被相爷教训,定不是一个好人。咱们还是不要被他骗了,莫要和他来往。” 老黄仔细一想,也开口说道:“那天夜里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伤痕累累。据说秋家的那些小姐为此大动干戈,日日跑去赵王府。老黄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小子身份还有诸多疑惑。他在京都里牵涉了许多关系,并不是一个简单从问道书院下山的学生。” 屋外飞雪漫天,屋内久久沉默。 “老黄,你再去找个住所。” ...... 虞知走的很急,他的心更加急,也不管飞雪茫茫便是朝着京都走去。他似乎忘了其中道路他昨夜已经花了一夜时间。 中午的青菜白饭让虞知只吃了个半饱,路上走到一半就觉得累了。幸好白天前往京都的车马颇多,他花了些银子搭上了一趟顺风车,心中也感慨着有钱走遍天下,古人诚不欺我。 一路上,他也在想在如何对付黎府里头的那个老狐狸,早早将好事变坏事的事情了结。 说起黎府,虞知突然想到老黄为何出现在黎府,难道那位小姐和黎府有什么关系?若真是这样好好的关系可不能够弄砸了,到时候做不成亲家。 思绪纷飞,虞知已经忘记了当初死活不肯下山,只记得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黎晚桐闲聊,却忘记问对方的名字。 一入红尘深似海。 西城门口,王大福一直等着。昨日晚间,他去秋府将虞知的口信告诉秋若若,心中想着多与上司家接触接触总归是没错的。他的俸禄已经好些年没有变动了,家中添丁,还有诸多要操办的事宜。王大福要抓着这次机会。 可是,事情的发展不如王大福所想,平日里温柔可爱的若若小姐一反常态地蛮不讲理。 “你去将他给我找回来。要不是找不回来,这辈子就守着西城门好了。” 王大福欲哭无泪,这是招谁惹谁了,竟是被这样刁难。秋若若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就将他“请”出了门外。 一个中年男人重新走上了岗位,西城门下又多了一个翘首以盼的人。 一夜未眠,王大福眼睛瞪得像铜铃,比平时值守要认真更多。目光扫过一个个来往行人,竟是没有找到虞知那般别样的身影。 “大人,你这是……”手下的士兵见王大福无时无刻不那么慎重。 王大福心情很糟糕,脾气也很糟糕。破甲四品的实力即便一天一夜不休息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很焦虑。 如果虞知没回来,那么他一辈子可能就要与城门上的无数石砖为伴了。人生之大事,岂可儿戏。 “去去,你们管好自己的事,别来烦老子。”王大福不耐烦地说道。他不知道虞知出城去了哪里,只好学着虞知昨天的模样守株待兔,心里盼着虞知早点回来。 傍晚时分,眼看着夕阳已经落下,城门就要关闭。王大福唉声叹气,就担心虞知出了些事情。 知道城门严丝合缝的最后一刻,关闭的城门外传来了让王大福激动不已的声音。他指挥着将城门再次打开,城门外赫然就是虞知的身影。 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大福竟是在等这个少年,却不知道王大福抱着少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到底又是为何。 听完王大福的讲述,虞知笑骂道:“她也太蛮横了些。怎么能够这样威胁无辜人?” 王大福泪眼婆娑,但是对于秋若若不敢说半句坏话。听到虞知的骂声,还出声劝阻道:“小姐自然有小姐的道理。虞少爷你既然回来了,还是赶紧回秋府给小姐报个平安,我也好回家里休息休息。” 虞知见王大福这么一个中年男人如此委屈,心中倒是有些歉意,满口应着。 虞知走后,王大福回头看了眼高耸的城墙,喃喃道:“总算是逃过一劫。” ...... 回到秋府,虞知径直去了东院,正值秋劲风在用晚膳。虞知也不客气,让秋安给自己也添了一碗饭,随意地坐下了。 秋劲风的饭食都是很清淡的。一晚清汤,一碟青菜,还有一碗小葱拌豆腐,再配上一碗白米饭。这就是全部的伙食了。 虞知瞅了瞅,也没有嫌弃。中午他吃的不多,又加上从山里赶回京都,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如同西边逃荒的灾民。虽没有狼狈到那地步,但是也八九不离十。 清汤很淡,青菜很淡,唯一有点味道的是那碗小葱拌豆腐。虞知吃得最多的也是那碗豆腐。可是,这所有菜肴本是单单为秋劲风一人准备的,也仅仅只够他一人食用。 秋安见着狼吞虎咽的虞知,马上让人又去准备了一些小菜。 秋劲风平时吃的很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他见虞知的模样,便先放下了筷子,看着虞知吃。 “以后出城尽量带些人手,要是死在外头也只有你姑姑会替你收尸。” 虞知抬头,望着秋劲风。心想这事怎么惊动了老太爷,莫不是若若又来闹了一番?不过,转念一想,掌管五城兵马司的是秋家,那些巡城的士兵无一不是秋家的眼线,秋劲风知道太正常不过。 “您太担心了些。幕后的人想要杀我也不会等到现在。顶多是教训我一顿,就像赵王府那晚上一样。”虞知浑不在意地说道,“我想您和姑姑一直都说我很危险,定要人护着。但似乎自从赵王府那一晚后,对方也没有了动静。” 秋劲风知道很多陈年旧事,只是不肯跟虞知说。他欠当年的那人一个人情,而他向来都是不喜欢欠人情。“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死了。无论谁给你报仇,你也是死了。” “嘿!”虞知一笑,笑得突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那您将对方的底细告诉我,我带人将他们杀光,一了百了,高枕无忧。” “嘿。”这是秋劲风的笑声,因为听到了虞知幼稚的话语。因为知道对方的底蕴,他才如此谨小慎微,处处叮嘱虞知,也叮嘱秋渔要照顾好虞知。 “少年,无知者无畏。”秋劲风说道。 虞知就这一条青菜,扒拉了一口饭,嘟囔着说道:“莫欺少年穷。” 本是很有豪气的言语,在虞知口中也生不出那种豪迈的气势,让人听了只觉得是一句应嘴的玩笑话。 砰。 虞知轻轻地放下碗筷。桌上除了秋劲风身前未动的一碗米饭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进食的食物了。三碟菜,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人的饭量。 “我很怕死。现在因为某些人,所以我更怕了。”虞知脑海之中浮现起黎晚桐的面容,他对这个恬静的女子动心了,他害怕失去她。 “如今京都里并不安宁,所以我也想借此机会在京都站稳自己的脚跟。”虞知说道,“所以,很多时候我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借助秋家的力量。” 一老一少对视着,秋劲风似乎觉得虞知有些不一样,擅长看人的他这一次竟是说不出哪里有些区别。 “上次我已经说过,秋家是你的靠山。找若若也好,找秋渔也好,他们能办的事情找他们,他们办不了的事情,找我!” 此刻,老人干瘦的身躯里似乎藏着无穷的力量。 第四十二章 狐狸 虞知很欣慰,他突然觉得那些苦恼的事情也不再苦恼了。秋劲风第二次你这么掷地有声地承诺虞知。 虞知走出了安静的东院,在秋劲风自信满满地说完后,他便提出了第一个要求——将问道之耻这个名声先给抹去了。 这坏名声放在虞知这里,他便是觉得挂着一辈子都没有多大所谓。但是哪一家女孩子愿意嫁给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家伙。哪一家长辈愿意将女儿嫁给人人皆可耻笑的人。 虞知怕黎晚桐在意,也怕黎晚桐的家人在意。天下人家世俗居多,世俗人看的就是金钱、地位、名声。虞知也是俗人,所以他知道这三样东西很重要。 秋劲风的回答是天下悠悠众口,难堵。 因此,虞知想着让自己出名些,好名声总比坏名声管用。出名的方法有很多,对于虞知而言其中最为熟悉的就是青云试。 院考不难,青云试中虞知也觉得自己能够稳居前三。当然,他没有自信胜得过叶清欢。像叶清欢那样破天荒开了甲榜的,在叶清欢前头也只有一位古人。 青云试的乙榜前三也足够配得上大楚皇朝中那些大族的小姐。 可是青云试在来年的秋季,离今时今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虞知等不及,他觉得最好在黎晚桐知晓这个名声前用另外一个名声遮掩一番。虽然有一些做贼心虚的嫌疑,但毕竟瑕不掩瑜。 当下最好的机会就是北边来的使团。这也是虞知下山来的缘由。只不过自从下山之后虞知似乎从来也不将这事情放在心上。那次去紫竹别院威胁了几句也还是为了秋若若,和接待使团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跟着若若一起接待使团。处理好了事情,我就有其中变通的办法。”这是秋劲风的原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虞知也知道这活不好干。起初的目的也是为了使团献上的灵芝等奇珍将养身子,如今只是换了一个目的而已。 虞知点头答应,却是发现他脑海之中除了那个蒙思,还有那个郡主之外竟是没有使团中其他人的印象。心中颇感惭愧之余赶紧朝着西边客房走去。 虞知的房间中,秋若若和叶清欢已经等候多时。自虞知昨日离开京都起,秋若若就吩咐下人,只要见到虞知的身影就要立刻通知她。所以在虞知踏进秋府的那一刻,秋若若就知道虞知回来了。只是这家伙竟是首先去了东院,秋若若不好打扰,安静地等着。 “说吧,你到底去哪儿了?”秋若若拿出逼问的架势问道。 此时已经入夜,昏暗的房间中只点着一盏灯,烛火在从门缝中溜进来寒风中摇曳。秋若若的声音仿佛是从黑暗传来,些许的影子才让虞知大概看清了秋若若的方位,这气氛和场景很是诡异。 虞知像上次那样隐瞒,仔仔细细地将竹屋和那位小姐的事情据实相告。 虞知交代之后,秋若若这才让人进屋将房间内的蜡烛点起。 “既然是小鱼哥的终身大事,小妹怎么也要替哥哥办好了这件差事。”秋若若说道。使团的事情不难,她已经接到了宫里传来旨意。上有所命,下必效行,也只能够效行。 陛下有了旨意这事便是好办了很多。只要按着旨意来办,定是不会出错。 “当真?”虞知怀疑地说道。他并非不信秋若若,只是使团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也不见和谈的进展,想来想去也不见得是一件好办的差事。 秋若若自信地一笑,说道:“当然。你只需要跟着我,保证马到成功。” 虞知恭敬地朝着秋若若行礼,说道:“那就拜托秋秋了。” 秋若若同样还礼。她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女孩子让虞知开始在乎起自己的名声,从而想要抹去这不堪的名声。要知道这几年时间里,虞知从来都没有将“问道书院之耻”这六个字放在眼中。即便是秋若若急了,也不见虞知急的。活脱脱像是问道之耻喊得是秋若若一般。 现在,虞知是不会带着她和叶清欢去往京都外的大山中。 …… 第二日,在虞知的催促下,秋若若带着虞知和叶清欢去往鸿胪寺。按虞知的说法,既然接下来要一同接待使团,那么鸿胪寺的那些大人们要见上一见。 鸿胪寺在京都东城的皇城脚下,因为时常要进宫,所以位置选的也方便很多。 虞知三人坐在鸿胪寺其中一个会客厅中。厅中纵向摆着两列椅子和茶几,一把椅子配着一个小茶几互相间隔着。说是会客厅,其实和平时家中的大堂也没有什么区别。 鸿胪寺的少卿大人崔文奇听着秋若若登门,便是赶忙在会客厅中等待。他虽然不乐意秋若若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领着他们一群鸿胪寺的官员接待使团,但这是皇家的命令不得有违。 眼下双方之间该有的礼节依旧要有。 秋若若坐在首位,虞知挨着秋若若坐下,叶清欢则是坐在最后。秋若若是皇帝钦定的接待使团的人选,毕竟在朝中没有官职,因此她对于鸿胪寺的一干人也摆低了姿态。 秋若若说明了来意,崔文奇和几个鸿胪寺的官员则是开始打量虞知。被这么多中年男人围着看,虞知总觉得有些不妙,像极了有某些癖好的达官贵人欲行不轨之事。如今在求人,虞知也只好忍着。 各色的目光之中,虞知越发觉得此行不易。 崔文奇给边上的官员使了一个眼色。只见那人便站出来说道:“此人乃是问道书院的虞知?” “正是。”虞知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这些身份恐怕在虞知等人进入京都的时候,鸿胪寺就已经知晓了。 听虞知直接承认,那位官员又说道:“秋姑娘,陛下着我等接待使团,一是为和谈,再者也不能够损了大楚颜面,皇朝国威。本官听闻此人声名糟糕,若是一并接待使团,恐怕让外邦耻笑我大楚无人可用。” 秋若若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她早就知道鸿胪寺会有这番说辞。虞知既不是陛下钦定,也无深厚背景,谁会愿意让这人来参与。大功告成,则是多分一份功劳。功败垂成,又该拿谁问罪呢? 而虞知人尽皆知的声名会成为最关键的一点。 气氛并不紧张。崔文奇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等着秋若若或者虞知开口。他是鸿胪寺少卿,正四品的官员。自使团接待来,他的位次却一直都在秋若若之下,怎么甘心? 一个毛头小丫头而已。 “这是我家爷爷的意思。”秋若若说道。 崔文奇一愣,随即看向虞知。他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在知晓与秋若若一同接待使团之后,他也得到了三皇子的命令——亲近秋家。崔文奇明白所谓亲近秋家最为重要的是亲近秋府之中的那位老太爷——秋劲风。 秋劲风告老之后,却成为了太子太傅。从小教导太子修学,想着该是与太子一方亲近许多。但是秋劲风似乎从未站在太子身后,东宫里还传出谣言。秋劲风指点太子,骂道朽木不可雕也。 当朝之中敢这般骂储君的也只要秋劲风一人。 虽是未被证实的谣言,但无风不起浪,再加上秋劲风和太子都从未澄清此事,渐渐地许多人也将其当成了真事。那位三皇子也看见了可乘之机。 崔文奇郁闷,如今秋若若在他之上,如今又要来一个毛头小子。他是不情愿的。鸿胪寺以他为尊,皆是听他号令,他习惯了指点被人,而不是跟在后头被人指点。 “先前虞知见过诺敏郡主。郡主对他印象极好,如果能够带着虞知见一面,或许能够促进和谈。到时候对于崔大人也是大功一件。”秋若若又说道。 崔文奇哈哈一笑,他也想着借着这一次和秋家熟悉熟悉。“即是秋老太傅的意思。本官这边自然好说,只是想着也应当向上面通禀一番。” “崔大人多虑了。陛下曾让我请书院学子相助,我去往天道山便是像李夫子借来了这两人。相信功成之后,陛下只会赞赏鸿胪寺办事得力。” 崔文奇又是哈哈一笑,毫不吝啬地夸奖着秋若若办事仔细,心思周道。其实,他心中想着这只是一个靠着家世出生就是高床软枕的好命官家小姐罢了。 秋若若应对这些熟能生巧,也是一一回应着崔文奇。 回去的路上,虞知眯着眼睛打量着秋若若。鸿胪寺中进退有度的秋若若可一点也不想跟在他身后的邻家小妹妹。 “怎么了,我的妆花了么?”秋若若捂着自己的小脸,顺手从怀中掏出小镜子。 虞知笑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刚才在鸿胪寺中的小狐狸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模样。” 秋若若鼓着小脸,气愤地说道:“你说谁是小狐狸,谁是小狐狸?”说着,她捏着小拳头朝着虞知身上招呼。 “鸿胪寺里头,秋秋和那个少卿大人就像一小一老两只狐狸互相算计。清欢你说像也不像?”虞知一边挡着秋若若的小拳头,一边继续取笑。 叶清欢听了,沉默着思考了一下子,然后认真地说道:“是。狐狸。” 第四十三章 武道 这日许久没有出门的秋劲踏出了秋府大门,乘着马车进了皇城。皇城之中能乘车马而行的不多,必须是皇家亲允,当朝之中也不过那么几人,皆是和皇家宗亲有着莫大的关联,又或是为大楚立下赫赫功劳。 御书房中,身穿龙袍的皇帝陛下歌披着厚厚黑色绒袍的秋劲风对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块棋盘,皇帝执白子,秋劲风执黑子。 当这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两人就时常对弈。皇帝当然是输多赢少,每每输棋之后他就会臭骂秋劲风为老狐狸。 多少年来,秋劲风不知道被这样骂了多少回。此刻,御书房中又传来了皇帝的骂声,这声响隔着几堵院墙都能够听见。 侍奉在外在的老太监宽慰着那些被吓到的小太监,秋老太傅被骂,这是陛下高兴罢了。 秋劲风捋捋胡子,许多褶皱的脸出现了笑他容。他和皇帝自太子时期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当年因为秋劲风,才有了如今的皇帝陛下。 这从龙之功,皇帝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从秋劲风告老之后,皇帝让他担任太子太傅这一事就可以看出秋劲风的地位。 “陛下不想老臣整日在家里无事可做,总要摆弄着什么。所以棋艺越发熟练也不足为奇。陛下操劳国事,没有这般闲情逸致输给老臣也不足为奇。” 看着秋劲风得意的神色,皇帝又笑骂了一句老狐狸。秋劲风也虚心地接受。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也难得有这么闲暇的时光。皇帝和秋劲风各自捡各自的棋子。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身边的太监来做这些杂事,唯独和秋劲风时,两人显得随意些。 “陛下,今日老臣有一事想要奏请陛下。”秋劲风收完最后一颗棋子,合上棋盒,起身退到一侧,躬身行礼。 皇帝虽深居皇城之中,但是京都里的大小事他也都会知道一二。比如那个白家的小孩闹出的笑话。瞬间,皇帝又恢复了皇帝的那般气势。 他起身走到桌案前,黑金龙袍的背影恢弘大气。“那个遗腹子?” “正是。”秋劲风抬手抱拳说道。“因为使团一事,他也一同来到京都,在赵王府里遭遇了一些凶险,幸好对方没有下杀手。” 皇帝皱眉,这些事情都瞒不过他。但知道提起这些事,他便觉得烦心。 “这是一个麻烦。”皇帝声音低沉地说道。背对着秋劲风的皇帝脸色也很阴沉,而秋劲风在皇帝的背后躬身继续应道:“这个麻烦却不得不由陛下解决。” 简单的两句对话回荡在整个御书房内,仅仅两人就能够听得懂。 “陛下,自从老臣退居朝堂之后,朝堂上的派系逐渐明朗。文臣以黎修远为首,武将以楚王为首,斗争日渐加剧,隐隐围绕着储君之位的争夺展开。这些年据老臣了解到两者之间的斗争已经牵涉到外邦。尤其是楚王一派,南部边防军的将领与东海倭国有许多牵扯,府中常年有倭人出入。老臣担心这一切影响到大楚国运。” 皇帝冷笑一声,这一切他又何尝不知。因此,他为太子赐婚,拉拢黎修远不就是为了稳固朝堂。可是,他不明白秋劲风所说和那个遗腹子有什么关系。 “虞知在赵王府失踪,老臣已经查到了幕后之人。而赵王世子遇刺的事件也不难猜测,定是同一人所为。能够在赵王府安排人手的可谓是手眼通天。” “何人所为?” 秋劲风上前在皇帝身边低语,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朝堂群臣都知道秋劲风入宫,却不知道陛下和他谈了什么。第二天,御书房便传出一道圣旨——赵王府的刺客已经在天牢内自尽。五城兵马司办案有功,赐了一些金银玉器。 赵王世子得知此事之后,掀翻了桌子。他作为受害者从未得知刺客被捕,怎么还有自尽一说?反而是赵王心若明镜,像往常一样在那高高的楼阁上作画。 一道圣旨弄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即是圣旨,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有人会去替一个闲散王爷的世子说什么。 ...... 不管外界如何,虞知则是开始修行小人图之中的第二幅,每一幅都是不同图案,武道真气顺着经脉流动虞知隐隐感觉自己一拳能够活生生打死一头牛。 他很想找个人比试比试,自己的武道境界能够到什么地步。 武道前三品都是小打小闹,至武道第四品称为破甲,这是修行出武道真气的境界。破甲四品至六品,破甲之后就是开碑七品至九品,而后就是搬山境。这也就是世间所说的宗师境界。 如今天下之大,能够到达宗师并且被人知晓的也只有一手之数。除了近年突破的李浩渺,草原狼廷的圣山之上还有一位圣使,据说已过百岁。悬空寺庙之中的玄嵩大师,还有同样用剑的久居南州府的守塔人。听闻天道山上也有一位宗师境界的高手,也或许是在皇城之中。真真假假谁也分辨不清。 虞知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叶清欢比试一番,而且目前没有人知晓虞知在修行武道。他正在房中打坐,便是听见了开门声。 “叔,你怎么来了?”闪身进来的是李浩渺。 虞知正想着李浩渺能否教自己几招,他修的是真气,却从没有见过像样的招式。和平常人斗一斗倒是还好,如果真遇上高手可就难看了。 李浩渺瞥了一眼虞知,就开始数落起来。“前天,你被那个老家伙收拾了。当晚我就去替你报了仇。你这一年轻小伙子怎么净是被欺负?听你姑姑说,你还被人绑着扔在荒郊野外。哼哼,你出门在外被说认识我。” 虞知挠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也开始埋怨起来。“姑姑从来都不让我修行武道,我倒是想还手啊,可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打的回去?” 李浩渺走近虞知,围着虞知转了一圈才狐疑地说道:“老姐没让你修行,你就当真不修行?小鱼儿,你叔我可是宗师境界的高手,若是在其他方面撒谎,我还不一定知道,但是武道......嘿嘿。” 虞知退后一步,后背一身冷汗。他可不知道李浩渺是否真有勘破对方武道修为的能力,但看着却不像是谎话。 “鱼儿,你就是生下来就会骗人,老姐这么诚实守信的老姑娘怎么养成了你这么滑溜的性子。”李浩渺眯着眼,在虞知身上打量着。他觉得这侄子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来,让我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李浩渺朝着虞知突然出手。手掌在虞知眼中不断放大,虞知心想完蛋。而李浩渺见虞知没有躲闪也没有流转真气,神色一变,立刻收回了手掌。 一息之间,虞知额头冒出无数的冷汗,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我靠,叔,有你这么吓唬人的么?”虞知大骂道。 李浩渺撇撇嘴,毫不在意地回应道:“要杀你的人可不会事先提醒你。”刚才的速度并不算很快,要真是敌人,虞知如今可能够已经倒下了。 “我见你真气充沛,有了真气就能够破甲裂石。如果你的反应跟不上,那么一切真气都是徒劳。就像是一个弓箭手有充足的箭矢,却没有一张弓。” 虞知很纳闷,他知道这个道理。三十六幅小人图只有简单的比划,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才能练出真气,这已经是足够幸运了。所谓的招式,他根本没能够接触到。问道书院中有传授武艺的教习,只是李清如的严令让诸多武道教习见到虞知都是避开。 虞知阐明原因,李浩渺听了,笑道:“所以,你是在找一张弓?” 虞知努力地点点头,如他自己所说,寻常三两护卫不是他的对手,但遇见高手就是生死难料。空有一身武道真气,得物而无所用让人气结。 “明日,我来找你。带你去一个地方,会有人教你一些招式。如果是正常人如今开始习武已经太迟了。幸好,你自己修成了真气,这一点已经超过了很多人。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找到那张弓。有充足的箭,找到弓并不难。” 虞知点头,想了想则是说道:“叔,你去了黎府?” “嗯,我将那个老头子揍了一顿。”李浩渺很爽快地承认了,“你身边的那个小子也去了一趟。他下手太轻,一看就是个生手,我替他补了几招。” “你是说清欢?”虞知瞪大眼睛,指着床榻后边的墙,那个方向正是叶清欢的房间。 “原来他叫清欢啊。听着像个姑娘家,一看又是个俊小伙。不错不错。”李浩渺自顾自地说着。 虞知扶额,李浩渺去也就算了,但是叶清欢真是太冒险了。“叔,明天能不能将清欢也带上。他修行剑道,你可以指点指点他。” 李浩渺点头,“自然可以。不过先看看他的剑道如何,我也不教废材。要是像你这样的那就算了。本宗师懒得培养这么蠢笨的弟子。” 这个自大狂......虞知心想。 第四十四章 快剑 还有十天便是新年。 十天说不长也不长,但是也能够做许多事情。比如修行。 早晨,虞知按着李浩渺说的来到了西城中极为偏僻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个老槐树,从院墙外就能够看见高大的树干,被积雪压着的枝条也延伸出墙外,看着已经生长了百年之久。 院门上的油漆已经掉了,只有角落的些许干裂的红色证明这曾经也是朱门大户。如今这是一个破落的院子。 虞知推门而入,叶清欢也跟着进来。 院子里很干净,没有虞知想象的那种遍地落叶无人打理的遭乱之感。推开院门是一大块空地,那棵大槐树占据了空地的一角。槐树边上放着石桌石凳,而在虞知和叶清欢的正前方则是三间简单的茅草屋。而后边应当还有一个后院。京都里的院子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制式。 这样的茅草屋在远离京都的郊外能见到很多,在京都里头确实稀奇。 “来了。” 叶清欢跟来的时候,虞知只是神秘地说了一句给你个惊喜。 见到从茅草屋中走出的李浩渺,叶清欢死死盯着。根本不需要虞知画蛇添足的介绍,李浩渺只要是修炼剑道的人无一不认识李浩渺,即便没有见过真人,画像总还是见过的。 虞知只应了一嘴。他不像叶清欢那般崇拜李浩渺。毕竟两者是熟人,心中虽然觉得李浩渺厉害,却也生不起那种崇拜的心思。 “今天的安排很简单。在这个院子里,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够被他抓到。”李浩渺随意地指着身旁一人。 虞知这才看见李浩渺身后还跟着一黑衣人。只见那人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衣之中,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发着精亮的光的眼睛露出在外。光天化日这般装束让人不自觉的心里发毛。虞知和那人对视了一眼,便立刻挪开了视线。 杀气。即便不是对自己的,也定是杀过人。虞知在草原上见过那些孤狼,它们也有着一样嗜血的眸子。 那黑衣人正是李浩渺在街上碰见的那人。 “叔,这人是谁?”虞知有些心慌的问道。一是觉得眼见着这般装扮心中已经发慌,二是他隐隐觉得这人对他有一种杀气。 李浩渺拍拍虞知的肩膀,眯着眼睛,轻声在虞知耳旁说道:“他就是要杀你的人。我和他说在这个院子里,若是你被他抓到了,那便......” 虞知脸色煞白,惊恐地问道:“那便如何?” “生死有命。”李浩渺一副惋惜的模样,仅仅差着给虞知再送上一副挽联。“你也不需太过担心,我和他约定他只能够用破甲四品的修为。你,毕竟是我亲侄儿,叔叔还是心疼你的。” 虞知恶狠狠地瞪着李浩渺,心想着这人怎么会这么可恶,到时候定要告诉姑姑,让她收拾一番。 虞知这样心想着,然后便见到李浩渺带着叶清欢到那棵大槐树底下。虞知来不及关心叶清欢如何和李浩渺相处,只见那个黑衣人上前一步,一股气息锁定了自己。 “呵呵,前辈......下手轻些。” 话音刚落,只见黑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而虞知后背冒出一身冷汗,他隐隐觉得自己身后有人。 唰! 虞知双腿发力,地上的泥土向后飞溅,出现两个极深的脚印。他一跃而起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而正在虞知离开的刹那,他所在位置的地面上多出了一个深刻的痕迹,极细且狭长,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武器,但虞知知道自己的脖子不会比地面更加坚硬。 来不及多想,虞知在这不大的院子里飞奔。 “院子不大,只有几间茅草屋可以做掩体,或许可以去后院,但是对方肯定比我更加熟悉地形。该怎么办?虽然修为压制在了破甲四品,按刚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经验和技巧远不是我能够比的。”虞知心里分析着,顺便还骂了一顿李浩渺。 黑衣人似乎不着急抓到虞知,眼看着虞知朝后院奔去。在他绕过茅草屋的时候,听见了身后有声音传来。 “破甲四品,别越界。否则,你会知道惹怒一个宗师级别强者的后果。” 即便是温和的语气,语句中的字眼透露着许多的威胁意味。 黑衣人没有停下脚步,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的继续朝着后院走去。所谓的后果是他不能够承受的,李浩渺能够杀了他,也可以杀了他背后的主子。 后院是一片园林,假山小湖还有许多蜿蜒的走廊,这些对于虞知来说不容易穿梭,对于黑衣人来说同样如此。虞知要的是掩体,躲避黑衣人视线,尽量多拖一些时间。一个时辰很长,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虞知丧命的时刻。 此时,虞知正躲在一座假山后头,屏住呼吸。他的耳旁只能够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唰! 尖锐的破风声让虞知心生不妙。他马上离开了那座假山,一跃到走廊的屋檐上。只见黑衣人已经出现在虞知所在的那座假山。 “前辈,你只能够用破甲四品的修为定是抓不着我的。我看我们俩也不要白费力气,安静地度过这一个时辰好了。”虞知提议道。他已经修出武道真气,光是真气已经在破甲四品之上,对方比他强在经验和招式上。 黑衣人也很憋屈,破甲四品这是他在很多年前的修为,如今没想到竟是要压制修为至此来对付一个小屁孩。如果按照现在的修为,虞知在他的手中活不过一息的时间。 发现躲在假山后的虞知时,那一刻,他很想雷霆一击斩杀了虞知。可是,前院里有一个李浩渺,他今日没有带剑在身,却能够随时取人性命。那晚,在街上黑衣人已经领教了这位剑道宗师的厉害。 见黑衣人没有动静,虞知站在房檐上等着黑衣人。敌不动,我不动。 突然,黑衣人动了,朝着走廊房檐飞窜上来。刹那间虞知心神一紧,立刻飞奔。 黑瓦被两人踩成了许多碎片,纷纷落入小湖中,掀起一阵阵涟漪。得幸于在天道山上陡峭山峰间攀岩走壁的经验,在院墙山石处躲闪虞知也略微地得心应手。 相比于虞知这边的动荡,叶清欢那里则是平静。宗师级别的强者并不一定适合教人,李浩渺就是如此。除了他幼时修剑家中为他找了一位师傅之外,他都是靠着自己摸索。其中也得幸于当时某位富有的大族将族中藏经阁皆他一览。 天赋异禀。这个词用来形容李浩渺一点也不过分。 李浩渺坐在石凳上,看着叶清欢的一招一式,想起了自己修行时的情景。在当时京都之中,李浩渺已是京都名人,一袭白衣,一手长剑便引得无数的女子愿与他浪迹天涯。 年少成名如现在的叶清欢一样,而叶清欢高冷的气质比李浩渺更吸引那些女子。两者不同的是,李浩渺来者不拒,总能够和那些黄花闺女一同饮酒赏月,而叶清欢则是敬而远之。 叶清欢的剑道已然不错,比之李浩渺当年也不遑多让。 看完之后,李浩渺则是说道:“你的剑很快,但是太快了。” 叶清欢不明白这是何解,愣愣地说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李浩渺听了哑然一笑,笑道:“这是谁教你的。” “书上说的。”叶清欢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李监院也是这么说的。” 李浩渺则是说的更加开心了,他自然知道李监院指的是他那位姐姐。“她懂什么?”不屑的言辞也只能够在李清如背后说说。 “快,自然是没错的。北境军中曾有一快刀手,开碑八品强者。手中一双快刀上了战场像是砍瓜切菜一般,但是草原狼廷中有一人手中的腰刀也是极快,两人交手之后快刀手败了。” “腰刀更快?” “不是,草原狼廷的那人比那个快刀手慢上许多,但是胜了。”李浩渺解释道,“修剑求的不是快,而是护人护己之手段。一味的快让对手应接不暇,但只要对方能够承受的了,你再快也无用。” “武道在于出其不意,永远不要让对手想要你的下一招。对阵之时尤其要掌握节奏的变化。”说着李浩渺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演示起来。“时急时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婉若惊鸿,矫若游龙。快则雷霆一击,慢则游刃有余。” 树枝在空中挥舞,时而如大江大河无比汹涌,时而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懂了么?”李浩渺手持着树枝,左手背负身后,问道。 叶清欢沉默了一下,然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好,还好,孺子可教。比小鱼儿要聪明些。”李浩渺很欣慰,瞬间明白了李清如守着一个破书院的成就感。他是第一次指点别人,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良师,只是把自己修行是遇见的一些问题提点了一番,将自己落败后的经验总结了一下,然后教给叶清欢。 还有就是李浩渺没有说的是——那位快刀手是他的好友,死于腰刀之下后,他跑到草原用更快的剑将对方杀了。 对于强者而言,快剑不破。 第四十五章 修行 “前辈,你再追我我就要骂人了。” 虞知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让语气温和一些。然而……黑衣人不依不饶地追杀着他。 好几次黑衣人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肩头,险之又险。虞知一直谨慎地躲避着,后院容易隐藏除了冰冷的湖中几乎每一处都被虞知踏遍。 身上的衣服已经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身上还有一些极细极深的血痕,若不仔细难以发现。看着无碍,但虞知每一次躲闪都会牵动他的伤口,然后疼着龇牙咧嘴。 虞知依旧没有看清对方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心中估摸着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了概念。 黑衣人没有回答,身影不断朝着虞知接近,翻转腾挪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简洁,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浪费。这是他不断能够接近虞知的原因,而虞知也不是一个傻子,手中不时出现小石子或者那些被踩碎的瓦片,每每要近身的时候就朝着黑衣人投掷。这样一来多少延缓了一下对方追击的节奏。 虞知大汗涔涔,能够在这种冬日出汗,及时享受也是痛苦,寒风一吹整个身心都变得冰冷无比。 忽然之间,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继而便是大雪茫茫的场景。冬日的飞雪和夏日的雷雨一样,来得突然,让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唰。 一脚踩在光滑瓦片上的虞知脚底一滑,紧接着就听到了哗哗啦啦的声响。 扑通一声,虞知和许多瓦片一同跌进了湖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虞知沉入水底,耳边只有咕噜咕噜的声响,水流包裹着他整个身躯。寻常人感到刺骨的湖水对于虞知来说并非不能忍受。 “糟糕。”虞知心想。他在整个院子上蹿下跳,就是从未进入湖中。因为湖中根本没有借力的点,刹那之间被抓住机会,黑衣人就能够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 咕噜咕噜! 不断有水泡冒出湖面。虞知不敢冒出头,在水底潜伏着,抬头向上望去能够看见黑衣人模糊的身影。能够发现假山后虞知,黑衣人自然也能够发现水底下虞知。 虞知飞快地在水底窜动,但是依旧感觉自己气息已经被锁定,心中突然出现一种危险的直觉。因为这种紧张,虞知又呛了一口水,水中往上冒出气泡则是更多了。 黑衣人藏在斗笠下阴鸷的目光落在气泡最为密集的地方,刚准备发出雷霆一击震杀虞知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人。他的气息同样被锁定了。 房檐上多出了一道身影。李浩渺嘴里咬着一根枯草,双手抱在胸前,像是什么都没做一般,却让黑衣人无法动弹。 “我说的是抓到他,可没说你可以这样杀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李浩渺说道。他不喜欢守信用,但是他喜欢被人能够守信用。“而且这时辰......似乎已经过了。” 的确。自两人的追逐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虞知忘记了时间,黑衣人故意装作不知道,而李浩渺也自然装作不知道。 此时,黑衣人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和时间无关,即便我在规定一个时辰之中抓到他,你也不会允许我杀了他。” 李浩渺微微一笑,反驳道:“我不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堂堂宗师怎么会骗人呢?” 黑衣人神情鄙夷,心想着也唯有李浩渺天天将宗师儿子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哪一家的宗师强者是如同李浩渺一般不要脸的? 李浩渺望着黑衣人离开的身影,心中也有疑惑。黑衣人说的不错,自己不会让虞知死在面前,他也知道在自己面前根本杀不了虞知,但是为何要来白费功夫呢? “上来吧。” 听见李浩渺的声音,虞知才敢从湖中冒出头。 ...... 虞知和叶清欢回到秋府的时候,秋若若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秋若若很气愤,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鞭子,坐在虞知房间里头,就等着两人开门。 清晨时分,虞知和叶清欢就已经溜出去了。在街边上的小摊上吃了一些豆浆油条,就朝着李浩渺说的院子赶去。李浩渺出现在京都是一个秘密,要不是想让李浩渺传授叶清欢一些,虞知也依旧将叶清欢瞒着。 此刻,两人正跪在床榻上面对着秋若若的“严刑拷打”。 “说。”秋若若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鞭子,在空中发出呼呼呼的破风声。 虞知和叶清欢对视一眼,竟是觉得这事情有些难以解释,但是随便扯个借口又觉得不能够让秋若若信服。 “不要欺瞒我。你们俩铁定是没出京都,城门里的将士我都问了一遍,给我说清楚。到底有什么事竟是连我都瞒。”秋若若声色俱厉,一副严刑逼供的模样。 虞知见状,安慰道:“秋秋,这事情吧,其实都怪清欢。这小子喜欢上了某个姑娘非要拉我去给他把把关。你也知晓我这人不太懂得拒绝,清欢又是兄弟,所以我......勉为其难。” 见祸水东引,秋若若盯着叶清欢,虞知也盯着叶清欢使足了眼色。 岂料,秋若若突然落下了两行清泪,“小鱼哥即使说谎也不肯告诉我,我想必然是见重要的事。即是这样,秋秋问了便是。只怪秋秋还不是小鱼哥最好的朋友......呜呜呜。” 秋若若一扔鞭子,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双腿,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只发出哭声。 怕神怕鬼最怕女儿家的泪水。 虞知赶忙起身,凑到秋若若身旁,蹲下身子好言相劝,最后才无奈地说道:“李浩渺在京都,我们去见他。” 秋若若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只见两行清泪,也只有最初的两行清泪。 虞知知道自己被骗了,心中倒是也没有气恼,接着说道:“这事情不能够告诉别人。” 秋若若破涕为笑,努力地点点头,然后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见见他?” 虞知晕倒,敢情这也是李浩渺的小迷妹。我叔真当是风靡万千少女啊。 哄走了秋若若,虞知和叶清欢各自开始回顾上午的修行。不得不说,两人的收获都很大,尤其是虞知。 叶清欢已经过了见招套招的阶段,剑招节奏的变化早晚都能够领悟到。李浩渺所做只是让叶清欢少走一些弯路。 如果说叶清欢这是由一生二的进步的话,而虞知则是从零到一。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是量变,一个是质变。 结束的时候,李浩渺对着虞知说:“好好记住真气运用的感觉。” 虞知起初没能明白,但是仔细一想之后他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开始感受自己体内真气的流动。本来唯有修行小人图时他才能够控制真气的流动,让它流向四肢百骸。在面对黑衣人的追杀时,虞知却自然而然地将真气使用出来了。 真气运用是所有剑法拳法的基础。唯有将真气运用到极致,才能够将招式练得纯熟。 李浩渺也曾告诉过虞知,如今他的修为只是破甲六品的武道真气加上三品的身手。虽是真气更难修行一些,但是想要达到名副其实的地步也不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虞知继续去往那个院子。这几次他都是独自一人前去,没有带上叶清欢和秋若若。人多眼杂,而且楚王府的那位世子快要回来了,秋若若要多做准备,将使团之事在新年前夕办好。 即便是使团不急,但等到新年一过,北方只会更冷,北境军的将士可等不起。 黑衣人没有继续来和虞知玩追杀的游戏。因此,修行的内容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 第一天,李浩渺拎来了一箩筐小石头,有大有小。他一颗颗地朝着虞知扔去,起初虞知还能够勉强接住,直到李浩渺的速度越来越快,虞知活脱脱成了一块活靶子。李浩渺也很有分寸,扔出小石头不会让虞知受重伤,都是一些皮肉伤,但是真的疼。 第一天,虞知“重伤”而归。 第二天,虞知换了一身新衣服,不再那件单薄的麻衣,而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之外,还穿上了一件五城兵马司的盔甲,这模样俨然是一个移动的人形堡垒。李浩渺气的发笑。 虞知的策略很简单,既然是接不住躲不过,那么给自己增加防御力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李浩渺的下手更加狠辣,每一颗小石头无一不是击穿护甲,硬生生打到虞知身上的。 “破甲境界就可以无视甲胄的防护,你以为我这宗师的称号白来的吗?”李浩渺笑着虞知自作聪明。 闻言,虞知一想就是脱下那些杂七杂八的护具。 砰砰砰! 第二天,虞知“重伤”而归。 李浩渺下手也很巧妙,从不朝虞知脸上招呼,免得让虞知出不了门,见不了人。 第三天,虞知“重伤”而归。 ...... 这修行持续了五日,虞知终于能够接住李浩渺的小石头。正当虞知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是听李浩渺说道:“年后,我会用开山七品的修为指点你。” 第四十六章 自荐 这日向来僻静的一字并肩王府中有了一些热闹。虽算不上大动干戈,但和平日里相比多了很多车马,皆是些过来拜访的官员。 原因无他,不过是在军中历练的楚王世子回到京都了。 萧景弘走出府门,望着对面王府迎来送往的宾客,心中不乏一阵讥讽。“我被刺杀时来探望我的官员也不见得如此之多。果真是明眼人居多啊。” 孟断章在一旁沉默,他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赵王府远离朝堂,赵王爷即便是陛下的亲弟弟,没有实权也不会有人攀附。朝中的官员们都是个顶个的精明人物怎会不明白呢? “景昊回来,我也该去探探。”萧景弘说道。 孟断章轻声提醒道:“世子你的伤势还需装的像些。” 萧景弘一笑,将灰色的绒袍紧凑了些。“修养了这么多天,死人也该被养活了,我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萧景弘踏步朝对面那座许久未进入过的王府走去。孟断章自然也跟在后头。 一字并肩王府的后花园里,一妇人手中正握着一本古书。夫人依旧是素白的绒袍,只是古书换了换。几日的时间,她足够记下一本书的内容。 名叫小奴的侍女侍奉在一旁,见着夫人走进亭子坐下,放下古书,小奴才敢上前。夫人读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虽然夫人的性子温和,对待下人不说责罚,连一句重话也不曾有过。但是小奴知道夫人不想被人讨好,尤其是王府里的人。 小奴走到夫人身后,轻轻揉着夫人的太阳穴,让她舒缓一些。 夫人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如今依旧美貌,何况是她年轻的时候。在小奴眼中夫人便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白玉一般的脸蛋,眉下的眸子仿佛一眼就能够看穿人心,唇是淡红色的,宛若少女一般,窈窕的身姿略微有些胖,却没有破坏整体的姿态。 夫人的每一处都像是画师思考良久才稳稳当当落笔勾勒。唯有如此才能够有这样美的女子。 “夫人,今日世子回京。夫人要不休息下,待会儿见了世子殿下,怕是殿下又要责怪小奴未将夫人照顾好。”小奴说道。 夫人闻言,终于合起古书。“将前些日子说给我听的趣事再说一遍。书中再难记的诗词都能记上,偏偏这些趣事却是忘了。” 小奴笑道:“夫人自是想着书中的趣事,忘了世间的趣事。”作为侍女,她知晓夫人最疼爱的便是世子殿下。为此,不想理的窗外事都时时关注些,否则两人之间似乎也没了话题。 夫人聪慧至极,更是博览群书,想着任何话题都能够接的上。“这些趣事倒也无趣。昊儿一直觉得我在京都整日都在王府里太无趣了些,不想让他担心。” 小奴浅浅一笑,心想着夫人为世子殿下还真是上心。忽然,她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哪有母亲不为儿女上心的? “不过,那个叫虞知的小孩蛮有意思的。” “嗯嗯,白家小公子指认虞知就是绑架他的匪徒。此人说起来也挺奇怪的。” “哦?怎么个奇怪法?”夫人接着问道。 见到夫人感兴趣,小奴继续说道:“听闻,虞知是那位李夫子的侄儿。李夫子是当年的国士,学问渊博,门下也有许多文人才子,但是这侄儿……却是入了问道书院连续三年院试不过,在天道山上一呆就是六年。还被人冠以问道书院之耻的名号。这可是给李夫子也损了名声。” “你说的是李夫子是李清如?”夫人惊疑地问道。 小奴回应道:“是。李夫子这些年一直都在京都外的问道书院担任监院之职。” “即是清如的侄儿,应当是故人之子。若有机会我当是见一见虞……知。”自从十数年前自己的孩子出生便是夭折之后,她对于故人的子侄就多了一些关切。见到年纪相仿,便是想起自己的孩子若是没事也该是这么俊郎。 “娘亲。” 隔着老远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院墙之外传来。只见一个身着乌黑虎纹铠的少年从假山后出现。少年极为眉目清秀,但是清秀的眸子深处又藏着一丝阴鸷。他的皮肤略微有些黝黑,军营里常年操练导致如此。 他就是楚王世子——项景昊。 见到少年的身影,夫人的眸子中多了一丝柔软。“军中多凶险,若不是你父王一定要你去军中锻炼,我是不愿意的。”夫人握着项景昊粗糙的双手,心疼地说道。 项景昊笑着安慰道:“娘亲,你看我好好的,莫要担心。况且你的孩儿怎么能够是无胆鼠辈?为国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方显男儿本色。” 夫人点头,她的心中只希望项景昊能够平安。“既然回来了就在京都里多待一些日子,让娘亲也好好照顾你。” “我这次回来一直待到明年开春,陛下让我接手接待草原狼廷的使团。我想着总要一些日子。”项景昊说道。 “这些事情你要多加小心。京都之中比之军中更加凶险,陛下让你着手接待也有一番用意,切莫让陛下失望了。”夫人提醒道。大楚皇朝政事开放,并不反对女子议政。年轻时,她也曾在大楚的朝堂之上,深知朝堂诡谲凶险。“今日,我听到外边有许多车马声,应是来拜访你的。你先去接待他们,晚上再来和娘亲说说,你在军中的事情,” 项景昊浑不在意地说道:“那些人想着是拜访父王,让他们等着就好。反正父王也不会回来,等得厌烦了总会离开的。” “还是去接待一番。” 当项景昊走到前厅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官员在等着。去年,他就已经见过这些人。每每回来时,总要来攀龙附凤一下,赞美几句。虽是虚伪,听着也是很舒服的。 项景昊一一喊着名号,为官之道他从小耳熟于心,即便是不认识只要对方笑脸相迎,也当如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 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一送走了那些大小官员,却听见门口传来的通禀。外头来人正是赵王世子萧景弘。 项景昊心中疑惑,他比萧景弘小几岁却并未与萧景弘有什么熟稔的交情。他不知萧景弘此番前来是要如何。 “景昊弟弟,你这一年才返京定是又积累了赫赫战功,回京受封。”只见身影时,萧景弘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前厅。 没来由的赞美让项景昊一愣,然后瞬间回应道:“兄长谬赞了。军中艰苦,军功都是各位同胞血肉生命堆积,弟弟哪敢受封。” 萧景弘脸色不变,心中想道:“虚伪。”嘴上又说着:“弟弟谦虚。”他不也是一个虚伪之人。 两人家长里短地聊着,因为都是王爷家的世子,两人的岁数相近,所以也没有太多避讳。 “景昊你就不在京都,是否知道京都局势?” 项景昊心底一笑,想着:“终于切入正题了。” “京都局势?兄长,此言何意?”项景昊说道。 萧景弘不是个傻子,这样套话官话他比项景昊更加熟练。既然项景昊问了,他也便说道:“目前,京都局势无非两种。一是使团来访。这事陛下已经让你着手处理,到时候你自会知晓。二么……” 萧景弘示意项景昊退散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二是,咱们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之间。” 见着项景昊眉头紧锁,萧景弘又说道:“你也不需瞒着我。楚王一直和三皇子是一党,朝中的官员都知晓这件事。当然,陛下也把这件事看在眼中。” “兄长是什么意思?”项景昊并未紧张,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次。 萧景弘不急不躁,淡淡地饮了一口茶,说道:“你可能刚回到京都,不清楚宫里的动向。传言,陛下要给太子赐婚,而女方不难猜测就是黎相爷的那位晨儿姑娘。” “陛下是英明的陛下,平衡两方势力是重中之重。太子殿下孱弱许久,三皇子的羽翼又逐渐丰满,总归是父子。陛下总要帮一帮太子殿下。” 项景昊觉得这话好笑。陛下和太子是父子情深,难不成三皇子不是陛下的子嗣吗? 这话也只是项景昊心里说说。 “太子得了相府的帮助,地位稳固。三皇子入主东宫便是难了。” 说了这么多,项景昊似乎知晓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兄长的意思。“那么兄长,到时候如何自处?是站在太子殿下这边,还是成为三皇子殿下的臂膀。” 萧景弘微微一笑,“为兄此番前来,就是毛遂自荐,希望景昊弟弟替我引荐一番。” 项景昊疑惑,“兄长和三皇子都是宗亲,应当比我更加熟稔。为何还需要我来引荐?” “我和三皇子虽是宗亲,但这种大事还是要有个熟人引荐。”萧景弘说道。 “流寇入伙且需投名状。兄长,你去见三皇子,总该带着礼物,让弟弟我也长些面子。”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都是城府深沉的家伙。 第四十七章 谈判 虞知有些紧张。毕竟这是虞知第一次见这样场面。 “秋秋,你说待会儿我能不能不坐上去?”虞知指着前排长桌和凳子。 这里是鸿胪寺的会客厅,中间摆了一张长桌,桌子很长,单单是一侧就能够坐下十人之多。而虞知等人正在这里等着使团那些人到来。 自楚王世子项景昊回京之后,当天下午他便去了鸿胪寺。现在是第二天,项景昊已经火急火燎地准备和使团谈判。宫中有旨意,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要按着旨意去办却也不难,况且旨意之中的目的也不算困难。 如今只是缺一个主事之人来推进谈判。 秋若若摇头,“自然不行,你若是不上场,到时候怎么和陛下表明你的功劳?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没等多久,诺敏带着使团便来了。 双方谈判的官员极有默契,纷纷入席就座。 大楚皇朝这边坐在最中央的是秋若若和项景昊,鸿胪寺的官员分列两边。虞知见状则是坐在最角落的那个位置。谈判之事实非虞知所长,虞知只想乖乖地坐在身后,不说话,不动弹,少一些牵扯起皮肉的伤痛。 虞知只是张望了一眼年轻的楚王世子,想着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往往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起点。 使团之中不乏虞知有数面之缘的“好友”,更有不打不相识的蒙思。这次谈判诺敏没有坐到谈判桌上,对方坐在主位的是多兰还有那个被揍了一顿的蒙思。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蒙思先是盯着最角落的虞知,这个罪魁祸首蒙思无时无刻不想着和虞知决一死战。这些天,蒙思早已经查清楚了虞知的底细。一个人人耻笑的文弱书生也敢这么欺负自己。 虞知闭目养神,装作没看见那蒙思,只留下蒙思一人暗暗发恨。转而,蒙思又看向了秋若若,含情脉脉的眸子依旧是贼心不死。 秋若若见状,嘴唇轻动,做出几个口型。蒙思没懂,他们的语言和大楚的语言有许多区别,交流无碍,但更深的层次却有困难。 草原狼廷提出的要求很直接,还地。十几年征战,大楚在北边的疆土朝着草原深处开辟了三百里之遥,其中囊括的疆土可见一斑。 新王上位想要借这个契机收回疆土无可厚非。然而大楚陛下不是傻子,断然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谈判谈判,自然是先谈而后判。 可是,谈判桌上的局势似乎直接跳过了第一个环节。 谈?没什么好谈的。你们的条件我们老大说了,答应不了。 鸿胪寺的大人们就是这个意思,当然这也是他们的老大皇帝陛下的意思。刀光剑影在双方的目光之中交织产生,似乎是两军对垒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无比惨烈的战争。 唾沫横飞,场中巍然不动的唯有项景昊,秋若若还有崔文奇。对方的蒙思和多兰也毫不在意坐,恍若桌上的争论与他们无关。 “还地,怎么可能?那是我无数大楚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得来的,你们轻飘飘的一句归还便是让我们还了。巍巍大楚颜面何在?” “那些疆土本就是我们狼廷所有,你们大楚厚颜无耻,派兵来抢。到现在已经在占据了十多年,难道还不想归还吗?这是瞧不起我们狼廷,欺负我狼廷无勇士吗?” “我就欺负你,咋的?有本事派兵来打回去啊。” “……” 弱国无外交。 实际上是草原狼廷不弱,只是这个时候很被动。掣肘于北境军的无比强势。 北边的风雪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大敌。草原狼廷躲不过,北境军中也躲不过。双方都不希望让这些精兵强将因为风雪而白白牺牲。 虞知睡意全无,饶有兴趣地看着双方大打出嘴。甚至有些人屁股已经离开了凳子,隐隐就要大打出手了。 见识了一番之后,虞知觉得国事谈判和街巷里那些大妈摊贩之间的砍价也没什么区别。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却听秋若若开口说道:“我朝开国以来从未有退让一说。北境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北境军将士用性命换来的,岂是一句说还便还的?” 秋若若的声音在纷杂的争辩声中显得格外的清晰,不卑不亢的语气之中带着很果决的态度。 众人停下了争辩,想着这正主儿便是要开口了。坐在主位的多兰和蒙思也看着秋若若。 “现北境千里雪封,万里冰寒,我朝陛下体恤将士,不忍徒添杀戮,且北境战事连续多年,愿止戈。”秋若若说道,“只是归还土地绝无可能。我朝愿退军五十里,以免双方再发生冲突。” 多兰能够跟在诺敏身边,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人。天下事情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大楚的皇帝也不会无故退让。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多兰问道。 秋若若赞赏地看了多兰一眼,继续开口道:“我朝给出的诚意已经摆在这里,我们希望这五十里的地域非狼廷所有,而是用以开辟马场,豢养马匹。” 坐在后头的诺敏眼前一亮,立刻又将眼中的光芒压下。连年征战让草原狼廷也疲惫不堪,他们想南下,却历代都被精兵强将阻拦。她默不作声,只等着秋若若接着说话。 秋若若看了一眼诺敏,使团这边的主事人还是诺敏。沉默了一会儿,留足了给对方思考的时,然后才缓缓开口道:“马场中的骏马由双方共同派人监管,大楚出资,狼廷出人共同经营,合则两利,避百年战事。” 秋若若说完,双方陷入了沉默。不得不说对于草原狼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等出人耗费大量人力,这一点亏损……”多兰还没有说完,就被秋若若打断道:“马场中经营所得皆有双方协商分配,如何?” 大楚提出来的要求可谓是很完美。草原狼廷如今需要休养生息,诺敏的那位王兄需要稳定好狼廷的政权。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诺敏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缓冲期将狼廷的王位坐稳。 项景昊很满意对面使团的反应,右手放在桌子上,指尖在桌子上轻轻地有规律地敲击着,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五十里忒少了些。大楚让出百里,我可禀报可汗,再行商议。”多兰说道。谈判便是这样,有来有往,而且没有人会满意眼前的条件。就像是榨油一般,要榨出最后一滴。 话音刚落,多兰自己被人盯着。如同草原再北边的那些野兽一般唯有吃人的兴致。她终于将头转向了那个对坐的皮肤黝黑的少年。 来时,多兰已经听闻大楚下一位主事人的介绍——大楚一字并肩王的世子项景昊。多兰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她似乎忘了秋若若只有十五岁,依旧能够位列在使团接待的坐席上。 “世子觉得如何?” 虽然心惊,但多兰依旧这般说。她觉得五十里太少。大楚皇朝所占纵长三百余里,区区五十里怎么能够满足草原狼廷的胃口。 双方又陷入了沉默的对峙之中。 “不如何。我大楚兵强马壮北境军徐青元帅更是大楚皇朝之中第一元帅。这么些年能够镇压你们狼廷,就算再起战事。我们大楚还能够怕了吗?”项景昊雄赳赳气昂昂,丝毫不惧多兰的讨价还价。 秋若若和崔文奇同时看向项景昊。这番话无异于激怒对方,让谈判朝着破裂的方向走。 还不止如此。 且听到项景昊继续说道:“草原狼廷,新王即位,朝纲不稳。北境军一举发兵覆灭你们狼廷,尔等皆是我朝阶下囚,哪还有谈判一说?” 此刻不是使团谈判的官员觉得荒谬,就连虞知这个只是凑人头的人也觉得项景昊定是脑子进水了。 虞知并没有觉得事不关己,这一次他可是想着接使团之行洗白名声的,怎么能够让项景昊坏了好事。而且虞知也清楚皇帝谕旨中的底线便是百里,秋若若摆明了提高价码。这是街巷买卖中常用的手段,不知项景昊是否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管怎么样,虞知不会让这个初次见面就觉得可恶的楚王世子坏事。 虞知身子后仰,看向秋若若。恰好秋若若也甚有默契地看向虞知。虞知挤眉弄眼使劲使着眼色,秋若若也明白虞知的眼色。 “世子不是这个意思。”不等秋若若回应,虞知就开口辩解,“草原辽阔,马场之说只是为了大楚和狼廷的关系能够修好,互利共赢。我朝不能够白白拿出了诚意,却没有得不到任何回赠。如此的话,皇帝陛下于情于理都有动兵的道理。” 角落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 虞知见众人看向自己,继续开口道:“如若若所说,陛下不愿再动干戈,有意修好。作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然要替陛下办好了这件差事。” 虞知伸出五个手指,“五十里,足够修建马场,也足够让新可汗给诸部落一个交待。郡主以为如何?” 虞知看向慢慢饮茶的诺敏,这事情总要诺敏来做主。 第四十八章 谕旨 诺敏同样也看着虞知。她进门时就看见了这个坐在角落的少年,心中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这次谈判能够一锤定音的人还是诺敏,就像是大楚这边只有楚王世子说了才算。虞知所说大大缓解了双方紧张的气氛。 弱国无外交。但是虞知去过草原,这些汉子皆是有血性的人,宁可丧国,绝不屈服。因此,所谓的威胁反而只会是刺激了对方。 北境战事一起,又有风雪侵袭,死伤人数将是平常的数倍,实在是得不偿失。 诺敏没有马上回答,说着再斟酌一番,便带着人回去了紫竹别院,临走时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 …… 虞知缩在后头,躲着项景昊的目光。无官无职公然和项景昊作对,这胆大包天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有。 崔文奇在项景昊耳边低语,而项景昊听完则是看着虞知。黝黑的皮肤让项景昊看起来比实际的年岁要大一些。 “接下来的谈判,你就不要参与了。”项景昊朝着虞知命令道。 命令的口吻让虞知不爽。他虽然习惯了这些人颐指气使的态度,但是这一次他没来由的生气。 崔文奇见状,不动声势地退后一步。他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什么时候进退都拿捏着很清楚。如今,他清楚秋若若和项景昊必然要有争吵。 在鸿胪寺眼中,一字并肩王是不可招惹的存在,但是秋若若眼中不是。她身后有秋家这些大树,如果不是盛怒雷霆,足以遮风避雨。 “世子所言只会让北境再起战事,我只是让对方清楚我们的诚意。我……不想退出。”虞知直接说道。 项景昊眯着眼睛,眼缝中射出极为锐利的光芒,让人感觉芒刺在背。他第一次见到敢反抗他的人。 “我说你必须退出。陛下命我主事,大小事务皆由我做主。你无官无职能够出入鸿胪寺中已经高看一眼,边防战事容不得你来插嘴。”项景昊很霸气,说一不二的模样让人无法反驳。 秋若若上前一步,挡在虞知身前。“世子殿下,陛下旨意让我等安抚使团开辟马场,不是挑起战火,让两国陷入无法转圜的余地。如果世子殿下一意孤行,若若只好向陛下觐见,说明这场谈判的始末。” 秋若若的威胁十分有力量。只见项景昊站了起来,他突然发现离开两年的京都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这里有一些敢反抗他的人,而且并没有惧怕他。 项景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我所为,皆是为了大楚。北方草原新王继位,一时间难以统率四大部落,正是战力疲软之际。趁此机会一举剿灭开辟疆土才是上上之策。”项景昊有理有据地说着。 虞知闻言,不以为然。秋若若自然也没有觉得这是对的。 “和谈一事,陛下有主张,谕旨已经阐明了一切。我等做臣子的照办就好,难不成你认为陛下还不如你?”秋若若的声音也是掷地有声,丝毫不弱于项景昊。 谁也没有想到谈判结束之后,楚王世子和秋家小姐竟是会掐在一起,而且激烈程度比之前又上了一个层次。鸿胪寺的官员们都低着头,眼中视线只能够看见这三个年轻人的鞋子,但是这些人的耳朵却是伸得贼长。 有些热闹不可看,但是越不可看,越是新奇。 项景昊不言,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陛下圣断,岂是我可以揣测心意?我自是远不如陛下。今日我便进宫说明一切,若陛下同意我之想法,此人绝对不能再入鸿胪寺,参与使团一事。” “好。”虞知应声,然后就拉着秋若若在项景昊的注视下走出鸿胪寺。 走出鸿胪寺的门口,秋若若一把甩开了虞知的手,气愤地说道:“小鱼哥,你为何答应了他?楚王世子两年在军中历练,一回到京都就敢抗旨,我自然是能够争辩过他。怎么容他去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你真要退出不成?” 虞知胸有成竹地说道:“当然不是。你都说陛下比那个世子厉害,怎么会信了楚王世子的话呢?”说着,虞知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书信,拆开信封,将信纸提给秋若若。纸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墨汁,纸张略显粗糙,显然不是大楚这边工艺所制成的。而上面的字迹倒是好看,比虞知的要好看不少。 字如其人,想必这也是一个清秀的人。秋若若心想。 秋若若打开信纸,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心中皆是震惊。然后抬眼看向虞知说道:“书信之中说的都是真的?” 虞知点点头。这封信来自遥远的草原上,用着雪山上雪鹰传信,足足飞了三日三夜才送到有虞知的手中。 “倘若是真,真可以如项景昊所说顺势扫平草原狼廷,将草原纳入大楚的版图。难道项景昊也知道这个消息?”秋若若怀疑地说道。 虞知摇头,“他不可能知晓。这些事情在草原狼廷之中属于绝密,他们的可汗封锁了所有消息,即便是北境军也无从得知。” 秋若若狐疑地看着虞知,说道:“那你是如何知道?” 虞知想了想,神秘地笑道:“我小时候去过草原上,在那边交了一些朋友。听说是草原狼廷的使团,我只是写信问了他几句,不想他就是给我这么一封回信。” 秋若若才不信虞知的鬼话,说道:“你何时去的草原上,我怎么不知晓?竟是说谎骗人。” 虞知只是一笑,露出一个世人皆愚蠢的神情,不做争辩。 信上的内容极为很简单。虽然信纸上写满了文字,其中绝大部分是和虞知的絮叨,约着什么时候再去草原上一聚。文末最后的几句话写到——新可汗铁木容遭遇四大部落的囚禁,意欲罢免新王。使团来朝缘由之一为铁木容。 虞知收到信时,便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秋劲风。这是大事,稍有不慎北境的局势将会发生从未有过的改变。虞知也承认项景昊误打误撞说的这是覆灭草原狼廷的好时机。起初,他也觉得这是绝佳的主意。 主意归主意。虞知三番几次地告诫秋劲风莫要趁人之危,覆灭草原。这是草原得来的消息,不能够因此背叛了草原上的那位朋友。 所幸,谕旨之中写明了皇帝的态度,而虞知也猜想秋劲风未曾将这件事告诉皇帝。 “秋秋,这是绝密。若是因为这一封信,北境战事一起,生灵涂炭,造下杀孽。害人的就是我们。所以千万不能够让别人知道。”虞知嘱咐道。说着,不知道从那里取来的火折子点燃粗糙的信纸。 秋若若点头,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更是见不得哀鸿遍野的景象。 ...... 诺敏一行的车马没有回紫竹别院,而是直接走上了青龙大道,朝着皇城行进。 诺敏的求见让皇帝颇为意外,今日是使团谈判的日子,即使有了结果也该是项景昊或者秋若若呈上奏折,怎么却是诺敏来了。 深宫之中,皇帝整理衣裳,威严无比地坐在承明殿上的龙椅上。宽阔的大殿上烛火摇曳,每一个烛台都已经结下许多蜡油,不知燃烧了多久。 诺敏的车马留在宫墙之外,孤身一人走进皇城。今日她依旧是穿着草原上的服饰,风格和大楚的女子服饰截然不同。大楚女子讲究温婉可人贤淑端庄,多是粉白这些浅色调。而草原上的服饰不如大楚这般精致,多是青灰等暗淡颜色。 诺敏身着黑色裙装,上身也是披着灰色绒袍,英气逼人,一人走进承明殿内。 这是大楚皇帝第二次见诺敏,他心中唯有想起了一句话——谁说女子不如男。他不禁想着自己膝下的公主们是否也有诺敏这般沉稳和胆识。 “诺敏拜见大楚皇帝陛下。”诺敏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鞠躬行礼。 这是草原上的礼节。 皇帝身居高位,俯视诺敏。“郡主,今日商谈之事可还满意?”他亲自定下的条件已经给足了草原狼廷面子,若是再不知轻重,只会剩下开战一条路可走。 诺敏抬头,不管对方威严如何,直视对方的双眸。“陛下开辟马场之说,令诺敏敬佩。能摒弃仇怨,念百姓安危,令战乱平息,惠及两国民众,实乃仁君所谓。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陛下所说,覆灭我们草原狼廷,诺敏恕难从命,便是身在异乡,诺敏也不求全苟活。” 言之凿凿,诺敏的言辞之中怀着满腔怒火。 “这是何人所说。”皇帝一拍龙椅,震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朕谕旨以下,说的便是开辟马场,与草原互惠互利。怎有覆灭狼廷的说法!” “今日鸿胪寺中,楚王世子亲口所言,难不成不是陛下授意!” “楚王世子?”皇帝起身,思索几息,开口道,“诺敏郡主,朕断不可能说出覆灭狼廷这般言语。否则,朕为何还要和狼廷一同开辟马场?待朕查明真相,给郡主一个交代。” 皇帝第一次跟人这般解释。大楚上下有哪一人敢这么质问当今皇帝?怕是不要命了。 第四十九章 比斗 杯子碎裂的声音从极为少见地从鸿胪寺内传出。大家都知道鸿胪寺少卿大人崔文奇养气的功夫那是极好的,用的茶具也是极贵重的,可经不起这么一摔。 崔文奇双手互相搭着,自然垂落在胸前,面无表情。这模样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其实,他心疼的要命。刚刚摔碎的杯子是他托人从千里之外的南州府买来,花费银子不说,南州府至京都的商队也走了数月的时间。 “败家玩意儿。”崔文奇看了项景昊一眼,心中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少年这火气怎么这么暴躁,他的那位爹可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物。 “世子勿恼。”崔文奇走上前,慢慢弯下腰心疼地捡起茶杯的碎片。“既然有陛下口谕,世子不妨借此摆脱了使团这个差事,安心在京都中休息几日。” “秋若若前脚刚走,后脚陛下口谕就来了。崔大人,你说到底是谁告的状呢?”项景昊的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他本是想进宫说一说覆灭草原狼廷的计划,不想竟是胎死腹中。 崔文奇闻言一愣,然后又继续弯着腰弓着身子捡着瓷碴子。“不会是鸿胪寺中人,也不可能是秋家小姐,或许是使团那边的人给陛下上了眼药。” 项景昊捏紧了拳头,这是他想不到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诺敏郡主去的皇城,这也是一件趣事。本朝也是第一次有外臣进宫向陛下说本朝臣子的不是。”崔文奇笑了几声,觉得这件事颇为有趣,草原上的人也颇为有趣。他不管项景昊如何想,在他看来这也是项景昊自讨苦吃而已。 谕旨已下,项景昊非要逆着谕旨的意思威胁一番,结果弄巧成拙。与秋若若争辩,想着请陛下改变谕旨,覆灭狼廷。 这些事情是崔文奇想不敢想的。说句严重些的,项景昊的作为可以说是抗旨不尊。而好就好在,项景昊有一个好爹。 崔文奇捡完那些瓷碴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替项景昊沏了一杯茶。这次他没舍得拿出那些贵重茶具,怕项景昊又给他摔了。 …… 走出鸿胪寺,项景昊没有回到王府,而是去了百味居。萧景弘昨日约他在此替他接风洗尘,而萧景弘也准备好了所谓的“投名状”。 萧景弘早早在这里等候,然后又听到孟断章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脸上立刻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个景昊倒是有趣,是嫌弃接下我的差事太烂了还是如何,竟敢忤逆陛下。哈哈哈。” 孟断章也一同笑了。他听闻鸿胪寺里的那些事情之后,觉得这位楚王世子有趣的很。“世子还想着跟他结盟么?” 萧景弘一瞪眼,“自然要结。谁让他有一个好爹呢?” 孟断章又是一笑。如今他知道萧景弘看不上项景昊,所谓的结盟也不过是傍上楚王这棵大树。 “兄长可知道一个叫虞知的人?”项景昊坐下来边开口说道。 萧景弘没有立刻回答,心中猜到了对面这少年还记挂着鸿胪寺里的事情。萧景弘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若若妹妹身边便是跟着一个叫做虞知的人。你说的可是他。” “就是他。”项景昊脸色阴沉地说道,“兄长可有什么办法教训他。” 萧景弘心里一笑。在京都他萧景弘和每家的公子小姐都处的很好。待人随和,不论家世,许多认想与其结交,他也是来者不拒。如今项景昊想要教训虞知,这事情他觉得定是不能够揽到自己头上。 虞知身后可有秋若若呢。 不得不说,萧景弘长了项景昊几岁,心智上也仅仅因为这几岁的差距凸显出来。 “听为兄一句话,这虞知……还是莫要和他计较。” “今日他落了我的面子,这口气我可咽不下。”项景昊气恼地一口闷下杯子里的酒水,又给自己倒上,如同喝白水一样喝着。“兄长,若是担心秋家大可不必,秋若若虽然关照着虞知,但秋家还不是秋若若做主。” “如今虞知就在百味居,你还打算杀了他不成?” 项景昊双眼一亮,用力地砸下杯子,溅起杯中的酒水。“冤家路窄。” 萧景弘看着溅在桌上的酒水,又想起了刚才项景昊暴饮的模样,极为鄙夷地说了一句:“暴殄天物。”萧景弘摇晃了一下酒壶,已然听不见酒水的声音。 说来也巧,虞知和秋若若到了百味居,叶清欢在这里等候,却不想后脚项景昊就跟着来了。萧景弘无意挑拨,他没有想到昨日侃侃而谈的项景昊如此暴躁,竟是直接找虞知报复去了。 砰砰砰! 厢房的门被一扇又一扇地推开,一个景缎华服的少年肆无忌惮地朝着每一间厢房张望,像是怡红楼里前来抓奸的那些个官家夫人。 可百味居三层楼里的客人哪一个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见到有人这般纷纷大声呵斥,项景昊可不管这些。在南方军中,哪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耳中听见那些难听的话了,他的拳头可就不饶人了。 当然也有人认出了项景昊,缄口不言,或者小声地提醒着身边人忍一时风平浪静。 这些权贵平日自视甚高,如今又有了更大权贵压着。敢怒不敢言,但他们却丝毫想不到自己平日里也是向项景昊这般。 噼里啪啦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尤其是百味居的掌柜。百味居背后有大人物,这是谁都知晓的,所以大家都不敢生事。 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百味居三层楼上闹出的动静可以比得上前些年加在一起的热闹了。 上一次是白离和秋若若,如今来了一个更大的角色。百味居掌柜想着自己这位置算是做到头了。 虞知不喜欢这样的嘈杂,叶清欢也不喜欢,皱起了眉头。秋若若打开房门,便见到项景昊一路闯进各个厢房之中进进出出。 于是,秋若若又将门关上,向虞知说着情况。 虞知一笑,说道:“陛下的谕旨刺激到了他。看这个模样是来找我们麻烦。” “要不要先躲一躲?”秋若若担心地说道。项景昊是楚王世子,这人不像是赵王世子萧景弘一样,他的父亲手中握着大权,麾下三十万军队,骁勇善战。就算是秋家也不愿意直面楚王府。 “项景昊不过是破甲四品,有清欢坐在这里,该害怕的是项景昊。”虞知笑道。 秋若若觉得虞知变了。之前的虞知从来不想招惹任何麻烦。低头做人,低调做事。 “他要是真敢来找我麻烦。我今天就踩着他的头扬名立万。”虞知撇撇嘴,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他是等不及了,他第一次觉得问道之耻这四个字并不好听。或许是有一些做贼心虚的缘故,虞知想将这名头洗刷了。 砰! 窗外忽然卷入一股寒风,扫过虞知三人,径直扑向项景昊。 “呦,这不是世子殿下么?”虞知故作惊奇。虞知第二次见到了项景昊 世界上一见钟情的很少。很幸运,虞知见到黎晚桐便是如此。 世界上一见生厌的也很少。很不幸,虞知见到项景昊也是如此。 虞知不明白项景昊为何会这么讨厌。第二次见面虞知对他有厌恶了几分。 “虞知。”项景昊眉头一挑,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昂着头像是个骄傲的小老虎,这是他第一次叫虞知这个名字。同样的,他也觉得这两个字特别讨厌。在鸿胪寺,如果没有虞知最后的辩驳,项景昊觉得此刻已经一锤定音。 北境军和草原狼廷烽烟再起,一举覆灭狼廷,无疑不是千秋之功。 虞知毫不畏惧,竟是直视项景昊的目光。 项景昊伸手向虞知探去,双手做虎爪状,刚猛无比。虞知毫不在意,出手的那一刻他举起茶杯,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叶清欢不知何时出现在项景昊的身旁,白皙的手掌紧紧抓住了项景昊,任凭项景昊如何挣扎也不能够挣脱。 “区区破甲四品,也敢在光天化日行凶。”虞知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叶清欢使足了气力,甩开项景昊的手臂。叶清欢在青云试时也不过是破甲四品,所以项景昊的修为也足够优秀。 叶清欢一步踏出,伸手就朝着项景昊一剑轰出。他的掌法并不高明,但是速度奇快,修为高上一些,占据了上风。 项景昊被逼出厢房外,眼前的人的招式他只能够勉力接下,若想反击并不是他能够做到的。 “在这里羞辱项景昊不好,还是让叶哥哥留一手。今后还是要见面的。”秋若若说道。 虞知回应道:“清欢最近修行有些感悟,正好没有人练手。破甲四品的修为正好当陪练。就让他们在玩一玩。” 如虞知所料,正当项景昊觉得即将破防的时候,叶清欢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刚才的狂风暴雨变成了绵绵春雨。项景昊心头一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比斗之中也是如此。 “气力衰退,正是我反击的时候。”项景昊猛然出手,双手化作虎爪,在空中挥舞,结实圆柱也经不起一爪之力。 叶清欢退了半步,然后又退了三步,有败退的趋势。 “叶哥哥要输了?” “哼,你见清欢输过么?” 秋若若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第五十章 刺杀 “楚王世子要输了。” “不会吧,那叶清欢节节败退,怎么看也不像赢得模样。” 萧景弘远远地站着,看着远处来来回回的打斗。孟断章现在萧景弘身后也看着。 “楚王世子功夫不错,在军中修行的时间没有白费,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杀人的威势。简单直接,都是杀招,隐隐有楚王的气势。”孟断章点评道。 “叶清欢呢?”萧景弘问道。 孟断章张嘴,然后又思考了一番才开口说道:“能成为甲榜榜首的人不需我来称赞。” 萧景弘惊讶,仔细一想也觉得甚有道理。“三年前的甲榜重开名震一时,叶清欢、白玉、燕青衣三人一时名声大噪。而叶清欢终年都在天道山上修行,燕青衣拒绝封赏,不知所踪。唯有白玉在朝中任职,三年间一时风头无人能比。我倒是想看看等白玉回来对上叶清欢,当年的甲榜一二是否会重新排名。” 两人从三层楼打到了百味居后屋的庭院之中,项景昊的拳掌中真气流动,招式毒辣迅猛,如果对手是寻常人早就支撑不了,可对手是叶清欢 叶清欢脑海之中想的只有李浩渺的话。项景昊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刚好可以让叶清欢用粗浅的掌法应对。 久攻不下的项景昊很苦恼。 “差不多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响,话音消散之后项景昊突然感受到虎爪上传来了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让他恍若置身在滔天巨浪之前。 轰! 眼中似幻象一般的洪水消散,项景昊身体向后一倒,直接撞在了柱子上。一口闷气在项景昊胸口游走。先是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然后咳嗽了许久才缓缓平息气息。 叶清欢就这样站着,他的感受颇多。如果不是虞知的话,他还想在继续试炼一番。 项景昊擦干了嘴角上血迹,两侧脸颊又动了动,又吐出浓稠的血红唾沫,说道:你是谁?” 叶清欢转身就走,而后他有回头说道:“叶清欢。”如今心中感悟,他隐约明白了李浩渺的指点,而这一切也多亏了项景昊这个陪练。 “别走,再打一场。”项景昊一步踏出,伸手抓住了叶清欢的肩膀。这是军中武技的锁骨手控敌专用。若是叶清欢再踏出一步,肩头会被捏碎。 “你这是偷袭。”秋若若喊道。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项景昊一声冷笑,并不辩解。军中没有偷袭这种说法,三十六计之中也没有偷袭一词,有的只是奇袭。 “叶清欢,再和我打一场。”项景昊的眼中充满战斗的火焰。他不认为他输了。 叶清欢皱皱眉头,想着不浪费时间。 “打什么打,再打一百场,你也是输。”伴随着脚步声,虞知从楼梯上下来。然后又对着叶清欢说道:“走吧。没心情吃了。” 叶清欢闻言,肩膀扭动了一番,瞬间挣脱了项景昊的手掌。他遇见过很多擒拿的手段,但是锁骨手不是最为高明的。 虞知等人走后,萧景弘才从楼上走下来,站在项景昊的身边,说道:“虞知名声臭了些。可是,他的身边有叶清欢和秋若若两人,要想动他我们暂时还没有极好的办法。” 项景昊朝着楼上走去,萧景弘也快步跟上。 “兄长难道我没有办法?” “你可不知道虞知在赵王府中失踪,若若妹妹日日来我赵王府找我聊天。听说,那个叶清欢也堵在户部尚书家门口。”萧景弘苦笑道。 “兄长是世子之尊怎么还被秋若若那个小丫头堵门?”项景昊狐疑道。 萧景弘苦笑,“秋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秋老太傅不说,光是秋渔极为宠溺秋若若。前年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不长眼喝醉了酒,当街调戏秋若若。后来京都的街巷里再也没有见过这人。” 项景昊没有觉得秋家有什么了不起。“兄长,三皇子麾下没有废物。所以兄长的投名状我替你想好了。” “哦?愿闻其详。”萧景弘觉得项景昊的那些心眼都使在了自己的身上。 “兄长杀了虞知一顿替我出口恶气可好?” 项景昊的口中杀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在军中杀过许多人,都是些流寇山贼,还有当地州府祸乱乡里的纨绔。以他的身份自不需要管这些人的身份,看不顺眼就杀了。 可是,虞知…… 萧景弘又是苦笑,告饶道:“景昊弟弟,你可别为难哥哥了。虞知虽然无权无势,可毕竟有个秋若若护着,我怎能杀得了他呢?” 项景昊神情严肃,坐在厢房之中,拿起酒杯饮下还未洒出去的酒水。“若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三皇子怎么会需要你呢?” 说完,项景昊吃了一口菜,告辞。“多谢兄长款待。” 萧景弘愣愣地坐在椅子久不言语,而后所有都听到赵王世子专用的那个厢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百味居掌柜闻声,心疼着这些盘子杯子可也是值钱的物件。 …… 很快,京都里又有了新的传闻。楚王世子项景昊和叶清欢过招,惨败。 惨败一词,离谱了些。三人成虎,这些传闻也越传越离谱。没有人会去苛求真相,都只是听听玩笑,加下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尽是你出了风头。”虞知吃着橘子,脸上有一些不忿的神情。他想着若是每次都让叶清欢出手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洗白自己的名声呢? 叶清欢沉默不要,手中握着一块白布擦着长剑。秋若若在一旁笑道:“小鱼哥每次都躲在身后怎么能够出名呢?” 第二次谈判在两日以后,今年的最后一日。下午虞知独自一人溜出了京都。这几日没见那位小姐,虞知心中想念的紧。 在西城门,虞知还是遇见了王大福。虞知恶狠狠地警告着王大福不要泄露了行踪,顺便向王大福借了一匹马。 京都外的大山里住着一个令虞知朝思暮想的姑娘。人未到,他的心就已经向那个地方奔去了。 京都在十里来往车马很多,虞知也不敢疾驰。等到了入山时,已经是半下午的模样。 山路难行。 虞知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意味。 嗖嗖嗖。 阴暗的山林中突然蹿出来几只利箭。箭矢的声音很轻,微若蚊虫。幸好的是,虞知耳力惊人,再加上李浩渺严酷的训练。 在听见声响的时候,虞知马上分辨出了方向,翻身下马躲在躲进了山林中。继而就听见了骏马的一丝哀嚎。 “我靠!”虞知心里怒骂一声。这是他向王大福借来的马匹,怎么就被猎杀了。虞知想了想自己囊中羞涩,该如何来赔付。 这般一想虞知觉得对面阴暗林子里放冷箭的家伙更加可恶。 “白离还是项景昊,或者是幕后的家伙?”虞知猜想。京都里唯有这三人和他有过节。前两者虞知都能够理解,但是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人却让虞知想不通。 轰! 一箭射在了虞知躲藏的大树上。需要一人环抱的树干瞬间炸裂成两半,无数的木屑飞扬在空中。 “至少破甲六品以上的箭手。”虞知惊呼。面对这样的对手,虞知没有多想只有逃跑的份。李浩渺曾说他真气五品,身手三品。就算他是实打实的破甲五品修为也不敢和六品的箭手相抗衡。 叶清欢或许可以尝试找出对方,击杀对方。 但是虞知仔细一想,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跑。三十六计之中最好的计谋。 山林之中,灌木丛生,道路难辨。一些带刺的植物不断地伸出枝条钩住虞知的衣服。泥泞的土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嗖! 闪着冬日冰冷光芒的箭矢不断从阴暗处飞来。虞知只有不断地变换位置,将自己隐藏在一棵又一棵的大树之后。 直到现在虞知依旧没能够辨别出对方的位置。面对藏在暗地里的毒蛇比直面猛虎更加需要勇气。 “阁下是谁派来的?白离、楚王世子,还是你家主子?”虞知说道。对于神秘的幕后人,虞知不知该怎么称呼。 对方没有回应。这让虞知心头一紧,他猛然惊觉刚才的说话声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果不其然,一支冷箭瞬间贯穿了虞知背后的大树,然后是他的肩头。 山林中阴冷的风吹在了虞知的额头,如同针刺一般。虞知冒着冷汗,深知自己刚才放下了一个大错。可是,错误已经难以挽回。 或许,要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箭矢牢牢地将他钉在树干上,让他难以动弹。虞知管不了这么多,箭矢贯穿瞬间,他双脚抵在树干上,用力一跃唰的一声箭矢从树干中出来,右肩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要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虞知脸色苍白,没有来得及在地上翻腾,立马拔腿冲向更深的山林之中。 “该死。”虞知心想着。身上的箭矢为自己愚蠢买单。他的速度慢下不少,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是躲不过对方的追杀。但是他的脚步不敢停下,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只管往更加深处的丛林之中钻去。 山林之中,仅有一人的身影,唰唰树枝拨动的声音也显示着只有一人在此。 第五十一章 拜访 秋府之中,秋若若正在招待着一位贵客。虽是好奇上午才是刚见过,怎么下午竟是前来秋府拜访。 诺敏品着茶,神情满意。“茶道这些雅致的玩意儿果真是你们大楚人士才懂得精髓。” 秋若若也放下茶杯,她并未觉得秋府的茶有多么好,只当是诺敏的恭维。“如果郡主愿意可以日日来我府中饮茶,若若荣幸之至。” 花厅之中,叶清欢坐在秋若若的一旁,对面正是蒙思和多兰。多兰多看了叶清欢几眼,毕竟这般俊俏的人儿在辽阔的大草原不常见。而蒙思的目光则是落在秋若若身上,颇有一番死性不改的意思。 “怎不见虞知?”诺敏问道。 秋若若狐疑道:“郡主是为虞知而来?” “商谈时,那个项景昊咄咄逼人,多亏虞知从中周旋,这才能够让商谈推动。听闻虞知所说,他似乎还有许多不错的主意,这次特来请教一番。”诺敏极为谦虚地说道。她知道自己来到大楚的目的。 “可是,现在虞知不在秋府。” 诺敏望着秋若若,又问道:“哦?” 秋若若心底也暗恨着,一转眼的功夫竟是又给虞知溜出去了。“他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诺敏将信将疑,但是想着对方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既然如此,等他回来,我再来拜访。”诺敏说道。诺敏倒也干脆,见虞知不在也不多加叨扰,带着人就回去了。 秋若若和叶清欢皆是气愤虞知的“不辞而别”。 “下次我用铁链给他锁上了,看他还能不能溜出去。”秋若若恶狠狠地说道。 叶清欢点头,他觉得这事情也是很合理。 诺敏前脚刚出,门口护卫又有通禀传来。赵王世子萧景弘前来拜访。 秋若若拿着手上的名帖,心想萧景弘的礼数倒是周全,这让人似乎也拒绝不得。可是,萧景弘来秋府干嘛?在秋若若的印象中,萧景弘从未来过秋府。 有客来访,秋若若自然要起身相迎。 “若若妹妹,许久不见。” “世子殿下遇刺,本该在府中将养。若若应当去探望才是。” 两人一阵寒暄之后,便听到萧景弘说道:“怎么不见虞知?” 秋若若疑惑怎么都是来找虞知。 “虞知不在府中。”秋若若答道。 萧景弘神情变得严肃,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可能有危险。” 秋若若和叶清欢的神情突然也变得严肃。虞知有许多秘密就是连他们两人也不知晓,他们以为虞知是故意不告诉他们。但是危险的确是存在虞知身边。 “世子殿下是否知道什么?”秋若若问道。 萧景弘面露难色,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模样,然后才开口道:“若若妹妹,有些事情为兄不便说出口,但是千万提醒虞知——注意安全。” 秋若若会意,京都里有许多话不能够明说。“若若多谢世子殿下告知。” 萧景弘没有多坐,说完这一切便是离开了。直到离开时萧景弘的言语都是含糊其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对劲。”叶清欢等到萧景弘走出了花厅才说道。 秋若若已经开始思考萧景弘到来的目的。听到叶清欢的声音,她和叶清欢是同样的想法。 “萧景弘和小鱼哥没有交情。就算小鱼哥有危险,他又何必特地来秋府通知?而且听他的言辞,下手之人似乎还是他都得罪不起的人。京都里人人自危的场面什么时候变了?” “或许是虚张声势。我想不到谁和虞知有深仇大恨,针对虞知。”叶清欢说道。 “不管如何,我们先找到小鱼哥。” …… 赵王府马车之中,萧景弘坐在里头,孟断章驾车,缓缓地在朱雀大道上行进着。萧景弘却不能够像平日里悠哉悠哉的躺在里头,想着如何风花雪月。 “我这样会不会做贼心虚了?” 四下无人。马车里的声音唯有是问驾车的孟断章。 孟断章没有回答萧景弘的问题,反而是说道:“世子当真要去刺杀虞知?” “嗯啊。那位楚王世子可是说了杀了虞知当投名状。虽知道是项景昊自作主张,但是三皇子真是将这位异姓世子当成亲兄弟。我这位族亲兄弟自然是比不上那位位高权重的世子。”萧景弘讥讽地说道。 位高权重这四个字说的不是项景昊,而是那位一字并肩王。楚王的权势在大楚朝堂无人能及,就是当朝丞相也要弱一些。 项景昊可以说是子凭父贵。和萧景弘一比较,明眼人想都不用想就选着依附更有权势的项景昊。 “世子觉得三皇子将来能够坐上皇位?”孟断章又问道。 “就目前而言,三皇子比那位整日躲在宫里的太子要强。像我这般境地,父王不争不抢,只爱待在那个高高的楼阁之中作画,我总该做些什么,不至于让我这一脉没落了。”萧景弘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哎,不对。你这老狐狸,是我问你的问题怎么成了你问我?”萧景弘笑骂道。 孟断章也笑着。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个世子了。 “世子这般去秋府通风报信,另一方又要让人杀了虞知。这番矛盾的作为分明是不想让虞知就这样死了。我猜不到世子在想什么?只是为了这个莫须有的投名状,杀了虞知从此站在了秋家的对立面,不是明智之选。” 萧景弘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通知秋若若,就是不想杀了虞知。可是看项景昊的模样,萧景弘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表明自己的态度。 “何况……三皇子和太子的比斗还没有正式开始,世子何必急于下注呢?”孟断章身不在朝堂,但心中似乎装着天下事。 “先生,何解?”萧景弘问道。 孟断章只是说道:“太子是陛下立下的太子。世子曾和我说,陛下想要为太子赐婚,女方是黎相家的小姐。世子觉得有几分真假?” “宫中传言基本谣言居多。但是这件事应该有七分是真。皇家大婚极为庄重,这要是传了谣言,损的是陛下的面子。” “既然基本为真。太子有了黎相的帮忙,三皇子即便有楚王依仗又能够如何?”孟断章含笑说道。 萧景弘了然,经孟断章一番开解之后,他的心思又飘到了怡红楼那些姑娘身上。“先生,今夜不回去了,去怡红楼。” 但是萧景弘想不到的是虞知的仇家比他想象的要多,在萧景弘想着派谁去刺杀虞知时,虞知正经历着命悬一线的追杀。 京都外的大山里,虞知跑了很久,荒无人烟的地方皆是有了他的足迹。约莫还能够分辨出方向,虞知朝着黎晚桐那片竹林相反的方向跑去。竹屋之中的主仆三人绝不会是这位破甲六品箭手的对手,千万不能够连累了黎晚桐。 虞知心中这样想着,然后继续朝着更深的山林里钻去。他的右肩上插着一支箭,箭头暴露在空气之中,鲜红的血水不断地从箭头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留下血迹。 这是逃生最忌讳的事情。 猎物留下的痕迹会被猎人发现,如此明显的血腥味是最好的指引。 此刻,虞知根本没有停下来收拾自己的机会,只要不断逃下去总归有一线生机。如果停下来了,便像是刚才一般变成靶子。 唆! 箭矢又朝着虞知飞来,他一个鱼跃躲过,哪知道茂密的灌木之后竟然山中的一个小溪流。 扑通一声,冰冷的河水刺激了虞知的神经,让他脑子更加清醒。扑腾了两下,虞知不管不顾地朝着水流流向游去,而河水之中多了一些淡红色。 水流带着虞知身体朝着下游冲去,那么草丛之后出现三个黑衣身影,各自手中握着一张漆黑的长弓。这样黑铁木制成的长弓只有在大楚军中才能够见到,是军中箭手的配制。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中一人说道。这正是那位破甲六品的箭手,其他两人也只是破甲四品而已。 “别追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只见一白衣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身后。白衣人扛着一把极为普通的剑,没有剑鞘,剑刃有许多缺口,也不锋利,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这装扮虽然不在地,但是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已经足够说明什么了。 为首的箭手心中惊讶,他以破甲六品的修为竟然锁定不了对方的气息。 “阁下,何人?燕云骑办事,请阁下让开。” 白衣人是李浩渺,他一直跟在三个箭手的身后,不露一点气息,也没有干扰他们追杀虞知,就是让虞知重创的那一箭,李浩渺也没有出手阻止。 “燕云骑?”李浩渺嗤笑一声,“你倒是真抬举自己。” “阁下何人!”对方再一次问道。 “你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说着,几道剑光闪过。李浩渺仿佛没有动过一般看着眼前倒下的三人。 “我跟你们老大说过,让他安分些。唉,不听好人言。” 李浩渺看着向溪流下游冲去的虞知,见到他还在水中扑腾。随即李浩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丛林之中。他相信虞知很快就能够发现身后的情况。 第五十二章 捡尸 水流湍急,虞知游到下游。当他的身体慢慢适应刺骨的河水后,他的意识就开始昏迷。 虞知咬牙坚持着,趁着最后一丝残余的清醒,他爬上低浅的河滩。寒风一吹,他又瞬间清醒许多。 要是患有莫名体热之症的他若是被冻死在这里可真是一个笑话。 自从虞知落入河中就没有冷箭飞来,虞知看着对面河边的山林之中已经没有了箭手的踪影。 踉跄走了几步,虞知终于放松了警惕,紧张的神经松弛,眼前一黑倒在了河滩的石头上。恍惚间他听见了李浩渺的身影,心想得救了。然后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 京都不是个好地方。天下人都想来这个天子脚下拜官觅封侯,但是虞知并不想。明明抱着王权富贵如浮云的心态不知不觉间却遭遇了寻常人一生都难以遇见的麻烦。 使团入京本该是皇家之事,第一次谈判之后虞知似乎成为了使团关注的对象。还有那神秘的幕后之人。李清如不说,秋劲风不说,李浩渺也不说,似乎真当以为虞知不清楚一样。 不管其他,虞知现在想着将声名洗刷了。 皇城里圣旨再出,让秋若若主持这次谈判的事宜。虽然无官无职,和使团的身份也不对等,但是对方并不介意。第二次的谈判,诺敏坐在了秋若若的对面。大家都知道所谓的第一次只是争辩争辩,互相试探底线而已。 既然都知道了底线,诺敏也极为直爽。百里马场,双方共建。相对于大楚所占的三百里地带,三分之一的地域不是不能够让,但也不能够让的太容易。 接下来又是鸿胪寺的那些大人们拿出了市井泼皮的架势开始掐架的过程。秋若若见了几次觉得这事情倒是颇为容易,而且街巷中的那些市井之徒比这些大人们可厉害多了。 总得来说,谈判还是较为顺利,毕竟大楚皇朝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这样的让步也足够让草原狼廷接受。 事后,秋若若和诺敏一同去了百味居。大功告成,无论是秋若若还是诺敏都很满意。 “虞知还没回来?”诺敏再一次问道。 秋若若也为这事发愁,虞知已经消失了整整两天,虽是从王大福口中知道了虞知出城去了,也能猜想到虞知定然是去找那位心上人了,但萧景弘的“善意提醒”却让秋若若的心揪了起来。 “郡主莫非是真看上虞知了,打算带回到草原上?”秋若若打趣地说道。她心中也想着,诺敏这么几次三番询问虞知到底是为何? 诺敏哑然,这并非不能开的玩笑。“虞知倒是不错。容貌俊秀,身段也不错。他若是跟我回草原上,我也愿意嫁他。” “当真?”秋若若惊疑道,然后又开口说道,“郡主难不成不知道我家虞知哥哥的名声?也不可能啊,这名声在京都里可是有口皆碑,众所周知的。” 秋若若的言语更像是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等着诺敏说话。 “当日在紫竹别院,秋姑娘不是说虞知……”诺敏想起了第一次和虞知见面的场景,“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么?” 秋若若小脸一红,想着上次在紫竹别院里的口出狂言。“那天若若的话唐突了。不过,我家虞知哥哥真的是一个人才。在若若心中,他的才能不比叶哥哥差。” 两人这样一开玩笑,感觉关系又近了几分。 “可是,他的声名为何和叶清欢天壤之别?”诺敏问道。 秋若若反问道:“郡主也看中这些名声?” “自然。名扬草原的英雄有很多,我这辈子也想嫁这么一个英雄一般的人物。”诺敏双眼冒着星星,芳华少女的心思如花儿一般绽放。 秋若若无可反驳,静静地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下去。是个女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梦想。“我可怜的小鱼哥,现在想着洗刷声名是不是太迟了些?”秋若若心想着。 诺敏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所以,名声固然重要。可是,择夫招婿不能够光光听信所谓的名声。” 诺敏是何等身份?草原狼廷的郡主,铁木容的亲妹妹。这等身份足以媲美大楚皇朝的公主殿下,而虞知竟然威胁她。 “当初,虞知为了你来到紫竹别院威胁我,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虞知的品性没那么差。” 谁也想不到虞知的一句威胁,竟然让诺敏另眼相待。若是虞知知道了,定是心想草原上的女孩子怎么是这么个吃硬不吃软的古怪脾气。 “如果他知道郡主这般评价他,你们定是能够成为好朋友。”秋若若满面笑容地说道。 诺敏浅浅地一笑,想着自己的问题秋若若竟是一个也没有回答。不过,又只是一些好奇而已,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 …… 虞知觉得自己很悲催,又很幸福。只说现在的话,当然是幸福比较多。 “呀呀呀,轻些轻些,丫头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我这孱弱的身子骨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虞知露着肩膀,而丫头在一旁替他敷药。 在河滩上昏倒的虞知遇见了前来打水的老黄。于是,虞知顺理成章地再度被老黄捡尸。 虞知从未想到过自己如此幸运。黎晚桐找了新住处恰好是和那几间竹屋方向相反的地方。误打误撞,虞知幸运到被老黄再一次捡尸,黎晚桐再次救治了重伤的虞知。 缘分。唯有这个词最能够诠释这件事。 “哼。小姐的手可比我重多了,偏偏是我弄疼你了?”丫头不服气地说道。 虞知更是嘴里不停地喊着疼。你去将你家小姐喊来,让她替我敷药。不然我宁死不从。” 丫头闻言,忽的一下将手上的草药拍在了虞知的身上。虞知疼得龇牙咧嘴。虞知有意喊得很响,想让隔壁屋子里的黎晚桐听见。 在丫头的几番折腾下,虞知只得求饶,说一些好话,才让丫头的动作轻柔了些。他隐隐感觉到黎晚桐似乎不愿意见自己。可是,上一次两人还聊的好好的。虞知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晚桐的新住处是离京都二十里外,大山另一边的一个小镇上。镇上人口不多,倒也显得僻静。对于老黄来说,总归不用日日往来京都购买食物了。 院子在小镇的边缘,常常无人问津。黎晚桐也得了原来的清静。终日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直到昏迷的虞知再一次被老黄带回来。 黎晚桐做不到见死不救。这一次她为虞知切脉时发现了虞知的身体和常人并不相同。正常人的脉搏平稳有力,而虞知的脉搏时而会更加激烈些,如同平缓的水流瞬间激荡起了波涛。 敷药之后,虞知趁着丫头不在偷偷地溜了出去。箭伤在肩头,行走时微微牵动伤口,虽是疼痛,却不影响虞知行走。 院子不大,虞知隔壁就是黎晚桐的住处。 咚咚咚。 敲门声在门上响起,屋内没有回应。 虞知又敲了三声,正准备离开才听见了屋内的声音。 “请进。” 这是黎晚桐的声音。这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虞知心想着,推门而入。 黎晚桐依旧如以前那般……而虞知依旧像第一次那般……竟不知改如何开口。最后还是黎晚桐开口说道:“我听见敲门声,便知道是你。这次伤势比上次还重,你该好好养伤。” 虞知一听,说道:“见到你,这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黎晚桐嫩白的小脸突然红润了起来,像是天山上的白色雪莲开出了红色的花瓣。“呸,你这登徒子。” 虞知坐下,一脸冤枉地说道:“几日不见,在小姐眼中,我怎么成了登徒子了。而且小姐搬了住处是想躲着我么?” 对于这事,黎晚桐后来想了想也觉得欠妥。关于虞知的事,必然也要听虞知自己解释一番。 黎晚桐突然摆正脸色,而声音依旧平淡。“问道书院之耻,如何解释?” “呵呵……哈”虞知左手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这事……这事是个误会。” 黎晚桐静静地看着虞知,一副看你如何解释的表情。虞知就知道这个名头会坏事,他觉得这几个字又讨厌了几分。 哗啦哗啦。 虞知没有狡辩,他将自己在问道书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黎晚桐,包括这个糟糕名声的由来。 “所以你是名副其实?”黎晚桐很认真地说道。 虞知很忐忑地点点头,以他以前的经验,听闻这个名声后,一般人都是避之不及的。“不过……不过,我最近正在努力让世人看清真正的我。” 黎晚桐并没有接着虞知的话茬,而是说道:“你那天急冲冲地离开是为什么?”此刻,黎晚桐的心情是忐忑的,放在腿上的双手互相紧紧握着。以她平时的智慧不难猜出虞知在这里耐心地一一解释,那么当日离开的原因必然不会是因为自己残废的腿脚。 “自然是想要洗刷我这问道之耻的不白之冤。”虞知激动地说着。 第五十三章 烦恼的亲事 虞知想着和使团的谈判在年前就会结束,便打算乘着中间空闲的时间回来看望黎晚桐。不曾想遭遇了破甲六品箭手的追杀,更不曾想黎晚桐等人搬了住处。 说起来,虞知心中还是颇为感谢那几个箭手。要不是他们,等到虞知到那竹屋时,只会发现人去楼空。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恰好虞知被追杀,恰好老黄去不远处的河边打水,恰好两人就这样再次遇见了。 虞知看着黎晚桐出了神。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真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便是虞知掏心掏肺的对象。当虞知说起和黎府的婚事时,说的很气愤,而黎晚桐先是惊讶,而后压抑心底别样的情感,故作淡定。 “你既然不喜欢那位相府的小姐,不应这门亲事就好。何至于这般气愤。”黎晚桐说道。 虞知一提起这件事更加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黎修远这个老家伙抢走了我的玉佩。”虞知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我爹娘留下的东西。婚事退了,打也挨了,我爹娘留给儿媳妇的东西定要拿回来。” 黎晚桐反驳道:“爷……黎相爷或许别有用意呢?反正他绝不会拿你的东西。” 听着黎晚桐略微激动的语气,虞知不明所以,茫然不知所措。他快速地回忆了刚才简短的对话,依旧不清楚惹恼黎晚桐的地方。 “我自然是这般想,希望相爷只是和我开玩笑,随后就能够将玉佩还我。”虞知并不争辩。在和李清如多年的斗智斗勇的经验中,虞知明白不能和女人争辩,不论这个女人年纪多大,要是还嘴就是死路一条。 如虞知所料,黎晚桐神情放松了些。两人突然的沉默让整个屋子都开始沉默下来。 “前日我为你切脉发现你的身体还有和常人……有些不一样。体热血涌这些都不是常人的体征,似乎已经有人为你调理,隐隐压制住这些症状。”黎晚桐说道。 虞知也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多年来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让虞知逐渐灰心。他自小就开始服用各种各样的草药。只要是有些希望的,李清如都会让虞知试一试。 “你应当是时常会服用一些大补的东西。比如灵芝山参这些。体热内虚,大补之物强行补充气血,却不是根治之本。” 虞知看向黎晚桐身后的那些书籍,心中略有所思。“你是为了医治你的双腿吗?” 黎晚桐突然一愣,双手紧紧握着,指尖发白。每每提到这件事,黎晚桐总会更加沉默,一言不发。 她的腿疾生下来就有,自小不能够行走。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病。黎相府不允许存在这样的人,更加不能够让人知道有这么一人。 所以,黎晚桐虽姓黎,却未曾出现过黎家族谱之中。 “许多名医都见过我这双腿,说是先天胎气不足,阴寒郁结在双腿上导致的腿疾。”黎晚桐怅然道。 “无药可医?” 黎晚桐无奈地点点头,然后便一直低着头,这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痛。然而她也不知道虞知知道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突然,黎晚桐感觉到自己握紧的双手被握住了,传来温热的感觉。虞知不管肩上的疼痛如何,伸出双手握住了黎晚桐发白的双手。 “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虞知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柔。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黎晚桐的耳中这是一句很有力量的话。 “晚桐,晚桐,渔歌唱晚,凤栖梧桐。真是个好名字。” 虞知一下午都是笑着的,傻傻地笑着。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最喜欢的糖葫芦。而虞知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个名字而已。 一段开心以后,虞知则是开始想着黎晚桐的腿疾。他也见过许多天南地北的大夫,更加知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病很难根治。 再过两天便是除夕夜。因此,虞知无论如何都需要回京都一趟。不仅是因为新年,也是因为使团的事情。如今,虞知知道了黎晚桐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名声如何,但是虞知自己觉得再挂着这个名头有许多不便。 虞知坐着老黄的马车回到了京都。这一次,虞知没有被老黄打昏,两人一路上“相谈甚欢”。其实,大多是老黄对虞知的试探。 一番谈话下来,虞知觉得老黄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小子,老黄我是过来人。” 说完,老黄驾车离开。虞知不明白这句话,转头便进了京都。城门口迎接虞知的还是那位熟人王大福。 王大福又过了好些天没睡安稳。因为他是虞知出城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所以他再次接到了秋若若的命令——守在城门口直到虞知回来。 值守的将士换了一波又一波,却依旧能够看见同一个劳碌的身影。 “小虞公子,小虞公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突然出现在虞知面前的王大福吓了虞知一跳,紧接着便是抱着虞知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王大福开始想这虞知到底是他的贵人还是恶人。 见到虞知肩上渗着鲜血,包裹着纱布,王大福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仿佛是他的老爹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模样。 虞知苦着脸,一眼就看出这定是秋若若的指示。人来人往的西城门口,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少年的腿放声痛哭。 “放开放开。”虞知挣扎着,他不想再一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虞知剧烈地挣扎着,他心里是有洁癖的。 “你跟着我回秋府。我跟若若说,不要为难你了。”虞知无奈道。 虞知回到秋府的时候,诺敏正和秋若若一同坐在花厅里。百味居里的闲聊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虞知回来才知晓开辟马场的事情已经定好了,其中有些波折却也是按着当初的设想完成。这是平息北边战场的重要里程碑。因为此事,北境的压力就能够极大程度地平息。 送走诺敏之后,秋若若将萧景弘的事情告诉了虞知。 “所以是萧景弘说的那人追杀你?”秋若若推测道。 虞知摇头,他有一种直觉那几个箭手和萧景弘没有关系。但是虞知开始猜想萧景弘到底的目的何在。 “不管怎么说,你下次出门一定要多带些人。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下下次呢?”秋若若看着虞知肩头的伤口。 虞知突然想起了昏迷前最后出现的身影和声音。这分明就是李浩渺。既然是李浩渺跟在身边,再多的人也只是跟着反而可能平白害了他们的性命。 谁也想不到虞知小小年纪竟然有一位宗师保护。 “既然使团之事已经完结,那么陛下打算给我的封赏何时能够兑现?”虞知问道。他本就是冲着封赏去的,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秋若若说道:“明日陛下将会封赏鸿胪寺官员,应当会一同赏赐你。明日你随我一同进宫。” 虞知白白得了封赏,心中自然是开心。而且今年除夕夜不用在问道书院过,心中则是更加期待了。 “秋秋,跟你商量一件事。”虞知说道,“今年我想将姑姑也接下山来。往年都是我陪着姑姑,今年若是只有她一人肯定会不习惯的。” 秋若若自然是答应。往年她就一直邀请李清如和虞知下山守岁,因虞知年年院试不过关,李清如历年也不允许。 “我这就派人去请监院下山。”秋若若说道。 虞知又去了东院。一是为了展示下一集的伤势,二是想着怎么将黎相府的那块玉佩给拿回来。黎修远在大楚朝堂之上根深蒂固,可不是随便就能够动的。 叶清欢和李浩渺前后都曾威胁过黎修远,虞知若想通过这种手段拿回来,这事情太简单了。但是既然这般屈辱地被夺走,就要更加光明正大的拿回来,而且还要让黎修远承认这门婚事。 自李浩渺深夜潜入黎相府为虞知讨回公道后,黎修远并没有动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想如何拿回玉佩?”秋劲风问道。 虞知想了想,说道:“他巧取豪夺,我就要堂堂正正地将这桩婚事放在太阳底下。” “好。”秋劲风回应道。 虞知等下秋劲风接下去说,可是一老一少两人皆是不开口。“秋爷爷,就没有点计划?” 秋劲风白了虞知一眼,无赖地说道:“计划这些东西要你们年轻人去想。” 虞知也白眼一翻,他知道秋劲风在摆摆架子。他心中压着气,想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秋爷爷见多识广,定是要替我参谋参谋。” 秋劲风老神在在地躺在躺椅上,闭着眼说道:“黎修远在朝中位高权重,且有无数门生。如今皇帝想要让他成为皇亲,对于你而言,这便是一桩难事。东宫太子的婚事和你的婚事孰轻孰重,你自己知道。” 虞知正是知道这宫里关于这门亲事的传言才跑去退了这门亲事。哪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黎修远这老狗竟然还倒打一耙,私吞了虞知的玉佩。 第五十四章 好学的虞知 焉有殊荣。 虞知此生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有和太子争媳妇的戏码,而且还是自己的婚约在前。大楚里的礼教自然没有一女许二父的道理,再者说这还是太子的媳妇,未来的皇后。 “按秋爷爷所说,黎修远不会承认这婚事,承认了便是和皇家闹掰了。”虞知说道。 秋劲风双手抱着一个小小的暖炉子,炉子外套着一层绒布以免炉子过热。“朝堂上的事,我需给你讲讲,以免你日后冒犯了别人。” 虞知见状,则是正襟危坐。他既然要在京都中立足,便是要时时刻刻注意这些。京都不比天道山,可能稍有行差踏错就会有生命之忧。 秋劲风撑着躺椅两端,坐起身子,然后起身走到书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应的文房四宝。秋安早已经替秋劲风铺好了宣纸,研墨添水。 秋劲风开口说道:“历朝历代,皇权更迭都少不了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当今的皇帝也是踏着无数人尸骨上位。因此,为了避免再有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皇帝早早就立下了东宫太子的人选,以此让那些大臣的派系稳了一些心思,也提醒其他皇子们不要动心思。” 说着,秋劲风便开始在纸上动笔。“东宫”二字跃然纸上,草书会意。而秋劲风的草书则是意到形未到,让虞知硬是认了许久。 “东宫太子萧景尧,母妃是皇后,因此自出生便是得了东宫太子之位。老夫告老之后,皇帝便是让我教导太子。此人有礼谦逊,温和近人,也有男儿的气概。智谋也是不错,只需稍加雕琢定会是一代仁君。而在皇帝眼中,太子也是极好的储君之选。”秋劲风手中的笔没有停下,反而是将太子身边一应的人物关系都列在了东宫之下。 姓名官职诸如此类,一应俱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无一不是京都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可是,太子的性情太过温和,吟诗作画,风雅至极。这几分倒像是当年还是皇子的陛下。过柔则靡,做帝王的,些许文气是锦上添花,太过文气就会让人觉得威严不在。这些年,太子久居东宫之中,尚不结交群臣,也不豢养食客。唯独黎修远还是把皇帝牵线搭桥。这和三皇子一比较却是落入了下风。” 虞知闻言,说道:“黎修远既然想要成为太子的亲家,我便是要跟太子作对,那要我跟着三皇子一伙?” 此时,秋劲风手中的笔一停,然后抬头看了虞知一眼。沧桑的眸子里似乎有一丝精光闪过,注定是不一样的秘密。可惜,虞知并没有捕捉到。 秋劲风接着说道:“太子虽然身在东宫之中,对于三皇子这个不断成长的威胁淡然处之,但是他也并非是一个会甘愿放弃皇位的人。身在皇家,高居太子之位,是福也是祸。他如果不争不抢,一旦其他皇子得了皇位,曾经的太子只会落到引颈待戮。” “拱手相让岂不是成全了其他皇子,怎还要这么惨?”虞知不解。按照他的想法,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既然有人想要这些权力,我拱手相让,皆大欢喜的事情,又何必动刀动枪呢? 秋劲风瞪了虞知一眼,神色严肃。他能够在跌宕起伏的朝堂之上活下来靠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谨小慎微。而后秋劲风叹气道:“你还太过年轻,不知人心险恶。我年轻时在北境戍边,草原上有许多小动物,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狼。” 虞知也曾在草原上遇见过这些狼,那一年他仅仅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在草原上生活的人都知道一群狼并不可怕,令人忌惮的是被逐出狼群的那些独狼。这些独狼或许因为老迈,或许因为残废而被抛弃在狼群之外。所以为了生存,它们比那些成群的恶狼们更加凶残,更加不顾一切。即便是残废年老,在求生的渴望之下,它们会不顾生死地扑咬敌人。往往是结果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这里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被抛弃的老狼王,它难以融入其他狼群,因此,它便会想方设法将狼王杀死,重新成为狼王。” 虞知了然,若是皇位被夺,太子就会成为那只被抛弃的独狼,若不及早铲除,这只独狼一直都会是一个凶狠的隐患。 “你如果想靠在三皇子那头,似乎也不太容易。”秋劲风的笑容不怀好意。“三皇子的生母是楚王的义妹,而楚王世子与你不睦。” 虞知无语,说道:“按您这么说,我一头和太子一方闹别扭,另一方又得罪了三皇子派系的人。京都里头最厉害的两家都被我折腾完了,我好像死无葬身之地了。” 秋劲风听完,将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纸上是满满的字迹。一边是太子萧景尧一方,另一边是三皇子萧景禹一方。而三皇子这边的势力似乎比太子强上太多太多。 “秋府是哪一方的?”虞知好奇地问道。 秋劲风开口答道:“秋府自然是陛下这一方的。” 虞知一听心中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这话说的真是密不透风。 “陛下正直壮年,少说也有十数年后才会传位。秋府是大楚的臣子,不是太子或者三皇子的臣子。”秋劲风说道,“拿回那块玉佩不难,但是你拿回的方法很难。我清楚黎修远的脾气,他是一个不肯认输的人。而且黎府只有这么一个丫头,他的膝下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将黎初晨这丫头看得最为重要,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她的父母呢?我是说黎初晨的父母?”虞知问道。 “被人杀了。十八年前,那年纷乱,战地龙驭宾天,一国无主,国境边界战火不休,京都里的也不平静。敌国暗探不断涌入京都刺杀朝中大臣,黎初晨的爹娘便是死在那些暗探的刺杀下。”秋劲风想起那一年的光景,心中依旧颇为感慨。当时他还是当朝太傅,是先帝的亲信。如果不是他及时扶持当朝的陛下上位,大楚的纷乱必然不会在短短一年之内结束。 虞知感慨地说道:“和我差不多。也都是从小没了爹娘,好在她还有一个爷爷,我也还有一个姑姑。” 秋劲风发出沙哑的笑声,觉得虞知心态不错。“你就没想见过你的亲人?” 虞知想了想,说道:“以前是想的。长大以后就没那么想了。这些都扯远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该如何去做。黎修远抢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这事情怎么也不能够就这么算了。” “黎修远为相十余载,又是个好财之人。有些事情做多了,就会留下眉目。只不过陛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没有人上禀弹劾他。但是陛下心似明镜,没有触及到陛下底线前,陛下不会拿黎修远如何。”秋劲风说道。他虽然告老在家,太子成年之后也极少去宫中教导太子,但是他掌握着整个京都之中一举一动。只要有风吹草动的声响就逃不了秋劲风的法眼。 虞知也从秋若若身上领教过秋府情报的厉害。 “这些事可以找若若帮你,但如今所掌握的资料还不足以让陛下废了黎修远。” 虞知有一种直觉,秋劲风似乎早就猜到自己会来,也早就将这一切办法准备好了。如此多的官员大臣的情报,各种关系不是提笔就能够写下来的。 感受到虞知的目光,秋劲风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此刻,虞知心想会不会自己接下来的问题也在秋劲风的意料之中。“您为何要这么帮我?”虞知问道,“黎修远是皇帝给太子找的帮手。这谁都清楚,为的就是抗衡日渐壮大的三皇子。自此,太子一方还有所不足。如果我真将黎修远拉下马,陛下会不会迁怒于我。” 秋劲风哈哈大笑,“拉下马?小鱼儿,大话还是你会说。” 虞知脸色一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既有这个胆,也有这个心,眼下独独是缺了那一份实力。 “帝王权术并非抓着一件事。水至清则无鱼,做陛下的总要留给臣子一些自由。”秋劲风颇为怀念地说道。 黎修远早已经懂得了当今陛下的心思,适时适度这些都拿捏得很清楚。 虞知眼珠子一转,朝着秋劲风笑着问道:“您有没有干过这些暗地里的生意?”虞知打赌这问题定是让秋劲风料想不到。 秋劲风愣神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觉得有没有?” 秋劲风将这问题抛给了虞知。这让虞知心中又骂了一句老狐狸。 虞知眼珠子又赚了一圈,说道:“若是没有,我们怎能够放过这种手到钱来的机会。找几个贪官污吏,该暗示的暗示,该明说的明说。替大楚肃清这些蛀虫,为百姓造福一方。” 虞知搓着双手,眼冒金星,一副财迷的模样。 “若是有,还要请您教一教我。手段应该不难学,而且我也挺好学的。”虞知一副求知欲爆发的模样。 第五十五章 皇城脚下 瞧见虞知这般“好学”的模样,秋劲风笑道:“老夫教不了你。” 虞知本来还有一个问题,也是觉得极为紧要的问题,刚说出口便是被秋劲风搪塞给李清如,然后将虞知赶出了东院。 “安爷爷,你说秋府这家大业大的难道就没有使一些小手段,惩治一些贪官?”虞知在秋安面前自在许多,便是开口问道。 秋安永远都是跟在身后一侧,留着一臂左右的距离。听见虞知的问话才稍稍靠近说道:“小虞少爷还是莫要问了。”秋安苦笑,心想着这少爷的思维真是清奇,总有一些古怪的问题。 虞知无奈道:“罢了。等我受了封赏,这些门道倒也学得会。” ...... 第二日,虞知要跟着秋若若,还有鸿胪寺的一众官员们前往承明殿受赏。宫里的安公公一早就派人来通知秋若若。这必是不能够怠慢的事情。 青龙大道的尽头,龙首之处就是大楚皇城所在的地方。听闻千年前,大楚开朝之时,曾有仙师为大楚皇城探勘气运,最终选址在此龙脉之地,居龙首之上,镇压大楚气运。 一辆辆马车陆续地从青龙大道上出现,驶向皇城。若无急事,朝臣都是早早在皇城前候着,等皇城大门一开才能够一同入宫议事,朝拜皇帝。 虞知等人到时已经有许多大臣等着。从这些人的站位就可以看出,隐隐分为两派的趋势。一边文臣以黎修远为首,另一边则是诸多武将的楚王一方。这似乎也代表了当今储君之争的派系。 秋府的马车停在后头,而当马车停下时前面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落在了马车上。 “他们想干嘛?”虞知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心中不安。虽然在问道书院中也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但是眼下这些人可都是大楚皇朝云端上的人物。 秋若若苦笑道:“当今太子和三皇子两派之争,唯有我们秋府还没有表明意向。今日,他们定是接着这个机会试探试探秋府的态度。” 虞知透过车窗的缝隙,看了看分列两边,恰似在夹道欢迎一般的大臣们。一头是闭目养神,微微昂着头的黎修远。这老货和虞知有仇,虞知绝不会这无耻老货为伍,自然就将他抛开了。另一头是项景昊,这黑小子似乎目光之中尤为冷厉,蔑视地盯着这边。这小子仇视自己,虞知想着要不要让叶清欢再去收拾项景昊一番。楚王世子这一边也不是一个好去处。 虞知想着昨天和秋劲风的谈话,果真是自己成了第三方的人物。虞知看看秋若若,说道:“这两边都去不了,倒是让我犯难。” 秋若若掩嘴轻笑道:“爷爷说了,随你去那边。秋家可以跟着你。” 虞知狐疑地盯着秋若若,他昨日问的就是这个问题——秋家为何要帮自己? 储君之争稍有不慎就是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秋家为何甘愿冒这样的风险扶持自己? “小鱼哥,你不觉得这是好事么?”秋若若心思聪慧。昨夜,秋劲风找她聊了一番,也让她知道了许多事。 “自然是好事。可是,我这么一毛头小子做不了这个主。” 秋若若依旧是一笑,而笑容之中似乎藏着一些秘密。 虞知首先走下马车,而后才是秋若若。秋府马车之后是鸿胪寺的那些官员们。由崔文奇领头,朝着楚王世子那一边走过去。而虞知和秋若若则是有些尴尬地站在双方的中间。 “那一些人是什么派系的?”虞知看向皇城角落里的一群人问道。 顺着虞知的目光看过去,皇城门口的角落里也有一群大臣,看着官服制式大多都是一些小官小吏。 “这些都是没有派系的官员。或许是因为手中无权,双方都看不上这些人。不仅仅只是这些人,朝中还有许多大人不屑加入储君之争的派系。” 虞知笑道:“那我们算不算和他们是一方的?” 秋若若也笑了,想了想,说道:“也算是。” 虞知朝着那群人走去。那些人不认识虞知,却认识秋若若。秋家小姐接待使团,完成谈判的事情谁人不知。小小年纪能够得到陛下看重,比这些小官小吏好上太多。 溢美之词接踵而至。秋若若也一一应下,趁着这个时机将虞知介绍给了这些大人。 官场上有些话不明说,但是所有人都能够听明白里面的意思。这便是做官的道理。秋若若轻描淡写地将虞知推到台面上,这些人也的纷纷买账。 和秋家小姐同坐一辆马车,又是秋家小姐亲自介绍,背后似乎还有秋老太傅的影子。 这少年的身份不简单啊。 难不成是秋指挥使的私生子?难怪秋府也不愁无人继承香火,竟是已经有了一个男丁。 朝堂的大臣们好就好在见微知著的本事。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朝堂那些大臣哪一个不在外头养一个小妾,这是本性。 或许他们心中已经开始想着家中小姐入不入得了这位小虞公子的法眼。 虞知哪知道这些大人们热情的笑脸上,藏着这般“肮脏的心思”,同样热情回应着。这时,萧景弘从后头走来,拍了拍虞知的肩膀。 虞知转眼一看,见是萧景弘连忙行礼,称呼世子殿下。秋若若曾说过萧景弘前来拜访的事情。 萧景弘倒也热情,说道:“见你无事,我便心安了。日后常来府上喝酒。” 莫名其妙的热情让虞知不知所措,更有一些害怕。这些官员或许是因为要巴结秋府,而萧景弘却又是为何? 赵王府世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其他各个方面都要比虞知好上太多。 “那么他对于我到底有什么企图?”虞知看着萧景弘那张笑脸,心中开始警惕。 虞知自然再行礼答谢,“我这次险死还生,多亏了殿下。”说着,虞知装作伤口又疼了一下。 萧景弘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然后立刻关切地说道:“好好养伤。”这神情仿佛两人是多年的知交故友一般。 事实上,虞知遭遇刺杀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萧景弘的提醒,而萧景弘也是现在才知道他的话已经应验,虞知遭遇了危险。 虞知看着萧景弘离开的背影,说道:“这家伙是哪一头的?太子,还是三皇子。” 秋若若现在如同虞知的智囊团一般,知无不言。“依照目前的情况看,赵王府不属于任何一方。” “嗯?这两方都不争取一下这位赵王殿下?这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多少比别人和陛下亲近一些。”虞知疑惑道。 “赵王爷在朝中是个特殊的存在。自陛下登基以来,赵王封王之后,他便是在身在朝堂之外,不粘连朝中任何的事情。所以太子和三皇子都应该瞧不上这位王叔。所以赵王世子也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虞知点点头,这两天秋劲风和秋若若的口中已经了解了许多事情。寻常人花费多年才能够摸清楚的朝中局势,不过是短短一天时间就已经让虞知了解透彻。 这就是底蕴的好处。 “小鱼哥,你若是能够放下和黎相爷的那桩事,太子殿下一方是个不错的选择。”秋若若建议道。 “为何?”虞知问道。随即他的目光看向了依旧闭着眼的黎修远。 “一来,太子已经是太子,陛下立下太子之选心中已经偏爱多些。而今又有黎相一方加入,足以抗衡三皇子一方,” “二来,太子殿下性情温和,我倒是觉得小鱼哥和他能成为好朋友。楚王世子的性格飞扬跋扈,和你定是合不来的。而他又是三皇子的莫逆之交,勉强做个不起眼的助力怕是委屈了你。” “三来。”秋若若眼神一暗,“爷爷让我告诫你,不要加入三皇子一方。” 虞知听着秋若若的分析,说道:“秋秋,你怎么成为了太子的说客?而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虞知觉得可疑。为何秋劲风自己不说,反而是让秋若若来说? 秋若若茫然,说道:“我也想知道些什么,但是爷爷将我赶出了东院。”秋若若隐隐猜想到那些闭口不言的事情对于虞知很重要,或许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虞知叹了一口气,他想着这事情到底还是要问姑姑。如果姑姑不说,便是没人说了。 巳时一到,皇城门一开,大臣们鱼贯而入。高耸的朱红宫墙后就是皇帝的住所。诸大臣沿着汉白玉色的地砖铺成的大道一路前行, 承明殿是朝臣议事之地,阳光倒映着闪闪发光,金瓦飞檐上雕刻着展翅腾飞之真龙,无比威严。朱红殿门大开,隔着很远就可以看见宫殿内星星点点的火光。 承明殿两侧流水流过,包围着整个宫殿。暖阳是宫女就会往水里放下几尾锦鲤。 虞知看着那座高耸的宫殿,再看着漫漫长路,已然就觉得累了。可是依旧还是跟着秋若若一同走去。 一路上,秋若若再次说着宫中的礼仪,唯恐虞知散漫的性子犯了错。 第五十六章 受封 虞知和秋若若在并不是朝臣,所以在召见之前两人只能够在承明殿外等候。按照章程,此等受封受赏的事宜都是落在最后头。 虞知是第一次来皇城里,如今才知道隔着高高的宫墙,皇城里头的模样竟是如此恢宏威严,无比大气。他四处张望着,并不像秋若若那样安心等着,眼中充满了好奇。 自从李清如让他留在京都,尤其是虞知遇见黎晚桐之后,他觉得自己变了许多。以往许多事情避之不及,因为怕惹上麻烦。如今许多事情依旧避之不及,但是即使惹上麻烦也不觉得可怕,一一应对总要解决。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虞知双腿发软,这样恭谨地等着终究无聊。等着等着终于承明殿里就听见了传召的声音。如今大楚朝臣,文臣一列,武将一列,分列在承明殿两旁。这样子倒是和皇城下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太子和三皇子的派系变得不是那么分明。比如鸿胪寺的少卿崔文奇便是在黎修远统领的文臣一列。而武将一列之中也有一些将军是太子派系的人物。 殿前是千盏油灯摇曳着火光,虽是微弱,却足足有千盏之多,足矣照亮了整座承明殿。 虞知跟在秋若若身后,这一切秋若若都是极有经验的,他也学着秋若若的模样低头上前。直到秋若若停了下来,虞知也才停了下来。 虞知微微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立马低下了头。因为他发现对方也正打量着自己。“我和皇帝应当是不认识的,他怎么看着我?”虞知很敏感,从小他便很警惕,所以对于身边发生的事物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草民秋若若。” “草民虞知。” “拜见陛下。” 听着“平身”的声音,两人才缓缓起身。而后便听到皇帝身边的公公打开圣旨宣读着。这些都是早早就拟定好的。虽是寥寥几言,但是这里头的分量却又是极为沉重的。 虞知耳中听着太监公公洪亮悠长的声音,再一次微微抬头朝着龙椅一侧的那位少年看去。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见着太子觉察到了自己的目光,虞知便是朝着太子微微一笑,随即低下头继续听着宣旨。 谈判的事宜算是大事,但尘埃落定之后也算是小事。 左右听下来虞知终于在最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封虞知为都察院司务。而后虞知心中想着都察院是个什么东西,司务又是作何用途,这官到底是多大?其余旨意又是抛之脑后。 随着秋若若领旨谢恩,虞知也跟着一拜。 皇城脚下,虞知回头看着城门口,感觉恍恍惚惚便受了封赏,似乎一切都是在做梦一般。 “都察院司务是个什么官职?”虞知问道。 秋若若回答道:“都察院是监察百官的机构,司务呢也不算大官,从九品而已。” 虞知点点头,想着从九品这最底层的官位的确不算什么大官。“今后,有人再敢说我问道之耻,是否可以定他一个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 “当然可以。”秋若若噗嗤一笑,“如今小鱼哥咸鱼翻身,是否可以带我去见见那位小姐呢?”秋若若也一心盘算着,也想见见将虞知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位小姐。 虞知则是神秘莫测地笑道:“莫急,这等事情急不得。” 都察院御史大人是秋劲风的门生,有过秋府的招呼,虞知也轻松许多自然不用火急火燎地去上任。而且明晚就是除夕夜,上任的事情就拖到了年后。 对于虞知受封都察院司务的旨意,许多大臣都觉得疑惑,私底下议论颇多。鸿胪寺差事怎么封赏了都察院的官职?想来是没有这个先例。议论归议论,当今陛下亲下圣旨,就是表明这事不想跟你们这般大臣商量,你们听着就好。 至于秋若若的封赏比虞知要大得多,虞知没有多问。 秋若若先回了秋府,而虞知直接朝着怡红楼的方向走去。白日宣银是不好的,而虞知也不是这种爱好女色的家伙。 此等风月场所都是在夜间生意兴隆宾客满座,白日里倒是不见得有许多客人。再者说,这两日便是新年前夕,家里的婆娘们都看的紧,达官贵人们也难以脱身来到温柔乡里。 怡红楼里的姑娘们见到这年轻俊俏的少年踏进怡红楼的时候,虞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狂蜂浪蝶。虞知这般年轻的公子哥来怡红楼是见怪不怪的事情,然而像虞知这般俊俏的少年着实少见。虞知没见过这般场面,招架不住之后只好拿出被追杀时刻的身法躲避着。 “公子.....来奴家的温柔乡么,奴家这里好疼啊,公子帮我揉一揉?” 虞知耳边回荡着这些虎狼之词,似有一种独闯虎穴的错觉。 “停停停,你们这些小娘皮怎的这般空虚?平日见你们也是多少不情不愿的,今日都吃了春药不成?” 闻声,所有的姑娘们都停下来。只见风姿绰约的柳如霜从楼梯间下来,顺势还瞪了那几个最“凶猛”的姑娘几眼。“这些日子,你们好好休息下。这位小公子便是让我来接待便好。” 虞知尴尬一笑,灵敏的耳朵听见了散去的姑娘们轻笑着老牛吃嫩草。 柳如霜正在梳妆时,便听见了楼下的吵闹。她出门一看便是见到了虞知。她上前牵着虞知的手,便是朝着怡红楼后院走去。 “呃,我不是来....我是...我是来找人的。”虞知被拉着,也不敢挣脱,嘴上结结巴巴地说着。 “上这儿的公子哥都说是来找人了。”柳如霜的手微微握紧了虞知几分,又转头问道,“小哥,又是来找哪个可人儿的呢?” 虞知定是说不过这些混迹在风月场里的老手,又急忙说道:“我真是来找人的。” 柳如霜依旧是回答道:“让奴家伺候公子可好?怎滴嫌弃奴家人老珠黄?”幽怨的神情让虞知手足无措,心中升起了若是拒绝了对方定是一大罪过的错觉。 见到虞知的窘迫,便知晓了虞知当真是风月场所的小白。于是,柳如霜放开了虞知的手,笑道:“我不逗你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虞知跟在后头,越发窘迫,不曾想竟然是被调戏了。 “他在这里住了许久。曾给我见过你的画像,所以一眼我便认出你了。倒是比画中还要英俊许多。”柳如霜说着,“可是,他这般风流的模样你好像没有学到一星半点。” 怡红楼的后院少有人来,错落着一个个小院子,这里住的都是清倌人,偏爱清净。柳如霜管着偌大的怡红楼,在此处藏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推开院门,虞知便见到了躺在摇椅上喝着小酒的李浩渺。 “喏,这家伙是不是你要找的?”柳如霜修长的手指指着李浩渺,说道。 虞知点点头,行礼答谢了一声。而柳如霜则是关上门自行走了出去。 “叔,有人想杀我。”虞知挡住了晒在李浩渺脸上的阳光,他的脸色阴沉。因为这一次,差一点便见了阎王爷。 李浩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虞知,然后又闭上了。“如果没人想杀你才奇怪。而且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虞知黑着脸,想着李浩渺怎么能够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虞知只是个少年,十八岁而已。哪有说随便就有人追杀的事情发生。 “是你救了我,对不对?”虞知说道。那天河滩上,他分明看见了李浩渺的身影。 李浩渺翻了个身,似乎还在睡梦之中呓语道:“区区破甲六品的箭手都需要我帮忙,看来你的武道提升的还不够快。我能够保你一时,但是一世呢?我还是会死在你前面。” 虞知听到这话沉默了。面对着种种危险,他也是慌张的,就像是躲在问道书院之中。他曾想过对方就是要让他躲在天道山上,一生龟缩在那里。 “如今都是对方在出手,绑架,刺杀,他们会寻找每一个可以下手将你击杀的时机,将你杀死。若是你死了,我会为你报仇,杀光他们所有人。”李浩渺说道,“但是你终究是死了。” 冬天的风穿过两人之间,让人觉得阴冷。不大的小院一下子寂静了许多,唯独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这股不合时宜的冷风吹走了虞知的阴沉和烦闷。 “昨日,我让人去请姑姑下山守岁。姑姑不肯下来,叔,你有啥办法没有?”虞知昨晚也收到了书信。依着李清如的性子,他猜到这事情希望不大。 李浩渺毫不在意地说道:“她喜欢一个人清静。这些年带着你,让她闹腾了不少。除夕不如让她清静着。” 虞知白眼一番,又说道:“叔,你呢?你要不要来秋府跟我们一起?” “我还不方便现身。年后我要离开京都一趟,你要保护自己。”李浩渺说道。 虞知点点头,他知道李浩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保护自己。“好。我会小心。” 第五十七章 燕云骑 虞知走出小院时,见到柳如霜正在门外等着。身姿似柳,面带春风,这模样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儿。 “柳姨。”虞知行礼道。来到怡红楼后院时,虞知便估摸了八九分柳如霜与李浩渺之间的关系。这称呼一声“柳姨”也不过分。 柳如霜被一声“柳姨”叫懵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虞知给了她极大的尊重,和那些达官贵人的那些虚与委蛇不同,她感受到了虞知心底的真诚。 “叔,放浪惯了。这些日子多亏柳姨照顾。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柳姨。”虞知说道。然后沿着白石板铺成的小路离开。 柳如霜望着虞知的背影,而后推开小院的门走了进去。她走到李浩渺身后,柔软无骨的双手轻轻揉着李浩渺的肩膀。“你的侄儿比你英俊许多,也礼貌许多。”柳如霜夸赞道。 “你不要被他骗了。这小家伙心思多,古灵精怪的很。”李浩渺笑道。 柳如霜也笑了,她的手掌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说道:“看他模样,该不会是那种不辞而别的负心人。” 李浩渺苦笑。女人是一种记仇的物种。尤其是在感情上,不管多久都会记得一清二楚。柳如霜对十八年前李浩渺坐看夕阳,消失无踪依旧耿耿于怀,时不时地要拿出来提点一番。 …… 京都很大很大,即便是五城兵马司也未免能够管得面面俱到。光天化日之下,在某一处角落之中,几个黑衣人分列两排落座,长桌横在两列中间,左右各九个座位,而长桌较短的一侧同样摆放着一张椅子。椅子没有坐满,人员也从未到齐。 上一次当主上召集十八人时是为了覆灭南州府的一个宗门。 坐在右侧首位的便是李浩渺找来训练虞知的那人,他依旧是将自己包裹得极为严实,露出的的一双眼睛也藏在斗笠的黑纱下。 除了他以外其余人只穿着一袭黑色衣袍,或是甲胄,又或是长袍黑裙。 这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不知在地下多深的洞穴之中,可以知道的是比埋葬尸体的坟墓还要更深。而地面上的入口是某个因闹鬼而废弃的书院。闹鬼的事情已经传了三十余年,至今也无人敢壮着胆子来探寻一番。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看见深夜时分勾魂的黑无常从地底凭空冒出。 这里唯一的光亮是靠着长桌上燃起的一盏幽幽灯火。黑暗之中的些许光芒并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反而是格外的阴冷。 “老十,领罚。”说话的是坐在右侧第二位的黑衣人。他在这些人之中排行第三,认识他的人都称呼他为三先生,他也是平日的话事人。只见三先生穿着一身黑色书生俯视,头上带着学帽,唇边有一缕胡须,俨然是某家书院中的教书先生模样。事实上,三先生是教书先生,当他走出这个幽闭坟地,他便是道貌盎然的书生。 他的身前铺着一张纸,笔尖飞快地转动,只映着半边光亮的纸张上出现一个个字样。谁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毕竟也只有他自己一人在乎而已。 老十穿着黑色甲胄,被灯火照得发亮。他的头上披着一个破布帽子遮掩了他大部分的面容,让人觉得极为阴森诡异。老十没有靠在椅子上,他的身上背着一张弓,双手环抱在胸前,闭目不言,听见三先生的话也很淡定。 “十棍。”三先生的口中有吐露出两个字眼。 老十依旧没有应声,极为端正地坐在那里。无人为他求情,也没有人敢为他求情。在这幽暗的空间之中,这位教书先生的话便是圣旨一般的存在。 每每有人犯错的时候,三先生便是如同对待犯错的孩子一般,纠正他们的错误。而三先生的方法也极为简单,有错该罚。严格戒律方是规范组织的条例。若是不服判罚自然也有争辩的机会。 “罚,我领了。但是不能够放任那人在京都里逍遥。”老十说道。这一次他自作主张派遣了破甲六品的箭手前去追杀虞知,可是却被李浩渺围杀。面对李浩渺便是开碑以上都无所用,何况是区区破甲六品? 只是身在燕云骑之中,只有成功与失败,没有对与错。 在场的几位燕云骑沉默许久,就是三先生手中的笔也微微停顿了一下。自虞知第一天入京都时,燕云骑就已经掌握了虞知所有的动向。百味居,秋府,赵王府紧要的几处都是有人跟着。没人会想到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竟是惊动了大楚皇朝里凶名赫赫的燕云骑。 “关于情况,我已经传书给主上。等主上号令,按令行事。”燕云骑的老大,也就是那位坐在右侧首位的黑衣人说道,“罚你,非行动失败。而是不尊命令。” 其实,他并不需要解释这些。只是他想让在京都的这几位知晓,燕云骑之中胜负不是最为关键的,而是燕云骑中的令行禁止。 老十没有辩驳。这一次的行动是他自作主张,眼见虞知出城觉得机不可失,可是他并未知道李浩渺一直跟在虞知的身后。堂堂一位宗师如果不像被人发现,就是身在背后也发觉不了气息。 老十起身,发出甲胄摩擦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洞穴之中,任何声音都都能够回荡许久。十棍,不是说杖责十棍,而是打断十根黑铁木棍子。这等树木韧劲十足向来是用来制作长弓,可用三年之久。 而后只听见了杖责的声响。 燕云骑的老大继续说道:“李浩渺身在京都。我和他交过手,他的修为已经远超于我们在座的任何人。所以......”他顿了一顿,空间之中回荡着他沉重的声音,“你们不要惹怒了他。若是死了,我会替你们收尸。” 黑暗之中的所有人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他们听清楚了老大所说的话,也对此深信不疑。一是,李浩渺超高的修为。二是,他会替他们收尸。 “当然,李浩渺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机会。这一次在叱咤风云的燕云十八骑耳中听起来是一种侮辱和蔑视。他们成立至今唯有他们施舍给他人所谓的机会,何时需要有人来怜悯? 话音刚落,老大心底也嗤笑一声,而面对李浩渺时生出的那种无力感,不得不让他慎重地抓住这个机会。 “我不信我们燕云骑对付不了一个李浩渺。手中没有染上宗师的鲜血,李浩渺便是可以成为第一个。”黑暗之中有阴冷的声音传来,如同从九幽地狱的恶鬼低声嘶吼。 老大还是那般坐着,没动过姿势,淡淡地说道:“我还是按句话,你们死了,我会替你们收尸。” 直至寂静无声,老大才又开始接上之前的话。“破甲五品可以追杀虞知。若是越界,他会把当年所坐之中再重复一遍。” 破甲五品不是很高的境界。对于燕云骑来说,这些只能够称之为小鱼小虾。 随着长桌上唯一的烛火熄灭,黑暗完全笼罩了这一片空间,也笼罩了默默忍受着十棍刑罚的老十。 ...... 京都街道之中,虞知不担心会再遭遇刺杀的事情,若是不能够一击毙命,纷乱的京都街道上就会出现许多巡防将士。 虞知从怡红楼出来后,找了一个馄饨摊。即便是新年前夕,京都街头上的商贩们也会趁着最后的时间赚上一些给孩子的压岁钱。虞知见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清汤上漂浮着些许葱花不禁食欲大开。 不得不说这家摊位的馄饨在京都都是有名的。而这时候也正是生意热闹的时候。 “公子,方便坐这里么?” 虞知身前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灰色的衣袍,雅白的学帽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极为素雅。虞知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中年书生,而后又看了看四周的桌子,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坐满客人之后,才说道:“方便。请坐。” 说完,虞知自顾自地吃着馄饨,也不搭理对面的中年书生。 “见公子气质非凡定是大家子弟。”中年书生说道。 虞知摇摇头,心想自己只是个泥腿子出身,哪有什么大家子弟的名头。 中年书生一笑,见虞知没有说话,接着说道:“京都的大家子弟从不会来这些摊头上吃食。他们总要去一些雅间名楼上品茗饮酒,吟诗作对,故作风雅,尝一下酒楼上的珍馐,却忽略了天下最好的吃食。” 虞知想起了萧景弘和项景昊的模样,还有那个诬陷他的郭颂贤。他吞咽完嘴里的馄饨,说道:“先生这话中听。喝酒就喝酒,写诗就写诗,如今弄成写诗非要好酒为伴,再者上高楼邀明月,通篇是古人的辞藻堆砌缺乏新意。若是有才之人出口就能成章,七步就能成诗。而那些吃食大多都是昂贵的,昂贵到少了一些烟火气。” “哦?公子见解竟是如此独特?” “吃饭便是吃饭。有人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有人吃饭是为了那份昂贵的价钱。” 第五十八章 两个书生 虞知觉得这个中年书生有些意思,多说几句,然后又推荐了几家小吃食给对方。 “公子和在下颇为有缘。听着公子的讲解,在下倒是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虞知猛然一惊,一刹那周遭的行人,声响都恍若停止一般。如北境吹来的冷风冻住了京都里的万物。停滞的时间也仅仅只是刹那,下一息有宛若春风解冻一般,世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面貌。 虞知睁大的眸子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就是冷风袭来也只是刹那时间而已,他身有寒意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这就是幕后之人?”虞知放下手中的勺子,开始打量对方。 原来素雅的中年书生此刻在虞知眼中变得很不顺眼。世上的恩怨总有因果。虞知并不生气对对方的刺杀,他气得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为何要他来承受这一切? 呼呼呼。 虞知气得一口气将碗里的清汤喝了干净。一是因为好喝,二是因为真的生气。 在京都的街道上,对方自然不敢大张旗鼓地杀自己,毕竟是天子脚下,容不得谁这么放肆。可是,对方又为何要言明这一切?虞知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遇事,他总是喜欢多想一些。对方既然这么光明正大,虞知不得不更加警惕。 “既是有缘,先生能否不要杀我?”虞知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说道。 中年书生摇头,他身前的一碗馄饨已经坨了,依旧没有见他想吃的模样。 “那先生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何事?”虞知又问道?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神情自信地说道:“杀你。” “今日?” “或许是明日。” 虞知长舒一口气,说道:“既然非必要是今日,不如我们一同走走?” 中年书生略感惊讶,目光似乎一下子就聚焦在了对面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话让他即是感觉惊讶,也觉得好笑,也让他觉得想接着聊下去的冲动。 “如果是今日呢?” 虞知苦笑着,信口胡说道:“今日我有些不方便。” 中年书生觉得少年讲话很有意思。第一次听说杀人这玩意儿竟是看被杀者方不方便。他没有接话,等着虞知继续说说道:“明日就是年三十了。我和叔约好了守岁,今日无人护着我,我着实不是先生的对手,所以有些不方便。明日,等明日,先生定来秋府,我定当备好酒菜等着先生。” 说着,虞知在桌子上扔下两个铜板,然后不急不缓地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又转头看看那位没动静的中年书生。“先生,当真不和我一起走走?” 虞知并不觉得中年书生会杀他。起初知晓对方的目的时,虞知心中很不安。上一次对方可是下了狠手,肩上的伤势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可是,虞知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书生模样的中年似乎有意来和他会面。当然,会面是会面,杀人是杀人。这是两桩不同的事情。 虞知又走了几步,发现中年书生不知不觉竟是与他并肩同行,心中颇感惊讶。他想着若是这种手段自己根本防备不了。心底苦笑,后背已然冒出了半身冷汗,黏连着单薄的衣服略显狼狈。 “先生,是何处人士?又是为谁效命?”虞知问道。他向来直来直往,这问题问的也不像是有人会来回答。 果真,中年书生不答,虞知也不在意。两人一同在街上走着。“先生你有为何想要杀我?这问题总该是可以一说。” 中年书生稍一思忖,冷冷地说道:“奉命行事。” “哦?原来先生也不是最终的那位主子。”虞知轻笑道。从未有人告诉过虞知对方的情况,因此虞知只能够自己打探。好歹来了一个杀手,虞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盘问盘问”。 中年书生觉得自己被套话,神情气恼。虞知见到心中鄙弃着,自己一个猎物走在猎人旁边都未曾这般气恼。 “你打算问何事?”中年书生问道。 虞知脚步一停,侧过身子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是谁,又为何要杀我?我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上短短十八载,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时间来得罪诸位。诸位是不是搞错了。” 虞知比那个中年书生稍微矮一些,眸子直接盯着对方的眸子,猎物与猎人的对视实属罕见。 “先生是读书人,书上也有说冤有头,债有主。莫要错杀了无辜。” 虞知生来温暖纯良,虽是散漫一些,平日里也做过一些恶作剧,但是自认为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 “奉命行事。” 依旧是这冷冰冰的四个字。 这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这么蠢笨?果真,读书害人。 “既然先生不肯说,那么我也不再多问。”果真一路上,虞知没有再开口,只是自己一路上低着头走着。速度又快了许多。 而后走了一段,虞知停下脚步,再说道:“先生,我到了。”虞知指着秋府的牌匾,然后马上跑了进去。 进屋之后,虞知便发现后背像是浸了凉水一样,冰冷无比。无人时,他露出了慌张的神色,瘫坐在椅子上汗水涔涔低下。过了一会儿虞知的气息终于平复了一些。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可笑,想着对方不会在今日动手,便是邀人同行。直至后来自己的气机被锁定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如李浩渺所说,如果死了,就真得死了。 秋若若和叶清欢都听见了虞知房间里动静,慌忙跑了进来询问。 虞知坐起身子,茫然且平淡地说道:“我刚才遇见了一个要杀我的人。” 秋若若找来一块毛巾递给虞知,心中想着不能够再让虞知单独出门了。 “自从来了京都以后,我的胆子就大了很多。明明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却依旧自行其是,也就屡次遭了对方的黑手。每每侥幸脱逃,却不引以为戒,或许今日我可能就会死在京都的街巷之中。”虞知突然开始自我反省。“而实际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许多事情,我不计较是为了少一些麻烦。因而,你们俩可能也跟着受了一些委屈。” 秋若若略微有些愁容地看着虞知,说道:“这般说太见外了些。我还是喜欢小鱼哥不生分的样子。” 虞知点头,心中想着是否给自己找一些护卫保护自己,以免让秋若若和叶清欢更加担心。 ...... “三先生。”一个年轻的书生走到了一个中年书生面前,恭敬行礼。 三先生一路与虞知同行,观察着虞知的举止。他不会亲自出手,不管是今日还是明日都是不会出手。因为老大曾说过有一个界线那就是破甲五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论是燕云骑之中,还是为人处世皆是如此。 年轻的书生名叫宁欢,是他私塾之中的一名学生。而宁欢也不仅仅只是一名学生。白天,他在私塾中求学,像极了那些寒门学子。夜里,他便是大楚皇朝地下世界中的一名杀手代号“一世欢”。 “刚才与我同行之人。”三先生一边走一边对着身后的宁欢说道。“杀了他。” 宁欢脚步未停,他经常从三先生这边听到杀人的言辞,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才馄饨摊上他先是坐在虞知身后的位置,而后便是跟在虞知和三先生的身后走了一路。 宁欢努力地回想着虞知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息,这么俊俏的一个小伙子竟是被三先生盯上了。 “三先生,他还是秋府的人。若是杀了怕是会惹了麻烦。”宁欢说道。态度依旧恭敬谦和。杀手也怕麻烦,最怕这种和官家有牵扯的麻烦。 三先生微微皱眉,他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命令,就算是质疑也不行。“杀了他,我放你自由。” 自由二字何其珍贵。宁欢没有犹豫,生怕三先生反悔一般立刻说道:“三先生,书上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事若成,我便辞别三先生离开京都。” 三先生不做言语,留下宁欢独自一人眉间带着喜色。三先生是读书人,宁欢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自然是最守规矩的。宁欢看着三先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潮之中,这才转身离开。 作为一个杀手,宁欢未曾接过那些大单子。何谓大单子呢?就是价钱极高,事情也极难办的单子。宁欢不过是破甲五品,在这个年纪已经不错,但是在杀手界这个存在着无数前辈的圈子里,他还需要再磨砺磨砺。 宁欢有自己的准则。 一、老弱妇孺不杀。上天有好生之德。 二、朝臣不杀。民不与官斗。 虞知恰恰是第二条之中的人选。 夜间,宁欢不大的房间里已经摆放着虞知的简要情报。这花费了他十两银子,让他颇为心疼。并不是虞知的情报有如何珍稀,而是杀手界的情报就是这么贵。杀手杀人每一环节都是至关重要,情报越是详细越好。毕竟这是一桩你死我活的买卖。 “十两银子的自由。” 宁欢又觉得这份情报应当是远远超过十两银子的价格。 第五十九章 叶家 秋若若三令五申,要着虞知定要带一护卫在身旁。经过上次刺杀之后,虞知也觉得该是保护自己一番。 于是,虞知向秋若若要了那个王大福。虞知可不知道王大福是哭天喊地地拒绝。可是,秋若若的命令就等同于秋渔的命令,由不得王大福拒绝。 “跟着我,委屈了你。”虞知扭头朝着王大福说道。 王大福离开了日日值守的西城门,换上了便服,堂堂白户竟是成为了虞知的跟班。 王大福很想应了虞知,但混迹官场多年,这话便是不能够说的。口中出是非,惹怒了眼前的这位小虞少爷怕是五城兵马司容不了他了。 “能够跟着少爷是小人的福分。”王大福鄙弃虚伪的自己。其中是福是祸只有王大福自己心中衡量。根据虞知在京都的这些传闻,王大福知道如果虞知出了事情,身为护卫的他也吃不了好果子。 “你不用嘴硬。跟着我,危险重重,怕是小命难保。” “小人打小就喜欢这些刺激的活儿。” “升官这几年怕也是无望了。” “大丈夫生而在世,岂是追名逐利之辈?” “甚好甚好,家中可有老小?”虞知又问道。 王大福稍一思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女嗷嗷待哺。” “这般家境应该多多孝敬老人,陪护儿女。” “小虞少爷,切莫再说此等话,即便是小虞少爷赶我,我也不离开。” 虞知勒住缰绳,说道:“你想多了。你家中有老小,我会告诉若若一声,若是你和我一同死了,让她帮忙多些照拂。” 王大福手中握紧了缰绳,听完虞知这一番话,煞是觉得这差事是极为危险的。 这是天道山,山上就是问道书院。王大福听闻这位小虞少爷和叶少爷都是问道书院的学生,却不知道这大年三十的时候来这里干嘛。 “你回去吧。”虞知说道,“年三十,你回去陪一陪家里的亲人,我和清欢上了天道山就没有危险。” 王大福跟着虞知是秋若若的意思,这意思也很明确——寸步不离。 见到王大福为难,虞知又说道:“若若那边我会说,你尽管回去便是。初三中午时候你再来这里接我就好。” 王大福应该是被秋若若吓坏了,一直眼看着虞知走上山才敢返回京都。 ...... 除夕夜,既然李清如不肯下山,那么虞知只好带着叶清欢回到天道山上。这是虞知思来想去想了一夜之后的答案。 “这些年的除夕夜都是我们仨一起过的,这一次也不能够有人缺席。清欢,你说对吧?”虞知看着最上头还覆盖着白雪的天道山,还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问道书院。 “是。”叶清欢的声音短促而坚定。 如今已经过了十年,自叶清欢跟着李清如一起,他们三人的除夕就从未分开过。自然,今年也是不行的。 即便是年三十,天道山脚下依旧也有学生驻守。这些都是家乡远离京都的学子,索性便是不回家了。 虞知上前,一一打招呼,手中的一一递上红包。如今有了微薄的俸禄自然是不一样的,虽是一些散碎银子却也是一片心意。 “咦,这不是叶师兄和那位问......” “嘘,那是小虞师兄。听说,虞师兄是在京都中封官了。以后可别那般称呼,小心治你一个侮辱朝廷命官。” “......” 虞知和叶清欢都听到了两人对话,相视一笑。虞知这小官位得来的有些容易,接着秋劲风的关系暗箱操作颇多。鸿胪寺的差事赏了一个都察院的官职,这本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问道书院的学生们可不这么想,青云试是这些学生的鲤跃龙门的希望,一官半职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很难求得的。 如今而言,虞知成为了问道书院的吉祥物。 自虞知昨日封官的消息传出之后,问道书院之中除了惊讶依旧还是惊讶,继而便是涌起了无数的雄心壮志。 “问道之耻都能够步入朝堂,我等凭什么会输给他!” 皆是此类言语云云。 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虞知抱着这个心态,见着人便是行礼,特意亮着腰间的那块督察员司务的腰牌,就差将官服穿上在问道书院之中转上三转。 “叶师兄,你可回来了。有人在书院闹事。”一位学生见着叶清欢便说道。以往若是来自京都那些书院的拜山都是叶清欢应下,即使师弟师妹们输了,叶清欢也能够找回场子。 “京都的书院又来了?求知。还是习文啊?”虞知浑不在意地说道。即使年三十还组团来挑事,那就让他们在床上过完这个年。 “不是不是,看穿着并不像是京都人士,倒是像从北边来的。如今监院正应对着他们。几位师兄趴在墙根听到叶师兄的名字,便是让下山去京都寻来叶师兄。” 虞知一听,两人抛下这位学生就朝着山中的房屋跑去。 问道书院的客厅紧闭着,透过窗口的缝隙可以隐约听见里面的人的谈话声,却是不真切。 见是叶清欢和虞知,趴在外头偷听的几人纷纷行礼让开位置。 啪! 虞知没礼数惯了,双手直接推开大门,见到房内几人的真容。而偷听的几人纷纷作鸟兽散,生怕被责骂了。 “放肆。” 屋内几人除了李清如,虞知都不认识也不是书院中的教习。而在屋外虞知也听了几分,这些都是来自北凉府的叶家之人。 即是叶家之人,那么叶清欢...... 虞知没有搭理那一声中气十足的放肆,朝着李清如一拜。“姑姑,我回来了。”虞知身后的叶清欢也是同样行礼。 李清如眼看着眼眶中有些湿润,此刻却又是忍了回去。她向来坚韧,以至于以云英未嫁之身独自抚养大了虞知。 “你们回来作何?”李清如装作极为生硬地问道。 “自然是陪姑姑一同过新年。”虞知腆着脸坐在了李清如的边上,一手牵着李清如,一边头靠在李清如的肩头。 坐在李清如对面的那些叶家人,则是看着叶清欢。叶清欢也看着他们,两相对视,一语未发。 “李夫子,叶骁是叶家之人,成年之后自然是要回到北凉府认祖归宗。希望李夫子莫要扣留。”为首的中年人如是说道。 李清如也回应道:“是去是留,皆是清欢自己做主。我不会多加干涉。至于你们礼物还是拿回去,清欢自小懂事,不需我太过操心,算不上费心费力一说。” 虞知一听,心中已经了然。 十年前,虞知见到叶清欢时,他还不叫叶清欢。周边的孩子们都喊小乞儿,“乞丐”的乞。一个穿着破衣烂衫,骨瘦如柴黑脸小子。 虞知是一条河里捡到他,也是幸好当时的叶清欢瘦小漂浮在河面上。 而后,李清如问他什么,他什么也不说。即便是名字,他也只是摇摇头,只说道一个字“叶”。虞知还记得很清楚李清如给叶清欢的名字——人间有味是清欢。 虞知隐约觉得黑瘦小孩听懂了这句话,而后叶清欢应下了这个名字。 “等等,你是何人?”虞知问道。 “北凉府叶家叶重。”那中年人说道。 “你说是就是?清欢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怎么你说要认祖归宗就要认祖归宗?上头的祖宗十八代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些。”虞知毫不客气地说道。 中年人从腰间掏出一块翠绿色的古玉,上头刻着一个“叶”字。 “当年,叶骁的娘亲,也就是我的妹妹带着叶骁流落在外。叶家四处寻找他们的下落,年前从京都传来消息,我才急忙赶来京都寻找叶骁。” “你是叶家人,可是你又怎知叶清欢就是你口中的叶骁?”虞知问道。 此时,叶清欢开口了。“我不是叶骁,我叫叶清欢。” “你看,人家自己都不承认。”虞知看着好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凭空来认亲,不怀好意。 什么北凉府叶家?听都没听过。 “既然清欢不愿意认你们,你们就回去吧。”李清如很平淡地说道。这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叶重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张了张嘴。 虞知看着走在山道上缓缓下山的一行人,心里有一种不安。 “姑姑,这些真是清欢的族人?”虞知问道。 李清如平静地看着平静的叶清欢,说道:“当年我们离开北凉府时,我已经找到了叶家的府邸,但是叶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清欢的外公并不没有接纳清欢的意愿。” “原因呢?”虞知疑惑道。 叶清欢依旧平静,像是听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叶家并不只是叶家。北凉府远离京都,万千大山大河之中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宗派。叶家所执掌的青谷就是其中之一。自十多年前,青谷不知为何突然遭受附近宗派,以及北凉府官家势力的打压。” 李清如又看了叶清欢一眼,说道:“北凉府有一位绍武侯,武侯家中有一子风流成性……” 说到这里,虞知已经大概猜想到了叶清欢的身世。这些王侯将相的子弟演的都是始乱终弃的戏码。 而虞知没有想到的是,其中的事情远比虞知脑补的更加丰富。 “我不会回去的。”叶清欢说道。当年,他被人从河中救起,但是她的娘亲已经沉入了那条不知名的河底。 第六十章 一场花火 因为叶重等人的到来,气氛有一些压抑。这个时候虞知自然要说一些什么。于是,他便将自己那位心尖儿上的人黎晚桐告诉了李清如。 怎料到李清如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要祸害了人家。” 虞知很生气,也很无辜。怎么喜欢上一个人也是一种错误了? “我把黎府的那桩婚事退了。那老家伙估计是气不过,把我的玉佩给夺了去。”虞知气愤不过。 “那玉佩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被抢了你应该抢回来。” 虞知第一次见李清如说出这么霸气的字眼。 “我也是这么想的。婚事退了,这聘礼总该还我。这老家伙心肠忒坏了些。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姑姑给我和清欢下碗面条吧。” 李清如想起了前些年虞知抱怨着年年都是清汤寡水,唯一的荤腥便是一颗鸡蛋。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过年吃这些你不觉得寡淡了么?”李清如说道。 虞知笑了笑,催促着:“姑姑难道还不给做了不成?” …… 天道山上,问道书院里,饭堂之中尤有许多留在书院里的学生一同吃着年夜饭。 三碗面,加上三颗鸡蛋,再加上一些葱花。 这就是李清如,虞知和叶清欢的年夜饭。 “姑姑,这山上应该是没人能够刺杀我吧?”虞知咕噜咕噜地喝着汤,喝完之后打了一个饱嗝。 和虞知的狼吞虎咽不同,李清如和叶清欢都是细嚼慢咽的类型。 “不会。问道书院的教习们会保护山上的学子。” “那刺杀我的人是谁?”虞知依旧是这个问题,这个他很想知道的问题。 李清如停下了筷子,拿起方巾抹去嘴上的油渍,然后说道:“说来话长。” 这分明是不想说。 “长话短说。”虞知答道。 李清如起身,开始收吃完的碗筷,等着叶清欢吃完才说道:“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那是什么时机?要等多久?”虞知觉得李清如又是在骗自己,虽然都说李清如从不说慌,但是虞知觉得李清如只对自己说谎。 李清如没有搭理虞知,将碗筷叠在一起放到一旁去。 “清欢,你真的不回去叶家么?”虞知转头对着叶清欢说道。 叶清欢点头,他很小就离开了那里,也不想再回去那个地方。 虞知摇着手指,说道:“你还是该回去看看。一是,叶家寻你的原因。按姑姑所说,叶家不想接纳你,可如今找你回去。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二是......报仇。” 虞知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 “书上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不错,也是错的。所以还是将此时的冤屈给报了,剩下的冤屈留给后辈了结。”虞知撺掇着叶清欢。 果真,李清欢听到报仇二字,目光开始发亮。或许北凉府留给他的唯有伤痛的记忆,那是在复仇之前。 “好。回去。”叶清欢冰冷地说道。 李清如听着两个少年的对话,走到书架之后取出了一片金叶子递给叶清欢。“北凉府已经在北境。若是遇见麻烦,拿着这片金叶子去找北凉侯。” 虞知双眼瞪着李清如手中的金叶子,“姑姑你竟然还是认识北凉侯?” 李清如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说道:“北凉侯......有麻烦去找他便是。” 虞知羡慕地看向叶清欢,金叶子在他眼中闪闪发光。“姑姑,你还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大官?侄儿此次前去,也想去拜访下这几位老前辈。” “你留在京都,你叔会护着你。出了京都,太危险。”李清如说道。 虞知拒绝道:“叔这些日子都不在京都。而且北凉城里不是有个大夫婆婆么?我想带着晚桐姑娘去瞧瞧,若是能够治好了事极好的事情。” 李清如心想着下次定要教训偷偷溜出京都的李浩渺。“出发前,让我先瞧瞧。” “晚桐不愿意见生人。”虞知略感为难地说道。 李清如怒道:“我也算是生人么?” 虞知赶忙告饶,说道:“姑姑自然不算。等着治好腿疾,我便带着她来见姑姑。” 李清如这才满意地点头。 三人的年夜饭向来简单,简单到让三人能够很快就吃完。 虞知回到了自己久违的房间,叶清欢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夜半,问道书院中四处都挂着红灯笼,灯火通明。 虞知背着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偷偷地朝着溜出了问道书院。这人便是典型地好了伤疤忘了疼。趁着空闲时候,又独自外出。 如今京都城门已经宵禁,虞知自然不是回京都。虞知在山下问道书院的马厩里借了一匹马,便朝着黎晚桐的住处去。 一路上飞驰,没有那些半路杀出的杀手刺客繁乱,约摸半个多时辰,虞知已经到了小镇上。 此时,镇上也是张灯结彩,孩童手中提着灯笼,那些烟花在街道上追逐着,闪着璀璨的烟花棒挥舞着照亮了人们的笑脸。 虞知也很开心,兜兜转转穿过小镇,来到僻静的小院前。这里似乎没有被过年的喜庆气氛给渲染到。没有红灯笼,没有烟花,也没有声响。 咚咚咚。虞知心中怀疑着黎晚桐是不是又换了住处。 咚咚咚。 虞知又敲了三声,屏着呼吸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了老黄骂大街的声音从院子里头传来。 吱呀。 “你小子来干嘛?快滚快滚。”老黄开了半道门缝,不让虞知进来。 “老黄,你这样的话,我只能翻墙头了。” “你要是敢翻墙头,我就报官。你这个登徒子。” “你……” 两人争执不下时,虞知透过门缝看见院子里已经亮起了些许灯火。随后便传来了黎晚桐的声音。 “老黄,让他进来吧。” 见老黄不情不愿地开门,虞知嘿嘿一笑,得意的神情不自觉地就露了出来。 “有何事?” 黎晚桐披着绒袍,点着蜡烛。她已经早早睡下,却不想刚睡下就被虞知的声音吵醒。 虞知隔着门,他没有想到在世人都在守岁欢庆的时候,黎晚桐等人竟是进入了梦乡。 “除夕夜自然要放烟花。”虞知的包袱里装着满满一包袱烟花爆竹。 黎晚桐愣了愣,笑道:“都是些小孩子玩意儿。” 虞知听见这话便是说道:“不如一块儿出来看看?” 黎晚桐只是见过烟花,却是从来都没有玩过。被虞知这样一说,有些意动。 吱呀。 虞知推门而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将黎晚桐推到了院子里。院子十分宽敞,铺陈着许多品类的烟花。 “你想先看哪个?”虞知问道。 黎晚桐见着地上琳琅满目的烟花,一时间夜说不出。往年,她都是在山里头看着山外头燃起许许多多颜色的光彩,红的,黄的,蓝的,紫的…… 此刻,让她选择却是选不出来。 “要不,我来选吧。” 虞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蹲下身子凑近了,一点燃导火线便是回到黎晚桐身边。他也许久没有玩过烟花了。自从他入了问道书院,便开始觉得这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吱——————嘣。 半空中开出了一朵红色的鲜花,然后又是接连的一朵又一朵。光芒照亮了整个院子,淡淡的红光映在虞知和黎晚桐的脸上。 接着,虞知又跑过去点燃了其他的烟花。 “拿着。”虞知大声喊道。因为他的声音已经被烟花爆炸的声音所淹没。 黎晚桐手中握着两只仙女棒,虞知点燃了,冒出白色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一点点小小的流星在黎晚桐的手中诞生。 黎晚桐笑了,笑的很美,挥动着双手,双眼看看手中的仙女棒,又看看天上不断绽放的花火。 虞知蹲在黎晚桐的身前,他蹲下时稍微比黎晚桐矮一些。他伸出双手轻轻捂住黎晚桐柔软的耳朵,替她挡下了一些花火炸裂的声音。 黎晚桐红红的小脸,也不知是否是烟花的映衬。反正,虞知已经感受到黎晚桐微微发热的耳朵。 “登徒子!”一边上的老黄和丫头尽管欣赏着虞知带来的烟花,也不忘一边损虞知几句。 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家小姐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桐儿,我想治好你的双腿,然后娶你。”虞知对着黎晚桐说道。他说的很轻很轻,即便是靠的很近很近也听不到。 可虞知却不知道黎晚桐已经从他的唇上看见了他的心思。 可真是一个登徒子的心思。 想着想着,黎晚桐的脸更红了。她再也没有心情抬头看向天上的烟花,没有心情挥舞着手中的仙女棒。 她的眼中有一个虞知模样的少年在盛开,再绽放。 天上的烟花终于停了,虞知依旧不舍得将手放下。直到黎晚桐忍不住提醒。 “你这仙女棒也挺吵的,我再捂捂。”虞知恬不知耻地说道。 黎晚桐也无语,心中满了一句“流氓”。 “北凉府有一位神医老婆婆,我小时候曾在她那边看过病。过些日子,我想着带你去北凉府瞧瞧。”虞知说道。这次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若是神医,应当是很难见到的。”黎晚桐有些担心地说道。 “难归难,若是能够医好了你,再难也值得。” 黎晚桐望着虞知,双颊再次微红。 “外头风冷,我推你进屋。” “嗯。” “对了,我得了都察院的官职。虽是九品芝麻官,但也算是朝廷官员。”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呃呃,我之前的名头不好听。总会要被人嫌弃,但是以后我不会让你跟着被嫌弃。”最后一句话,虞知有些赌咒发誓的语气。 “我是你何人?竟是要跟着你?”黎晚桐的声音微不可闻。 虞知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比在谈判桌上可要难多了。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屋内,见着虞知不说话,黎晚桐又说道:“以后,你唤我桐儿,便好。” 第六十一章 又是杀手 “她听见了?” “她没听见?” “……” 一个少年牵着一匹骏马,走在巷子里,手中拿着不知道从何处捡来的野花,花瓣跟着少年的声音一瓣又一瓣地凋谢,冒着冬寒盛开,难逃少年毒手。 “她定是听见了,否则怎么会让我唤她桐儿?”虞知心满意足地笑着。 少年的春心早就动了,而今少女也是被撩拨地小鹿乱撞。这分明是关系更近了一步。 虞知今夜还要回去问道书院,若是被人发现这样偷偷溜出来必然是少不了几句责骂。 巷子的对面走出来一个书生。因为心情不错,虞知牵着马让开路,等着书生先走。 书生含笑,对着虞知点头,然后起步先行。走到虞知身前,书生却停下了脚步,说道:“你是虞知?” 话音刚落,黑暗的袖子中闪着锋利的亮光,虞知心生不妙,右手手掌拍向马头,马头就直接朝着书生撞去。 一声烈马嘶鸣盖过了无数烟花绽放的声响。 虞知趁此机会,朝着巷子的深处跑去。这方向远离了黎晚桐的院子,虞知不想给黎晚桐带去任何意外。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那些很小声的爆竹出现在街巷里。 这些杀手刺客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虞知的身影步入黑暗之中,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还站在原地的书生,他的眼中露出了狠辣的神色。 宁欢跟着虞知跟了很久,等虞知也等了许久。直到那场烟花结束之后,这个目标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十两银子的自由,又是廉价又是昂贵。 “你还是不要跑了。”宁欢不像其他杀手那样喜欢折磨,或者享受追杀的过程。他喜欢简单的事情,杀人拿钱。 若是能够一击毙命,绝不会再动用第二击。 宁欢紧跟着虞知的身影,手中的匕首不断从袖口出现。一道道冷光闪烁伴随着许许多多爆裂的声响。 虞知跑的很快,每一柄匕首都落在了虞知的影子上,每一柄都嵌入了巷子旁边的砖头上。而每一柄匕首都与虞知擦肩而过。 虞知在李浩渺的训练下反应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破甲四品。既然能够接住李浩渺的小石子,也能够躲得过宁欢的刀子。 某一刹那,虞知觉得宁欢的匕首太慢了一些。他若是想接,便可以一一接下。 虞知还是飞快地跑着,扔下了那匹马,扔下了被摘下一半的野花。 一个在巷子里飞蹿,一个在屋顶飞奔。 好在这里都是废弃的宅院,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虞知体内真气涌动,每迈出的一步都极为结实。唰。虞知握住了一柄飞来匕首,他不知道宁欢的袖口里还有多少匕首藏着,但是不能够这样一直缠斗下去。 虞知双脚用力,地上出现一个泥坑,继而虞知便是越过了墙头。墙壁的后头是一处危楼,所谓的危楼也就是随时就要倒塌的高楼。可是,虞知不知道这样,看着里头无人,就朝里面冲了进去。 “你是哪头派来的?”虞知朝着站在墙头上的那个书生问道。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都是书生装扮,大抵就是那天馄饨摊前那个中年书生一伙。 宁欢又从袖口中掉落下来一柄匕首,映着冷月的寒光尤为凌厉。 “我会在你死之前告诉你。” 逆着月光的虞知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他手中的匕首也微微转动,然后手臂也转了一转。这是虞知第一次用匕首,说实话这不是一件趁手的兵器。 这里已经离黎晚桐隔了几条街巷,再大的声响也不会惊扰到他们。而虞知也可以正面迎战。 终是别人追杀,总要反抗一次。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 虞知想了想觉得这个比喻不是那么好。 宁欢高高跃起,以一个苍鹰掠地的姿势朝着虞知袭来。黑暗的身影之后,皓月的光芒突然直直地射入虞知的双眼中。 闭眼。躲避。 虞知根本不在乎往哪里躲,只要离开原位就能够躲避对方的轰击。一个翻滚,虞知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让他一阵吃疼。 这是一个非常会利用环境的杀手。 虞知睁开眼之后便是这么想,刚才对方身影之后的月光是极为致命的,虞知晃神的片刻对方的匕首已经到了虞知的咽喉处。好在好在虞知立刻闭眼,更加不管不顾地躲到一旁。 “该死。” 虞知吃亏就是吃亏在实战的经验太少。以前见着打架斗殴都是远远地躲着,更别说找个人干一架。而李浩渺的训练手段看似凶狠,实则单调而且没有一块小石子会让虞知伤筋动骨的。几日的训练没有多变手段只是让虞知一味地提高反应速度而已。 当然,这并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虞知手中接下了宁欢的匕首。 宁欢没有等虞知喘口气,便是朝着虞知扑来。袖口中飞出三把匕首,成“品”字型朝着虞知面门和胸口袭来。速度不快,虞知能够躲过,但是难以处理的是紧紧跟在三把匕首之后的宁欢。 虞知高高跃起,身体滞空约有三米多高,三把匕首砰的一声,深深地钉在了虞知身后残破的柱子上。停滞在半空中的虞知一时之间难以移动,宁欢眼中露出一丝狠色,左右脚接连蹬地,踩碎了地上满是灰尘的地砖,匕首的尖刃指向虞知。 虞知很无奈,他可以感觉到宁欢的实力并不算强,至少那几个自己发现不了箭手要弱上许多。可惜,宁欢毕竟是杀手,手中有许多人命积累下来的经验。虞知毕竟是小白,成长路上定是要用伤口和鲜血交一些学费。 下一刻,宁欢的匕首刺进了虞知的手臂,透过破碎瓦片洒落的月光中,挥洒出一些鲜血。明亮鲜红的血珠溅落在地上,也在两人的衣襟袖口等各处地方开出了红色的花朵。 虞知神情狰狞,手臂上传来冰冷的触觉,像是一块冰棱扎进了他的身体。 轰。 两人落到了地上,虞知在下,宁欢在上,扬起的尘埃弥漫了整个房间。 宁欢两手握着匕首,狠狠地朝着虞知的手臂压上去,匕首已经进去三分之一,在进去一些就能够把虞知的手臂刺穿。虞知自然不会让宁欢这么轻松就得逞,他一个膝蹬,踹在宁欢屁股上。趁着一息之间,翻身而起朝着楼上跑去。 虞知没有想到真正停下来与杀手对战,不过只是两招之后,自己就被刺伤。手臂不是要害,但虞知握着匕首的右手已经有一些麻木了。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战力,虞知唯有暂时先撤离战场。 宁欢撞碎了早已经是朽木的桌子,他望着虞知逃窜的背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以前他一直不知道有一些杀手总是慢慢地追寻着目标人物,不管对方强弱总要和他们纠缠一番才会下杀手,往往杀完人之后还会有几分可惜。 如今,宁欢似乎有一些明白了其中的滋味——猎人追捕猎物的感觉。 宁欢将还染着血液的匕首咬在嘴里,双手取下头上白色学帽,弹去了那些灰尘,而后将帽子重新中正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他的眼中饶有兴趣。即是取得自由前最后一场猎杀,自己不妨玩得尽兴一些。 皎月西悬天际,烟花散尽之后世间的人们皆是搂着自家的孩儿,靠着暖炉进入了梦乡。 黎晚桐或许不会入睡了,毕竟她的心跳得太厉害了,脸上的红晕也久久没有消散。“桐儿”,这真是一个好亲昵的称呼呢,便是黎修远都没有这般喊过她。 黎晚桐心中想着那些小说话本里的桥段,那些落难之人总会遇见生命中拯救之人,而黎晚桐今晚认定了虞知便是她生命中的那个人。 黎晚桐不知道的是,今后的日子少年和少女之间还有漫长无边的路要走。 和黎晚桐一般睡不着的还有一人——老黄。 自虞知离开院子后,街巷中闹腾的声响虽然被烟花的爆炸声所掩盖,然而这一切皆没有逃过老黄的法眼.....不,法耳。 老黄是一个高手,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是黎晚桐和丫头这两个毫无修为的女人看不出来的。 因为有了老黄,所以三人可以住在满是野兽的荒野之中,可以平静地不受打扰。 或许黎晚桐一直都认为这是黎修远为她寻得的一处僻静处,早已经让人扫荡了一番。实则,暗中护着两个女子的,唯有老黄。 如同黎晚桐和丫头没有发现老黄离开院子一般,在危楼处玩着猫捉老鼠游戏的虞知和宁欢也没有发现爬墙头静静观察着这一切的矮小老头。 “这小子倒是有些良心。”老黄喃喃道。虞知一路逃窜的意图不难被人看出。暗中跟随的老黄更是心知肚明。转而老黄又是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好像不怎么会打架?” 的确,虞知的反应力已经被李浩渺训练到目前境界的极致,还是有黑衣人追杀的训练。这两者无疑让虞知受益良多。 而虞知的长处似乎也只有躲和逃,防守反击在老黄看来则是一窍不通。 第六十二章 拷问 可老黄怎么也不会想到,虞知没学过一招半式,靠着几张小人图便是修行到了破甲六品的真气,这进度比日日修行的叶清欢还要更快一些。 急促的呼吸声充斥在虞知的脑海之中,他脸色苍白,比今晚的月光还要更加苍白。 还是自己自大了。虞知心想,若是自己一直跑,而不是头脑一热停下来和对方来一场较量,恐怕现在已经摆脱了对方。 虞知苦笑,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手臂上的鲜血不断地流出,虞知扯烂了衣袖将自己手臂包扎起来。武道真气在经脉之中流转,竭力地弥补血气的亏空。 咚咚咚。 脚步的声音,还有匕首划在楼梯栏杆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像是毒蛇吐着蛇信子发出的那种吓人的嘶嘶声。 宁欢从容不迫,作为一个杀手,他清楚,刚才刺进去了几分几两,手臂的那一处有许多肌肉,也有经脉,一刀刺中便是不可能很快恢复。 “你是谁?你总该告诉我个名字,让我去地府报道的时候好答得上话。”虞知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笼罩了整幢楼。 楼高三层,在这么一个小镇上三层楼已经是极高的建筑物。虞知走进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客栈,只是残破了许多。 小镇犄角旮旯里开客栈便是朝着倒闭去的。 虞知蹲在了一间客房的门后,耳朵贴着墙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听着宁欢的脚步。 虞知认命一般的话语并没有让宁欢放下警惕,生死搏杀之时最容易丧命的就是放下警惕心。 近了,更近了。 虞知左手握着匕首,听着极近的脚步声,猛然就朝着影子的主人扑去。 叔说我破甲六品的真气,我的武道真气的修为总该比对方强些。虞知心想着,然后用极不习惯的左手挥刀朝着宁欢的面门扑去。 真气灌注的左手极为迅猛,像是雷霆落地一般。可惜,雷霆落地会有无尽的焦土,而虞知的匕首只是和宁欢手中的匕首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而已。 虞知伤了一只手,可是他的双脚依旧可以动。旋风一般的右腿自下而上掠出,朝着男人最软弱的地方踢去。这脚法看似生疏,但要是被踢到皇城里绝对是愿意接收这样的白面小太监。 两人撞破了二楼走廊上的栏杆,当然这是宁欢撞得,当然,二楼走廊上的栏杆也不见得是多么牢固。 半空中两人依旧对拼着,匕首的锋刃上擦出火花,一个用劲朝着刺去,一个拼命反抗着。 宁欢想杀死虞知,虞知自然也不能够让人杀死。 突然,宁欢右手的匕首上爆发出一道强悍无比的力量,推开了虞知。此刻,他不得不避开,因为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小兄弟”牺牲。 借着力道,宁欢的身躯极速地朝着地面飞去,看着虞知踢空的一脚,感觉胯下凉风嗖嗖。 真是幸运,有了自由没了性福也是一大损失啊。 空中只剩下虞知踢空的一脚影子,他同样借着反弹的力道跃向高空,踏上了这座危楼的顶层。 “喂,你是哑巴么?”虞知问道。不论生死,他真的想从这个年轻的书生口中问出一些事情来。 “可惜了,这么年轻就是个哑巴。”虞知神情遗憾,一副惋惜的模样。即便如今他藏在身后的左手发麻,在不停地颤抖。 宁欢心里骂道,你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他第一次见被追杀还这么多话的猎物。 宁欢没有给虞知喘息的机会,他双脚用力,攀爬而上,瞬间到了虞知的眼前。面门一刀,胸口一刀,皆是被虞知一一躲过。 铿锵,又是两声金铁交鸣的声响,虞知再一次借力拉开距离。 宁欢不禁疑惑,这人似乎从未修行过一招半式,可是这浑厚的武道真气又是从何而来?他不明白,眼前的猎物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你当真不说?” 虞知自然真的不会傻傻地以为这是个哑巴。 “你和那个书生一伙,京都中虽有私塾书院万千,但我若仔细去找花费个一年半载总能够找出来。只不过麻烦了些。” 宁欢不会因为虞知的问题而停下来,他的袖口依旧射出了匕首,虞知一惊,这小子到底藏着多少匕首?前后加起来应该有了十数把。这么多的数量怎么藏进了袖口里? 虞知怎么也想不通。他左手挥动匕首挡下,身体朝着宁欢扑去,一个饿狼扑食,动作敏捷,角度刁钻,由不得宁欢不退让。 天道山的后山峭壁上,虞知常在崖间行走征服了多少陡峭的悬崖,自然也练就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又是一刀,虞知招式的很诡异,一招一式都不是连续的,似乎是想到什么就用什么。可是每当虞知袭杀而来,刁钻的角度让宁欢疲于应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 宁欢退了一步,而后又退了好几步,并不是他的修为不如虞知,而是虞知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无论是接招的速度,还是出招的速度,虞知都先宁欢一步。 招式的连续性是克敌制胜的一大法宝。越是流畅,越是让人难以接招,从而找出破绽,一招致胜。 所以有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说法。 可是,虞知的招式并不连续,横断之后接竖斩,其中便是浪费了许多空余的时间。宁欢知道这一点,躲在一旁看热闹的老黄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虞知不知道,他纯粹便是按着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让宁欢狼狈些便是硬道理。 呼! 破风声让宁欢胯下一凉,又是一招绝户撩阴腿。 虞知见一招不成,左手握着的匕首也没闲着,朝着宁欢的裆下刺去。 “卑鄙!”宁欢终于说话了,他终于忍不住骂人了。 “你要杀我,你就不卑鄙了?”虞知反讽道。而且他向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你想抹我脖子,我就扒拉了你的命genzi!” 宁欢第一次觉得杀人是对的。尤其是面对的是这样的家伙。“三先生说的对。你真是该杀。” “原来那个中年书生叫做三先生。”虞知点点头,想着说说话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知道了那个人叫做三先生。 这么阴毒的招式看着老黄也想骂人,打人不打脸,这动则便是绝后的手段就是让旁观的老黄也胯下发凉。此刻的老黄更加笃定了一点——这小子不是好人呐! 虞知速度很快,主动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这一次,他还是朝着宁欢的胯下袭去,手中的匕首短了些,他便微微用力指尖弹出一道真气顶在匕首上,匕首的锋刃就朝着宁欢的胯下加快了速度。 “无耻!”宁欢面色僵硬,这是他第一次除了因为单子的原因之外,同样生出了杀心。 “真气外放?”老黄看着飞出的匕首,心头惊讶。他总以为这是花了眼。 陡然加快速度的匕首让宁欢不得不专注于匕首之上。可是虞知不会光等着匕首之功。 “看招。” 虞知大喝一声,手中抛出一颗小球。黑暗中黑色的小球闪着亮光,外头像是包裹着一层金属,月光下极为显眼。 “哼,雕虫小技!” 宁欢觉得对面这人太小看了他。“这就是你的暗器?”宁欢一跃,躲开了那把要扒拉他的匕首,然后匕首脱手而出锋刃准确无误地打在那颗黑色小球上。 砰! 匕首脱手的刹那,宁欢看见了背负双手笑意盈盈的虞知。 中计了? 不好! 果真,那一声剧烈的声响验证了宁欢的想法。 黑色小球炸裂,一团粉色的粉雾弥漫在宁欢的周围,像是粉色的烟花一般。 咳咳。 宁欢捂着口,闭着眼睛。在见到爆发出来的粉雾之后,宁欢知道自己无法躲避,立刻闭上了眼睛,封闭了一切能够让粉雾进入自己身体的通道。 “这是什么?” 宁欢走出粉雾之中,他已经感觉到了身体异样,索性走出粉雾之中,睁开眼看着虞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虞知说话。 可是,虞知为什么要回答他? 虞知得意地靠在柱子上,那根不算粗壮的柱子上还留着一把匕首。心想着刚才爱答不理,现在让你高攀不起。 “这是什么?”宁欢生气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像是架在火炉子上的开水一样。 虞知见着暴躁的宁欢,更是一脸无所谓的。他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相反,他很和善,即便是别人那他问道之耻他也从未在意过。可是呢,他不喜欢有人害他的性命。 虞知看着面红耳赤的宁欢,心想要不要过去补刀。毕竟这是杀手啊,自己的小命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 “告诉我这是什么!”宁欢怒吼着。一挥手,衣袖中的匕首再一次飞了出来。 拔了牙的老虎更是嚣张。 可惜,虞知侧身一躲任由这把匕首飞向东南西北。对方越想让虞知开口,虞知越是不想开口。 显然,这人是没搞清楚状况,分不清形势。 “你不该这么生气,明明是你要杀的我!”虞知拔下柱子上的刀,一步一步走进宁欢。看着宁欢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他确信宁欢已经不能够像刚才一样随便就挥着刀子杀人了。 宁欢很憋屈,就在刚才倒下的刹那他想明白了虞知的诡计。 前三次他每一次都朝着宁欢的胯下袭杀,招式凌厉被宁欢一一挡下,这让宁欢觉得这人心理变态。当然,这是很常见的,毕竟在杀手界中,还有人喜欢收藏人皮和眼珠子。 可是,虞知的第四刀依旧是朝着宁欢的胯下去的。正当宁欢躲开那迅猛的匕首,心中觉得不过如此,他便是果断地将匕首扔出挡下了他认为的“暗器”。 作为杀手,能躲的东西就不会接。谁也不知道对方扔过来的东西上放着什么毒。可惜,宁欢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方才,宁欢知道那一声“看招”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千万要接下那颗“暗器”。 大意了。 宁欢知道自己在打算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时,他就已经输了。 “我输了。”宁欢说道。作为一个杀手,输便是死。当他跪倒在虞知的身前,他的结局不难想象。 虞知挑挑眉,觉得这话没意思。两人之间哪有什么输赢。他从未想过要赢谁,如今的局势都是被迫所为。 这个时候宁欢反而平静下来。如今他四肢僵麻,除了眼珠子和一张嘴能动之外,其他的一切就像是被冰封一样,没有任何知觉。 虞知蹲在他的身前,用匕首的刀尖挑起宁欢的下巴。虞知笑嘻嘻地看着红成烧熟猪头模样的脸,他不知道他的笑容在宁欢眼中是多么可恶。 “你说不说!”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震下了攀附在屋瓦上的尘埃。 宁欢大口大口呼吸着,大颗大颗的汗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而虞知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在宁欢的腿上。 说?你要我说什么?你倒是问呐? 宁欢的腿很疼,他的心里更加疼。但是他知道对方既然没有立刻了结他说明他还有机会, “你想知道什么?” 宁欢捋平了气息,才缓缓开口。 虞知这才想起来似乎自己还没发问。 真是令人尴尬的一幕。 “抱歉抱歉,第一次办事,还不是很熟练。”虞知满脸歉意,像极了一个好人。“小说里都是说打一棒给一个枣子,我光是想着这棒子该怎么敲了。” 宁欢可不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善茬,自他阴狠的攻击开始,宁欢就知道虞知也不是一个好货色。 “你是谁?” “宁欢。” “谁让你来的?” “三先生。” “三先生是谁?” “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叫他三先生……啊!我真不知道。” 虞知将匕首从宁欢的腿上拔了出来,顺带着飚出一道血柱。 “抱歉抱歉,我想着拔出来应该不会疼。”说着,虞知将匕首顺着原来的伤口插了回去,这让宁欢又是一阵抽抽。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虞知笑着问道。 宁欢勉强抬头看着这个少年,他知道对方对于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一拔一插就是对他的惩罚。 “三先生,是城南一家私塾的先生。平日里教孩子读书。” 虞知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笑容,眉头皱着,显然他也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的。 “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宁欢快要哭了。他还不如硬气一些从容赴死,怎还要在这里受到这煎熬?他也很想告诉虞知多一些事情,可惜以他的地位却已经不能够知道更多了。有一些如他一般的杀手书生甚至连三先生这个名号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些。”宁欢“硬气”地说道。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今日。因此,他也从未联系过如何应对审讯。看着匕首上溢出的鲜血,下一刻这把匕首或许会出现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来你对我没用。”虞知眉头舒展开来,他的神情不是那么开心。今日是他第一次做这些事,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这让他有一些挫败的感觉. “不。”宁欢急忙说道,“你放过我,我替你打探消息。三先生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光光靠你自己,即便有五城兵马司相助也查不到他的所在。” 虞知起身,俯视着宁欢。既然对方知道了五城兵马司,那对他的了解便是极为彻底。 “你让如何相信你?一个要杀我的杀手。” 宁欢很着急,他试着运行了一些体内的武道真气。可是,毫无响应的真气让他陷入了绝望。他该如何取信眼前的少年?谁又会相信一个刚刚还要杀害自己的杀手?除非这个人是个傻子! 这是送命题。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虞知嗤笑道。他解开手臂上的布条,长时间被束缚的右手已经有了一些麻木的感觉,必须放松一下。 “我的代号是一世欢,破甲五品。城南私塾是三先生授课的地方,也是我等杀手取任务的地方。在杀手界,像我们这等小杀手,若是没有大杀手护着很容易就会被那些猎物们请来的更大的杀手做掉。所以我就是依附在三先生的手下。”宁欢有些丧气地说道。他说出这些就是已经背叛了三先生,也背叛了整个杀手界。 “三先生是谁?为何要杀我。”虞知还是这个问题。 宁欢火红的脸上传来阵阵酥麻的刺痛,他看向虞知,然后又低下头看着腿上不断流出的鲜血,给自己坚定信心。心中想着要是不想脖子上流血,就要继续说下去。 “三先生就是三先生。在大楚皇朝的杀手榜单上,他在前十之列。若不是我投身他门下,我这样的小杀手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宁欢卑微地说道。 一个大楚皇朝杀手界前十的人物要杀我? 虞知想不通。 “这样的人物要杀我,为何派你来?”虞知纳闷道,“你也不是很厉害。” 宁欢想哭,有这么羞辱人的么?如果自己在心狠些,落到这个下场的就是你。当然,宁欢怎么敢说这些话。现在要以阶下囚的身份,问什么就答什么。 “你的单子有些奇怪。”宁欢解释道,“哦,单子就是杀手界的任务。” “以往,所有单子都是三先生挂在私塾的房间中,不强求。若是有人缺银子花了,自行来取就是。完成任务之后赏金给三先生五成。可是这一次,三先生直接找上了我。” 宁欢神色不对劲地看着虞知,“我从未见三先生这么重视一个单子。” “你们私塾中,你修为最高?”虞知刚问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杀手界前十的存在怎么会仅仅有一个破甲五品的下手跟随? 啪! 虞知狠狠地拍在宁欢的脑门上,“别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还好不是匕首。宁欢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心中很委屈。 第六十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座客栈本来就老旧,不少背阴处已经长满了青苔。 虞知走出了客栈,随后就听到轰然倒塌的声响。身后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客栈危楼化作了一片废墟。 从宁欢和虞知进入客栈时便是注定了只有一人能够从里面走出来。 虞知知道了许多,却也没能够明白许多事情。为何一个杀手界前十的大佬要让一个破甲五品的小喽啰来动手?要真如这个宁欢所说,当初在馄饨摊上三先生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将虞知杀死? 为了不连累馄饨摊的老板? 不。 杀手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杀人时怎会顾忌其他? 虞知觉得自己深陷在谜团之中,秋劲风和李清如都不肯说的谜团。原以为今晚可以借着宁欢的口中知道一些,可知道这些只言片语之后感觉自己越陷越深。 一声轰然巨响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是小镇的角落。即便是惊扰了那些熟睡的百姓,定都以为是哪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在深夜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烟花。反正年年都是有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 虞知回头看了一看废墟上还未散去的尘土,然后就离开了。 天凉之前,他还要赶回到天道山。 ...... 大年初三正午,王大福准时地在天道山脚下等候,手中牵着缰绳,极为恭敬地站在马车前。这是虞知和他约定的时间。 只见一道身影正在山道上走下来。 虞知除夕夜外出的事情不出意料地被李清如发现了。不知道李清如是不是长了一双千里眼,可是她却是知道了虞知的动向。 好在虞知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所以只是责怪了几句。 “小虞少爷。” 虞知点点头,见着还在张望的王大福说道:“走吧,清欢这几日在山上陪着姑姑。” 王大福自然知道虞知口中的姑姑是谁,当年唯一一位女国士的风采依稀浮现在王大福的脑海中。闻言,他驾车朝着京都的方向前进。 唯有虞知知道叶清欢被李清如留下定然是要解决北凉府来的叶家之事。而李清如让虞知离开就是不想让虞知参与此事。可是,马车中虞知阴恻恻地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眼中充满了光亮。 虞知和李清如斗智斗勇多年,当日是叶清欢接过金叶子,而不是自己。虞知就猜想到了这一点。从叶清欢手上那些东西还不容易? 嗯,对于其他人来说的确不容易,毕竟叶清欢是一个警觉性很强的人。虞知怕死,所以警惕性高,叶清欢纯粹是因为他的剑道也让他有了一颗敏锐的心。 虞知赢了李清如一局,自言自语道:“姑姑,你没想到吧。哈哈哈......” 去往北凉府必须带上金叶子,否则被欺负了,也是鞭长莫及。不像虞知在京都里头做个小白脸,天天都有秋若若护着。自王大福这位守城的百户荣升为虞知的车夫之后,虞知是秋府的私生子的名头不胫而走。 扯得一身好虎皮。 “小虞少爷,今日小姐去往紫竹别院,让我问你是否也要去拜访郡主一番?”马车外头传来王大福的声音。 “不去。”虞知断然拒绝道。使团谈判之事已经了结,他也不想和使团有什么沾染。 王大福想了想,提醒道:“听小姐说,前两日,那位郡主皆是登门拜访。” “找我?” “是。” 王大福也是听着秋府护卫的言语。他自离开西城门口那个热爱的岗位之后,经常出入秋府,如今与秋府的管家护卫们也混得相熟。 虞知没了声音,想着自己是否得罪了诺敏。而谈判桌上自己可是帮着使团说话的,虽然隐晦了些,不过诺敏不至于看不出来啊。 百味居里,虞知和秋若若坐着,王大福守在门外头。 “诺敏郡主想要让我去马场的事宜?” 虞知大惊,他何德何能?本能地觉得这小娘皮在坑害她。 “为何?”虞知盯着正在饮茶的秋若若。开辟北境边线的马场无疑是一件美好且困难的差事。 美好在于,两国共同商定,一同推进,惠泽两国民众,平息北境战火。成了,大功一件。 困难在于,两国边境之事何等纷扰,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北凉府上更是有许多宗门盘踞,如此一动怕是损害了许多宗门的利益。虽是大楚皇帝颁布谕旨,但北凉府远在北境,江湖人士总会来个阳奉阴违,这般一拖又会是数年的光景。 虞知像极了那些官场上垂垂老矣的老人们,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又可美味的山芋。 “这是大功。”秋若若说道。想着虞知又犯了遇事就躲的毛病。 虞知并不争论,而是说道:“我想知道诺敏为何想让我去开辟马场。她和我......有仇?” 秋若若轻笑,想着这两日诺敏日日上门拜访,今日回访时对方才说出真正的意图。原以为只是和秋家熟络熟络,今日紫竹别院中对方一开口,秋若若就知晓了这位英气十足的郡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想,她是不是看上了小鱼哥,想带你回草原上?” 砰! 秋若若捂着脑门,怒道:“痛!” 虞知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头,“痛就对了,你这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新年一过长了一岁,竟是来取笑我了?” “郡主看重你,向陛下提议让你去往北境开辟马场,事成之后怎不是步步高升?” 虞知依旧不觉得这是好事情。 “别说这个了,我听王大福说,最近那个赵公子又是上门来了?” 秋若若一想起秋渔招待赵杰的模样,心中就颇为紧张。秋渔对着赵杰应该是十分满意,事后不知一次提过姻亲之事。秋若若自然不同意,她瞧赵杰是瞧不上眼,虽然在京都之中有些名气,但怎么也不如她的小鱼哥和叶哥哥。 “这家伙仗着他父亲的名头上门拜访,父亲自然不能够不理会。只是为难了我。”秋若若眉头有些不悦。自小她就想成为李清如那般的人物,为何要早早成亲,在府中相夫教子? 虞知也见过许多朝中权贵联姻的事情,这是他们这些大家族维持长盛不衰的一种手段,秋家自然也不例外。 而秋若若作为秋府中的独女,更是受到了京都中许多大臣府的青睐。 秋劲风只有这么一个孙女,秋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秋府只有怎么一个小姐。 一旦成为了姻亲,秋府的力量和人脉不就是堂而皇之落到了那位乘龙快婿的身上? 除夕已过,秋若若已经十六岁。不少女子已然在这个年纪成婚,即便没有也早早定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这些天京都的诸多府邸里也一一领着家中适龄的少年前去秋府拜访。 本意是拜访秋渔,实际上也像诺敏那般有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 “秋秋,你以后千万要顺了自己的心意。”虞知叹息道。“身在富贵家,有好有坏。但生而为人数十载,可别委屈了自己,尤其是在婚事这方面。” 秋若若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 自小就是懂事的人,虽是被虞知带着跑偏了些方向,但本质上依旧知书达理,尊老爱幼。当然虞知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可就是因为懂事,虞知唯独怕了秋若若委屈自己,顺了家中长辈的意思。 虞知想到自己,有想起李清如。虽是父母不知所踪,但有着李清如自小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秋若若愣愣地应声,可不知怎么的眼眶中已经润湿了。 如虞知所说,她的婚事并不是由她自己能够做主,或许也不是由她父亲和爷爷能够做主。透过百味居的窗户,秋若若看向东边若隐若现的巍峨皇城。 “你也不需担心。小鱼哥看人的眼光是最准的,只要让我过过眼,你家相公的好坏尽在心中。你若不喜欢,我就和清欢带着你跑。”虞知很仗义地说道,似乎已经为此事做好了筹谋。 “扑哧,抢婚么?”秋若若破涕为笑。 “怎能够这么说?我这是代表正义,拯救被压迫的少女。你难道没有感受到我身上迸发出的正道的光么?”虞知大言不惭。 咚咚咚。 两人交谈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秋若若擦干微微湿润的眼眶之后,才让出声开门。 叶青禾走进房间时,不仅见到秋若若,也见到了秋若若对面的虞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平静下来跟两人行礼。 秋若若并不认识叶青禾,也未曾听所京都之中有一个姓叶的小姐。 叶青禾长得不错,修长的身段,瓜子脸,不算皙白的肤色,额前垂下若透明一般的细丝。此时,她披着一件淡青色绒袍,里头也是白色的长裙,显得干净素雅。 她比秋若若要高一些,毕竟是北边的女子不想南边这样娇小。像诺敏,她便是和虞知一米八几差不多的身高。 虞知认识这人——叶青禾。虽然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在天道山上,她就是坐在叶重身旁的女子。 叶青禾的目光落在虞知身上,他并没有想到虞知竟也在这里。自离开问道书院之后,叶家的几人就住进了京都的客栈之中。 “听闻,秋家小姐在此,青谷叶青禾特意前来拜访。”叶青禾行礼。 虞知给秋若若使了一个眼色,秋若若便是说道:“叶姑娘请坐。” 秋若若听说过青谷,这是北凉府的一个宗门。不像悬空寺,白鹿城这般威震江湖的宗派,青谷在诺大的江湖只能够算的上三流宗派。因此一个朝廷的侯爷也就足以让青谷叶家忍气吞声。 “小女子一到京都便听闻秋小姐在与草原狼廷谈判之中大放异彩,是我等女子典范。如今远道而来,小女子正是想一睹秋小姐风采。”叶青禾说道。 秋若若闻言,也是客气地回应着。 让两个人能够立刻熟络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两个女人。 虞知不搭一言半语,将自己当成空气一样,自顾自地喝着茶。如果今日自己不在此,叶青禾便不是来一睹秋若若的风采。 敢问有哪个女子喜欢看着另一个女子出风头,然后送上诚挚的祝福? 有,很少。 而且虞知确定叶青禾不是这样的女子。 茶水换了一轮又一轮,虞知平心静气地等着,而叶青禾和秋若若本就不相熟,能够相谈的话题更是寥寥无几。 “敢问虞公子,清欢未曾和你一同回到京都?” 虞知心想,终于来了。见到叶青禾进门,虞知就想到了这一幕,只是等得着实久了一些。 虞知看向叶青禾,直视着叶青禾的双眸,显然这是一个睿智的女子。因为她来拜访秋若若。 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是刻意的安排。尤其在某事某地和某人遇见,这样的桥段甚至不用想都知道。 叶青禾今日一早就跟着秋若若的马车,去了紫竹别院,而后来了百味居。她调查过叶清欢,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他们来京都之前,一个俊美少年的画像和一卷情报已经出现在他们的手上。 秋若若...... 叶家没有想到,叶青禾没有想到她那个流落在外十年的弟弟竟是和秋家的小姐是至交。当然,那个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名声,更加让她震惊。她苦笑着,青谷里的爷爷是不是后悔了? 当然还有虞知。这个名声很响亮的问道书院之耻。 叶青禾从未将虞知放在心上,因为——问道书院之耻。这六个字可不是白白存在的。但是,她见到虞知在问道书院时的模样,似乎叶清欢对于这位问道之耻很信服。 “他怕你们骚扰他,就留在了问道书院。”虞知无所谓地说道。 叶青禾第一次听这么耿直的话,一愣之后轻轻一笑,说道:“我这位弟弟流落在外多年,多亏两位平日的照顾。青禾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秋若若也不知其中是发生什么事,什么弟弟,叶青禾是叶哥哥的姐姐?见到虞知没有举杯,秋若若自然也不会举杯。 叶青禾很尴尬。在北凉府谁敢像这样忽视自己,聚会之中自己都是前呼后拥,可是这两人...... 虞知冷冷一笑,听叶青禾的话,他心中突然有一股戾气。 “你凭什么敬酒?就是叶家的家主来了没有资格。清欢和我是兄弟,但是你和她不是姐弟。从始至终,你们叶家都从未照顾过他半分,在他饿的时候,在他浮在河水里,生命垂危的时候,我从未见过有你们叶家的影子。既然当年你们叶家选择抛弃了他们母子,现在怎么厚颜无耻地求着清欢回去?” 虞知的话很不客气。 “而且用的还是我们的茶水。”虞知眼睛瞥着叶青禾平举着的茶杯。 虞知嘴里有些干,将自己茶杯中的水喝了下去。 打人不打脸。不管是在北凉府还是在京都,豪门大户之间所有的交际都是保持着一个原则——你给我一个面子,我便是给你一个面子。这虚无的东西在这些公子小姐的眼中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是尊严,更是生命的底线。 唯有两种情况会让人撕破这些虚伪的面具。 一是,双方已经是大仇,或许即将成为仇家。 二是,撕破脸后,对方根本不在乎你的报复。你在对方眼中不值一提。 叶青禾觉得虞知属于第二种,可是虞知真的有这般的背景和实力么?凭他一个九品都察院司务的小官? 叶青禾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这里仅有他们三人,但虞知的声音足以让外面或者其他厢房里的客人听见。这是百味居的三层楼,多少达官贵人在这里闲叙,又有多少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秋若若似乎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可是,这些事都是需要叶清欢自己决定,她不好说什么。 “北凉府那位绍武侯的孙子三个月之前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后继无人?” 虞知没有停下他的攻势,嗤笑着。他实在很难想象叶青禾如今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叶重等人为何厚着脸去往天道山。 叶青禾瞪大了眼睛,缓缓点头,心中觉得这位背负恶名的少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名副其实”。 虞知回到京都立刻去往了一趟都察院,九品都察院司务的官职不大,却也能够接触到许多情报。比如北凉府那位绍武侯的动向。按着大楚皇朝律例凡是有在朝为官者凡是有直系亲属婚丧嫁娶者必须上都察院报备。 绍武侯孙子死在青楼里。 这是小事,对于京都来说百姓甚至没有谈及这件事的兴趣。 北凉府偏远,这消息也只会传给京都的都察院。 虞知只是看了看从北凉府传来的情报就已经能够猜出个大概,心中更加看不起叶家,叶青禾和叶重不正是叶家人么? 叶青禾未说一句话,她也同样觉得丢人。因为绍武侯那位孙子的缘故,青谷这十多年一直遭受来自各方面的打压。靠着以往积累下来的底蕴,才勉强撑过了这些年。 叶家不得不来京都! 若是叶清欢能够回去,能够入了绍武侯府的宗祠,青谷就能够咸鱼翻身,一扫往年颓势。所以这一切,不是叶家想要叶清欢回叶家,而是想让叶清欢回绍武侯府。 沉闷的气氛之下,虞知拉着秋若若走了。 看着今日的暖阳和蓝天,虞知心中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六十四章 私塾门口 虞知和秋若若走出百味居之后,并肩在街上走着。像这样平静美好的日子实属难得,虞知也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秋秋,上次你替我找得那些药草,再替我寻一些来。”虞知刚在宁欢身上用了一颗,效果甚是不错。虽说虞知用了一些小手段才让宁欢中招,可属实宁欢遭受的折磨却是显著的。 秋若若点头,想起不久前虞知在房间里捣鼓半天制成的小黑球。“那玩意儿好用?” 虞知的笑容很贱,回答道:“当然。你小鱼哥我怎么会骗你?到时候给你,用于防身。” 秋若若在京都中自然无人敢惹,明面上有五城兵马司护着,可是暗处呢?虞知遭遇了这么次暗杀,深刻地明白了防范于未然的重要性。 “你那说说小黑球到底何用?别拿防身忽悠我。”秋若若说道。 “小黑球的外壳不过是普通黑铁制成,只是里头藏着清麻草和蛇欲藤研磨粉末,还有其他一些药粉。”虞知又是贱贱地一笑,“主要功效么……嘿嘿嘿。” 虞知想起宁欢涨红的皮肤,翻涌的气血,还有胯下肿胀欲裂的命.根子……虞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虞知附在秋若若的耳边轻声说完,秋若若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 “流氓。” “自保而已。” 秋若若脸颊发烫,打了虞知的手臂,然后不解地问道:“清麻草和蛇欲藤都是普通至极的药草。前者可以用作麻药,可是药量极大才是有用。后者……后者并未听闻有那般功效,而藤上的蛇欲花倒是有让人气血翻涌的功能。可是蛇欲花加钱昂贵。” 秋若若不明白,她通晓一些医理,光是这两种药草根本不足以用来防身。虞知定是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到时候我将蛇欲藤去了,只留下麻痹的功效。”虞知看着秋若若姣好的面容说道。 一把春药从女孩子家手中撒出总让人总是不会的。大楚立朝以来,还未出现过女性采花贼。 “为何?”秋若若刚问出口,小脸又红了起来。 为何?自然是为了清名。 虞知双手扶着秋若若的肩头,认真地说道:“秋若若,你以后要想成为大楚第一位女采花贼,千万要来祸害我。” 秋若若睁着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明白过来,只见到虞知一溜烟的身影。 “去死!” …… 虞知独自一人走到了馄饨摊前头,上次便是在这里见到这位三先生。如今想来心中还是慌乱。 而在这里虞知看见了一位熟人。 虞知上前,坐在那人的对面,并喊了一碗馄饨。“老板娘,一碗馄饨多些葱花。” 对面之人是顺天府的捕快,也正是捉拿虞知的那位。按理说,顺天府的捕快又怎么会在这个小摊位上吃食? “王石?”虞知问道。 对面的王石见虞知知晓自己的名字,并不惊讶。这是很容易了解到的事情。 王石约摸是四十岁左右模样,如此年纪还只是顺天府的一介捕快,这仕途混的也不怎么好。 虞知见对方不答,也不在意,接着说到:“那天,你带着人来抓我。确实有白家告状,你也不得不执行。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如此上心。思前想后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和你有过过节。” 虞知的求知欲很强,尤其是对于这些潜在的危险。他看过很多小说,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博览古今。所以他更加知道因为一个路人甲而功败垂成的事件不胜枚举。 虞知不想成为这样事件的主人公。 王石吃完了一碗馄饨,甚至连碗里的清汤也喝的一干二净。他从怀里掏出方巾擦去了嘴上的油渍。 虞知第一次见一个糙老爷们过得这么精致。王石手中的方巾和喧闹的街头小摊很不应景。 “你是虞知?”王石眯着眼睛问道。“你姓虞?” 虞知觉得这是句废话,虞知二字,姓在前,名在后,不姓虞,难道姓知? “那就对了。” 王石神情笃定,拿起桌上的刀,准备离开。 可是,虞知不明白。他伸手按住了王石的刀。如果姓虞是一种错误?不对,怎么我的姓氏也成了一种错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而这般离谱的借口让虞知很难接受。 这姓是老爹留下来,他决定不了。虞知黑着一张脸,他宁可得一个抢劫采花这样的罪名,这般还让虞知可以接受一些。 王石手中用力一抽,没有任何动静。对面坐着的是拥有破甲六品武道真气的强者。要不是虞知糟糕的身手不过关,完全就是京都年轻一辈中的武道第一人。 而王石不过是破甲五品。 两人的真气互相在王石的刀上抗衡着。 虞知微微一惊,他已经不遗余力地阻止王石,而王石似乎也有足够抗衡自己的实力。 “破甲五品?”虞知念道。 王石眉头皱起,两人抗衡持续着,心想:“能够知晓对方修为…难道他的修为比我高?”他所知道的信息里并没有虞知修行武道的记录。 “依你至少破甲五品的修为,不可能只在顺天府里当一个小捕快。你到底是谁?”虞知冷着脸,问道。 破甲五品虽是不强,但是在京都之外的某些小地方已经足以成为一方府尹,就是顺天府的捕头也足以担任。 官场上,有实力却得不到晋升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一条便是得罪了人。 “你比我强。” 王石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这样。虞知显露的修为已经超过了自己,这般年轻就有这样的修为,这年轻人不可小看。 王石松开刀,身子完全放松了下来。他有意愿要和虞知聊一聊了。 “王石,十四岁从军,二十岁加入北境军北斗营。可是短短两年之后北斗营解散,而你,王石回到了京都顺天府担任捕快一职直到现在,总计十八年。”虞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很干净的信息,很简单的情报。 唯一让虞知不解的是北境军北斗营,这个营号在都察院的案卷之中被贴上了绝密的封条。 绝密,意味着什么? 都察院中带有绝密字样的卷宗唯有都察院御史才能够查看。 王石听着虞知的话,说道:“你既然知道北境军北斗营,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你父亲的所为。父债子偿,这就是道理。” 虞知很迷茫,也很无辜。对于他那个老爹,王石怕是比他知道的多。 他很想说一句,我不知道! 天知道他的老爹给他惹下了什么仇家。 虞知不想解释什么,对于这种认定了父债子偿的家伙,很难说得通道理。 “如今我是都察院司务,九品朝廷命官。论官职在你之上,所以你想害我怕是有点难度。”虞知淡定地说道,“而且你这边的小打小闹并不能够让我在乎。” 王石同样淡定,心想着你爹的仇人可不止当年的北斗营。 虞知看着刚刚端上来的馄饨,已经没有有了食欲。王石这家伙不会是和搞刺杀那些人一伙,否则也太没有水准了。 而虞知想着能够从北斗营里找出一些当年所发生的事情。李清如和秋劲风都不肯说,那么只能够由自己去探寻。 王石知道一些,但是王石必然也不会告诉虞知。 蜡黄色的桌面上放下了几个铜板,王石起身走了。这一次虞知没有再阻拦,然后他也碰下几个铜板,放弃了那一碗刚出锅的馄饨。 虞知起身,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锋芒出现在自己周围。在热闹的街巷之中,这般生死之隔的气势显然是不合适的。 虞知身后惊出冷汗,这气息的主人拥有秒杀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想,虞知又变得极为坦然,知道抵抗无用,那就不做抵抗。 半蹲的身躯顺势直直地站起,虞知挂着个笑脸离开了这个吵闹的街巷之中。 …… 私塾里头有郎朗的读书声传出。大年初三就有读书声,这些学生可真是拼命地紧啊。 出来走亲访友的人们纷纷赞叹着,而后对着自家贪玩的孩子耳提面命一番,这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态家家都有,家中父母更是受不的比较。 “年轻人,你也是这家私塾的学生吗?”老妇牵着自家的孙儿,望着高耸的白墙。 “我也正想着如何才能进这家私塾求学呢?书声郎朗,今年青云试定是让这家私塾拔得头筹。” “是啊,不知道这里头的教书先生是谁,教的学生这样听话。等我孙子大些,我也将他送进来读书。” 虞知轻轻一笑,望着老妇和孙儿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当年的父母是不是也像这个老妇一样,希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可惜,虞知让他们失望了。问道书院之耻的名头可是大楚皇朝独一份的存在。 虞知走上前,拿起门环叩了三下。 私塾里头的读书声并没有停止,一会儿之后,大门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小脸,这是一个约莫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睁着大眼睛打量道:“你找谁?” 她的眼中之中有一丝害怕,大概是不常见陌生人。 虞知微微一惊,他没有想到宁欢口中的杀手窝里头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难不成这小女孩也是杀手?不,虞知看了看对方比自己胳膊还细的大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我找三先生。”虞知努力装出冷静的模样,微笑道。 这是杀手窝,里头或许正在举行这群杀手的新年聚会,对于虞知这个不速之客的打扰,杀手们自然要杀之而后快。 也或许里头没有什么杀手在,有的只是学生。 杀手教出来的读书人? 虞知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小脑袋,想要推门进入。 “三先生不在。你可以晚些天再来。”小女孩抵着大门,硬是不让虞知进去。 虞知没想到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家伙竟然有这样的力气,心中不免起疑。“我可以进去等他。你家三先生和我是好友,已与我约好今日在私塾见面。” “不行。三先生说,不让囡囡将陌生人放进来。” “囡囡。”虞知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颗糖果,“你看我送你一颗糖果,我们就不是陌生人,而是好朋友了。” 此刻的虞知像极了一个拐骗小孩的人贩子,暖心的笑容竟是有几分猥琐。 小女孩接过糖果,虞知心想着大功告成,不免洋洋得意一番。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糖果,依旧挡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囡囡让我进去。” 突然,大门像是活了一般大开大合,砰的一声砸向虞知硬要挤进私塾的脑袋。 “进你个头啊!” 还是稚嫩的童声,却是一副大人的语气。 虞知被这一撞,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听着小女孩的声音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转折似乎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他震惊地看着从门口走出来的小女孩,左右一看依旧只是觉得这小女孩不过五六岁而已,哪里来的老气横秋的语气? “你你你......” “你个头!”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鞭影,朝着虞知抽去。 “都告诉你了三先生不在家,非要硬来。老娘难道是三岁小姑娘会受你的诱骗?”小女孩说着,手中的不断地挥着长鞭。 虞知一边躲着鞭子,一边心想,三岁和五岁的区别难不成这么大?三岁的小姑娘到了五岁就是一口一个老娘的存在? 虞知躲不过便是挨了几鞭子,没有皮开肉绽却也是疼痛难忍。 手上功夫斗不过,嘴上功夫虞知还没有怕过谁。见到小女孩对于那颗糖果那般不屑,却又吃下去,虞知自然不忿出声反驳。 “那你还吃!” “老娘吃老娘的,关你何事?让你再多嘴。” 长鞭越发凌厉,虞知也多挨了几下。他直觉对方似乎没有杀他的想法,顶多是教训几下。 小女孩并不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实则她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子。没错,她是一个侏儒,杀手侏儒。平日里扮做可爱女童的模样示人,而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她便是用这一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的模样暗中杀人。 谁会来怀疑一个小女孩呢? 幼小的外形,稚嫩的声音就是她最好的伪装。 虞知不是小女孩的对手,只好四处躲着。他几次想要破门而入,却是被鞭影给挡了回来。 不顾疼痛,虞知见长鞭飞来,他伸手抓住了鞭子,而鞭子也在他的手掌上开出了一道血红的印记。“你这次不让我见三先生,下一次我便带五城兵马司过来,端了你这个老窝。” 小女孩心里一惊,大大的眼睛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审视着虞知。这般作态不是五六岁的小女孩能够做出来的,虞知心中也才想到一些。 “你知道这地方?” “不知道我怎么敢来?”虞知回应道。 “知道,你还敢来。”小女孩的声音充满怒气。虞知话里的意思实在看不起人,表明自己知道私塾不是普通的私塾,却依旧还敢施施然前来。这勇气可嘉的行为分明是不把这座私塾里的杀手们放在眼中。 虞知紧握着长鞭,让对方不能够再拽回去。他有扯了几下,确信长鞭另一头那个自称老娘的小女孩没有办法再抽他时,他才又继续说道:“三先生想要杀我,何不出来一见?我就是在这里,请三先生来杀我。” 什么叫狂妄,这就是狂妄。 虞知的声音贯穿至私塾内,让整齐的读书声戛然而已,让私塾内外的人皆是为之一愣、 三先生是谁? 这可是大楚皇朝杀手界前十的人物。有这等名号的杀手大佬们早已经将这位置坐稳坐牢,难以让人踹下去。他们手中那个不是有着上百条人命的家伙,其中不乏有名有姓的武道强者。 私塾中传出笑声,原来是一两声,紧接着便是成片成片的大笑,中间还掺杂着一些敲桌子的声响,最后连小女孩也笑了起来。 虞知能够想象到一门之隔的后面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虞知很生气,他觉得自己才是受到侮辱的一方。 “你当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三先生是何人?”小女孩颇为同情地看着这个痴呆的少年,她也是第一次遇见上门求死的家伙。这人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走吧,见你痴傻,老娘我发一次善心就不将你拖去填护城河了。” 虞知用空着的那只手摸摸鼻子。“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感慨一下,又觉得那个出手凶狠的小女孩在骂他。他略感为难,转头瞧了瞧身后了无人影,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说道:“还是请三先生出来杀我,不然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三先生不在。”小女孩极度耐着性子和虞知说道几句。或许是因为今日的暖阳,也或许是因为虞知给的那颗糖果,小女孩今日算是很和善。 “当真?” “当真!” “那真是可惜了。”虞知颇为遗憾,甚至叹了一口气。 遗憾,叹息? 遗憾自己命太长? 叹息那位三先生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这小子是个神经病吧。 虞知扔下鞭子,就准备离开。刚是走几步,他又停下脚步,转身,神色诚恳。 “你们里头没有破甲六品以上的家伙,让他们来杀我也成。” 第六十五章 绣花大娘子 打人就打脸。 虞知削瘦的身躯站在私塾的匾额下,斜落的夕阳落下残余的光辉,照着匾额上“南斋”二字闪闪发光,也颇显得虞知一人的势单力薄。 杀手都是心高气傲的家伙们,若不是用真正的实力压他们一头,他们很难服气。而虞知两次挑衅早就已经激起了私塾里头那些杀手们的狠辣。 虞知脸上挂着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叫嚣。“有本事就过来杀我!” 他们自然有本事。 能够成为杀手的家伙哪个不是从鲜血中磨砺出来的?里头十数人有如宁欢一般排名靠后的小家伙,也有杀手榜上极为有名的老家伙。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有一些年轻的家伙们想要出手袭杀,他们都是暗夜里刀口舔血的主儿,脾气不大好。 在他们眼中,虞知就像是一只家养的小猫咪朝着他们一群山林中的老虎叫嚣着。等到老虎们忍不住了总会将他们一口吞下。 “你们不考虑考虑?否则,我明日就带着五城兵马司来将你们的老窝给抄了。” 虞知微微昂着头,努力地装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用着轻蔑的言语挑衅众人。 “堂堂杀手界的诸多高手竟然连门都不敢出门,若是传出去,丢人真特么丢到姥姥家了。哼,无胆鼠辈。” “……” 骂人的话有很多,虞知就是在问道书院里听多了,如今才能够出口成脏。倒是有些怀念问道书院里的日子。 鞭影挥动,虞知赶忙退了一步,他想着是那些破甲六品以上的家伙们能够出手,他自由办法教训,而眼前这个小女孩…… 虞知不想白白挨了打。 “你,你一个区区破甲六品不配与我动手。”虞知大言不惭地说道。他打不过这个拿鞭子的侏儒小女孩,也不想白白挨了打。 区区…… 小女孩的心智已经是三十好几的成人。听到一个毛头小子这样轻视自己,怒火中烧之下,觉得手中的长鞭已经许久没有染血了。 啪! 长鞭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像是草原上高空的鹰啸。 她双手扯了扯鞭子,阴冷地一笑然后说道:“老娘不打算饶了你了。” “填护城河么?” “填护城河算是便宜你了,将你碎尸万段。”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恶毒的小女孩。” 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喊她女孩还带一个“小”字。天生有缺,身材短小,这不是她的错,却让她无时无刻不在自卑。 她可以像刚才一般装成小女孩,这是为了单子,为了杀人,但是若有人当真了,护城河就是他们的归宿。 又是恶毒,又是小。 这些字眼无疑刺痛了小女孩“柔软”的心。既然如此,她也要刺穿对方的心,用她手中的鞭子。 “找死。” 长鞭突然朝着虞知抽去。 门后头的那些人看着这个碎尸万段的少年即将吃亏,纷纷露出开心的神色,心想着到时候每人都上去捅上一刀。 虞知看着朝着面门飞来的鞭影,心头颇为无奈。他想要的是破甲六品以上的家伙出手,真当是看不起自己。 当然,虞知连应对破甲五品的宁欢都吃力,何况是破甲六品以上呢? 虞知是聪明人,他为私塾里的杀手们早早挑选好了对手。像是相亲一般,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他不能够让一群躲在黑暗里的家伙们欺负了。 所以他只能够借他人之手来欺负欺负对方。 一见小女孩动了杀心,虞知喊道:“叔,这是破甲六品。” 没错。 虞知喊来了李浩渺。 回到京都之前,他便书信给怡红楼的柳如霜。大年初三下午他要去京都里逛逛,会有危险。写到这里李浩渺就能够明白虞知的意图。不管虞知想要干嘛,言明危险的存在,李浩渺就跟上虞知的脚步。 这小子天大的祸都能够惹得出来,得看着些。 李浩渺没有现身,但是他一直跟在虞知的身边。宗师境界杀人于无形,隐匿气息也难以让人觉察。所以若是宗师想要杀人,即便身处在宫闱之内依旧难逃一死。 “那你还不逃?” 虞知耳边出线了李浩渺的声音,也只有他听得见。 传音入密? 虞知惊讶,立刻拔腿就跑。李浩渺出手搭救,保虞知性命无忧。但是他也不介意让虞知吃一吃苦头。 李浩渺隐匿在暗处,看着一溜烟的虞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还真是胆大,也不知道在姑姑的淫威之下怎么教出这样的小子。” 李浩渺收到信的时候正躺在柳如霜的温柔乡里,冬日之寒需借美人温软床榻来慰藉。 “何事让你这般叹气。”柳如霜一声娇嗔之后,香汗淋漓,趴在身下的男人身上。 李浩渺动了动身子,惹得柳如霜娇嗔连连。“还不是我那个可怜的侄儿。” 于是,李浩渺在虞知进城时就跟在了虞知的身后。用书信告知已然让李浩渺知晓虞知这事情事在人为。 长鞭再一次挥出,虞知左躲右闪,他可不想白白的皮开肉绽。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之前的几鞭子就是虞知所要付出的代价。 之前山林之中那些箭手的追杀下,虞知九死一生。虞知后来也猜想到李浩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可是李浩渺偏偏在最后时刻出手。 用李浩渺的话来说——你还活着。 是的,虞知的活着。在重伤昏迷后,魂魄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活着就证明了李浩渺还没有失职。 因此,虞知更加知道李浩渺不介意让他受苦受难,皮开肉绽。 真是一个狠心的人呐。 介意这些事情的唯有虞知自己。 今日所行之事虞知同样是为了自己。宁欢所说的私塾里头那些杀手们有一个算一个,今日若是敢冒出头来必然就会挫骨扬灰。毕竟虞知今日带了一个超级大保镖,有些白用白不用的意思。 最好让李浩渺一举灭了里头那些嘴里嘴里之乎者也,手下杀人如麻的家伙。虞知不是个杀人如麻的人,他是一个有仇必报的家伙。 李浩渺即将要离开京都之前,虞知必须要让他来震慑这么一群“宵小”,让他以后在京都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拼了。” 虞知一咬牙一切齿,调转方向就朝着小女孩的方向冲去。挨了这么多下鞭子,总不能够白挨。 破甲六品的小女孩是实打实的破甲六品,实战经验更是丰富,而她的对手——虞知小兄弟是个半吊子。寥寥无几的战斗每次都是九死一生,靠着一丝侥幸和遍体鳞伤的代价,虞知存活至今。 见虞知不逃,小女孩脸上露出阴冷的神色,噙着一抹渗人的笑容,和刚才的可爱毫不搭边。她手中的长鞭化作一条黑色的灵蛇在半空中扭动着身子。 虞知在天道山的悬崖峭壁上走的多,身躯同样极为灵活。他险而又险地躲避着,然后伺机接近对方。 “找死!” 一声冷喝。 长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缠绕在虞知四周然后结结实实地将虞知捆住。细长的鞭子此刻如巨蟒,层层缠绕着他的身躯要将碾碎。 最后的刹那,虞知袖口中亮出明晃晃的匕首,锋刃向外。虞知感受到对方的武道真气流转在长鞭之上,伺机毁灭自己的身体。 唰唰。 犹如金铁交鸣一般的声音出现在匕首与长鞭交锋的瞬间。 虞知手掌发麻,像是有无数的电流在他的手掌上刺激着。瞬间紧缩的长鞭蕴藏着强大的力道,让虞知不得不束手就擒。 叮当…… 虞知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锋刃刺碎了一块灰白色的地砖,然后反弹了一下,才落在地上。这匕首非凡品,匕首的锋刃乃是深海寒铁所铸造而成。 可是,灵活如狂蛇乱舞的长鞭也不是普通物件,竟是让深海寒铁也逊色几分。 “别挣扎。老娘的鞭子抽取了虎狼的经脉每一条都可以捆住一头蛮牛。你不可能挣脱。”小女孩得意地说道。她手中握着长鞭的另一头,尽管这黑色鞭子和这个侏儒小女孩极不相配,威力却不可小觑。 虞知感受到捆了两圈的长鞭逐渐地缩紧,坚硬的触感不断地挤压着虞知的四肢和胸腔。不过一会儿,脸庞已经涨红,额头上的青筋突起,像是攀爬在上面的细小蚯蚓。 “小……贱人……” 即便受制于人,虞知嘴上不饶人,依旧断断续续地骂着。 他今日可是带人来了,而且是个大人物。所以他不管不顾地骂着,笃定了李浩渺不会让他死。可是了,嘴贱,便是要吃一些皮肉苦。 愤怒的小女孩握紧长鞭,武道真气顺着长鞭朝着虞知爆发。她怒极而笑,“死到临头,就是让你多骂几声也无所谓。等你死了,老娘会将你的人皮完完整整地剥下来,保存好每一根毛发,等着元宵佳节做好人皮灯笼,送你上天。” 虞知心里想道:“真是恶毒!”他还想骂上几句,却发现张开嘴他也只能够发出噎呜的几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嗓子眼无法发声。 嘻嘻嘻的笑声从小女孩的口中发出来。人畜无害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虞知的眼中,他盯着她,而她自然也盯着这个自己寻上门的猎物。 虞知眼珠子突起,瞳孔的周围布满了血丝,被长鞭所挤压的血液充斥到眼睛和头颅之中。 他怎么不害怕! 他确实没害怕! 小女孩极为兴奋地看着虞知奋力地垂死挣扎,她早已经提醒过这个俊俏的少年不要挣扎,显然少年没有听从。 可是,当她看向少年时,却意外地发现少年血红的眼瞳中没有那种身在鬼门关的恐惧。宁欢的杀手代号称作一世欢,是听曲儿时听来的,没有什么含义,恰好皆有“欢”字而已。侏儒小女孩的代号却是比一世欢要响亮,称作绣花大娘子,其中有破甲六品境界的原因,最为主要的原因却是“绣花”二字。 她本是唤作绣花小娘子,但是她讨厌“小”这个字眼,自己改成了绣花大娘子。 绣花? 她自然会,化作人皮灯笼,更会在灯笼上点缀上一些漂亮的花纹。当她回忆起那些人恐惧的眼眸,颤抖的身躯时,纹绣的速度便是更加快了。 见过那些人皮灯笼的人都不寒而栗。他们并不惧怕尸体或者有关尸体的任何事物,也不会因此产生恶心种种的任何情绪。有人曾说道:“每一张人皮上的纹绣似乎都印刻着人皮的主人临死前是如何的恐惧。” 虞知当然不清楚这些,否则他就会开始想象那些纹绣到底是什么模样。他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心中恶狠狠地想着李浩渺怎么还没出手。 小女孩。 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绣花大娘子了。 绣花大娘子走近虞知,忽然一巴掌打在虞知的脸上。她生气了,因为虞知实在是太淡定了,睁大了眼睛望着她,若不是眼珠子突起的厉害,绝对是一副呆萌的模样。 “老娘这鞭子里头藏着一千枚绣花针,每一枚都是由精铁百炼而成,只要老娘我轻轻催动这一千枚绣花针就会在一息之内刺去你的身体里。” 绣花大娘子眼中尽是期盼,她期盼着看见虞知眼里用惊恐惊慌来代替平静,她容许虞知稍微挣扎下来表示求生的欲望。 可惜,虞知此刻没有挣扎的想法。刚才不服输地折腾了一番之后已经吃过亏了,现在为何还要做这些吃亏的事情呢?他只想着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李浩渺能够来帮他出出气。 何为惊恐?何为害怕? 身后站着一位宗师境界的强者,他需要反而替这个“可爱”又狠毒的绣花大娘子担心。 虞知若是能说话,必然会再挑衅一番,必要的时候胆大包天才能够得到最大的收益。 绣花大娘子转动着手腕,眼中更加挑衅。她是经验丰富之人,历经了无数次这样一模一样的场景,她相信这个年轻人会屈服的,至少谁也不会忍受一千枚绣花针刺入骨髓的痛苦。 一息. 两息。 三息...... 绣花大娘子已经没有了耐心,心中暗暗发狠,一道道武道真气催动着藏在长鞭里的绣花针。 黑色长鞭之中,冒出许多一些针尖,像初春时从那些黄色泥土里冒出的星星点点的野草尖芽。只不过这些“尖芽”很刺人,轻轻一用力就能够刺进不算坚硬的皮肤之中。 嘶..... 虞知倒吸一口冷气,原本窒息的感觉得到了缓解。虞知脑海中浮现出血珠子一点点溢出皮肤,针尖抵着血管,越刺越深。 然而也仅仅只有这么一口换气的机会。 虞知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呼吸受到了抑止,恢复了原来窘境。 一枚。 二枚。 三枚...... 从身体各处传来的触感和一丝丝疼痛的感觉,让虞知清楚地计算着多少绣花针已经开始刺入了他的体内。 他体内的武道真气也开始沸腾,顺着经络到达周身各处开始抵抗这些绣花针。 三十六幅小人图是极为神秘的秘籍,至今虞知都未曾知道秘籍真正的名字。对于虞知这个实用主义者来说,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虞知接着两幅小人图便是修行了破甲六品的武道真气。虞知将其归功于这些小人图,殊不知他己身的武道天赋也占据了极其重要一部分。 光论武道真气,虞知和绣花大娘子同是破甲六品。这是绣花大娘子没有料到的,毕竟这般容易被她掌控的家伙怎么可能有破甲六品的武道真气呢? 很少有人能够让绣花大娘子用上一千枚整的绣花针。第一位有此殊荣的是南州府的一位刀客,开碑八品的武道修为。那一次一千枚绣花针如疾风骤雨一般扑向那名刀客。而上一次用尽一千枚绣花针还是在三年前,当时她的对手是开碑七品的修为。虽两人仅仅差了一品,但是破甲和开碑的差别犹如鸿沟。 这一次,一百枚,整整一百枚绣花针刺进了虞知的手臂和胸口前后。 也正是这一百枚绣花针遭遇了虞知体内遇到真气的抵抗。 本是打算出手相救的李浩渺似乎发觉了这一点,收回了刚刚抬起的脚。他已经暗中锁定了私塾内外所有人的气息,无论是谁有杀人的举动之前必然会被他击杀在前。 这便是李浩渺的自信,一位剑道宗师的自信。 每一次刺进皮肤的绣花针就像是点燃干柴的那一点点火星,而虞知的血液就是那堆干柴。火星点燃了干柴,每一处的血液开始沸腾,让虞知单薄衣服底下的皮肤开始发红发热。 这绣花针并不“单纯”。 两道武道真气交锋着,彼此不让。绣花大娘子可以退,但是虞知必须奋勇向前,退则死。 滴答滴答。 无数的汗水从虞知的周身四处留下来。 绣花大娘子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百炼精铁,每一根绣花针都经过百次打磨,百次淬火,火镰蚁的口水里浸泡了百日,里头皆含着一丝火毒,便是山中的猛虎轻轻一次也要疼上个把月。百枚绣花针足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终于,虞知的眼中终于有了情绪,不过不是绣花大娘子期盼的恐惧,而是烈焰一般的怒火。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不对,她连妇人都算不上! 第六十六章 三先生现身 “你的真气控制的很不错。” 在一旁看戏的李浩渺不忘夸奖虞知,这着实超过了李浩渺对虞知的判断。声音在虞知耳边响起,但是依旧没有见到李浩渺的身影出现。 他还想再看看虞知的底牌。 虞知心中骂着李浩渺。他请李浩渺前来可不是来看戏的,自己也不是戏子,怎要这样受苦受难。 正当绣花大娘子冷笑着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私塾的大门开了。里头并没有杀手走出,而是走出一个中年书生。 虞知认识来人,不正是那个被称作三先生的家伙么? 完了完了,这小子死定了! 私塾内外都是知晓这位三先生心狠手毒,心中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感慨着。 三先生跨过门槛,双手自然垂落在胸前,离着虞知还有好几步远就已经停下了脚步。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中握着鞭子的绣花大娘子,而后将目光落在虞知身上。 “没想到你的胆子这般大,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我的名气弱了?”三先生说道,声音冰冷。从未有人来堵他的私塾,而虞知是如何知道这家私塾呢? 对了,宁欢。已经许久没见一世欢了。是他泄密的吗? 三先生思绪颇多,读书人总是想的多了些,因此伤春悲秋的诗词才源源不绝。私塾不隐蔽,却是京都里最常见的院落了。除去求知书院等三家占地辽阔,声名响亮的书院,像是这样私塾隐匿在京都的角落里极多。 而虞知偏偏找见了。 三先生看着虞知,眼中露出一丝狠辣至极的神色,摆手示意绣花大娘子放开虞知。 虽是不解和不愿,但绣花大娘子依旧照做了。在这个私塾里,三先生的话就是圣旨,抗旨的就会被扔进护城河里。 虞知松了一口气,落日的余晖下手臂上反射出一点点光芒,那是刺入虞知体内还剩着细小半截的绣花针。 虞知周身如同刺猬一般,幸好只是在胸口一圈。 嘶。 他试着拔出一枚绣花针,刹那之间鲜血顺着针头一点一点地流出。紧接着,虞知催动真气同时逼出周身剩余的九十九枚绣花针。没有了绣花大娘子的真气催动,虞知轻而易举地绣花针逼出,而他自己也成了一个血人。 流血并不多,但是虞知衣服浸着鲜血,眼睛充血,这模样像是在牢狱之中受了严刑拷打之后的死囚。 “三先生?”虞知看着来人,充血的眼睛让他的视线也有一些模糊。虞知费力地抬起一只胳膊,擦去眼珠子里的一些血水,勉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嘿嘿一笑。 果真是等来了正主儿。 这笑容有些诡异和渗人。 “三先生不是想要杀我么?怎么又让这侏儒放了我?”虞知用言语刺激着绣花大娘子,他知道像绣花大娘子这样的人一生的痛点便是“侏儒”二字。而三先生这位从露面开始便是云淡风轻的教书先生显然也是刺激不了的。 绣花大娘子神情微变,抬手又是打算给虞知点教训。 “住手。”三先生再次发话,仅是两个字就让绣花大娘子将这一口不吐不快的气咽回了肚子里。 虞知似乎猜想到了一些,便是说道:“若三先生此刻不杀我,今后怕是没机会了。”说着虞知露出极为凶狠的神情,配上他浑身浴血的模样压迫感十足。“明日,我就带着五城兵马司来剿了你这贼窝,为民除害。” 虞知转身离开,刚才他运转真气,让自己酥麻的四肢能够正常地行走。他朝着眼神就能够杀人的绣花大娘子看了一眼,转身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一世欢死了?” 三先生的话像是疑问句,却是用陈述的方式说了出来。在他心里已经确定宁欢死了。他说的并非是“你杀了一世欢”。显然三先生不认为虞知有杀死破甲五品的一世欢的能力。 虞知背对着三先生笑道:“你猜。” 仅此二字,虞知头也不回迎着落日的余晖离开,他的身后私塾门前还掉着细密的一百枚绣花针,针尖滴着鲜血。 “三先生,我去杀了他。” 绣花大娘子阴恻恻地说着,手中的长鞭蓄势待发。让她去杀了一个少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刚才若非三先生的阻止,这少年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三先生望着虞知离开的方向,瞳孔突然聚焦在私塾外极远的那棵水杉树下。他没有回答绣花大娘子的话,而是说道:“今日起,破甲六品以下若是能够击杀此人者,我放他自由。” 一时间整个私塾寂静无声。 这里的杀手们虽是依靠三先生的庇护,却也是受制于三先生。一旦受制于人,若是想要离开就是难上加难。这些年来,入了三先生账下的杀手很多,皆是因为一时逃难,寻求庇护。可是,能够离开了这座私塾的从未有过。 今日,三先生金口一开。这些杀手们心中已然磨刀霍霍。 可是为何要破甲六品以下? 这样的小子,三先生一根手指就能够将他摁死,却不自己亲自动手? “我再说一句,破甲六品的人不要去挑衅他,否则我会出手将你们击杀!” 为何? 疑惑...... 无声的哗然在众人心中蔓延开来。三先生的话极为通俗易懂,他们却是不明白。破甲六品以下的杀手有十数人,他们自然是幸运的,有了这一次机会。而破甲六品以上的杀手们心中有诸多疑惑也不敢开口询问。 三先生喜欢讲道理,却不喜欢解释道理。因为在这座私塾里,他的话就是道理。 谁会错过这机会呢?谁都不想! “三先生,为何......”绣花大娘子从未放过一个侮辱她的人,黄发垂髫皆是如此。这一方面,她有一个一视同仁的原则。 话未说完,忽然有一股寒风袭来,正对着私塾门口的远处的那棵水杉树掉落了一下积雪,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空中竟是有飞雪落下。 寒风略过了绣花大娘子,也掠过了三先生,吹进了私塾的大门。 哗! 一滩血落在地上,哗啦啦像突然倾泻的瀑布一样。 一声惨叫,穿透了私塾。好在私塾所在的地方较为偏僻,除了那些杀手们再也无人听见这凄厉的惨叫。 绣花大娘子跪在地上,她的腹部被开了一个大口子,面色煞白。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神是那么近。而敌人在哪里?是刚才的那个少年么? 绝不会是。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周身是一滩鲜血,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悯。 可是,现场无人敢上前一步,只有无尽的沉寂。和绣花大娘子一样,无人知晓是谁驾驭着稀松平常的寒风杀人于无形。或许唯有三先生清楚对方是谁。 “她并不知晓。” 三先生踏出一步,对着空气解释。他的身后突然爆发出一股无尽的气流阻挡再度来袭。 狂乱的风暴和空中裹着些许飞雪的寒风相遇,将其泯灭在半空中。这只是普通的一股风,对方走了么?三先生皱起眉头,目光还是落在远处的那棵水杉树下。 他无法判断,也不敢在贸然出手。否则凭着刚才的那一袭寒风就能够绞杀了整座私塾的杀手。 对峙了许久,或许他只是在和空气对峙,谁又知道呢? “我再说一次,破甲六品以下的杀手方可袭杀。这是规矩。”三先生转过身看了一眼绣花大娘子的伤口,心中一惊。方才他才明白对方已经留手。 众人应声,然后将绣花大娘子给抬了进去。此刻,一众杀手已经没有了磨刀霍霍的心思。即使是自由的奖赏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他们已然不信了三先生的话。 什么破甲六品以下方可袭杀。 若是被寻仇上门,人家谁会管你是什么修为? 这个点子很扎手。 …… 虞知没有出去多远,在一处僻静的街巷拐角处停了下来。身体靠在白色墙壁上,身上的鲜血也跟着唰的一道刷在了上面。 虞知半躺在这地方,他像是一个老迈的人走走路便是要休息一番。平顺着呼吸,想着接下来该如何,也等着李浩渺出现。 现在每一处绣花针刺入的地方就像是一个个细小的火山口,那一处血液像是里面的岩浆,正欲喷发。 “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子?”李浩渺的声音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这一次并不是传音入密,声音真真切切地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虞知左右转头一看,看见街巷尽头的阴影处正走来一道身影。再眨眼一看时,身影已将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这一招不错,能不能教我?”虞知充血的眼睛放光,李浩渺的这种装逼方式也是他想学的。 李浩渺无语,自己这位侄儿说话似乎一直是这么不着调。他扔给虞知一颗药丸。 虞知也不含糊,一口吞了下去,一丝清凉的感觉瞬间从舌头传遍全身上下,身体里那种火烧山一般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你过些天不在京都。我也会和清欢一起去北凉府。此去便是几个月的行程,山高路远怕路上出现这些家伙搅局。所以这一次趁着你在的时候,借你的手震慑他们一番,总能够让他们有一些顾虑。”虞知想的很周全。北凉府不比京都,同样是暗流汹涌的地界。而此行还要面对绍武侯这等人物,虞知不想同时来面对另一方的刺杀。 再者说,黎晚桐会和自己同行,若是让黎晚桐伤了,虞知不能够原谅自己。 “我的伤却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虞知无奈地一笑,而后责怪地说道,“要是叔你不在一边看戏,我也不可能受伤。我这就出城去和姑姑说,就说你这家伙见死不救。” 说着,虞知双手在胸口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往自己脸上抹了抹,显得更惨。 啊啊啊..... 虞知惨叫着。 李浩渺伸手揪住了虞知的耳朵,若不是看这小子重伤,定是先将他教训一顿再说。 虞知几番告饶之后,李浩渺才松开手。“你去北凉府何事?” 虞知揉着耳朵,叹了一口气,更为无奈地说道:“倒不是我,是清欢。”虞知说完来龙去脉,李浩渺平淡地说道:“你们如果受了欺负,可以去找北凉侯,他会帮你们。” 虞知疑惑道:“姑姑也是这么说。可人家堂堂侯爷当真会帮我们?再者说,清欢不免要对上绍武侯,对方可是一代武侯,管理着北凉府所有江湖宗派,这势力比北凉侯可是要强许多。到时候,别连累了北凉侯。” 李浩渺望着虞知,眼中略有深意,只是说道:“你去找他,他定是会帮你。” “好。” 李浩渺转身刚走几步,又是不放心地转过头说道:“要是真遇见了什么危难,报我的名头就好。” 虞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毕竟是亲叔。此刻,虞知恨不得给李浩渺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刚才我仔细想了想,在北凉府我没有几个仇家,你尽管扯我这张虎皮好了。” “仇家?”虞知嘴角抽了抽。 “行走江湖谁还没有几个对头呢?”李浩渺很淡定地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都是一些三流货色。” “三流货色?”虞知将信将疑,李浩渺嘴里哪有几句实话,天下人都知道。 “叔再提点你几句。北凉府南边有十万大山,宗派无数,其中断刀门的门主,苍山的山主,还有神隐阁的人,这些家伙你莫要去理睬,其余的三瓜两枣你便随口喊一声我李浩渺的名号就能够震慑这群宵小。” 虞知的双脚有些发软,北凉府山高水长似乎不太适合他前往,要不然将那位神医婆婆请来京都?北凉府十万大山虽然藏着无数的宗门,但是这三家无疑是前十之列。尤其是神隐阁在北凉府中便是宗门上的执牛耳者。江湖上的地位能够与悬空寺,武当山相媲美。 “叔,这几个可都是......”虞知心凉了,此去一行,危难重重,无论如何切不可暴露他和李浩渺的关系。 “是什么?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别看他们一个个都名头响亮,一个宗门连一个宗师强者都美没有,也就是遇见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辈能够吓唬吓唬。北凉见我尽低头!” 李浩渺的大言不惭没有给虞知多少信心,反而让虞知心中有了更多的担忧。 “叔,你要不告诉我这些人为何要杀我?” 虞知的话题跨越很大,每一次见面都要问一问李浩渺这个简单而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打断了李浩渺自吹自擂,什么北凉见我尽低头,我见那些北凉府的那三个宗门可能要掉脑袋的。 李浩渺推诿道:“你姑姑不让我说。这些事情你还是问你姑姑好,你叔我打架可以,上了年纪容易忘事,怕说错了。” 李浩渺走后,虞知又在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浑身浴血的模样很吓人,再加上虞知在自己脸上的抹的那一把鲜血便是更加吓人。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大年初三便是遇见这鬼怪一般的东西怕是今年就是要倒霉了。 “切,大惊小怪。”虞知心中安慰自己只怪这些人没有见过世面。 ...... 新年时候,街上人不多,家家户户都是在自己家中过年。但是京都的街道上处处都是点起了花灯,灯火通明比平日里更盛。 夕阳完全落下,街上的花灯也被点燃,附近有摊贩吆喝着卖着一些各种动物模样的花灯,虽未到元宵节,小贩们却不会放过这些赚钱的机会。 虞知打量着一盏凤凰图案的花灯,心中不免想起了黎晚桐,凤栖梧桐。 小贩见虞知模样,心中难免嫌弃,欲要驱赶。见虞知扔出几个铜板态度大变,嘴里喊着谢谢大爷。如今这般给钱的大爷也是不多了。 今夜,白玉带着白离前去一位大人家里赴宴。新年前后,官员之间这般宴席是少不了的。白玉回京之后也听说了白离遭遇的种种,心中不免燃起怒火。他平日里向来是最疼爱这个弟弟的。 可是,白家是户部尚书,虞知又有秋家护着,正当途径白家怎么能够拿虞知如何?即便白家知晓了那天夜里虞知一行人深夜出城,可惜这又如何? 证据是在有人敢站出来主持公道的时候才能够发挥作用。 走在一旁的白离突然停下脚步,白玉回头疑惑地看着白离,说道:“若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爹那边,大哥帮你去说。” 白离摇头,眼睛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他已经将这人的模样牢牢地刻在脑海里。 “虞......知!” 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白离现在的模样足以说明这个成语。 白玉顺着白离的目光看去,一个手提花灯的人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虞知? 白玉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虞知了。在他的眼中京都之中唯有叶清欢能够与他相提并论,就便是那位甲榜第三的燕青衣也不配。 虞知对于白玉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依附于叶清欢身边的小人物而已。他曾有一度劝说叶清欢不要与虞知这等耻辱人物为伍,而叶清欢的回应也很简单——傻.逼! 可惜,白玉完全误会了虞知和叶清欢之间的关系。 这模样完全让白玉认不出来,如果不是白离眼尖,虞知的模样只配是京都里的一个小乞丐。 “看来他恨虞知真是恨极了。”白玉心中不免叹息道。 第六十七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麻烦让让。” 虞知低着头一直打量着手里的花灯,尤其是那只活灵活现的凤凰。而他的身前挡着一人,并没有让开道路。 “虞知?” 声音并不熟悉,但虞知确定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不屑让虞知皱了皱眉头。他确信声音的主人和他不相熟,这轻狂不屑的语气又是凭何而来? 虞知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年轻公子,觉得有几分面熟。他与白玉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白玉看不起虞知,虞知也不屑搭理白玉,两人之间根本不会存在什么交集。 “你是谁?”虞知问道。 白玉咬咬牙,还是回应道:“白家白玉。” 他凭什么不记得我?我是当年甲榜第二,也仅仅只是差了叶清欢一招而已。白玉很生气,自己不耻为伍的那人竟是不记得自己,他不是应该仰望自己么? 虞知看见了白玉身后的白离,然后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甲榜第二。你就是当年输给清欢的那家伙?” 白玉气闷,一口老血即将要从喉咙里喷出。他生平大小战数十场,同辈之中只输给过叶清欢,也仅仅是败了一招。可是,人们似乎只记得那一招的胜负。 白玉不得不承认,那一剑很惊艳。若是在剑道宗师的手中使出足以让天地变色。而他也是败在了那一剑之下。 他没有成为笑柄,毕竟甲榜第二是仅次于叶清欢的存在。他的眼中也只有叶清欢. 至于虞知...... 哼!古往今来问道书院之耻的名声倒是和他白玉的名声一同响亮。只可惜,一人恶名昭著,一人美名远扬。 虞知向左边迈了一步,打算绕开这只拦路虎。 白玉不想让,他锁定了虞知的气息,同样向左边迈了一步拦住了虞知的去路。白玉比虞知还要快上一步,在虞知落脚前就站好了身位。虞知即将落下的那一脚必然会踩在白玉的脚上。 白玉没有躲,他想着虞知会停住脚步。 然而,虞知给了白玉一个错误的想法,错得离谱。虞知是何人?他不是以前的那个不想惹事,见人就躲的问道书院之耻。自从,他发现无论自己躲与不躲都是幕后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之后,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就是他的原则之一。 虞知皱着眉头,狠狠地踩了上去。脚下的力道不禁让白玉皱起眉头。这显然是故意的,这力道让白玉的脚背疼痛,洁白如雪的靴子也粘上了不知搅和了多少地方的污泥。 “麻烦让让。”虞知再一次沉声说道。藏在黑发下皱起的眉头已经表明了他的愤怒。 白玉低头看着脚上的污泥,心中不免一阵恶心。他向来都是不染尘埃,近乎到了洁癖的地步,出行之时更是随身配着一个香囊,对于个人形象可谓是打理得极致完美。 虞知的一脚仿佛是在将素白的丝绸扔进泥塘里搅和了好几次。 “虞知!”白玉生气了,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就是长大后的白离。 虞知抬起了脚,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提的凤凰花灯轻轻摇了摇,看着白玉笑道:“不过是轻轻踩了一脚,何至于如此激动?” 白玉伸手就抓住了虞知的胸口的衣襟,见着虞知笑眯眯的模样,心中更是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火。 “大哥,杀了他!”白离在一旁喊道。他恨虞知,他丢的脸面必须要让虞知的性命来偿还。 虞知一听,转喜为怒,骂道:“小兔崽子心肠这么狠毒,难怪被人扔到城外!” 这件事在白离心中根本由不得别人提及,脸色瞬间极其阴沉,户部尚书府中人人不敢提及,就是在背后议论也是不敢。府中有仆人听闻已经失踪了好些长舌的家伙。 户部尚书府中失踪,便是被埋在了那一块的乱葬岗中。 白离拿起腰间的精致小刀,一步步走向虞知。今日,他就要杀了这个让他受辱的家伙。 “我是都察院司务,朝廷命官,你敢杀我?” 虞知言之凿凿,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拿出这个九品芝麻官的名号来吓唬人。不管是几品,都是朝廷命官。敢动朝廷命官就是与大楚皇朝为敌,这是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可以承受的么? 大年初三的夜晚,街上行人不多,却也有像白玉白离一样出门的人。此刻,大街两侧已经围了许多百姓,对着三人指指点点。爱看热闹的人很多,呼朋引伴的人也很多。 一时间,三三两两的人群围住了三人,还有不少人从街边酒楼上探出脑袋等着一场热闹。 “来啊,来啊。户部尚书府小公子白离当街行凶咯,刺杀朝廷命官。老少爷们快来看呐。”虞知大声地喊着,人越是多,他越是安全。 他相信冲动的白离会用那把精致的小刀插进自己的胸口,但是他相信抓着自己衣襟的这个少年不会让他的弟弟这么干。 白玉松手将虞知用力地朝地上扔去,而后伸手拦住的白离。 虞知倒退几步,用手摆稳了晃动不停的凤凰花灯,还是那副轻松愉快的模样。“你们若是不敢杀我,我就走了。” 虞知轻巧无比的话在两人耳中都是那么刺耳。 白玉终于知道白离为何会这么恨虞知,不说虞知阴损的主意让白离成为京都里头的笑柄,光是似刀剑一般的话语刺的都是软肋已经让他进退为难。 “虞知!” 这一次是白离喊的。虞知停下脚步,看着这十三岁的小孩。 “我一定会杀了你。” 虞知愣了愣,觉得这粉嫩的小孩一点也不可爱。他朝着白离走了几步,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有很多人这么威胁过我。可是我还是活的很好。反倒是那些威胁我的家伙,想杀我的家伙如今已经见不到影子。” 虞知想起了宁欢,也想起了那个还未见过面就死在李浩渺手中的破甲六品箭手,他不免一阵惋惜。 “我虽然脾气好,比你长几岁,却不是你能够威胁就威胁的!”虞知盯着白离,就像恶狼盯着小白兔。当然,这是一只很能够扑腾的小白兔。 啪! 短短一步的距离,虞知突然挥出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白离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就像是一个腾空而起的爆竹响彻整条长街,同时也在围观的百姓心中响起。 他们已经认出了这衣着整洁的两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大的白玉更是在京都号称第一公子。小的白离也有他兄长的风范,不出几年会成为又一个白玉。到时候能够重开青云试甲榜也不一定。 这乞丐模样的又是何人?自称朝廷命官?若是朝廷命官都是这模样装扮不正是给大楚朝堂丢人现眼么? 可正是这个乞丐模样的人提着一盏凤凰花灯,一言不合就打了白离一巴掌。火辣辣的手掌印印在白离脸上。 “吾乃朝廷命官,岂容你威胁?黄口小儿竟是不把我大楚朝堂放在眼中,今日不揍你一顿,吾枉为朝廷命官。” 虞知义正言辞,大手一挥,俨然是公事公办,为了维护大楚朝堂的颜面,才出手打人,实属迫不得已! 百姓们纷纷不耻这般行为,却是不敢议论。这人竟是敢打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还这么肆无忌惮,说不得真是朝堂上的大官。白家小公子都挨了揍,何况是自己这些平头老百姓? 莫要祸从口出! 虞知也想不到这官职竟是这么好用。 呼! 一道劲气朝虞知的面门袭来,紧接着便是一只白皙的手掌探出。 虞知后退,再后退,接连后退了几步,终是敌不过忽然而至一道劲气和那只手掌。 砰砰,两声。 第一声是劲气打在了胸口,第二声是手掌打在了肩头。 虞知跌倒在地上,左手提着的凤凰花灯也灭了,摔在了远处,像是别人玩腻了丢在一旁,沾满了混着泥土的雪水。 噗! 虞知“酣畅淋漓”地吐出一口鲜血。虞知今日有些凄惨,被绣花大娘子一顿蹂躏之后,又是被白玉打出了一口鲜血。 “仇家可真多啊。”虞知自言自语道。 “一介问道之耻还敢在京都行凶?”白玉冷着脸,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伤人,伤的还是他的亲弟弟白离。 离开京都仅仅几个月,户部尚书府在京都就已经这般没有威严?户部尚书府的小公子就能够让人当街掌掴? 白玉接受不了,这一巴掌打在白离的脸上,也打在他的脸上。 虞知抹去嘴角的血迹,用手撑着地面,而后起身拍去屁股上的灰尘。“如今我是都察院司务。”这一口血一直闷在虞知的胸口,如今吐了出来倒是让他畅快许多。他可不会感谢白玉,毕竟若不是他们兄弟二人找事,自己那一盏凤凰花灯也不会折了。 “赔钱!” 虞知很认真。他指了指比他还要飞得更加远的凤凰花灯,“杀人偿命,砸烂了我的东西,先赔钱。”他甚至有一些不耐烦,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总是来破坏他的心情。 ...... 秋府里头,秋若若身前站着王大福。少女坐着,男人站着,这个男人很紧张双手互相搓着,这动作从他被自家中的饭桌上喊来秋府便是一直没停过。 “小姐,小虞少爷不会有事。京都里头安全的很,这几日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更是日夜巡逻,比平日里要勤快的多。”王大福解释道。他的肚子却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秋若若原以为虞知溜走之后会自行回来,现在入夜之后却还不见人影。她一生气便是将王大福喊来了。“不会有事?”秋若若问道,“你怎知道不会有事?若是有事,你这辈子就守在西城门好了!” 闻言,王大福更是不敢多说话。如今秋若若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小母老虎,轻轻碰一下,就会咬上来。“现在还不如守城门呢!”王大福心里想着,也哀叹着,“小虞少爷啊,你咋这么能跑呢?你倒是快回来啊。” 王大福就差成为一块望夫石了。 街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秋府,听闻消息秋若若眼中迸发出一丝寒气,能够瞬间将人冻住。 ...... 虞知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下三流的身手根本不能够在白玉手中过上几招。索性他背负双手,身前毫无防备,坦坦荡荡地迎接着白玉出手。 “我从未修行过武道。你若是想杀我,就来吧。”虞知很直接,更像是在挑衅。 白玉从来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形,冷声道:“求生,我见过很多。求死,我倒是没见过。问道之耻出人意料的有骨气。” 虞知摆摆手,觉得“骨气”二字受之有愧。“若是能够活着,谁想死呢?我只是提醒你。你是白家长子,青云试第二,虽然比清欢弱一些,但在朝中的官职应该不低,父亲又是户部尚书。能够用我的命来换你....还有你的命很值得。”虞知用手指了指白离。 “哼,大言不惭。”白玉不相信区区一介问道之耻能够换了他们兄弟二人的性命。 “我,都察院司务,小官一个。在偌大的大楚朝堂,随便拎出来一个大人,我都得上前行礼请安。可是,怎么说我也是朝廷命官,你那弟弟想杀我,想要杀害朝廷命官。” 虞知的声音很响,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人群之中不禁有人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杀害朝廷命官。 官职是大是小,皆不重要,身在朝堂之上便是天子之臣,岂容人杀害? 白玉眯着眼睛,深深觉得这位被他轻视的问道书院之耻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窝囊废。这一招狐假虎威用的很好,真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妙招。 如此言说,白玉定是不能够生出杀人的心思。白离也是如此。 就算户部尚书来了,也承担不起当众杀害朝廷命官的责任。 大楚律例,凡是在朝为官者生死之决判需上达天听,予以裁决。 虞知颇为幸运,至少能让他合理合法死亡的人只有当年陛下了。 “大哥,废了他的双腿!”白离喊道。 我靠,这小子真恶毒。 虞知笑了笑,他看向白离,脸上浮现的手掌印越发鲜艳,他觉得刚才的那一巴掌打轻了。不知道户部尚书是怎么教育出这么恶毒的小孩子。 而后虞知将目光转移到了白离的双腿上。 这样的目光让白离不寒而栗,双腿突然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我在怕什么?”白离心想,他自己也想不通。“他只是一个废物,一个从未修行过武道的废物。我何必怕他。” 可是,白离依旧身体冰冷,像是落入了冰窖里一样。 白玉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虞知的双腿上,“你可以选择自断双腿。” 虞知像是看着白痴一般看着白玉,也不知道谁给他养成的这股霸道风。 “你是白痴吗?” 虞知问着这个真如白玉一样,人如其名的少年,心里叹息着白瞎了这一副皮囊。 白玉眉头紧皱,他已经给了虞知最大的仁慈。可是虞知口出狂言让白玉感受到了侮辱。 人群之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身着顺天府捕快官服的人闯进人群,让寂静的大街上多了几分嘈杂,也多了几分萧索。 虞知看着来人,不是冤家不聚头,顺天府的捕快正是王石带来的。而王石和虞知是莫名奇妙的仇家。 王石见着虞知,眼中自然不怀好意。 “当街斗殴,来人给我押回顺天府!”王石呵斥道。他在一群捕快之中很有威信,立刻就有几个捕快扯着镣铐走上前。 “顺天府的兄弟们来的正好,我乃是都察院司务,这两人想要杀我。快将他们带回顺天府严加拷问,说不定就是敌国的间隙。”虞知先声夺人,口中干呕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沫。 “你!”白玉怒道。 论嘴上功夫,白玉加上白离都不是虞知的对手。 捕快一时也犯了难。 虞知手中明晃晃的都察院司务的令牌,看模样也是虞知更惨一些,像极了被两人毒打。 镣铐悬在半空中,铁链互相摩擦着,发出叮叮当当比寒风还要刺骨的声音。 王石和其中一个捕快对视了一眼,那人就朝着虞知走来,已然打开镣铐准备将虞知拷上。 虞知倒也配合,伸出双手等着镣铐。 “听王石的话,你就不怕得罪了我?”虞知淡淡地笑道。 听似威胁的话语,那位捕快微微一愣,轻轻一笑,并没有停下将镣铐戴上虞知的手腕。 笑容略有深意,虞知猜想他定是和王石一般。 “平时打家劫舍的事情常有,总不见顺天府的捕快们。今晚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及时。”虞知讥讽道,“而且为何只抓我一人?这兄弟两人将我毒打成重伤,顺天府偏偏熟视无睹,难不成顺天府和这两人有勾结?” 王石脸色难看,白玉的脸色也很难看。如今围观的百姓几十号人明日定会将这件事传遍京都。 “是呀,我看着便是官官相护。顺天府的捕快怎么能够拿户部尚书家的两位少爷如何呢?” 秋若若看见了虞知凄惨的模样,既生气,又心疼。 “真当是欺负人呢。” 第六十八章 一餐早饭 秋若若走过白玉的身边,看了白玉也看了王石,然后走到了虞知的身边。 “小鱼哥,你没事吧?” 虞知笑了笑,他伤势不重,模样凄惨才让秋若若误会了。“没事。我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了?” 虞知抬手想要摸一摸秋若若的头,想着手上沾满了淤泥,便停在了半空中然后缓缓放下。 秋若若转头看向正准备给虞知戴上镣铐的家伙,她的眉宇之间尽是怒气。“顺天府的捕快就是这么办事?难怪在京都的街巷中传言着京都府名声像是水沟里的淤泥无差。” 秋若若不顾虞知手上那些污泥,伸手牵着虞知的手,拉着他就要离开。 “秋若若,这是我和虞知之间的事情,与你们秋府又有什么关系?”白离不愿意放虞知走,今日他必须留下虞知的双腿。 秋若若依旧拉着虞知离开,没有在乎白离的声音。这小孩子的骂声在空旷的大街上硫酸震耳欲聋也没什么作用。最多最多只是让耳朵难受一些罢了。 “婊.子。”白离嘴里骂着,很轻也很尖锐。 白玉猛然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眉头皱起,这两个字在这个地方说出来终究是不合适。刚才就算要断虞知双腿,白玉也没有阻止,因为他觉得虞知的身份不足以让他在乎。 那么秋若若呢? 这个不过十五六岁就在朝堂中展露头角的少女,身后有着秋家为倚靠,京都之中人人都想为其赘婿的秋若若呢? 白家从商,经而从政,如今白家家族白万千身为户部尚书当朝大员,已经是位极人臣。 可惜,有钱又权的白家依旧不能够和秋家比较。 白玉对秋若若素来敬而远之,他知晓若是自己稍有意向,便是会成为家族与秋家联姻的牺牲品。他也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他不喜欢秋若若,也不希望有人能够干涉到他的终身大事。 白玉望着秋若若和虞知没有停下的身影,不知是秋若若没听见,还是秋若若不在乎。白玉觉得还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没听见?”虞知猛然停住脚步,他笑着向秋若若问道。 秋若若的身影也随着虞知停下,而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望着虞知平静地说道:“自然是听见了。一个小孩子......与他计较什么?”秋若若心中觉得还是将虞知先带回秋府仔细检查一番伤势为好。 虞知扭头看向白离,白离莫名地觉得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他皱着眉头,又看向白玉和王石。“的确,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话是这般说,虞知的语气却像是要计较到底的意思。一男一女旁若无人一般说着这些话。 “今日清欢不在,我打不过你。等清欢回来,我再来找你们白家算账。”虞知对着白玉说道。他很坦然,也很现实。如今斗不过总会吃亏的时候,扯一扯朝廷的虎皮,从容退去。 明明是怯懦的言语在虞知口中毫无违和感,甚至让人听了有一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 这少年之耻后勇呐! 看热闹的百姓凭空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我等着叶清欢。” 听到叶清欢的名字,白玉瞬间燃起熊熊战意,脑海里浮现起叶清欢当时的那一剑。三年来,叶清欢被他视作一生之敌,败在那一剑下既是耻辱也是光荣。白玉自己接不下,那么他自信同辈之中便没有人能够接下。 白玉说等着叶清欢,并不是等着虞知。他依旧没有将虞知放在眼中,事实上他等叶清欢已经等了三年。等消失的叶清欢重回京都,然后再战一场,用自己手中的剑斩断三年前的那一剑。 ...... 秋府东边的小院子里,一大清早虞知就和秋劲风坐在了一起,桌上的摆着四碗小米粥,还有一碟榨菜。这一次,并不是只有虞知和秋劲风。大年初四的早上,秋若若和秋渔一同都是在陪着秋劲风吃早饭。 秋家的爷孙三代人皆是神采奕奕,秋若若眉头有些倦意,却也不明显,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偶尔才夹上一根榨菜。虞知则是大口大口地打着哈欠,勉强睁开眼皮子,望了望天边的浮白然后又闭上眼睛。 他从未想到过秋安一早喊醒了自己,竟是为一碗小米粥?他不想陪着天天晚睡早起的秋劲风喝粥,平淡寡味。 咳咳咳! 秋若若咳嗽了几声,桌子底下的脚又踢了虞知。这才让虞知稍微吃疼地清醒一些。 虞知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一股起床气憋在心头,说道:“您这么早喊我便是为了这一碗小米粥?”虞知觉得这话不对,又补充道:“我可以中午陪您,晚上陪您,半夜陪您。可为何偏偏是早上呢?我们年轻人正在长身体,起不了早,而且光喝小米粥也太没营养了。您瞧瞧若若这丫头这身段发育不良总归是您的责任。” “你说什么呢!”秋若若见虞知指着自己胸口,小脸一红。的确,自己的胸口并不壮观,便是一般也是稍差些。可是,这家伙怎么能拿这事开玩笑。 秋渔一口粥喷了出来,起身便是像将虞知揍一顿。他依旧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女儿。嗯呢,模样出众,身段标致,但是......稍差了一些...... “小子,你还嫌弃我家闺女。若若的确稍逊一筹......也轮不到你来嫌弃!想娶她的人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都不止!”秋渔反驳,这反驳却是让秋若若的小脸又红又青。 秋若若望着含笑的秋劲风,目光求助于他,制止一个口无遮拦和另一个为老不尊的争辩。 “昨天夜里,你遇上了白玉和白离。白离视你为仇敌,你是怎么想的?”秋劲风不紧不慢地说着,京都里大小事情都会及时传进他的耳朵,他也立刻有了想法,如今想要听一听虞知的想法。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的便是这样的意境。 回到正题的虞知清醒了很多,拿起筷子先是喝了一口小米粥,才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不担心白离,和白离相比较起来白玉更加棘手。” “哦?”秋劲风循循善诱,等着虞知一步步说下去。 虞知无奈,也无不可说的。“白玉懂得隐忍,至少在昨天夜里他从未表现出对我憎恶,更加不会像白离一样扬言断我双腿这样苍白的话。会叫的狗不咬人,闷声不响的毒蛇才可怕。一旦白玉有这个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按着白离的话,打断我的双腿,或者杀了我。” 虞知没有将白玉放在心上,反倒是弱小的白离给他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这是可怕又危险的一件事。 记住了一条狂叫不停的小狗,忽略了一条潜伏的毒蛇。 “或许白玉看不上我。”虞知苦笑了一声,猜测道。 秋渔是第一次听虞知一咕噜地讲这么多话,愣神了一下,说道:“白玉看不上你。” 秋渔话说的没错,白玉是白家倾力培养的接班人,年少成名,名声不弱于叶清欢,家世极好。在大楚官场而言,白玉将来的成就必然要高出叶清欢许多,因为家世占据了其中很大一部分。 叶清欢独身一人,无门无户,无人帮扶,在江湖之中能够受到招揽,在朝堂之上也能会受到诸多大臣的招揽,可亲子和养子是截然不同的。 白玉眼中的叶清欢是三年前胜他一剑的叶清欢,如果叶清欢输了,那么白玉心中也不会有这个名字。 虞知脸色一黑,自己说自己是自嘲,秋渔说自己可是嘲讽,这是本质的区别。 “你现在有仇家,不该和白家那两个小子再结仇。”秋劲风说道,“白玉不错,这些年在朝堂上混出了一些名堂。目前为止,白万千还没有替白铺路。这孩子性子不急不躁,做事留三分,张弛有度,未来的朝堂上将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虞知不以为然,说道:“您尽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是不如白玉,下次让清欢来和他比比?” 秋劲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拿起桌上的手帕擦去嘴角上的米粒。他的一双沧桑的眸子晶亮的吓人。“叶小子很好。能够让陛下重开青云试甲榜提名其上的少年在大楚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虞知神色得意,仿佛秋劲风这话实在夸赞自己一般。 “可是......”秋劲风话锋一转,“叶小子在朝堂上比不过白玉。” 言尽于此,其余三人不免认同。秋劲风一双老眼,越老越狠毒。京都的公子小姐们能够得到他赞许的仅有几人而已。一番评价,也是直至要害。 朝堂官场讲的三分率直七分圆滑,这样的人物才能够在暗流汹涌的朝堂上步步高升。直臣易与君主生出嫌隙,谗臣早晚免不了一死。两者皆会是惨淡的下场。 以叶清欢的个性,入朝为官便是一柄长剑傍身,哪有什么推诿周旋可言。 虞知脑海中已经想象到叶清欢站在朝堂上,高冷孤傲的模样。独树一帜的家伙终究会被排挤。 “清欢可不入朝堂。”虞知说道。 秋劲风捋着胡子,沉思。“或许在不就的将来他可以成为大楚震慑江湖的一把利剑。”秋劲风是大楚元老,即便是赋闲在家心中也已然牵挂着国事。 “大楚兴武,江湖之中宗派日益见多,最终会对大楚朝堂构成威胁。以叶小子的武道天赋足,未来可替陛下震慑江湖一众宵小。” 虞知暗中摇头,并不认同秋劲风的观点。叶清欢的确不适合入朝为官,他或如李浩渺一般浪迹天涯,惩恶扬善来的潇洒惬意,可是让叶清欢成为大楚掌控江湖的一柄利剑,这是虞知不愿意看见的。 “清欢可以成为下一个李浩渺。”虞知说完便是闭口不言。他手中的筷子又动了起来,扒拉着碗里已经微凉的小米粥,偶尔夹上几根榨菜丝。 秋劲风三人早已经吃完,只等着虞知而已。 虞知和秋若若离开了,秋渔被秋劲风留了下来。父子两人对坐着,秋劲风不说话,秋渔也不敢开口。打小这老爷子对自己就很严厉,如今已经产生了阴影挥之不去。 “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秋劲风轻轻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问道。 秋渔皱皱眉,脑海中竟是虞知一些不着调的事,还有那个问道之耻的名头。上次,秋劲风让秋渔相助虞知,他心底是不愿的,奈何是秋劲风的命令。幸好,虞知也从未找过他。 “爹,看人看了数十年。您比我知道这小子。” 秋劲风朝秋渔看了一眼,仅是这一眼就让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京都地界的大佬低下了头。随即秋劲风又是叹气地说道:“你从小好武,我便送你去学武。可惜偏偏是个榆木脑袋,不知是学武学傻了,还是天生如此。我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就是了,对我还需隐瞒什么?平日里你可没少到我这里说虞知的坏话。怎么今日没意见了?” 秋渔挠挠头,在老辣秋劲风眼前,他永远是被看穿的那个。“爹,不是我说,我不知道您看好他那一点。京都之中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比虞知强。我真是当心若若跟着这小子混久了,也学成虞知那样。” 其实,秋渔真正担心的是虞知将秋若若拐跑了。他秋渔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己心疼都来不及。 “刚才虞知对于白玉的话,你是没听么?难道你就看不出一些什么?”秋劲风暗示道,语气颇为着急。 秋渔能够坐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自然也不是笨人。他仔细一想,说道:“虞知这小子心眼忒坏,在我们面前污蔑白玉,正当我们没长眼睛。” 秋劲风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将自己这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儿子赶出来东院。 虞知的说法不无道理,在某一程度上和秋劲风倒是十分契合。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秋渔怎么看不出来呢? “秋安,你说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秋劲风气急败坏地问道。 秋安一边在轻轻拍着秋劲风的后背,一边回答道:“少爷还小。”在秋劲风面前,秋安一直称呼秋渔为少爷,他是看着秋渔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别替他说话。小时候犯错他就会找你护着,今年近四十岁了却还是这般不长进。”秋劲风气不打一处来。 秋安闻言只是笑笑。“您都看不清小虞少爷,少爷本就不如您,他又怎么看的清呢?” 秋劲风神情平静了下来,望着屋外的积雪,说道:“那么你看清了么?” “小虞少爷行事不按常理,从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孩子。不说您没看清,我想问道书院里的李夫子都被小虞少爷蒙在鼓里。” “唉,我便是怕他这些出人意料的行事风格。”秋劲风的眼睛之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 虞知怎么也没有想到身后秋劲风父子的对话竟是关于他。 他手中拿着一枚绣花针,这是从那位绣花大娘子处得来的。他觉得这东西不错,于是偷偷藏了一枚。他并未将三先生的那家私塾告诉秋渔,杀手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听到昨日的威胁想必早就已经溜之大吉,怎么会等着虞知上门围剿呢? 虞知走出秋府门口时,便见到了王大福早早就在这里等候。 王大福昨夜没有睡好觉,黑眼圈就像是熊猫一样,天刚蒙蒙亮他就来了秋府等着虞知。仅仅是昨日回到京都一日时间,王大福发现这马车夫的活计不好干。 昨夜,当王大福见到浴血的虞知时,心想着这可不是守城门的问题了,搞不好就是发配北境去戍守边疆。忧心忡忡地度过了一整晚,他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虞知寸步不离,就是死也要死在虞知前面。 “小虞少爷。”王大福哭丧着脸,见到虞知打算出府,他并不开心。 毕竟这家伙是随便走到一个地方都能够惹祸的主儿。 “早。” “少爷今日打算去哪儿?不如去京都里头青山湖赏雪,或者去拜一拜临泉古树求一求姻缘?”王大福想着将虞知往那些京都公子少爷都不会去的地方引,这样总会少一些麻烦事。 虞知一听果真来了兴趣,“临泉古树?求姻缘?你带我去转转。”虞知心想着自己和晚桐八字还没有一撇,甚至连墨都未研好,总该趁着新年去求一求姻缘。 临泉古树在京都之中很有名,在百味居大湖的另一侧。据说,一口清泉,一棵古树倒是很有意境。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临泉古树的名声就在京都传响。求姻缘者一一应验,这便是最好的验证。 于是,地处偏僻的临泉古树日日皆有香火供奉,来求姻缘的痴男怨女往往都是接踵而至。 “少爷可有心仪之人?”王大福驾着马车问道。 虞知想着黎晚桐的模样,应道:“自然是有。” “京都里哪家的姑娘竟是这般好运?”王大福心中猜想的是秋若若。因为秋若若对虞知实在是太在意了些。 “她不在京都里。有机会带你见见。”虞知谈起和黎晚桐有关的事情,心中都是很开心的。 第六十九章 相遇 临泉古树在一片山林间,一路上也不好走,官家在这里修了路,路上行人不少,尤其是这等节庆的日子,京都里的男女老少都会来这里拜一拜。 虞知和王大福早早就下车了,沿着青石板路走在百味居后的未名湖边缘。因是没有名字,所以称作未名湖。 接连几日的暖阳融化了未名湖的积雪,依湖而建的亭台绿植上偶有积雪滑落,时而山林之中传来声声清啼。 青石路上并不显得拥挤,人虽多,道路也宽。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才会有前行的人。 “怎么是老人家比年轻人都多?”虞知问道。 王大福在一旁解释道:“都是些着急抱孙子,抱外甥的人家。近年来,京都人家姻亲之事少了不少,少年为青云试寒窗苦读,少女则是想寻到那些封侯拜相的人家。” 虞知一笑,有意无意地看着来回的行人,其中也有少年少女陆续走来。还有许多女子朝着虞知的身上看了好几眼,然后低声和身边的人私语。“大楚朝堂上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年轻适婚的少年,便是纳妾十几房也遭不住这么多人。” “小虞少爷说的极是。若是小虞少爷有看上的,小的可去打听打听。”王大福一脸谄笑,似乎这些牵线搭桥的事情也做的不少。 “我?”虞知惊讶,然后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说我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再者说我即使看得上人家,姑娘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说着,虞知又是想起了黎晚桐,这好几日没见了想念的紧。 王大福则是说道:“少爷这般条件,这官位,这脸蛋,怎么也是京都里排前五十的人物,不该这样自谦。我若是有女儿,我便让她嫁给你。” 虞知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信心倍增,仔细一想,却又是笑骂道:“你还想占我便宜?”虞知打量着王大福浓眉大眼的模样,都说女儿像爹,心中不敢想象。 “倘若是有少爷这般女婿,我可是做梦都能够笑醒。”王大福说着。 虞知今日将自己拾掇得干净,额前飘落的黑发略带不羁,宛若抽芽的柳枝随风摇摆。俊俏的面容藏在黑发下,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虞知不及叶清欢那般高冷吸引少女们,但准也是一个俏公子。 虞知在前面走着,突然有人朝他塞了一条白色的丝巾,上头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轻轻一嗅还有一股香味入鼻,不知是脂粉的味道,还是少女的体香。 “这是?”虞知苦笑。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子的青睐。 王大福笑的很猥琐,解释道:“京都里,若是女子爱慕上了某家公子就会将贴身的丝巾递给对方。看来小虞少爷很招人喜欢。” 虞知拿着白色丝巾仔细一看,便是又看见丝巾的右下角处绣着两个小字——婉蓉。这是个叫做婉蓉的女子,也是个大胆的女子。 虞知早已经找不到对方,手中的白色丝巾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断然是不能够扔了的。他折好放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 “公子您收了这么多丝巾,若是被知道了,又会被责骂几句。”少女跟在少年身后,怀里已经有了数十条丝巾,皆是过往的姑娘家留下的。 少年披着白色的绒袍,一袭华服,腰间配着一块极为纯净的绿色圆环玉佩。虽是低调,却也一眼就能够看出少年是来自大富大贵之家。 而少女的衣着也是极为名贵的布料制成,一口一声公子的喊着。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明明是她们硬塞给我,我怎么拒绝的了?”萧景尧很无奈,他今日和宫女婉儿从东宫中出来便是来见一见所为的临泉古树。 萧景尧自己也觉得可笑,出生十余载,在京都之中尤有十余载,却是连京都都未曾逛过。身居储君之位却未见过自家河山的片角。 虽是微服私访,但一主一仆的衣着和高贵的气质,仍然让人觉得出自富贵之家。 “公子刚刚可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那些姑娘们的丝巾,却是累着了婉儿。婉儿可没见公子拒绝的模样,每次都是欲拒还迎。” 萧景尧转身,一脸笑意地看着身后的婉儿。“婉儿这是吃醋了?”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婉儿的脸颊,手很温柔,脸也很烫。在宫中萧景尧便是喜欢这些暧昧的举动,更想真切地尝一尝青涩而又诱人的果实。 “公子,这是外边。”婉儿提醒了一声。 萧景尧笑着收回了手,接过婉儿怀里的那些粉的白的丝巾。“既然婉儿吃醋了,我就将它们都扔了。” “可是……”婉儿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可是,扔了。”说着,萧景尧双手一甩,那些绣着各种精致图案的丝巾就随着寒风落入了未名湖中。 “这位公子若是不喜欢拒绝姑娘家便是,怎么可以这么羞辱人呢?”郭颂贤见到萧景尧手中的那些丝巾颇为羡慕,看见了萧景尧腰间的玉佩心中更是嫉妒。 出生在富贵之家,得了一个好爹。 此刻,青石路上许多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忿忿不平地看着萧景尧。 从未有人像萧景尧一般收到如此多的丝巾,却无一人当众随意地乱扔。一片爱慕遭人丢弃。 这般情景着实让这些想着结良缘的姑娘家很有代入感。当然,不乏真有递给萧景尧丝巾的姑娘家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郭兄说的不错。皆是来此求一份姻缘,这位公子却是太羞辱人了。”路上不乏有与郭颂贤一般的人开口说道。那人和郭颂贤点头示意,显然也是相识之人。 “这位公子你若不是来求姻缘,不如将这些丝巾一一归还,不要戏弄了京都女子的一片芳心,也莫要毁了自己的名声。”郭颂贤大义凛然地劝解道。他是为正义发声,为京都的万千少女发言,更是为自己代言。 郭颂贤在京都之中名气不小,却依旧孑然一身,他缺一豪门大户招他为婿。看来名声还要再大一些。 “我若是不呢?”萧景尧真是意外,难得出门竟是碰见找事的。他久居深宫之中,所有人都对其毕恭毕敬,遇上了这人倒也是觉得挺有意思。 “况且我已经扔下湖中,你想让我怎么捡回来?” 怎么捡? 一半是结上冰层的湖面,除非就是跳下湖中。可是,即便在暖阳之下湖水依旧冰寒刺骨,没有人承受的了。 萧景尧望着飘着浮冰和丝巾的湖面,泛起波光粼粼,冰冷的光芒让他倍觉寒冷。此刻,他的目光也寒冷了几分。 “放肆!”婉儿怒道。她一步跨出挡在萧景尧身前,主辱臣死。婉儿自小跟在萧景尧身边,身处皇宫的她也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而萧景尧可不仅仅只是她的主子。 “这位姑娘,在下劝你还是莫要被这等金玉其外的小人骗了。”郭颂贤“善意”地劝解道。 婉儿能够成为萧景尧身边的宫女,容貌自然要比寻常女子貌美许多。郭颂贤心中起意,这般小女子最是好骗。 “婉儿,算了。”萧景尧听着耳边传来的闲言碎语,也知道了这个书生模样的家伙是何人。京都里有名的才子很多,郭颂贤的名声也穿进了宫里。虽不响亮,却在京都的一些游园诗会之中露出风头,也让萧景尧听到了一些。 萧景尧从身后拉着婉儿的手,打算离开。这心情已经被郭颂贤给破坏了。 “阁下不打算道歉么?”郭颂贤拦住去路,丝毫不想放弃的模样。郭颂贤感受着周围女子崇拜的目光,心中不免得意几分。 在诸多诗会之中,郭颂贤即便能够大放异彩,却也是一时风光。大楚尚武,当代陛下更想拓土开疆,而不是吟咏诗词。 萧景尧颇有怒气,从未有人敢拦他的路。皇城里没有,皇城外倒是有。他什么时候受过气,除了自小教导他的秋劲风,现在在皇城外被人拦路,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意思。 “哦,郭兄?” 虞知老远就见到了这一幕,而王大福却想着将虞知往另一边引。果不其然,虞知看了半天便是走上去,看来这是要惹事了。 王大福想着秋府偌大的匾额,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若是谁家少爷有这样的背景不纨绔些?这样一想,王大福觉得虞知是一个乖乖儿。 郭颂贤听到陌生的声音,自然转过头去,见是虞知,神情微变,却又是笑脸相迎。当初虞知进了顺天府,他便是白家的状师。郭颂贤心里没有那么坦荡,毕竟他和虞知曾经有过过节。 虞知装作诧异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场景,手指了指说道:“呦,郭兄又在欺负人了?” 什么叫欺负人? 我什么时间欺负人了? 这怎么能够叫做欺负人呢? 郭颂贤很冤枉,他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变化。他在京都虽然和各家结交,但是真正如虞知一般有一豪门作为靠山的却是没有。因此,郭颂贤自然不敢和虞知作对。 “看郭兄这么模样是不是还想将人扔进湖里?”虞知说道。他不介意和郭颂贤为敌,因为是郭颂贤,所以他更加不介意出手相助。“你这般读书人不要动武,有失读书人的身份。” 虞知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两人,然后对着郭颂贤。 “好,既然虞公子这么说了,我郭颂贤也不是不讲理的。只要他向着诸位姑娘道歉,我便放他一马。” 一番慷慨之词让那些姑娘的目光更加热切。 郭颂贤神情坚决,心底却是乐开了花,他就是要这种效果。自入京都来,郭颂贤一直在寻找这样成名的机会。 虞知转头就朝着身后的萧景尧问道:“你愿意吗?” 萧景尧含着笑意,摇摇头。 于是,虞知像一个和事佬一般。又转过头对着郭颂贤无奈地说道:“郭兄,人家不愿意。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虞知态度很谦卑,倒是有一番低头求人的模样。 “虞公子,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我了。”郭颂贤一副非要为周边那些姑娘出头的样子。 “真不给我个面子?” “非也。大丈夫生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他肯道歉,这一时过错并非不可原谅。可是,虞公子你也见了。此人不肯悔改。” “那你打算如何?” “将他扔下湖里,将这些姑娘家的丝巾捡起来,一一归还。” 虞知望着冰冷的湖水,皱眉。 “这湖水怕是要冻死人。郭兄,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虞知像是被郭颂贤的话吓坏了,一脸担忧。 郭颂贤心中得意,局势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他占据道理,得到了周围那些人的支持,无比自信。 有了底气,郭颂贤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没有。” 虞知闻言,挠挠头,神情无奈。 “你会水吗?” 萧景尧愣了愣,依旧摇头。难道这家伙也打算把我扔进湖里吗?萧景尧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虞知叹了一口气,然后挪开脚步。他朝着郭颂贤走了几步,突然间虞知伸手抓住了郭颂贤的肩膀。 扑通! 冰冷的水花四溅,落在水面上,也落在青石板路面上。 一声声尖叫齐刷刷地响起。 “你怎么能够将郭兄扔下水?这湖水可是能够冻死人的。”说话的是刚刚和郭颂贤沆瀣一气的那人。 扑通! 又是一声清脆的水花声。 虞知拍拍手,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看着水里挣扎的两人。 “小虞少爷,这湖水能够冻死人的。”王大福担忧地说道。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要不然你去他们捞上来?” “少爷,我觉得这两人罪大恶极,活该在水里冻着。”王大福一脸愤慨,说着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虞知把他一脚踹下去。 “对了,两位记得将水里的那些丝巾给捡回来。”虞知大声喊道。他心里也庆幸着这两个家伙会水,否则他还要担心如何将他们捞上来。 青石路上鸦雀无声,围观的众人生怕这个少年将他们也一一扔下未名湖中。他们心里暗暗打量着湖水,泛着冷光的湖水。 如今湖水里的两人已经脸色发白,嘴里不断地骂着:“狗杂种。”等等言语。 “王大福在他们捡完所有丝巾之前别让他们俩上来。” 虞知淡淡地说完,就沿着青石板路朝着临泉古树再次走去。骂人的话实在太简短,不到半句话便是被王大福又一脚踹进了水里。 那些热切目光拥有者的姑娘们不再热切,畏惧地给虞知让开了路。 虞知脚步停了停,周边的姑娘家又是往后退了一步。虞知轻轻一笑迈开步子。 …… “有意思。” 萧景尧玩味儿地打量着虞知的背影,喃喃道。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关注引起事端的萧景尧两人。 婉儿跟在萧景尧身边久了,知道萧景尧如今地想法,便出声道:“公子要不然追上去见见?” 萧景尧笑了笑,“救了咱们,必然是要见见的。” …… 虞知独自一人走在路上,青石板路的后半段已经在山林之中,两侧皆是野生的大树环绕着。虞知嗅着山林中清新的空气,偶尔躲着树上掉下来的积雪。 虞知想要陪着叶清欢去北凉府,更想带着黎晚桐去见一见那位神医婆婆。其中又有一个麻烦——虞知是都察院的司务。官虽不大,也麻烦在这小官位上。 朝堂里头,最劳碌的不是那些个一品大员,永远都会是像虞知一样的小官小吏。 “哎呀,头疼头疼。”虞知自言自语道。他心里打算着找秋劲风说说,毕竟那位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是秋劲风的门生。 “兄台。” 虞知转过头,见是萧景尧,随即行礼之后,便是再度走去。 怎知萧景尧再次追了上来。 “兄台,路见不平。在下想请兄台饮一杯茶水。”萧景尧诚恳地说着。 虞知看着萧景尧,又看了看萧景尧身后的婉儿。“你带着她来求姻缘?你也不是个好人呐。” 虞知知晓京都里头有许多公子少爷家中豢养着些俊俏的女儿家,在西边的地界这便是唤作童养媳。他看着萧景尧和婉儿的模样便是如此。 “兄台,我欠你一个人情。”萧景尧望着虞知的背影喊道。 或许不久以后,虞知就会知道这个人情该是多么值钱。 “公子,你们两人甚至都不知晓姓名。这人情他怕是要不了了。”婉儿笑道。 两人都是聪明之人。虞知的一句话便是说萧景尧身边已经有了一名红颜,竟是还来求姻缘。一句话无意说到了婉儿的心坎上。 她虽是知道自己和萧景尧身份悬殊,一生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每一个姑娘家都会有憧憬。 萧景尧也是笑了笑,摸了摸婉儿的脑袋。“婉儿,你见着他腰间的令牌了吗?” “那是都察院的牌子。”萧景尧继续说道。 自从得到了都察院的令牌,虞知便是时时刻刻挂在腰间,生怕别人不知道。而那么明晃晃的牌子,婉儿怎么会没看见呢? “哦,他是都察院的人?婉儿听说陛下最近封赏了一位都察院司务,想必就是此人了。” 萧景尧转身朝着临泉古树相反的方向离开。 “公子不去见古树了?” “不看了。今日见到这么一个人,不虚此行。” 第七十章 江清 等虞知走回来时,恰巧遇上了追上来的王大福。 “少爷求没求姻缘?难得来一次不求姻缘可是不值当。”王大福说道。 虞知还真是诚心地拜了拜。神佛鬼怪都是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东西。“自然要求。虽然少爷已经有了心上人,但是也得求着月老扯一扯红线不是?万一我的心上人被哪家的公子看上了,我又要费一番力气。” “小虞少爷说的极是。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姻缘也是这般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虞少爷年少有为,京都中的姑娘们挑花眼也寻不到少爷一般的。少爷也不必担心有人敢来挖墙脚。”王大福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说实话,虞知听着很舒服。 “对了,郭颂贤那两人呢?” 王大福想着那两人凄惨的模样,身子不禁一阵哆嗦,像是自己被浸在未名湖冰冷的湖水里一样。“我按小虞少爷的吩咐,直到那两人将湖里的所有丝巾捡完,我才放他们上来。我见两人已经丢了半条命,就不再为难他们。” “老王,你觉得我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王大福很紧张,这小虞少爷虽然好说话,却也不能够如实说话。这样随意将人扔下湖中,还是这么个天气,的确过分了些。 不等王大福思索好,虞知又接着开口道:“我觉得过分了些。毕竟我也觉得那个年轻公子将丝巾这样乱扔不好,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但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咱又何必管这么多闲事呢?郭颂贤就是喜欢管闲事,所以他被我扔进了未名湖。” 虞知心想着郭颂贤上次和自己交恶可不单单是为了管闲事,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对于虞知来说,今日遇见的事情不过只是生活中很平淡的一件事,和他遇见的那些刺杀相比,就是小儿科一般。 虞知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背后有靠山,身上有虎皮的美妙滋味。即便算是狐假虎威,虞知也是占尽了便宜。 今日郭颂贤不敢冒犯虞知不是因为小小的都察院司务,而是秋府这一张虎皮。 …… 馄饨摊前,虞知和王大福两人对坐着,身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还有不多不少的葱花。 王大福看了眼虞知,又看了身前的馄饨。这少爷可真是接地气,吃得起百味居里的山珍海味,却更喜欢街巷里的小吃食。 一路上,虞知手中不是糖葫芦,便是麻花糖人等等,活生生一个大胃王的模样。 “老王,你快吃。你可别瞧不上这点东西。少爷吃遍了京都的小馄饨,都没有这摊上的好吃。”虞知称赞着。 馄饨摊的老板和老板娘皆是年逾花甲的老者,听着虞知这话,两人呵呵地笑着。 王大福可不信,京都很大,这般的馄饨摊在街巷角落里不知多少。怎就成了京都最好的馄饨? 即是虞知所说,王大福也只好应声道:“少爷说的极是。” “老王,过些天我要去一趟北凉府,一路上定然危险重重,你有什么建议?”虞知突然问道。 王大福大惊,刚放进嘴里的馄饨咕噜一下吞进了嗓子眼。 他怎么能去北凉府呢?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在京都里,虞知都性命堪忧,闹出诸多乱事。好在有秋家护着,可是离开京都之后呢? 王大福仿佛已经看见了千里之外的北凉府。他虽然不知道虞知究竟和谁有仇,又或是提防着何人,但秋若若如此看中,秋渔也曾找他叮嘱,这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虞知不简单。 至少在秋家的眼中,虞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少爷,定是要去?”王大福苦着脸,像是深巷之中的怨妇一般。 “定然。” “我可不可以不去?” 虞知看了王大福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想你跟我冒险,但是若若肯定不愿意。我也会去跟若若说一说,不过你也替我想想这事。”其实虞知想着去北凉府这件事还是瞒着秋若若好些,否则她定是也要跟着去的。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王大福感恩戴德地说着。他想要升官,却也几位怕死,否则怎么会到如今还是一个守城的百户? 虞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叶重和叶青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是若是想要将算盘打到叶清欢或者自己的头上,自己绝不会放过叶家。 虞知摸着怀里的金叶子,想着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北凉侯,露出一丝轻松又凶狠的神色。什么狗屁的青谷叶家,若是敢惹事总要教训一番。 …… 虞知回到秋府的时,秋渔正在招待客人。虞知遥遥地看了一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的修行并不勤奋,终日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所以迟迟没有达到真正的破甲六品。 虞知从怀里掏出第三幅小人图。这份捡来的武功秘籍一直都被虞知随身带在身边。如今要去北凉,路途凶险,虞知想着临时抱一抱佛脚。 “我修行到第二幅小人图就有破甲五品的境界,若是将三十六幅小人图全部修行完……”虞知心里想着。“少爷我灭了那一帮道貌岸然的书生。” 书生指的是三先生那一帮人。当然,虞知也知道三先生后面必然还有黑手。若只是这位杀手界的大佬要杀自己,李浩渺早就已经将那座私塾屠戮干净,又何必让虞知终日胆战心惊呢? 虞知从修行完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再次收到了秋劲风的邀请。其实虞知并不喜欢和秋劲风吃那些清淡的面条或者白粥,自己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够吃得这么清汤寡水呢? 虞知到东院时,秋劲风的屋子里还坐着一中年人。 秋劲风见虞知,说道:“这位是你的上司。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江清。” 身为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江清长着一张严肃的脸,一眼见了便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印象。可是,都察院监察百官,如此刚直的模样并不是一件好事。 虞知对着江清行礼,这是顶头上司,总该要礼敬几分,而且后头更是要拜托照拂一些。 顶头上司就是衣食父母,当然最大的那个衣食父母还是身在皇城之中。虞知是见不上的,否则必然要三跪九叩。 “御史大人。” 江清没有回应,一个人既然长着这般严肃的脸,连目光也是严肃的,让人觉得身处在都察院的牢房里。 虞知抬头应对着江清的目光。他时常被人盯着,问道书院里头已经有了经验。何况有秋劲风在这里,虞知又没有杀人犯法,怎么还要怕了。 巴结归巴结,但是被当成犯人一样看待,虞知是不乐意的。 “老师对你的赞誉很高,但依我看来你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江清的一句话无疑是和秋劲风唱反调。虞知能够入都察院,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司务官职也少不了秋家在后头推动。 而江清却是不认同虞知。 突如其来的敌意让虞知很无语。 “江大人第一次见我就觉得我是沽名钓誉之辈,难道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就是这么武断的脾气?这也难怪如今大楚朝堂上派系林立,都察院尤有监察不力之责。” 江清闻言却没有动怒。身居高位之人听到虞知毫不留情的打脸的话,怎么也要吐出一些“大胆”“放肆”的词语。 这位御史大人有些不一样。 虞知走到椅子边上,不想刚才那样恭谨,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无法躲避江清那种审视的目光,那就坦然面对。 要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了,我才懒得理你。 当然,虞知现在已经不想搭理江清。他无心为官,更不在意月俸区区三两银子。 “江清。我说这小子不会搭理你。这次你信也不信?” 江清? 在这个屋子里能够这样称呼江清的,也只有秋劲风。 “老师说的对。还是老师的眼光毒辣。”江清端着杯子,饮了一口茶。神情不再像刚才那般严肃。 虞知不难明白这是两位为老不尊的家伙在他身上打了一个赌。 “虞知,你既然说大楚朝堂上派系林立,那你说一说当今朝堂到底是怎么派系?” 虞知望了秋劲风一眼,见对方装作看不见的模样,只好说道:“当今大楚皇朝,有位楚王,有位黎相,还有刑部尚书赵家,都察院等等,御史大人觉得这算不算的上派系林立?” 说了等于没说。 楚王,黎相,刑部尚书,都察院……怎么不将整个大楚官员一一说出名号? 一家一派?这便是所谓的派系林立? 虞知心想着才不会和这监察百官的顶头上司说实话。自古忠言逆耳,若是说错了话难免就是要穿小鞋了。 “御史大人,都察院既然有监察百官之责,那么应当是不畏权贵,替陛下分忧解难,让大楚朝堂海晏河清。在下在坊间有一番听闻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清面不改色,说道:“直言无妨。” “在下听说黎相府中藏着上千万两黄金,黎相府里头还有一间密室收藏着奇珍异宝,都是黎相从各个州府收刮而来……” 江清终于眉头皱了皱,眼前这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一出口就是要弹劾当朝丞相,要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这小牛犊似乎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 既然黎老头子抢我玉佩,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虞知不在乎在这位御史大人前多说一些黎修远的坏话,这可是目前他的第一大仇人啊。 水至清则无鱼。 天底下为官者就数黎修远家的那个宅院最破,可谁都知道这位当朝相爷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金银财宝。否则,朝堂内外的奸相之名从何而来。 见江清不说话,虞知又开口道:“大人,此间传言极多,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该如何决断在下全凭大人吩咐。” 江清眼角抽了抽,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去追查黎修远。虽说都察院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对皇帝负责,但是丞相是正一品大员,他这位御史大人还没有人家官职大。 江清定了定心神,不易觉察地吐出一口浊气,轻飘飘地说道:“坊间传闻很多,如果没有确凿证据,都察院不能凭着一句传言就去彻查当朝丞相。” “大人,我在黎相府看见过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就在后院的湖底。在下亲眼所见,要是再不去,黎修远可就要将它藏起来了。” “……” 江清的后脑勺有些疼,后槽牙也有些疼。昨日,江清接到恩师秋劲风的书信让他过府一会。 除夕过后,江清也打算着前来秋府拜访授业恩师。毕竟,若是没有这位授业恩师,他不会成为陛下亲自执掌的都察院御史。这是大楚皇帝的眼睛,替皇帝陛下看着百官动向。 书信中还写道,有一位刚入都察院的少年要让自己照拂一二。 作为御史大人,政务在身,日理万机,入了都察院的少年有许多,他从未关注。可是,能够让恩师秋劲风出言照拂的少年究竟是谁? 江清很是好奇。 现在他见识到了这个少年,一开口就想把黎修远拉下马的少年。江清后悔当时没有找个合理像样的借口推辞。 …… “哈哈哈哈。” 苍老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秋府里的这个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老师,您找的这个少年……”江清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说心直口快吗?不不不,这是个愣头青! 秋劲风看着江清这么窘迫的模样甚是怀念,仿佛回到了当年教他们读书修行的时候。 “你觉得怎么样?”秋劲风笑着问道。他又问了一次。 “虞知......他和京都里的那些世家公子不太一样。”江清回答道。 秋劲风看了一眼江清,没好气地说道:“他不是豪门大户出身,怎么会和那样纨绔一样。” 江清苦笑,京都里的那些年轻人没有一人入得了秋劲风的法眼,就是入了青云试甲榜的白玉也不过是得了一句“不错”的评价。 “老师,学生愚钝不明白这虞知为何值得老师出言帮衬?” 秋劲风的面子很大,就算是黎修远也要给几分,何况是自己的这个学生。可是面子这东西毕竟是用一次薄一分。这次用了下次就不灵了。 花在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少年身上合适吗? “虞知要入了你们都察院门下,我要你助他。无条件地相助于他。只要他不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索性这朝堂上便是由他搅和一番。” 秋劲风看着江清,宛若临终托付一般。 这怕不是老师的私生子? 可是虞知这么年轻......老师真当是老当益壮... 江清思绪纷飞,京都的官宦之家外头留有私生子的数不胜数,许多都在都察院的掌控之中。但秋家的记录却是没有。毕竟,江清怎样也不敢查到自己老师的头上。 帮一个不该相帮的少年? 江清毫无疑问地笃定了自己心中私生子的想法。 “虞知是不是和黎相有过节?”江清问道。这事情本不应该问出口,但是师徒两人闲聊之余向来没有什么忌讳的。 秋劲风淡淡地一笑,脑海之中似乎有虞知挨打的画面。 “黎老头抢了他的东西,这小子不甘心,想要借着你的手让黎修远落马。” “黎相抢虞知的东西?” “一块玉佩。” 江清知道秋劲风不会对自己说谎,可是他很难相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黎相会抢一个少年的玉佩。江清想起来坊间关于这位黎相的一些传闻,心底笑了笑。 “事实如此,老师若是出面,黎相会双手奉上玉佩,何须仗着督察院的势力,这样岂不是把关系闹僵?”江清作为都察院的御史有自己的考虑。大臣小官,无数勾当,千千万万,都察院总不能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查。 督查院要大楚朝堂政治清明,更加要大楚朝局稳定。所以对于许多事情,都察院都秉承着抓大放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秋劲风摇头,说道:“我若是出面,这事情的走向只会让黎修远更难堪。” 秋劲风知道的事情比江清多,也知道黎修远定然是不可能将那一桩娃娃亲大白于天下。 “况且,这小子没有来求我,就表示他会用自己的办法拿回玉佩。比如刚才让你替他去查一查黎相府。” “我不是他的刀。” “你以为他是傻子么?他自然知道你不会去查黎修远,一些道听途说的谣言怎么能够让都察院对于当朝丞相出手呢?虞知口中的那颗夜明珠说不好是他自己杜撰的。可是他还是这么说了。” 江清很快就明白了秋劲风的话,也明白了虞知刚才的话,笑道:“他是在告诉的我,他和黎修远有仇。刚见面就大张旗鼓地摆正立场,不是混官场的料。这一点和白玉相比,差远了。” “嗯?虞知选了立场么?”秋劲风疑惑道,“一直以来,他的立场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第七十一章 倒霉的虞知 虞知在花厅见到了叶青禾。这个女人屡屡上门让虞知心里生出了厌烦。 此刻,秋若若正在和叶青禾交谈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事,有说有笑。虞知走花厅之后两人才停下交谈,齐刷刷地看向虞知。 秋若若的目光带着一些怒气。不用怎么猜,虞知自然知道是为了早晨匆匆溜出秋府这事情。叶青禾平淡地看着虞知,只是说道:“见过虞公子。” “叶姑娘真是够锲而不舍的。”虞知语气嘲讽。他是在为叶清欢打抱不平。 哪有无用之时抛弃,有用处时有厚着脸皮万里认亲的事? 叶青禾脸色变了变,心中想到北凉府青谷叶家的现状,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虞公子,叶骁是青谷叶家的人,还望虞公子不要干涉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 虞知斜眼,嗤笑一声。这恶心的做派看着都想让人把昨晚的夜宵吐出来。“我不知道叶骁是谁。我只知道我在北凉府的某一条河道里救了一个小孩,他叫叶清欢。” “北凉府,我们会去。” 叶青禾心头一喜,他们不远万里而来要的就是叶骁,不,叶清欢能够回到北凉府。绍武侯的长孙死在青楼里,这机会正是叶清欢上位的好时机。 “不过。”虞知话锋一转,“叶姑娘你应该明白我们去往北凉府不是为了你们青谷叶家。” 不是便不是吧。 叶青禾心想着只要叶清欢回了北凉府,那总有办法让他见一见青谷叶家和绍武侯。血浓于水……况且绍武侯会拒绝一位皇帝钦点的青云试甲榜榜首么?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虞知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叶青禾自知在虞知心中她们一行不是好人,既然得到了答案,她便起身告辞。 …… 大年初一到十五的元宵佳节皆是举天同庆的日子。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都是四处走亲访友。 可是,护卫京都的五城兵马司和管理京都治安的顺天府越是此等佳节,越是繁忙。 大年初六,本应该还在秋府里休息的虞知早早地起床,朝着都察院的府邸走去。并非虞知想要勤勉,而是有一位勤勉的上司。 不想上岗而被迫上岗的虞知见到了白墙黑瓦的都察院。都察院前的行人很少,行色匆匆,脸上全都有一种避之不及的神情,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追赶。 都察院像是一座孤岛独立在人声嘈杂的京都里。没有人想要踏上这一座孤岛,因为从来都没有人从里头走出来。 都察院的大门敞开着,门前有两个持戟的黑甲护卫。百炼黑甲是都察院中特有的装束,除此之外也只有楚王麾下的那座恶虎铁骑才有这样的配制。 虞知朝着大门张望了几眼,只觉得空寂森冷的可怕。大楚朝堂上的许多官员走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走出来。虞知可不想成为那样的家伙,毕竟从小就以五好少年标榜自己的他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摸了摸腰间的那块牌子感觉心神定了一定。这才迈开脚步朝似巨兽血口的都察院大门走去。 持戟的护卫查验了令牌,虞知踏过了门槛 虞知见到江清时,江清正在批阅卷宗,桌案一边还放着许多卷宗,不知是否还未批阅。 虞知站在大厅里,见左右无人招呼,于是便自己寻了一张椅子,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茶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水。 呼呼。 噗! 可真是难喝的! 苦涩的味道让虞知忍不住一口喷出。 江清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目光落在卷宗上,手中的羊毛笔飞快地在上面落下笔墨。 虞知见状,他也若无其事地重新端起茶杯,用舌尖尝了尝泛着淡淡黑色光晕的茶水。 呃……依旧是难以下咽。 江清没说话,虞知也不敢擅自离开。 …… 不知过了多久,虞知悠悠转醒,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但醒来时已经看见江清正运载自己对面,盯着自己。 这小子竟然睡着了…… 江清颇感无奈,心中尤有一些怒气。 “你知道多少朝廷大员从踏进都察院的大门开始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你是唯一一个在我面前睡着的人。” 虞知目光古怪地看着江清,心想着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在我面前睡着的人? “御史大人威严之下,那些犯了错的官员必然要严阵以待,接受御史大人的拷问,小心应付。” 言外之意便是,我不是罪犯没必要对着你胆战心惊。 江清想起了刚才虞知酣睡的模样,本事一肚子火,都察院里何人不是正襟危坐规规矩矩,怎么能够出现这么不知礼节的人。 可刚才听了虞知一番话,突然觉得对于虞知刚才地行为又好接受许多。 “你知道我叫你来所谓何事?” 虞知摇头,心底无语,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江清老神在在地看了虞知一眼,说道:“我朝与狼廷的和谈已经结束。这件事情上,你立了不小的功劳,因此你才入得了都察院的门下。” 虞知知道这些官话不是重点,静等着江清继续说道。 江清想起昨日秋劲风的嘱托,心中依旧是有些不放心地继续说道:“你现在身为都察院司务,在朝为官。你可懂得都察院存在的意义和使命?” 虞知一愣,这是情怀局? 按理来说,使命这类词语的背后要让人卖命的活计。虞知从未涉及官场,但是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多少有些清楚。 虞知心想着该不会昨日得罪了江大人,今日就给我小鞋穿?这小鞋穿得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江清看着“茫然”实际上内心万千思绪的虞知,微微摇头,姑且只好听着秋劲风的话。“都察院自大楚立朝之时成立,使命是替大楚监管天下百官,替陛下维稳朝堂,替百姓申冤做主,驱逐异族,保家卫国。” “千年时间,大楚或盛世辉煌,又或如将倾之大厦,虽有艰难险阻,奸猾宵小想要颠覆大楚,但是大楚依旧能够屹立不倒,成为千年皇朝。都察院在大楚千年历史的背后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江清越说越激动,虞知能够深刻地感受到江清为之成为都察院一员而感到骄傲自豪。然而虞知越听越是犯困,只是闷在口中的哈欠迟迟未敢打出,怕影响了此时此刻激情澎湃的江清,也了结了自己短短数日的仕途。 “虞知!” 江清突然大喝一声,如同晴天之惊雷震得昏昏欲睡的虞知一哆嗦,突然之间“神清气爽”。 “大.....大人....”虞知以为自己偷摸睡着的事被江清发现了,赶忙站起来躬身行礼。 江清神情肃穆,说道:“你可愿为大楚皇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表忠心的时候绝对绝对不能够迟疑。 虞知用着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坚决坚定的语气说道:“下官必将为大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之凿凿,诚意拳拳。 虞知就差抛头颅洒热血了。 这半真半假的话倒是让江清很满意,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既然如此,本官就将新年之初的第一个任务交付给你,望你圆满完成。” 好了,虞知心底无比落寞,心中的料想果真得到了应验。这麻烦事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大人,下官涉世未深,怕自己能力不足,坏了都察院的大事。不如请大人寻一位资历较深的老前辈,下官跟在一旁学习一番。一是不坏了都察院的任务,二是好让自己历练,为大楚皇朝鞠躬尽瘁。”虞知恭敬地“回绝”道。 “你是在拒绝本官吗?” 眉眼一横,江清身居高位的气势让虞知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一份卷宗就抛到了虞知的手上,耳边传来江清的声音。 “在本官担任都察院御史以来,从未有过失败的任务。希望你不要让本官失望!下去吧!” ...... 虞知恍恍惚惚地走出了人人视为孤岛囚牢的都察院,看着自己手中的卷宗,心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接下来这东西。 而身在都察院的江清提笔在信纸上划了几下,封好信封,随即叫人送了出去。 虞知很无语,过些天他就要离开京都前往北凉府。本来还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和江清告假,却白白得了一个任务。 这任务应该不难! 我只是一个八品小官,怎么会有性命攸关的任务呢? 虞知这样想着,然后打开了卷宗。白色的羊皮卷宗里还包裹着一块黑色玉牌,上面无任何字样,刻画着几道纹路,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虞知将黑色玉牌收进怀里,一边走着,一边看完卷宗上的内容。 “北凉府,十万大山,一年内数位赴任北凉府官员惨遭杀害。曾有线报,怀疑为江湖宗门苍山所为。前往北凉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一张羊皮卷宗,不过百字内容,当真是意简言骇,让虞知生生地止住了前往北凉府的念头。 苍山? 这不是叔提醒我不要去招惹的那个宗门么? 这些危险的势力,虞知有一是一记得一清二楚。因为这是李浩渺提起的宗门。对于李浩渺来说,可能不过是一合之敌。但是李浩渺的一合之敌就是虞知无力挣扎的敌人。 虞知看着卷宗最下面的名单,三四个人的名字,用的是红色的笔墨。这三四人表示去往北凉府赴任的官员,可惜埋骨他乡,死因皆是野兽啃食。 真是可笑的死因。 北凉府接壤北境防线,常年与草原狼廷接触,民风亦是剽悍。因此,能够被派遣至北凉府为官一任的官员手中都有一番真功夫,至少也是破甲六品的武道修为。 再者说,赴任一行尤有护卫守护,人数众多怎么会被区区野兽啃食? 虞知面色沉重,越是简单的死因,越是让虞知明白这任务不是那么简单,况且已经牵扯到苍山——十万大山,北境江湖执牛耳者。 真是倒霉! 也真是够看得起我! …… 秋劲风没有打开信封,当他知晓都察院的信送到了。他就已经知道那一份卷宗已经到了虞知手上。 秋劲风落笔苍劲有力,秋安在一旁候着。京都之中书画名家很多,当真出名的还仅有那么几人。 秋劲风晚年喜欢笔墨,没有山水风景的雅趣,那么只能学学写字。秋老太傅学书法,请的是很好的书法先生,所以秋劲风也学的一手好字。 “江大人的信。” “烧了吧。” “小虞少爷,他看起来很苦恼。”秋安依旧是那么慈祥温和地笑着。 “当然要苦恼。他想要去北凉府,身在京都任职,我便给他一个去往北凉的机会。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身后有恶虎,身前有凶狼。”秋劲风轻松地说着,眸子精亮。在他得知虞知要去北凉府的时候,他已经给虞知安排好了一切。 不轻松的事情是虞知的,秋劲风只需要说着轻松的话。 秋安担心道:“可是对方是苍山。听说那位当代的苍山山主已经是半步宗师的境界,而且……很护短。” 秋劲风搁下毛笔,桌案上的墨迹为干的四个大字——天下在手。这四个字若是让有心人看见了,必然会以为秋劲风有谋反之心。 毕竟,这四个字太让人遐想。 “半步宗师……还不是宗师。”秋劲风的武道修为远不是宗师境界,对于宗师境界的向往也仅仅只是一种向往而已。 “你担心虞知应付不了?” “是。小虞少爷还只是一个孩子。再加上叶少爷,对于苍山也只是蚍蜉撼树而已。” “虞知身边跟着一人,足可以保他平安。况且他身后已经有这么多人盯着,不是照样安然无恙么?” 江清担心小小少年前往北凉府,打草惊蛇,任务失败。秋安担心虞知等人死在北凉府的十万大山里。 唯有秋劲风对于虞知有信心。当然,他的信心不是来自于虞知。 “近年来,北凉府十万大山里的宗派蠢蠢欲动。天高皇帝远,因此暗地里做一些事情也无从查证。这并不代表没有这些事。十九年的时间让他们忘记了那些被北凉铁骑踏破的宗门,也忘了十万大山被抹平的荒芜。”秋劲风犹记得十九年前那些宗门教主纷纷献上掌门令牌,宗门至宝,等着朝廷发落的场景。 十万大山尽叩首,不跪天地跪人杰。 这样的情形似乎也唯有出现过那一次。 秋劲风言辞之中除了狠辣,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毕竟,那个人已经故去。北凉府的辉煌也短暂落幕,变得如今平庸不堪。 “这些天,你看好若若。北凉府太遥远,若若不能够去。” 秋安祥和平静的脸色,突然一遍随即又恢复正常。他明白了秋劲风的意思,秋若若不能够去,岂是因为山高路远? “是。” “将那幅字收好,送进宫里。” …… 砰! 虞知像是撞在了墙上,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疼! 虞知捂着脑门,刚才想得太认真,忘记了看路,竟是一头撞在了别人的马车上。 “抱歉抱歉。”虞知连忙道歉道。虽然吃疼,但也是自己自找苦吃。 真是倒霉。 “小兔崽子没看眼睛吗?你知道撞得是谁家的马车!”车夫尖锐的声音刺进了虞知的耳朵。 虞知抬头就看见了一面绣着猛虎的黑色旗帜。很眼熟……虞知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当今楚王的王旗。 楚王府的马车…… 车夫见虞知衣着寒酸,愣愣的模样,心里更加觉得这是个可以欺负的家伙。在他的眼中,京都里头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能够欺负,一种是要躲着走的。 “狗杂碎,还不将你撞上的地方擦干净了?” 说着,车夫神色张狂,扬起鞭子就朝着虞知的面门抽去。这是他向来的习惯,这种可以欺负的人,就是要横加欺负。 因为,京都里绝大多数都是他欺负不起的人。 车夫觉得今日自己的运气不错,竟然有人撞在他的面前。身为触网的车夫,他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所有人也见到他也是退避三舍,因为楚王府在京都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虞知觉得自己的运气很糟糕,可是他明明见着寺庙佛像就会拜上一拜,平时更是多行善事,新的一年不过几天怎么点子会这么背呢? 眼看着鞭子抽在虞知的脸上,车夫狞笑的脸更加猖獗。这种盛气凌人的模样是从楚王府的那位小主子身上学来的。 虞知侧身一闪,鞭子落空,在地上抽出一道深刻的鞭痕。 这一鞭子要是抽在自己的脸上......虞知心里越发的生气。容貌已经比不上叶清欢了,若是添了一道伤痕,岂不是连白玉也不如? 想到如此,虞知平淡的眸子露出凶光。 他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在江清面前憋屈了许久,正好这家伙送上门来。 虞知将羊皮卷宗收进自己的怀里,揉拳擦掌,盯着车夫。 “你......你要干嘛?” 小小车夫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反抗的?平日欺负别的车夫马夫,对方都是忍气吞声,如今一个寒酸书生模样的家伙难道敢还手不成? “你是楚王府的车夫?” 车夫冷笑,外强中干道:“你知道还不快滚?小心我家主人饶不了你。” 虞知同样冷笑,他的冷笑比车夫更冷。 轰! 偌大的拳头像是从远处扔来的石头砸在车夫的脸上,紧接着一拳又一拳。 百味居边上的街巷之中只传来了哭天喊地的告饶声。 “老子叫白玉,户部尚书的公子,有本事就让项景昊来户部尚书府来找我报仇。” 第七十二章 你有一个好爹 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自己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区区一赶车的仆役也能够欺负到自己的头上。虞知想亮出自己腰间的那块都察院的牌子,又觉得这些小人物又怎么会认得这牌子。 “啊,小兔崽子,有本事等我们楚王府的护卫过来,将你扔进护城河里填坑……” 虞知的拳头停了,他打得累了。绝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楚王府的护卫。可对方不是这么想的。 “嗯?小子,知道怕了?现在知道怕也已经晚了!”车夫再一次嚣张起来,淌血的额头上流下一滩血水。因为疼痛,他的面目更加狰狞地可怕。 虞知再一次挥拳! …… 姜溪月很少来百味居,甚至很少走出那座一字并肩王府的大门。自从多年前的那一场鲜有人知的灾祸之后,姜溪月对于世间的眷恋就少了很多。 百味居这一京都里数一数二的酒家曾经是她手下的产业。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然后在京都之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可是,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娘亲。” 项景昊喊道,他对面那个绝美的妇人走进百味居之后就时时发愣。 “这是南州府的糕点,可好吃了。娘亲,您要多尝尝,平日王府的吃食虽好,一直吃却也太乏味了一些。百味居里请的都是南州府的大厨,这细腻的糕点别有一番风味。” 姜溪月看着项景昊,眼中多是疼爱,伸手轻轻擦去这位继子嘴角残留的糕点。自从她亲生儿子夭折之后,姜溪月就将所有的关爱倾注到项景昊的身上。 项景昊同样对姜溪月足够敬重。 “南州府啊……”姜溪月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年轻时,她走过许多地方。南边的海岸,北边的大山,也吃过了很多的东西,南边的精致小吃,北边的飞禽走兽。如今,她觉得这些东西都不过如此。 姜溪月对于所有事情的兴趣都小了,妥妥的一种超然世外,遗世独立的心情。 “昊儿,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京都中可有喜欢的女子?” 天下娘亲皆是如此,养儿成人,接着就是操心儿子的婚姻大事。 项景昊比前些天不那么黑的脸出现一个笑容。“男儿应当建功立业,昊儿哪里会想这么多的儿女私情。况且,我在多年从军,见到的都是与我一般皮糙肉厚的男人……” “所以昊儿你该趁着这些时候多见见京都中各家的小姐们。”姜溪月打断道。 “可父王……” “你父王要你如何?难不成还不成家了?”姜溪月声音有着怒气。 项景昊哑然,他知道父王与娘亲之间的感情向来不好。每每提到父王,娘亲永远有一股难以宣泄的怒火。 “当……当然不是。”项景昊额头流下冷汗,“身为楚王府的子嗣,我项景昊也应该像父王一样,名扬万里,横压大楚年轻一代。况且,我这不是想替娘亲长脸面么?” 姜溪月饮了一口茶,顿了顿才说道:“若是有了意中人,先带来给我见见。” 项景昊连连称是。 咚咚咚! 百味居的掌柜迈出了艰难的一步。他的心脏也随着急促的敲门声有力地跳动着。 “小王爷,王府马车的车夫和人起了冲突。”掌柜并不敢大声叨扰,就是这种事情也是小声而又急促地说道。 项景昊出门没有带上护卫,仅仅是带着姜溪月侍女小奴。何况,堂堂楚王府的小王爷在京都里还需要带上护卫么? 这就是一个笑话。 项景昊眉头皱起,他很讨厌有人打扰他的闲情雅致。 “娘,我去处理下。” 姜溪月点头。“不要伤人。” 项景昊大步走出,百味居掌柜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禀报着一切。 “我倒想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连我楚王府的人也敢动。”项景昊冷声说道。百味居里的客人都是在京都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今日这事没个结果,楚王府的威信何在? 项景昊一边下楼,一边扫视着那些好奇张望的客人们。无形的气势让那些稍有名望的人纷纷避开项景昊的目光。他是当今楚王府的小王爷,唯一的小王爷。民间隐隐有一种说法——楚王世子是武将太子。 百味居左边有一条小巷子,那是百味居客人停放马车轿子的地方。自从有几个小偷扒手被某家的公子抓现行毒打一顿之后,小巷子就成为了那些小偷小摸之人的禁地。或许还有本事高超的家伙来这里试一试身手,但不会是虞知这样面容干净一眼就能够在人群中拾掇出来的扮相。 于是,楚王府的车夫就欺负了虞知…… 谁知,这寒酸书生也是一个硬茬子。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不对,两人之间甚至没有对话的必要。 在围观的还有一众车夫轿夫。他们只是看着,既然楚王府的车夫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们没出声,这个时候他们更加不会出声了。毕竟,那个家伙目前的下场是很惨烈的。 只是一拳。虞知朝着对方鼻子上招呼,这是人体除了“小兄弟”以外最脆弱的地方,虞知的一拳打碎了对方的鼻梁。血液不断地从鼻孔中流出来。 众人惊骇于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这人毕竟是楚王府的车夫。人被打成这个模样,楚王府难道会善罢甘休? 虞知擦擦拳头,正打算离开,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平稳有力的气息,是个练家子! 轰! 生猛果断的破风声伴随着能够折断刀剑的拳头朝着虞知的后脑勺袭来。 这是要置人于死地! 虞知的头微微一侧,双腿发力一步跃出,转眼之间就站在那位楚王府车夫的后头。而虞知原来的位置已经被项景昊取而代之。 项景昊的出现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并没有很生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受伤的车夫。 “你打的?” 虞知摊摊手,表示无辜。“我说不是,你相信么?” 这无赖是谁?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一问便知难道还想蒙混过关?他是白痴么? 所有人近乎用看待白痴的目光看着虞知。 信么? 当然不信! 项景昊觉得虞知在把自己当成傻子。 “他想要用鞭子抽我。”虞知指着扔在地上的鞭子。“我才是受害者!”然而,看着车夫满脸的血迹,谁也不会相信虞知的话。 “他是楚王府的人。”项景昊淡漠地说道。 虞知颇为奇怪,“怎么只能楚王府的人够欺负人?” 项景昊傲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这么认为的。“你把人打成这样,总该给我这个做主子的一个交代。” 打狗看主人。 项景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他必须此时此刻就让虞知给出一个交代。 其他的车夫轿夫已经默默地退开了,他们都知道有些热闹是不能够看的,看着看着就有可能陷进去。 “你想要什么交代?”虞知问道。那个车夫的模样虽然很惨,但是虞知下手有轻重,都只是些皮肉伤而已。 配合着自家主子为自己出头的时刻,车夫倒在地上翻滚着,一声声地叫喊着“世子替我做主啊”。 声音凄厉,仿佛蒙受了不白之冤。 项景昊不关心这人是死是活,他在乎的是虞知让楚王府丢人了,场子是要此刻找回来的。 “闭嘴!”项景昊厌恶地呵斥道。 车夫乖乖地闭上了嘴。 虞知噗嗤一笑,然后笑道:“果真是一条听话的狗。” 要是目光可以杀人,虞知已经在那个车夫眼里死了无数次了。 项景昊踏出一步,双手化作虎爪,身躯如弹射而出的利剑朝着虞知扑来。脚下生出旋风,双手有开山裂石之力。形似猛虎。 “楚王府的下人,本世子会自行管教。既然你伤了他,就要付出代价。” 虞知退后,不想和项景昊硬碰硬。他不是叶清欢,用强横的武力就可以将项景昊击退。项景昊也不是普通人,军中多年历练,一身铜皮铁骨,手上学的招式更加是干净利落的杀招。 同时,虞知轰出一拳。他没有学过什么精妙厉害的招式,简单直接地用拳头迎上虎爪。 顿时,武道真气倾泻而出。 虞知招式不显,就算是李浩渺指点时也没有教虞知任何招式。但就像李浩渺说的那样——虞知有着破甲六品的真气。 虽说身手差一点,但是武道真气远远超越同辈之人,就算是叶清欢也差了虞知一品。 项景昊感受到如同波涛一般一层一层传来的力量。他突然大喝一声,双脚用力在青石砖地面踩出一个深坑,想要破开虞知的防守。他在南州府从军近三年,与他一行的皆是军中战功赫赫,甚至在江湖之中也有一方威名的人物。这些年项景昊虽然不过破甲四品,但是身手绝对是可以让他越境而战。 轰! 虞知倒退,他的手臂发麻。在第一次的交锋之中,虞知吃了一点点小亏。 “你不是叶清欢。”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叶清欢怎么胜的了我! 这话多少有些羞辱人。 虞知也感受到了侮辱,怎么退了几步,难道就是输了么? 虞知可不这么想,双手甩了一甩,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几颗玻璃珠子。 嗖嗖嗖! 阳光下划出三道亮光,就像是穿过山林的光芒射向项景昊。 暗器? 项景昊的瞳孔微微缩小,想要看清空中飞向他的物体。与此同时,虞知没有闲着,他不退反进,冲向项景昊。不知为何,今日憋屈的慌,总不能够任谁都可以欺负自己! 铿锵! 三声金铁交鸣的声音,项景昊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三颗玻璃珠子一颗飞向了高处的房檐上年,两颗则是嵌入了墙壁之中。 “好身手。”避免项景昊太嚣张,虞知只好心底赞叹了一句。 虞知自己知道躲开那三颗玻璃珠子到底有多难。李浩渺在训练虞知是用的就是这一招,只不过虞知将小石子换成了玻璃珠子。手法不难学,只是一个破甲四品的人竟然能够接下用破甲六品真气弹射出的玻璃珠子。 虽有兵器之力,却不得不佩服项景昊的反应速度。 “你我算不上有什么仇怨,但是我见到你就恶心。” 项景昊匕首刺出,朝着虞知的双眼,不过是咫尺之间,他的嘴角划出一丝冷笑。 虞知自然不会让项景昊得逞。“想害我的人有很多,你是第一个这么光明正大的。” 虞知不禁有些喜欢项景昊。要是那些不知道东南西北何处而来的刺客箭手能够这么在大街上跳出来说一句——老子看你不爽,想要弄死你! 虞知很渴望有这么一天。 到那个时候,他就带着李浩渺将那些人一个个杀个干净! “是么?看来你是真不招人喜欢。” 这一次虞知没有回答,他的拳头五指张开,五根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毫厘之间险之又险地与匕首错开。见此,项景昊的笑意更浓。 虞知中门大开,项景昊的匕首更是可以长驱直入。下一息,匕首的锋刃就会刺进虞知的咽喉。 真是个傻子! 项景昊不像白离、白玉等人顾忌这么多,从来也不隐藏自己对于虞知的杀意。他让萧景弘杀死虞知,可惜萧景弘没有做到。那么如今自己动手,项景昊也并不是那么介意。至于这桩人命的官司......项景昊是楚王世子,怎么杀害朝廷命官? 嘶...... 虞知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拳头绕开了那柄匕首,但是他的手掌灵巧地握着了项景昊的手。如果仅是如此,虞知自然是略胜一筹的人。可是项景昊战斗经验比虞知更为丰富,掌心之中发出一股暗劲,轻轻一点匕首,尖锐的锋刃朝着虞知的咽喉飞去。 一击必杀! 这暗劲,项景昊练了很多年。这一招,也让很多敌手死得很憋屈。 “可惜,就差一点。” 项景昊脸上没有那种可惜的神情。他看着虞知流血的胸口......还有虞知握着匕首锋刃,滴着鲜血的左手。在最后一刻,匕首的锋刃轻轻地刺进了虞知的胸口,甚至刺到了虞知的肋骨。可惜,虞知用左手阻止了那只让他感受到死亡威胁的匕首。 虞知低头,微微一笑。“的确,让你失望了。” 两人仿佛不像是敌人,而是朋友一样在交流。 “能够挡下我这一招,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装! 虞知心里不屑,神情也是那么不屑。区区破甲四品跟破甲六品大言不惭,谁能忍?可是,项景昊自认为已经高看了虞知一眼。 虞知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左手依旧握着匕首的锋刃,鲜血顺着锋刃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而虞知的右手抓住了项景昊的胸口,项景昊的气机已经被虞知的真气锁定。 这种情况下,看似虞知落了下风,实际“安然无恙”的项景昊才是被人掌控的那人。 “你真想杀我。” “是。” 项景昊坦诚,他没必要隐瞒什么。双手负在背后,神情悠闲,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被虞知掌控在手中。 猛虎没必要向小白兔隐瞒。 在项景昊眼中,他是恶虎,虞知是那只小白兔。他可以闲庭信步地在虞知周围绕上一圈又一圈。 项景昊相信虞知不敢杀他。因为,他是楚王府的世子。因为他有一个更加强大的父亲,所以属于他自己的声名往往会被父亲的光环所掩盖。 有时候,他厌恶这个身份。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份让他得到了许多保护。 比如,他自信到差点被他刺穿胸膛的虞知不敢杀他。 哈哈哈哈,真是可悲。 “可以放开了吗?”项景昊淡淡地说道,“你不敢杀我,所以还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虞知脸色有些苍白,胸口的伤势不重,只是皮肉伤而已。无论他怎么嘴硬,项景昊毫无疑问说中了他的心思。 “你有一个好爹。”虞知突然又些羡慕地说道。 项景昊对于虞知流露出的羡慕有些不解。“你大可不必顾及我父王的身份。” 砰! 虞知突然松开了项景昊的衣襟,快速出拳,朝着项景昊的肚子猛然轰出一拳。一拳之后,未等项景昊飞出,以拳化掌,武道真气从掌心喷薄而出再一次打在项景昊的胸口。 半空中,一道飞翔的身影,睁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想杀我?! 项景昊喷出一口鲜血,一点点血花在阳光下闪耀,稀稀拉拉地落在青石砖上。 项景昊的身躯倒在地上,一拳一掌让他体内的气血翻涌,翻江倒海的血涌冲击着项景昊的经脉。 虞知走上前几步,手中把玩着那把锋利的匕首,能够被项景昊用的武器绝不会是凡品。 他站在倒地的项景昊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仿佛在说你服不服? 虞知用着两根手指提着匕首,锋刃晃啊晃,轻轻地在项景昊的脸颊上摩挲着,似乎有铁匠铺里金铁交锋的声响在项景昊耳边回荡。 “你害怕了?”虞知问道。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于项景昊的神情十分满意。 “世上还没有能够让我害怕的人。”项景昊嘴硬道。他在军中历练,环境艰苦,却没有性命之忧。像是虞知这样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拿着刀子在他脸上划啊划的人还真没出现过。 对于项景昊的态度,虞知很不开心。 什么叫世上还没有能够让我害怕的人? 这么装逼的话,虞知在小说中看见过无数次,自己也曾经幻象某个场合下临危不惧,说出这么一句装逼的话,引无数少女竞折腰。 虞知也喜欢装逼,但是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装逼。 啪! 鲜红的手指印印在项景昊的脸上。 第七十三章 秋府门前的争吵 姜溪月心绪不宁,手中举起精致的白瓷杯子却又没了饮茶的心思。她很少出门,京都里不过是哪几样东西。在年轻的时候,她早已经玩遍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姜溪月再看这边的风景也觉得不如往日的生动。 京都里的人都知晓楚王府里藏着一位楚王妃,那是大楚皇朝的第一美人。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见过那位神秘王妃的面容,甚至是姓名也很少有人知晓。 只是所有人都羡慕那位楚王,襄王神女英雄美人的桥段也是他们喜欢的。只可恨这位英雄不是自己,所谓的美人也不在自己怀中。 “小奴,你去看看世子怎么还不回来。”姜溪月吩咐道。她的心是揪着的。自项景昊走出去后,姜溪月莫名地有一些心慌。 小奴跟在姜溪月身边久了,知晓这位主子的性情。“夫人放心,京都里没人能够欺负的了世子殿下,怕是世子殿下路上遇上了一些好玩的事耽搁了。小奴现在就去瞧瞧。” 姜溪月目光依旧落在东边的未名湖上。 …… 项景昊哪里受到过被掌掴的羞辱。 “你!” 啪! 又是一巴掌,脸颊左右两边倒是极为对称。 “你害怕了!”虞知绷着一张脸,很肯定说道,“你的脸僵硬了,分明是害怕了。” 嘴硬的家伙总要吃一点苦头。 虞知一只手按在项景昊的胸膛上,强悍的力量让项景昊不敢动弹,因为项景昊已经不确信虞知是否真的不敢杀他。 这家伙比叶清欢更狠! 项景昊意识到了这一点。眼前这个在鸿胪寺上与自己作对的家伙并不比叶清欢弱。相比于叶清欢用华丽的剑法让他败北,虞知此刻简单粗暴的手段让他更觉得羞辱。 唯一让项景昊有些慰藉的是虞知至少染血了。 可是,这有如何? 这是败者才会有的想法。 “你还觉得我不敢杀你?”虞知的笑脸像是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让人不禁瑟瑟发抖。匕首划到了项景昊的胸口,锋刃在肋骨之间,这位置也是虞知正在流血的地方。 寒铁的触感让项景昊寒毛直竖,他也是人,懂得什么是害怕。 项景昊闭口不言。 虞知轻轻一笑,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他赢了。 “你现在在想我会放过你?”虞知真挚地看着项景昊,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区区破甲四品,仗着楚王府世子的身份就想对于生杀予夺,是不是太看轻我了?好歹我曾经的名声要比你大的多。” 虞知一边回忆着“问道之耻”的“峥嵘岁月”,一边用掌心轻轻地抵着匕首的一端,匕首竖在项景昊的胸口上,锋刃刺入半分。 不疼。 毕竟,这匕首很锋利。 但是项景昊觉得很屈辱。这才是项景昊难以承受的。 他真的要杀了我么? 项景昊盯着虞知的眼睛,想要从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里找出一个答案。 “你不敢杀我!” 项景昊突然怒吼,刚刚的刹那,在他以为的生死之间,他又确定了一件事。 虞知没有否认,收起匕首,摊手说道:“的确。因为你有一个好爹。因为出身在楚王府,就是这个小小的车夫也敢用鞭子抽打我这个朝廷命官。当然,我一直觉得打人是不对的,不管打的是谁。” 说着,虞知收回了踩在项景昊身上的脚。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回忍气吞声的人。” 项景昊一跃而起一拳轰向虞知的面门。 这是虞知没有想到的。紧急时刻,他同样轰出一拳,拳风喷薄而出,一声冷喝。两人各自退了几步。 平手么? 项景昊身上依旧流着血,虞知用匕首刺入的伤口并不深,但是不断地流转武道真气反而让鲜血不停地流出胸口。 “真是无奈。杀又杀不得,我也不想让你欺负。”虞知仿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项景昊点点头,十分赞同虞知的说法,平静道:“这就是命。我不像你有那么多顾忌,有机会我就会杀了你。” “我是都察院的官员。职位不高,但也算是朝廷命官。这也不打紧?” “大楚有很多朝廷命官,天有不测风云,每年都会死一些,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虞知想到了怀里羊皮卷宗上的那几个名字,摇头笃定道:“我不会死!” “由不得你。” 楚王府的车夫和那名掌柜怪异地看着平静交谈的两人。现在确实是表忠心的时候,可是那个少年连世子殿下都敢揍,何况是自己呢? 两人后悔没有赶快离开,见了这不该见的一幕。 “世子。”小奴顺着那些躲在巷子口的车夫轿夫指着的方向走进了那一条小巷子里。 项景昊背对着小奴,车夫趴在地上,刚才来喊人的掌柜扶着墙壁哆嗦着,而小奴正对面的是一个握着匕首,胸口流血的少年。 这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位置的关系,小奴只看见了浑身惨状的虞知。 “世子,夫人喊您回去。”小奴强行保持着镇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将姜溪月的话转述给了项景昊。 项景昊没有转身,淡淡地说道:“这次我放过你。” 这话显然是对虞知说的。 说着转身对着小奴说道:“我去换身衣服。这事不要让娘亲知道。” 惊讶于项景昊胸膛胸口和脸上巴掌印的小奴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点头。 当项景昊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挪到另外两人身上时,掌柜和车夫同样紧张点头,恨不得立誓承诺不会泄露出去。 胆小鬼! 虞知一看这些人觉得自己可是有骨气的多。 项景昊走了。今日他再次败北,败在不同的两个人手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楚王府那个狗仗人势的车夫再也不敢瞧虞知一眼,毕竟再看一眼可能又会挨一顿毒打。 掌柜是认识虞知的。前两日这个少年还跟着秋家的那位小姐来过百味居。可是,这少年竟然打了楚王世子,这是杀头的罪。掌柜摇摇头,不敢出声。毕竟无论是秋家,还是楚王府都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民不与官斗。 虞知随手扔了手中的匕首,然后离开了。 …… 叶清欢回到了京都,在叶清欢回到秋府片刻之后,叶重就带着叶青禾上门。 得到虞知许诺的叶青禾不想再次上门,若不是为了青谷,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这么厚着脸吃闭门羹。 这一次,得知真相的秋若若没有开门迎客。区区一个三流宗门用不着让秋家给脸色。 “爹,我们还是回去吧。”叶青禾看着手中被退回的名帖。京都不比北凉府,随便拎出一家也都不是青谷叶家能够得罪的。 叶重神色也颇为难看。在北凉府,他们青谷叶家再落魄也是有名有姓的家族,断然不会被拒之门外的道理,可是秋家…… 算了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身为叶家长子的叶重提醒自己在这家族存亡之际受再多的冷眼也是值得的。若是能够让叶清欢认祖归宗,那么青谷叶家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但是,当叶重了解到自己这位被家族遗弃的外甥不仅是青云试甲榜的榜首,还与京都的秋家交好时,他便生出了另外的想法。 “青禾,你见过那位秋家的小姐?” 叶青禾极为聪慧,小小年纪也学着家中长辈支撑起青谷叶家。她一眼便看出自己的父亲打的主意。“爹,我们若是能够寻回弟弟,已经是极好。秋家......我们高攀不起。” 叶重听了,心中难免失望,无奈感慨道:“是啊,如果叶骁能够回到北凉府,不说回去认绍武侯那个老梆子,光是凭借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名声,就会有无数的宗门跑出橄榄枝。” “也不知道现在青谷那边怎么样了。”叶青禾无比担心地说道。 在他们出发的时候,北凉府的形势并不好,绍武侯失去了唯一的孙子,整个北凉府必然要动荡一番。一直遭受绍武侯府打压的,如今是否会拿叶家做出气筒? “那个虞知也会去北凉府?” 叶青禾点头,说道:“听他的意思,虞知会一同前去。而且弟弟似乎很听虞知的话。” 叶重流露出一丝不屑,“那个问道之耻?叶骁是我们叶家的人,不能和那种人为伍。” 叶青禾低头苦笑,不再多说。这个时候承认叶清欢的身份是不是太晚了? 虞知回到秋府时,恰巧遇见了叶家的这一行人,更恰巧地听见了父女两人的对话。 虞知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两人身前走过,让两人为之一愣。去北凉府不仅仅为了叶清欢,还有北凉城里的那位神医婆婆。 “虞公子。”叶青禾喊道。她一直认为虞知才决定叶清欢前往北凉府的因素。 虞知停下脚步,模样很惨,胸口的血已经堵住,衣袍上却都是凝固的血迹。京都很少有这样装扮的人在外面行走。 “虞公子打算何时前往北凉府?山高路远,我等可以同行,互相有个照应。” 虞知扫视了叶重一行人,突然觉得叶青禾的这个提议不错。跋山涉水的总该要有人照顾,无疑叶家的车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刚才在说我坏话。”虞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以前那么宽宏大量了。毕竟,在问道书院的时候,就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是打个哈欠,不以为意。 现在,虞知是有身份的人,朝廷命官,怎么能够被人侮辱。背地里就算了,明着来,不行。 叶青禾张张嘴,哑口无言。这是她第四次见虞知,这个让人觉得个性鲜明的少年。 “北凉府的确很远,山林中的匪寇猛兽也多。我确实想省一些麻烦,但听说你们不想与我为伍,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也怕我的身份玷污了你们。”虞知说话的时候,盯着叶重。他并不讨厌有人说起这个名头。他厌恶的是叶重的态度。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当初,清欢流落在外时可不见你们叶家这么卑躬屈膝地将他带回叶家庇护。如今,一口一个叶家人,怎么又承认叶清欢的身份了?” 尖锐的言语让叶青禾无从反驳,她也觉得这事情有些可笑。自小只是见过寥寥几面的叶清欢又怎么会摒弃前嫌,为叶家卖命。 叶重不这么想,他万里远来,为的就是叶清欢这一叶家的希望,叶家中兴的关键便是在于叶清欢。 “叶骁身上流的是我们叶家的血。他是叶家人,就要为叶家荣辱存亡出一份力。”叶重辩驳道。 哈哈哈哈哈! 虞知大声地笑了出来,整条空旷的大道上唯有虞知一人轻狂无比的笑声。 “好笑,真是我短短十余载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虞知旁若无人地笑着。真是无耻的人呐。 叶重皱着眉头,他在青谷里说一不二,无比威严,可是京都里的这个满身恶名的少年竟然敢嘲笑他。 “你想打我?”虞知盯着叶重地眼睛,觉察到一丝真气的波动。“你最好还是想想。这里是秋府门前,秋若若是我至交,你要是敢对我出手,我保准你们一行人走不出京都!” 什么叫做威胁。 这就是威胁! 谁说言语苍白无力?所谓的苍白无力是薄弱的背景和低微的实力。 虞知终于感受到了楚王府那位车夫的感觉,仗势欺人是个好词,只是自己一定要是欺负人的那一方。 虞知说完之后,叶家一行人纷纷握紧了拳头,尤其是叶重。可是,像虞知威胁的那样,在京都里他们对于虞知毫无办法。 秋府门口的两个护卫已经虎视眈眈。叶重知道,要是他们稍有异动,那两个至少破甲四品的护卫就会出手。 秋家护卫不是随便什么都能够担任的。 “你算是有良心的。至少刚刚你没有生气。”虞知转头看向唯一没有生气的叶青禾。 叶青禾微微一笑,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夸奖”。“虞公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清欢。我自然没有什么说的。只是叶家如今生死存亡,若是清欢能够回去,或许能够救了一族留着同样血脉的族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虞知善意地说道。 叶青禾眼睛发光。这小子真开窍。“正是。佛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清欢若是能够帮我们叶家度过这次难关……” “那清欢就要出家了。”虞知打断道。 “啊……” “你们青谷少说千把号人,这得多少级浮屠?我想着悬空寺必然会喜欢清欢这样的大善人。”虞知脑袋里已经出现了叶清欢身披袈裟,头顶戒疤的模样。 “我不会出家。”不知何时,叶清欢站到了虞知身后。 虞知仿佛是做坏事被抓住了,尬笑转身。 “你若是出家肯定玷污了悬空寺清名。”虞知打量着叶清欢说道。这孩子长得太好看,定是会让悬空寺的山门多许多女香客。 叶清欢不搭理虞知,朝着叶重看去。 “姑姑说让我去一趟北凉,那我就去了。至于你们青谷叶家和我没有关系。” 叶重不认同叶清欢的说法。他在天道山下徘徊了几日,第一次见过李清如之后,他们叶家人便再也没有机会踏上天道山。直到,叶清欢下山,叶重也跟着叶清欢来到了京都。 “你身体流着叶家的血,绍武侯府的血,认祖归宗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叶重说道。他认定了这个事实,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叶清欢懒得争辩,他只记得当初他们母子两人流落在外,孤苦无依的时候,并没有血脉相连叶家和绍武侯府相助,反而是迎来了一次又一次追杀。 他的目光越发冷厉,盯着叶重,让对方很不舒服。 轻蔑,嘲笑,还有不屑。 这是什么眼神?当初,自己那位妹夫骑着马来到青谷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眼神。 果真是父子啊,这看不起人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叶青禾观望着叶清欢……还有虞知,眉间藏着担忧。在短短几次的接触之中,她比叶重更加了解这两个年轻人。 叶清欢平静且高傲,若是他的不认同,那就是无法改变的。一颗剑心纯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虞知也是如此高傲,只是虞知不同于叶清欢的平静,虞知更像是一只刺猬。你碰他一下,他就会扎你一下,用那张毫不留情的嘴。 叶青禾被扎疼了好几次。 无论如何,两人都是那种不会轻易改变看法的人。 “叶骁,你跟我回北凉。绍武侯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子。将来武侯的爵位必然是你的。”叶重苦口婆心。从北凉府来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想好了对策。 武侯爵位,这是很大的诱惑。 的确。 对于叶重而言,这是很大的诱惑。如果他们叶家的血脉能够继承绍武侯府的爵位,青谷怎么会不成为下一个苍山呢? 如今,唯一的希望在叶清欢身上。叶重知道只要叶清欢愿意回归绍武侯府,认祖归宗。绍武侯断然不会拒绝已经名动京都的孙子。 第七十四章 怡红楼 毕竟是秋府门前,许多人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见秋府护卫面容严肃更加没有人敢上去打听。 在大楚皇朝,若是没有什么罪过,历代爵位都可以由家族之中的子嗣继承。如今的绍武侯便是承蒙了祖上的余荫才能够在北凉府管理着十万大山里的宗门。 叶重已经开始想象青谷在他手中步入辉煌的画面了。或许在京都知晓叶清欢的那些传闻之后他就已经开始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叶青禾无力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她不会去反驳自家父亲,可是依着叶清欢的脾气怎么会替当初见死不救的叶家做事呢? “喂喂喂。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虞知很少不讲道理。因为讲道理比动拳头省力气多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虞知只想动拳头。 他转身拉着叶清欢朝着府里走去,随口吩咐道:“你们俩守着秋府门口,就是这样看着这些人在欺负我们的么?” 两名护卫立刻会意,府内突然也窜出十余名护卫持着棍棒站在叶重等人是身前。“诸位远道而来,不要让我们一众兄弟难做事。” 虞知听着护卫的言语,心想着到底也是念过几年书,先礼后兵。 ...... 白天去都察院碰了一鼻子灰,揽了一个危险的差事。 晚上,虞知又是独自一人朝着怡红楼走去。回到秋府之后,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他已经想明白了那位江大人的意思。于是,他只好前往怡红楼寻一寻自己的那位叔叔。 耳边听着大厅里的琴曲,手中举着酒杯,再加上温玉入怀。 虞知这才明白为何这京都的温柔乡中生意会是如此兴隆。 他走进怡红楼,自己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安静地坐着。隔着前排无数人,虞知能够听到的琴曲已经掺杂了无数的喧闹声。虞知苦笑,他也想找一个好位子,可是怡红楼里每个位子都是明码标价,没钱寸步难行的虞知只好缩在角落里头。 那些衣着暴露的倌人们定也是不会看他几眼。怡红楼里俊俏的公子哥不再少数,可惜没了腰缠万贯的银子打赏,生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虞知浑不在意,喝着免费的酒水,吃着免费的花生米,看着那些貌美的倌人们陪着那些大肚便便或者瘦如竹竿的男人强颜欢笑地走进一间间厢房内。 万恶的金钱。 作为一个小人物,虞知也羡慕这样日日莺歌燕舞的日子。可惜,偏偏有这么多人想要杀他。虞知想起了那座危楼里的宁欢,还有城南私塾里的一群杀手。他有些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而李浩渺又什么不平了那座私塾一劳永逸。 忽然之间,虞知的鼻尖嗅到了一阵脂粉的香气,转而便看见了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你怎么坐这儿?”柳如霜不经意间看见了虞知,想着这小子便是来找她的那位情人。 虞知为柳如霜倒上一杯免费的酒水,然后摊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动作。“柳姨,侄儿可是平头百姓一个,您这销金窟侄儿便是看一眼都怕少了些银子。” 柳如霜哈哈大笑,“你是都察院的司务,怎么称自己是百姓呢?” 一说起这个,虞知又是一阵头疼。“我这小官承蒙上司看重,还未上任就领了一件了不得的麻烦事。如果能够辞官归田,我也想回到书院里日日无忧。” “他已经走了。”柳如霜说道,语气颇为失望。 虞知并没有太多意外。李浩渺曾告诉过他要离开京都。这一次,虞知也是前来碰一碰运气。 “既然如此,侄儿就先走了。”虞知起身,突然又回头说道,“柳姨,我想叔很快就会回到京都的,您也不需要太牵挂。”说完,又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柳如霜早已经过了脸红的年纪,笑骂道:“你这小子.....” 虞知哈哈一笑,想着李浩渺那边风姿却是能够让柳如霜牵肠挂肚。 虞知刚想走,却被柳如霜拉住。“既然来了,今晚就在这儿见识见识。像你这边样貌,定是让许多姑娘们欢喜,日后莫要挡不住红粉骷髅。” “柳姨,侄儿已经有了心上人。”虞知摸摸鼻子,笑道。 谁知柳如霜又是说道:“你小子以为柳姨今晚还要替你塞一个倌人,陪你过夜不成?我想你家姑姑定是饶不了你。” 虞知对于李清如还是有一分畏惧。如果让李清如知道自己在怡红楼中过夜,就算没发生什么,也“难逃一死”。 看到虞知一闪而逝的害怕模样,柳如霜解释道:“今晚怡红楼的摘花,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柳如霜拉着虞知走上了二楼的看台。 所谓摘花,这是各大青楼中那些红倌人竞拍床榻之欢的活计。那些红倌人便是花儿,需要大量的银子摘下的花儿。 怡红楼有七层楼之高,其中观看摘花最好的位置便是二楼的看台。因为柳如霜带路,虞知也享受了一次有钱人的生活,坐在了二楼右侧的看台上。 虞知不知柳如霜地位如何,但是能够在怡红楼有一处院子的人显然是有些手段的。 “今晚会有怡红楼的花魁。”柳如霜说道,“今晚摘的花魁之人将会乘着花船徜徉在京都楚河之上,一夜春宵。” 虞知在京都里也有一些听闻。不过这豪掷千金,甚至万金的事情他是不敢想象的。毕竟,他还是那个刚下山的穷书生。 “听说,当今怡红楼的花魁引得那些皇亲国戚皆是趋之若鹜,就是当今的太子也想将其接进东宫。这是真的?” 柳如霜微微一笑,“自然是假的。就算怡红楼的花魁倾国倾城,她和太子尊卑有别,大楚礼制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小鱼儿你要是难耐浴火,柳姨倒是可以替你说一声。” 虞知脸颊一红,脑海中浮现出黎晚桐的模样。真是的迷人的小妖精。 虞知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当初,柳姨就是被这么骗走的?” 柳如霜朝着虞知脑门上一敲,笑道:“瞎打听。”而后,似乎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京都里的那场盛事。毫无疑问,李浩渺便是在那时崛起,名动京都。当时怡红楼的清倌人柳如霜也委身于他。 一位少年英豪,一位艳名满京都,无疑是人人羡慕的眷侣。 怡红楼是一座环形高楼。一楼中心出摆着舞台,便是平时清倌人们卖艺的处所。因为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所以舞台的四周皆是用轻纱绣成的屏风遮挡视线,免得那些食指大动的公子哥们做出强买强卖的活儿,同时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感觉。 柳如霜看着也做钓鱼台的虞知,心中称奇。平时,她也陪着京都里许多有名有姓的公子少爷看摘花,多少人都好奇还未撤去的屏风里头究竟是谁。可是虞知从屁股坐下开始便一直在吃,上好的茶水,上好的点心。 柳如霜很想说一句,这是青楼,不是酒楼,你小子是不是把这当饭馆了? “小鱼儿,你不想知道瞧瞧里头么?” “怡红楼的神秘花魁?” “柳姨敢保证你看了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那样柔软的身子,难保你不想上去摸一摸。”柳如霜在引诱虞知,“哎呀,不行不行,万一你兽性大发,又身无财物可就要留在怡红楼中替各位姑娘们捏腰捶腿了。” 虞知黑着脸,“我不是色中饿鬼。”其实,虞知确信除了黎晚桐再也不会有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了。 “更何况,有柳姨这般大美人坐在我身边,我都能够坐怀不乱,更别说其他人了。” 柳如霜调笑着,虞知的一句话虽是谎话,自己徐娘半老,怎么比得上那些年轻的女子,可却说到了柳如霜的心里。 虞知面不改色,心底却是有了几分好奇。 怡红楼的花魁,这名头的传响程度能够和虞知的问道之耻相媲美。可是,怡红楼三年前便是放出了花魁的消息。 原本花魁之称由着京都颇为名望的客人们评选出来,诗书礼仪精通,琴棋书画有一绝,标准极为苛刻。 而这一次怡红楼却是擅自将花魁之称给了一人。甚至过了一年也没有见过这位花魁的面貌,甚至连名字都未曾流传出来。 越是神秘,越是有人期待。 谁知虞知恰巧赶上了今晚,揭开神秘花魁的面纱的夜晚。 “唉,真是可惜。别家的公子少爷给我送了许多珍宝,我都没带他们见过。没想到在你这儿却是被拒绝了。”柳如霜装作失望的模样,掩面遗憾。 “柳姨,要不然你带我见见也行。”虞知说道。 “你不是说坐怀不乱么?” “见了面才好验证我就是坐怀不乱的人。” “……” 虞知两人所在的看台视野很好,可以看见整个舞台,也包括其方位的那些客人们。 自然虞知看见了他们,他们也自然能够看见虞知。 萧景弘是京都街头巷尾的常客,手下聚拢了一大批官宦子弟,像是这样的夜晚少不了萧景弘的身影。 自从那一次自导自演的刺杀之后,萧景弘也许久没来了这样的风月之地。以他的身份,早就有人为他预留好了位置。 毕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在怡红楼里游荡的皇室宗亲也只有萧景弘一人而已。有萧景弘赵王世子的名头在前,又有几人敢和他抢位次? 萧景弘很早就看见了虞知,惊讶与虞知竟是和柳如霜坐在一起,他想了想还朝着虞知的方向走去。 孟断章依然跟在萧景弘的身后,自从那一场刺杀之后,他便真正成了萧景弘的心腹。 “大庭广众之下,世子贸然去见虞知,要是被那位小王爷听了去,世子投诚的机会可就没了。”孟断章提醒道。 萧景弘并没有停下脚步,脸上洋溢着笑容,平淡道:“投诚这事与虞知何干?他要是看得上我,又何必让我去杀了虞知。他项景昊不过是在虞知那里吃瘪了,让我去给他出出气。他项景昊小算盘算的精,我也不是个笨人。依我看,虞知要是死在我手上,秋家就要和我赵王府对立。而秋家在这场储位争夺里头绝对不会缺席。” 萧景弘叹了一口气,“难呐。我这父王任凭他稍微管点事儿,我这做儿子的也不用事实精打细算。” 孟断章双手下垂,手掌交叉在身前,说道:“世子有谋略,事事都想的通透。王爷自然不用操心。” 当萧景弘来到虞知身前时,柳如霜正打算带着虞知先睹为快。 “世子。”柳如霜见到萧景弘赶忙行礼,这是怡红楼的贵客,又是皇亲,怠慢不得。 虞知却不在乎,依旧翘着二郎腿,没有起身的想法。“呦,世子殿下伤势刚好就来寻花问柳。” 秋若若和虞知说过萧景弘曾到秋府预警的事情。只是他当时已经离开了京都,正在被那三个箭手追杀。 好意提醒还是另有所图? 虞知看不清这个闲散的世子的意图,所以可以保持着距离。 萧景弘不在意,坐到了虞知身侧的椅子上,说道:“我来这里并不稀奇,只是想不到虞兄也喜欢烟花之地?还和柳妈妈如此熟稔。” 虞知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摘花之事我只是恰巧赶上了。柳姨是我长辈的旧识,我也恰好开叨扰。” “柳妈妈在怡红楼里多年,今晚该替虞兄好好安排。今晚的花销挂我账上就好。”萧景弘很大气地说道。 柳如霜看了一眼虞知,只好点头称是。 虞知却是皱眉,他还不想和萧景弘扯上关系,也不想承了毫无意义的情谊。“世子,我们还没熟到你可以请我喝花酒的地步。” 柳如霜一惊,不住地眼神示意虞知。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对方可是赵王府的世子多少人等着巴结。现在对方纡尊降贵请你喝花酒还不给面子? 萧景弘哑然,随即笑道:“多个朋友总归是好事。” 虞知的目光平静,没有立刻回应,思考了一番之后才说道:“告诉我那天追杀我的家伙是谁派来的。” 朋友是用来两肋插刀的。 对于这一点虞知有很清晰的认识。那些喝喝花酒就能够称兄道弟的,只是酒肉朋友。 萧景弘为难,他可以说出项景昊的指使,当然他也正以为虞知遭到刺杀来自于项景昊。 萧景弘苦笑地看着坚持自己态度的虞知。“这让我很为难。我说了,就是要得罪了另一头。世上好人难做。” “一头,或者另一头。世子总应该选择一边,不能够做着墙头草,又想两头讨好。” “这是自然。”萧景弘说道,“可是,虞兄知道在大楚皇朝连我都不敢得罪的人拢共不过一手之数......言尽于此,我是真想交虞兄这个朋友。” 虞知看着萧景弘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想不到你竟然能够令赵王世子前来相邀。短短几日,看你在京都之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公子哥了。”柳如霜一直都未说话,直到萧景弘离开,她才喘了一口大气。她知道尊卑有别,这些王公贵胄出身的公子少爷,若是顺着对方的心意,不介意调笑几分,一旦忤逆了对方的意思,动则就是杀头的祸事。 虽是在风月烟花之地混迹了多年,也摸到了一些门道,但是柳如霜对于这些京都里的人物依旧是毕恭毕敬。用着虞知的话就是——有个好爹,得罪不起。 “怎样,如今我也是京都里头响当当的人物。”虞知得意道。 萧景弘隐藏着什么虞知不清楚,确实如萧景弘所说,他赵王府得罪不起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 难不成是当今陛下? 虞知愣愣一笑,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要真的是大楚皇帝想要杀虞知,虞知怕是死了千百回了,不需要用到刺杀这种手段。 再者说,当今的陛下以勇武著称,称帝前便是用累累尸骨堆积起来的帝位。 既然不会是当今陛下,虞知对于萧景弘的谨慎不理解。赵王是皇帝的亲弟弟,自小得到皇帝照拂,虽无实权,却当真算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么,还有谁能够对萧景弘有威胁呢? 虞知不明白,看着回到主位,等着摘花开始的萧景弘,眼中有些疑惑,随即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柳姨,刚才世子说今晚替我安排倌人的花销都可记在他的账上。你说这话能信几分?”虞知坏笑着。 柳如霜不假思索,说道:“赵王世子素来名声很好。在怡红楼里替人付钱也是常有之事。你若是想要,柳姨给你寻一个雏儿。”柳如霜同样笑着,心想着年轻人正是春.情萌动的时候。 “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他赖账怎么办?”虞知担忧道。 柳如霜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道:“赵王世子没必要为了你这点喝花酒的钱损了自己的名声。” “不不不,人心隔肚皮。多少兄弟为了这点钱财反目相向。我还是去向他讨个字据。”虞知认真又谨慎。他没有这个喝花酒的钱,更是担心被扣在怡红楼里。 柳如霜没有拦下虞知去做这件下作的事情。 第七十五章 摘花 虞知回来了,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柳如霜知道虞知成功了,成功地证实了萧景弘会替他把今晚喝花酒的账给付了。当年,李浩渺在京都里也是这样骗吃骗喝,不曾想他这侄子也是步了后尘。 柳如霜实在没脸看虞知,这是第一次这样的举动。她不知道的是萧景弘想送虞知一些人情却无处下手,刚才虞知自己送上门去,萧景弘高兴还来不及。 区区一些银子,就能够换来一段友谊,何乐而不为? 可是,接下来,虞知就会让萧景弘知道什么叫做区区一些银子。 “柳姨,快,喊个人来给我揉揉肩膀,按按腿。” 虞知活脱脱一副暴发户的口气,如今也算是腰缠万贯了,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柳如霜见翘着二郎腿,表现得很“飞扬跋扈”的虞知,随即笑了笑,便是唤来了一位腰肢曼妙的姑娘替虞知轻轻揉着肩膀。 虞知舒服地享受着,偶尔喊出一两句那些暴发户才有的话,学的有模有样。 “柳姨,你看我有没有做纨绔的潜质?”虞知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一副墨镜,嘴里磕着刚炒好的瓜子,茶杯里也换了上好的龙井,二郎腿一翘,活脱脱就是走路靠扶的懒散模样。 柳如霜见着满地的瓜子壳,又看看虞知,笑道:“你顶多算是个不听话的小孩,纨绔......你还配不上。”虞知装出的模样和那些平日里常常来怡红楼的嫖客有许多区别,就是这气质上也不像。 虞知很苦恼,墨镜往鼻子下一滑,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懊恼道:“难得有机会学一学那些纨绔跋扈的样子,却学不到精髓。唉,这年头不好混呐。” 柳如霜轻笑,她不知道虞知为何执迷于学习那些纨绔公子哥,说道:“那些纨绔的公子少爷们可不像你吃了一地的瓜子,喝了一壶茶水。” “哦?那他们一般做什么?” “来怡红楼能够做什么?”柳如霜眼神看向一直替虞知捏肩的少女。 虞知脸色一红,稍显窘迫。 “哈哈哈,小鱼儿你可比你叔叔差多了。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别说柳姨亏待你,小花儿还是个雏儿,如果不是你,我还真舍不得将小花儿唤出来接待呢。” 虞知身后的小花儿脸色也跟着红了起来。她自小就被卖进了怡红楼里,幸好得了柳如霜的照拂,一直没受什么苦头。她也知道身处在怡红楼烟花之地,最后是躲不了接客的命运。 今日见到虞知,年纪相仿,又是长得俊俏。小花儿的心思动了。最终是要是失去第一次,何不是今日这人?她早已经学会了伺候人的功夫,听到柳如霜这话,她纤细的双手悄悄地从虞知的肩膀上滑向了胸口。 小花儿是雏儿,虞知更是雏儿。 略微冰凉的手指轻轻触及到胸口的时候,虞知突然汗毛直立。身为雏儿的他,自然要有作为雏儿的觉悟。他伸手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阻止小花儿接下来的动作。 柳如霜见状,心底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倒是学不成你叔叔那样风流。” 虞知笑了笑,又将墨镜扶正,将小花儿的双手放回了自己的肩膀上。食色性也,但虞知食的是黎晚桐的色。 身后的小花儿略感失望。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这个少年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因为从始至终虞知都没有转头看过她一眼,没有兴趣,自然就没有性趣。 ...... 随着一楼大厅舞台上屏风被一一拉开,一缕缕琴音便是在整个怡红楼之中。台上出现了许多身着片缕的妙龄少女伴随着琴音起舞。这些少女姿色上乘,舞姿亦是上乘,放在其他的青楼之中定是花魁一般的存在,但是在京都的怡红楼之中注定只是配角。 虞知见到了许多看台的座位上都出现了主人,其中还不乏许多熟人。刑部尚书的公子赵杰,还有户部尚书的小公子白离。虞知张望了几眼,但是没有见到白玉的身影。 “柳姨,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也可进来么?”虞知看着白离,问道。 柳如霜顺着虞知的目光看去。她也曾经从其他客人嘴里听到虞知对白离做下的好事,苦于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怡红楼开门做生意,赚的是银子。就算是宫里的太监公公想要来找乐子,怡红楼也会大开方便之门。你可知白家小公子那看台值多少钱?” 虞知摇头。白离的位置也很好,足矣看清舞台的全部。 “他那个看台值一千两银子。” 虞知瞪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屁股下的椅子。两者的方位差不多,离着正中看台一左一右分立两侧,价钱自然也差不多。 “户部尚书家里果然有钱。”虞知看着座次稍差一点的赵杰,嘴里嘀咕着。 今晚的摘花一共是三人,最后一人才是花魁。来这里的客人们皆是为了一睹神秘花魁的风采。 一曲唱罢。 舞台上只剩下一蒙着面纱的女子,紫色华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修长的玉腿在花紫色衣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女子的眉眼之中透露出淡淡的诱惑,一颦一笑即使是面纱遮挡着,也让人小鹿乱撞。 这便是摘花的第一位倌人。 一曲艳舞之后已经让不少人脸红心跳,更有一些自制力差些的家伙已经搂着个姑娘回到厢房里纵情声色。 虞知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景,也有一些气息紊乱。少年的欲望经不起挑逗,尤其是虞知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 “真不要小花儿替你缓解缓解?”柳如霜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召唤,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虞知拨浪鼓似的摇头,拒绝了这个美好且令人向往的提议。如果身后是黎晚桐,他是有色心和色胆。虞知自认为还是那么多情之人。 “她有一些不一样。”虞知心底有一丝奇怪的感觉。尽管他是初出茅庐,可是秋若若还有诺敏无一不是国色天香的女子,偏偏是到了这位紫色华服的女子身前不能够自我把控。 难道只是因为那一段勾人心魄的舞姿和若隐若现的身姿? 柳如霜赞许地看了一眼虞知。怡红楼里有“古怪”这是常有的事。这是风月烟花之地,总少不了一些淫糜的气味,再说了今晚也是碰上了摘花,其中的布置更是精挑细选别有心机。 “花儿,替小鱼儿换一杯冰叶茶。” 小花儿含笑,将虞知那一杯上好的龙井端走。显然,她也是知道其中的古怪的。 冰叶生长在冰雪之地,天然自带着一丝寒气,因此每逢夏季时,往往被泡在茶水中作消暑之用。因为生长之地人烟罕至,所以冰叶也是极为难得,不比极品龙井要便宜。 虞知惊讶冰叶这等皇室贡品竟然也会出现在怡红楼这等场所。仔细一想,都说怡红楼是一大人物开设的,便也觉得合理。 “问题出在茶水上?”虞知问道。 柳如霜含笑说道:“是也不是。小鱼儿能够感受到异样已经让我吃惊。毕竟这些人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只会想象接下来更为香艳的场景。再如何心动,气血翻涌也是合理的。古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虞知点头,柳如霜这是承认做了手脚,只是这手脚瞒住了所有人。 “每一壶水都加上了一滴蛇欲花的汁液。”柳如霜解释道。 虞知恍然大悟,他觉得浑身发热并不是仅仅是因为眼前的紫衣女子,更是因为蛇欲花的汁液。蛇欲花比虞知所用的蛇欲藤药效更为厉害,医道上常做活血之用,但是也要将蛇欲花的汁液稀释数百倍,否则便是一味春药。 这手段高明! 一滴汁液就可以让怡红楼里数百号人上头,简直是妙不可言。 虞知看着那些人端着的茶杯酒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来寻欢作乐一把也还有这么多花花道道。 “你不怕被人发现么?”虞知不解。 柳如霜更是笑道:“傻,就是发现了又如何?蛇欲花只是助兴而已,有病治病,无病活血,让这些公子少爷们热情一些,让像你这样的初哥更加奔放而已。” 虞知又是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些手段不见识觉得仅此而已,一见识却是高山仰止。 佩服佩服! “你再闻闻这空气里的味道。” 虞知用鼻子认真嗅了嗅,说道:“是有些不同。难道......”虞知瞪大了眼睛,这地方真是处处都是套路。 “怡红楼的后院种着一片曼陀罗花,这香味平淡温和,一旦将其花瓣碾成汁液,制成精油便是令人沉迷的毒药。” “柳姨,你不怕被人发现么?”虞知再次问道。 “我又没害他们,蛇欲花何等珍贵,生长在毒蛇谷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一般人一辈子也用不上。而且曼陀罗花制成精油的过程也是极为繁琐,上百朵花才能够出一滴精油。”柳如霜没好气地说道。 虞知尴尬地笑了笑,蛇欲花相比于蛇欲藤珍贵上百倍。虽是药性相同,但是药效却是千差万别。他越发觉得怡红楼这地方是个龙潭虎穴,而柳如霜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是啊,能够在怡红楼中拥有如此稳固的地位,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小花儿端来了一杯茶水,清澈的水中漂浮着一片白色的叶子,散发着寒气。 “喝了吧,让你别憋着这么辛苦。”柳如霜的取笑让虞知很窘迫。 虞知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着柳如霜。之前短暂的接触没有发现柳如霜的另一面。 “你看着我干嘛?” 虞知很诚实地回答道:“我只是在想柳姨幸好是叔的相好,不然我这小身子骨定是被你吃个干净。”虞知可以相信怡红楼里的门门道道不仅仅他现在知道的这些。 “怎么觉得柳姨是个坏人?”柳如霜没有生气,像是很喜欢听虞知这样讲话。 “怡红楼这些门道,柳姨都告诉我了。这样说来,柳姨就是好人。嘻嘻嘻。再说了柳姨还想着给我找个过夜的姑娘,这还能够算坏人么?”虞知说的理所应当。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两千两。” “一万三千两。” 底价就是一万两雪花纹银。每一次加价便是一千两银子。雪花纹银的纯度至少是在九成以上的银,并非那些细碎银子可比。 一声声激情澎湃的喊声,让虞知都陷入了疯狂的气氛当中。 “也不知道蛇欲花的汁液和曼陀罗花的熏香起了多大作用?”虞知嘴里嘟囔着。喝了一口冰叶茶的虞知头脑清醒很多,翻涌难以自控的气血被逐渐平复,不再像那些一个个替着主子们高声喊价的仆人们头脑发热。 “两万两。” 这是萧景弘的声音,直接将价格从一万五千两,抬高到了两万两。豪掷千金也不过如此。 众人一片哗然。钱是自己的,两万两的价格已经超过了这名女子的价格。 龟公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喊道:“世子殿下出两万两买下紫衣姑娘的初夜,两万两。诸位公子少爷还有没有加价的?” 龟公伸出两个手指头,颤抖着。两万两的高价很少在第一轮出现,如今赵王世子这么给面子可是不常见。 “世子这是怎么了?在第一场花两万两银子。”有人嘀咕道。显然也是心仪这位紫衣女子,求而不得。 “世子伤愈归来,大展雄风,你难道还想世子争一争?哈哈哈哈。”旁边的人倒是看的很淡,替着朋友宽慰道。 “以世子的身份摘花里头,不应该摘的是花魁么?” “……” “两万两,赵王世子出价两万两雪花纹银,还有没有人要出价的?”矮小丑陋的龟公站在身姿高挑貌美如花的紫衣女子前,极为鲜明的对比。 龟公知道绝不会有人再出价。一来,这已经是顶价。每一位红倌人都有自己的价钱,眼前的紫衣姑娘约莫是一万七千两银子。现在抬高至两万两银子已经很大的运气了。二来,这是萧景弘出手,这些公子哥们就是想要争,也要给萧景弘一个面子。 一锤定音。 紫衣女子就这样被萧景弘收入囊中。 紫衣女子朝着萧景弘行礼,心中庆幸着没被那些身形如圆球一般的商贾给摘了去。而萧景弘身为皇亲,她一介青楼女子倒也是高攀了。 龟公没有着急地开始第二场,舞台上再一次出现了那些水蛇腰般的女子舞动着身姿。 紫衣女子被送进了某一个厢房之中,就等着摘花结束,好让萧景弘临幸,或许这是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本以为世子是为了怡红楼的花魁而来,却是在第一场就出价摘花,不像是他的风格。”柳如霜对于萧景弘的举动颇感意外。 虞知看向身边流莺环绕的萧景弘,眼中尽是羡慕。他也想喊出一个两万两。奈何家徒四壁...... “柳姨,你了解这位世子么?” 柳如霜摇头,说道:“见过几次面。这位世子对于谁都很有礼貌,也没有那些王公贵胄的架子。因此,在京都的风评也是很好。就算是皇亲流连青楼风月之地,也只是说他一声风流而已。” 虞知摸着下巴,透过墨镜,灰色的萧景弘在他的眼中寻欢作乐,像极了那些只爱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可是,虞知不这般想。 “你没觉得像赵王世子这样的身世不该有一些纨绔的特质么?这风评好的太蹊跷了。” 柳如霜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而后扑哧一笑,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看待世子?刚才世子还要替你付了喝花酒的钱,你还在后头编排人家?” “我这人打小被欺负惯了,看着身边的好人都像是坏人。而且这不是前些天还被几个刺客追杀呢,不得不防。世子殿下和我非亲非故,就要和我交朋友。人家,高高在上,皇亲国戚,我,芝麻小官,低微无比。柳姨不觉得世子太看得起我了?” 虞知说的不无道理。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来的馅饼。 虞知觉得这位赵王世子不简单。从第一次在百味居相见之时,虞知能够感受到萧景弘身上内敛的傲气。当初,萧景弘的礼貌谦让对的都是叶清欢和秋若若,而不是身负问道之耻的虞知。 而今,仅仅只是一个月之后,萧景弘对于虞知的态度犹如天壤之别。 萧景弘感受到了虞知的目光,拿起酒杯朝着虞知的方向举杯示意。 虞知自然也同样举杯。他虽然觉得萧景弘不怀好意,却也会当面拒绝真假难辨的笑脸。 “虞公子,世子让我给您带句话。” 说话的是孟断章,他从萧景弘那边走到了虞知的身前。 虞知放下二郎腿。“请说。” 孟断章不明白自家主子这么做的缘由,却还是依着萧景弘的意思说道:“那位紫衣姑娘已在厢房之中候着,虞兄若是着急便可去厢房内寻乐。” 这是萧景弘的原话,孟断章学得惟妙惟肖,唯有最后几声哈哈哈的笑声照萧景弘的样子。 虞知脸色怪异,他收到过秋若若和李清如的各种礼物,四书五经还是奇门遁甲,也有一些古怪的玩意儿,但是像是女子这物件......虞知是第一收到。 花两万两银子,就是为了交虞知这个朋友? 虞知自己都不信。 第七十六章 萧景弘送人 萧景弘是个好人吗? 不是,他自己都不这么觉得。 虞知很尴尬,一个男的给另一个男的送女人。那么这两个家伙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虞知是好色之徒。否则又怎么会一眼就喜欢上了黎晚桐。但做人得讲原则,贫者不受嗟来之食。怎么人家敢送,你就敢要? “替我谢谢你家世子。”虞知说道。惊讶之余,虞知照单全收。这是花了两万两银子的大便宜,值得他违背自己的原则。 原则算什么? 算个屁! 孟断章笑着回去了,心想着终究也是年轻人,经不住诱惑。 虞知则是举杯朝着萧景弘的方向示意。萧景弘也是在等着虞知的反应,见到虞知举杯,会心一笑。他知道此事已成,心中不免看轻了虞知几分。 欲望是人之本性。 若是抵制不了欲望,那便成不了大事。如今,在萧景弘眼中虞知就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虞公子让我替他谢过世子。”孟断章据实以告。 萧景弘不在乎地轻笑道:“先生,你说这一谢值不值两万两雪花纹银?” 孟断章算是老谋深算的一人,是人精中的人精。“我虽看不懂世子的用意,但是世子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话里的意思便是这两万两银子有些白费。 原以为萧景弘会有别的想法,却不想听萧景弘说道:“虞知没有什么值得拉拢的。只是平日里听闻若若妹妹和那位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是一伙,事实也正是如此。而秋家向来少与我赵王府走动,叶清欢那生人勿近的个性更不可能为我所用。因此……” 萧景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弯弯绕绕的事情让他倍感厌烦。 “趁着遇上了虞知,与他交个朋友也不错。老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孟断章哑然,要是让人知道堂堂赵王世子,皇帝的亲侄儿在想这多个朋友多条路子的事情,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不是皇帝一脉,好歹能够承袭赵王的爵位。 “可是,他竟然真的收下了。”萧景弘又一次说道,听声音颇为遗憾。 孟断章不知该如何做了。他弄不明白这位世子殿下的心思。特意送上美人作陪,却又怪人家竟然收下。 这是何解? 孟断章自问满腹的诡计也不能够明白。 “我以为他是性情中人。没想到区区一个美人就把他收买了。这事情太简单让本世子不敢与他做朋友。”萧景弘自言自语道。 有缺点自然是好事。可是,能够被美色眯眼的家伙也不能够完全信任。 虞知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毕竟是两万两雪花纹银才能够喝上一次的花酒。 虞知估摸了一番自己的月俸,怕是一辈子也过不了今晚的春宵一刻。 “世子对你真心不错。”柳如霜若有深意地看着坦然的虞知。 “是呐,世子可真是个好人呐。” 嘴上这么说,听着虞知的口气,可以知晓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想。 “对了,柳姨,这姑娘可以退吗?我把那紫衣姑娘退给怡红楼,你们给我两万两银子?”虞知自己觉得这生意头脑将来必然就会发大财。 柳如霜和小花儿的眼神如同看向白痴一般,看着一件无所谓的虞知。 显然,这是不行的。 摘花里的每一位倌人都是千挑万选才能够站在舞台上被京都里的大富大贵之人挑选,怎还有退货的道理? 况且,怡红楼从来都没有客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好不容易买下来的春宵一刻,竟然要退了。这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摘花的第二场依旧是各方叫价,第二位的粉衣女子底价便是一万五千两银子,比第一位要贵上五千两银子。 虞知看不出两人到底哪个更加好看些,可能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矮小的龟公手里提着锣,一连敲了三声,然后开嗓喊道:“各位公子少爷,要问这贵在何处,咱们常客知晓,新客不熟。小的再给各位介绍介绍。” 的确,有许多人也有如同虞知一样地疑问。 “咱怡红楼的摘花可是名满京都。每一场的三朵花儿自然是一朵比一朵珍贵。粉衣倌人能够在第二位出场,一是倌人的样貌艳压群芳,比古之貂蝉玉环,二是粉衣倌人自小就随着妈妈们学习房中术……” 说着,龟公发出了嘿嘿嘿猥琐无比的笑声。 全场也跟着嘿嘿嘿。 唯有粉衣倌人在那些色欲熏心的客人眼中低头羞涩。羞涩的一笑让那些已经按捺不住的客人更加心猿意马。 于是,有人率先喊价。 “一万六千两。” “一万七千两。” “……” “怎么不见世子在出手了?”虞知纳闷道。“难不成两万两银子就山穷水尽了?” 柳如霜笑道:“两万两银子在你们眼中是巨款。但是在京都这些公子们的眼中哪一个晚上不是有数千两银子的花费?” “所以这两万两银子不过是几个晚上的花酒?” “就是这么说,按以往世子的风格不会在紫熏便出手,他要摘的是花魁。”柳如霜解释道。 “刚才那紫衣倌人叫做紫熏?好名字。”虞知说道。摘花的规矩这些花儿只有在你进入厢房的那一刻由被摘下的花儿亲自告诉客人,因此也保留了一丝神秘感。 “两万两。” 白离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响彻全场,也让其他人都安静了几分了。 “白离这个小屁孩凑什么热闹。”虞知嘟囔道。不过十四五岁的娃儿毛都没长齐。 “话不能这么说。小白公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我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让姑娘们好生笑话。” “白玉呢?好像没听你说过白玉。”虞知问道。 柳如霜摇头,“那位青云试的甲榜第二还从未来过怡红楼。不对,似乎来过一次。可是即便来了,那位白大公子也是不近女色。这么多红倌人围着纷纷想占他的便宜。结果,被白玉用真气给弹开了。” “洁身自好?”虞知疑惑道。 “看着像。”柳如霜掩嘴轻笑道。 虞知笑了笑,继续道:“男人越是这样假正经,越是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说不好,白玉那小子日日在府中白日宣.淫呢。” 柳如霜白了虞知一眼,“你这小家伙竟是这般编排别人?看你这般是不是也是假正经?” “柳姨,你这可是看走眼了。”虞知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心头只有我家桐儿一人,我身子也只是我家桐儿的。” 柳如霜闻言浑身一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说话真不害臊,竟是将柳姨也给整害羞了。” 虞知嘻嘻笑了一声,感慨道:“纨绔的生活正当是好。喝着茶,听着曲儿,看着漂亮姑娘,身心愉悦。” 两人谈话之间,第三位倌人已经出场,至于那位粉衣倌人也被白离以两万两的银子给拿下了。 虞知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小花儿停下,“柳姨,今晚我若是不去紫衣倌人那里,那该如何?” 柳如霜说道:“你不去便不去。还管这么多作甚?” 虞知哑口无言,随即便是朝着紫薰的厢房走去。 柳如霜望着虞知的背影,笑骂道:“假正经的小崽子。” 厢房之中,随着香薰燃起,一股淡淡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厢房。 在柔软的床边坐着一个身姿婀娜的紫衣女子,娇美的容颜隐藏在面纱之下。 紫薰心中甚是紧张。听说是赵王世子萧景弘买下了今夜,可转头之间又是将自己送了出去。 那人叫做虞知? 该不会是在京都中臭名远扬的那个“问道之耻”吧? 不会不会,世子殿下又怎么会花费这么多银子结交问道之耻呢? 定是同名同姓之人而已。 紫薰心中安慰着自己。 吱呀。 厢房的门被人推开,虞知走进了房中,他看向坐在床上的紫薰,挠了挠头。 没有这经验,一时间虞知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紫薰姑娘。”虞知说道。 两人隔着老远,若是声音再轻一些甚至都听不见虞知说话。 紫薰见状,心中忍不住一喜。好一个俊朗的少年。 但如此紧张,这怕是个雏儿? 相比于流连花丛的老手,紫薰更愿意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这样的雏儿。 “公子,为何不坐过来些?莫不是不敢?”紫薰拍了拍身边的床榻,柔声说道。 虞知摸了摸鼻子,装作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说谁我不敢,今晚就让你领教领教本公子的厉害。” 虞知坐到紫薰身边,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紧接着便是柔软无骨的身子倚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让他气血翻涌。 年少轻狂,少年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立刻显现,顶起了一个小帐篷。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陈言心中默念。 只听紫薰扑哧一笑,在虞知的耳边轻声说道:“公子,可是第一次?” 轻柔的气息摩挲着虞知的脸颊,让他脸红不止。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虞知翻身将紫薰压在身下,那杯沾了蛇欲花汁液的酒水似乎发挥了作用。 面红耳赤的虞知盯着紫薰的双眸,许久没有动静。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温婉的女子身影,“桐儿。” 刹那,虞知清醒过来,他起身望向那冒着烟雾的香薰炉露出一抹苦笑。 “又是催情的玩意儿。怡红楼的花样可真多。” 第七十七章 差事 紫薰望着忽然起身的虞知不知所措。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已经箭在弦上。 虞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然后说道:“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岂料紫薰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来怡红楼里的公子们也都是家有娇妻,但我等青楼女子又有什么资格在乎呢?” 紫薰凝眸妩媚,声音充满诱惑。 “难道是公子看不上紫薰?还是嫌弃紫薰的出身?” 怡红楼里的女子都会这般故作柔弱的姿态,惹得公子哥们心生怜惜。 既然有心上人,为何还要推门而入呢? 小家伙还玩些欲擒故纵的手段? 紫薰不知道的是,虞知只是想进来瞧瞧而已。 虞知没有答话,紫薰的言语对于他没有一点触动。 看不上和嫌弃都是不存在的。 见虞知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紫薰哭诉一声,“既然如此,公子你还是走吧!” 虞知皱了皱眉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断然拒绝道:“我若是现在出去,定是让人看不起了。说不好就会传出一个不好听的名声。” “不好听的名声?”紫薰疑惑道。 虞知瞥了一眼紫薰,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进了紫薰姑娘的房中,竟是半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这要是被传出去,人家定是会说我银样镴枪头。” 紫薰面纱下的小脸一红,笑骂道:“流氓。” 虞知熄灭了香薰,一改之前蹑手蹑脚的怂样。 他朝着紫薰走去,自顾自地趴在床上,“长夜漫漫,劳烦紫薰姑娘,给在下捏捏腰,捶捶腿。” 紫薰愣神,这人是有病? “公子确定要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可值两万两白银。”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又不是花我的钱,心疼什么?” “那花船....”紫薰问道。 “不去,不去。今晚就呆在这儿了。”. 虞知如同一个大老爷一般,等着紫薰捏腰捶腿。那浑身沸腾的热血已然平息了不少。 ...... 清晨时分,秋若若在秋家没看见有虞知的身影,朝着门口的护卫一问才知晓,虞知昨晚一夜未归。 “小鱼哥哥真是....” 正当秋若若气恼的时候,虞知手里提着一袋包子走走进了秋府的大门。 “秋秋,尝尝,刚买的包子。” 秋若若目光不善地望着虞知,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样子,问道:“小鱼哥,你昨晚去哪儿了?” 在怡红楼过了一夜。 这事是万万不能让秋若若知道的。 见情形不对,虞知一把将包子塞到秋若若的怀里,然后朝着东院跑去。 “秋秋,老太爷找我,我先走一步。” 东院里,秋劲风早早起床,穿着白色锦缎,手中持着宝剑,不停挥舞着。老人家总喜欢这些玩意儿。 虞知也不打扰,就这样看着。 一炷香之后,秋劲风收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么大早寻老夫,是有何事?” 虞知埋怨道:“江大人交给我的差事是您的意思?” 秋劲风没有否认,坐到石桌前,吃着还温热的白粥。 虞知心里早就知道这定是秋劲风的意思,否则江清怎么可能将这样的任务交给自己这么一个小官。 北凉府的苍山,那位山主只差半步就踏入宗师的境界。 一旦踏入宗师,苍山就会变得不一样,就连皇室也该谨慎对待。 “您这般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吗?”虞知说道。“苍山这样的门派不是我能够惹得起的。您还是和江大人说说,再另找他人吧。” 对于虞知倒下的苦水,秋劲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喝完一碗白粥之后,这位在朝堂上混迹数十年之久的老太爷终于开口了。 “此事,非你不可。光凭使团一事,就让你得了一个官位,这功劳还不够。朝堂上下已经颇有微词。所以,恰好北边有个差事,你去办。” “办成了,屁股下的官位便是坐得稳了。” “办不成,也不会有人怪你。要想查苍山,就算是江清也做不到。” 虞知一听,心宽了一半。“此话当真?” 秋劲风继续说道:“当真。近二十年,北凉府的那些宗派没有了对大楚的敬畏,借此事,若是能敲打敲打他们就是好事。” 秋劲风想要借的不是虞知的手,而是虞知背后的李浩渺的手。 一位剑道宗师,这才足以震慑北凉府的宗派。 可秋劲风不知道的是,李浩渺早就离开了京都。这借刀杀人到底是成不了了。 虞知听着这话,心底总觉得不对劲。 非我不可,还敲打这些门派?这不是开玩笑吗? 虞知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我是谁,问道之耻,要是这名号能够震慑那些传承千百年的宗门,他也不用费尽心思洗刷这等耻辱了。 半晌之后,虞知离开了东院。 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京都了。 趁着这几天的时间,虞知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要带上黎晚桐,虞知必须保证此行的安全。 ...... 皇宫之中,身着龙袍……的大楚皇帝正坐在棋盘前,眼前的残局耗费了他大半年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办法破局。 黑子白子交错,割据着一块块地盘,每一次落子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落子之人不得不慎之又慎。 这看似平静的棋局正如当年天下,平静的背后暗流汹涌。 这时,太监安福至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楚皇手中拨弄着一颗白子,似自言自语道:“太子?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 萧景尧步入大殿之中,恭敬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楚皇摆摆手,“景尧,你来看看这盘棋。” 萧景尧坐在了楚皇的对面,看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眉头越发紧锁。 “儿臣愚钝,解不出此棋局。” 楚皇不在意地笑道:“罢了。你解不出也实属正常。今日来宫里是为了何事?” 萧景尧是楚皇在成为皇帝之前的第一个孩子,当初他也只是一个闲散皇子,论争权根本不是他那几位兄弟的对手,心中也无争权之心。 因此,在萧景尧幼年,父子两人的感情是最好的。 如今成为楚皇之后,对于萧景尧,楚皇也偏爱几分,直接将太子之位交到了萧景尧的手中。 萧景尧再度行礼,“大楚与草原狼庭的谈判已经完成,关于开辟马场一事,儿臣北上为父皇分忧。” 楚皇悠悠地看着萧景尧。在马场一事尘埃落定之后,已经有许多人来讨要过这份差事。 身居高位的楚皇多少明白这些臣子的心思。 这一座偌大的马场中诸多油水馋坏了这些人。 否则,这些整日在京都养尊处优的家伙又怎么会甘心去北境那苦寒之地? 而让楚皇好奇的是,自己这个儿子对于这些事情从不感兴趣,这次为何来主动讨要这个差事? 第七十八章 各家心思 楚皇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温和的性情,这倒是随了当年的自己。 但就是因为这闲云野鹤的性情,让萧景尧入主东宫之后,不争不抢,不拉拢人心,也不建功立业。 反观三皇子萧景禹跟随着楚王在军中磨砺,西进深山平乱,南下南州治理水患......一桩桩一件件功绩让朝堂之上皆是惊叹。 与此同时,萧景禹拉拢朝中大臣为自己的臂膀。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三皇子萧景禹都已经远远超过太子萧景尧。 在加上这次萧景禹随楚王历练归来,谁人都知道三皇子争夺储位的序幕已然拉开。 楚皇打量着萧景尧,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人心,就算萧景尧掩饰地再好,心中仍旧紧张。 片刻之后,楚皇悠悠开口道:“治理马场短则半载,长则三五年,草原狼廷虽然已经答应与大楚共同蓄养马匹,但马场新建,万事开头难,其中必然是有繁杂的细枝末节需要商议。” “皇儿,你有信心吗?” 萧景尧闻言,起身行礼,恭敬地回答道:“儿臣定然不负父皇期望。” 楚皇一双深邃的眸子打量着萧景尧,仿佛想要看穿自己这位太子的心思。 在这番审视之下,太子萧景尧尤为镇定。在来之前,他心中已经想好了一切,也预演过无数遍。 “好,既然皇儿有信心。朕便允了皇儿。近些日子,皇儿做些准备,切记启程前去你母后哪儿告别。” 楚皇说完,挥挥手便让萧景尧退下。 “儿臣告退!” 在萧景尧走后,楚皇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棋盘之上。 交错的黑白棋子,楚皇所执黑子已然成不可阻挡之势,白子节节败退,看似败局已定。 可楚皇忽然拿起一颗白子,望着为数不多的落子方位,终是伸手落子。 一子定,棋盘之中,黑子大龙尽数被诛灭。 一子可逆乾坤,定胜负,反败为胜! 楚皇悠悠叹息道:“皇儿,希望你能够扭转乾坤。否则,这江山交予其他人也未尝不可。” 萧景尧满面春风地回到了东宫,今日进宫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婉儿,替本宫弹奏一曲。”萧景尧说道。 侍女婉儿见萧景尧如此开心,先是沏了一杯茶,端到萧景尧身前。 “殿下如此高兴,看来是有什么喜事?” 萧景尧接过茶水,顺势搂着婉儿柔软的身子。“本宫向父皇讨了件差事。准备准备,过些天,你我一同启程北上。” 婉儿眼睛一转,心中已有了猜想,说道:“殿下要的可是与狼廷共建马场的差事?” 萧景尧伸手轻轻刮了下婉儿的琼鼻,笑道:“婉儿可真是聪明。” “不错。母后一直想着替我和初晨妹妹订下婚事。可我一直只当初晨是妹妹一般。让我娶了初晨妹妹,绝无可能。” “恰好马场初建,趁此机会,本宫离京还可拖延一番。当然,本宫自是想与婉儿多温存一些日子。” 婉儿娇羞,红着脸说道:“殿下,婉儿能够侍奉殿下身边,已经知足。殿下不必再为婉儿......哎呦。” 萧景尧一把抱起婉儿,说道:“婉儿,此事听本宫的。” 说着,萧景尧已经抱起婉儿进入寝宫之中。 之前说的抚琴听曲,都不如婉儿的轻吟声来的好听。 ...... 入夜渐凉,空中再度飘下了纷纷飞雪。 万千灯火燃起,映衬着雪景,鹅毛般的大雪染上了点点淡黄色的荧光,如千万萤火虫飞舞在空中。 好一幅盛世美景。 同一片大雪,万家灯火下,各家却怀着各家的心事。 威严肃穆的楚王府中,项景昊坐在大堂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柄黑色的匕首。 漆黑如墨的锋刃散发出一阵寒光,如冬日大雪般刺骨。 在堂下,赵王世子萧景弘正坐在椅子上,随意地瞥了项景昊手中的匕首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平静地喝着手中的茶。 “听说,太子殿下从陛下那儿讨了一件北上的差事。”项景昊说道。 萧景弘放下茶杯,看向项景昊,说道:“我也听说了。看来太子已经意识到三皇子对他的威胁,也着急着建功立业,好保全自己的东宫之位。” 项景昊冷笑一声,“哼。三皇子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功绩,怎么仅是新建马场这么一件事比得上的。我看,太子有些异想天开了。” 萧景弘沉默不语。相比于一直跟着三皇子萧景禹的项景昊来说,萧景弘一直在朝局之外,反倒是看到更加清楚。 什么功劳功绩,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太子所做之事,在当今楚皇陛下眼中是如何。 多年来,太子萧景弘不争不抢,深居简出。政事上亦是勤政爱民,素有仁德之名。 而如今太子式微,却不是他如何荒淫,如何离经叛道,导致人心背离。 而是,他一直不愿与朝臣结交,不刻意拉拢,也不刻意疏远。因此,才有如今这孤身一人的局面。 也恰恰因为如此,三皇子一党一直找不到弹劾太子的理由。没有弹劾的理由,扶持三皇子上位的时机也就遥遥无期。 项景昊不清楚,萧景弘却看得一清二楚。 楚皇陛下没有废黜太子,另立储君的念头,至少现在没有。 项景昊对着萧景弘说道:“兄长,面对如今的局势,你有什么建议?” 萧景弘眉头一挑,想拉我入坑?呵呵。 萧景弘双手交错,揉了揉放在膝盖上,说道:“为兄愚钝。暂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之策。此事,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项景昊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手中匕首“嗖”的一声,收回刀鞘之中,说道:“我想,此事必不能让太子殿下办成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之后,不约而同地收回。 “兄长,这正是你为三皇子出力的时候,我想兄长不会拒绝吧。” 萧景弘哈哈一笑,“哈哈,我自然要把握这个机会。容为兄回去好好想想,定将此事给办成了。” 说着萧景弘打了一个哈欠,告辞道:“夜色已晚。为兄先走一步。” “兄长慢走。”项景昊起身相送。 在萧景弘走后,项景昊冷哼一声,神情中闪过一丝狠色。 “萧景弘,你以为你暗中提醒秋若若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萧景弘走出一字并肩王府之后,孟断章早已经候在门口。 “世子殿下,此事,我等还是莫要参与。”孟断章说道。 萧景弘一笑,“先生高见,项景昊所言果真如先生所料。哼,这就想拉我下水,真是孩子心性。” 在项景昊请萧景弘入府时,孟断章已经猜想了今日府中的谈话。 孟断章谦逊道:“楚王世子直来直往,反倒是好猜。” 萧景弘又是一笑,“那先生觉得,我现在当如何应对?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孟断章见状,在萧景弘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即,萧景弘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真厉害。” 第七十九章 启程 几天后,正月十五,虞知和叶清欢准备启程,前往北凉府。 与之同行的还有那位百户——王大福。 王大福苦着张脸,心中千百般个不愿意,却难以违抗秋若若的命令。 虞知看着不远处愁容满面的王大福,扭过头对着秋若若说道:“若若,我和清欢自己去就行了。王大福就让他就在京都,他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女嗷嗷待哺,不必跟着我去冒险。”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女嗷嗷待哺?”秋若若目光凌厉地看向王大福。 心虚的王大福立刻扭过头,避开秋若若的目光。 虞知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秋若若不可能不知道。不把王大福的家底调查个一清二楚,秋若若怎么放心让王大福跟在虞知身边。 “小鱼哥哥,你就带上他。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平时伺候你和叶哥哥,跑个腿也用得着。”秋若若说道。 虞知拗不过秋若若,无奈地说道:“行吧。那我们走了。别太想我们哦。” 秋若若搂着虞知,撒娇道:“小鱼哥哥,要不你把我也带上吧?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我还没去过北凉府呢?” 虞知伸手,食指抵着秋若若的小脑门,与其拉开距离。 “少来。我要是把你给拐走了。你爷爷和你爹非杀了我不可。唉,到时候我连秋府这个安身之地也没有了。” “哼,臭哥哥。”秋若若撒开虞知的胳膊,扭头求助叶清欢,“叶哥哥......” 话还没有开口,叶清欢便打断道:“此行危险,不是游山玩水。这事听虞知的。” “哼!”秋若若一跺脚,跑回秋府去了。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上马朝着城门口骑行。 正月十五正是团圆的时候,在调查苍山这件事上,江清也没有催促虞知。 但虞知还是觉得尽早启程,也能够早点到达北凉府,早些找到神医婆婆,给黎晚桐治好双腿。 三人三骑从京都北城门而出,前往北凉府,但虞知先是往东边走。 “虞少爷,这不是去北凉府的路。咱这是去哪儿?”王大福问道。 虞知骑着马,嘴里嚼着蜜饯,说道:“先去接个人。” 在三人身后,城门下一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和一位书生正望着虞知渐行渐远的身影。 黑衣男子正是当初李浩渺安排锻炼虞知身手的人,书生也正是首先派出杀手,刺杀虞知的那位三先生。 三先生开口说道:“李浩渺已经离开了京都,南下。此行,虞知没有李浩渺的保护,我们可以趁机杀他。” 三先生眸子之中露出阴狠的光芒,手中的纸扇也摇的快了几分。 当日,虞知以身犯险,去往私塾挑衅。 这让三先生怒火中烧。 大楚中,还从未有人敢到杀手窝里砸场子,虞知算是第一个。 黑衣男子则是说道:“这件事交给你,不要坏了规矩。” 三先生冷笑道:“李浩渺已经南下。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杀虞知,只要我出手,一击必杀!” 话音刚落,三先生的身体猛地一颤,在身边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正盯着他,让他后背寒毛直立。 黑衣男子声音冰冷地开口道:“李浩渺是个不讲规矩的人,因为他的剑就是他的规矩。但他如果知道你不讲规矩,你觉得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三先生瞳孔微缩,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在原地。 李浩渺,这的确是个不能忽视的人物。 二十年前,谁都知道李浩渺能够踏足十品宗师境,却没想到李浩渺在短短几年中成功破境。 这便是举世无双的天赋。 “这家伙,既然踏入宗师境,为何不好好找个地方待着,非要来京都捣乱?”三先生恶狠狠,又有些无奈地说道。 黑衣男子望着虞知消失的方向,说道:“你麾下有很多杀手,是时候用他们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坏了规矩。除非,你有信心应对李浩渺的报复。” 三先生闻言,只能咬牙切齿地点头。 无奈,无力,无法反驳。 下一刻,黑衣男子已经消失在了城门口。 当年的恩怨,还有很多事情。三先生不清楚,但黑衣男子清楚。正因为黑衣男子知道的多,所以他能够预料到很多事情一旦犯下,后面将会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三先生随即也离开了这里。 很快,杀手界就会迎来一笔大订单。 价格不菲,却又极其容易的订单。各路杀手蠢蠢欲动。 ..... 在虞知三人离开大楚京都的同时,在大楚皇城之中,太子萧景尧正在拜别他的生母皇后娘娘。 “皇儿,此行千万要小心。”皇后忧心忡忡,已经预感到路上的危机。 萧景尧握着皇后的手,宽慰道:“母后,您放心,此行,有雷供奉陪同,一定会顺利。” 皇后说道:“正是有雷供奉陪同,我才担心。你父皇让雷供奉同行,正是因为你父皇也意识到了此行的危险。” 儿行千里母担忧。 便是皇室也是如此。 近些年,皇后为萧景尧的太子之位操碎了心。 三皇子萧景禹的穷追猛赶,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与黎家的联姻就变得迫在眉睫。有黎修远的帮助,朝中文臣必然会站在太子一边。 萧景禹有楚王相助,武将一方大多都在楚王麾下,这等权势足以撼动大楚的半壁江山。 太子要想顺利继位,显然是困难重重。 “母后,我一定小心再小心。”萧景尧保证道。 皇后说道:“皇儿有建功立业之心,母后很开心。你放心,京都这边,母后会帮你盯着。不会让他人有可趁之机。” 萧景尧苦笑,至今为止,他对于东宫太子之位都表现得不是很在乎。 但他知道当他成为太子之后,他便再也不能退下来。 古往今来,被废黜的太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一条不归路,不得不走下去的的路。 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悲惨的下半生。 离开皇城,萧景尧一行人便朝着城门口走去。 一行四人。 萧景尧,婉儿,皇室的供奉雷煅,还有东宫的护卫首领严子牧。 护卫少,少的可怜。 “雷供奉,此行有劳了。”萧景尧躬身道谢。 雷煅也回礼道:“殿下客气了。雷某只是奉命行事。” 萧景尧笑了笑,钻进马车。 此行北凉,山高路远,注定不会平静。 第八十章 宗师剑气 古旧的小院中,黎晚桐放下手中的笔,待到信纸上的墨迹干透,她才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之中。 “老黄,将这封信送去京都。”黎晚桐吩咐道。 老黄腰间挎着个酒葫芦,酒糟鼻和两侧的脸颊都红彤彤的,就是大白天,他也是一副似醉非醉的模样。 “小姐,我们真的要随那小子北上吗?”老黄自然知道信里写着什么。 黎晚桐心中浮现起少年信誓旦旦要治好她双腿的模样,脸上不自觉地划过一丝笑意。 未等黎晚桐开口,身边的丫头却是说道:“老黄,你多什么嘴。咱们是去北凉府治病,怎么是随虞知那小子呢?莫要多想。” 老黄摸着头,嘿嘿地笑着。 小姐这么一朵鲜花,可不能被问道之耻给摘了去。 这一路上,老黄我一定要提防着他。 老黄刚出门,虞知等人前后脚就到了小院门口。 虞知敲着门,扯着嗓子喊着:“桐...丫头,快开门快开门。你家姑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黎晚桐和丫头听到虞知的声音,黎晚桐脸色一红,心中暗骂道:这个登徒子。 丫头却是没好气地骂道:“小姐,这虞知太不要脸皮了,竟然敢自称姑爷了。看我不收拾他。”、 黎晚桐轻声笑道:“快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丫头见着黎晚桐也胳膊肘朝外拐,扭捏了一声,“小姐!” “好了,好了。丫头乖!” 只见丫头一边骂着,一边朝门口走去。 黎晚桐看着这一幕,心情也好了许多。 从虞知出现,他总能这个小院增添一些欢乐,活像是只活泼的小鱼儿,将一潭死水搅成活水。 而这条小鱼儿也游进了黎晚桐的心里,那平静如水的心境泛起了丝丝涟漪。 少年少女,谁会不喜欢热闹欢快的气氛呢? “别喊了,别喊了。” 丫头皱着眉头,一开门就看见了虞知手中捧着一大包东西。 “好香啊,这是什么?” “这是从百味居里带来的烧鹅,还有蜜语铺子里的各种蜜饯。”虞知说道。 丫头眼前一亮,想要接过虞知手里的东西尝一尝。 虞知顿时一溜烟地跑进黎晚桐的屋子里,边跑边喊道:“我是给桐儿买的,可不是给你。” “桐儿,桐儿,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虞知一进屋就进到了阔别多日的黎晚桐。 “桐儿。” “你来了。”黎晚桐柔声说道。 虞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桐儿,你瞧,这是百味居的烧鹅,烤鸭,我一路赶来还热乎着。你尝尝可好吃了。” “还有这些。”虞知一包一包地往外拿,如数家珍,“蜜语铺子的蜜饯,我让人...不对,我自个儿排了好久的队,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一路北上,多是苦寒的地方,可以吃些蜜饯,消消烦闷。” 黎晚桐看着忙活的虞知,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平日里,谁也不曾像这般对她。就是连北上的烦闷都给考虑到了。 “不用满活了。你...坐下来歇歇。”黎晚桐说道。 这时,叶清欢和王大福也走进了院子。 “对了,桐儿,我给你介绍下我的朋友。”虞知说着就将叶清欢拉了出来。 “这位,叶清欢,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丫头望着叶清欢早已经是满眼的小星星,好帅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 虞知瞅了一眼丫头,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丫头,是不是瞧上我兄弟了?哼,小花痴。” 虞知很吃醋,自问容貌不输叶清欢,当丫头对自己可不是这态度。 呸,颜狗! 黎晚桐微笑着说道:“你好。” 叶清欢知道这便是虞知一直说的心上人,也是恭敬地回礼。 “这位...”虞知拍拍王大福的肩膀。 王大福自己开口介绍道:“我是虞少爷的侍从,王大福。王大福见过少夫人。” 随即,王大福弯腰鞠躬,极尽礼数。 虞知满意地赞赏了王大福一眼,有前途啊,回去让若若给你封个好官。 王大福目光回应,多谢少爷提拔。 少夫人? 黎晚桐清冷的脸庞又是一红,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咳咳...”虞知轻咳了几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入夜,老黄也从京都回来了。 老黄见到虞知,如丫头般也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不过,这没好气的模样被虞知用一壶好酒给打发了。 屋子里,仅有黎晚桐和虞知,昏黄的灯火映衬着来两人的身影。 黎晚桐微微低头,不敢直视虞知的目光,小女儿家的娇羞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清冷如她,在心爱的少年的面前也没了如霜的冰冷。 虞知坐在黎晚桐身边,伸手握住她的双手。 “这是?”黎晚桐手中多了一根筷子。 虞知说道:“此行北上,一路上定会有些颠簸。如果有危险,桐儿你就折断这根筷子,这里又一道宗师剑气,它一定可以护你平安。” 这是虞知向李浩渺求来的一道剑气,宗师剑气,一剑便有宗师之力。 虞知本是想要个万八千根筷子,毕竟北上之路千里迢迢,意外防不胜防,多些东西傍身才是王道。 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被李浩渺拒绝了。 用李浩渺的话说就是,“做人要靠自己。唯有自身的强大,才能震慑暗中的宵小。” 虞知可不在乎靠自己,还是靠其他人。要是有大腿,谁还想努力。 最后,李浩渺也只给了虞知这么一道剑气。 黎晚桐想了想,问道:“那你呢?” 宗师剑气,她知道剑气的珍贵程度,而虞知将这保命的东西给了自己。 虞知拍拍胸脯,悄咪咪地和黎晚桐说道:“桐儿,你可知我姑姑是李清如,那你可知李清如的弟弟是谁?” “是谁?”黎晚桐还真不知道。 虞知神秘地一笑,说道:“李浩渺。” “当年的那个剑客李浩渺?”黎晚桐心中一惊。只知虞知问道之耻之名,身后有个大楚的无双国士姑姑李清如,却不想剑道宗师李浩渺竟也是虞知的叔叔。 “嗯,我叔可疼我了。听说我要去北凉府,给了我十几道宗师剑气,只要十品宗师不出,无人可敌。”虞知心中却已经将李浩渺骂个半死。 吝啬鬼,小气蛋,几道剑气都不肯给。 我要是死了,我瞧姑姑怎么收拾你。走着瞧吧,李浩渺! 黎晚桐看着虞知,手中握紧了那根筷子。聪慧如她,心中有怎会不清楚? 若是有十余道剑气,你又怎会只给我一道防身? 分明是只有一道。 第八十一章 风雪山神庙 大楚王朝,北边称作北境,北凉府乃是大楚最北边的疆土。 再往北去,那就是草原狼廷的领土。 大楚皇朝和草原狼廷世代都在北境拉扯,每一次战争都各有胜负。因此,无数年的仇怨便结了下来。 时值新年,京都的冬雪都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更别说北边了。 越往北走,越是能够感到寒冷。 虞知三人依旧骑着马,老黄驾着马车,车上便是黎晚桐和丫头主仆二人。 一行人走了三日,速度不快,每日觉得累了便早早地找个地方休息。 按虞知的计划,等到他们抵达北凉府的日子,北边的冬雪刚好消融,春风回暖。 黎晚桐体弱,怕是受不了北境的寒风。 虞知倒是无所谓,即便穿着一身单衣,身子也是温热的。 马车里,丫头一口吃着一颗蜜饯,甜蜜的滋味洋溢在脸上,小脚晃啊晃的,正是开心的模样。 “小姐,蜜语铺子的蜜饯真是好吃。你尝尝?”丫头说道。 黎晚桐放下手中的古籍,拉了拉盖在双腿上的绒毯。“我已经吃了许多了。你多吃些。” 丫头嘴里含着蜜饯,透过车窗望着外边骑马的虞知。 随即,丫头对着黎晚桐埋怨道:“小姐,你可别说这是我吃的。否则,那位虞少爷又要损我几句。” 黎晚桐掩嘴轻笑,想起了之前虞知见丫头一天吃了一包蜜饯,损了丫头一句,多好的蜜饯,尽是让你给糟蹋了。 丫头气呼呼地又咬了一口蜜饯,仿佛这颗蜜饯就是虞知一般。 “小姐,虞知对您倒是挺关心的紧,可对我却小气的要命。这吝啬鬼,您要真嫁给他,丫头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黎晚桐赶紧拿一颗蜜饯堵住了丫头的嘴,“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再说,谁要嫁给他了?” 丫头嘻嘻地笑着,她自小侍奉在黎晚桐身边,两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早已没有主仆之分。 丫头凑近了黎晚桐,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虽然虞知是个讨厌鬼,但小姐遇见虞知之后,小姐的笑容比往年加起来都要多。” 黎晚桐闻言,仔细想了想,然后目光望向窗外少年单薄的身影 “丫头,你又在说我坏话?”虞知的声音传来,“让我瞧瞧,蜜饯是不是又被你这只小馋猫给吃了。” 丫头赶忙藏起手里的蜜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虞知哈哈一笑,对着黎晚桐说道:“桐儿,天色已晚,前方有座寺庙,今晚我们只能在寺庙中过夜了。” 黎晚桐应道:“好。你安排就好。” 几人来到寺庙前,匾额已经残破,认不清上面的字,大抵便是一座山神庙。 山野间的寺庙不大,仅是一间主殿,背靠山体,再也没有其他建筑。 走进山神庙,残破的佛像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桌子上的烛台东倒西歪,结满了蜘蛛网。 眼前之景告诉众人,这件山神庙已经废弃了许久。 王大福四处检查了一遍,说道:“虞少爷,这附近没什么异样,应该没有危险。” 虞知点点头,说道:“生火,弄些干粮吃吃。” 随即,虞知走到马车前,说道:“桐儿,我们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黎晚桐并非在意这些之人,轻轻应了一声。 “那桐儿,我抱你下来?”虞知恬不知耻地提议道。 丫头立刻出声反对道:“不行,不行。不知羞,男女授受不亲。此事不用你管。” 虞知瞪着丫头,心中更是恨极了这个臭丫头。 黎晚桐也说道:“让丫头来吧。” 丫头虽然是个女子,但力气不小。再者说,黎晚桐轻柔的身子也不算重。 多年以来,都是丫头帮忙抱着黎晚桐出行。 虞知搅.弄着火堆,哼,等你小姐嫁过来,有你好看,你个臭丫头! 一天的行程,几人都有些疲倦。老黄靠着柱子,闷了几口酒,迷糊着眼睛,似醒非醒。 叶清欢抱着剑,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王大福也是如此,在城门口守夜习惯了这份工作,他也比其他人更精神一些。他手中抱着一把刀,偶尔目光掠过庙外的风雪。 黎晚桐和丫头睡在最里头的稻草上,一路颠簸,两人已经昏昏欲睡。 至于虞知,他坐在火堆边上,闭目,心中浮现出第三幅小人图,根据小人图上的红点穴位和经络,不断运行着真气。 仅是三个周天,身体的疲累感便消失了一些。 “果真是好东西。”虞知自言自语道。 武道真气在虞知身上流转,三幅小人图经脉运行的途径都连贯起来。 李浩渺没有教虞知剑法,也没有任何武功招式。 几次修行,李浩渺都是训练虞知的反应能力,用李浩渺的话来说,一通百通,无招胜有招。 虞知很怀疑,李浩渺是不是在骗他,至少对叶清欢,李浩渺可不是这样的。 山神庙外,大雪飞舞,寒风卷着大雪入侵到主殿之中,在火焰中又尽数消融。 忽而,风雪异动,猛然在空中回旋,将地上的积雪再度卷起,重回天空的怀抱。 几乎同时,叶清欢、王大福、老黄同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望向山神庙的门口。 吱呀一声。 破旧朽木的木门被推开,山神庙外走进来四个人。 双方同时警惕着对方,似乎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 山野间偶遇的陌生人,很有可能就是匪徒,尤其是深夜之中,还在山野间行走的人。 “诸位,我等冒雪赶路,想在这儿休息一晚,请诸位行个方便。”为首的年轻公子说道。 王大福不做他想,和陌生人同处一室必然是危险的。 他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虞知说道:“你们去那边休息,不要打扰我们。” 年轻公子点点头,随即走向主殿角落,四人生火取暖。 年轻公子身边的女子轻声提醒道:“公子,那人是在未名湖畔的出手的人。” 年轻公子点点头,回应道:“听说御史大人派人前往北凉府查探官员被杀一案。他是督查院的司务,又出现在这里,或许派的人就是他。” 这一行人正是北上与草原狼廷新建马场的太子萧景尧。 “公子,看来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婉儿说道。 萧景尧微微一笑,“不知道才好。” “明日一早,我们尽快与他们分开,莫要因为我的事,牵连了他们。” 婉儿望了萧景尧一眼,眼中满是爱慕,殿下还真是宅心仁厚呢。 离开大楚京都之后,雷煅就发现了一路都有人暗中监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萧景尧望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心中想着,三弟,是你派来的人吗? 若是真是你,大哥还真高看了你。 第八十二章 孤天塔下 南州府江南城外,一片深山之中,一座冲天而起的石塔耸入云霄之中,塔高九层,本已经立在山巅之上,如今更高。 这便是南州府有名的孤天塔。 而比孤天塔更加有名的是,一直驻守在孤天塔下的那位守塔人。 十品剑道宗师的守塔人。 李浩渺未破境之时,守塔人便是名副其实的剑道第一人。 守塔人无名无姓,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他从不与人交谈,只是在风霜雨雪之中摆着那副孤傲的姿势,留给世人不可逾越的背影。 在孤天塔下,斜插着无数柄残剑,历经无数风雨之后,再好的剑都变得锈迹斑斑。这里的每一柄剑都代表着一位剑客,走进孤天塔中,再也没有走出来的剑客。 而在从山脚到山巅的山道上,亦有无数人朝着山巅一步步艰难前行。 剑势浩瀚,落在山道上每个人的身上。 有的人被压弯了腰,有的人甚至跪伏在地上,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一个人都在咬着牙,艰难前行。 几息一步,一炷香一步,甚至一个时辰方能前行一步。 越往山巅走,所遇到的剑势威压越强悍,前行一步所需要的时间便越多。 “坚持,坚持。前辈绝不会收半途而废的人。” “只要走到山巅,我就能够成为前辈的弟子,我就能够为父母报仇。” “我一定要学剑,我一定要报仇,一定,一定!” 少年心中想着,咬着牙齿,额头上满是汗水。即便是在山脚下,少年走得也极为费力。 嗡! 少年的脑海中一声剑吟震响,身体一颤,随即就从刚走几步的山道上滚落下来。 素白的衣袍被地上泥土染黑,然而原本的素白却也是被风雨洗涤了无数次所呈现的颜色。 少年在地上躺了许久,他已经不知多少次这般滚落下来,更不知道多少后来者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 呼呼呼! 吐出三口浊气,少年再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中露出异于常人的坚毅,再度登山。 这时,少年的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喂,你已经走了五年,还在山脚下。听我一句劝,不妨换条路走走。大道万千,总有适合你的。” 少年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步迈出,稳稳地踏在了山道上。 男人走上前,捋了捋额前的那一缕放荡不羁的发丝。 “小兄弟,你这又是何必?五年前,你就在这里,五年后,你依然寸步未进。以你的天资,你走不到山巅。” 少年没有看男人一看,开口说道:“五年前,我只能将将走上一阶台阶,五年后,我已经能够走上二十阶。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一定会踏上山巅。” 男人望向绵长的山道,山脚到山巅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五年方才走了二十阶,这天资便是走到一抔黄土,也走不到山巅上。 男人摇摇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有趣的念头,笑道:“既然你要学剑,我教你一剑,如何?” 少年又踏上一步,摇摇头,说道:“我只学最好的剑。” “呦,脾气还挺倔,一点也不像我家那小子。”男人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不学,我还偏要教你。” 男人抬手一指,并指指尖迸发出一道剑气,钻入少年的眉心之间。 霎时,少年双眼茫然无措,愣在了原地。 直至少年反应过来,神情精彩,当即跪倒在地上,呼喊道:“师尊在上,请受阿良一拜。” 这一剑,足以学一生。 而少年阿良的眼前,哪有男人的身影? 山巅上,男人现身,走向枯坐在孤天塔下的守塔人。 “李浩渺,你何必帮他?”守塔人开口道。 男人正是从京都南下的李浩渺。 李浩渺无所谓地笑道:“五年之坚毅换不来你一剑,不如让我教他。” “以他的天资,走不了多远。何必费神费力教他?”守塔人说道,声音颇为无情。 在他眼中,天资绝顶之人才值得他传授剑道。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能走多远,我管不着。”李浩渺也没有废话,问道,“你传讯给我,是为了何事?” 守塔人看向身后的孤天塔,说道:“塔下有异动。我要进塔去看看,需要你帮我守着塔。” 闻言,李浩渺眉头也皱了起来。 世上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守塔人守得其实不是孤天塔,而是塔下的东西。 “他们要出来了吗?”李浩渺问道。 守塔人摇摇头,说道:“离千年之期还有些时间,这些或许是他们的先锋队。总之,我要进入查探,方可安心。” 李浩渺不再犹豫,点头说道:“好,你尽管去。这里交给我。” “不过,最好快些。我那侄儿万一曝尸荒野,那我也没了。” 守塔人迈步,身影消失,已然进入孤天塔中。 李浩渺仰望孤天塔,自言自语道:“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我这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呢!” ....... 清晨,鹅毛大雪终于将山河染成了白色。 虞知望着山神庙外的银装素裹,轻轻哈出一口寒气,白色的烟雾消失在寒风之中。 他转头看了一眼萧景尧的方向,恰好,对方也正望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即互相点头一笑。 虞知看了看还未苏醒的黎晚桐,然后拨开燃尽的火堆,从火堆的灰烬中取出几个红薯。 这是夜半时分,虞知特意扔进去的。为的是早上有饭吃。 “清欢,哝。” 叶清欢接过红薯吃了起来。 虞知手中拿着两个红薯,朝着萧景尧走去。 “吃吗?” 萧景尧看着虞知,刚想伸手接下。身边的婉儿却是轻声提醒道:“公子。” 出门在外,最怕对方在食物里下毒。 陌生人给的东西更是不能吃。 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萧景尧却是说道:“无妨。” 他伸手接过了虞知递过来的红薯。 婉儿见状,将红薯从萧景尧手中夺过,抢着在两个红薯上各咬了一口。 虞知无奈一笑,自己的一片好心却是被当成了恶意。 这也难怪,换做自己也会担心事物有毒。 可这女子竟然如此忠心,以身试毒。 萧景尧也一愣,摇头苦笑,带着歉意对虞知说道:“抱歉,出门在外,我家婉儿过于担心了。” 虞知看着萧景尧拿过婉儿红薯,自己也吃了一口。 他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没关系。换做是我,我也会怀疑。倒是我唐突了。” 第八十三章 缘分 “兄台,如何称呼?”萧景尧问道。 虞知也不隐瞒,“虞知。” 萧景弘心中默念,脑海中不断搜索着叫做虞知的人的信息。 “之前在京都见过你,你如果是京都人,那便应该听过这个名字。”虞知说道。 没错,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个问道之耻。 萧景尧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清楚虞知的身份。 “在下肖尧,虞公子有礼了。”萧景尧行礼道。 虞知吃着手里的烤红薯,哑然失笑,“你这名字够.骚.包的。逍遥...啧啧啧,不错不错,好名字。” 萧景尧也不生气,“父母所赠,怎样都是极好的。” “不错。逍遥公子,在下有礼了。” 萧景尧知道了虞知的身份,便已经确定了虞知此行的目的。“虞兄此行可是要北上?” 虞知瞅了一眼萧景尧,点点头。 “对,你呢?” “在下也是。此行如果前往北凉府,正好可以与我等同行,互相照顾几分。” 话音刚落,不仅仅是婉儿,严子牧也起身,低声提醒道:“公子,此事万万不可。” 虞知笑了笑,努努嘴,这意思很明显。 “放肆!”萧景尧厉声呵斥。 严子牧和婉儿同时低头后退一步,不敢言语。 “虞兄,北上之路千里迢迢,危险重重,我府中长老武道高强,或许可以助你。”萧景尧劝道,生怕虞知不答应。 婉儿不明白,这还是我家睿智的东宫太子吗?一出京城,这智商怎么噌噌噌地往下掉,硬赶着要保护这个虞知? 严子牧也疑惑,殿下是不是傻了,硬要将危险放在身边? 唯有雷煅一直在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虞知打量着萧景尧,不明白他的行为。 按理说,荒郊野外,陌生人都应该互相提防着,可这人咋硬是往上凑呢? 萧景尧自是知道了虞知的身份,也知道虞知在京都中的所作所为,这才放心与虞知同行。 “我...考虑考虑?”虞知商量道。 萧景尧一脸笑意,说道:“好。静等虞兄佳音。” 虞知最后打量了萧景尧一眼,神情不解。 等虞知一离开,婉儿便是不解地问道:“公子,你这是为何?” 严子牧也好奇地看向萧景尧。 “虞知,虞知。”萧景尧念了两遍,“你们可知道虞知是谁?” 经萧景尧这么一提醒,婉儿灵光一闪,说道:“难道他就是问道书院的那位“问道之耻”?对,一定是他,听说在与草原狼廷的谈判中,这位虞公子大放异彩,还被陛下赏赐了一个官位。” 回想起当日在未名湖畔虞知腰间那块督查院的牌子,婉儿心中更加确定了。 萧景尧赞赏地看了婉儿一眼,继续道:“虞知此行北上应该是查苍山一案,很有可能被苍山的人截杀,既然遇见了我就帮他一把。也报了当日他在未名湖畔解围的恩情。” 严子牧则是担忧道:“公子,难道你不怕他是三公子派来的人吗?” 婉儿呵呵一笑,却是替萧景尧回答道:“严公子平日里不关心京都里的传闻,婉儿却是知道许多。据说,这位虞公子和楚王世子不睦。两人在与草原狼廷谈判时,意见相左,差点打了起来。” “他定不会是三皇子的人。” 萧景尧补充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三弟那清高的性子,爱惜自己的羽毛,断不会结交有问道之耻之名的虞知。虞知又怎会为他所用?” 言尽于此,严子牧了然,望向虞知。 “公子,都说虞知和叶清欢是至交,如果他真是虞知,那另一个持剑的少年定是叶清欢了。”婉儿望向背靠柱子无比低调的叶清欢。 萧景尧也看向叶清欢,脑海中浮现三年前,白衣少年,三尺青锋,意气风发的模样。 青云试,一众少年的光彩都被此一人所掩盖。星辰闪耀,却只是叶清欢这一轮皓月的陪衬。 三十年重开甲榜,甲榜榜首,叶清欢。 “当初,叶清欢急流勇退。青云试结束之后,就回到问道书院修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在萧景尧谈论的时候,虞知也在思考萧景尧的提议。 此时,老黄睁开眼睛,说道:“小子,对方那位老者很厉害。我们最好小心点。” 虞知问道:“很厉害,是多厉害?” “老黄我看不穿他。”老黄说道,“气息沉稳绵长,至少开碑七品之上。” 虞知想了想说道:“老黄,你打得过他吗?” “不好说。”老黄下意识地回复道。 话一开口,老黄顿时觉得自己被套了。 “你小子套我话呢?” “没有啊。”虞知无辜地说道,“说真的,老黄,你修为多高?” 老黄喝了口酒,嘿嘿笑道:“你小子别想套我话,反正比你厉害。” 虞知撇撇嘴,随即走向萧景尧,说道:“多谢肖兄好意。不过,我并不信任你。” 婉儿见状,本想开口斥责虞知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家太子殿下啥时候主动结交过人?你竟然还拒绝了,真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萧景尧拉住婉儿,微微一笑,“理解。那在下祝虞兄一路顺风。” 虞知点点头,抱拳行礼。 虞知也很想多个帮手。可是,对方来路不明,要真是别有心思,那可就惨了。 自己逃命不要紧,关键是还要连累黎晚桐等人。虞知不想拿黎晚桐的安危做赌注。 不一会儿,黎晚桐等人悠悠转醒,几人再度启程。 “清欢,让他们先走,我们慢点。”虞知不想和那几人有过多纠缠。 叶清欢点点头,随即放慢脚步。 王大福则是说道:“小虞少爷,我们还未到北凉府地界,苍山派人截杀也不会在这儿,是不是太小心了?” 虞知说道:“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怕死的人才命长。” 唯有虞知自己知道,他的敌人不仅仅是苍山,还有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不知身份的家伙。 这才是真正要提防的对象。 又是一日,虞知等人来到了一处驿站。 几人刚进入驿站之中,便看见了萧景尧等人。 “虞兄,你我真是有缘。”萧景尧热情地打着招呼。 虞知心里一万头草.泥.马,有缘你个头! 都是同一条路线,你们走得这么快,竟然还在这个驿站。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你是在等我们! 于是,虞知开始更加警惕萧景尧了。 行为异常,定不是什么好人。 “缘分啊,真是缘分!”虞知阴阳怪气地叹道。 第八十四章 驿站 虞知刚踏进驿站,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异样。 他很快就掩盖了神色的异样,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他总总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虞知脚尖在地上的泥土上踩了几脚,低声说道:“小心些,这里有些不对劲。” 叶清欢不动神色地点点头,目光很快扫过周围。 萧景尧只是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迎上来。这该死的缘分往往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萧景尧也知道刺此时过分热情,反而会事与愿违。 萍水相逢,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虞知等人走进驿站的大堂之中,干净、整洁、甚至说是一层不染。 驿站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极为干净,仿佛是刚刚打扫过一遍。 很快,一位老婆婆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满头长发黑白斑驳,整齐梳理在头上,佝偻的身子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来。 “各位少爷小姐,山野间只有些粗茶淡饭。” 老妪将一叠叠饭菜放在桌子上,目不斜视地继续道:“这位老爷若是喜欢喝酒,我这儿倒是有些自家酿的米酒,天寒地冻,喝一些倒是可以暖暖身子。” 老黄一听酒,便是瞬间精神了。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葫芦,“酒,哪儿有酒?快给我来一口。” “我这就去替老爷取来。”老妪颤颤巍巍地离开,去取酒水。 虞知收回目光,却是郑重地说道:“今晚,都小心些。这里有些不对劲。” 在进入大厅之后,虞知四处观望,心中更加肯定了这里的异常。 丫头听虞知的话,紧张地望向四周,向着黎晚桐身边靠了靠,紧握着黎晚桐的手。 其余几人也都打量着周围。 “既然不对劲,我们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丫头问道,“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虞知笑道:“既然不对劲,就要弄清楚哪里不对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不能一路上都被人盯着,弄得自己心惊胆战。” 虞知刚走进驿站,就发现门前的泥土有些新鲜,刚从底下翻出来。虽然上面盖了一层老土,又盖了一层积雪,但却极为松软。驿站门前本应该是最多人进出的地方,地上的泥土被无数次践踏,更应该结实才对。 好好的没事,大雪天翻新地上的泥土做什么? 这小小的异常或许是虞知多心。 走进大厅之后,更多细小的异常证实了虞知的猜想。 整洁的桌子,一尘不染的房梁,就连房门都透着一股树木的清新味道。 这一间驿站看似简单朴素,实在平常得不得了。 而奇怪正是奇怪在,这荒郊野外的如何会有这么整洁的驿站,难道仅靠一个老妪将偌大的驿站打理的井井有条? 虞知不信,其他人也不信。 除了丫头,其他人却没有慌乱,反而是更加镇定从容。行走江湖,怕的是意外,怕的是袭杀,很多高手都是死在算计下,死在有心算无心的偷袭之中。 既然已经觉察异样,对方偷袭成功的机会就少了一半。 让虞知意外的是,黎晚桐没有一点惊慌意外的神色。虞知心底叹息,我家桐儿怕是也瞧出来了。唉,又错过一次揩...呸,又错过一次逞英雄的机会。 老婆婆很快就取来了一壶酒,壶口冒着热气,想必是热了酒水。 “各位少爷小姐,老婆子没什么好招待的,请慢用。” “楼上的房间都是空着,少爷小姐们随意住就行。” 说完,老妪便是自顾自地离开,大概就是去休息了。 门外又起风雪,狂风呼啸,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容不下其他任何其他颜色。 大厅中,几人围坐在桌子边,桌上的饭菜也没吃一口,老黄望着那壶酒水,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子,俨然一副酒瘾上头的样子。 “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虞知说道。 “桐儿,今晚我和你住一间,保护你的安全!” 虞知恬不知耻地凑到黎晚桐的身前,一副为了黎晚桐好的模样。 丫头立刻挡在黎晚桐身前,怒斥道:“呸,你这登徒子,还想占小姐的便宜。” 随即,丫头便推着黎晚桐找了一间楼下的客房。 “桐儿,桐儿。”虞知伸着手呼喊着,一脸不舍。 黎晚桐不忍地看了虞知一眼,神情颇为无奈。这家伙尽是做这些荒唐的举止。 等到黎晚桐等人进屋,虞知暗中看了一眼屋外,不动声色地说道:“老黄,你去守着桐儿和丫头,清欢和我守在这儿。今晚可能会有事发生。” “小虞少爷,那我呢?”王大福问道,唯有他没有分到任务。 虞知望着王大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地笑道:“自然是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王大福顿时浑身一激灵,这笑容看着不怀好意啊。 “不不不,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恐怕难担重任!”王大福已经预感到了危机,连忙告饶。这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去,别坑我,少爷饶命! 虞知也连声应道:“不不不,我相信你!” 随即,虞知朝着楼上的客房看了一眼,低声在王大福的耳边说了几句。 楼上的客房正是萧景尧四人的住处。 在驿站门口打了招呼之后,萧景尧便再也没有露面。这不禁让虞知怀疑这里的一切都与萧景尧有关。 ...... 二楼客房之中,婉儿正给萧景尧沏茶。 离开京都之后,萧景尧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必锦衣玉食,不必抚琴品茗,他就只是个京都里小门小户的公子,外出游历,入乡随俗。 “公子,你说,那个虞知发现这里的异样吗?”婉儿问道。 萧景尧饮了一口茶水,说道:“他若是发现不了,说明秋老太傅看错了人。” “万一他真没看出来,我们要不要提醒他?” 萧景尧笑着摇摇头,“他若是死在这里,也说明我看错了人。大楚朝堂,不需要这等无用之人。再说,他现在不是已经发现了嘛?” 萧景尧看着闪动的烛火,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如虞知所料,萧景尧的确在等他们,可这里的一切却和萧景尧无关,他亦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搞鬼。 在萧景尧等人踏入这里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这里的异样。 大楚的太子不是酒囊饭袋,反而是洞察细微之处的人。萧景尧没有退却,用他自己的话说,一路北上,要是真遇见了妖邪作祟,自当替大楚诛灭奸佞。要是我萧景尧都熟视无睹,退避三舍,还能指望他人路见不平? 不得不说,萧景尧思想之正直,格局之宏大绝不是虞知能比的。 虞知只会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听不想不知道。 第八十五章 孟婆汤 风雪无人处,却是密语时。 不知何处的洞穴之中,书生打扮的三先生手中执笔,挥斥方遒。 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似有黑影晃动,却依旧归于平静。 “风雪杀人夜”。五字落笔,真有风雪入侵天地,吞噬万物的萧瑟之感。 笔锋锐利,笔迹连绵不绝,每一笔每一划都隐藏着无尽的杀机,让人见而生畏,不敢体会这五字的深意。 直至三先生落笔,黑暗中方才有人出声道:“三先生,他们已经进入了孟婆的陷阱里,其余人也在驿站之外待命。今夜必能传来好消息。” 三先生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在虞知离开京都之后,三先生就已经摸清了虞知的路线,同时安排人在路上设下埋伏,静等虞知的到来。他与虞知见过面,交过手,更知道虞知的性情。 “斩草除根,不能放过任何一人。”三先生说道。 三先生心中依旧担忧,担忧着这次的行动,也担心着自己的将来。 李浩渺说,只要不出动破甲六品之上的强者,他便不会出手。可是,李浩渺的话能信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向来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承诺不再踏入京都,还不是回来了。誓言对他来说,就是狗屁。 不管如何,此事不能不做,楚王的话就是命令,就是虞知的催命符。 “不过,驿站里还有其他人。”黑暗中的人再度开口。 “一并杀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恐怕杀不得。” “为何?” “对方是太子殿下。” 三先生眉头蹙起。这都是一件麻烦事,就算是楚王也不敢动太子殿下。杀太子,大楚皇朝必然彻查,或许真有不要命的,但不是三先生。 “只杀虞知。至于太子殿下,还不是我们能动的。” “是!” 午夜,大厅中的虞知和叶清欢闭目养神,却保持着时刻可以出手的姿势。 这时,老婆婆再度出现,手中端着两碗热汤,朝着虞知走来。 “两位少爷,天冷,喝完热汤,可别冻着了。” “婆婆,这么晚了,你为何还没睡?”虞知接过热汤。 老婆婆则是回应道:“年纪大了,觉少。这不只是睡了一会儿,便睡不着了。” 虞知和叶清欢都看着眼前的热汤,没有动作。之前的饭菜都不吃了,怎么还会喝这热汤? 毒从口入。 “老婆婆,这儿是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老伴走得早,只剩下我一个人。” “最近世道不太平,这荒郊野外的,老婆婆可得小心些。” 老妪呵呵干笑了一声,说道:“老婆子身上也没有钱财,倒是不怕匪徒。” “那倒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虞知笑道。“不过,山里的猛兽可多,老婆婆还是要小心些。” 老妪又是叹了一声,“野兽哪有人心可怕。” 虞知和叶清欢同时一愣,听老妪继续说道:“两位少爷,快喝热汤啊,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两人对视一眼,虞知也说道:“老婆婆,你说对,野兽哪有人心可怕。所以,你这碗热汤怕是不能喝。” 老妪晦涩的眸子盯着虞知,虞知也直视着老妪。 “公子是怀疑汤里有毒?” 虞知没有表态,直勾勾地盯着老妪。这眼神明显是告诉老妪,这汤里就是有毒。 忽然,老妪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厅。 与此同时,虞知感到眼前老妪的身影开始模糊,一股疲累的感觉笼罩全身,他惊恐道:“有毒!” “清欢!” 正当虞知提醒时,叶清欢已经昏倒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动静。 老妪沙哑的笑声尤为刺耳,得意地笑道:“小家伙,你们以为自己足够小心,饭菜不吃,酒不喝,却没有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有些毒不必从嘴里入。” 虞知猛地看向眼前的热汤,升起的白色烟气就是毒。 这一点他去忽略了。 “不错,你很聪明。”老妪夸奖了一声,“这叫孟婆汤,不用喝,闻之即死。” 虞知双眼迷离,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真是卑鄙。” “呵呵。”在杀手界,“卑鄙”是用来夸人的话。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你们的道。”虞知说道。 老妪得意地笑着,她最是喜欢看人临死前的模样,那求饶的模样,哭诉的模样,简直比京都里的折子戏还要好看上许多。 “记住了,我叫孟婆,到了阎王殿前,别忘了报我的名字。” 砰! 虞知一脑袋砸在桌子上,失去了气息。 孟婆,破甲五品上,三先生麾下擅长用毒的杀手。江湖上,被其用一碗孟婆汤毒死的人不在少数。 杀了这小子就能从三先生那儿换取自由,太值了。一世欢那个白痴,竟然连这小家伙都收拾不了,呸,算什么杀手。 了解虞知和叶清欢后,孟婆转头看向黎晚桐的房间,她知道守在那门口的老头才是棘手的货色。 ...... 驿站外,风雪让灯火变得若隐若现。 一行披着白雪的杀手潜伏在山林之中,黑夜是他们的遮掩,白雪亦是如此。 “孟婆怎么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她成功没有?” “最好她能顺利,省的我们多费一番功夫。这贼老天,咋滴这么冷。” “别废话了。还不如省着点力气,等孟婆动手,我们一并杀出去,暖暖身子。” 三先生麾下的杀手聚集在此处,等着虞知。在虞知离开京都时,这一座驿站还只是一片荒地。 三天时间,仅仅只是三天的时间,荒郊野外偌大的驿站凭空出现,等的就是虞知。 这是虞知的坟。 这些杀手都是为了一个承诺,三先生对于他们许下自由。这足以让他们疯狂。 孟婆端起桌上的一碗热汤,朝着楼下的房间走去。 孟婆汤无往而不利,甚至有过毒杀开碑八品强者的辉煌战绩。当然,那一次也算对方倒霉,硬是喝下了整碗孟婆汤。 “这位老爷,天冷了,喝完热汤暖暖身子。” 同样的言语却不见老黄答应,只听一阵阵呼噜声响起, “睡得这么死,真不怕出个意外吗?”孟婆嘀咕道。 她放下热汤,从怀里抽出匕首,一丝寒芒闪过老黄的眼皮! 忽然,老黄出手! 那双苍老的双手躲过匕首的锋芒,毫不留情地逼向孟婆的面门。 老黄是个酒鬼,驾车的时候也喜欢喝上一壶,整日都看着迷糊。可这些年,他护着黎晚桐,却从未掉过链子。 “高手!”孟婆心惊,脚步连连后退,这敏捷的身手,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老妪施展出来的。 第八十六章 杀孟婆 就在孟婆退后之时,一声剑吟从身后响起。 少年持剑杀来,出其不意,便已经占了上风,多了三层胜算。 剑,势如破竹,直逼孟婆心脏,比杀手还要更为狠辣刁钻的剑法让孟婆心头惊慌。 不过,孟婆毕竟纵横杀手界多年,无论经验,还是手段都远超常人。只见孟婆脚尖点地,那双布鞋竟是在地板上踩出一个大坑,身子腾空而起,朝天花板飞去,想要逃离。 杀手就是杀手,以杀人为目的,一击不成,远遁千里。 最好的刺杀机会已经错过,没必要再逗留。 天花板上猛然蹿下一人,正是虞知。虞知手中持剑,武道真气照着三幅小人图的线路运行,速度陡然暴增。 “去死!死老太婆!”虞知怒吼道。 剑,飞快,如夏日惊雷,冬日飞雪,措不及防。 李浩渺帮虞知修炼的那几天没有白费,同境之中反应和速度能比得上虞知的,几乎没有。就算是叶清欢也只能堪堪相比。 孟婆是破甲五品上,虞知却是破甲六品下,只论境界的话,虞知比孟婆要强一些,但虞知从未学过剑法武技。 长剑刺入孟婆的肩头,一道鲜血飞射而出。虞知的武道真气顺着长剑,涌入孟婆的身体之中,不断搅碎体内的生机。 砰! 苍老的身影坠落在地上,刚想起身,叶清欢的剑就已经落在了她的咽喉处。 “你...你们两个竟然还没有死!”孟婆喉咙一甜,鲜血从口中喷出。她的武道真气竟然阻止不了虞知的武道真气。 虞知灿然一笑,说道:“既然发现了这座驿站的异样,我又怎么会不做防备?” “可是,我的孟婆汤已经......” “我离开京都就知道有人要杀我,从你端上饭菜,就已经暴露了你的目的。下毒!”虞知侃侃而谈,“下毒,无非从眼耳口鼻入体,只要用真气封锁五官,短暂防御毒药,并不难。” 孟婆阴冷的眸子盯着虞知,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难怪一世欢也死在你的手里。” 虞知摊摊手,心中无辜。他可没杀宁欢。只不过和他做了一个交易而已。 此刻,驿站外的山林中,一书生模样的少年潜行其中,衣袖中藏满了匕首。 “阿嚏,这么冷的天,冻死我了。”宁欢揉了揉鼻子,望向驿站。 当初,虞知没有杀他,饶了一条性命。但是,这不是虞知大发善心,而是一场意外的交易。 宁欢脑海中浮现出少年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禁一阵哆嗦。“唉,也不知我的选择是对是错。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那小子能够信守承诺。” 宁欢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没有发出一声声响。今夜,他已经把附近的山林转了个遍,却还没有发现目标。 忽然,宁欢眼前一亮,露出一丝笑容,“找到了!” 嗖嗖嗖! 三道匕首如灵蛇张开毒牙,从宁欢的袖口飞出,目标正是潜藏在雪地中,孟婆的同伙。 曾经也是宁欢的同伙。 以前的朋友,抱歉了! ...... “清欢,杀了她!”虞知没有废话,反派死于话多。 叶清欢手中长剑轻吟,顿时就要斩杀孟婆。 “想杀我?你们还嫩了点。”孟婆双手拍地,腾空而起,老迈的身躯在空中旋转,竟是蹿上屋顶。 风雪透过屋顶的窟窿,飞入大厅之中,一抹月光亦是如此。 吱——嘣! 信号烟火在大雪中炸裂,照亮了黑夜中山林,打破了夜的寂静。 虞知和叶清欢也飞身到屋顶之上,积雪已到脚踝,瓦片无比光滑。 老黄也想一同追杀,却听虞知喊道:“老黄,你保护晚桐和丫头,上面这人交给清欢!” 叶清欢持剑独立,在一片月光与飞雪之中,如谪仙剑神,他侧目看向虞知,没好气地问道:“交给我,你干嘛?” 虞知嘻嘻一笑,“清欢,你知道的,我打小身子弱,没有修行过武道。打架这事,我不会。” 闻言,就连孟婆也无语了,她捂着肩头的伤口,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子。 身子弱,没有修行过武道,不会打架! 你特么连这话都说得出口? 你瞧瞧,老娘身上的这窟窿谁捅的? 孟婆阴冷地笑着,“小子,你们两人都要死,都要死!” 虽然驿站之中只有孟婆一人,但驿站之外呢? 为了确保这次刺杀万无一失,孟婆几人联合在一起,伏击虞知。 孟婆等着埋伏在山林外的帮手,可信号已经发出去许久,山林之中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出现。 这些兔崽子难道已经跑了? 孟婆毫不怀疑他们会如此做。杀手大多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三先生手下的杀手更是如此。出卖他人和被他人出卖,都是家常便饭。 虞知见状,心中知道孟婆的帮手来不了了,而宁欢已经成功解决了那些暗中之人。 他微微一笑,心想,肖尧那几人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这件事与他无关的。 虞知在意的不是刺杀埋伏,北上之路这些危险无处不在。重要的是如何辨别这些危险。 那“有缘分”的肖尧也是危险源吗? 孟婆知道那些帮手定是不出现了。她见状,飞身想要逃离。以一敌二,又受了伤,继续战斗是最愚蠢的选择。 “清欢,别让她跑了!”虞知大喊道。 “一剑唤风雪!” 剑光乍现,风雪将乱。 鹅毛大雪以叶清欢为中心,呈漩涡般倒飞向天空。 风萧萧,雪飘飘,世间落尽无情。 千载风,万年雪,一剑唤出风雪。 每一风,每一片雪皆成了叶清欢手中的剑,剑光闪烁,映着白雪的光芒,飘摇着杀向孟婆的身躯。 屋顶之上一片白光照亮这一片黑夜,笼罩在孟婆的身上。 强烈刺眼的光芒之中,飘洒出一抹殷红。 老黄透过窟窿,望着屋顶的战斗,昏暗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喃喃道:“可比二十年前李浩渺!” 随即,老黄又是一叹,“唉,小姐若是喜欢叶清欢该多好。我一百个一千个同意。怎么偏偏是虞知那小子,真没眼光!” 虞知:“老头子,别想棒打鸳鸯!” 第八十七章 又见杀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叶清欢惊艳的一剑时,在黎晚桐的房间外,一行黑衣人正暗中靠近。 “杀完人,尽快撤离!”为首的黑衣人说道。 嗖嗖嗖! 一行黑衣人踹开驿站的大门,鱼贯而入,映入老黄的眼帘。每一个黑衣人都穿着漆黑的甲胄,脸上遮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腰间相同的弯刀足以说明,这是一伙有组织有训练的杀手。 “又来几条杂鱼?”老黄拿起酒葫芦想要喝口酒,最后无奈地摇了摇酒葫芦。没酒喝,竟是连精神都没了。 虞知听到大厅里的动静,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随即,他心底骂道,宁欢这个废物,这都搞不定! 虞知看了叶清欢一眼,无比认真地说道:“清欢,尽快杀了他!” 说完,虞知转身跳下屋顶,现在黎晚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房间里,黎晚桐和丫头没有半分睡意,如两只小白兔一般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人的心中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 人生第一次遇见这事。心境若想如平时冷静,那是极难的。 “小姐,老黄他们能够挡住那些杀手吗?”丫头手中握着一把小刀,盯着房门口。 看似严阵以待,微微颤抖的双脚却是出卖了她。 黎晚桐比丫头要镇定冷静许多,出声安慰道:“你放心,虞知他们一定能够保护我们的。” 实则,黎晚桐心中也打鼓,仅凭着对虞知的信任而已。 丫头鼓足了勇气,握着小刀的手指节发白,信誓旦旦地说道:“小姐,你放心。丫头一定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谁要是敢伤害小姐,我就和他拼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没事的。”黎晚桐坐在轮椅上,衣袖中藏着虞知给的那根筷子。 她知道虞知绝不会骗自己,这根筷子定是一道宗师剑气。 而这根筷子也是两人最后的保护。 大厅中,黑衣人将老黄和老黄团团包围,弯刀出窍,银亮的光芒如月光下的清泉那般冷冽。这每一柄弯刀都是精铁所铸,所非绝世神兵,但也是吹毛立断的利器。 虞知神色凝重,他没想到在驿站之外,竟然还藏着这么多人。 眼前足足六个黑衣杀手,外面是不是还有更多? 嗡! 两个黑衣杀手杀向虞知,弯刀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封锁虞知躲闪的路线。 刀锋逼人,一刀足以斩断虞知的头颅。 虞知又怎会坐以待毙,长剑挡在身前。 铛铛两声,刀剑交鸣中,火星四溅,声音和火星比铁匠铺铸铁还要激烈几分。 而对方毕竟是两人,合两人之力,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长剑上传来,逼得虞知接连后退。 噌噌噌,连退十数步,身后的桌椅都被撞飞,终于虞知双脚抵在地面,稳定自己的身形。 二对一,两个黑衣杀手配合无比默契,短暂交手已经让虞知陷入下风。再看老黄,四个黑衣杀手纠缠着老黄,将其围困其中,如困兽之斗。 老黄越打越憋屈,他清楚自己的境界比黑衣杀手稍高一些。可四人合围之势,仿佛就是一个囚笼,将人死死在困在里面,难以摆脱。 “滚开!”老黄一拳轰出,真气幻化无数的拳影,如打铁一般轰击在弯刀的刀身上。 铛铛铛! 虽然击退了两个黑衣杀手,但没有让其重创,四人合围的阵势依旧没有破解。 老黄心里生出一股无力和烦闷的感觉。 这样打架恨不痛快! 虞知知道,这些人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如果在这么下去,不仅是自己,房间里的黎晚桐也会有危险。 长剑挡住了弯刀的刀锋,但长剑只是普通的长剑,而弯刀却是千锤百炼的利器! 咔嚓。 剑身经不起弯刀的摧残,出现了一道裂痕,如同平整的冰面被人踩了一脚。 虞知吃力地防守着,咬紧牙关。不经意间,他望向二楼的客房,心想,对了,他或许是个帮手! 趁着长剑断裂的最后机会,虞知一声怒吼,武道真气飞快体内运转,喷薄而出。 嗡! 长剑裂成碎片,两个黑衣杀手也被震飞。 李浩渺说过,光论武道真气,同境界之中少有比得上虞知。 虞知飞身一跃,跳到二楼上。相比于大厅战斗的轰轰烈烈,二楼一片宁静,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虞知推开一扇门,见到客房里的人,便是开口道:“未名湖畔,我替你教训了郭颂贤,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次。” 虞知的语速很快,因为他经不过耗时间 王大福站在虞知的身后,他的任务就是监视萧景尧等人。之前在虞知的眼中,萧景尧的嫌疑一点也比孟婆少。 而一直隔岸观火,没有动静的萧景尧却是等来了虞知的求救。 萧景尧喝了一口茶水,笑道:“好,我就还你这个人情!” “雷老,出手吧!” 一声令下,对面房间中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轰然笼罩了整个驿站,所有人都像是被冻结一般,动作都停滞了一息的时间。 “九品,开碑九品!”虞知愣神,这股浩瀚的气息比之李浩渺也只是差了一点。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萧景尧,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世才能有开碑九品的强者保护? 忽然,虞知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和我对战的那两个黑衣杀手呢?为何不来杀我? 瞬间,虞知又迅速回到大厅之中。 一二三四,老黄这里只有四个。 不好! 虞知扭头一看,黎晚桐房间的大门已经打开,门口正是那两个黑衣杀手。 “住手!”虞知衣袍震荡,猎猎作响,身形飞快移动,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黑衣杀手。 眼看着黑衣杀手举刀杀来,黎晚桐紧张万分,眼睛不敢直视,双手紧握着筷子的两端,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将其折断,释放出那道剑气,斩杀敌人。 一旁的丫头不知所措,只剩下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苍老的声音如雷声滚滚,震响整个驿站。 “放肆,在老夫面前,也敢杀人?” 轰隆! 两个黑衣杀手的气机被雷煅锁定,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空白,竟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虞知没有错过机会,掌心之中运转武道真气,一掌接着一掌,轰在两人的后背上。 黎晚桐慌了,要说不慌是假的,第一次经历生死,要做到镇静,极难。更何况黎晚桐一个弱女子了。 她刚想折断筷子,手中却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感觉,双手被握住,紧接着听见虞知轻柔的声音传来。 “桐儿,没事了。” 第八十八章 杀手退走 “开碑九品,这里为什么会有开碑九品的强者!”其中一个黑衣杀手震惊道。 “走,快走!” 武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越是修行,越是能够感觉到武道漫漫真如铁,步步修行无遗力。 每一个境界都需反复打磨,每一次破境都是日积月累方能成功。 开碑七品之后,每一品都有云泥之别。 开碑便是开山立碑,开宗立派的意思。江湖上有些开碑七品已经能够成为帮派的帮主,而一些开碑九品的强者更是如北境那些绝世宗门的掌门人,如断刀门的门主便是开碑九品上,那位苍山的山主更是距离十品宗师只差半步的距离。 面对开碑九品的强者,黑衣杀手早已经有了逃跑的念头。他们都知道面对开碑九品的修行者是何等恐怖。此间的差距不是人数能够弥补的。 简单说,来再多也是白搭。 “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黑衣杀手急速退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虞知没有追击,老黄也没有追击,任凭对方逃离。 杀机来的突然,去得也快! 就是短短几息之间,黑衣杀手被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惊退,与此同时,屋顶上叶清欢和孟婆的战斗也结束了。 一具尸体落在驿站外的空地上,若是仔细看,便可以看见尸体的咽喉处有一极细的伤口,此人正是失去了彻底失去生机的孟婆。 房间里,虞知紧紧抱着黎晚桐,温馨的时刻,耳边却是传来丫头惊魂未定的叫声。 直到感觉怀里的黎晚桐平静了几分,虞知这才放开对方,再次开口道:“桐儿,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知何时,黎晚桐眼眶已经湿润,噙着泪水,若是眨一眨眼,就又会是梨花带雨的模样。 “你呢,有受伤吗?”黎晚桐问道。在生死时刻,她隐约看见了虞知飞扑而来的身影。 虞知摇摇头,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不让我家桐儿就有要流泪了。” 黎晚桐没有反驳,认真、不容置疑地说道:“听着,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自然。我还要和桐儿同度余生呢。”虞知轻轻抚摸着黎晚桐的后背,一股柔和的真气已然进入对方的体内。“桐儿,今晚好好睡一觉。” 随着虞知声音落下,黎晚桐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竟是已经睡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午夜,这夜半的遭遇实在难以让人安心。就连虞知都觉得有些疲累,何况是黎晚桐呢。 柔和的真气舒缓黎晚桐紧张不安的神经,让她缓缓入睡。至于另一边的丫头,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啊啊啊,滚开,别伤害我家小姐!”丫头不停地叫喊着,闭着眼,胡乱地挥舞着手里的小刀。 虞知双手插腰,无奈地踢了踢丫头,“喂,没事了。你也好好休息下。” 等丫头反应过来,虞知已经离开,房间中又只剩下她和黎晚桐二人,仿佛什么事情都被没发生过。 回到大厅,虞知脸色一变,眉头皱起,一股戾气从他身上传出。 叶清欢也已经回到大厅,看着大厅中一片狼藉,便知道这里的战斗如何惨烈。 “晚桐已经睡下,今夜还要警戒一番。清欢,王大福,你们守好。”虞知说道。 之前一直没出力的王大福自然点头。 叶清欢与虞知一起长大,更是了解虞知。刚才的战斗差点伤到黎晚桐,此刻他明白此刻虞知的心中该是何等恼怒。 平日里,虞知得过且过,被人骂一句“问道之耻”,也是唾面自干,少有生气动怒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说,气大伤身,我还想多活几年。 可今日,叶清欢明显感觉虞知体内为数不多的怒气,全部释放出来了。 叶清欢朝楼下的房间望了一眼,心想,他真在意那个女子。 虞知看了一眼有些烦闷的老黄,继续说道:“我出去一趟。” 刚走到大厅门口,虞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二楼的客房。他没有多说,对方若是有祸心,凭那一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足以将所有人收拾了,不必再用什么阴谋诡计。 想通之后,虞知放心离开。强悍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虚无。 走出驿站,虞知往四周的山林中望了几眼,仔细思考之后,很快就锁定一个方向,消失在层层白雪之中。 ...... 驿站二楼的房间里,萧景尧等人一直置身事外,直到最后在虞知的请求下,才出手相救。 “公子,虞知离开驿站了。”严子牧说道。 严子牧与太子萧景尧年纪相仿,又比虞知等人年长几岁,年少时曾在求知书院求学,当时也是大楚京都中的风云人物。而后青云试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现在的太子东宫的侍卫统领,守护东宫安全。 萧景尧疑惑道:“这个时候离开驿站,他是要去做什么?” 严子牧立刻回答道:“此人行事颇为古怪,不照常理而行。要不要属下前去查探?” 萧景尧摇摇头,“不必如此。此时去跟踪试探,反而会引起对方反感。虞知任凭我等在此,也表明了他的善意。” 见着严子牧犹豫神色,萧景尧呵呵一笑,说道:“子牧,你和我认识了多年,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严子牧这才缓缓开口道:“公子,此番您出手相救,很容易暴露您的行踪。万一引来三皇...三公子他们的目光,公子的处境无疑会更危险。” “再者说,这虞知,我等并不了解他为人。属下认为,此人有问道之耻之名,不是空穴来风,定不是良善之辈。公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听完严子牧的话,萧景尧不闹不怒,他从不反对手下之人有不同的声音,就像他从不反对朝堂上几方大臣之间的争执。 若是朝堂上真是和和气气,一片祥和之景,那才是真正到了闭目塞听的时候,大楚,危矣! 他倒了一杯茶水,示意严子牧坐下,随即开口说道:“虞知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一点,婉儿便可以回答你。” 侍奉在旁的婉儿会意,开口道:“严公子。” 一直跟随太子的婉儿自然不必对严子牧如此恭敬。但婉儿依旧恭敬地对待严子牧,没有恃宠而骄的倨傲。 而作为萧景尧的亲信,严子牧多少知道太子与这侍女之间的暧昧关系,心中叹道,知书达理,不卑不亢,这才是殿下喜欢的女子。 “请婉儿姑娘解惑。”严子牧同样恭敬。 皇城之中,多个朋友或许就是多一条命。 第八十九章 试探 婉儿缓缓说道:“称不上为严公子解惑。只是婉儿平日里听京都的那些八卦传言多了些,所以知道些事情。” “严公子觉得秋家小姐秋若若如何?” 严子牧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袭黄裙子的娇俏身影。 “秋小姐那是京都之中有名的才女,上一届青云试中,秋小姐以女子之身,巾帼不让须眉,着实惊艳了一众朝臣。就连陛下也曾说,不出十年,秋若若定会成为如李清如夫子一般的无双国士。” 婉儿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叶清欢呢?” 严子牧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当是非凡人。能让重开青云试甲榜之人,会是下一个李浩渺。” 婉儿解释道:“婉儿曾听闻,秋姑娘和叶公子都与虞知交好。户部尚书府白离与虞知有冲突时,叶公子曾堵在尚书府门口,连续几日竟是让白离龟缩府中。” “而与草原狼廷谈判时,楚王世子与虞知有间隙,秋姑娘更是力保虞知。既然这两位被京都所有人都看好的年轻人都与虞知为有友,可见虞知并非奸邪之徒。” 严子牧点点头,心中疑惑又少了一半。 婉儿继续道:“就算此二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严公子可想过秋老太傅?” “秋若若是秋家独女,秋老太傅一生正直,阅人无数,若虞知真是品行不端,怎能逃得了秋老太太傅的法眼?我们公子这是相信秋老太傅的眼光。” 萧景尧满意地点头。侍奉太子的侍女不少,为何唯有婉儿能够独得欢心? 除了相貌身姿之外,聪慧,便是另外的原因。 “不知婉儿的话可否已经回答严公子?” 严子牧抱拳行礼,说道:“多谢婉儿姑娘!” 萧景尧继续说道:“如婉儿所说,目前看来虞知可以相信。而我答应救他,还有另外三点原因。” “其一,在未名湖畔,我欠虞知一个人情。此番,可以还了他的人情。” “其二,虞知受封督查院司务,乃是朝廷命官。大楚朝臣遭人刺杀,我见到了,不能不救。” “其三,这些人都是我大楚子民。大楚子民在大楚疆土之内被人袭杀,我不救,谁来救?” “若是人人见死不救,人人自私自利,大楚皇朝不需外敌侵扰,迟早不攻自破。” 闻言,婉儿双眸善良,望着萧景尧,这才是她无比爱慕的太子殿下。 严子牧也是心悦诚服,他算是明白了,太子高居东宫之位,功绩不如三皇子来的多,却依旧得楚皇陛下力挺。或许这就是原因。 太子之格局,宽仁,足以让其成为一代明君。 “子牧,你修武道,不该仅仅为了高官厚禄,为了武道之巅,更应该心怀天下。” 严子牧抱拳道:“公子,受教了。” ...... 沙沙沙! 虞知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声响。所经过的树林摇曳这树枝,不时地落下难以支撑的积雪。 虞知出门正是来找宁欢。当初,他留下宁欢,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赌局,赌的是三先生的为人,赌的是宁欢足够珍惜自己的性命。 好在虞知赌对了。 在离开京都的那天,宁欢联系了虞知,真正答应了这一场交易。 于是,北上之路,虞知在明,宁欢则是暗中跟随,替虞知清理暗中的刺客。 踏入驿站之前,虞知已经发现了驿站的古怪,更料到了在驿站之外定还埋伏着杀手。这些埋伏的人该是宁欢负责。 很快,虞知停下来脚步,朝着驿站望去,驿站中的灯火隔着层层密林,映入虞知的眼帘。 “宁欢,出来。”虞知冰冷的声音,含着怒气。 他知道宁欢一定是在这里。 这片山林居高临下,是观察驿站情况的最佳位置。虞知要是杀手,也会选择这个地方。 一道身影从虞知身后的大树中走出来,正是宁欢。他没有想到虞知这么快找到自己。 “我有些低估了你。”宁欢说道。 虞知冷哼一声,“你的任务是杀死暗中潜伏的杀手。想要找到你,只需要找到杀手藏身的位置就行了。而这里就是最好的位置。” 宁欢了然,他走向一边,纸扇轻摇,风起之后吹散了地上松软的积雪。 地面上出现三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这是埋伏在驿站外的杀手,三人的代号分别是,竹叶青、绵里针、霸刀。这三人和孟婆一样,都是三先生书院中的杀手。” 虞知一愣,蹲下身子检查这三人的尸体。 站在虞知后方的宁欢忽然眸子一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杀机一闪而逝。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取了虞知的脑袋带给三先生...... 不过,这样的念头很快被宁欢强行压下。 虞知一直以为宁欢出工不出力,才让那些黑衣杀手有机可趁,杀到驿站之中。但现在看来,宁欢已经出手做了他该做的事。 虞知起身,问道:“那一群黑衣杀手是怎么回事?” 宁欢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没在私塾中见过这些人,应该不是三先生的手下。” 虞知盯着宁欢,审视的目光让他有些胆寒。 宁欢越是接触虞知,越是明白这小子根本不是传言愚蠢的“问道之耻”。恰恰相反的是,对方计谋胆识要比自己见过的那些年轻人强得多。 “我真不知道。”宁欢差点想要赌咒发誓。“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我觉得这些人不是职业杀手。” 虞知不解,术业有专攻,宁欢的看法比虞知更加专业。 宁欢继续说道:“职业杀手杀人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特别的杀气,不管如何掩饰,一定会被人察觉。再说,杀手行动,必然等到最好的时机,一击不成,远遁千里,生死只在一瞬间。” “而黑衣杀手不同,从他们进入驿站,到脱离战斗,足足半炷香的时间。就算刚入门的杀手也不会如此愚蠢。” 虞知想了想,郑重地对着宁欢说道:“希望你,遵守诺言。到北凉府后,我会完成我的承诺。” “对了,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宁欢身体猛地一颤,寂静的山林之中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呼。 一阵寒风吹过,宁欢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冰冷尽数吞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刚才在试探我!” 虞知没有回答,冷哼一声,身上的杀机如北风萧瑟,席卷宁欢。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宁欢只感觉脖子一凉。 刚才若是真的动手,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恐怕眼前,这个少年不会再让自己活下去。 自己这条命本就是从少年手中活下的。 “一世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的命不属于你自己!”说完,虞知已经不见踪影。 良久良久,宁欢孤身一人站在山林中,没有动静,白雪染白了他的长发,似一座雪人。 宁欢不可信。至少不完全可信。 虞知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不要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一个拿钱杀人的杀手身上。 这是第一次遇袭,虞知的试探也来的及时,更让宁欢认清现实。 第九十章 愉快的决定 回到驿站时,东方的天际已经蒙蒙亮,飘扬的大雪也即将拉起帷幕。 虞知走到孟婆的尸体边上,一阵扒拉。不一会儿,从尸体上拿到许多东西。 走进大厅,叶清欢和王大福望向虞知,老黄依旧是那副醉酒迷糊的样子。 “天快要亮了。你们俩也先休息一下。”虞知说道,“今天不赶路了,在这里休息一天。” 随即,叶清欢再度闭目养神,似乎便是这样倚靠着柱子也能睡着。 王大福眼珠子一转,凑到虞知跟前,说道:“小虞少爷可是要上去找楼上的那位?” 虞知正有此意。对方身边有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保护,又是从京都而来。对于那几人的身份,虞知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为何要对自己释放善意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此言不可将所有人一棒子打死,但却也有一定道理。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虞知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虞知看向王大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肖尧的身份?” 王大福挠着头,嘿嘿一笑,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小人在京都的城门口值守多年,见得最多的就是来来往往的人。见到一些贵人就会多留意几眼。恰巧楼上其中一人,小人有幸见过。” 说着,王大福在虞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虞知骂道。王大福没见过当今太子,但 王大福委屈地说道:“东宫侍卫统领在这儿,想必那位公子就是东宫的殿下。太子的真容,小人没见过,东宫侍卫统领严子牧却是经常出入京都。” 虞知打趣道:“哎,王大福,我想以你这眼力劲,混上个好去处应该不难,为何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城百户?” 和王大福相视以来,虞知明显地感觉到王大福这察言观色的能力何其出众,再加上这些年在城门口值守所练就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京都的城门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迎来送往的有贩夫走卒,也有达官显贵,若是被打了眼,多怕就是掉脑袋的祸事。所以,每天值守前,王大福都会将自己这双招子擦亮,唯恐得罪了那位王孙贵胄。 王大福悠悠一叹,说道:“小虞少爷,您有所不知。我出身贫寒,全靠着一些军功才做到了百户的位置,这辈子只想图个安逸的差事。像我这等没有背景的人成了大官,迟早被卷入朝堂漩涡之中,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 “俗话说的好,人生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我王大福想想,后两件事怕是此生无望了。只求小虞少爷给我在若若小姐面前求个安稳的差事,颐养天年。” 虞知笑了笑,便是说道:“太子殿下近在眼前,你表现好,多给太子殿下拍拍马屁,办这事不是更容易?” 王大福摇头道:“少爷说笑了。太子那条大腿,咱抱不动,也不敢抱。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我知道自己啥命数,不敢奢求。” 虞知苦笑着,现在倒是知道了秋若若为何一定要让王大福跟随自己。 此人,真乃是人精。 虞知刚想上楼,只听王大福又说道:“小虞少爷,您若是想要和那位同行,我劝您想清楚了。毕竟,那位家里的关系挺复杂的。” 虞知闻言,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家里关系复杂,说的不就是是三皇子萧景禹吗? 如今的朝局谁不知道,三皇子对于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历年来的功绩以及诸多有分量的大臣的支持,形势足以威胁到现在的太子萧景尧。 太子之争,在历朝历代都是一场漫长残酷的腥风血雨。 新老交替,无数人殒命,无数家族起起落落,湮灭在这场风雨之中。 王大福是在提醒虞知不要卷入这座是非之中。 可虞知又怎么会管这些。他无意卷入其中,但凭着现在的形势,项景昊那家伙绝不会放过自己。项景昊是楚王世子,楚王又是三皇子坚定的拥护者。 就算不和太子萧景尧亲近,虞知也已经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三皇子的对立面。 二楼客房,虞知坐在萧景尧的对面,虽然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虞知没有挑明。 对方依旧只是肖尧,而不是萧景尧,不是东宫那位太子殿下。 “多谢肖兄出手想救。”虞知说道。 萧景尧喝着茶水,边上茶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水刚刚烧开。 萧景尧仿佛是料到虞知一定会来,一直在等着虞知,而虞知也出现了。 萧景尧示意婉儿给虞知倒上一杯。 “虞兄客气了。正如虞兄之前所言,我只是还虞兄一个人情而已。” 虞知喝了口茶,摇头道:“当时,换做是谁都会出手,算不上人情。而且郭颂贤此人和我也有点仇怨,顺手教训了就是。” 你请我出手的时候,说的可是还人情。 萧景尧也不在意,“虞兄是特意来道谢的吗?” 虞知摇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在山神庙的提议,我答应了。” 萧景尧:???什么提议?我什么时候提议过? “我和肖兄你一见如故,也不好拒绝。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咱们一同北上,互相也有个照应。” “可虞兄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有吗?”虞知挠挠头,装傻,“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说过,能让我考虑考虑。现在我考虑好了。走,咱们一起走,大手拉小手,我们都是好朋友。” 我又不是白痴。现成有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做保镖,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萧景尧无奈地苦笑,婉儿在一旁打趣道:“你还真够厚脸皮的。不愧是“问道之耻”。” “多谢夸奖。”虞知抱拳,欣然答应。 什么朝局形势,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再不弄点保命的手段,下一次可就凉凉了。 再说了这么多人想杀我,不差这一个三皇子,也不差这个楚王世子,那什劳子三皇子敢弄我,我特么地弄死他。 虞知从问道书院出来,不在乎这些君君臣臣。他只知道,谁欺负我,我揍他丫的。 我揍不过,找清欢,清欢揍不过,找我叔。 虞知不信,世间还有十品宗师揍不了的人? 第九十一章 桐儿的身份 京都私塾之中,三先生正在大发雷霆。 “废物,都是废物!还敢自称孟婆,竟然连一个小兔崽子都杀不了。” “平时,不好好修行,还被人给反杀了。真给我丢人!” 驿站的消息传到三先生耳中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中午。本该第二天回来复命的孟婆等人没有按时出现。 于是,三先生派人前去查探。 不曾想,驿站里人去楼空,只剩下孟婆的尸体。 而和孟婆一起行动的其他三个杀手也不知所踪,凭空消失在世间。 最让三先生恼火的是,虞知猜到了三先生会来查探,还特意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信纸上简单地写着几个字——来杀我啊,笨蛋! 在信纸的最下方画着一个调皮的鬼脸。 当初,虞知孤身来私塾门口叫嚣,已经让三先生怒不可遏。如今,虞知的挑衅无异于火山浇油。 三先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儒雅,似一头发疯的野兽低沉地喘着气。 呼! 门窗未动,一袭寒风溜进书房之中,紧接着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出现在三先生的眼前。 突兀的动静没有引起三先生的警觉,反倒是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那小子。” 黑衣男子伸手,轻轻压下头上的斗笠,说道:“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忘记规矩而已。否则,就算是杀了他,我们也得不到好处。” 三先生咬牙切齿,“我知道。” “虞知已经和太子同行,保护太子的是皇室供奉是开碑九品的雷煅,在他手上想要杀虞知的可能性很小。”黑衣男子说道。 作弊!这特么不是作弊吗? 三先生暴跳如雷,这怎么玩?直接请了一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做保镖,还不能让破甲六品以上的杀手刺杀! 三先生欲哭无泪,欺负人,这特么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三先生沉声说道:“有雷煅的保护,即便我出手都不一定杀的了虞知。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在三先生心里,自己和虞知的仇怨已经不是一次任务那么简单了。 曾经当着面要取虞知性命,信誓旦旦地要斩杀虞知。可直至今日,从京都到离开京都,从一世欢到孟婆,所谓的刺杀皆以失败告终。 虞知甚至找到了三先生隐秘的私塾,堵着私塾门口。 这是奇耻大辱。 作为大楚杀手界前十的存在,三先生接受不了这样的失败,更无法面对这样的屈辱。 虞知必须死! 黑衣男子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杀虞知的任务成不成功都无所谓。 “主上传讯,南州府的孤天塔出现异动。常年守在塔下的守塔人不见踪影。这是进入孤天塔的好机会。除了你我坐镇京都之外,燕云十八骑尽数南下,助主上入塔。” “守塔人从不离开孤天塔,他是去了哪里?”三先生问道。南州府的守塔人无名无姓,不知来历,无数年来只是守着孤天塔,不问世事。 若不是守塔人曾展现十品宗师之实力,世人只会以为这是一个疯癫的老者。 黑衣男子摇摇头,说道:“不知。没有人知道守塔人的行踪。但守塔人已经不见数日,想进入孤天塔的人不仅仅主上。南州府那些世家,甚至南疆的宗族也有了动手的苗头。” 三先生却是说道:“主上会不会太着急了。如果这是守塔人设下的计谋,主上......” 黑衣男子却是自信道:“主上,再加上燕云十八骑,就算中计,也能够脱身。不至于身陷绝境。但这个机会却是不容错过的。主上在南州府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机会。” “京都之中,只剩下你我二人。以你的性情,不会将虞知之事交给我,就由你继续跟进。不过,我再次提醒你,不要坏了规矩。” 说完,黑衣男子的身影如风散去,只留下一脸阴鸷的三先生。 “虞知!” ....... 阿嚏! 虞知迎着冷风打了一个喷嚏,又有刁民想要害我! 在驿站休息了一日之后,虞知一行人继续启程。这一次,虞知对于萧景尧等人热情了几分。 毕竟,人家有个开碑九品的大保镖。该当舔狗的时候,自然要当舔狗。 虞知客气地送了萧景尧一包蜜饯,引得丫头极为不满。 丫头向着黎晚桐告状道:“小姐,虞知那个见异思迁的家伙定是让看上人家那个婉儿了。” 黎晚桐自然不信,只是乐呵呵用书籍敲了一下丫头的头,接着又用一颗蜜饯堵住了丫头大碎嘴子。 虞知和叶清欢骑马走在前头,老黄驾着马车在中间,而王大福跟在了最后。至于萧景尧几人的马车,更是在前面。 休息了一天,一行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一日没有风雪,暖阳高照,让人心情好了几分,忘却了那一晚的凶险万分。 兴致不高的唯有老黄,因为他的酒葫芦已经空了两天,迷糊的模样却是更加迷糊了。 “虞知小子,你说要給老黄我弄酒,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没酒喝的老黄颇有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 虞知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瞧前面有炊烟升起,该是有几户人家。老黄,要不你跟我去买点酒?” 一听有酒,老黄顿时来了精神,可转念一想又是为难道:“可是小姐她们......” “老王,你把马给老黄。车夫的活先交给你了。”虞知喊道。 虞知又和叶清欢交待了一声,两人两骑扬鞭策马,朝着炊烟处疾驰。 不过一会儿,老黄那酒糟鼻子灵敏地闻见了酒香。“酒,我闻见了!” 随即,马儿一声嘶鸣,再度扬起蹄,狂奔。 虞知骂道:“老酒鬼,竟是这么饥渴。” 等到虞知赶到时,老黄已经躺在马背上,喝着酒,信马由缰优哉游哉了。 山野间的农户有些畏惧地望着两个外来人。虞知看了一眼,被掀起的酒缸盖子便是知道了一切,定是这老酒鬼抢了人家的酒。 “抱歉,我朋友酒瘾犯了,实在冒犯了。” 说着,虞知下马,从怀里掏出足够多的银子,递给农户们。 有了酒之后,老黄便是什么都不管了,惬意地喝着,迷糊的脸上却是比之前更加精神了一些。 “老黄,这酒好喝吗?” “好喝。比百味居的差了许多,不过别有一番滋味。” “百味居的酒可不便宜。寻常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见得能喝上一壶百味居的酒。老黄,你有那钱吗?” “嘿,你小子小看人。老黄我可不是差钱的主儿。说起来,百味居的掌柜还是我的.......”说着,老黄忽然睁开眸子,盯着虞知。“小子,你在诓我?” 虞知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桐儿的身份。” 第九十二章 心思深沉的少年 躺在马背上的老黄忽然起身,一双眸子褪去醉意,无比晶亮,在瞳孔的深处还藏着一丝杀机。 脸上的红晕还在,身上还有酒味,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喝了许多酒。 老黄无酒不欢,却也不会因为酒,而坏了事。一直以来,黎晚桐的安全比手中的酒要重要的多。 从醉意中清醒,或者他从未醉酒迷糊过。马背上的两人对视一眼,从远处山间吹来一缕寒风,回荡在两人之间。 两侧山林间,挂在树上的层层积雪簌簌地落下,又或是轰地一声砸在地面,被压弯的树枝嗖地一声回弹,摇晃了几下,荡起无数的雪雾。 沉默了片刻,虞知下马,望着远处蜿蜒曲折的道路,在地上捧起了一把雪,狠狠地在脸上揉搓了几下。 冰凉的感觉瞬间让他更加清醒了。 虞知缓缓开口解释道:“老黄,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黑衣杀手吗?” 老黄不解,怎么又扯到黑衣杀手上去了。那是的战斗还历历在目,若是没有雷煅出手相助,恐怕几人都会很危险。 虞知转身认真地看着老黄,继续道:“驿站之中有两批杀手,其一是那个孟婆。那碗孟婆汤,明显就是冲我而来。其二便是那六个黑衣杀手。” 老黄毕竟岁数在那里,阅历足够。“你的意思是孟婆和黑衣杀手不是同一批人?” 虞知沉声道:“刚开始我也以为黑衣杀手是孟婆的杀手。可事后,我觉得这黑衣杀手好像不是冲着我来的。” 老黄心里纳闷,“不是冲着你,还能冲着谁?刚离开京都三天,就遇见了杀手。要是知道会这样,我绝不会让北上的。” 虞知苦笑,他预料了危险,却不曾想杀手接踵而至。这三先生还真是着急啊。 “原因有三点。其一,杀我之人修为不会超过破甲六品,也就是这些杀手不应该有开碑的修为。其中,孟婆是破甲五品,而六个黑衣杀手中就有两个人是开碑之上。” 老黄继续纳闷,问道:“为何破甲六品之上的杀手不能杀你?” 虞知笑着回答道:“因为这是我家长辈定下的规矩。破甲六品以下杀我,杀的了,只能证明我弱,活该被杀。破甲六品之上的人出手,那就是欺负人了。最后的代价会让他们承受不住。” 老黄眨巴眨巴嘴,这是什么长辈,这散养的方式还真特别。 而老黄心中已经开始猜测那个长辈是谁,李清如夫子,还是秋老太傅?啧啧,定是秋老太傅,这老头挺狠心呐。 “第二个原因。”虞知说道,“假设黑衣杀手冲我而来,他们首要的人物是杀我。只要一开始就让那两个开碑杀手杀我,我必然难逃一死。可是,六人之中四人选择与你缠斗,如此拖延,这不符合杀手的行事准则。” “第三个原因,在我窜逃至二楼时,围攻我的两个黑衣杀手却没有选择追杀我,而是.....他们选择了进入晚桐的房间!” 说到这里,老黄的脸色猛地一变,心中似乎不可置信。 难道是他,可是他为何会这么做? 咕噜咕噜! 酒葫芦中倒出稍显浑浊的酒水,灌入老黄的喉咙里。 啊!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不是吗?”老黄反驳道,“或许,黑衣杀手想要全部灭口。”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也有这种可能。” “老黄,我告诉你这些,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好晚桐。” “不管那些杀手是不是冲我来的。保护好晚桐,这是你唯一的任务。” “我不在乎晚桐的身份,只想多些防备,保护晚桐。谁想杀她,我就杀谁。” 凛然的杀机浮现在虞知的脸上,比山巅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冰冷,还要刺骨。 仿佛下一刻,虞知就会化身魔头,屠杀众生。 老黄难以想象不过十八的少年脸上会出现如此神情。这一刹那,连他也愣住了。 这还是京都中那个臭名远扬的“问道之耻”吗?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旋即,虞知上马,扭头间又恢复了少年灿烂的笑容,好似从未发生过刚才的对话。 “啷个哩个啷嘞....” 虞知哼着小曲,悠哉地骑着马,走在山道之间。 老黄驻足原地,眯着眼睛,望着少年的背影,心头沉思,终是悠悠叹道:“终是青山换颜色,一代更比一代强。谁说京都之中唯有叶清欢、白玉之流......哈哈哈哈!” ...... “这里有些吃的。比干粮好吃些。” 虞知从农户买了酒,也买了些热食,自己这边分完之后,又给萧景尧等人一些。 “小姐,你瞧,虞知又是去给那个婉儿献殷勤了。” 丫头使劲地给黎晚桐上眼色,挑拨着虞知和黎晚桐的感情。 虞知耳尖,回头狠狠地瞪了丫头一眼。这死丫头迟早给你找个好人家给嫁了! 黎晚桐只是笑笑,若是没有丫头这碎嘴子,这路上也少了几分乐趣。 很快,虞知就回来了,说道:“那位婉儿姑娘受了些风寒。下午我们要尽快赶路,到下一个城镇。” “桐儿,接下来的路会有些颠簸。” 丫头又想开口,却是被黎晚桐捂住了嘴。 “无妨。我这儿带了些药丸,能够让婉儿姑娘好受些。” 虞知接过药瓶,还不忘称赞一句,“瞧瞧,我家桐儿真是人美心善。” 黎晚桐笑道:“好了,你快去吧。” “好嘞,亲爱的活佛姑娘。” “讨厌,尽是会取笑我!” 老黄喝着酒,从刚才回来之后,他便是一直观察着虞知。 这个收起獠牙的少年又是如此天真浪漫,带着些痞气,无忧无虑。就这样的性情,谁又会知道这会是一个心思深沉细致的少年呢? 越是接触,越是了解。 老黄越发地看不透这个少年。 问道之耻——虞知,是谁要杀他呢? 都已经声名狼藉了,倒是是谁要杀他呢? 老黄想来想去,摇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殊不知,这十八年,虞知一直都是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九十三章 来自南州府的算计 江南城是南州府的府城,也是南州一地最为繁华的地方。 与大楚京都不同的是,江南城之繁华少了一些大气磅礴的帝王威仪,多了些江南水乡文人墨客的书香之气。因此,江南才子之名名传四方。 此等才子自然也不是京都中郭颂贤等人可以比拟的。 无数年来,南州府中诗词歌谣佳作频出,亦有重文轻武之趋势。 大楚朝臣之中,文臣多是来自南州府,毕竟写得一手好文章,治国之道民生之策滔滔不绝,这些便不是那些粗鄙的武将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重文轻武并不意味着,无人习武。南州府世家林立,甚至有些拥有数百年传承,跟随大楚始皇打江山的世家。 文韬武略,双管齐下才是这些世家的风气。 茶舍前,少年身披铠甲走了进去。若是仔细端详,少年与那北上的萧景尧竟是有几分相似。 但从气质来说,萧景尧儒雅随和,谦谦有礼,似儒士。少年鲜衣怒马,轻狂好动,更有年轻人昂扬的气息。 这便是久居南州府的三皇子萧景禹。 凉亭之中,萧景禹席地而坐,铠甲摩擦发出机械的声响,他身前是刚煮好的茶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殿下,王爷刚走。”替萧景禹斟茶的红衫女子开口道。 萧景禹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萧景禹不开心的表现。 萧景尧北上已有数日。 今日,萧景禹正是来找楚王项籍商量此事。 从不离开京都的太子竟然北行,这便是天赐良机。杀,还是不杀?萧景禹一时间却是难以决断。 杀,风险太大。 自己的父皇和太子兄长怎会料不到路上的重重危险。 不杀,又会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是什么都不做,萧景禹心中不甘。 红衫女子不紧不慢地在斟茶,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稍安勿躁。王爷离开前,留下一封信交给殿下。” 萧景禹打开信纸,看完之后将其扔进了取暖的火堆之中,慢慢燃烧成灰烬。 “红衫女,王爷还有说什么吗?”萧景禹问道。 红衫女继续说道:“王爷让我告诉殿下,殿下所想之事,自然会有人去做。此事与殿下无关,与王爷也无关。殿下只需将心放在肚子里,按照书信所言行事即可。” 萧景禹看着早已经化作飞灰的信纸,莫名地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情。 萧景禹知道楚王项籍既然留信,必然已经有所准备。可如今此事事关重大,怎么是一张信纸,短短二字能够说得清楚呢? “走了。”萧景禹一口喝了茶水,滚烫的茶水仿佛根本不能让萧景禹觉得烫,一杯茶水只当是解渴了。 “替我向王爷说一声。孤天塔之行若是需要援手,尽可向本皇子开口。” 红衫女起身行礼相送,一双勾人的眸子望着萧景禹消失的背影,又看向桌子上的紫砂杯。 “正是浪费了此等名贵的茶汤。” 说着,红衫女品了一小口,露出一丝惬意悠然的神情。 在红衫女身后走出一魁梧男子,不怒自威的模样任谁站在他面前都要颤抖几分。 “刚才殿下的话,王爷可都听见了?”红衫女问道。 魁梧男子正是大楚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王项籍,唯一一位外姓的一字并肩王。 项籍笑了一声,“三皇子从军数载,依旧还是直来直往。今日一行,他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红衫女想起萧景禹的最后一句话,不免摇头轻笑,此等孩子心性,有点小聪明却以为自己有算无遗策之能,实在愚蠢。“王爷为何不见他?” 项籍背负双手,说道:“何必见他。三皇子心中想的只是太子。我想这件事会有人去做。不管谁做,朝中人还有陛下都会怀疑到三皇子头上。现在让他回京,让他所有的举止都在陛下的眼中,倒是正好摆脱嫌疑。” “再说,我现在关心的唯有孤天塔之事。与他关心之事全无关系,话不投机半句多,能避则避。” 说起孤天塔,红衫女神色一变,好奇道:“王爷,孤天塔的传言可是真的?说是在塔下镇压着上古的邪灵,执掌天道之人以天道法则铸就塔身,将为祸人间的邪灵封印其中?” 项籍则是微微抬头,看向那被院墙分割出的四方的天空,“传说真真假假,只留下只言片语,难以考证。本王只知道进入塔中便有可能踏出最后的那一步。” “十品宗师境?”红衫女问道。 “不错。相比于神神鬼鬼的邪灵传说。入塔课的一丝机缘,已经被人验证。三百年前的剑圣周平,还有现在的李浩渺。他们已经证实了最后一步可在孤天塔中踏出。” “王爷,您是说李浩渺也进入过孤天塔?” “哼,他在南州府数年,却能踏入十品宗师境,唯一的可能就是进入孤天塔。否则,他没那么快!” 项籍十分肯定。他比李浩渺更早达到开碑九品巅峰,自问天赋不弱于李浩渺,可是短短数年之间,李浩渺后来居上,先一步踏入了十品宗师境界。 除了孤天塔这等机缘,项籍想不出其他理由。 “红衫女,三皇子记挂的事必然会有人去做,也绝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这几日,将情报故意多送一些给京都的探子,证明我们的清白。” “是,王爷!” 萧景禹走出茶舍之后,回到府邸。 “让人准备下,明日回京。” 信纸上唯有二字——回京。 回来的路上,萧景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许久未见父皇母后了。” “不过,我那太子兄长,希望再也见不到你回京。” ...... 时间很快,十天之后,虞知一行人已经进入北凉府境内。 因为抱上了雷煅这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的大腿,一路上再也没有杀手出现。 天水城是北上之路上北凉府的第一座城池。 “大家在这里休息几日,好好歇歇。”虞知很快便做了决定。 天水城距离北凉府的府城北凉城不过三四天的路程,不必着急。 再者说,北凉府中天气依旧寒冷,虞知唯恐黎晚桐吃不消。 此前短短几日,丫头和黎晚桐多少都受了些风寒。若是急着往北走,这病情怕是一时间好不了。 第九十四章 等我去杀了他 王大福找了一间客栈,不算好,也不算差。 若是按照太子殿下的住宿标准,几人身上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够花的。 虞知现在觉得秋若若有先见之明,身边有个王大福这样的人才,的确方便不少。 “虞兄,我们还有些事。接下来的路便不与你们同行了。”萧景尧说道。 虞知没有挽留,这十几天的时间,有雷煅坐镇,没有杀手出现,这已经足够了。做人要知足。何况对方是太子殿下,以这位的身份愿意带你一段路,便是应该千恩万谢了。 而且萧景尧北上的任务可比虞知要重要的多。 新建马场,大楚皇朝最重要的事情。弄好了,可定北境十数年无战事。大楚与草原狼廷的盟约更加牢固。 弄不好,萧景尧屁股下的太子之位都可能换个人来坐坐。 虞知没有理由留下萧景尧等人。 “黎姐姐,多谢你的药。”婉儿说道。 这几日间,三个姑娘早已经发展成好朋友的关系。婉儿虽然常年跟在萧景尧身边,但没有那种瞧不起人的心态,反倒是懂事乖巧,礼数周全。 一点也不想那个背地里诋毁虞知的丫头。 黎晚桐笑道:“婉儿妹妹不必客气。这一路上有你同行,才不会觉得无趣。” 丫头也插嘴道:“婉儿姐姐,我家小姐人美心善,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婉儿也是笑了笑,熟识之后的几日,婉儿便是上了黎晚桐的马车。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自那以后,马车里谈话声和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肖兄,那我们有缘再见。”虞知抱拳说道。 萧景尧也是抱拳,说道:“有缘再见。”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实则早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只是很有默契地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天水城不是富庶的地方,应该说整个北凉府都不是富庶的地方。但因为天水城是北上北境的第一座城池,来往的商队,行人都会在太难水城休整一些时间。 因此,这也带动了天水城经济的发展。人口一多,住宿玩乐的需求就大了。 天水城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客栈、酒楼、赌场、妓院等等,只要是京都有的,天水城中应有尽有。就算没有的,不需些时日,就会出现新鲜的东西。 需求刺激发展,无数年下来,天水城的税收已经比得上南州府一些大城。 在客栈中安顿下来之后,虞知便推着黎晚桐到天水城的街上逛逛。这些天荒郊野外山林间,虞知一直紧绷着神经,担心从哪儿蹿出来一个杀手。 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就是路边的小乞丐,虞知也是小心翼翼地对待。 虞知担心再继续下去,他可能就要疯了。于是,趁着这几日休整,虞知也要好好放松一下。 当然,最好的放松方式便是和黎晚桐待在一起。 “桐儿。晚上你想吃些什么?”虞知问道。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听你的。”黎晚桐说道。 虞知想了想,“上次我来北凉府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不过,我还记得些好的吃食。走,我们去找找。” 虞知推着轮椅,跑得飞快。轮子压在平整的青石板上,发出隆隆的声响,风声呼呼呼地在两人耳边响起。 “哈哈哈哈哈。” “虞知,你慢点,慢点。啊啊啊......”黎晚桐闭着眼,尖叫着。 回应黎晚桐的只有虞知的笑声。 直到两人到了大街上,虞知才放慢了速度。 “桐儿,刺激吗?” 黎晚桐轻轻捂着胸口,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虞知,刚才太危险了。” 虞知笑道:“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黎晚桐闻言,心中却是暖暖的。 虞知推着轮椅,黎晚桐看着街边的小摊,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好奇。不多时,黎晚桐的手中已经多了许多吃食。 两人一路来到天水城中最大的酒楼前,“桐儿,今天咱们就好好奢侈一次。” 黎晚桐看着怀里的吃食,便是说道:“我们已经买了很多吃的......” 黎晚桐没说完,便被虞知打断道:“桐儿,那些吃食你尝尝味道就好,剩下的就带回去给丫头。咱们吃更好吃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 说着,虞知抱起黎晚桐,走进酒楼之中。 “虞知,轮椅,轮椅!”黎晚桐将头埋在怀里,却还不忘被虞知丢弃在街上的轮椅。 “小二,麻烦把我的轮椅拿进来。” 小二立刻回应道:“好嘞。客官里边请,这小事交给我。” 可就在小二去酒楼门口取轮椅的时候,一声烈马嘶鸣响彻了长街。 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怒骂声。 “谁放在这儿的破东西,竟敢挡本公子的道!” 话音刚落,只见马背上那人扬起鞭子便抽飞了轮椅,轮椅在空中转了几圈,砸在地上摔成稀巴烂。 “王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人凑到对方面前说道。 王霄面色不善,手中攥紧了鞭子,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李掌柜,本公子到你家酒楼吃饭,竟敢有这晦气东西挡在本公子,惊了本公子的宝马不说,还扫了本公子的兴。” 酒楼的李掌柜满脸堆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这给王公子赔罪。小二,还不给王公子上好酒好菜招呼着。” 愣神的小二顿时明白过来。 “王公子,您里边请。” 与此同时,小二对着虞知不断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吃了这个哑巴亏。 在小二看来,这二人定是惹不起恶名昭彰的王公子。 虞知抱着黎晚桐,站在原地。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黎晚桐的情绪落寞了几分。 “桐儿。” 虞知低头看着黎晚桐,却听黎晚桐说道:“虞知,我们走吧。” 走? 虞知想起了自己在京都的时候,白离敢对我动手,白玉也是敢,而自己只是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浑不在意地离开了。 换作以前,虞知会自认倒霉,能省一事,算一事。 可现在呢? 王霄被李掌柜迎进了酒楼,他的目光扫过虞知,在黎晚桐的双腿上停留了一瞬。 “哼,瘸着腿,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出来找什么晦气!” 顿时,酒楼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黎晚桐的身上。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来。 “这姑娘真是可怜,年纪轻轻怎么就断了双腿。” “残废了,还出来干嘛?碍事。” “真是可惜,看她模样倒是俊俏,可这双腿...唉。” 黎晚桐的身子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了虞知的衣襟,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腿上的伤势一直都是黎晚桐的缺憾,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在伤口上撒盐,黎晚桐更是难掩悲痛。 虞知心疼地看着黎晚桐,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他走到一旁,将黎晚桐放在椅子上。虞知这才看见黎晚桐已经梨花带雨。 虞知轻轻抹去黎晚桐的泪痕,柔声说道:“桐儿,你等我,等我去杀了他!” 第九十五章 打断双腿 什么叫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虞知转过身,神情变得无比淡漠。 瘸腿,晦气.....相比于虞知,这些言语就是小儿科,左耳朵进,不,甚至进不了虞知的耳朵。 他在问道疏远所遭受的侮辱更多,更令人恶心。 从前,虞知从未有过怒气,唾面自干仿佛没有羞耻心一般,浑浑噩噩地混迹在问道书院之中。 可是,这一次虞知从未有过的怒气。 黎晚桐,我心尖上的人儿,怎么能让你骂了? 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是让虞知心疼万分。 王霄的身影越过了虞知等人,他料定了这对男女也不敢和自己作对。以前没有人违逆自己,以后也不会有。 在天水城中,王霄就是土皇帝。 “我刚拜入苍山三长老门下,本想好好庆贺一番,没想到被这晦气东西挡了道。这是想本公子以后修行出岔子,也变成残废吗?” 李掌柜好声好气地奉承道:“怎么会呢?王公子拜入苍山门下,可喜可贺。他日一定会成为十品的宗师强者。” “哈哈哈哈。”王霄得意大笑,“还是李掌柜你会说话,难怪将这天水楼做成了天水城第一的酒楼。” “全靠王公子支持和信赖。”李掌柜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快给王公子上好酒好菜,对了,将我珍藏二十年的好酒取来。” 王霄在天水楼闹事不是一次两次,次次都是因为一些小事情惹怒了他。 对此,李掌柜也很无奈,只好不断安抚,赔上一顿好酒好菜。事情做多了,也就有了经验。每次王霄一来,李掌柜捡好听的将王霄迎上酒楼。 可惜的是,这次的麻烦恐怕没这么好解决。 正在王霄踏上楼梯的时候,一道声音从王霄身后传来。 “等等。” 虞知从人群中走出,正站在王霄背后。 李掌柜一听,暗道不妙。他连忙走到虞知身边,小说道:“这位公子,是我们天水楼招待不周,待会儿给您赔罪。” 随即又用更轻微的声音,说道:“王霄是天水城郡守的儿子,得罪不起,算了吧。” 李掌柜想息事宁人,可虞知却不答应。他看了李掌柜一眼,这八面玲珑的掌柜还算是个好人。 虞知再度上前一步,目光如利剑逼向王霄,“跪下,道歉!否则...” 王霄神情轻狂,收回刚踏上楼梯的脚步,讥笑道:“否则,怎样?” “否则,死!” 郡守的公子又如何,我还是十品宗师李浩渺的侄儿呢!我横行霸道了吗?我嚣张跋扈了吗? 在京都,户部尚书的小儿子白离见到我都要绕着路走,你特么算老几,敢欺负我家桐儿。 “好好好。”王霄连道三声“好”,然后有哈哈大笑起来。 “我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虞知不惧,也是笑道:“你知道上次惹我的人是谁吗?” 王霄打量着虞知的衣着,粗布麻衣,定是个泥腿子出身,心中丝毫不惧。这样的人能够有什么背景? “呵呵,我只知道你惹了我会生不如死!” ...... 此时,楼上的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探出脑袋朝下打探。 其中,临近窗边的一桌,有人饶有兴趣地开口道:“上次惹虞兄的是谁?” “白离,还是那位楚王世子...”另一人微微笑道,“反正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这位郡守公子强得多。” “哈哈哈,倒也不错。那些人到现在还没能拿虞兄如何?不曾想走之前还能看一场好戏。” 又有一人说道:“这虞知也太能惹事了。” “这可不是他主动惹事。黎姐姐都被这样欺负了,虞知还忍气吞声的话,我便瞧不起他!” “好了,我们继续看便是。” ...... “那你就试试。” 虞知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在王霄眼前。 “好快!”王霄心惊,慌忙之中抬手阻挡。 虞知五指捏成拳头,武道真气萦绕在拳头上,一拳轰出,强悍无比的力量轰击在王霄的双臂上。 气浪翻滚,王霄双臂发麻,就连疼痛都比麻痹的感觉所遮盖了。仅仅只是一拳,王霄就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个硬茬子。 “哼,有几分实力,难怪敢和我叫板。”王霄冷笑道。他双臂一用力,挡开了虞知的拳头,身形后退与其拉开距离。 虞知不语,打架就打架,废什么话! 虞知继续追击,刚才若是手中有剑,王霄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可惜,虞知那把便宜长剑被黑衣杀手给砍断了。 轰轰! 论身手,虞知比不上一直修剑道的叶清欢。李浩渺也曾说过,虞知的身手的确差了些。 可是,论武道真气,虞知已经是破甲六品,比有天才之名的叶清欢也不遑多让。 连续不断地拳影结成密密麻麻的网,轰击在王霄的身上。武道真气好似不要钱一般,尽情倾泻。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对付王霄,虞知根本不在乎什么章法,一拳拳直接朝着王霄的身上招呼。 蛇打七寸。在虞知眼中,王霄的任何地方都是七寸,一个字,揍他丫的! “这家伙,怎么像是个疯子似的。”王霄心想。 从一交手,王霄就落在了下风,每当他想还击的时候,迎接他的又是一道道拳影,只好勉力支撑着。可他未曾想过,这些拳影若是刀子呢? 虞知微微弯曲膝盖,双脚沉地蓄力,真气涌动蓄势待发。这一拳积蓄了十足的力量,要给王霄最后一击。 一拳砸出,骤然间一阵狂风呼啸,酒楼之中人群纷纷倒伏,无数的桌椅被掀翻胡乱地堆积在一起,在场之中唯有黎晚桐安然无恙,留有一方净土。 雄浑的武道真气与呼啸的狂风相融合,瞬间已到王霄眼前。 王霄神色变化,他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对方的武道修为明显比自己强。可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王霄双脚跺地,周身真气涌动,形成屏障,想要与之抗衡。 只听虞知冷漠的声音从狂风中传来。 “笑话!” 虞知没有等着这一拳结束,战斗没有停止,他要继续出击,知道将对方真正斩杀! 虞知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陡然间出现在王霄的身后,这速度竟是比那一拳所汇聚的狂风还要更快! “去死吧!” 势大力沉的一脚,击破了王霄的真气屏障,踹在王霄身上。身影倒飞进狂风之中,如断线的纸鸢不受控制,遭受璀璨。 李掌柜看着满目疮痍的酒楼,双手抱头心中万分悲痛。然而,他更加担心的是,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王霄。 郡守公子要是死在天水楼...那不仅天水楼完了,自己的小命也没了。 怎么会这样?我破甲五品的修为怎么会败在他的手里?.....王霄倒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都是伤痕,衣衫褴褛,与之前那个跋扈的公子哥判若两人。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王霄无力地扭头,望着少年。 “你是谁,你是谁,竟敢伤我!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恶毒的咒骂声没有任何攻击力。 “道歉!”虞知依旧是这么两个字。 “残废,死残废,不如早点死了!哈哈哈哈!” 虞知冰冷的眸子便是更加冷漠了,像是两个冰窟窿让人胆寒。 所有人静默无声,这少年连郡守公子都敢打,何况是他们这些人呢? 轰! 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原本浑身无力的王霄抱着自己的右腿,疼得满地打滚。 虞知一脚踩碎了王霄的膝盖骨,骨头破碎的声音仍然在众人耳边回响,难以掩盖王霄的惨叫声。 残忍,冷漠。 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虞知,心生畏惧。谁也没想到这少年不仅伤了王霄,还废了王霄一条腿。 回想起少年刚才的话。 杀了王霄? 少年难道不敢吗? “跪下,道歉!”虞知再度开口,一如既往地冰冷。 “啊啊,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王霄没有求饶,他怎么能忍受奇耻大辱? 虞知一步步走上前,轻微的脚步声却在每个人心中震响。每个人都在想着,接下来这少年会是如何做? “看来另一条腿,你也不想要了!” 话音刚落,虞知又是一脚,踩在王霄的左腿上。 武道真气搅碎了王霄的左膝盖骨,剧痛席卷王霄的全身,生不如死! 王霄没想到自己所言,现在却验证在自己身上。 “跪下,道歉!” 虞知说了第三次,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这少年会毫不留情地踩断王霄的喉咙! 王霄看着如恶魔般的少年,死亡的恐惧笼罩在王霄的心头。死了吗?我就要死了吗? 对了,道歉,他叫我道歉。 眼看着虞知下一脚就要踩下来,王霄忍着剧痛,拖着双腿,爬向黎晚桐。 王霄颤抖着说道:“对...对不起!” 王霄低头了,像他曾经看不起的蝼蚁一般,匍匐在对方的脚下。 黎晚桐不语,虞知越过王霄,走到黎晚桐的身前,蹲下身子,脸上的冰冷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 “桐儿,我们走吧!”虞知说着就抱起黎晚桐。 没有人敢拦路,即便有心当王霄的狗腿子,也没有这胆子。 这少年可是敢杀王霄的人。 就在这时,一行苍黄色衣袍的人涌进了天水楼中。 “阁下打伤了苍山的弟子,就想一走了之吗?” 第九十六章 苍山弟子 来人正是苍山弟子。此行随着三长老苍水下山收徒,却不想在此瞧见了苍水刚收下的弟子王霄被人打断了双腿。 此仇不报,苍山的颜面何存? 苍山,在北境宗门之中位列前三,其宗主更是已经站在开碑九品巅峰,只差半步就能够成为下一位十品宗师。 刚手下的弟子竟然被人打断双腿。 藐视苍山吗? 三人拦住了虞知的去路。 齐正初,开碑七品下,苍山三长老苍水的大弟子。 齐正初三人穿着苍黄色的弟子服饰,胸口用金色的丝线修成一个“苍”字。 齐正初看了地上的王霄一眼,那模样惨不忍睹。 王霄见到帮手前来,嘶吼道:“大师兄,替我报仇!杀了他,一定杀了他!” 齐正初看着虞知说道:“阁下伤了人就想走,难道不给我一个交代?” 虞知冷笑一声,说道:“要什么交代?你这位师弟嚣张跋扈,活该有这一劫。怎么你想替他出头?” 齐正初第一次遇见这么硬气的人,北境之中谁人见了苍山弟子不礼让三分,可此人偏偏毫不在乎,要反其道而行之。 虞知瞥了一眼齐正初胸口那金线绣成的“苍”字,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历。 “呵,原来是苍山弟子,难怪难怪。”虞知嘲讽道。他此行便是为了调查苍山,不曾想今日在这里先遇见了。 齐正初说道:“你打断我师弟的双腿,今日我便打断你的双腿!” 虞知抱着黎晚桐,并不畏惧。想杀他的人多的去了,可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至于打断双腿,大可来试试。 “桐儿,看来还要再等一等。”虞知对着黎晚桐说道。 黎晚桐拉住了虞知的衣襟,担心地说道:“虞知,我们走吧。” 虞知握了握黎晚桐的双手,说道:“不用担心。就这几个小杂毛,我还应付的来。” 齐正初三人一听,心中更是恼火。苍山弟子何曾被这样侮辱过? 自拜入苍山门下,齐正初一直都被礼遇,北凉府年轻一辈中,齐正初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谁人不想与其结交一番? 当然,这除了虞知。 安顿好黎晚桐后,虞知淡漠地看着三人,“你们仨一起上。” 齐正初冷哼一声,“对付你,我一人足矣!记住了,我叫齐正初。” 说罢,齐正初剑光一闪,如正午太阳那般炽热,真气涌动如沸腾的热水,裹挟着无尽的威势欺压而来。 虞知瞳孔一缩,“开碑之上。” 没想到此人竟是开碑之上的修为。武道九品,三品为一个阶段,而每一个阶段之间的差别却是极大的。 破甲六品上和开碑七品下,这是天壤之北。对于许多修行者来说,六品到七品就是一生难以跨越的鸿沟。 “你还算有点眼力劲!”齐正初说道。 长剑如虹,剑光炸裂,将虞知的气机牢牢锁定,想要将其绞杀。 这一剑便是凶险万分,杀机逼人。地板尽数飞起,绞成无数纷飞的木屑。剑光刺眼,众人皆是难以睁眼直视。 楼上的一桌人继续交谈着。 “齐正初这一剑很是凶险。不知道虞兄能否抵挡。” “齐正初已经是开碑七品,光是武道真气就比虞知强了一筹。很难。” “公子,你为何不帮帮虞公子?” 男子摇摇头,“我想虞兄还有底牌未出。恰巧,我也想见见虞兄的底牌。” 虞知身影飞退,躲避横飞的剑光,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双瞳之中竟是齐正初的剑光。 小人图浮现在虞知的脑海之中,三幅小人图之间的经络连接在一起,真气流动。虞知双脚如立柱停在地上,踩碎了地板,化作齑粉。紧接着,虞知身体紧绷,直面缭乱的剑光,双拳轰出。 嗡! 如钟鸣之声直冲楼顶! 气流倒卷,与剑光抗衡。虞知的武道真气无比精纯,瞬间让剑光消弭于疯狂的气流之中。 齐正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虞知竟然能抵抗他的剑光。 虞知不退反进,剑光消弭之时,他的身影已经临近齐正初的身前,没有犹豫,虞知抬手并指,指尖点向要废他双腿的齐正初的胸口。 与此同时,齐正初大喝一声,“来得好!飞雀起!” 剑招变化,剑势如飞雀灵动变化,杀向虞知。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齐正初的剑与虞知的拳头相比,仗了兵器之利。 让齐正初意外的是,面对势不可挡的剑锋,虞知没有退却。 “找死!”齐正初大怒,这分明是小看他。剑光再度炸裂,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剑光之中。 “虞知!”黎晚桐紧张地看着剑光之中两人的身影。 只听“铛”的一声,两道人影交缠在一起。 下一刻,一道身影从剑光中脱离出来,连连后退,十数步后才稳住身影。 “师兄!”其余两名苍山弟子惊呼出声,他们没有想到齐正初竟然被击退。在齐正初的胸口还有一个窟窿,恰好击穿了金线绣成的“苍”字。 剑光消失,虞知也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此人是谁?废了郡守公子的双腿,又能力敌苍山的齐正初! 北凉府中什么时候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少年? 齐正初暗恨,刚才大衣,竟然中了对方一招。 ...... 楼上之人继续饮酒,笑道:“我就说虞兄还有后招。刚才可看清了?” “刚才剑光之中,虞知手指灌注真气,弹开了剑身,趁机一指指在了齐正初的胸口上。” “听起来不难。” “不。这很难。齐正初是开碑七品,本就强于虞知。虞知能够用手指弹开齐正初的长剑,其真气纯度要超常人。而起速度更比齐正初快。当然,这不排除那个齐正初小看了虞知。” ...... 齐正初胸口气血翻涌,在虞知手上吃了小亏。 而虞知更是遗憾,刚才一指没有戳死齐正初。 “我们一起上!”其余两人想要一同动手。 虞知心中也有些烦躁,好好出来吃个饭,偏偏有人给我找麻烦。 苍山,哼,还真是命里犯冲!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了一声轻笑声。 “苍山弟子,如猪如狗,欺行霸市,不过如此!” 第九十七章 一抹青衣 如清泉鸣响,风铃轻吟,一抹青衣如风儿般吹进了酒楼之中,出现了众人的眼前。 青衣女子,左手戴着铃铛,额前佩戴着青色珠帘,三千碧丝垂落,一袭青衣极尽了轻灵之美感。看女子之模样不过也只是十八芳龄。 青衣女子挡在虞知身前,望着齐正初三人,神情尽是不屑和鄙夷。 “堂堂苍山,只会做这些跋扈之事,也不知你们山主是怎么管教。让你们这群鼠辈下山为祸人间。” 齐正初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更是怒不可遏,早就想上去一战。 唯有齐正初还有几分理智,思索之后,说道:“阁下是谁,竟然诋毁苍山?” “你管我是谁。”青衣女子越发嚣张,“就算苍别离在这里,我也这么说。苍山弟子,如猪如狗。” 齐正初目光森冷,为何现在的人都不敬畏苍山了呢? “姑娘,口不择言,当心祸从口出。难道姑娘你确定要管这闲事?” 青衣女子更加不怕,“刚才之事,我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家伙将这位姑娘的轮椅给摔坏了,还出言侮辱。你们苍山的家教可真好啊。要我说,断了他双腿算是轻了,杀了才好。” 齐正初刚想回答,一道苍老的声音却是传来。 “小小年纪,如此猖狂。” 苍山三长老苍水走进酒楼,与此同时,一群披甲的士兵鱼贯而入,将几人重重包围起来。 与苍水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着青袍,长相与王霄有几分相似。这正是王霄的父亲,天水城的郡守大人——王武峰。 “霄儿!”王武峰震惊地看着凄惨的王霄,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在天水城中,竟然有人敢伤害王霄,这位郡守大人的面子定是挂不住了。 “爹,帮我杀了他!杀了他!还有那个女子,杀了这对狗男女。”王霄指着虞知,愤恨不已。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是遭了这少年煞星。 “你放心。爹一定替你报仇!”王武峰说道。 随即,王武峰一声令下,“你们还愣着干嘛!拿下这个凶徒,生死不论!” 一众士兵齐齐回应道:“是!” 青衣女子对着虞知说道:“我可以帮你挡下苍山这群鼠辈,但官府衙门的事情,我可帮不了你。” 虞知对着突然冒出来青衣女子很是感激。本就是萍水相逢,青衣女子愿意路见不平,得罪苍山这样的大宗门,心中自是感激。 “多谢这位姑娘。官府之事,让在下自己解决就好。” 虞知上前一步,对着王武峰说道:“王大人,你确定要如此做吗?前因后果还未明了,你就下令拿人。你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王武峰冷哼一声,一双威严的眸子盯着虞知,“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伤人。你还想抵赖,不成?” 人群中有人恰逢其时地喊道:“郡守大人,我亲眼看见此人行凶,无缘无故将王公子打成重伤。我们都是人证。” 现在王武峰来了,局势已定,这些狗腿子立刻阿谀谄媚,要跳出来做人证。 “哼,你还有什么可说?”王武峰说道。 虞知冷眸看向人群中开口之人,那人已毫无惧色。“这位王公子无故出言羞辱我未婚妻,砸烂她的轮椅。如此行径,王大人却不闻不问?” 问个屁,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难道我还去拷问我儿子?......王武峰知道王霄的跋扈,但他当然不愿意承认。 此时,苍水出声说道:“王大人,此人出手伤老夫的弟子。郡守府若不方便出手,就让老夫动手好了。” 青衣女子立刻反驳道:“苍水,你这老不要脸的,知不知羞?半截身子入土,还敢欺负小辈!” 青衣女子骂人好生难听,苍水眯着眼睛打量着青衣女子。人老成精,即使知道自己名号,还敢出言羞辱,苍水不由得多想几分。 “小姑娘,你是谁!牙口倒是伶俐。” 嗖的一声,一道青影闪过,一块青色的令牌出现在苍水的手中。 这是...苍水皱眉,认出了这块青色令牌,又看看青衣女子。 “老匹夫,我劝你息事宁人,别找不自在。”青衣女子说道。 苍水揪着自己的胡子,终是冷声说道:“既然是阁下在此。今天老夫给阁下一个面子,苍山不插手此事!” 王霄不甘,“师父...” 苍水对着王霄说道:“放心,为师会治好你的双腿。可为师不好出手,王大人怎会饶过这凶徒!” 苍水有意提醒王武峰,自己不动手,你官府的事,难道就不好解决了吗? 王武峰对苍水的决断颇为不满,沉声说道:“既然三长老不好插手,我身为天水城郡守,怎会任凶徒逍遥法外!” “逍遥法外!”虞知冷笑,“王大人还真是公正英明。我想在场之人现在都愿意替你儿子做人证,出来指证我。” 虞知扫视周围众人,不少人低下头不敢直视虞知的目光。“哼,由此看来,这位王公子作威作福惯了,天水城中人人敢怒不敢言。真是天高皇帝远,难道天水城就没有大楚律例,没有公道了吗?” 王武峰心中嗤笑一声,大楚律例算什么,在天水城,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公道。 “先抓了那个女子,他敢反抗,先杀了那个残废!”王武峰命令道。 “你敢!”虞知怒吼,身影晃动,已然挡在黎晚桐身前,一掌震开了上前的士兵。 随即,虞知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上面正刻着“督查院”三字。 “放肆!我乃大楚督查院司务,此行奉皇命前来天水城彻查苍山杀害大楚官员一事。尔等敢拿我?” 督查院之令牌无可伪造,也无人敢伪造。 王武峰神色变化,他一眼就看出了虞知手中的令牌是真的。 奉皇命调查苍山? 京都之中怎么从未传来消息? 不行,绝对不能承认他的身份。先将人拿下,死在北凉大山野兽腹中之人多的去了。 王武峰阴鸷地说道:“这令牌是假的。此人竟敢假扮大楚官员,快给我拿下他!” 一众士兵见状又想上前,在这一亩三分地,自然是要听郡守大人的。 虞知再度呵斥道:“大胆!王武峰,你竟敢对本官不敬。本官现在怀疑天水城郡守王武峰与苍山勾结,一同坑杀大楚官员,还不将王武峰给拿下!” 苍水听见虞知所言,心中不知想着什么。他没有出言辩解,只要今天将虞知拿下,一切都不需要担心了。他不动声响,在齐正初等人耳边吩咐了几句。 一时间,这些士兵却是不知该听从谁的命令。 虞知手中明晃晃的牌子,不看是假的。再说谁敢冒充大楚官员,吃了熊心豹子胆? “哼,假冒督查院官员,罪该问斩!”王武峰怒喝。 “勾结苍山,谋害大楚官员,其罪当诛!”虞知毫不示弱,这年头,谁还没有一张嘴了! “你这令牌是假的!” “呸,你这人都是假冒的。快给我揭开他的人.皮面具。” 不知不觉,这战斗演变成虞知和王武峰之间的骂战。 忽然,一股杀机笼罩虞知的心头,头皮发麻。 只见虞知身后,三柄长剑袭来,正是齐正初三人。突然的偷袭让虞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说是迟,那时快! 一抹青衣如风飘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苍山弟子真是好胆识!” 话音刚落,三人的身影倒飞而出。三人之中,唯有齐正初堪堪挡住了青衣女子的攻击,其余两人倒飞到大街上已然没有了气息。 “你...”苍水没想到青衣女子会出手杀人,仔细地回想刚才的那一幕。 青衣女子从容落地,“苍水,老不死,真没信用!” 虞知见状,提防着周围的士兵,更是怒吼道:“还不给我退下。难道你们想和王武峰一起谋反吗?” 嗡! 众人脑海中一片空白。谋反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要是被安上这么一个罪名,想都不敢想...... 王武峰想不到虞知这么胡搅蛮缠,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证明你手中令牌的真假?” 虞知无语了,你怎么证明你娘是你娘? “杀了他,有什么事,本官担着!”王武峰自己上前一步,准备出手。 “证明不了手中令牌,他便是假冒之人!” 此时,又有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替他证明。” 话音落下,一股恐怖的气息将整座天水楼包围,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修行者? 苍水和王武峰同时一惊。天水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强者? 萧景尧一行人从楼上走下,望向虞知。 “虞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虞知心底一笑,有萧景尧在此,那一切都没事了。 “肖兄,你不是已经离开天水城了吗?” 萧景尧笑道:“本想在这里吃顿饭再启程,却不想看见了如此一出好戏。” 虞知知道萧景尧现在出现,怕是打算表明身份了。而这也正好帮了虞知的忙。几日来,虞知也了解了萧景尧的性情,不会是那种官官相护的昏庸之人。 王武峰见到四人,目光先是落在了雷煅身上。这便是刚才释放气息的开碑九品大修行者。 可为首的是这个男子。 “你是谁?”王武峰问道。 萧景尧含笑,看着王武峰。那笑容之中有着一股莫名的意味。 久居京都之中,却不想一入北凉府就遇见了嚣张跋扈的不公之事。这还是欺负的虞知,要是欺负的是普通人,定只能够打碎牙齿往肚子咽。 婉儿上前一步,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张金令。 “此乃东宫太子令。” 王武峰愣在原地,这里怎么又冒出一个东宫太子。 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天水城? 萧景尧淡淡说道:“王大人,你难道还想让本太子证明己身吗?” 说罢,雷煅心念一动,一股强悍无比的威势瞬间压在王武峰的身上,让他不得不跪地。 王武峰心道不妙,他知这太子是真。他敢质疑督查院司务,是因为司务仅是一个九品芝麻官,虽是出自督查院,也只是九品小官。而郡守则是从从五品。 但东宫太子令不是王武峰敢质疑的。 京都的消息,太子北上主持马场新建事宜,不曾想今日便在天水城。 更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和这个小小的督查院司务相识,看样子还关系匪浅的样子。 王武峰后背发凉,“天水郡郡守,王武峰,恭迎太子殿下!” 随即,所有人都下跪,高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第九十八章 拉拢 萧景尧俯视着王武峰,而王武峰则是微微颤抖着,他知道王霄所做之事一定被萧景尧目睹,现在却不知萧景尧态度如何。 一言之下,罢了自己的官位? 还是传讯到京都,让督查院彻查? 王武峰万念俱灰,想着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了。此刻,王武峰看向凄惨的王霄,心中的怒气不打一处来。 这坑爹儿子,死了活该! “起来吧。”萧景尧说道,“王大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我的眼中。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你儿子嚣张跋扈,纨绔至极,但也受到了教训。你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带走你的人,滚!” 王武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中早就做好了当场革职的准备。可萧景尧却是将此事轻飘飘地揭过。 能够混到一郡郡守的王武峰何尝不是个精明之人,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对于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也知晓几分。可唯独才猜不到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 “太子殿下,微臣告退。”王武峰立刻反应过来,令人抬起王霄,赶忙离开。 这时候,千万不能触了萧景尧的眉头,给了一条莫大的活路,赶紧离开就是了。 萧景尧转身上楼,也不管接下来的人。 知太子莫若婉儿也。 婉儿走到虞知跟前,说道:“虞公子,殿下请您上楼一叙。” 虞知看向黎晚桐,又看看苍山那几人,心中放心不下。 婉儿瞥了一眼还未离去的苍水,淡淡说道:“虞公子,你放心。我在这儿陪着黎姐姐。希望有些人不要不知好歹。” 声音不轻不重,恰恰好能够传到苍水的耳中。 苍水看着自己两名弟子的尸体,心中悲痛。他万万没想到那青衣女子竟是这么不留情面。 虞知也看向那青衣女子,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恐怕自己处境还要更加艰难。 “多谢。” “仅是一句谢谢?小气鬼?” “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以身相许就更不行了。”虞知指着黎晚桐说道,“你瞧,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呸,虞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你认识我?”虞知疑惑道。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少女。严格说起来,在虞知离开问道书院,走下天道山之前,他只认识秋若若这一个女孩子。 青衣女子笑了笑,然后说道:“走了。” 随即,只留给虞知一个潇洒的背影。 虞知望着青衣女子,又是仔细想了想,依旧没有印象。 一场风波算是结束,虞知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还是自身太弱了,若是我有叔那般修为,我看谁敢欺负我家桐儿。还有那苍山弟子背后的偷袭。 虞知望着还存活的齐正初和苍水,神色更加冰冷了一些。 恰巧,苍水也看向虞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撞。苍水的威胁意味十足,他是苍山三长老,地位之高却让人威胁,实在丢人。他不会当众杀虞知。毕竟,虞知是大楚朝臣。 九品芝麻官也是官。今日杀了虞知,明日大楚铁骑就踏上了苍山。 二十年前的腥风血雨,历历在目。铁骑之下,北境宗门尽低头。 可这又如何? 今日之苍山,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苍山了。 苍水收回目光,督查院的九品司务而已,北境山中的野兽又可以多些吃食了。 ...... 虞知走上二楼,萧景尧早已经在窗边等候。 萧景尧望着天水城上空那一片灰蒙蒙的云层。这便是北凉府的天吗?可这天也太浑浊了些。 在这片天空下,萧景尧实在难有好心情。不仅仅是这片压抑的天空,更是刚才在天水楼中发生之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萧景尧朝着天空,伸了伸手,仿佛能够摸着云端,拨云见日。 “见过太子殿下。”虞知恭敬行礼道。既然对方表明身份,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萧景尧转过身,笑道:“虞兄,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何必如此多礼?” 虞知直起身子,坦然一笑,却是说道:“殿下误会了。我也是时至今日才知道殿下的身份。” 让我承认?待会儿你要是治我一个不敬太子之罪该怎么办?什么不知者不罪,虞知是根本不相信的。虞知从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 尽管此人是太子殿下萧景尧。 萧景尧心若明镜,不介意地说道:“既然,虞兄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过今后,你我也不必拘谨。” “当真?”虞知试探地问道。身份地位带来的亲疏远近,远不是一句“不必拘谨”可以消除的。 萧景尧心道:这虞兄还当真谨慎。 “当真。” 随即,虞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还真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 虞知是个随意的人,尊师重道,却也不屑俗礼。因此,大多时候他都不愿意进皇城里去。 萧景尧见了,哑然失笑。他亦是坐在虞知的对面,继续道:“虞兄是个有趣的人。和京都的传言有些不同。” 萧景尧向来是不信那些传言的。可是,关于虞知的传言却是更真实了些。“问道之耻”,六年求学,连续四年不得应试下山。哪个少年愿意背负如此臭名? “殿下听到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虞知说道,“什么问道之耻,我都承认。殿下最好离我远些,万一玷污了殿下清名,殿下讨不到媳妇可别赖在我身上。” 萧景尧又是一笑,北上十几日的路程中,他还真没有这般与虞知畅聊。 “虞兄是否又欠我一个人情?” 虞知盯着萧景尧,脸上满是提防的神色,你想干嘛?堂堂太子还想从我身上占便宜? 见虞知这模样,萧景尧心中颇为无奈,苦笑道:“你别紧张......” “殿下,你这话说错了。刚才是殿下路见不平,替大楚百姓伸张正义,怎么能说是卖我一个人情呢?”虞知理所当然地说道。他默默地喝着茶,心中思绪万千,已然想到了远在千里外的京都皇城的风云。 黎相家的孙女要嫁给太子,三皇子萧景禹步步紧逼,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想着迟早要入主东宫。 风云诡谲,波涛汹涌,与这两位皇室贵胄牵扯在一起,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浑水不能趟。 萧景尧展现了身居高位之人,不该拥有的宽仁。“虞兄,你、我算是朋友吗?” 虞知看着萧景尧,他知道这问题不好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知想不通,猜不透,而萧景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等着虞知的回答。 窗外风云变化,忽而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远方山巅之上,积雪终年不化。唯有北境才有这般千秋雪的景色。 虞知望着那片雪顶,良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虞知很感激能与殿下同行北上。殿下愿与我相交,我自然无推却的理由。只是在下势单力薄,恐怕对殿下毫无帮助。” 萧景尧越发喜欢虞知这性情了,心思深沉,却是心中坦荡,谨慎之中带着机敏,看似无所牵挂,却步步为营。 “虞知,你太谨慎了。”萧景尧说道。 虞知亦是回答道:“有很多人想要杀我,我不得不谨慎。谁都知道大楚朝堂风云诡谲,文臣大多与黎相为伍,武将大多在楚王麾下。三皇子,也就是殿下那位弟弟,恨不得殿下埋骨在北境的雪山之中。” “北凉府远离京都,但大楚皇朝之风云尽在殿下一人之身。换言之,殿下在哪儿,哪里便是风暴的中心。” 虞知说的很透彻,三言两语,言简意赅。 萧景尧也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分析。谁人都知道朝堂上的局势,但谁也不敢当着太子面挑明了说。 “不过,殿下身边有雷老这般大修行者保护,足以防备大多数危险。”虞知又是说道。 “虞兄,黎姑娘应该等急了。”萧景尧说道。 虞知眼珠子一转,“殿下,我先走一步。愿殿下此行一帆风顺。” 虞知走后,萧景尧坐在椅子上愣神,随即摇头笑了笑。 虞知啊虞知,无数人都想与我结交,你却畏之如虎,避之不及。 严子牧上前说道:“殿下,虞知此人真不识抬举。” 萧景尧笑了笑,却不同意。“他是个聪明人,比京都里那些老狐狸都要聪明一些。只不过他无心走仕途,既然无所求,自然不用与我强颜欢笑。” “或许让他在乎的只有楼下的那位黎姑娘。” 严子牧继续道:“殿下,虞知会不会是在待价而沽?” 萧景尧摇头,走到窗边,看向街上少年远去的背影。“此前已经说过,他在京都与楚王世子项景昊结怨。依着项景昊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定是不会和虞知握手言和。既是如此,虞知再无帮助三皇子的可能。” “待价而沽?呵呵,以虞兄的性情,不会是这样的人,或许,他真不想卷入这场风波之中而已。” 第九十九章 交付余生 轮椅坏了,碎成了一堆烂木头。 虞知背着黎晚桐走在小巷中的青石路上,路边的青苔染上白霜,倒是有些别致。两侧的屋檐下站着不少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或是两人惊扰了这群鸟儿的宁静,鸟儿纷纷逃离, 黎晚桐双手抱在虞知的脖子,将羞红的脸蛋枕在虞知的肩膀上。她虽是读过许多书,懂得许多道理,但少女心中的小鹿乱撞却是从书中读不来的。 虞知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梨花香,清新淡雅,让人忍不住狠狠地多闻几下。可这附件哪有盛开的梨花呢? 虞知心中了然,那梨花的香味自是出自背后的人儿。 “桐儿,你是不是抹了些胭脂?” “没有啊。” 虞知“哦”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更知道了这香味的来源。 “桐儿,以后你都不需抹胭脂了。” “为何?”黎晚桐不解。她是极少用胭脂的,但哪个女儿家不爱美呢? 虞知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我家桐儿,天生丽质,何需这等凡俗之物来修饰?” “呸,就你嘴甜。”黎晚桐啐了一口,“天下间这么多女子,比我好看的貌美的多的去。” “我不管。在我心中,桐儿才是最好看的。第一好看......不,你排第二。” 闻言,黎晚桐倒是不恼怒。若是换做其他人,心上人只排第二,定是要刨根究底,问出个所以然。她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若是排第二,那第一是谁?” 虞知揉揉鼻子,说道:“第一给了姑姑。” “李清如姑姑?” “是啊。虽然我心里觉得桐儿才是第一好看,但姑姑小气的紧,定是会不高兴。桐儿你就大方些,不要和姑姑一般见识。” 远在天道山问道书院的李清如:“阿嚏,这天怎还如此冷。也不知虞知北上之行如何了。” 虞知背着黎晚桐,走的很稳,也走的很慢。心底希望,能够一直这般走下去。 “对了。在天水楼,你为何唤我....唤我未婚妻。” “一时情急,口误口误。”平日里,虞知口头便宜占习惯了,说这些话反倒是顺口。 “以后可不许这般说。你我.....” 虞知打断道:“迟早都到这般称呼。桐儿,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了。我就赖着你。” “你...真是无赖。” “哼,无赖就无赖了。谁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 黎晚桐伏在虞知的背上,一双玉臂将虞知搂的更紧了一些,红唇轻启。“虞知,我们回京之后,你去我家提..亲,好不好?” 轻柔的气息钻进虞知的耳中,有些痒。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候,黎晚桐的声音早已经细若蚊蝇。 在虞知心中,这几个字的声音便是又如春来坚冰消融后的潺潺流水。 “桐儿,我一定去。”虞知从未都有过的认真,“我一定会用时间最好的宝物,来迎娶你。” “嗯!” 黎晚桐有将自己的头埋在了虞知的肩膀。 好羞人,我怎么这么不知羞? 好在虞知答应了。 “真好。” “嗯?桐儿,你说什么?” “我说遇见你真好。” 虞知嘻嘻笑了一声,然后柔声说道:“我也是。” 天水城的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之中,少男少女便是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轻声细语,却是会永久地回荡在两人的心尖。 曾经的黎晚桐自小深居京都外的山野之中,一个丫头,一个老仆,几间竹屋,便已经是她的全部。她也想回到京都之中,回到那一间大权在握的相府之中,与亲人团聚相认。 可十数年,遍寻名医,毫无知觉的双腿依旧是毫无知觉。 她逐渐地放弃了对那一丝希望的追逐。相府不会接纳一个残废,正如当年,他们将她送出京都,送进山野之中。 正当黎晚桐以为此生只能在荒野中了此一生的时候,这个少年闯入了她的世界。 少年带她看了那个冬日最美的烟火。 少年说要治好她的双腿,带着她北上求医。 少年在生死之前,挡在了她的身前,抱住了她。 少年...他给她带来了无数的欢乐和感动。 那一幕幕似走马灯似的,闪过她的眼中,出现的都是少年的身影,少年的面容。 短短时日,她也将少年刻进了心里。 于是,在这个依旧寒冷的时节,黎晚桐愿意将自己的余生交给这个少年。 真是个无聊,又感人的故事。 回到客栈,丫头瞧见虞知背着黎晚桐,而轮椅却不知所踪。她控诉着虞知故意丢了轮椅,借机占小姐便宜。 两人相视一眼,只是听着丫头的喋喋不休,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见此,过来人的老黄喝着酒,无奈地摇头叹道:“完了,小姐彻底被这小子拿下了。” 王大福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说道:“老黄头,你放心,小虞少爷是个好人。” 好人?我可不信....老黄一双眸子打量着虞知。虞知所说的那些话依旧在老黄的脑海中回荡。 相爷,若真是你,你的心可就太狠了! ...... 京都,那件掉漆大门的宅院之中,黎修远将手中的信纸扔进了火炉之中,看着信纸上的字迹一点点燃烧成灰烬。 黎修远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官场上,数十年的风雨,他却能够坐在丞相的位置,便是靠的这份小心谨慎。 不可犯错,不能犯错,就算犯错也不能被人发现。 这便是黎修远的为官之道。 都说这破旧的宅院之中藏着无数贪污的银子,唯有黎修远知道,确有其事。只是这些无数的银子永远也不会被外人发现。 那这些贪污的银子就不是错误。 没被发现的错误,被掩盖的错误,都不是错误。 黎修远也是个好面子的人。 当年,他让人将先天有疾的黎晚桐送出相府,便是不想再认这个孙女。 双腿残废的人怎配进出相府? 直至炉子里的信纸化作灰白色的灰烬,黎修远收回目光。 “先天有疾,自小命硬。若是你医好双腿,回来相府,岂不是让本相戴上抛弃孙女的骂名?” “本相千叮万嘱,不要与外人接触,恐有心之人接近。不杀了你,本相的英名就会毁于一旦,无数政敌就会抓住时机攻讦本相。” “当初,就应该杀了你!晚桐啊,不要怪爷爷。这都是为了黎家。” 第一百章 赔罪 其实,黎修远心中是矛盾的。 老年丧子,儿媳妇也在生下黎晚桐姐妹之后撒手人寰。黎家一门只剩下黎晚桐和黎初晨两个年轻人。 黎修远也想享受一番两个孙女的天伦之乐。可是他心中又不愿外人知晓黎家出了一个残废。 京都中的大门大户最是要面子。不能被人欺负,只能欺负人。 自从白离被虞知给坑了一次。到现在这位白离小公子的面子还是挂不住。 同样的道理,黎修远不愿承认双腿残疾的黎晚桐。 黎修远起身,站在窗前,庭院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落在湖中,消失不见。正如传言般,黎相将各府进贡的银子都藏在了府里的湖中。那银子就像是这些雪花,落入湖中,不见踪影。 “让我没想到的是,晚桐竟然和那个小子遇见了。哼,既然如此,就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黎修远手中出现了一块白玉,白云之中染着一点红色的细丝,不时地传来温热的感觉。此物非凡,那小子也是非凡人物。 黎修远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爹已经死了,本相岂会怕一个毛头小子?” 这话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自那一夜叶清欢和李浩渺前后潜入黎相府之后,府中的护卫便是多了一倍不止。外人见了,揶揄道:“估摸着相爷又搜刮了不少银子,怕让人偷了去。” 只有黎修远自己知道,这是为了防备谁。 “相爷,皇宫来信。”下人禀报道。 黎修远心中疑惑,“是谁的信件?” “小人不知,那人只说,相爷见了自然会知道。” 黎修远看完信件,又是将其扔进一旁的火炉之中。随即,黎修远的神情有些微妙,仿佛知道一个好消息。 这时,书房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爷爷。”黎初晨喊道。 黎初晨和黎晚桐虽是双胞胎,但是却并不相似。 “晨儿,你怎么来了?”黎修远有些意外。 黎初晨说道:“爷爷,我想去北凉府。” “去北凉府做什么?山高路远,北凉府那苦寒地方,哪有京都里的好?” 黎修远将黎初晨看做黎家唯一的血脉,从中便是锦衣玉食地照顾着,疼爱有加。 黎初晨却是着急道:“爷爷,太子哥哥去了北凉府,还将他那侍女婉儿也带去了,偏偏不带我去。我怕...等太子哥哥回来,那婉儿却是成了太子妃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那么偌大的一个东宫呢? 太子萧景尧和侍女婉儿的事情隐约也传了出来。 但太子殿下未婚之前,临幸侍女又如何? 担心的唯有黎初晨。 黎修远见不得自家孙女受委屈。堂堂相府之女竟然比不上小小侍女吗?这面子,黎修远可挂不住。 若是之前,黎修远还会有所担心。 可见到刚才那封来自皇宫的信之后,黎修远知道这一切早已有人去了结。 “晨儿,莫要担心。爷爷保证,你那太子哥哥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当真?”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我的好孙女?” ...... 同是孙女,不同命。 一个在相府之中锦衣玉食,一个在北凉府受着冻。 “小姐,我再给你添一些柴火。这北方也太冷了些。”丫头吐槽道。 入夜之后,这温度更低了。泼出去的水都能瞬间成冰。 虞知搓了搓双手,身上依旧是那一件单薄的衣裳。“桐儿,我挺热的。要不要我抱抱你?” 还没等黎晚桐开口,丫头就拦在虞知身前。“虞知,你还想占我家小姐便宜。你这登徒子,下午,将我家小姐的便宜都给占光了。” 此言一出,黎晚桐更是羞的将头埋在肚子里。 “丫头,你瞎说什么呢?” 虞知只是呵呵地笑着。只是一个下午,两人之间已经挑明了心思,不必在遮遮掩掩。只不过黎晚桐是女子,心中挂不住的羞赧。虞知倒是无所谓,一等一等一厚实的脸皮完全防御了丫头的“攻击”。 火炉边上,老黄和王大福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一路上,两人倒是发展成了酒友。 叶清欢则是看着虞知和丫头斗嘴,嘴角露出笑意。他并非不会笑,只是很少。 “丫头,你是不是瞧着我和桐儿成双成对。你是不是羡慕了?你要是羡慕,我给你找给郎君?”虞知打趣道。 丫头张牙舞爪地要和虞知同归于尽。 虞知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抓住丫头的手腕。“喂喂喂,你要不要听听我帮你找的是谁?” “哼,是谁,我也不会嫁的。我这辈子定是陪着小姐。”说着,丫头更加要扑向虞知了。 “桐儿,救命救命。”虞知喊着。 黎晚桐可不搭理虞知,在一旁笑着。这些日子比以往那些年都要精彩许多。 就在此时,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请问虞公子和黎姑娘在吗?” 虞知和叶清欢对视一眼,随即叶清欢起身,打开房门。 来人朝着屋子里张望了一眼,见到虞知和黎晚桐,便是笑着说道:“在下天水城郡守府的管家。白天,王大人和虞公子黎姑娘有了些误,王大人特意让我送上薄礼赔罪。” 说着,身后满满当当十数人鱼贯而入,人手一个礼盒。 丫头也听说了天水楼之事,心中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当要发火的时候,却听虞知说道:“替我谢谢你家王大人。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希望王大人不必介怀。” “另外,太子殿下那边,我会替他美言几句,让他不用担心。” 正当管家要道谢的时候,虞知便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管家悻悻离开,只留下了十余件礼盒。 “他这是何意?”黎晚桐不解地问道。黎晚桐自小在深山之中,接触的也唯有丫头和老黄,官场上的东西并不了解。 虞知打开了一个个礼盒,仔细挑选着,随即拿起一件白色的绒袍。 “只是赔罪而已。他赔罪的只是太子而已,并不是你我二人。”虞知将绒袍披在黎晚桐的身上,不由得称赞道,“雪山貂制成的绒袍,还真是好东西。” “桐儿,放心。我们若是在天水城出事。他王武峰还真能安然无恙吗?还有那苍山的几个家伙,不想这么早就遇见了。呵呵。” 萧景尧现身不仅是为了给虞知解困,还借了虞知一身虎皮。 虞知自然也不是蠢人,一身虎皮该用就用。 “小子,你来北凉府真是为了查苍山?”老黄问道。 虞知点点头,继续在礼盒中挑选着。这白玉簪也挺好看。 “这只是其一。重要的是替桐儿治好双腿。” 老黄喝了一口酒,悠悠说道:“苍山可不好惹。特别是你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你在北凉府中会很危险。” 黎晚桐担心地看向身旁的虞知,而虞知正是在黎晚桐头上找着地方好插上这只白玉簪。 “桐儿,你别动。” 虞知欣赏着自己的手艺,继续道:“今天,我是故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苍山弟子。” 几人都不解地看向蹲在黎晚桐身前的虞知。 黎晚桐笑道:“好了。说正事呢。” 虞知说道:“我在京都接到这个任务时,就没想着好好调查。本人作为‘问道之耻’,曾经的。自然很有自知之明。” “苍山,北境前三的宗门,高手遍地走。我是谁,小小九品督查院司务。让我查苍山,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为了小小的官位,就像让我卖命,秋老头和江清想的有点多。” “完不成任务,回京之后大不了无官一身轻。” “现在,苍山那些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若是有点脑子,便是做缩头乌龟,别来找我麻烦。若是敢来杀人灭口,那便正好。什么调查都免了,直接通知督查院的御史大人,上禀陛下,北境军的铁骑直接踏碎苍山的山门。” “苍山再大,也怕朝廷的铁骑。” 虞知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我倒是求着他来杀我。” 虞知说完,其他人都沉默着。今日天水楼本是虞知的危局,他却将计就计,给苍山设下了一个陷阱。 如此智谋,实在让人折服。 丫头忍不住道:“难怪你将小姐也给骗走了。” 老黄又是闷了一口酒,看看黎晚桐,又是看看虞知。这小子心眼太多,也不知小姐跟着他是好是坏。 罢了,他对小姐倒是情真意切,小姐能开心就好。 王大福嘿嘿一笑,对着对面的老黄说道:“咋样,我家少爷不错吧。” “阴险狡猾!” “这叫临危不惧,智谋无双。” 虞知从礼盒中拿起了一柄匕首,藏在腰间。没了长剑,他正想寻一件兵器。没想到王武峰就给他送来了。 礼盒中的东西很多,五花八门。 “大家都挑一挑,看上的拿走,看不上的拿去卖了,正好要没盘缠了。” 深夜,虞知与叶清欢睡在同一间客房中。两人均为合眼。 叶清欢开口道:“叶家送信来了。” 虞知嗤笑一声:“他们倒是挺着急的。” 一行人刚踏进北凉府境内,叶家就送信过来。 “你打算怎么办?”虞知问道。这毕竟是叶清欢的家事,虞知不好自作主张。 叶清欢沉默。他向来不爱言谈,只有在熟人前,会多数几句。可现在的沉默,却不是因为不爱言谈,而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夜无眠,风雪乱的是心。 第一百零一章 神医婆婆 天水城城墙之上,两道身影望着马车朝着更北方远去。 “三长老,这个虞知真的是来调查苍山的吗?”王武峰问道。 苍水的目光落在那衣着单薄的少年身上。身为苍山三长老,苍山所行之事,他心中一清二楚。昨天天水楼中看见虞知拿出督查院令牌,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 苍水淡淡地回应道:“苍山不怕朝廷的调查,定是有人诬告苍山。过些时日,朝廷一定会还我苍山一个清白。” 苍水管理苍山之中对外的事务,此行来到天水城中也是带着目的。 王武峰没有深究。少年只是一个九品司务而已。想要调查苍山,督查院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少年来?哼,还敢表露身份,真是阎王爷不知命长。 “三长老,如今霄儿断了双腿,接下来该如何?” “王大人放心。王霄是老夫的弟子,老夫自然不会不管。昨夜,老夫已经给他检查过伤势,等回到苍山,自然有人会替他接好双腿。” 王武峰满意地点点头。王家也是北凉府的大族,传承了百年之久。 “若是霄儿能够得到他外公的认可,将来我王家一定不会忘记三长老的功劳。” 苍水捋着胡子,淡淡一笑。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眼下苍山想更进一步,取代神隐阁,那这一步便是难得的捷径。 若不是为了宗门大计,王霄这等纨绔子弟,怎配成为老夫的弟子? 此行还白白折了老夫的两个弟子,真是扫把星。 城墙上的两人各怀鬼胎,不断计算着各自的得失。 ...... 五日之后,北凉城中,虞知早早地带着黎晚桐走街串巷。被王霄砸烂的轮椅之后,虞知又重新让人做了一把。 他心中是不情愿的,宁可日日背着抱着黎晚桐。可黎晚桐却是难得一见地反对了。 在还没有成为自己媳妇之前,还是要多听听未来媳妇的话。 昨日,一行人才抵达北凉城,今日虞知便是带着黎晚桐来寻北凉城中的神医婆婆。 虞知着急,但他知道轮椅上的黎晚桐更是着急。从北上之行开始,黎晚桐便是有些心不在焉。在她心中,这或许是此生最后的希望。 北凉城极大,比得上五六个大楚京都。这里是大楚皇朝第一道防线,为抵御北方草原上的草原狼廷,北凉城的城墙从数十米,增长到了恐怖的二百米。 光是这巍峨的城墙便是让人觉得自身渺小。 北凉城如一头洪荒巨兽盘踞在大楚皇朝疆域的最北端,阻挡一切外来之敌。 数百年来,北凉城也曾被攻破过,却也被再度夺回,时至今日牢牢掌握在大楚皇朝的手中。 不得不说,大楚皇朝武力之强,十万北境军常年驻扎在北凉城,只为防备草原上的敌人。 北凉城中的屋舍并不高大,大多都是二层楼而已,装饰也不如京都之中雕栏玉砌的华丽。北境天寒地冻,冬季漫长,风雪颇多,因此北凉城里的这些屋舍都以使用为主,家家户户都会在屋子里用泥巴造一个火炉子取暖。 轮椅在路面上滚得飞快,黎晚桐却是安心地坐着。她相信虞知不舍得让她出事。 拐着拐着,虞知停下脚步,在巷子口张望了一眼,挠挠头,脑海中搜寻儿时的记忆。当初,他来北凉府求医的时候,不过八九岁,近十年的时光还没忘记神医婆婆这人已经难得,更别说记着这里的路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虞知不确定地说道。 丫头望着狭窄的小巷,泥泞的土路,怀疑地说道:“你不是说她是神医吗?神医为何会住在这种地方。” 虞知满不在乎地说道:“大隐隐于市。小屁孩什么都不懂。高人都是躲在这些犄角旮旯里的。” “清欢,你上房檐瞧瞧应当就在这一片。” 叶清欢飞身而上,望四周张望着。这一片区域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忽然,虞知嗅了嗅,一股浓重的药味从巷子的深处传来。 “这是什么味道,好臭啊。”老黄说道。 虞知却是推着轮椅,往巷子深处走去。“清欢下来吧,我找到了。” 几人走到巷子的尽头,眼前是一间小院,黄泥巴堆砌而成的院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 院门很是破落,门板上坑坑洼洼像是被人抠下无数个小窟窿,似乎风一吹就可以将院门吹倒下。 浓重的药味越发刺鼻,几人纷纷捂着鼻子,唯有虞知深深吸了一口,说道:“山参、当归、灵芝、鹿茸.....大补药啊,怎么被神医婆婆熬成这个样子。” “不会错的,就是这里了。” 砰! 虞知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唯恐稍一用力,就将这木门给推倒了。神医婆婆可是个节俭的人。 进入小院之中,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片药圃,上面长着各种草药,各种颜色,让人眼花缭乱。在小院的另一头,则是几间砖头房子,其中一间房子上炊烟袅袅。 “小姐,这花儿怎么有红黄绿三种颜色,好好看。”说着,丫头便伸手去触碰那三色花。 虞知刚想阻止,三色花却是散开,花瓣飘荡到丫头的手中。 “你完了。这东西有毒。”虞知无语地说道。 丫头不信,说道:“你骗谁呢?这么好看的花儿怎么会有毒?” 虞知摊摊手,对着其他人说道:“我话说在前头,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弄不好就中招了。” 虞知是过来人,经历过这个药圃的考验和毒打。这小院子看似平静,却是杀机重重。 “切。”丫头依旧不信。 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他说的对。这三色花,有毒。” 话音刚落,丫头的脸色就开始变化,红一阵,黄一阵,绿一阵,反复循环,一股奇怪的瘙痒爬上丫头的脸,仿佛是无数的蚂蚁在上面爬。 “好痒,好痒。小姐,怎么会这样?” 丫头跪在地上,忍不住双手手指挠着自己的脸。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后背发凉,目光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往院门处退了一步。 黎晚桐见状,瞪了一眼还在一旁看戏的虞知。虞知笑嘻嘻地走到院门前,抠下一块木屑放进丫头的嘴里。 “含着,一盏茶的时间。千万不要挠,越挠越痒。” 几人这才明白这院门上坑坑洼洼的小窟窿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伙子,看样子你还懂一些药物。” “婆婆,你不认识我了?” 屋子中一道拄着拐杖的身影走出,可是走出的却不是老妪,而是一个长满胡子的小老头。 虞知也是一愣,这拐杖,这身影,是神医婆婆啊。可这胡子,这老头特么是谁?虞知脑海中浮现起当年的一些记忆片段,再度确认道:“神医婆婆?” 对方也打量着虞知,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小鱼儿?” “神医婆婆!”虞知确信无比,这正是当年给自己治病的神医婆婆。 不过,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神医爷爷了? 本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温馨时刻,神医婆婆余竹月好奇地问道:“小鱼儿,你还没死呢?” 听听,这是人话吗? 虞知瞪着神医婆婆余竹月,缓缓开口道:“我活着让您失望了?” 超级大怨种。 余竹月摇摇头,神色怪异地打量着虞知,随即拉起虞知的手腕,搭脉。 “神...” “闭嘴!” 几人都不敢说话,余竹月紧着眉头,随即扔下虞知的手,淡淡地说道:“还没死。不过也活不过一两年了。也不知你姑姑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续命,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终究是要死的。” 黎晚桐听着,心中着急。她从未听过虞知讲自己的事。只知他来北凉府求医,便以为他的伤势早就好了。 今日一听,方才觉得虞知定有许多事没与自己说。 虞知哭丧着脸说道:“婆婆,许久没见,你不必这么诅咒我吧?” 余竹月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婆子我从不说谎。你这命...活到现在,已经是从阎王爷那儿赊了几年的账。” 虞知无所谓地嘀咕道:“那我还赚了。” 说着,虞知挽着余竹月的另一只手,说道:“神医婆婆,我来是有事求您。” 余竹月眼皮一抬,双眼之中仿佛射出一道精光,落在黎晚桐的身上。 “那小姑娘是谁?” “婆婆,您先瞧瞧?” “先天有疾,寒气郁结双腿血脉之中,以致于下肢冰冷,无法行走。若是三岁之前来有救。” 闻言,黎晚桐的心便是落了下去。果真是没办法了吗?从希望到绝望,黎晚桐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一次却是打击最大的。 虞知不甘心地问道:“那现在呢?” 余竹月瞥了虞知一眼,“也有救。” 顿时,黎晚桐苍白的脸色又是恢复了不少。老黄和丫头也心头一宽。此行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婆婆,您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虞知没好气地说道。 余竹月冷漠地开口,“小鱼儿,你走吧。我不会治她的。” 第一百零二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为何?”虞知不解。 在不解之后,虞知反倒平静下来。当年,余竹月救他,自然有救他的理由,而现在不救,自然也有不救的理由。 虞知是聪明人,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他自认为和白离、项景昊之流有极大的不同。 旋即,虞知深吸了一口,将余竹月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些。 “婆婆,您就救救她,救救她嘛。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都给您办到。就算您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给您弄下来。” 余竹月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又是挤在了一起。 “让我救她,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小鱼儿,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虞知也不知道余竹月想搞什么鬼,听到对方愿意救治黎晚桐,便是什么都答应了。 “您问,您问。” 余竹月瞥了一眼黎晚桐,问道:“我且问你,你与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虞知神色变得怪异起来。治病救人怎需要知道这些?阴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虞知打小机灵,盯着余竹月,连她那突兀的胡子都是不怀好意地飘着。 其余几人心中疑惑之时,也等着虞知的回答。 “快说!”余竹月催促道。 虞知一激灵,立刻开口道:“妹妹,她只是我的妹妹。” 余竹月将信将疑,“小鱼儿,你可别骗我老太婆。当心,生儿子没屁.眼。” 虞知心中仿佛猜到了什么,继续道:“她叫秋若若,京都秋府的小姐。她爷爷是上一任太傅,她爹是京都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我姑姑是若若的启蒙老师,所以,我打小与若若相识,将她当成我的亲妹妹。” 黎晚桐等人表面平静,内心震撼。牛啊,张嘴瞎话的本事可是十品宗师境界的水准。 唯有叶清欢神情平静,内心更加平静。这才哪儿到哪儿。在问道书院,虞知和李姑姑斗智斗勇的经历才叫做精彩。 余竹月打量着虞知,想要看穿虞知的内心。 虞知内心也毫无波澜,余竹月越是这般,虞知越是肯定对方的意图。 当一个人问一个男人,你和另一个女人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一定要撇清关系。 若问话之人是年纪相当的女人,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狗血的三角恋。 若问话之人是长辈,这便是她的后辈看上这个男人,或是另一个女人。 总而言之,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好下场。 好在世间还有一种关系叫做,她只是我的妹妹。 余竹月淡漠道:“发个誓,说你绝对不会和秋若若成婚。” “啊?”虞知心里冷笑,老太婆我就知道。婚姻自由,恋爱自由。“这不好吧。” “罢了,你另访名医吧。”余竹月下了逐客令。 虞知立刻举起右手掌,发誓,“苍天可鉴,后土为证,我虞知发誓,此生绝不会和秋若若成婚。否则,天打雷劈,劈完还轰成渣渣。” 轰隆! 一声惊雷还真是应景。 余竹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走吧,今晚我准备准备,你们明天再来。” 说完,余竹月自顾自地走进屋子里。 虞知也不耽搁,率先朝着小院外走去,仿佛这小院就是虎穴一般。 回到客栈,虞知连喝了几口茶,将头伏在冰冷的桌面上,心中多少有些郁闷。他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黎晚桐,可对方却是躲开了虞知的目光。 丫头盯着虞知,好像一只大老.虎,要将他吃了。 老黄喝着酒,却也只是喝着酒。 叶清欢,唉,算了,这木头疙瘩只知道练剑。 王大福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见到气氛如此沉闷,开口问道:“小虞少爷,这神医为何如此奇怪?见着面,却只是问你和黎姑娘是什么关系?” 虞知给了王大福一个赞赏的眼神。回去之后,加官进爵! 王大福:多谢少爷。 “咳咳,我也不知道啊。我想她一定别有深意。婆婆是过来人,定是一眼就看出我和晚桐亲昵,所以她特意有此一问。既然如此,我定是不能如实回答。万一得罪了神医婆婆,岂不是白费了这十几日的辛苦?” “对对对,少爷果真是思虑周全。我猜少爷一定也不想这般回答。可是,万般无奈,形势不由人啊!” “是是是,还是老王懂我...” 两人一唱一和,说了一出相声。 正当王大福清了清嗓子继续要接话的时候,黎晚桐却是开口说道:“请诸位都先出去,我和虞知有话要说。” 第一个开溜的就是王大福,他给了虞知一个稳住的眼神,蹿出房门。 直到房间只剩下虞知和黎晚桐两人。 “桐儿,我错了。”虞知说道。只要认错快,挨骂少一半。这是虞知从李清如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黎晚桐盯着虞知,沉默无言,眼眶微微发红发胀,紧接着泪花便从眼眶中涌出来了。 “你别哭啊。” 虞知慌了,这是虞知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哭,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梨花带雨。 虞知凑近黎晚桐,温热的双手擦去泪水。 “桐儿,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我这就和婆婆去说清楚。” “你别哭了,好不好?” 虞知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地擦去黎晚桐的泪水。 黎晚桐却是开口道:“你为何不跟我说,你只有两年的生命?” 黎晚桐在乎的不是虞知那番话,而是她今日才知道这个少年只剩下不多时的性命。 虞知一愣,苦笑着说道:“说句实话,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黎晚桐不信。 虞知说道:“真是这样。小时候,姑姑带我四处求医,都不见疗效。最后我们便回了京都。不知不觉,我也活了许多年了。不过,你想,这神医婆婆的话也不全对。十年前,她说我活不过十岁,你瞧我现在都到了可以娶你的年纪,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噗嗤。 黎晚桐破涕为笑,“说正紧的。什么叫到了可以娶我的年纪?” 虞知嘿嘿一笑,慌乱的心神也平静下来。“桐儿,现在你不需要担心这么多,重要的是先把你的双腿给治好。” “可是,你的身体....” “没有那么多可是。明日我再问问神医婆婆,她最喜欢研究疑难杂症。或许多年之后,她也找到了救我的方法。” ...... 南州府孤天塔下,李浩渺持剑独立,不远处是诸多南州府的世家,还有楚王麾下的燕云十八骑。 五天前,守塔人已经从孤天塔中走出。 期间,李浩渺独自一人拦下了所有人,孤天塔百米之内,无人可进,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便是剑道的十品宗师,一剑可挡百万雄师。 武道之开碑九品已经是人之巅峰,而十品宗师境却已经是另一个层次。 在守塔人出塔之后,他制止了双方的战斗。谁都知道在孤天塔下,守塔人便是无敌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守塔人,无数年来无人敢进犯孤天塔,更无人能够进入到孤天塔之中。 正当所有人以为此行徒劳,想要撤离的时候,守塔人却是让各方势力可派出一人进入孤天塔中。 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进入孤天塔意味着得到一丝踏入十品宗师境的机缘。数百年前的周平宗师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李浩渺也在不久前承认,曾经进入过孤天塔。 无数卡在开碑九品巅峰的人物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得到这一丝机缘,迈不出这一步。 “我在南州府逗留的时间太久了。再不回去,我那侄儿可真要死了。”李浩渺说道。 守塔人开口道:“李兄,塔底有异动。或许浩劫将至,李兄行走在世间,若是发现异样,请务必告知。” “既然如此,你倒是与我说说你进入孤天塔到底有什么发现?”李浩渺说道。 守塔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怀疑千年前,夜鬼一族有夜鬼蛰伏在人间,” 李浩渺闻言,神情变得凝重了些,悠悠叹道:“如果真是这样,我这逍遥日子又要到头了。” ...... 大楚京都,皇城之内,楚皇与秋劲风对弈,江清站在一旁观战。 “老师,老师,该你了。”江清轻声提醒道。 秋劲风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浑浊的眸子看见了棋盘另一头的楚皇。 秋劲风赶紧起身,告饶道:“陛下赎罪,陛下赎罪。老臣这上了年纪,便是一闭眼就睡去了,也不知能不能醒来。没想到与陛下手谈之时,还能睡着,真是该死。该死。” 楚皇哈哈笑道:“老太傅,你这话分明就是在说朕棋艺不高,与朕手谈,却还能睡着。” 秋劲风说道:“陛下误会了,误会了。” 江清在一旁,冷汗直流。当今朝中敢和陛下如此打趣之人也唯有秋劲风了。 楚皇摆摆手,放下手中的黑子。他爱棋,却也输得起。 任人唯贤,礼贤下士方是君王之气度。否则,十八年前,诸王夺嫡,一直势弱,不被看好的怎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辅佐,后来居上呢? “老太傅觉得朕的棋弱在何处?”楚皇问道。 秋劲风望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道:“陛下喜欢谋定而后动。” 楚皇不解,“难道不该谋定而后动?” “该。谋定后动,这是许多人都不曾有的才能。”秋劲风话锋一转,“不过,老臣更喜欢随机应变。” 楚皇再度看向棋盘,微微皱眉。 良久之后,眉头却是舒展开来。 “老太傅高才,朕佩服!” 第一百零三章 碧落青炎 楚皇只是一眼,他便明白了秋劲风的意思。 棋盘之上,谋定而后动,因为对手可以等你,等你细细分析局势,等你慢慢思考对策, 可是,棋盘之外呢? 北方的草原狼廷,南方的世家宗族,朝廷里还有诸多党派,尤其是那位位高权重,听调不听宣的楚王项籍......天下之事,万千纷扰,需谋定而后动,更需随机应变。 秋劲风嘴角不易觉察地闪出一丝笑容,自谦道:“陛下过誉了。老臣赋闲后整日只是研究棋经,陛下心挂国事,棋盘上自然不能和老臣相比。” 两人打着哑谜,说着棋盘之中,指的的却是棋盘之外。 督查院的御史大人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楚皇忽然说道:“听说南州府的孤天塔开了。项籍已经入塔五日有余。” 秋劲风自然知道楚皇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沉默着。 楚王项籍已经在南州府待了许多年,为的就是那一座孤天塔,得那一丝破境的机缘。 楚皇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孤天塔,数百年来只进入过两人,一人是周平,一人是李浩渺,两人入塔前后又是隔了百年之久。而今,守塔人重开孤天塔,不仅是项籍,南州府那些老不死的也都进入了孤天塔中。朕...心忧。” 此时,秋劲风知道不能不答,“陛下,忧心的是项籍踏入十品境?” 江清听着这话,都是心惊胆战。老师怎么能这般说,陛下怎会担心楚王踏入十品境?担心归担心,但这话是老师您能说的吗? 楚皇身子微微后仰,靠着椅子上,双眸中陡然间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古井无波的秋劲风。 若是旁人回话,此刻已经被推出宫外斩首示众。 秋劲风继续道:“陛下,项籍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此人之心远不是一字并肩王可以满足的。” 楚皇听着秋劲风的话,他何尝不知道此事。自登基以来,近二十载,楚王项籍之野心昭然若揭。但让人遗憾的是,皇帝陛下并没有很好的手段可以掣肘项籍的发展。 十八年间,项籍明里暗里做了许多事,南州府之兵权尽归项籍之手。异姓王拥兵自重之先例并不是没有。 楚皇像是被说到了软肋,叹了一口气,“老太傅所言,朕何尝不知,只是苦于朕手中无可用之武将可抗衡项籍。多年来,北境军主帅徐青防御草原狼廷,无法抽身。项籍一旦有异心,北境十万军不得不放弃北凉府,护卫京都。” “因此,朕极力促成大楚与狼廷的盟约,今后有多项合作,可换来北境数十年的和平。徐青之十万北境军也能休养生息,以防不测。” “除徐青之外,朝中武将大都出自项籍门下,朕找不出可用之人。” 楚皇将话说的很明白,在叹息也是在求助。话里话外的意思正是,老太傅,可有良策? 秋劲风双手搭在双膝之上,心中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陛下,有一人,可用。” 一个时辰之后,江清扶着秋劲风缓缓走出大殿。 良久良久,楚皇捻着一颗棋子,终是在棋盘之上找到了一丝契机。“老太傅,又救了朕一次。” 马车上,江清驾车,秋劲风坐在马车之中。 “江清,日后,你可知如何做了?”秋劲风问道。 江清握着缰绳,心中依旧震撼于大殿之中的谈话。今日,秋劲风特意带上江清进宫,便是为了让江清听见这番话。 楚皇也明白了秋劲风之意,君臣二人心照不宣。 “老师,弟子明白。多谢老师栽培。”自今日之后,督查院御史大人江清已然是皇帝心腹,仕途不仅于此。 “我老了。”秋劲风说道,“那小子在北凉府折腾出什么事,你都得给他担着。” 江清越发肯定了,虞知定是秋劲风的私生子。帮外人,哪有这样帮的道理。 “弟子明白。”江清回应道。“不过,他在苍山门人前暴露了身份,他的处境会很危险。是否让他回来?” 秋劲风笑道:“这正是这小子的精明之处。故意暴露身份,让苍山不敢对他下手,若苍山要真杀他,真好可以借机灭了苍山。” “倒是出人意料的想法。”江清回想起与虞知初见时的场景,那一见面就想要将黎修远拉下马的少年做出此事,也便不觉得奇怪了。 秋劲风忽然又是提醒道:“或许,此行北上,他能够给你带来一些惊喜。” ...... 第二日,虞知带着黎晚桐,仅是两人就去了余竹月的小院。 其余人都被安排在客栈中,人多嘴杂,万一说穿了黎晚桐的身份,岂不是前功尽弃。 “婆婆,我们来了。”虞知喊道。 可等来的却不是余竹月沙哑的声音,而是从屋子里蹿出的一道身影。 猝不及防,一道蓝色衣裙的少女身影便是挂在了虞知身上。 “小鱼哥哥,你终于来了。” 虞知手足无措,双手扯下身上的狗皮膏药,说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蓝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小小的瓜子脸,双眸透着一丝丝灵动,在眼角处有一点淡淡的痣,脑袋上绑着两个小包子,个头不过只是到虞知的胸口,似小哪吒一般。 蓝衣少女又是要搂上虞知,虞知却是指尖点着对方的脑袋,拉开距离。 之间,蓝衣少女顿时眼泪汪汪地说道:“小鱼哥哥,你竟然不认识我了吗?” 虞知挠挠头,仔细打量了一眼,片刻之后试探地说道:“你是...那个小鼻涕虫?” 蓝衣少女埋怨道:“我已经长大了,你可别叫我小鼻涕虫了。” 虞知脑海中浮现出数年前,小院中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她只是孤身一人,坐在台阶上,望着北凉城那一片阴沉的天空。 “小妹妹,吃糖葫芦吗?” 一串糖葫芦有五个,虞知吃了四个,将最后一个留个小鼻涕虫。 蓝衣少女抱着虞知,“我叫余蓝,蓝色的蓝。” “小鱼哥哥,你这次来是来娶我的吗?” 虞知:??? 黎晚桐:??? 余蓝继续道:“当年,你走的时候,可是说过会回来娶我的。” 余蓝一脸认真,虞知则是抬头望着天空,啊,我说过吗?我那时候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正当虞知为难的时候,余竹月的声音传来。 “小鱼儿,你们进来吧。” 虞知赶紧推着黎晚桐,望着屋子里走去。“婆婆叫我们呢。” 一路上,虞知小声地对着黎晚桐解释道:“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黎晚桐含笑不语。 屋子里,充满了草药的味道,桌子上摆着无数的草药,一份份都还未包好。余竹月一边在药柜上抓着药,一边说道:“蓝蓝,将这些药打包好,送去各家。” 余蓝看了一眼虞知,也不敢违逆余竹月的意思,“小鱼哥哥,我很快回来。” 说着,她麻利地包好药材,大包小包地拎着,出门送药去了。 余竹月依旧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也不搭理虞知和黎晚桐。 许久之后,余竹月拄着拐杖,脸上的胡子比昨日还要长了一些。“治疗她的双腿,还需一件东西。我这儿没有。” 虞知立刻说道:“需要什么?” 余竹月坐下,将拐杖放在一边,又是忙活桌上的活儿。 “她双腿先天胎气不足,血脉不通。这么些年,阴寒积蓄,所有的血脉经络都已经堵塞萎缩。所以,需要一件至阳之物,来疏通双腿的经脉。” “只要疏通经脉,后续之事便不难。” 虞知知道余竹月说这话,一定也是知道去哪里寻至阳之物。 余竹月继续道:“在北境之中,苍山的碧罗青炎可以一用。不过,那是苍山至宝,别说取来,你便是借,人家也不会借。” 虞知顿时苦着脸,去苍山抢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婆婆,还有别的法子吗?” 余竹月不带丝毫情感地说道:“有。不过,疗效会差些......” 虞知立马说道:“不就是碧落青炎吗?我去取!” 余竹月不着痕迹地瞥了虞知一眼,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北凉城中,余竹月神医的名气很大,无数达官贵人都来求药。但余竹月也不是人人都救,若是今日高兴了,便是出手相救。 若是今日乏了,她也不管这小院外死了多少人。 不过,就算余竹月的脾气再如何古怪,这数十年来,却也没有人敢来骚扰这个小院子。 午时,余蓝回来了。四人围在一张饭桌上,几碟小菜,很简单。 “小鱼儿,这些年,蓝蓝那个丫头一直在惦记你。我看你们俩挑个日子,先成婚。”余竹月淡淡地说道。 虞知一愣,旋即也明白了昨日余竹月为何那般。 原来这一切都在这里。 虞知看了一眼余蓝,余蓝则是没有任何害羞,恨不得现在就嫁给虞知。 虞知暗中伸手握紧黎晚桐的手,为难地说道:“这不好吧。” 余蓝说道:“为何不好?小鱼哥哥,我已经等了好多年了。你说过,回北凉娶我的。” 余蓝是余竹月收养的孤儿,但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极深。余竹月性情古怪,对幼年的余蓝也很是严厉。 在虞知来之前,余蓝常常都是被余竹月给骂哭。不过四五岁的小丫头每日都是唯唯诺诺地在院子里,听着一个怪婆婆的吩咐。后来李清如和虞知来了,半年的时间里,虞知身后常常跟着一个小鼻涕虫。 自那时开始,余蓝心中便是惦念着虞知。 余竹月一边吃着饭,一边平静地说道:“就今晚好了。江湖儿女不要磨磨唧唧,一切从简。” 虞知只感觉到黎晚桐的手微微颤抖,他也未曾想到儿时一句戏言,竟然让这小丫头当真了。 第一百零四章 余蓝 虞知沉默了片刻,望了黎晚桐一眼,心中的慌乱反而是平静了几分。 他看向一脸欣喜的余蓝,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蓝蓝,抱歉,我不能娶你。” 余蓝一愣,却是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你是不是说过,你会回来娶我的吗?” 虞知苦笑,“当时年幼,我...我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可我没想到这一句玩笑话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放下筷子,牵起黎晚桐的手。 余竹月依旧是自己吃着饭,事不关己。这模样像极了当年见到无数将死之人倒在小院门前,而余竹月只是拄着拐杖缓缓走过。 冷面神医,心若寒冰。 或许她唯一关心的只有这个相依为命的余蓝。 余蓝摔下碗筷,怒道:“我不管。小鱼哥哥,今生今世,你必须娶我,也只能娶我一个。” 虞知轻轻摇头,神情坚定。无疑是此生以来最为坚定的一次。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再说,蓝蓝,恐怕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和婚姻。” 说着,虞知叹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他起身,走到黎晚桐身后,双手轻轻放在黎晚桐的肩上。 这一刻,黎晚桐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伸手握着虞知温和的手掌。 “神医婆婆。对不起,昨天我骗了您,她不是我的妹妹,她也不叫做秋若若,而是叫做黎晚桐。我很喜欢的女子。将来我要娶的也唯有她。” 余竹月不言不语,似乎没有听见。 虞知也继续道:“既然婆婆不愿出手相助,那小鱼儿也不叨扰了。今日,我和桐儿便启程回京。” 随即,他低着头对黎晚桐说道:“桐儿,我们走吧。医不好双腿,我照样娶你。走,我们回京见姑姑。” 余蓝噌地起身,着急道:“小鱼哥哥,你不能走!” “既然,你要娶她,我就杀了她!” 余蓝猛然冲出,真气涌动,寒风呼啸而已。双方本就是近在咫尺之间,余蓝身手更快,直逼黎晚桐的咽喉。 虞知反应也极快,双手拉着轮椅,飞快地退到院子之中。 “余蓝,你过分了!” 余蓝已经是怒火攻心,管不了这些,说道:“小鱼哥哥,你放开,就算你不和我成婚,也不能和别人。” 虞知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会这么轴? 说话间,余蓝再度袭来,身影如鬼魅般晃动,眨眼间已在黎晚桐的身前。虞知不会让余蓝接近黎晚桐,他一步迈出,主动迎战。 砰! 虞知一拳打在余蓝的手掌之上,手臂随即一震,又是一股力量再度涌来,震退余蓝。 “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武道?” 余蓝后退了几步,更是怒道:“小鱼哥哥,你竟然打我!” 虞知撇撇嘴,“你要是再来,我还打你。动不动就杀人,真不知道这些年,你到底学了什么东西?” 余蓝盯着虞知身后的黎晚桐,眸子里尽是怒火。都怪她,都怪她!都是她抢走了小鱼哥哥。 正当余蓝要继续动手的时候,余竹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向虞知。 “蓝蓝,回来。” “婆婆。” “回来!” 余蓝不甘心地回到余竹月的身后。 余竹月一直平静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蓝蓝,婆婆已经帮过你一次。自打小鱼儿来时,我便看出了他与那女子的关系。” “婆婆知道你惦记小鱼儿。可世间情爱最伤人。你还年轻,不懂这些。而且那时戏言,也做不得数。” 余蓝赌气地扭头,根本听不见余竹月的一番话。 余竹月上前一步,脸上的胡子迎风飘扬,倒是有些滑稽。 “小鱼儿,婆婆敢言,天下间唯有我能治她的双腿,若是我不治她,她这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虞知刚想说话,身后的黎晚桐便是说道:“婆婆,我已经坐了十数年轮椅,在难熬的日子也过来了。如今,有虞知相伴,余生若是站不起来,那便站不起来吧。” 说着,黎晚桐扯了扯虞知的衣角,说道:“虞知,我们走吧。” 虞知微微一笑,“婆婆,小鱼儿告辞了。” 他转身推着轮椅,缓缓向小院外走去。 余竹月微微挺起老迈的身子,藏在满脸褶子后的双眼眨了眨,一时间被突如其来的风雪迷了眼。 “小鱼儿,你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虞知仿佛没听见一般,与黎晚桐走在泥泞的巷子上。 单薄的衣袍在寒风中飘扬,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烂一般。 医者门前死人多。 放在余竹月这儿最合适不过。 一生之中,余竹月救过许多人,见死不救的更多,光是巷子里的那条泥泞小路上就不知躺过多少尸体。 被救活的人称她是神医。没被救的人称她恶毒的老婆娘。 三十年前,北凉城大疫三年,数百万人危在旦夕,却等不来余竹月一剂药方。有人问她为何不救,她只说,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二十五年前,断刀门门主身中奇毒,北凉城的大夫束手无策。余竹月在断刀门弟子身上试药,一个月内,断刀门弟子死了近百人。 见惯了生死,对于生死就没有了敬畏。 余竹月转身,走到屋子里,拿起已经凉透了饭碗,继续吃了起来。 “婆婆,小鱼哥哥要死?他为什么要死?我不想让他死。”余蓝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余竹月一愣,疑惑道:“他不要你了。让他死,不好吗?” ...... 虞知和黎晚桐回到客栈之中,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众人。 众人都有些无奈,老黄闷了一口酒,发狠道:“大不了老黄我去将那老太婆抓来,她要是不将小姐的双腿治好,我便杀了她。” 虞知笑了笑,说道:“老黄,你去吧。明天,我去给你收尸。” 老黄揉揉酒糟鼻子,“那老太婆很厉害?” 虞知喝了口茶,说道:“当初,青谷有个家族想要请婆婆救人,来了三个开碑七品的强者,结果走进院子后,再也没有出来。后来婆婆告诉我,那三个人被埋在药圃下,那一年的草药长得极好。” 几人闻言,皆是浑身一颤。 “人们只知道婆婆治病救人,也知道婆婆救人看心情,却不知道,她也会杀人。” 黎晚桐心中已经释然,远比其他人来的平静。 “老黄。治不好,便治不好。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再说北凉这天气,也不是我喜欢的。我们早些回京去吧。” 老黄一叹,“也只好如此了。” “虞知,我们明天就回京,好吗?”黎晚桐问道。 虞知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桐儿,再过些天,清欢在北凉府还有些事,等处理完,我们在一同回京都。” 黎晚桐点点头。 叶清欢却是说道:“你们先回去,这些事,我一个人可以。” 虞知旋即起身,搭着叶清欢的肩膀,很是仗义地说道:“不行。我不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的人。再说,你是我在北凉府捡回来的。叶家总不能说着大家都姓叶,就将你拐走了。他们答应了,也要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再说了,咱兄弟背后还有叔,他一出手什么青谷叶家,什么绍武侯府,嘎嘎乱杀。” 叶清欢嘴角微微弯起。他一向相信虞知,从小时候开始,便是如此。 黎晚桐的事情已然无望。那么叶清欢这件事情上,虞知不想让叶清欢抱憾而归。 虞知知晓,从小到大,此事便是叶清欢的心结。虽然叶清欢从未开口说过,但虞知知道,李清如也知道。这么些年来,叶清欢心中时时记得那一年的大雪和那一条冰冷的大河。 踏入北凉府,虞知一心都记挂在黎晚桐身上,难免忽略了叶清欢。 这一次,就算是刀山火海,虞知也要陪着叶清欢一起闯。 入夜,虞知在火炉边上烤着番薯,叶清欢则是擦拭着手中的剑。剑并不是绝世神兵,这是李清如在那一年的青云试之前送他的。叶清欢用着这一柄剑,重开青云试甲榜,成为那一年最风光的少年郎。 虞知倒也是抱怨过李清如,只给叶清欢,不给自己。 但奈何虞知实在不争气,竟是问道书院的院试都没过,更别论青云试了。 “清欢,你这剑已经用来三年多,该换换了吧?”虞知说道。 叶清欢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淡淡道:“不换。剑,是姑姑送的,很好。” 虞知用火钳将烤焦的番薯,翻了一个面,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他望着火炉,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虞知的脸上。 “清欢,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破甲六品?” “什么?”虞知猛地站起。之前他还在以自己的武道境界比叶清欢高一品,而沾沾自喜。 叶清欢平静地说道:“在天水城的时候,侥幸突破了一品。” “唉,果然人比人气死人。”虞知说道。 叶清欢看了虞知一眼,“其实,你的天赋不比我差,偷偷修行,武道境界还比我高一品。”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偷偷修行?” “偶然间瞧见了。” “完了完了。”虞知懊恼,怎么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你都知道了,姑姑不是早就知道了。” 忽而,虞知又是脸色一喜,说道:“咦,奇怪。既然姑姑早就知道了,怎么不骂我?” 见着虞知自言自语,叶清欢说道:“此去青谷,你别出头。” “行行行,打架,我是不擅长的。” “确实。你武道境界虽与我相当,但身手太差了。” “喂喂喂,还能不能当兄弟?” 第一百零五章 青谷前 隔壁房间,灯火已熄。 丫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 另一张床,黎晚桐平静地躺着,却也清醒着。许久之后,她还听见丫头的动静,便是开口说道:“丫头,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小姐,是不是吵到你了?” “无妨,只是瞧你辗转反侧,精神的很。” 丫头叹气道:“丫头只是替小姐可惜,在明明可以治愈双腿,却是不能如了小姐的心愿。” 丫头知道黎晚桐是个恬淡之人,任何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中,便是有人骂她瘸子,也只是当时伤心,第二天便忘了。可这次不同,若是能治疗好双腿,意味着小姐便可以回到京都,光明正大地回到相府之中。 “尽人事,听天命。”黎晚桐说道,“此事,我们已经做了许多努力,结果如此,那么就如此好了。” 丫头越想越气愤,说道:“那老婆婆怎么能够这般铁石心肠。还有那虞知,说什么话不好,偏偏说要回来娶这个余蓝。真应该将他嘴巴给缝起来。” 黎晚桐轻笑,“说起来虞知儿时的生活也挺精彩的。在北凉府,惹得一个女孩痴痴等待,非他不嫁。带回了一个小孩子,又是成了青云试甲榜榜首。” 丫头仔细一想,故作老成地说道:“小姐,这就叫傻人有傻福。你瞧,他两次重伤,都被我们给遇见了。这不是福气,是什么?” 黎晚桐不应,双眸如星辰一般闪烁,心中默默道:“这叫做缘分。” ...... 青谷是北凉城外的一处山谷,周围便是北境的十万大山,峰峦起伏,不见其深。 青谷极大,比得上一座城池。早年间,本是人迹罕至,但诸多采药人深入山中采药,这里便成为了一场休整的营地。而后,数百年发展,一些家族自青谷之中扎根,商铺、酒楼、赌场等等也开始兴起,俨然这里便成为了一处别样的城池。 在青谷之中,也有大楚皇朝的驻守,但其中最大的官员便是绍武侯。 北凉府宗派林立,盘踞在这十万大山之中,这宗派弟子便有不下十万之众。为了避免这些宗派生出异心,祸乱大楚。大楚皇朝时时刻刻都要拿了解这些宗派的情况。 一旦某些宗派有异样,大楚皇朝就会立刻派兵前来绞杀。 而大楚皇朝中管理对接这些宗派的就是这位绍武侯。 在二十年前,大楚铁骑踏破北境宗门的山门之后,各宗派对于大楚皇朝俯首称臣,不敢再有异心。 因此,如今绍武侯的话便是青谷之中的金科玉律,谁也不敢违抗。若是得绍武侯欢心,宗派在北凉府便能顺风顺水,若是和绍武侯交恶,轻则处处受限,举步维艰,重则抄家灭门,诛灭传承。 如叶家这些年便是如此。 虞知和叶清欢两人早早地从北凉城出发,仅此两人而已。 黎晚桐等人则是被留在了北凉城。因此虞知觉得此行危险,青谷不比北凉城,宗派家族众多,龙蛇混杂。 当然,更深的原因便是那些黑衣杀手。虞知知道这幕后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黎晚桐依旧危险。 至于三先生那边,要来便来吧。 如今叶清欢也破境,虞知不相信破甲六品中还有打得过叶清欢的。 青谷,叶家府邸之中,叶重在大堂中来回踱步,两侧椅子上不少人都皱着眉头,而在主位之上便是叶重的父亲——叶天丰。 叶青禾看着走来走去的叶重,更加心烦意乱,说道:“爹,你别走来走去。您不累,我瞧着都烦。” 叶重旋即坐到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叶骁怎么还没到。” 叶青禾也是无语,今日她已经听着这话不下十数遍了。她心中也是瞧不起这一家人。当初,秋容姑姑母子两人流落在外,遭人追杀,无人相助,最终秋容姑姑死在外面,叶骁失踪。 十载岁月无人寻,一朝有利万人图。 这会儿着急认亲会不会晚了点? 叶青禾深知虞知所言不无道理,但叶家在青谷之中已经颓势尽显,只能看叶骁回归是否还有希望。 若是,叶骁真能得到绍武侯的认可,叶家在青谷的地位将会触底反弹。 可是,事情真能如愿吗? 坐在叶重对面一个中年男子却是开口说道:“大哥,你稳重点。叶珏和叶璜已经在青谷前候着,等叶骁一到,自然会带进府中。” 说话的中年男子是叶重的三弟,叶量。而叶量口中的叶珏和叶璜是他的两个儿子。 叶青禾闻言,心中不免嗤笑一声。她去过京都,见过叶骁,更见过叶骁身边的那个少年。 让这两个眼高手低的纨绔去接叶骁,免不了吃些苦头。 虞知一行人一进入北凉府境内,叶家就得到了消息,也传信给叶清欢。但对方一直没有理会,叶家也不敢催促。 万一,人家一闹脾气,跑回京都去了,叶家一群人只能干瞪眼。 相比于叶重的忧心忡忡,叶量倒是气定神闲,劝慰道:“大哥,毕竟血浓于水。叶骁愿意来青谷,自然是愿意回归我叶家的。再者说,他可是绍武侯的亲生孙子,认祖归宗之后,武侯之位便是他叶骁的。你当叶骁傻吗?否则,他怎么会北上呢?” “我猜,叶骁知道我们叶家远比他在的那个破书院好,心中定是想着让我们叶家帮他获得绍武侯的认可呢。” “哈哈哈,我们叶家飞黄腾达的时候到了。” 听着叶量这般一说,大堂之中所有人紧张的神色都舒缓了几分,仿佛已经看见叶骁跪在祖宗祠堂前,认祖归宗的画面。 叶青禾饮着茶水,目光扫过众人,心底不免悲凉一笑。 叶家靠着这群酒囊饭袋之徒,即便没有绍武侯府的打压,迟早也会没落。 青谷石碑前,两个衣着光鲜的青年正眺望着远方,这正是叶家的两位少爷叶珏和叶璜。 叶珏穿着一身青色衣袍,身形比其他人高大一些,浓眉大眼,玉扳指,金腰带,这一瞧便是二世祖的模样。 另一边的叶璜也不遑多让,一袭紫衣,手中攒着一串檀木珠子这一瞧便是贵重的东西,脖子上的链子,脑袋上的簪子,一身的珠光宝气。 叶璜说道:“哥,爹说了,这叶骁是来认祖归宗的,待会儿见面了一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从今以后乖乖听我们哥俩的话。” 叶珏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毫不在意地笑道:“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来福,待会儿照计划行事。” 身边的仆从来福应声道:“两位少爷就瞧好吧,看我来福的。” ...... 从北凉城到青谷的路上并非坦途。 离开北凉城之后,虞知很快便发现有人跟踪。 身处北凉府,诸多杀手都在暗中盯着,趁着只有虞知和叶清欢两人,暗地里的人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四个杀手,皆是破甲五品。 在虞知看来,这四个杀手稍微弱了一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叶清欢一人便是全部斩杀了四人。 李浩渺亲自传授武道,让叶清欢的剑道突飞猛进,俨然是一代剑道大家。 虞知称赞着并且让叶清欢多多努力,前往不要懈怠修行。只要叶清欢努力多一些,自己就可以努力少一些。 唉,能者多劳嘛。 “这些人应该是来杀你的。”虞知扒拉着地上的尸体。打架杀人,虞知并不愿意,但捡装备,虞知乐在其中。 叶清欢挑开杀手的面巾,四人都是寻常的模样。 虞知捧着瓶瓶罐罐,还有一些银票,继续道:“那位三先生想要派人杀我,绝不会是这些货色。不过,现在要杀你的人也不难猜。” 叶清欢冷漠道:“绍武侯府。” “不错。”虞知骑上马,“不会是你那便宜爹,也不会是那个绍武侯,那么就只有当年那个毒妇了。” 当年,叶秋容和叶清欢被逐出叶家,母子两人流落街头,只好乞讨为生。可是即便如此,刚加入绍武侯府的那位少夫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不断派出杀手追杀,最终叶秋容死在了冬日冰冷的河水中。而叶清欢却是被虞知给救下。 “走吧。现在没必要怕了。”虞知笑道。 “我们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杀人吗?” “给你娘报仇,也给你报仇!” 十年仇难忘,今朝杀人偿。 叶清欢收起长剑,展颜一笑。白衣苍狗,已过十年,若不是叶重等人来到京都,叶清欢也不会此时回到青谷。 两人两骑,策马驰骋,往着青谷赶去。 “少爷,少爷。是不是那两人?”仆从喊着。 叶珏和叶璜见过叶清欢的画像,远远就看认出了叶清欢。 叶珏喊道:“来福,准备好了吗?正主到了!” 来福摩拳擦掌,便是上前拦下两人。 烈马嘶鸣,虞知和叶清欢同时勒住缰绳,看着眼前拦住的几人,目光落在了叶珏和叶璜的身上。 虞知还未开口,来福便是走到叶清欢前面,说道:“叶骁少爷,此次回来认祖归宗,还请给叶珏和叶璜两位兄长跪地奉茶,方可进入青谷。” 众人皆是看着这一幕,远处还有许多人等着看好戏。 下马威? 虞知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叶珏和叶璜。 叶清欢面无表情,准备绕过来福,直接进入青谷。 就在此时,只见剑光一闪,杀机乍现。 鲜血飞溅到半空之中,来福的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到叶珏和叶璜的脚下,来福的脸上还是那副嘲弄的笑容,留在原地的身躯微微竟是还未倒下。 叶珏两人连连后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 围观的看客们纷纷开始猜测这两个少年的身份。叶家虽然没落,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少年拔剑杀人,丝毫没把叶家放在眼中。 虞知神情淡漠地收回长剑,淡淡道:“叶家,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六章 北凉侯魏无忌 一个时辰之后,少年杀人之事已经在青谷之中传扬开来。 青谷不是法外之地,依旧有大楚律例管辖。即便是江湖仇杀再多,也不会允许有人光天化日地杀人,藐视大楚律例。当然,那些死在深山老林中的家伙,自是不在大楚律例的管辖之内。 而青谷石碑前,少年杀人之后,扬长而去,进入青谷之中。 “嘿,听说没有两个少年杀了叶家的人。” “不会吧,不会吧,这两个小子不要命了吗,青谷之中也敢杀叶家的人。” “哼,你以为现在的叶家还是之前的叶家吗?这些年早就日薄西山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虽然在青谷三个家族中排名垫底,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何况是区区两个毛头小子。” “嘿,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咱们又有好戏看了。” 虞知杀人之事很快就成为了青谷之中的谈资。 青谷之中的仇杀不算什么大事,但杀的叶家的人,便是让人有了兴趣。 谁都知道当年的叶家的二小姐叶秋容和绍武侯府的大公子绍焱有一段私情,谁知这风流成性的绍焱将人搞大肚子之后,扭头便是娶了以一位少夫人入主绍武侯府。 叶家飞黄腾达的梦如泡影般破灭。而后的数年,叶家便是遭到了绍武侯府的打压。青谷之中其余两个家族,自然顺势而为,侵吞叶家的产业。 可叶家对此也毫无办法,每每想要和绍武侯府拉近关系,讨一条活路。那位少夫人就会横加阻挠,就是要瞧着叶家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些年,青谷的人都等着看叶家的笑话。 叶府里,叶珏和叶璜站在大堂中间,接受众人的问话。 “人呢,让你们二人去接叶骁,人没了,你们俩回来干嘛?”叶重怒不可遏。本是想着今日能够见到叶清欢,结果,人一进入青谷,就没了踪影。 接人的两个废物却是回来了。 叶重看着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游手好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珏和叶璜两人哆哆嗦嗦,早就商量好了怎么辩解。只听叶珏开口道:“大伯,这是真不怪我们。那叶骁一见我等就拔剑,哪是兄弟的模样,这分明就是仇人啊。” “来福,为了救我们,还被砍了脑袋。这事大家都看见了。” 叶璜连连点头道:“是啊,大伯。这个叶骁一定是在外面久了,没有好好管教,对我们都这般无礼,等来了叶家也是无法无天。” “一定好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他,让他知道咱们叶家是有规矩的。” 叶重心思浅,认准了一个死道理,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他当日执意要上天道山,带走叶骁,结果却比虞知无情嘲讽了一顿。 现在,叶重听见也叶珏和叶璜如此说,心中不疑有他。 “快让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叶骁。” 叶量接过话茬,继续道:“大哥,珏儿和璜儿说的有道理。这是到了青谷,到了叶府。一定要让叶骁知道知道长幼有序。在外面,他是青云试甲榜榜首,可在叶府,他是你我的外甥。否则,我们这做长辈的面子往哪里搁?” 叶青禾见此,心中叹息。她知事情定然不像叶珏和叶璜说的那般,可惜的是,我这傻爹爹竟是信了。现在又有这愚蠢至极的三叔出谋划策,未见面就想着怎么收拾人家。 她喝了口茶水,看向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叶天丰,不止这老人到底在想着什么。 忽然,叶青禾开口问道:“叶骁是一个人来的?” 叶珏回答道:“还有一个同行的少年,衣裳穿得单薄,看似叶骁的仆从。” 叶青禾苦笑,果然,他是不会让他的好兄弟孤身前来的。 “那拔剑杀人的可是叶骁?”叶青禾又问道。 千珏继续道:“是那个仆从。突然动手杀人,所有人都瞧见了。” 于是,叶青禾的头就更疼了。这俩家伙真是和三叔一个模样,定是为难人家了。殊不知那少年也不惯着你们,他连户部尚书府的小公子都敢收拾,何况你们俩? 叶青禾扶额,轻轻揉了揉,眼角的余光扫过大堂中的一众叔伯长辈,竟是生起一股无力之感。 这若是叶骁杀的还好,若是那少年杀的,那才是不可收拾。 “青禾,你去哪儿?” “爹,女儿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叶青禾回答道, 叶量也说道:“青禾身子弱,回去休息,休息好了,等着叶骁奉茶就好。” 叶青禾轻轻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堂。她看看天上的太阳,心中想着,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们二人回去哪儿呢? ...... 青谷中亦是有许多普通人,在往上几辈也或许是某个颇有名望的家族,只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没落了。绝大多数家族的辉煌只在短短十年之间,而后泯然众人矣。 今日之鼎盛,明日之废墟。一朝一夕,足以让一个宗门倒塌。 从青谷石碑前的情形来看,虞知知道叶家之中有人抱着别样的心思,依旧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心态来对待叶清欢。这是虞知不能容忍的。 我收的小弟,只有我能欺负。叶家,算什么东西? 两人进入青谷之后没有直接去叶家,反而是走街串巷,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 这里没有高墙大院,也没有护卫仆从,唯有简单的一间茅草屋。在茅草屋一旁种着几棵槐树,枝叶繁茂,树顶上的积雪融化偶尔稀稀拉拉地落下一阵雨水。 在茅草屋前,是一块空地。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子,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而在茅草屋后,便是一块山壁,高达数百丈,直入云霄之中。 虞知咬着一根稻草,双手插腰,望着有些简陋的茅草屋,说道:“不会吧。堂堂北凉侯竟是住在这儿?” 叶清欢也不敢相信,京都里的那些大臣都有几座宅院,一个侯爷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吧? “会不会我们找错了地方?” 虞知吐掉嘴里的稻草,说道:“应该不会,这一路打听过来,应该就是这里。好好的侯爷不住北凉城锦衣玉食,来这里吃糠咽菜,也不知怎么想的。” “来都来了,先去问问。” 虞知和叶清欢刚靠近茅草屋,突然间一股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力量挡住了两人,扑通一声,猝不及防,两人纷纷倒飞出去。 叶清欢一个灵巧的燕子翻身,稳稳落地。虞知倒是没这身手,砸在了地上的积雪上,吃了一嘴雪泥。 “我不见外人,请两位止步。”茅草屋中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便是这声音也震得两人脑袋疼。 呸呸...虞知吐了两口雪泥,又捧起一堆积雪漱口。 “看来找对地方了。”虞知说道。 叶清欢也点点头,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刚才那一招,至少开碑八品。” 虞知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虞知,我家姑姑李清如让我来北凉府寻侯爷。此件信物,请侯爷过目。” 说罢,虞知取出那一片金叶子,抬手一挥,便是从窗户飞入茅草屋中。 茅草屋中寂静无声,便是沉默了许久之后,再度传来声音。声音之中隐隐压抑着激动,并未让虞知和叶清欢察觉。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虞知一愣,旋即再度说道:“晚辈虞知。” 吱呀! 茅草屋房门打开,从中走出身着灰白衣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形如一杆长枪,笔直挺拔,长发束起,露出严肃的容貌,让人一瞧便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正是北凉侯魏无忌! 冠以北凉之名,足见魏无忌于北凉之地位。可是,魏无忌却是终年隐居于此,偏居一隅,不问世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魏无忌激动地看着虞知,双眸中唯有虞知的容貌,细细打量,嘴中喃喃道:“像。真是像极了。” 虞知和叶清欢一脸懵,不知这北凉侯出门之后就愣在原地,是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魏无忌单膝下跪,恭敬道:“北斗营七星将魏无忌,拜见少主!” 嗯? 什么北斗营? 什么七星将? 虞知继续挠头,这道题超纲了。 虞知看看叶清欢,两人眼神交流着。 “他不是北凉侯吗?怎么成了北斗营七星将?” “我怎么知道。人家喊得是你,虞少主?” 虞知对着魏无忌说道:“侯爷,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魏无忌却是固执道:“不会错的。您定是少主。金叶为证,您与主上简直一模一样。” 虞知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知道现在他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死去的爹和还可能活着的娘。 虞知沉声问道:“你的主上...是谁?” 魏无忌忽然反应过来,回应道:“少主,此事还需问李夫子。属下不能说,也无法说。既然李夫子未曾告诉您,属下也不敢自作主张。” “你当真不说?” “不能说。”魏无忌闭口不言,只是这么跪着。 许久之后,虞知叹了口气,说道:“侯爷,你先起来吧。” “是,少主。” “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叫我虞知就好。” “这不好吧。” “随便你,反正别叫我少主。你堂堂一侯爷,叫我少主,难不成我爹是皇帝?我是楚皇的私生子?” “少主,不可乱言。”魏无忌看着虞知,这性格却是和主上一点都不像。 “你瞧,多容易让人误会。” “那属下称您,虞公子?” “就这个吧。”虞知原以为北凉侯是个不好打交道之人,可现在的情形出乎了虞知的意料。 难怪姑姑和叔都说,有事可寻北凉侯。原来他是我那不知名的老爹的属下。 感谢远在问道书院的姑姑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第一百零七章 挫挫锐气 既然是熟人,那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叨扰侯爷。”虞知开门见山地说道。 魏无忌说道:“少...虞公子请说。” 虞知将自己来北凉府的目的和路上所遭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魏无忌皱起眉头,说道:“想要杀虞公子的人不过是那些人而已。不过,在北凉府中,有我跟随虞公子,公子可以放心。” 虞知心中却不是这么想,拒绝道:“侯爷,不必跟着我。” “可是你的安全......” “若是放在以前,我恨不得有百八十个如侯爷一般的保镖,护着我。可是,人不可能龟缩一辈子。我越是颓然,对方就会越嚣张。”虞知脸上闪过一丝狠辣的神色,他可以龟缩,总不能连着让黎晚桐一同躲。 “恰好此行北上,将这些杀手全部引出来。有一个杀一个。” 身边没有了黎晚桐,不用再担心黎晚桐的安危,虞知便是要开始自己的计划。 那位三先生恐怕已经要按捺不住了。 魏无忌看着虞知,仿佛看见数十年前的那道身影,眼中尽是怀念。“既然如此,虞公子自当保重。” 虞知继续道:“我这边的事并不麻烦。来青谷主要是为了清欢的事。” 魏无忌看向叶清欢,三年前青云试重开甲榜,甲榜榜首的名声也传到了青谷之中。 白衣少年,剑心恒毅,绝对是修行剑道的好苗子。 “两位公子放心,绍武侯府虽然位高权重,但对本侯而言,并非不可敌。若是绍武侯那老匹夫敢动两位公子一根寒毛,本侯灭了他武侯府。” 虞知很满意地看着这位北凉侯。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我那英年早逝的老爹留下如此靠谱的属下。 “至于叶家,此等下流无耻的家族,现在灭了它又有何妨?”魏无忌出言便是抄家灭族,霸气如此,令虞知都有些后背发凉。 叶清欢开口道:“清欢先谢过侯爷。不过,我想自己解决以往的恩怨。” 魏无忌看向虞知,只见虞知点点头,说道:“清欢说得对。青谷之事唯有自己亲手解决才得以圆满。假手他人便不畅快了。” “但若是叶家、绍武侯府敢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烦请侯爷出手相助。” “这是当然。” 说罢,虞知和叶清欢告辞离开。 虞知不喜欢没有靠山的感觉。如今李浩渺还未回归,便是想到了北凉侯。于是,两人先是来拜访北凉侯,不曾想这是铁杆靠山,认清虞知身份之后,坚定不移地站在虞知身后。 魏无忌看这两个少年远去,多年坚硬的双眸微微湿润。等了许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转身进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提着香烛纸钱,往着身后的山上走去。 ...... 虞知和叶清欢坐在路边摊上,吃着面。 虞知很快吃完一碗,随即说道:“清欢,你说就连北凉侯都叫我少主,我那位老爹该是何等人物?” 叶清欢也好奇虞知的身世,相比自己的坎坷身世,虞知的身世则是更为神秘。从小到大都没听李清如谈论过虞知的父母,连李浩渺等人也是闭口不言。 “想知道的话,只能问姑姑。” 虞知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你说。” 叶清欢继续低头吃面。虞知想了想又是说道:“也许,我那老爹很厉害。可是,我这身后一群杀手想要我死,恐怕也是那便宜老爹给留下来的。” “唉,想我虞知,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此等凶险,真是可悲可叹。” 叶清欢懒得搭理虞知的无病呻吟。 此时,另一桌人的谈话引起了虞知和叶清欢的兴趣。 “听说,今天青谷石碑前杀人的那个少年正是当年叶家二小姐的儿子。” “啊,这么说的话,这也是绍武侯另一个孙子?”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私生子,能不能进族谱还要商榷呢。再者说,小侯爷那位夫人会同意这个私生子进家门吗?” “你说的对。小小侯爷死在了青楼里,叶家就将这个私生子找回来了。呵呵,这不是摆明了想让这私生子进入武侯府吗?这算盘倒是精明。当年,叶二小姐流落在外,不管他们母子两人死活。现在倒是着急让那少年认祖归宗了。” “叶家本就是商人,精明点也实属正常。只是这做法太无耻了些。” “哈哈哈,的确的确。” 几人又是饮酒,浑然不知刚才的谈话已经被人听了去。 “对了,秦家和林家是什么反应?若真是让那个私生子进了绍武侯府,青谷中三大家族可要变一变了。” 只听一人说道:“听说,秦家和林家都在寻那个私生子。” “为何?是不是...”忽然,另一人灵光一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谁知道呢。这些大家族的事,咱们小门小户只当是看个乐子。不过,你们说,这次动静会不会影响宗门大比。” “你想什么呢。那是宗门大比。青谷三大家族和神隐阁、断刀门能比吗?喝酒喝酒。” 片刻之后,虞知和叶清欢起身离开。叶家的目的再清楚不过,让叶清欢认祖归宗,继承绍武侯府的爵位,将来大力扶持叶家。 在虞知看来,这件事就是异想天开。也不知叶家哪儿来的自信,还想着叶清欢会为了叶家抛头颅,洒热血。 两人来到叶家门前,叶清欢上前说道:“告诉叶重,我叶清欢来了。” 护卫见过叶清欢的画像,立刻认出了对方,转身前去通禀。 叶府大堂之中,叶重连饭也没心思吃,正等着叶清欢。如今叶清欢终于到了门前。 叶重急声说道:“还不快给我请进来。” 护卫正要离去,叶量吃完饭咬着一根牙签,走进大堂,说道:“大哥,你急什么?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入叶府之前,先要杀一杀叶骁的锐气。不然,以后他又怎么会乖乖听我们的话?” 随即,叶量对着护卫吩咐道:“去,让他等着。晾他几个时辰。” 叶重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随即摆摆手让护卫下去。 幸亏,叶青禾未在大堂,否则真的要气得吐血。 叶府前已经围了无数人,有青谷其他两大家族秦家和林家的探子,也有绍武侯府的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好热闹的看客。他们等了几个时辰,就是为了看今天的一出好戏。 “原来他就是那个私生子。” “听说,他还是三年前青云试甲榜的榜首。厉害,厉害。” “再厉害,此刻不也是回来认祖归宗了。” 无数的议论声传进了叶清欢的耳中。只见叶清欢神色平静,只是站在原地。 虞知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旁若无人地吃着,瞥了一眼叶府的匾额,煞是觉得难看。 很快,护卫回来了。但那护卫只是站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没有让叶清欢进府。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偷偷一笑。这是大家族常用的手段,众目睽睽之下等着,羞辱一番,挫挫锐气。 虞知吃完了糖葫芦,只听身边有人说道:“我就说,这个私生子没这么好入府。” 忽然,那人一声惨叫,只见一根细长的竹签扎穿了自己的脚掌。 虞知抹了抹嘴,瞥了那人一眼,只是觉得“私生子”这个词很刺耳。 一盏茶的时间后,叶清欢转身,走到虞知身前,说道:“我们走吧。” 虞知嘴角扯了扯,望着叶府望了一眼。“不等了?” 没等叶清欢回答,虞知继续道:“他们也不配你等着。待会儿,他们很快就要用八抬大轿,请你回去。” 说完,两个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叶府前。 叶府大堂之中,叶重怒目圆睁,“走了,怎么能让他走了呢?” 这事也出乎了叶量的意料,见着叶重看着自己,叶量立刻说道:“大哥,你瞧瞧,这就是好外甥,没有一点尊卑。若是将来进了叶家,到底是他叶骁是家主,还是他是家主。现在一定要将他的臭性子给改过来。” 叶珏也附和道:“我爹说的对。就叶骁这脾气,一言不合就杀人,咱们叶家不得被他杀光了?” 叶重拂袖一叹,后悔莫及。 这时,叶青禾刚走进大堂之中,叶重马上向叶青禾投去求助的目光。 “青禾,你又什么办法?” 叶青禾无辜道:“爹,女儿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叶骁,哦,不对,人家现在叫做叶清欢。他能来青谷,已经是我在京都说破了嘴皮子,结果各位长辈硬是要去杀杀他的锐气,气走了他。” 叶青禾眸子又瞥向叶珏和叶璜,淡淡道:“我听说青谷前,那仆从来福硬是要叶清欢对叶珏和叶璜下跪奉茶,方可进入青谷。”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叶珏和叶璜身上。 叶珏立刻辩驳道:“胡说。我们怎么会做出这事?” 叶璜也说道:“子虚乌有。那个奴才说的,我一定撕烂他的嘴。” 叶青禾冷声道:“是也不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眼看要吵起来,叶重怒吼道:“好了,都给我闭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们想想办法,把叶骁给我请回来。” 一时间,寂静无声。 叶量这榆木脑袋像是开新芽一般,又是一主意冒出。 “大哥,要不然我们派人将他绑回来?” 叶青禾立马说道:“三叔,当街绑人,我们叶府还要不要脸了?” “青禾,那你说,你又什么办法?”叶量想将这任务推给叶青禾。 叶青禾起身说道:“各位长辈,青禾在这里提醒诸位一句。叶清欢,不是十年前那个被杀手追杀的小屁孩了。” “如今,他是青云试甲榜榜首。京都太傅府秋家的独女秋若若是他的好友。问道书院监院,无双国士李清如是他的姑姑。” “希望诸位长辈,不要自视甚高,免得贻笑大方。” 说罢,叶青禾走出叶府。 其实,叶青禾心中更忌惮的还是叶清欢身边的那个少年——虞知。 那张灿烂的笑脸下藏着一颗不为人知的心。 而今,这挫挫锐气,也不知挫的是谁的锐气。 第一百零八章 收尸 虞知和叶清欢来到了一处客栈之中,两人入住之后,便是房门紧闭,顿时众人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趣。 “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虞知问道。 叶清欢不爱说话,但并不傻。有些人聪慧略显浮夸,比如虞知。有些人却是恰恰相反,比如叶清欢。 在进入青谷之后,叶清欢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我想明日去祭奠下我娘。”叶清欢说道。 虞知随即点点头,说道:“是该如此。” 两人刚说完话,房门便被敲响。 叶清欢的身份已然大白于青谷,大多数人只是来看看热闹,但利益相关者却不会冷眼旁观。这不这么快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叶清欢也了解过青谷,除了绍武侯府,这里最大的势力便是秦、林、叶三大家族,其中秦家为最,林家与叶家本是能够分庭抗礼的,但随着绍武侯府的打压,林家的势力和产业已然超过了叶家。 叶清欢开门,房门前的是一个青年,白衣锦绣,面若冠玉,仪表堂堂,似翩翩君子。 “你是谁?”叶清欢问道。 白衣青年则是开口道:“在下林家林文茂。” “有何事?”叶清欢再度问道。 林文茂开门见山地说道:“本人代表林家,不希望看见叶兄你回归叶家。” 砰! 叶清欢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回桌子边坐下。 虞知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笑道:“原来青谷之中自以为是的这么多。” 虞知翘着腿,望着天花板。此行一切都交给叶清欢做主,可是他心中难免不多想几分。大概是被那些杀手刺客给算计怕了,虞知无论做什么事都没什么安全感。 所以,他便喜欢在事前找一些靠山。 要不是叶清欢坚持自己解决此事,虞知恨不得让北凉侯魏无忌横推了叶家,然后再杀上绍武侯府。 紧接着又是敲门声响起。 叶清欢眉头微皱,对于这样的打扰,他并不开心。或者说,来到青谷之后,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让叶清欢不开心。 叶清欢刚想起身,虞知抢先一步,从床上起来。“我倒是要瞧瞧这次是什么人。” 虞知开门见到的却是一个熟人。 “怎么是你?”虞知诧异道。 来人正是从叶府离开的叶青禾。叶青禾微微一笑,说道:“难道虞公子不想见到我吗?” 叶青禾,算是叶府之中让虞知没那么讨厌的人。 虞知继续道:“你是来找清欢的?”虞知让开路,想让叶青禾进来。 不过,叶青禾却是摇摇头,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虞知不明白,这女人找他干嘛? 于是,虞知警惕地说道:“叶姑娘,我已经心有所属了。你不必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呸。不愧是你问道之耻。”叶青禾说道。 虞知瞧得出来,叶青禾是特意来此找他。“既然叶姑娘相邀,那不妨陪在下逛一逛青谷。” 说着,虞知和房间里的叶清欢说了一声,他便关上门和叶青禾离开了客栈。 虞知在前头走着,左瞧瞧,右看看,对街上的摊贩多是新鲜好奇。走了一小段路之后,虞知方才说道:“叶姑娘,你要是想让我帮忙劝说清欢,我想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在京都时,你应该看得出,我对你们青谷叶家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这用人朝前的事,多是无耻之徒会做。” 虞知的话很直接。当日叶重等人上问道书院要人,已经让虞知很反感。 今日,青谷前,叶府前,这盛气凌人的姿态更让虞知气愤。 而叶清欢在叶府前一走了之,也彻底让叶家众人傻了眼。 叶青禾说道:“叶家今日之所为的确失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劝叶姑娘早日脱离叶家,洁身自好。”虞知说道。 叶青禾心中无语,这一路上倒是让你将我劝出叶家了。 逛了一路,虞知走进一家白事铺,很快买了些香烛纸钱。 “你买这些做什么?”叶青禾疑惑道。 虞知说道:“明日清欢想要去祭拜一下他的娘亲,我正好将这些香烛纸钱给买了。” 叶青禾看着虞知手中的大包裹,这哪是祭奠一个人的份?祖宗十八代的香火都给算上了。 迎着叶青禾诧异的眼神,虞知解释道:“十年孤坟无人祭,这一祭多大的礼都不过分。” 叶青禾微微一愣,这家伙可真是只刺猬,逮谁扎谁。她知道虞知这话正是说给自己听的。叶清欢一直都在京都之中,这叶家二小姐的坟难道不该叶家祭奠? 十年孤坟,可悲可笑。 悲的是,尚有亲人在世,却无人扫墓。 笑的是,叶家这群鼠辈只敢对叶清欢耀武扬威,对绍武侯府,竟是那一座孤坟都不敢去一次。 叶青禾无可否认,十载岁月,叶家做的太少,而今想要让叶清欢回归叶家,认祖归宗,还要为叶家所用,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在叶家长大,不受叶家抚养,何来情感可言。 血浓于水,只是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咄咄逼人的圣母的说辞而已。 忽然,虞知脚步一停,说道:“叶姑娘,待会儿我可能有点麻烦事,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为好。” 说完,虞知拐进一个小巷之中,不见了踪影。 叶青禾不明何意,她看向虞知消失的拐角处,又是一道身影快步跟进小巷之中。 巧合? 叶青禾不信,世上巧合的事情本就是有心算无心。于是,她快步跟了上去。 虞知七拐八拐,走到偏僻巷子极深的地方,在确定周边无人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 “诸位,可以出来了。”虞知说道。 巷子中,唯有虞知的声音,也唯有虞知一人。良久,一缕寒风穿巷而过,吹的周边树叶沙沙作响。 虞知再度说道:“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可不一定有。” 虞知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因为回答虞知的也唯有空气的寂静。 正当虞知要迈步之时,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猛然朝着虞知杀来。一点寒光在虞知眼中闪现,杀机似雪崩,倾泻而出。 虞知不怒反喜,“来得好!”他早就等着这些杀手来杀自己。这样说可能有些变态。 但是一路上与萧景尧同行,有着雷煅那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保护,三先生派来的杀手都没机会动手。若是这些杀手在沉寂下去,虞知都快要忘记暗地里还有三先生这家伙虎视眈眈。 面对随时都会爆发的杀机,懈怠就是死亡的前奏。虞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能够引出杀手,无疑是好事。 虞知双腿微微弯曲,手中包袱已经被扔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长剑。手中没有剑,杀人总是觉得不利索。 长剑横在身前,一点寒光陡然间已经落在剑身之上。 铛! 清脆如钟鸣,虞知身影飞退,强悍的力量不断透过剑身传递到虞知的身上。虞知也运转武道真气不断地抵抗着这股力量。 杀手与虞知两人近在咫尺,虞知也看清了杀手的样貌。“又是一个书生?” 三先生是书生装扮,宁欢也是书生模样,现在又来一个。明明干的是拿钱杀人勾当,为什么还要装成读书人的模样? 真给天下读书人脸上抹黑。 如此近的距离,虞知也看清了那一点寒光来源于一只笔,笔尖直立绽放寒光。 虞知猛地双腿拄在地上,如两根木桩一般,不再后退半步。与此同时,虞知翻转手腕,手中长剑转动,以诡异的方式挡开毛笔,剑锋上挑。 书生杀手不得不避其锋芒,否则,斩落的将是他的手臂。 “你的代号是什么?”虞知问道。 书生杀手说道:“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真是嚣张.....虞知也不废话,双腿一蹬冲上前去,剑光沿途挥洒。 “一剑唤风雪!” 李浩渺的剑招,却是叶清欢交给虞知的。 叶清欢说虞知身手差,那自然要教一两招。出乎叶清欢意料的是,虞知只是跟着他比划了两次,却明白了这一招的剑意。 领悟剑意,学起剑招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剑势如风雪骤然而来,汇聚成一股风暴,袭杀对方。剑光如白茫茫的大雪飞扬,遮蔽了书生杀手的视线。 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书生杀手的心头。不是说只是个毛头小子吗?怎么会这么厉害? 仅仅是交锋的刹那,书生杀手心中已经后悔万分。 沿途两侧的院墙出现无数的剑痕,长达数米,短则板寸,一剑之威,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这是必杀的一剑。 轰! 剑光消散,风雪散尽。 书生杀手的身影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特么的,这就是情报上,刚开始修行的毛头小子?特么在逗我? 虞知持剑,俯视着对方,淡淡道:“现在你已经没机会告诉我,你的代号了。” 一剑,咽喉中喷溅鲜血,染红了白墙,如朵朵梅花盛开。 虞知收起长剑,对着巷子的拐角处,喊道:“叶姑娘,出来吧。” 躲在角落的叶青禾缓缓走出,看了一眼地上的杀手,问道:“他是谁?” “刚才你不是听见了吗?他没告诉我。”虞知蹲下身子扒拉着尸体上的东西。 叶青禾不明白这个少年刚刚才遭遇一次刺杀,现在为何如此平静? 很快,虞知收起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拿起地上的包裹,匆忙离开。“叶姑娘,这尸体送给你了。麻烦,收拾干净,晚上吓到小朋友可不好。” 叶青禾一愣,扭头一看,这还哪有虞知的身影。 “虞知,你个王八蛋。敢叫本姑娘给你收尸体!” 第一百零九章 坟前 虞知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朝着客栈的方向返回。 在他身边忽然凑上来一道身影。 “这人不太厉害。”虞知说道。 身旁人回应道:“公子可别这么说。在北凉府中,破甲六品之下的任务,寒笔书生还从未失败过。” 虞知笑了笑,继续道:“那应该多亏你给的假情报?” 身旁人只是笑笑,没再答话。 此人正是宁欢,他暗中跟随着虞知来到青谷之中。而虞知在得知青谷之中藏着一位教书先生的时候,便让宁欢送去了假情报。 什么刚开始修行,什么毛头小子,能把自己写的多弱,尽量往半身不遂的方向写。 虞知知道此战能够速战速决,主要还是因为对方的轻敌。倘若一开始寒笔书生暗中偷袭,而不是等虞知有所觉察,那虞知可能就已经死在大街上了。 虞知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一事。就是你身上的毒......” 虞知和宁欢的交易是,他饶过宁欢一条命,并且暗中为他所用,上北凉府之后,虞知帮他解毒。 三先生用毒药控制着一种杀手,简单直接而又极为有效。 说到宁欢最关心的问题,宁欢心中一激灵,继续跟在虞知的身边。 “在北凉城,一直忙活晚桐的事情,一时间竟然给忘了。”虞知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是迎来了宁欢的白眼。 你怎么好意思说忘了,还有不到十天,老子就要毒发身亡了。杀手的命也是命! 宁欢幽怨地看着虞知,等着虞知的安排。“公子,只剩八天了。” “不是还有八天吗?找什么急啊?”虞知倒是无所谓,“我待会儿写封信,你回北凉城去找神医婆婆,她应该会救你。” “应该?” “应该的意思就是有六成的希望。” “那剩下的四成呢?” “哎呀,前两天不是和她闹掰了嘛?剩下的四成全部折在这里面了。” 虞知潇洒地走了,只留宁欢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宁欢裹了裹自己的衣裳,自言自语道:“这北凉府的天,还真是冷啊。更冷的是虞知的心。” ...... 青谷林家府邸之中,林文茂已经回到府中。 叶清欢的相拒让林文茂有些恼火。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摆什么架子。能不能进绍武侯府还是另说呢! “文茂,你怎么看此事?”林家家主林宗问道。他也是林文茂的父亲。 林文茂却是说道:“父亲,这叶清欢自负高傲,像他这般人断然是不会为叶家效力的。孩儿觉得叶清欢不足以让我们担心。” 这些年,林家在青谷中的发展如日中天,隐隐有种要赶超秦家的势头。若是这时候被叶家釜底抽薪,那么这些年的辛苦都会化作乌有。 叶清欢的回归将叶家摆在了青谷中最亮眼的地方。若是叶清欢顺利进入叶家,进入绍武侯府,青谷的格局定会迎来改变。 林宗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林文茂继续说道:“父亲,至今为止绍武侯依旧稳坐钓鱼台,小武侯知道此事,也不着急赶回青谷。而武侯府中的那位少夫人怎么会容许叶清欢这个私生子进入绍武侯府?” “再说,当年叶二小姐母子二人流落街头,遭受追杀,这杀手是谁,这不难猜。叶清欢和那位少夫人之间仇深似海。一方胜,另一方必然尸骨无存。” “父亲,孩儿认为叶家办不成此事。就算我们林家想要掺和,也可以再观望观望。” 林宗沉吟片刻,说道:“让人盯着那个叶清欢,随时汇报他的动向。” 不过,林宗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他会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 夜的寂静却无法让人入眠。 青谷之中,万千灯火,都因为白天的事情而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唯有虞知始终平静,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另一张床上的叶清欢却是睁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已然模糊的面容。 “娘亲...” 眨眼间,叶清欢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良久之后,呼呼大睡的虞知睁开眼睛,看向了叶清欢。 “早晚让叔将绍武侯府给平推了。” 同是深夜,一道黑影进入了叶家府邸之中。 第二天,两人两骑在无数人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青谷。青谷之外是一处青山,山不高,山脚下浅浅的小溪蜿蜒流淌,倒是北凉府难得山清水秀的地方。 在青山脚下,一处孤坟已经被无数的杂草落叶所掩盖。远远望去,这只是一处小山包,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埋着一具尸骸。 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山脚下,在两人身后亦是有一群人跟着。 “那个叶清欢是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家主让我们跟着,就跟着好了。” “唉,真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叶清欢凭着十年前的记忆,寻到了此处。他望着那些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枯草和落叶,脚步一滞,心寒之时又觉得本该如此。 身后的虞知冷笑了一声。当年正是他陪着叶清欢,为叶秋容立坟。 叶清欢下马,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开始打扫那些杂草和落叶,一股股腐烂的气味冲进他的鼻腔之中。而他只是神色平静,双手沾满了黑色的污泥,白色的衣袍已经变了颜色。 虞知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知道此刻的叶清欢不需要劝慰,不需要帮忙。让叶清欢一个人发泄就好。 流水无声,青山无言,唯有少年独自泪不休。 叶家等人也在虞知身后的人群之中,叶天丰,叶重、叶量等一干叶家的重要人物都来了。从叶青禾口中得知叶清欢今日的行程之后,叶家人就跟在叶清欢身后。 叶重神色复杂,说道:“这就是二妹的坟吗?” 十年来,堂堂叶家从不知道这叶秋容葬身何处,无意探寻,更别说年年前来祭奠了。、 “你们还愣着干?还不上去帮帮叶骁?”叶重说道。 叶家的仆人闻言,便是立刻上前。 叶重看向叶珏和叶璜,冷声说道:“还有你们两个,也去帮忙。” “我?”叶珏和叶璜同时指了指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叶重目光凌厉地盯着两人,这意思是非去不可。 叶珏和叶璜同时求助地看向叶量,只瞧叶量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昨日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今日可不能再触叶重的霉头。 叶珏和叶璜踮着脚尖,神色嫌弃地靠近那座孤坟。路上的泥泞让两人无法落脚。 可是,路刚走到一般,叶珏和叶璜,还有那几个仆从都被虞知拦了下来。 “诸位,十年间叶家未来过一次,那么此行也不劳烦叶家人了。” 叶璜和叶珏自然开心。两个二世祖都是身娇体贵,不愿干这些杂活。而叶家的那些仆从却是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刻,叶重摆出来叶家家主的气势,对着虞知说道:“虞公子,这是我叶家的家事。还请虞公子不要多管了。” 虞知嗤笑一声,反驳道:“叶重,你说这话,脸红不红,心跳不跳?堂堂叶家家主,竟是这般无耻。” “十年孤坟,但凡你们叶家前来看过一眼,我今日都不会拦你们,可你们呢?叶姨好歹是叶家二小姐,你们叶家当过她是叶家人吗?” 叶重脸色铁青,不知该如何反驳虞知。他极为强硬地说道:“秋容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虞公子,你还没资格来管我们叶家的事。” “呸,叶姨和清欢吃一顿饿一顿的时候,被人追杀的时候,你想过她们母子身上流着你们叶家的血吗?”虞知气坏了,我知道我自己无耻,可你们叶家比我无耻多了。 “京都之中,人人称我为问道之耻,我看你们叶家是大楚之耻。” 周围一行人中便是有人出声笑道:“无耻啊,真是够无耻的。” “哈哈哈,现在来认外甥了。叶家的那点歪心思谁不清楚啊。” “果然是大楚之耻。卑鄙无耻。” 无数人都讥讽着叶家。叶家的心思路人皆知。但路人也知道这是叶家触底反弹的反击。 否则,叶家只会更加没落。 此刻,叶量开口说道:“大哥,先杀了这小子。一定是他在一旁撺掇叶骁。” 叶青禾立刻也说道:“爹,你知道他是谁,杀了他,叶家指不定有多大的麻烦。” 此言一出,不仅是叶量,还有那远处的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马背上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 他是谁? 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赶紧让人去查查他的身份。 双方僵持,虞知骑着马,拦在叶家众人的身前,不肯后退半步。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叶天丰睁开了眼睛,苍老的神色说不出的寂寥。从叶清欢进入青谷,直到现在,叶天丰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对于叶清欢的事没有发表意见。 十年前,叶天丰还是叶家家主,正是他选择了对叶秋容母子见死不救。 “这位公子,老夫叶天丰,是秋容的父亲。”叶天丰缓缓走向虞知,双眸之中噙着泪花,望着远处那一道忙碌的身影。 虞知淡漠道:“原来是那个不称职的父亲。” 叶天丰老泪纵横,说道:“是啊,公子说的对。我的确不称职。当年,秋容和叶骁被人追杀,我却不敢出手相救。都怪我,都怪我!” “秋容,你一定,一定要以原谅爹,原谅爹。要杀你的人,叶家的得罪不起啊。” “秋容,你听见了吗?爹是不得已,要是爹救你,就要赔上整个叶家。秋容,叶家输不起!” “你要怪就怪爹吧。是爹太弱了,是我们叶家太弱小了。” “爹不能给你报仇,报不了仇。对不起啊,秋容,我不配做你的父亲!” 沧桑的老人遥遥望着那一座破落的坟头,身影更是凄惨了几分,俨然便是老人丧女的凄凉晚景。 一时间,所有人都暗暗叹息,窃窃私语着。 “是啊,叶家也不容易。对方是绍武侯府,怎么是他们叶家能够抵抗?” “唉,谁让叶家势弱呢?这叶天丰也挺可怜的。女儿被杀了,都不敢报仇。” “谁说不是呢?这么一看,这老头挺可怜的。” 众人都开始可怜叶家的处境,开始可怜叶天丰。没有人再说叶家无耻,再说叶家的人无耻。 风向的转变让人意外。 虞知眯着眼看着叶天丰,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两码事。 十年前,叶家见死不救,最终,叶秋容凄惨地香消玉殒,叶清欢离开北凉府。 叶家从始至终都为有人出手相助,没有人帮衬过母子两人。那是叶家无力无能,冷血无情。 十年后,叶家想要利用叶清欢来扭转叶家的颓势。这便是无耻。 叶秋容死后,叶清欢与叶家早已经一刀两断,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这老头倒是有两把刷子,尽会博同情。 叶天丰就站在原地,声音嘶哑地哭诉着,说着自己的悔恨,对着叶秋容母子两人道歉。 他声泪俱下,皱纹都堆积在了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秋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骁儿。这么多年,爹真恨不得用杀了自己,去黄泉找你。” 此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一柄长剑横在了叶天丰的眼前。 “那你就在我娘的坟前,以死谢罪吧!” 第一百一十章杀了他 不知什么时候,叶清欢已经打理完了那些杂草落叶。 长剑未出鞘,仍在叶清欢的手中。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听到叶天丰这样的哭诉之后,叶清欢会做出这样的一番举动。 以死谢罪。 众人心中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了然的神色。看来叶清欢对于叶家的仇恨,已经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叶青禾愣在原地,心中只剩下苦笑。这话特别像是从虞知口中说出来的。可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叶清欢。 反应过来的叶重立刻大怒喊道:“叶骁,他是你外公,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够说出这话?” 叶量也出口训斥道:“你这个不肖子孙,还不跪下给你外公道歉?” 叶珏和叶璜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出声训斥。 虞知掏了掏耳朵,轻笑一声,不觉得其他,只是觉得有些聒噪而已。 叶天丰果真不是一般人,演了一处温情戏,打得一手感情牌,自己把自己给感动了,也感动了周围的看客,一度让人觉得叶家当年的袖手旁观是形势所迫。当年所有的一切和叶家没有一点关系,否则整个叶家都会陪葬。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个叶清欢怎么如此绝情。叶老家主也是忍辱负重,才保下叶家。他就不能体恤一下吗?”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什么忍辱负重,分明是胆小怕事。” “丫头,你仔细想想,当年若是叶二小姐母子两人都死了,还会有今天感人肺腑的这一出吗?” “哈哈哈。叶家不会在意这两个死人。有今天这一幕,完全是叶清欢对叶家还有用处,打的一张亲情牌。昨日,叶府前,你们又不是没瞧见,叶家让叶清欢等在,想要挫他锐气呢?” “就是。要是没有昨天叶府前那一出,老子还真信了。” 叶清欢的这一剑,让不少人反应过来,叶天丰这个死老头是在演戏。 良久,叶清欢只是举着剑,等着叶天丰的反应。 清澈冷漠的眸子直视着那双久经风雪的双眼。叶清欢曾听虞知说过,恶人还需恶人磨。现在学着虞知的处事方法,竟是还觉得挺有意思。 叶天丰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当真要如此?” 叶清欢淡淡道:“是你说要以死谢罪的。” 叶清欢这一刀插在叶天丰的心头,很深,极深。 “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是叶家对不起你们,但是叶家在青谷之中举步维艰,就算你对叶家没有感情,那么你娘呢?秋容从小都在叶家长大,她一定不忍心看着叶家一步步衰弱下去。” “骁儿,就算为了你娘亲,回来叶家吧!” 道德绑架?....虞知撇撇嘴,旋即摇摇头。死老头,你还以为清欢是当年那个小屁孩吗? 只听叶清欢说道:“首先,我叫叶清欢,叫叶骁的那个小男孩死在了十年前的大河里。” “其次,你没资格喊我娘亲的名字。你们叶家所有人都没资格。我的叶,是叶秋容的叶,不是青谷叶家的叶。” “我与青谷叶家毫无关系。我的生死与叶家无关,叶家的生死也与我叶清欢无关。” 说罢,叶清欢对着虞知说道:“虞知,我要祭奠我娘亲了。” 虞知将背上的包裹,交给了叶清欢。“多年没有来看望叶姨,东西就多备了一些。” 叶清欢提着剑,剑光闪烁下一块巨石变成了一块平整的墓碑。 剑尖在墓碑上舞动,不一会儿,“叶秋容之墓”便出现在上面。 轰! 墓碑砸进泥土之中,稳稳当当地落在坟前。 香烛燃起,立香点了许多,飘荡出一阵阵烟气,升上天空。 叶清欢不顾地上的污泥,下跪磕头,三拜之后将立香插在了香炉上。 “娘,我来看你了。” 只是一句,叶清欢的泪便流了下来。 “娘,当年,我没死。我活了下来,而且这些年,我都过得很好。” “娘,你应该想不到,我已经不是你当年的小孩子了。如今,我是青云试甲榜的榜首。我有好兄弟,好朋友,我现在过得很好,娘你可以放心。” “娘,这次我回来,是为你报仇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当年,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想要杀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娘......” 叶清欢本是不爱说话,可今日,他所说的话却以往一年说的都要多。 所有人都看着叶清欢,倾听着这个少年的倾诉。 叶重走上前,问叶天丰说道:“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之前,叶清欢的话已然断绝了他们叶家的希望。当初他们还可笑地以为叶清欢哭着求着想要回叶家,认祖归宗。 令人唏嘘的是,叶清欢连叶家的大门都没踏进去一步。 叶天丰无奈地闭上双眼,回想起昨夜书房中的对话,再度睁眼之时,露出决绝狠辣的神色。 “杀了他!” ...... “蓝蓝,该去送药了。”屋子里余竹月的声音响起。 余蓝坐在台阶上,双手拄在膝盖上,撑着脑袋望着天空,仿佛没听见余竹月的话,依旧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 “余蓝!”余竹月屋子,站在余蓝身后。 只听余蓝说道:“婆婆,我有点难受。” 若是在平日,余竹月定会厉声呵斥,责怪这小丫头偷懒。可是,今日余竹月确实一反常态。她将拐杖靠在一边,坐在了余蓝的身边。 “蓝蓝,三色花和无根木都是能够致幻的草药,药性相近。可是,这两种草药却是对方的解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余蓝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余竹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小丫头,你还小,不知道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三色花和无根木是如此,你和小鱼儿的感情亦是如此。婆婆是过来人,只能这般劝说。” 余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头上的两个小包子也是摇晃着。 “婆婆,你觉得小鱼哥哥喜欢我吗?” “他或许只将你当成妹妹。” “可是,我想嫁给小鱼哥哥。” 余竹月又是摇摇头,“婆婆能够看出小鱼儿很喜欢那个女子。不过,蓝蓝,你放心。那个女子一辈子站不起来,而小鱼儿也活不了两年了。” 余蓝闻言顿时神色大变。 “小鱼哥哥要死了?婆婆,你救救他,救救他!我不想让小鱼哥哥死。” “哪怕他不娶你?” 余蓝点点头,坚定地说道:“是,就算他不娶我,我也不想小鱼哥哥死。” 余竹月伸手摸了摸余蓝的头,心中叹了一口气。“那个女子呢?你的小鱼哥哥很喜欢他。” 余蓝不过只是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不懂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她摇摇头,说道:“婆婆,我也不知道。” 两人坐在台阶上,便是这样坐着坐了许久。 良久之后,余蓝才开口说道:“婆婆,我该去送药了。” 在小院外的巷子中,一个书生手中拿着信,正朝着小院走来。“应该就是这里了。这虞知到底靠不靠谱啊。 昨日,虞知书信一封交给宁欢之后,宁欢便离开了青谷,来到了北凉城中。 回想起昨日虞知不确定的模样,宁欢心中有几分心神不宁。这神医婆婆可是个狠人。 最终,宁欢下定决心,推开了那道院门。还有八天就毒发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试一试! 刚开门,一道蓝衣身影就映入了宁欢的眼帘。宁欢看着眼前的少女,心脏骤停了一息,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 “你是?” “姑娘,在下宁欢,是虞知......” “小鱼哥哥?他来了吗?他在哪儿?” “呃,他现在在青谷。” “哦。那你来干嘛?” “在下前来求药。” “进去吧,婆婆在里面。” 随即,余蓝一蹦一跳地走了。 直至余蓝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宁欢才收回了目光。他定了定心神,走进了院子中。 ...... 青山脚下,迎着一丝丝寒意,叶重心头微凉,他感觉自己是应该听错了。 直到叶天丰再度开口道:“杀了叶骁。” 众人皆是震惊。就算叶清欢不愿回归叶家,难道叶家就要这样赶尽杀绝? 没有人能够明白叶天丰的心思,所有人只会觉得叶天丰现在的命令很是荒谬。 叶青禾上前说道:“爷爷,清欢毕竟是姑姑的儿子,也是我们叶家的血脉。为何要杀他?” 叶天丰没有搭理叶青禾,只是盯着叶清欢的背影,第三次说道:“我说,杀了叶骁。” 叶天丰回想起昨夜的来人,那黑影只留下了一封信,而这封信让叶家多了一个选择。 就算没有人理解也叶天丰,叶天丰也执意要杀了叶清欢! 叶天丰说道:“既然他不肯回来叶家,那唯有杀了叶骁,我们叶家才能活下来。杀,快点动手!” 虞知冷眼盯着叶天丰,对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消失,愧疚后悔的神色也被现在的冷酷狠辣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叶家果然是好样的。什么血浓于水,都是狗屁。叶重,叶青禾你们在京都求着清欢回来青谷,现在却想要杀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虞知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坟前的叶清欢,心中尤为心酸。 十年前,还是孩子的叶清欢被人追杀,日日生活在恐惧之中。而叶家袖手旁观,冷眼坐视叶秋容死在冰冷的大河之中。 十年后,厚颜无耻的叶家求叶清欢回归,想利用叶清欢入主绍武侯府,助叶家重回巅峰。如今眼看着计划不可行,便是要杀了叶清欢。 叶家,卑鄙无耻之尤。 “老匹夫,我劝你考虑清楚了。”虞知已然下马,拔剑而立。 叶天丰也是冷笑道:“小小竖子口出狂言。老夫纵横北凉府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 “诸位,今日之事,是我叶家和叶骁的恩怨,更是我叶家的家事,请诸位给老夫一个面子,莫要插手。” 叶家不如从前,却也还是青谷中有威势的家族。围观众人纷纷退后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 “叶家众人,随老夫杀了这孽障。”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杀了他们 虞知没有料到叶家会来这么一出。他立刻怒吼一声,呵斥道:“谁敢上前一步,我保证让他死在此地。” 叶天丰不屑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叶家沉寂了一些年,竟然连一个小毛孩也敢威胁我叶家。” “动手。连他一起杀了!” 瞬间,叶家带来的护卫将虞知重重围住,杀机毕露。 “叶重、叶量,你们去杀了叶骁!”叶天丰吩咐道。 叶重虽然不解,但是依旧朝着叶清欢的方向走去。而叶量没有丝毫犹豫,真气涌动,对于叶清欢,他没有任何感情。既然不能为叶家所用,那他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叶重站在叶清欢的身后,看着叶秋容的墓碑,心中不是滋味。在自家妹妹的坟前,杀自己的外甥。 叶重心中也觉得荒谬可笑。 “叶骁,现在回归叶家,认祖归宗,还来得及。” 叶清欢听见叶重的话,浑身泥泞地站了起来,喃喃道:“娘,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叶家。现在叶家的人要杀孩儿了。” 周围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露出悲凉的神色。但这就是江湖,江湖的生存法则就是不能多管闲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叶家不是普通人能够惹得起的。早年间,叶天丰已经踏破开碑八品,修为极高,在北凉府中也是颇有名声。 而叶天丰的两个儿子,叶重也是开碑七品的境界,叶量稍差也在破甲六品的巅峰,多年来只差那么一步就能够踏入开碑七品。在加上旁支中的一些人物。整体叶家的底蕴放在十万大山的众多宗门之中,也能称得上是中流砥柱。 叶清欢看着两人,这两人的修为都在自己之上,不能力敌。 虞知已经和叶家的五个护卫交战在一起,双方纠缠,而虞知难以脱身。他观察了下当前的局势,以他和叶清欢的实力想要从容离开,简直是异想天开。 再看叶清欢要独自面对叶重和叶量两人。 不可敌也。 虞知没有想到今日叶家竟然会这般做,竟然要杀了叶清欢。因此,虞知也没有通知魏无忌来此。 现在虞知和叶清欢身在危局之中,几乎没有生路。不说这些护卫,仅仅就是叶重和叶量两人也足够对付虞知和叶清欢。 虞知抬手,长剑挡开三个护卫的刀锋。透过护卫的包围,虞知的目光落在叶清欢的那个方向。 只见,叶重叶量两人一前一后,拦住叶清欢,浑身的武道真气交织将叶清欢困死。叶重出手,每一拳每一掌都没有留手。叶量更加,一招一式都直逼叶清欢的要害。 “一剑引惊雷!” 叶清欢低吟,长剑指天,剑尖上武道真气直冲云霄。灰蒙蒙的天空之中,乌云密集,紫色的雷光在翻滚的云中闪烁,厚重的云层压低了整个天空,让人心中无比压抑。 这是李浩渺交给叶清欢的第二式。 当初在京都中,叶清欢还不窥其法,没有练成这一剑。如今,叶清欢的剑法纯熟。 叶天丰见此,眯着眼睛望向天空。这小子不过是破甲六品,现在竟然能够施展出如此剑招,此子不能留。 于是,叶天丰厉声喊道:“叶重,叶量你们还愣在什么,赶紧杀了他。” 闻言,趁着云层之中的惊雷还未落下,叶重一步踏出,开碑七品之武道真气倾泻而出,再度出现时与叶清欢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厚重的手掌一掌轰出,掌心之中的武真气爆发,轰向叶清欢的胸口。若是中了这一掌,叶清欢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朴实无华的一掌却是让叶清欢难以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机笼罩自己。 叶重神情平静,如当日在问道书院见到叶清欢时的那般,无论是前往京都寻找叶清欢,还是现在要斩杀叶清欢。叶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叶家。 你是叶家家主,你一定要保护叶家。这是叶天丰在传位给叶重时所告诫他的话。而叶重也是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为了叶家!”叶重压低了声音,说给自己听。 轰隆隆! 惊雷酝酿已久,瞬间炸裂。 紫色的雷霆从空中坠落,轰击向叶重的位置。见其威势,叶重不敢硬抗,只是这一分神,叶清欢松了一口气,双脚点地远离叶重的那一掌。 紫雷落下了三道,不断逼退叶重。 可是,叶清欢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叶量抓住了这个机会,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猛然扑向叶清欢。 叶清欢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叶量,他转动身躯,正面面对来袭叶量。 铛。 长剑与匕首碰撞在一起,擦出火星。 “小子,受死吧!”叶量冷笑着喊道。 叶清欢不言,翻动手腕,长剑上挑,朝着叶量的肩膀斩去。剑很快,在空中留下一道剑影。 叶量和他那两个二世祖儿子不同,他也是纨绔,但在武道上的修行却没有落下。破甲六品巅峰乍一听,只是和叶清欢差不多,可叶量比叶清欢大二十岁。 不能说叶量的武道天赋不高,实则绝大多数人在叶量这般年纪,境界还不如叶量。 所以,要说也只能说是叶清欢的天赋实在妖孽。 叶量见此,没有退却,握着匕首的手掌张开,松开了匕首。右手缩回,巧妙地躲开了叶清欢的那一剑。 呼! 躲过那一剑之后,叶量的右手飞快探出,迅速抓住了那一柄下落的匕首,再度刺出! 叶清欢没有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招,匆忙应对。长剑在空中舞动,划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叶清欢反握长剑,挑开叶量的匕首。 “好身手!”作为对手的叶量也忍不住赞叹。 这瞬间的反应能力足够经验,而且能在瞬息之间挡住两次攻击,青谷年轻一辈中没有人能够做到。 轰! 一股狂风从也叶清欢的身后袭来。 这一次,叶清欢没有再反应过来。 破风声在叶清欢耳边响起,身后强悍的力道让叶清欢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一口鲜血从叶清欢口中喷出,飞溅至半空中。而叶清欢的身影朝叶量手中的匕首扑去。尖锐的锋锐直逼叶清欢的心脏。 “清欢!”虞知大喊道。 不少人已经心中开始叹息三年前名震京都的天才少年,如今就要殒命在此。 越是在危急之中,叶清欢越是冷静。他的双眸之中尽是闪耀着匕首的寒光。 “我的好外甥,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叶量狰狞地笑着。 叶清欢脸色苍白,不退反进,双脚踉跄地点在地上之后,陡然加速。 “一剑唤风雪!” 长剑轻吟,剑光似风雪一般飘荡在叶清欢的周围,骤然间便是化作了一场盛大的暴风雪。 一时间,叶量眼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剑光,还是风雪? 叶量分不清这些,武道真气爆发,匕首脱手而出飞向前方。他知道叶清欢正是在他的前方。 下一刻,叶清欢越过了叶量,又是跑了数十步之后,拄着长剑撑在地上。叶重的一掌让他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已经有了撕裂的伤痕。 没人能够想到叶清欢竟然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化解必杀之局。 虞知见状,心中更是着急。浑厚的武道真气爆发,刹那间逼退围困自己的几个护卫。 “虞知休走!”一直没有动静的叶青禾挡住虞知。 虞知看向叶家众人的目光满是憎恶。正是这一群无耻之徒,才让他和叶清欢两人沦落到如今的险境。 “滚开!”虞知怒吼。 叶青禾上前,双掌逼近虞知,趁着两人交手之际,叶青禾说道:“快抓住我,做人质!” 虞知神色一变,瞬间了然。他长剑横在身前,反手便抓住叶青禾的手,真气涌动控制叶青禾。 “叶重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你女儿!” 正想动手的叶重看向已经被虞知挟持的叶青禾,怒道:“虞知,你敢!” 虞知手中的长剑再度逼近叶青禾的脖子,“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叶青禾失手被虞知生擒,这绝对是一个以命换命的机会。 虞知一步步走向叶清欢,警惕着众人。“清欢,你没事吧。” 叶清欢运转真气,缓缓平息自己体内的气血。“还好。只是没想到,叶家竟然会想要杀我。” 叶清欢的确没想到,他拒绝叶家,只以为会是相看两厌而已,却不想会让叶家动了杀心。 虞知冷哼了一声,“畜生的想法怎么能用正常人的心思去揣度。” “虞知放了青禾!”叶重喊道。 虞知自然不放,回应道:“我放了他,谁放了我们!都别过来,否则,我先杀了叶青禾,让她给我们陪葬。” 叶青禾被挟持在虞知的怀里难以动弹,她本意并不想让虞知和叶清欢死在这里。 “都给我退后。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就会放了叶青禾。”说着,虞知的剑微微划破了叶青禾的脖子,一丝鲜血流出。 叶重为救女儿,没有犹豫,说道:“好。只要你放了青禾,我放你们离开。” “退开,放他们走!” 虞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逃离这里,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就在此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 “青禾,为了叶家,你也去死吧。” 轰! 叶天丰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朝叶青禾轰去。 “叶量,不要顾忌,杀了他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搜山 疯了,叶天丰真的疯了。 竟然连叶青禾都要杀了。 和叶清欢不同,这叶青禾从小就是在叶家中长大。是叶重的女儿,也是叶天丰的亲孙女。 叶重更是激动地大叫道:“爹,青禾可是你亲孙女。” “都给我住手!” 叶清欢自小不在叶家,与叶家没有感情,叶重动手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而眼下是叶青禾被劫持,叶重唯一的女儿。 叶天丰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冷漠地看向叶青禾。 轰然一声! 浑厚的掌力就像是一块巨石撞在叶青禾的胸口上,肋骨被撞断的同时,连同虞知也承受了这股力量。在叶天丰的一掌之下,叶青禾和虞知齐齐倒飞了出去。 好在有虞知这个人肉沙包,坠地的时候,叶青禾倒在了虞知的怀里,没有承受二次伤害。 “你没事吧!”虞知问道。叶青禾是为了帮他和叶清欢脱离险境,可是没想到叶家竟然连叶青禾的性命也不管不顾,叶天丰更是直接出手,想要击杀叶青禾。 此等狠辣令人心惊。 叶青禾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的叶天丰。儿时,这位老人还抱着她,哄她睡觉。可在这一瞬间,老人已经对她痛下杀手。 叶青禾体内气血翻涌,她想说话,但喉咙之中仿佛有什么堵着似的,一行清泪却是先滑落在脸颊。 欲语泪先流! 虞知扶起叶青禾,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凶狠地看向叶天丰。 “老东西,你真是好狠的心啊。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舍得下手。” 叶天丰淡淡道:“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实力不济,被你挟持为人质。否则,我也不可能杀她。” 说罢,叶天丰继续命令道:“叶量,还不动手?” 叶量握着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转动着。他看向一旁的叶重一眼,心中明白叶天丰让自己出手的意思。叶量狞笑了一声,说道:“大哥,这是老爷子的命令,你别怪我!” 虞知三人身上都带着伤势,最重的恐怕是叶青禾,浑身真气无法凝聚,气若游丝。 叶天丰的心狠手辣,完全超出了虞知的预料。 “清欢,往山里走!”虞知说道。 叶清欢点点头,撑起自己的身躯。 虞知背起叶青禾,看向已经冲过来的叶量,在衣袖之中突然出现七八个瓶瓶罐罐,“去死吧!” 抬手间,八个白色的小瓶子朝着叶量扔去。 暗器? 叶量出手挡下这些小瓶子。雕虫小技,这样直来直往的暗器怎么能够伤到我? 匕首几乎同时击碎了那八个白色的小瓶子。 砰! 一连八响。小瓶子同时破碎,一阵粉红色的雾气瞬间迷茫在空中,将叶量包围在其中。 “此乃南疆万毒谷之毒,越是运转真气,死的越来!”虞知说完,便是背着叶青禾往山中跑去。 叶量自然不信,真气流转就想追赶虞知。刹那间,叶量一步不稳,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一旦运转真气,体内的气血便会不断都翻涌,就像是深海中的巨浪翻腾,不受自己的控制。 虞知冷笑一声,喊道:“有胆子就继续追来,我让你们见识见识南疆万毒谷的厉害。” “追,给我追!”叶天丰身先士卒,可只是刹那间虞知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叶量盘膝而坐,气血如即将喷发的岩浆沸腾,灼热,刺痛,心中一股火焰不断窜升。顷刻间,叶量双眼赤红,满脸通红,怎么会怎样? 叶量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道道曼妙的身姿,一具具雪白的胴.体,与此同时,他的生理也有了反应,胯部顶起一个帐篷,疼痛欲裂。 这不是毒药吗?难道这是....? 叶量心中有一个邪恶的想法,骂道:“这个缺德下三滥的小子!” 北上之前,虞知让炼制了许多药丸,有毒药、有金疮药,各种各样,但是最让虞知得意的是,正是这几瓶浓缩了好几次的烈性春药。 遭殃的不仅是叶量,随着红色雾气飘散,附近的叶家护卫也升起一股燥热的感觉。 叶天丰看着叶家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调息,目光更加阴鸷地望向青山的密林之中。 “搜山,我就不信他们能够一辈子躲在山里!” 很快,青山脚下发生的事情传遍了青谷。 叶家几乎倾巢而出,无数的护卫驻守在无名青山的山脚下,也有许多人进入山中搜寻虞知三人的踪迹。 让人不解的是,一直都想要叶清欢回归的叶家,为何一改主意,对叶清欢痛下杀手。此等绝情狠辣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与此同时,在绍武侯府中,一个衣着华服的女人神情严肃,看模样约莫四十左右,细长的双眼,高高的鼻梁,从容貌并不难看出此人的尖酸刻薄。 此人正是小绍武侯的夫人——王文秀。也就是当年绍焱抛弃叶秋容母子后,娶进武侯府的少夫人。 “少夫人,是否需要我等协助叶家?”黑甲护卫说道。 王文秀轻轻一笑,说道:“让叶家折腾去。他们折腾的越厉害,青谷的人才更加明白,和我作对没有好下场。侯爷和小侯爷呢?” 黑甲护卫再度说道:“小侯爷还在北凉城中觐见太子。老侯爷在神隐阁商议北凉府宗门大比之事。短则五日,长则半月,不会立刻归来。” 王文秀再度笑道:“那就好。十年前你让叶骁这个小孽种给逃了,这一次就让他下去陪那个贱人。你再去给叶天丰那边说一说,我提出的要求不高,报酬却极为丰厚。让叶家的人尽快杀了那个孽种。” “是,少夫人。”黑甲护卫继续道,“没想到叶天丰那个老家伙还真是狠。毕竟是他的亲外甥,还有一个亲孙女,他这都下得了手。 王文秀嗤笑,端起茶杯,冷笑着:“叶家数百条人命都在叶天丰的手中,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十年未蒙面的外甥,拿叶家前途做赌注呢。再说了,当初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救,甚至没来绍武侯府求过一次,本就是个心如寒冰之人。” “在这青谷之中,在这些家族宗门之中,没有谁是不可以舍弃的。亲情,呵呵,这东西太奢侈了!” 黑甲护卫心中了然,在绍武侯府当差的这些年,他早就看淡了感情。 入夜,青山脚下,叶天丰抚摸着那一块平整的墓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重跟在叶天丰的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爹,你为什么要对青禾出手?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 叶天丰抬头,看向青山重重叠叠密林中若隐若现的火光,那都是叶家搜寻的人手。 “为了叶家。”叶天丰说道,“一切都是为了叶家。” 叶重不明白,质问道:“难道杀了叶骁,杀了青禾就能够扭转叶家的颓势?爹,我不懂。当初我去京都让叶骁回归叶家,认祖归宗,是为了让他能够帮助叶家,可现在杀了他,才是帮助叶家吗?” 叶天丰坚硬冰冷的神色中藏着一丝无奈,“昨夜,绍武侯府的那位少夫人派人给我传信。只要我们杀了叶骁,绍武侯府不会再遏制我们叶家的产业,相反,她还会相助叶家,回到当初的位置。” “爹,那个女人的话不可信。”叶重激动地说道:“您忘记了当初就是她......” “重儿。”叶天丰打断道,“叶家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就像十年前,我没有选择,只能看着秋容去死。而且,叶骁已经把话挑明了,他不会回归叶家,要和叶家一刀两断,所以我只能够选择相信那个女人。” “叶家不能在我们手中没落,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 叶重急赤白脸,“青禾呢?青禾是无辜的!” 叶天丰更加冷漠地说道:“重儿,你还不明白吗?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叶骁活下来,叶家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可以牺牲!为了叶家,我不得不这么做!” 叶重无言,低着头,看向那一座坟,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 无名青山的某处洞穴之中,虞知将一些药丸给叶清欢和叶青禾服下。片刻之后,两人的脸色好了许多,但想要恢复到巅峰的战力还需要几日的静养。以现在的条件绝无可能。 虞知站在洞口,看着山林中星星点点晃动的火焰,眉头慢慢皱起。 “你那爷爷还真是狠毒。竟然连你也要杀!”虞知对着叶青禾说道。 叶青禾神色落寞,寒夜中的一丝丝凉意如风暴席卷了她的内心。她以为,她落入敌手之后,叶家会有所顾忌,却不想叶天丰,她的爷爷竟然连她也要杀了。 叶清欢看向叶青禾,在十年前,他便有过这种心寒的感觉。而对于自小在叶家长大的叶青禾来说,心中将会更加悲痛。 “现在怎么办?”叶清欢问道。 虞知摊摊手,他将李浩渺的那一道宗师剑气给了黎晚桐护身,只能无奈道:“我已经没办法了。今日之事是你我都没料到的。现在叶家的人将这座山团团包围,只等瓮中捉鳖。现在是死局。” 虞知看了叶青禾一眼,安慰道:“不过,叶姑娘,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再是我的人质,叶家的人不会伤害你。” 虞知不知道这话算不算的上是安慰。但在他看来,活着总比死了好。 叶清欢拿起剑,说道:“我去引开他们。虞知,你趁这个机会逃出去。” 说着,叶清欢就要走出山洞。虞知自然不肯,说道:“再等等。我想这件事必然已经传遍了青谷,北凉侯怎么也知道了。” 虞知看看叶清欢,后悔没早些通知北凉侯,否则,现在就不会这么狼狈。 叶青禾闻言,看向虞知。这家伙还认识北凉侯?可北凉侯隐居多年,从不过问世事。不对,这一定秋家的关系。 旋即,叶青禾露出一丝苦笑,她看向山脚下营帐里的火光。 叶家,真是自视甚高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见青衣 叶清欢回到山洞中坐下,如今只能够期盼北凉侯魏无忌能够尽快来。 虞知将一些树枝遮挡住洞口,确保这里不容易被人发现,才放心地回到山洞中。 “我想今晚他们还搜寻不到我们。你们俩先歇着,我盯着他们。”虞知说道。 叶清欢和叶青禾也只好点头,两人现在的伤势需要足够的休息。虞知见状,盘膝而坐,脑海中浮现第四幅小人图,真气缓缓开始运转。 第四幅小人图上记载的经络是通往双眼之中,最终真气汇聚的终点便是双眼。 经脉似河流,真气似流水,在其中奔流不息。虞知感觉双眼微微发胀发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挤压自己的眼睛。 每当虞知按照小人图上所记载的穴位和经络运转真气时,他都会感受到一股阻力,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阻碍着真气的流动。 第一幅、第二幅小人图,虞知尚且能够克服,修行久了,那点阻力也就消失不见了。直到第三幅小人图,虞知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将那一段经络疏通。 虞知感觉到小人图所记载的经络就像是一条条堵塞的河流,需要真气不停都冲刷,才能将堵塞的经络给疏通。 但让虞知愿意坚持修行下去的原因时,随着那些经络被疏通,虞知那不正常的身体好像正常了一些。虽然身体依旧温热,感受不到什么冷热,但平日的精神却比以前好许多。 一直以来,虞知都觉得活着,还是不错的。 如今有了记挂的人,虞知更是舍不得死了。 真气不断地运转着,但在经络之中的流动依旧很缓慢。虞知不敢强行运转真气,就怕真气胀.破了经络,到时候就糟糕了。 虞知就像是一个清淤的工人,一点点清楚经络里的“淤泥”,让真气更容易流通。 三十六幅小人图很神秘,也很神奇。虞知自捡到之后,只是偷偷修行,前三幅小人图就已经记载了十数条经络,这也意味着虞知疏通了这数十条经络。 如今,第四幅小人图中记载的经络所产生阻力更强,想要疏通的难度也更大。 一个半时辰之后,虞知睁开眼睛,双眼那股酸胀的感觉消失不见,眼瞳之中似有涟漪荡漾,而他的全身身已经被汗水给浸湿。 “时间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一下。”虞知说道。 在虞知修行的时候,一旁的叶青禾已经醒了,她只是睡了一个时辰而已。 叶青禾摇摇头,眼中透露着疲惫,却是已经无法入睡。每当她一闭眼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叶天丰绝情的神色和那狠辣的一掌。 虞知继续说道:“你若是想回叶家,现在可以回去。” 叶青禾说道:“你不担心我会暴露你们藏身的地方吗?” 虞知透过枝叶的间隙,看向山洞外的火光,“我相信你。你不会这么做。” 叶青禾沉默着,紧接着虞知继续开口道:“如果你没想好,可以先不要做决定。我姑姑说过,不要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做决定。否则,这个决定往往会让你后悔。” “她还说,如果做不了决定,那就随遇而安。” 闻言,叶青禾心中的烦躁少了许多。她看向虞知,又看向叶清欢。 “虞知,我现在才发现,我们都看错你了,真正的你不比叶清欢差。” 虞知只是笑笑,说道:“我有你说的这么优秀吗?” 叶青禾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真是给点颜色,就要开让染坊。“虞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虞知遗憾地回答道,“我从出生就是姑姑在照料我。没见过爹,也没见过娘,至于他们的身份,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真是可怜......叶青禾心想,可转念一想,自己岂不是更加可怜。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亲爷爷毫不留情地斩杀自己。被至亲之人这般对待,还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虞知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有姑姑,也有清欢,这十八年,也过的很好。” 叶青禾双腿蜷缩,伸手保住自己的双腿,轻轻附和道:“是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交谈之际,山洞外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亮。虞知往山洞外再度张望了一眼,然后叫醒叶清欢,说道:“我们该走了。” 青山很大,足以隐匿三人的身影。但随着叶家众人的搜寻,虞知三人不得不转移隐匿的地方。 走出山洞外,叶青禾看着满山闪烁的火光,问道:“我们往哪儿走?这座山是一座孤山,叶家已经在山脚将这座山团团围住,我们早晚会被他们发现。” 虞知眼中满是闪烁的火光,说道:“先往山顶走,能拖延多久就多久。” 虞知知道如今之计只能够等着魏无忌来救。 对了,还有李浩渺。叔,你到底在哪里啊,你亲爱的侄儿要被人杀了,你还不来吗? 李浩渺以为有自己那一道宗师剑气在,虞知多少有点依仗。可他根本没想到,虞知将那根筷子给了黎晚桐。自己的性命哪有媳妇的重要。 经过刚才的休息,三人都恢复了几分力气,身影闪烁,飞快朝着山顶奔去。 “在那里!”有人喊道。 很快,十数人都聚集过来,追赶虞知三人。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映照在他的脸庞。这一惊动,必然会引起其他人一起包围过来。 “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们。”虞知说道。随即虞知转身想着山下奔去,穿过叶清欢和叶青禾身边。 叶清欢没有阻止,看着身边担心的叶青禾说道:“虞知既然敢这么做,就有他的底气。相信他就好。” 叶清欢很明白,现在状态最好的人是虞知,或许只有他能够引开那些人。 虞知摸了摸怀里,掏出一个白瓶子,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对付你们,这一瓶就够了。 虞知不喜欢打架,大家都是读书人,为何要打打杀杀呢?能够省下几分力气就省下几分。 “乖乖下来,束手就擒!”有人喊道。 虞知扫了一眼,约莫十五人,而附近还有许多人赶来。 速战速决! 虞知一脚踏出,身影似离弦之箭杀入人群之中,白瓶子中飘荡出一股粉红色的雾气,萦绕在众人的周围。 “小心,是毒雾。” 众人纷纷后退,叶量等人中毒后的模样,他们都已经见识了,直到现在这些人都还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泻火。叶量中毒更深,浴火烧身,竟是跑到了青楼之中,叫了十数个姑娘。 据说,那十几个姑娘已经被折腾地一瘸一拐了。 虞知见状心头一笑,又转身向着山上跑去。一招鲜吃遍天。 忽而,一股狂风袭来,吹散了那一阵粉红色的雾气,朝着山上虞知的方向飘去。虞知暗骂一声该死,继而叶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虞知真气涌动震开毒雾,看向叶重说道:“叶重,你也来杀你的女儿吗?” 讥讽的语气刺痛叶重的内心。叶青禾可是叶重唯一的女儿,怎么忍心下死手? “快把青禾给我交出来!”叶重说道。 虞知冷笑一声,转身就朝着山顶逃走。 “想走?做梦!”叶重是开碑七品的高手,怎么会让虞知轻易逃脱。 眨眼间,叶重已经挡在虞知的身前,一掌轰出,强悍无比的真气如泰山压顶撞击在虞知的胸口上。 虞知身影倒飞出去,如断线的纸鸢在空中凌乱。 鲜血飞溅,而更加危险的是,在虞知的身后,是十几把兵器直指虞知的后背。 若是按照现在的趋势,虞知必然死在刀下。 虞知极力地想要运转真气,扭动身躯躲开那些锋刃。可是,叶重的那一掌生生打散了虞知的真气。 “要死了吗?妈的,早知道让叔先上北凉府一顿嘎嘎乱杀!”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的旁门左道都毫无作用。 虞知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却听叶重说道:“不要杀他。我要拿他换青禾!” 众人收刀,齐齐轰出一掌,杀不死虞知,却能够让虞知重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青衣身影从虞知的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虞知便感觉到自己被一人拉起,落在一棵大树的顶端。 “叶家,以多欺少,果真是无耻。” 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和笑声回响在众人耳中。 月光下,一抹青衣手中铃铛,额前珠帘,如仙子下凡,遗世独立。 “又是你!”虞知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来人正是天水楼中震慑苍水的那个青衣女子,不曾想此人又出现在了这里。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哦。” 虞知呵呵一笑,便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青衣女子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叶重看向青衣女子,说道:“来者何人?”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青衣女子双脚轻点树枝,只见树梢摇晃,两人的身影飘然离去。 叶重望着那抹青衣身影,心中惊疑。刚想追击,耳边却传来了叶天丰的声音,“那小子不足为虑,重要的是杀了叶骁。” 叶重随即说道:“你们继续搜寻,一定要找到叶骁。找到之后格杀勿论。” 众人应道:“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颜依 青谷中,偏僻的茅草屋中,魏无忌将屋子的桌椅,床褥都收了起来,然后走出屋子。他知道这一去,恐怕是要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了。 魏无忌走到屋子后的山壁前,一拳轰出,无数的山石碎裂,他的手掌探入坚硬的山壁之中。 当碎石纷纷落下之后,魏无忌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杆黑色的长枪。 长枪通体呈现黑色,不知用何种木材制成,漆黑的枪头上闪烁着寒光,一簇白缨随风飘扬。 这杆长枪已经沉寂了十多年,今日终于再度出世。 “公子,等着我!” ...... 遥远的京都,秋若若望着天上的云彩,心中想着却是千里之外的事情。 已是初春时候,京都的天气已经转暖,院子里许多花儿已经开了。秋若若看着那些花儿,脑海中浮现两个少年的身影。若是虞知在这里,一定会摘下一朵花儿插在秋若若的头上。 秋若若想着想着,却不由得恼怒道:“两个坏哥哥,去了北凉府这么多天,竟然连一封信都没有。” “小鱼哥也就罢了。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叶哥哥...唉,指望不了这叶哥哥。这冰块般的脾气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就在此时,秋府的管家秋安走进院子,对着秋若若说道:“小姐,三皇子萧景禹来访。老太爷让您出去接待一下。” 秋若若眉间拧成了一团,神色略显不悦。“安爷爷,这三皇子自打回京之后,怎么成天地来秋府?不找我爹,却只是来找我,真是烦人。” 口中说着不愿,秋若若却是随着前秋安走出了院子。 秋安弓着着身子,笑道:“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我瞧三皇子殿下定是喜欢上了小姐。” 秋若若一怔,脚步一滞,立刻对着秋安说道:“快呸呸呸,千万不要说这胡话。我可不希望这倒霉事发生在我身上。” 说罢,秋若若扭头离去。 秋安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的语气怎么有些熟悉?啧,小虞少爷,唉,好好一姑娘怎么被他给带坏了? 秋安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这几日,萧景禹勤快地往秋府跑,在朝中坊间都有传言,说到是三皇子和秋家小姐的好事将近。 秋若若即便是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即便三皇子有意,我秋若若还不愿意嫁呢。 花厅中,萧景禹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袍,品茗静候。他摘下一朵刚刚绽放的小黄花,闻了闻,露出一股惬意的神色。 秋若若,京都闻名的才女,倒是配得上本殿下。 楚王项籍让他回来京都,他便回来了。在父皇的眼皮底下,萧景禹规矩的很,终日只是去百味居吃吃饭,在府中练练武。近几日,他又有了新的去处——秋府。 秋若若走进花厅,看见萧景禹,也看见了他手中的那一朵黄花。 “若若。” “三皇子殿下,有失远迎。” “若若,你我不必如此见外。我称你为若若,你也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 秋若若却是拒绝道:“殿下,古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殿下是皇室,秋家是臣子,若若自然不能逾礼。” 闻言,萧景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怒色,他不喜欢被拒绝,也从来没人能够拒绝自己。 “既然若若这般说,那本殿下也不勉强了。” 虚伪......秋若若怎会看不出萧景禹的为人。刚才还说着不必见外,现在却是自称“本殿下”。好比,刚才还叫着小甜甜,一转眼就端起架子。 秋若若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了椅子上。“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景禹喝了一口茶,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被拒绝的不愉快,说道:“我听府里下人说,临泉古树边上的花儿开了不少,想请若若与我一同前去游览一番。” 萧景禹目光灼灼地看着秋若若。若是其他女子,定是会迫不及待地答应萧景禹。可这是秋若若,从一开始便不断拒绝他的女子。 而今日,秋若若的回答依旧是拒绝。说道:“殿下必然是误听了谣言。临泉古树那边的春景还要过一个月才会好看,现在去怕是早了一些。” “哦?”萧景禹故作惊讶,“看来的确是我听错了。” “这也难怪。殿下常年不在京都,不知道京都中的事实属正常。”秋若若说完,便是自顾自地饮茶,没了说话的兴致。 两人静静地坐着,秋若若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温婉端庄。 几日来,两人都是如此。短短聊过几句之后,只剩下一片沉默。萧景禹的兴致越浓,秋若若便越是厌烦。她不喜欢这个虚伪的人,没有叶哥哥好看,也没有小鱼哥......有趣。 虞知:呸,难道我不帅吗? 又是如昨日良久的沉默之后,萧景禹终于感到了一丝无趣,他从不需要奉承别人,面对秋若若“铜墙铁壁”般的防守,萧景禹感觉无从下手。 片刻之后,萧景禹的耐心被消耗完了。 “若若,本殿下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秋若若立刻起身说道:“那我送送殿下。”什么挽留根本不存在。 等着萧景禹离开之后,秋若若看着花厅地上那一朵散落的小黄花,说道:“安爷爷,让人打扫下。” 随即,秋若若便是往东边的那座小院子走去。 今日,该是和爷爷谈谈心了。 离开的萧景禹直接去了百味居,而在百味居里,他瞧见了赵王世子萧景弘。 从项景昊口中,萧景禹倒是知道了萧景弘的心思。可是让萧景禹不解的是,在自己回京之后,萧景弘倒是一次也没有来拜访过自己。 这是何意?先是向项景昊表明要投靠自己,可现在却毫无投靠的意向。墙头草吗? 萧景禹看着坐在对面的萧景弘,淡淡地喝了一口酒。 “殿下,这可是百味居的好酒,后劲大,需要慢慢品。”萧景弘劝道,拿起酒杯又给萧景禹倒上一杯。 萧景禹说道:“景弘,本殿下听景昊说,你愿意投靠本殿下,此事是否是真的?” 萧景弘倒酒的手忽然一停,愣了一下之后,他放下酒瓶,严肃地看向萧景禹。 “殿下......”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的包厢中传来了一阵畅快的笑声。 萧景禹走后,在隔壁的包厢中走出一道身影,又走进了萧景弘的包厢。 “世子。”孟断章行礼道。 “先生请坐。”萧景禹抬手示意,“先生刚才都听见了?先生觉得如何?” 孟断章苦笑着点点头,拿着酒杯,停了停,又放下酒杯。 “这位三皇子殿下果真如传言中那般直来直往。可在百味居,也不怕隔墙有耳,说是耿直,还不如是愚蠢。依在下看,此非明主。”、 孟断章仅是一句话,就给萧景禹下了判断。 萧景弘何尝不明白,仅是三言两语,他也大致了解了萧景禹的脾性。 “可现在的形势,三皇子却是占了七成。楚王武将一方,皆是在三皇子的支持者。近日,还有许多文臣暗中前往三皇子府中拜访。如今,他有意拉拢,我只好答应下来。” 孟断章看着一脸无奈的萧景弘,那双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孟断章低头饮酒,听着无奈的叹气,心中却道:答应,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 “你醒了?”青衣女子看了一眼虞知,翻出火堆里的番薯,扔给了虞知。 虞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昨夜被青衣女子带走后,便是昏了过去,直到现在天已经亮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这是一个山洞之中,青衣女子坐在对面正吃着一个烤焦的番薯。 虞知捡起地上的番薯,拨开外满的焦皮,狼吞虎咽。从昨日到现在,虞知滴水未进,实在是饿极了。 吃完之后,虞知说道:“你是谁?” 青衣女子看着虞知,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说道:“虞知,你当真不认识我?” 虞知想了想,望着眼前灵动至极的青衣女子,“抱歉,没印象了。” 青衣女子却是不介意地说道:“无妨,以后就会认识了。我叫颜依。” 虞知忽然想是想到什么,起身朝着山洞外走去,张望着。如今已经是正午时分,清欢他们会不会已经被叶家的人...... 颜依站在虞知的背后说道:“你放心,叶家的人还在找人,这就代表着叶清欢他们还没事。” 说着,颜依扔掉手中那个早就被烤得如木炭一般焦黑的番薯。呸呸呸,可真是难吃,怎么就烤不出那个味道呢? 颜依心中想着,便看向了身前的虞知。 而虞知心中只担心着叶清欢,叶重等人如果找到叶清欢,一定会痛下杀手。 “颜姑娘,救命之恩,容在下日后相报,在下先走一步。” 颜依阻拦道:“等等。我救你两次,这般就想走了?” 虞知苦笑,他心中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叶清欢的处境很危险。“颜姑娘想要怎么样?” “你想找叶清欢,我可以帮你。”颜依轻轻一笑,手中的铃铛也晃着,如她的笑声一般好听。 虞知心头一喜,“多谢颜姑娘。” “你就这么信我?万一我不怀好意呢?”颜依打趣道。 虞知一怔,说道:“姑娘你救我两次,都不曾伤害我。怎么会是不怀好意呢?” “切。”颜依从袖口取出一只青色的纸鹤,放在左手掌心之中,温润的红唇轻轻吹出一口气,掌心中的青色千纸鹤便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跟着它,它会带我们找到叶清欢。” “我们?你要跟着我?” “嗯嗯,难道你还嫌弃你的救命恩人?” 虞知不敢答话,他还是第一次被除了李清如外的女人给压制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鸾 青色的千纸鹤扑棱着翅膀,飞向丛林之中,颜依飞身跟随,而虞知也不疑有他,跟在颜依身后。 千纸鹤似有灵性一般,敏锐地避开了叶家那些搜寻的护卫。 而这种神乎其技的术法引起了虞知的兴趣。他看向身前的青衣女子。 她究竟是谁?为何认识我? 就我是问道之耻,名气也没这么大吧。 颜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身份啊?” 虞知没有否认,说道:“的确如此。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让苍山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给你一个面子。” “在我的印象中,我并不认识你。可你救我两次,敌人都非同小可,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你这样帮我。” 颜依扭头看向虞知,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鬼脸。“我就不告诉你,憋死你!” 很好,虞知又被拿捏了。 颜依好像知道虞知在想什么东西,偏偏逆着虞知的意思,让虞知极为无奈。 颜依又继续说道:“虞知,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没有安全感?” 虞知一怔,的确如此,他之所以怀疑救了自己两次的颜依,正是因为心中那一股不安全感。他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还是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抱歉。我这人挺难相信别人的。”虞知带着歉意说道。这样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实在是不该。 颜依轻轻一笑,没有再多说。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悬崖,眼看着千纸鹤飞了下去。 “难不成他们两个人跳下去了?”虞知看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又忍不住怀疑颜依。这千纸鹤到底靠不靠谱? 当虞知看向颜依的时候,恰好迎上了笑意盈盈的颜依,那双灵动的眸子似一缕清风拂过。 虞知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面对颜依,他似乎厚不起那张脸皮,只好避开颜依的目光。 “颜姑娘,我相信你!他们一定是跳下去了。不跳也得跳。真是两个白痴。”虞知说道。 颜依不信虞知的鬼话,望着悬崖下看了一眼。 “走,我们下去。” 说吧,这一抹青衣如清风一般朝着悬崖下飘去。 “喂,就这么跳下去吗?”虞知喊道。 可悬崖下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只有呼呼呼的风声。虞知运转真气,小心翼翼地跳下悬崖。 武道十品,唯有十品宗师境界的强者方能御空而行,开碑八品、九品的强者也可短暂御空,做不到踏空而行。 这深不见底的悬崖,虞知知道若是自己这样摔下去,一定会摔成一个稀巴烂。他不知道颜依是何手段,反正他是不敢的。 虞知看着悬崖壁的一处处岩石凸起,下落一段距离就踩在一些石块上卸力。 石块滚落到崖底,许久之后才传来回响。以此便可知,这悬崖有多深。 虞知身体紧紧贴在岩壁上,手中抓住一块并不算大的石头。脚下是茫茫的云雾,就算正午的阳光也没能穿透这股雾气。 忽而,一只千纸鹤飞到了虞知的眼前,不停地扑棱着翅膀。 虞知无奈道:“小东西,你是嫌弃我慢?” 千纸鹤很通人意,竟是点了点小脑袋。 “咦,你听得懂我的话?” 千纸鹤再度点点头,又不停地绕着虞知飞来飞去。 “是不是颜依让你来的?” “颜依让我快下去?” “好吧,别催,别催,喂,你别咬我啊!” 虞知从怀里掏出匕首,这是在天水城王武峰送来的。 虞知松开手,身影陡然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直到云雾之下,虞知看见了人影,抬手将匕首插入岩壁之中。 匕首在岩壁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虞知落地便看见了叶清欢和叶青禾,两人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这里是一处悬崖中凸出的石台,想必叶清欢和叶青禾便是从悬崖上坠落下来,落在了这里。 虞知看向颜依,看她的模样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虞知上前,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几颗药丸喂两人吃了下去。 随即,虞知仔细地检查了两人的伤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里有一处石台接住两人,否则两人定是要摔成肉泥。 虞知走到石台边上,看向下方。这里距离崖底至少还有数百米的距离,该怎么下去呢? 如果叶清欢和叶青禾没有受伤,按照虞知下来的方法,倒是可以一试。可现在两人昏迷着。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叶家将两人逼得跳崖,一定也会去崖底搜寻两人的尸体。 “你是在想怎么离开吗?”颜依问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瞧,我又猜中你的心事了。 虞知点点头,说道:“这里还不安全。要是被叶重发现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颜依双手抱胸,走到石台边缘望了一眼,脚尖踢下一块小石头,故作惊讶地说道:“哇,好高啊。该怎么办呢?好烦人呐。” 虞知哭笑不得看着颜依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这分明是在说,求我呀,快来求我呀,我有办法。 很好,第三次了。 颜依第三次拿捏了虞知。 不到一天的时间,连续三次被颜依给拿捏,虞知感觉这女人就是他此生的天敌。 虞知只好恭敬地说道:“请颜姑娘赐教。” “还有呢?”颜依微微抬高下巴,脸上眸中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虞知咬咬牙,继续道:“在下感激不尽。” 颜依伸手,那一只不知去了何处的千纸鹤落在了颜依的手中。 “用它吗?” “嗯嗯。” 旋即,颜依轻轻抬手,将掌心中的千纸鹤往着天上一抛。千纸鹤没入头顶的云雾之中。 只听一声悠长的鸣叫贯穿长空。 “这是?”虞知从未听过这种鸟儿的鸣叫。 颜依望着云雾上,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云雾,“这是凤鸣!” 呼! 巨风呼啸,将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悬崖下的云雾被吹散,虞知终于看清了翱翔在头顶上的青色影子。虞知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喃喃道:“这......这是.....” 颜依很满意虞知惊讶的神色,“这是青鸾。” 虞知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之前那只千纸鹤?” 颜依一手拄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道:“准确地说,这只青鸾是刚才那只千纸鹤。”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哇,虞知你好聪明。”颜依夸奖道。 第四次! 天呐,这女人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 虞知给了颜依一个白眼,说道:“多谢夸奖。” 虞知没有想到这世间真有传说中的神兽存在,青鸾诶,不知道它的肉好不好吃。 仙气飘飘的青鸾落在颜依的身前,低着头在颜依脸上蹭了蹭,一副亲昵的模样。 “走吧!”颜依说道。 虞知愣愣道:“好...” 悬崖边上,叶重揪心地望向悬崖底部。 不久前,叶重得到护卫的禀报,叶清欢和叶青禾坠入到了悬崖之下,生死不知。 叶清欢死不死不重要,死了才好。可是叶青禾不能死,她是叶重唯一的女儿。 叶重只想救回叶青禾,就算叶天丰想要牺牲叶青禾,叶重也从未想过杀了叶青禾。 “青禾,你可不能死啊!”叶重神色悲凉,掉下这座深不可测的悬崖无疑是死路一条。 “找,一定要给我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一声凤鸣响彻了这一片天地。 青鸾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股气流直冲云霄,青鸾的身影冲上云端。 “这,这是.......” 青山上的叶家护卫都是愣愣地望着天上的这道巨大的青色影子,眼中,心中皆是说不出的震撼。 “神鸟,神鸟......”叶重身边的护卫喃喃道。 叶重也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想起了儿时听过的传言。 千年前,天地间动.乱不止,神兽仙人齐齐现世,镇压妖魔鬼怪,平息动.乱,而浩劫之后,神通广大的仙人和神兽也消失在了世间。有人说,仙人和神兽离开了这片天地。 也有人说,仙人和神兽死在那一场浩劫之中,和妖魔鬼怪同归于尽。 可是无论哪一种传言,他们都已经在这片天地间绝迹。 如今,青鸾现世,这意味着什么? 北境之中还真存在着神兽? “家主,你看,神鸟背上,那是小姐!”有人喊道。 叶重定睛一看,果真是虞知三人,还有昨晚见到的那个青衣女子。 她究竟是何人? ...... 天凉城,巷子深处的小院之中,余蓝和宁欢一同坐在台阶上。 昨日,宁欢拿着虞知的信来了。 余竹月看也没看一眼,便是拒绝了。 但宁欢没有放弃,现在放弃只有死路一条。 今天,宁欢来到小院,再度遇见了那位蓝衣的少女。宁欢对余蓝很感兴趣,他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女孩。 余蓝对宁欢不感兴趣,她只是对宁欢口中的虞知感兴趣。 听着宁欢讲述着虞知在京都中的事情,余蓝颇为愤怒道:“那些人可太坏了,就知道欺负小鱼哥哥。等我到了京都一定给小鱼哥哥报仇,将这些人全部给杀了。” 宁欢脑门净是冷汗,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余蓝已经说了不下数十次杀人了。她恨不得将京都那些欺负过虞知,骂过虞知的人全给杀了。 “姑娘,我快死了。要不要先救救我?”宁欢提议道。 “不是还有六天吗?”余蓝很是无所谓。 宁欢苦着脸,“姑娘,要不先帮我解了毒,我再给你讲虞知的事。”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余竹月的声音。 “蓝蓝,该送药了。” 这是余蓝每日的工作。 “回来的时候,记得去云来客栈,取那些药草。” “好的,婆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黎晚桐遇袭 黄昏时分,余蓝送完了所有的药来到云来客栈。 余竹月常常会让云来客栈的老板带一些草药。她治病,只是看心情。那日心情好,救了云来客栈的老板一命。这老板也偶尔拿一些草药,回赠给余竹月。 余蓝刚拿起草药,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奇怪,小鱼哥哥不是去了青谷,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小鱼哥哥回来了?” 余蓝走上前去,这时黎晚桐也看见了余蓝,等着余蓝姑娘。 “小鱼哥哥呢?”余蓝问道。 黎晚桐落落大方,平静地回答道:“他去了青谷,还没有回来。” 余蓝转身,想要离开却是听到黎晚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余姑娘,要不要一起喝杯茶水?” 余蓝打量了黎晚桐一眼,沉默片刻,便是径直坐在了凳子上,自己给自己添上了一杯茶水。 丫头推着黎晚桐,坐在了余蓝的对面。刚一落座,就听余蓝说道:“我喜欢小鱼哥哥,你能不能离开他?” 黎晚桐一怔,吃惊于余蓝的直爽。这般直爽的性子倒是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黎晚桐拿起茶壶,给余蓝空着的杯子沾满茶水。只听余蓝又说道:“只要你离开小鱼哥哥,我求婆婆治好你的双腿。” 黎晚桐身后的丫头听着,便觉得余蓝太没有礼貌,想要出言呵斥,却被黎晚桐阻止。 余蓝看着黎晚桐,很是坦然。她喜欢虞知,喜欢了许多年。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抢走了小鱼哥哥,她看着黎晚桐杯中的茶水,指尖轻轻一弹,一些粉末便是落入了杯中。 黎晚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而余蓝的目光也落在杯子上。只要她死了,小鱼哥哥一定会回心转意。我真是太聪明了,怎么没早点想出这个办法。 “余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黎晚桐问道。 余蓝沉默着,喜欢,大概就我对小鱼哥哥的感觉。“我喜欢和小鱼哥哥在一起。和他一起......玩。” 黎晚桐笑着,继续说道:“除了玩呢?” 余蓝又是想了想,刚想开口,却先是喝了口水,然后一再地欲言又止。 黎晚桐看着余蓝,这是个连喜欢都不懂的小丫头而已。余蓝却是说道:“我不管,我只想和小鱼哥哥在一起。” 黎晚桐没有反驳,窗外的太阳慢慢落下,却不像是京都那边烧红了天边的云。 北境的天很高,那轮太阳很亮,也很苍白。 “余姑娘,你这不是爱情,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砰! 余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顿时怒道:“你胡说。要是没有你,小鱼哥哥已经回来迎娶我了。是你抢走了小鱼哥哥。” 黎晚桐苦笑一声,她亦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情感。书中道理许多,但也需一一体会,而非信口便来。 “余姑娘,我对虞知的喜欢,是我愿意来为了他,放弃我的双腿,放弃与亲人相认的机会。若是你,你愿意吗?”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从窗外飞来,直刺黎晚桐的胸口。 “小姐,小心!”老黄大吼一声。声如洪钟,浑厚的音波轰击在箭矢上,咔嚓一声,箭矢在声波之中断裂。 此时,夜幕刚刚将近。杀手来袭,这是黎晚桐没有想到的,原以为虞知的离开,这些杀手也会随着虞知而去。 好在先前有虞知的提醒,老黄没有卸下防备,他始终保护在黎晚桐的周围。 嗖嗖嗖! 六道黑衣身影冲进客栈之中。这正是之前在驿站中出现的六个黑衣杀手。 “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三个黑衣杀手已经包围了老黄。 老黄急忙喊道:“丫头,快带着小姐走!” 黎晚桐和丫头也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丫头推着黎晚桐,“小姐,我们快走!” 嗖! 弯刀落下,眼看着就要砍在黎晚桐的脑袋上,王大福的身影挡住了弯刀,一股武道真气轰然弹开那柄弯刀。 “黎姑娘,你们走!”王大福挡住三人,他没想到不在虞知身边也会有杀手。 这些杀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余蓝早已经闪到了一旁,她看向黎晚桐,只是观望着眼前的战斗。余蓝巴不得黎晚桐死在这里,这样一来,虞知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蓝衣少女简单的想法让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云来客栈之中,被惊动的客人纷纷关上门,躲在房间里,听着门外的打杀的声音。每一个人都在颤抖,不敢出声。 云来客栈的老板躲进了后厨,不敢再看一眼。 这客栈只是天凉城中极为寻常的一家,可今日却是遭受了灭顶之灾。刀光剑影将无数的桌椅斩碎,空中飘扬着细微的木屑和齑粉。 三个杀手缠住了老黄,其中两人正是虞知所说开碑之上的强者。这也是虞知怀疑这群黑衣杀手来历的原因。 三人之间的配合完全克制了老黄,弯刀一刀接着一刀,循序渐进,封住老黄的攻势。他们像是十分了解老黄的故人,对于老黄的身手和战斗习惯更是清楚,三人互相配合,只让老黄困在这里。 老黄心中焦急。今日再无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坐镇,生与死只能够靠自己。而老黄被拖延久了一分,黎晚桐就会多一分危险。 今日见到这些杀手,老黄心中已然知晓这群杀手的来历。 相爷啊,相爷,您还是真的狠心啊。 王大福修为不高,堪堪只能够拦下两个黑衣杀手。这已经是王大福的极限,再多一人,死的就是王大福。 六人的分工很明确。三人困住老黄,一人拦住王大福。 而仅剩两个黑衣杀手对付黎晚桐和丫头这两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丫头推着黎晚桐跑出客栈,轮椅的车轱辘在冰冷的地面上飞快地滚动着,发出距离的响声。丫头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推着黎晚桐逃命。 “丫头,你先走。我们跑不过他们的!”黎晚桐焦急地喊道。她知道丫头带着自己,两人都会是死路一条。 丫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即便精疲力尽,丫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小...小姐,丫头绝不会丢下你的。”丫头咽了一口口水,声音略显艰难。 两人身后的黑衣杀手越来越近,弯刀闪烁,目光冰冷,今日之机会是他们等了许久的时机,绝对不能又失。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点头。其中一人手中掏出一柄飞镖,嗖的一声射向丫头的后背。 啊! 丫头一声惨叫,跌到在地,双手脱离了黎晚桐的轮椅。 月光惨白,铺在这条冰冷的街上,丫头吃痛地抬起头,背后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却仍然喊道:“快跑,小姐,你快跑!” 车轱辘飞快地转动,轮椅载着黎晚桐往前方冲去。 “丫头!”黎晚桐扭过头,看向丫头。 黎晚桐伸手,双手毫不犹豫地抓住轮椅的车轮,想要阻止车轮转动。不一会儿,黎晚桐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染在车轮上,又随着车轮印在地上,划出两道血痕。 黎晚桐没有觉得手中的疼痛,好不容易黎晚桐停下来了轮椅。 而那两个黑衣杀手也到了丫头的身前,一脚将其踩在脚下。 “黎姑娘,你要是敢跑,我就先杀了你的侍女。”其中一个黑衣杀手说道。 黎晚桐转过轮椅,看向被踩在地上的丫头,喊道:“丫头、丫头。” “你们到底是谁,虞知不在这里!快放了丫头。” “你们要是杀了丫头,我不会放过你们。” 黎晚桐手中已经偷偷握紧了那根筷子。若不是怕伤害到丫头,黎晚桐早就折断这根筷子,释放出那一道剑气。 黑衣杀手冷笑,“虞知?哼,你真是天真,难道现在你还以为我们的目标是虞知?” “哈哈哈,可笑。黎姑娘,我们从始至终要杀的人都是你。” 黎晚桐一怔,脑海中一片空白。杀我的?是谁想杀我? 倒在地上的丫头忽然大喊道:“小姐,别管我。快走,快离开这里!” “死丫头,让你多嘴了吗?”黑衣杀手一脚踹向丫头。丫头的身影倒飞出去,空中喋血,撞碎了街边的黄泥墙,被掩埋在黄泥块中。 “接下来轮到你了!” 两个黑衣杀手已经朝着黎晚桐杀来。在他们眼中,现在的黎晚桐只是案板上的待宰的羔羊。 “丫头!”黎晚桐大喊一声,手中的筷子咔嚓一声折断。 一道如疾风般猛烈的剑气从筷子中迸发,顿时长街之上风起云涌,地面上的石砖被尽数卷起,与空中化作齑粉飘洒。长街两侧的建筑物都被剑气所拉扯,仿佛要破碎在其中。 这...这是宗师剑气! 她怎么会有宗师剑气? 顷刻间绽放的剑气,让两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死亡的阴霾笼罩在两人的心头,让两人忍不住下跪。 刹那,逍遥似风的剑气贯穿长街,穿透两个黑衣杀手的身躯。 噗! 月光下,两道身影齐齐倒地。长街上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仿佛经历了一场天灾。 剑气消散,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黎晚桐转动着轮椅,艰难地来到丫头的身边。 黎晚桐爬下轮椅,双手不停地刨着那些黄土块,那底下埋着的是重伤的丫头。 “丫头,丫头,你等我,等我,我一定会救你......丫头!” 黎晚桐无力地哭着,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死。 “虞知,虞知,你在哪儿?” 这时候,黎晚桐脑海中只出现了虞知的身影。 从头到尾,余蓝都在一旁看着,没有帮忙,也没有帮倒忙。 没想到她有这么厉害的剑气。不过,没关系,她中了我的毒,迟早会死。到时候小鱼哥哥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转身间,余蓝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巷的阴暗处。 长街上唯有黎晚桐双手淌着鲜血,扒着一块块冰冷的泥块。 还有那一抹苍白的月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一杆长枪 云来客栈里的人都被这一缕剑气给惊动了。 剑道宗师的剑气足以惊世。而世上有数的那几位十品宗师中唯有两人是剑修。 南州府的守塔人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浩渺。 两个黑衣杀手已经追出去许久,老黄心中越急,越是突破不了三人的围困。直到那一缕荡气回肠的剑气横空出世,将长街尽数毁灭。 这时,不仅是老黄急了,客栈中的几个黑衣杀手更加着急。 在他们的计划里,不存在是十品宗师的帮手。 此等人物也不是他们的能够请得动的。 “出事了。” 黑衣杀手齐齐后退,望着长街上一看,另外两个黑衣杀手的尸体倒在了冰凉的地上,身上铺着一层淡淡的月光。 “走。刚才那一剑定是十品宗师斩出,先离开这里。” 而后,老黄和王大福冲出客栈,看见了远处那两具黑衣杀手的尸体,也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黎晚桐。 “小姐,你没事吧。”老黄冲到黎晚桐的身前,紧张地问道。 黎晚桐清秀的脸上已经挂满你了泪痕,双手是混杂着血水和泥泞,七七八八的伤痕,有些是车轮划出,有些是为了挖这些泥块。 “快救丫头,她被压在这泥块下面了。” 老黄一瞧,真气运转,泥块纷纷飞起,露出了底下不知生死的丫头。 “丫头,你醒醒,丫头!”黎晚桐将丫头揽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 老黄伸手,探了探丫头的鼻息,抱起丫头。 “小姐,去神医那里。还有救.....还有救。” 最后几个字,老黄的声音几乎颤抖,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 “哇喔!” 虞知长发飞扬,望着周边浩瀚翻滚的云海,忍不住惊呼。 “可惜,他们两个看不见此等美景。” 坐在前头的颜依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只听青鸾一声高亢的凤鸣响彻云霄。 随即,青鸾俯冲而下,朝着某处深山之中急速下落。 青鸾落地,颜依对着虞知说道:“往东走,一个时辰你们就能够回到青谷。虞知,我还有事,只能够送你到这里了。” 虞知说道:“这次,多谢颜姑娘了。” 颜依晃了晃手中的铃铛,轻笑道:“不必着急谢。或许下次,你还要我来救你。” 虞知心中千恩万谢,可千万不要有下次了。 正当虞知再想开口的时候,颜依已经骑着青鸾飞上了云霄。 虞知望着翱翔天际的青鸾,嘿,这姑娘怎么也不等人把话说完呢? 不管怎么样,虞知还是很感激这位刚刚认识的颜依姑娘,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想着那青鸾的肉到底好不好吃。 叶清欢和叶青禾依旧在昏迷着,虞知也不着急,刚才青鸾带着他们足足飞了一个时辰,足以让叶家的人找不到虞知等人的踪影。 入夜,虞知生火。火光映照着虞知的脸庞,带着一丝丝热意。 新年之后,将近快要一个月。就是北边的北凉府的气候也开始转暖。山中的枯木抽了新枝,路边的野花星星点点的,在山间的夜风中摇曳着。 虞知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北凉府的天空,这里的天空干净的时候,却是京都更高,更加辽阔,夜空中星星也更加闪亮。 大多时候,虞知喜欢这种在晚上看星星的悠闲,可大多时候,虞知却也没有这份闲心。趁着这美好的夜色,他要想想青谷那些麻烦的事情,更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天丰恬不知耻地哭了一场坟,演了一出好戏。遭到叶清欢的拒绝之后动了杀机,这与之前想要叶清欢想要认祖归宗的态度截然相反。 叶青禾成为人质,却同样遭到毒手。 一切都是为了叶家。叶天丰给自己的心狠手辣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叶天丰痛下杀手。 虞知想了想,这不难猜,也不需要猜。 “既然你们以大欺小,那就不要怪我。谁家还没有个长辈了。”虞知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即又说道,“不知道桐儿,现在怎么样了。这一次不能治好她的双腿,桐儿一定很伤心。等回北凉城,再去求神医婆婆。” “唉,余蓝那个死丫头。一句玩笑话,怎么记得这么久?” 半个时辰之后,叶清欢和叶青禾接连转醒。 虞知找了一些野果子,三人便是吃了起来。虞知和叶清欢都很有胃口,唯有叶青禾手中握着果子,呆呆地望着火堆。 “接下来怎么办?”虞知问道。此事还需要叶清欢自己做决定。 叶清欢想了想,说道:“回青谷,找叶家报仇。” 虞知点点头,在他心中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底气的仇,当场能报就当场报了。 随即,虞知又看向叶青禾。如今,叶青禾与叶家的关系才是最尴尬的。从小生她养她的家族竟然对她也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在不久前,叶青禾还为了叶家去往京都,寻找叶清欢。可到头来。要杀她的却也是叶家。 虞知说道:“叶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叶青禾低着头,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左肩膀,脑海中浮现的是叶天丰的那一掌。片刻之后,叶青禾才缓缓开口道:“我要回叶家。” 叶清欢侧目,心中不理解,但是尊重叶青禾的决定。 虞知也想了想,只是说道:“叶姑娘,如果你有任何麻烦,可以随时找我和清欢。” 就是冲着叶青禾甘愿成为人质来相救,虞知便觉得这个姑娘值得交。 叶青禾对着虞知一笑,以作回应。 天明时分,叶青禾一早已经离开。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但虞知和叶清欢又怎么不知道叶青禾的离开。只不过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许多事,外人帮不到忙。就像是花儿需要独自经受风雪。 叶青禾也需要独自面对那个生养她,又要杀了她的家族。 ...... 青谷叶家,一杆长枪刺在叶家高悬的匾额上,垂落的白缨在风中飘扬。 叶府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对着匾额上的那一杆长枪指指点点。 “谁人敢这般挑衅叶家?真当是叶家没人了吗?” “是不是谁上门寻仇了?唉,这叶家可真是可怜,得罪完绍武侯府还不够,这又来一强敌。” “对了,叶家这群人呢?被人打上门,怎么不见到叶家出手?难道是怕了?” “那可说不准。叶家的人都在青谷外找那个叶骁和叶青禾呢,现在这叶家就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哎哎哎,你们说这长枪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猜啊,叶家刚对着叶骁下杀手。会不会叶骁背后的人?”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着,谈论着叶家最近的风波。 在青山脚下的叶天丰在得知消息的时候,立刻赶回了青谷。老子在外面打架,结果家被偷了。 叶天丰也看见了那一只翱翔天际的青鸾,心中的震撼至今依旧激荡着。 青鸾救走了叶骁?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神鸟青鸾来自何处,能够与神鸟为伴之人难道身份会简单? 一时间,叶天丰脑海中冒出了无数不好的念头。可是,事到如今,叶天丰没办法反悔,仇怨已结,想要化解再无可能。只能够继续走下去。 叶天丰回到叶府,望着匾额上的黑色长枪,心中愤怒之余,却感到一丝眼熟。 “这是何人所为!”叶天丰怒吼一声。 打人不打脸。不管对方是何人,既然欺负到了叶家门口,叶天丰怎么能不接招? “敢做不敢当的鼠辈吗?敢上叶家挑衅,却不敢承认?” 叶天丰的目光扫视叶府门口围观的众人,一股淡淡的威压笼罩全场,让众人不敢抬头直视叶天丰的双眼。 这时候的春风依旧寒冷,拂过众人之后,又一次吹动匾额上那一簇白缨。 这是北凉府的第一遭春风,也是比北风更加寒冷的风。 忽而,一道大笑声在叶家的上空响起,如古钟震响,让人心神一沉。 “叶天丰,若是虞公子和叶公子有事,青谷叶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叶天丰凝眸,他竟是分辨不出这声音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声音的主人藏身何处。 可叶家何时惹上过这样的大敌。 “阁下何人?我青谷叶家不受人威胁!”叶天丰极为硬气地说道。 如果现在示弱了,就会让外人以为谁都能够欺负叶家,谁都能够踩叶家一脚。现在的叶家需要立威,需要重振叶家在青谷的威名。 “如果有人想要叶家难堪,想要踩着叶家上位,那就请阁下现身一见。” 叶天丰已经许多年没有管理叶家的事务。在十年前,叶秋容那件事之后,叶天丰便卸下了家主的位置,让叶重管理叶家事务。 许多人都以为叶天丰心伤哀痛,要退隐江湖。 而今,叶天丰重新出山,一场哭戏之后,便是“改头换面”,斩杀十年未见的亲外甥。 一如既往的狠辣,从未改变的狡猾。 此刻,又有谁敢站出来触霉头? “哈哈哈。” 长枪震动,砰地一声,将那块黑木匾额瞬间震碎,“叶府”两个鎏金大字化作齑粉飘散。 紧接着,黑色长枪破空而去,化作一道黑芒飞向天际。 “叶天丰,你就等着后悔吧!” 叶天丰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他只能望着那一杆长枪消失在眼前。 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毁灭我叶家,老夫绝不答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短短五日 没人知道那一杆长枪去往何处。 他们只知道叶家很快就会遭遇一场暴风雨,而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十年前,叶家用无情狠辣保全了自己。 十年后,那个孩子回来了,叶家用着又一次的无情和狠辣将那个孩子逼到了叶家的对立面。 可十年前后,那个孩子不只是孤身一人。 这杆长枪便是最好的证明。 时间过的很快,五天之后,虞知和叶清欢依旧不见踪影,青谷中的传言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两个少年定是跟随神鸟青鸾,拜了仙人为师。 有人说,两个少年已经回到青谷,正等着杀上叶家。 也有人说,这两人躲着不敢出现,是怕了叶家。 这五天之间,不仅是叶家的人马在寻找来虞知和叶清欢,还有绍武侯府的人也在找两人。最近,叶家和绍武侯府的举动,再联系上叶天丰在叶秋容坟前的变脸,不少人心中已然猜测到了其中的一二。 叶青禾已经回到了叶府。回去之后,叶青禾只是与那位重出江湖的爷爷叶天丰谈了一盏茶的时间,没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梳妆台前,叶青禾没有梳妆打扮,只是静静地坐着,轻轻地揉着左肩。这是叶天丰打向他的那一掌,如今已经痊愈,没有伤痕,也没有痛感。 透过窗户,早晨的阳光落在了叶青禾的脸庞上。 那平静的脸庞下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讥笑。叶天丰的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叶青禾的心脏上,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为了叶家,什么都可以牺牲。 真是伟大啊! 秋容姑姑就是被这样牺牲掉的。 可我不是叶秋容,我不想为了这样的叶家牺牲,更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 叶青禾穿戴好之后,走出了房间。春风拂面却不觉得寒冷,更冷的是叶家这个大院子。 这是五天以来,叶青禾只是开开窗,每天等着今年刚到的春风拂面。 今日,叶青禾第一次走出房间,因为她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做出了一些决定。 今日,她就要走出叶家,离开这里。 从后院到府门的路并不长,叶青禾走的很慢,偶尔还会驻足多看几眼。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在拐角处,一道身影挡住了叶青禾的去路,或者说,他一直都在等着叶青禾走出房间。 “青禾,你要离开吗?”叶重看着叶青禾,已经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想法。 在十年前,同样在这座府邸之中,有过相似的一幕。只不过当时的对象是他的妹妹,叶秋容。 叶青禾点点头,说道:“爹,我要离开了。” 叶重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双眼中透露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在叶天丰的那一掌之后,自己的女儿叶青禾就再也回不来了。 “要走,便走吧。”叶重说道。 叶青禾沉默了一会儿,咬着嘴唇,问道:“爹,你跟我一起走吧。” 叶重断然拒绝道:“不。我死也要死在叶家。叶骁和那个虞知背后之人一定不会放过叶家,这个时候,我作为家主不能离开叶家!” 五天时间,叶家不仅没找到虞知和叶清欢的行踪,连那杆长枪的主人也没探查到身份。 越是查不到,越是证明了此人的可怕。 叶青禾继续问道:“爹,这样对待叶骁,你后悔吗?” 叶重背负双手,说道:“那杆长枪的主人还不一定是我们叶家的对手。至于后悔......” 说到这里,叶重沉默了一下。 后悔吗? 这个问题,叶重自己也不知道。 叶重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后悔。事情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我们要叶骁死,叶骁和他的朋友来报仇。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而且在叶家这样的家族,就要随时做出为家族牺牲的准备。若无牺牲,怎么会有今日叶家的荣光。” 闻言,叶青禾没有多余的情绪,她所有的情绪都消融在以往五日的春风里了。 “我不怕牺牲,但我只怕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叶重一怔,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青禾双膝跪地,重重給身前的叶重三拜。 “爹,女儿拜别。” 等叶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叶青禾的身影。 呼! 又是一阵春风拂过,叶重不禁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喃喃道:“今年的春风似比以往更冷一些。” ...... 北凉城中,消失的虞知和叶清欢出现在了余竹月的小院子中。 这五日,虞知也并不平静。 在两人刚要踏入青谷的时候,王大福幸运地找到了两人。他将黎晚桐遇袭的事情告诉了虞知。 两人理所当然地赶回了天凉城,所谓报仇,十年不晚。 丫头死了。 在送往余竹月小院的路上,一口口鲜血止不住地从丫头口中喷出。最终,丫头没有坚持到余竹月的医治,死在了那一条铺满月光的泥泞巷子里。 黎晚桐三天三夜,却是滴水未进,只是如活死人一般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偶尔流出一两滴泪水。 虞知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救不了死人,他恨自己的准备还不够,若是等到李浩渺先来北凉城,丫头就不会死,黎晚桐也不会这般。 第五天,也就是昨天,当虞知进屋时,黎晚桐嘴角溢出黑血,眉心之中有一股黑气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中毒! 虞知将黎晚桐带到了余竹月这里,可直到今日黎晚桐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婆婆,晚桐她怎么还没醒?”虞知一天一夜都没有睡觉,一直守在床边,紧紧地握着黎晚桐的手。 余竹月脸上依旧长着胡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她中毒已经好几日了。中毒太深,毒性已经进入她的脑海中,有可能醒过来,也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虞知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神情冷漠到了极致。 叶清欢从未在虞知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虞知从来都心宽,就算记恨,也是暗中记恨,不会将这股情绪暴露在脸上。 “一定是那些黑衣杀手。”虞知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他们,将这些人挫骨扬灰。” 余竹月继续说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丫头。” 闻言,虞知脸上狠辣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春风般的柔情。 “婆婆,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余竹月一怔,沧桑的眸子露出一些怀念,谁家少女不思忖,谁人不曾有年少? 不过,这一些怀念很快地被掩盖了下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漠。 余竹月没有回答,虞知却继续说道:“小时候,为了治病,姑姑带着我走遍了天下,也见过许多美景。北境以北的极寒之地,那里有美轮美奂的极光。南州府壮丽的千峰林,东海群岛中无数的壮阔波澜,还有西边荒漠之中的璀璨星空。” “我见过,瞧过的这些,我也想带着她一起走一遍,见一遍。” “或许我们走不了这许多地方,但即便是看看偶尔的落日和路边的野花,我也想与她一起。” 余竹月微微动容,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悸动,可显然她的结局并不完美。 “小鱼儿,你活不过这一两年了。没有时间与她做这些事。” 虞知嘟囔道:“不需许久。即便是一天两天,只要是活着的这许多天,能与她一起,便是人间值得。” 余竹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小鱼儿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鱼儿了。 她拄着拐杖,走出屋子。一缕春风拂面,吹去了她双眼的淡漠,似春水涟漪,些许波动。 昨天,虞知抱着这个女子,跪在院子中。这又是余竹月从未见过的虞知的一面。 余竹月看向躲在屋子外的余蓝,只是瞧黎晚桐一眼,她便知道了那毒的来历。 “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小院的偏僻角落,余竹月又是看了余蓝一眼,余蓝便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下毒?” “因为......”余蓝手指尖互相绕着,“因为,我想小鱼哥哥娶我。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小鱼哥哥就会回心转意的。” 余竹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余竹月心中只有与她相伴十数年的余蓝,即便知道虞知不喜欢余蓝,也随了余蓝的意思,帮助余蓝完成嫁给虞知的心愿。 余竹月心中只觉得,婚姻大事,也不算大事。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也便习惯了。哪有什么爱情呢? “蓝蓝,刚才小鱼儿的话,你听见了吗?这一生,他只会喜欢现在躺在床上的女子。” “可那个黎晚桐会死。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死人。”余蓝激动地说道。 余竹月摇摇头,“不,蓝蓝你错了。人会死,但他永远会记得她。死亡会让小鱼儿更明白他对她的感情。” “不会的。”余蓝声音有些固执,说道,“小鱼哥哥一定会回心转意!一定会!” 余竹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蓝蓝,你想不想听听婆婆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座相府 屋子里,虞知将黎晚桐的手放回到了被子里,然后塞紧了被子,只是看着黎晚桐,心中想的都是两人相处的快乐时光。 片刻之后,虞知走出了屋子。他明白余竹月的意思,黎晚桐是否苏醒,什么时候苏醒,都是一个未知数。 但虞知不想这么等着。就像是春风也不会等到所有寒冰都消融,才会到来。 复仇也是如此。 老黄坐在小院前的门槛上,背后靠着那一扇千疮百孔的木头门。 咕噜咕噜,一口黄酒下肚,老黄的眸子却是越发清澈。他望着院子前的巷子,眼中都是那一夜丫头死去的场景。 紧接着又是黎晚桐中毒昏迷。 短短几日之间,这一切发生的都是如此突然。 “相爷,你真就如此狠心。”这几日,老黄已经不知道将这一句话重复了成千上次。 这一次的刺杀证明了上一次的刺杀并不是空穴来风。虞知的提醒不无道理。 “相爷,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要将小姐赶尽杀绝?小姐明明已经来了北凉府,只要能够治好她的双腿,就不会辱没相府的门楣,你为何要杀小姐啊!” 老黄神色复杂,心中想不通的事情唯有这么一件,光着一件事却难以想明白。 毕竟,当朝相爷,黎修远的心思,又有谁能够猜得透呢? 虞知走到老黄身边坐下,刚刚用着凉水抹了抹脸,这样他就能够更加清醒一些。 一老一小,就这样坐在了门槛上,同样的是落寞的神情。 “给我喝一口。”虞知说道。他不需借酒消愁,只是突然也想尝一口酒的味道。 老黄看向虞知,将酒葫芦递给了虞知。这些天,虞知一直守在黎晚桐身边,所作所为,已经让老黄心中认可。 那座相府的人都从未这般关心过黎晚桐。 “咳咳!”虞知咳嗽了几声,老黄的酒很烈,他可以如饮水般海饮,但虞知不行。喝一口,便是要吐出半口。 老黄接过酒葫芦,呵呵地笑了一声,看着虞知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模样......也是这般狼狈。 “小子,北凉府的酒比京都的要烈一些,冲一些。你...喝不惯的。”老黄说道。 虞知点点头,说道:“京都...我从小就走过大楚无数地方,对于京都却是最不喜欢的。” 老黄疑惑,不知道虞知此言何意。 虞知抬头望望天,朝着远处的云朵伸手,似乎想要握住那一片云朵。 “京都.......那是一座无数人都向往的城池,无数人都想着在天子脚下某个一官半职,又或是青云直上。可是,那地方却让我感到压抑。” “大官太多,王爷太多,还有那些所谓的世子殿下,这些人便是百味居里吃个饭也是别有算计。” 虞知回想起京都的那些日子,的确不如问道书院里来的惬意。 老黄喝了一口酒,说道:“看来你在京都也是风云人物。” 虞知瞅了老黄一眼,旋即点点头,说道:“你要是这么说,也行。当与清欢齐名。不过,总有刁民想害我。户部尚书府的白玉两兄弟,楚王府的项景昊,应该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人。” 老黄又是笑道:“你说的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 虞知摊摊手,颇为无奈。“是啊。这些家伙老来惹我,我躲都躲不开。不过,我心里也很感谢他们,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我才能够遇见晚桐。” 老黄又看向虞知,但少年脸上尽是真挚的笑容。北上之行,老黄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虞知,观察虞知的言行举止。大多时候,虞知喜欢和丫头拌拌嘴,和黎晚桐逗趣,多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驿站刺杀之后的谈话,是第一次让老黄对虞知有了更深的认识。 少年,心细如发,心机颇深,“问道之耻”是他的掩饰,让所有人都轻视他。如此心思,他并非小姐之良配。 而今,老黄看着少年平静真诚的笑意,心中有明白了一些。 “遇见晚桐之后,我便是觉得世间圆满了。”虞知收回手,放在膝盖上,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北上之行,我考虑到了一切。有人想杀我。不过只是破甲六品之下的杀手,不论是清欢,还是我,都能够应付。我想着只要我小心点,再小心点,就能够带着晚桐治好双腿,安全地回到京都。” “我将长辈给我宗师剑气留给了晚桐,以为如此她便能安全无虞。可是......” 老黄心中一惊,说道:“那一道宗师剑气是你给的?” 那一夜之后,老黄猜不到这道宗师剑气来自何处,又是谁人救了小姐。关键的关键在于,这可是宗师剑气,不是谁人都能够拥有的宗师剑气。 虞知点点头,继续说道:“那是我长辈给的。可惜他只给了这么一剑。” 看来这小子的秘密还有很多......老黄心想。 “对了,我那位长辈叫做李浩渺!”虞知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黄再度被震惊,李浩渺,是那位逍遥剑客十品宗师的李浩渺吗?该不会是重名吧? 老黄心里有许多问号。 但世间显露于世的十品剑道宗师,唯有南州府的守塔人和逍遥无踪迹的李浩渺。相比于守塔人,那道剑气来自于李浩渺的可能性更大。 咕噜咕噜! 老黄苦酒入喉,良久之后,才是开口说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虞知看向老黄,声音坚定地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仇家很多,也有那些不见阳光的阴险之人,想要杀我。但,我有足够的底气,应对这些危险。因为,我身后站着一位十品宗师。” “我希望你能将晚桐的身世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够保护她的安全。”虞知顿了一顿,继续道,“以及找那些人复仇。” 老黄一怔,随即神色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又该如何说。 或许说出来,黎晚桐会更加危险? 可一而再的刺杀,一次比一次危险。这次丫头死了,那下一次呢? 老黄拿起酒葫芦倒了倒,只剩一滴酒水挂在葫芦口。索性,老黄收起来酒葫芦,目光复杂地看了虞知一眼,欲言又止。 虞知也不急,其实许久之前,他便有了猜测。 “你不说,我也知道,晚桐应该是京都那座相府的人。” 平静的声音如春风,却在老黄心中掀起了巨浪。老黄震惊的神情已经验证了虞知的猜测。 “你调查过我们?”老黄说道。 虞知摇摇头,说道:“你们主仆三人住在京都外的深山之中,隐世而居。这并不稀奇。我开始好奇晚桐的身份,是在驿站刺杀之后。开碑之上的杀手。” “为了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竟然出动了开碑之上的杀手,而且这六个黑衣护卫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这不是一般的杀手。” “开碑之上的修行者已经属于顶尖行业,再不济也能在大楚某个三品武将的官位。能够使唤动这样的高手,对方应该不会是普通人。” “黎晚桐,呵呵,恰好在京都之中也有一位姓黎的大人物。恰巧我和这位大人物也有些‘熟悉’。我记得,黎相爷有个孙女,叫做黎初晨。” “所以晚桐,她是那座黎相府的人。是吗?” 老黄沉默了许久,像是忘记了酒葫芦里已经没有酒水一般,往嘴里倒了几口,这才反应过来塞上葫芦塞子。 良久,老黄说道:“有时候,连我这老头子都觉得你有些可怕。大智若愚,恐怕京都里的那些世子,公子的都被你给骗了。” 虞知双手捧着脸,笑着,“我没骗他们。那些人自以为是罢了。” 随即老黄叹了一口气,“曾经,小姐让我调查过你。在知道你和相爷有过冲突之后,小姐便让我们搬离了那片竹林。” “缘分,就是缘分。不曾想,在小镇上,小姐又见到了你。” 虞知也附和道:“是啊,缘分。我和晚桐的缘分似乎已经剪不断了。这辈子注定要在一起。” 老黄瞥了一眼自恋的虞知,“小姐的确出自相府,她是相爷的孙女,也是初晨小姐的姐姐。两人是双胞胎,确实不同的命运。” “是因为晚桐的双腿吗?”虞知问道。 老黄点点头,“不错。相爷担心小姐的残疾会引来外人的嘲笑,辱没了相府的门楣。我记得那是十三年前的一个风雪夜。小姐五岁,依旧坐在轮椅上。前五年,相爷让人带着小姐寻遍了名医,却依旧未能够治好小姐的双腿。” “到了小姐五岁,相爷也失去了耐心,隐去小姐的身份,让我带走小姐到京都之外的山林中隐居。这一呆就是十三年,整整十三年,相府只有一位小姐,相爷也只有一位孙女,那就是初晨小姐。” “而晚桐小姐只是相府可有可无....不,最好是从未出现过的存在。” 虞知眼中突然变得极为冰冷,“所以,这些黑衣杀手也来自那座相府?” 第一百二十章 不必客气 老黄没有说,京都之中唯有黎修远知道他们北上,也唯有黎修远知道黎晚桐的身份。 可虞知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在京都外十三年,黎晚桐安然无恙,可北上之行,却是危机重重,杀手觊觎。 老黄心中还留着一丝侥幸,说道:“也许是相爷的敌人,他们发现小姐的身份,所以派来杀手,要杀了小姐。” 虞知不置可否,他若是没去过那座相府,若是没见过黎修远,他也会这般想。 虎毒不食子,黎晚桐毕竟是黎修远的亲孙女。 可是,虞知见过黎修远,更是知道他的为人,卑鄙无耻用来形容黎修远反而更好。当初,只是为了一桩婚事,就将虞知的白玉抢走,还将虞知殴打了一顿。 这鸡鸣狗盗的事竟然是大楚权势滔天的相爷所为。 虞知悠悠开口说道:“老黄,我不管这杀手背后的人是谁。敢伤害晚桐,就算他是大楚皇朝的相爷,这仇也必须要报。” 老黄哽咽了一下,他心中知道这一群黑衣杀手还真就是黎修远派来的。 可这个少年哪来的自信,仅仅凭借着李浩渺这位十品宗师吗?黎修远代表的是大楚皇朝,而大楚皇朝却也并非一位十品宗师一力可抗衡。 虞知站了起来,转身往着屋子走去。“放心,我不会将这事告诉晚桐。” ...... “是不是很平淡的故事?”余竹月说道。 余蓝点点头,立马又摇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婆婆的爱情故事比戏班子里的可是差了不少呢。 余竹月那张堆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数十年,余蓝还是第一次见到余竹月笑。 余蓝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道:“婆婆,你为何不杀了那个抢走你相公的女人?” 余竹月说道:“我自然是杀了她。” “好样的。”余蓝莫名地有点兴奋,这不正和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一样吗? 余竹月摸摸余蓝的头,说道:“当初,婆婆也以为只要那个女人死了,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可事情并非如此。” “当那个女人死了之后,他也死了。” 余蓝一愣,心头一紧,婆婆真狠啊,竟然连她相公也杀了。 余竹月继续道:“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狠心,宁可为那个女人殉情,也不愿意与我再续前缘。” “殉情?婆婆,你相公不是你杀的?” “我杀他干嘛?” “呃,我以为婆婆亲手杀了那个负心汉。不过,这个负心汉挺痴情的,竟然愿意和那个女人一起死。” “他在那个女人的坟前自杀了。”余竹月说完,便是又开口问道,“蓝蓝,您觉得那个姓黎的丫头死了,你的小鱼哥哥会不会殉情?” 余蓝低着头,手指绕着衣角,拧成一股麻绳。她不傻,这几日已然看见了虞知守候在黎晚桐身边的场景。 会吗?他应该是会的。 “我不许他殉情。尤其是为了那个女人。”余蓝带着哭腔,也带着怒气喊道。 “可若是小鱼儿真的死了,你会后悔吗?”余竹月问道。 余蓝沉默着,望着院子门口望去,那里虞知正坐着。 良久,良久,余竹月才说道:“蓝蓝,婆婆原以为只要你开心,让小鱼儿留在你身边就好。可这次看小鱼儿的样子,要是那黎丫头出了什么事,小鱼儿恐怕真的会活不下去。” “婆婆说这么多,只想让你知道感情的是勉强不来。” 说罢,余竹月走开了。 余蓝忽然说道:“婆婆,你恨你那个负心汉吗?” 余竹月脚步一停,低头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么多年,早就没有那般恨意。如今,见到小鱼儿和黎丫头,我想当年我要是看开一些,会不会现在也不是孑然一身。” 余蓝站在原地,也不知想没想通。 忽然,一个书生出现在余蓝眼前。“余蓝姑娘,有兴趣去听戏吗?” 余蓝的沉思被打断,看着出现的宁欢极为不爽。 “没有,滚!” ...... 北凉城一座府衙之中,萧景尧正执笔批阅。马场新建需要准备的工作很多,需要批阅的奏报也很多。 萧景尧没有假手他人,事无巨细,所有的事宜都一一经过他的手和眼。 看完最后一份奏报,萧景尧放下笔,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间的疲态稍微缓解了一些。 一双温暖柔和的双手轻轻搭在萧景尧的太阳穴上,缓缓揉着。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手法,萧景尧便已经知道身后是谁人。 “殿下最近太累了,需要适当休息休息。”婉儿声音轻柔,指尖的动作更加轻柔。 萧景尧惬意地享受着,说道:“马场初建。这是大事,我必须亲自把关,若是此时出了错,将会影响将来的事务。” “婉儿明白。婉儿只是看着殿下日夜操劳,这都五日了,殿下通宵达旦,从未踏出过府门半步。殿下都憔悴了许多,婉儿看着心疼。”婉儿说道。 萧景尧嘴角弯起,说道:“这几日倒是冷落了你。今晚,我就好好休息休息。” 婉儿怎能不明白萧景尧的意思,娇羞道:“婉儿,全凭殿下吩咐。” 婉儿继续道:“殿下几日未出府衙,近些日北凉城中发生了一些事。殿下可能会感兴趣,是关于那位虞公子的。” “哦?”萧景尧眉头一挑,也来了兴趣。 那一夜,黑衣杀手的追杀被许多人都看见了,还有那一道恐怖至极的剑气。第二日,这件事便已经传遍了北凉城。 婉儿将自己听见的讲述给萧景尧听。 “虞知呢?他没事吧。”萧景尧问道。 婉儿回答道:“婉儿让人去打探过关于虞公子的消息。虞公子倒是没事,但丫头死了,那位黎姐姐也中毒昏迷。” 此时,萧景尧睁开了眼睛,握住婉儿的手,问道:“可有查到那些杀手的身份?” 婉儿摇摇头,坐到萧景尧身边。 萧景尧沉思了一番,便是说道:“婉儿,备车。我们去看望一下虞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萧景尧和婉儿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咚咚咚。 婉儿上前敲门,很快便有一个蓝衣小姑娘开门。 “你们找谁?”余蓝问道。 婉儿答道:“我们是虞知的朋友,来这里找虞知。” 余蓝刚走出门就遇见了萧景尧两人,“你们找他干嘛?” 婉儿说道:“听闻,虞知和黎姐姐遭遇刺杀,我们过来探望一下。” 余蓝再度打量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进去吧。小鱼哥哥在屋子里。”说完,余蓝自顾自地跑出去了,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灰衣书生。 虞知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再度走出屋子,见到萧景尧,心中微微惊讶。 “你怎么来了?”虞知皱着眉头问道。 婉儿一听虞知这口气,便不乐意了,说道:“我家殿...公子来看望你,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这放在谁家都是一种荣耀,都是求之不得之事。京都那些人家,谁不想请这位太子殿下过府一叙。 可到了虞知这里,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还被嫌弃。 虞知说道:“这座小院容不下你家公子这位大佛。”虞知并不讨厌萧景尧,甚至觉得若是做朋友,也是挺好的。可他不想卷入到太子和三皇子的纷争之中,因此宁可敬而远之。 萧景尧倒是不介意地说道:“无妨。我和婉儿来看望下黎姑娘。” 虞知闻言,也不能这般拒绝了萧景尧的好意,说道:“你们跟我进来吧。晚桐中毒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三人走进屋子,萧景尧和婉儿看着黎晚桐,心中多是唏嘘。 不过几日,再见之时,丫头却是身死,黎晚桐也昏迷。 “虞兄,若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尽管告诉我,不必客气。”萧景尧说道。 虞知也回应道:“多谢。但你知道善意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回报。” 萧景尧摇摇头,依旧是之前那般从容大度,“虞兄要是这样说,就是太看不起我了。晚桐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如今朋友出事,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义不容辞。” 萧景尧的意思很简单,我也不是帮你虞知,而是帮黎晚桐。 虞知点头,善意地一笑。这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黎晚桐。 “查到那些杀手的身份了吗?”萧景尧问道。 虞知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查到一些。我会给晚桐和丫头报仇的。” 萧景尧有些惊讶,看向婉儿,连婉儿都没有查到杀手的身份,虞知是怎么知道的? 婉儿刚想开口,却被萧景尧用眼神给制止了。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需要我帮忙,虞兄不必客气。”萧景尧说道,这是他给出最大的善意。 虞知心想,或许这次还真需要这位太子殿下帮忙。要真是黎修远干的,我就让他在大楚的朝堂消失。 “怎么不见叶兄?”萧景尧问道。 虞知含笑不语,只是看着萧景尧。萧景尧也是一笑,不再追问。 又待了片刻,萧景尧和婉儿离开了小院。 “公子,刚才你为何不让我问下去?”婉儿问道,“连我们的人都没有查到黑衣杀手的身份,虞知居然能够知晓。他一定是在骗人。” 萧景尧笑着摇头,“婉儿,你太小看虞知了。虞知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婉儿不服气地说道:“公子才是太高看虞知了。再说,以公子的身份,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虞知瞧见公子,却还避之不及。哼,哪有这样的人?” 婉儿身为萧景尧侍女,也是他的情人,自然厌恶虞知那副不知好歹的样子。 萧景尧呵呵一笑,只是说道:“你啊,看人太浅。我一直说,看人不要看表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京都,虞知的朋友是谁,我不用多说。一路北行,虞知之行径如何,你也瞧见了。” “婉儿只是气不过虞知对公子这般态度。”婉儿依旧气愤。 萧景尧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小院,“他越是这般,越是说明他坦荡。他不想受我恩惠,也不愿介入我与景禹之间的斗争,所以虞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虞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衣杀手 傍晚,虞知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看着夕阳落下,手中拿着捣药罐,研磨着药粉。 余蓝和宁欢一前一后地回来了。整日,宁欢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余蓝的屁股后面。 “蓝蓝,明日我们再去听戏?” “听你个头啊,我再说一遍,别叫我蓝蓝!” “好的,蓝蓝。” 这一整天,余蓝心情烦闷,对着台上的戏毫无兴趣。身边却是有个兴致勃勃鼓掌叫好的宁欢。 于是,余蓝看着宁欢,越看越烦,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余蓝一脸厌烦地走在前面,宁欢不知所谓地跟在余蓝身后,跟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 “小鱼哥哥。”余蓝气冲冲地喊了一声,径直越过虞知走进屋子里。 虞知应了一声。 宁欢恭敬地喊了一声,“虞公子。”便是也想绕过虞知。 岂料,虞知说道:“宁欢,你这些天是不是太快活了。” 宁欢猛地脚步一滞,后背一凉,他隐隐感觉到了虞知声音里的怒气。前几日,余竹月在虞知的请求下,将宁欢身上的毒给解了。 宁欢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身上没了枷锁,宁欢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可宁欢知道,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依旧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宁欢回到虞知的面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继而严肃道:“公子,你让我查的那些事已经有了线索,今晚可以行动。” 虞知看着宁欢,示意他继续说。 宁欢上前一步,说道:“那六个黑衣杀手不在大楚杀手界的名单之中,应当是一些大人物秘密训练的杀手。这样的杀手目的性极强,训练有素,分工明确。从前,我没听过这几人的名号,但我有几个朋友听过这六人的事迹。” “十年前,蜀中府西川郡郡守冯吉暴毙而亡。七年前,南州府马家三长老马原水遇刺身亡。六年前,南疆一位老蛊婆坠崖而死。这几宗死亡事件的背后都有这几人的影子。” 虞知微微吃惊,说道:“看来这六人的本事还真不小。” “两日前,我已经将剩余四个黑衣杀手的位置告诉叶公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宁欢说道。 “能不能查到他们背后的人?”虞知问道。 宁欢摇头,“情报太少,以我的能力查不到。” 虞知眉眼一挑,“你不行的话,哪谁可以?” “北境宗门执牛耳者,神隐阁。” “神隐阁?”虞知想了想,这是李浩渺告诉虞知北境不能惹的三个宗门中的其中一个。 宁欢继续道:“神隐阁不同于其他宗门,号称知天下之事,断天下之人。” “世间任何事,无论鬼怪神佛,还是上古秘辛,都能够从神隐阁中得到答案。就连大楚杀手界的排名都是神隐阁拟定的。所以对他们来说,查一个人的身份不难。” 虞知狐疑道:“有这么厉害吗?” 宁欢摊摊手,说道:“我没去过。但能够成为北境宗门之首,盛名之下无虚士。” 虞知没在神隐阁这件事上深究,他起身看看天色,落日最后的余晖已经落下,将捣药罐里的药粉取出分别装进小瓶子中。 做完这一切,虞知起身,说道:“婆婆,今晚,我可能会晚些回来。晚桐就麻烦你了。” 很快,屋子里便传来了余竹月的声音,“你去吧。黎丫头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随即,虞知又招呼了老黄一声,“老黄,走吧。” 虞知、宁欢和老黄三人趁着今日最后的一点余光,走出了这座小院。 “婆婆,小鱼哥哥今晚要去做什么?”余蓝问道。 “他要去杀人。”余竹月看着药罐里沸腾的药汤,将最后几味药扔进药罐里。 ...... 北境的月亮很大很圆。 苍白的月光照耀在北凉城中,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披上了一层银纱,似人间仙境,带着一丝凄凉和冰冷。 三人朝着一处破落的院子潜行,满地的落叶沾满污泥,屋檐青瓦上还有些积雪。初春的春风也不想来这般破败的地方。 不只是这一出破院子,周围都是被遗弃许多年的废宅。 荒凉冰冷依旧如寒冬腊月,没有一丝丝春意。 王大福走角落中走出,“小虞少爷,这边。” 当得知黑衣杀手的落脚地之后,叶清欢和王大福便是一路监视,等着今晚的行动。 “清欢呢?”虞知问道。 王大福指了指远处的一座院子,说道:“叶公子在监视他们。只要你们一到,就可以动手。” 虞知朝着远处的院子望去,说道:“老王,你在外面别进去了。老黄,其中一个开碑七品的交给你。宁欢自己挑一个弱的。剩下的交给我和清欢。明白吗?” 老黄点点头,喝了一口酒之后,眸子充满杀意。 宁欢听着虞知的话不得劲,但虞知说的没错。几人之中,他最弱。弱的挑个最弱的,有什么错? 院子中,剩余四个黑衣杀手围坐在火堆边上。整整五日,他们再也没有找到刺杀黎晚桐的机会。 “老大,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那个小丫头中毒昏迷,我想注定活不久了。” “不行。目标还没有死。主上不会认可这次行动。”杀手老大说道。 “不过,到底是谁下的毒?难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的人想要杀黎晚桐?” “希望目标死了才好。这也不用让我们费工夫了。说真的,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就是刺杀那些大臣、修行者也没这般麻烦。” “谁能想到这丫头身边有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保护,手中竟然还藏着一道宗师剑气。谁将这么宝贝的宝物给了这个残废的丫头,活活劈了咱们两个兄弟。” “唉......”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这是他们六人执行任务以来,最为惨痛的损失。可目标仅仅只是一个残废的小姑娘。 几人唏嘘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自屋顶破开一个大窟窿,瓦砾飞溅,直逼其中一个黑衣杀手。 一剑唤风雪! 剑光四溢,如风雪飘摇,迷了四人的眼睛。 随着虞知出手,老黄、叶清欢、宁欢的攻击也纷至沓来。 又是一道剑光,风雪更盛,迷茫在整个屋子之中。 四个黑衣杀手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在剑光笼罩的一刹那,四人身影便是从剑光风雪的世界中闯出。 没有视线,依旧阻止不了四人的行动。 虞知手持长剑,剑尖直刺地面,在地上擦出一道火星。随即,剑气回旋,如风乱舞,托起虞知的身体想着屋顶蹿去。 “是你们?”杀手老大惊讶来人,他自问自己四人很好地隐匿了行踪,可为何还被发现了? 虞知俯视着四个黑衣杀手,说道:“老黄,这个交给你。尽快解决战斗,不必留活口。” 说完,虞知扭头朝着另一个开碑六品的杀手杀去。至于剩余的两人,正好留给叶清欢和宁欢。 第一波偷袭没有伤到四个黑衣杀手。虞知知道这四人强便是强在合围之术,互相配合下都能够围杀开碑八品的强者。 因此,虞知偷袭的第一剑便是要分开四人,阻止四人形成配合。 在这一瞬间,四人纷纷缠上四个杀手。 开碑六品的黑衣杀手看见虞知主动找上自己,嘴角一扯,讥笑几声。在他看来,这个少年是在自寻死路。 “小子,破甲六品,越大境界而战,你,必死无疑。”这名杀手排行老二。 虞知挥了挥手中的长剑,说道:“谁升谁死,还不一定。” 虞知一步踏出,武道真气不在乎地疯狂涌动。剑尖直逼黑衣杀手的咽喉。和几个黑衣杀手相比,虞知的战斗经验少的可怜,但这不代表虞知不会杀人。 战斗的经验能够影响到战斗的结果,但也只是影响而已。 地砖龟裂,腾飞而起,同样射向虞知对面的黑衣杀手。 杀手老二不由得一声冷笑,双脚点地,后退至小院之中。弯刀出鞘,一抹银辉在虞知眼中闪烁。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杀手老二眼中充满不屑和杀意,锋锐的刀光直接斩出,想要将虞知劈成两半。 虞知见状,转动身躯,一跃而起,半空中一个燕子翻身,躲开那一抹刀光,在空中陡然加速,以斜向下的方向再度欺身向前。 轰! 刀光掠过虞知的影子,然后砸在了屋子外走廊上,轰然一声,走廊坍塌,粗壮的柱子被截断,屋檐也倒了下来。破败的院子更加破落了。 杀手老二满脸冷笑,微微抬头看向空中的虞知,右脚朝着身后迈了一步,再度抬刀,蓄势待发。 呼! 弯刀破风,刀光掠影。 “去死吧!”杀手老二怒道。 正当他以为此刀必杀之际,下一刻,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 凌空之际,虞知右手持剑,左手突兀地冒出一柄银亮的匕首。 铛! 匕首射出,打在了杀手老二的弯刀上,出人意料的力道弹开了那一柄弯刀。 长剑剑锋已在眼前,杀手老二不得已一退再退,而在他原先的位置十数道剑光绞杀着。 杀手老二瞳孔一缩,对于眼前的少年开始慎重起来。这仅是几个回合,虽然自己没出全力,但对方的一招一式都极为狠辣刁钻。 虞知落地,神情极为不屑,就像之前杀手老二那种不屑。 “你,只会躲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人夜 杀手老二一听,心中怒火中烧。“不知好歹的小子,等你死在我手里,看你还能不能耍嘴皮子。” 下一刻,杀手老二抹了抹弯刀的刀背,接连斩出三刀刀气,银辉之中,近乎无形的刀气朝着虞知袭杀。 铛! 虞知抬手,剑气轰出,与第一道刀气相撞,刀气浑厚,剑气锋锐,一盾,一矛互不相让。 顷刻之间,如大山山体内部炸裂的声响沉闷地传出。 虞知后退,杀手老二的境界和武道真气都比虞知要更强,碰撞的余波将虞知震退。 第二道第三道刀气联袂而至,虞知眼中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在第一道刀气上吃了亏,自然更加谨慎地应对。 轰轰! 武道真气凝聚,从虞知的掌心中炸出,如漩涡一般旋转着,想要搅乱那两道刀气。 在刀气延缓的刹那之间,虞知身影变换,飞快地避开刀气。虞知的强项不在武道秘技,除了那三十六幅小人图之外,唯有叶清欢教他的几式剑招,他几乎没有学过任何武技。 从一开始,李浩渺只是锻炼虞知的速度,逃命的速度,躲避攻击的速度,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够活下来。 杀手老二见状,抬脚间,猛然朝着虞知冲过去。刚才虞知所展现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眼看着两人即将短兵相接,只见虞知咧嘴一笑,他猛的停住自己的身躯,衣袖中扔出一瓶白瓶子。 “毒药?”杀手老二惊疑,“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是吗?” 杀手老二微微侧身,丝毫没有触碰那一个白色的瓶子。 砰! 瓶子砸在地上,碎裂成几块碎片。 “空瓶子?” 趁着杀手老二这一晃神,虞知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 长剑剑锋逼近杀手老二的咽喉,就当虞知以为要得手的时候,杀手老二周身猛地将浑身武道真气震荡而出。 虞知身影倒飞而出,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这便是境界之间的差距,仅仅是武道真气就已经能够看出明显的差距。 杀手老二冷哼一声,“在境界差距面前,什么计谋是苍白的。” 虞知飞快起身,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将喉咙间的一口闷血吐出。随即,虞知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杀手老二,说道:“的确如你所说。” “但是这个呢!” 虞知一手拄着长剑,又将一个白瓶子扔向杀手老二。 “还想来这一招?天真!”杀手老二冷笑,以为虞知又是老把戏。 但是他依旧十分谨慎,手腕微微一颤,迸射出一道刀光划过白瓶子,将其平整地一分为二。 可这次不是空瓶子。白瓶子破碎的刹那一股白色粉末中飘出。 “毒粉!”杀手老二见状,飞快捂住自己的口鼻,身影飞退。 虽然毒粉里杀手老二还比较远,但虞知掐准了时间,毒粉刚刚飘散之始,掌中轰出一股狂风,将毒粉吹向杀手老二。 “好阴险的小子!”杀手老二恨不得立刻宰了虞知。 与此同时,他也催动浑身的武道真气抵御逼近的毒粉。可是,虞知出手已经占得先机,毒粉骤然飘到了杀手老二的眼前。 尽管杀手老二已经捂住了口鼻,毒粉依旧落在了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下。 “你以为捂住抠鼻,就可以了吗?”虞知冷笑。 这几天,虞知除了陪着黎晚桐,也没有闲着。他从京都带来的那几瓶极品春.药,都用在叶量和那几个叶家的护卫身上。 如今,虞知就将主意打到了余竹月的药圃上。三色花,紫草兰等等各种毒花毒草都被虞知研制成了都毒粉。 虞知怀里有空瓶子,也有各种装满毒粉的瓶子。真真假假,总有上当的时候。 杀手老二闻言,眼看着一些毒粉落在手背上,迅速就没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杀手老二很慌,他是杀手,更知道毒药这东西防不胜防。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死去,都是因为莫名地中毒。 趁着对方这一瞬间的晃神,虞知悄然近身,积蓄已久的剑势爆发。 破甲六品和开碑七品,只是这一品只差,却是天壤之别。武道每三品便是一个分水岭,破甲和开碑之间,更是一道天堑。 有些人这一辈子都越不过这一道天堑。 杀手老二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刀,刀光缭绕,后来居上硬是挡在了这占尽先机的剑势。 虞知没有吃惊,松开剑柄,右手猛的探出,手臂越过那重重刀光,直逼杀手老二的咽喉。 杀手老二目眦尽裂,危机时刻,抬脚朝着虞知的腹部踹去,脚尖上嗖地一声冒出一柄尖刀。这一刀若是下去,非得肠穿肚烂不可。 阴险,这才叫阴险。 这也是无数战斗之中积累下来的经验。 虞知不得已收回右手,手肘顺势朝着下方一沉,一股沉劲打向杀手老二的大腿。 眼看着这一时的危机已经解除,可虞知左手不知何时探出,轰在杀手老二的胸口。虞知现在的姿势十分怪异。右手下捶,左手握拳笔直轰出。 猝不及防! 杀手老二一口鲜血飞溅而出,弯刀脱手,身影连连朝着后面退着几步。 “可恶!竟然被这个小子给伤了!” 虞知乘胜追击,欲要痛打落水狗。只见,杀手老二也抹去嘴角的鲜血,反而向着虞知杀来。 被一个破甲六品的小子给伤了,这实在是耻辱。 ...... 相比于虞知这边的苦战,另外三人的战斗不说压着对面打,也可谓是占尽上风。 当初,两个开碑六品的黑衣杀手合力方能困住老黄,如今只是一人,哪里又是老黄的对手。 酒葫芦不时地砸出,轰在杀手老大的弯刀上。弯刀震颤,闪烁着银光,但那个破旧的不起眼的酒葫芦却没有一道刀痕。 显然,这个酒葫芦也是不凡的宝贝。 嗡! 酒葫芦突然变大,如古寺佛钟,悬在杀手老大的头顶之上,散落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猛地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砸下。 杀手老大一个躲闪不及,只能够双手顶住偌大的酒葫芦。 地面地砖龟裂,说不清的重量压在了杀手老大的头顶上。砰,单膝跪地,紧接着又是双膝。 老黄惺忪的眸子布满血丝,那一丝丝血丝尽是杀意弥漫。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死了,从小看着长大的黎晚桐中毒昏迷。 所以,今夜的老黄带着漫天的杀意,带着无尽的愤怒。 都说是人老念旧,老黄更是如此。黎晚桐和丫头便如他的孩子一般。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老黄问道。即便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确认一番。 杀手老大接连咳出几口鲜血,发出痛苦而又沉闷的低吼声。 “不说吗?上了年纪可没什么耐心。”老黄抬手,轻轻一压。 那酒葫芦再度下沉,发出嗡嗡的声响。杀手老大双手不得已地撑在地上,像是一只王八一样,用背顶着上面的酒葫芦。 耻辱。绝对是耻辱。 杀手老大终于明白,当初下达任务的时候,主上为何要求自己等人必须双人,甚至四人合围这个老酒鬼。 如果是一对一,自己兄弟六人,没有一个是老酒鬼的对手。 “说,还是不说?”老黄再度问道。 在老黄严刑拷打的时候,叶清欢一剑斩下对方的头颅。 那一颗蒙着面的脑袋在肮脏的院子里滚了几圈,终是头顶朝下,双眼睁得有大有圆,死不瞑目。 同是破甲六品,叶清欢一剑在手,无惧任何人。若是打不过,杀不死,便是辱没了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名声。 叶清欢看向宁欢那一处,只是看了一眼,便是任由宁欢自己慢慢与对方斗法。 现在还未明朗的战局便是在虞知那一处。 虞知和杀手老二互相伤了对方一次之后,便缠斗在一起。按理说,虞知依旧不是杀手老二的对手。可是,虞知精心研磨的那毒粉起了作用。 刚才那一瓶子都是三色花研磨出来的毒粉。三色花好看,却也致命。 只是沾上一些些,身上就会奇痒无比,若是再多些就会出现幻觉。 现在杀手老二正是出现了幻觉,眼中出现了数年前九死一生重伤的画面,刀光剑影若隐若现。他靠着运转真气不断地涌入头顶,这才维持仅有的清醒。 这也让虞知的战斗有了转圜的余地,两人堪称势均力敌。 虞知也不着急,只要等着三色花的毒性慢慢渗透杀手老二,这场战斗就会分出胜负。 “痒!痒!” 杀手老二神色变化,一边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和虞知战斗。可身上的瘙痒比划开一个大口子的伤口还要难受。 “小子,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虞知神色冰冷,看着对方将自己的脖子挠下一块块皮肉,没有一点同情的神色。 “你们的主上是谁?”虞知平静地问道。 “解药!”弯刀再度袭来,杀手老二想要杀了虞知,再取得解药。 虞知一剑挡开一刀,继续道:“此毒名叫三色花毒,用三色花的花瓣磨成粉末而已。只要沾染上,身上就会奇痒难耐。第一个阶段,你只会感到痒,会将自己的皮肤一块一块地抠下来。” “在你把自己的皮肤扒完之后,你会进入第二阶段,慢慢地将自己的血肉全部抠完。你顾不上疼痛,浑身上下只有痒的感觉。” “之后,就是你的五脏六腑,直到把自己掏空,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呵呵,我确信,最后你的骨头上不会挂着一丝血肉。” 杀手老二颤抖着,已经没有了继续战斗的想法。 这个少年是恶魔,绝对是个恶魔。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狠毒的手段? “我在问一遍,你们的主上是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挖坟掘墓 片刻之后,老黄、叶清欢和宁欢都围了过来。 三人看到杀手老二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心中 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杀手——杀手老二。 但现在的虞知已经不需要几人的帮忙,杀手老二倒在地上,弯刀已经被扔在一边,双手不断地扒拉着身上的皮肉。 一块块血肉被一点点地抠下来,鲜血喷涌也阻止不了杀手老二的自残。 “杀了我!快杀了我!”杀手老二嘶吼着。“啊啊啊啊!求求你快杀了我!” 虞知收起剑,只是冷漠地看着对方。这点痛苦根本不能够让虞知的怒火平息。 “准备说了吗?” 杀手老二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左眼的眼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抠了出来,混在了污泥中。 “说,我说!” 随即,虞知扔出一片木屑,说道:“含住它。等你说完,我给你解毒。” 杀手老二看着地上的那一块木屑,顾不上上面的污泥,连忙往嘴里塞,静气凝神。 老黄看了看虞知,又看了看不成人样的杀手老二,说道:“刚才我已经拷问过另一个杀手。他的嘴很硬,到死也没说。” 虞知平静地回应道:“没关系,我相信他会说的。否则,我还有很多瓶瓶罐罐等着他。” 杀手老二闻言,浑身一颤,刚才那个奇痒难耐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他再也不愿意经历的折磨。这个少年...不,这是一个恶魔,彻头彻尾的恶魔!那些穷凶极恶的邪魔也没有他来的可怕!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杀手老二身上的瘙痒终于消失了,紧接着便是传来血肉撕扯的疼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黑衣被血染,仿佛受尽了万般的折磨。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望着四周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有一个脑袋,睁着大眼睛,眼角溢出两抹血泪。 “别看了,你另外三个兄弟都已经死了。”虞知说道。 杀手老二收回自己的目光,用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虞知。 “我们收到主上的传信,刺杀一个叫做黎晚桐的人......” “我不想听废话,你们主上是谁?” 杀手老二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我不知道。不仅是我,我们六个也不知道主上是何人。” “你们给他卖命,就没有见过他吗?”虞知问道。 “我们兄弟六人和主上只通过书信传讯,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一面。每次行动之后,我们都会在事先说好的地方拿到银子。” “将你们刺杀过的目标都说一说,收银子的地方也都说一说。”虞知说道。 这时,老黄拿出一本小册子,说道:“你想要的应该是这些东西。” 虞知接过小册子,翻看了起来。 天启六年七月一日,前任南州府知府赵冠平,死。 天启八年九月十日,蜀中府西川郡郡守冯吉,死。 天启十一年二月初,南州府马家三长老马原水,死。 天启十一年...... 老黄接着说道:“这是我从那个杀手身上搜出来的。” 虞知点点头,看着杀手老二,“现在你没用了。” 杀手老二茫然不知所措,我呢,我咋办? “杀了他?”叶清欢问道。说着,手中的长剑便已经闪出了光芒。 虞知只是看了一眼,往着小院子外走去,“留着他,给他们的主上报个信。” 随即,四人走出院子,只留下三具尸体和一个血人。而就在他们前脚离开,院子中再度响起惨叫声。 宁欢回头望着了一眼,只见那血人又在地上打滚,将自己身上的血肉一块接一块地抠下。 “痒,好痒......” 宁欢看着头皮发麻,一股发凉的感觉从心头蔓延至全身。 “别看了,我给他的无根木只能够维持一盏茶。”虞知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宁欢又看看虞知,只剩下无奈的苦笑。虞知没有用毒药控制自己,但虞知给予宁欢的震慑远超三先生。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挂在心头,悬而未决的刀。 这把随时都会落下来的刀,这股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 回到小院,已经是夜半夜半时分。 几人各自休息去了。 虞知却丝毫没有睡意,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就着夜半高悬的月光,翻开那本小册子。 书页中的每一个字都映入了虞知的脑海中。 不多时,虞知放下册子,皱起眉头,喃喃道:“刺杀的目标各种各样,但绝大多数都是朝中的一些官员。真是奇怪,为何这些人杀了这么多朝廷官员,还能够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杀朝廷官员,这等于在挑衅大楚皇朝的威严,督查院必然极为重视,不会留下悬案。而杀了这么多朝廷官员,还没被抓进大狱之中,这就已经说明了许多事情。 老黄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虞知的身边,两人也如白天那般坐着。 “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吗?”老黄问道。 虞知笑道:“仅凭几张书页找不到什么线索?” 今晚这一战,老黄心中对于黎修远的怀疑更重了一些。相爷做事滴水不漏,这是他的风格。 虞知又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晚桐醒过来。至于幕后之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明天,我会再问问婆婆,只要能够让晚桐醒来,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老黄咕噜咕噜喝下一口酒,看着虞知。 ...... 早晨,虞知烧好水,用着毛巾将黎晚桐的脸擦了擦。 丫头死了。这些照料黎晚桐的事留给了虞知。 余蓝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说道:“小鱼哥哥。” 虞知回头,看着余蓝,露出一抹笑容。“蓝蓝啊,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平日里,余蓝都是等到日上三竿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昨日,听过余竹月那个平淡的故事之后,余蓝这一整夜都没睡着。如今,眼睛上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余蓝看看黎晚桐,又看着虞知,说道:“小鱼哥哥,如果她一直都醒不过来。你会怎么办?” 虞知一怔,旋即一笑。他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早已经做出来了决定。 “若是晚桐醒不过来,我会带着她找个地方隐居,照顾她一辈子。” 余蓝心中一叹,又是问道:“若是她死了呢......” 虞知回头看了余蓝,只见余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虞知不知道黎晚桐的毒,正是余蓝下的,他只以为余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虞知心中知道余蓝想说什么,拉着余蓝坐下。 “蓝蓝,我一直只当你是妹妹。但晚桐是我喜欢的人,她与你不同,你与她也不同。在将来,你会找到一个爱你的,疼你的人,可那个人注定不是我。”虞知极为认真地说道。 “此生,除了晚桐,我不会娶任何人。” 余蓝眼神低垂,神色落寞。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我明白了。” 虞知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明白就好。今后,我还是你的小鱼哥哥。到时候,你若是愿意,哥哥带你去京都,那里又许多好吃的。” “切。”余蓝不屑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好骗的小女孩吗?” 虞知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此时,余竹月走了进来,对着余蓝问道:“你想通了?” 余蓝咬着嘴唇,不情愿地点点头。余竹月摸了摸余蓝的头,以示安慰。这些年的等待却只是这样的结果,任谁心中都会意难平。 可感情之事,谁也说不清楚。 “黎丫头的毒并非不能解。只是还需要外物辅助。”余竹月说道。 虞知心头一喜,只要能救就行。“什么外物?只要能救晚桐,我一定弄来。” 余竹月看了一眼虞知,说道:“苍山的碧落青炎。” 虞知立马就说道:“这不是上次说治疗晚桐双腿的东西吗?” “不错。阴寒之毒,需要此等至阳之火消弭。沉积在黎丫头双腿经络上的阴气郁结,也需要碧落青炎冲刷。” 虞知咬咬牙,说道:“好,我会想办法弄来。” 这时,王大福匆忙跑进屋子中,对着虞知慌张地说道:“不好了,小虞少爷。” “呸呸呸,什么不好了!我好着呢!”虞知刚知道救治黎晚桐的办法,却又听到这么丧气的话。 王大福说道:“叶少爷离开北凉城,往青谷去了。” 虞知不解,现在这个时候叶清欢为何要去往青谷?还不跟自己打一声招呼? “怎么回事?” 王大福继续道:“刚才我在街上听到,昨日绍武侯府的人将叶少爷母亲的坟给掘了,三日之后若是叶少爷再不出现,就将叶少爷娘亲的骨灰给撒到臭水沟里!我想肯定是因为这件事。” 虞知神色一变,欺人太甚。 “挖坟掘墓!这是要逼着清欢现身。不行,我不能让清欢独自一人去青谷!” “老王,给我找匹马。”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黎晚桐,便听到身边的余竹月说道:“小鱼儿,你去吧。黎丫头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 虞知点点头,将黎晚桐托付给了余竹月,走出院子。 两人两骑从北凉府的城门疾驰而出。 虞知眼中尽是狠色。绍武侯府挖坟掘墓,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这次逼清欢回去,一定是要将清欢置于死地。 怂包的叶家,连叶姨的坟都被挖了,也不敢做声。 清欢要是有事!叶家也不必在了,绍武侯一家子败类,我非将他们下了大狱不可。 第一百二十四章 骨灰坛 青谷之中,议论纷纷,说的都是绍武侯府干的那缺德事。 酒馆之中,三人喝着酒,就着花生米,聊着。 “哎,听说没,绍武侯府派人将叶二小姐的坟头都给挖了。” “可不是,我那是亲眼看着那帮人将叶二小姐的骨灰坛子给取了出来。啧啧啧,真特么缺德!” “你小声些,不要命了?敢在这里说绍武侯府的是非。” 那人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不过,那个叶清欢出来吗?” “谁知道呢?他要是敢来,不管结果怎么样,老子佩服他,老娘的坟都被人挖了,要是再不给点动静,那还是人吗?” “嘿,你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哈。” 先前那人继续道:“我听出来了,这是在说叶家呢?我倒想看看叶家这次是不是还继续当缩头乌龟呢。” 说罢,三人默契地一笑,齐齐喝酒。 进入青谷之前,虞知改变了一下容貌,变成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 此刻的虞知正坐在这个酒馆之中,听着三人的交谈。他没有找到叶清欢,而叶清欢也没有直奔绍武侯府。 在虞知看来,这是个好消息。 绍武侯府明摆着是一个局,请君入瓮。只要叶清欢没入那个瓮里,一切都来的及。 清欢啊,清欢,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至少也要等我一起进这龙潭虎穴! 就在虞知想要结账离开的时候,从酒馆门口走进两个人引起了虞知的注意。 其中一人虞知认识,正是在天水城中遇见的齐正初。 “他怎么会在这里?”虞知心想,于是又坐了下来。 齐正初两人坐在了虞知隔壁的一桌,两人之间的谈话恰好被虞知听见。 “师弟,这次我们来到青谷,目的就是为了让王霄师弟进入绍武侯府。只要绍武侯认定王霄为将来的小武侯,我们苍山便可以借助少绍武侯府的力量,超越神隐阁成为北境宗门之首。”齐正初说道。 赵瀚憋着一股气,说道:“齐师兄,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这王霄也太嚣张了一些,断了双腿,还敢对我们这些师兄呼来喝去。” 齐正初苦笑。王霄除了对他稍微客气一些,对苍水门下的其他弟子,没有一点客气。 “哼。被人打断双腿,还这么嚣张。真希望他去一辈子都站不起来。”赵瀚怒道。就在前几日,王霄将一杯茶水直接泼在了赵瀚的脸上,只是嫌这杯茶水太烫嘴了些。 齐正初压低了声音,正色道:“赵瀚,别乱说话!” 赵瀚左右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师兄,我就发发牢骚。我知道轻重。” 齐正初叹了一口气,不满王霄的人又何止赵瀚一人。可现在师傅苍水看重王霄,整个宗门都需要王霄,谁敢触这个霉头? 齐正初安慰道:“现在王霄去了北凉城,你也可以不用受他的气了。” 闻言,赵瀚的臭脸才好了一些。 几杯酒下肚之后,赵瀚问道:“师兄,师父让我们杀的那个叶骁到底是什么人物?到现在,我还是一头雾水。” 齐正初说道:“据说那个叶骁是小武侯的私生子,流落在外多年,是小武侯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说起来,这也是绍武侯的血脉。我们将这人杀了,王霄进入绍武侯府的机会才更大。” 砰的一声,酒杯落在桌子上,赵瀚叹气道:“这特么还是给王霄做嫁衣。要不是小武侯那个儿子死在了青楼里,根本轮不到王霄做外甥的。” “对了。师兄提醒你一句,这个叶骁也叫做叶清欢。” “叶清欢,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呵呵。”齐正初笑了两声,“三年前,青云试重开甲榜的人就是他。” “原来是他。”赵瀚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一瞧,我们要是不杀了这个叶...清欢,这个王霄师弟还没什么机会进入绍武侯府。” 听到这里,虞知越发觉得事态严重。 叶家、绍武侯府,现在就连苍山也来插一脚。 清欢若是真进了绍武侯府,这就是十死无生。 苍山这群家伙闲着没事,非要找我麻烦?冤家路窄啊! 虞知没有想到王霄竟然是绍武侯的外甥,这说来那个王武峰正是绍武侯的女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些家伙都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虞知走出酒馆,绍武侯府走去。在正式和绍武侯府交锋之前,他要更加了解绍武侯府。 ...... 北凉城前,一架马车匆匆驶入。 一男子骑着马,对着马车中的人说道:“王兄,我们已经到了北凉城。” 马车里很快就传来了声响,“这次要多谢赵兄了。没想到那个小子这么狠毒断了我的双腿。就连师父都没办法治好。这次要不是遇见赵兄,我可能就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 马车里的人正是被虞知废掉双腿的王霄。 马车边上骑马的人却也是和虞知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刑部尚书的公子——赵杰。 赵杰说道:“王兄客气了。在下也是听家父说过一次。可北凉城中的那位神医脾气古怪,凭着心情救人,希望我等运气不会太差吧。” 王霄却是说道:“我也曾听闻过这位神医,只是一时间没想到此人。不过,以我父亲和我外公的地位,这位神医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赵杰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在天水城中拜访了郡守府,也知晓了王霄身上发生的事。 王霄却是喋喋不休地继续说道:“那个虞知,赵兄,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他,不,我先要打断他双腿,然后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赵杰开口道:“虞知可不好对付。就连白玉在他手中也讨不了好。” “哼。”王霄不屑道,“要是别的地方,我还真奈何不得他。但这是在北凉府。我爹是天水城的郡守,我外公是绍武侯,他就是龙也得在这里给我盘着。” 嚣张至极的声音回荡在赵杰的耳边,却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京都,也有这样嚣张的人,不过这些人很快都受到了教训,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赵杰心中不屑,你倒是说的猖狂,还不是被虞知废了双腿,还是当着你爹的面。现在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赵杰和王霄本不是一路人。 而赵杰又为何会出现在北凉府? 就在王霄这一行人进入北凉城的时候,一人腰间悬剑,一袭素白的衣袍,闲庭信步地走进北凉城中。 “北凉城,倒是许久没来了。” 他抬头一望,阳光洒在脸上,一缕春风拂过,却是留在了他的眉宇之间。 “也不知道小鱼儿死了没。” ...... 阿嚏。 虞知站在绍武侯府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谁特么在咒我! 这一声喷嚏也引来了绍武侯府护卫的注意。 “侯府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在绍武侯府的府门下,挂着一个骨灰坛。风一吹,便是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砸在地上。 若是这么一砸,叶秋容的骨灰将会飘向整个青谷。 虞知看着悬在府门前的那一个骨灰坛,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将骨灰坛放在府门前展览,这事情做的真绝。 虞知从未的见过叶秋容,但她是叶清欢的娘亲,这便值得虞知尊敬。 当年叶姨也很疼爱清欢吧......虞知心想。 见到这一幕之后,虞知对于这座侯府的仇恨也更深了一层。他望着里面望了一眼,便是走开了。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对于绍武侯府的了解有些少了。 可在青谷之中,虞知想不出什么人可以求助。 叶青禾? 或许可以试一试。 就在虞知想要朝着叶府走去的时候,一道青衣拦住了虞知。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颜依又出现在了虞知的眼前。 虞知一怔,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颜依,有些不知所措。如今的虞知可不是虞知的容貌,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人。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说着,虞知就想要绕过颜依。 铃铛! 颜依伸手拦住虞知,手腕上的铃铛晃动着,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你要是敢走,我喊,虞......” 虞知一听,赶忙拉着颜依走到了边上。他确定颜依已经认出了自己,至于怎么认出自己,他并不知道。 直到走进附近的小巷子中,虞知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是怎么认出的我?” 颜依笑嘻嘻地看着虞知,说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狗鼻子真灵。” “哼,你才是狗鼻子。” 虞知没空搭理突然冒出来的颜依,继续朝着叶家的方向走去。“我有要紧事。别跟着我。” 颜依像是没听见虞知这话一样,继续跟着虞知。 “你要是这态度,待会儿可别求我!” 虞知才不吃这一套,快步走着。如今叶清欢的事情要紧,哪有心思和颜依玩。 “你想去叶府找叶青禾?”颜依别着双手,一蹦一跳地跟在虞知后头,轻灵欢快。 虞知脚步微微一停,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边走还边说道:“你怎么知道?” 颜依也不说话,雪白的靴子点在地上,朝着一个包子铺走去。“老板,两个豆沙馅的包子。” 很快,两人来到叶府门口,虞知得到的只要叶青禾不在叶府的回应。他皱起眉头,望向不远处悠闲地吃着包子的颜依。 而颜依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虞知。 虞知走过去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叶青禾离开了叶府?” 颜依咽下嘴里的豆沙馅,巧笑嫣然。 “你是不是在求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关于绍武侯府 拿捏了! 虞知头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这么多跟头。 虞知看着颜依,无奈之中又有一些好奇。这女人到底是谁?应该没人知道我来了青谷,她却找到了我。 我甚至是改变了容貌,她依旧认得出我。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虞知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对手,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智商碾压。他没有回答颜依的话,反而是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像个傻子。” “嘻嘻嘻。”颜依将手中的另一个豆沙包递给了虞知,笑嘻嘻地说道,“我不仅知道叶青禾不在叶家,我还知道你找叶青禾的目的。这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呀。” 说着,颜依便是朝着街边的小摊走去。她笃定身后虞知会跟来。 一生之敌啊! 这是我的一生之敌! 造孽啊! 虞知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上了颜依的脚步。如今,他只能够相信这个只知道姓名的颜依。 颜依的目光在长街两侧的小摊上张望着,说道:“绍武侯府将叶秋容的骨灰坛给挖了出来,逼着叶清欢来青谷。这是阳谋,叶清欢不得不来。以你和叶清欢的关系,你也一定会来。” 说着,颜依拿起了一串糖葫芦,对着小贩说道:“他付钱。” 虞知无奈地掏出几个铜板。 “叶青禾,实力差点,就算她愿意帮你,也不会是绍武侯府的对手。”颜依一边吃,一边说道,“你找叶青禾,无非就是为了多了解一些绍武侯府的情况。” “论武力,你和叶清欢加起来也不是绍武侯府的对手,所以你唯一的办法只能够智取。取回叶秋容的骨灰坛,全身而退。这是最理想的方案。” 虞知已经很平静了,颜依屡次猜中了自己的想法,虞知足以习以为常了。 忽然,颜依脚步一停,眨了眨那双含着春风的眸子,转过身对着虞知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绍武侯府的情况。” 两人坐在茶馆之中,虞知给颜依倒上一杯茶水,说道:“请颜依姑娘赐教。” 颜依吃下最后一颗糖葫芦,便是开口说道:“二十年前,大楚景元帝病危,也就是大楚上一位皇帝。那一时,大楚皇朝四处都有过起了动荡,其中尤以北境十万大山中的诸多宗门的祸乱为最。” “他们想谋朝篡位?”虞知是第一次知道这事。 “或许吧。上百宗门联合意图将北境三府从大楚皇朝的版图中给分裂出去。北放边境有草原狼廷的铁骑压境,内有北境宗门虎视眈眈,意图造反。当时的十万北境军腹背受敌,北境三府,北凉府、燕云府、常山府,都被北境宗门的弟子门人所掌控。” “而就在北境宗门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北境军军营之中,一支军队夜袭十万大山,一夜之间。北境宗门联盟之中数十个山门都被踏破了。” “那一夜,当时的北境宗门巨头之一的不动峰覆灭,山门倒塌,传承断绝。三日之内,北境宗门宗主尽皆献上宗门令牌。仅仅这三日,北境三府之危机烟消云散。” 颜依说的云淡风轻,但虞知能够听到其中的危险程度。 北境数百宗门,若是拧成一股绳,完全可以颠覆整个北境。若是二十年前,事成,大楚皇朝的版图中将彻底少了天凉府三府。 可当时的天凉府、燕云府和常山府都已经被北境宗门控制,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在短短三日之间扭转乾坤? 虞知喝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北境军中竟然有这样的实力?如果真是这样,草原狼廷不是早就被灭了吗?” 颜依说道:“准确地说,他们并不属于北境军,而是隶属于北斗营。” 北斗营,这三个字再度出现在了虞知的耳畔。 虞知微微皱眉,拿起茶杯,却发现杯中已经没有茶水。 在京都,虞知从顺天府姓王的捕快提到过北斗营。北凉侯魏无忌也自称是北斗营之人,而虞知在督察院查询北斗营的档案时,却只剩一纸空文。 绝密,无法查询。 如今,虞知在颜依的口中有听见了北斗营。 虞知说道:“等等。我们不是在说绍武侯府吗?怎么扯到了北斗营?” “因为这件事和绍武侯有关。”颜依点了点杯子,示意虞知倒水。 “绍武侯名叫绍剑安,正是在那一场乱战之中,绍剑安协助北斗营平乱有功,被册封为武侯,从那时也开始负责代表大楚,处理北境宗门的事务。” “他有一儿一女,就是那个风流成性的小武侯绍焱,绍焱娶了当时当朝大理寺卿王裕之女王文秀,而绍剑安的另一个女儿绍鑫也嫁给了王裕的儿子王武峰。两家算是亲上加亲,荣辱与共。” 虞知不禁一笑,“没想到这两家人都和我有仇。缘分呐。” 颜依也笑了笑,“那王霄被你打断了双腿。绍武侯府有和叶清欢有仇,的确是缘分。” “当初追杀叶姨和清欢的杀手是那个叫王文秀的女人吗?”虞知问道。 颜依点点头,“不错。王文秀娇生惯养,心胸狭窄,自然不能够允许绍焱有这个私生子存在。而因为王裕在朝堂中的地位,绍剑安对此也放任自流。至于绍焱都不知道有过多少风流债,暗中的私生子也不知有多少,哪里还会记得叶秋容母子。” “色字头上一把刀。”虞知叹道,“生而不养,始乱终弃,该死。” 颜依美眸一瞥,继续道:“现在,王文秀丧子,王武峰和绍鑫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将王霄过继到绍武侯府,将来继承武侯之位。” “王文秀同意了?”虞知不解。这绍焱和王文秀年纪不大,就是再生一个也来得及。为何要帮王霄继位呢? “这个嘛。”颜依解释道,“嘻嘻,绍焱年轻时纵欲过度,所以......既然如此,王文秀也不介意王霄来试一试。” 虞知一怔,瞬间也是笑了起来。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按理说,这些都是绍武侯府的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知不怀疑颜依这话的真实性。但这些房中事都被颜依知道的一清二楚。 颜依双手拄着脑袋,双眸剪水,额前珠帘闪烁,映衬着少女娇俏的容颜。她只是盯着虞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王文秀答应了王武峰,但她也有一个要求。” 虞知眉眼一抬,看着颜依的双眼,“除掉清欢?” 颜依笑着点点头,“如今在绍武侯府里,不仅有王武峰夫妇,还有苍山的三长老苍水以及他门下的弟子。苍水这些人你见识过,开碑八品的武道境界,如果,叶清欢单枪匹马去闯绍武侯府,嘻嘻,死路一条。” 虞知脸色铁青,说道:“绍剑安和绍焱呢?” “绍剑安还在神隐阁,与北境宗门确定宗门大比的事情之后,不知所踪,他似乎有些隐藏自己的行踪。绍焱在北凉城,还在等着那位太子殿下的召见。”颜依说道。 虞知想了想,眼神复杂地看着颜依。 顿时,颜依有种冷飕飕的感觉。“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在想,你知道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把我也给摸透了?”虞知说道。 颜依微微一笑,只是这般笑意盈盈地看着虞知,那一双眸子分明在说,你猜呀。 虞知白了一眼,你猜我猜不猜! 黄昏时分,虞知和颜依走出了茶馆,又是走进酒楼之中。 “怎么?你又饿了?”虞知问道。 颜依理所应当地说道:“我说了两个时辰,都说饿了。你得请我吃饭!” 虞知吃惊地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凭什么?况且在茶馆里你可没少吃那些吃食。 虞知扭头就走,根本不搭理颜依。叶清欢也许今晚就会行动,他必须早点做好准备。虽然他不知道叶清欢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在进入青谷前,和虞知同行的王大福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王大福正在一处青山脚下,他看着那一处被挖空的坟墓和倒塌的墓碑。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人连死人的坟都挖,真不怕遭报应吗?” 王大福望着青山看去,摸了摸怀中的那一片金叶子,对着青山喊道:“北凉侯,小人奉虞知少爷之令到此处寻侯爷,侯爷若是在此,请现身一见。” 声音隆隆,传进了青山深处。 王大福也走进身上中,一路走,一路喊。 李浩渺未到北凉府,北凉侯魏无忌便是虞知的依仗。 虞知知道要进绍武侯府,绝对不可以少了魏无忌的帮助。因此,虞知让王大福拿着金叶子到青山这边寻魏无忌。他相信,魏无忌知道自己的遭遇之后,一定会走出那一间茅草屋。 王大福心中想着,小虞少爷怎么还认识北凉侯?以“北凉”为封号的侯爷,这地位除了那几位亲王,已然是大楚皇朝中权柄滔天的人物。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刹那消失。 越是跟着小虞少爷,越是觉得前途光明。又是秋府,又是北凉侯的,还有个太子殿下与他交好。将来不封侯拜相,都对不起身后这背景。 王大福越想越开心。虞知发达了,不就是自己发达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不认识我了吗 此刻,绍武侯府内,王文秀坐在大堂,这一眼瞧去正好看见悬挂在府门前的那一个骨灰坛。 顿时,王文秀眼中露出一丝厌恶。这十年,王文秀依旧没有消散这份厌恶。 死贱人,当年让这个小孽种逃了,今天就让你看着小孽种死在这里。 大堂中还坐着另外三人,王武峰夫妇和苍水,这四人都是在等着叶清欢现身。只要杀了叶清欢,王霄进入绍武侯府的机会有可以大上一倍,或者说绍剑安的选择只剩下王霄一人。 王武峰知道王文秀的心思,自己的妹妹自小娇惯,占有欲强,怎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于是,他便是说道:“文秀,以叶清欢的性情,他定会前来。这里有护卫盯着,你不妨回房休息休息。等那个孽种出现,苍水长老立刻斩杀他。” 王文秀冷哼一声,说道:“我儿尸骨未寒,叶家这个小孽种就想要回青谷认祖归宗。哼,痴心妄想!” 王武峰身旁的紫衣妇人也开口说道:“嫂嫂放心,有苍水长老在此坐镇,只要那叶清欢来了,定叫他走不出武侯府。” 紫衣妇人正是王霄的娘亲,王武峰的夫人,绍鑫。 不论是绍武侯府,还是王家都是有名有姓的家族,家中长辈在大楚朝堂之中也是权柄滔天的人物,自然是瞧不上叶清欢。青云试甲榜榜首又如何?天才又如何? 古往今来,无数天才都死在了风华正茂的时候。 王文秀瞥了王武峰和绍鑫一眼,心中亦是不忿对方让王霄进入绍武侯府。可这也是无奈之举,绍泉鸣死在了青楼里,自己丈夫却也......选择王霄是最后的选择,这也是身具绍武侯府和王家两家的血脉。总比那个叶清欢认祖归宗要好。 王文秀知道,要是绍武侯真认了叶清欢,那今后她在绍武侯府,甚至青谷都没有好日子过。 而在绍武侯府待了十年之久的王文秀更加知道这座侯府的残酷之处。 “有劳大哥和绍鑫妹妹了,还有苍水长老,只要杀了那个小孽种,我不会不管王霄侄儿的事。” 王武峰和绍鑫相视一眼,露出笑意。王武峰的父亲王裕已经辞官归乡,王家在大楚朝堂中的影响力也弱了许多。若是王霄能够继承武侯之位,对于王家一定大有裨益。 “文秀,你尽管放心,这件事交给为兄了。”王武峰确信道。 王文秀提醒道:“大哥,你别小看叶清欢。据说他身边还有一个朋友,而且京都的秋家也和他关系匪浅。” 王武峰闻言,直接忽略了王文秀所说的朋友,笑了笑说道:“秋家那位老人早已经辞官多年,秋家的势力大不如前。再者说,秋家远在京都,还管不了北凉府的事。” 王文秀也不再多言。过去几天,无论是绍武侯府,还是叶家都找不到叶清欢的踪影。王文秀知道不能一拖再拖,索性让人将叶秋容的墓给掘了。 挖坟掘墓! 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件有损阴德的事情,更是一件结死仇的祸事。可王文秀还是做了,只为了能够引出叶清欢。 与此同时,叶家叶天丰的书房之中,叶天丰背负双手,望着天边的乌云遮住了残月,连着月光也少了几分。 叶重和叶量也在书房里。这几日,叶府中气氛冰冷到了极点。那一杆黑色长枪的主人身份未明,当日长枪主人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叶天丰的脑海之中。好在从叶青禾口中得知叶清欢没有死。 而昨日王文秀派人将叶秋容的骨灰坛给挖了出来,这一举动再度将叶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爹,我们叶家就这样让王文秀那个贱人给羞辱吗?”叶重沉声问道。 叶天丰沉默不语,那一朵云挡住的不仅是那轮残月,还有叶家的前程。 叶重脸色铁青,继续说道:“爹,秋容的骨灰坛都被挖出来,还挂在绍武侯府的府门前,这不是赤裸裸地要打我们叶家的脸吗?难道到现在我们还能够无动于衷?” 十年前,叶家的隐忍保全了叶家。 而现在那巴掌再度煽在了叶家的脸上,还是沉重且连续不断的几巴掌,彻底将叶家的脸面放在青谷众人的眼前,是等着被打肿脸呢,还是继续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叶天丰知道在青谷众人的眼中,他们不仅想看叶清欢的出现,更想要看叶家的行动。 “爹!”叶重再也忍受不了,大吼一声。 自叶青禾离开之后,叶重想了许多,似乎想通了些什么。他不能离开叶家,他是叶家人,理当守护叶家。尤其他还是叶家家主,更要与叶家生死与共,守护叶家的荣耀。 可现在呢,绍武侯府的那个王文秀一而再地将叶家脸面踩在脚下,还干出了挖坟掘墓的事,叶重心中早已经到了火山爆发的地步。 这时,叶量摸了摸手中的玉扳指,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我觉得这事,我们叶家不能够插手。为了一个死人,难道再把我们整个叶家赔上?十年前,我们就忍了,这次还是要忍下去。” “叶量,你...秋容是你二姐。现在她死了之后,骨灰还被人挖出来。你就能够忍心看着她死后还被羞辱。”叶重双眼瞪着叶量。 叶量轻飘飘地回应道:“叶秋容,她十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叶家。再说了,我们叶家也没有实力去将她的骨灰坛取回来。何必以卵击石,赔上整个叶家?” “叶量,秋容可是你姐姐!” “大哥,王文秀的目标是叶骁,叶清欢,不是我们叶家。我们要是去绍武侯府送死才是傻呢!而且,叶清欢和我们已经结仇,叶家难道还要帮他?” “你帮的不是叶清欢,拿回秋容的骨灰坛,这是拿回叶家的尊严,拿回叶家的脸面。” “哼,大哥,我再说一遍,叶秋容早已经不是叶家人了。我们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赔上整个叶家!” “你!......” “够了,别吵了!”此时,叶天丰终于开口制止了两人的争吵。 叶天丰转过身看着两人,叹气道:“不久前,王文秀给我传讯,只要杀了叶清欢,绍武侯府就不会再为难叶家。所以当叶清欢拒绝跟我们回到叶家之后,我便想杀了他。” “让他进入绍武侯府,帮助叶家扭转颓势和杀了他,让绍武侯府放过叶家。这两者,我们总要择其一。” 叶重和叶量看着叶天丰,心中慢慢消化叶天丰的话。 叶天丰语重心长地说道:“叶重,此事...叶家不能掺和。” “我们叶家输不起!” 天边的云越来越多,堆积在一起,将那一轮残月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开。 书房中,父子三人都沉默了。叶天丰的话将这件事一锤定音。 良久之后,叶重一再地欲言又止,最后将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一声悠久的叹息。 叶重走出书房,望着云遮的月,看不见一丝光亮,神色变化,走出叶府,往着酒馆走去。 但愿古人言不假,一醉自能解千愁。 ....... 夜色渐深,离开茶馆后,虞知消失了一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他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包裹。 而此时,虞知坐在绍武侯府前不远处的客栈中,二楼靠窗的座位刚好能够看见绍武侯府的府门,还有那一个扎眼的骨灰坛。 虞知始终盯着绍武侯府的方向,仿佛下一刻叶清欢就会出现一般。他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瞬间。 最好能够阻止清欢,等到北凉侯来,或许等到叔过来,这一切都能够完美解决。现在,再不济我也必须与清欢一同闯这龙潭虎穴......虞知微微眯眼,看着在风中晃动的骨灰坛。 坐在虞知对面的是颜依,和虞知的严阵以待不同的是,颜依只对桌子上的美食感兴趣。 一口小酒,再咬上一口酱肉,啧啧啧。颜依脸上尽是洋溢着幸福的小表情。 “小二,再来一壶上号的酒中仙。”颜依喊道。 虞知莫名地看了颜依一眼,嫌弃道:“吃吃吃,颜姑娘,你这一下午可是吃了很多东西了。还没吃饱吗?” 颜依打了一个饱嗝,举着一杯小酒,两颊两侧已然红扑扑的,透着一丝丝俏皮可爱。 “来,赔我喝一杯。” 虞知给虞知翻了一个白眼,“我现在有正事要办。” 颜依见着虞知无趣,便是自顾自地小酌一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痛快!” 虞知对着一臂之隔的女酒鬼一阵无语,嫌弃道:“喝酒就喝酒,别瞎咋呼。” 按着虞知的性格,原本不会对着刚认识的颜依这般无礼,而是会如对待萧景尧一般,彬彬有礼之中带着一丝丝距离感。可这一下午,虞知却是不知不觉地和颜依熟络起来。 谁也不会对着一个搭救自己两次的少女,产生抗拒的心理吧? 砰! 酒杯落在桌子上,发出声响。 颜依双手捧着红扑扑的小脸蛋,眸中带着点点春波,歪着小脑袋。 “虞知,你不认识我了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叶清欢的剑 虞知看着醉眼迷离的颜依,这个醉鬼... “你叫颜依,你瞧,我这不是认识你吗?” 颜依的手指有规律地点在自己的脸蛋上,晃了晃脑袋,额前的珠帘一闪一闪的。 “不对,不对,我不叫......” 而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绍武侯府中传来。 虞知朝着窗外看去,只见一阵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绍武侯府。 醉醺醺的颜依也清醒了几分,将脑袋探出窗外,瞧着那一片火光。 “哇哦。” 是清欢做的吗?......虞知露出疑惑的神色,是声东击西吗,那么清欢去了哪里? 虞知弄不清楚叶清欢的计划,但叶清欢的目的很清晰——取回叶秋容的骨灰坛。 “你在这里,别乱跑。”虞知对着醉醺醺的颜依说道。随即,他转身之际身影闪烁,消失在了客栈之中。 待到虞知离开之后,本是醉眼迷离的颜依双眼变得极为清澈,含着一丝春风,除了脸上红扑扑的,再也看不见一丝醉意。 “哼,竟是一点也不记得我。” 紧接着,颜依也从窗户中跃出,一抹青衣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爆炸发生之后,绍武侯府的护卫没有慌张,没人想到有人竟然炸了绍武侯府,但所有的护卫都知道今夜的首要任务是守着这个骨灰坛。至于爆炸,自然会有其他人去处理。 剧烈的爆炸声也引起了周围住户的注意,街上的人们纷纷望着绍武侯府上空的火光。 “哇,烟花。” “烟花你个头,睁大你的眼睛,这是有人炸了绍武侯府。” “我靠,谁特么不要命了,竟敢炸绍武侯府?厉害,厉害。” “呵呵呵,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叫做叶清欢的少年,绍武侯府将叶二小姐的骨灰都给挖出来了,他能不来吗?” “这小子有种!不过,今天他一定会死在绍武侯府里。可惜可惜!” 人群中,不少人纷纷叹息。 而又有人开口道:“或许叶清欢会死在绍武侯府,三年前名声大噪的青云试甲榜榜首也难以逃脱夭折的命运,但叶清欢的孝心和勇气是某些家族不能相比的。” 人群的窃窃私语消失了一会儿,却又有几声冷笑声传出。 谁都知道某些家族指的就是叶家,那个隐忍到极致的叶家。想到这几日叶家的所作所为,青谷众人心中多是讥笑,尽是嘲讽。 林文茂一袭白衣,摇着纸扇,继续道:“诸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无孝,以何立于世间?” 众人看向林文茂,便是有人问道:“林公子此番话是在给叶清欢助威,斥责绍武侯府吗?” 此言,显然是别有用心。为叶清欢出言,不正是要和绍武侯府作对吗?青谷中,绝大多数人都议论此事,也在说着绍武侯府挖坟掘墓有损阴德,但也只是在私下说说。 这是在绍武侯府前,谁敢乱言。 林文茂皱起眉头,看着对方,正想开口,却是有人抢先说道:“你这人真是好不知趣。改天,我去将你家祖.坟给刨了,将你祖祖辈辈的骨灰给撒了。你敢来找我报仇吗?” 一抹青衣正是颜依,她找不到虞知,便是来到了府门前。 对方显然只是个狗腿子,或许是某家某户下的护卫仆人,在这儿找机会挑唆一番。“姑娘此言差矣......” 林文茂看着颜依,一时间晃神,显然这少女已经撞进了他的心里。 “我林文茂没有斥责绍武侯府的意思,我林家也得罪不起绍武侯府。但是你.....恶意挑唆。对付你,我想我林家还是绰绰有余。正如这位姑娘所说,明日我就将你家祖.坟给刨了,我就瞧你敢不敢来林家。哼,若是敢来来,我会杀了你,然后敬你是一个人物。” “怎样,敢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只等着那人开口。 可那人只是看了林文茂和颜依一眼,挤出人群,匆匆离开。 这是一个小插曲。在这场风波之中,青谷的一些家族各怀鬼胎,总想着借此机会,拿到一些好处。 颜依也不在意,继续看向绍武侯府府门前的那个骨灰坛。 林文茂走进颜依,开口道:“姑娘,在下林文茂,感谢姑娘仗义执言。” 颜依瞥了林文茂一眼,淡淡道:“走开些,碍眼。” 林文茂:......、 ...... 何宇,绍武侯府的护卫统领,全府上下三百护卫,都归何宇统领。而他也正是给叶天丰送信的黑衣人。 府门前众人的声音都传进了何宇的耳朵中。 何宇冷静地指挥着,整个绍武侯府都有护卫把守,无论府中哪一处出现了异常,都会有人及时赶到。 今夜,他的任务只有看守这个骨灰坛而已。 何宇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转,不时地望向黑夜深处,想要找出叶清欢的身影。 没有月的黑夜,即便是万家灯火都显得有些暗淡。而绍武侯府确实一片“灯火辉煌”,不仅是那一片冲天的火光,还有无处不在的白色灯笼。 “找,那个小孽种一定来了,快给我找出来杀了他!” 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刹那,王文秀已经走出房间,看见了院子里倒塌的房屋。 王武峰也出现在了王文秀的身边,双眼中是爆炸的火光。“应该是叶清欢来了。我们挖了他的娘亲的坟,他就来炸绍武侯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王文秀冷笑一声,“小孽种敢来,我正好可以杀了他,将他们母子两人一块儿挫骨扬灰。” 王武峰呵呵一笑,文秀对这对母子倒是恨到了极点。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要杀叶清欢的目的和王文秀不同。一个为了泄愤,另一个是为了绍武侯的侯爵之位。 “你放心,府门前有苍水镇守着,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王文秀心中略微思索,便是快步朝着府门前走去。声东击西,那个孽种一定是要抢骨灰坛。 王武峰只是看着王文秀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绍武侯府前的人越来越多,等着看今夜的一场好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绝对不影响人们的好奇心。 何宇握着腰间的刀,如一尊战神,驻守在府门前,震慑众人。 忽而,一抹剑光从夜幕中闪现,如清晨的晨曦划破黑夜,洒向人间。 剑光在前,白衣身影紧随其后,赫然出现在何宇的眼前。 “来的好!”何宇大喝一声,他早就严阵以待,右手握刀,手掌从未离开过刀柄。 何宇比叶清欢长几岁,已经在破甲六品巅峰待了好几年,曾经也是震慑青谷的天才。能够成为绍武侯府的护卫便可见何宇的天赋和实力。 当年,一手迅猛的刀法,在整个北凉府中也颇有威名。 曾经,断刀门大长老愿意收何宇做弟子,但是被何宇给拒绝了。身在破甲六品,若是想要踏入开碑七品,需要的是一个契机,而不是拜师修行。 何宇心中知道这一点,况且他的刀法自成一脉,拜师于他而言,并没有意思。 短刀出鞘,如银瓶炸裂水将迸。何宇屏住呼吸,左脚往后退一步,右腿微微屈膝,迅猛的刀锋便是掠向那一抹剑光。 嗡! 三尺青锋与迅猛短刀在黑夜中碰撞,火星迸射而出,狂风涌动,吹动府前那两盏极大的白纸灯笼。 蜡烛的火苗熄而复燃,灯火闪烁,忽明忽灭,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叶清欢出的是必杀的一剑,何宇斩的也是全力以赴的一刀。 势均力敌! 周边护卫刚想要上前包围叶清欢,却听何宇阻止道:“住手。我早就想会会这位青云试甲榜的榜首。今夜,就让我来对付他。” 真气涌动,何宇一声怒吼,刀光大盛如熔炉中的沸腾铁水,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叶清欢的身影砍飞。 空中,叶清欢翻身,稳稳落在府前的地上,长剑旋转,剑光在周身涌动。 何宇满脸兴奋,眼中充满炽热的战意,大笑道:“不愧是能够重开青云试甲榜的人物。强,你很强!破甲六品之中,能够接我这一刀的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对何宇的话,叶清欢全然没有一丝兴趣。他的眼眸中只有那一个微微晃动的骨灰坛。 今夜,他只是要夺回叶秋容的骨灰,仅此而已。 叶清欢不答,双脚点地,再度杀出。“娘亲,今日,孩儿便让你看看孩儿的剑!” “霜灭!” 剑光凛冽,本该是春暖大地的时刻,从天际吹来一股寒风,风霜如剑直奔何宇而去。 寒意来袭,不仅是何宇,就连周遭的看客也将双手缩在衣袍之中取暖。这一刻,这里不是初春,而是北境最北方的雪山之上。 何宇也被叶清欢突如其来的剑招惊住了。 引动天地变幻的一剑,看来这个叶清欢的剑道造诣足以和那些数十年的老剑客相比。 作为剑锋直逼的目标,何宇更加能够感受到此剑中的凌厉。 不仅是那一袭风霜,更是刺入灵魂深处的那一抹寂寥和孤单。 剑光之中,何宇仿佛看见了一个白衣少年孤身立于雪山之上,终年只练一剑。 而那一剑,便是眼前的这一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意 寂寥和孤独将何宇的心神拖进了一股漩涡之际。 曾经的何宇也是天才,何尝不明白叶清欢的这一剑重点不在风霜之中,而是这一股悲凉孤寂的剑意。 就在何宇晃神之际,剑已在眼前。 何宇失去了最佳躲避的时机,而且躲,也不是何宇的风格。 短刀自刀尖闪过一丝精亮的光芒。青谷的人都知道何宇的刀走的是迅捷刚猛的路子,若是比快,同境界之中少有人能够相比。 风霜眯眼,冰雪刺骨,那我就展开这一幕风霜。 何宇闭眼,不再管眼前风霜,若是看不见对手,那就不必在意。他抬手出刀,双腿立于原地,手腕翻转之间,斩出无数刀光。 刀光密集,编织成网,每一片风霜都在刀锋之上碎裂。 没人见到风霜与刀光之中发生了什么,只听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不断传来。 “好快的刀。”林文茂称赞道。他知道何宇这个人,还曾经邀请过何宇加入林家。 不少人都是同林文茂一样的心思。毕竟,炸裂的刀光比那一抹风霜更加耀眼,更具威势。 三息之间,风霜散尽,何宇依旧站在原地,持刀而立。而在风霜散尽,何宇睁眼的那一刹那,他便感觉到一股杀机笼罩了他的全身。 叶清欢长剑破空,霜灭还没有结束,杀机更甚于那一抹风霜。 何宇真气运转,刚想后退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身躯不由自己控制,只能够停留在原地。 动,给我动! 众人纷纷不解,看着何宇愣在原地,这一剑可是直逼何宇的心脏。所有人都在思考,现在的何宇怎么成了木头人,就这样坐以待毙? 自找死路,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颜依看着这一幕,嫣然一笑,开口说道:“他被困在了叶清欢的剑意之中。那一抹剑意” 众人都被颜依的话惊着了,再度看向叶清欢的身影时,已经充满了敬佩。当然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恨。 剑意,唯有在真正踏入剑道之人,方能施展出剑意。而叶清欢已然踏入了真正的剑道一途。重要的他才这般年纪,从三年前崭露头角,重开青云试甲榜,到三年之后再度一鸣惊人,一抹剑意困住了何宇。 十八九岁的年纪,领悟剑意。当年的李浩渺可否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叶清欢做到了。 这样的人物放在任何宗门,任何势力都是香饽饽,都是将来有望成为十品剑道宗师的妖孽。 “这真的又剑意吗?”林文茂问道。“当初,我有幸见到过断刀门门主的那一抹刀意,纵横捭阖之势令众人俯首。可现在我为何没有什么感觉?” 听到林文茂这般说,在场众人又看向颜依,这个青衣女子为何这么肯定,叶清欢剑中存在剑意。 颜依也不吝啬,开口解释道:“现在的叶清欢自然不能够与断刀门门主相比,他初入剑道,剑意微弱,只是一抹雏形而已,所以你们感受不到,他的对手绝对可以感受到。” 闻言,林文茂似恍然大悟,对着颜依行礼道:“姑娘所言如醍醐灌顶,多谢姑娘。” 所有人皆是看出这林文茂对青衣姑娘有意,颜依也不傻,只是她对林文茂没兴趣。 颜依淡淡道:“你若是真感谢我,麻烦请离我远点。” 林文茂瞠目结舌,旋即露出一抹笑意,这姑娘好生奇怪。 颜依却是张望着,目光在人群中游走,寻找着虞知的身影。“奇怪,叶清欢都出现了,虞知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在不远处的黑夜之中,一道黑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喃喃道:“剑意,竟然真是剑意。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陛下重开青云试甲榜,不无道理。” 听着声音,此人的年岁已然不小。 何宇眼看着叶清欢的剑袭杀而来,更加疯狂地运转真气,想要冲破这莫名的禁锢、 一层层汗水从何宇身上涌出,就在叶清欢的剑刺入何宇的胸膛一寸的时候,一股气势突然间爆发。强悍的力量震开了叶清欢的剑。 何宇毕竟是破甲六品巅峰的强者,手中短刀已经练到此境界的极致。 “破!”何宇一声怒吼,千钧一发之际,何宇抬手挥刀,刀锋上挑的同时,身影飞速后退。 霜灭,原来风霜尽灭之后,才是真正的杀机。 叶清欢被震退数步,而何宇连连后退,已经退到了绍武侯府的府门之中,数十步之后何宇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口鲜血。刚才他强行催动武道真气冲破禁锢,导致体内的经脉受损,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这样一看,这一战,叶清欢已经胜了。 没有人想到这一战会是这样的结局。不少人纷纷赞叹叶清欢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实力。 被震退的叶清欢只是吐出一口浊气,还未等体内的气血平复,再度迈向前方。他的眼中只有空中悬挂的骨灰坛。 “娘亲,孩儿来接你了!” 一缕剑气荡出,斩断了那一根细线。 随即,叶清欢已经抱住了叶秋容的骨灰坛。 就在这时,一声尖酸刻薄的声音从绍武侯府中传出。“苍水长老,你还不出手!” 王文秀从后院走到大堂,正巧看见了绍武侯府府门叶清欢击退何宇的那一幕。她看见现在的叶清欢,又想起自己那个死在青楼中的儿子,更加悲痛和愤怒。 大堂中的苍水已然看见了叶清欢,他以为何宇能够解决叶清欢,可没想到连何宇都拜下阵来。 齐正初几人也看着刚才一幕,心中思索着自己若是何宇是否能够落败的更好看一些。 叶清欢的剑已然超出同境之人太多。 轰! 一道水流从大堂中飞射而出,直逼叶清欢。速度之快,如天外陨落的流星。 作为苍山之三长老,苍水已然踏入了开碑八品,比叶清欢足足高了两个境界,可以说是不逾越的两个大境界。 可在叶清欢的身前却是叶秋容的骨灰坛。 裹挟着无尽威势的水流在击中叶清欢之前,定然会先粉碎叶秋容的骨灰坛。 千钧一发之际,叶清欢神情发狠,武道真气环绕周身,形成屏障,他猛然转身,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骨灰坛。 水流没有一丝悬念,轰散的叶清欢的武道真气,直接轰在叶清欢的后背上。 噗! 叶清欢的身影腾空飞出,体内的真气散乱游离,鲜血点点落地。眼看着叶清欢就要倒飞倒在地上,他再度猛地一转身,让自己的后背着地,保护怀里的骨灰坛。 “杀,你们快给我去杀了他!”王文秀大喊道,“杀了那个小孽种。” 护卫听令行事,手中持着刀剑,将倒地的叶清欢包围起来。此刻的叶清欢哪里还有之前潇洒的模样。 仅是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叶清欢重伤,比何宇更重的伤。 见到叶清欢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王文秀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她的神情越发嚣张,越发狠厉。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这个贱人的小孽种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小孽种竟然还能够将何宇给伤了。 绝不能够留他活口,杀了他,让贱人和小孽种一块去死。 在场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叹息。相比于绍武侯府仗势欺人,挖坟掘墓的所作所为,他们或许更加愿意看见叶清欢逆袭成功。 正义,公道,自在人心。 将心比心之人有很多,谁也不愿意这样的惨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今日之叶清欢,或许就是明日之自己。 只是他们没有实力,没有勇气替叶清欢出头。 这方世界,明哲保身,是最简单最卑微的活下去的办法。 “虞知呢,他兄弟都要死了,他怎么还不出现?”颜依看着被重重包围的叶清欢,也只是看着。 此时此刻的叶清欢再无脱逃的可能,身处绝境,只剩下引颈受戮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他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骨灰坛。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狼,只能自己舔着自己的伤口。 在来之前,叶清欢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这种可能性占据九成之多的结果。 但是叶清欢无怨无悔,若是连叶秋容都不顾了,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孽种就是孽种,十年前让你侥幸逃了,十年后你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王文秀一步步走向叶清欢,顺手拿过护卫手中的剑。 她是要亲手杀死叶清欢。 苍水一行人依旧坐在大堂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叶清欢已经被擒住。他们的任务也就已经完成了。 王文秀一步步走去,沉浸在即将杀死叶清欢的快感之中,忽然一个护卫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王文秀的身前。 “快给我滚开!别挡我的路!”王文秀怒道。这护卫怎么这么不识趣? 只见那个护卫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有一张俊秀的脸庞,紧接着一柄长剑便是放在了王文秀的咽喉处。 王文秀一怔,她这才想起眼前的护卫有些陌生。“放肆,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护卫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虞知,是叶清欢的好兄弟,叶秋容的好侄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必杀危局 绍武侯府爆炸之际,虞知趁着防守的空缺,混进了绍武侯府,假冒成一个护卫,混迹在人群之中。 就是在苍水出手重伤叶清欢的那一刻,虞知也没有着急暴露身份。 他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绍武侯府的力量绝不是苍水几人,偌大一座侯府,假若只是何宇和三百护卫,那么这座侯府也就太弱了些。 想到此处,虞知只能有一个选择,擒贼先擒王! 人群之中,颜依看着虞知,悄然一笑。没想到虞知竟是打得这个主意。这小子太鸡贼了。 王文秀看着虞知,疑惑道:“你就是虞知?” 虞知点点头,卸去了王文秀手中的兵刃,手中长剑更加逼近了王文秀的咽喉。 “全给我退下!”虞知大喝一声,那些护卫眼见着形势不妙,互相看着便是退后一步。 王文秀镇定自若,立刻大吼道:“你杀了我,你们也逃不了。” 虞知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大可以试试。” 王武峰和苍水等人也走了出来,当他们看见虞知,还有虞知手里的王文秀,眉头皱起。 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个小子? 王武峰立刻迎了上去,着急道:“虞知,误会,一定有什么误会。” 当初,天水楼中的事情还让王武峰印象深刻。那位太子殿下和这个虞知似乎关系不错,而虞知又是正儿八经的督查院司务,虽是九品小官,但督查院监察百官,督查院之官员也较为不同。 众人惊疑,为何王武峰对这个叫做虞知的人这般客气。 而众人也想起了虞知,这不就是当初在青谷前杀人的那个少年吗? 虞知看着上前的王武峰等人,笑道:“原来是王大人。你瞧,现在这情况,在下也无法行礼,失礼了。” 王武峰看着虞知,心中复杂,本不愿再和虞知打交道。可没想到这虞知与叶清欢交情匪浅。 “虞公子,言重了。不过,你能否先放了文秀?” 虞知轻轻摇头,更是直言道:“这里面没有什么误会。绍武侯府要杀清欢,我不能不管。你这蛇蝎心肠的妹妹连挖坟掘墓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天怒人怨,王大人你还要维护他吗?” 王武峰刚想开口,却被虞知给打断道:“王大人,我在提醒你一句。此事,乃是绍武侯府和叶清欢之间的恩怨。你身为天水郡郡守,还是不要介入的好。否则,本官有权将此事,上报给御史大人。” 虞知先是震慑了王武峰,旋即就看向苍水一行人,目光冰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苍水长老,当初在天水城中,本官已经警告过你,莫要插手朝廷之事,况且苍山门人杀害朝廷命官一事,尚未查清。你出现在绍武侯府意欲何为啊?” “你!”苍水怒目圆睁,从天水城一事开始,苍水就恨不得将虞知给剥皮拆骨。 现在虞知再度搅局,显然是和苍水过不去。 虞知的出现让事情迎来了一丝转机,说话之际,虞知挟持着王文秀已经退到了叶清欢的身边。 “清欢,你先走!”虞知说道。 叶清欢看了虞知一眼,他自北凉城而出,孤身一人,本就是没打算告诉虞知这件事。 黎晚桐的事情已经够让虞知心烦,于是,叶清欢打算自己来面对绍武侯府之事,而且这本就是该自己面对的事情。 叶清欢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浑身上下也像是散架了一样,唯有他怀里的骨灰坛是完好的。 “你不必来的。”叶清欢说道。 虞知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能够让你一个人来这鬼地方?当年,是我救得的你,怎么能说死就死。” 叶清欢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只是点点头。 王文秀突然说道:“所有人,听我的命令,杀了这个小孽种!快杀了他!” 虞知看着这个疯女人,抬手就是一巴掌煽在了王文秀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上,“我让你说话了吗?” 这一巴掌下去,王文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旋即一颗牙齿从王文秀的嘴里吐出。 “你...”王文秀愣了。她可是堂堂绍武侯府的少夫人,谁人不是对她卑躬屈膝,可今天居然有人当众打她脸。这一时间,王文秀没有反应过来。 不仅是王文秀,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脸上几乎露出同样惊讶的神情。 他竟敢打少夫人的脸? 唯有颜依显得与众不同,只是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又是眸中闪着异彩,“好霸道,我好喜欢。” 王武峰也怒吼一声,“虞知,你真要和绍武侯府作对吗?” 虞知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无疑得罪绍武侯府,但是王文秀敢挖我叶姨的墓,你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王武峰和苍水对视一眼,苍水说道:“王大人,这虞知胆大包天。此人若是不除,势必影响我们的计划。还有那个叶清欢,不能留下活口。否则对于王霄进入绍武侯府,极为不利。现在是做决断的时候了。” 王武峰握紧拳头,目光阴鸷,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家能够再度崛起。自王裕致仕之后,王家与京都朝堂的联系就弱了许多,王裕的那些关系毕竟也不是王家人,做不到同心。 因此,王武峰绝不能够错过这个进入绍武侯府的机会。 只是犹豫片刻,王武峰一咬牙,坚定地说道:“杀,绝不能够让他们离开绍武侯府。” 苍水暗中点头,给了齐正初一个眼神,只见齐正初的身影离开,而苍水看着虞知,想要找到另一个偷袭虞知的机会。 这无疑是一次冒险的举动。不说王文秀还在虞知的手中,虞知本身也是从京都而来的督查院官员,更是太子好友。 但不管这些事如何,杀了这两个少年,罗织一个罪名也是容易的。 事实,总是由活着的人书写。 王文秀回过神,目光更是凌厉,尖声喊道:“大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们,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虞知没想到这婆娘死到临头还是这么猖狂,心中发狠。但他也不能够直接斩杀王文秀。这是虞知的人质,让对方投鼠忌器。 这边王文秀话音刚落,王武峰便是开口说道:“这两人夜袭绍武侯府,刺杀小武侯夫人。护卫听令,速速擒杀这两个贼人。” 顿时,虞知开始运转真气,警惕着周围。 “别过来,否则,我先杀了她。” 就在此时,人群中飞出一道身影,一道剑光从虞知的侧面出现。 齐正初? 虞知没有想到齐正初已经悄悄潜藏在人群中,等待着寻找机会。 剑光飞射,虞知猝不及防,但还是做出了反应。武道真气涌动之际,剑光已经到了虞知眼前。 “快走!”虞知喊道。 随即,虞知沉肩,瞬间一掌朝着王文秀的后背轰出,没有一点留情。 转身,屈膝,双脚点地,拉起叶清欢,便是飞快地朝着夜幕逃离。 而倒飞的王文秀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身影正好拦住了那一群冲上来的护卫。 “想走?异想天开!”苍水自然也抓住这个机会,一步踏出,杀气笼罩了虞知和叶清欢两人,似大江奔流不息的汹涌真气追击着两人的身影。 开碑八品之速度显然比两人更快。 眼看着追身的一掌即将落下,苍水更是露出了凶狠的笑容。 小子,天水楼里有人帮你,现在呢?老夫倒是想看看这次还有没有人能够救你? 虞知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杀气,一张推开叶清欢,转身之际,长剑轰出。 “一剑唤风雪!” 两人之间凭空生出无数的剑光,风雪迷眼,如入冰窟。 苍水神色微微变化,他没想到虞知的反应如此机敏,临危不乱还能做出应对之策,这心性实属难得。 “找死!” 苍水大怒,区区破甲六品的小辈凭什么敢应对老夫,这是瞧不起老夫吗? 干瘦如枯枝的手掌从风雪中探出,势如破竹,只听无数声铿锵声响起。在这一坚硬的手掌下,长剑寸寸断裂,风雪也开始消散。 苍水的那一只手掌在虞知的眼中不断放大,直至遮蔽了虞知的视线。 轰! 虞知胸口一闷,脸色煞白。这就是开碑八品的实力吗? 虞知的身躯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中,摔在地上又是滚了几圈。 凄惨的一幕让众人皆是唏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会粉碎。同情于这两个少年遭遇的时候,又是羡慕两人之间的友情。 世间,能真心相待,舍生忘死的朋友又有几人? 另一边,王武峰也对着叶清欢痛下杀手。王武峰也是开碑七品的强者,要杀一个身受重伤的叶清欢,可谓是易如反掌。 “小贼,休想跑,今夜,你必须死在这里!” 狂暴的真气尽数摧残着叶清欢的身躯,踉跄几步,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从空中坠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砰! 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显得又那么一丝沉重和悲凉。 “娘!” 一抹春风入夜,穿过长街,吹动地上一堆灰白,潜入黑夜之中。 叶清欢顾不了身上的疼痛,拼命地爬向破碎的骨灰坛,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叶秋容的骨灰。 “娘!不要走!” 哭泣的声音响彻了黑夜,少年的身影比这黑夜更寂寥。 “娘亲!” 叶清欢想要紧紧抓住地上的灰白.粉末,可入夜的春风冰凉却又无情,轻轻吹着,将叶秋容从叶清欢的手指尖带走! 星空照耀,无尽星辰下,叶清欢仿佛看见了温婉妇人的身影,清秀的面容只是回眸一笑之后,随着那一抹春风消逝。 王武峰一步步朝着叶清欢走来,冷笑道:“你也随着你娘一起去吧!” 眼看着王武峰一掌将要落下,在长街的尽头,一道身影暴掠而出。 “王武峰,你敢!” 第一百三十章 夜鬼夜袭 入夜的北凉城中稍显苍凉,从大楚立国开始,千年之久,无数战士死在此处。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北凉城的城墙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浇筑的,是用身躯堆砌的,也正因如此这一座巨城才显得悲壮。 李浩渺没有急着找虞知,既是来到北凉城,本就该尝尝北凉府中特有的美酒——壮士血。 这是北境军点将与庆功之时必备的烈酒。一口壮士血,十年心不寒。 壮士血是烈酒,入喉便有一股刺痛感,酒气冲鼻,从腹部升起一股暖流,回荡在四肢百骸之中。 “痛快!”李浩渺喜欢南州府细腻温和的精酿,也喜欢北境壮士热血难凉的烈酒。 仅是半个时辰,李浩渺整整喝了一大坛子。 夜间的酒客,总比白天要多上许多,酒馆中的气氛也更热烈一些。 就在李浩渺继续饮酒之时,拿酒的手忽然在空中一滞,那一双眸子望向黑夜之中的某个方向。旋即,李浩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下一刻,酒桌上出现一锭银子,李浩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北凉城梅园,这是萧景尧在北凉府的住处,北凉府知府特意为萧景尧的到来腾出来的一处院子。 院子中种满了梅花,这是过了冬季,这一盛景却也瞧不见了。 此时的梅园没有夜的宁静,在梅园的深处一股惊天动地的声响传来,一片片梅花树倒下了,散落的是还挂在枝头的梅花瓣。 萧景弘坐在书房之中,安静地喝着茶水,似乎书房外的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倒是侍奉一旁的婉儿紧张地看着外面,眼神之中充满担忧。 萧景尧微微一笑,淡淡道:“婉儿,坐下来喝口茶。” 婉儿则是没有这个心情,说道:“殿下,你怎么到现在还有心思喝茶?敌人都杀到梅园来了。” 萧景尧苦笑着摇摇头,宠溺地看着婉儿,“小丫头,人家要杀我,我还能不让他来不成?再说,这不是有雷煅供奉挡着吗?书房外还有子牧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婉儿欲言又止。 萧景尧心中何尝不明白婉儿的担心。梅园中,雷煅和敌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若是放在别的修行者身上,这战斗的时间是极短的。可是,战斗的人是雷煅,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派出一个能够与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对战如此之久的敌人,可见对方对于这次刺杀的重视。 而敌人定是不只有一人。 萧景尧明白这一切,但越是现在这种危机时刻,萧景尧越是镇定,他一旦乱了,军心不稳。 是三弟派来的人吗? 真有意思,不在路上动手,竟然等到了现在。从这一点看倒不像是三弟的脾气。 萧景尧看向窗外,神色复杂,那一抹夜色之中,一定是藏着更多的敌人。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炸开,守在书房门口的严子牧倒飞进书房之中,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便是昏迷了过去。 “子牧!”萧景尧一惊,严子牧是什么样的身手,他很清楚。可刚才严子牧竟然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就倒下了。 婉儿也浑身一颤,站在萧景尧身后紧张地握住椅子的扶手,撑住自己的身躯。 随即,从书房的门口走进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 对方整个人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又瘦又高的身影宛若一支竹竿,月光拉长了黑袍人的影子,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随着黑袍人走进书房里,一股腐烂的恶臭味也传到了萧景尧和婉儿的鼻子里。像是酒楼中堆积了数年的泔水腐烂,也像是某个粪坑封闭了很久的屎臭味。 滴答滴答。一滴滴黑色的粘稠的汁液落在地板上,地板被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一道道白烟飘起,混杂在那股恶臭味之中。 寂静,一切声音都消失在了这个书房里。 萧景尧握着手中的杯子,那上好的白瓷杯子竟是出现了一丝丝裂纹。 “你是谁?”萧景尧故作镇定地问道。 黑影闪烁,黑袍人坐在了萧景尧身前的椅子上,两人只隔着一张书桌的距离。 那一股无数饭菜腐烂的气味越发明显,令人作呕。 萧景尧强忍着胃部那一股强烈的呕吐的感觉,直视眼前的黑袍人,想要透过黑袍看清对方的面容。 “杀...你...的......人。”黑袍人声音沙哑,这语调和语速更有些怪异,像是刚在牙牙学语的幼儿吐字不清。 萧景尧暗中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中的紧张和恐惧。仅是几息之间,萧景尧松开了手中的白瓷杯子,伸手握住了婉儿冰冷的手掌。 此时,他也没有忘记身边的婉儿。温暖的手掌给了害怕的婉儿一丝力气。 萧景尧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儒雅,死亡之前,身为太子殿下却保持着皇室不惧生死的风骨。 “既然阁下要杀我,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袍人沉默了,仿佛是思考。而萧景尧心中则是在思考退敌之策,也在祈祷着雷煅能够尽快赶来。眼前的敌人只有雷煅能够对付。 片刻之后,黑袍人点点头,回应道:“好!” 接着,黑袍人伸出手掀下帽子,从衣袖中露出细长的手指,干瘦,皮包骨,如干枯的麦秆,仅是一根手指足足有二十厘米,是正常人的两倍,在指尖处却是长着极为尖锐的“指甲”。 萧景尧惊疑,这是人的手指吗?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加震惊。 在漆黑的帽子下,一张苍白无比的脸庞出现在萧景尧和婉儿的眼前。那抹苍白,比雪峰上的积雪还要苍白。在苍白的脸色中又带着一些些灰色。 苍白的脸庞上,一双眸子极为凸出,白色的眼球挂在眼眶之外,只有一点血色,塌陷的鼻梁几乎平整地贴在脸上,最骇人的一张嘴裂开,嘴角扯开到了耳根子,隐约可见嘴中锋利的三角形牙齿。 黑袍人很认真地看着对面的萧景尧,因为萧景尧是第一个见到他的面容而没有哭喊逃跑的人。 平静,优雅,从萧景尧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厌恶,又或者别的情绪。 萧景尧也很认真地看着这个长相诡异的“人”,他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书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是梅园的护卫来了。 “抱...抱歉,时..间到了。我...我要杀你了。”黑袍人重新戴上帽子,似乎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的模样。 话音刚落,黑袍人已经出手,宽大的衣袖中探出一只竹节般的手掌,干枯,像几根枯死的树枝缠绕在一起,没有一点点水分。 攻势直逼萧景尧的心脏,速度之快让萧景尧都来不及反应。 “殿下,小心!” 身旁的婉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萧景尧给推到了一边。 嗖! 尖锐如刀锋的手指刺穿了婉儿的肩头,鲜血喷溅,滴滴落在萧景尧的脸上。 “婉儿!”萧景尧怒吼道,接住了婉儿倒下的身躯。 黑袍人想要再度出手,另一只手继续朝着萧景尧攻击! 就在此时,窗外的夜幕之中,一缕春风裹挟着些许梅花瓣轻抚而来,转眼间却已经到了萧景尧的眼前。 嗡! 一声剑吟如风似雨。 那一缕吹进书房的春风齐齐斩断了黑袍人的手腕。 鲜血喷出,不,更准确地说是更加粘稠的黑色汁液从手臂中涌出,铺在书桌上,瞬间将书桌化作了一块焦炭。 这绝不是人!......萧景尧抱起婉儿,连连后退。 “谁...”黑袍人似乎感受不到痛觉,扭头看向窗外,只见一道人影于月光中伫立,正盯着他。 而那人腰间悬挂的剑更让他心生畏惧。 刹那,人影忽然从月光中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 “你....”黑袍人艰难地开口。说话对于他来说,任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比杀一个开碑境界的强者还要难。 “李浩渺!”李浩渺仿佛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直接回答道,“我叫李浩渺。” 这一刻,梅园中的战斗戛然而止。战斗声音消失在天地之间。 李浩渺眼前的黑袍人也瞬间退走,消失在书房中。 李浩渺没有追杀,反而看着书房中的那些焦炭,似乎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夜鬼...这些怪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下一刻,李浩渺指尖一挥,迸射出一道剑气冲出窗外,遁入夜幕之中。 ...... 黑夜中,真气喷薄而出。 一道身影挡住了王武峰袭杀! 叶重? 竟然是叶重?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的声音。对于叶重的出现,没有人不感到意外。 叶家的缩头乌龟都缩了十年之久,终于要探出脑袋了吗? 轰! 两人对拼一掌,互不相让,几息之间,真气的碰撞在两人之间炸裂,各自后退几步。 王武峰怒视着突然杀来的叶重,刚才只差一息,他就能够杀了叶清欢。可偏偏叶重出现了。 “叶重,你好大的胆子,你们叶家不想在青谷之中生存下去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以彼之道 叶重出现的确让众人吃惊,还有许多不解。 明明几日前还在追杀叶清欢的叶重为何现在会出手相救? 叶重挡住了王武峰的攻势,也在刚才最危难的时候救了叶清欢一命。他看向冰冷的地面上那一抔骨灰,脑海中浮现的是以往那个少女的音容笑貌。 “小容......” 曾经叶重一直都在隐忍,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叶家,都是为了让叶家能够生存下去。身上既然流着叶家的血,就要为叶家鞠躬尽瘁。 当年,叶秋容母子被追杀,他忍了。以叶秋容母子两人的性命,换得叶家的安宁,或许是值得的。 几日前,青山脚下,叶天丰要杀叶清欢,他依旧听从叶天丰的命令。叶家不能够再继续颓废下去。 前前后后,叶重都用着同样的信念来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叶家。 可是,直到叶青禾离开叶家,叶秋容的骨灰被挖出,而叶家却还是选择袖手旁观。 今日之叶秋容,会不会正是明日的自己? “也许青禾的离开是对的。”叶重心中微微一叹。 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叶重,王文秀神色狰狞,尖声质问道:“叶重,今后,你们叶家休想在青谷之中存活!” 叶重上前一步,对着远处的王文秀,说道:“今夜,我叶重行事之代表我一人,与叶家无关。希望少夫人不要牵连到无辜之人。” 这话说起来可笑,听起来更是荒谬。 是否牵连到叶家可不是你叶重一句话说了算的。 “还和他多说什么?杀了叶清欢,叶家的账慢慢再算!”王武峰神色凶狠,目光掠过叶重,落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清欢身上。 苍水也是阴冷地一笑,“王大人,等老夫杀了眼前这个小子,再过去帮你。” 虞知闻言,眼中更是充满无尽的愤怒,盯着苍水....老匹夫,真是该死啊! 虞知又看向叶清欢,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叶清欢的神情,唯一能够看见的是随着春风飘散的灰白.粉末。 刚才苍水的攻势已经让虞知受伤,就是现在运转真气都有些困难。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断然逃不出对方的追杀。 周遭的看客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免也都做出判断。这两个少年今夜必然难逃一死。即便有了叶重出手相救又如何?不说绍武侯府中的护卫,光是王武峰和苍水就足以镇杀两人。 林文茂低头微微叹息,他了解过叶清欢,不说三年前的青云试大放异彩,仅是刚才的那一抹剑意,此人将来绝对是能够名震大楚的英才。 可惜的是,天妒英才。 林文茂看向身旁那个青衣女子,却是见到对方正望着虞知,双眸中流露的神采,带着一丝丝期待和好奇,仿佛正等着那个叫虞知的少年接下来的行动。 林文茂忍不住问道:“姑娘,难道你还觉得他们二人能够逃走?” 颜依没看林文茂一眼,却是回应道:“今夜,他们绝不会死在这里。” 林文茂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自信,他摇着纸扇,笑了一声。 颜依觉得这笑声有些冒犯,只是看了林文茂一眼,没有多说。她向来是不想与人解释什么。比如,有她在此,定是不会让虞知出事。 就在苍水和王武峰齐齐准备动手的时候,虞知站起身,嘴角一弯,看向刚才还被自己挟持的王文秀。 “等等!”虞知喊道。 苍水阴冷地盯着虞知,就像是恶狼盯上了猎物。“小杂种,你还有什么遗言?” 虞知不紧不慢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街边冰冷的灯火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丝诡异。 “王文秀,你那个短命儿子在我手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心中只以为虞知得了大病,死到临头,开始胡言乱语。 那小小武侯绍泉鸣早就死在了青楼里,那个倒霉娘们的肚皮上,怎会落到你的手里?就是想骗人也不调查调查,编一个好点的幌子? 众人纷纷嗤笑,林文茂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当初绍泉鸣死在青楼,这件事中所周知,还一度成为青谷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为了绍武侯府抹不去的污点。 这虞知竟是想拿这骗人.....林文茂这般想着,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对。 一旁的颜依脸上忽然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嘴里喃喃道:“原来,他房间里的那个东西...是那个。” 虞知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云里雾里,唯有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王文秀。 “小杂种,你说什么?死到临头,还想拖延时间。”王文秀怒道。她只是以为虞知是在诓骗她。 “我说,你那个短命儿子的骨灰在我手里!”虞知厉声说道。白天,虞知消失的那一个时辰,正是去将绍泉鸣的墓给挖了。 挖坟掘墓,不仅你们会,我也会! 闻言,所有人再度侧目,甚至有些人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少年是说他把绍泉鸣的坟给刨了? 王文秀瞳孔一缩,将信将疑,她确实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将主意打到绍泉鸣的坟上。 虞知继续说道:“金丝黑木骨灰盒,陪葬品里还有一个鸽子蛋大的血宝石。我说的对不对?” 王文秀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虞知所说正是绍泉鸣坟墓中的骨灰盒,那一颗鸽子蛋大的血宝石是绍泉鸣生前最喜欢的东西,王文秀亲手将其放到了墓中。 于是,王文秀眼中似乎要逼出血水,瞪着虞知,“天杀的小杂种,挖坟掘墓的事都干,你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虞知讥笑一声,立刻反驳道:“死贱人,是你先做的这缺德事。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何不对?就算要下十八层地狱,也是你先下。蛇蝎心肠,歹毒至极,竟是拿叶姨骨灰当诱饵,你瞧瞧你做的事,还像个妇道人家吗?” 王文秀骂一句,虞知可以骂十句。 挖坟掘墓的事,能不做就不做。但对方不讲道义,不顾礼教,那就休怪我了。 虞知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绍泉鸣的骨灰就在我的手里,让他们全部给我退下。否则,我保证你这辈子只能守着一座空坟。” “你!”王文秀手指指着虞知,浑身颤抖着,急火攻心。 始料不及的反转。要知道绍泉鸣可是绍武侯府的人,连武侯府的坟墓都有人敢挖,这大大出乎了王文秀的预料。 “退下!”王文秀终是不甘心地说道。 王武峰亦是不甘心,“此时放走了他们,功亏一篑!以叶清欢的天赋,一定会躲藏起来,等到成长之后再来寻仇。文秀,不能妇人之仁!” 王武峰关心的唯有一件事,就是他的儿子王霄能够进入绍武侯府。如今只要杀了叶清欢,王霄进入绍武侯府几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如此机会,决不能放过。 至于绍泉鸣的骨灰,王武峰才不会在乎,或许只有那个爱子如命的王文秀在乎。 王文秀说道:“放他们走!我不允许我的鸣儿死后还不得安宁!” 虞知见此,心中仍然不敢松懈。当眼角的余光瞄见叶清欢的时候,对方还依旧跪在地上,没有一丝的变化。 王武峰心中一叹,他看向苍水,而苍水也正好看向了王武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各自暗中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会放你们离开。告诉我,鸣儿在哪里?”王文秀说道。 虞知笑道:“我没有带着一个短命鬼的骨灰盒跑的习惯。等我安全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虞知一口一个短命鬼,每一个字眼都刺在王文秀的心上。 可现在王文秀再如何恼火,也不敢对虞知动手。毕竟,绍泉鸣的骨灰盒可真在虞知的手里。 随即,虞知朝着叶清欢走去。 正当虞知转身之际,在他身后猛的袭来一道强悍的武道真气。 一时间,长街两侧屋舍上的瓦片纷纷被卷入到空中,碾成齑粉之后,如沙尘暴一般轰向虞知。 “老贼!”虞知怒骂一句。他一向小心,就算在问道书院中,他亦是保持着一分警惕,也正是因为深植在内心的不安全感,虞知极快地做出反应。 苍水背负双手,眼中闪着狠辣的光芒。身为苍山三长老的苍水,位高权重,什么时候受过后辈的侮辱。在天水楼是第一次,有恨难解,他一肚子憋屈只能忍着。 哼,今日就将你这小杂种挫骨扬灰,以解老夫心头之恨! 躲,难以躲避! 硬抗,定是伤上加伤。可这也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嗡! 眼看着虞知就要被那一场盛大的沙尘暴给吞噬,忽而一道轻灵的铃声响起,宛如天上仙乐飘飘。 紧接着,虞知眼中出现了一卷精致的卷轴,从卷轴中飞出无数青色的千纸鹤,闯入沙尘暴中。 顷刻间,风暴消弭,苍水的武道真气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而战场之中,一抹青衣挡在虞知的身前。 “又是你?”苍水眯着眼睛,看着颜依。天水楼中,他看着对方手中的令牌便是给了一个面子,没想到今日又碰上颜依。 第一百三十二章 颜依出手 苍水瞳孔一缩,沉声说道:“这位姑娘,今天你还要继续坏老夫好事吗?” 显然,今日的苍水已然不准备退让。他并不是怕虞知,而是怕虞知身后的大楚皇朝。对方毕竟是大楚朝臣,又是奉命来查苍山,若是让虞知逃了,苍山的处境只会更坏。 颜依毫不畏惧,双手抱胸,说道:“二十年前,大楚和北境宗门早有协定,北境宗门不得插手大楚朝局。你们苍山真的要违背当初的誓言吗?” 苍水看着颜依,他知道这个青衣女子来历非凡。 在天水楼时,颜依给过苍水一块令牌,而在许多年前,苍水亦是见过这一块令牌。这是属于十万大山中某位传奇人物的东西,拥有这块令牌的颜依也证明了她和那位传奇人物关系匪浅。 苍水不想与颜依有过多的对峙,可今日就算颜依也阻止不了苍水。 众人纷纷看向颜依,心中惊疑。刚才还是吃瓜群众的颜依怎么突然成为了仗义出手的女侠?而且看苍水那模样心中还有些忌惮颜依? 要知道苍水可是苍山中三长老,在苍山中位高权重,自身更是有开碑八品的武道境界。这地位,这实力放在整个北境都是排名前列的佼佼者。 可青衣女子一点也没有在乎,甚至还拿出二十年前大楚和北境宗门的协定来威胁苍水。这胆识气魄除非在这个女子身后有比苍山还要更为强大的背景。 二十年前,北斗营踏破北境宗门之后,大楚皇朝便与北境诸多宗门立下一份协定。其中一条,就是北境宗门下的弟子门人不得插手大楚朝堂。 白云苍狗,且不说时间过去二十年,是否还真有人记得这一份协定,如今北境宗门的那些弟子门人明里暗里又有多少参与了大楚朝堂的风云。这些人或是入朝为官,或是成为某些王孙贵胄的幕僚,在暗中谋取利益。 形形色色的人和鬼已经充斥在大楚皇朝的每一处角落。 这协定是否还有效,可不是凭着一张嘴便可以说得清的。 王武峰见此,心想便要速战速决,他朝着叶重便杀了过去,他的目标依旧只有叶清欢,只要杀了叶清欢,所有的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叶重既然决定出头,定然要竭尽全力。 “你,快走!这一次,就当是我这做大哥的欠你娘亲的!”叶重对着叶清欢说完,便一步踏出,叶重和王武峰纠缠在一起,两人的武道真气不断碰撞,身影穿行在长街之中。 作为叶家的家主,叶重的实力自然也是青谷之中顶尖的存在。虽然与苍山这些宗门的长老比不了,但还是能够应付王武峰。 王武峰被叶重拦下,苍水对着虞知和颜依迟迟没有动手,仿佛陷入了僵局之中。 而绍武侯府的护卫早早就已经退下,绍鑫看着这一幕,走到王文秀的身边,劝道:“嫂嫂,今日不杀那个孽种,后患无穷。既然叫做虞知的那个小子没将泉鸣的骨灰盒带在身边,只要我们拿下虞知,一定能够逼问出骨灰盒藏在哪里。” 王文秀何尝不想杀了叶清欢,她看向虞知,对于虞知的恨意,已然不比叶清欢少。 绍鑫见王文秀犹豫,便又是说道:“嫂嫂,若是让他们逃离,我们才更无法取回泉鸣的骨灰盒。唯有拿下他们,严刑拷打......” 旋即,王文秀对着绍鑫点点头,沉声说道:“你说的对。今夜一定要杀了这两个小杂种!” “来人,去杀了叶清欢!拿下虞知,留一口气就行!” 绍武侯府的护卫闻声而动,盔甲摩擦的金属声极为冰冷刺耳。顷刻之间,众多护卫手中持着兵器,已经将虞知等人团团包围。 能够成为绍武侯府的护卫不会是三脚猫,要是放在平时,虞知未必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眼下他和叶清欢都收了重伤,战力十不存一,要想突围显然是极其困难的。 虞知喊道:“王文秀,你不要你儿子的骨灰盒了吗?” 这是虞知手中最后一张底牌,可看王文秀的模样,这张底牌似乎不管用了。 王文秀的主意已经转变,她对着虞知喊道:“拿下你,照样能够拿回我鸣儿的骨灰!” “上,快给我动手!” 护卫已然闻声而动。 颜依对着虞知说道:“你和叶清欢先走,我来挡住这个老匹夫。” 虞知神色犹豫,他不知这个神秘的颜依到底有什么手段可以对付苍水。若是单从年纪来看,颜依不过和他一般大,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行,断然也不会是苍水的对手。 “你在担心我吗?”颜依微微扭头,露出一张巧俏的侧脸。她...又猜中了虞知的心思。 不等虞知回答,颜依又是继续说道:“你放心,他不敢伤我。” 虞知见此,便是一把拉起叶清欢,可对方的身躯却比平日里要沉重了无数倍。 这时,虞知也才发现一直跪地低头的叶清欢是如此的麻木,平静到没有任何神情的一张脸,无神的双眼,宛若一个活死人一般。 叶秋容的消逝抽去了叶清欢身体内最后的一丝力气,虞知无法感同身受。 虞知知道现在的叶清欢必然在经历一场极大的痛苦。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叶清欢。 此事,刀剑近身! 虞知抬手扔出几个白瓶子,仅剩不多的武道真气疯狂运转,将白瓶子往护卫群中推去。 顷刻间,瓶子在空中炸裂,一阵粉红色的烟雾弥漫在空中。 “小心,毒雾,是毒雾!” “快退,快退!” 一时间,护卫们不敢靠近虞知和叶清欢。 苍水见状,眯起双眼,抬脚轻轻一踩,地面震颤,一股剧烈的波动便是朝着虞知两人所在的位置传递过去。 “姑娘,老夫看在你家长辈的面子上,不想与你结怨。希望你还不要欺人太甚!”苍水说道。 颜依依旧挡在苍水面前,巧笑道:“欺人太甚的是你们苍山吧。身为苍山的三长老,本是前辈,竟然对两个少年出手,难道你们苍山行事都这么下作吗?” 苍水不以为意,淡淡道:“此二人夜闯绍武侯府,挟持少夫人。老夫是协助绍武侯府缉拿凶徒。对此等穷凶极恶之徒,还需讲什么规矩。” 颜依一听,立刻大骂道:“老杂碎,你还要脸不要,分明是绍武侯府有损阴德,挖坟掘墓,将人家娘亲的骨灰都给挖出来了。颠倒黑白的能力还是你们苍山弟子最强。宗门大比若是有个信口雌黄第一,一定是属于你们苍山的。” 苍水心中恼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少女给指着鼻子骂。苍水实在是挂不住脸,若是眼神能够杀了人,颜依已经在苍水的眼神中死了一万次了。 下一刻,苍水猛地朝向颜依出手,自颜依周身的地面出现五道水流化作的灵蛇,蛇口之中吞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今日,老夫替你家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五条水灵蛇便是朝着颜依袭来,水花四溅,每一条水灵蛇都足够成年人大腿那边粗细,更是有五米多长。 颜依双脚点地,衣袂飘飘飞入空中,“你算什么东西,竟是比的了我家长辈?” 残月下,月光微凉,五条水灵蛇张着血盆大口,扑向空中的颜依。只见颜依不慌不忙,抬手一挥,自衣袖间飞出一只青色的千纸鹤,瞬间在月光中化作一只青鸾,细长的爪子便是抓住了其中一条水灵蛇。 “这是什么武技?”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颜依的青鸾不似那五条苍水用武道真气凝聚的水灵蛇,水灵蛇并不拥有真实的生命,只是凭借着苍水的真气行动,而那一头青鸾却是真是存在的活物一般。 可若是细看,青鸾并无威压,也并非真正的神兽青鸾。 林文茂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他想起来不久之前,正是一头青鸾神兽将叶清欢等人从青山悬崖中救走,难道正是此人? “这并非武技。谁人武技能够幻化出神兽真迹?”林文茂说道,“我曾经听闻,神隐阁中多是奇门遁甲之术法,其中有一术法便通鬼神,化神迹。若是将一丝沾染神兽青鸾气息的东西,以此术施展,便可显露青鸾虚影。也就是诸位看见的这般。”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看向空中的女子,心中疑惑,难道这青衣姑娘来自神隐阁?可是神隐阁门人不是从不下山,更不会在世间行走。 苍水何等眼界,自然也认出了颜依的手段。 有那人的令牌,有传承神隐阁的术法,她究竟是谁? 苍水一跃而起,凌空抬起一掌,“老夫不会杀你,今日先束缚你,待事后,自然会放你离开!”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物,想的越是复杂。正如苍水,他见到颜依的青鸾虚影之后,更加不敢杀颜依! 苍水高高举起右手,五指张开,只见极高的苍穹上,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而降,笼罩了颜依的身躯。而这一掌的目标不仅仅是颜依,还有地面上的虞知和叶清欢。 无形大手破开重重云雾,任谁瞧了也会胆寒。 这位开碑八品的苍山三长老真正动了怒气! “你敢!”颜依咬着牙,身影落下,而操控着青鸾冲向那一只大手。 青鸾只是虚影,所拥有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苍水轰出的大手印相比较。在青鸾接触到大手印的瞬息之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变回了那一只千纸鹤,便是燃烧殆尽,化作一缕青烟。 颜依飞速朝着地面躲闪,身后亦是有水灵蛇追击。如她所说,苍水不敢杀她。但苍水会杀了虞知! “虞知,快走!” 虞知亦是发现了头顶上的危机,这一道大手印下,他们再无逃离的可能。 重伤,伤上加伤,然后只剩下束手就擒这一个下场。 “妈的,叔,你一定要给我和清欢报仇!”虞知说着。他感受到了一丝绝望,唯有想着今后李浩渺能够替他报仇雪恨。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平静的一夜 天际的大手印势如破竹。这一掌,苍水没有留手,不足以直接镇杀虞知等人,却能够让他们彻底失去抵抗的能力。 远处的叶重抬头望着天上看去,想要前去救援。 但与之对战的王武峰怎么会看不出叶重的意图,一道道真气环绕阻挡叶重。 两人势均力敌,若真要分出一个胜负,无疑需要一场极为漫长的战斗。不过,只是阻止叶重,对于王武峰而言,这并不难。 “想救叶清欢?哼,叶重,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现在不仅是叶清欢,连你也要死在这里。” 叶重抬手,无数拳影交错,轰击在王武峰的身上,但效果并不明显。王武峰一一应对,与之纠缠在一起。 眼看着遮天的大手印落下,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时心中默哀着,什么逆袭,终究没有发生,有的只是这两个有情有义的少年死在冰冷的春夜里。 苍水眸子冰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心中已经在思考接下来的事了。 没有了叶清欢的碍事,王霄成为了继承绍武侯府的唯一人选。这是苍山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他苍水注定成为苍山的功臣。 虞知没有逃,首先是逃不了,其次他不会扔下叶清欢独自逃离。他站在叶清欢的身后,挺直身躯,准备承受那一道大手印的镇压。 而叶清欢依旧麻木着,反复将自己封闭在内心世界中,无法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虞知低头看了叶清欢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他了解叶清欢,正如叶清欢了解他一样。 “清欢,这次真要同生共死了!” 说完,虞知抬头,双眸之中尽是那无形的大手印。 任何智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垃圾! 这句话何等苍白,又是多么现实。正如发生在虞知两人身上的事情一样。到了终了,只剩下无力与苍白。 轰! 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天际,遮蔽众人。 ...... 梅园之中,雷煅匆匆赶来。当他与敌人纠缠之时,已然发现了书房中的危机。 可任凭心中如何着急,他却不能够突破敌人的纠缠,前往书房救援。 时间越久,萧景尧的处境就会越发危险。 好在,书房之中,萧景尧还活着。 雷煅紧张地看着眼前腰间悬剑,潇洒不羁的剑客,问道:“阁下,是何人?” 雷煅对这个比他年轻数十岁的剑客带着一丝丝忌惮,仅是刚才弹指间的一剑,便是他觉得望尘莫及。要知道,雷煅已然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更是皇室供奉,眼界之高之广远飞常人能及。 而世间能让他忌惮的人也少之又少。 刚才的敌人是一个,眼前的剑客又是一个。 李浩渺转过身,额前的长发肆意地飘动着,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 随即,他看向萧景尧,继续说道:“现在重要的是,你们是谁,为何会引来夜鬼的追杀?” 在酒馆之中,李浩渺感应到夜鬼的气息,便是寻迹赶了过来。他见过夜鬼,在孤天塔的塔底,那里有夜鬼的画像,尸骸,还有如出一辙的腐烂气味。 自成为十品宗师之后,李浩渺也知道许多事情,比如夜鬼,比如南州府的守塔人守的并不是塔,而是塔下的怪物! 萧景尧浑身是血,这些血都是婉儿的,虽是触目惊心,但他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此时,婉儿已被人带下去救治,索性没有伤及到脏腑,只是失血过多,严重了些。 萧景尧恢复了镇静,对着李浩渺行礼道:“在下萧景尧,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李浩渺只是点点头,他并不知道萧景尧的身份,也不在乎萧景尧的身份。 萧景尧继续道:“阁下,刚才所言,指的可是千年前祸乱天下的夜鬼?”作为大楚皇室,萧景尧所知道的秘辛,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在他成为储君之时,便是开始了解大楚立国之初,天下所遭遇的动.乱。 这其中正是有也夜鬼的踪影。 只不过,千年时间,夜鬼销声匿迹,世人对于夜鬼的印象也逐渐模糊,逐渐淡忘千年前的历史。 李浩渺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你应该听说过也夜鬼。那也好,至少你知道此次袭杀的严重性。好自为之。” 说罢,李浩渺一步迈出,身影已经消失了书房之中。 雷煅一愣,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刚想追上去一瞧。 便是听萧景尧说道:“雷供奉,不必追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况且你也追不上他。” 雷顿疑惑地看着萧景尧,只听对方说道:“他是李浩渺!” 在刚才李浩渺与夜鬼的对话之中,萧景尧得知了李浩渺的身份,他知道李浩渺说的不错。 重要的不是李浩渺的身份,而是夜鬼...为何出现在这里。 黑夜之中,两道身影飞速穿行其中,宛若彻底与黑夜融合在一起,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而在身影之后,便是一道剑气追击。 “后...后面.......”说话结巴的夜鬼说道。 与其同行的另一夜鬼,身形矮小,如三岁幼.童一般,但那双狭长的眸子透露着无尽的阴险狡诈。“你先走,我会来找你。” 幼.童夜鬼知道必须要有人来应对这道剑气,否则,这道剑气会追杀到天涯海角。 幼.童夜鬼的身影停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两只小手,青黑色皮肤上覆盖着神秘的纹路,闪着一丝丝诡异的光芒。 嗡! 短小双手轰出,手掌间神秘纹路的光芒大盛,一股强悍的力量从掌间迸发,硬抗李浩渺的剑气。 轰! 爆炸震天,如雷轰鸣,让整个北凉城都震颤了几分。 幼.童夜鬼被震退数十米,矮小的身影撞破了许多围墙和房屋,最终倒在了一片倒塌的破屋子里。 呕! 黏稠黑色液体从幼.童夜鬼的口中呕吐出来,顿时一股恶臭便是弥漫开来。 幼.童夜鬼没死,这毕竟只是李浩渺随手射出的一道剑气,而幼.童夜鬼却是用尽全力来拼命。 接连呕出几口黏稠的黑血之后,幼.童恶鬼才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人类宗师,真是该死!”幼.童夜鬼的语言和智商显然比结巴夜鬼都要好太多。他潜入大楚无数年,好不容易出世,这第一战便是流年不利,遇见了屈指可数的人类宗师。 正当幼.童夜鬼想要离开之时,李浩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摇摇欲坠的屋檐上,本是悬在腰间的剑也落在了手中。 “只有一只?”李浩渺微微皱眉,他想着是要将两只夜鬼都给斩杀。 旋即,他有很快舒展开眉头,“算了,一只就一只吧。” 这不是喝酒,想喝多少,便有多少。 嗡! 剑光一闪,李浩渺的身影再度消失。 手中的剑也仿佛从未出鞘过。 残月照凄凉,无言夜更深。 恶臭散尽,这里又只是一角无人问津的废墟而已。 ...... “谁!”苍水大喝一声。 裹挟无尽威势的大手印在即将落地时,烟消云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谁人敢坏老夫好事!” 苍水怒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阻拦,世人真当我苍水好欺负吗? 众人也纷纷看向长街的尽头,等着那阻止苍水的人出现。今夜之好戏一波三重狼,跌宕起伏,一再满足了这些看客的好奇心。 “现在出手,无异于同时和绍武侯府和苍山为敌。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这可说不好。你瞧,刚才的青衣姑娘显然不怵苍山。世间的能人多了去了。” “嘿嘿,不过,这些事都不关咱们的事。好好看戏,比啥都强。” 没错,大多数人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虞知睁开眼睛,望着长街深处看去,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见对方还乐呵呵地笑着,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此时,虞知知道,自己和叶清欢可不会就这么容易死了。 王武峰和叶重对轰一掌,各自分开。两人心中同样好奇,对方究竟是谁。 挡住苍水一掌,这实力显然不弱。 王文秀见状,心中烦躁的情绪更盛,仿佛给心头火又浇上了一桶油。 “谁,谁敢和我绍武侯府作对?给我出来,老娘剥了你的皮!” 屡屡有人出手阻拦,王文秀的愤怒可想而知。 就在此时,长街夜幕的尽头,一人持枪,白缨飘扬,缓缓现身。 “蛇蝎妇人,伤天害理。我若是绍剑安,便是先斩了你,以正武侯府门风!” 陌生的声音并不能够让人知道对方是谁,而青谷之中,又有谁敢对绍武侯直呼其名?任谁见了不得尊称绍剑安一声侯爷? 随着黑枪白缨出现,人群中便是有人喊道:“是他,是他。那日刺破叶家匾额的就是这杆黑枪!” “不过,他究竟是谁,竟连绍武侯都不怕?” 青谷里,众人对于敢枪挑叶家的神秘人早就充满好奇,几日中对于此人的身份也有许多猜测,但一直都是云里雾里。 原以为,神秘的黑枪主人只是敢对付叶家,原来他连绍武侯府也不怵! 王文秀冷哼一声,十多年来,还从未有人敢这样驳斥她。 “大胆,敢挑衅绍武侯府,不管你是谁,今夜都要死!” 就算其他人不知,虞知在看见王大福的时候,他知道刚才出手的人一定是北凉侯魏无忌。 没错。王大福顺利地找到了魏无忌。 虽然晚了一些,但还是赶上了。 魏无忌大笑道:“好胆。我倒是要看看,今夜如何要我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魏无忌走出夜幕,黑枪的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十数年未有一丝锈迹。 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因为,黑枪要饮血。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魏无忌的枪 在魏无忌现身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神秘人身上,黑色长枪笔直,透露着刺眼的寒芒,让人生出春风都会被那杆长枪撕成两半的错觉。 魏无忌的身影如长枪笔挺,不算魁梧,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 他是谁? 这个问题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并不熟悉的容貌,并不眼熟的长枪,此人似乎不是北凉府的人士。 否则,能够挡下苍水一掌,直呼绍剑安其名,又怎么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王武峰不敢妄动,只是观察着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出现救援,让形势再度陷入了僵局之中。王武峰以自己为官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眼前之人并不好惹。 魏无忌身上隐隐散发一股淡淡的杀气,更是让王武峰心惊。杀气并不强烈,甚至若有似无,几乎不可觉察。 不过,王武峰曾经在另一个地方感受到过类似的杀气。 那是被北凉城的那座军营之中,在那位北境军主帅徐青的身上。沙场上的杀气是用真正的血磨砺出来的。 王武峰可以断定,眼前之人定是曾在军中。 苍水亦是打量着魏无忌,他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却有想不起此人到底是谁。 和王武峰二人不同的是,王文秀做足了无知者无畏的姿态,指着魏无忌的鼻子辱骂。 “侮辱我武侯府,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 魏无忌没有搭理王文秀,在他眼中,这妇人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他走到虞知身前,轻声说道:“少主,属下救驾来迟,请少主恕罪。” 虞知微微一笑,回应道:“侯爷不必如此。” 虞知的目光越过身前的魏无忌,看向对面的几人,继续说道:“侯爷,今夜能否灭了绍武侯府?” 魏无忌从虞知的话里,感受到了虞知的怒气, 是的,今夜之事,换做是是谁都该有这样的怒气。 当年的生死之仇,在王文秀挖出叶秋容的骨灰之后,这桩仇恨便是上升到天怒人怨了。或者天道循环,终有一报。 但虞知已经不想等下去了。 魏无忌看向地上的叶清欢,随即心中一叹,说道:“少主,杀人不难,但是灭了绍武侯府,事关重大。若是师出无名,大楚朝堂绝不会放过我们。” 虞知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绍武侯府和苍山勾结,意图谋反。你北凉侯魏无忌,得知阴谋出手镇杀,维护大楚和平,匡扶正义。这怎么能够叫做师出无名呢?” 魏无忌一听,嘴角暗中扯了扯,少主这是早就罗织好了罪名。张嘴就来的本事可比主上要强太多了。 他弱弱道:“这......倒也不是不行。”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如果可以,他更加愿意让叶清欢亲手手刃仇人,可现在的情形,绝不能继续等待下去。 此时,王武峰继续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本官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魏无忌给了虞知一个眼神,转身对着王武峰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 北凉侯,封号便是“北凉”,按理说整座北凉府都是北凉侯的封地。若在北凉侯之上再无亲王,那么他魏无忌便是北凉府中官职最大的那位。 即便绍武侯是一品武侯,掌管青谷以及十万大山北境宗门,在官职位阶也要比北凉侯矮上一头。 王武峰是天水郡的郡守,自然不在魏无忌的眼中。猖狂,要的就是猖狂! 王武峰闻言,便不再多说,陡然间出手朝着魏无忌轰杀。既然不能好言相劝,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总是今夜绝不能让对方活着离开。 魏无忌也不再多言,虞知的意思,他很清楚,虞知和叶清欢受的伤势,他也很清楚。 若是他再来迟一步,虞知可就真的死在苍水手中了。 魏无忌对于外界的事不感兴趣。什么恩怨情仇,魏无忌见过太多了。他曾经踏足过山巅,也经历过低谷。如今,他在乎的唯有主上的遗腹子安然无恙。 王武峰出手,没有托大,浑身的武道真气都凝聚在这一掌之上,飞沙走石,狂风嘶吼,令天地都为之色变。 魏无忌只是一步踏出,手中的黑色长枪旋转,那一簇白缨也跟着转动。光影闪烁,长枪刺出,便是轰击在王武峰的掌间。 嗡! 两股同样刚强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正当众人猜测谁会获胜的时候,瞬息之间,长枪微微震颤,枪锋一闪冰寒夺目,寒意浸入到每个人的心头。 下一刻,只见王武峰身影倒飞出去,连连后退时,嘴角溢出一口鲜血,而刚才进攻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胜负不用猜测,只是这一招,便已经有了答案。 苍水见状,立刻出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接下王武峰的身躯。 众人皆是惊讶,王武峰毕竟也是开碑七品的强者,能够跨入开碑的,都不是寻常之辈。而王武峰竟然连对方的一招都没有接下。 平静的春夜中寂静无声,每个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若是连王武峰也不是对手,那只剩下苍山的三长老苍水了。 就连王武峰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惨败。刚才的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了那冰凉凛冽的杀意,要不是他退的快,那杆长枪将会刺穿他的手掌,直逼他的咽喉。 扑通,扑通! 王武峰侥幸活下一命,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双眼震撼地看着魏无忌,眼中还闪烁浓重的忌惮。 “苍水长老,此人境界至少开碑八品!”王武峰嘱咐道。 苍水又怎么会看不清,正是因为看清了,才觉得这杆黑色长枪越发眼熟,眼前之人的样貌也越发熟悉起来。 王文秀眼中也尽是骇然,能够一招将王武峰击退,此人显然不好惹。 这小孽种哪里来这么厉害的帮手? 王文秀心中也是打鼓,本以为只要叶清欢出现,今夜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杀了他。可现在状况频出,王文秀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掌控的范围。 “苍水长老!”王文秀说道,“别管他,先杀了叶清欢那个小孽种。” 苍水自然也是这样想,可他又该如何突破对方的防御呢? 魏无忌持枪杀来,双腿微微完全,瞬间弹射而出,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长枪亦是在空中闪过寒芒。 枪出如龙,锋芒似雷! 锋芒直逼苍水的胸口,只听铿锵一声,枪尖便像是撞在了一块极硬的钢板上。 魏无忌双眼注视苍水,双手一震,长枪朝前迸发出更加强悍的力道。 又只是一枪,魏无忌破开了苍水的真气防御,继续杀向苍水。 苍水一边后退,一边运转真气。他已然意识到对方的武道境界不在自己之下,可这人除了有些眼熟,怎么从未听过名声。 轰! 魏无忌浸淫武道数十年,无论是武技招式,还是战斗经验都是上上乘。 长枪,突刺,上挑,横扫一招一式都极为连贯,行云流水般对着苍水轰杀。每一招的力道,宛若泰山压顶,足以撼动乾坤。 破风声呼啸,吹动苍水的白须白发,而冰冷的枪锋也不断闪过那双眸子。 魏无忌的强悍显然超出了苍水的预料。每一次,苍水打算反击的时候,对方总能够一枪破开刚刚形成的攻势,一再地压制苍水。 半空中,两人看似打的有来有回,实则多是魏无忌牢牢占据上风,苍水勉强支撑。 两位开碑八品的强者对战,若真是放开了打,整个青谷都会化作一片废墟。 看着半空中的战场,众人更加好奇魏无忌的身份,竟然连苍山的三长老都给压制了。 地面的叶重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的虞知,只见虞知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天上的战斗。叶重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没有想到的是,虞知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帮手。 若是叶家对上此人,是否能够存活下来? 叶重心中叹息,父亲当日你硬要追杀叶清欢他们,到底是对是错? 叶家可没有如苍水这样的高手,就是叶家叶天丰也比苍水要弱上很多。同时开碑八品,亦是有天壤之别。 在他看来,虞知这少年不简单,而叶清欢的天赋,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足以踏足开碑九品,让他成为世间修行者最顶尖的那一部分。 叶家本是想拉拢叶清欢,如今却将叶清欢逼到了对立面。 叶重唏嘘之中又有几分可笑。 这时,虞知也看向叶重,之前叶重所言,都被虞知听见了。这样的境地,叶重能够现身相救,这足以让虞知对叶重的态度有所转变。 “叶家主,今日相救之情,我虞知铭记在心。”虞知看向叶清欢,接着说道,“我相信清欢也会记住的。” 叶重点点头,他只希望他日屠刀挥向叶家的时候,虞知和叶清欢能够留几分情面。 只是几息时间,苍水再度被震退。 黑枪化作一道数十米长的黑影,如闪过黑夜的一抹黑色闪电,瞬间洞穿苍水的腹部。 苍水瞪大双眼,他从未有过轻视,可结果很现实,眼前的黑枪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在黑枪洞穿苍水腹部的时候,他脑海中忽然出现尘封十数年的画面。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破晓,晨曦很刺眼,正如黑枪的枪锋那般,划破黑暗。 晨间清风下,正有一人提枪立马,踏破苍山的山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面子 “你是....” “你是魏无忌!” 苍水指着魏无忌,一脸惊恐。早在二十年前,苍水见过魏无忌,见过这一杆黑枪。 正是在当年北斗营踏破苍山宗门的时候。 直到现在,苍水还依稀记得上一任苍山山主躬身献上山主令牌的情形。 如今,魏无忌再度出现在了青谷,出现在了苍水的眼前。 说完,苍水的身影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一般,从半空中跌落。当年,北斗营留给北境宗门的阴影还在几人的心头。 “师父!”齐正初惊呼一声,飞身上前借助苍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落败的苍水。在苍山,苍水的实力可排在前五之列,竟是连对方几招都没能接下来。 其余人也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苍水之地位和实力,在众人心中可谓是山巅的存在。能在苍山担任长老一职,便可见其实力手段。 可今日却是没有一丝悬念地落败了。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战斗中,苍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是被魏无忌压着打。 而现在让众人疑惑的是,魏无忌......是谁? 苍水已然认出了魏无忌的身份,可其他人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相比于围观的看客,王武峰反复默念着“魏无忌”这三个字。忽然,他亦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魏无忌。 当初,任职天水郡郡守之时,他便是细数过北凉府中一众大小官员,文臣武将,从北境军主帅徐青到军中百夫长,从北凉府知府到各个郡城中的捕快。 事无巨细,人无轻重。 在官场之中,王武峰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而名单里,正是有“魏无忌”这个名字。 绍鑫看见王武峰的神色变化,挽着王武峰的手又紧了几分。“魏无忌是谁?” 绍鑫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从王武峰的反应来看,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 否则,王武峰不至于露出这样的神情。 王武峰盯着魏无忌,一字一句说道:“他是魏无忌,北凉侯,魏...无..忌。” 随着王武峰的声音落下,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北凉侯魏无忌,这个从未在北凉府中显露的名字,今日却出现在了青谷前。 与绍剑安一样,北凉侯魏无忌亦是在二十年前北境宗门的动.乱之中获得战功,才被册封。可从封号上来看,魏无忌的地位比绍剑安还要更高。 不同于绍剑安的是,北凉侯魏无忌没有任何实权。被册封之后,魏无忌极少出现在世人眼中,就是有人想要上门拜访也被拒之门外,这是一位低调到骨子里的侯爷。 王武峰不解,一向不问世事的魏无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和绍武侯。和苍山为敌? 叶重更加不可思议地盯着魏无忌,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叶家竟然惹上了比绍武侯更强的北凉侯? 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 而颜依眸中异彩连连,她看向的并非魏无忌,而是虞知。她心中暗想,看来这家伙留着的底牌应该还有很多。 魏无忌的强势出现让虞知和叶清欢的安全有了保障,重伤苍水和王武峰更让场上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魏无忌持枪,看向被护卫保护在身后的王文秀,冷哼一声,说道:“吾乃北凉侯,魏无忌。绍武侯府众人若再敢挡在本侯眼前,杀无赦!” 长枪一震,一股气浪铺天盖地而来,将一众绍武侯府的护卫尽皆掀倒在地上。 长枪一出,谁与争锋? 当年踏破北境宗门的魏无忌又回来了。 此时,虞知说道:“侯爷,劳烦杀了那个蛇蝎妇人!” 王文秀在知晓魏无忌的身份后,脸上早就失去了血色。身为绍武侯府的少夫人,王文秀也有些心机,否则又怎么想得出挖坟掘墓的阴毒主意? 而王文秀更加知道“魏无忌”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王文秀愣在原地,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魏无忌闻言,左手探出,一股气浪要将王文秀裹挟。今夜的目的正是要杀王文秀。少主想杀,那就杀了,没必要多问什么。 正当众人疑惑虞知和魏无忌之间的关系时,气浪已然将王文秀卷起,带向魏无忌。 魏无忌先后重伤王武峰和苍水,在此处他就是最强之人,谁敢不怕死地出手阻拦? “大哥,救我!”王文秀喊道。她只能够向王武峰求救。 王武峰见状,本想出手,可她的妻子绍鑫却是紧紧抓住王武峰的胳膊,对着他微微摇头。 或许现在王文秀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王文秀心中的惊恐已经达到了极限,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样生死的边缘。杀一个叶清欢,一个小孽种而已,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吗?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形? 忽然,一道声音从街边的角落传来。 “魏兄,只是后辈的小打小闹,何至于此?” 街巷中,一道身影走出,正是吃惊于叶清欢领悟剑意的那人。 随着声音传来,一股力量竟也是打断了裹挟王文秀的那一道气浪,让王文秀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魏无忌看向出现在眼前的黑影,神情不改,只是淡淡道:“躲了这么久,终于愿意出来了吗?” 魏无忌的话让众人都吓了一跳。这突然出现的人一直都躲在附近,可是其他人却没有一点觉察吗? 身影走出,放下遮掩面容的黑帽,露出一张年迈的面容。 绍剑安。 来人正是绍武侯,绍剑安。 众人见到绍剑安,纷纷下跪,喊道:“拜见绍武侯。” 虞知见此,只是撇撇嘴,说道:“这排面可是比老魏要大多了。” 虞知的声音恰好传进了魏无忌的耳中。魏无忌嘴角抽了抽,面色铁青,心想,这还让少主给看扁了。我堂堂北凉侯,难道还比不上绍剑安? 其余人都没有想到魏无忌竟然会是这般想法。 魏无忌眼神不善地看着绍剑安,这老小子敢抢老子风头,真的是活腻了。 绍剑安心中疑惑,为何魏无忌会这般神情,两人之间往日并无冤仇啊。 在叶清欢夜闯绍武侯府的时候,绍剑安就已经在暗中观察着一切。自神隐阁归来之后,绍剑安隐去了行踪,为的是想观察一番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血脉到底有几分实力。 正如王文秀等人所言,绍武侯府需要一位继承者。而这位继承者必须也要有绍氏的血脉。 如今,叶清欢和王霄都符合这一条件,自然是要择优录取。 绍剑安听闻过叶清欢的名声,青云试甲榜榜首,这是当朝数十年来的第一位,历史中的第二人。绍剑安怎会不愿摒弃前嫌,让其认祖归宗? 如今见了,绍剑安更是满意叶清欢这个孙子。 从叶家前往京都,意图接回叶清欢,到王文秀动作频频,想要斩杀叶清欢。所有的一切,绍剑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出手阻止。 叶清欢是一把好刀,而王文秀,王武峰等人也是不错的磨刀石。 绍剑安一直保持沉默,他在给王文秀时间,在等一个结果。是这块磨刀石给将刀给磨断了,还是叶清欢这把刀会更加锋利? 而现在的结果而言,绍剑安很满意这个结果。 显然,叶清欢通过磨刀石的考验。 绍剑安将目光从叶清欢的身上收回,对着魏无忌说道:“魏兄隐居多年,今日现身,本侯该一尽地主之谊,与为兄把酒言欢。” 魏无忌可不吃这一套,简单直接地说道:“绍剑安,眼下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绍剑安见着对方不下台阶,倒也不生气。当年的魏无忌足以让他忌惮,十数年后也是如此。 绍剑安看向地上的王文秀一眼,又看看王武峰和苍水,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变化。他开口说道:“王文秀挖坟掘墓之事,天怒人怨,实在不该。自今日起,王文秀不再是我绍武侯府之人,待绍焱回来之后,便会写下休书,与她一刀两断。” 闻言,王文秀流出两行清泪,她知这次她输得彻彻底底,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 绍剑安做出了选择,王文秀成了弃子。 王武峰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的父亲王裕致仕,王家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绍剑安会如此果决。一下子就将王文秀给逐出家门。这也就意味着王文秀失去了绍武侯府的庇护,终将迎来叶清欢的清算。 绍剑安继续说道:“这样的处置,魏兄,可还满意?” 魏无忌朝着虞知看了一眼,只见对方微微摇头。魏无忌心领神会,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此妇人现在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魏无忌提枪,便要向着王文秀刺去。 绍剑安眉头一皱,依旧出手阻挡,枪尖碰撞在真气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文秀的生死,绍剑安并不看重,可要是此时此地被杀,绍武侯府的脸面便是被打了。这是在绍武侯府前,也是绍剑安的眼前。 迎着魏无忌冰冷的目光,绍剑安心中叹气,缓缓开口道:“今夜过后,我绝不阻拦。不过,今夜,魏兄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绍剑安的示弱没有让魏无忌退让,魏无忌没有回答。 只听虞知说道:“这个面子,不给,又如何?” 虞知就是要当街杀了王文秀,免得此妇人再度暗中捣鬼。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境 张狂。 这是需要有底气才能够有的情绪。 虞知可谓是变脸极快的人。在京都时,人人骂他一声“问道之耻”,他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今,虞知亦是如此,只是虞知也会仗着督查院官员的名头,定他一个辱骂朝廷命官之罪。 不在意和不作为。这是两件事。 我不在意,说明我大度。但我要是揍你,也只是证明了你该揍。 虞知的话让叶重后背冒出一身冷汗。这小子怎么回事?得了便宜还卖乖?绍武侯不是王文秀之流,如今能走,还不赶紧走了,不要在硬扛。 在叶重看来,现在最好的结果。北凉侯魏无忌替人出头,待会儿若是魏无忌碍于绍剑安,若是不管了,岂不是功败垂成?. 气氛似冰雪凝结,冻彻了众人。不过,这些人亦是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接下来的声音。这戏,可是越来越好看了。 虞知不想就这么算了。 因为叶秋容的骨灰已经随风而逝,叶清欢的悲痛不可言表。 今夜杀了王文秀,正如王文秀要杀了他和叶清欢那般。 绍剑安看向虞知,这个含着笑意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少年,这一瞧就是个机灵的人。在叶家去往京都时,绍剑安就开始调查叶清欢,这调查自然也包括了叶清欢身边的人。不用多说,虞知正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虞知依旧是问道之耻,是京都之中人人鄙弃的无耻之徒。 绍剑安只是疑惑美名远扬的叶清欢怎会和声名狼藉的虞知厮混在一起,当然也仅是这般一想,没有多想下去。 绍剑安开口说道:“我和魏兄交谈,还轮不到你这小辈来插嘴。” 说话之间,一股淡淡的威压朝着虞知扑去。 武侯也有武侯的威仪,就像这许多年来,一座绍武侯府镇得十万大山不敢轻举妄动。 不得不说,绍剑安也是有几分手段,否则,这座青谷,这十万大山不会这般安宁。 魏无忌知道绍剑安的小手段,朝左一步完完全全将虞知挡住,而绍剑安的那一股威压也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魏无忌也风淡云轻地开口道:“这面子,我不给你,又如何?” 绍剑安一怔,他听对方说话,好似顺着少年的话一般。 在场人一听,心中一喜,打起来才好,打起来才好。若是两位侯爷打起来,这战斗才叫做精彩。 叶重也是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北凉侯怎么这么听虞知的话?难道虞知是魏无忌的私生子?看起来也不像啊! 绍剑安和魏无忌并没有什么交情,有的只是当年进入十万大山时数面之缘。这数面的缘分早在二十年的岁月中耗尽了。 绍剑安只好沉声问道:“魏兄,你想要如何?” 魏无忌看向王文秀,这意思很明显,今夜一定是要杀了王文秀。 绍剑安叹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皱起,“只是一晚。魏兄也等不了一个晚上吗?” 一个晚上,让绍武侯府留些面子,看似两全其美的事情。 魏无忌等的起,但虞知不想等。虞知走上前一步,边走边掏出怀里的督查院令牌。 “我乃京都督查院司务,王文秀伙同天水郡郡守王武峰,苍山三长老苍水企图杀害朝廷命官,论罪当诛。”虞知义正言辞,“绍武侯,我北上是奉江清江大人之命,探查苍山杀害朝廷官员一事。还往绍武侯不要阻挡本官办差。” 苍水顿时骂道:“虞知小杂种,你放屁!” “你特么才放屁!”虞知立刻反驳道,“刚才你招招都是杀招,就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 苍水一口鲜血再度喷出。 王武峰低着头,急中生智,想要辩驳一番。他绝不能够由着虞知将这顶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只听虞知再度说道:“早在天水城,王武峰便和苍水沆瀣一气,在本官亮明身份之后,还想击杀本官。此事,众目睽睽,更有太子殿下作证,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吗?” 虞知所说都是真相,也是当时苍水心中所想。 成王败寇。虞知说的就是事实。要是今夜魏无忌来不及赶来,虞知死了,叶清欢死了,现在的说法就会是两个匪徒夜闯绍武侯府意图行刺,被护卫击毙。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 绍剑安没想到天水城中还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甚至牵扯到太子萧景尧。此刻,他看向虞知的眼神,多了一丝忌惮。 这小子很会借势,借魏无忌的势,震慑苍水和王武峰,借太子萧景尧的势,让我闭嘴。不错,很不错。京都的传言不可信,这虞知的心智机敏远超他人。 虞知拿着长剑,一步步朝着王文秀走去。 他相信现在绍剑安不会阻止他,也不能阻止他。 随着虞知逼近,王文秀神色狰狞,她不断后退,哭喊道:“侯爷,救救我,救救我。我是绍焱的妻子啊。” “大哥,大哥!爹不会让我死的,大哥救我。” 绍剑安不做声,王武峰不忍,武道真气刚有运转的态势,只见魏无忌那冰冷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要是再敢动,就会死在王文秀前面。 见到绍剑安和王武峰不动,王文秀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握着匕首就朝着虞知冲杀过去。 可王文秀从未修行过,怎么会是虞知的对手。 虞知探出左手,一把握住王文秀的手腕,只听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王文秀不断撕扯着,想要挣脱虞知的束缚,但虞知拉着王文秀,一步步朝着叶清欢走去。、 “贱人,我要你在清欢面前,在叶姨墓前悔过。” 砰! 虞知一手拎起王文秀,将其摔在地面上。剧烈的疼痛让王文秀倒在地上,无力地翻滚着。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小武侯夫人如今已经没有了嚣张的气焰。 王文秀勉强抬头看向周围的人,这都是曾经对她卑躬屈膝的人,现在却用一种极度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你们凭什么可怜我,凭什么!” “这个小杂种不敢杀我的,我是绍武侯府的少夫人,没有人敢杀我!没有人能杀我!” 王文秀极为癫狂,眼前是她恨之入骨的叶清欢,地上还残留着叶秋容那个贱人的骨灰。 “哈哈哈哈,贱人,小孽种,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虞知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王文秀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王文秀吐出一口鲜血,白皙的脸颊便是浮现出肿胀和清晰的五指印。 王文秀吃不住这疼痛,喘息了许久,恶狠狠地盯着虞知,脸上尽是阴狠。 “哈哈哈,叶秋容那个贱人连骨灰都没了。哈哈哈,贱人,我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 虞知又是一脚踹在王文秀的后背,将她踩在脚下,“磕头,或者死!” 在王文秀面前是叶清欢,忽然一直麻木的叶清欢抬起了头,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叶清欢身上散发。 紧接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武道真气以叶清欢为中心,陡然间爆发,如江河奔流的力量顷刻间掀飞了周围的人。 虞知连连后退,心中不解。 而离叶清欢最近的王文秀被轰飞十数米之远,宛若一块巨石撞击在胸口,一口闷气堵在喉咙,差点断了气。 这是怎么回事? 虞知从未在叶清欢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武道真气。 叶清欢起身,一步步朝着倒地的王文秀走去。那冰冷的气息令众人胆寒。眼前的少年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冰霜恶魔。 “这是......要破境了吗?”颜依喃喃道,眼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虞知刚想上前,却是被魏无忌拦住。魏无忌说道:“公子,他好像要破境了。” “破境?”虞知皱起眉头。 从破甲六品到开碑七品是一道天堑。 无数人卡在此处,一生都难以逾越。而越过这道天堑的人也会看见更高处的风景。 开碑七品,便是代表着有着开宗立派的实力,山门立碑,留下传承。这是某些修行者一生的追求。 而叶清欢已经将一只脚迈了过去。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虞知会比任何都要开心,可是现在的情形却没有那么安全。 破境,容不得其他人打扰。 虞知看向周围,低声说道:“侯爷,保护好清欢。要是有人敢对清欢出手,替我杀了他。” 魏无忌点点头,双眼中透露一丝精光。十八岁的开碑七品啊,此等天赋真当是妖孽至极。 叶重也是神色复杂,今夜看着一幕又一幕,心里也越发懊悔,如此天才,如此妖孽,竟是让我叶家拒之门外,甚至还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回想起之前的蠢事,叶重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老眼昏花如此,叶家这般人自视甚高如此,叶家又怎么能够振兴? 绍剑安目光中充满神采,眼前的少年,十八岁就要开碑破境的人是他绍剑安的孙子,哈哈哈哈,绍氏一族要崛起了,哈哈哈哈。 绍剑安一双儿女却无可用之人,连个孙子绍泉鸣也死在青楼里,没想到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子竟然让他惊喜。 但这一切都是绍剑安的空想。 血脉,绍剑安的孙子? 叶清欢绝不会承认! “小孽种,你敢杀我?你不敢杀我,哈哈哈,你不敢杀我!” “贱人,孽种,都得死,都给我去死!” 王文秀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唯有一张嘴依旧用着最恶毒的话辱骂叶清欢。 嗖! 一道剑气穿过王文秀的肩头,在空中炸出几朵血花。 嗖嗖! 随着叶清欢每一步落下,剑气便是射向王文秀,在她的周身爆出一朵朵血花。 叶清欢松开手中最后那一抔灰白骨灰,任由其随风而去。 “娘亲,走好!” 黑夜之中,那一朵朵鲜艳的血花不停地绽放,为叶秋容的逝去送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日 春风吹了三日,吹不走街上那抹浓重的血腥气。 那一夜,最终以叶清欢破境,斩杀王文秀落下帷幕。 大楚皇朝最年轻的开碑七品强者,在残月下的春夜中诞生。 这消息在第二日便是传遍了整个北凉府,然后又朝着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播。 青谷沉寂了三日,最寂静的地方便是那一座叶府。 那一夜,叶家众人得到了消息,所有人坐在宗祠前,相顾无言。谁都知道叶家将会迎来最终的清算,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前几日,叶家所作所为,终将会遭到报应。 三日间,叶家在青谷的产业不断地遭到蚕食。青谷中最大的两个家族秦家和林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些想要赶超叶家的势力也不会错过喝汤吃肉的时刻。 叶家宗祠中,叶天丰一筹莫展,他的对面依旧是叶重和叶量,还有叶家那些嫡系。 叶重在当晚就回到了叶家,自那时开始,叶重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叶家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看着这些人越是争吵得不可开交,叶重心中越是生出怜悯。 真是可怜,永远靠着乞求苟且偷生。 叶天丰已经听厌了这些争吵,他看向叶重,或许让叶家度过这次危机的关键便是在叶重身上。 “够了!”叶天丰说道。“要么出去,杀了那些谋夺叶家产业的人,要么闭嘴,安静地待在这里。” 宗祠之中恢复了宁静,无数的烛火摇曳,晃动无数的身影,那些声音也消逝在烟气之中。 叶天丰的目光扫过众人,而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低下头,叶天丰也越来越失望。这一刻,他发觉在危难时刻,叶家上下竟是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最后,叶天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在叶重的身上。 “叶重,你说说,我们叶家现在该怎么办?”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叶重,这个时候他们想起来了叶重才是叶家的家主。 叶量也开口说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叶家快要在青谷活不下去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当初,就不应该找这个叶清欢回来。现在还多出一个敌人。这可怎么办?” 叶重看了叶量一眼,淡淡开口道:“去京都,找叶清欢。当初可是叶量你的提议,给叶清欢一个下马威也是叶量你的主意,你说说,叶清欢为何不肯入叶府?” 叶量怒火中烧,想要反驳,却听叶重继续说道:“父亲,依我看,叶家就这样散了吧。散了也没什么不好。” 说完,叶重对着宗祠上的牌位拜了三拜,便转身走出了宗祠。 “你...”叶量指着叶重的背影,“爹,你看他......” 叶天丰老迈的眸子缓缓闭上,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而叶家宗祠中,再度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之中。 ...... 三天时间,虞知和叶清欢也失踪了三日。 在十万大山里的一处小镇中,小镇上有许多茅草屋,花不了多少银子,便可以租下大半月的时间。 虞知抱着几根木柴,小心翼翼地生火,不过片刻时间,火焰便窜了起来。 虞知朝着火堆里扔进去几个番薯,做完这一切,他朝着其中一间茅草屋看去。 一旁的王大福见状,说道:“小虞少爷,叶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在那一晚之后,叶清欢成功踏入了开碑七品,但也一直昏迷到现在,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这让虞知揪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魏无忌也开口说道:“叶公子,刚刚破境,心境不稳,只有等他自己度过这一劫,外人帮不了什么。” 虞知问道:“侯爷,你当年破境之时是否也这般?” 魏无忌摇摇头,说道:“开碑七品,不同于其他境界,一旦踏入七品,便是武道的另一个层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际遇。叶公子破境时遭遇极度的悲痛,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机缘。要是跨过去了,他的剑道将会远超之前。” 虞知似懂非懂,毕竟他没经历过这个阶段。 颜依将虞知等人带到这里之后,就再度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依旧带着几分神秘。 虞知也不在意,几次相救足以证明这神秘的青衣女子对自己没有其他歹念。 随即,虞知又问道:“侯爷,你知道苍山的山主吗?你打的过他吗?” 魏无忌看着虞知,天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难道还想打上苍山? 他想了想,说道:“现任苍山山主名叫苍别离,二十年前也是名震北凉府的妖孽,不过当年那一场宗门动.乱之后,苍别离就很少出现在世人眼中。十五年前,据说他已经踏入了开碑九品,如今外界的传言更甚,大多是说,苍别离已经接近半步宗师,或许能够踏入最后一步,成为下一位十品宗师。” 虞知淡淡地说道:“所以侯爷应该打不过他吧?” 这不明摆着吗?你非要问?......魏无忌心里郁闷,“暂时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虞知继续说道:“侯爷,我需要苍山的一件东西,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够取来?” 王文秀已死,叶清欢的复仇可以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虞知便是着手要取回苍山的碧落青炎,这是救治黎晚桐的关键,就算是千难万险,龙潭虎穴,虞知也要去走一遭。 魏无忌问道:“虞公子,你想要的是什么?” 虞知用木头将火堆里的番薯翻了一个面,然后看向魏无忌,说道:“苍山的碧落青炎。” 魏无忌一愣,旋即露出一抹愁容,说道:“这是苍山的至宝。想要它,很难,比登天还难。” 虞知也是点点头,叹息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有非要此物不可的原因。” 三人都沉默了,虞知心中多少有了些主意,“既然强取不行,就只能......偷。” 魏无忌立刻说道:“不可。苍山的防备无比严密,碧落青炎一直都在苍山深处,不仅有长老弟子日夜值守,还有宗门大阵守护,外人别说接近碧落青炎,便是看一眼都是妄想。” 对于这些,虞知早就有了了解。在余竹月告诉虞知,治疗黎晚桐需要苍山的碧落青炎之后,他依旧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头。 “侯爷,你说,以我的资质,能够拜入苍山门下?”虞知问道。 魏无忌像是明白了什么,便是说道:“以公子的天资,自然能够顺利拜入苍山。眼下缺的是一个机会。” 虞知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再过几日就是宗门大比,而大比之中,北境宗门就会开始招收新的弟子。这就是我的机会。” 很早之前,虞知就开始计划这件事。要夺取苍山的至宝,就算是李浩渺来,这件事也不会太容易。那趁着对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暗中潜入,伺机而动。 魏无忌心中不放心,劝说道:“公子,你的身份要是被苍山发现,会极度危险。我觉得此事,还需再计划。” 虞知则是摇摇头,他知道魏无忌的好意,“事在人为。我既然要做此事,就要非做不可的理由。另外,我还需侯爷帮我做一件事。” ....... 京都那一座掉漆的朱门的院子中,权势滔天的黎修远手中握着信纸。 数日,黎修远都未收到北凉府的信件。而今日,北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不过不是来自那六个黑衣杀手,说的也不是黎晚桐的事。 黎修远将信纸扔进火盆之中,望向窗外即将要抽芽的柳枝。 他知道他派去的黑衣杀手已经死了,这是许多年来第一次发生的事。这也让黎修远重视起黎晚桐身边的那些人。 可袭杀太子萧景尧的夜鬼.......北凉府为何会出现夜鬼? 夜鬼为何要刺杀萧景尧? 这些鬼东西和三皇子有关吗? 这一刻,黎修远仿佛站在了漩涡之中,心中无数迷惑。他不喜欢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黎修远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正当他做完这一切,下人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了。 “老爷,宫里召您入宫。” 黎修远从容不迫,对着那一面铜镜再度看了看,确保自己整洁整齐,方才走出门去。 在他收到北凉府的传讯,也意味着皇宫里的人也知道这些事。太子遇刺,杀手还是大楚的禁忌——夜鬼。此二者都足以挑动楚皇的神经。 身为当朝丞相的黎修远自然要去面圣,为陛下解忧解愁。 只是他还未想好,这忧愁该如何消解。 这不是南方水患,多砸些银子就能够摆平。 也不是北边的战乱,多派些兵马也能够平乱。 这些事情都有章程可寻,该如何就如何,而现在是储君遇刺,还有夜鬼出没。 这是动摇大楚国本的事情,尤其是夜鬼现身大楚,这意味着动.乱将起,天下要再度地不平静起来。 路上,不仅是黎修远,还有许多轿子,马车紧赶慢赶地朝着那一座皇城赶去。 黎修远闭目养神,并不着急。他了解楚皇的脾气,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需要不着急的人。或许,这位楚皇陛下早已经有了对策。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兵不血刃 北凉城的小院之中,余竹月听着院外传来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三日来,王霄和赵杰日日都前来拜访,只为了医治好王霄的双腿。 青谷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王霄的耳中,但就算不去争夺绍武侯府的势力,王霄也要治好自己的双腿,他不想这辈子都靠着轮椅过日子。 余竹月开口道:“蓝蓝,你去将他们赶走!” 余蓝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出屋子。很快,院子外再也没有了聒噪的声音。 余蓝回屋,看向依旧昏迷的黎晚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婆婆,真的需要用碧落青炎才能够救醒她吗?” 余蓝从小跟着余竹月,医术上比不上余蓝,但比之天凉城中许多大夫都要强上许多。她知道自己下的毒是怎样的分量,在别人眼中这毒可能是大.麻烦,但是在余竹月眼中只是小儿科而已。 在黎晚桐被送来之后,余竹月没有揭穿余蓝,也没有选择救醒黎晚桐,可依旧对着虞知提出需要碧落青炎方能够救醒黎晚桐。 余蓝知道余竹月有自己的原因,心中却是十分不解。她一方面不解,一方面担心着虞知去拿碧落青炎会遇到危险。 余竹月忙活着手里的事,又看看药罐子,而后开口说道:“救醒黎丫头,不难。治好黎丫头的双腿,也不难。” “那婆婆为何要这样骗小鱼哥哥?”余蓝有些气愤,“婆婆,碧落青炎可是苍山至宝。当年,你想借来一用,都被拒绝。更何况是小鱼哥哥。而且,万一小鱼哥哥遇见危险怎么办?” 余竹月却打趣道:“现在心疼你小鱼哥哥了?” 余蓝不答,余竹月继续说道:“黎丫头身上的病好治,难的是你小鱼哥哥身上的病。我曾经说过,小鱼儿活不过两年了,或许只有一年也说不定。” “怎么会这样?”余蓝着急问道,“当年,小鱼哥哥的病不是好了吗?” 余竹月则是摇摇头,神色凝重,说道:“小鱼儿的病是出生未足月时,被人重伤,落下的病根。以我当时的医术,没能彻底治好小鱼儿。因此,李清如带小鱼儿离开的时候,我预计他也没几年好活。却没想到,十年之后这小子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 “不知李清如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小鱼儿活了下来。但这依旧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过不了两年,小鱼儿的隐疾爆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余蓝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婆婆,你的意思是碧落青炎能够治好小鱼哥哥吗?” 余竹月沉默了片刻,又是叹了口气。“可以一试。这时我琢磨了十年的办法,要是这也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婆婆,你一定要救救小鱼哥哥,我不想他死!”余蓝恳求道。 余竹月默默地摸了摸余蓝的头,“小鱼儿喜欢这黎丫头,喜欢的紧。他一定会将碧落青炎给带回来的。只要他取回碧落青炎,我便有五成把握救他。” 余竹月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欺骗虞知,借救治黎晚桐,虞知才会更有动力前去夺取碧落青炎。 余蓝不由得看向床上的黎晚桐,眼中多了几分羡慕。没错,正是羡慕。 若是小鱼哥哥也能为了我这样,那该多好。 余蓝不知道的是,若是余蓝受伤,虞知也会奋不顾身。 余蓝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坚定地说道:“婆婆,请你救醒黎姑娘吧。” 余竹月有些惊讶,若说谁最不愿意黎晚桐醒来,那应该就是余蓝了。怎么今日这小丫头一改常态,这是吃错药了? 余蓝喃喃道:“我真想知道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够让小鱼哥哥这么喜欢?” ...... 北凉府的某处深山里,瘴气弥漫,遍地沼泽。重重密林让阳光无法抵达这里,而每一处空气都充斥着一股食物腐烂的恶臭味。 一道高大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行,直到闯进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之中。 “他....他死了。” “我们...碰..碰到了,一个人....他被...那个人杀了!” 结巴夜鬼用着自己最快的语速说着。 结巴的声音在黑暗的山洞里回响着,很快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那个人是谁?” 结巴夜鬼说道:“那...那个人...叫...叫李浩渺!” “李浩渺,原来是他。”声音主人没有意外,继而吩咐道,“你已经暴露了,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去。” 结巴夜鬼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洞穴。 下一刻,从洞穴深处出现一团火焰,紧接着洞穴中每一处都燃烧起一团团火焰,照亮了整个洞穴。 一道身影走出,这身影并非夜鬼,而是真正的人类。对方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遮掩了面容。 面具人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信纸上写着寥寥几语。 “李浩渺也来了北凉府。那位还在南方,看来再动用夜鬼刺杀萧景尧已经行不通了。” “不过,夜鬼现世,大楚太平的日子也要结束了。我倒要看看徐青那十万北境军,有没有应对夜鬼的实力。” “哈哈哈哈哈哈。” ...... 皇城承明殿里,楚皇高居皇座之上,底下站着几人,黎修远等重臣,全部来了。还有楚皇的几位皇子。 太子遇刺,最该怀疑的对象本是他们,可夜鬼现世,让他们的嫌疑有少了一些。毕竟,皇子之中谁敢和夜鬼勾结?即便是为了皇位,有人敢吗? 三皇子萧景禹一身紫金蟒袍,威严尊贵。几个成年的皇子之中本该是他的怀疑最大,甚至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 从得知北凉府传来的消息之后,萧景禹也陷入了疑惑之中。当初在南州府,楚王项籍曾让他回京,甚至也红衫女言明,自己想做之事自有人会去做。 自己想做之事,不就是...... 萧景禹心知肚明,也知道项籍定是也想得到。如今朝堂之局势,没有人会不知道萧景禹的心思,只是所有人都看破不说破而已。 曾经萧景禹还担心,就算其他人刺杀太子,也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可夜鬼出现,刺杀太子。 这件事,萧景禹不敢沾染。 而现在也正如项籍当初所料,没人敢怀疑到萧景禹的头上。 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胡乱攀咬,楚皇不会姑息,萧景禹更不会坐以待毙。因为这是夜鬼,是整个天下的禁忌。诬陷皇子和夜鬼有所勾结,要的是证据,否则,死的就是诬陷着。 听着偶有的窃窃私语,萧景禹心思早就飘到了南州府。 我的楚王舅舅,会是你吗?你要是和夜鬼勾结,真当是该杀了。 萧景禹也开始怀疑项籍,因为如今的事态正如项籍所言,有人替他刺杀萧景尧,而且也没有人将刺杀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这实施刺杀的....不是人,而是夜鬼! 正当萧景禹心中猜测的时候,楚皇悠悠开口道:“诸位爱卿,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楚皇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听不出喜怒。但众人能够知道此时楚皇的心情绝不会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低头,不敢言语,谁若是出头,或许就会触怒龙颜。 沉寂了片刻,楚皇冷哼一声,怒道:“朝廷养你们是让你们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们像木头一般杵在这里!” 随即,楚皇看向黎修远,问道:“黎相,平时,你主意最多。你先说。” 黎修远仿佛料到了楚皇问话,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人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全,以防夜鬼再次刺杀。” “这是其一。其二,夜鬼刺杀太子,目的何在,还需仔细探查。” 黎修远话音刚落,一些大臣便是主动走出附和道:“陛下,黎相所言甚是。太子远离京都,为我朝新建马场,绝对要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全。” “陛下,老臣提议,召回太子殿下,以防不测。” “陛下......” 黎修远说完之后,便是像完成任务一般,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要萧景尧还活着,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个时辰的讨论没有任何结果,众人也应付了事一般离开了承明殿。 而一道圣旨很快从承明殿中送往南州府。 黎修远坐在轿子里,望着赶往南州府传达圣旨的侍卫,他又一次猜中了这位楚皇陛下的心思。 早在众人进宫之前,楚皇已经有了主意。 这道圣旨恐怕也是早早就拟好了。 黎修远放下帘子,说道:“走,回府。” 楚皇走出承明殿,身上已经褪去了绒袍,换上较为单薄的华服。 夜鬼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而楚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管夜鬼的背后是谁,又是何人和夜鬼勾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削弱楚王项籍兵权的机会。 圣旨很简单,令南州府万虎军,即刻前往北凉府,护卫太子萧景尧。另,万虎军在北凉府一切事宜,由北境军徐青管理调配。 护卫太子没错吧? 你楚王项籍入了孤天塔,一时半会儿让徐青代管,没问题吧? 万虎军是项籍麾下的军队之一,人数三万,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比之北境军铁骑也不遑多让。 楚皇正是想借此,将万虎军从项籍的麾下剥离出来。 兵不血刃的一招让所有人都懵了。 就连黎修远也是万万没想到。 第一百三十九章 蒋易 夜鬼现世,震惊的不仅是大楚的京都。 大楚西南边境外有一座恢弘宝刹,立于山巅之上。寺庙底部仅有一些插入山峰的巨木作为支撑,但这并不影响这座宝刹的威严。 无数年来,悬空寺正是这样屹立于山巅,历经风霜雨雪也没有倒塌。 底下的木头从未有过腐朽的迹象,千百年如一日地托举着佛光笼罩的悬空寺。 此时,寺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停下来口中的诵经声。他起身,走向山巅,白眉下的眸子出现“卍”字,望向北方,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阿弥陀佛,夜鬼出世,大劫将至。” 身后一小沙弥双眼清澈,唇红齿白,眉间隐隐又一道金色的佛印,他正双手合十,站在老和尚身后。 “师傅,大劫将至,弟子该如何?”小沙弥问道。 老和尚转过身,看向小沙弥,说道:“大乱将至,让你的师兄弟们一同下山,普度众生。” “是,师傅。”小沙弥没有犹豫,脸上依旧平静且真挚。 老和尚看着小沙弥离开,再度转身,眉眼之中尽显悲悯神色。旋即,他化作一道金光遁入云海间。 很快,老和尚的身影来到一片幽蓝色的大湖前。幽蓝的湖水看似平静,却是流露出一股阴诡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幽蓝湖的湖边长满了红色的彼岸花,在风中摇曳着,在彼岸花的花丛之中,亦是错落地立着几座佛像,皆是面朝幽蓝湖,仿佛正监视着这片平静的大湖。 佛像大小不同,有十数米之高,也有不过一米左右。佛像上布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了许久的年份。 随着老和尚的到来,幽蓝湖终于不再平静,湖水诡异地翻涌着,几度翻腾之后,一只巨大的眼睛从湖中爬出,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靠近湖边的彼岸花也开始枯萎,红色的花瓣迅速凋谢,化作一缕缕焦土。 巨眼由幽蓝色的湖水汇聚,眼中刻画着无数繁琐神秘的纹路,亦是有一些情绪的波动。 “玄嵩老秃驴,你还没死呢!”巨眼发出阴沉的声音。 老和尚正是当今有数的几位十品宗师,悬空寺的主持——玄嵩大师。 玄嵩双手合十,周身萦绕一阵阵恢弘的佛光,“妖魔未灭,贫僧岂敢先行?” “桀桀桀。”巨眼疯狂地笑着,湖水亦是更加剧烈地翻涌着,“千年之期已过,本座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封印越来越弱,待本座出世,这片天地会重新回归黑暗。哈哈哈哈哈。” 玄嵩不答,口诵佛经,刹那周遭的佛像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散发出金色的佛光,在巨眼的上方汇聚,谱写成一句句佛经。 顿时,梵音阵阵,垂落而下,镇压向巨眼。 “老秃驴,等本座出来,一定吃了你,一定吃了你!” 轰! 湖水激荡,巨眼炸裂,这里又恢复了以往诡异的平静。 刚刚化作焦土的彼岸花重新染上了红色,在湖边摇曳着。 玄嵩伸手,指尖在空中比划着,一道道金色字迹呈现,随着玄嵩抬手一挥,三道金光飞向天际,遁入云间。 “千年前的灾难又要再度降临了吗?生灵涂炭,不知今世谁人能够化解此劫?” ...... 山中不知岁月,虞知在嘱托了王大福几句之后,改头换面离开了小镇。 十万大山的宗门大比在神隐阁举办,说是宗门大比,但是能够拔得头筹的宗门也只是那几个而已。 神隐阁坐落在十万大山深处,如神隐阁之名,若是无人领路,谁也不知道这层层密林之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强大的宗门。 在外人看来,神隐阁最为显著的标签就是神秘。 神隐阁善于奇门遁甲之术,阵法,符咒等等敢言第二,谁也不敢称第一。而神隐阁弟子门人又极少在世间行走,因此给世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在神隐阁地盘周围,布满了迷阵,若是一不小心踏入其中,少说也得被困上十天半个月。曾经就有人误入其中,结果足足在山林中转悠了一个月,饿了只能啃树根,被神隐阁的弟子发现之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好在这次宗门大比,进入神隐阁的每一个入口都有神隐阁弟子接引。 此刻,虞知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混迹在人群之中。 十万大山的宗门大比允许世人进入神隐阁观看,毕竟这也是各个宗门向世人展示实力,招收门徒的好机会。 “诸位,请跟着我的路线,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否则,误入迷阵之中,可要吃不少苦头。” 为首的弟子一声声喊着。 虞知随着人群走动,好奇地张望着。 明日才会开始宗门大比,而今日已经有许多人涌入神隐阁的地盘。 一行人穿过一片山林之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小镇,酒楼客栈酒馆茶铺应有尽有,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引路的神隐阁弟子说道:“诸位,此地都是我神隐阁产业,诸位可以在此游玩,等明日的宗门大比开始。” 虞知走进小镇之中,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不过这一晚上便是要十两银子,让虞知咋舌。仔细一想,这定是神隐阁趁机要大赚一笔,这里的物价也比外界要贵上许多。 宗门大比持续三日,在三日之后便是一些宗门挑选弟子的时刻。当然,宗门挑选弟子,弟子也可以挑选宗门。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趁着这个机会挑选一个好宗门。 相比于逐一去各宗门拜师,眼前拜入宗门的机会要大得多。 虞知在街上逛了逛,于是在酒馆之中坐了下来。他对于什么宗门大比没有什么兴趣,只等着宗门大比之后,拜入苍山。 当然,想要拜入苍山,对于其他人来说,恐怕很难,但对于虞知来说,很简单。 谁会放过十八岁就有破甲六品实力的人才? 这样的人物足以成为一派的弟子首席。 虞知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人也坐在了虞知的身旁。 只见那人眼中透着一股机灵劲,说道:“兄台,是否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拜入宗门?” 虞知点点头,回答道:“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如此。” 无论在何处,这般自来熟的人很多,他们大多是贩卖些小道消息,挣一些钱财。当然,其中也有许多骗子,若是涉世未深,很容易就被骗的倾家荡产。 话又说回来,这些情报小贩口中的消息却又不见得是假的。 那人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趣地说道:“这拜师可是一件技术活,兄台你可是想好没有?” 虞知一听,有了些兴趣,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抱拳道:“在下蒋易。” “在下李知。”虞知说出自己的化名。 “李兄,可有心仪的宗门?”蒋易问道。 虞知自然而然地说道:“自然是想要拜入一些强大的宗门。比如断刀门之流。” 蒋易呵呵一笑,“李兄有此志向,实在让在下佩服。可像是断刀门之流收徒的条件尤其严苛,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这言外之意就是你就想想吧,断刀门是你能进的? “李兄,如今修为如何?” 虞知想了想回答道:“在下裂石三品。” 蒋易则是面露可惜神色,说道:“裂石三品,呵呵。据我所知,断刀门所招收弟子的底线必须在十八岁前达到破甲四品,方有一丝机会进入断刀门。而不仅仅是断刀门,十万大山中,前十的宗门皆是如此。” 虞知一听,心中感叹,北境宗门的要求稍显苛刻。在京都之中,能够在十八岁达到破甲四品的也不多。问道、求知,修文、习武四座书院中,十二入学,十五院试,院试之后又是青云试,不过大多人也只是在裂石三品而已。 当初叶清欢、白玉等人参加青云试也不过破甲五品的样子,这依然数十年中,惊才绝艳的少年人物。 除此之外,再无听闻有人在十八岁的年纪,踏入破甲五品。 虞知闻言,故作失望,神情落寞。而这正是蒋易所要的效果,只听蒋易继续说道:“不过,李兄也不必气馁。想要拜入断刀门,还是有办法的。” 果然,虞知的神情由悲转喜,“请蒋兄赐教。” 总算碰到一个冤大头......蒋易神秘地说道:“无论是断刀门还是其他宗派,只要有钱,都可以拜入山门之中。” “钱?”虞知“不解”。 “不错。想要以自身实力得到这些宗门的认可,难如登天。世间又有多少天才呢?自然不会轮到你我这等凡夫俗子。”蒋易侃侃而谈,继续道,“所以,在宗门之外还有许多记名弟子,他们亦是可以修行宗门武技和功法,只要达到一定境界,便可以破格拜入宗门。” 虞知一听,心中已经明白了许多。 这记名弟子不就是这些宗门敛财的方式吗? 交一些银子,成为记名弟子,也只是有了一个名号而已,不受这些宗门的认可,身份更是比正式弟子低上许多。 不过也如蒋易所说,记名弟子也是一种拜入宗门的方式。 蒋易接着说道:“李兄,我等不妨先考虑进入宗门之中,等寻到功法,破境之后自然能够成为正式弟子。而且这银子不贵。” 虞知将信将疑地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蒋易神秘地开口道:“不多,五万两银子。” “什么!”虞知大惊,花五万两银子买一个名额?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这这...蒋兄,这么多银子......” 蒋易却是不以为意道:“李兄,这可是前十宗门的记名弟子,可遇不可求。五万银子,当真不贵。” 虞知故意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心中清楚,这银子若是交出去,蒋易定是有一笔好处。 “蒋兄,我还想多多了解下其他宗门。”虞知说道。 蒋易见状也不催促,放长线才能够钓大鱼,他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虞知。“这是各大宗门的一些信息,也有招收弟子的要求,你可以看看。若是决定好了,李兄可以来此处寻我。” “不过,我得提醒一句李兄,记名弟子的名额不多。若是错过了,有没有被其他宗门瞧上,这一趟可就白来了。身为修行者,李兄知道浪费一年的修行便会有天壤之别。” 说完,蒋易起身离开,应该是寻找下一个猎物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 青炎炼体 两人的交谈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虞知翻开册子,上面确实记载了许多详细的资料,各大宗门的特点,还有加入之后的好处。 这更像是一本北境宗门的招生宣传册。 虞知也在册子上看见了苍山的信息,而其中几个字引起了虞知的兴趣。 “青炎炼体。”虞知似乎有了接近碧落青炎的主意。 册子上清楚地写着只要成为苍山的弟子便是能够接受一次青炎炼体。许多体修走的就是这路子,不断打磨自身的肉体凡胎,直至有刀枪不入之能。 虞知知道青炎炼体,这定然是真的。 可要说拜入苍山门下便可以用碧落青炎淬炼体魄,这绝对是假的。 不说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碧落青炎的灼烧,光是一次炼体所消耗的药材也是海量的。 这样的炼体机会只会留给苍山内的核心弟子,又或者为宗门立下大功的弟子。 对于虞知而言,只要有这机会便够了。 入夜,小镇中依旧灯火通明。相比于看热闹的人,参加宗门大比的那些弟子还在修行,临时报佛脚或许能够有奇效。 虞知不同,他自信以他的实力能够和齐正初过上几招。几日来,他将第四幅小人也修行完了。双眼仿佛更加澄澈,似乎能够看见他人运转真气的路径。 这也就是意味着对战之时,虞知能够预测敌人真气运转的进度,料敌先机。 只要虞知的速度足够快,就能够抢先一步打断对方施展武技。 不得不说,虞知正是开启了小人图的妙用。至于第六幅和第七幅小人图已经是修行双眼的经络图。 虞知不断修行小人图之后,从三十六幅小人图中发现一个规律,几乎每三幅小人图所运转真气的尽头是相同的。 比如,第一到第三幅小人图真气顺着不同的经络运转,但最终在心脏处交汇。而第四到第六幅小人图则是汇聚在双眼之中。 修行完第四幅小人图能够看清真气的预转,若是将第五、第六幅小人图也修行完,会不会能够看见...... 虞知忽然有种邪恶的想法,我这眼睛.....嘿嘿嘿 虞知甩甩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他走向小镇外的一处广场,那里已经搭建好一个庞大的擂台,皆是有一块块无比平整的巨石拼接在一起,长宽足有三百米。 这是接下来三日宗门大比的擂台。 此时,许多人也在这里提前欣赏这个擂台。 虞知又看见了蒋易的身影,这家伙正在四处“结交”。虞知不由得怀疑这家伙真是拜师的吗? 蒋易看见虞知,就朝着虞知走了过来。 “李兄,你想好了吗?”蒋易说道,“我这儿可是只剩下最后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了。” 虞知摆摆手,笑道:“蒋兄,你呢,你打算拜入哪个宗门?” 蒋易却是整了整衣襟,骄傲道:“在下不才,一年前已经成为苍山的正式弟子。” 虞知眼前一亮,好奇道:“那蒋兄现在这是......” 蒋易一本正经地说道:“修行不易,我这是在给年轻人指点迷津,让你们少走弯路。” 虞知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口问道:“蒋兄,这次苍山是否会招收弟子?” 蒋易看向虞知,说道:“怎么?李兄现在打算改投苍山门下了?” 还没等虞知说话,蒋易继续道:“没戏,我瞧你也有二十左右,却只有裂石三品,这年纪加上这境界,想拜师苍山,你没戏。” 虞知嘟囔道:“蒋兄,这里不是有记名弟子的名额吗?” 蒋易瞥了虞知一眼,露出奸商的笑容,说道:“李兄,这是又对苍山有兴趣了?” 虞知拿出那本小册子,晃了晃。“青炎炼体,我对这个有兴趣。” 小子,还真敢想......蒋易笑道:“这恐怕不容易。记名弟子想要接受碧落青炎的淬体,几乎不可能。” “无妨,我先拜入苍山,总会有机会的。”虞知说道。“不过,蒋兄能否好好给我讲讲这个碧落青炎的事情?” 蒋易微微仰着头,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摩擦着,这意思意思的手势极为纯熟。 虞知心中暗恨,却也识趣地拿出十两银子,放在蒋易手中。 蒋易见状,默默收了银子,却没有开口。手指头不停地摩挲着。 这事,得加钱! 虞知咬着牙,眸中闪过一丝厉芒,敢敲我银子,早晚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虞知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道:“蒋兄,我也要先听听你这消息值不值价钱,不是吗?” 蒋易收下银子,悠悠开口道:“青炎炼体这事,说起来也简单。将人扔进碧落青炎之中,淬炼三天三夜,重新锻炼筋骨。其中还会辅助无数天材地宝,助以消除碧落青炎的恐怖温度。” “蒋兄,你经历过青炎淬体吗?”虞知问道。 蒋易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摇头道:“你以为青炎淬体,是谁都有机会的吗?苍山之中,除非五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又或者给宗门立下大功劳者才有这个机会。” 虞知拿着小册子,一脸天真地问道:“那这小册子上?” 蒋易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这都是骗骗你们小孩子的。我入门一年,都没见过碧落青炎,更被说青炎炼体了。” 虞知心头一笑,稍微了解过苍山的人也只会青炎炼体这事句玩笑话。 “还有呢。”虞知说道。 蒋易瞥了虞知一眼,这一眼让虞知知道,刚才给的银子已经消费完了。 吸血鬼! 虞知暗骂了一句,又是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继续。” 蒋易乐呵呵地接过银票,继续开口道:“话说话来,想要获得青炎炼体的机会也是有可能,尤其是刚拜入苍山的弟子。” 虞知一脸好奇,看着蒋易。 可蒋易不忘打击虞知,“不过,你还是没戏。每一年,新入苍山的弟子前三人可以接受青炎炼体。苍山弟子前三,这不是以你的实力能够达到的。所以,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虞知想了想,问道:“去年新入门的弟子前三人是什么水平?” 蒋易回答道:“这三人分别是一人破甲五品巅峰,两人破甲五品上。在青炎炼体之后,其中一人直接踏入破甲六品。其余两人也在一年的时间里陆续破境。” 虞知沉思,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将碧落青炎偷出来。 这东西恐怕是碰一下都能将自己熔成渣渣。 见虞知不说话,蒋易以为自己打击到了虞知,便是安慰道:“李兄,按我的经验,先拜入苍山门下,好好修行,成为正式弟子之后,机会有的是。我们不是天资惊艳之人,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虞知又是问道:“苍山的记名弟子,多少银子?” 蒋易伸出五个手指,“童叟无欺,北境宗门前十,皆是五万两。” 虞知闻言,转身就走。五万,你特么怎么不去抢? 虞知走的飞快,蒋易一个劲地在虞知身后喊,“李兄,价钱可以商量!” 别说虞知没有五万两银子,就算是有,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破甲五品就能够成为前三,我这妖孽天赋,成为首席弟子很难吗? 现在已经了解到青炎炼体的情报,接下来虞知需要的是收取碧落青炎的方法。 碧落青炎是天地蕴养,数万年才孕育而成,尽是一点火星都能够将树木焚烧成灰烬。而虞知要取的是完整的碧落青炎。 这该怎么办呢?......虞知陷入了一个新的难题之中,这事肯定不能问苍山的人,别说人家不会说,还容易引起怀疑。 走着走着,虞知忽然看向远处的山巅上的灯火,那一片灯火正是神隐阁所在。 虞知微微一笑,神隐阁不是号称知天下事,断天下人吗?我这正在神隐阁山脚下,问问神隐阁不就知道了? ...... 天凉城的一间客栈之中,王霄依旧坐在轮椅上,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 这几日来,他日日前去小院拜访,可每次都是吃闭门羹。 赵杰见状,心中只是冷笑,说道:“王兄,莫要着急。神医不肯救治,一定是我等送去的东西并非神医所需。世间任何事情都是有价码的,比如王兄的腿。” 王霄也很是苦恼,青谷之事几乎断绝了他进入绍武侯府的机会,而自己的双腿依旧还断着。 “虞知,叶清欢,都是这两个灾星,遇上他们总没有好事。”王霄愤恨道,“我迟早要杀了他们,一定,一定杀了他们。” 赵杰看向窗外,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不下数百次。 弱者总是喜欢用言语来泄愤! 在赵杰眼中,王霄就是弱者。 等王霄歇斯底里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赵杰方才开口道:“王兄,何必如此悲观。既然软的不行,不如试试硬的?” 王霄眼珠子一转,看向赵杰,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一个大夫而已,难道还是天水郡郡守府的对手吗?”赵杰含笑地喝了一口酒。 王霄也是忽然笑了起来。 “王兄。”赵杰神色狡黠,继续道,“我听说,那个叫做黎晚桐的女子也在那座小院子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颜依相助 宗门大比如期举行,大多数弟子,虞知都不认识,但苍水的那个弟子齐正初上台了。 宗门大比的第一天,只是各大宗门稍弱一些的弟子出来切磋切磋,简单来说,就是不用死的炮灰。重头戏都是在第三天,到时候各大宗门的天骄才会出现,争夺宗门大比的前三甲。 齐正初本是不应该出现在第一天的擂台上,不知为何却连胜了十几场,才悠悠走下擂台。 虞知也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除了齐正初能够和他比拼一番,其他人都是一群臭鱼烂虾。 神隐阁的山门前,虞知望着到没有道路的山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脚。 神隐阁的山门与众不同,仅是一块石碑立着,上面刻着“神隐阁”三个大字,除此之外也没有通往山上的山道。在石碑之后是层层的密林遮掩视线,难以看透。 “这是阵法?”虞知喃喃道。 从一开始进入小镇,虞知就能够发现一些阵法的端倪。这些都是神隐阁擅长的东西。 虞知看着石碑,一筹莫展。原以为至少能够上山,却是发现无路可走。要是强闯,说不好就会被坑杀在阵法之中。 虞知看了几眼之后,正想转身离开。从石碑后的山林中走出一人,身着墨色衣袍,对着虞知说道:“兄台,若是想要上山,请随我来。” 虞知疑惑地看着对方,这人难道是在这里等我? 迎着虞知怀疑的目光,对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轻声说道:“虞知公子,若是不想暴露身份,请随在下上山。” 虞知一怔,神色旋即变得怪异起来。这种被人识破身份的感觉让他有些似曾相识。 不会是她吧! 虞知心中疑惑着,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随着那人上前,神奇的一幕出现,层层密林竟是自动地散开,显露出一条山道。而他每走一步,前方的密林就会散开,身后的密林又会合拢,遮掩山道。 “公子,一定要跟紧我。若是迷失在这座迷阵中,可要吃不少苦头。” 虞知既是走了进来,心中仍有几分忐忑,对方能够识破他的身份,要弄死他应该是轻而易举。 “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吗?”虞知问道。 对方笑而不语,继续在前面带路。 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已经来到半山腰,对方脚步停了下来,对着虞知说道:“公子,前方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直行即可。” 虞知将信将疑,前方是一片竹林,微风轻抚发出沙沙的声响,轻灵悦耳。 虞知刚想多问一句,那人却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不见踪影。 走到竹林之中,虞知的耳边忽然出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随着风声回荡在这片竹林之中。 虞知露出一抹苦笑,此时他已经确定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颜依,那一抹青衣再度出现在虞知的眼前。 娇俏明媚的青衣女子双手搭在背后,笑意盈盈,一蹦一跳地出现了。 “虞公子,每次见你,都是另一种容貌,你原本的样子有这么见不得人吗?”颜依打趣道。 虞知也是笑道:“这不是仇家太多,走在街上都怕被人给打死。” 颜依绕着虞知走了一圈,打量着虞知,“我猜,你不是怕被人偷袭,而是怕让人知道你的目的。” 闻言,虞知心中又是冒出一丝危机感,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他看向颜依,心中万分无奈。这女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每一次见到颜依,虞知感觉自己是被扒光了赤.身.裸.体地站在颜依面前,心中的秘密被看的一清二楚。 随即,虞知又猛然意识到,这里是神隐阁,而颜依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她是神隐阁的人? 自天水城开始,虞知一再遇见颜依,而颜依也是一再帮助虞知脱离险境。直到现在虞知也不知道颜依为何屡次出手相救。 正义感? 虞知不信,这世道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这样的相救已经超出了萍水相逢的情谊。 如果颜依是神隐阁的人,那么虞知每次都被识破身份,这似乎也说得通了。 神隐阁真能知天下事。 虞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颜依说道:“既然你让人带我上山,不会是仅仅见我一面。这次,你有办法解决我的难题吗?” 颜依白眼一翻,平添几分俏美。 “我自然是有办法。”颜依自信地说道。“不过,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虞知笑道:“颜姑娘和我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呸。”颜依啐了一声,“每次都是本姑娘救你,你这无赖竟还有脸说互帮互助。” 虞知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这穷苦朋友多灾多难,自然要你多帮衬。” 也正如虞知所说,一路北上遇见的危险太多,尤其在青谷之中,叶家围杀,王文秀设局,多亏颜依屡次出手相救,这一份恩情不敢忘。 只是虞知依旧是那个问题,颜依为何要帮自己这么多? 要是知道叶家、绍武侯府、还是苍山都不是好惹的存在,即便颜依是神隐阁的人。平白得罪这些势力,对神隐阁和颜依没有任何好处。 颜依对虞知的话嗤之以鼻,“若是我有难了,你帮不帮?” 虞知带着几分警惕,说道:“自然是要帮,只怕我势单力薄.....帮不上什么忙。” “不会,你定是帮得上忙。”颜依眯着眼睛,露出一抹笑意,伸出手在虞知肩膀上拍了几下,轻灵的铃铛声也在虞知的耳边响起。“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今后,你要帮我一次?” 于是,虞知更加警惕了。这明摆着是一个圈套,等着自己往里跳。“你先说,要我做什么?” 颜依顿时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带着几分威胁。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将你的身份告诉苍山那些人。哼哼,到时候,你想进入苍山都成问题!” 真够狠的......虞知也确信,颜依的确知道自己的目的。 沉默片刻,虞知无奈道:“好,我答应你。” 颜依这才露出原本的笑脸,她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不守承诺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虞知忽然后背发凉,他知道眼前定是有个堪比深渊的大坑! 颜依没给虞知改口的机会,立刻正色道:“碧落青炎历经万年孕育而生,是传说中上天云彩焚化而成的火焰,是至阳之火。因此,想要取碧落青炎的本源,必须要用至阴至寒的容器。” “至阴至寒的容器?”虞知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余竹月也没有告诉虞知这一点。 颜依继续道:“你放心,帮人帮到底,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这东西。” 虞知嘴角一扯,挠挠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颜依扭过头去,不想看虞知这虚伪的模样,“要想取得碧落青炎的本源,还有一点很重要。” “控火诀。苍山的控火诀。苍山之所以能够控制碧落青炎,就是因为苍山传承下来的一门术法——《控火诀》。据说,《控火诀》能够掌控任何世间的任何火焰。” “唯有借助这门术法,你才能将碧落青炎的本源引导容器之中。” 虞知闻言,越发感觉自己的准备不足。只是现在这样,就算见到碧落青炎也没法将其带出。 颜依继续说道:“苍山中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苍水你已经见识过了。而这《控火诀》由苍火长老传授,唯有拜入苍火长老门下,你才有机会修行《控火诀》。” “不过,苍火长老性格怪异,传言是不好相处之人,直至今日也未有一位入门弟子。所以,拜入苍火门下,难度很大。” 说完,颜依掌心中出现一个白色戒指,上面镶着一块白玉。“这是冰川下的寒玉,在寒玉上已经刻画了符箓和阵法,但当你取得碧落青炎本源之后,这枚寒玉戒指只能够维持一天的时间。” “换句话说,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碧落青炎就会破开寒玉,焚烧一切。连你也会死在碧落青炎中。” 虞知接过寒玉戒指戴在手中。戒指并不起眼,更像是路边摊上的便宜货。 此时,虞知犹豫了一下,看向颜依,认真地问道:“颜依,你为何要帮我这么多?” 颜依也是疑惑,看向虞知的目光,带着让虞知看不懂的情绪。“有人帮你不好吗?” 虞知摇摇头,又是点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死了。好在我姑姑带着我四处寻访名医,才能够苟活到今日。尽管如此,我身上依旧留着病根,更要紧的是,时常有人在我耳边诅咒我,说着我不久于人世的恶毒话语。” “在京都,我一直都躲在问道书院中。而当我离开书院,进入京都之后,那些在我耳边呢喃的话语慢慢开始应验了。” “有杀手不断地刺杀我,即便是在赵王府里,也会被绑到京都外的荒野上扔在冰天雪地里,想要我活活被冻死。这一切都让我不得不更加小心。” “也正因如此,我对于周围突然出现的人会多一分猜忌。” 虞知的眼神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能够这般告诉颜依,也代表着他相信颜依,现在只是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颜依到底是谁? 第一百四十二章 颜依燕青衣 颜依木然,原本嬉笑的模样也变得认真。 “虞知,我记得你,可是你却忘了我。” 虞知眨了眨眼睛,似努力地回忆着过往的一切。曾经他来过北凉府,可印象中已然没有对于颜依的记忆。 颜依叹了口气,说道:“大概七年前,我去大楚京都求学,你我在京都见过一面。你给了我一个包子...豆沙包!” 虞知挠挠脑袋,一脸茫然。他实在是没有印象。 “抱歉,我这人好事做得多了,所以......”虞知不好意思地说道。 七年前,十二岁,那一年虞知的记忆大都是关于带着秋若若一同逃学,然后被李清如逮住一顿教训。 顿时,颜依变得怒气冲冲,继续道:“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小丫头。” “若若?”虞知说道,十二岁那年,唯有秋若若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 准确地说,是虞知带着秋若若四处捣蛋。 颜依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也许吧。那时候,你还是穿的很单薄。或许我另一个名字,你会有些印象。” 迎着虞知好奇的眼神,颜依踮起脚尖在虞知耳边,轻声说完。 只见虞知瞪大了眼睛,眉毛一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在打量颜依几眼之后,哑然一笑。 “原来是你!” 虞知笑着下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颜依,是他曾经的故人。 “你是变...性了?”虞知疑惑地问道。 颜依抬手就要打向虞知,“讨打。当年,我只是女扮男装,化名燕青衣。一切都是为了方便修行。” 颜依,是燕青衣。与叶清欢同入青云试甲榜的第三人,燕青衣。 “颜依,燕青衣,燕青衣,颜依。”虞知呵呵一笑,“难怪当年青云试结束之后,燕青衣不知所踪,原来是回到了北凉府,又变回了女儿身。” 颜依颇为得意,说道:“想不到吧。不过,多亏你给我的豆沙包。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 虞知只是一笑,一个豆沙包,一文钱而已。他早就不记得了。可对于颜依而言,那个包子是最难忘的回忆。 世事往往如此,或许于已而言,不值一提,但于人而言,却是重于泰山。 “那一天是我第一天到京都,身上的银子都花完了,也饿了好几天。”颜依说道。 虞知指了指自己,说道:“那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颜依点点头,思考了一番。“算。可我也救你许多次了。” 虞知哑然,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你还怀疑我吗?”颜依问道。 虞知却是说道:“谁说,我怀疑你?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一定是你的错觉!” 颜依冷笑一声,也不搭理这厚脸皮的虞知。 宗门大比第一日很快就结束了,对于众人而言,今日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虞知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颜依竟然就是曾经的燕青衣,而她也是神隐阁的弟子,至于是什么地位。虞知没问,以颜依的修为,又能够无时无刻知道虞知消息,地位显然不低。 既然颜依愿意帮助自己,虞知自然不会拒绝。 感谢当年乐善好施的自己,感谢当时自己的肚子小,吃不下多出的那一个豆沙包! 有了颜依所提供的情报,虞知对于夺取碧落青炎又多了几分信心。 倘若真的毫无准备地面对碧落青炎,那么只会是功败垂成。 “不知道桐儿怎么样了?”虞知自言自语着。 虞知担心的是,在那些黑衣杀手之后会陆续出现更多的杀手。京都的那座相府不会不知道北凉城的消息,而接下来的刺杀也让人难以预料。 在保护黎晚桐这件事上,再多的防备都不嫌多。 虞知还不知道李浩渺已经到达北凉城。他隐匿了自己的行踪,三先生那一群杀手失去目标,自己算是能够安全一些。 现在取得碧落青炎,救醒黎晚桐是虞知心中的大事。 正如余竹月预料的那样,虞知对黎晚桐喜欢的紧,刀山火海也愿意走一遭。 ...... 北凉城梅园,那一夜的袭杀之后,婉儿昏迷,萧景尧便是守在了婉儿的床边,引来诸多侍女的羡慕。 那一晚,要不是婉儿及时地推开萧景尧,萧景尧一定会死在那个结巴夜鬼的手中。 用一个侍女的命来换太子的命,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但萧景尧并不这么认为。 “殿下,万虎军已经从南州府出发。京都,亦是让东方供奉前来北凉府护卫殿下。”严子牧汇报着。那一晚,他也受了重伤,只是一招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好在萧景尧无事,否则,严子牧万死难辞其咎。 萧景尧放下药碗,又拿起温热的毛巾放在婉儿的额头上。 这几日,婉儿没有醒,只是紧皱着眉头一直昏迷。 萧景尧不分昼夜地照顾着婉儿,在外人看来这实在难以想象,偶有流言蜚语传出。但萧景尧全然不顾,他甚是不在乎这些,只要婉儿能够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萧景尧说道:“是谁指使的?” 严子牧摇头,正想回答,却听见萧景尧继续说道:“罢了。能够和夜鬼勾结,注定是查不到幕后人。” 萧景尧倒是看得开,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最想杀自己的应该就是他那位三弟萧景禹。可杀手是夜鬼,却将萧景禹的怀疑最大限度地降低了。 事实真是如此? 萧景尧淡淡说道:“景禹最近在干嘛?” 严子牧一怔,似乎没想到萧景尧会问萧景禹的动向,他想了想,说道:“三皇子一直都在京都,最近频繁地往秋府跑。有传言,三皇子钟情于秋家的秋若若,想要与秋家结为姻亲。” “除此之外,三皇子并无其他异样。” 萧景尧笑了一声,说道:“他倒是安静了许多,都不像是他的性子了。” 严子牧闻言,却也说道:“的确如此。三皇子向来性情张扬,外向好动,可这几日听京都中的传言,三皇子在府中舞文弄墨,要么便是去百味居喝喝茶水。与往日尚武的样子大相径庭。” 萧景尧走出房间,严子牧也跟了出去。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子牧,你觉得夜鬼是谁派来的?” 严子牧不敢多想,立刻说道:“若是与夜鬼勾结,无论是谁,整个大楚都容不下此人。” 萧景尧听出来严子牧声音中惶恐的情绪,笑道:“只是闲聊而已,不必当真。子牧,大楚朝堂都知道景禹最想杀我。你说夜鬼有没有可能是他派来的?” 严子牧脚步一滞,后背已然渗出层层冷汗。这些事不是他敢评论的。 “殿下!” 萧景尧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拍拍严子牧僵硬的肩膀,说道:“只是玩笑话。皇室子弟又怎么会和夜鬼勾结呢?” 萧景尧继续向前走着,心中思绪万千。他想的远比严子牧多得多。 夜鬼,哼,真是让我没想到! 正当萧景尧漫步在梅园中的时候,一侍女端着一碗药汤走进婉儿的房间。 可刚才萧景尧才给婉儿喂完今日的药汤。 ...... 余竹月的小院里,宁欢不断地朝着门口张望。 此时已经入夜,余蓝送药却还没有回来。往日里,在日落前余蓝就已经回来。可今日日落之后过去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余蓝的身影。 老黄坐在台阶上,看着不断踱步的宁欢,不耐烦地说道:“宁小子,你要是着急就出去找找。别瞎晃悠。” 宁欢这么一想,就急冲冲地朝着小院外走去。 老黄见状一笑,露出那口发黄的牙齿,有些许猥琐。 宁欢喜欢余蓝,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否则,宁欢怎么会整日像块牛皮糖一样,跟在余蓝身后。 “春天来了。”老黄微微一叹,脑海中浮现的是往年丫头与他打趣的模样。可惜,丫头再也看不见春天了。 屋子里的余竹月望着宁欢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余蓝虽然调皮,却极为守时,从来都是赶在日落之前回到小院做饭。每一日都从未出错。 因为余蓝不会饿着余竹月,就像余竹月疼爱她那样,不会让她受委屈。 宁欢离开小院之后,一路走过余蓝送药的几户人家。一炷香之后,却依旧找到余蓝。作为一个杀手,宁欢敏锐地觉察到余蓝肯定是出事。 顺着平日里余蓝的回去路线,宁欢一路飞驰,锐利的目光扫过街边巷角。忽然,宁欢脚步一停,看向墙上打斗的痕迹,皱起眉头。 很快,宁欢又在墙角发现了一些血迹。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而余蓝很可能遭遇了不测。 作为杀手,宁欢对于战斗的嗅觉尤为敏锐。从这附近的战斗痕迹可以看出有人劫持了余蓝。 宁欢想要顺着痕迹追查下去,在路上找到了一块蓝色的纱巾,这是余蓝衣裙的一角。 “该死!”宁欢骂道。他清楚余蓝的实力,一般的修行者根本不是余蓝的对手,可能够将余蓝劫持走,显然对方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 此时,余蓝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张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嘴里塞着一块麻布。她想要运转真气,却发现身上的经络都被封住,浑身都使不出一点力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王霄的威胁 余蓝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绑架,正当她心中盘算着如何脱困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 一盏灯笼映入了余蓝的眼中,然后是几个人的身影。 “嘿嘿,这小妞长得可真标致,比怡红楼里的那些姑娘好看太多了。”一人说道。 另一人则是开口,“喂,少爷可是说了,看好这丫头。你们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少爷只是叫我们看好她。活着就行,一点也不耽误兄弟们舒服舒服。” 随即,几人发出一阵恶寒的笑声。 余蓝心中恶心,听得出对方在讲些什么。 可现在余蓝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做不了反抗。 随着脚步声接近,余蓝眼眶闪烁着泪水,她无法想象接下来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羞辱。 而另一边,在小院前,王霄再度前来拜访余竹月。 仆人推着轮椅,身后还跟着十数个护卫。 王霄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知道今晚他不会再吃闭门羹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开门的不再是余蓝,而是老黄。当老黄看见王霄的时候,没有一点好脸色,他后来也知道了天水楼的事情。 因此,老黄对这个侮辱黎晚桐的家伙很是敌视。 正当老黄想直接关上门,王霄笑道:“余蓝在我手里,要是关上门,余蓝的命可就没了。” 老黄一怔,余竹月的声音也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让他进来吧。” 老黄开门,王霄脸上的神情更加得意,心想,赵兄的办法还真是好使。 余竹月走出屋子,看着王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老迈的眸子闪亮地有些吓人。 “你想要什么?”余竹月开口问道。 王霄笑着,如今他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替我治好双腿,我可以确保余蓝姑娘安全地回来。” 余竹月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王霄拿出一个香囊,余竹月一眼就认出这是余蓝身上的东西。 “那就可惜了,余蓝姑娘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霄接着又说道:“余大夫,你治好我的双腿,我将余蓝姑娘安全地送回来,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我想,余大夫没理由拒绝。” 余竹月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现在恐怕由不得你了。”王霄话音刚落,十数个护卫鱼贯而入,站在王霄的身后。 余竹月见状,口风一改,说道:“你的病不难治。不过,若是余蓝受到半点伤害,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王霄听到余竹月服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余大夫放心,我和余蓝姑娘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治病,才这样行事。余大夫只要治好我的双腿,你我之间的恩怨两清。” 余竹月握着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走到王霄的面前。眸子里的冰冷让王霄浑身一颤,但他依旧强装着镇定,只要余蓝还在他的手上,他就能够安全离开。 轰! 余竹月忽然出手,举起拐杖狠狠地重击在王霄的膝盖上。 啊! 一声惨叫撕裂了黑夜。 身后的护卫也立刻握紧了武器,随时准备出手。 王霄浑身一颤,却不能躲避。浑身的冷汗冒出,身体忽然变得极度冰凉。 此时的疼痛远甚于虞知废掉他双腿的时候。 “你...你干什么?”王霄强忍着疼痛,说道。 余竹月淡漠地说道:“你的膝盖骨已经重新长好。要想恢复行走的功能,需要重新打断,然后接骨。” 余竹月从药圃中采了一些草药,放在手中轻轻一握,便是化作了一些粉末。 随即,她伸手朝着王霄的膝盖,淡淡光晕之中粉末逐渐消失,进入王霄的膝盖。 王霄只感觉到疼痛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三个月,你的膝盖会重新长好。”余竹月说道。 余竹月做完这一切不过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王霄没有想到这治疗的办法会是这么简单...粗暴。 王霄的脸上还有一些狰狞,双手轻轻抚摸着膝盖。在膝盖处传来一个温热的暖流,这是草药在发挥功效。 苍山治不好的伤势,在余竹月手里是如此简单。 余竹月开口问道:“余蓝呢。” 王霄抬头,看向余竹月,因为刚才剧烈的疼痛,脸色显得苍白。 “余大夫不要着急。我还有一个要求。” 闻言,余竹月的眸子越发冷厉。她不喜欢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 王霄继续说道:“在余大夫的屋子里还有一位姑娘,用她来交换余蓝,可好?” ...... 面对即将到来的威胁,余蓝手足无措。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难道要被他们羞辱? 不,我宁可去死。 余蓝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心中不知该向谁求助,她看着几个人越走越近,无力挣扎。 “嘿嘿嘿。姑娘,你不用怕。兄弟几个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嘻嘻嘻,看样子还是个雏儿。” 正当其中一人伸手要去脱下余蓝的衣服的时候,嗖的一声。 一把匕首破窗而入。 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声。 “谁,是谁!” 匕首洞穿了对方的手掌,鲜血直流。 下一刻,一道书生模样的身影从几人的身后出现。 余蓝瞪大了眼睛,自然是认得对方。这不正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宁欢吗? 余蓝看见了救星,心情激动,却只能够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绑架余蓝的人都是王霄身边的护卫,不乏苍山中的弟子。在偷袭的情况下,绑架余蓝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现在王霄身边的护卫都跟着王霄前去余竹月的小院。 剩下看守余蓝的人不算是厉害。 “你们都要死!”宁欢一字一句地说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匕首,冰冷无情。 宁欢顺着踪迹一路找到了这里。宁欢是杀手,能够成为三先生手下的杀手,远不是一些臭鱼烂虾可比较。 “兄弟们,先杀了他!一起上!”其中一人喊道。 紧接着这几人一同朝着宁欢冲去。 只见匕首的寒芒在屋子里闪烁,灯火熄灭,黑暗中只能够听到几声惨叫,然后是尸体倒地的声音。 宁欢解开余蓝身上的麻绳,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余蓝摇摇头,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却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紧紧抱住宁欢,危难之际,宁欢的出现让她安心。 宁欢一愣,轻轻拍着余蓝的后背,说道:“没事就好!” 而此时,屋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数不清的士兵将这里包围。 每一个士兵都穿着墨黑的甲胄,腰间挎刀,一瞧就是训练有素的模样。在高举的旗帜上绣着三个大字——北境军。 可是北境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北境军在此,里面的凶徒速速投降。” 宁欢和余蓝走出屋外,便是见到了无数的兵刃指着自己。 “凶徒杀人,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士兵喊道,仿佛已经认定了宁欢和余蓝就是杀人凶手。 宁欢眼中闪过杀机,真是好计谋! ...... 不仅是宁欢和余蓝被北境军围困,就是在余竹月的小院外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声音也传进了院子里。 王霄又恢复了先前张狂的模样,“余竹月,将那个残废女人交给我!本少爷高兴,还能够放了余蓝。否则,哈哈哈,你们也今日也别想活。” 治好了双腿,王霄不再有求于余竹月,神情模样也恢复到了纨绔至极的做派。 余竹月沉默,老黄已经挡在了屋子的门前,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黎晚桐。 院子外,一个穿着银色甲胄的将军走了进来。他看了王霄一眼,只是站在一旁。 元鸿信出自北境军,乃是北境军副将。几个时辰前,他收到了赵杰的来信,希望借兵一用。 元鸿信虽是不情愿,但斟酌一番之后依旧带着兵马进入了北凉城。 曾经赵杰的父亲刑部尚书赵楷帮过元鸿信一次,这个人情是时候还了。世上的事都是礼尚往来,往往欠下一个人情,那就需要更大的人情去还。 身为北境军副将,元鸿信有权限调动兵马,守卫北凉城。 可他也知道赵杰信中所说的借兵一用,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到余竹月不做回答,王霄轻笑一声说道:“元将军,屋子里凶徒正是曾经打断我双腿之人的共犯,请元将军将人拿下。” 元鸿信皱起眉头,看向余竹月。他认识余竹月,他许多的手下都在余竹月这里治过伤,当然也有许多人被余竹月拒之门外。 对于余竹月的见死不救,元鸿信并没有什么好感。 可王霄呢,这个纨绔......元鸿信心中也没有任何好感。 元鸿信最终开口道:“来人,拿下!” 小院外的兵马闻声而动,十万北境军个个都是骁勇之人,虽然武道境界不高,但常年训练,加上军阵中默契的配合足以围杀那些强大的修行者。 黑甲士兵冲进小院,一步步逼近屋子。 王霄笑着,又是开口道:“余竹月,让开。我可以放过你。但是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必须交给我!” 今天,先拿下黎晚桐,虞知...哼,我迟早让你跪在我面前,打断你的双腿,羞辱你的女人。 正当北境军要动手之时,一道声音传来。 “现在的北境军,怎么变得如此不堪?”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全灭 宁欢和余蓝陷入苦战之中,现在的余蓝还不能运转真气,只能在宁欢的保护下且战且退。 可宁欢一人,又怎么会是无数北境军士兵的对手呢?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宁欢已经遍体鳞伤,不知从何处流出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只是紧紧握着余蓝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兵刃的锋芒近在眼前,逼近咽喉。 两人再也没有抵抗的余地。 “拿下!” 而小院中,声音的主人出现,立于屋顶上,双手交叉在身前,背后是苍白的月光,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是他的身影笔直如一杆长枪,矗立于天地间。 元鸿信见状,冷声道:“来者何人!” 对方回应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 元鸿信暴怒,一步踏出,飞身而上想要擒拿对方。 只见那人抬手一招,天际飞来一杆黑色长枪,轰然刺向元鸿信的面门。 铛。 武道真气对撞,白缨飘扬,枪锋更是锐不可挡。 元鸿信只觉得那一股锋芒想要洞穿自己的身躯。此人,不可敌也! 瞬间,元鸿信在半空中的身影一滞,迅速倒飞出去。他在地上,连连后退,直至退了十数米,方才停下身影。而后元鸿信喉咙一甜,脸上满是潮红,嘴角也溢出一口鲜血。 仅是一招,元鸿信已然重伤。 长枪在空中翻转了几周,回到对方手中。 白缨黑枪,来人正是北凉侯魏无忌。 在和虞知分别之后,魏无忌奉虞知的命令就来到了北凉城。他的任务是保护黎晚桐。 让魏无忌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到北凉城不久,就发生了眼前的这一幕。 魏无忌冷漠地看着元鸿信,心道,少主果然是料事如神。好在我及时赶来了,不然...... 魏无忌看向院子外无数的北境军士兵,心中惊骇。他了解北境军的战斗力,以军团作战,就算开碑之上的修行者都可能死在乱刀之下。 王霄见状,怒道:“你是谁。竟敢对北境军动手,活腻了不是?” 魏无忌握着长枪,枪尖指着元鸿信,锐气逼人。 “北境军所属,给我退下。他日,我会去北境军走一遭。我倒要徐青给我一个交代!” 元鸿信听着这话,心中震惊。对方能够直呼徐青之名,显然是不惧北境军。但元鸿信还是压下心中震惊,再度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北境军捉拿犯人,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此时,小院外又传来一阵骚动,宁欢和余蓝被捆绑着,带进小院中。 “元将军,此二人于北凉城中行凶杀人,一共伤害五人,现已被拿下。” 元鸿信知道这是赵杰设局,北境军的士兵才会及时出现将宁欢和余蓝拿下。今夜,他就是赵杰手中的刀。 王霄一听,心中自然乐开了花。“元将军,我想这些人都是同伙,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一定能让他们认罪伏法。” 元鸿信看了王霄一眼,此时箭在弦上,已由不得他。 “众人听令,将凶徒同伙给我拿下!” 魏无忌冷哼一声,长枪舞动,横扫千军,一道浑厚无比的气浪爆发,将围堵上来的北境军士兵击退。 嗡! 长枪轻吟。 魏无忌身影闪烁之下,已经杀入人群之中。 勇猛无比的枪锋如入无人之境,士兵一个个倒下,像是秋季割麦子那般容易。 老黄和余竹月皆是不解,心道,这人到底是谁?不过,现在的情形也顾不上猜测对方的身份。 王霄眼看着魏无忌要杀到自己面前,慌忙说道:“元将军,拿这两人威胁他!” 元鸿信也只好点头,将宁欢和余蓝拉到身前,喊道:“住手!” 魏无忌长枪挑开三人,武道真气一震,眼前士兵纷纷退后。 他讥笑道:“怪不得北境军已经变得如此下作。” 元鸿信现在管不了这些,手中长剑逼近了余蓝的咽喉。“再不束手就擒,我就先杀了她!” 余蓝不哭不闹,在她回到小院的时候,心中已经没有惊慌。 余蓝微微一笑,却是说道:“你要么乖乖放了本姑娘,或许本姑娘可以大发善心留你一个全尸。” 王霄立刻讥讽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余蓝盯着王霄,眼中的阴狠像火焰般,要将他吞噬。 “你最不该的就是将我带回小院。” 忽然,元鸿信心中生出一股异样。他常年都在北凉城,关于这座小院的传言,他也听过一些。但他只是当做以讹传讹的夸大其词。 可现在来到这座小院,元鸿信似乎也发觉某些不寻常。 余竹月接过话茬,冷漠地说道:“蓝蓝,说的不错。现在跪地求饶,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敢在这座小院撒野,就算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要脱层皮。 王霄不信,换做任何人也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话。明明深县包围之中,还大放厥词,这是在唱一出空城计吗? “笑话,你......” 这时,王霄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不仅是王霄,其他人同时感到一阵乏力,身上所有的力气正被瞬间抽走。 噼里啪啦! 兵器相互碰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杂乱的声响。 众人尽皆倒地,不,王霄倒在自己的轮椅上,现在的他只能够睁着眼睛,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何时,余竹月已经在他们身上下毒,无声无息,若是想杀死这些人,也不费吹灰之力。 “将军!”在院子之外的士兵还能站着。可无人再敢踏进小院一步。 元鸿信趴在地上,仅剩的力气只能转动眼珠子,看向一直都那么平静的余竹月。 老黄咋舌,扶起几近昏迷的宁欢,将余蓝带到身后。眼下根本没有自己出手的机会啊。 魏无忌头皮发麻,愣是不知道余竹月什么时候下的手。 “少主啊,这地方哪还需要我来保护?我再晚点出现,这些人可都死在这儿了。” 余竹月一步步走向王霄,今夜,她从未有过的愤怒,有人绑架了余蓝,有人拿着余蓝威胁自己,更有人杀到了家门口。 数十年,余竹月没有这么憋屈,更没有这么愤怒。 在这些人踏入小院的时候,在余竹月眼中,这些人已经是尸体了。 医毒不分家! 医术越高,下毒的本事也越发高超。 这这座小院,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是余竹月下毒的工具。就连空气也是。 王霄害怕了,胯下渗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尽管害怕,可是王霄却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继续威胁,或者求饶。他都做不到。 余竹月俯视着王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 余竹月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从瓶子中,爬出一只白色的虫子,肉嘟嘟的,不过婴儿一节小拇指的大小。 “这是南疆的蚀骨虫。它喜欢寄生在其他生物的体内,以它们的血肉为食。” 说着,余竹月将蚀骨虫放在王霄的脸上。肉嘟嘟的蚀骨虫慢悠悠地爬着,却让王霄止不住的惊恐。 “蚀骨虫进入你的身体后,你不会有任何感觉。不过,等到第十天,它会开始吞食你的血肉骨头,你会感到疼痛,瘙痒,无论清醒还是睡梦,蚀骨虫会一直啃食。” “这个阶段会持续十天。你别想着将它逼出来。越是逼它,它越会往你的血肉里钻进去。相信我,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会让你发疯。” “最后,等蚀骨虫将你的血肉骨头都给吃完之后,它会吃完你的脑髓,再从你的头顶钻出,化蝶!” 余竹月平静地描述着,王霄已然头皮发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虫子破开他的头骨,化作蝴蝶的景象。 王霄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恶魔! 这是恶魔。 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手段? 蚀骨虫已经从王霄的鼻子里钻了进去。 从这时开始,王霄的声音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余竹月冷笑一声,又走向元鸿信。什么北境军,余竹月才不在乎!她只知道今晚,这些人都要死! 元鸿信后悔了,想要运转真气,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竹月靠近。 小院外的人也听见了余竹月的话,更加胆寒,看着小院仿佛是地狱的入口。 就在这时,魏无忌说道:“余大夫,能否将他交给我?” 余竹月似乎才想起魏无忌这个人,转头看向魏无忌,那目光仿佛是在说,你也想死吗? 魏无忌连忙说道:“虞公子让我前来保护一位叫做黎晚桐的姑娘。至于此人,我会给余大夫一个交代。” 闻言,余竹月脸色才缓和一些。 魏无忌上前,提起元鸿信,一把扔出院子。 “把你们的将军带上,带我去找徐青!” 元鸿信一听,心头冰凉,他知道今夜之事瞒不住了,而他也会大难临头。 赵杰,小子害我! ...... 第二天,一具具尸体从小院中抬出。没有人知道这个坐落在巷子深处的小院发生了什么。 只是被这一幕给吓住了。 有人仔细数了一下,一共五十六具尸体,一夜间死了五十六人。 尽管发生这样的事,第二天余蓝还是接着将当日的药送到每家每户,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北境军大帐之中,一身银白甲胄的徐青与魏无忌对座。 昨夜,魏无忌提着元鸿信闯入北境军军营,可他却没法训斥,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底气。 直到现在元鸿信也没能恢复。 “魏兄,你隐居十数年,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北凉城逛逛?”徐青好奇道。 魏无忌却不给徐青面子,冷哼一声,“没想到吧,我十几年没出现,一到北凉城就见到了你徐青治军的风采。果然,不愧是大楚的北境铁骑。”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苍万钧和雷骏 徐青和魏无忌相识数十年,曾经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 可昨夜,魏无忌带着元鸿信,狠狠地打了徐青的脸。 知道原委的徐青立刻将元鸿信给押入了大牢。元鸿信有调兵的权力,但事情显然不只是捉拿凶徒那么简单。 徐青苦笑,面对魏无忌,他知道自己这位北境军主帅也没啥用。 “你放心,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徐青说道。 接着徐青又是说道:“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不问世事这么多年,今日是替谁出头?” 魏无忌神情不改,像是没听到徐青的话。 徐青再度苦笑,他知道魏无忌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说。 旋即,徐青又是说道:“前几日,北凉城里有夜鬼的身影出没。” 魏无忌闻言,拿着茶杯的手停了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仅是一瞬间的异样之后,魏无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徐青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继续道:“夜鬼袭杀了太子,陛下命我统帅万虎军护卫太子安全。当年,你们对付......” 魏无忌打断徐青,说道:“徐青,这些事已经与我无关。” 徐青叹了一口气,看向魏无忌,说道:“我知道当年北斗营的冤屈。可当年陛下初掌朝政,许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所以......”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 茶杯在地上碎裂。 魏无忌怒道:“所以如何?所以我等北斗营将士就活该背负叛国谋反的屈辱?数百将士的性命就如草芥一般,死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 “他萧元德不要忘了,要是没有我们北斗营,他坐不了这么皇位。要是没有主上,他早就死了不下百次。可最后,我们北斗营换来了什么?” “主上身死,七星将重伤隐世,北斗营十不存一,侥幸存活之人背上污名,遭人唾骂!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他萧元德能够安稳地坐着皇位,北斗营死的死伤的伤,受人唾骂。” 大帐中声音传到了外面。 值守的将士纷纷好奇里面究竟是谁,竟敢对着北境军的主帅这样大呼小叫! 魏无忌气愤,这是憋了十数年的怒气在这几句话里爆发。 徐青知道一些真相,可对此,即便他是北境军的主帅也无能为力。 “魏兄......” 魏无忌摆手,示意徐青不必在说下去。 “总之,北斗营已经不在,夜鬼之事也不是我需要担心的。我只当我的闲云野鹤,管不了大楚皇朝的事。” 说完,魏无忌潇洒地走出军营。 徐青无奈地摇摇头。若是北斗营还在,夜鬼之事也不需要他操心。 徐青看着魏无忌的背影,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当年的北斗营仅是数百人却护卫了整个大楚的安宁,正如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照耀整个大楚。 可如今北斗营,早已无人记得其威名。 ..... 宗门大比第三日,神隐阁山下,虞知又遇见了蒋易。 这一见面,蒋易便是热情地贴了上来。在他眼中,虞知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冤大头。 “李兄,你考虑好了吗?剩下的名额可不多了。”蒋易双手抱胸,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样子。 虞知根本不吃这一套,五万雪花银,傻子才会给。 就这时,一珠光宝气之人朝着蒋易跑来。 “蒋师兄,蒋师兄,这是银子。可说好了,苍山记名弟子的名额一定要留给我!” 呦吼,还真有冤大头? 虞知打量着对方,这一身华服,腰间的玉带,指间的扳指,无一不显露着这人是个暴发户。 蒋易收起那一沓厚实的银票,满意地点点头。“百里师弟,从今日起,你就是苍山的弟子。等宗门大比结束,就跟我一起回苍山。” 那人千恩万谢之后才放心离开。 蒋易看向虞知,说道:“李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再有两天,连这记名弟子的机会也没了。” 虞知只是看向擂台,第三天的比斗可比前两天要精彩许多。各大宗门首席弟子陆续下场,争夺大比第一的名头。 虞知看着一身着苍山弟子服饰的男子,问道:“蒋兄,那人是谁?” 蒋易顺着虞知的目光看去,说道:“哦,那是苍山的首席弟子,苍万钧。三年前,他也经过了青炎炼体。” 虞知继续问道:“他是什么境界?” “开碑七品下。”蒋易骄傲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万钧师兄只有三十岁。如此妖孽天赋,在整个北境宗门历史之中也是首屈一指。” 三十岁的开碑七品......虞知心里冷笑,他很想说一句,我兄弟叶清欢,十九岁,已经踏入开碑七品。和他一比,什么苍万钧只是个垃圾。 苍万钧站在擂台的中心,对着断刀门的看台喊道:“雷骏,上来一战!” 断刀门的看台上,一蓝衣男子起身,一步踏出,身影已经出现在擂台上。 “好快!”虞知不禁感叹道。 只是瞬间,那叫做雷骏的男子竟然跨越了百米的距离。 蒋易看见虞知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笑着解释道:“雷骏是断刀门的首席弟子,一手奔雷刀法,刚猛至极,听说不久前也踏入了开碑七品。雷骏和万钧师兄从少年时期开始,两人就互相争斗,每一次见面都要争个输赢。” “不过,苍山和断刀门之间,本来就互相瞧不上。从上一代开始,就是这样了。据我所知,断刀门的聂门主和咱们山主为了争一个女人,斗了数十年。这恩怨也延续到了现在两派弟子的身上。” 虞知笑道:“看来这个两个大人物也是情种。” 蒋易也是狡黠地一笑,说道:“可惜呢,他们两位谁也没有争到那个女子。” “哦?我现在有兴趣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了。”虞知说道。 蒋易抬起手,又作出要钱的手势。 虞知没有搭理,我要是给了这银子,我就是大傻子! 蒋易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聂门主和苍山主争的正是当今神隐阁的阁主暮烟夫人,二十年前北境第一美人。” “可惜,两人谁也没有得到暮烟夫人的芳心。” 虞知看着蒋易感慨的模样,不知他到底是在为谁可惜。 “那暮烟夫人到底嫁给了谁?” “唉,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呗。暮烟夫人终生未嫁,独居在神隐阁中。”蒋易又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好似责怪自己没能娶了暮烟夫人一样。 虞知再度看向擂台,苍万钧和雷骏在擂台上对峙着,两人真气涌动,互相试探。 片刻之后,苍万钧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开口道:“看来你的武道又有了进步。” 雷骏面容刚毅,嘴角扯了扯,说道:“你也是。” 苍万钧冷哼一声,率先出手,金色长剑斩出几道剑光直接轰向雷骏。 苍山弟子修行什么的都有,刀剑斧钺拳掌腿,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苍万钧的剑法是苍山山主苍别离亲自传授,每一剑都有苍别离当年的影子。 金光弥漫,剑气纵横。 苍万钧一出手就拿出了舍我其谁的气势。 雷骏大喝一声,“来得好。”他的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战意。 背后的奔雷刀出鞘,雷电滋啦一声,在刀锋上跳动。 雷骏单手持刀,蓝色的雷芒环绕周身,宛若战神一般。面对杀来的苍万钧,雷骏屈膝,双腿猛地一蹬,脚下的地面龟裂,乱石飞溅。而雷骏的身影也化作雷电,冲向苍万钧。 快! 虞知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雷骏的速度。 轰! 金色剑光和雷电环绕的刀锋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台下的众人紧张地看着光芒中的两道身影,不敢眨眼,生怕错过精彩的一幕。 刀锋乱舞,牵引着雷电,击破一道道剑光。苍万钧的金剑亦是极为凌厉,对冲威猛的雷电。 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鸣的声音传响整个擂台,光是听声音都能够知道两人之间的战斗是有多么的激烈。 看台上,几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坐在一起,谈论着擂台上的战斗。这都是各大宗门的长老。 苍金,苍山的大长老,也是苍万钧的爷爷。他瞥了身侧一个身着灰色麻衣的老头一眼,说道:“老白,你猜这次谁会赢?” 被叫做老白的老头名叫白齐罡,断刀门的大长老。此行宗门大比,正是他带队。 白齐罡睁开眼睛,看向擂台,冷哼一声,说道:“自然是雷骏能赢。” 苍金一听,可就不乐意了。“老白,几年不见,修为不见涨,口气越来越大了。” 白齐罡转头看向苍金,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闪烁着丝丝战意。 “别废话,有本事和老子打一架!” 苍金才不愿意和白齐罡这疯子打。 要说北境宗门之中,谁最厉害。可能各有各的看法。可要说谁最难缠,一定是他白齐罡。 除了白齐罡,还有断刀门的那一群弟子。 这都是一群好战分子。被逮上了就一定分个胜负不可。 当初,白齐罡就堵在一个宗门的山门前,非要和对方的长老分一个输赢。这一堵就是大半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一个开碑八品的强者跟在屁股后的感觉可不好受。 苍金可不想被这个疯子给盯上。他冷哼一声,不做言语,暗骂一句。“老匹夫!” “三千雷!”雷骏怒吼一声,双手持刀举过头顶,一道道雷霆在刀尖汇聚。 随着雷骏的刀锋斩落,无数的雷霆交织成网,轰然砸在擂台上,恍若雷劫灭世。 第一百四十六章 激战 苍万钧见状,没有半分惧色。 金剑横在身前,左手并指,弹在剑身上,只听一声剑吟。 “万山苍翠。” 金光大盛,在半空中交织成一道道峰峦的虚影。金色峰峦重重叠叠,浮现在苍万钧的头顶。 这是苍万钧的剑意,磅礴雄浑的峰峦不可攀登。正如他的剑道,势要争天下第一 虞知望着那一片金色峰峦,喃喃道:“苍万钧的剑意。” 对于虞知而言,在修行剑道的时候多多感受他人的剑意大有裨益。 而能够感受到对方剑意,也代表了虞知的剑道也踏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比如,身边的蒋易只能够从苍万钧的金剑之中感受到一股摧枯拉朽的压迫。 因为境界太低,所以领略不到更高处的风景。 “你说什么?”蒋易对着虞知问道。 虞知含糊其词,敷衍道:“我说,苍万钧还是有点东西。” 蒋易十分不屑虞知的口气,讥讽道:“就你这样,连苍山的山门都进不去,还瞧不起万钧师兄?” 虞知只是笑了笑,不做辩解。 三千道雷霆随着雷骏的刀锋斩落,天地间只要蓝色雷霆的光芒。 而苍万钧也是大喝一声,金色峰峦迎向雷霆。雷霆与万山抗衡,蓝色雷霆不断奔涌,金色峰峦却硬生生抗住了雷霆的狂轰乱炸。 擂台上已经被光芒笼罩,无论是剑光,还是刀光频频闪现。 众人看着这一幕,想象着自己若是擂台上的一人,能否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存活下来。 不过片刻时间,三千雷已经要到了尽头。 看着雷霆逐渐消散,苍万钧大笑一声,说道:“雷骏,破甲六品时,我输你一刀,今日我还你一剑。” 两人之间大大小小数十战,各有胜负。一直以来都难以彻底分出个高下。 今日是两人踏入开碑七品之后的第一战,谁都不想输。 苍万钧真气再度涌动,衣袍猎猎作响,金剑散发出一阵阵金光。 嗡! 一声剑吟在雷霆爆炸的巨响中,显得格外的清脆。 “别离剑第一式。” 苍万钧持剑,简单直接地朝着雷骏刺去。 身影不快,剑气更是缓慢! 别离剑是苍别离所创,所有人都知道别离剑的威力。可就别离剑的第一式怎么这么慢? 躲不开是猪.....这一念头同时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虞知看向那缓慢的一剑,心中也有这样的疑惑。不过,他很快又明白了过来。 雷骏神情严肃,并不轻视苍万钧的任何一剑。 他和苍万钧交手很多次,别离剑又是苍山山主所创,怎会如表明看这样...弱。 雷骏不退反进,手中握紧奔雷刀,雷芒再度闪烁。 和苍万钧的慢不同,雷骏的刀向来迅猛。 “动如雷霆!” 雷骏身影化作一道雷霆,划过空中。 滋啦。 雷霆涌动,在刀锋上炸裂,砍向苍万钧。 这样的速度就连看台上一些宗门的长老也自愧不如。 “哼,去死!”雷骏毫不留情地斩下一刀。 苍万钧并不惊慌,反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回答道:“是吗?” 铛! 金剑与奔雷刀碰撞在一起。 光影交错中,一道身影从中飞出。 这一招之后,有人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道倒飞出去的身影中。 忽然,不知何人喊道:“是雷骏!是雷骏!” 不错,雷骏败了一招。正如苍万钧所说,当日输你一刀,今日还你一剑。 砰! 雷骏的身影砸在坚硬的擂台上,将平整的擂台砸出一个大坑。 雷霆与金光尽皆消散,擂台上的烟尘也很快散尽。 苍万钧看了雷骏一眼,嘴角微微弯起,胜负已然不言自明。 开碑七品的第一战意义非凡。还是在宗门大比上,苍万钧赢了不仅证道心,也为苍山赢得荣誉。 苍山弟子已经开始高呼起苍万钧的名字,这一战之后宗门大比第一已经没有悬念。 苍金得意地看向白齐罡,甚至比苍万钧更加得意。借着这个机会,能够奚落下白齐罡,这才是苍金的目的。 “老白,你还是要多调教调教雷骏,争取下次能够赢一次万钧。不过呢....” 白齐罡又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所以,你是要和老子打一架吗?” 苍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咽了咽口水。“呃呃呃.....” “不敢,就闭嘴!”白齐罡看向擂台上的大坑,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雷骏躺在大坑中,久久没有起身。这让众人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死了。 断刀门的许多弟子围了上去。只见雷骏正躺在大坑里,嘴角淌着鲜血,一脸疑惑,手中还不断地比划着。 直到现在,雷骏还在幻想刚才的那一剑。 “他到底是怎么使出的那一剑?” 谁也不知道雷骏是如何落败,就连雷骏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雷师兄?” “干嘛?” “那个...白长老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你觉得呢?”雷骏没好气地说道。 正当众人在讨论苍万钧和雷骏最后一招的时候,虞知已经明白了许多。这得益于第四幅小人图,他的那双眼睛清楚地看见了苍万钧的真气流动。 蒋易纳闷地嘀咕着,“万钧师兄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击败雷骏的?真是神奇。” “别离剑第一式,不是进攻,而是防御,极致的防御。”虞知说道,“在苍万钧挡住雷骏的刀锋之后,有瞬息反击的机会。苍万钧很好地抓住了那个机会。” “苍万钧似乎算准了雷骏不会退,而是选择进攻。他猜对了,而雷骏也中计了。” 蒋易闻言,笑道:“李兄,不是我看不起你。这要是你都能知道,你就是苍山的正式弟子了。不,你比万钧师兄还厉害。” 虞知也不在乎蒋易相不相信,换做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 随即,虞知却是问道:“蒋兄,怎么不见神隐阁的首席弟子?” 蒋易说道:“神隐阁比较特殊。他们一向不争名。每一次宗门大比,他们更像是裁判和见证者。至于神隐阁的首席弟子是谁,这个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虞知不明白。 蒋易耸耸肩,无奈道:“谁也没有见过神隐阁的首席弟子,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她是个女的。” 虞知狐疑,脑海中冒出一道青衣身影。 该不会是她吧! 苍万钧和雷骏的比试结束之后,绍剑安的身影走上了擂台。 这几日,绍剑安是第一次现身。 “诸位,此次宗门大比正式结束。神隐阁为各位弟子准备的奖品会送到每个人的手中......” 虞知诧异道:“还有奖品?” 蒋易看向乡巴佬似的虞知,说道:“自然是有。每一次宗门大比,都会有一宗门拿出奖品。此次正好轮到神隐阁。” “奖品都是些什么东西?”虞知问道。 “每一次奖品都不一样,也不会让人知道。据说,雷骏手中的奔雷刀就是断刀门在某次宗门大比中得来的奖品。”蒋易说道。 虞知哑然一笑,“这么神秘,倒是让我有几分好奇。” “没什么值得好奇的。不久之后,谁拿到了什么东西都会一清二楚。”蒋易无所谓地说道。 在绍剑安一番恭贺之后,接下来便是各个宗门招收弟子的时候。 随着绍剑安退场,一些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台展示自己。毕竟,每个宗门的弟子名额也只有这么些,稍微落后些,就可能没机会了。 此时,苍金走了上来,笑着说道:“诸位,此次招收弟子,诸多宗门商量了一番,以往比斗的方式太过麻烦。此次将会以一种更加公平的方式来检测诸位的修为和实力。”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苍金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铃铛。 随着苍金抬手一挥,铃铛化作一个古朴的大钟,离地一米,悬在空中。 苍金继续说道:“此乃我苍山的拜山钟。此次,以钟鸣声来评定各位是否有资格进入各大宗门修行。钟鸣声越多,自然代表个人实力越强,进入宗门修行的机会越大。” “但切记,各位不能借助外力,唯有靠自身实力。” 此时有人问道:“苍金长老,请问钟鸣几响,方才有可能进入苍山修行?” 苍金回答道:“老夫只能告诉诸位。苍万钧入门时,钟鸣八响。离极致的九响只差一丝。而以往最弱者也有钟鸣五响。诸位可作为参考,不要浪费拜入宗门的机会。” 苍金再度秀了一把自己的孙子苍万钧。 虞知则是看向拜山钟,心中想着自己需要敲出几次钟鸣。 虞知拜入苍山定然不成问题,但他需要得到苍山的重视,获得青炎炼体的机会,又要拜入苍火门下,修行控火诀。其中关键,一定要把握好度。不能太过惊艳众人,也不能默默无闻。 “蒋兄,苍万钧入门时,境界如何?”虞知问道。他发现蒋易是北境宗门中的万事通,任何消息,他都多少知道一些。 蒋易又是瞥了一眼虞知,“你还想对标万钧师兄?哼,痴心妄想。” “我这不是了解了解他的辉煌事迹。”虞知赔笑道。 “我也只是听说,当年万钧师兄入门时,已经处在破甲五品巅峰。” “所以,钟鸣八响,只需破甲五品就行?”虞知喃喃道,“这样不难啊。” “只需?”好在蒋易没有听见虞知后半句话,“你只需一个我看看。二十岁的破甲五品,还是巅峰。这放在各大宗门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你你你......” 虞知好声说道:“口误,口误。蒋兄千万别生气。” “不行,你得向我道歉。买一个记名弟子名额吧。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道歉方式了。” 蒋易做出标志性的要钱手势。 虞知:“去死!死奸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钟鸣八响 宗门大比第四日,今日是那些拜师弟子的主场。 在昨日,已有不少人上去敲钟,顶多不过是六响。可即便是钟鸣六响,例如断刀门和苍山都没有伸出橄榄枝。 敲钟的方法很节省时间。每个人只需几息的时间就可以检验实力,也是相对公平公正的方式。 日上三竿,虞知来到擂台前,已有不少人等待着一试。 而虞知好巧不巧,又是碰见了蒋易。 这家伙是盯上了自己,非要从自己手上再捞一笔? “李兄,宗门大比可是要结束了,你还没考虑好吗?”蒋易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似乎这记名弟子的名额根本不愁卖。 看着虞知看向擂台上的拜山钟,蒋易打趣道:“你也想上去试试?” “呵呵,试试就试试吧,反正也不要银子。不过,我可提醒你,以你这裂石三品的实力,顶多是钟鸣四响,想成为苍山弟子,绝无可能。” 虞知笑了笑,说道:“反正也不要银子。” 蒋易看着虞知的背影,气不打一处。这几日,他可是对着虞知磨破了嘴皮子,却还是竹篮打水。 “哼,到时候别回来求我!”蒋易恶狠狠地骂道。 虞知则是走到队伍的最后,在他前面有数十人,一人不过是几息时间,要是被宗门看中,也往往是几句话便是定下了宗门。除非是一些天才妖孽的人物,引起各大宗门的争抢,这样子才会多费一些功夫。 但这样的天才又是何其稀少。 虞知随着队伍慢慢移动,同时也观察着擂台上的动静。 各大宗门招收弟子都是要求不超过二十岁,当然,他们也愿意三十岁的开碑七品加入。 在虞知看来,这些人大多是裂石三品到破甲四品下,在破甲四品上的已然是极少。 昨日的钟鸣六响正是破甲四品上的少年轰出。 可惜的是,即便钟鸣六响也吸引不来苍山的青睐。 看来我也要轰出钟鸣八响.....虞知心中想着,唯有如此才能够进入苍金的法眼。 很快,虞知走上擂台。 台下蒋易双手抱胸,喊道:“李兄,当心些,莫要被拜山钟的反震之力伤了自己。” 虞知对着蒋易露出笑容,只不过那笑容让蒋易生出一种冰冷的感觉。 眼前庞大的拜山钟上隐隐散发着青色光晕,一道道符文镌刻其上,气势内敛。 虞知深吸一口气,右脚想着后方迈出一步,屈膝,握拳。 猛然轰出一拳! 好似趁着拜山钟走神,全力一击。 铛! 钟声震鸣,响彻天地。 一连八响的钟鸣声不断地震荡而出。 瞬时,宗门看台上,各大宗门的长老无比为之侧目,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白齐罡也睁开了眼睛,看向擂台上那个衣着单薄,相貌平常的少年。 天才,妖孽。 他们没有想到竟是在宗门大比上会出现这样的天才。 台下的蒋易更是张大了嘴巴,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这几天是在向一位妖孽装.逼吗? 蒋易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几个巴掌。 听着环绕在山峰,直冲云霄的终声,虞知收回拳头,他已是破甲六品,就是极致的九响也不再话下。 此时,虞知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好让众人以为这已经是虞知的极限。 钟声飘荡,几近散尽之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看台上,各大宗门的长老在行动! “小兄弟,凌霄派诚邀小兄弟加入。” “去你.妈的。我白焰谷比凌霄派好多了。小伙子,来我这儿。” “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小伙子,风霜宗才是好去处......” 一时间,沉寂了一日的各大宗门终于有了活力,纷纷出声相邀。 虞知并不着急,他相信苍山不会放过自己这样的天才。 无数人也是羡慕嫉妒恨,他们之中无一人能够引起这些宗门的兴趣,除了台上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神隐阁中,一紫衣妇人,容貌美艳,身姿曼妙,眼角带着一丝痣,更是平添几分风情。她望向山下,一双丹凤眼仿佛看清了遥远擂台上的少年。 “你说的是他吗?”紫衣妇人带着一丝威严,举止之间尽显绝代风华。 这便是二十年前北境的第一美人,暮烟夫人。 颜暮烟身后的颜依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也是看向山下。 “阁主觉得如何?”颜依说道。 颜暮烟皱起眉头,并不是因为她对虞知的看法,而是她在意颜依对她的称呼。 颜暮烟开口道:“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娘亲吗?” 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当年的北境第一美人竟然生育了一个女儿? 颜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说道:“阁主,若是觉得不错。那便给他一个机会?” 颜暮烟只是说道:“随你的意。” 一阵争吵过后,终是有人出声平息这些声音。 “是断刀门的白齐罡?难道断刀门也要争此人吗?” “废话,钟鸣八响,这起码是破甲五品的境界,还是二十岁以下的破甲五品,你觉得断刀门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白齐罡看向虞知,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虞知恭敬答道:“晚辈李知。” 白齐罡点点头,继续说道:“可愿意入我断刀门?” 虞知心想着那苍金怎么还不开口,苍金也是恰逢其时地打断道:“老白,你这可不厚道。这小家伙一看就不是修行刀道的。入了你断刀门不是害了他?” 苍金扭头看向虞知,说道:“小家伙,来我们苍山。不管你是修行剑道也好,还是拳法,掌法,我苍山都有精通之人可传授武技。不像那断刀门,只会刀法。” 不得不说,断刀门只修刀道,弟子更是从小开始培养,因此在招收弟子方面有了局限性。原本就走刀道的人自然愿意加入断刀门,可修道千万,从小修刀道的人又有多少? 白齐罡没法反驳,天才稀少,可对方要是走其他路子,却也不适合断刀门。 白齐罡犹豫了一番之后,说道:“苍金说的不错。你若是修行刀道,断刀门是你最好的选择。不过,你如果有意修行刀道,不算晚,只是过程会比其他人更艰难几分。缘分天定,一切都看你的选择,老夫不强求。” 白齐罡的坦荡让虞知多了几分钦佩。 有些宗门巴不得招来越多的弟子,其中能否出一强者,皆是看命。殊不知这也会害了弟子的修行。 苍金心头一笑,适时地说道:“小家伙,来我们苍山,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虞知对着白齐罡恭敬行礼,算是谢绝了断刀门。然后,他又看向苍金说道:“长老,晚辈是体修,想要的无非是炼体。据说苍山的碧落青炎可淬炼体魄。” 虞知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苍金却是犹豫了一下,青炎炼体不是他一人能够决定的。 正当苍金犹豫的时候,有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要是走炼体的路子,来我白焰谷。白焰谷的白焰虽是比不上苍山的碧落青炎,但也是上乘炼体术。”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苍金怒吼道:“熊奎,你这老小子趁火打劫。” 熊奎壮如蛮熊,依旧乐呵呵地说道:“苍长老,你们苍山也要讲讲道理。不给马儿草,又想马儿跑。我们白焰谷可从不诓人,小家伙要是来我白焰谷,白焰炼体定是给他一个名额。” 熊奎的豪气无形中给了苍金压力。 苍金不想错过虞知这个好苗子,但青炎炼体事关重大。 虞知见状也是看向熊奎,神色意动。 熊奎可真是个搅屎棍子.....苍金急忙说道:“李知,老夫答应了。等回到苍山,老夫给你一个青炎炼体的机会。” 虞知心头一喜,随即对着苍金恭敬行礼,“晚辈愿意拜入苍山门下。” 经历过虞知的钟鸣八响之后,看台上的宗门长老都意兴阑珊,似乎看谁都差点意思。 而后白焰谷、风霜宗、苍山等也是挑选了一些弟子,各宗门的长老也明白,天才妖孽也就那么一些,捡到了算是天大的运气,捡不到也不能放弃其他花花草草。 虞知看着手中的令牌,心想着这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算是达成了。等宗门大比结束,就跟随苍山的队伍返回苍山。 接下来,就是等进入苍山之后,修行控火诀。 在虞知往客栈走的时候,又是遇见了蒋易。 冤家路窄,虞知正想着找他呢? 见到虞知,蒋易像是老鼠见到猫,慌忙想要逃离。 虞知一把抓住蒋易的肩膀,说道:“蒋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蒋易干笑着,说道:“原来的李师弟啊。不曾想师弟天赋异禀,成为苍山弟子绰绰有余,如今又是得到了青炎炼体的机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蒋易一改之前讥讽的态度,谄媚地讨好着。 钟鸣八响的人物可不是他这个普通弟子可是得罪的。 “哦,对了。这是师弟的银票。”蒋易双手奉上一沓银票。 虞知看着那一摞银票,这明显是多了许多。 “蒋师兄,这不是多了?” “不多不多,正好是一千两银子。咱们同是苍山弟子,我怎么能要师弟银子呢?” “蒋师兄厚道!” “哈哈哈。” 两人勾肩搭背着,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湖与朝堂 一天之后,宗门大比落下帷幕。虞知也跟随苍山的队伍准备返回苍山。 在此期间,颜依再也没有找过虞知。 颜依的平静让与虞知心中有一种不安。尤其是想到自己答应颜依做一件事的承诺。 不守承诺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虞知冷不丁地想起这句话,浑身一颤。他无比确定,自己是掉进颜依的坑里了。至于是什么样的坑,还是未知数。 “李师弟,你在想什么呢?”蒋易问道。 虞知发现身边有个蒋易这样的人物,还真是不错。蒋易武道资质平庸,但苍山之中从上至宗门秘辛,下至记名弟子,哪些长老不和,哪些弟子又是小团体,他都有几分了解。 这就是苍山的万事通,活生生的苍山生存指南。 虞知摇摇头,说道:“我在想,这一次苍山到底招收了多少弟子?” 蒋易指着一群人,说道:“哝,那几个就是。” 虞知望去,数了数,“怎么才十二人?”在虞知看来,这人数有些少。 蒋易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苍山毕竟是北境前三的宗门,对于弟子的要求也更高。一些普通弟子的实力足以比肩一些宗门的首席弟子。” “而且宗门大比只是一个契机,苍山每年单独招收弟子,大约也有近百人成为正式弟子。” 在两人交谈之际,齐正初走了过来。 “蒋易,待会儿你管好这些新弟子,不要走丢了。”齐正初说道。 蒋易恭敬地点点头,齐正初是苍水的大弟子,在苍山的地位比蒋易这些普通弟子高出一大截,自然可以吩咐蒋易。 说完,齐正初瞥了一眼虞知,转身离开了。 虞知不解,自己化名李知之后,和齐正初并没有交集。可看齐正初的模样,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 虞知愣愣道:“我得罪过他吗?” 蒋易偷偷一笑,解释道:“听说,我也只是听说,今年青炎炼体的其中一个名额是赵瀚师兄的。可苍金长老不是答应给你名额,这个名额原来就是赵瀚师兄的。” 虞知知道赵瀚是谁,在青谷的酒馆里,正是赵瀚和齐正初在一起喝酒。 对此,虞知也只是笑了笑。青炎炼体的机会,他不会拱手让人。 苍山每年都有青炎炼体的名额,要么是立下大功者,要么是宗门内的精英弟子。 虞知的出现注定要占据一个名额,那么就有人要退出这次青炎炼体。而在苍金的眼中,能够钟鸣八响的天才比赵瀚要重要的多。 一盏茶之后,苍山的队伍离开了神隐阁。 在来时,苍山三位长老带队,除了苍金之外,还有另外两位长老。苍山的弟子足有四十人,都是苍山精英弟子,修为至少也是破甲五品。 而回去的时候,队伍中多了虞知等十二人。 因此,生火做饭的杂事自然也落在了这些新弟子的头上。 苍山离神隐阁有两日的行程,山高水长,山路难行。走了一日之后,虞知一行人在河边安营扎寨。 明日再走半日,下午便是能够抵达苍山,而今夜一行人必须露宿在山野间。 蒋易不敢指挥虞知,但对着其余十一个新弟子倒是颐指气使的。 安排好一切,蒋易坐在虞知对面,吐出一口气,仿佛将他累坏了一般。 虞知笑道:“也没见你做什么事,怎么把你累成这样?” 蒋易看向另一边,那方向正是苍金三个长老,还有苍万钧齐正初这些在苍山有威信的弟子。 “事情不多,但都是劳心的活儿。不说苍金长老他们,光是这几个师兄弟也都是难伺候的主儿。” 虞知不信,“有你说的这样难搞吗?” 蒋易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前这些活都是蒋易做的,深知其中不易。“师兄送你一句话,在苍山,一定要选好派系,跟对人。这样才能活得久。”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已经让虞知意识到苍山内部的争斗也是水深火热。 选好派系,跟对人。 这像极了大楚朝堂上的党争。 虞知眼珠子一转,问道:“请蒋师兄指点指点。” 蒋易又是熟练地做出伸手要钱的动作,可这手刚伸出去,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迎着虞知怪异的眼神,蒋易尴尬一笑,说道:“抱歉,习惯了。” 虞知冷笑道:“以后还是改改你这习惯。” 蒋易避开虞知的目光,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苍山中,除了山主之外,还有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这五位长老地位超然,是山主之下最有权势的人。” “还有许多掌管苍山事务的普通长老。不过,这些长老都是依附于五大长老之下。再有就是如苍万钧,齐正初这些在宗门中名列前茅的天才。” 虞知不禁看向苍万钧,而对方似有所感,也看向虞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苍万钧微微一笑,点头致意,便是挪开了目光。 “万钧师兄,怎么了?”有人问道。 苍万钧摇摇头,说道:“没事。” 以苍万钧的身份本不用和一个新弟子这般客气。 但苍万钧知道,此人是他的爷爷苍金招入苍山,属于自己人的行列。自己人之间也要客气几分。 蒋易继续说道:“五大长老分为两派,苍金长老和苍土长老是一边的,苍水长老和苍木长老是一边的。双方,包括他们门下的弟子也会有许多争斗。但因为万钧师兄的存在,基本以苍金长老这边胜出居多。” 虞知这算是明白了一些,问道:“我记得还有一位苍火长老,他是属于哪一边的?” 闻言,蒋易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苍火长老比较...那啥。” 虞知回想起颜依对苍火的描述,如今听蒋易这么一说,心中更加好奇了。 “那啥是什么意思?” 蒋易别扭地说道:“苍火长老不属于任何一边,准确地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门下无弟子,身边无好友。他的兴趣爱好很广泛,只是除了修行武道?” 虞知疑惑道:“那他的武道修为很弱?” 蒋易又是摇摇头,说道:“不,传言,他是山主之下最强的那位。可从来也没人见过苍火长老出手。” “苍火长老,性情有些古怪。他喜欢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研究除了武道之外的任何东西,阵法,符箓,医药炼丹,甚至炼器......除了武道修行。” “据说,一些入门十数年的弟子都从未见过苍火长老一面,也害怕靠近苍火长老的住所。” 虞知听着玄乎,不修行武道,却又是苍山山主之下的最强者。 蒋易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一直以来,就有人说,苍火长老那地方...闹鬼。所以没人敢靠近。光是一年间,前去送饭的弟子就被吓疯了五个。” “这么夸张吗?”虞知狐疑道。 蒋易却是适时地转移话题,说道:“不说苍火长老了。总之,你记住你现在是苍金长老这边的人,可别将自己弄得两头不讨好。” 虞知一怔,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成了苍金长老的人啊?” 蒋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呦,我的李师弟。你说说,苍金长老将你招入苍山,又将赵瀚青炎炼体的名额给了你。你说说,你这还不是苍金长老门下吗?” 虞知恍然大悟,赶忙道:“多谢蒋师兄提醒。小弟没齿难忘。” 蒋易靠近了虞知,悄咪咪地说道:“希望李师弟发达了,不要忘了我。” 虞知没有想到宗门之中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而江湖中的争斗一点也不输于朝堂之上。 不过,他进入苍山可不是来搞什么明争暗斗的,重要的是碧落青炎。 虞知原本就和苍水等人结仇,要是借苍金等人的手,对付苍水也不错。 跟好派系,站好队! 虞知心中最想跟的人是那个性情古怪的苍火。 但如何跟随苍火修行《控火诀》,还要等进入苍山之后,再仔细谋划一番。 这时,一娇柔的女弟子端来食物,说道:“李师兄,晚饭好了。” 其余的苍山弟子纷纷侧目,这女弟子容貌上乘,身段亦是不错,更是有意贴近虞知。 羡慕嫉妒恨! 虞知感受着四周充满恨意的目光,心中再度感慨,江湖之争多是红颜祸水啊。 ...... 北凉城梅园中,萧景尧罕见地暴怒,地上的药碗碎了不止一个。 眼前跪着几个大夫都是战战兢兢,低着脑袋。 “婉儿已经休养了好几日,为何病情越来越重了?”萧景尧怒道。 没有人敢答话,唯恐再次触怒暴怒中的太子。 这几天,婉儿本应该转好的身子却越来越虚弱,几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险些就进了鬼门关。 可萧景尧请了好几个大夫,却都未能查出病因。 “庸医,一群庸医。来人,给我拉出去砍了!” 众人一听,皆是求饶。 “殿下,我还有一法,可以一试。”有人喊道。 萧景尧更是怒道:“婉儿的身子是用来让你试药的吗?庸医!” 那人赶忙说道:“殿下,殿下,北凉城中还有一位神医,她一定能够救婉儿姑娘。” 萧景尧闻言,说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京都皇宫,身着凤袍的皇后扶栏远眺北方,这是楚皇萧元德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册立的皇子妃。自萧元德登基后,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在皇后的身后远远跟着一年轻的宦官。 “北凉城的事如何了?”皇后红唇轻启,问道。 年轻的宦官即便隔着老远,也能够听见皇后的声音。他恭敬地上前几步,轻声答道:“回禀娘娘,事情已经妥当。” 宦官自然知道这是何事,毕竟这一切都是由他亲手督办的。 皇后深深地哀叹一声,说道:“我这皇儿,心肠太软了些。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倒也不错。但帝王之家,他若是心慈手软,死的就会是他。” “有些事,既然他做不了,那就让本宫这做母后的帮他做。” 宦官不再答话,他跟随皇后多年,一步步走到今日,自然是熟悉皇后的性子。 有些话需要接,而有些话只需当做听不见。 “初晨是个好孩子,心思单纯。但黎修远却不然。若是初晨嫁过来,不能让她受了冷落。如此,黎修远才会安心帮扶尧儿。只怪是婉儿那丫头命短。” 萧景尧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母后安排人给婉儿送去了一碗毒药。 若非几日来,一众大夫夜以继日地救治,婉儿早已熬不过当日。 “平静的十数年,朝堂上的争斗又要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偷袭 深夜的山林间,唯有野兽嘶吼的声音,在小溪边上,干柴偶尔在火焰中断裂,冒出一阵火星。 警戒的活也落在了新弟子的头上。 嗷呜! 一声狼啸,贯穿山林。 那个叫做郭舒儿的女弟子搂紧了虞知的胳膊。 “李师兄,舒儿好怕!” 胸口的柔软不断地摩擦着虞知的手臂,而它的主人更是大方地贴近了虞知。 这香艳的一幕看到其他弟子恨不得咬碎了牙龈。 谁都知道郭舒儿是故意的。在宗门大比上,郭舒儿能够钟鸣六响,武道境界达到了破甲四品,怎么会被一头孤狼给吓到呢? 蒋易只是笑看着这一幕。这些他都是见多了。 苍山里,那些颇有姿色的女弟子更愿意去攀附那些天才妖孽,即便是献上自己也不足为奇。 不过,像是郭舒儿这般机灵的,也是少见。 刚入门,便是看清了这里的形势。如苍万钧、齐正初是她高攀不起的,而李知这位能钟鸣八响的天才,则是成了她的目标。 有眼力劲的人总会活得更好一些。 虞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当初,在问道书院,不论是男女弟子,就算是条狗见了他都嫌晦气。 眼下,郭舒儿的热情是虞知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虞知一边心中默念着,色即是空,一边费力地将手臂从郭舒儿的怀里抽出。 “郭师妹,师兄我修为低微,你快去蒋师兄那边,他很乐意保护你。” 蒋易一愣,随即接过虞知的话茬说道:“是啊,舒儿师妹,来师兄这儿。” 郭舒儿紧紧扯着虞知的手臂,硬是不肯撒手。 蒋易见状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搞不懂虞知为何连送上门的都不要。明明这郭舒儿姿色身段都是不错。 入夜,众人缓缓入睡,三名新弟子负责守夜。 虞知趁着郭舒儿入睡的时候,将手臂抽出,躲远了一些。 我这可是清白之躯,绝不能失身在此。 “李师兄。”守夜的新弟子问候道。 虞知敲出八响钟鸣声,自然而然成为了这一群新弟子中的师兄。 虞知点点头,走到小溪边,捧起溪水擦了擦脸。 明日就要进入苍山,接下来的处境会越发危险。假若身份一旦暴露,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可碧落青炎是一定要拿的。关乎桐儿的性命。 哼,黎修远那个老匹夫,等我回到京都,一定要收拾你。竟然伤害桐儿,还害死了丫头,真是越老越心狠。 虞知想着许多事,自离开京都,他所要担心的事情又多了许多。尤其是当他知道黎晚桐竟是黎修远的孙女时,他明白黎晚桐也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北上之行屡屡出现的黑衣杀手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可虞知也绝不会让人再伤害黎晚桐。 除了夺取碧落青炎外,虞知也想着江清所交代的事。 苍山门人杀害北凉府官员。 此事已经发生了许久,却一直无从下手。只因北凉府远离京都,而苍山又是北境极强的宗门。 在来到北凉府之后,虞知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北境宗门和大楚官员之间多少有些牵扯,私底下又有多少利益纠葛根本说不清楚。 苍水能够与王武峰结交,帮助王霄谋取绍武侯的爵位。 在十万大山中,无论是苍山、神隐阁,还是稍弱一些的白焰谷也好,与北凉府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杀害前来北凉府赴任的官员是否和北凉府现任的官员有关呢? 虞知叹了一口气,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办的。 正当虞知起身之时,他心头忽然一颤,一股强烈的危机笼罩虞知的全身。 一道黑影瞬间从小溪对面的丛林中冲向虞知。 来不及多想,虞知已经被撞飞,剧烈的疼痛传遍虞知的四肢百骸,虞知感觉自己的身躯像是要散架,一股股气血不断地在胸口翻涌。 “有人偷袭!” 守夜的弟子立刻喊道。 实则也不用他们提醒,那一声撞击声早已经惊醒了众人。 苍金看向倒地的虞知,心中生出一股怒气。竟然有人敢对苍山下手,这是打老夫的脸! 苍金怒吼而视,盯着来袭之人。 只见对方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甚至全身上下都没有露出一丝皮肤。 只有一人? 苍金提醒道:“注意警戒,对方绝对不止一个人。” 在苍金看来,一人就想偷袭苍山的队伍,除非对方是十品宗师。 “阁下是谁,竟敢偷袭苍山的弟子?”苍金问道。 黑袍人抬起手,沉默片刻只是吐出一个字,“杀!” 随即,一股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无数恶臭味。 在周围的山林中,走出十数人同样穿着黑袍,不见面容,只有高矮胖瘦有所不同。 十数道黑影杀入人群之中,苍山弟子纷纷上前应敌。 而为首的黑袍人也与苍金纠缠在一起。 苍金一掌轰出,武道真气如海啸奔涌,倾泻而出。 身为开碑八品巅峰的修行者,极为简单的招式也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掌风排山倒海,将无数的树木连根拔起,山石如密集的雨点飞射向黑袍人。 见对方愣在原地没动,苍金露出一抹冷笑,“自寻死路!” 可下一刻却是震惊了苍金。 黑袍人挥动宽大的衣袖,一股食物腐烂的恶臭味铺天盖地,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三只黑色巨口,粘稠的黑色液体滴落。 无数山石被三只巨口给吞噬,就连狂暴的武道真气也不断被拉扯进巨口之中。 苍金皱着眉头,看不懂对方的手段。 虞知躺在地上,闻着这股子恶臭味,甚是反胃。 对方的偷袭让虞知受了伤,却还没那么致命。在十数黑袍人出现的时候,虞知依旧躺在地上,眼下的情况,他只想装死。 幸好也没人对虞知补刀。 这些人是谁,在北凉府还有敢偷袭苍山的家伙? 虞知观察着周围的战况,这些黑袍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每一人的修为都是在破甲四品之上,甚至也有能够其他两位长老对抗的存在。 要知道能够成为苍山长老,至少也要是开碑七品。 苍山弟子中几乎都是三四人一队,对抗着黑袍人。但即使多对一,也不是每一处战场都有优势。 除去虞知外的十一个新弟子,艰难地抵抗着黑袍人的攻击。 和入门已久的苍山弟子相比,这些新弟子还是太嫩了些。 反观苍万钧一人便是拦住了对方两人,金剑锋芒毕露,剑气贯穿百米,将层层山林开拓出一条山道。 剑光纵横,剑气环绕,被两人围攻之下,依旧游刃有余。 不愧是苍山的首席弟子......虞知心里赞叹道,随即,他又是补了一句,比清欢还是差很多。 虞知相信,等叶清欢再过几年,一定能够超越苍万钧。 对叶清欢的要求,向来都是很高的。 至于自己......有清欢不就够了,自己还需要修行吗?根本不需要! 有人敢惹我,就叫清欢上去嘎嘎乱杀! 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这是虞知督促叶清欢修行的原则之一。 山林间四处都是乱战,没有人能够逃过这些黑袍人的袭杀。 正当虞知得意于自己的机智时,一道身影朝着虞知飞来。 眼看着就要砸在虞知身上,虞知挪了挪屁股,看着对方落下。 想拿我当垫背,休想! 可虞知转头之际,只听耳边传来蒋易的哀嚎声。 两人近在咫尺,互相看着对方,大眼瞪着小眼,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李师弟,你......”蒋易指着虞知,心思灵活的他怎会看不出这虞知在这里装死。 虞知立刻惨叫道:“蒋师兄,我...咳咳,我受伤了!” 拙劣的演技......蒋易心底冷笑,“李师弟,你别装了。别拿师兄当傻子!” 闻言,虞知又是变了变脸色,说道:“蒋师兄,不妨和我在这儿休息休息。” 蒋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四处的战场,眯着眼欣然答应道:“师弟,果真是机智。” 虞知嘿嘿一笑,两人便是这样躺在地上,交谈起来。 “蒋师兄,你觉得这些都是什么人?”虞知问道。 蒋易又是瞄了一眼那些黑袍人,说道:“说不好。和苍山有仇的宗门很多,但敢这么偷袭苍山队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苍山弟子死在外头不足为奇。可这样大规模地偷袭,明摆着是对苍山宣战。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人活着回去苍山,这些人也难逃一死。” 虞知则是说道:“那简单,将我们全部杀了不就行了?” 蒋易后背一凉,他没有想过团灭的结局。 这毕竟是苍金长老带队,苍山五大长老之一,总能活下来一些。 蒋易看向激战中的苍金,祈祷着,苍金长老,你可不要掉链子啊! 虞知没有蒋易这样的忧心忡忡,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而且直到现在,战斗已经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看似激烈的战斗,死的也不过只是三个新弟子。 受伤的也不过十几人。 在虞知看来,这真是一场失败的偷袭。还没他在驿站中遇见的孟婆等人来的阴险。 在混乱的战场中,虞知和蒋易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躺着,也没人来打搅他们。 虞知揉了揉鼻子,这股恶臭味越来越浓,掩盖了其他所有的气息。 这时,虞知看向山林的另一边,火光闪烁在林间,继而便有惨叫声传来。 “那边也有人遭到了偷袭?” 第一百五十章 萍水相逢的救援 十万大山之中,宗门遍布,每个宗门分别占据数十,又或者数百个山头。 而在苍山附近的便是白焰谷。 “难道是白焰谷的队伍?”虞知心想。 从神隐阁离开,苍山和白焰谷在同一方向。白焰谷离得稍远一些。 “快走,你们快走!”熊奎大吼道。 “他奶奶的,竟然敢偷袭我白焰谷的队伍!” 熊奎一拳轰出,将一众黑袍人轰出数十米之外,白焰环绕熊奎的周身,再加上熊奎本就魁梧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洪荒猛兽。 白焰谷的队伍中也有近五十弟子,再加上新拜入白焰谷的弟子,人数已经达到了八十之数。 可是现在,所有弟子四散奔逃,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四十余人。而山林间的地上,残肢断臂散落在各个地方。 凄惨的场景和苍山这边相比,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苍山这里的战场虽然战斗激烈,但如虞知所见,死伤的人数远远比不上白焰谷。 一是,苍山弟子整体的实力都比白焰谷要高上一截。 二是,白焰谷所面对的黑袍人似乎比苍山这边更残暴。 虞知想了想,起身地朝着熊奎那边的山林跑去。 “李师弟,你要去哪里?”蒋易扯住虞知的裤脚,问道。 虞知一脚将其踹开,“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我再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蒋易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 “李师弟,那你自己小心些。”蒋易换了一个姿势,安静地躺好。 可就在虞知离开后的下一刻,蒋易所在的位置,忽然轰的一声,一股黑雾袭来,腐蚀了所有的一切。 蒋易再也装不了死,一边逃,一边骂道:“天杀的,李知这混蛋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被发现了。” 虞知小心翼翼地潜行在山林之中,武道真气运转,朝着白焰谷队伍的方向疾驰。 在虞知见到白焰谷的弟子时,一道道黑影正无情地追杀他们。 黑袍人武技诡异,衣袖下的手臂如树枝不断伸展,刺穿心脏。又或是背后长出四只手臂,抓住白焰谷弟子的四肢,活生生地将人撕成几块。 这是苍山弟子所面对的黑袍人完全没有施展的武技。 虞知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但也只是躲在暗中。 对于苍山,他没有任何好感,巴不得黑袍人将其团灭。 但对于白焰谷,谈不上憎恶,即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虞知也会出手相救。 可虞知要是出手,就多了一分暴露自己的风险。 苍山弟子不在对敌,而是跑来救助白焰谷的人。这很难不怀疑虞知的动机。 熊奎也是开碑八品上的强者,数十年修行,练就一身横肉。正如熊奎所言,白焰谷的白焰炼体,虽然比不上苍山的碧落青炎,但也是上乘的炼体术。 而且白焰谷历来传承炼体术法,也是体修更愿意选择的宗门。 熊奎如蛮熊一般的身躯,挡在最后,一人拖住了三个黑袍人的围攻。 有了熊奎舍生忘死的拖延,才有这些白焰谷弟子逃命的机会。 而白焰谷队伍中另外一名长老已经在偷袭中战死。 虞知眉头皱起,偷袭白焰谷的黑袍人只有五人,可这五人的境界无疑不是开碑七品之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能够一次性派出这么多强者? 三个黑袍人围杀熊奎,剩下的两个黑袍人追杀其余白焰谷弟子。 眼看着一个个白焰谷的弟子倒下,熊奎再度爆发,一身武道真气倾泻而出,紧接着浑身荡出一阵血气。 这是白焰谷的染血之法,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 “娘的,老子和你们拼了。”熊奎怒吼。他的身后都是白焰谷中的天才弟子,不容有失。可就算是他能够挡下眼前的三人,其他弟子也逃脱不来另外两人的追杀。 宗琳月,白焰谷首席弟子,破甲六品巅峰,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够突破开碑七品。 可是,她现在正被一个黑袍人追杀。 刚才宗琳月与对方对拼了一招,可是以她破甲六品巅峰的境界,竟然被震出一口鲜血。 逃! 宗琳月瞬间明白,此人不可敌。 可对方的速度亦是要比她更快一分,一味的逃跑,最终也难逃被杀死的命运。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每一人至少都是开碑七品以上的修为,到底是哪里来的势力?” 宗琳月脸色苍白,一路奔逃,刚开始还能够勉强抵抗几分。可直到现在,宗琳月体内的真气已经难以为继。 虞知看见宗琳月朝着自己跑来,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他本还在犹豫是否要出手,可现在上天给他做出了选择。 虞知抹了抹脸,化作原来的面容,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此时,宗琳月已经到了虞知的附近,她咬着牙,可她身上的伤势已经不容许她继续逃跑。 绝望笼罩了宗琳月的心头。她是白焰谷的首席弟子,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的弟子惨死,而她也没能够逃脱这个命运。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陷重围的熊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没有再开口求救。 熊奎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或许今夜,熊奎也难逃一死。 “老娘和你拼了。”宗琳月猛地停住脚步,转身面对身后的黑袍人。 轰! 不待宗琳月出手,一股散发着恶臭的黑雾轰在她的胸口,将她震飞。 黑雾打散了她汇聚的最后一口真气,让她再也无力反抗。 连最后一击都做不到吗? 宗琳月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宗琳月耳边响起。 “一剑唤风雪!” 一道身影挡在宗琳月的身前。月光拉长了少年的影子,显得极为高大。 宗琳月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身影,这不是白焰谷的弟子。 虞知出剑,风雪剑光挡住了黑袍人。“继续往前走,那里有苍山的人。” 宗琳月一愣,随即说道:“对方至少是开碑七品的修为......” 虞知苦笑,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我知道。所以你快点走,我也拖延不了多久。” 呃......宗琳月哑然,看了少年一眼,立刻朝着前方跑去。 虞知叹了一口气,风雪剑光挡不住黑袍人,在三息之间消散。 他看向黑袍人,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真是让人恶心的味道。 黑袍人见状,发出一声似野兽一般的低吼声,陡然间双臂如藤条一样生长,露出漆黑肌肤,还有不少地方长着一些鳞片。 铛铛! 虞知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长剑化作碎片。 藤条般的手臂挥舞着,追击着虞知。 虞知的武技不多,但速度却是很快,这是在李浩渺的训练下锻炼出来的。 虞知借助着粗壮的树木,与其周旋。漆黑的手臂将无数的树木推倒,好在给虞知赢得了瞬息的喘息的机会。 虞知抬手一挥,手中的断剑直逼黑袍人的咽喉。 而虞知不退反进,双脚接连点地之后,在空中一个转身,扑向黑袍人。 在虞知手中出现一柄匕首,这是王武峰送去的,削铁如泥,倒是十分称手。 虞知的身影穿过黑袍人的手臂,断剑在前,匕首在后。 面对如此攻势,黑袍人没有躲避,微微抬头,口中吐出一口黑雾。 也正是在这一刻,虞知瞥见了黑袍下的那张脸,心中来不及震惊。 那一口黑雾吞噬了断剑,仿佛是泥牛入海,断剑在黑雾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腐蚀了? 带着恶臭的黑雾扑面而来。 虞知不敢向前,在他身后是回击的手臂,眼前是可以腐蚀一切的黑雾。 瞬间,虞知扭转身躯,尽力地俯身贴地而行。 轰! 黑雾朝前喷涌,在虞知上方掠过,险之又险地就擦身而过。 正当虞知心中侥幸的时候,身躯被一股力量拉扯着。漆黑的手臂抓住了虞知的脚踝。 嗖的一声。 虞知的身影贴着地面,飞快地后退。 虞知抬起手臂,用力将匕首插进地面的岩石缝里,一道火星划过地面。 黑袍人的力量超乎了虞知的想象,他的身影依旧被拉扯着。 而黑雾再度袭来,化作一道漆黑的利箭射向虞知的头顶。 “该死!”虞知后悔自己为何要掺这趟浑水。 他抬起匕首,任由手臂拖拽着自己的身躯。 情况不能再这样持续下去,虞知运转真气,弯腰,真气一震,匕首脱手而出,飞向那只漆黑的手掌。 他只能够祈祷匕首能够让他脱离控制。 被虞知所救的宗琳月不忘指挥白焰谷的弟子,一群人尽皆朝着苍山弟子的营地跑去。 熊奎使用染血之法,短时间内强行将自己境界提升到开碑九品。 一身气血蒸腾,硬生生将两个黑袍人轰出数十米之远,然后嵌入到山壁之中。 体修强悍的便是体魄,是力量。一身的体魄是防御极致,也是进攻的利器。 熊奎的一双拳头堪比神兵利器,真气翻涌下,一拳震碎对方的手臂,一股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 “来啊,一群废物,再来和老子打一架!”熊奎吹胡子瞪眼,看着一地的尸体,心中的怒意更是升腾。 在轰飞眼前三个黑袍人之后,熊奎脚步一蹬,地面留下一个大坑。 下一刻已经来到虞知面对的那个黑袍人身前。 铛。 匕首划破了对方的手臂。 虞知一个鲤鱼打挺,顺势从地面起来。 熊奎一直都注意着白焰谷弟子的动静,尤其是宗琳月,这是白焰谷未来的希望。 在宗琳月陷入绝境之时,熊奎也没能够抽身救援。好在,一个陌生的少年出现了,一柄剑救下了宗琳月。 虽然只拖延了一盏茶的时间,但足以让宗琳月脱离险境。 熊奎背靠虞知,面对黑袍人,说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这份恩情,我白焰谷不会忘记。” 虞知见到熊奎出现,便是说道:“萍水相逢而已,就当我有脑子缺根筋,才让自己差点死了。” 熊奎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虞知又是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前辈了,前方有苍山的长老,若是前辈不敌,不妨求助于苍山。大家都是北境宗门,本该互相照拂不是?” 说罢,虞知闪身逃离。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亲孙子的待遇 有着熊奎的牵制,虞知的逃离十分轻松。 开碑九品的熊奎是战场的霸主,只不过体修的染血之术再厉害,也有时限。 熊奎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这些黑袍人解决。 白焰谷存活的弟子不断地朝着苍山弟子那边跑去,这显然是宗琳月的主意。 虞知回头再看了熊奎一眼,便是钻进了山林中。 现在差不多回到苍山那边了。 ...... 北凉城,余竹月的小院已经不像平日那么冷清。 院子里从早到晚都有余蓝吵闹的声音。 老黄则是坐在门槛上,望着余蓝与宁欢的打闹。他心中偶尔会想起那个活泼开朗的丫头,然后流露出几分怀念。 余竹月像是往常那般在屋子里煎药,也会抬头看向院子里的余蓝,平静的眸子多了些藏着的笑意。 至于余蓝... 在宁欢救下余蓝之后,余蓝也没有如往常那样对宁欢爱答不理,反而是关心的紧。 她知道,那一夜如果没有宁欢,就不会有现在的余蓝。 “宁欢,我警告你,本姑娘的忍耐是有限的。”余蓝端着药碗,追着宁欢。 那一夜,宁欢重伤。 但在余竹月的妙手回春下,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就又变得生龙活虎。 宁欢苦着脸,说道:“我已经好了,已经恢复了,就不用再喝药了吧。” 余蓝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不喝了它,我这辈子都不会离你了。” 这是余蓝百试百灵的法宝。 这几日,仅是这一句话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就算是再苦的药,宁欢也是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往嘴里灌。 宁欢接过药碗,看了看黑漆漆的药汤,最终还是一咬牙往嘴里塞。 余蓝笑着拍了拍宁欢的肩膀,一副私塾里的好先生要夸奖学生的模样,“不错。是个好孩子。” 宁欢咧咧嘴,不知是哭,还是笑。 他知道那一夜他的血没白流,余蓝对他态度的转变,就算再受伤一百次,他也是愿意的。 伺候完宁欢,余蓝又取了一碗药汤,拿进屋子里。 “这是你的。”余蓝将药汤放在床边。 “谢谢余姑娘。”婉儿柔声说道。轻柔的声音中带着虚弱。 当日,萧景尧便是将人送来了余竹月这里。 好在那一日余竹月心情不错,在得知萧景尧帮助过虞知之后,便是让婉儿留了下来。 不过是一日,婉儿便苏醒了。 在余竹月心中,除了虞知身上的病,其他都是小儿科。 余蓝对于婉儿多是好奇,在知晓萧景尧和婉儿的身份之后,心中更是藏不住的好奇。 “婆婆说,你是中了一种叫百日醉的毒药。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 婉儿轻轻摇头,她只是一个侍女,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随即,余蓝又说道:“没关系,那个萧景尧一定会替你找出凶手。” 在当日,余竹月就将婉儿中毒的事,告诉了萧景尧。百日醉是一种罕见的毒,中毒之人昏昏沉沉在百日之内就会毙命,而且中毒的症状只是像伤寒一般,根本不会让人想到毒药上面。 收拾完婉儿的药碗,余蓝将另一个药罐的药汤盛满,送进了另一个屋子。 一院子,三个病人,可是忙坏了余蓝。 “黎姑娘,该喝药了。” 北凉城梅园,萧景尧看望前些日子积累下来的奏报,揉了揉太阳穴,舒缓疲乏。 以往在此时,婉儿总会送上一杯茶水,然后站在萧景尧身后,轻轻按摩着。 片刻之后,萧景尧说道:“子牧,婉儿好些了吗?” 严子牧回禀道:“今日护卫回话,婉儿姑娘一切无恙,只是身子还需调养。” 萧景尧点点头,说道:“将雪莲,灵芝给婉儿送去一些。不,给余大夫送去。记住多备一些。” 自婉儿住进了小院,院门前便多了许多护卫,各种珍稀的灵药也是陆陆续续送进小院之中。 严子牧离开之后,萧景尧拿起一份奏报,上面陈述的正是关于下毒之人的一切信息。 在得知婉儿是被人下毒之后,萧景尧在梅园之中大大小小的人全都筛查了一遍。 夜鬼不可能下毒,更没必要来毒害一个小小的侍女,那么下毒的定然梅园里的人。 可当萧景尧锁定目标的时候,那个给婉儿送药的侍女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萧景尧放下那份奏报,若是杀他,他能够理解。萧景禹也好,还是楚王项籍,又或是那个项景昊,总之这些人都有动机。 可为何要对婉儿下毒? 萧景尧目光森冷,这些日子是他生平为数不多的怒火中烧。 “黎相,是你吗?”萧景尧念道。 幕后的凶手随着那个送药侍女的死断了线索。 萧景尧只能将目光放在了黎修远的头上。他与婉儿之事,算不上什么秘密。而黎修远的老辣也不是什么隐秘。 如果说,为了黎初晨,黎修远完全会这么做。 萧景尧没有证据,只能够将一切都作罢。 但在这件事情之后,萧景尧也下定了决心。这世间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算是愿意退出争斗的漩涡,也难以善终。 太子之位,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却是一颗诱人的毒果。 身在其位的萧景尧明白,历朝历代的废太子从未有善终之人。所以,他更不能退,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婉儿。 新建马场的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现在为止草原狼廷也十分满意。 能够平息北境的战事是双方都愿意看见的。 当然,北境无战事的前提是双方的利益都得到了满足。 萧景尧被刺杀之后,草原狼廷也曾派人前来探望。而来人真是当初前往大楚京都的诺敏郡主。 萧景尧知道这个精明的女人,有了此人,才有如今北境的和平。 虽然草原狼廷已经不再挑起战事,但另一个更大的隐患却正暗中威胁着整个天下。 夜鬼...到底是来自何方? ...... 等虞知改头换面回到苍山队伍时,战斗已经停歇。 十数黑袍人纷纷退走,只留下几具新弟子的尸体。 相比于白焰谷的惨烈,苍山的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就在虞知一露头的时候,苍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李知,你没事吧,刚才你跑到哪里去了?”苍金担心地问道。 刚才在清点人员的时候,独独是缺了李知,蒋易心里也打鼓,他可是知道虞知装死,但不敢说。 看着虞知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不少伤痕,苍金生怕虞知死在某个地方。 钟鸣八响的天才啊,整个宗门大比上也只是出现了这么一个,苍山门下更是十年方能见到一个,这还是自己招进来的,能不宝贝吗? 虞知甚至有些感动,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弟子刚才被一个黑袍人追杀,便是一路奔逃进山林,这才侥幸活了下来。”虞知“慌张”地说道,“后来,那个黑袍人不知为何就退走了,弟子这才敢回来。” 苍金点点头,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没事就好。你瞧瞧,和你一起入门的弟子已经死了七个。以后小心些,若是遇到危险,找老夫,或者找万钧。”对于这些新弟子,苍金并不在乎。 虞知点头,感谢道:“多谢长老。” 等苍金走后,虞知看向白焰谷弟子的方向,宗琳月等人身上个个带伤,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而熊奎也坐在一块石头上,气息颓然,刚才的战斗让他的伤势越发严重,而且还使用了燃血之术,如今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蒋易凑到虞知身边,悄咪咪地问道:“李师弟,你刚才是去哪儿了?” 虞知脸不红心不跳,回答道:“自然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点微末实力,还不够那黑袍人磨牙的。” “可你身上这伤势......”蒋易指着虞知,疑惑道。 虞知走之前,是好好的。回来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虞知瞥了蒋易一眼,无语道:“不把自己搞得狼狈一点,苍金长老会相信你被人追杀吗?再说,你觉得就我这点修为,在这样的战斗中,不受点伤合适吗?” 蒋易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对着虞知竖起大拇指。“还是师弟高。” 虞知没想到蒋易会这样心细,他不想跟蒋易纠缠,随即转移话题。 “对了,苍金长老有没有弄清楚这些黑袍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那不是白焰谷的人吗?他们是不是也遭遇伏击了?” 虞知一连三个问题,蒋易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捋了捋,说道:“白焰谷比我们更惨,将近死了一半的弟子,就连随性的长老也死了。至于黑袍人的来历,刚才长老们也没能说出一二。我想要等回到宗门,再继续调查了。” 虞知点点头,回想起隐藏在黑袍下的面容。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容貌。 黑袍下的脸没有任何五官,只是漆黑一片,但在吐出黑雾的刹那,那张脸上张开一个如黑洞一样的漩涡。 如果只能够称之为人类,虞知或许会怀疑自己的长相是不是正常。 蒋易忽然又说道:“李师弟,苍金长老待你真如亲孙子一般。他谁也没担心,只顾着找你了。还给你青炎炼体的机会,啧啧啧,这是亲孙子才有的待遇啊。” 听着蒋易羡慕的口气,虞知觉得这话有些怪。 “你特么才是孙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苍山 苍山殿中,苍金站在其中,除了主位上无人,其他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 苍别离已经闭关多年,极少露面。苍山的诸多事务都是有五大长老商议决定。 而五大长老之一的苍火从来不管这些俗事,唯有金木水土四位长老之间多有争执。 当然,争执归争执,这都是苍山内部的矛盾。在外敌当前的时候,四位长老都会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回到苍山之后,苍金便是召开了长老会。 昨夜遇袭的事情已经传到苍山。无论此事何人所为,苍山都不会善罢甘休。 苍山在北境,有头有脸。怎么能够受的了这样的气? 苍山殿里气氛压抑,苍金更是震怒,苍山损失不大,只是他苍金有些丢脸而已。 与苍山殿里的压抑气氛不同,虞知在蒋易的陪同下,挑选了一间不错的小院。 这本不该是虞知这样新入门的弟子能够享受的。 虞知不同,这是天才,深受苍金长老的看重。青炎炼体的机会都给了,何况只是一座小院呢? 小院说大不大,也足够一人生活。 蒋易一进门便是夸赞道:“李师弟,你瞧瞧,这坐北朝南的院子可好?啧啧啧,苍金长老待你真如孙子般,竟是这点小事都几次三番地叮嘱我。” 虞知习惯了蒋易类似话唠般的自嗨,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蒋师兄,你呢,你住哪儿?”虞知问道。 蒋易顿时唉声叹气起来,说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好命。当初入门时,只是分了间屋子,哪有这般独立的小院可以住。” 说着,蒋易靠近虞知,舔着笑脸,说道:“李师弟,你瞧,你这院子说小不小。师兄我也想搬进来,和你做个伴?” 虞知瞥了蒋易一眼,说道:“你住的地方很差吗?” 蒋易说道:“倒也说不上差。只是离每日修行的地方远了些。而且那么多师兄弟住在附近,总有些事不方便。要只是你我二人,那可就方便多了。” 虞知鄙夷地看着蒋易,想象着无数肮脏的事情。 “我习惯一个人住。” 说完,虞知便是走进房间里,关上门。“蒋师兄,你走的时候将院门给关下。” 虞知来苍山有别的目的,身边有个蒋易才是让自己更不方便。 蒋易愤恨地挥了挥拳头,他又能如何呢?只能够对着空气无能狂怒。 打虞知隐藏自己的实力,在宗门大比上藏拙开始,蒋易就知道这小子也是个蔫坏的家伙。 下午,虞知开始修行第五幅小人图,几个时辰之后,虞知浑身都被汗水给浸湿,但精神饱满,双眼清澈。 随着经络的拓宽,虞知感觉双眼能够看见的距离更远,所见的物体也更加清晰。 第四幅小人图修行完便是可以看见真气的流动,至于第五幅小人图会有何种功效,还要等虞知修行结束。 等虞知洗碗澡,已经是入夜时分。而蒋易又出现在了虞知的小院里。 虞知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一直没走,还是又来了?” 蒋易一愣,随即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 “李师弟,你这话可太让我寒心了?” 虞知翻了翻白眼,无奈道:“好吧,蒋师兄,你来找我什么事?” 蒋易开口说道:“苍金长老吩咐了,这两日让我带着你好好熟悉熟悉苍山,也方便日后修行。唉,要不是瞧着你这平平无奇的样子,和苍金长老没有半分相似,我一定怀疑你是他的私生子。” “这么些年,我从未见过苍金长老对谁这么照顾。” 虞知笑道:“这会儿不是亲孙子,而是私生子了?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蒋易笑了笑,走出小院,说道:“走吧,你修行了一下午,我带你去逛逛苍山。” 两人并行在山道上,与白天不同。在白天入山时,山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而到了晚上苍山的弟子反而都冒出来了。 “苍山除了是北境前三宗门之外,最有名的是苍山红叶。”蒋易从地上捡起一片深红的叶子,说道,“李师弟,你来的不是时候,要等到秋日,整个苍山都被红叶笼罩,那当是天下第一的美景。” 虞知看向附近的树枝刚刚抽出嫩芽,而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万千红叶迎风飘扬,如火焰升腾的美景。 虞知的小院在山腰附近,一路往上走,便是苍山主要的建筑。 苍山殿,藏经楼,演武场,珍宝楼.....这一切蒋易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是看守藏经阁这些重地的长老,脾气如何,爱吃些什么,也能说出一二三四。 在这方面,虞知不得不佩服蒋易。 他不禁问道:“你在苍山这些年,是不是只顾着打听苍山的消息了?” 蒋易嘻嘻一笑,露出一副奸商的嘴脸。“此言差矣。我这是知己知彼,方能投其所好。修行不易,尤其是我等没有天资,又没有背景的人,只能够变着法地讨一些长老的开心。就说那藏经楼的长老,就是从他指缝间掉出一本武技,也够我修行个一年半载了。” 虞知了然,笑道:“看来蒋师兄应该已经得了许多便宜。” 蒋易摆摆手,笑而不语。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优势。和苍山诸多的师兄弟相比,蒋易的天赋只能说是中等。既然得不到宗门的重视,那只能另辟蹊径。 多结交些人,多点薅羊毛,迟早能够薅到一整头羊。 没有天材地宝,就算是边角料也不错。 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方式,也是蒋易在苍山存活的秘籍。 虞知又问道:“苍火长老呢?蒋师兄,是否知道苍火长老的喜好?” 蒋易看了虞知一眼,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在众多长老之中,苍火是蒋易唯一不敢交谈的人物。 “你要是打苍火长老的主意,我就告诉你,别浪费时间了。”蒋易好心劝诫道,“苍火长老那脾气,你要是挨着近了,可能要挨打。” 虞知不信,觉得蒋易夸大其词。 蒋易就知道虞知不会轻易相信,他继续说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苍火长老爱好广泛,都是些阵法、符箓这些玩意儿。我倒也是也想巴结巴结。可无论是阵法,还是符箓,这都是烧钱的玩意儿。就是有这个心,口袋里的银子也不允许。” “在加上苍火长老的脾性,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四个字——生人勿近。我也说过那处院子闹鬼,也吓疯了好几个弟子。” “生人勿进?”虞知笑道。 蒋易冷笑一声,说道:“生人...这不是陌生人,而是活着的人。生人勿近!懂吗?” 虞知忽然浑身一颤,头皮发麻。 原来是这个“生人勿近”。 光是这样听着,虞知已经感受到一丝丝诡异。 看来修行《控火诀》还要好好再谋划一番。不过,苍火那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一趟的。 蒋易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红叶林,说道:“那里就是苍火长老的住所。不过,所有弟子都不敢靠近,绕开了那片林子。你要是想进去瞧瞧,我就在这儿等着。” 蒋易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去啊,你倒是去啊,我就像看看你出丑。 蒋易的目光不能够再明显了。 虞知看着那一片红叶林,若有所思,问道:“蒋师兄,明日送吃食的弟子是哪位?我替他去。” 光是进红叶林还不够,虞知想要进去的是苍火的院子。 “你还真打算去?”蒋易一直以为虞知是在开玩笑,谁知他真有这个计划。 虞知耸耸肩,无所谓道:“作为新弟子,拜访一下长老,有何不可?再说,苍火长老不是掌管着碧落青炎,我正好问问他如何炼体才最有效。” 蒋易才不信虞知这样的鬼话,虽不知虞知心里打的什么注意,但要是说每个新弟子都要拜访下苍火,苍火一天到晚也不用休息了。 一路上,不少弟子都和蒋易打着招呼。 在苍山弟子中,蒋易的人缘算是极好的。 而也有些弟子需要蒋易停下来躬身行礼。这都是苍山的精英弟子,天赋亦是极好之人。 在苍山中强者为尊,天赋足够,实力足够就能够获得尊重。 蒋易看向身边的虞知,他不是平白无故地对虞知尽心尽力。他知道虞知迟早也会成为苍山最顶尖的弟子,在虞知弱小时结交,是最好的办法。 等虞知强大之后,蒋易多少可以薅一些羊毛。 这时,蒋易望着前方的来人,拉着虞知低下头,低声说道:“别抬头,你的麻烦来了。” 闻言,虞知却是好奇地往来人的方向望去,这不正是齐正初和赵瀚吗? 虞知一下子就明白了蒋易的意思。苍金将青炎炼体本属于赵瀚的名额给了虞知,赵瀚自然不会服气。 齐正初在赵瀚耳边低语了几句,赵瀚便是朝着蒋易和虞知走来。他找不了苍金的麻烦,但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而已,难道还收拾不了吗? 蒋易见着对方朝自己走来,安慰道:“李师弟,你放心。苍山门下不允许自相残杀。你顶多是被打一顿。” 虞知撇撇嘴,真是个好安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战局赌局 赵瀚破甲六品下,苍水门下的弟子。 能够被苍山五大长老之一的苍水看上的弟子也定是天赋卓绝之人。 赵瀚不过二十五岁已经是破甲六品下,在三十岁前已经没有了踏入开碑七品的机会,但放在十万大山中,也是能够放在前百的人物。 当得知青炎炼体的名额被人抢了之后,赵瀚恨不得杀了虞知。 这是他等了许多年才得到的名额。 若是苍水在,定是不会同意苍金。可惜的是,在青谷中,苍水被魏无忌重伤,至今还在闭关疗伤。 赵瀚连个出头之人也找不到。 虽说,苍金不好做的太过分,在将青炎炼体的名额夺来之后,也给了赵瀚一些补偿。 可赵瀚并不稀罕,他在破甲六品上多年。这次,赵瀚想借青炎炼体的机会一举从破甲六品下,到破甲六品上。 除此之外,赵瀚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要是埋头苦修,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这本该属于他的机会,却突然被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抢了去。 这不是在打赵瀚的脸吗? 今夜,气闷的赵瀚本想和齐正初下山寻个地方喝酒,正巧却是在路上遇见了虞知和蒋易。 赵瀚走到虞知身前,趾高气昂地盯着虞知,冷哼道:“你就是李知?” 虞知知道对方是来找麻烦的,但还是恭敬地说道:“是的。见过赵瀚师兄。” 赵瀚见虞知平静的样子,心中更是恼怒。 为何这个李知不害怕?他难道不怕我吗? 赵瀚冷笑道:“你应该知道你的青炎炼体的名额,是从我这儿抢走的?” 虞知露出疑惑的神情,旋即又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原来是赵瀚师兄谦让,将青炎炼体的机会让给了师弟。早就听闻苍山上下,师兄弟间和睦谦让,没想到我这刚入门就感受到了师兄的厚爱。” “李知感谢赵瀚师兄抬爱。今后定当尽心竭力,为苍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放你.妈.的屁,老子才不愿意让给你......赵瀚胸口憋着一口闷气。 虞知的声音很响,已经引来了周围弟子的围观。 要说赵瀚心甘情愿地让出名额,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他赵瀚是什么品行,苍山弟子难道会没有耳闻?他绝不会是将此等机会拱手让人的人! 要是目光能够杀死人,虞知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赵瀚强忍着拔剑杀人的冲动,盯着虞知。“李师弟,据说你能够敲响八声拜山钟,师兄很想与你这等天才人物切磋切磋。” 钟鸣八响的事迹早已经在苍山传遍。 在苍山中,入门时能够震响拜山钟八声的人不过双手之数。 若是按天赋排名,虞知可以拍在第十一位。 赵瀚入门时,只有七声钟鸣声。否则,苍金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将青炎炼体的名额给了虞知。 钟鸣八响和钟鸣七响,差一响便是巨大的差距。 明眼人知道,这是赵瀚在故意挑事。换谁也忍不了被人生生夺去了破境的机会。 众多弟子笑看着这位新入门的天才弟子会如何回应。 苍山向来都鼓励争斗的,只要不死人,不致残,决斗切磋,无论带着何种目的,这都是被允许的。 唯有不断竞争,苍山在北境宗门中,才有如今的地位。 虞知直视着赵瀚挑衅的目光,心里一笑。这一次,虞知不能退缩,也正好是给自己立威的时候。否则,接下来的麻烦会更多。 毕竟,谁也不会服气一个刚入门的弟子,白白拿了一个青炎炼体的名额。 “请赵师兄赐教。”虞知抱拳道。 蒋易愣愣地看着虞知,心中骂道,这小子是愣头青吗?这时候逞什么能,就躲着赵瀚走,也比挨一顿打好啊。 蒋易扯了一下虞知的衣角,低声道:“跟赵瀚道个歉,赶紧走人。何必白白挨打呢?” 虞知惊诧道:“我还以为蒋师兄,你巴不得我挨打呢。” “你小子...”蒋易叹气道,“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你放心,等你半身不遂,我会照顾你的。” 虞知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赵瀚也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会答应自己的挑战。他心中不禁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就算天赋再好,新弟子也不会是赵瀚这种已经成长起来的精英弟子的对手。 这是铁定的真相。 刚入门的那几年是每个新弟子成长最快的时候,境界,武技,战斗经验都会在苍山的历练中得到成倍的提升。 赵瀚眯着眼睛,眼神轻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演武场。” 虞知应声道:“好,劳烦赵师兄带路。” 虞知跟在赵瀚身后,再后面则是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弟子。在修行了一天之后,看看比试解解乏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苍山山巅之上,高耸的楼阁矗立在悬崖峭壁上,这都是苍山中长老的居所。 苍金和苍万钧站在一处楼阁上,扶栏而望。 从这里能够看见整个苍山的风景,若是秋日,这便是红叶满山的绚烂。 “要我去阻止他们吗?”苍万钧问道。他说的自然是赵瀚和虞知的决斗。 在他看来,吃亏的肯定是虞知无疑。 赵瀚是苍山的精英弟子,打不过自己,但揍个新弟子,绰绰有余。 苍金看向山道上的一众人,露出的笑容意味深长。“正常的切磋,不必去阻止。正好也让李知知道,青炎炼体的名额不是那么好拿的。” 苍万钧则是说道:“这样将赵瀚的名额给到李知,到时候苍水长老出关,恐怕要闹一场。” 苍金捋着自己的胡子,不在意地说道:“他想闹就闹好了。这次青炎炼体本就是由老夫做主,拿一个名额又能如何?” 苍金和苍水平日里也经常争斗,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苍万钧觉得苍金有些过分看重这个新弟子了。 苍金淡淡一笑,说道:“万钧,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无非是觉得眼下的李知,还不值得我们对他如此之好。” 苍万钧没有说话,这算是默认了。 苍金是看着苍万钧长大的,了解他的性格。 苍金继续说道:“钟鸣八响,在你之后,也不过两人有过这样的实力。而那两人,一人入了苍水门下,另一人入了苍木门下。精英弟子大半在苍水和苍木的门下。因此这次不能让李知也倒向苍水苍木那一边。” 苍万钧傲然道:“爷爷,何必如此担忧?有我在,齐正初这些人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苍金笑了笑,溺爱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他欣赏苍万钧的傲气,这是成为强者必须具备的气质。 “万钧,爷爷希望你能够知道,如今这世道单靠孤身一人成就不了伟业。苍山之所以是苍山,是因为有山主,有长老,更有无数的苍山弟子。你将来要成为山主,必须要有容人之量。” 接着,苍金看向演武场的方向。“以李知的天赋,或许赶不上你,但能够成为苍山将来的一柄利剑。” 苍万钧顺着苍金的目光望去,明白了些什么。从小到大,他都以成为苍山山主为目标。 一直以来,苍万钧也是一路顺遂,入苍山,拜师苍别离,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稳扎稳打地进行着。 今日,他又学到了一些。 苍山的强大不仅在于一人,而是在于从山主到弟子,代代相传的强大。 演武场中,虞知环顾四周,活像是个土包子似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这一整个演武场极为平整,整个地面是一整块岩石削平了。 赵瀚提着剑,一步步走向演武场中间,对着虞知问道:“李师弟,你准备好了吗?” 虞知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赵瀚,微微一笑。 “师兄,请赐教。” 赵瀚又是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空手而立的虞知让赵瀚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怎么,连武器都不用,这是看不起我吗? 虞知回答道:“赵师兄有所不知。我是体修,所以可以不用兵器。” 赵瀚心里冷笑,随即说道:“师弟,看在你刚入门的份上,别说我欺负你,让你十招。” “当真?”虞知心头一喜,心道,我特么捶死你! 赵瀚自信,从未将虞知放在眼中。“自然当真。” 周围的苍山弟子已经开始了猜测,其中最机灵的是蒋易。 只见蒋易在地上已经铺开了赌局。 “来来来,买输赢了。赵瀚师兄胜,一赔一,李知师弟胜,一赔二十。” “搏一搏,银子变黄金,赌一赌,姑娘怀里搂。” “来来来,买定离手了!” 蒋易吆喝着,赵瀚一赔一的赔率,而李知则是一赔二十。 极为合理的赔率,苍山弟子见状掏出怀里的银子银票,纷纷买了赵瀚赢。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虞知的支持者......没有。就是一个铜板也没见着。 虞知听着自己的赔率,心中不是滋味。对着赵瀚说道:“师兄,请再稍等片刻。” 虞知朝着场边走去,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扔给蒋易。 “给,我买自己赢!” 众人一愣,纷纷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虞知要赢赵瀚根本不可能。 蒋易不好意思地收起银票,说道:“多谢李师弟打赏。老板大气。” 蒋易觉得虞知这银票定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虞知撇撇嘴,说道:“要是我侥幸赢了,那就是两万两银子,蒋师兄可不要耍赖。” “我蒋易做生意,童叟无欺,更何况这么多师兄弟做见证呢。”蒋易说道。 此时,人群中的郭舒儿冒出头来,“李师兄,我银子不多,这一百两算是师妹支持师兄的。” 随即郭舒儿将银票给了蒋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招 郭舒儿含情脉脉地望着虞知,这情意不加掩饰。 虞知也只好点头示意,感谢郭舒儿。 可惜的是,郭舒儿不是虞知的菜。 蒋易看着这赌局多是下注赵瀚的,这若是赵瀚赢了,他可要赔惨了。 顿时,蒋易吆喝道:“诸位师兄弟,李知师弟在遇袭时可是能够与破甲六品的黑袍杀手对战。一赔二十啊,搏一搏,天材地宝应有尽有!” 郭舒儿眼珠子一转,附和道:“蒋师兄说的不错。蒋师兄,师妹再押一百两银子。” 说着郭舒儿掏出一百两银子,一点也不含糊。 众人见状,心中犹豫着。片刻之后,有了一人下注虞知,银子不多,一百两而已。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陆陆续续的弟子都加入了进来。 看着虞知这边的赌注越来越多,蒋易喜上心头。唯有这样,他才能够赚到银子。 随着虞知走回演武场,赵瀚发出一声冷笑,说道:“李知师弟还真是自信。” 虞知耸耸肩,说道:“万一赢了呢?” 赵瀚心里不屑,对着蒋易喊道:“蒋易,我买我自己赢,一千两银子!” 蒋易回应道:“好嘞。” 见着赵瀚没有掏银子的打算,蒋易问道:“赵师兄,那你的银子呢?” “哼。”赵瀚冷哼一声,“你觉得我还能输了不成?到时候,你还要再给我一千两银子。” 赵瀚无比自信,要是他输了,颜面扫地,何况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 蒋易进退两难,他做生意向来都是货到付款。可若出声反驳,他又怕得罪了赵瀚。 这时,虞知开口道:“蒋师兄,有这么多师兄弟在场见证,你难道还担心赵师兄赖账吗?” 虞知说的话显然消除了蒋易的担心,但赵瀚充满怒火的目光便是落在了虞知的头上。 “你觉得我会输给你?”赵瀚说道。 虞知笑了笑,“战局瞬息万变,何况赵瀚师兄答应了让我十招,说不好,我就赢了。” 赵瀚从未如此充满怒气,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竟然这么轻视他。 如果可以,赵瀚很想直接将其斩杀,以泄心头之愤。 赵瀚忍着怒气,沉声说道:“开始吧。让你十招,十招之后,你会输。” 虞知点点头,旋即摆开架势,武道真气涌动。虞知本就是破甲六品的境界,论境界,他本就不弱于赵瀚。 但虞知不能够展现出破甲六品的真气强度,就连剑招也不能用。 虞知会的武技本就不多,自称体修之后,只能靠着一双拳头。 赵瀚见着虞知,神情一如既往的不屑。李知?哼,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赵瀚甚至想好了让虞知怎么跪地认输。 下一刻,虞知一步踏出,身影闪烁,若是不能用剑招,那就靠速度取胜。 “好快!”赵瀚心惊。 虞知的速度超出了赵瀚的预料,也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这就是钟鸣八响的天才吗? 赵瀚慌忙横剑身前,抵挡眼前轰来的拳头。十招,十招之内,赵瀚只能够被动抵挡虞知的轰杀。 可是面对如此迅猛的虞知,赵瀚所能够做的也只是抵挡而已。 铛! 真气灌注在虞知的拳头上,在剑身上爆发。 一声沉闷的震响之后,赵瀚后退数步,手中长剑震鸣。 众人尽皆震惊,赵瀚可是破甲六品的境界,而这个李知顶多是破甲五品,这一拳竟然能够震退赵瀚。 在众人看来,以赵瀚的实力即便是被动防守,也足以应对李知才对。 虞知脚尖点地,屈膝之后,身影再度弹射而出,在原地留下一道烟尘。 恐怖的速度让赵瀚不敢再大意,正想提剑反击。 只听虞知的声音传来。“赵师兄,还有九招。” 虞知的提醒让赵瀚被迫收回剑招,真气涌动之下唯有防守。领会过虞知那刚猛的一拳,破甲六品的真气倾泻而出环绕在长剑之上,势要挡下虞知接下来的攻势。 一退再退,会让赵瀚丢尽颜面。 见状,虞知心底一笑,这次他狠狠地拿捏了赵瀚。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可现在的赵瀚不能进攻,如此一来,虞知完全不用考虑防守,倾尽全力攻杀赵瀚。 十招之内,虞知有信心,击败赵瀚。 赵瀚憋屈时,虞知已经再度逼近眼前,在虞知的双眼之中,赵瀚体内的一道道真气正灌注在长剑上。 浑厚的真气足以阻挡虞知的任何攻势。 拳头比不上兵器,何况虞知还是个假的体修。若是有熊奎那一身横肉,虞知就直接撞上去了。 “来啊!”准备好的赵瀚挑衅道。 虞知瞥了一眼赵瀚横在胸前的长剑,屈膝弯腰,又是迅猛地朝上方弹起。 沙包大的拳头也随着虞知冲天而起,拳风呼啸,躲开长剑,直逼赵瀚的腹部。 “真卑鄙。”有人说道。 这弟子是将银子押在了赵瀚的身上,自然不喜欢赵瀚落败。 “卑鄙?难道赵瀚以破甲六品的实力和李知切磋,这不叫卑鄙?”又有弟子出声道。 演武场上的苍山弟子隐隐分成了三派,一边是苍金这边的弟子,这是支持虞知。就算是知道虞知胜出的可能性不大,还是押了一些银子。如虞知所说,万一赢了呢? 另一边是苍水那边的弟子,这自然是支持赵瀚的。 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排名靠后的弱小弟子和新入门的弟子,双方长老都看不上这些人。 “哼,切磋而已。谁规定了要实力对等?大家都是为了修行,在意什么境界?” “是吗?李晓,要不然你和我切磋切磋。” 名叫李晓的弟子顿时变了脸色,对方的境界显然比自己高了一层。要真是切磋切磋,那一定是单方面挨打。 演武场上,赵瀚低头,飞身后退,让虞知的第二招落空。 要是这一拳砸在自己的身上,定然是不好受的。 虞知再度追击,有种痛打落水狗的气势,“赵师兄,你只会躲吗?你破甲六品为何不敢接我一招?” 虞知的讥讽挑战着赵瀚的怒火。 刚开始的那一拳已然让赵瀚意识到,对方修为差自己一个境界,但实力不会弱上多少。 “别得意。已经两招了,十招之后,让你跪地求饶。” 虞知笑了笑,一拳拳轰出全然放弃了自身的防御。而赵瀚虽然憋屈,但一直都守着自己的承诺,没有反击。 三招,四招...... 郭舒儿紧张地看着演武场上的战斗,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拳,接下来的几招,虞知都没有占到便宜。 虽然她下注给虞知,但是她心中也没有觉得虞知会赢。花二百两银子,只是为了博虞知一丝好感而已。 不错,郭舒儿看上了虞知。 虞知越是占不到便宜,蒋易越是开心。在他的吆喝下,押注虞知的银子不少,虞知一输,他也能够赚上一笔。 李师弟,你放心,师兄我一定会给你卖上好的金疮药。 五招,六招,七招...... 随着虞知一拳拳落空,苍水那边的弟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只要等到十招一过,以赵瀚的实力完全可以将虞知碾压。 赵瀚拉开距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提醒虞知。“李师弟,只剩下三招了。你可要珍惜机会。” 虞知挥了挥拳头,回应道:“多谢师兄提醒。” 八招。 虞知全力一拳,宛若音爆,但这一拳依旧落空。 赵瀚不会蠢到连续两次硬抗虞知的拳头。和体修肉搏,可能是最蠢的方式。 第九招。 虞知近身,一个膝撞,撞向赵瀚的腹部。 赵瀚抬手,长剑飞入半空中,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光芒。赵瀚双手挡在虞知膝盖上,一股强悍的力量震得赵瀚双手发麻。 紧接着,接着这股力量,赵瀚腾空而起,发麻的手掌接住了下落的长剑。 赵瀚俯视地面的虞知,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第九招了,他远没有想到虞知的攻势会是如此凶猛,让他有种慌乱的感觉。 虞知双手垂落,抬头看向赵瀚。从战斗一开始,虞知仅仅凭借着真气和拳脚进攻,好在速度够快,隐隐压制了赵瀚。 可是谁都知道,只要十招一过,虞知将迎接的是赵瀚狂风暴雨的反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赵瀚真气涌动,延缓自己下落的速度,同时思考着虞知会如何用出最后一招。 “最后一招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声音和语气仿佛已经认定这是虞知最后获胜的机会。 十招一过,赵瀚能够放开手脚,虞知就再无获胜的可能。 蒋易喜笑颜开,要是虞知胜了,一赔二十的赔率会让他倾家荡产。 山巅的阁楼上,苍金和苍万钧同时收回目光,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苍万钧说道:“李知能够将赵瀚逼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他只是个新弟子而已。” 苍金也点点头,说道:“明日,给他送去一些治伤的药。” 所有人都觉得虞知将会败在赵瀚等不及的反击中。 这时,虞知冲天而起,迎向下落的赵瀚。 最后一拳轰出,简单朴素,没有任何花哨。 谁也想不到虞知最后一招会这么耿直。 赵瀚转身,拳头在他的身边擦身而过。“十招已过,李师弟小心了。” 赵瀚看着虞知,露出一丝兴奋。在虞知最后一拳落空的同时,与赵瀚擦身而过,虞知的后背出现在赵瀚的眼前。 破绽,机会!果然是个傻小子,完全完了防守。 赵瀚抬手一剑,剑气震荡而出,轰击虞知的后背。 完了....郭舒儿捂着眼睛,不敢看向空中。 如果说落败是必然的事情,那么如何落败也是不同的。从半空中坠落,这恐怕是惨败中的惨败。 剑气震荡,就在落在虞知身上的时候,只见剑气穿过了虞知的身影,赵瀚皱眉,喃喃道:“残影?” 谁也不敢相信,一个破甲五品的弟子速度竟然能够快到出现残影。 而这凝实的残影竟然也骗过了众人。 只听虞知的声音从赵瀚背后传来。 “第十招,痛打落水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输不起 刹那,虞知沉肩撞向了赵瀚的后背。 真气如瀑布般倾泻而出,轰击在赵瀚身上。 战斗到现在,虞知一味进攻,赵瀚全力防守,两人都没有受伤。而最后的第十招,才是真正的杀招。 下一刻,赵瀚的身影如陨落的流星,从空中笔直地朝地面坠落。 虞知的全力一撞,击散了赵瀚体内蓄势待发的真气,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喋血半空。 惊人的反转让众人呆呆地长大嘴巴,望着天空。 “赵瀚!”齐正初高呼道。 半空中坠落的赵瀚没有一丝反应,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要是这样坠落下来,非要重伤不可。 见此,齐正初飞身而上,接住赵瀚。 苍金长老一方的弟子见此,喃喃道:“这是...赢了吗?” 就算他们也不敢想象,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竟然击败了赵瀚。 虽然是让了十招,可也是在这十招之内,这个新弟子就击败了赵瀚。 随即,有人高呼道:“赢了,李知赢了。” 郭舒儿一听,从指缝望去,刚好瞧见了齐正初借助昏迷的赵瀚,而虞知正缓缓落地。 “赢了?”愣了一下之后,郭舒儿便是惊呼道,“赢了,李师兄赢了。” 蒋易面色如土,掰着手指头再计算着,今夜的买卖到底是亏了多少银子。他嘴里嘀咕着:“扫把星,扫把星,遇见你之后就没好事。” 那些抱着侥幸的心态,押注虞知的人已经压制不住的兴奋,一赔二十,若是押下了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取回两千两..... 赚钱买卖啊! 虞知淡定落地,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这一场切磋,他赢了,赢了光明正大。 如此一来,虞知也算是能够安当一些日子。 齐正初接下赵瀚之后,匆忙给赵瀚渡了一口真气,梳理平复赵瀚体内翻涌的真气。 只是片刻,赵瀚悠悠转醒。刚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知道他输了,输得很彻底,做不了一丝辩解。 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却正是中了虞知的圈套。虞知一击未中所露出的破绽,是虞知设下的陷阱,仅仅是一道残影。 可惜的是,赵瀚毫不犹豫地中计了。 十招,不过是十招。 赵瀚落败。 依旧还是那充满怒气的眼神,赵瀚起身,修行以来,战败不再少数,无论是谁都是在战败中越发强大。然而,今夜的战败无疑是他此生最屈辱的一次。 主动挑衅,扬言让十招,甚至给自己下注,赌自己赢。 可败局来的如此迅猛,更像是早已注定。 赵瀚只是看着虞知,并没有做什么,也并不能做什么。 虞知抱拳,依旧是那副谦卑的模样,“赵瀚师兄,承让了。” 赵瀚忍不住握紧拳头,皎月无言,正如此刻的赵瀚,愤怒地沉默着。将一切苦果往肚子里咽。 齐正初心中一叹,他知道赵瀚并非赢不了虞知,苍山的精英弟子怎么会输给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呢? 赵瀚输给了自己的轻敌,输给了自己的高傲。以为钟鸣八响的天才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他输了。 从一开始,让十招,赵瀚便已经输了。 齐正初不禁看向虞知,眼前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呢? 要真是如此,那小子可就藏得太深了。 正当虞知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赵瀚开口道:“我们在打一次。” 所有人都惊讶于赵瀚的举动。输了,还要纠缠不放,这是输不起。 说实话,这举动挺让人反感的。 就连齐正初也低声,喊了一句。“赵瀚!” 虞知皱起眉头,接着打,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是浪费时间而已。 “抱歉,赵师兄,论实力,我不是你的对手,刚才的胜出不过是占了一些便宜。要是赵师兄还想切磋,我认输就是。” 虞知将姿态放的很低,拒绝了赵瀚的约战。 可赵瀚却是相当地执拗,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再跟我打一场,我绝不会输给你。” “如若不然,你走不出演武场。” 闻言,虞知脸色一沉,这幅嚣张跋扈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项景昊那家伙。于是,虞知对赵瀚也升起一股子厌恶。 强人所难,虞知不愿做,也不愿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 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我说是谁如此嚣张,原来是赵瀚。” “现在苍水长老闭关疗伤,就没人管教你了吗?不知规矩的东西,在苍山作威作福,你当你是谁?” 虞知循声望去,之间一紫衣女子手中握着长鞭,身姿绰约,一身紫色软甲将傲人的身材展露无疑,一头高马尾极为干练简洁。 虞知从赵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赵瀚对于来人有些畏惧。 就是齐正初见到来人也是眼神变了变,不敢接话。 “切磋是常事,但输了之后胡搅蛮缠,苍山可没有这个道理。” 紫衣女子得理不饶人,看着赵瀚,随即目光又落到了齐正初的头上。 “齐正初,苍水长老闭关,你是他门下大弟子,师尊不在,你要管好门下弟子,他们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切磋输了不说,竟是还有脸继续欺负新弟子,苍山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齐正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的赵瀚明显上头了,哪是他能管得了的。 但面对紫衣女子,齐正初也只能够唯唯诺诺地应道:“师姐教训的是,正初一定严加约束门下师弟。” 紫衣女子说道:“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滚?” 闻言,齐正初和赵瀚扭头往演武场外走出。 这紫衣女子仿佛有莫大的威严,其他弟子也不敢久留,纷纷离开。 至于蒋易的赌局,他们日后自然会找蒋易要钱,这都是有记录的。 虞知注视着赵瀚的背影,喊道:“赵师兄,你还欠蒋师兄一千两银子,想赖账不成?” 赵瀚闻言,一个踉跄,急火攻心,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晕死过去。 齐正初只好代为回应道:“放心,一千两银子,我会让人送来。” 虞知见到赵瀚昏倒,比自己拿了一千两银子还高兴,说道:“师弟相信齐师兄的人品,不必着急。” ...... 天水城郡守府,夜色如墨,而府中上下灯火通明。 此时,王霄瘫坐在轮椅上,头发如秋天的荒草,脸色如枯死的树皮,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月光依旧明亮,如昨日,如前日,亘古不变。只是王霄已经没有了美人入怀,喝酒赏月的心情。 在回到天水城之后的几日,王霄如疯子一般癫狂,死到临头,见到的是人间百态。王霄从未过的恐惧,只能等待着死亡降临。 王武峰寻遍了北凉府的名医,可所有大夫得出一致的结论,王霄的身体没有异样。 可王霄不信,大骂着一群庸医。那一夜,他分明看见那一条肉嘟嘟的白虫子从鼻子钻进自己的身体。 在几日的癫狂之后,王霄仿佛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不吃不喝,颓然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只蝴蝶从他的头顶钻出的画面。 蝴蝶的翅膀是红色的,是鲜血染成。 这是三十天后蚀骨虫化蝶的情景。 王武峰和绍鑫站在门口,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夫君,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霄儿死去吗?”绍鑫说道。这几日,看着王霄被折磨的样子,绍鑫日夜不眠,照顾着王霄。 王武峰无奈地叹气道:“我能如何?能请的大夫都被请了个遍。但霄儿还是这般。唉。” 绍鑫哭泣道:“我们去北凉城,去求求那个余竹月,求她饶过霄儿。” 王武峰紧着眉头,这几日他的头发也白了许多,青谷的惨败,王霄生死垂危,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力交瘁。 “我的好夫人,余竹月是铁石心肠在北凉府都出了名。霄儿绑架了她的孙女,还带人威胁她。你觉得她凭什么放过霄儿?” 王武峰夫妇早已经知晓了北凉城发生的事。 绍鑫说道:“我去求父亲,求他救霄儿一命。余竹月只是一个大夫,绍武侯的面子,她总要给吧。对了,你爹....让你爹也去。” 王武峰知道绍鑫着急,可他迟迟没有前去北凉城寻余竹月,正是他心中有所顾虑。 当听说那一夜发生的一切之后,王武峰心中想了许多。 最让王武峰疑惑的是,阻拦元鸿信的那个人。对方甚至将元鸿信抓回了北境军,亲手交到元帅徐青手中。 这分明是向徐青问罪。 而余竹月的小院中,王霄所要之人却是那个断腿的女子——黎晚桐。 虞知......这个熟悉的名字浮现在王武峰的脑海中。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阻拦元鸿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北凉侯魏无忌。 王武峰很是沮丧,若真是魏无忌,王霄又是踢到了铁板上。 在遍寻名医,治疗无果之后,王武峰也只能同意绍鑫的主意——请绍剑安和王裕前去北凉城。 王霄毕竟是两人的后辈,生死关头怎能袖手旁观。 而王武峰不知道的是,这会是他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北境军大牢之中,元鸿信坐在牢房中,他曾经是这里巡视这里的人,如今也成为了被巡视的一员。 蓬头垢面的元鸿信凄凉地一笑,若是可以重来,他绝不会掺和这件事。 在被关进大牢之后,从没有人来看过元鸿信一眼,仿佛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世上。 元鸿信知道,徐青不需审问他,就能知道真相究竟是如何。可只是关着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 “嘿,元将军,你倒是说说话啊。” 元鸿信对面的牢房中,一个身上带着镣铐的犯人不时地要和元鸿信搭上几句话。 即便是元鸿信不答,他也要自顾自地说着。 “元将军,没想到你我还有同为阶下囚的一天。那日你捉拿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了今日?哈哈哈。” 入了北境军大牢,极少数能够活着出去。此人便是北凉府的强盗头子,身上背着数百条人命。 不久前,这才被元鸿信给捉拿归案。 “元将军,你到底犯了何事?难道是上了元帅夫人?还是强抢民女了?” 几日来,粗言秽语不堪入耳,却又持续不断。 大牢里若是没这点声响,人总怕会无聊死。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人穿着盔甲,腰间挎着一柄刀,手中还拿着一把。 来人打开元鸿信的牢门,走到元鸿信面前。 “元鸿信,元帅希望你给他一个交代!” 说着,将手中的刀扔在元鸿信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师姐我喜欢你 苍山遇袭,白焰谷遇袭.....这绝不是巧合。 在苍山发出追查令的时候,十万大山中的其他宗门也纷纷响应。不是附和苍山,而是这些宗门在离开神隐阁之后,也遭到了埋伏。 而且其他宗门的情况更加惨烈。 白焰谷损失了一半弟子,长老也死了一个。 这不是最惨的,青云门在回程的路上全灭。无论是长老和弟子都死在了荒郊野岭。 而其他宗门几乎都损失了大半的弟子,长老重伤昏迷,带着残部逃回了宗门之中。 当虞知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在震惊之余,心中亦是在猜想,这些黑袍人到底是出自哪里。 所有宗门几乎都是在一夜之间被袭杀,到底从哪里出来如此多的强者。要知道参加宗门大比的都是各个宗门下的精英弟子,不乏如苍万钧、雷骏这般的天才妖孽,还有宗门的长老带队。 但依旧只能过是狼狈逃跑。 蒋易唏嘘着,神情凄苦,这份凄苦有部分是因为各宗门的遭遇,但更多的是因为前天晚上那一场赌局。 几年的积蓄哗啦啦如流水般流入别人的口袋。 虞知没有安慰蒋易的意思,只是催促道:“我的两万两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虞知倒不是怕蒋易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银子若是不给,蒋易在苍山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蒋易避开虞知的目光,一下子赔这么多银子,让他的手头有些紧。虞知这儿能拖,就拖着。 “对了,我还有一个小道消息。” 虞知看了蒋易一眼,淡淡道:“小道消息信不得。” 蒋易却是说道:“无风不起浪,就算是消息再小,也有三分真相不是?” 虞知笑了笑,看向蒋易,安静地等着蒋易开口。 可蒋易见虞知不问,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就不好奇吗?” 这几日,虞知已经知晓了蒋易的性情。八面玲珑之中带着几分奸诈,心中多有心眼,却也不算太坏。 在苍山之中,要么是苍金苍土门下的弟子,要么是苍水苍木门下的弟子,还有一些不受待见的弟子。即便是长老也是分成这两派。 这些弟子都是互相看着都不顺眼,经常都要“切磋切磋”。 但蒋易这是属于最特殊的一个弟子,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又能够在双方弟子之间游刃有余地生存着,甚至在两方弟子都有交好的人物。 这也是蒋易能够知晓这么多消息的原因。 虞知说道:“你既然开口,就一定会和我说。就算我不问,你也打算说给我听的。迟早的事情而已。” 看着蒋易沮丧的神情,虞知心里得意。他总算是知道颜依每次拿捏他的时候,那种爽快得意的心情了。 沉默了片刻,虞知继续道:“你要是现在不说,那我就先走了。” 虞知计划着要去拜访苍火,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当得知那个那晚替他出头的紫衣女子是苍火长老的孙女时,心里就有了主意。 蒋易好奇道:“你要去做什么?” “关你屁事。”虞知反驳道。 蒋易:***** 走出小院,虞知朝着山上走去。 紫衣女子名叫凌紫月,据说是苍火长老好友的后辈,自小就跟在苍火长老身边,两人亲如爷孙。因此,凌紫月也是苍山中特殊的存在。 若是有人惹了凌紫月,这辈子都不要想着青炎炼体了。 毕竟,苍火长老掌控着碧落青炎。他也是想将某人的名额除去,不是一句话的事? 咚咚咚,虞知敲响了院门。 凌紫月的住处少有人来,也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院门打开,凌紫月好奇地看着来人,疑惑道:“是你?” 虞知抱拳行礼,说道:“前天晚上,多谢紫月师姐仗义执言,师弟特来感谢。” 凌紫月打量了虞知一眼,见着虞知手里空空,便是说道:“感谢我?你就这么空手来的?” “呃呃呃...”虞知错愕,他竟也是没想到这位师姐如此...直爽。 虞知如今后悔没找蒋易多了解些凌紫月的脾气。 见着凌紫月要关上院门,虞知慌忙道:“师姐误会了。我怎么会是空手而来呢。” 说着,虞知从怀里掏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他最后的银子了。 “这是银子是感谢师姐。”虞知“真诚”地说道。他也打算好了,蒋易那两万两银子一定要尽快拿回来,银子这东西,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全。 凌紫月见到银子,双眼放光,赶忙接过虞知手里的五张银票。 这一刻,在凌紫月的身上,虞知仿佛看见了蒋易的影子。 不,比蒋易更过分。 蒋易爱财,但表面功夫却是极好,根本不会显露出这模样。 虞知看着手里的空空如也,本以为凌紫月是个高冷,难以亲近的人,谁知,这也是太现实了一些。 接过银子的凌紫月砰的一声关上门。 虞知一愣,随即在一缕春风中凌乱。 这算是什么事?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咚咚咚。 凌紫月探出脑袋,干练的马尾扬起,“师弟,还有事吗?” 虞知早已经准备好,说道:“我新拜入苍山,想着前去拜访苍火长老.....” 没等虞知说完,凌紫月打断道:“这个倒也不必。老头子那个人不喜欢被人打扰。而且他那地方古怪的很,你还是不要去了。” 说着,凌紫月又要关上门。 虞知一把拍在院门上,只见凌紫月顿时恢复了那一晚师姐训人的模样,冰冷地开口道:“师弟,你还想做什么?” 迎着凌紫月冰冷的眼神,虞知浑身一颤,仿佛是被毒蛇给盯上了。 “师姐...那个..那个。”虞知紧张到了极点,说道,“好吧,我坦白,师姐我喜欢你......” 桐儿,对不起! 两行清泪在心里缓缓流淌。 凌紫月眼睛眨了眨,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他喜欢我?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吗? 可是,我该怎么办?他好像是第一个跟我告白的人。 哇,我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厉害? 无数的思绪一下子闯入到了凌紫月的脑海中,脸上也瞬间浮现无数的红晕,似秋季的苍山红叶。 虞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紫月师姐,那一晚,当你出现的时候,你的音容笑貌就已经深深把我吸引住。昨日,我思前想后,终是觉得无论师姐你接受与否,我都要将自己对于师姐的这一片情意说出来。” 此时的凌紫月再也不是苍山里高冷的师姐,而是一个小鹿乱撞的少女。 并非是凌紫月也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年,而是第一次经历表白的女子都会有这般感觉。 虞知用上了毕生的演技,一把抓住凌紫月的手,真诚地看着凌紫月,说道:“紫月师姐,现在的我配不上你,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修行,成为让你骄傲的人。” “现在,我已经取得了青炎炼体的机会,很快我就能踏入破甲六品,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虞知诚意满满,一副为爱奋斗,舍生忘死的模样。 凌紫月,如今已经是二十有五,与苍万钧是同一批入门的弟子,只差半步就能够踏足开碑七品。 论样貌,身材,境界,凌紫月无一不是苍山女弟子中的天花板,就是放在北境宗门无数女弟子中,她也是叫得出名字的存在。 而自小在苍山长大的她从未面对过这样的赤.裸.裸的告白。 或者说,从未有人敢对她告白。 至于原因是什么,所有人都清楚。除了凌紫月自身以高冷威严的面目示人之外,那片红叶林的苍火是最大的拦路虎。 修行者,婚姻并非必需品,也可以晚许多。五六十岁成婚都极为正常。 毕竟,修行者寿命悠长,比常人多出数倍的寿命。 曾经有人对凌紫月暗生情愫,可当这声音传到苍火耳朵里的时候,便是另外一种意思。 哪个小兔崽子敢诱骗老子的孙女? 于是,那弟子被狠狠教训了一番,躺在病床上半年之久。 一段美好的爱情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 凌紫月不知该怎么回应,竟是慌乱地将手中的银票都落到了地上。 虞知捡起银票,说道:“紫月师姐,你不必苦恼。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到时候,你一定会接受我的爱意。” 呕! 虞知自己都要吐了。 说完,虞知转身就要离开。 凌紫月喊道:“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虞知微微转头,露出侧脸,淡淡地说道:“李知。紫月师姐,你一定要等我。”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虞知见蒋易还在,只是进了房间。 今日见凌紫月是虞知的计划,或者说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直接前往红叶林,拜访苍火。这一定会吃闭门羹。几乎没有弟子见过苍火。 既然自己送上门不行,那就让对方找上门。 如果能够拿下凌紫月,那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可将来的事都会变得更加复杂。 欺骗感情。 虞知不耻,却不得不做。他担心的是,黎晚桐等不起。 “就算有神医婆婆为桐儿续命,但谁有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呢?” 虞知骨子里是悲观的,所有的事情都预想到最坏的打算。 比如,潜入苍山,自己或许就会死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那小子真帅 蒋易琢磨着自己的资产。 “今天,将诸位师兄弟的银子都给送去了。可还剩下李知这两万两银子.....” 蒋易愁眉不展,一下子给出两万两银子,这会让他大伤筋骨。 犹豫之后,蒋易走向虞知的房间。 “李知师弟,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房间里一片沉默,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蒋易也只是自顾自地开口道:“李师弟,你那两万两银子可否缓几天?” “我最近手头紧,刚刚赔给了师兄弟好几万两银子,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了。” 虞知一听是银子的事,心里正愁着口袋里没有银子。白白给了凌紫月五百两,现在的兜真比脸干净。 “不行,愿赌服输。两万两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你要是不给,我就去告诉苍金长老,让你滚出苍山。” 虞知现在可是苍金眼前的红人,那一晚的战斗虞知打了赵瀚的脸,还是以新弟子的身份。这不就是打了苍水一脉的脸? 苍山山巅的楼阁中时不时还能够传出苍金长老的笑声。 蒋易可以确信的是,现在在苍金的眼中,李知不是亲孙子,胜似亲孙子。 蒋易脸色一垮,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什么,心中却是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这次麻烦。 最后的两万两银子,若是给了,会让蒋易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中。 随即,蒋易咬咬牙,说道:“我有一个苍火长老的情报,就让我多缓些日子,如何?” 虞知一听,打开房门,便是说道:“你先说说。” 蒋易心里觉得有戏,继续说道:“听说苍火长老最近在研究符箓,正需要一个弟子帮忙打下手。可因为大家都知道苍火长老那古怪脾气,纷纷都躲着苍火长老。” 见着虞知有所意动,蒋易狡黠一笑,说道:“李知师弟,那你觉得这个消息怎么样呢?” 虞知斜眼看着蒋易,“你打算缓多久?” 只见蒋易伸出一个手指。 “一个月?” 蒋易摇摇头,说道:“一年。” “去死!”虞知一脚踹向蒋易,一年之后,我早就不在苍山了。 蒋易嘿嘿地笑着,也不管虞知答应不答应,说道:“师弟,我再送你一个消息。听说,那一晚断刀门被偷袭之后,雷骏为掩护弟子撤退,重伤昏迷,连手也断了一只。” 虞知脑海中浮现起宗门大比上那个持着奔雷刀,豪爽的男子。 “断了哪只手?” “握刀的手。” ...... 断刀门,诸多长老围着病床上的一个年轻男子,众人神色皆是落寞。 白齐罡一行人从神隐阁返程,但返程路上几乎全灭。 白齐罡等三位长老重伤,精英弟子十不存一,最重要的是被喻为百年一见的刀道天才的雷骏断了握刀的右手。这等于从此断绝了雷骏的修行之路。 “门主,真的没希望了吗?”白齐罡脸色苍白,眼中尽是担忧。他的伤势也很重,至少半年之内,难以汇聚一丝真气。 断刀门门主聂枫叹了一口气,目光在雷骏的断臂上停留。 握刀的手断了,无疑让雷骏十数年的苦修化为乌有。 沉默片刻之后,聂枫说道:“他的命算是保住了,但他的修行.....” 众人的目光也停留在雷骏的齐肩而断的断臂上,他们都知道一个刀客失去了握刀的手,这究竟意味这什么。 白齐罡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顷刻间完整的桌子就化作一堆木柴。“门主,雷骏可是我们断刀门的希望!” 聂枫何尝不知,这十数年,聂枫亲自传授武技功法,不惜倾尽宗门的资源培养雷骏。 所有人都将雷骏当成了断刀门接下来一百年的希望。可是,雷骏遭到了如此大劫。 聂枫沉声道:“断臂已经找不到了,这样的伤势除非神仙来了才能生白骨,长血肉。” 房间里一片沉寂,这一次不仅仅是雷骏,断刀门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年轻一代遭受重创。 聂枫离开房间之后,夜空中一只白鹤从天而降,落在聂枫身前。 看着忽然到访的白鹤,聂枫眼中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他已经二十年未曾见过这只白鹤。而在二十年前,当他第一眼见到这只白鹤与其主人时,便是再难忘记。 少年心动,却是无疾而终。 “多年不见,她还好吗?”聂枫柔声问道,眸中万分柔情,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便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白鹤鸣叫了一声,回应聂枫的问题。 聂枫微微一笑,不似外界传言般的霸气威严,而只是一个痴情的男子。 “那便好。” 白鹤提起一只脚,伸到聂枫的身前,上面正有一封书信。 待到聂枫接过书信,白鹤长鸣一声,飞向夜空深处。 而聂枫打开书信之时,眼中便是出现一抹凝重。因为书信上简单地写着几个字。 “夜鬼现世,大劫将至。” 聂枫知道那个女人向来也不喜欢废话,当年如此,二十年后也是入如此。也许当年自己就是多说了几句,才被她拒之门外。 想起当年的趣事,聂枫心头的凝重也消散的几分。 在白鹤离去之后,一道门主令便是传到了断刀门上下的耳中。 追查黑袍人,杀无赦! ...... 虞知愣神,他知道一个刀客失去了握刀的手意味着什么。 蒋易接着说道:“不过,这也是小道消息,真真假假,谁也说不准。” 虞知叹息道:“希望他能没事。” 蒋易诧异地看着虞知,笑道:“李师弟,雷骏可是万钧师兄的大敌,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虞知笑了笑,他知道蒋易理解不了,但是苍万钧定会和他的想法一样。 “如苍万钧这样的天才,自然有自己的高傲。一生之敌,便是要败在自己手下,而不是死在他人的手里。” 蒋易忽然问道:“对了,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虞知也没有隐瞒,说道:“我去找紫月师姐了。” “你找她干嘛?你知不知道,她可是苍火长老的孙女?弟子们都躲着她,你偏偏送上门去?”蒋易说道。 虞知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听说,去年,苍火长老将几个追求紫月师姐的弟子给揍了,这是不是真的?” 蒋易摸着下巴,小鸡啄米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你还是赶紧收手,不要招惹凌紫月。” 闻言,虞知越发开心,嘴角划起弧度。 “真的才好。要是挨几顿揍,就能够让紫月师姐接受我的爱意,我就是多挨几顿也值了。” “你你你你你......”蒋易指着虞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会真打算泡凌紫月吧?” 虞知开心道:“不行吗?我对紫月师姐,一见倾心,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蒋易看着虞知花痴的模样,心里冷笑。你小子害我输了这么多银子,我这就将消息放出去,等着苍火长老来揍你。 蒋易心中恶毒地计划着,嘴上还是劝说着虞知不要招惹凌紫月。 他巴不得虞知被打死,如此一来,那两万两银子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 等到蒋易走后,虞知随即露出一抹冷笑,他就是想着将此事传到苍火的耳朵里,这样一来才能见到苍火。 而蒋易这个苍山的万事通,也是苍山的大喇叭。有能力听到各种小道消息,就有能力散播各种小道消息。 此时的凌紫月坐在椅子上,竟是发愣了一个时辰。 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消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脑海中也全是那个相貌平凡的少年。 “那个小子怎么敢说出这么羞人的话?”凌紫月娇嗔道。 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模样不是在人前高冷的师姐。 凌紫月拿出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秀美的模样又怎么会不惹来青睐呢? 回想起虞知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凌紫月微微叹气道:“可惜,他的样貌确实平常了些。” 与此同时,在十万大山的一座辽阔的山谷之中,一女子也正想着同一个少年。 白焰谷,北境宗门之中亦是在前十之列,在虞知的帮助下,白焰谷的弟子跑向苍山的营地,而黑袍人及时退走,也让白焰谷的损失减少了许多。 熊奎动用燃血之术,强行提升修为,所承受的反噬让他数月之内都只能安心静养。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让他放松了许多。 “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在想那个小子?”熊奎出现在宗琳月的身后。 宗琳月真气耗尽,好在没伤到根基,只是休养几日就能够下地行走了。 听到熊奎的声音,宗琳月回头看了一眼,又是飞快地扭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老熊,你不该好好休息,瞎跑什么?”宗琳月说道。 熊奎憨憨地笑着,如同大笨熊一般走到宗琳月的身边。“你这丫头不也应该好好休息,咋跑出来对月思春呢?” “呸,老不正经的。你才思春呢!”宗琳月反驳道。 说着,宗琳月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朵根。 熊奎也不在意,这几日他也将当夜的情形反复回忆了几次,心里总觉有些不对劲。 苍金一行人面对的黑袍人看似人数众多,但实力远比白焰谷这边的黑袍人弱上一大截。明明苍金一行人实力更强,理应遭遇更危险的偷袭。 可事情确实恰好相反。 各大宗门都损失惨重,青云门更是全灭,唯有苍山,只是死了几个新弟子,伤了几人,几乎是全身而退。 两人沉默了片刻,宗琳月忽然说道:“老熊,你说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熊奎摇摇头,说道:“我让人查过各大宗门的弟子,可没一个人符合那小子。也就你我见过那小子的模样,可凭着一张脸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宗琳月嘻嘻一笑,又是说道:“老熊,你有没有觉得那小子真帅?”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谣言 接下来的几日,虞知一直都在院子里修行,没有外出。 现如今,修行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要盗取碧落青炎,没有足够的实力是离不开苍山的。 而苍金也从未找过虞知,就像是忘了这个人一样。 在虞知刻苦修行的这几天,苍山上已经是谣言满天飞。 什么小师弟追爱大师姐,大师姐求爱天才少年,还有更夸张的苍山姐弟生死恋...... 整个苍山都在传言,钟鸣八响的天才弟子李知之所以拜入苍山,完全是因为喜欢上了凌紫月。 好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当虞知得知这传言的时候,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在宰了蒋易这个家伙。 他和凌紫月的事情唯有蒋易知道,这传言不是蒋易传的,还会是谁传的。 虞知也希望蒋易将此事宣扬出去,方便让苍火知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传言竟然会这么离谱。 “蒋易,两万两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虞知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一晚,圆月高挂,暗夜无声。在灯火通明的苍山上,所有人都传着李知和凌紫月的事。 凌紫月这几日出门时,都感觉到路过的弟子都打量着自己,本以为自己脸上身上没收拾干净,可直到听见了如春风般吹过苍山,漫山遍野的传言。 “李知,这家伙怎么到处去说?”凌紫月心中生出一股子怒意,“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凌紫月向来以高冷的面目示人,在苍山弟子眼中,紫月师姐的威严甚至比苍万钧还要来的高。 若是在平日里,凌紫月只需冷着脸,那些师弟们就绕着走,而今这些师弟们好似变了,见到凌紫月的时候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甚至恭敬地问声——师姐好! 往日一起的威严都在短短几日之间荡然无存。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那个...那个李知说清楚。” 一路上,师弟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声声师姐让凌紫月在夜色春风中凌乱。 当见到凌紫月往山腰上那个小院走去的时候,师弟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没想到紫月师姐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这位李知师弟不仅天赋了得,泡妞功夫也是上乘。厉害厉害!” “泡妞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李知师弟可以为师矣。” 听着身后的风言风语,凌紫月怒火中烧,加快了脚步。 虞知修行完,浑身是汗,正脱光了躺在院子里的水池中泡澡。 圆月高照,星辰漫天,偶有一缕春风吹过,带来山间的一丝丝凉意。此番时节,天气不到炎热的时候,尤其在山间更是比山下还要冷几分。 但虞知的身体本就异常,温热的身体不在乎这点寒意。 虞知望着天上的星辰,心里估算着苍火什么时候来揍自己一顿。总归是要见面的,虞知不相等,也等不起。 早日修行完《控火诀》,早日接受青炎炼体,早日可以救黎晚桐。 “救醒桐儿,可丫头的死又该怎么办?桐儿一定不会相信,要杀她的人竟然是她的爷爷。” 想到此处,虞知也是一阵头疼。 丫头的死是黎晚桐心里的一根刺,有道是心病难医,虞知心中想不住什么主意可以开导黎晚桐。 “没想到黎修远这只老狐狸会这么心狠,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下得了手。” 虞知虽然不知黎修远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已经认定了黑衣杀手就是黎修远派来的。 按老黄所说,黎晚桐的身份没有人知晓,前往北境的行程也只有黎修远知道,不是黎修远,又会是何人呢? 就连老黄自己也想不到其他人。 就在虞知思考的时候,忽然听着一声巨响,山间的春风也变得些许狂躁。 “李知,你个混蛋!”凌紫月一声怒吼,声音冲上九霄,在附近的弟子皆是浑身一颤。 “李知把紫月师姐如何了?师姐为何那么大脾气?” “听这声响,难道是这个李知始乱终弃?” “不对,不对,以我二十年的感情经验来说,大概是紫月师姐有了。” “有了?师兄,你说你明白点。” 只见那人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就是为爱鼓掌之后的下一个阶段啊。” 众人了然,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一同发出嘿嘿嘿的怪笑声。 虞知神情茫然,眼前嗖地一声,飞过两块门板。扭头一瞧,凌紫月已经闯进了小院里。 没等虞知反应过来,凌紫月又是发出一声尖叫。 “啊!你这流氓!” 虞知慌忙捂住自己的隐私.部位,从慌张到淡定只是在一瞬间,说道:“师姐,你想做什么?” 凌紫月背过身,双拳紧握,脸上一片羞红,似春风轻拂下红透了的桃花。 “还不快给我把衣服穿上!” 虞知神情木然,捡起水池边上的一件外衣,套在身上。 虞知没脸没皮,问道之耻的称呼都受得了,何况如今吃亏的也不是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被看一眼又少不了块肉。 “紫月师姐,你可以转过来了。” 凌紫月双瞳似汹汹燃烧的火焰,愤怒已经满溢而出,瞪着虞知说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虞知无辜地说道:“紫月师姐,这是我的院子。” 虞知心里想说,我不仅可以在这儿洗澡,还可以接着做个月光浴。 凌紫月现在那管得了这些,怒道:“我不管,就是不可以不穿衣服。” 虞知摊手,无奈道:“好吧,我现在已经穿上了衣服。师姐,你找我是准备接受我了吗?” 不等凌紫月回答,虞知又是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师姐,我还没准备好。” 凌紫月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一口闷气难以抒发。“你....你说,外面的那些谣言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虞知神色更加无辜了,“冤枉啊,我怎么会自己去散播这些谣言呢,师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我不管,你给我去澄清。”凌紫月已经受不了那些师弟们看着自己的目光。 “澄清,好啊!”虞知极爽快地答应道。“紫月师姐,我也不希望外界这么看待我们,这些谣言完全是脱离了事实。我绝不能容忍下去。” 凌紫月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澄清?” 虞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为师姐会喜欢。” 喜欢你个头......凌紫月又是一股怒气升腾。对于李知,凌紫月断然没有到喜欢的程度,可也谈不上讨厌。 虞知和凌紫月走到小院外,此时的院外已经围了一群看好戏的弟子。 可虞知和凌紫月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的目光从好奇变得些许怪异。 “不会吧不会吧,师姐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怎么将李知的衣服都给扒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师兄我二十年的感情经验来说,平日越是高冷的人,在这方面越是性急。” 众人又是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嘿嘿嘿的怪笑起来。 虞知看看自己单薄的稍显凌乱的外衣,哪能不明白这笑声的含义,可一旁的凌紫月显然不明白。 “师姐,我可要澄清了。”虞知说道。 凌紫月瞪着虞知,催促道:“赶紧的!” 那你可不要怪我......虞知心里冷笑,这副装扮出来澄清,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 虞知缓缓开口道:“各位师兄,关于近日本人与凌紫月师姐之间的传言,本人李知在这里澄清,这一切都是谣言,根本没这回事。” 说完,虞知故作惊恐地对凌紫月询问道:“紫月师姐,可以了吗?” 众人瞧着这情形,不约而同地点头,一副师弟,师兄懂你的样子。 紧接着,众人又是发出一阵嘿嘿嘿的怪笑。 凌紫月不是傻子,见到众人的反应,知道这一通澄清,是反向澄清。 “都给我散了!”凌紫月怒道,提着虞知像是提小鸡一般,提进了院子里。 虞知一脸无辜,仿佛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小怨妇一样。 就在两人走进院子之后,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鼓励声。 “李知师弟,师兄们看好你。” “李知师弟加油啊,努努力,师姐唾手可得。” “李知师弟,为吾辈楷模,诸位师兄弟,吾等自当发愤图强!” “......” 虞知则是高声回应道:“多谢诸多师兄支持!” 话音刚落,虞知便是看见了凌紫月杀人般的目光。 凌紫月看着一脸无辜的虞知,气不打一处来。可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自己生闷气。 虞知出声安慰道:“师姐,你放心,谣言止于智者。这些谣言很快就会平息了。” 凌紫月冷哼一声,其他师弟都是躲着自己,唯独这李知为何对自己没有一丝敬畏? 她万万想不到,当初在问道书院的虞知靠着一堵城墙厚的脸皮,才活了这么多年。 思前想后,凌紫月只能叹息道:“也只能如此。” 虞知又是出声道:“紫月师姐,虽然我也厌恶那些谣言,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话说一半,凌紫月杀人的目光再度落在虞知身上,温和的春风也多了一丝寒意。 正当凌紫月要离去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小院外走进来,龙行虎步。 “李知在哪里,给老子拿命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苍火上门 在小院门口,一麻衣老者看向虞知,同时凌紫月和虞知也看见了对方。 凌紫月疑惑道:“老头子......” 不用多想,虞知也知道了麻衣老者的身份,这不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苍火吗? 在苍山众多长老之中,苍火一直是那个最为独特的存在的。 不收弟子,不管事务,也无争名夺利之心。要不是掌控着苍山至宝——碧落青炎,苍火就会是苍山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人。 终于来了......虞知心里闪过一抹笑意。 苍火看向两人,尤其是衣衫不整的虞知,脸上的五官顿时挤在了一起。难道紫月这丫头真看上了这小子?平时也瞧不出她这般急色啊! 凌紫月见着苍火的神色,顿时明白这老头子一定是误会了。 她对着苍火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苍火盯着虞知,好似看着一头拱大白菜的猪,谨慎地说道:“老子来宰了这个坏你清誉的小兔崽子。 凌紫月无奈道:“老头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苍火冷笑道:“能有什么误会?这几日的传言我都听见了,还没哪个小子闹出这样的动静。” 忽然,苍火一愣,目光极为怪异地看向凌紫月,“丫头,你和他还没那个吧!” “那个?” “就是那个啊!” 凌紫月依旧不解,苍火一大把年纪也羞于开口。倒是虞知眨了眨眼睛,说道:“苍火长老是在问你,咱们俩有没有做一些夫妻间的事......” 刹那,凌紫月一甩高挑的马尾,瞪着虞知,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嘴。 虞知心里嘀咕着,这又不是我问的,咋都冲我来啊! 二十多年的火气大概都集中在今天了,凌紫月没好气地说道:“老头子,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 苍火闻言,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继而悻悻地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苍火将凌紫月从小带大,早已经将其当成了亲孙女,心里自然是觉得世间任何人都是配不上凌紫月。 这一次的动静闹得太大,苍火真当以为凌紫月被人拐跑了。这不得出来好好瞧瞧这小子。 随即,苍火走向虞知,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今夜老子要给点教训,我家丫头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不过,你放心,看在你没有铸成大错的份上,我饶你一条命。” 以苍火的身份,就算杀了虞知又能如何? 虞知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求助地看向凌紫月。凌紫月避开虞知的目光,恢复了那副高冷的面容。这分明就是打算袖手旁观。 苍火已经明言不会伤害虞知的性命。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凌紫月觉得虞知没到死的地步,但惩戒一番未尝不可。不管是谁传的谣言,这笔账都算在了虞知的头上。 苍火笑着,眯着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小子,你叫李知是吧,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新炼制的符箓。” 下一刻,苍火抬手间,一道符箓出现在身前,白色的符纸上画着复杂的符文,在苍火的催动下,散发出赤红的火焰。 火焰耀眼夺目,小院里的温度骤然攀升,如炎炎夏日烈阳高照,虞知的脸上也不禁挂满了汗水。 “等等,等等。”虞知急忙喊道,“苍火长老,你这是要烧死我吗?” 这样恐怖的火焰绝对能够将虞知烧得尸骨无存。 凌紫月望着那道火焰符箓,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担忧。苍火的符箓比不上神隐阁,但在苍山之中绝对是第一利器。 苍火笑道:“我说过不会伤你性命,就绝不会让你死。” 轰! 真气涌动,一道拳头大小的火球从火焰符箓中迸射而出。火球不算大,但恐怖的温度依旧令虞知有种窒息的感觉。 虞知见状,也不会坐以待毙。被这样的火焰灼烧一番,不死也要掉层皮。 身影变换,火球从虞知的身侧擦身而过。而火球的速度也超出了虞知的想象。以虞知的速度也只是堪堪能够躲避开。 虞知一个翻身,看着自己手臂上被灼烧的伤痕,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虞知心中恼怒,这要是真被火球击中了,后果难以想象。 苍火一怔,虞知会躲避,这在意料之中。不躲,就是傻子。 苍火没想到的是,虞知竟然真给躲开了。在他的估算中,仅是破甲五品的修为,根本无法躲开刚才那一招。 “小子,你叫李知是吧,你很快!” 虞知起身,感觉苍火的话会让人误解。尤其是出自一个老头子的口中,更是显得有些猥琐。 这要是让蒋易给听见了,指不定明天在苍山就会出现另一则传言——新弟子李知五秒真男人,苍火长老亲自鉴定! 于是,虞知开口纠正道:“苍火长老,在某些方面,我并不快。” 苍火一生孤身一人,也不知虞知在说什么,提醒道:“李知小子,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虞知瞬间收紧心神,运转真气。他知道接下来火球的速度只会更快,他必须更快做出反应。 火焰符箓熊熊燃烧,被苍火托在掌心之中,火光映照着苍火老迈的脸庞,从容的神情无疑是吃定了虞知。堂堂苍山的五大长老之一,若是连个刚入门弟子都教训不了,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轰! 火焰汇聚,凝成火球,再度朝着虞知袭来。 就在火球飞射的刹那,虞知已经动了,他能在与赵瀚的战斗中留下残影,速度绝非如此。 “好快!”凌紫月也忍不住称赞道。 在她所见之人中,身法最快的是断刀门的雷骏,一手奔雷刀无比迅猛。可雷骏已经是开碑七品的强者,而虞知不过是破甲五品! 恍惚间,凌紫月隐隐觉得虞知的速度已经能够媲美雷骏。 凌紫月的称赞并不能激励到虞知,反而让虞知皱起了眉头。 你们就不能换个词?这还好是蒋易不在。 火球落空,将虞知身后的地面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一阵阵白色的烟气升腾。 虞知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坑,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刚才能够躲过火球,自身的速度占了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一双眼睛。 武道真气缓缓在虞知眼中流转,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了,尤其是苍火催动符箓时候,那一股流转的真气。 这双眼睛能够让虞知清楚地知道,火球会在什么时候凝聚,又会在什么时候迸发。 苍火本以为一招击中,让虞知吃些苦头,可接连两道火球,全都被虞知给躲开。他的脸上已然挂不住。 “看来苍金那老家伙挑了一个不错的弟子。”苍火说道。 虞知恭敬回应道:“多谢长老称赞。” 苍火继续道:“哼,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接招!” 苍火运转真气,一道道火球符箓之中迸射,速度之快如夜空中陨落的流星。 如此攻势就算是放在齐正初,赵瀚等人身上也要吃些苦头,而十几道火球之后,虞知依旧是活蹦乱跳的。除了身上那件单薄的外衣被烧出了一个个窟窿,再也没有一点伤势。 在京都时,李浩渺给虞知进行了特训,不练其他,只是修炼反应速度。当初,一颗颗小石子将虞知砸得遍体鳞伤,也最大限度地提升了虞知的速度。 用李浩渺的话来说,身手的底子太差不是短时间能够补上的,唯有提升自己的速度,即便是打不过,还可以逃命。 现在被火球袭击的一幕与当初何其相似。 这不正巧被李浩渺给预料到了。 随着虞知的躲避,苍火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就是开碑之上的修行者,更是历经无数场战斗,经验丰富。 虞知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一直如此下去,他终有中招的一次。 而每一次都竭尽全力地躲避让虞知消耗大量的真气。 更重要的是,虞知身上的衣服已经根本不能再穿,再打下去就真的要在院子里裸.奔了。 “等等,能不能容我先换件衣服?”虞知说道。 苍火不在乎地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没见过,怕什么。” 虞知也不在乎地摊摊手,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紫月师姐还在这儿呢。” 凌紫月一听,双手抱胸,皱着眉头。这眼神只透露出一个信息——还不赶紧的! 在虞知换衣服的时候,苍火也思索着刚才虞知的一举一动,屈膝,翻滚,腾空.....每一个动作都在苍火脑海中不断重复。 仅是几息的时间,苍火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而这时,虞知也穿好衣服从房间中走出,他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否则,今夜苍火一定不会罢休。 可是,苍火一挥手,掌心中的火焰符箓消散。 虞知露出一丝疑惑,凌紫月也不知苍火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火长老,你这是......” 苍火看向虞知,神情古怪道:“小子,你告诉我,你刚在是怎么做到的?” 虞知想了想,弱弱地道:“因为我......快?” 第一百六十章 苍火的目的 京都百味居,项景昊悠然地饮着茶,偶尔看向东边的未名湖。 天气渐暖,未名湖畔的花儿也开了许多,不少人都走出家门,来到未名湖游玩。 未名湖一向不缺人气,春风轻拂,少男少女间的柔情蜜意也更多了些。 项景昊看完两封书信,一封来自南边,另一封则是来自北边。 “赵杰这家伙真是废物,这点小事也办不好。”项景昊眉间露出一丝阴冷的神色,“要是拿下那个女子,我还不让虞知跪下来求我?” 谁也不会想到,刑部尚书赵楷的儿子赵杰竟是项景昊的人,赵杰北上也是项景昊授意。 在得知黎晚桐和虞知之间的关系后,项景昊就让赵杰找机会抓住黎晚桐。 可惜的是,一路上有着萧景尧等人同行,赵杰有心无力。 直到赵杰遇见了王霄,他就开始利用王霄。对付不了虞知,只需要找到虞知的软肋就行。 项景昊将来自北边的书信扔进了烧水的炉子里。这不是什么好消息,项景昊也不喜欢这样的消息。 接着项景昊看向另一封书信,眉间的戾气荡然无存,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近一个月,世间出了许多事。除了夜鬼现世之外,孤天塔下的机缘便是最大的事情。 楚王项籍和南州府诸多世家的家主进入孤天塔之后一直了无音信。而孤天塔中的机缘唯有一人可得,那一丝踏足十品宗师境的机缘足以吸引所有的九品大修行者。 守塔人开启孤天塔极为突然,所以才只有南州府世家和常年驻守南州府的楚王项籍进入孤天塔中。 近一个月了无音信之后,孤天塔中陆续有人走出。虽然有些狼狈,但身上并没有伤势。而奇怪的是,没有人记得孤天塔内发生的任何事。 直至孤天塔内只剩下项籍一人...... 所有人都清楚此次孤天塔的那缕机缘终归项籍所有。 这封书信说的正是此事。 而项景昊知道,若是项籍踏足十品宗师境,那他们楚王府在世间威势将会与日俱增。 项景昊举起茶杯,顺手将这份喜讯也扔进了炉子里,冒气的火焰正如项景昊心中的喜悦。 项景昊并不喜欢喝茶,在军中待久了之后,烈酒更会让他觉得有几分滋味。时常到百味居来,也只是因为他那位娘亲会是喜欢春天的未名湖。 约莫一盏茶之后,房门被人推开。姜溪月走了进来。 “娘,你来了。”项景昊知晓自己并非姜溪月亲生,但从小这位娘亲对他视如己出,方方面面都是极好的。 姜溪月一如既往的恬淡,见到项景昊时才会露出些许喜意。 “昊儿,京都的女儿家,你究竟喜欢哪一位?” ...... 在秋府东边的小院子里,秋若若一身淡黄的衣裙,活泼可爱。 “爷爷,你到底有没有小鱼哥的消息?你就告诉我嘛。这家伙走了之后,就没来过信,早就将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秋劲风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春日的阳光,偶有春风吹来,乱了花白的胡子。 可惜的是,本该自由散漫的白胡子被秋若若紧紧拽在手里。 “爷爷,你到底说不说。”秋若若假意扯了扯秋劲风的胡子。 秋劲风睁开惺忪的眸子,说道:“我的乖孙女,虞知那小娃娃有了媳妇忘了你这妹妹,你还这么惦记他做什么?” 秋若若冷哼一声,“我就知道。” 愤怒之余,秋若若扯了一把秋劲风的胡子,疼的对方嗷嗷直叫。 普天之下能够这么扯着秋劲风的胡子的也唯有秋若若了。 秋劲风心中无奈叹息,为何自家知书达理的孙女会变成这般刁蛮呢?唉,都怪虞知这小子。 秋劲风见着秋若若还不肯撒手,便是继续说道:“虞知他们遭遇了许多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北凉府所发生的事都传到了秋劲风的耳朵里,可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秋劲风的预料。秋劲风知晓虞知身后有着李浩渺这位宗师守护,就想借虞知之手震慑北境宗门。 可意外频出,一切都脱离了秋劲风的预料。 秋若若担忧地说道:“小鱼哥有没有危险?” 秋劲风看了秋若若一眼,说道:“傻孩子,自打虞知出生起,他的身边就已经充满了危险。” 秋若若不解,可她又忽然想起虞知一直对她说,有人想要杀他。 “爷爷,我想要流萤。” 秋劲风惺忪的眸子莫名地精神起来。 流萤,秋家的情报机构,收集天下间的情报。在数十年的发展之后,秋家流萤已经发展成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在大楚皇朝的每一处都有流萤的据点,可以说天下间的事都逃不过流萤的监控。 当初,虞知想要寻他的娘亲,也是让秋若若帮忙。 一直以来,流萤都是由秋劲风执掌,秋若若只是知晓部分。 而今,秋若若的意思显然想要整个流萤的控制权。 秋劲风语重心长地说道:“若若,有些东西一旦接下,就不是那么容易脱手了。” 秋若若神情坚定,想起了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心中既是同情又是可怜。 “我要流萤。” ....... 苍山红叶林,阴森的小院里,春日的阳光难以照进入,院子周围挂着无数的符纸,院墙上用朱砂画着各种神秘的符文,修修改改,一看便是知晓,这是符文主人几番思考后的最终决定。 只是这密密麻麻的朱红色符文,在阴暗的光线下看着如鬼画符,又像是鬼脸。 除了成片的红叶林,此间再没有任何的活物,就连蛇虫鼠蚁都“敬而远之”。 虞知紧张地打量着四周,见着满墙的朱红符文和院中飘扬的符纸后,心里嘀咕着,难道这里真的闹鬼不成? 在得知虞知可以看见流转的真气之后,苍火便是改变了态度。 什么教训一顿,这是我孙女婿,怎么能教训呢? 苍火再一次问道:“你的双眼真的能够看清真气流转?” 第五十一遍......虞知心里嘀咕着。“我修行的功法比较特殊。” 苍火如今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如何能够看见真气。 修行者只能够感受自身真气的流转,可看见真气,苍火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真气是什么样子的?”苍火再度问道。 虞知想了想,这倒是不难描述,“简单说,这就是一股气流,在你的经脉之中往复循环。在我眼中,这股本该是无形的气流,变成了白色。” 苍火若有所思,而虞知则是心中估摸着,苍火一改常态,将他带到这里。 蒋易说,苍火想找个弟子打下手。 可虞知在符箓阵法方面一窍不通,连打下手的资格都没有。 苍火的小院很大,是虞知的数倍不止,或许是因为大,所以显得更加阴森。透过红叶林,偶有的一缕春风,也变成了乱葬岗上的阴风。 虞知一个激灵,感觉胯下,后背都发凉。 虞知哽咽了一下,说道:“苍火长老,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苍火亲切的笑容让虞知感觉有些陌生。昨晚,还怒火中烧的苍火变成了一个慈祥的小老头。 阴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旋即,苍火说道:“你跟我来。” 在苍火的引路下,虞知走进房子里,偌大的房子不见一丝光亮,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虞知心里发毛,他不喜欢这种黑暗,让人尤其没有安全感。 苍火忽然开口道:“你很紧张?” 虞知努力装作平静地开口道:“小时候被狗咬过,胆子小。” “胆子小和黑,有什么关系?” “我是在晚上被狗咬的。” 苍火:“......” 走过一段漫长下坡路之后,苍火推开一座石门,一抹光亮从门缝中涌出。 虞知知道两人的位置应该已经在院子底下,不曾想苍火竟然还在这里挖了一个洞穴。 跟着苍火走进洞穴之后,虞知见到无数的夜明珠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洞穴很大,甚至比苍火的院子还要大上许多。这大概是挖空红叶林底下的山体。在宗门之中,这样的密室都十分常见,毕竟,宝贝不都要藏在隐秘的地方。 在巨大的密室中,摆放着数十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书籍卷轴,这相当于一个小宗门的藏经楼了。 苍火介绍道:“这是我平日炼制符箓的地方。以往研究阵法之类也会在此处。” 但是让虞知震惊的是,在一个四尺见方的石台上,摆放着几张符箓。光是符箓上流转的光晕,已经让虞知能够想象到这些符箓的威力。 除此之外,放在石台中间的一张赤红符箓,上面的符文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可散发的光晕却比那些炼制好的符箓都要璀璨。 苍火见到虞知的目光已经被石台的赤红符箓吸引,顺势说道:“我找你来就是了这张符箓。” 虞知指了指自己,疑惑道:“苍火长老,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些符箓,我真的一窍不通。” 苍火走进石台,抬手一挥,赤红符箓悬浮在空中,只绘制三分之一的符文散发出白色的光芒。这是符箓还未炼制完成的标志。 若是完整的符箓,符文闪耀的光芒也应当是赤红色。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虞知知道苍火是什么意思,真气运转,充盈在双眼上,如清风在眸。神奇的一幕出现在虞知的眼中。 “这是......” 顺着赤红符箓上的三分之一符文,一道白色气流顺着符文流转,可却是时断时续,如淤积的河道阻碍水流流动。 苍水解释道:“炼制符箓,以真气为墨,刻画符文。这是我新研究的符文,但在炼制符箓的过程中,却难以顺利刻画。但反复推演之后,也没有发现异样。我想,要是你能看见真气流动,一定能找出其中症结。” 虞知仔细一想,再度看向赤红符箓,几处真气堵塞之处也越发明显。 随即,虞知开口道:“帮你做事,我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分之一的符文 好处! 苍火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叫你做事,是给你面子,你还敢要什么好处? 虞知沉默,看向苍火。还是那句话,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若虞知真是苍山弟子,帮一把也无所谓,只是虞知“心怀鬼胎”,注定不能做这个好人。 苍火也沉默着,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对他提要求了。 只是片刻,苍火说道:“如果你能够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虞知心头一笑,没有说话,而是走向石台边上。 真气流转,双眸含风,赤红符箓上的那道真气再度出现在虞知的眼中。 那几处符文上停滞的真气如几个气旋,清晰可见。 虞知看了一会儿,只是三分之一的符文已经有种道意存在,不得不说,苍火确实是个天才,仅凭借自己的研究就能够刻画出这样的符文。 苍火催促道:“你到底能不能看出里面的端倪?” 虞知平息真气,浑身一颤,装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打小虞知就知道要是举手之劳,定是换不来“情真意切”的回报。 又是过了良久,虞知才缓缓开口,指着符文上的一处,说道:“我看见这里的真气阻塞,不如其他纹路来的通顺。或许是这里出现了问题。” 苍火顺着虞知指向的地方看去,皱起眉头。 修行者只能感应到自身的武道真气,又或是其他人运转出体外的真气。 真气为墨,刻画在符纸上之后,就只是死物,就算是十品宗师也难以感应到。 几个月的时间,苍火一直都在研究新刻画的符文。创造新符文极难,每一笔每一划都要很慎重。一旦出错,就会前功尽弃。 即便苍火夜以继日地不断修改,也只刻画出了三分之一的符文。而且这三分之一的符文也不能通顺。 苍火见虞知能够看见真气流转,也只是想试一试而已。毕竟,刻画在符纸上的符文,是真气灌注,但与人体内的真气不尽相同。 苍火说道:“你觉得此处该如何变动,才能是真气顺畅?” 符文变化万千,只是一笔就有数不清的落笔可能,要是一一去尝试,指不定要到猴年马月。 虞知耸耸肩,为难道:“苍火长老,你也太高看我了。对于符箓,我根本不懂。” 苍火仔细一想,觉得虞知说的不错。 修改符文何其艰难,要是这小子能随口改动的,岂不是随手就能创造出一道新的符文? “你再瞧瞧,还有哪里的真气阻塞?”苍火说道。 虞知闻言,看着苍火,说道:“平日运行功法,消耗极大。能看清这一处已经是极限了。” 哼......苍火才不信,昨晚两人斗了这么久,虞知还不是生龙活虎的。 苍火双手抱胸,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虞知虽不懂符箓一道,但也能分辨符箓的强大与否。眼前的赤红符箓一旦练成,绝对能够毁天灭地。 赤红符箓对于苍火重要性,不言而喻。 虞知直言道:“不久之后,我会接受青炎炼体,这是我破境踏入破甲六品的机会。” 苍火说道:“不错,的确很多弟子都将青炎炼体当做破境的契机。据说,这些年有机会炼体的弟子都是会这么做。” 虞知也继续说到:“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做。我修行之始,便是开始淬炼体魄。我只想借着此次机会,稳固境界,锻炼肉身。但一同接受青炎炼体的弟子也有许多,一定会起争夺。” 说到这里,就是傻子也明白了。 苍火冷笑道:“你小子是在打《控火诀》的主意?” 苍山之中,唯有《控火诀》能够稳定碧落青炎,这亦是苍山能够历代传承碧落青炎的根本。 虞知嘻嘻一笑,没有否认。“青炎炼体的机会只有一次,每个弟子都会有所准备,若是能占得先机,炼体的效果一定远超他人。” 苍火没有回答虞知,心里在思考着这件事。 苍山之中会《控火诀》的无非两人,一人是苍山山主苍别离,另一人就是他苍火。 一门武技唯有两人修行,要么说明此门武技很难修行,要么说明这武技十分珍贵,又或者兼而有之。 虞知不着急,这件事也急不来。他看着赤红符箓上的三分之一符文,将上面的纹路都一一记住。换做他人,记住复杂的符文恐怕没这么容易,但有着这双眼睛的帮助,记住真气流转的纹路会简单许多。 “小子,你换个条件。”苍火说道。 虞知缓缓地摇头,开口道:“请苍火长老,再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虞知便是走出密室。除了《控火诀》,其他一切都吸引不了虞知。 走出阴森的院子,又穿过宽阔的红叶林,虞知回头望着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或许事情的进展会比他想象的要简单许多。 回到山腰的小院,虞知坐在书桌前。一些简单的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 虞知提笔,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在纸上画下三分之一的符文。符文纹路复杂,千回百转,比山间小路更加崎岖。 足足一个时辰,虞知才画完三分之一的符文。 虞知满头大汗,只是照着记忆临摹而已,已经让他感到万分疲倦。“这特么真不是人干的活!” 可在虞知放在笔的那一刻,白纸上的三分之一符文竟是自动燃烧起来,火焰顺着符文纹路流转,而后便是烧毁了整张纸。 虞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这样白费了。 很快,虞知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符箓之所以能够发挥巨大的威力,便是在于符文。符文出自天地间,传承上古,演变万物,到如今已经弱了许多。 而唯有特制的符纸能够承载出符文的力量,所以才会发生刚才的那一幕。 “看来我也要准备些符纸了。”虞知喃喃道。 ...... 北凉城,余竹月的小院。 两个少女正在房间中有说有笑,容不得旁人插没点嘴。 老黄看着这一幕,不解地摇头。不久前,还要和黎晚桐争相公的余蓝,如今和黎晚桐成为了好姐妹。 唉,女人的心思可真难懂。 老黄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不错,黎晚桐醒了,不难解的毒,不难医治的双腿,在余竹月的治疗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老黄本是苦恼着该如何解释丫头的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虞知。要是有虞知在,这些苦恼便轮不到他的头上。 在黎晚桐苏醒后第一日,余竹月端着一碗药汤走进了房间里。 接下来,黎晚桐却是没有了昏迷前那边郁郁寡欢的模样,少女恢复了往日的文静。 在余蓝的陪伴下,黎晚桐讲述了她与虞知的许多事,从竹林初见,到小镇上的那一场绚烂的花火,再到北上之行。 或许是了解了两人之间的故事,余蓝不在纠结于虞知儿时的戏言,又或许是另一个少年悄然住进了余蓝的心里。总之,余蓝爽快又大方地虞知让给了黎晚桐。 “宁欢,药煎好了没?”余蓝的声音从屋子传来。 宁欢看着眼前的两个药罐,急忙应声道:“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来。” 自打,被余蓝照顾了几日之后,宁欢的伤势好得格外快,然后这给黎晚桐和婉儿煎药的活就落在了宁欢的头上。 宁欢先是给婉儿送去了药,然后蹲着药碗走进了黎晚桐的屋子。 “谢谢。”黎晚桐接过药碗,然后又问道:“有虞知的消息了吗?” 当日,余竹月和黎晚桐只是说了一件事,那就是虞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替她去取碧落青炎。 虽然这是余竹月欺骗虞知,碧落青炎也只是为了尝试治好虞知,但在虞知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黎晚桐,他亦是甘心去冒险。 而在虞知等人从青谷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宁欢看了余蓝一眼,只听余蓝说道:“你瞧我做什么,赶紧说。” 宁欢说道:“暂时还没有虞知的消息,我想他们一定有要事在身。” 黎晚桐眉眼间多了一抹愁容,她这几日越发想念虞知,每每都能梦见虞知的身影。 余蓝安慰道:“晚桐姐姐,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而且那位侯爷不是说了嘛,小鱼哥哥他们已经安全,以小鱼哥哥的机灵,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黎晚桐也只好点点头。 喝完药,余蓝扶着黎晚桐下床。 余竹月疏通了黎晚桐双腿的经脉,这几日又是日日都用药汤温养双腿,促进血液循环。但黎晚桐十多年都未曾落地,双腿的肌肉都已经萎缩退化。 这一步只能靠着黎晚桐自己慢慢锻炼,将双腿恢复到能够行走的程度。 黎晚桐撑起拐杖,几天的锻炼让她的双腿逐渐有了知觉。 当脚掌踩在地面时,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脚上传遍全身。这不禁让黎晚桐欣喜,毕竟她的双腿自打她记事以来都未曾有过任何感觉。 老黄笑着,望着黎晚桐在院子中晃晃悠悠地走着,他从未如此高兴过。 这一刻,便是北境带着微凉的春风都是如此醉人。 “当年,相爷若是能够如李夫子带着虞知那般走遍大江南北,小姐的双腿也早就该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控火诀 黎修远不是李清如,便是永远做不到李清如这样的地步。 婉儿的伤势已经痊愈,这几日便是帮着余竹月收拾药材。 也就是这短短几日,在余竹月眼中,乖巧懂事的婉儿越看越顺眼,余蓝那丫头越瞧越烦心。 “婆婆,这些药草都已经整理好了。”婉儿忙活了大半天,而余蓝陪着黎晚桐聊了大半天。 余竹月点点头,就算不喜陌生人的她也不禁对婉儿改了生人勿进的态度。“好,婉儿,你去休息下。” 婉儿应了一声便是朝着屋外走去。早些年在太子东宫,这些杂事本是婉儿常做的事情,后得了萧景尧的宠爱,便是只需跟在萧景尧身边。如今上手也熟悉许多。 走出屋外,婉儿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小院门口。 院门依旧是关着的,敲门之人也不会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在苏醒之后,婉儿再也未见过萧景尧,换句话说,萧景尧也再未来过小院。山参灵芝倒是隔三差五地送来,只是不见萧景尧的身影。 婉儿聪慧,能得萧景尧宠爱之人,又怎会是愚蠢之人。 暗害萧景尧,有千万种可能。但杀自己? 婉儿想不明白,可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反而越是简单。 萧景尧已经想明白,而今他亦是在思考着对策。 ...... 时间过了一天,正当虞知以为昨日是自己太着急,让苍火起了疑心。 下一刻,苍火便出现在了虞知的小院里,只不过苍火的眼睛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虞知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维持着表面的镇静。苍火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苍火长老,你来寻我何事?”虞知说道。 苍火上下打量着虞知,一副审视的目光。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传你《控火诀》,但你要助我完成那一道符箓!” 虞知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随即,虞知朝着小院外走去。 苍火疑惑道:“你去哪里?” 虞知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道:“时不我待,自然是帮你炼制符箓。” 两人回到红叶林的密室里,那道赤红符箓悬浮在空中。 虞知运转真气,望着三分之一符文上真气的阻塞处。“咦,昨天发生的真气阻塞不见了。”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苍火那两个黑眼圈,心中了然。感情这老头子昨夜一直在研究这道符箓。 而让虞知惊讶的是,仅是一夜的时间苍火就将这处阻塞处给修正过来。 符文的变化更像是天地万物的演化,一笔一划都充满万千可能。也就是说,若想疏通这一处阻塞,有可能就要尝试成百上千次。 苍火运气够好,在第一百二十三次尝试下,便是修正了此处。 苍火略微得意地捋着胡子,想从虞知嘴里听到几句夸赞。 虞知也是配合地说道:“你运气真好!” 苍火:“???” 这算是在夸我吗? 无数次可能,有些人要穷极一生,都难以修正。 虞知没有搭理苍火,伸手指着三分之一符文的另一处,说道:“苍火长老,今日是此处。另外......” 苍火顺着虞知手指的方向看去,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如何修正此处。 与此同时,苍火说道:“《控火诀》放在大堂的桌子上,你自己看去,能够修行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 赶人的口气让虞知将剩下的半句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虞知刚要走出密室,苍火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控火诀》不能带出这里,你也不能传授给他人。” 虞知回答道:“弟子明白。” 其实,虞知的后半句话是想提醒苍火该如何修正。但听见苍火的口气,好吧,你自己烦恼去吧。 回到大堂,虞知看见了桌子上的卷轴,嘀咕道:“就这样放在这里,也不怕丢了。” 随即,虞知又是笑了笑。 这鬼地方,弟子不敢来,其他人来了也逃不出苍火的法眼。 拿到《控火诀》之后,虞知就在大堂里看了起来。打开卷轴,一个个文字落进虞知的眼中,真气运转的经络,运转的速度皆是有详细的描述。 虞知并不着急修行,而是将卷轴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这是虞知的习惯,无论任何时候要是想尽可能完美,那就要有纵观全局的意识。 下棋如此,修行亦是如此。 功法就在眼前,虞知前后反复看了数次,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将卷轴上的每一字都烂熟于心。 闭眼,沉思,脑海中模拟真气运转之法,一次,两次,三次...... 又是过了一个时辰,虞知睁开眼睛,脸上尽是疲倦的神色。只是脑海中这样模拟,就足够花费心神,更何况在修行之时要控制真气一点点在经络中流转。 虞知无奈,说道:“难怪在苍山长老之中,唯有苍火一人会这《控火诀》。这果真是难以修行。不说真气所流转的经络足足数十条,光是真气运行的速度也是其他武技的三倍。” 虞知收好卷轴,原模原样地放回到桌子上。今日,他并不着急修行,一口吃不成胖子,修行更是要循序渐进。 况且,《控火诀》分三重,以虞知的估算,只要修行完第一重,就足以将碧落青炎引入到寒玉戒指里。 虞知看了通往密室的楼梯一眼,然后离开了这片红叶林。密室中的苍火,要是运气好,熬个一夜也能够修正纹路,要是运气不好,那就要看命了。 世间符文都是源于历代先人传承,一人想要炼制一道新符文都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或许最终也只是功败垂成。 蒋易已经好几日都没见到虞知,就是担心见到虞知之后,虞知让他给钱。 两万两银子,不是没有,但这些事,能拖就拖呗,又不是高利贷。 听着苍山上的风言风语,尤其是那一晚,凌紫月押着虞知做澄清。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两人之间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蒋易嘀咕着,“难道紫月师姐真看上了李知那傻小子?” “李知这小子,命也忒好了些。先是被苍金长老看重,这么没几天又成了苍老长老的乘龙快婿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和李知交好,先留一个好印象。等将来李知功成名就,我也好沾一些光。” 蒋易正畅想着未来,屋外就传来了虞知的声音。 “蒋师兄,给我出来。” 蒋易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了下来。“李知?他怎么来了?” 听着虞知那不算亲切的声音,蒋易做贼心虚。他欠虞知银子,又将虞知和凌紫月的事到处宣扬,以谣传谣。 做贼心虚的蒋易面对突然到访的虞知,心中还是有几分胆怯。 亏心事做多了,见着点风吹草动,都会多想几分。 蒋易知道躲是躲不过,深呼吸了几口气,走出房间。一见虞知,蒋易像是朵花儿般笑着,迎了上去。 “李师弟,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虞知淡淡地说道:“自然是找你有事。” 蒋易热情地招呼着,“李师弟,你有什么事直说。做师兄的一定帮你办好。” 蒋易打小就聪明,聪明的人也有眼力劲。人情这东西,欠着欠着就变成了交情。 虞知继续道:“两万两.......” 只是三个字,蒋易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李知师弟,能不能再缓缓?你放心,师兄我绝不会坑你,只是师兄这几日实在不宽裕。” 虞知摆摆手,说道:“你误会了。我是想让你帮我买一些符纸。” “符纸,你要符纸做什么?”蒋易不解地问道。 虞知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说道:“我去见了苍火长老,打算跟他研究符箓。” 蒋易看着虞知,心头震惊,试探地问道:“你和紫月师姐的事,还真成了?” 虞知嘿嘿一笑,带着莫名的意味。他也没回答蒋易,而是说道:“总之你多给我弄些符纸回来,要上乘的。” 蒋易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又是问道:“那价格方面?” 若是可以,蒋易甚至想从中赚一笔。 虞知瞥了一眼蒋易,用着脚指头都能猜到蒋易的心思。这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不会白白干活。 虞知警告道:“价钱,你看着办。但要是发现你敢骗我.....呵呵呵。” 蒋易忽然又是一激灵,眼前的少年可不好忽悠。自从在宗门大比上,蒋易发现虞知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之后,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 蒋易赶忙回答道:“那不会。我怎么会欺骗师弟呢。” 虞知交代完,就离开了。 他知道蒋易是个生意人,进入苍山之后他才知道,在蒋易口中五万两银子的记名弟子名额,其实只需一千两银子,而且名额更加没有限制。 在苍山里,记名弟子少数也有上万人。 五万两,除去一千两,蒋易净赚四万九千两银子。 只要有个冤大头能上当,就可以丰衣足食一整年。 三分之一的符文.....虞知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那三分之一的符文。 他打算自己修正符文上的阻塞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收徒 接下来的两日,虞知亦是每日都去密室中“指点”苍火。 不管苍火有没有修正原来的阻塞,虞知照常指出一处阻塞处。然后,苍火继续修正,虞知则是开始修行《控火诀》。 大堂里,虞知盘膝而坐,小心翼翼地运转着真气。《控火诀》真气运转的许多经络都是虞知先前不曾用到过的,而已也是在一些重要器官的附近。 若是经络承受不住,引起炸裂,很有可能是伤害到自身。 真气缓慢地流转,虞知不时地皱起眉头。即便在脑海中模拟了数百次,但真正上手比预想中更加艰难。 密室中的苍火平息真气,将第二处修正好。这次苍火运气不如上次好,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第二处阻塞修正。 苍火送了一口气,朝着密室上方看了一眼。 “倒是个谨慎的小家伙。” 接连数日,这是虞知第一次修行《控火诀》,不急不躁。苍火修行过《控火诀》,所以更加知道这门武技的难度。 要是匆忙修行,要吃的苦头可不小。 苍火只是将《控火诀》卷轴交给虞知,就是等着虞知吃苦头的时候,来求他帮忙。到时候,多提一些条件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虞知拿到卷轴之后没有急于修行,开始修行了,却也十分谨慎。 此时,大堂里的虞知忽然睁眼,一口血雾从口中喷出。 苍火露出一抹笑意,虞知要是能够顺利地修行完《控火诀》才是怪事。 虞知擦去嘴角的血迹,仔细想了想,随即又开始修行。 一盏茶的时间,又是一口血雾喷出。虞知捂着胸口,重重地捶了几次,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一股炽热焚烧的刺痛感在虞知血肉中蔓延。 苍火又是一笑,“哈哈哈哈,这下总该来求我了吧!” 可虞知只是平复了自己体内的真气,再度开始修行。 苍火震惊道:“这小子怕是不要命了?”当初,苍火在修行的时候也吃过这样的苦头。每次修行《控火诀》真气就像是一股火焰在经络中流转,稍有不慎真气就会冲撞经络,伤害自身。 像是虞知这样一而再地受伤,显然是修行出了问题。 虞知继续运转着真气,这次又比之前要谨慎了许多。要是一次次受伤,修行不得不停滞。 两个时辰之后,期间虞知又吐血吐了数次,而运行真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显然,虞知修行是有用的,一步步将真气贯穿经络,然后再进一步提高真气运转的速度。 今日,虞知的目标就是将《控火诀》第一重所需要的经络完全流转一遍真气。 这并不意味虞知就修行成了《控火诀》第一重,在这基础上虞知需要进一步提升真气运转速度。 虞知的修行一直都在苍火的关注下。 “这小子也太拼命了。”苍火说道。像虞知这样的修行方式,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将自己给害死。 可苍火不知道的是,除了前几次吐血是真气引起的反噬,之后的修行之中都是虞知故意所为。先前虞知一直都在修行三十六幅小人图,其中的难度并不比《控火诀》低,相反却是更难。 因此,这数年时间里,虞知也才修行到第五幅小人图。 相比于《控火诀》,三十六幅小人图所需引导的真气更加温和,不似《控火诀》这般暴躁。所以,虞知只要循序渐进,就不会出现真气反噬的现象。 在后面的修行中,虞知已经能够顺利掌控真气的预转。 可他知道,在这片红叶林中,一切事物都在苍火的感知之中。因此,他不能将自己真正的修行速度暴露出来。 要是被苍火知道虞知在一天之内掌握了《控火诀》第一重,说不好就会引来怀疑。 虞知拜入苍山,另有目的,心中不免做贼心虚,需要时刻提防。 正当虞知准备继续修行的时候,苍火出现在虞知身前,说道:“今日就修行到这里。要是再这样莽撞下去,你所有的经络都会被反噬。” 虞知脸上毫无血色,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说道:“多谢长老指点。” 说完,虞知便是要离去。 苍火开口问道:“《控火诀》,你修行到何种程度了?” 虞知想了想,转身说道:“第一重只修行到三分之一的经络。” 三分之一?这才几天.....苍火眼中露出一抹异样。老子当年修行了一个月也才连到这个程度。这已经被称作天才中的天才了。 “长老,我这是太慢了吗?”虞知问道,“弟子资质愚钝,只是将《控火诀》第一重的三分之一经络运转了一遍真气而已,根本打不到施展《控火诀》的地步。与长老相比,弟子望尘莫及。” 的确望尘莫及,是老子对你望尘莫及......苍火心里想着,表面上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道:“你自然是比不过我的。不过,你的修行速度还算可以。” 见到虞知如此天资,苍火转念一想,开口道:“小子,想不想拜老夫为师?” 苍火神色得意,捋着胡子。苍山中,想拜自己为师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不信虞知会不答应。 虞知平静地看着苍火,略作为难。 苍火见状,问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了?小家伙,在苍山不知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而今也只算你运气不错,入了我的法眼。” 虞知解释道:“弟子是苍金长老带回苍山,理应入苍金长老门下。而且苍金长老对我不错,我这般另投他门便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苍火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老夫的眼光真是不错。 当然,重点是在后半句的眼光不错。 “苍金那边你不需管,老夫收个徒弟,他还敢多废话什么,老夫揍他!”苍火猖狂地说道。 虞知闻言,则是眼珠子一转,说道:“长老,若是拜在你门下,我有什么好处?” 见着虞知又是这般作态,苍火不由得恼怒道:“你小子怎么会这般算计,总想着什么好处?” 虞知耸耸肩,无奈道:“若是没点好处,弟子何须拜师?” 苍火看着一脸真诚的虞知,叹了口气。“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将来老夫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画大饼? 瞧着苍火这老当益壮的模样,虞知真想问一句,您何日归西?挑个日子,方便我继承您的遗产? 虞知继续拉扯,说道:“容弟子再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虞知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 “这小子......不知好歹。”苍火首度感到了挫败感,若是将自己收徒的消息放出去,整个苍山的弟子都会蜂拥而至,偏偏这小子一点也不在乎。 “不过,这几日的功夫而已就能够将《控火诀》第一重修行到三分之一,此等天赋堪称苍山第一。苍金那老头肯定还没发现李知的天资。” 随即,苍火已经开始想着拿什么好些的见面礼给未来的徒弟。 ...... 苍山殿,诸多长老又是汇聚一堂。 此次,苍水也出关了。而当他得知了近日发生的事情之后,便是要找苍金算账。 “苍金,你凭什么将赵瀚的炼体名额给了别人?”苍水怒道。青炎炼体的名额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定下。苍金却趁着苍水闭关,将赵瀚的名额给了一名新弟子。 这是不将苍水放在眼中?让苍水的面子往哪里搁? 苍金老神在在,自是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应对今日之事。 “青炎炼体的机会就这么几人,自然是有能者得之。李知是钟鸣八响的天才,一心又为着炼体的机会而来。老夫想为苍山争夺一名天才弟子,何错之有?” 苍火怒极,说道:“那就让你门下弟子让出名额。” 苍金笑道,坐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开口:“老夫早已经说了。炼体的机会有能者得之,赵瀚在切磋中又输给了李知。呵呵,如此看来,让赵瀚多修行几年,稳固境界未尝不好,以免白白浪费了青炎炼体的机会。” “你....”苍水面色通红。在得知赵瀚输给了一个新弟子之后,苍水才是气不打一处来。 炼体名额别抢,怪不得赵瀚,是苍金趁着苍水闭关搞鬼。 可切磋输给了新弟子,这就是赵瀚的问题了。 苍金眼带笑意。在知晓李知赢了赵瀚之后,苍金就知道光凭这一点,就能够让苍水无话可说。 切磋都输了,还是输给一个新弟子,赵瀚挂不住脸面,身为赵瀚师父的苍水更加臊得慌。、 苍水明白,此事要讨个说法,已经行不通了。 不管是如何输的,输了就是输了。世间,强者为尊,实力才是王道。 苍金未尽意,这些年他也是唯有这么一次完全碾压苍水,怎能不逮住这个机会,嘲讽一番。 “苍水,近些年,你一直操心着山下的那些俗事,对弟子管教不严,否则又怎么会发生赵瀚之事?” “不可否认的是,李知天赋异禀,远比一些入门许久的老弟子强。可赵瀚在你门下修行,在北境宗门弟子之中亦是有些名声,却输给了李知。苍水你该是检讨下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心思放在门下弟子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苍金召见 苍山五大长老,金木水火土,各自都有权柄。 近些年,苍水一直对外,与代表大楚皇朝的绍武侯府交涉,更多的心思也放在宗门事务上。 不仅是弟子的修行,更是自己的修行也都拉下了一些。 今日被苍金找到机会,这一阵挖苦却也是苍水不得不承受的。 苍水拂袖而去,与苍水同一阵营的苍木也急忙跟上,离开了苍山殿。 苍山两个派系出头争斗是苍金和苍水。另外两位长老极少做这些口舌之争。 正主离去,苍山殿里的诸多长老也都各自散去,一个青炎炼体的名额而已,与他们无关,或许苍水都不是那么在乎。此番争吵,争的只是一个面子而已。 苍木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终日都是笑呵呵的,俨然长寿老者的模样。 他与苍水说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苍水冷哼一声,说道:“让他一次。赵瀚输了,我也更没借口为他争取什么。况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李知也有资格接受青炎炼体。” 说完,苍水转念一想,又是开口道:“在我闭关的期间,北凉府的情况怎么样了?” 苍木想了想,苍水闭关也不过数日,回去还要继续闭关。 “昨日,神隐阁传来书信,说明诸多宗门被夜袭,是夜鬼所为,大约十日前,北凉城大楚皇朝的那位太子也被夜鬼偷袭。” 苍水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沧桑。“夜鬼现世,大劫将至。苍山古籍里也有记载,如今千年之期已经过去多年,古籍中的预言果真要应验了。” “不过,此事山主早年就有了准备了,可保我苍山无恙。”苍木说道,“先前,你让我关注的那个京都来的少年......” 苍水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狠色,“虞知......他现在在何处?”、 “失踪了。”苍木说道。 苍水疑惑,“失踪?这是什么意思?” 苍木则是继续说道:“在虞知一行人离开青谷之后,这几人就失去了踪迹。十万大山里的探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们。”. 苍水神色凝重,嘱咐道:“本以为这小子也是来送死的。竟是没想到他不走寻常路,竟是直接宣扬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反倒是我们被动了。就算是真的葬身在野兽肚子里,大楚也会怀疑到苍山头上。” 苍木也知道当日天水楼之事,从那时开始苍木就对虞知展开了调查。 “不得不说此人有几分谋略。前几个大楚督查院派来的官员都是暗中调查,也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被我们处理了。可此人大张旗鼓,却让我们不好办了。” 苍水提醒道:“别忘了,青谷隐世不出的魏无忌竟然为了此人出世,甚至不惜与绍武侯翻脸。这个虞知恐怕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苍木闻言,也不经点头,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我查了虞知此人的身份背景,也唯有知晓他有一个姑姑,李清如。还与秋家交好,至于此人的父母却一无所知。” 苍水继续说道:“总之,小心行事。我也会联系北凉城的那位,早些做好安排。” 苍木应道:“好。” 两人分别之后,苍水回到自己的住处继续闭关。 ....... 苍金听着门下弟子的汇报,脸上露出一抹惊异。 “这几日,李知日日前往苍火的住处?” 弟子回应道:“确实如此。这几日从未有过间断。或许是因为凌紫月的缘故。” 苍山上日日都会传出风言风语,苍金也偶尔能够听见一些,可李知和凌紫月这两人的传言,苍金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这么些年,凌紫月的脾气,苍金多少知晓一些。凌紫月对谁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就是对着苍万钧也是如此。 凌紫月能喜欢上一个刚入门的小屁孩? 这话,是个人都不会信。 可事实却是,李知日日出入苍火的住处。这若是没凌紫月这层关系,更加不会相信。 苍金这般想着,忽然嘿嘿一笑。见着门下弟子在这里,又是赶紧变回严肃的神色。“你去将李知带来。” 门下弟子应了一声,走出阁楼。 而此时正离开红叶林的虞知在红叶林外看见了一身紫衣的凌紫月。 凌紫月身姿高挑,双手抱胸,胸前已然是发育成熟,清冷的神色在月光之下更具高冷气质。 虞知一愣,眼前的凌紫月与拿银子的凌紫月判若两人。凌紫月私下贪财的样子可比这活泼可爱多了。 凌紫月看见虞知,眉头一压,喊道:“李知,给我过来。” 虞知只好迎了上去。红叶林外是苍山弟子不愿多来的地方,因此,也只有特意等在此处的凌紫月和刚走出来的虞知两人。 虞知笑脸相迎,开口道:“紫月师姐。” 凌紫月见着虞知,心中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几日,关于两人的传言没有减少,反而是日益增多。所有苍山弟子几乎都是认为,凌紫月和李知好上了。 而虞知日日前往红叶林,则是被解读成,苍火狠心棒打鸳鸯,李知日日献殷勤。 “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俩之间的谣言还没有平息?”凌紫月这几日都不敢出门,生怕迷失在诸多师弟那异样的目光里。 虞知无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是照师姐的意思办,低调做人,从未宣扬过此事。我发誓!” 凌紫月怒道:“那你天天来老头子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人家都以为你在求老头子答应我们俩的婚事。” 虞知一怔,瞬间恍然大悟道:“师姐,言之有理。你我婚事定是要苍火长老同意。”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凌紫月啐了一口,怒道:“呸,谁要与你成婚,谣言,误会...你最好给我解决此事,否则,我让你在苍山待不下去。” 说完,凌紫月转身离开,懊恼之中又带着几分威胁。 虞知看着凌紫月的背影微微一笑,本想借凌紫月接近苍火,如今已经不需凌紫月了。而这些谣言等着虞知离开苍山之后也会烟消云散。 凌紫月刚走,便是有一人朝着虞知走来,正是苍金门下的弟子——程云。 “李知,师尊让你去一趟。”程云说道。 虞知疑惑地看着程云,只听程云解释道:“我叫程云,师尊是苍金长老。” 虞知立马应声道:“程师兄。” 程云点点头,便是带路朝着山巅走去。虞知紧随其后,苍山的山巅他还从未去过。当日蒋易带他走了走苍山,也只是寻常弟子会去的一些地方,比如藏经楼,演武场之类,山巅上的地方多是长老等人修行之处,去了也无用。 路上,虞知忽然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只是刹那,那道背影便是随着另一人进了一处小院里。苍山里越是住在上方的弟子,地位和实力也就越高。 虞知好奇地问道:“程师兄,此处是何人的住所。” 程云看了一眼,笑道:“苍水长老门下弟子,赵浩。” “赵浩?”虞知念道。 程云解释道:“说起来,这赵浩还与你有些渊源。此人是赵瀚的弟弟。” 虞知笑着点点头。 刚才虞知见到的背影正是与他一同入门的郭舒儿。 在那日演武场之后,虞知一直都没见过郭舒儿,原以为这小姑娘放弃了对自己的想法。如今一瞧,人家却是找了一条更粗壮的大腿。 今夜,郭舒儿不会再走出这个院子。而院子发生的旖旎在整座苍山中也不再少数。 对此,虞知只是微微一叹。这才是底层的宗门弟子的生存法则,倚靠大树,方能乘凉。 如蒋易这般天资不高的弟子,只能仰人鼻息,自食其力,一步步艰难地修行。 在虞知沉默思考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程云的声音。 “像是这般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许多。终是有一些女子愿意走上捷径而献出自己。毕竟,他们不是李知师弟,没有那般钟鸣八响的天赋。也只能靠着另一番长处来争取修行的资源。” 长处...自然就是女子的美貌和曼妙的身躯。 虞知又是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理解她们。世间,弱肉强食,即便是活下去也不容易,更何况是修行呢。只是,此道终究不是正途。” 闻言,程云却是一笑,看了虞知一眼,那目光仿佛是看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师弟,你不是她们。踏入苍山,你有了师尊的照拂,有了青炎炼体的机会,等等一切都是那些新弟子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的。再说,师弟与凌师姐之事传遍了苍山......难道师弟真是对凌师姐一见钟情?” 程云不信,并非说凌紫月貌丑。放在十万大山,凌紫月的样貌也是在前十。可要是一见钟情,多是瞧见了凌紫月背后的苍火。 这几日看来,程云更是确认了这番事实。 虞知闻言,神色自然,心中却是苦笑。他知道程云误会了,可他不用解释,也不会解释。 程云是个健谈的人,抛开这个话题,他继续说道:“李知师弟,既然是师尊带你入门,你便是师尊门下。拜师收徒也是早晚的事。你我一脉,师兄提醒你几句。” 虞知抱拳行礼,“请师兄指点。” 程云点点头,他隐约能猜到苍金今夜找虞知的目的,也是因为他的聪慧,知晓茶颜悦色,才能得到苍金的信赖,侍奉在苍金身边。 “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不必亲近。你是师尊门下一脉,自有师尊庇护,何必自贬身价,求他人垂青呢?” 虞知故作茫然,又是豁然开朗道:“师兄教训的是。日后,师弟一定谨言慎行。” 虞知知道程云所说的就是,这几日他与凌紫月之事,还有就是苍火...... 很快,两人便见到了苍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巅上阁楼的夜谈 山巅阁楼,夜色又是更有高处不胜寒的深沉。 进入阁楼时,程云便是知趣地退下,留虞知和苍金两人独自在阁楼之中。 苍金看向虞知,关切地问道:“这些日子,在苍山还习惯吗?” 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 虞知低着头,抱拳道:“弟子一切都好,多谢长老记挂。” 在来的路上,虞知已经有了几分猜想。而程云隐约的提醒之后,虞知已经确定苍金这么晚找自己来的目的。 苍金点点头,继续说道:“听说,你最近常在苍火长老的住处?” 虞知不否认,这事许多人都知道。“确实如此,苍火长老见弟子天资不错,便是让弟子帮忙给他炼制符箓时打打下手。” 苍金心里错愕,说道:“你还懂炼制符箓?” “长老误会了。弟子也只是初窥门径。”虞知谦虚说道,“符文高深,就算弟子倾尽一生,恐怕也难以有所成就。” “那你和凌紫月的事情呢?”苍金问道。 在一定程度上,苍金还真担心自己拐回来的天才弟子被别人给拐走了。 虞知心里一笑,神情中闪过一丝苦恼,犹豫不决之后才缓缓开口。“此事,弟子的确有意,只是紫月师姐乃是天人之色,弟子无非是做做白日梦罢了。” 苍金盯着虞知,那目光仿佛要看出虞知话里的真假。 虞知也微微抬头,从容应对。这审视的目光,他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在与都御史江清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在与秋劲风聊天的时候,还有被黎修远毒打的时候...... 无疑,这三人目光毒辣远超眼前的苍金。 良久,苍金似安慰一般说道:“姻缘之事,不可强求。你此番年纪,该是好好修行,断了儿女私情的念想。” 虞知恭谨道:“弟子谨记。” 苍金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继续说道:“你是由老夫带回苍山,该拜入老夫门下。本该早早拜师,奈何老夫接连几日都在处理那晚夜袭之事。而今,老夫问你,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 话音刚落,一缕带着山间别样凉意的晚风悄然入阁。 世间许多事看似选择题,其实不然,这是一个有且仅有唯一答案的问题。 虞知赶忙回应道:“弟子自然愿意。” 顿时,苍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在苍金门下并没有一个极为出众的弟子。亲孙子苍万钧是山主苍别离的弟子,如程云又是稍弱了一些,比之齐正初等人稍逊一筹。 李知能归入老夫门下,不需多年,定能与齐正初等人交手,我看苍水还敢说我门下无人......苍金心中颇为得意。他与苍水斗了数十年,挑弟子的眼光的确不如苍水。 而每次双方弟子间起冲突,若是没有苍万钧,一定是自己这边吃亏。 “李知,今后你在为师门下,定然不会受委屈。为师将全力培养你,无论你需何等天材地宝,武技攻法,只管跟为师说。” 苍金极为豪气,对虞知的承诺,更是有些破天荒。 要是蒋易在此,怕是又要传出什么真假孙子的谣言。 虞知受宠若惊,他能够感受到苍金心里的真情实意。也因为如此,虞知心里有些愧疚。他的目的不是拜师学艺,而是盗取苍山的至宝。 苍金见虞知的神色,便是问道:“李知啊,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只需好好修行就好。” 虞知抱拳,弱弱地说道:“刚才苍火长老也有意收弟子为徒。” 话音未落,苍金便是暴怒,如狮子怒吼般低沉的声音震响整个阁楼。 “你说什么,苍火那老匹夫想要收你为徒?” “这老匹夫凭什么?数年来,门下没有一个弟子,为何要收你做弟子?” 虞知低着头,不言不语。好在他与苍火还在拉扯中。哼,拜师...若是没点礼物,这师傅哪能轻易认下? 苍火忽而定睛,看着虞知。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已经拜在苍火门下了?” 虞知果断回答道:“并非如此。弟子自知是长老您带我入苍山,未经过您的同意,弟子怎敢胡乱拜师?” 苍火继续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苍火踌躇着,心中思虑良多。良久之后,苍火继续开口道:“李知,苍火那老匹夫从未收过一个弟子,在这方面上有所欠缺。虽说苍火修为不俗,但是论及传道授业,老夫比他强许多倍。” “所以啊,李知,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吗?” 苍金自持身份,自然要有长老的尊严,要是放下身段收徒,还被拒绝了那这脸面彻底没了。 虞知心中不知笑了几回,如今的情形,他已经预料到了。苍金这般重视自己,硬是抢了一个青炎炼体的名额给了自己,哪能放过收徒。 领会到苍金挤眉弄眼的别有深意,虞知开口道:“弟子明白。弟子受长老大恩,自当不能背弃长老。长老有意收徒,弟子受宠若惊。只不过对此情况,弟子也有另一番思量。长老可否听听?” 苍金一愣,神色变了变。他没有想到虞知会说出这番话。 这小子倒是稳重知礼。 虞知见苍金沉默,则是继续说道:“弟子入苍山之后便是听说了苍山间的一些传言。” 虞知顿了顿,观察苍金的脸色,又是开口:“一些细枝末节之事,长老比弟子更加清楚。弟子是想说,长老您与苍水长老之间势均力敌,多年来一些摩擦,皆是各有胜负。长老您觉得其中关键是什么?” 短短几言便是引得苍金的沉思,无论是他,还是苍水,都在寻找机会扳倒对方。可双方都是谨慎之人,势力更是大树盘根般,若是寻不到致命的错误,只能互相揭短,赢得场面上的胜利。 见到苍金已经入套,虞知眼珠子一转,眼中透着几分机灵。 “长老,依弟子愚见,双方势均力敌,只差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苍金皱眉,随即眉头又舒展开来,“你是说苍火?” 虞知奉承了一句,说道:“长老高见。” 苍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深知将苍火拉到自己这边属实不易。“你刚入苍山,很多事情不清楚。起初,老夫与苍水都想争取苍火,可那老匹夫脾气古怪,谁都不搭理。日久之后,老夫也就放弃了。唉,苍火....若是没点他看上眼的东西,便是请不动他。” 虞知继续说道:“我想如今有机会。” 苍金看着虞知不明所以,只听虞知接着说道:“弟子不会忘记长老您的知遇之恩,今后必定报答。如今,苍火长老想收弟子为徒,弟子想不妨趁此机会,慢慢与苍火长老拉进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虞知看见了一抹精光从苍金的眼眸中闪过。他想苍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他只是在一步步引导苍金往自己的所设定的目的地走去。 夜色渐深,苍山之中依旧灯火辉煌。而辉煌的灯火下,只是寂静。 与之相比,山巅阁楼中的苍金与虞知更为安静,即便是温和的春风也能带来一些声响。 苍金背对着虞知,双手背负身后,手指头不断地拨动着,思绪也如手指拨动般翻涌。 从虞知的视角看去,他看不见苍金的神色。而虞知也担心着,苍金执意收自己为徒。 苍金也是思虑良多,偶尔瞥了虞知几眼,心里想着,“李知此言不错。这是拉拢苍火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李知真当感念老夫的知遇之恩,让其成为苍火的弟子,暗地里拉拢苍火。可李知要是知恩不报,另有所图......而且苍火从未收过弟子,为何看重李知,看李知的意思,他亦是想拜在苍火门下。可疑,十分可疑。” 虞知不知道的是,刚才的一番话引起了苍金的怀疑。 苍山中五大长老之一的苍金要是没点心思,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苍金来回踱步,虞知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苍金的决定。 不行,这苍金一直下不定决心,我得给他再添一把火.....虞知开口道:“长老,弟子亦是有些小心思。为了青炎炼体,弟子想要修行苍火长老的《控火诀》。” 果真如此......苍金转头,看向虞知。我就说这小子有别的心思。 没有人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献殷勤。苍山之中的所有人,包括山主苍别离,也有自己的惦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苍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怀疑虞知心中别有心思。 “《控火诀》的确有助于青炎炼体。”苍金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 “长老明鉴,弟子一心修行,只为早日踏上大道。”虞知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任凭苍金发落。 苍金摆摆手,示意并不要紧。“一心修行,何错之有?” “李知,老夫同意你拜入苍火门下。” “多谢长老成全。” 苍金继续道:“除此之外,若是修行上有何疑惑,亦是可以来找老夫,老夫可以给你解惑。不过,你需记住你是老夫这边的人,老夫很看重你。” 凝重的目光落在虞知身上,仿佛是千斤重担,让虞知冷汗直流。 要是虞知一旦有些异样,恐怕苍金的怀疑又会加重。 “弟子...明白!”虞知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还没死 北凉城那座巷子深处的小院。 距离王霄服下蚀骨虫刚好第十天,几辆马车停在巷子口。 从马车上下来几人,正是王武峰一行人,其中还有两位老者。一个正是绍武侯绍剑安,还有另一个老者。 老人须发皆白,面容上多有褶皱,一瞧便是上了年纪,但是挺拔的身形和精亮的眸子表明了此人也有老骥伏枥之志。 “慢点,小心些。”绍鑫指挥着下人将半废的王霄从马车上抬下来。 经过打理的王霄干净了不少,但脸色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苍白。 这几日死亡的恐惧一直折磨着王霄,茶饭不思之后便是如今的模样了。 王武峰说道:“爹,岳父大人,霄儿的性命就全仰仗两位了。” 这几日,绍剑安本来为着北境宗门遇袭的事情头疼。神隐阁已经查清了谋划这场夜袭的人正是夜鬼。可夜鬼的行踪成谜,根本是无从查起。 而王霄性命垂危,绍鑫苦苦哀求,绍剑安也不得已放下手中之事。 在来到北凉城之前,绍剑安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这座巷子深处的小院在北凉城,甚至整个北凉府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在来到北凉城前,绍剑安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听到王武峰的话,绍剑安叹了口气,当年曾有一宗门的强者进入了这座小院,却再也没有出来。 此事,他人不知原因,但掌管北境宗门的绍剑安又怎能不知? 见绍剑安的神情,一旁的王裕却是冷哼道:“绍武侯若是怕了,就让老夫一人前去便可。小小一个大夫,老夫还不相信拿她没有办法。” 王裕曾经身居高位,在京都之中无人不敬他三分,即便致仕之后,北凉府的知府崔敬之也时常要去“叨唠”,如此便是可以看出王裕的影响力。 曾经的大理寺卿,大楚三司之一,掌刑狱案件审理。谁知他暗地里掌握着多少人的秘密? 若是随便透露些,也许就能让诸多达官显贵变成阶下囚。 王裕对绍剑安冷眼冷语,不久前他的女儿王文秀刚死在青谷,还是在绍剑安身前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事让王裕难以介怀。 虽然王裕知晓事情的始末,隐世的北凉侯魏无忌为叶清欢助阵,但也绝非是王文秀身死的最大缘由。绍剑安没有坚决地救下王文秀,这也是其中的关键。 眼下,要不是王武峰的劝说,又是为了王家唯一血脉的王霄,王裕才不会与绍剑安同行。 绍剑安目不斜视,不做言语。王文秀一事是他理亏,他也是没想到那两个少年会是如此果决,在那一夜便是杀了王文秀。 绍剑安在北凉府多年,他无比了解北凉府的形势。当他知道北境军的元鸿信都被人提着扔回了北境军中,便是知道此事不好办。在他心中,此事远没有王裕想的那般乐观。 在从前青谷出发之前,他就派人去北境军中打探消息。元鸿信修为不弱,在北境军中好歹是个将军,却被人扔回了北境军,而作为北境军主帅的徐青亦是没有动静。此人究竟是谁? 可直到现在,绍剑安派去的人没有回来,也没有回信。 这意味着什么,绍剑安很清楚。 一行人走进巷子中,身后的仆人提着各种礼物。王霄的命在余竹月手上,如果赔礼致歉能够行得通,自然是最好。 如若不然,便是要瞧一瞧谁的拳头大了。 走到院前,几人便是见到了两列身着银色盔甲的护卫,手中持着银枪,腰间挎着弯刀,数十人整齐地驻守着。 “银枪弯刀。北境军......”王武峰眉头一紧,一眼便是认出了这些护卫的来历。“霄儿,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这些护卫?” 王霄也是茫然地摇摇头,“这小院从未有过护卫,怎么现在......” 当初随着自己一起进攻小院的北境军,竟然成了对方的护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裕能一步步官至大理寺卿,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望着眼前巡逻守护的护卫,王裕心头思绪万千,一下子也没有了刚才的豪言。 王武峰走上前去,便是被护卫拦住。 “尔等何人?”领头护卫问道。 王武峰面对北境军,知道眼前之人比自己官位低,也不敢嚣张跋扈。北境军身后可是镇守北境数十年的徐青元帅,大楚皇帝极为信任之人,放心徐青手握十万北境军。 “在下天水城郡守王武峰,此行想拜访余竹月余大夫。” 领头的护卫望着王武峰身后张望了几眼,绍剑安与王裕都是久居高位之人,身上无形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他抱拳道:“原来是王大人。既是同朝为官,那便请吧。” “多谢!”王武峰说道。“敢问,北境军为何会驻守在此处?” 话音刚落,领头护卫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提醒道:“王大人,不该问的就别多问了。” 王武峰一怔,随即就朝着小院走去。 而当王霄路过护卫之时,只听领头护卫的声音传来。 “王大人。本将在多唠叨一句,既是知道北境军在此护卫,王大人和诸位大人莫要越来边界,让本将难做。” 言语之中威胁的意味十足。 王武峰沉默地向前走去。而王裕脸色难看,在他为官之时,便知道北境军的主帅徐青是个狠角色。在北凉府甚至整个北境三府,权柄最大的,最重要的不是三府的知府,而是北境军徐青。 三府知府谁做都行,但抵挡北方的草原狼廷,谁人能做?唯有徐青可以! 曾有人弹劾徐青拥兵自重,却是被下了大狱。可见,大楚皇帝对徐青的信任。 绍武侯亦是知道其中的道理。要说他绍武侯府管辖北境宗门,位高权重,可他知道十万大山的宗门怕的不是他绍剑安,而是那十万北境军! 咚咚咚! 开门的是余蓝,见到王霄,她便是露出一副厌恶至极的神色。 “你...还没死呢!” ...... 苍山上,经过昨夜与苍金的谈话,虞知也算是了解了苍金的心思。 现在他已经成了苍金拉拢苍火的棋子,这两边讨好的事,虞知也是愿意做的。 这一大早,蒋易便是送来了几摞符纸,这估摸着一算便是扣去了虞知一万两银子,惹得虞知大骂奸商。 不过,虞知也瞧了这些符纸的成色,其中部分出自神隐阁,是上乘符纸,其中也有一些不知来自何处,却也是极好的。 这么一算,虞知也便不觉得亏了。至少蒋易给他省去了许多麻烦。 凭借着记忆,虞知不断地在符纸上画出符文,相比于苍火的多出阻塞处,虞知已经修正了绝大部分,进度比苍火不知快多少。 “去!” 虞知催动真气,只见三分之一的符文上有股真气流转,符箓开始焚烧,轰然在院子中炸开,声若大山解.体,惊涛拍岸,一朵小型蘑菇云在空中升腾而上。 虞知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如此威力是虞知没有想到的。 “这要是完整的符文,将整个苍山都炸了也不过分吧。”虞知喃喃道。 虞知看着院子里一片焦土,这还只是三分之一的符文,符文之中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仅是如此就能够有这般威力。 要是符文完成,将符箓刻画好,又该是何等威力? 当然这是后话。 要想研究出新的符文,恐怕是要穷极一生。一代人,甚至是数代人都难以研究出一道新符文,还是如此强大的符文。 苍火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让人惊艳。 将近一个时辰,虞知也只是完成了一张符箓,在符纸上刻画符文所需要的真气几乎是全身的真气。而今日所消耗的真气也让虞知需要恢复好几个时辰。 收拾完一切,虞知往红叶林方向走去。 小院被拆坏的门板已经被人重新安上,苍山上那些记名弟子便是干这些活的人。 路上,虞知遇见了郭舒儿。若非昨晚瞧见了郭舒儿依偎在赵浩怀里,虞知今日绝对会避着郭舒儿,担心这桃花落在自己身上。 可如今,虞知却也没有了这番担忧。郭舒儿另攀高枝,不需热脸贴着虞知的冷屁股。 郭舒儿见到虞知,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便是说道:“李知师兄。” 虞知点点头,目光很快就掠过了郭舒儿,继续向前走去。 郭舒儿神色变得些许狰狞,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虞知那一抹目光深深刺痛了她。在昨夜,虞知瞧见了郭舒儿,在虞知转身后,郭舒儿眼角的余光也瞧见了虞知。 “李知师兄是瞧不起我吗?”郭舒儿的声音从虞知身后传来。 虞知脚步停下,听见郭舒儿继续说道:“我知道昨夜你看见了我,也知道我与赵浩师兄的那些事,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虞知转过身,打断了郭舒儿,说道:“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告诉我这些。修行路漫漫,上下求索。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是对是错,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虞知颇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际上,这本就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如青楼中的倌人花魁,若是有的选择,哪家姑娘愿意做半点朱唇万人尝的生意? 可世间多是无奈事,有人飞上枝头,有人跌落尘埃。谁人的前路,都是谁人自己走。 郭舒儿也需自己走。 郭舒儿望着虞知转身离开的背影,双手握拳,指节发白。最怕陌生人的关心,也最怕陌生人的轻视。 两行清泪在郭舒儿脸颊滑落,昨夜的不堪难以回忆,唯有她自己知晓昨夜她付出了什么。 后悔吗? 不! 郭舒儿也转身,脸上的泪水似从未出现过。 “爹娘,你们一定要保佑女儿!等女儿为你们报仇,杀了苍水,就去找你们!”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官威 遇见郭舒儿。这是虞知意料之外的事情。 修行之路,人人皆是不同。人各有命罢了,虞知说不得什么,他自己都未将自己安排明白,又怎么顾得了他人。 虞知轻车熟路地走红叶林,见到了苍火早就在院子中等候。 昨夜,苍火想了一夜,他的宝物有许多,却也舍不得给虞知当收徒礼。 因此就有了昨日苍火之言,等到苍火百年之后,这些东西都是虞知的。 虞知自然不傻,怎么吃这种大饼。 见到苍火,虞知行礼道:“长老。” 虞知咬字很重,特意在提醒苍火。如今你还只是长老,并非我的师父。 苍火也睁开眼,看着虞知。“小家伙,昨日拜师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虞知一听,反而是笑道:“应该是长老您考虑的如何了?” 昨夜经过与苍金的夜谈之后,虞知可以打着拉拢苍火的旗号,拜在苍火门下,也不至于得罪了苍金。 现在能够两头讨好,虞知便是能够混得顺风顺水。但虞知也知道自己仍然处在危险中,就算能够夺取碧落青炎,又该如何退去。 苍火看向虞知,眼中透着一抹怒色,“老子收你为弟子,你还不愿意了?” 苍火感觉自己掉了面子,堂堂苍山五大长老之一,想要收个弟子,为何这么难。 虞知没有搭理苍火,而是朝着密室走去,今日还需给苍火指出一处阻塞。 虞知走在前面,苍火也连忙跟在后头。 “这几日,符文修正了多少?”虞知别着双手,口气颇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苍火也不在意此时,回答道:“第二处已经修正好了。” 听着苍火口气,极度得意,虞知即便瞧不见他的模样,也能知道此时对方的眉毛指不定扬到哪儿去了。 紧接着虞知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这么多日也才第二处修正。哼,长老,你这进度也就是比蜗牛快一点。” 也就比蜗牛就快一点......苍火扬起的眉毛差点飞到了天上,双瞳就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苍火怒道:“你小子知道什么,你知道修正符文又多难,千百次尝试都不一定能够成功。短短几日,老夫能够修正两处,就算是神隐阁的阁主也做不到老夫如此。” 符文的创造,便是难在这些地方。 尝试,修正,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 虞知听不了这些唠叨,推开石门,直接便踏入密室之中。他可是将十处阻塞,修正了七处之多。这进度远比苍火来的快。 苍火的骄傲得意在虞知面前,不值一提! “这里,这里,这里......”虞知将剩余的三处阻塞都指了出来。“长老,最后只剩下这三处阻塞。” 前些天,虞知都是一天指点一处,绝不多言,今日却是指出了三处阻塞。 苍火盯着三分之一符文,喃喃道:“怎么还有三处的阻塞?” 每一处阻塞都是对苍火的一个天大的考验,运气极好,只是一两天的工夫,否则,这日子便是难说了。 虞知摊摊手,带着些许鄙夷道:“大概就是长老在创造这符文的时候,散漫了些。如今,百因必有果。” 苍火瞪了虞知一眼,却也无法反驳。现在的困难都需自己来克服。 说完,虞知离开了密室,继续修行《控火诀》。他相信不出几日,就能够掌握《控火诀》的第一重。只是收纳碧落青炎,这已经是足够了。 因此,虞知也要开始准备后手的安排。 偌大苍山,进来难,出去更难。 今日之后,虞知要下山一趟。一是,查探下叶清欢的近况。叶清欢破境之后陷入昏迷之中,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数日,不知情况如何。 二是,要联系身在南州府的李浩渺,如果没有李浩渺坐镇,虞知还真没希望将碧落青炎带出苍山。 三是,那一次夜袭,虽是诸多宗门都发出了追查令,但一切又像是无疾而终。虞知心中总觉得那一次夜袭有些异样,而今回想起来越发觉得有些地方不寻常。 今天虞知将三分之一符文剩余的阻塞处都指出来,也另有原因。 他修正符文的进度比苍火快很多,他也想苍火早日进行下一阶段的创造符文,他也可以照搬。 ...... 余蓝对于王霄,恨之入骨。 当日若非宁欢相救。余蓝早就被那几个人羞辱,也不会今日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王霄。 刚才一句话看似平淡,却不难听出无比的憎恨。 余蓝站在门口,在此时,纤瘦的身影却足以堵住众人。 小院外驻守的北境军全都注视着院门口的动静,包括护卫首领,手中握刀,注视着王霄等人的背影。 王武峰等人常年都是被人巴结的对象,主宰着一亩三分地,什么时候收过这样的气。 王裕在朝堂中度过了数十年,能安然致仕,眼光自然毒辣。听眼前的蓝衣少女这般恶毒,却也没有多说。 而绍武侯绍剑安心中还在思索着北境军为何会在此处,刚才那护卫首领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余蓝笑了一声,说道:“今日来此,又是要来找死吗?” 王武峰当做没听见余蓝的话,开口说道:“今日,我等来此拜访余大夫,劳烦姑娘引路。” 余蓝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一副绝不让路的模样。她若是怕了,就不叫余蓝,若是让路了,余竹月都会痛骂她一顿。 为何要让? 余蓝知道这几人今日的目的,所以更不会让路。 王裕看着余蓝堵门的样子,心中恼怒。堂堂大理寺卿从未有人敢拦过他的路。就是京都那些皇子世子都是对他礼遇有加。 “小姑娘,让开。你可知老夫是谁,即便在京都中也不敢有人挡老夫的路。” 余蓝看向王裕,骂道:“我不知你是谁,只瞧着你像个不知廉耻的老匹夫。知道王霄这畜生的所作所为,还有脸上门来,正当连泼皮无赖都不如。” 顿时,王裕怒指着余蓝,“你…你,放肆!” 余蓝也是指着王裕,毫不退让。“你才放肆!老混蛋,今日若是来求饶的,就给我跪在门前,本姑娘大发慈悲饶……不不,绝不能饶了王霄。” 听着门口传来的争吵声,黎晚桐放下拐杖,坐在椅子上,担心地说道:“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吵闹。” 在丫头离世之后,黎晚桐像极了惊弓之鸟,有些吵闹声便是觉得不安。她还需更多的时间来消磨心里的那股情绪。 一旁的婉儿将药汤递给黎晚桐,说道:“莫要担心。此处有北境军镇守,闹不出什么事来。” 相比黎晚桐,婉儿见过的世面更多,也更知北境军的实力。 这些北境军将士自然是太子萧景尧派来的。这也足以看出萧景尧对婉儿的重视。 可直至今日,萧景尧却也从未来看望过婉儿。 想到此处,婉儿心中闪过一些哀愁。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或许她知晓发生了何事,只是装糊涂罢了。 院门口的争吵声越发激烈。 王裕是朝堂上的文臣,嘴上功夫自是了得,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不说舌战群儒,也是难有匹敌之人。 余蓝只是凭着一股子刁蛮劲,几番交锋,气势早就弱了下风。只是堵在门口,憋不出一句话来。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历来都有形形色色的罪犯要审问。因此。在口舌之辩上,王裕还未怕过谁。 “作为主人家,无论何事,总该让我们先进门方才是待客之道。小姑娘还请让开。再说了,人命关天,误了时辰,罪责可要怪在你身上。” 三言两语下来,王裕已经将罪责落在了余蓝的身上。 这不愧是前任大理寺卿。 单单这话是不无道理。阻止他人就医,这与杀人无异。尤其是病入膏肓的王霄。 若是王霄死了,必然是余蓝的错。 可是,将几日前一切事情都连起来看,余蓝现在所做的事情合情合理,甚至都算是知书达理。 换做是别人,现在只会立刻冲上去将王霄给乱刀砍死。 “给老夫让开!”王裕一声怒吼,如同对待犯人那般,铁面威逼,带着一股凌厉凶狠的刑罚之风。 余蓝什么时候遇见过这般情形,即便是堵在门口,心中却有些退却。她知道王霄就是死在这里,也是罪有应得。可余蓝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王裕。 明知这话是错的,奈何贫乏的言辞找不到还击的点。 王武峰心底一笑,回头看了北境军的诸多护卫一眼,似乎在说,我们可是没有硬闯。 王武峰知晓王裕的厉害,虽然身上毫无修为,但一生为人出世的经验,比任何修为都要好使。如今便是发挥了作用。 王武峰带着一抹笑意,附和道:“姑娘让开吧。你眼前的任何人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家伙......余蓝气得发抖,冷不丁地浑身一颤,竟是眼前有些发黑,往后倒去。 就在余蓝往后倒去的一刻,一只手轻轻扶住了余蓝。 随即,另一女子便是出现在了王武峰的眼前。 “治病救人本是医者职责,佛家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让医者救一个曾经要害他的人,这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婉儿见到院门处对峙了许久,便是上前瞧了瞧,刚巧也听见了王裕的那番话。 这话唬得了余蓝,却是唬不住婉儿。在东宫,这般情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若是第一次见,任谁也会被唬住。 婉儿对着余蓝说道:“蓝蓝,你先去喝杯茶水,和这群不知廉耻之人置气,不值当。” 余蓝点点头,走进小院里。 婉儿双手交叉在腹部,上前一步,恰好走出了小院的门槛外,这一挡更是将几人拒之门外。其中的意味可谓是十分明显。 不等王武峰开口,婉儿轻轻一笑,说道:“我知晓诸位大人都是这世间的尊贵之人,自是我等平凡百姓惹不起的存在。可我等也不是土鸡瓦狗,任诸位大人想欺辱便欺辱,想杀就杀的。” 王武峰刚想开口,婉儿的目光落在王裕身上,一点也不惧怕王裕那凌厉威严的气势。 “王...裕大人,若是小女子没记错的话,王大人多年前已经致仕,这一身官威倒是有增无减,更盛当年。” 婉儿说话有着自己的节奏,挑着王武峰要回嘴的时候,生生打断了对方。 王裕听着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顿时一怔,强硬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在北凉府中,若是他人知晓王裕的身份并不奇怪,而眼前的小姑娘,王裕没有印象。 “姑娘,你是何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巾帼不让须眉 婉儿继续说道:“小女子身份低微,不值一提。只不过王大人,要是想要凭着一张嘴,是不是异想天开了些。” 婉儿站在院门的正中间,气势比余蓝更盛一些。 王裕心想,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老夫倒是要看你有多少能耐。 王裕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就想要往院子里走去。 这一群人若是连人家的院门都进不去,那才是一个笑话。 婉儿挡在身前,似木头人一般不退不让。她确信对方走不进这个门。在来到这个小院之前,她也好奇为何那一晚小院的众人能在北境军的围困下安然无恙,直到她跟着余竹月学了几天医道,又是见着这里进出的人......她知道了些许原因。 正当王裕要绕过婉儿的时候,只听北境军的护卫首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大人,您要是强闯民宅,就别怪我等兄弟不留情面了。”护卫首领知道他受的是谁的命令,对方是徐青,更是徐青身后的太子殿下。 就算是来十个王裕,也抵不过萧景尧的一道命令。 王裕的脚步依旧向前迈去,只当是没听见护卫首领的警告。 王裕自带着一身威严,常年身居高位,就是常人见他,也得绕着路走。岂能是这些北境军所能吓住的。 霎时,靠近院门的护卫手中银枪落下,交叉横挡在王裕的身前。军中,军令如山,就算眼前的是天王老子,也要拦下来。 王裕脸色难看,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快,怒道:“一群兵痞,不知所谓,尔等知道我是何人?” 听到此话,婉儿眉头一皱,北境军众人的脸色更是难看。 兵痞......这是那些军中下三滥的士兵才有的称呼。可北境军中从未有兵痞,从前未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更不会有! 这两个字是对于军人最大的侮辱。 王裕不懂,但绍剑安懂。此时此刻,绍剑安不得不站出来。他们是来求医问药,是来赔礼道歉的,总要先进门。 一股真气涌动,直接震开了挡在王裕身前的银枪,银枪断裂,铿锵一声落在地上。 先礼后兵,绍剑安觉得是时候到了“兵”的地步。即便眼前是北境军,即便是徐青前来。 婉儿嗔怒,却听院子中另一道声音传来。 “北境军常年驻守莽荒北境,护卫大楚疆土,血染沙场,无数年的经营方才有如今大楚之安宁。面对护卫边境,今日生明日死的将士,不知王大人口中“兵痞”一词出自何处?” 说话之人是黎晚桐,她拄着双拐,走到了院门前,身旁跟着老黄,唯恐她出了事。 黎晚桐一直隐居在京都外的竹林,虽是待人接物的经验少了些,但在书中学到的知识,在坊间听见的风闻,也让她知道朝堂上的许多事。 曾经,黎晚桐一直都在了解大楚朝堂上的事,了解朝中各方的关系。即便是觉得勾心斗角,也在不断地学习了解。她希望有一天能够帮助她的爷爷黎修远,希望能够回到那座相府中去,在黎修远眼中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残废。 黎晚桐害怕丫头之死在这座小院中重演,便是壮着胆子上来。 即便心中再害怕,黎晚桐还是走了上来。那一晚,若是我能够挡住丫头前面,丫头就可以活下来。 当初的她无力挡在丫头身前,但现在她有机会做到这一切。 王裕见着又是一女子,心里纳闷,如今这院子里都是些女子吗? 黎晚桐的声音不响,却是振聋发聩,落进北境军这些护卫的耳中。 顿时,所有护卫都看向黎晚桐,目光之中充满一种别样的情绪。 感动?还是其他什么感情,身体内有一股热血翻涌,他们只知道绝不能让这伙人进入这座小院里。否则,这将会是北境军的耻辱! 北境军将士何曾被这样侮辱? 兵痞,这是莫大的侮辱! 护卫首领手中弯刀已然出鞘,目光森冷地盯着王裕。“众将听令,列阵迎敌。犯我北境军威者,杀无赦!” 众人齐声高呼,“杀杀杀!” 浑厚的声音直冲云霄,如虎啸山林般让人颤抖。 唰唰唰! 兵刃出鞘,枪锋直指王裕。谁也没想到此事已经难善了。谁也没想到这群达官显贵让人拒之门外。 列阵迎敌。 显然,因为王裕的这句话,这一行人已经变成了北境军的敌人。 绍剑安暗骂一声愚蠢。他在北凉府多年深知北境军血性方刚,这般侮辱北境军人无疑是触犯了他们的逆鳞。 绍剑安不敢应战,并非怕了这区区数十护卫。可他要是敢动北境军,身为北境军的主帅,徐青定然不会罢休。再说,这些北境军将士到底是奉了何人的命令驻守在此处。 黎晚桐看向王裕,按压着心中淡淡的恐惧。她是第一次这般责问他人,故作平静的声音反倒是更具气势。 “当夜,王霄绑架余蓝,威胁我等。在大楚律例当中,论罪当斩。他现在还是活着,倒是要问问北凉府知府在做些什么,难道就是因为王霄是王大人的儿子?” 在天水城时,黎晚桐便是见过王武峰,知晓这几人的身份也不难。 婉儿说话温婉,也不曾诘问对方。而黎晚桐字字珠玑,将话题引在了王霄绑架余蓝的事情上,甚至搬出了大楚律例。 世间许多事都少了公道,但若是有人提及,那就要说一说这公道。 大楚律例是公道,即便许多人心中不认,只认手里的拳头,但嘴上还是要认,不敢违逆《大楚律》。 黎晚桐继续说道:“诸位大人要是想强闯,那便试试看。” 说罢,黎晚桐对着婉儿说道:“我们回去吧,不要让他人扰了兴致。老黄关门!” 老黄嘿嘿一笑,看着王武峰几人一眼,施施然关上了门。 “小姐,你刚才的模样真像虞知那小子。” 黎晚桐闻言,嘴角也弯起一个弧度,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个衣着单薄的俊秀少年。“是么?你觉得哪里像了?” 老黄乐呵呵地喝了口酒,答道:“虚张声势。哈哈哈。” “讨打!” 婉儿轻轻一笑,她知道门外的人唯有等死这一路。余竹月性子刚强,就算是死也不会救王霄。 再说了,除非绍剑安出手,否则他们进不了这个门! 王裕看着闭上的院门,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大楚朝堂叱咤风云的大理寺卿竟是倒在了三个小姑娘的脚下。 王裕脸色潮红,一时间竟是觉得有股眩晕的感觉。 王武峰赶忙扶住王裕,听着刚才对方的几番话下来,牢牢占据着一个理字。最后的那个姑娘更是搬出了大楚律例,让人无法辩驳。、 巾帼不让须眉! 绍鑫着急道:“爹,今日是霄儿最后的期限,要是那虫子真吃了霄儿的五脏六腑,便是再也无力回天。” 王霄也带着哭腔说道:“外公....” 绍剑安既然来了,对此事就不会坐视不管。他对着护卫首领,说道:“吾乃绍武侯绍剑安。请问徐青元帅可在此处?” 绍剑安不愿意和北境军起冲突,要是靠着与徐青的几分情面解决此事,那就是皆大欢喜。 护卫首领也识趣,抱拳道:“见过绍武侯。徐元帅在军营之中,此处事宜皆由本将做主。” 绍剑安也直言道:“本侯想请余大夫救人。” 护卫首领说道:“侯爷也是聪明人。我等北境军驻守此处,护的就是这小院的安宁。” 绍剑安皱起眉头,一开始他就想到了这些。 “既然如此,那本侯就得罪了。改日,本侯会去北境军找徐青。” 一股强大的真气涌动,如风暴来袭,席卷了小巷的一切。 院门大开,狂风吹进了小院之中,药圃中的草药被连根拔起,悬浮在空中。这一刻,仿佛整座小院都要被摧毁。 “余大夫,请出来一见!” 狂风将绍剑安的声音送进了小院之中,震耳欲聋的同时,也让人有种无力反抗的错觉。 绍剑安能够成为武侯,一身修为已臻至开碑八品,只是北境军的数十将士根本难以抵挡。 狂风怒吼,院子里所有人衣袍猎猎作响,身形在风中后退。而黎晚桐更是双手丢了拐杖,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宁欢挡在了余蓝身前,老黄急忙护住黎晚桐和婉儿。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门外的北境军将士已经倒在地上,伤势不重却也失去了战斗力。唯有那护卫首领,单膝跪地,握着弯刀,冷声说道:“绍武侯,真是好胆。” 绍剑安已经出手,开弓没有回头箭,对于北境军只能事后再去解释。 王武峰说道:“我们进去!” 他想好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余竹月救治王霄。徐青又如何,大不了此生仕途断绝,只在天水城中,但王霄还有希望。 小院里,众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绍剑安的对手。绍剑安真要是想做些什么,恐怕也没人能够阻止。 可是,事情哪有如此很简单。北境军护卫代表了身份和地位,震慑宵小,若真是遇上江湖上的杀手,这数十护卫不够看的。 “欺人太甚!”余蓝怒道,一副想要冲上去干架的模样。好在宁欢拉着,不让余蓝去白白送死。 黎晚桐坐在地上,急中生智,心中想着,若是虞知在此会怎么做。 黎晚桐不由得看向了身旁的婉儿,计上心头。 可黎晚桐刚要开口时,便是听见天际传来一道春风般的笑声。 “绍剑安,就凭你也敢这么猖狂!”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一个杀一个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一缕春风拂过,一道身影便是落在众人眼前。 那人腰间悬剑,双手抱胸,衣袍在狂风之中却是巍然不动,就是额前的发丝也未被吹动。 春风含笑,那人站着便是显着一身潇洒不羁的意味。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来人的身上。可在场之中,除了婉儿,其他人并不知道来者何人。 李浩渺上次来北凉府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物是人非,岁月改变了许多东西。绍剑安见过他,他也见过绍剑安,那是在李浩渺年少的时候。 李浩渺抬手一拂,院子里的一切风平浪静。有他在此,谁也翻不起风浪来。 绍剑安看着李浩渺,努力地思索着此人的身份。 李浩渺也不介意,转过身目光掠过众人,到婉儿时,问道:“你怎么也在此处?” 那一夜,婉儿记住了逼退刺客的李浩渺,李浩渺也对这个小丫头有几分印象。 婉儿行礼,说道:“殿下送我在此处修养。上次,多谢阁下相救。” 李浩渺摆摆手,并不在意。夜鬼出世,不论是谁都要出几分力,何况是自己这位剑道宗师。 李浩渺走到黎晚桐身前,目光上下打量着黎晚桐。这目光让黎晚桐有些不适应。 老黄想要上前阻止,在来人不知身份的情况下,老黄担心着黎晚桐的安危。然而,无论老黄如何恼怒,都不能靠近半分。双方之间隔着一堵气墙,难以突破。 “你就是我家那小混蛋喜欢的丫头?”李浩渺开口,便是云里雾里。 黎晚桐也听得是云里雾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吗,心道:你家那小混蛋又是何人? 李浩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在京都时,他让我多给他几道剑气。我本来以为这小混蛋是想着给自己保命,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心上人。” 回想起当初虞知讨要宗师剑气的言语,李浩渺这回信了,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姑娘。 “我以为他骗我.......”李浩渺嘟囔着,浑然不在意他的背后还有绍剑安等人虎视眈眈。 听到这些话,黎晚桐心中明白了一些,也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宗师剑气,虞知曾经和黎晚桐说过,这一道藏在筷子里的宗师剑气是他的叔叔给的。十品剑道宗师的叔叔。 这莫名其妙地见着家长,黎晚桐脸上不禁不浮现出一抹红晕。她没做好这个准备,而这次见面也来的猝不及防。 黎晚桐生怕自己哪儿表现地不好了,小媳妇见公婆,总归是会紧张的。 李浩渺打趣道:“既是如此,丫头你该是怎么称呼我呢?” 黎晚桐低着头,用着细若蚊蝇的声音,喊道:“叔叔。” 李浩渺哈哈大笑,这一刻他觉得从大楚的南方赶到北方,这点辛苦也算不得什么。李浩渺从怀里掏出三根筷子,递给黎晚桐。 “这是叔叔的见面礼。” 三根筷子,就意味着三道宗师剑气,三次保命的机会。 黎晚桐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见过上次那一道贯穿天际的剑气之后,她知道这一道宗师剑气该是有多珍贵。 “这太贵重了...”黎晚桐推辞道。 李浩渺却是低声说道:“你要是不收,虞知这小混蛋一定会骂我小气,然后在老姐面前告状,说我坏话。我和你说,这小混蛋可鸡贼了。丫头,你得防着些。还有,虞知小时候可喜欢骗人了,他的话,你只能信三分。” 趁着虞知不在,李浩渺可要多说些虞知的坏话。 三根筷子被塞入黎晚桐的手中,长辈的盛情难却倒是让黎晚桐多是难为情。 黎晚桐偷摸地打量着李浩渺,见着对方笑容中带着几分少年的轻佻,心中多是惊讶。书中说的那些大人物,都是不苟言笑,稳重老成之人,但眼前的李浩渺偏偏不是。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十品宗师,站在武道最巅峰的人物竟还偷偷说着自家侄儿的坏话。 黎晚桐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桐儿谢谢叔叔。” 李浩渺正想着说虞知坏话呢,闻言便是再度看向黎晚桐,满意地点点头。 “丫头,今后谁敢欺负你。” 李浩渺第一次有了护犊子的冲动。对于虞知,他都是抱着不打不成器,只要活着就好的心态。当初,他与燕云十八骑等人约法三章,就是为了在生死间锻炼虞知。 但黎晚桐不同,女儿家本就要捧在手心里。 在此时,绍剑安忽然惊醒一般,说道:“他是李...李浩渺!” 沙哑哽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 李浩渺是谁,不用多说。世间站在武道之巅的人物,屈指可数的几位十品宗师之中,要说这几位宗师谁的实力最强,这不好说。可要说谁的名气最大,非剑道宗师李浩渺莫属。 王武峰等人皆是看着腰间挎剑的男子,想不到此人竟是李浩渺。 看着李浩渺和黎晚桐关系不错的样子,王武峰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绍剑安脸色难看,他见过年少的李浩渺,那是人间少年第一流,而今再见李浩渺时,对方更是站在了天下修行人的尽头,俯瞰众生。 “李浩渺,很多年没见,现在的你已经成为让天下人仰望的存在。”绍剑安说道。 李浩渺上前一步,对绍剑安的恭维并不感冒。 “听说,你要找我侄媳妇的麻烦?” 很直接,对于黎晚桐的称呼很直接,对于绍剑安的威胁也很直接。 黎晚桐脸色一红,没有反驳。 绍剑安脸色铁青,不知该怎么反驳。 又是一步踏出,李浩渺气势一变,眸中闪过剑光,周身剑气环绕。这一刻,他便是世间最无敌之人。 “绍剑安,滚回你狗窝里去。否则,此间,无论是谁,有一个算一个,我可以杀个干净!” 悬在腰间的剑露出一抹剑光,刹那间眼前所有人咽喉上都多了一道极细极细的血痕。 李浩渺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绍剑安惊骇,他从未遇见过十品宗师,也从未见过十品宗师出手,毕竟光是对方的名头就能吓退众人! 不论是王武峰,还是王裕都摸着咽喉上的血迹,几人心中的惊骇堵住了他们的嘴,竟是一言未发。 他们走进了院门,却还是没有见到余竹月。因为,挡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座任何人都难以攀登的大山。 王裕没有说话,绍剑安也沉默了,不论两人之前到底有何底气,在李浩渺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十品宗师早已经超脱了世俗,世间的势力纷争也只是他们眼中的笑话。 在李浩渺眼中,绍剑安的那座侯府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爹,怎么办?”绍鑫问道。她被吓住了,咽喉上的血痕再深一些,就能要了她的命。 “走!离开这里!”绍剑安无奈地叹气。 绍鑫着急地说道:“可是霄儿的性命...过了今日,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绍剑安拂袖,怒道:“难道你想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剑道宗师要杀人,根本不需一剑。” 狠辣果决才让绍剑安活到了今日。别人的命远没有自己命重要。 绍剑安看了担架上的王霄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朝着小院外走去。 李浩渺露出满意的笑容,周身的剑气也平息了几分。而他的目光也落在其他几人身上, “放心,过了今日我不会找你们麻烦。但我那侄儿没我这般好脾气,他要是知道了,定是要打上门去。我劝你们早些回去准备,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世道险恶。” 来势汹汹的几人因为李浩渺的出现,狼狈而归。 十品宗师的威慑力甚至大楚皇帝,毕竟,人家杀人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断然没有求饶的机会。 在巷子外的长街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的人正看着巷子中走出的一行人。 “殿下,需要召见他们吗?”严子牧问道。 萧景尧摇头,眼神冰冷。“我记得绍剑安的那个儿子一直都在北凉城。” 严子牧回应道:“是。此人名叫绍焱,在殿下抵达北凉城时,绍焱就等着殿下的召见。” 萧景尧说道:“让人去查查这个绍焱,还有王武峰这些人。这北凉府总该有公道。不能因为那王霄是王武峰的儿子,就可以绑架民女。” 闻言。严子牧明白了萧景尧的意思。 刚才这话是黎晚桐所说,却也说的不错。按大楚律例,绑架民女,论罪当斩! “好了,回去吧。” “殿下不去看看婉儿姑娘吗?” 萧景尧沉默良久,许久之后传来一声叹息声。 “回去。” ...... 几个时辰过去,虞知一直都在修行,他只需慢慢将真气运转纯熟就可以了。 苍火从密室中上来,满脸都是愁容,眼下几处阻塞处足以让他再花上几年的工夫,而现在也只是三分之一的符文。 虞知说道:“长老,我要下山几日,这几日你可以好好想想如何收徒。苍金长老昨夜还是寻我问起拜师的事。” 苍火本就烦心,现在更加心烦了。曾经的苍万钧也入了他的法眼,只不过争不过山主苍别离罢了。现在还有一个虞知,却不料这小子比猴还精。 现在拜师也在待价而沽了。 苍山对宗门弟子的管教并不严格,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因此,许多弟子都会选择游历江湖,尤其是卡在破甲六品的弟子,入尘世,入朝堂,寻求一丝机缘。 第一百七十章 诱饵 虞知要下山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日日都来苍火这里报道,这有几天不去了,要跟苍火说一声。 留下一肚子火的苍火,虞知离开了红叶林。 此时,在苍山的某处,齐正初,赵瀚,赵浩三人正聚集在一起。 齐正初手中拿着一封密信,对着赵瀚赵浩兄弟两人说道:“京都传来的密信,师父让我们处理下。” 说完,两人只是看着那封信件,眼中露出几分莫名的情绪。 这些年,这样的密信来了许多,都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去处理。至于密信里的事情,不可为人所知。 赵瀚和赵浩两兄弟长得相像,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赵瀚深沉内敛,心中的计算颇多。无论是对他颐指气使的王霄,还是抢他青炎炼体名额的李知,都被赵瀚记在了心头。 赵浩呢,外向风流,喜欢做些寻花问柳之事。也是如此才能和郭舒儿进展这么快。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赵瀚开口说道:“师兄,我们所做之事已经引起了督查院的怀疑。这次前来查探的那个虞知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在这种情形下,此人或许是虞知设下的诱饵。” 齐正初点点头,脸上也带着一丝愁容,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虞知在天水城时就直指苍山是杀害大楚官员的凶手。谁也说不好他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 在虞知北上之时,江清给虞知的卷宗里就已经写了,前往北凉府赴任的官员可能是苍山所害。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几年一切的事情都是苍水的指使,苍水门下的弟子负责暗杀。齐正初、赵瀚,赵浩等人对付这些大楚官员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齐正初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信中之人,也是虞知。” “可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虞知身在何处。”赵瀚说道。 大张旗鼓的虞知是悬在众人头上的剑,一旦查出些什么,整个苍山都会大祸临头。 齐正初没有看密信内容,在苍水给他密信的时候,苍水还给了齐正初另一样东西,确保暗杀无误的东西。 如赵瀚所言,如果来北凉府赴任的官员是虞知的诱饵,那就正好连虞知一起杀了。 “不论如何,虞知此人一定是要除去的。”齐正初说道。“有情报说,离苍山不远的小镇上发现了叶清欢的踪迹,我想有叶清欢在地方,必然能够找到虞知。” 赵瀚沉默了片刻,应声道:“好!” 赵浩也点点头,“好。一切都听师兄的安排。” 他们都是在同一条船上,在第一次暗杀大楚官员时,他们就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 第二日,虞知去苍金那儿说了一声,便是朝着山下走去。 苍山脚下也有一个小镇,说是小镇,但比之北凉府的许多城池都要来的大。 在十万大山之间,一个宗门便是占了数十个,上百个山头。在一些宗门的交汇处就会有这样的一个小镇。 无数人居住在此,进山寻药探宝,然后再卖给附近的宗门弟子,这一年下来也能养家糊口,若是运气好些,寻到山中的额山宝,这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但幸运的人是极少极少的。绝大多数人只是图个温饱,在年前年后能有些闲钱罢了。 虞知依旧以李知的面貌在小镇上晃悠着。这里还是苍山的势力范围,倘若以虞知的面貌出现在这里,不需一个时辰,苍水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虞知要找叶清欢,找李浩渺,还有那一场诡异的夜袭。 前两者不难,后面的事却不怎么重要。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何必他一个小小少年担心呢? ...... 京都里,秋府的东院里。 江清看向对面身着黄裙的少女,也就一眼。他懂得分寸。眼前的少女是在整个京都中颇有才名的秋若若,是他恩师的孙女,自然会出现在这里。 在接到秋劲风的消息之后,江清就来了秋府。而等待江清的是秋若若。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秋劲风还是没有到。江清眸中闪过疑惑,在他的印象里,秋劲风从不会迟到。那些大人物都喜欢让人等着,可秋劲风不是这样,也不喜欢这样的做派。 正当江清朝着里屋望去的时候,坐在江清对侧的秋若若开口说道:“江大人,今日找您的人不是爷爷,而是我。” 江清这才看向黄裙少女,只见少女透着明.慧的笑容,这话也是等一盏茶的时间才说出口。 秋若若继续道:“抱歉,以这种方式请您过府一叙。” 江清微微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若是其他人这么做,他会拂袖而去。正直如他见不得这种欺瞒。 可这是秋若若。所谓谎言、欺瞒,这也是因人而异的事情。 秋若若微微一笑,一盏茶的时间里她没有说话,一盏茶后她才缓缓开口,这足以让江清知晓,今日的主角不是秋劲风,而是她秋若若。 “虞知北上查探苍山一事惹出了许多风波。现在虞知身处险境,江大人为何要派个诱饵去北境?” 江清一听,心道,这是问罪来了? 十日前,京都再次派人前去北凉府上任。算算日子,这几日已经到了北凉府的境内。 这一切都是江清的手笔。 虞知北上已经月余,探查却是迟迟没有进展。 江清知道秋家这位小姐与那个虞知交情甚好,一直都是极好极好的。也不知道那被唤作“问道之耻”的少年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术,秋若若也好,叶清欢也好,竟是都围着他转。 “此事,本官与恩师商量过。” 秋若若也不管这些,喝了口茶水,说道:“我只要虞知安全。江大人此举已经将虞知逼入了险境。幕后的人不仅会杀了那个诱饵,也会杀了虞知。” 虞知一到北凉府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不是自寻死路,而是让苍水等人投鼠忌器。 可要是把人逼到一定份上,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江清头疼,出这主意的明明不是他,是秋劲风主动提出。如今,这黑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冤枉啊! 江清再度看向里屋,有口难言。他知道自己的这位恩师一定是某处暗暗地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秋若若见江清沉默,气势越发凌厉。“江大人,大楚官员北上遇害一事,督查院查了数年都没有个结果。而今让一个小小的九品司务担此重任,难道督查院真当是没人了吗?” 面对秋若若的又一责问,江清脸上写满了冤屈。 此事,更不是江清的主意。 蔫坏的老头,越老越精了。 躲在暗处的秋劲风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褶子则是更多了些。 一旁的秋安说道:“您就不怕江大人将您给抖了出去。” 秋劲风笑道:“江清打小就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 秋安已经许久没见秋劲风如此开心。或许是这月余,大楚皇帝隔三差五地召秋劲风进宫,他头上的白发又是更白了些。 文臣自比不上武将,更比不上修行人。这身子骨一到了时候,就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江清从未有过这般狼狈,对面的少女像是个主审,而他像是个犯人,等着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 秋若若将茶杯放在一旁,便是起身说道:“江大人,这本不是小女子该议论之事,但事关虞知的安危,希望江大人今后不要做这些损兵折将的事。您的督查院经不起您这般折腾。” 江清:??? 在秋若若离开之后,爽朗的笑声从里屋传出,秋劲风的声音也随之出现。 江清一脸苦笑,说道:“老师,您可是害苦我了。” 在大楚朝堂上都未有人敢这般对江清说话。 可不过十六岁的秋若若做到了,从未有过一丝畏惧。 秋劲风坐在椅子上,看着江清的窘迫,心中自是有许多快意。“你身居高位多年,就是在陛下面前,也是直言不讳。原以为你今日也不会吃瘪,可怎么却败下阵来了?” 江清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说道:“我从未见过若若如此。言辞犀利,倒是比之那些御史也不遑多让。从起初,她便是给我一个下马威。等了一盏茶,只是让我等着。即便她就坐在我面前,也不说一句话。” 江清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盏茶的时间不长不短,小小的下马威而已。这让江清知道秋若若有意为之,也让江清知道秋若若足够重视这件事。 可若是开门见山,江清怕是只当秋若若是小辈,说的话是姑娘家置气的言语,哪里又会放在心上。 “老师,这次我可是替您扛下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必这般见外。”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下次的锅还是你背。 两人开着玩笑,转眼又回到正题上。 “这丫头也就是对虞知的事上心。殊不知关心则乱。”秋劲风叹了一口气。 在他眼中,今日的一切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上不了台面。 江清接过话茬,说道:“若若知道的少,所以性子急了些。本来这件事没有这般着急,但夜鬼现世,打乱了我等的部署。世道本就乱了,这鬼东西还要出来作妖。” 平日里沉稳的江清也骂了一句脏话。 秋劲风说道:“太子遇袭,北境宗门遇袭,这两件事如无源之水,凭空冒出。看来北境要不太平了。” 江清却是说道:“北境太平太久了。二十年的时间,许多人已经忘记了那一夜的流血,藏在心底的狼子野心又是沸腾了起来。” 秋劲风看向门外,飞鸟追逐着春风,生机勃勃。可今年的春风注定要充满血腥味。 他叹息了一声,“十万大山今犹在,不见当年北斗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年前的夜鬼 虞知在小镇上逛了一会儿,在路边上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正当起身的时候,虞知瞧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赵浩和郭舒儿。 虞知低着头等着两人经过自己,好在对方没有发现虞知。 “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虞知有些奇怪。即便奇怪,虞知也没有细想,或许是两人浓情蜜意下山逛街而已。 虞知买了一匹快马,往青谷方向赶去,十万大山绵延万里,好在苍山不在那深处,也极少有宗门会在深处开宗立派。苍山里青谷不算远,骏马飞驰也只需一两日的时间。 又过了一日,虞知出现在青谷。 青谷还是那个青谷,只是叶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叶家。 在叶清欢杀了王文秀的那一夜之后,叶家遭受的围攻更多,青谷中的产业大部分已经被吞并,剩下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铺子,勉强维持着生活。 历来兴衰荣辱转眼即逝,一夜间,璀璨盛世亦是可以灰飞烟灭,更何况一个家族呢? 王文秀的死本来与叶家毫无关系,甚至叶家该是感到高兴。这近十年的打压皆是王文秀指使,她若是死了,叶家完全可以过的更好些。 可世间的是离奇曲折。叶家要杀叶清欢,替王文秀杀了叶清欢。 这道理本是说不通的,却是因为王文秀许下的利益,又将道理给说通了。 可惜的是,如十年前一样,叶家再次押错了筹码,十年前袖手旁观,十年后日薄西山。 报应终有一日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路过叶府时,虞知往里面瞧了一眼,府前的护卫已经没了,悬在屋檐下的灯笼也有些许残破。一些人在叶府中进进出出,府中时而传来一些骂声,然后又是一片平静。 这些人自然是上门威胁叶家的,这些骂声自然是叶家人急赤白脸的无奈。 虞知对叶家谈不上恨,单单是觉得这家子无耻了些,薄情了些。要说是恨,叶清欢曾经未有过,后来确实有了。他倒是不恨当年叶家的沉默,而是恨叶家在叶秋容坟前的倒戈相向。 叶家中也唯有叶青禾让虞知有几分好感,这女子和叶家这些人不同,倒是有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至于叶重,当夜叶重出手,代表的是他个人,而非叶家。虞知也仅仅觉得此人还算是有些底线罢了,谈不上好感,更无恩情一说。 酒馆里,虞知落座,注意的是各处客人的闲谈。 在酒馆里,消息总是越传越多。这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话题。可是纷繁的消息也需要一一去甄别真假。 此时的虞知特别想念那一抹青衣。 神隐阁号称知天下事,虞知已经领略过其情报能力。当初虞知还在好奇颜依为何能够屡次识破自己的身份,不曾想这青衣女子身后站的是北境宗门执牛耳者的神隐阁。 “唉。” 在虞知一声轻声叹息的时候,一人在虞知对面坐了下来。 “是不是在想我呢?”一青衣少年说道。 虞知一怔,这分明是颜依的声音,可为何出自少年口中? 慢着,这青衣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几息,虞知便是指着含笑的青衣少年说道:“你你你......燕青衣?” 燕青衣是颜依,颜依是燕青衣。这一点,颜依早就告诉过虞知。而今她只是换了一身男子装扮,便是再度成了青云试甲榜第三的燕青衣。 当初,虞知和燕青衣并不熟悉。只是觉得这家伙唇红齿白,一瞧就不是好东西,心中多是嫉妒。不错,虞知向来嫉妒比他长得好看的少年。 多年后知道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竟是女儿身,那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虞知打量着颜依,说道:“你怎么穿上了男装?” 颜依摊摊手,纸扇一甩,颇有一副潇洒的意味。“哼,只许你改头换面,就不许我打扮打扮?” 虞知无语,刚想问道,你为何知晓我在此处。又是硬生生地问题咽回肚子里。 这话说出口,一定会被颜依给鄙夷一番。他可是太了解颜依这脾气了。 “说说,是不是在想我呢?”颜依巧笑着问道。 虞知已经不止一次被颜依猜中心思,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不过,虞知面不改色心不跳,矢口否认。“不,没有,不可能。” 否认三连代表肯定中的肯定。 颜依笑了笑,说道:“叶清欢在青谷中,他破境顺利,应该稳固在开碑七品。” 虞知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叶清欢破境是大事,古今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开碑七品上。破境后的叶清欢实力更是上了一个台阶,若是应对当初何宇根本也不需要苦战。 虞知给颜依倒了一杯酒,像是在感谢颜依。 颜依哼了一声,“小气。就是报喜的小孩,主人家也会赏一些铜钱,到你这儿,只是一杯酒水。” 虞知认真地回应道:“我想着你该不缺银子这些俗物,还是将这些黄白之物留给我这等有需要的人。” 颜依又是冷哼了一声,依旧是当年那般唇红齿白。 “不久前,李浩渺现身北凉城,救了那位太子殿下。”颜依继续说道。 虞知则是皱起了眉头,有人刺杀萧景尧,这不值得稀奇。可萧景尧身边有一位大修行者,却还是要李浩渺现身相救,这便是值得深思了。 “是那位三皇子?”虞知问道。 颜依摇摇头,“夜鬼。若说夜鬼现世,不是在夜袭北境宗门的那一夜,而是更早一些。夜鬼刺杀太子萧景尧。” 夜鬼...虞知对这个词很是陌生,望着颜依,脸上浮现浓重的疑惑。回想起那一夜战斗的情形,虞知甚至有些后怕。诡异的武技,可以伸缩的肢体,都是让人难以防备的杀招。 好在当时的熊奎不惜用着染血之法,否则,白焰谷恐怕会全部覆灭。 颜依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虞知斟酒。她知晓虞知对这些都是茫然不知。 虞知也是等着颜依开口解释,只好顺着颜依的意思,给颜依倒酒。 “不曾想你还是酒鬼。” “讨打,你才是酒鬼。你全家都是酒鬼。” 说话正题,颜依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凝重。这是在颜依身上极少见到的情绪。 向来她都是如手腕的铃铛那样自由浪漫,偶尔又如山间的清风逍遥自在,总归很少出现这样严肃的神情。 “夜鬼...”颜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方才继续说道:“他们并不是来自于人间,而是入侵这个世间的怪物。” “千年之前,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这样的怪物。他们长着人形,但与人类的外貌却是相差甚远,确切地说,他们更像是一些畸形的婴儿成长起来的怪物。有的四肢修长,可以直接垂落在地上,有的尖嘴猴腮,连牙齿都比虎豹尖锐,还有的长着三头六臂,浑身黑发缠绕。” “总之,他们的面貌极为骇人。在夜鬼现世后几日间,世间的城池便是被屠戮了数十座,千百万人类变成了夜鬼口中的血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整个世间远比十八层地狱来的残酷血腥。” 千百万人类在几日之间丧命。这无异于当今大楚皇朝少去北凉府这片疆域的百姓。而这一切仅仅是发生在数日之间。 虞知心中惊骇,这只是数日而已,这夜鬼要想覆灭整个世间,恐怕只需月余。 颜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千年前,还未有大楚朝,可世间的宗门远比如今多,修行者也比现在多。当世间那些巅峰人物知晓一切之后的,人族展开了反击。” “起初,人族不是夜鬼的对手,对方变幻莫测的武技和诡异强悍的肉身,让人族的修行者吃了不少亏。在一次次交战中,人族有了发现,这些怪物不喜阳光,更偏爱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而且血食会让他们快速地恢复体力。而‘夜鬼’的名字也是由此得来。” “此后数年,人族与夜鬼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但各宗门各自为战,自是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夜鬼却已经占了世间一半的疆域。当时人族的大修行者比现在多,就是十品宗师也有数十位。他们知道若是再这般持续下去,人族将会彻底消失在世间。” “因此,在数十位十品宗师的一致意见下,组建了宗门联盟,统一作战。而宗门联盟的领袖便是大楚朝的开国皇帝。” 虞知闻言,笑道:“这是算那位开国皇帝借了一股东风,才有了如今的大楚皇朝。”他总是喜欢将人往阴暗面想。 颜依没有反驳,“也许是吧。但这都是后话。重要的是,千年前的那一场滔天祸事被平息了,人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数宗门覆灭,十品宗师也几乎死在了战场上。好在,人族胜利了。” 数十位十品宗师都死在了战场上...光是这一句话,就可以让虞知想象到千年前的惨状。 十品宗师是世间最强的修行者。他们都死了,何况是那些百姓凡人? 颜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幸运和唏嘘。好在人族胜利了,否则,也不会有他们二人坐在此处喝酒的一幕了。 虞知问道:“所以这些夜鬼是从何处来的?” 颜依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说道:“不知。” “不知?”虞知更是疑惑。 颜依说道:“神隐阁的古籍中没有记载此事。当年,宗师陨落,已生命为代价,化作大阵将剩余的夜鬼封印在隐秘处。如今过了千年,恐怕那些封印已经变得极为薄弱。” 虞知想了想,说道:“神隐阁没有记载。但大楚皇宫中一定有其中的真相。” 大楚朝的开国皇帝不会是傻子,在大战结束之后,一定会追查夜鬼的来历。否则,这江山又怎么会坐得稳?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世间的事历来水深 随即,虞知又是开口道:“夜鬼之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而夜鬼刺杀太子和夜袭北境宗门的缘由,我也不想知道。这些麻烦事知道的越多,越是麻烦。” 颜依笑了笑,她开始有些了解虞知的性子了。 若是前头有人顶着,他只愿意躲在后头看个热闹。 “的确,夜鬼之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此事水深,莫要多操心。” “世间的事历来水深。”虞知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所谓的夜鬼,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在苍山的行动。 李浩渺来到了北凉府,这是天大的喜讯。只要李浩渺配合自己行动,夺取碧落青炎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他赶不及去通知李浩渺,此事只能交给还在青谷的叶清欢。 虞知看向颜依,问道:“清欢在青谷哪里?” 颜依又是点了点桌子,示意虞知倒酒。她故意打着哑谜,说道:“虞大公子这是打算卸磨杀驴了?好歹,我也是给你带了这么多情报。说的我嗓子都干了。” 虞知笑着,给颜依倒满酒水,好言好语地说道:“多谢燕公子。” 颜依举着杯子,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好说好说,你只需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未做。” ..... 王霄死了。 忍不住蚀骨虫啃食五脏六腑的剧痛,死在了房间里。 这本该是件悲痛的事情。尤其是王武峰和绍鑫两人,王霄是两人的独子,如今死了。 可除了绍鑫,其他人也不见得有半分悲伤的情绪。 无论是王武峰、王裕,还是绍剑安,他们都在担心着另外的事。 昨日,从梅园中来了一个护卫,传的是太子的口谕,只是要在今夜召见几人而已。这一道口谕不禁让几人将小院门口的北境军给联系了起来。 即便是过了两日,王武峰还是没有弄清楚那条幽深的巷子里为何有北境军驻守。 绍剑安感觉自己这一行人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里。这陷阱本不是为他们而设,但他们主动跳了进去。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容,男子和绍剑安还有几分相像。 此人正是绍剑安的儿子——绍焱,也是叶清欢那个便宜爹。 之前,绍焱在北凉城中等候太子萧景尧的拜帖。日子久了,萧景尧也没有召见绍焱,于是这爱寻花问柳之人便是沉醉于青楼的温柔乡里。 昨夜,绍剑安将人寻到的时候,绍焱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直到现在,绍焱也没有醒来。 绍剑安没好气地看着绍焱,本想从绍焱口中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是无望了。 或者说,就算绍焱醒了,这日日流连花丛的状态,他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都说是虎父犬子,绍剑安也是封侯的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最让绍剑安恼怒的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生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叶清欢。而这叶清欢却视绍武侯府为仇敌。 相比叶清欢,绍剑安越是看着绍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甚至怀疑,叶清欢根本不是他绍武侯府的血脉。 “岳父大人,北境军中可否传来消息?”王武峰问道。 在太子召见之后,绍剑安的拜帖就送去了北境军的军营中,也托人在北境军中查探一下风向。 不过,拜帖如泥牛入海,更没有消息传来。 绍剑安摇摇头,不知真相的他心里没底。北境军徐青,他或许还能凭着不熟的交情告饶几声。但太子殿下,这说不好就是一场大祸。 北境军将士被打,而北境军中风平浪静。这便是让人觉得奇怪。 一切的平静都让人生出极度的不安。 王裕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我想起来了。”王裕忽然说道,他一直疑惑为何小院里的女子会认识他,甚至知道他的姓名。 在京都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这个女子。只不过当时的女子还只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容貌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王裕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曾在京都见过这个女子。她是那位太子殿下的侍女.....” 京都里对于太子的传言极少,仁厚宽容,政绩虽比不上三皇子,却也是事事都无可挑剔。无论何事,在萧景尧手中绝没有出现过半点纰漏。 因此,在三皇子穷追猛赶的时候,萧景尧也能够稳坐东宫之位。 从德行能力上,萧景尧做的无可指摘,唯一有些风言风语的便是太子侍女——婉儿。 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黎修远知道,皇后娘娘知道,许多朝臣也听过一些端倪。只不过,这秘密算不得什么身败名裂的恶事。 听着王裕这么一说,王武峰和绍剑安也明白过来。 这北境军将士定来护卫这位侍女。 王武峰说道:“要只是此事,我等并未伤害那女子分毫。太子殿下召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祸事。” 其实,几人心中想的不仅仅是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许多亏心事,事情多了,便是有种心虚的感觉,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心里就会凉嗖嗖的。 绍剑安也只好这么宽慰自己。 北凉府在大楚疆域的最北边,正是所谓的天高皇帝远。北凉府有些官员胆子大了些,暗地里总有些经不起推敲的肮脏事。 如今太子亲临,便是给这些人敲响了警钟。 绍剑安也好,王武峰也好,甚至致仕还乡的王裕,心里都有自己的心思。 王武峰踱步,脚步稍显沉重。此时的他已经不在乎王霄的死亡,更多是如何让自己脱离险境。 其他人也不外如是。 ...... 北凉府梅园。 萧景尧望着园中的景色,眉间多了几分舒畅。 万虎军已经到了北凉府,徐青接过来军权。从此,万虎军易帜,改姓徐。 其实姓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虎军三万精锐从楚王项籍的麾下剥离了出来,不再从属于楚王麾下。 对此,萧景尧很是开心。他知道自己那位父皇是在借自己被行刺的机会,借项籍入孤天塔的机会,削弱项籍的兵权。 万虎军的调令不过是大楚皇帝借题发挥罢了。 一方面关心着萧景尧,另一方面便是让万虎军改了姓。 兵不血刃,或者说,萧景尧才是那把刀。 萧景尧不在意那位父皇的心思究竟如何,削了楚王项籍的兵权,他就会高兴。 严子牧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萧景尧这样平和的神情。自打那一夜之后,萧景尧时常都是皱着眉头,光是寻常的面容间,也能够看见几分愁色。 “殿下今日心情不错。”严子牧说道。 萧景尧向来温和,对于身边的人更是如此。如此温和的性情能让他成为一个有容人之量的明君。 “婉儿的病好了。本宫的心情自然不错。” 每每谈及婉儿的时候,萧景尧眉宇间的愁容就会消散几分。这一路北上,严子牧也能见着这位太子殿下对侍女婉儿情真意切,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可这是好事吗? 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来说,显然不是。 严子牧说道:“既是如此,殿下为何不去见见婉儿姑娘?依属下看来,婉儿姑娘也应当想念殿下。” 萧景尧忽然转头看向严子牧,这吓得严子牧连忙低下脑袋,不敢直视萧景尧的双眼。 “殿下恕罪!属下多言了。” 身为东宫的侍卫统领,宫中水深,严子牧也明白一些话不该自己多说。说错了,便是生死之隔。今日,严子牧也不知为何,竟是说多了些。 萧景尧哈哈一笑,拍了拍严子牧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子牧,无需惊恐。本宫又怎会是这么小气的人。” 随即,萧景尧挪开目光,看向天边的云朵。 “本宫也想见见婉儿。但因为一些事情,婉儿自能离本宫远些。生在帝王家,许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即便是生死也是如此。” 严子牧似懂非懂,不敢多言。帝心如渊,作为储君,谁说萧景尧不是呢? 婉儿中毒后,萧景尧明白了许多事。 他曾以为北上原来京都,逃开了那一桩亲事,就能够与婉儿享受一时的欢愉。如今看来,这真是异想天开。 谁会在乎一个侍女的性命呢?死了便死了,哪怕她是太子身边的人。 对婉儿下毒,是谁呢? 只能是他——黎修远。 萧景尧想来想去也唯有将怀疑放在了黎修远的头上。殊不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那位母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杀了婉儿,让萧景尧安心与黎初晨成婚,得到黎修远的全力支持,登基称帝。 片刻之后,萧景尧忽然说道:“北上月余,不知母后的身体是否安康。” ...... 京都皇宫内,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望着水中嬉戏的鱼儿,却有些心烦。 身后那个年轻的宦官适时地递上一杯茶水。 “婉儿那丫头活了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皇后娘娘平静地说道。 年轻宦官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便是最大的坏事。自大皇后娘娘还是王妃的时候,便是要强的人。和他的皇儿萧景尧更是两个脾气。 萧景尧宽仁温和,皇后娘娘却是有些苛刻,对人处事都是有些苛刻。 这么些年,年轻宦官也适应了下来。 年轻宦官没有解释,他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听解释。 “太子殿下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脉络,这几日可以疏远了婉儿。或许殿下已经明白其中用意,不会与婉儿纠缠不休。” 皇后娘娘面不改色,将手中剩余的鱼饵撒入水中,鱼儿争相跃起,荡开一阵阵涟漪。 “本宫的皇儿不是这般软弱之人。他现在所为,只是为了保全那小丫头而已。”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郭舒儿 天下间的母亲哪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 萧景尧若是早早就走上皇后娘娘为他铺好的路,如今又何须皇后这般算计。 皇后一直知道萧景尧偏爱身边的侍女,皇子未成婚前,与贴身侍女耳边厮磨是历来都有的事。 可也仅限于此,没有皇子会想着将侍女立为妃子,侍女们或许有过飞上枝头的梦,但现实是残酷的。千年时间,宫里的那口枯井不知溺过多少痴心妄想的侍女。 皇子娶了侍女! 世间从未有过这样的荒唐事。从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 萧景尧兴许会有这个打算,而皇后正在暗中阻止这件荒唐事。 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如史书中写的那般——失踪。 中毒而死,溺死......都可以,只要是死了,都叫做失踪。 “太子在北境还要许久时间。再找找机会把事给办成了。”皇后娘娘轻声说着。 年轻的宦官闻言,轻声应着。 从一开始,此事总是要办成的。一次、两次......还是许多次的问题而已。 ...... 虞知寻到了叶清欢,身边自然还有王大福。 两人在青谷已经有几日的时间,便是在等着虞知。 见到虞知无恙,叶清欢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黎姑娘无恙。期间,王霄去闹过事。不过,被侯爷给摆平了。”叶清欢没来由地说道。 虞知一笑,说道:“你们都无恙才是最好的消息。” 叶清欢冰冷的脸难得扯出笑容,这说明他是真的开心。 虞知满意地看着叶清欢,骄傲地说道:“以后谁要敢欺负我,你就帮我揍回去。谁让我兄弟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开碑七品呢!” 叶清欢只是点点头,应道:“好。”嘴角一直挂着这抹笑意。 “以后多笑笑,你这皮囊不笑可惜了。”虞知打趣道。 随即,虞知看向王大福,对方直接扑在了虞知的身上,老泪纵横。 “少爷,您要是再不出现。我就得给若若小姐报信了。”王大福跟着虞知北上,是被秋若若叮嘱了千万次,耳根子都烂了。 虞知潜入苍山,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王大福比任何人都担心。虞知若是出了事,他也断然没有好果子吃。 虞知推开王大福,笑道:“少爷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事。” 王大福在京都城门久了,练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但虞知知道这是的王大福没有虚情假意。 闲聊两句之后,虞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两人。 此事的关键还是李浩渺。 “好。”叶清欢应道。 对于虞知的话,叶清欢极少有反驳的时候。在谋划方面,叶清欢比不上虞知,但在武道上,虞知就要弱一些。 虞知从不觉得自己弱,而是这叶清欢太妖孽了一些。 “李叔,既然来了北凉城,你为何不一起去见见他?”叶清欢说道。 虞知摇摇头,说道:“我不能下山太久。如果我的身份引起怀疑,这次计划就全泡汤了。” 其实虞知也很想回北凉城一趟,去见见黎晚桐。这几日他一直都记挂在黎晚桐。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 在告别叶清欢之后,虞知又恢复了李知的面容。 颜依已经离开,她像是特意来告诉虞知这些情报,也知道这些情报对虞知有大用处。 颜依的每次出现都像是巧合,就像春风不知何处觅,偏偏吹到虞知的身旁。每次离开也是干脆,只是那么春风一拂,便是不见了踪影。 可那一抹青衣令人影响深刻。 “真是一个来去如风的女子。”虞知叹道。 天色已晚,虞知没有着急赶回苍山。如今夜鬼出世,在青谷里还安全些,要是在荒郊野岭,谁又敢保证不出意外? 在虞知推门入住的时候,他看见了郭舒儿的身影。郭舒儿也正进入另一间客房里。 “她怎么在这里?” 顿时,虞知心中疑窦丛生。 在苍山脚下的小镇上,虞知看见过赵浩和郭舒儿两人。现在郭舒儿又出现在青谷中,难保赵浩也在此。 这两人会不会是跟踪自己? 虞知进入了客房后,便是从窗户上翻身而上,如山猴一般敏捷地落在屋顶。 郭舒儿进房后,赵浩的身影立刻便是迎了上来,搂着郭舒儿的腰肢,眸中已然是一片欲.火。 “师兄怎如此性急。白天,舒儿又不是没你。”郭舒儿红着脸,欲拒还迎。 这模样更是让赵浩难以抑制心中的燥热。 赵浩似发情的野兽般,将郭舒儿压在床上,说道:“师妹实在是太美了。师兄我真想日日夜夜在你的温柔乡里。” 屋顶上的虞知啐了一口,白日宣.淫,这两人真是不知羞。 赵浩正欲兽性大发,本是柔弱的郭舒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推开了赵浩的身躯。 “师兄莫急。”郭舒儿罗裳半解,露出雪白的肩头,令人万分遐想。 “白日见师兄累了。舒儿特地去买了一些补食。”郭舒儿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听着那老大夫说,当初的小武侯日日流连花丛便是靠的这颗药丸。” 虞知扒开瓦片,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郭舒儿的变化远远超出了虞知的意料,或许这也是本性如此? 看着身上只剩一层纱衣的郭舒儿,虞知丹田处也升起一股燥热。他亦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最是受不了这般诱惑。 所谓补食,赵浩一听就是明白了。这些天和郭舒儿日夜不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在遇见郭舒儿之前,还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能让赵浩如此迷恋。 郭舒儿的胴.体不算是绝顶,但那诱人的功夫让赵浩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赵浩一口便是吞下了药丸,正欲与郭舒儿大战一番。 郭舒儿却是一个闪身,躲开了赵浩。 “师妹,还有什么新玩意儿?”赵浩一脸淫笑,郭舒儿日日变着花样,每日都让赵浩有不同的体验。 郭舒儿说道:“师兄之前所说是否是真的?” 闻言,赵浩眸子有了一丝丝清明,也只是一丝而已。“师兄怎会欺骗你?此行,确实是师父让我去天水城寻一件东西。” 郭舒儿娇哼一声,说道:“去天水城,又何须路过青谷。你定是骗我!舒儿都将身子给了师兄,师兄还这般对舒儿有所隐瞒.....” 郭舒儿这般娇羞的模样更是天雷勾地火,赵浩觉得胯下更硬了,硬得发疼。 “今夜若是师兄不跟舒儿说实话,就休想再碰舒儿。”说着,郭舒儿便假装开始穿衣。 现在的赵浩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吃了药丸之后,更是浑身燥热了起来。 他再次扑向郭舒儿。 这一次,郭舒儿没有躲开,任凭赵浩搂抱在怀里。 “舒儿师妹,先让师兄舒服舒服。师兄定将一切都跟你说。” 郭舒儿却拒绝道:“师兄只会花言巧语哄骗舒儿,从不将舒儿当成自己人。早知如此薄情,舒儿又何必委身师兄。” 说着,郭舒儿泪眼婆娑,竟是哭了起来。 虞知见着这一幕,心里骂道:渣男,负心汉天打雷劈! 实则,虞知也只是想知道两人来此的目的。去往天水城不必经过青谷。所以赵浩说的话一定是假的。 赵浩也是苍水门下弟子。因此,虞知对他也有几分好奇。 再说郭舒儿,她想要借赵浩飞上枝头,为何对赵浩此行的目的如此在意? 按理说,赵浩也能够觉察到郭舒儿的异样。可现在赵浩欲.火焚身,哪里想得到这些。 赵浩无奈道:“此时,我只告诉师妹一人,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你我都要没了性命!” 郭舒儿不言,倚靠在赵浩的胸膛上。 “其实,我这次下山是要去杀一个人。不仅是我,齐师兄和我大哥都下山了。”赵浩说道,“此人几次三番坏师父的好事,不可不除。” 郭舒儿惊讶道:“此人是谁,竟还能坏了苍水长老的事?” 赵浩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你也听说过此人。此人名叫虞知,来自京都。” 原来是找我麻烦的......虞知纳闷了。可是你们能知道我的行踪吗? 郭舒儿眼中闪过一抹异样,问道:“舒儿曾听说虞知此人是督查院的官员,来查赴任北凉官员被害一案。还听说在天水城里,此人指认......” 后面的话郭舒儿没有说下去,赵浩却是能听懂的。 “都是他一派胡言。苍山怎么会杀害大楚官员?” 其实,这些年的暗杀都有赵浩的参与,他知道的内部不比齐正初少。 “虞知此人太过可恨。废了王霄师弟的双腿,又大闹绍武侯府。所以,此行我等必杀他。” 郭舒儿想了想,又是问道:“那虞知在青谷之中?” 赵浩摇摇头,“无胆匪类,他早就隐匿了行踪。不过,我们有办法寻到他的踪迹。” 赵浩忽然觉得胯下发疼,连忙说道:“不说此事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师妹,今夜让师兄见识见识,你又有什么新招式!” 郭舒儿巧笑一声,“自然是让师兄想也想不到的。” 轰! 赵浩迎来的不是郭舒儿的娇躯,而是结结实实的一掌。 鲜血喷涌,赵浩胸口的肋骨尽数断裂,靠在床沿边上不能动弹。 “你...你。”赵浩不解,眼中尽是疑惑。 这几日承欢胯下的郭舒儿为何会对自己出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两年前的盛夏 而刚才的那一掌明显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赵浩提起一口真气,想要修复自身的伤势。可真气运转之下,反倒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赵浩不解,旋即他也明白了一些。 “是那颗药丸!” “郭舒儿,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敢对我出手?你知不知道这是背叛师门,背叛苍山!” 赵浩不知郭舒儿为何会对自己下毒手,可对方分明是要杀了自己。 郭舒儿笑着,笑容有些冰冷,带着无数的恨意。虽说两人如今都是衣不蔽体,但并不影响两人交谈。 这场景仿佛就是两夫妻正行鱼水之欢的时候,妻子发现丈夫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顾不得穿上衣服便是要质问一番。 屋顶上的虞知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郭舒儿出手极为干脆利落,显然就是早有准备。 可郭舒儿为何杀赵浩呢?一个女子甘愿献身给一个男子,却是为了杀了他,除了深仇大恨,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虞知不知其中的缘由,继续看着两人。 虞知对于赵浩的生死并不在意,他不过是想知道郭舒儿的目的。 如今回想起来,郭舒儿有意贴近自己,当初若是自己色上心头,如今会不会就是赵浩这般下场。 郭舒儿弯下腰,缓缓捡起被赵浩扔在地上的衣服,慢慢穿在自己身上,遮掩住较好的娇躯。 “赵浩师兄,你不必挣扎。你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郭舒儿娇笑着,可着笑容远没有刚才的诱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特地为师兄买下那一颗药丸,一个时辰内,你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有心算无心,郭舒儿为了今夜不惜将自己给赵浩糟蹋,定是要保证今夜的成功。 赵浩也冷静了下来,说道:“你究竟是谁?” 郭舒儿坐在椅子上,眼角噙着一抹阴冷,远不是苍山上活泼诱人的师妹。 “或许,你先得告诉我。齐正初和赵瀚身在何处?你们又打算如何算计那个虞知?” 赵浩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虞知的人?” 话音刚落,郭舒儿雪白的脚尖踩在赵浩的胸口。 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赵浩全身,一阵阵冷汗从他的后背脑门流下。 赵浩没有喊叫,他知道眼前的郭舒儿会在人到之前,将他杀了。 郭舒儿说道:“师兄,现在你没有发问的资格。你只需配合我,我兴许还会饶你一命。” 赵浩不信郭舒儿的花言巧语,可他又别无选择,他只能拖延时间存活,否则郭舒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刚才的那一掌已经让赵浩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赵浩哽咽了一下,开口说道:“虞知自称是探查关于官员被杀的案子,而这几日京都派了一个来北凉上任的官员。齐师兄打算以此人作为诱饵,逼迫虞知现身。” “你们要暗杀那个官员。”郭舒儿说道。 不知为何,郭舒儿的口气无比坚定,是那种确定齐正初三人就是要暗杀来北凉府赴任的官员的意思。 赵浩也听出了郭舒儿的语气,微微一怔之后,矢口否认道:“不是这样,我们只想除掉虞知。” 对于之前暗杀一事,赵浩确信郭舒儿定不会知道。何必去承认这些东西。 “你们就是要暗杀那个官员。”郭舒儿无比肯定。 赵浩不明白,也不会承认。没有证据的猜测既无力,又可笑。 若是靠推测,靠猜想,大楚的督查院早就可以陈兵苍山,又何必让虞知来北凉府查找证据。 世间不是个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可偏偏有喜欢讲道理。 朝廷上要讲道理,宗门间要将道理,就是买个包子喝个酒也要讲道理。 讲道理,这本应该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如今却是成了喜不喜欢的事。 在有些人眼中,喜欢讲,便是可以讲讲,若是不喜欢,那就不讲了。 赵浩刚想要再次否认,却听郭舒儿再次说道:“你不必否认。你们所做之事天知地知,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赵浩看着郭舒儿,不知在想着什么。 郭舒儿再度问道:“齐正初和赵瀚呢?他们两人在哪里?” 赵浩犹疑,还是开口说道:“我和他们约在青谷见面。这两日间,他们就会抵达。” 郭舒儿沉默,思考着什么。如今的她不像是那个刚入苍山心机颇深的小师妹,也不像在床上与赵浩缠绵,欲求不满的女子。眼前的郭舒儿眼中透着无比的深沉。 谁也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是隐隐给人一种如蛇如蝎的阴狠毒辣。 虞知打量着有些陌生的郭舒儿,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时候,京都派人官员北上赴任,这大概是给我的信号,也是一个诱饵。若是我知晓这个消息,一定会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苍山的人只要敢出手,就会被我找到罪证。” 虞知很快就领会了京都那边的意图。“看来江大人急了。也是,我月余都没有什么消息,更加隐匿了行踪,他不急才怪。” 忽然,虞知一愣,又是喃喃道:“要是我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房间里,赵浩暗中想要运转真气,然而体内的真气仿佛冻结了一般,丝毫不听使唤。 郭舒儿说得对,这一个时辰之内,赵浩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舒儿师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放过我?”赵浩求饶道。 郭舒儿眉宇间尽是冷色,瞥了赵浩一眼,笑道:“师兄,你绝对你还能活着回去吗?” 赵浩冷不丁地一颤,死亡的恐惧已然笼罩在他的心头。 死亡不可怕。手起刀落便是另一个人生。 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时间,一分一秒,不知那一刀会何时到来,是锋利的一刀,还是极尽折磨的千百刀。 赵浩就像是一头待宰的年猪,等待着被屠杀的命运降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赵浩声音低沉地问道,他想要死个明白。 ...... 京都秋府。 自秋若若要了流萤之后,事情便是多了许多。 大楚很大,流萤也很多,这都需要秋若若一一去了解,慢慢去熟悉。 这些日子,秋若若夜以继日,一遍遍地熟悉整个流萤的运作。传信、命令、情报梳理.....事无巨细,她打算一一经历。 这几日,书房的烛火也从未熄灭过。 书房外,两道身影望着书房中那娇小的身影。 秋渔说道:“爹,若若还小,这时将整个流萤交给她,是不是太早了些?” 秋渔未执掌过流萤,但知道流萤的存在。 流萤存在的时间比他活着的时间更久,其中不知人数几何,可只要是世间之事都在流萤的监察之内。 但世间有多大?执掌这般庞然大物又需多少精力? 和知天下事,断天下人的神隐阁不同,流萤无时无刻不在了解世间的一切,各州府各郡县,无一例外。 秋劲风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要是争气点,我何必将流萤交给若若丫头?” 秋渔不敢说话,他不爱读书,没从秋劲风身上遗传下半点文人的心眼子。偏偏喜欢武道,自小修行也混成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流萤不需要武道高深的执掌者,流萤的执掌者必须是才智无双、运筹帷幄的谋略家。 秋劲风又何尝不心疼秋若若。 可是,流萤是秋若若亲口要的。 “既是若若要了,再如何辛苦,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秋劲风的目光从秋若若的身影上挪到书桌那一摞摞书信,最后落在秋若若身前那一案卷上。 秋若若要了流萤,关心的只是北凉府的事。 更准确地说是,虞知的事。 案卷来自督查院,是虞知看过的那一份,是北上赴任官员被杀的卷宗。 烛火映照下,卷宗上笔迹清晰,字字句句都落进秋若若的眼中。 “天启十七年六月,郭永年前往北凉府任同知,路遇凶兽,郭永年,其妻梁芸,其女郭娴一家三口葬身山林,尸骨无存......” ...... 郭舒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锋刃闪着寒光。 “师兄还记两年前的暗杀吗?我记得那是一个盛夏,北境山中树木很茂盛,蝉鸣声甚至有些聒噪。” 赵浩顺着郭舒儿的讲述,开始回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两年前,那是天启十七年,时间不算久,师兄定然会记得郭永年的一家三口。” 顿时,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在赵浩脑海中闪现。 天启十七年,盛夏比往年更加炎热,蝉鸣声也更加聒噪。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个比往年更加烦躁炎热的夏天。 而对于郭舒儿来说,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盛夏。 “郭永年...”赵浩看着郭舒儿,越看越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和郭永年有几分相像。 “你是...你是郭永年的女儿。” 这本该带进棺材里的记忆被一点点挖掘出来。 郭舒儿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无比悲凉。 “那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暗杀大楚的官员,竟是让我活了下来。” “不可能,我明明将你们扔进了虎穴,重伤的你们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郭舒儿握着匕首,蹲在赵浩身前。“或许这就是天意。我的父亲和娘亲死了,死在了虎口下。可是他们给我创造了逃生的机会。即便是重伤,我也从虎穴中逃了出来。我听着虎穴.里老虎的嘶吼,逃了出来。” 说着,郭舒儿一刀刺在了赵浩的腿上,血流如注。 可赵浩却发不出半点惨叫声。 “当时,我爹娘没有惨叫。我知道他们自愿葬身虎口,只为了让我能过活命。我知道他们怕我听到他们的惨叫声忍不住回头。” “于是,我拼命跑,拼命跑。不知跑了多久,总之我活了下来。” 说话间,郭舒儿一刀又一刀都刺进赵浩的身体里。 惨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永远也出不来。 赵浩看着郭舒儿的面容,越发觉得熟悉。这不正是两年前躲在那妇人怀中的少女吗? 随着最后一刀刺进赵浩的心脏,赵浩的脑袋重重地垂落,再也没有了呼吸声。 “记住了,我是两年前的郭娴。两年后,我找你们报仇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愤怒的种子会发芽 郭娴。 虞知默念着这个名字。当初,他将那一份卷宗烂熟于心,而“郭娴”二字也在其中。 天启十七年六月,郭永年前往北凉府任同知,路遇凶兽,郭永年,其妻梁芸,其女郭娴一家三口葬身山林,尸骨无存...... 郭舒儿是两年前的郭娴,是郭永年的女儿,她活了下来。 虞知心目中更加震惊,惊讶于郭娴是如何逃出生天,同时心中也生出更多的疑惑。 郭永年一家之死发生在两年前,这整整两年的时间,督查院一直在探查此事的真相。 为何活着的郭娴没有回到京都报案,也从未联系过督察院的官员。 这两个选择都要比孤身潜入苍山伺机报仇要好的太多。 另外,齐正初等人为何要杀害北上赴任的官员? 杀人放火,都是为了有利可图,而不是白忙活一场,冒着生命危险,惹怒大楚皇朝。 依齐正初几人胆子,此事不会是他们的主意。在他们身后定然有苍水的影子,甚至整个苍山都是蛇鼠一窝。 虞知虽然是督察院的官员,但没有去和郭舒儿表露身份。他想要看看郭舒儿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个个将齐正初这些人都给杀了? 不,她杀的了色迷心窍的赵浩,但齐正初和赵瀚绝非等闲之辈。要想杀这两人,无论是计谋,还是修为都要压制住两人。 击败和斩杀是两码事。 齐正初已然破入开碑七品,赵瀚身在破甲六品,也只是等一个破境的契机而已。 这两人都是北境宗门弟子之中的佼佼者,足以担上天才的名声。 郭舒儿穿戴好衣服,走出客房。 虞知见此,将屋顶上的瓦片放回原位,暗中跟随郭舒儿。、 在他看来,郭舒儿的秘密越来越多。这两年的时间,郭舒儿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有这种不惜牺牲贞操,任人凌辱,只是为了报仇的极端计划。 而且郭舒儿是两年前的郭娴吗? ...... 北凉府梅园。 王武峰一行人已经在大堂等了一个时辰,只是站着。没有人接待,更没有人瞧他们一眼。 几人都默不作声,王裕上了年纪,又只是寻常人,这一个时辰之内几次都要摔倒在地上。好在王武峰扶着王裕,才没有出这个洋相。 绍焱已经酒醒,在被绍剑安痛斥了一顿之后,心中更是惶恐。 在北凉城这月余的时间,绍焱一直也没上心拜见萧景尧的事情,反而日日流连在青楼中,醉生梦死。 绍焱好色贪杯,这不代表他是个蠢人。 想要拜见太子的人何其多,又怎么会将他绍焱放在眼中。 想到这般,便只是送了几日拜帖,便是做他更喜欢的事情去了。 大堂中静默无声,几人的呼吸也放的极轻极轻,似乎怕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又是过了片刻,大堂外传来一些脚步声。 几人心头一紧,他们都知道召见他们的人来了。 萧景尧走过几人身边,径直坐在了大堂主位上。落座之后,萧景尧目光掠过眼前众人,开口道:“今日召你们前来,无非是一些琐事。你们不用拘谨。” 言辞宽慰着众人,可是语气却没有一丝宽慰的意思。 萧景尧也不需宽慰他们什么,君臣之间,也算不上多么亲密的关系。 绍剑安躬身说道:“臣必当如实回答。” 其余几人也纷纷应声。 萧景尧看向绍剑安,说道:“绍武侯,二十年前,平定北境宗门之乱有功,赐封武侯。此后近二十年,你一直都管理着北境宗门的事务。北境宗门也从未有过异动。绍武侯,功不可没。” 闻言,绍剑安从容说道:“老臣身在此位,自当尽心竭力,只求大楚盛世昌隆,不敢言功。” 萧景尧点点头,这不是虚言,是他心中真心实意的话。 北境宗门平稳近二十年,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萧景尧也欣赏此人的能力,于公于私,一句称赞并不为过。 若是绍剑安在此事上真有什么过错,京都那边也不会让他在这个位子上坐这么久。 萧景尧继续说道:“绍武侯有功,不必谦虚。” 随即,萧景尧将目光挪到了绍焱身上。这目光让绍焱身体发颤,明明是温和平静的目光,却让绍焱忍不住下跪臣服。 “绍焱...”萧景尧说道。 绍焱慌忙下跪,说道:“臣在。” “说起来,本宫与你绍武侯府还有几分渊源。”萧景尧笑道。 绍剑安和绍焱对视一眼,皆不知萧景尧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绍剑安自被册封之日就在北凉府,印象中从未见过萧景尧。 而绍焱也是如此,眼前的萧景尧,他是第一次见,更别说什么渊源了。 绍剑安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北上之行,本宫在路上遇见了几位朋友。想来其中一位与你绍焱有几分关系。” 萧景尧话里有话,却也不难让人猜想。 萧景尧入北凉府不过月余,而那叶清欢等人也不过是月余前。 绍剑安和绍焱想到的是叶清欢,若说与绍焱有几分关系,那必然就是叶清欢了。 王武峰在天水城便是见过萧景尧。当日,在天水楼里,萧景尧出面救下了虞知。想到此处,王武峰猛地一惊,当日手持太子手令的不正是那个小院堵门的女子? 果然,北境军驻守在那里是太子的安排。 萧景尧喝了一口茶水,这似乎是故意给几人思考的时间。 “叶清欢。四年前了,那一场青云试。父皇重开甲榜,足以见得叶清欢何等惊艳。比之年少的李浩渺也不遑多让。”萧景尧毫不掩饰心里溢美之词,“本宫没有想到,叶清欢竟是你绍焱的血脉。” 绍焱听得发愣,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绍剑安亦是如此。 惊艳绝伦的叶清欢本该是绍武侯府的未来,是绍剑安和绍焱脸上无比增光添彩的好孙儿。 但现在叶清欢越是出彩,绍武侯府越是脸上无光。 绍焱觉得自己本该说几句话,可他对于叶清欢知之甚少,也不知该怎么回话。 萧景尧继续开口,“前些日子,青谷里传出了一些风声,本宫也听见了一些。不曾想十年前叶清欢竟然遭遇了此等事。若是他运气差着,就让我大楚损失了一名人才。” 身在官场多年的绍剑安又怎么会不知萧景尧话里的意思。 不等绍剑安开口,一旁默不作声的王裕便是下跪道:“殿下恕罪,是老臣教女无方,教女无方啊。” 绍剑安瞥了一眼王裕,骂道:“老狐狸。” 萧景尧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翻旧账。而王裕抢在了前头认错,这一下子让绍剑安为难。 萧景尧故作疑惑地看着王裕,“王老大人何罪之有?本宫知晓你的女儿嫁到了绍武侯府。自成婚之日,那便是绍武侯府的人了。哪里怪的上王老大人。绍武侯,你说本宫说的可有道理?” 萧景尧的一番言辞直指绍剑安,太子的话谁敢反驳。 绍剑安跪地磕头,即便是苦果,他也得咽下去。“老臣有罪。” “老臣也是事后方知,王文秀派出杀手追杀叶秋容母子二人。最终导致了叶秋容身死,叶清欢流落街头。此事,都怪老臣治府无方。” 绍剑安几句话看似将罪责落在了自己身上,实则只是说自己并不清楚,一切都是王文秀派出的杀手。 王裕闻言,气得浑身发抖。 将事情全部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个死人是他王裕的女儿,那便不行。 无论王文秀如何恶毒,她始终是王裕的女儿。 萧景尧的目光在绍剑安和王裕之间来回游荡。大堂中,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如今的沉默却不像之前只是沉默。 四人惶恐,担心着萧景尧继续追查下去。毕竟,几人身上都有经不起查的事,违背大楚律例的事。 京都往往也会默许一些事情,可一旦是越界,或者京都那边认真起来,这便会是最大的麻烦。 按理说,萧景尧不该针对绍剑安和王裕,更没有理由针对两人。 一盏茶的时间,萧景尧只是喝着茶,看向大堂外的夜色,心道:不知婉儿现在在做些什么。 王武峰从未说话,但摸不准萧景尧心思的他心里惴惴不安。眼前的太子殿下只是为了帮叶清欢出一口气吗? “罢了。既然王文秀已经去世,此事尘归尘,土归土。绍武侯,夜鬼现世,北境宗门定然会有异动。此段时间,你还是该专注于北境宗门的事务。至于其他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绍武侯何必掺和?” 绍剑安一怔,听得出话里话外的意思。 旋即,绍剑安说道:“老臣明白。老臣即日启程返回青谷,彻查夜鬼袭杀北境宗门一事。” 萧景尧点头,对着王裕说道:“王老大人是大楚的肱股之臣,致仕返乡便是要享享清福。王文秀的死,本宫也替王老大人感到可惜。若是王老大人好好教导,王文秀也不会行挖坟掘墓的恶事。” “斯人已逝,望王老大人莫要哀伤。若王老大人还有气力,以身作则,好好教导后辈子孙,莫要重蹈王文秀之覆辙。” 王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臣...领命!” 萧景尧随即一笑,说道:“夜深了,诸位大人可以退下了。” 正当几人要离开大堂时,萧景尧又是开口道:“对了,本宫听闻绍焱打算休妻。此事,尽快办了吧!” 休妻。 那一夜,绍剑安当着叶清欢的面说过此事。只是随着王文秀身死,休妻也不再必要。 如今,萧景尧重提此事,这便是在看绍剑安的态度。 顿时,王裕和王武峰眉头拧在了一起,微微侧目看向绍剑安。 绍焱是废物,谁都知道。 此事做与不做,皆是要看绍剑安。 绍焱也看向绍剑安,只见对方沉沉地点头。 绍焱便是说道:“臣明白。返回青谷后,臣会立即着手此事。” 话音刚落,王裕父子两人的脚步也快了许多,先是走出了梅园。 死者为大! 王文秀死了,却还要被羞辱一番。王裕和王武峰又怎么能够忍受。他们动不了萧景尧,只能将这股怒火放在了绍剑安和绍焱的身上。 此事,并非一定要应下来的事。 等几人走后,一旁的严子牧说道:“殿下,王武峰与绍鑫还有一段姻亲,王裕真的会为了此事和绍剑安翻脸吗?” 萧景尧淡淡一笑,喝了一口茶水。 “别担心。愤怒的种子会发芽。” 随即,萧景尧将杯子里剩余的茶水倒在了地上,喃喃道:“茶艺,确实比婉儿的差了些。”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跟踪 深夜的山林充斥着孤狼啸月和猛虎怒吼,若是仔细听的话,还会有一些蛇虫鼠蚁的声响。 齐正初和赵瀚坐在篝火边上,他们和赵浩一起下山,不过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明日赶到青谷和赵浩会合。 齐正初抱着手中的长剑,口中吐出一口黑色的浊气,在浊气中竟是还有一丝丝血红色,看起来极为诡异和阴森。 显然,这不是正常修行的功法。 与此同时,齐正初眼中也闪过那一抹晦暗。 “恭喜师兄,此行修行又有了进展。相信你很快就能够超过苍万钧,成为苍山的首席弟子。”赵瀚说道。 苍金和苍水之争持续了数年,而苍金一方隐隐压制了苍水一方,其中原因便是苍金的亲孙子苍万钧。每次苍山弟子起纷争,苍万钧总能够摆平一切。 即便是同为开碑七品,齐正初和苍金之间亦是有差距。 齐正初平息了体内的真气,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了那位大人的帮助,要战胜苍万钧只是时日的问题。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目标。” 齐正初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剑,回想起绍武侯府前的那一幕。 那个白衣少年握剑,孤身而立,斩出一幕风雪。 “是叶清欢?”赵瀚问道。 齐正初点头说道:“不错,是他。十九岁的开碑七品强者,领悟了剑意雏形,以他的天资,不需多久,就能够将雏形完善。” “苍万钧踏入开碑七品一年多后,方才领悟了他的剑意。而叶清欢在此之前就领悟了。这便是差距,天资上的差距。” “不过,天资并不能代表一切。多少天才妖孽夭折在世间各处。活得久,才有机会站上巅峰。” 说完,齐正初神情坚毅,似有一道剑吟声从长剑中传出。 赵瀚似乎感受到了齐正初的心情,说道:“我等有那位大人的帮助,不愁不站到世间巅峰。” 齐正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到那位大人的手段,心中便是多了许多信心。 “不过,我们需要将会事情给办好。否则,我等的性命也长不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齐正初忽然说道:“最近,赵浩与那个新入门的女弟子厮混在一起。你作为兄长,要多提点他。贪恋女色,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赵瀚也知道自己那个孪生兄弟的性情。“这两日,这小子定是和那女弟子厮混去了。见面之后,我会告诫他的。”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再也没有和赵浩见面的机会。 ...... 虞知紧跟着郭舒儿,随着她转入小巷之中,然后便是到了青谷外的荒野上。 郭舒儿很谨慎,在那附近的小巷中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重复地走了许多遍。 深夜的月光更加夺目,万千星辉也比不上一轮圆月,此间唯有月光最是光明。 月辉照独行。 郭舒儿脚步很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一处山腰。此处距离青谷已经极为遥远,且很是偏僻。 忽然,郭舒儿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了几眼,确保周围无人之后,拨开身前的树枝,走进一个洞穴里。 虞知心中疑惑,他不知此处到底是哪里,更不知道郭舒儿为何来这里。 万事小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虞知潜藏在暗处,没有行动。他打量着四周,要将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记在脑海中。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虞知依旧没有动静。他似乎对于洞穴里的秘密没有一点兴趣。只是在这儿等着郭舒儿走出洞穴。 郭永年一家被逼近虎穴中,葬身虎口。这是当时北凉官府的调查结果。可郭永年一家是被齐正初等人逼进虎穴中,这才葬身虎口。郭舒儿能够逃离是天大的幸运,也是齐正初等人疏忽。 虞知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虞知一动不动,盯着洞穴方向的动静。 忽然,虞知生出另一种猜想。 这个洞穴会不会有另外的出口,郭舒儿从另外的出口离开了? 想到此处,虞知起身朝着洞穴入口走去。如果郭舒儿真是郭娴,虞知有责任保护她。郭舒儿为了复仇已经做出了太多。 一个女子牺牲了自己的贞洁,隐忍多年,更愿意将献给仇人,只是为了报仇。 这很难让人不心疼。 虞知心善,打小就是如此,儿时他救了河里的叶清欢,那一次也差点将他自己给冻死。 这一次,虞知亦是想要帮助郭舒儿......倘若,她真的是郭娴的话。 就在虞知踏入洞穴的那一刹那,一股危机感瞬间笼罩在虞知的心头。 “陷阱!” 退! 肌肉记忆让虞知猛地收回脚步,想要离开洞穴。 可是陷阱却是来自虞知的身后。在虞知身后,一阵狂风吹来,一声巨响洞口塌陷,堵住了虞知回退的路线。 可眼前无数箭矢飞来,想要洞穿虞知的身躯。狭小的洞口让虞知没有躲避的可能。 虞知来不及思考,洞穴已经塌陷,再无退路。其实,郭舒儿已经给虞知做出了选择,虞知只能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或者死! 黑暗中洞穴中闪过一道剑光,随即剑吟声传遍了整个洞穴。 一剑唤风雪! 无数剑光即是风雪,万千风雪亦是剑光。 虞知匆忙出手,在自己身前的斩出无数的剑光,覆灭所有的箭矢。因为匆忙出手,这一剑威力不大,也挡下黑暗中的箭矢。 箭矢被折断的生意密集地传来,待到风雪剑光消散,地上尽是箭矢。 虞知知道这就是郭舒儿设下的陷阱,至于是为谁而设下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洞穴并不是那么黑暗,至少有些地方可以看得见光亮。 虞知提剑,刚想向前迈步,只是一小步而已。他很谨慎,因为郭舒儿是个对自己心狠的人,能够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罢了。 仅是刚才的箭矢,如果换做他人,此时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嗖嗖嗖! 黑暗中又传来了声响,声音急速且尖锐,像是铁链之间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 虞知不退反进,催动一身的武道真气,冲进前方的黑暗。这不是什么难事,却是最危险的事。任何人都不会在不会在敌情不明的时候,这样贸然行动。 虞知不蠢,反而是聪明的紧。 未知的洞穴,未知的危险,这一切的未知都让虞知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好。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下一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陷入昏迷之中。 所以,他更加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着陷阱一个接一个地向他袭来。 洞穴四处都是黑暗,因此无法知晓这里究竟有多大。 嗖嗖嗖! 一道铁锁链从虞知身前的黑暗中飞出,直逼虞知咽喉。 铛! 锁链摩擦着长剑,火星闪烁。锁链的速度不快,远不及箭矢一般的速度。这要是杀人恐怕差了许多许多。 虞知不禁皱起眉头,这不应该是郭舒儿的性格。郭舒儿能够这般干脆利落地杀了赵浩,必然出手定是杀招。 很快,虞知就知道锁链的后头是什么——符箓。 一道道符箓被系在锁链上,符箓上的符文已经顺着纹路散发着光芒。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样的符箓,但这些符箓要是爆炸,虞知定然不知生死如何。 这才是郭舒儿真正的杀招。 听着洞穴四周传来锁链转动的声响,虞知知道符箓根本不只是这些。 “这女人真狠!” 骂归骂,虞知的脸上出现一抹凝重。这些符箓若是爆炸类型的,就算不被炸死,也要被活埋在这个洞穴底下。 虞知抬手斩出一剑,斩断了锁链,而锁链上的那些符箓随着失去控制的锁链落在地上。 嗖嗖嗖! 顷刻间,无数锁链从黑暗中而来,如蛛网一般密集地交织在一起,将虞知围困在其中。 锁链并不可怕,锁链上的符箓才是让虞知不敢轻举妄动的关键。 仅仅是片刻,虞知像是一只落进蛛网的小虫子,无路可逃。他完全相信,只要他一动,所有的符箓都会一同催动,将他灭杀在这里。 虞知握剑,另一只手收进怀里,出声说道:“舒儿师妹,请出来一见。” 黑暗中不见人影,却是有郭舒儿的声音传来。 “李知师兄,你为何要跟踪我?” 虞知想要辨认出声音的方向,可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旷野上传来,难以分辨出方向。 郭舒儿躲在阴暗处,望着被围困的虞知,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她不知道虞知看见了多少。 在离开青谷之后,郭舒儿发现了身后有人跟踪。在发现是虞知之后,郭舒儿更是谨慎地将虞知引导了此处。 她知道正面对战的情况下,自己不会是虞知的对手。 “李知...他到底是从何处开始跟踪我?他有没有发现我杀了赵浩?”郭舒儿不确定这个问题。 虞知说道:“我只是见到师妹一个人行路,担心师妹遇到歹人。没想到竟让师妹产生了误会。” 虞知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想要从中找寻生机,又或者找到郭舒儿的踪迹。 郭舒儿心中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放了虞知。这里的陷阱不是给虞知准备的,而是用来对付齐正初和赵浩。 郭舒儿舍不得用在虞知身上,否则便真是浪费了。 可只是几息时间,郭舒儿心中就做出了决定。 “李知师兄,我不想杀你。可谁叫你倒霉,偏偏要坏了我的好事。” 说着,锁链上的符箓开始飘动,猎猎作响。 本该是齐正初的葬身之地,如今先是轮到了虞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好人不长命 虞知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他以为自己足够谨慎,在洞穴外等了如此之久,可他没有想到郭舒儿比他更有耐心。 一个时辰不行,那就两个时辰,甚至一直等下去。 “舒儿师妹,这些符箓花费了你不少的心思,难道真的要浪费在我的身上吗?” 郭舒儿闻言,心中一怔。虞知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不禁让郭舒儿生出怀疑。 “你知道些什么?” 虞知定了定心神,一道道符箓更像是虞知的催死符,将虞知困在此地。 “舒儿师妹,要是将这些符箓都浪费在我的身上,你到时候要怎么杀齐正初和赵瀚?”虞知心里大胆猜测,这样的布置如果只是为了他,那倒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你果然知道了一切。”郭舒儿的声音愤怒,“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 知道了郭舒儿计划的人必须要死。否则,多年的苦心谋划都会是一道水中月影。 交织成网的锁链再度发出声响,逼近虞知。几丝光芒照射在锁链上,反射出更加冰冷的寒光。 “不管怎么样,李知师兄,算我对不起你!” 话音刚落,锁链加快了速度,符箓也不断震荡,光芒在符文上流转,正压抑着其中蕴含的力量。 虞知说道:“舒儿师妹,我想你这些陷阱不必留给我。因为我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杀了齐正初!” 郭舒儿自然不会相信,她确信虞知在客栈中看见了一切,如此才能知晓她的目标是找齐正初等人报仇。 锁链大网没有停下,也没有放缓速度。 虞知心中焦急,神情却是从容淡定。他可以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将此处洞穴炸塌,和郭舒儿一起被活埋。 可这不是虞知希望看见的。他和郭舒儿不是敌人,他更愿意帮助郭舒儿报仇。 因为这也是他北上北凉府的目的之一。 “天启十六年,郭永年北上赴任,一家三口死于虎口。而后两年间,从京都北上的官员皆是路遇凶徒,死在途中。” “这前后几次意外,大楚督查院派人暗中探查消息,皆是一无所获。一个月前,大楚督查院再度派出官员暗中来到北凉府,矛头直指苍山。” “我想大楚督查院已经找出真相,齐正初等人自然会有大楚皇朝问罪,舒儿师妹又何必自己身犯险境?” 一番话终于让锁链停在了空中。 虞知心里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听到了郭舒儿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相比于虞知对郭舒儿的好奇,如今郭舒儿对于虞知有着更多疑惑。、 虞知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尤其在没了解郭舒儿过去两年经历的情况下。“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希望舒儿师妹知道,我不会害你,甚至能够帮你。” “再者说,此处这么多符箓,若是浪费在我身上,你又打算如何对付齐正初和赵瀚两人。” 洞穴里的陷阱不可谓不精妙,而这样精妙的设计不会用来对付虞知这个元日无缘近日无仇的人。 郭舒儿沉默了,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始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妨告诉你,我潜入苍山中正是受到督查院江清大人指派。虞知在明,大张旗鼓地吸引苍山的注意,而我暗中拜入苍山,探查真相。这般双管齐下,才得知一些细枝末节。” “舒儿师妹,你跟我去北凉城,只要你说出真相,大楚皇朝一定能够还你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锁链再度移动。 洞穴中传来郭舒儿近似癫狂的笑声。 “北凉城,公道?李知,你真是天真。这世间哪有什么公道。” “我爹死了,娘也死了,都是死在这一群畜生手里。你和说公道,北凉城难道是好东西?督查院,呵呵,不过都是同流合污罢了。” “李知,你休想骗我!” 虞知不知道郭舒儿为何突然变得这般癫狂,也没时间去猜想对方的心理。 锁链上的符箓已经呈现撕裂的痕迹,只要一道符箓炸裂,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锁链大网极为细密,重重叠叠封住了虞知所有的退路。此时的他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虞知咬牙,即便心里舍不得,也不得不掏出怀里那一张赤火符箓。 在离开苍山之前,虞知连夜炼制了两道赤火符箓,尽管只有三分之一的符文,但威力不容小觑。虞知早在小院中就试验过了。 那一整夜,虞知耗空了体内的真气,耗尽了心神,也才堪堪炼制了两道赤火符箓。 从被锁链围困其中那一刻开始,虞知就捏紧了怀里的赤火符箓,准备殊死一搏。 轰! 虞知毫不犹豫地催动赤火符箓,三分之一的符文闪烁光芒,紧接着便是无数道火焰从符箓上迸发。 顷刻之间,整个洞穴化作一片火海,赤红的火焰将锁链烧的通红,这仅是发生在刹那之间,靠近虞知身边的锁链已经开始熔化,化作铁水滴滴答答地滴落。 而那些悬在锁链上符箓也被摧毁大半。 “该死!”郭舒儿的怒吼比烈焰更为激烈。 下一刻,剩下的符箓齐齐炸裂,寒冰、雷电、烈火.....也不知郭舒儿到底从何处得到的这些符箓,五花八门,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力量。 但没有人会怀疑这些符箓一同爆炸产生的威力。 虞知周围是一片熊熊火海,雷电冰雪出现在各种地方。此时此刻,这个洞穴不再黑暗,各种光亮绽放,对应的是各种各样的符箓释放的力量。 无数恐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虞知挤压。 这里不再是一个洞穴,说是人间禁地也不过如此。 逃! 这是虞知唯一的想法,他已经顾不了郭舒儿。 洞穴顶上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四周的山壁更加摇摇欲坠。不少落石坠落下来,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洞穴,根本承受不住这些符箓爆炸的力量。 “李知,你逃不出去的。这本来是给齐正初他们准备的墓地,先是轮到你了。”郭舒儿笑声逐渐在洞穴中消失。 虞知倒是有几分理解郭舒儿,就算是现在面对九死一生的局面,虞知对郭舒儿也没有多大的恨意。 虞知如山猴一样灵活,双脚点在那些还未熔断的锁链上,穿梭在火海之中。虞知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成样子,散发出烧焦的气味。 轰隆! 又是一道符箓炸裂,紫色的雷电轰在虞知的后背,虞知转身连忙汇聚真气,握住长剑抵挡紫雷。 一声巨响,虞知被轰飞,握着剑的手臂被暂时麻痹,提不起一丝力气。 轰! 洞穴顶部已经开始解.体,不少地方已经塌陷。 虞知看了一眼进来时的入口也已经被堵死。郭舒儿的陷阱便是让敌人离不开此处。 那郭舒儿自己呢?难道她甘愿一同葬身此地吗? 虞知一边躲避着落石和符箓的攻击,一边朝着洞穴深处前行。他知道郭舒儿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只要找到郭舒儿,就能够找到出路。 单论赤火符箓的威力,远超这些符箓,但架不住这些符箓数量多。 此时发生的一切称之为末世灾难也不为过。 虞知险之又险地穿行其中寻找出路,尽管他一直谨慎,但不可避免地被符箓所伤。 寒冰刺破了他的手臂,烈火灼烧他的皮肤,身上的伤痕一点点地增加,看着触目惊心。 虞知心中也越来越焦急,他要尽快找到郭舒儿,找到出路。 此处洞穴是在山腰处,一旦坍塌,那便是整座山都要压在这里。别说虞知这样的小身板,就算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来了都费劲。 铛! 虞知利落地劈开身前的一块巨石,四处张望。 “郭舒儿,我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丫的快带我出去。我告诉你,杀你父母的不仅是齐正初等人,还有苍水,甚至整个苍山都是幕后的黑手。” “你杀了赵浩,你杀的了齐正初和赵瀚,可是,苍水呢?他才是幕后的主谋。你有办法杀了苍水吗?” “杀不了苍水,你的复仇永远不会结束。” 虞知边跑边喊,但大多数声音都淹没在爆炸声中。 很快虞知来到了洞穴的尽头,也发现了郭舒儿的身影。 此时,郭舒儿气息虚弱,背靠在一块巨石上,身上还有许多零散的碎石。显然郭舒儿也受伤了,不难看出坍塌的岩石击中了郭舒儿。 虞知看了一眼郭舒儿,又看向郭舒儿身后的岩石。 “这就是你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吗?”虞知说道。 紧接着虞知又说道:“看来你的后路也行不通了。” 很明显,郭舒儿背后应该就是洞穴的另一处出口,可惜的是这已经被巨石给堵死。 仅凭郭舒儿布置好的符文还不至于让这边的出口坍塌,她没有想到的是,虞知拿出另一道符箓与之对撞。 剧烈的碰撞让整个洞穴都开始解.体。 如今两处出口已经被堵住,整个洞穴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郭舒儿咳嗽了几声,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一旁那一块一米多高的巨石撞在了郭舒儿的胸口,要不是郭舒儿在坠落之时弹开巨石,此刻的她已经被压在巨石下。 “李知,逃不出去了。看来你只能和我一同死在此处。”郭舒儿声音嘲讽,又是带着遗憾,“只可惜,我还没能杀了齐正初和赵瀚,爹娘,对不起,我没能替你们报仇,对不起,对不起!”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世间总是好人不长命。”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说好人不长命 到了生死最后的时刻,郭舒儿除了遗憾,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准确地说是一种释然。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能为力,再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就像是溺水的人起初会不停地挣扎,用尽全力在世间荡起一些水花,而后慢慢地,挣扎变得越来越无力,最终明白人力有用穷时,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两年,从那年盛夏之后的两年,郭舒儿从未如此平静惬意。 那股恨意已经在她心里堆积了两年,若是没有爆发的机会,在死亡之前悄悄释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杀父之仇,杀母之恨,都可以带到坟墓里去。 “抱歉,我本不想杀你。”郭舒儿说道。 虞知摸着眼前的巨石,思考着逃离的办法。他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郭舒儿死在此处。 “我是好人,你为什么不信我?”虞知拍了拍厚重的巨石,似乎在估测硬度。 郭舒儿冷哼一声,说道:“信你?我该如何信你?上一次,我信了你们督查院,然后我差点死在了那个人的手里。你说,我凭什么信你?” 虞知没看郭舒儿一眼,目光依旧在堵住出口的巨石上。他平静地回应道:“督查院......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刚加入督查院不久,而且我是好人。” 郭舒儿无所谓地说道:“不重要了。反正你这个好人,也要和我死在这里。” 要是和齐正初、赵瀚一同埋葬在这里,郭舒儿也算是大仇得报。 可与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李知......郭舒儿抬起头,看着虞知,唯有无奈地叹息。 虞知说道:“谁要与你死在此处了?” “哼!”郭舒儿眼中露出一抹讥讽,“李知师兄,凭你破甲五品实力破不开这块巨石,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虞知不管郭舒儿的讥讽,往后退了几步,神色凝重。这是他逃生的最后机会,不容有失。 虞知从怀里掏出第二张,也是最后一张赤火符箓,喃喃道:“按照之前在小院试验的威力,炸开这一块巨石应该不难。” 郭舒儿见着赤火符箓,瞳孔一缩,吃疼地挪动自己的身躯。 刚刚她便见识过这张符箓的厉害。这样厉害的符箓价值不菲,虞知竟是能拿出第二张。 或许,这一张符箓真能破开巨石,找到出路。 郭舒儿提醒道:“小心些,你这张符箓的威力破开巨石的同时,很有可能将此处的出口震塌。” 虞知闻言,再度往后退了几步,控制着赤火符箓轰击在巨石上的力量。 真气涌动,赤火符箓在虞知并指间飘动,三分之一的符文开始闪烁着光芒。 “去!” 火焰飞舞,将挡路的巨石吞噬,瞬间从火焰中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是几声极为细密的声音。 郭舒儿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喜色,惊喜道:“裂开了。” 虞知注视着前方的巨石,随时准备冲出去。在他的身后,洞穴顶部的岩石不断地坠落,已经塌陷了大半,很快就要蔓延到此处。 “走!”虞知说道。 一个箭步,虞知已经冲向前方,哪怕是巨石没有完全裂开,看不清前路。虞知只知道再不走,就会被活埋在这里。 郭舒儿咬牙也跟在虞知身后,冲进火焰之中。 如果有的选,谁会坐以待毙? 绝处逢生,郭舒儿要抓住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一把。 一剑引惊雷! 虞知出剑,在剑光的牵引下,数道惊雷轰在前方的巨石上。 雷火交加,又是一声巨响之后,两人眼前出现了些许光亮,巨石之后就是出路。 “前方是一条甬道,不知道有没有塌陷。”郭舒儿忽然出声说道。 她破不开巨石,就只能认命。可现在出口已在眼前,郭舒儿不得不担心甬道里的情况。 虞知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郭舒儿显得有些委屈,“我没想到你真能破开巨石。” 两人身后洞穴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前脚刚踏出,原来的位置就已经被乱石掩埋。 虞知一马当先,心里祈祷着出口的甬道不会塌陷。 轰隆隆。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整个洞穴都已经塌陷。在外面看去,这一整座山都矮了一截。 两人进入甬道之中,郭舒儿心里后怕,刚才只差一步,她就要被落石给掩埋。幸亏虞知拉了她一把。 甬道没有塌陷,这是最好的消息。 虞知见着极远处一抹细微的光亮,说道:“运气还不算差。” 郭舒儿咳嗽了几声,嘴角露出一些鲜血。她的伤势不轻,被巨石击中的那一刹那,差点就将她身体给撞散架了。 可两人没走几步,身后又是传来了一阵落石滚动的巨响,一股狂风从身后吹来。 “快走。想必是洞穴塌陷,引起的连锁反应。” 刚刚还在庆幸的虞知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甬道追着两人塌陷,速度比之前更快。 因为洞穴已经完全塌陷,所以整座山的重量便是压在了这一条狭小的甬道上。 虞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身真气涌动冲向前方。 可郭舒儿不行,身受重伤之后,真气也已经消耗一空,仅仅是比寻常人快一些的速度根本难以逃离此处。 身后不少落石已经弹射到郭舒儿的后背上,脚跟也被落石击中。 “李...”郭舒儿想要开口求救。 只是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闪过。 脑子永远比手脚快! 我刚才坑害了他,可他也未在我受伤的时候杀我,甚至还救了我一命。 若是开口求救,他会不会救我? 呵呵,就算是督查院的人,就算是个好人也没必要救我吧。何况他已经救了我一次,若是再救我,恐怕会将他自己搭进去。 郭舒儿可以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但她牺牲的都是自己。 想到此处,郭舒儿硬是将求救的话给咽了回去。 死了便死了吧。两年前,我就该死在那个盛夏了。 忽然,一股力量将郭舒儿拉扯向前方,紧接着郭舒儿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之中。 的确不算温暖,虞知甚至还觉得胸口处隐隐发疼。 虞知没有自顾自地逃命,而是时刻注意着身后的郭舒儿。 “你...”郭舒儿靠在虞知的胸口,脸上荡着一丝红晕。 在赵浩面前的搔首弄姿都是郭舒儿刻意所为,如今的一抹羞红才是真正的她。 “闭嘴,我没力气说话!”虞知打断了郭舒儿,拼命逃离甬道。 片刻,虞知抱着郭舒儿,两人窜出甬道。月光照耀,半空中忽然出现两人的身影。 虞知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两人便是搂抱在一起,一同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一声声惨叫甚至比之前惊天动地的震响还要骇人。 虞知摔得七荤八素,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此时,郭舒儿还趴在虞知的身上,身上的柔软接触着虞知健壮的胸膛。她也有些晕头转向。 郭舒儿意识到自己还趴在虞知身上后,急忙起身。 虞知半躺着回头望向高处的山坡,埋怨道:“你怎么不说下甬道的出口是这么一个大陡坡?” 郭舒儿无辜地说道:“你也没问啊。” 虞知挠挠头,有些无语。忽然,他看向逐渐西斜的皎月,吐出一口浊气,说道:“谁说好人不长命?哈哈哈哈哈。” 郭舒儿心里鄙夷,这好赖话都给他一人说了。说好人不长命的是他,长命的也是他。 随即,虞知扭过头看向郭舒儿,说道:“现在可以谈谈你的事了吗?” 虞知裸着上半身,盘膝而坐。而虞知对面的郭舒儿也是衣衫褴褛,破烂的布条中露出一些雪白,不难窥见里面的风景。 虞知努力装出平静,对于他这般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纵使在客栈里见过郭舒儿的胴体,此刻见到这些若隐若现的雪白峰峦,只觉得一股气血翻涌。 少年毕竟少年,对一些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郭舒儿有些郑重,又有些害羞。这两种情绪本不该同时出现,可偏偏也同时表现在一人脸上。 经过刚才的事情,郭舒儿选择相信虞知。 虞知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倘若虞知要害她,之前又无数次机会,更不必救她。 郑重,谈及两年前的盛夏,那片山林和虎穴,郭舒儿觉得应该郑重些,应该严肃些。 可少年那裸着的上身和刻意躲闪的几道目光,又让郭舒儿脸颊浮现出几抹红晕。这才是小女儿家真正的娇羞。 “在客栈还没瞧够吗?”郭舒儿啐了一口,又是暗暗道:男人都是一个样。 她已经确信眼前的少年是从客栈就开始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少年的眼中,包括自己这身子,也不知究竟瞧了多少。 虞知扭过头,无论如何都是他理亏。若是被远在天道山的李清如知晓此事,非要虞知娶了郭舒儿不可 非礼勿视。有些东西瞧了就要负责。 “抱歉,事急从权。我也无心......”虞知解释道。 郭舒儿却是说道:“好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若是虞师兄想瞧,小女子也乐意让虞师兄再瞧瞧,甚至.....我也不介意。” 听着郭舒儿挑逗的言语,虞知却是敏锐地觉察到郭舒儿口中的称呼变了,不是李师兄,而是虞师兄。 见着虞知惊讶的目光,郭舒儿解释道:“虞知,李知。虞师兄说了这么多,我若是再猜不到,便是我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不是没瞧过 虞知将头转了回来,眼中已经没有少年禁受不住的情欲,而是一脸正色地看着郭舒儿,仿佛眼前衣不蔽体的女子是一具红粉骷髅。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虞知,督查院司务。奉江清大人之命,查探北上赴任官员被害一案。” 郭舒儿也将脸上的羞涩给遮掩,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虞知点点头,说道:“郭娴,郭永年之女。在卷宗的记录上,两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郭舒儿回忆起两年前的那一幕,两年的时间不算久远,但回忆起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郭舒儿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皱,苍白的脸庞则是更加苍白。有些回忆就像是刀片,握紧了反而会划伤自己。 虞知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见过郭永年一家的卷宗,上面记载着你们死于山林猛兽的腹中。马车上也有猛兽拖拽的痕迹。一些缘由,我已经知晓。” 虞知从何知晓? 自然是前半夜在做梁上君子的时候,从郭舒儿口中得知。 虞知继续说道:“我想要知道的是,既然你从虎口中逃生,整整两年时间,你为何不将此事告官?只要北凉府得知真相,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报官?”郭舒儿凄厉地一笑。她曾经报过官,可得到的不是保护,而是又一次追杀。 “你们这些官员狼狈为奸,早就和苍山同流合污。又怎么会为死人去动一个极大的江湖宗门。大楚皇朝,懂得权衡利弊,这是一桩不值当的买卖。” 虞知微微皱眉,心中甚至觉得郭舒儿的话有些道理。 现在只是死了郭永年一家,若是真要问罪苍山,可能就要死数十万人。这的确是一桩不值当的买卖。 但虞知仔细一想,又是觉得此话没有什么道理。 郭舒儿继续说道:“在我逃出虎穴之后的几个月里四处流浪。随即不久听闻京都派人探查此事。我知道这是伸冤的机会。于是,我一直都在等着督查院那人的到来。” 等待是时间最漫长的时候,远不是白衣苍狗般流逝。 郭舒儿略过了那几个月她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的日子,略过了乞丐群中备受欺凌的日子,略过了她将自己的脸上涂满煤炭,掩盖自己姿色的日子。 “可是,当我等到那人到来之后,却看见了齐正初进入了他的住所。那一刻,我知道所谓的复仇,只能靠我自己。” 虞知问道:“京都派来官员是谁?” 郭舒儿说道:“白子实。那人叫做白子实,也是督察院的人。” 虞知点点头,他知道到这个白子实。此人是当初督查院派遣来北凉府第一个调查此事的人。郭永年一家三口死于猛兽口中的死因也是由他归结。 现在的白子实已经是督查院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当时,只有郭永年这一桩案子,白子实也是明察,将郭永年一家之死归结为意外之后,便是回京都复命。因为只有这一个案子,督查院没有对白子实的调查引起怀疑。 虞知想了想,说道:“或许白子实和齐正初只是旧时而已,只是看见齐正初出入白子实的住所,并不能证明两人暗中勾结。” 虞知不是为白子实辩驳什么,对于姓白的人,虞知从没有好感,比如白玉、白离。 就事论事来说,郭舒儿所见不能证明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我的猜想。”郭舒儿说道,“在之后的几日,我将一封密信扔在白子实的住处,书信的内容很简单。郭永年一家之死另有隐情,凶手实为北境宗门之人。” 郭舒儿很聪明,她没有指出凶手就是齐正初等人,而是用了北境宗门来代替。她不过是想看看白子实的反应而已,验证她的猜想。 “然后呢?”虞知问道。 在卷宗里,白子实的调查中未提及有这么一桩事。这显然是白子实有意隐瞒。 “在当晚,白子实就将此事告诉了齐正初,两人在白子实的住所商议了一整夜。我知道白子实知晓真相,只不过这真相也被他埋在了心底。”郭舒儿说道。 虞知怜惜地看向郭舒儿,那一刻的绝望重新涌上郭舒儿的心头。 父母被杀,寻求伸冤之人亦是为虎作伥,这让一个弱小的女子生出无比的绝望。 白子实......虞知将这个名字记在脑海之中。“你放心,你父母的案子交到我的手上自然会有好的结果。” 虞知目光真挚,清澈的眸子中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是在对于一个女子许下一个承诺。 郭舒儿一怔,两年间无论多么艰难的时刻,她都未曾流泪。如今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最怕陌生人突然的关心。 月光下,少女依偎在陌生少年的肩膀上,放声痛苦。两年间的苦难委屈都化作了泪水。 虞知没有再问,即便他心中任由许多问题。可督查院已主掌监察百官之责,督查院麾下已经出了内鬼,何况是其他地方呢? 郭舒儿没有寻北凉府知府,没有回到京都告状......显然她已经不信任所谓的朝廷。 虞知救她两次,这才是获取信任最好的实证。 旭日东升,少女已经在虞知怀里沉沉地睡去,嘴角带着笑意。或许在梦中,她还是两年前那个盛夏中明媚的少女,她还有她的父母,皆是在相伴身旁。 这是两年来,从未有过的好梦。 ...... 京都秋府,秋若若望向窗外,见着有一日的清晨,那一抹晨光穿过了窗户,落在书桌上的卷宗。 蜡炬成灰,耗尽了一夜的光亮,也给秋若若添上了一夜的疲倦。 书房门被推开,秋渔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羹,来到秋若若面前。 “爹。” “乖女儿,累了一夜,快将这碗红枣银耳羹喝了。” 秋渔对于秋若若极为疼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是秋家上下的掌上明珠。 秋若若接过碗,展颜一笑。“爹,你先做。女儿正好有事找您。” 秋渔疑惑,说道:“你先将这碗羹喝了。这几日都瞧你瘦了。咱就说,你这丫头为着虞知那小子这么操劳,不值当。” “爹!”秋若若忸怩地喊道。 “好了,好了。爹不说就是。“也不知那小子哪儿好,让你这般跟在屁股后面。” 秋渔对于虞知向来是不满意的。老子的女子怎么能和问道之耻为伍?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秋若若喝了一口糖水,这一夜未眠确实有些疲累。 “爹,你知道白子实此人吗?” 秋渔看向秋若若书桌上的卷宗,上面正好是白子实第一次回京复命的调查结果。 “白子实是白家的远亲,不过近两年在户部尚书白万千的支持下,在督查院发展的不错,也混到了一些官位。这人心思多,城府很深。” 秋渔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京都的安全。他对于京都才是最了解的那个,尤其是一些官员之间的纠葛。当然,这样得益于流萤的“通风报信”。 “两年前,郭永年一家的案子就是白子实去调查。查来查去只是找到了死因。当时朝中上下也都以为是个意外。直到两年间多起官员被害的命案发生。朝廷意识到了里面的不对劲。江清也重视起来,才有后面几次的暗访。” 秋若若点点头,接过话茬,说道:“这案子拖了两年,唯一的推测也怀疑和苍山有关。” 秋渔道:“这就是难办的地方。督查院去调查的官员都一无所获。要么是死于盗匪,要么死于野兽之口...大家都知道这是些幌子。” 没人会怀疑督查院官员的调查,可若是真相被掩盖,他们也只能找到这些幌子。 “如果这些事都不是意外,真的是苍山暗中下手,那么这些调查从一开始就是无用功。”秋若若说道。 秋若若顿了顿,提笔在白子实的名字上划了划。 “所以,第一次的调查或许是最重要的。” 督查院派人唯有第一次是明察,后面数次都是不同的官员暗中调查,北凉府都没有接到消息。可调查结果都是些幌子而已。这不该是如此的结果。 秋若若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倘若北凉官府也帮着掩盖真相。 “爹,我要去一趟督查院。” ...... 郭舒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阳光正好,春风徐徐从窗中吹来。 郭舒儿躺在床上,身上换上一身新衣服,面容也被擦洗干净,恍若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忽然,郭舒儿双手抱着肩头,脸上浮现红晕。 这衣服是他换的吗? 昨夜的一切不是梦,真有那么惊险的一幕,也真有那么一个救她的少年。 “醒了?”虞知推门而入,见着发呆的郭舒儿。 郭舒儿看着眼前更加陌生的少年,喃喃道:“李...不,虞知?” 虞知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面容,他将手中的饭菜放在桌子上,说道:“来吃些东西吧。” 虞知原本的面容本就比那平平无奇的李知要俊秀许多,让郭舒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身上的衣服....” “自然...”虞知平静说道,“不是我换的。我叫了姑娘,将你收拾了一番。这可都是要花银子的。” 听着虞知斤斤计较的语气,郭舒儿起身,坐在虞知身边,诱惑道:“就是你换的又如何,你又不是没瞧过?” 虞知闻言,嘴里的饭便喷了出来。郭舒儿确实是虞知第一个见到胴.体的女子..... “吃饭吃饭。”虞知恨不得将整个头埋进饭碗里。 第一百八十章 少年的承诺 片刻之后,虞知倚在窗边打了一个饱嗝。 他看向坐在饭桌边上的郭舒儿,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郭舒儿闻言,想了想却是摇摇头,说道:“我本来的计划是利用赵浩的尸体,将齐正初和赵瀚引入洞穴之中坑杀。可是,我的陷阱都给某个混蛋给毁了。” 虞知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分明是你要坑杀我。” “哼。还不是你跟踪我,还...偷窥我!”郭舒儿反驳道。 虞知扭过头,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你杀了赵浩,也算是给你父母一个交代。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可好?” 郭舒儿想要自己报仇,为此她已经牺牲了很多很多,多到不止是虞知所瞧见的。 可洞穴已经塌陷,她的计划已经付之东流。 虞知语气坚定,如当初对着黎晚桐说,我要治好你的双腿。 少年的承诺虽然冲动,但往往不会失信于人。 郭舒儿看向虞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 良久,郭舒儿重重地点头,“好。我相信你。” 虞知开口道:“定不负所望。” 虞知要探查此案的真相,如今真相已经浮出水面,省去了虞知一番功夫。何况,又有郭舒儿这个人证在此,齐正初等人便是难以逃脱罪责。 “你与赵浩同行下山。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现在赵浩死了,你会苍山反倒是会引起怀疑。”虞知分析道,“今后,你跟我去北凉城,可好?” 郭舒儿没有犹疑,点头应道:“好。” 虞知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在郭舒儿睡着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盘算着这件事。或许这是一个契机,盗取碧落青炎的机会。 虞知继续说道:“我会找人保护你。至少....你可以睡个好觉。” 郭舒儿沉默了,神色变得有些落寞。片刻之后方才喃喃道:“昨晚睡得不错。” 两年的时间,郭舒儿极少沉睡,每每入梦时,便会看见盛夏阳光下的虎穴,听见猛虎的嘶吼和无声的惨叫。 她不敢睡,不敢将自己拖回两年前的那个盛夏。 虞知心里叹了口气,怎会睡得不错,仅是入睡之后不久,郭舒儿便露出狰狞的神色,浑身颤抖着,嘴里喃喃低语,是些害怕的言辞。这怎会是睡得不错。 直到回到青谷后,虞知点了一些安神的药粉,才让郭舒儿安然许多。 虞知接着郭舒儿的话,微微一笑安慰道:“今后会睡得更好。” “好!”郭舒儿又是应了一声。 此时,郭舒儿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事事都听着虞知的安排。她已经许多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心里少了许多心思,眉头也便舒展开了。 下午,虞知和郭舒儿一同骑马前往北凉城。 他本不想耽误这一天的时间,传讯一事都交给了叶清欢,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回北凉城一趟,只是为了郭舒儿而已。 一天的时间和两年的筹谋相比,实在是差了许。 快要入夜时。两人快马进了北凉城。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郭舒儿问道。 虞知下马,看着不远处的府邸,目光越过院墙,可见许多还未凋落的梅花。 “去寻一个能够保护你的人。” 虞知找的人正是太子萧景尧。虽说余竹月的小院有李浩渺和魏无忌坐镇,同样安全。但虞知希望萧景尧能够知晓此中真相。 他将此事汇报给江清和太子萧景尧上奏京都,这是两个概念。 梅园中,虞知落座,对面便是萧景尧。而郭舒儿坐在了虞知身侧不远处。 听完虞知的讲述,萧景尧的目光落在了郭舒儿的身上。良久,萧景尧开口说道:“我既已知道此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郭姑娘安心住在这儿,我明日便写信回京禀报此事。” 萧景尧在面对虞知时从不用“本宫”自称,他当虞知是朋友,即便虞知一直未表明立场,他依旧释放善意。 郭舒儿不曾想,虞知竟然直接找到了当今太子,而且这两人的关系看似不错的样子。小小的督查院司务怎么能结实太子殿下? 郭舒儿心中不禁生出一抹喜色,督查院可以互相包庇,那当今太子呢? “小女子替父母多谢太子殿下。” 萧景尧说道:“何须言谢,这是我该做之事。你要谢的是虞知。” 郭舒儿亦是看向虞知,从平平无奇的李知到如今的虞知,不知何时少年已经在少女的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虞知鄙夷道:“殿下少给我戴高帽。不过,殿下这奏折还需晚一些,等我先给督查院的江大人说一说。否则,这点功劳全跑到殿下您的身上去了。” 萧景尧不知虞知还有这点心思,哑然失笑。“想不到你还在乎这些虚名?” 虞知撇撇嘴,“我自是不在乎。此行北上,便是被江大人给骗来的。他说,我这官位坐的不稳,还差一点功绩。这不想便是让来这遭罪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洗刷我‘问道之耻’的污名,免得我家桐儿也跟着受骂,我才不稀罕这破官位呢。” 郭舒儿心头一震,轻声问道:“桐儿是你的.....” “妻子,虽然还未成婚,但这是说好的事。”虞知谈起黎晚桐,脸上便是掩不住的喜意。却也忽略了一旁郭舒儿的落寞。 萧景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回转,不难看出郭舒儿的心思,他转移话题,说道:“近日北凉城也发生了许多事,或许你有兴趣知道。” 虞知看向萧景尧,已经从叶清欢口中知道了许多。 “王霄死了。这不是重要的事。”萧景尧继续说道,“不过,王霄行事是被赵杰给利用了。” “赵杰,京都刑部尚书的公子?”虞知疑惑道。 “不错,就是他。北境军的元鸿信欠他一个人情,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和赵杰无冤无仇。”虞知顿了顿补充道,“晚桐也应该与他没有交集。他为何要针对我?” 王霄对付自己,虞知能够理解,毕竟他废了王霄的双腿。但这里面竟然有赵杰的影子。 萧景尧没有回答虞知,而是说道:“徐青给了元鸿信一个机会,让元鸿信亲自去捉拿赵杰。可惜的是,元鸿信没有追上赵杰,两日前,赵杰已经回到了京都。” “这是什么意思?”虞知问道。 虞知话里的意思是,难道赵杰回到京都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京都里,有五城兵马司守着,顺天府管着,赵杰毕竟是刑部尚书府中的公子,拿他,便不是那么容易了。”萧景尧解释道。 虞知皱起眉头,说道:“这样说,我在京都的仇家又多了一个?” 萧景尧喝了一口茶,笑道:“仇家多了,也不需那么在意。何况,在赵杰身后也是你的熟人,算不上多一个仇家。” 虞知想了想,萧景尧也打着哑谜,等着虞知自己猜出来。 “项景昊?” “对。这位楚王世子也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哼,这个小混蛋不过是有一个好爹,总是这么瞧得起自己。” “哈哈哈,你这话听着像是在骂我。” “殿下可别多想。我相信要是我和项景昊打架,你一定是站我这边的。” “......” 虞知告别萧景尧,对着郭舒儿嘱咐道:“好好待在这儿,我说过之事一定会办到。” 郭舒儿望着虞知,随即点点头。 “师兄,舒儿相信你!” 待虞知离开之后,萧景尧走到了郭舒儿的身边。“自古美女爱英雄。我这位少年英雄的朋友手执一花,便是瞧不见其他颜色了。” 郭舒儿只是喃喃道:“殿下多想了。小女子怎配得上虞知师兄?” 我这残花败柳之身,怎么配得上他呢? ...... 从梅园出来已经深夜,虞知路过小院前的巷子,只是看了一眼。 “不进去看看?”一道白衣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来人腰间悬剑,额前飘着长发,正是李浩渺。 在院中和老黄饮酒的李浩渺忽然感受到了虞知的气息,便是出门一看。 虞知见到李浩渺,兴奋之余,说道:“算了。怕是见了便舍不得走了。” 李浩渺一愣,说道:“你小子看着成熟了许多。” 虞知没好气地说道:“这一路也没个长辈做后台,任人欺负,能不成熟些吗?” 李浩渺一听这是在点自己呢! “许久不见,不知你武道修为如何了?清欢可是破了开碑七品,你呢?” 虞知赶忙转移话题,省的挨一顿打。 “清欢将事情都告诉你了吗?” 李浩渺旋即也正色道:“你要做的事很危险。苍山...不是看着这么简单的宗门。” “这不是有叔你在吗?”虞知嘻嘻笑道。 李浩渺犹豫了一下,没有将黎晚桐能够行走的事情告诉虞知。如余竹月所说,碧落青炎可能是治好虞知身上隐疾的最后办法,如何也要试一试,否则不出两年被压制的隐疾就会爆发。 “我等你消息。也许久没见苍别离那老家伙了,再揍他一顿也无妨。” 李浩渺是虞知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算李浩渺还在南州府,虞知也要让他赶来。唯有绝对的武力方能让虞知有些底气。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作为诱饵的觉悟 破晓时分,虞知回到了青谷中。 同时,他也将叶清欢和宁欢给带了过来。 按赵浩的说法,齐正初和赵瀚今日会找赵浩汇合,接着就会暗杀从京都北上的官员。 虞知不知这来的官员到底是谁,但是知道了此事也不得不管。 这也是虞知喊来叶清欢两人帮忙的原因。 当然,虞知更想直接叫李浩渺来一剑镇压几方敌,但现在还不是暴露李浩渺的时候。 直到今日,虞知心中还在疑惑,要是自己不知道官员北上的消息,那这一行北上的官员是不是又会惨遭齐正初等人毒手? 他不知京都那边到底是什么想法? 若是这一行官员是诱饵,也要提前通知自己一声,怎么会来的如此突然? 还是说,其中另有准备? 青谷前,宁欢早就暗中蹲守,见到齐正初和赵瀚之后,一路跟着齐正初两人,直到他们入住客栈。 虞知将赵浩的尸体处理了,说是处理,也只是随意地扔在一处废弃的古井里。只要齐正初两人不知道赵浩的死讯,就不会有疑虑,也怀疑不到郭舒儿的头上。 “现在只需等着他们去暗杀,我们就可以行动了。”虞知说道。 他不着急拿下齐正初和赵瀚,而是也想看看从京都来的官员到底是何人。 齐正初和赵瀚在酒馆中喝着酒,此次来青谷却已是不同的感觉。在上一次,他们还是绍武侯府的座上宾,助力王霄进入绍武侯府。 如今王霄死了,绍武侯府也不在是那女子当家做主。 “赵浩这小子定是和那女子厮混去了,这般没个定性!”齐正初怒道。 若是平时赵瀚也会帮衬几句,可此行事关重大,动则生死,不能在此事上没了分寸。 “师兄,今夜是最好的机会,我们怎么办?”赵瀚问道。 齐正初想了想,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说道:“自然是不能等!找不到赵浩,就你我二人也足够了。今夜按计划行动。” 两人交谈着,没有注意到领桌的书生将这一切都听了去。 入夜,虞知三人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此处正好能够看见齐正初两人的动向。 “暗杀大楚官员,他们胆子真大。”宁欢说道。他是杀手,还算是小有名气的杀手,可暗杀大楚官员的事却从未做过。 这样的单子不好接,能接的都是那些不要命的人。 虞知眉头一挑,说道:“你堂堂一世欢,怎么如此胆小?” 宁欢可不接虞知这话,说道:“暗杀大楚官员,这是重罪。一旦被查出,便是无休止的追杀。朝廷悬赏的赏金可比其他逃犯高出数倍,那些追捕的人也不要命了一样追杀。总有些人为了钱不要命。” 虞知神色鄙夷,说道:“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像不像是在说你自己?” 宁欢讪讪地笑道:“我已经弃暗投明,自然不能将我归在此类。” 虞知呵呵一笑,当初要不是他逼着宁欢北上,此时的宁欢依旧干着拿钱杀人的勾当。 在知道宁欢为了救余蓝之后,虞知对于宁欢的态度也转变不少。以前,他一直提防着宁欢。毕竟这是有前科的人,多些心眼总是不会错的。 “他们要出发了。”叶清欢说道。 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青谷后是十万大山,多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在离青谷五十里左右的地方便是一条官道,虽然也是山林,但人走的多了,路上倒也平整。 无论是从京都北上,还是离开北凉府南下,都会选择这条路。 齐正初已经调查到京都来的官员今夜就会抵达此处。 大楚皇朝中,大多数官员都不修武道,毕竟治国方略可不是修武道修出来的。既是文臣,身上又有点修为的人是极少的。比如王武峰,他本就是天水城郡守,有修行到了开碑七品。文韬武略,不得不说,王武峰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这也只是个例。 齐正初开碑七品的境界放在一些普通宗门里,便是一宗之主。在大楚武将之中也算得上出众。 因为,除非保护这官员的护卫不是开碑之上,此次暗杀便是易如反掌。 话又说回来,何人能配有开碑之上的护卫? 又不是个个都是萧景尧身份尊贵,出门就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随行? 一炷香的时间后,齐正初和赵瀚来到官道上隐匿起来。 虞知三人也紧随其后,遮掩气息,离两人很远,确保两人在视线之中。 “我倒是好奇此行北上的官员是谁?”虞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江清想要以此为诱饵,引出幕后黑手。 而齐正初也想将计就计,找出虞知的踪迹,与这诱饵一同斩杀在此。 互相算计之下,只看谁棋高一招。 虞知从赵浩那里知道齐正初等人的计划,他不清楚的唯有这北上的官员是谁。若真是江清布局谋划,此人应该能有自保之力。 宁欢说道:“不管是谁,总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虞知点点头,说道:“的确是如此。” 不过,虞知很快就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 马车隆隆作响,车夫驾车,不急不缓地在山路上行驶着。 马车中坐着一个少年,神情冰冷,眉宇间带着一丝丝憎恶。熟悉他的人知道这并不是谁惹怒了他,而是他总是如此,脸上充满怒气,一副厌世的模样。 在少年身旁放着一柄剑,如少年一般,剑未出鞘已然散发着一股锋芒,似乎也是带着些许锋锐的怒气。 “少爷,明日就可以到北凉城了。”车夫说道。 从京都北上,前面的路程倒是没这般着急。少年总是走走停停,夜间从不赶路。而入了北境的地界之后,车夫再也没有休息的时候,星夜兼程,说不上赶路,毕竟马车的速度并不快。 少年应了一声,说道:“不必着急。我要等的人还未出现。” 这次北上赴任的官员本就是个幌子。可既然是幌子,那就要比真的更真切。 京都里,极少人知晓此次派遣官员的真正身份,甚至是督查院中也唯有江清知晓这少年的身份。 江清早就这般做过,抛了几个诱饵,等着鱼儿上钩。可前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显然这条鱼儿的胃口很大,不是他能够把控的。 这是一次试探,少年带着任务而来,他更是知道此番北上的重要性。要是能够拿下这条大鱼,他在大楚朝堂上定会再进一步。 想到此处,少年嘴角挂满了笑意,仿佛大功已成,只等着回京复命,加官进爵。 就在此时,少年眉头又是紧皱,抬头看向前方。 黑夜中两道气息出现,是潜伏许久的毒蛇终于等来了猎物。可在少年眼中,对方才是猎物。 “来了。”少年低语一声。 黑暗中,无数剑光闪烁将马车搅成废材。唯有一声惨叫声从马车上传来,可怜的马车夫身首异处,刚才他还在幻想着要去北凉城里尝一尝有名的烈酒。 马车炸裂,少年拿起身侧的剑,腾空而起,躲避眼前的剑光。 所谓暗杀自然是要出其不意,一招毙命。 “要出手了吗?”宁欢跃跃欲试,他曾是杀手,说不好隔三差五地要接一些单子,这么多年心底多少养了些嗜血的性子。而今跟了虞知许久,已经极少杀人了。 虞知看向从马车中窜出的少年,喃喃道:“没想到是他!” 随即,虞知说道:“既然是他的话,我们看着就好。” 宁欢疑惑道:“你熟人?” 叶清欢则是帮着虞知,吐出两个字。“仇人!” 这自然是仇人,还会那种我不找你麻烦,你偏偏要找我麻烦的仇人。 白玉从一开始就瞧不起虞知。问道之耻,这样的人就是问道书院的耻辱。 白玉和虞知本是没有交集,一个是求知书院的天之骄子,一个是问道书院的问道之耻,云泥之别。 而当白玉见到叶清欢对虞知马首是瞻的时候,不知为何白玉从开始的不屑,变成了憎恶。 叶清欢这般人该是与我等高谈阔论,凭什么跟在一个废物身后? 不知恨从何起,一往而深。 总之,白玉遇见虞知,便喜欢找他麻烦。 宁欢望着白玉,忽然有些同情地说道:“这家伙可真可怜。竟是和你成了仇人。” 宁欢可是领教过虞知的手段,无论是给自己下毒,还是杀到三先生的私塾里,又或者应对驿站的刺杀......总之,宁欢也摸不清虞知有多少个心眼。 虞知开口道:“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但有敌自远方来,虽远必诛!白玉在京都就想方设法对付我,我巴不得他死在这里。再说作为诱饵就要作为诱饵的觉悟。” 虞知相信,若是白玉有这样的机会,不来添堵已经算是很好了。、 此时,白玉已经和齐正初交战在一起。 白玉如今只是破甲六品,只差一步就能够踏入开碑七品。境界上白玉便是弱了一筹。 面对凌厉的攻势,白玉且战且退。在路上,他已经预想到对方会是开碑之上的强者,但真的对战开碑七品的强者时,白玉心里仍然有一丝震惊。 长剑出鞘,更凌厉的剑光从剑鞘中涌出,吞噬了周围的黑暗。 “好剑!”躲在暗处的叶清欢眼中异彩连连,不由得称赞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伴生之剑裁光 出自江南剑庐的剑自然是好剑。 几个月前,虞知和叶清欢刚入京都时,白玉不在京都,而是在江南剑庐求剑。 江南的那一座剑庐是无数剑客心中的圣地。无数年来,多少剑客以从剑庐中求取一剑而感到骄傲。 这一代剑庐,未曾出十品的剑道宗师,可剑庐中的铸剑师从来不是为了修道而铸剑,用他们剑庐中人的话来说,此一生仅是为了铸造一把千古名剑。 疯子,一群只知道铸剑的疯子。可偏偏是这群只知铸剑的疯子在剑道历史上留下了无数的浓墨重彩。 因为剑庐在修剑者心中的超然地位,即便周边有觊觎剑庐中那些百年一剑的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玉修剑,在剑庐求了一柄剑,虽算不上剑庐之中百年一剑,但也是数百年前,那一柄名剑的伴生之剑。 越是强大的剑,越是充满灵性。求剑,不单单是求取,也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剑,有灵,不愿随着平庸之人浪荡一生,自有其骄傲。 白玉能够得到百年一剑伴生之剑的认可,也足以知晓他的天资。 叶清欢也是爱剑之人,可直到现在却依然没有寻到一柄自己的佩剑。 虞知看着叶清欢,说道:“等此间事了,我与你一同去那座剑庐瞧瞧。白玉都能有这样一柄好剑,换做是你,必然是剑庐中最名贵的那几柄百年一剑。” 叶清欢点点头,如今他境界,身边这些凡铁已经配不上他。 裁光出鞘,便是带来万千剑光。这些剑光早在剑鞘中蓄势待发,只是这一瞬间,就将齐正初笼罩在其中。 当初,白玉求剑之时,面对数千剑,诸多剑轻吟传响,可唯有裁光,绽放出无数剑光,成为数千剑中最闪亮的那一柄。 白玉感受到了剑中的不甘,它不甘只是那一柄百年一剑的伴生之剑,亦如白玉不甘屈居于叶清欢,只是青云试的甲榜第二。 同样的不甘,让白玉选择了裁光,成为了裁光剑主。 在齐正初的攻势被剑光阻断之后,白玉止住身形,看向更远处的赵瀚。 “果然来了。你们是苍山弟子?”白玉问道。 不等赵瀚回答,白玉却又是说道:“罢了,等拿下你们,自然能够知晓。如此简单之事,那虞知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查清真相。废物果然是废物。” 白玉声音很是嚣张,可在嚣张之余也不忘拉踩虞知一番。 宁欢看着脸色变化的虞知,心里偷笑,这果真是仇人,怕是见着面就要打起来。 赵瀚也是瞧不惯这样嚣张的人,开口道:“两年间,许多人也说过如你一样的话,可惜的是,他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几息之间,齐正初破开了裁光的剑光,出现在白玉的眼前。 “破甲六品而已,大放厥词。京都里来的人都是这般,只会虚张声势,那个缩头乌龟虞知是这般,你也是如此。” “奶奶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是个人都要诋毁我一番?”虞知听着,心底的怒火直冲头顶。 叶清欢笑道:“本该如此。” 虞知无语,在京都被人喊着问道之耻,在北境却也被人诋毁。果然,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 齐正初再度杀上前去,不过他身影未动,抬手间只是操控着飞剑袭杀。踏入开碑七品,修行者已经有御物之能,剑修御剑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御剑的威胁不一定比近身搏杀来的厉害。 铛! 白玉手持裁光,挡住齐正初的飞剑,自己的身形接连后退数十步。开碑七品和破甲六品之间是一条鸿沟。一旦跨过去,所看见的风景便是截然不同。 齐正初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嘲讽,这是对白玉刚才那一番话的回应。 在第一次感受到开碑七品的杀伤力之后,白玉飞退,拉开与齐正初的距离。飞剑和剑主之间相隔越远,剑主对于飞剑的操控力也就越弱。 齐正初眯起眼睛,心念一动,飞剑直至白玉的咽喉。这一剑斩下白玉的头颅,那么任务便算是完成了。至于那个虞知,下次找机会再杀也不迟。 飞剑如驰骋在夜色里的流星,尖锐的破风声呼啸回荡在山林之中,带着一抹浓重的死亡威胁朝白玉而去。 白玉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大小数百战,他都是胜者,唯一落败的那一战是在四年前的青云试,败在叶清欢的手上。可那也仅仅只败了一招。未曾如现在这般无力。 白玉没有忽略对方是开碑七品的强者,他只是觉得就算面对开碑七品的强者,他也要战而胜之。 对于胜利的执念,没有人比得上白玉。 嗖! 飞剑逼近咽喉,白玉的气机已然被锁定,他如木头人一般不能动弹,只能够由着飞剑斩下他的头颅。 “大楚朝廷真当是蠢,还白白派人来送死。”齐正初讥笑道。这两年他杀了许多人,全都是这么容易。 齐正初转身之时,却听身后传来白玉的声音。 “你应该感谢之前遇到的都是些蠢货,让你又活了这么久。” 嗡! 裁光怒吼,无数的剑光从裁光剑中迸射而出,一股磅礴浩瀚的剑气直冲云霄,化作一道长虹从空中坠落,目标正是齐正初。 飞剑呢? 齐正初感受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危机,心念一动想要召回飞剑。可飞剑被裁光的剑光阻挡,无法回应齐正初。 离京之时,江清曾经问过白玉,若是遇见开碑七品的敌人,能否应对? 当时,白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定当完成任务。” 白玉是个聪明人,在求知书院的时候就懂得官场上的许多事情。 江清身居督查院左御史之位,位高权重,督查院又是朝廷中极为特殊的机构,是皇帝的耳目,历来也是由皇帝最信任之人担任。 当江清召见他时候,白玉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可非同小可的事也是白玉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不说开碑七品,就是整个苍山,白玉也敢去闯一闯。 齐正初露出一丝丝疑惑,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看清白玉是如何反击。明明白玉的气机已经被锁定,退路被封锁。本该一剑斩首的必杀时刻却被白玉给破解了。 “哼。”齐正初冷哼一声,即便是手中无剑,但他也无惧剑光长虹。 虞知撇撇嘴,他想要不屑地贬低白玉,却又不得不承认白玉化解危局的实力。 无论是谁都看不出白玉是如何做到的,可重要的是结果。白玉躲过了飞剑,斩出反击的一剑。 叶清欢眼中满是剑光,说道:“应该是白玉那一柄剑的问题。” 虞知看向那一柄剑光萦绕的长剑,说道:“看来的确是柄好剑。” 齐正初真气涌动,无数剑气凭空而生,一抹剑意雏形在他的眉心飘出。 刹那间,剑气长虹在这抹剑意雏形中便失去了颜色。 剑意,这是真正踏入剑道的基础。如苍别离感悟的别离剑意,这是一抹大道真意,只是一剑就足以让北凉剑修尽低头。 雏形剑意也是剑意。这和苍蝇再小也是肉是同一个道理。 嗡! 剑气长虹声势浩大地撞上渺小的剑意雏形,一阵风暴在齐正初头顶爆发。顷刻间,飞沙走石,周遭的树林被横扫,整座山都在震颤,那些飘零的落叶被撕地粉碎。 一瞬间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就连五十里外的青谷也能够看见。这里的动静也必然引起了注意。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暗杀了。 剑光长虹消弭,剑意雏形还在。被剑光困住的飞剑,飞回到齐正初的身边,悬浮在身侧。 “你比之前那些人厉害!”齐正初称赞道。被逼出剑意雏形,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白玉持剑而立,眼中警惕。他和齐正初之间的差距比他预想的要大很多。 在白玉看来,这算不上什么称赞的话。 “不过,你还是要死!”齐正初继续说道。 刚才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此战必然速战速决。齐正初和赵瀚两人都未遮掩面貌,定是要将白玉给杀了。否则,白玉逃离,将此事上报给大楚皇朝,他们两人在世间再无容身之地。 剑意雏形荡出,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横压在白玉肩头,若不是用真气抵挡,早已被碾成肉泥。 裁光不屈,剑光大盛。它不甘为伴生之剑,更是不甘被这般压制。 嗡! 一声剑吟,竟是让那一抹剑意雏形都震颤了一下。 齐正初不禁眼前一亮,“好剑。” 在交手之时,齐正初已经看出此剑不凡,如今也有杀人夺剑的心思。 白玉吃力地抵抗着,他的依仗可不仅仅是裁光剑。“的确是好剑。不过,这不会属于你。” 齐正初眉头一挑,飞剑欺身,看着便要贯穿白玉的身躯。 “杀了你,此剑便是我的。” 轰! 裁光震颤,一道符箓从剑柄中飞出,符文闪烁着光芒,随即炸裂开来。 这道符箓中封印着一道刀气。虽比不上虞知的那根筷子,但足以斩杀齐正初。 谁都说户部尚书府是除了皇帝外,最有银子的主儿。白家也是从商贾起家,产业之多遍布整个大楚皇朝。而在白玉入朝为官之后,深知世道险恶的白万千更是大费周章地拿来许多宝贝,保护白玉。 这一道刀气符箓便是其中之一。 死亡的气息笼罩齐正初。 “快逃!”齐正初大喊一声,身形远遁。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玉逃离 她 刀气扑面而来,仿佛要开天辟地一般。 齐正初眼中出现了一道伟岸的身影,这是刀气主人的身影。光是见到此人,齐正初便是有种窒息的感觉,这刀气似乎不是要将他劈成两半,而是要将他碾成一滩肉饼。 轰! 漫长的官道从中间裂开,被劈成两半。 虞知等人即便是隔得很远,同样能够感受到这一刀的厉害。 齐正初被劈飞,浑身浴血,倒在官道中间的裂缝中无力起身。 至于赵瀚也被刀气所伤,身影被轰飞数十米,沿途撞在树林上,即便是破甲六品的身躯也难以承受刀气的余波。 “齐正初...死了?”虞知喃喃道。这不是虞知想要看见的结果。 白玉虽然狼狈,但伤势不重,还没有重伤垂危的地步。这是虞知最不满意的地方。 可齐正初却已经奄奄一息。刚才那一道刀气堪比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能够封印这般刀气的符箓一直都是有价无市的保命底牌。 白玉虽然有一个有钱老爹,但这东西绝对没有第二张。 他不是虞知,有个十品剑道宗师的亲叔,随手就能拿出一把剑气筷子。 白玉撑起自己的身躯,擦去嘴角的鲜血,一步步走向眼前的那一条宽大的裂缝。 这一战,最终还是他赢了。敢在此时北上,白玉必然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在明白自己和齐正初之间的差距后,白玉毅然掏出这一张刀气符箓。符箓再珍贵,也没有命珍贵。 裁光入鞘! 天地间残存的刀气也缓缓消散。 一切归于平静,又更像是重新被黑暗所吞噬。 齐正初像是一具死尸,若是再将这点微弱的喘息声给抹去,那他也只是一具死尸了。 血水模糊了齐正初视线,他只能看见一个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一刀,将他的一身真气全部给毁灭了。 如今的齐正初只剩下绝望,他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我会带你回京都复命。杀害大楚官员是死罪,这自不必说。你要是好好交代,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白玉言语中充满得意,他也的确应该有这样的心情。 都察院两年悬而未决的案子被他给破了。这无疑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重要的是,当他见到虞知时,可以好好嘲讽对方一番。 虞知叹了口气,看着月黑风高,心中想着,要不要现在将白玉坑杀在此处。 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大抵只是到了巴不得对方死和见死不救的层面。 至于能否再进一步,虞知还没有想好。 宁欢见着局势反转,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清欢看着前方,忽然说道:“等等,应该还有好戏。” 虞知和宁欢顺着叶清欢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道身影正暗中接近白玉。 赵瀚! 这只是一直都在一旁掠阵的赵瀚。在被刀气的余波给震飞之后,没有昏迷。虽然身上伤势很重,但他没有逃离。 赵瀚明白,要是齐正初落入大楚皇朝手中,他也要一块跟着去死。 从两年前开始,这就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坦白从宽,只有你死我活。 白玉的符箓出人意料,都未等到齐正初的底牌出手,就主宰了战场。可赵瀚也有底牌未出,而且他还没有失去战斗力。 嗖! 数道匕首从暗处射向白玉。这匕首来的突然,更危险的是除了极其轻微的破风声,这些匕首不带一丝真气,几乎是难以觉察。 在匕首其后,是持剑而来的赵瀚。 在苍水门下,齐正初排第一,赵瀚则是毫无疑问的第二。而且破甲六品的修为在不到三十的年纪,已然算的上卓绝。 完美的偷袭是一场极难的事情。无论是对手的戒备,环境的变化,甚至只是一抹春风轻拂都可能让精心准备的偷袭失败。 白玉还沉浸在扭转乾坤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来临。 “去死!” 三道匕首,一道直逼白玉的眉心,另外两道刺向白玉的胸口。 在白玉惊醒时,已经晚了。他匆忙运转真气,抵挡杀机。 铛铛两声。 眉心处的匕首被击飞,右胸心脏处的匕首也被弹开。可仍有一道匕首贯穿了白玉的左胸。 白玉后退,又是提剑,挡下赵瀚的剑。待他稳住身形之后,白玉阴狠地说道:“竟是忘记了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师弟,一定要杀了他!”齐正初声音微弱,这伤势没个半年修养不好。可他仍旧没有忘记要杀了白玉。 赵瀚说道:“师兄放心。” 若是单打独斗,三人之中无疑是赵瀚最弱,但白玉伤势远比赵瀚来的重。左胸被洞穿,血水还在涌出,甚至可见血肉中的白骨。 一开始赵瀚打的就是杀人的主意,眉心,右胸心脏都是要害。白玉也挡下了要害位置,但这样的伤势已无可避免。 两人交战在一起,没几个回合白玉就落入了下风。 在被偷袭之前的白玉不至于这般弱小,但左胸的伤势阻碍了真气的运行,战力仅剩下一半,方方面面都被赵瀚压制。 “这样下去,赵瀚能杀了白玉。”叶清欢说道。 虞知笑道:“能杀了最好,作为诱饵,就要有时刻赴死的觉悟。” 这才是虞知想要的结果。他暗中跟踪齐正初二人,本想着是来个人赃并获。可偏偏是京都派来的诱饵竟然是白玉。 好吧,反正我已经有了人证,足够指证苍山。现在,人赃并获也不是那么重要。 宁欢阴恻恻地看着虞知,说道:“我以后可不会当诱饵。” 虞知扭头看着宁欢,鄙夷道:“你,境界太低,,连当个诱饵又不配。” 宁欢:“......” 三人拌嘴的时候,赵瀚抓住了白玉的漏洞,一掌打在白玉的左肩上。 顿时,白玉便是飞了出去。 战斗的胜负往往都是意料之外的因素决定的。那些被忽略的人或是事,才是其中最最关键的。 面对再次杀来的赵瀚,白玉已经顾不得什么立功,命没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齐正初以开碑七品的实力压迫白玉,这样白玉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齐正初的身上。殊不知,这赵瀚亦是有不弱于他的战力。 铛。 又是一剑,汹涌的真气在两人之间对撞。 白玉没有硬拼,借着真气碰撞的力量,飞速后退,欲要逃入山林之中。 “想走?”赵瀚冷笑。剑锋舞动,一连十数道剑气撕裂夜色,将沿途的枝叶斩落,势要取白玉性命。 仓皇逃窜的白玉必然被剑气击中,即便不是被就地斩杀,但重创之身又怎能逃离赵瀚的追杀。 白玉露出一丝狠色,他从未这般狼狈地逃离。于他这样高傲自负的人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叶清欢见状,则是问道:“要救他吗?” 叶清欢没有营救的意思,他只是提醒虞知,还有这么一个选择而已。至于救或是不救,这完全取决于虞知。 虞知没有说话,看着剑气离白玉越来越近。 这意思便是十分明显。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在黑夜的山林中绽放,圣洁庄严的光芒将黑夜驱散,也消弭了赵瀚的剑气。 赵瀚见状,怒道:“是谁?” 虞知等人也惊讶,竟是有人救下了白玉。 虞知暗暗道:“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白玉没有往身后看一眼,在那一道金光的掩护下,白玉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是谁,敢坏我好事!”赵瀚怒道。仅是这一息之间,他已经寻不到白玉的踪迹。 而白玉的逃离会让苍山大祸临头。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轻灵的声音如百灵鸟的鸣叫,在划破寂静的黑夜,仿佛给人带来一丝希望。 虞知说不出这是何种意味,只是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良善之辈。 从黑夜的尽头,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来人身披素白佛衣,面容清洁,唇红齿白,双眼如山泉般清澈,不染尘埃,在他的眉心中染着金色的佛印,看着如佛家的“卍”字,又如一朵金色的曼珠沙华,俨然便是一位入世不深的小沙弥。 赵瀚眼中透着一股子厌恶,虞知亦是如此。这是哪儿来的野和尚! 无花从悬空寺一路北上,走着走着便是来到北凉府,走着走着便是见到了刚才的一幕。 “小僧无花,见过施主。” 赵瀚可不管这些,提剑就要杀向无花小和尚。放走了白玉,自然就要无花偿命! 嗡! 无花不解,双眼之中充满疑惑,仿佛在问,你为何要杀小僧? 金光从无花小和尚身上绽放,梵音阵阵,响彻山林。 轰! 在剑锋接触金光的那一刹那,一声古钟震响,赵瀚的身影竟是被震飞了出去。 在金光之中,无花便是无敌。 一旁的虞知等人见了,都是瞠目结舌。“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 刚才赵瀚全力一击,未伤小和尚分毫,却将自己给震伤了。 要知道赵瀚可是破甲六品的境界,全力一击却也没能攻破无花的防御。这般说来,无花至少也是开碑七品。 见到赵瀚被震伤,无花收敛金光,关切地问道:“施主,你没事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无花小和尚 耻辱,这是莫大的耻辱。 一股悲愤涌上赵瀚的心头。被打脸,还要被羞辱。 这一句“施主,你没事吧”仿佛是利剑刺在赵瀚的心头。 伤人诛心! 可无花的神情分明做不得假,这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生怕自己一用力,就将赵瀚给弄死了。 小和尚面容只能,微微皱起的眉头透露着淡淡的忧愁。 “唉,伤了人,怕是又要被师傅责骂。罪过罪过。” 赵瀚起身望着无花,说道:“小和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插手我的事?” 无花见着赵瀚没事,皱起的没有便是松开了一些,笑道:“阿弥陀佛,小僧下山行善。冤家宜解不宜结,施主何苦再造杀孽。” 赵瀚冷笑,可是看着身旁重伤的齐正初,心中已经做了另一番打算。 “师兄,我们先离开这里。”赵瀚说道。 齐正初见此也无奈点头。如今白玉脱逃,为今之计要尽快将此事告诉苍水,派人追杀白玉。 无花说道:“这位施主伤势颇重,小僧知晓一些医术,可为施主诊治。” 话音刚落,便听到赵瀚一声怒骂。 “臭和尚,滚开点!” 无花委屈,那一张稚嫩的脸庞顿时耷拉下来。我不过是想着救人一命,这人怎这般凶。唉,今日的七级浮屠又是没了。 无花北上,听的是玄嵩大师的话。 本意是寻夜鬼踪迹,救世人苍生。 可夜鬼的影子没寻到半分,路上却见了许多不平事。 想到今夜又平息了一场干戈,无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阿弥陀佛。” 正当赵瀚两人想要离开的时候,虞知三人出现在了赵瀚的身前。 “是你!”赵瀚惊恐,想到了之前的推测。 虞知的出现本应该在意料之中。白玉是诱饵,而虞知则是钓鱼的人。可这诱饵太大,齐正初和赵瀚这两条鱼儿竟是被折腾个半死。 而虞知出现的时间有些晚。这便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诱饵脱钩,两条鱼儿也累得半死。 要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黄雀也是等了许久许久。 虞知笑道:“自然是我。齐正初、赵瀚,你们胆子可真大啊。还是说你们苍山的胆子更大?” 虞知说话间,叶清欢和宁欢已经将对方前后的退路给拦住。以赵瀚两人现在的状态,要想突破虞知等人的包围,显然是不可能。 齐正初和赵瀚心中都涌现了一抹绝望。 在绍武侯府前,两人便是见识了虞知和叶清欢的实力,丝毫不弱于他们两人,尤其是感悟了剑意雏形的叶清欢。同境之下,齐正初都不敢自称一定能打败叶清欢。 “施主......”无花有些头疼,为何世间的仇怨如此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虞知眼神示意叶清欢将人看住,他却是走向无花小和尚。 “小和尚,我乃是大楚督查院司务。此二人杀害朝廷官员,手上至少有十数条人命。所以,他们需要为那些人的死赔罪。” 无花神色茫然,露出一些不解。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 虞知笑着,继续说道:“杀人偿命,世间都是这么个道理。” “小僧...”无花说道,“我佛慈悲。杀人是不好的事,无论是善人所为,或是恶人所为,都是一场杀孽。” 虞知打量着无花,暗中示意着叶清欢等人动手。 “小和尚,你从哪里来?”虞知问道。 天下寺庙何其多,知道的,不知道的,数不清,算不清。便是京都内外的寺庙也有十几处,僧人也有上万之众。 可这么厉害的小沙弥又是出自哪里?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虞知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 无花没有隐瞒,说道:“小僧出自悬空寺。” 果然如此.....虞知眼前一亮。“和尚本该在寺中吃斋念佛,你下山所为何事?” 无花便是将来由说了个清楚...“不过,小僧一路都未曾发现夜鬼的踪迹。师傅说,小僧上一世作恶太多,需这一世多多行善积累功德,方能洗刷上一世的罪孽。阿弥陀佛。” 虞知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计策,便开始忽悠道:“降魔护道拯救苍生,如你这般可不行。像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游历,顶多是日行一善。我有个好去处,可日日都有善事可做。” 无花有些犹豫,看着一脸笑意的虞知,心中充满戒备。 一路上,无花也遇见过这般情形,而这些人也都是图财害命的恶徒。 “我乃是朝廷命官,又怎会欺骗你?”虞知掏出那块督查院的令牌,证明自己的身份。 “大师,世人可都等着你去拯救啊。”虞知热切地说道。称呼也变得更加恭敬。 此时,叶清欢和宁欢已经将齐正初两人给拿下。这个过程并不难,毕竟仅是重伤的齐正初和赵瀚而已。 虞知看了叶清欢那边一眼,拿下了齐正初两人,督查院的差事便已经尘埃落定。 虞知看向无花一眼,又是说道:“大师,既是漫无目的游历,不如跟我去瞧瞧。再者说,此二人罪行颇多,令人发指。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在路上就将人杀了。若有大师在旁,我方能止住杀念。” 虞知做出一副愤恨的模样,连哄带骗,又加着几分威胁。 无花朝着齐正初等人望了一眼,说道:“阿弥陀佛。小僧愿意跟着施主前去。” “多谢大师成全。”虞知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否则,在下又要平添一份杀孽。” ...... 清晨时分,萧景尧匆匆穿上衣服,走到大堂。 这时候本不该有人打扰,但听到是叶清欢等人,萧景尧便再也没有了睡意。 在萧景尧看来,叶清欢便是代表着虞知,此行前来定是虞知的意思。 叶清欢冷着脸,就算是面对太子萧景尧,叶清欢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将事情意简言赅地说了一遍之后,叶清欢将人交给了萧景尧。 “叶兄,不如进府一叙?”萧景尧说道。 叶清欢摇摇头,说道:“多谢殿下,在下还有要事。” 说罢,叶清欢上马就要离开。 “对了,虞知说,他的信已经送往督查院,殿下现在可以修书回京了。” 萧景尧一愣,竟是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虞知呢......” 叶清欢没有回应,看着萧景尧。“在下告辞。” 这让萧景尧又是一愣。 怎么?现在做个太子这么没有威严吗? 刚才的萧景尧俨然是听从是使唤的属下,而不是身居高位无比尊崇的太子殿下。 “殿下,这叶清欢也太高傲了些。”严子牧在一旁说道。 在京都谁人见了太子萧景尧心中也得有些紧张,不论是心里,还是面子上都要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可是,叶清欢冷眼相待。 对了,还有一个虞知,那真是随意随性。 萧景尧不在意地笑道:“能人自然会有些恃才傲物。听说叶清欢破了六品,这应该是数百年来最年轻的开碑七品了。” 严子牧不忿道:“那他也不该如此...冷漠。毕竟,他只是大楚皇朝的百姓。” 萧景尧看向消失在长街尽头的叶清欢,又是道:“为君者,要有容人之量。父皇当年也只是个不被看好的皇子。若非,身边好友相助,又怎会有如今这番光景?” “叶清欢也好,虞知也好。此二人都是无欲无求之人。世俗的官位权柄远不是两人想要的,因此,他们对本宫也不必低眉顺眼。” 不知何时,萧景尧将自己的称呼转变成了“本宫”。 严子牧闻言,立刻闭上了嘴。即便刚才一番话是有感而发,即便太子宽仁,但这样的话说多了,总会令人生厌。 容人之量,这是对那些年轻英才的度量。 严子牧知道自己当不在此列。 萧景尧拍了拍严子牧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子牧,天下能人许多,不能指望着身居高位,指望着家世背景,就想着高人一等。本宫若不是太子,京都又有几人会敬我,怕我?” 萧景尧顿了顿,看着被绑着的齐正初两人。 “将这两人送入北境军大牢。告诉徐青元帅,事关大案,将人给本宫看好了。” “是!”严子牧领命离去。 ...... “叶施主,此处是怎有如此多的女施主?” 无花看着小院中的情景,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难以羞赧,低头默念着阿弥陀佛。 悬空寺远在山巅之上,寺中也只有诸多和尚,就是女施主也少见许多。无花哪见过这般好看貌美的...女子。 师傅,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多的妖艳画皮? 叶清欢没有回答无花,虞知只说将无花带到此处,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叶清欢便是不知道了。 余蓝见到带回来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先是上前打量了一眼。 “哪来这么好看的小和尚?” 这上下打量的好奇目光活脱脱的一个女妖精看见了唐僧肉。 宁欢见状赶忙拉开余蓝,生怕这小丫头片子被小和尚迷了眼。 “虞知让我们将他带回来。小和尚下山行善,这治病救人不就是最好的善事?” 无花有些紧张,他从未与这么多人打过交道,尤其是和这些好看的女施主。 “小...小僧,无花。”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炎炼体三日前 虞知回到了苍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 齐正初等人的罪证已经确凿,他们的师傅苍水定然有干系。苍水又是苍山的五大长老之一,那么整个苍山会不会是幕后黑手? 如此说来,虞知不禁有些瘆得慌。 苍山是北境宗门中排名前三,前三之中的断刀门与苍山难分高下。 虞知心中正祈祷着,此事只是苍水所为,与苍山无关。否则,整个北境都会发生一场地震。 虞知又去了一趟红叶林,苍火修正那三分之一符文也没什么进展。当然,这也是虞知意料之中的事,要是真这么容易。流传至今的符文又如何会这么少。 每一道符文都是天地道意的体现。而人力炼制能够契合天地间道意的可能太小,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描摹一朵花,可根本看不见花朵的模样,最终所画出来的也是与原本的花朵相差千里。 又过了三日,虞知一边修行着《控火诀》,一边制作着赤火符箓,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地满满的。 蒋易又送来了一叠符纸,说是将那笔还剩一万两的欠款,又扣去了五千两。 虞知倒是不在意,这银子是砸到自己头上的,让蒋易赚点回去也不心疼。前提是,这符纸好用。 真气流转,虞知吐出一口浊气。 《控火诀》的第一重已经被虞知完全掌握,真气运转的速度,强度也契合《控火诀》的要求。但他不再继续修行《控火诀》的第二重,因为这收取碧落青炎只需掌握《控火诀》第一重。 在虞知悠闲度日的时候,苍水出关了。 齐正初等人下山许久,却一直没有回山汇报。这让苍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是两年来,苍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 而在京都中暗流汹涌,承明殿中,楚皇依旧看着身前的残局,江清呈上的那一封密信被放在一旁。 刚刚楚皇扫了几眼,便收起了密信。 因为信中的内容与他收到的奏折大差不差。 差的是萧景尧对于虞知毫不吝惜的美言和举荐。 “江清,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楚皇问道。 江清抱拳躬身,回禀道:“陛下,既是真相已经查明,朝廷必是要问罪苍山。臣以为北境军徐青挂帅,督查院司务虞知协同,前往苍山捉拿一干人等,回京受审。” 楚皇没有回应,又是看向对面的老者。 “黎相,你觉得如何?” 坐在楚皇对面的人不是秋劲风,而是黎修远。在接到萧景尧的奏报之后,楚皇召了黎修远进宫。 问罪苍山是大事,多听听其他意见总是好的。 黎修远放下手中的奏折,心里从未想到入宫竟是为了此事。 黎修远沉默了一些时间,这令整个大殿变得更加寂静。他在思考,在权衡。这本与他无关,可在这份奏折里,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虞知。 他不愿意虞知在京都出风头。 “陛下,老臣认为此案乃太子呈报,事情清楚,人证物证俱全,问罪苍山定是要做。而太子正在北凉府,何不让太子挂帅,徐青协同,问罪苍山。太子之身份足以震慑北境宗门,也让其他宗门知晓我朝对此乱臣贼子绝不姑息的态度。” 江清看了黎修远一眼,心中想起他第一次见虞知的时候,虞知可是拼了命地要将黎修远给拉下水。 如此看来,黎修远果真抢了虞知的东西。 承明殿中再度陷入寂静之中,楚皇心中想的不仅仅是苍山,也不单单是北境,而是整个天下。 如今夜鬼现世,楚皇要考虑的事情便是更多了。 “苍山所为,是为了什么?”楚皇问道。 这正是奏折中,未曾奏报的事情——苍山为何要杀害这些官员? 江清回禀道:“回禀陛下,据虞知密信所言,臣已经将白子实捉拿归案。经审讯之后,白子实交代,此事或与北凉府知府崔敬之有关。” “崔敬之任北凉府知府十余年,与苍山勾结,暗中敛财。崔敬之唯恐此事被朝廷派去的官员查证,于是伙同苍山杀害这些官员。” 楚皇皱着眉头,说道:“崔敬之。倒是想不到。白子实...江清,这是你的人。” “臣治下不严,臣请罪。”江清跪在地上,沉声说道。 楚皇又是沉默了,仿佛每一件事每一句话,他都需要想很久。坐在这个位子久了,每一个决定都要谨小慎微。 “既是知罪,那你就去北凉府走一趟。你们督查院出了纰漏,你作为御史总要担起责任。” 一个时辰后,黎修远和江清一同走出承明殿。 “想不到陛下竟会如此做。”江清叹了一口气。显然楚皇最后的旨意出乎了江清的预料。 黎修远慢悠悠地走在江清的身边。 “陛下之意不难理解。如今乱世已经初显端倪,北境经不起这么一乱。此事,遇到了一个不好的时机。” 江清无奈地点点头,这是皇命,不得不接。 可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北方的少年恐怕不认这皇命。 忽而,江清冷不丁地说道:“听说,黎相与那崔敬之也有些私交?” 黎修远面不改色道:“都是喜爱字画的人罢了。算不上什么私交。” 江清了然地说道:“这么说来,那些字画应当也都不便宜。” 说完,江清径直走出了皇宫。 ....... “什么?”虞知一拍桌子,“不行,绝对不行!” 苍火不在乎地说道:“这事有什么不好?当初你想要娶紫月,老夫还不答应。如今老夫给你送上门来了,你偏偏不答应?” 苍火想要收徒,可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东西可以给虞知。于是,苍火就将主意打到了凌紫月的身上。 “先是定下婚约,不着急办婚礼。顺便你再将拜师的事给办了。”苍火理直气壮地说道。 虞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当初,他只是想借这个由头接近苍火而已,从没想过要弄假成真。 “您这样做,紫月师姐知道吗?”虞知纳闷道。 苍火无所谓地说道:“婚姻大事,自然由长辈做主。此事,老夫定下就好。” 虞知又是说道:“当初,因为此事,您可是杀到了我的院子。如今怎么变卦了?” “哼。老夫见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将紫月许配你给。正好你拜老夫为师,是亲上加亲,双喜临门的大好事。你还不乐意?” “我想靠实力,不想靠恋情。” “去你娘的,老夫认可你的实力,跪下拜师。” “礼物呢?拜师礼呢?” “将紫月丫头许配给你,你还不知足?” “弟子不是这等以拜师为要挟,强娶紫月师姐的纨绔。长老,您还是收收心,将礼物准备好。” 苍火见虞知软硬不吃,气得直哆嗦。“老夫从未见过你这厚颜无耻之人!” 苍火拂袖而去之后,蒋易便冒出头来了。 “苍火长老真要收你做弟子?”蒋易疑惑之中又带着几分羡慕。 虞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刚才不是都听见了?” 如今学到了《控火诀》,也得到了青炎炼体的名额,虞知别无他求,只想以逸待劳。 蒋易嘿嘿一笑,巴结着虞知。“李师弟,师兄对你不错吧?” “先把剩下的银子还给我。”虞知说道。 蒋易当做没听见,自说自话。“若是师弟你飞黄腾达了,可千万要拉师兄一把。” 虞知也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喝着茶。 又过了几日,已经到了春分时节,虞知终于收到了青炎炼体的通知。时间订在三日之后,会有四名弟子一同参与此次青炎炼体,炼体也会持续三日。 青炎炼体是苍山的一件大事,但仅仅是对于几位长老和参加连体的四个弟子而言。 其他这些苍山弟子只有眼红的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参与感。主角不是他们,也根本轮不到他们。 虞知知道这也该是他行动的时候了。 苍山山脚的小镇上,虞知走进偏僻的小巷之中,在拐了几个弯之后走进一间小院里。 “小虞少爷。”王大福一直等候在此处,为虞知传递消息。 虞知已经知道江清来北凉府,应该是带着京都的旨意。可具体如何,江清没有给虞知的回信中说明。 “将这封信交给太子。”虞知说道,“三天后要进行炼体,我需要他的帮助。另外,也将此时告诉我叔他们,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王大福点头道:“明白。” “晚桐最近如何了?”虞知问道。这一算下来,已经快要一个月没见黎晚桐了,心中很是想念。 当初,虞知离开的时候,黎晚桐还是昏迷不醒。如今知道黎晚桐苏醒,虞知也算松了一口气。 王大福想了想,还是没将真相告诉虞知。“黎小姐身体恢复的不错,有余大夫的照料,小虞少爷不必担心。” “那就好。”虞知说道。他深入险境,便是为了黎晚桐。所有的前提便是黎晚桐不能出事。 “老王啊,三天之后,真是会是九死一生。”虞知自己心中也没底。这是苍山,五大长老随便一人都能将自己给捏死,还有一位闭关已久的山主苍别离。 王大福也明白此行的危险不亚于闯皇宫。 “有李宗师在,小虞少爷定然会安然无恙。” 虞知只是笑了笑,说道:“但愿如此。” 未来的事谁说的清楚,就算是十品宗师又能保证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子布局 北凉城,知府宅邸之中,崔敬之身前放着一些书信。 近日来,北凉城风平浪静,北境军将士许多都进入了北凉城中。 为官数十年的崔敬之心中有了一丝丝危机。就像是两年前京都派人到北凉府,他便是先下手为强,让苍山弟子途中截杀。 这书信是来自苍山,也有来北凉府境内的各处郡城中。 几乎是在北境军进入北凉城的同一日,北凉府各处郡城中也都有北境军入驻。 虽说北境军有护卫北境安全的责任,但是治理州府事务的最高官员仍旧是北凉府知府崔敬之。 北境军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入驻北凉府各处郡城,这已经十分不对劲。 “大人,送往元帅府的拜帖被退回来了。”书房外下人的声音传来。 崔敬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在这些书信中来回游荡。 书房里静谧地可怕,好似藏着一头凶兽,会将发出声音的人给吞吃。 良久之后,崔敬之才说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苍水的书信呢? 这时候,崔敬之显得有些烦躁,山羊胡子也颤抖了起来。苍水每次完成暗杀之后,都会回禀一封书信。 信中不过寥寥几字,也让人安心许多。 而此次,崔敬之迟迟没有收到苍水的回信。 “备马,去梅园。” ...... 此时梅园里,江清将楚皇的密旨传达给了萧景尧。如江清所料,眼前的太子开始有些不解,然后很快就将这丝不解消化,继而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春风也吹不散的愁绪。 “父皇的旨意让本宫为难了。”萧景尧直言不讳。没有因为这是楚皇的旨意而低眉顺眼。 江清说道:“陛下的考量自有陛下的道理。不过,这般对于那女子确实不公。” 萧景尧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本宫明白。父皇作为一国之君,便要考量着整个世间,便要有所取舍。舍小取大,利益才能最大。” 不过,萧景尧话锋一转,“可只怕有人不认此事。” 江清一怔,看向萧景尧,说道:“圣旨,谁敢不从?” 江清年少时在秋劲风的门下,刚正不阿,受秋劲风提携,蒙受皇恩,担任督查院御史一职。读的书越多,越是认准了君君臣臣的死理,想要调出这思想的藩篱越是艰难。 江清只知道,违抗皇命的都已经死了。 萧景尧笑着饮茶,“看来江大人对于自己那位属下还没有本宫了解的多。” 顿时,江清脑海中浮现了那与众不同的少年的身影。 萧景尧说的是虞知,江清想的也是虞知。 江清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即便是不认,他又能够如何?他只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 对啊,虞知只不过是个少年而已。不久前,还是被称之为“问道之耻”的少年。他又能做如何,顶多是喝醉酒的时候,借着酒劲骂几句。 骂了之后,世间还是原本的世间,改变不了什么。 萧景尧却是说道:“江大人此言错了。” “哦?”江清疑惑。 萧景尧起身,望向天际,说道:“少年是现在的少年,而非今后。过不了多久,他或许就是世间的另一番风景。” “那也要过一些时间。”江清说道。 有秋家的支持,更有太子的看重,江清不难想象今后少年在朝堂中的另一番景象。而不久前的少年还如过街老鼠般遭人唾骂。 萧景尧沉默,这时间不会太久,但不会是近两日。 就在此时,严子牧匆匆走到萧景尧的身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景尧随即一笑,说道:“他倒是个聪明人。” ...... 王大福将书信送到了萧景尧处,也送到了李浩渺。 看完书信,李浩渺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老魏,该我们出手了。” 魏无忌来到北凉城之后一直在暗中守护这座小院,与此同时,他也在联系当年那些北斗营的旧将。 此事,却不如魏无忌预想的那般顺利。 “他们......还不肯出面。”魏无忌说道。 李浩渺无所谓地说道:“一群鼠辈,躲躲藏藏了这么多年,当年的那点血性也被消磨光了。此行,有我便够了,不必再寻他们。” 魏无忌声音无奈,说道:“他们实力不弱,要是有他们助阵,少主的危险就会少许多。” “北斗营已经不是当年的北斗营了。活着的人要么不明真相,要么被吓破了胆。到现在,还有几人记得大哥的初心?”李浩渺说完,拿起悬在腰间的剑。“而今,有我便足够了。” 魏无忌顿了顿,他自然知道李浩渺的厉害,即便是在当年,李浩渺也展露了非凡的天资。 “少主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魏无忌说道。 李浩渺点点头,说道:“当年,虞知出生时,被人暗害。我姐一直带着他寻访名医,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现在。只想着他能安稳些,不要将自己暴露那些人的视野中。可他们还是找上门了。” “当年,我们没有退让了。可现在总不能由着他们欺负。” 李浩渺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十九年前,他还是只是开碑八品,不是如今的剑道宗师。 否则,当年的北斗营也不会覆灭,还背上谋反的罪名。 魏无忌看向李浩渺,他,还有北斗营的残部一直都默不作声,就是担心招来杀身之祸。多年前,当得知李浩渺踏入十品宗师境后,那些在黑暗中默默忍受屈辱的人本以为迎来了一丝曙光。 可李浩渺一直都毫无动静。 没有这位十品宗师的号召,他们只能继续潜伏下去。 李浩渺并非北斗营之人,但当年的北斗营主帅与之相交莫逆。 “难道我们要一直瞒着少主吗?他父亲的仇和冤总该让他知晓!”魏无忌说道。 李浩渺沉声说道:“他会知道的。快了,很快了。” 李浩渺看向远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无法想象当少年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又会是何等景象。 “大哥的仇,你我皆是知晓。但何时说给虞知,这不是你我能够决断的。十九年前,大哥含冤身死,北斗营群龙无首,是文曲星设法保下大哥的一条血脉。这十九年的艰险,不是一两句话而已。” 魏无忌神色复杂,他明白这些。当年,他得知主上战死,自然想要复仇。是北斗七星将中的文曲星将其拦下,步步为营方才保存下了如今的北斗营残部。 “只怕那些人等了太久,早就失去了当年的血性。”魏无忌担心地说道。 李浩渺却是不在意地摇摇头,说道:“无妨,长江后浪推前浪,若是他们还认北斗营之军旗,北斗营自然有他们的位置。若是不认,许多事也该是到了变一变的时候。” 随即,他看向院子中努力行走的黎晚桐,练剑的叶清欢,还有余蓝和宁欢。 这些年轻人将来又会是何等光景? 魏无忌顺着李浩渺的目光看去,坚硬的脸上也露出一些笑意。他明白李浩渺的意思。十九年前,李浩渺若是这般说话,魏无忌定然会反驳。 可如今是保护了主上血脉十九年的李浩渺,自然有资格说这些。 正当李浩渺遐想之际,叶清欢走了过来,说道。 “李叔、侯爷,我们该出发了。” 李浩渺点点头,问道:“第三式练得怎么样?” 叶清欢答道:“已经纯熟。路上在感悟几次,相信能够克敌制胜。” “修行不必着急。”李浩渺笑了笑,微微惊讶于叶清欢的速度。 宗师的剑很难学,修行者多是照虎画猫。但李浩渺是看着叶清欢修行,知道叶清欢口中的纯熟是真正有了宗师的风采。 这真是一个修剑的好苗子! “我的剑与你不同,剑招学了便是学了。但千万不要被我的剑意所影响,尤其是在你的剑意雏形还未完善的时候。你要记住,唯有自己的剑道才是最强的剑。” 叶清欢点头,这几日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剑修有许多,比江南那座剑庐数百年来铸造的剑都多,但如每一柄剑一般,每个剑修的路子都是不同的。 因为他们一路来所看的风景不同。 “此行,侯爷不必去了。我和清欢足够。” 魏无忌担心地说道:“可是少主......” 李浩渺看向黎晚桐,眼中充满笑意。“那个姑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虞知那小子可是要发疯。你是要一个疯掉的少主?” “再说了,有我在,你害怕虞知会出什么意外吗?” 听此,魏无忌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虞知的计划中许多的危险都是需要他自己来应对。 无论是李浩渺,还是萧景尧,都是吸引苍山注意的一颗棋子。无非是这两颗棋子显眼了一些,一旦落子就能够屠掉苍山这条大龙。 有人落子布局,自然就有另一人筹谋应对。可惜的是,对方似乎还未预料到不久的危局。 梅园中,崔敬之跪在萧景尧面前,一旁的江清冷眼旁观。 崔敬之不请自来,行色匆匆,却又带着无比的愤怒。 在听完崔敬之的话之后,萧景尧看着虞知的书信,心中只是笑了笑。 执棋者不是一二人,如今有人也落子了。 可这似乎是一步臭棋。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炼体开启 “你说此事都是苍山搞鬼?”萧景尧平静地问道。 崔敬之却是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为官多年,崔敬之也习惯于揣测上意。 这一抹不安是怎么回事? 崔敬之跪倒在地,不敢直视萧景尧的眼睛。 在萧景尧入北凉城的时候,便是他接待的萧景尧。在此后几次,他亦是多次与萧景尧见面。 在崔敬之的印象中,萧景尧是个和善宽厚的人。为人细致,也从不苛责什么,在私下交往让人如沐春风。 可现在的萧景尧让崔敬之有种在承明殿上面对大楚皇帝的感觉。 崔敬之头顶在地上,沉声说道:“回禀殿下,这两年来,臣探查此事,收集证据。就在刚才,臣找到线索,暗杀官员一事实乃苍山门下齐正初等人所为,其中可能还牵扯到北凉府中的一名官员。” “臣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刻前来禀告殿下。此乃是齐正初等人与那名官员的联络书信。请殿下过目。” 在很早之前,崔敬之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事情一旦暴露,就将罪名推到齐正初等人的头上。先下手为强,总比坐以待毙好。 书信是伪造的,落款亦是假名。要查也查不到真相。 萧景尧不动声色,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名官员是谁?” “臣无能,尚且还未查到此人底细。”崔敬之说道。 砰! 萧景尧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崔敬之,你好大的胆子!” “勾结苍山,杀害大楚官员,证据确凿,你还敢诬陷他人?” “不妨告诉你,本宫已经掌握了你所有的罪证,真是其罪当诛!” 几句话让崔敬之冷汗直流,他有过这种最坏的猜想,可他仍然抱着一丝侥幸来到了梅园。 人都有侥幸心理,而崔敬之显然没有这万分之一的幸运。 “殿下,臣冤枉!定是有人诬陷臣。”崔敬之冷汗直流,大呼冤枉。 此时,一旁的江清开口道:“崔敬之,督查院已经查明此事,齐正初等人已经落网,你还不认罪?” 崔敬之猛地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他从未见过此人,可此人身上的气质,却是让崔敬之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督查院,他是督查院的人! 江清冷哼一声,说道:“本官乃是督查院御史江清!”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苍火的收徒没有成功,这让虞知不免替苍火感到可惜,损失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子。 “李师弟,今日就要进行青炎炼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蒋易跟在虞知的身边,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在苍山中,刚入门就获得了青炎炼体的机会,又得到了苍金、苍火两大长老的青睐,能够混得这么如意得水的,也唯有眼前的虞知一人。 “蒋师兄,剩下的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虞知问道。 在青炎炼体之后,虞知必定是要离开苍山的。 蒋易立刻掏出了一叠银票,甚至欠虞知的银子还要更多一些。 蒋易是个精明人,知道博人好感。在青炎炼体之后,虞知的地位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嘿嘿,师兄早就准备好了。先祝贺李知师弟能够炼体成功。” 虞知笑着收下银子,如蒋易这般会做人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青炎炼体的日子也是苍山诸多弟子凑热闹的日子。为什么说是凑热闹呢?因为每次能够参与青炎炼体的弟子只有那么几人,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看客。 苍山山巅上早已经聚集了一众人,苍山五大长老,金木水火土难得地聚集在一起。 除了这五位,苍山的许多长老都在,上千弟子也聚集在此处。 苍火是除了山主苍别离外,唯一能够掌控碧落青炎的人。 无数弟子人声鼎沸,多是羡慕着能够进行青炎炼体的四人,这无疑是破境最好的契机。当然也有为赵瀚愤愤不平的弟子,认为这刚入门的李知根本不配。 听着这些声音,虞知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弱者才会用言词来攻击人,而言语的苍白无力注定了虞知不痛不痒。 虞知挤开人群,走到了苍金面前。在众人看来,虞知是苍金带进苍山的,自然是归属苍金这方的弟子。 虞知对着苍金行礼,又看向苍金身边的程云。 此次青炎炼体,程云也是其中一位参与者。除了程云,另一位是苍土门下的女弟子。 这已经占了三个青炎炼体的名额,而最后一人是苍木门下的弟子。 按理说,除了苍火门下无人之外,青炎炼体的名额本该是四位长老均分,而这次苍金自作主张,将苍水的弟子赵瀚的名额直接抢了过来。 这引起苍水极大的不满。 不满归不满,此次青炎炼体是苍金主持,他硬要做什么手脚,也没办法。 “李知,你程云师兄会和你一同参与青炎炼体,还有苍土长老的弟子岑琴。你们三人互相照顾。”苍金嘱咐道。 虞知先前见过程云,看向不远处的岑琴,点头道:“弟子明白。” “听闻你修行了《控火诀》?”苍金道。 虞知以为苍金不知道这件事,“是。只是这么几日,弟子还未掌握《控火诀》。” 苍金不疑有他,点头道:“修炼《控火诀》极难,不是一日之功。苍火愿意传授你《控火诀》,也证明他看重你。在青炎炼体的时候,你不妨运转《控火诀》的功法,一定会有所益处。” 虞知抱拳道:“多谢长老指点。” “好了,去吧。” 四人来到苍火面前,等着苍火打开禁制。 碧落青炎是天地间遗落的神物,被苍山的开山祖师获取之后,便是封印在苍山的山巅之上。在此后的无数年,苍山几代山主、长老一同加固封印,才稳固了碧落青炎,形成了如今阵法禁制。 苍火依旧是那张臭脸,目光扫过眼前的四人,到最后的虞知时,脸色更臭了些。 “青炎炼体历来危险,该知道的,你们师傅肯定已经告诉过你们。老夫就不再多说。此外,老夫再提醒你们一句,不要贪心,免得引火烧身。” 四人齐声应道:“弟子明白。” 随即,苍金上前说道:“青炎炼体正式开启!” 苍火抬手间,一道真气射向天空,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神秘的纹路。 这是封印碧落青炎的阵法封印。 虞知望着天空中真气流转的纹路,隐隐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空中的纹路分明是赤火符箓三分之一符文的另一种部分变化。 苍火看了虞知一眼,见着对方脸上奇怪的神情,便知道他看出一切。 这小子的符箓天赋真当不错。不行,老夫一定要收他为徒。 在这一刻,苍火下定了决心。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你小子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随着真气流转,空中的纹路幻化成了火焰升腾的模样,刹那地动山摇,山巅脚下的巨石裂开,一股炽热的山风瞬间席卷了山巅上的众人。 山巅中心的地面裂开,炽热的温度扭曲了空间,让人视线模糊。 碧落青炎一直都被封印在山巅上,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可谁也不担心碧落青炎会被人盗取。 因为,敢这般行事者首先要到达苍山山巅之上,又要知晓开启封印的阵法,最重要的是要能够经受得住碧落青炎的灼烧。 就算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承受不住碧落青炎的灼烧。 随着阵法解开,山巅上不少弟子已经承受不住碧落青炎外溢的热量,渗出无数的汗水,几乎要晕厥。 虞知也是满头大汗,他的身体本就患有奇疾,比之常人要温热许多,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你们四人随老夫下去!” 苍火率先迈入山巅的裂缝之中,虞知等人也接连踏入其中。 裂缝下是一个巨大洞穴,青色的火焰如流云一般在空中浮动流转,并且散发着恐怖的高温。 在洞穴之中矗立着四根岩柱,上面刻画着无数神秘的符文,自下而上流转着金色的光芒,从岩柱的顶端散发出一阵恢弘的力量,交织成屏障笼罩在碧落青炎的上方。 正是因为这四根岩柱的存在碧落青炎才无法溢散自身的力量。否则,整个苍山都会化作一片焦土。火烧红叶,千里荒烟。 而在碧落青炎的下方是一个宽阔的湖泊,湖中不知盛放什么样的液体,如岩浆一般沸腾。 苍火开口说道:“在无数岁月的封禁之中,碧落青炎将自身的力量溢散到下方的湖泊之中,其中的液体乃是来自草原的天山圣水,不会没在恐怖的高温下蒸发,而是将溢散的力量蕴含其中。青炎炼体,就是让你们从湖中吸收这股力量,淬炼体魄。” 虞知知道这番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其余三人都是入苍山许久的弟子,了解青炎炼体的过程。 此时,虞知问道:“如果直接用碧落青炎灼烧身躯,淬炼体魄呢?” 苍火淡漠地说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他会死!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不例外。” “如果没有《控火诀》傍身,老夫也不敢靠近碧落青炎。” 虞知想了想,又是问道:“那十品宗师呢?” 苍火看了虞知一眼,心道,这小子废话怎么这么多? “老夫没见过十品宗师,也不敢说。” 虞知点点头,他见过十品宗师,心中正想着,有机会要不要在叔的身上试试? “待会儿,老夫会再度解开封印,你们进入其中,只管淬炼体魄就好。” “三日之内,老夫会为你们护法,直到炼体完成。” “切忌谨守本心,莫要因小失大,以免淬体失败,还要受到碧落青炎的反噬。” 第一百八十八章 碧落青炎 当虞知踏入池水中时,感觉一股热气直逼天灵盖。这感觉就像是从头顶浇下一盆热水,直接将头皮给烫了。 这酸爽的感觉吓得虞知一哆嗦,差点整个人都一头栽倒在池水里。 “我草!” 虞知大喝一声,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大呼小叫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虞知身旁传来一声斥责。 虞知循声看去,这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定是苍木门下的弟子。 程云和岑琴都是苍金苍土的弟子,自然都是和虞知一边。那剩下的一个只能是苍木门下的人。 阮锐意和赵瀚交情匪浅,当他得知赵瀚的名额被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抢了去,心中便是为赵瀚不忿。 如其他苍山弟子一般,不忿只是不忿,长老们的决定,阮锐意改变不了什么。但现在见了虞知,阮锐意也免不了讥讽几句。 虞知只是看了阮锐意一眼,嘟囔道:“苍火长老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咋呼的紧。” 阮锐意又是怒道:“你...” 可刚开口便是被苍火给打断道:“别废话,赶紧进去。” 程云对着虞知说道:“李知师弟,青炎炼体炼的是体魄,靠的是耐力。第一天是最痛苦的,但只要撑过了第一日,接下来你就会轻松许多。” 李知点点头,说道:“多谢师兄。” “小事而已。切记,不要对抗池水中的那些力量。”程云说道。 说完,程云率先踏入池水中。只见程云脸上立刻浮现出通红的颜色,脑门上经络隆起,忍受着剧烈的灼烧痛感。 即便如此,程云亦是一声不吭,一步步踏入池水中。 接下来是岑琴,这女弟子对着虞知点点头,她知道这位小师弟的天赋,在青炎炼体之后必然更上一个台阶。她亦是要交好一番。 让虞知意外的是岑琴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强忍着痛苦,寻了一处专心炼体。 能够来到此处的弟子皆是心智坚韧之辈,就算是痛入骨髓也不能发出一声惨叫。 这不仅是炼体,也是诸位长老的面子,谁家门下弟子叫喊了一声,定会被人耻笑一番。 忽然,苍火又是开口道:“试试你那门功法,能否看出什么?” 虞知一听,下意识地运转真气,双眸含风,望向池水中。只见岩浆似的池水中仿佛有着无数青色的鱼儿在游动。 “这是什么?”虞知问道。 话音刚落,虞知又是自言自语道:“这应当是碧落青炎溢散而出,沉入这圣水中的力量。” 苍火有些兴奋地说道:“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一群群青色的小鱼,不对,也有点像流云,还有点像火焰。”虞知如实回答道。 苍火闻言,便是更加兴奋了一些,喃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你再看看碧落青炎。” 虞知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碧落青炎,可只是一眼,顿时一股炽热的灼烧感便涌向虞知的双眼。 瞬息之间,眼中真气涣散,两行血泪从虞知的眼角溢出。 这一次,虞知忍着没有吭声,而是回忆着仅是一瞬之间看到的那一幕。 仅是一瞬,虞知看见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苍火又一次问道。 虞知这次没说实话,只是觉得刚才的那一幕太过诡异,难以令人相信。 “痛,什么也看不清。”虞知说道。“您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虞知揉着双眼,血眼中仍然是一片模糊。 苍火叹了一口气,说道:“赤火符箓的符文。” 随即,苍火口风一改,又是说道:“罢了,青炎炼体的机会难得。你若是在这里伤了得不偿失。此事日后再说,你先去淬炼体魄。” 虞知点点头,见着其他人都已经运转真气,淬炼体魄。他也没有犹豫,扑通一声跳入池水之中。 如岩浆般的池水没有飞溅,只是让波浪缓慢地浮动了下。 虞知只感觉自己陷入了流沙之中,而且还是被火焰炙烤了无数日的沙子。 嘶! 虞知倒吸一口凉气,池水灼烧虞知的肉身,一股股力量冲刷着虞知的身躯,将肉体上的杂质逐一排除。 在虞知双眼中,池水中那一条条流云青鱼正在靠近虞知的周身,撞击在虞知的肉身上。 “看来这就是碧落青炎溢散而出的力量。我这双眼能够看见这些流云青鱼,这是不是证明碧落青炎的力量也类似于武道真气一般?”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虞知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更为坚硬了一些,真气在体内的运转也更为顺畅。 “难怪这么多人想要这个机会。这只是一个时辰而已,体魄便感觉焕然一新。现在我一拳足以将项景昊那小子揍得满地找牙。” “运转《控火诀》试试?” 传言中的《控火诀》能够掌控火焰,是否也能够掌控这些流云青鱼? 当即,虞知开始运转起《控火诀》。修行完《控火诀》第一重,虞知足以收取碧落青炎。 一池子水,碧落青炎的力量本是均匀地弥漫在其中。 在虞知运转《控火诀》的那一刹那,池水中大半的流云青鱼都被虞知给吸引过来了。此时的虞知仿佛就是美味的鱼饵,所有的流云青鱼都朝着虞知身上撞。 果然有用! 虞知心中一喜,可仅是刹那,虞知就吃到了苦头。 运转《控火诀》之后,流云青鱼汇集了大半,一同撞在虞知的身上。 可虞知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这一股力量的冲刷。 这一下子,虞知疼得大喊一声,口中竟是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很快又在空中蒸发,化作血雾,消失不见。 阮锐意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是再度传来。 “小心些,青炎炼体也是会死人的。” 这哪里是关心的话,分明是想虞知死在这里。 程云出声说道:“李知师弟,就算你修行了《控火诀》也不能这样胡来。命只有一条而已。” 虞知点头,回应道:“我知道了。” 程云凝聚心神,再度沉浸在碧落青炎的冲刷之中。在这池子中,要是不能坚守本心,很可能就会承受不住这痛苦,彻底昏迷过去。 这也就意味着炼体结束。 刚才的一刹那,虞知虽然引来了池子中大部分碧落青炎的力量,但只是一瞬而已,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虞知明白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要想坚持三日,循序渐进很重要。 好在虞知验证了《控火诀》可以操控碧落青炎的力量,也就是池子中的这些流云青鱼。 转眼间,半日便过去了。 虞知等人也慢慢适应了如今的疼痛,每个人的神色都略微放松了一些,肉身散发着一阵阵光芒。 苍火已经不在洞穴.里,即便是负责此事的长老也不会时时刻刻守在此处。 虞知简单地看了一眼头顶的碧落青炎,心中思索着自己的计划。希望李浩渺和萧景尧这两颗棋子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 而虞知现在只需静等第三日的到来。 ...... 神隐阁的山巅上,紫衣华服的颜暮烟站在楼阁之上。 这位神隐阁的阁主看向山下,目光仿佛落在了十万大山外的尘世间。 自颜依出生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下过山。十万大山之外的世界从那时开始与其无缘。 “举杯醉梦酒中仙, 但愿不理人间事。 恣意逍遥温柔乡, 且愿一生做浪子。” 颜暮烟喃喃道,眸中透着一丝丝恨意。 颜依不知何时出现在颜暮烟的身后,说道:“你说的是谁?” 颜暮烟回过神来,说道:“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罢了。” 颜依不信,她时常看见颜暮烟往着山下发呆,也不知她到底在思念着谁,总归是心底有个人罢了。 “北境军正在进入北凉府的各个郡城中,在青谷外也集结了三万人马。看来朝廷应当是要动真格了。”颜依说道。 颜暮烟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大楚的皇帝一直都是审时度势的家伙,或许苍山这一次也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颜依说道:“可是他们杀了朝廷命官。依大楚律例......” “呵呵。大楚律例,这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颜暮烟显得十分不屑。在许多年前,她便是见过这些类似的事。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在绝对的形势面前,即便是大楚皇帝也会选择牺牲一些公道,来换取一些利益。 这时候,大楚律例也只是大楚律例四个字而已。 颜依转身想要离开。 颜暮烟说道:“来不及了。那小家伙现在应该正在炼体的时候。你见不到他。” 颜暮烟一眼就猜出了颜依的心思。她自是无比聪慧,否则又如何掌控这神隐阁。 可猜出颜依心思的并不是她的聪慧,而是颜暮烟了解自己的女儿罢了。 这是神隐阁众人皆知的秘密。但他们都只以为颜依是颜暮烟的养女,以为当初的北境第一美女至今魏家,殊不知,这是颜暮烟十月怀胎诞下的亲生女儿。 “颜依,你真喜欢那小家伙?”颜暮烟问道。 颜依顿了顿,爽快道:“只是不讨厌罢了。何况他欠我一桩事,他若是死了,欠下的事就还不上了。所以,他还不能死。” 颜依自己也不知道,在她说此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甚至为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颜依做事从来都不找这些借口。 做了便做了,不需理由。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投石问路 借口,总是为了要掩盖一些东西。 总之,颜依依旧下山去了。 当她行至山脚时,停了停,看向山巅的阁楼上。 颜依的神色忽而露出一抹疑惑,喃喃道:“她说的到底是谁呢?” 那几句诗,颜依也不只是一次听见,不过是只是当没听见罢了。可这几日,听见的次数却是多了起来。 而此时,山巅阁楼上的紫衣妇人也正是将目光投向山脚下的少女,喃喃道:“若是他见到,又会是什么感想?” ....... 一日过去,很快便是到了第二日的午时。 期间,苍火只出现过一次,仅是瞥一眼,又是匆匆离去。大概是去修正那三分之一府文的阻塞处了。 大抵那三分之一符文比这四个弟子的命要重要的多。 到了第二日,四人的脸色都已经好看许多,褪去了第一日紧张的神色,也倒是能够抽空互相交谈几句。 在承受了一夜炼体之后,虞知却是感觉到肉身的变化。此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硬抗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当然,这是虞知不切实际的妄想。 “运气不错,你还活着。”阮锐意冷笑道。他看着虞知便是不爽,越发不爽,便是越是来气。 虞知自当知道阮锐意是在对自己说。 这是阮锐意第三次挑衅,像是牛皮糖一般甩不了的感觉让虞知觉得很是恶心。 “小时候,在我住的村子里有一条大黄狗,平日里就在村子里游荡,偶尔就是朝着村里的村民们狂吠几声。”、 “初时,大家都以为这大黄狗只是欺生,等着过些日子熟悉了,大黄狗就会和善许多。因此,村子里的人也从未和这大黄狗计较什么。” “然而,这大黄狗却是以为这村里的人都怕它,将善意当成了惧意。日子越久,它却越发猖狂,见着人还是要多叫几声。” “再后来,大黄狗昂首挺胸地游荡在村子里。我第一次见它,他对我叫了一声。我只当它,与我不熟悉。” “我第二次见它,它追着我,追了一条街。我只当它,与我玩乐。” “我第三次见它,它依旧是咧着尖牙,狞笑着,又对我狂吠。你猜,这次我跑,还是没跑?” 三人听着虞知讲故事,也是听得入神了。 程云本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早就听出来了故事里的意有所指。 “李知师弟当时还小,若是其他孩子,应当是跑了,但师弟你......我想,师弟不会就这样跑了。” 虞知点头,说道:“任何事都可再一再二,但绝不可再三......再三被欺便是觉得我好欺。” 岑琴好奇地问道:“那师弟做了何事?” 虞知看向远处的阮锐意,平静地说道:“第三次,我将大黄狗宰了。在村口架起了一口锅,煮了它。” 虞知的目光让阮锐意猛地头顶一凉,即便是碧落青炎的炽热也难以驱散这股寒意。 “畜生就是畜生,敢欺人,那就宰了。”程云也是看向阮锐意。两方弟子的争锋自然少不了。这逮住机会,也要奚落对方。 虞知接过程云的话,继续道:“这位师兄应当是第三次对我狂吠了。” 阮锐意不在乎地说道:“你想要如何?你又能对我如何?这是碧落青炎之下,要是破坏了阵法,引起碧落青炎异动,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阮锐意有恃无恐,丝毫不在乎虞知的威胁。 程云和岑琴也出声提醒虞知,“师弟,不要冲动。出去之后,有机会收拾此人,坏了此次青炎炼体的机会,得不偿失。” 青炎炼体中,谁也不敢动手,维持自身炼体已经很难,更别说要出手伤人。 但这不包括修行了《控火诀》的虞知。《控火诀》的出现本就是为了控制限制碧落青炎。 虞知笑道:“我不会这么愚蠢。可他也想错了我。” 阮锐意闻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青炎炼体三日,最危险的是第一日,接下来的第二、第三日效果比第一日要差上许多。 炼体,就如同锻铁一般,千百次锤锻唯有前一百次淬炼出的杂质最多。而且炼体也不是时间越久越好。 熬过了第一日,青炎炼体已经成功了一半。 《控火诀》再度运转,池中的流云青鱼受到了虞知的召唤,纷纷朝着虞知游来。 没有了昨日的灼烧感,虞知也能更加用心地控制真气的运转。 流云青鱼没有撞击在虞知的身上,而是围绕在虞知的身边。昨日的试验让虞知平白吐了一大口鲜血。 今日虞知心中小心,没有再度让流云青鱼撞击在身上,那样便是过犹不及,不但淬体不成,还会让自己手上。 这一次,其余三人同时感受到了池水中那股力量的变化。他们不曾修行小人图,双眼也看不见那些流云青鱼。可是对于池水中力量的感知却也敏锐。 “师弟?”程云说道。 虞知回应道:“师兄放心,不会耽误你们炼体,只需片刻时间。” 虞知自然知道程云心中所想,做自己的事不能让程云等人的利益受损。青炎炼体就算是后期,也要珍惜丝毫的淬体力量。 见虞知如此说,程云和岑琴也都只好点头答应。 如今卖虞知一个面子,今后的回报可能远不止如此。 阮锐意见状,神色慌乱,就是真气也有了几分动荡。“李知,你想干嘛?这是在青炎炼体,你可不要胡来。” 见到虞知能操控碧落青炎的力量,阮锐意心里的慌乱可想而知。 加入他操控这股力量攻击我。不,他不敢杀人......阮锐意见着虞知冷笑,又是警告道:“李知,诸位长老可都盯着这里......” 虞知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青炎炼体也会死人。” 三人闻言,不仅是阮锐意惊慌,就是程云和岑琴也纷纷看向虞知。 这李知不会真打算在此处杀了阮锐意吧? 程云不由得再次提醒道:“师弟,慎言。” 青炎炼体中,意外死亡和他人导致死亡,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蓄意杀害同门弟子,在任何宗门之中都是必死之罪。 何况,这是在苍山之中,不可能不为人所知。 “师兄放心。我不会愚蠢到做这种同归于尽的傻事。”虞知话锋一转,说道,“可青炎炼体中应当也有人承受不住碧落青炎的力量,提前退出炼体的,不是吗?” 话音刚落,池水浮动,也只是轻微的起伏。而在池水中成群结队的流云青鱼冲向阮锐意的方向。 嗖嗖嗖! 下一刻,阮锐意身影被这股力量撞飞到半空中,退出了池水。 空中喋血,阮锐意摔在地上。这一击让阮锐意重伤,若是再想进行青炎炼体,也只怕是不可能了。 见此,程云和岑琴眼中都露出一抹异色,生出同一个念想——李知要是这么对付我,那我......下场注定不会比阮锐意好上多少。 虞知看了一眼阮锐意,似乎也猜出了程云两人的担忧,说道:“师兄,师姐安心炼体便是。你我都是苍金苍土长老门下,要互相扶持才是。” “自然,自然。”程云和岑琴附和地笑道。 碧落青炎的力量再度均匀地散落在池水中。 虞知看向岸边的阮锐意,苍火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阮锐意的身边。 只听苍火说道:“阮锐意重伤昏迷,退出炼体。” 虞知心道:果真是如此,此处是时刻有人监视。 洞穴之中看似只有他们四人,苍火定是在某处时刻注意着洞穴中的动静。 一旦出现意外,苍火会马上出现。 虞知本想个方法试探一下,而阮锐意这嘴贱之人送上门来。虞知顺理成章地将利用了阮锐意。 投石问路...果真引出了苍火。 看来只能等到叔和萧景尧到来,将苍火引出去,我才能顺利收取碧落青炎.....虞知心想,至于程云和岑琴两人,倒是好解决,一同震晕便是。 在虞知的计划里,其一,明日李浩渺拜山。 其二,萧景尧也会借着苍山暗杀大楚官员一事,问罪苍山。 虞知可以确定其一定然能成,毕竟李浩渺可是自己亲叔。十品宗师的威慑足以让苍山举宗应对。 但其二,虞知不清楚京都那边的回复是如何,萧景尧又会以何种形式,前来苍山。若是没有绝对威慑,苍山又怎会畏惧? 除非北境军...... 虞知眼中一亮,谁曾想北境军还真当朝着苍山进军。 ...... 夜间,山巅苍山殿中,除了苍火之外,苍山长老汇聚一堂,苍金眼中难以疲惫之色。 就在青炎炼体开启之后,苍金便是接到了北境军陈兵青谷,意图进军十万大山。这是二十年前,北斗营踏破北境宗门之后,北境军从未有此举动。 而今北境军忽然出现在青谷,不知何意。北境宗门都变得紧张。 二十年前的那一夜,吓破了北境宗门的胆。 而在今日,北境军的行动越发明确,三万北境军将士剑锋直指苍山。 苍金不得不召集诸位长老,商议应对之法。 “诸位说说,北境军为何要陈兵苍山?”苍金皱着眉头问道。 第一百九十章 风起云涌的静夜 苍山殿中依旧是一片沉默,无人知晓答案。他们只知道明日一早,三万北境军将士就会到达苍山山脚。 苍水和苍木对视一眼,掩去了难看的脸色。 齐正初等人未归,北境军又有此异动。苍水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此时的苍水只能沉默不语,如今他的任何举动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此前,你不是派了人去北境军打探,可否有些消息?”苍土问道。 苍金摇摇头,说道:“这两日已经派出去了十数人,探查的,还是拜访的,一个个都杳无音信,没有一个归来。” 不必苍金多说,众人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杳无音信说明什么,这些人要么被扣押了,要么死了。 北境军未曾给苍山发来信函,如此颇有一番不宣而战的意味。 “或许他北境军只是借道而已,不是针对我们苍山,是我们大家多虑了。” “哼,说的简单。非要等到陈兵山下,才去问个缘由吗?到时候大祸临头,整个苍山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缘由定是要问的。北境军总不能无缘无故便欺负我苍山,否则师出无名,真当是苍山还欺负的?” “赵长老说得不错,不过这缘由真是罪过,我们苍山又当如何自处?” “老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该清楚的人自然心知肚明。诸位长老也好好想想,在世间行走之时,是否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此时,所有长老也顾不得分派系,皆是皱紧了眉头。 苍水和苍土并行在山道中,两人皆是沉默,如心中藏着同一件事。 “会不会那件事?”苍土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唯有两人能够听见。 苍水不确定地说道:“说不好。北境军动向不明,正初他们几人也未归山。一切都是难以料定之事。” “北凉城的那位呢?”苍土问道,“那人有没有回应?” 苍水又是摇头,“书信在前日送出,即便是回信,也没这般快。” “希望不是那件事.....”苍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否则,苍山大祸临头。” 百因必有果,两人早该在当年行事之事就料到此番后果。 北境军的动向让人人自危,也不仅是苍山,其他宗门皆是如此。 不过,也总有心中坦荡,无所畏惧之人。 熊奎和宗琳月正听着信使的回报。北境军行军的方向是苍山方向,也是白焰谷所在的方向。 即便心里无愧,白焰谷也想弄清楚北境军此行的意图。求一个心安罢了。 “徐青真当是这般说?”熊奎问道。 信使回禀道:“弟子虽未见到徐青元帅,但此话却是出自徐青元帅之口。” 宗琳月倒是没有熊奎这般忧愁,说道:“老熊,既是让我们安心待着,就别多事了。” 熊奎说道:“这样也好。老子也安心了许多。不过,北境军这般大动干戈,想必该是为了苍山。” ...... 北境军军营之中,萧景尧握着一卷棋经,棋盘上黑白错落,落子无数。 江清一旁观棋,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直至这一盘棋尘埃落定,萧景尧放下棋经,揉了揉眉头。江清则是大呼道:“好棋,妙哉!” “殿下从哪儿得来的这棋局,果真是妙哉,妙哉啊!” 江清爱棋,自己的棋艺却是不精。秋劲风曾言,观棋如观人。 江清之棋道速来直接,布局谈不上精巧,却也能困敌一时,稳扎稳打之余亦是能胜上一筹。 和黎修远,又或是秋劲风的老谋深算,处处陷阱相比,江清只能算是个臭棋篓子。 因此,江清做不了谋臣,做直臣,做忠臣是他最好的仕途之路。 萧景尧回忆着自己的每一步落子,一阵苦笑。若是他,根本做不到这般布局。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皆不是他所能比。 “此局,乃是许多年前青云试中,李清如与国士棋手范思贤对弈之局。” 江清脑海中浮现出一女子的风姿。当年的李清如可是担上了“无双国士”的声名。 “李夫子之棋艺自当是高绝。在李夫子之后,大楚再也没有出过如李夫子这般风采无限的奇女子了。” 萧景尧点头,也满是钦佩地说道:“本宫亦是敬仰李夫子,可惜无缘一见。本宫听闻,李夫子乃是虞知的姑姑?” 江清笑着说道:“确实如此。李夫子如今在问道书院监院。谁曾想风姿绰约的李夫子教出了一个被唤作‘问道之耻’的侄儿?当初,此事还在京都中传了许久。每每青云试,此事便会被拿出来说一说。” “哈哈哈。”萧景尧给江清沏了一杯茶,说道:“如今,江大人还觉得那虞知是‘问道之耻’吗?” 江清一怔,边摇头,边苦笑道:“当真是看走眼了。老眼昏花咯!” 萧景尧却淡淡一笑,说道:“京都中,看走眼的人又何止江大人一人?” “待到虞知再回京都之时,定会扫清污名,让那些瞎了眼的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听萧景尧如此说道,江清心中便是知晓,这位太子殿下对于虞知无比看重。 “殿下令北境军缓行,可也是为了虞知?”江清问道。 都说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要是萧景尧愿意,北境军早在京都回信之时,就可以包围苍山,何至于现在这般弄的众所周知。 萧景尧坦然说道:“此事乃是虞知查明,配合他计划,并无坏处。” 江清想了想,说道:“当初臣派白玉前来北凉府。齐正初与赵瀚在暗杀时,被虞知等人所擒获。而白玉却是不知所踪...” 江清来了北凉府许多日,却是不想还未寻到踪迹。 听齐正初等人所言,白玉活生生地逃离。但没有踪迹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萧景尧知道此事,说道:“本宫已派北境军搜寻白玉的踪迹。相信他不会有事。” 闻言,江清也只能点头称是。 “明日要紧的是,苍山这一场大戏。”说到此处,萧景尧叹气道,“这终是对那姑娘有所亏欠。” 皇命难违,江清亦是叹息。他见过郭舒儿,不知虞知所知道的那些事,心中的那抹愧意便是淡了几分。 世间的公道大不过利益。 在需要公道的时候,公道才会有那么些价值。 颜依骑着那一头青鸾便是来了,也不知是为了那公道,还是为了那少年。 不过在她看来,这两者没有区别。颜依相信,那少年会还一个公道。 无所不知的颜依很快就找到了李浩渺等人的落脚处。 “颜依?”叶清欢看见来人,眼中闪过讶异。 颜依看着叶清欢,“好久不见。”当年在青云试上,颜依输得心服口服。输了便是输了,倒是洒脱。不像白玉那般,时时刻刻想找回场子。 随着叶清欢进屋,颜依便看见了正在饮酒的李浩渺。 叶清欢刚想要介绍,颜依便是作揖道:“晚辈颜依见过李宗师。” 李浩渺扭头看向进门的青衣少女,本想随意应付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是望着少女愣住了。 那一口酒水已在嘴边,迟迟没有咽下。 “颜依...你父亲姓颜?”李浩渺回过神,问道。 颜依也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父亲的姓氏。可是,颜依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从小到大也不知自己还有一位父亲,母亲倒是有一位,但有与无,却也差不多。 她想了想,说道:“或许我父亲也姓颜。” 李浩渺抬手,示意颜依坐下。不知为何,见着青衣少女,他心中便是有种喜爱的心情。 与当初见到黎晚桐不同,对黎晚桐的疼爱,完全是因为虞知。长辈第一次见侄媳妇,总要给见面礼的。 可面对眼前的颜依,李浩渺有种从未有过的心情,不知该如何描述这般感觉。 李浩渺说道:“我有个朋友也姓颜,与你......有几分相像。” 叶清欢看着李浩渺给颜依倒酒,心道:李叔有这么好客吗? 颜依笑道:“那李宗师的朋友也一定是个美人。” 颜依夸了别人,也是在夸了自己。 “哈哈哈。”李浩渺大笑,“有趣,你倒是有趣。和我那朋友确实像极了。” “她......确实也是个美人。”李浩渺神色缅怀,也带着淡淡的落寞。 颜依喝着酒,抿了抿嘴,一副享受的模样。随即,颜依三眼两语将对于京都来的旨意的猜想说了出来。 叶清欢闻言,只是说道:“我知道了,等遇见虞知,我会告诉他。” “依着他的性子,京都的旨意若真是如此......那他定不会罢休。”颜依说道。 李浩渺喝着酒,说道:“你倒是了解那小子。不过,被你这么一提醒,我想京都的旨意必定是舍弃了那些被害官员。咱们大楚的皇帝向来是善于取舍之人。” 不知为何,颜依觉得李浩渺这口气有些熟悉。 只是片刻,颜依便是想起了,就在昨日颜暮烟也是这般言语,这般口气。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陈兵苍山 青炎炼体第三日。 清晨时分,军旗飘扬,战鼓擂动,行军布阵的声响仿佛是地震一般,将苍山上那些熟睡的人惊醒。 有人攻打苍山? 这样的问题绝不会在苍山弟子的脑海中。 苍山是何等宗门,北境宗门前三之列。神隐不出,断刀不见,谁与争锋。 更遑论有人敢攻打苍山了? 苍山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齐聚在山巅之上,俯瞰着山脚下三万北境军排兵列阵。那一声声战鼓,那一面面军旗让人有些窒息。 苍金深吸一口气,说道:“终究还是冲着我们苍山来了。” 北境军于清晨抵达,未拜山,未传声,便是在山脚下行军布阵,仿佛是北境军如临大敌的模样。 苍金看向苍水,今日倒是觉得苍水比以往的时候还要沉默。他只是以为北境军陈兵山下,让苍水也乱了心神。 不堪大用,难怪山主让老夫掌事......苍金心想。 可苍金转念一想,便是说道:“苍水长老,眼下北境军来意不明,你与绍武侯府相交甚密,不妨你下山前去探听探听?” 闻言,苍水皱起眉头,说道:“山脚下未见绍武侯的旗帜,老夫想此次绍武侯并未随行。早前,老夫也派弟子前往青谷探查个中缘由,也是迟迟未归。” 苍水见山下的阵势,又怎敢入北境军营? 看现在的形势,北境军十有八九便是为了官员被杀一事。苍水不知大楚皇朝查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要是罪责到头,苍水入营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苍金不疑有他,便是说道:“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等都要下去看看。” 随即,苍金看向苍火,说道:“青炎炼体已经到了第三日,弟子们当是无恙。苍火长老也一同下山去见见。” 苍火点头,平日里他不理苍山事务,但到了危难关头,他是苍山的五大长老之一,是苍山的一份子,理当前去面对北境军。 山道上,苍山弟子皆是已经立于两侧,忧心忡忡地看着山下的军阵。其他宗门不敢攻打苍山,可大楚皇朝呢? 有些年轻的弟子不知二十年前的那一夜烽火漫天,可见山脚下的阵势也知苍山只是十万大山里的苍山。 “苍山无恙,各自都回去修行。”苍金说道。声音传响在山道之上,传到各个弟子的耳中。 “万钧,紫月,你们两人随老夫一同下山。” 苍万钧和凌紫月同时应声,跟上脚步。 北境军营,一身银白盔甲的徐青正襟危坐,腰间挎着剑,手中持着枪。镇守北境三十余年,从当初的无名小卒到如今的北境军主帅,徐青戎马半生,守着北境数十年的安宁。 虽然徐青率领北境军应对的是,被称之为最勇猛的草原狼骑,但徐青不似草原人那般好战。他是一代儒将,有血性的儒将。 倘若草原狼骑是世间最尖锐的矛,那徐青的北境军是世间最坚固的盾。楚皇不求大楚往北拓土开疆,只求这盾保家卫国。 三十余年的征战,北境军似铜墙铁壁般攘外安内,亦是证明了这盾的坚固。 这是徐青第二次来苍山,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二十年。 徐青看向还有些许红意,红叶飘扬的苍山,眸子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二十年前,他还不是北境军的主帅,也是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一夜烽火,徐青奠定了北境军主帅之位。 “元帅有所怀念。”萧景尧身着一身蟒袍,贵气逼人。问罪苍山自然要有问罪苍山的模样。 徐青见到萧景尧以及江清到来,行礼道:“太子殿下,江大人。” 对于萧景尧,徐青行的是臣下之礼,对于江清,则是多一分敬重。他与江清并无交情,可也听闻江清在朝中几次为他说话。 远在北境,在京都中无人帮衬,即便是有理也有口难辩。好在楚皇信任,还有江清一些明事理的臣子。 萧景尧微微抬头,望向眼前的巍峨的高山。他了解过徐青,从一名小卒到北境军的主帅,可谓真正出自寒门。这一路官至元帅,掌握北境兵权,这都是靠的扎实的军功。 徐青说道:“臣下戎马半生,大小数百战。不论是深入草原追击敌军,还是坚守北凉城,更或是三十年前的烽火连年。可若是最畅快的一战,还是说二十年前的那一夜烽火。” 徐青更是露出深深的怀念,身体里有一股热血在翻涌。 忆往昔,峥嵘岁月,挥斥方遒! “畅快!”徐青大呼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抹伟岸的身影。 若是他还在,北境军之盾,何不成为震慑诸方的巡狩之弓! 萧景尧和江清不解徐青如此的心情,这也是因为那一夜的烽火被隐去了许多,甚至北斗营也是极少人知道底细的力量。 萧景尧说道:“今日,本宫恐怕不能让元帅如愿了。” 徐青知京都来的旨意,抱拳道:“臣也愿天下无战事。苍山是北境宗门前三之列,门下弟子不乏强者,要真是交战,胜也是险胜,也会让北境军伤亡惨重。若是能让其俯首认罪。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萧景尧望向从山道下走来的人影,笑道:“但愿如此。” ...... 北境军阵威严,将士挎刀持枪,神情坚毅,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子战意与杀意。 烈马嘶鸣,尘土飞扬,号角喧天,传响九霄。 来到北境军阵前,苍金几人心中的担忧又是加重了几分。此情此景可不像是虚张声势。 而那一阵肃杀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仿佛几人随时都会变成刀下亡魂。 苍山五大长老皆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其中苍火更是已经达到了开碑九品下的大修行者。 可在此处,在万军阵中,不论是谁,不论修为境界如何,都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 “来者何人?”北境军将士上前问道。 苍金等人身份亦是尊贵,在苍山中,在十万大山里,谁人见了都要恭敬行礼。 可此时此刻,苍金也不敢对北境军的一个小小将士呵斥。 “苍山,苍金携宗门长老、弟子,求见徐青元帅。”苍金说道。 人家已经打上门来了,苍金还要如此卑躬屈膝,这便是震慑。 交战是两败俱伤。胜是险胜。双方谁也不想这般消耗,弟子的命是命,将士的命也是命。 此时,徐青从军营中走出。既是苍山长老,徐青自该出现。 “本帅徐青。”徐青目不斜视,阳光照耀在银色铠甲上,将那一抹寒光反射到众人的眸子中。 那一抹凉意比之寒冰还要更为渗人。 来者不善......苍水不知在想着什么,站在众人身后。 苍金抱拳道:“敢问徐青元帅为何率领北境军,陈兵苍山。可否是我苍山做了何事,触怒大楚皇朝?” 徐青的目光扫过几人,微微在苍水身上停留了一瞬,只是这么一瞬而已。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青冷冷道,“作孽者当是自知请罪。可而今,尔等苍山并无此番悔意。” “来人,将人给本帅带出来!” 徐青一声令下。 不多时,两道被五花大绑的身影被人从军阵的后方拖出。 “诸位认认,此二人是谁?” 齐正初、赵瀚? 他俩为何会在这里? 众人看着跪倒在地的齐正初两人。 齐正初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提不起一口真气。 赵瀚的模样倒是好许多,但也被封禁了修为,只是一介凡人。 两人在被关押在梅园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此次,是大祸临头,再也难逃。 就算是坦白一切罪行,也是难逃一死。或许是死得好看一些而已。 因此,两人终是想出了一个活命的法子。 ...... 陈兵苍山让其他宗门都松了一口气。 虽不知个中原因,但只是看个热闹,并不需知道个中原因。 “老熊,要是北境军灭了苍山,咱白焰谷能不能取代了苍山的位置?”宗琳月没心没肺地说道。 如今她的肉身越发健硕,肌肉线条分明,但脸上白净如一个瓷娃娃一般。这身躯和这面貌却是极不匹配的。 熊奎摸着自己的胡渣,说道:“别胡说。嘿嘿嘿。” 嘴上拒绝着,熊奎心里却没少想这些事。 “老熊,你瞧瞧你这嘴差点就要咧到耳朵根子。”宗琳月鄙夷道。 “嘿嘿嘿。”熊奎笑着。 或许许多人也如熊奎这般想法。苍山被灭,算不上坏事。 小镇上,颜依和叶清欢看向云霄中的山巅。清晨的声响让整个小镇都陷入恐慌之中。 李浩渺朝着远处看了看,哑然一笑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调动了北境军。这面子可真大。” 颜依虽然已有预料,但见着声势浩大的北境军,她也是吓了一跳。 “看来还轮不到我出手。”李浩渺说道。 颜依想了想,对着李浩渺和叶清欢告别道:“李宗师,叶公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北境军大军压境,苍山必然要全力应对。此时,苍山中的防备定然空虚。 颜依便是有了入山一瞧的想法。 放在平时,她远生不出潜入苍山的念想。 苍山的山道上仍是站满了人,北境军的气势如北境更北的千年寒冰,肃杀之气已然骇人。 蒋易心中盘算着,他消息灵通,不仅是苍山,在十万大山中也是能够听到风声。 可这一次,蒋易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就是最不好的声音。 难道苍山真当惹了事? 蒋易望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甚是后悔将那一摞银票给了虞知。 若是苍山覆灭,这苦心经营的买卖定是亏到家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军阵前 洞穴中,虞知抬头看向头顶流云浮动的青色火焰。 第三日了,战鼓号角的声响传入了洞穴之中,也传进了虞知三人耳中。 太子殿下还是有几分靠谱......虞知心头一笑。 “这外面是怎么了?”程云说道,“为何这般吵闹?” 这第三日,三人几乎已经适应了最后这一点灼烧感。 岑琴也开口说道:“我入山这么多年,从未听见过如此吵闹的声响。” 两人都对外界发生一切有些好奇。 虞知则是开口安慰道:“应当说不上什么事。再大的事也有长老撑着。我们还是专心炼体就好。” 程云笑道:“师弟言之有理。” 在阮锐意退出炼体之后,池水中的力量少了一个人吸收,三人淬体的强度会平添几分,好处也会多了许多。 这是在以往的青炎炼体中从未发生过的事。 毕竟,谁也不敢在炼体的同时对其他人出手。除了修行过《控火诀》的虞知。 虞知浮在池水中,四处张望着洞穴中的情况。萧景尧已经依计行事,如今虞知要知道的是苍火是否还在洞穴中。 虞知想了想,忽然喊道:“苍火长老,苍火长老......” 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一遍又一遍。 直至声音消散,也不见苍火的身影出现。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程云问道。 虞知想好了借口,说道:“在这里无聊,外边这般响动,听着苍火长老说道说道解解乏也好。” “解乏?”程云苦笑,“也便是你敢这般说话。” 让苍山五大长老之一的苍火长老给弟子解解乏。这仿佛就是去给一头饿了好几天的恶虎剔剔牙。 程云也算有些了解虞知,这是个随性的人。对阮锐意出手也是如此,从未想过炼体结束之后的结果。 恃宠而骄? 程云又是笑了笑。 虞知摸了摸手中的白玉戒指。这是颜依给他收取碧落青炎的东西。 若是不用真气催动,这戒指只是一个装饰品而已。 既是苍火不在,显然是萧景尧将苍山的这几位长老都引下山去了。 虞知明白多番筹谋终是到施行的时候。 ...... “此二人两年间暗杀大楚官员,累计官员六人,官员家族十六人,总计二十二条人命。不久前被督查院擒获。两人罪行昭彰,罄竹难书,理当问斩。” 徐青的一字一句落在每个人心头。 尤其是苍水,齐正初和赵瀚都是他门下的弟子。 犯了此等罪孽,苍水难道能够脱身吗? 若是苍水说一句不知情,那便是天大的笑话。 苍金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苍水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苍金怒极,质问苍水。 除了苍木,其余人质问的目光亦是表露无疑。 杀害朝廷官员是大罪,死罪。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可历朝历代也皆有暗杀官员的事情发生。 用虞知的话说,总有些不要命的,总有些心存侥幸的。 可既然做了这些事,若是不能好好遮掩,那点侥幸也便是没了。 苍水不答,苍金怒目而视,说道:“苍水,这是你门下弟子。此番大罪这是在祸害苍山数百年的基业!” 苍火的脾气更是爆炸,怒道:“你们两人到底生的什么恶毒心思,将要杀害朝廷官员?” 许多时候大楚律例是摆设,但这时候却又变得真切了许多。 说着,苍火就要抬手镇杀齐正初二人。 徐青怒喝道:“大胆。竟敢在本帅面前动手。” 如巨浪般的真气汹涌澎湃,直接挡下了苍火的杀气。 顿时,北境军将士同时拔出腰间的弯刀,刀锋相向,指向苍山众人。 一股如山岳汇聚而成的城墙般的军威横压而来。 “犯我北境军者。” “杀。” “杀。” “杀!” 三声声响,一重高过一重,层层而上,回荡在山峰云雾之间,令天地震动,令万物胆寒。 在苍山上,山道上的弟子被这一声声震响吓得摔倒在地。他们知道,这北境军定是冲着苍山来无疑了。 自徐青执掌北境军之后,草原的铁骑再也不敢轻视大楚北境的边防。这一身杀气是从无数的鲜血中凝聚而出。 徐青冷眸盯着苍火,丝毫不惧眼前的这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苍金见着冲突要起,赶忙说道:“徐元帅海涵,苍火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冲动出手。” 徐青眸子一瞪,说道:“下不为例。此罪人亦是证人,容不得尔等胡来。” 苍金忍着怒气,说道:“徐元帅言之有理。但此事定是有个中误会。我苍山绝对无意杀害大楚官员,更不会冒犯大楚皇朝的威严。请徐元帅容我查明真相,定是给徐元帅一个交代!” 苍别离闭关,让苍金主理苍山的时候,便是瞧见了苍金这般顾全大局,懂得权衡和退让。 徐青面不改色,说道:“这交代必然是要给的。只是你们几人还不配给。苍山弟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怎不见你们苍山山主苍别离前来?” 苍别离理当出现在此。萧景尧也特意交代了定是要见到苍别离。 当朝太子想要见苍山的山主而已,这有何不可? 徐青也认为,这本该是让苍别离来解释此事。甚至是苍金也觉得,如此大事,该让苍别离知晓。 苍金说道:“山主已闭关数年,吩咐我等不得打扰.......” 徐青冷哼一声,“若是苍山被灭也无所谓的话,且随你们去吧。” 苍金心头一颤,匆忙说道:“且容老夫回去通知山主出关。” 这时,赵瀚和齐正初对视一眼,忽然说道:“师傅,救救我们。可是您说的,这是山主的吩咐。定会保我们无恙。师傅.....” 苍水脸色铁青,更是震怒道:“逆徒,你怎敢胡言乱语?”他最怕齐正初和赵瀚的攀咬。 可是,这两人竟是不仅仅攀咬自己,还将山主牵扯进来。 苍水知道这两个弟子为了活命,想要将整个苍山都拖下水。苍水绝对未曾在弟子前提及过苍别离。 “还不快走!”苍金压低了声音,催促道。 徐青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人。随即,徐青转身离去,朝着军阵中走去。 萧景尧见着日上三竿,想着若非虞知,此时他都不需在此处。 问罪苍山,自有江清、徐青等人去做。何须他这太子殿下东奔西跑。 萧景尧忽然说道:“江大人,若是虞知执意要为郭舒儿讨一个公道,你会如何做?” 江清未曾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若是仔细想想,他还是当日在梅园的那句话——他还是只是一个少年。 “下官会以上司之命令约束虞知。”江清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补充道,“即便...即便虞知不从,徐青元帅也能让其服从。此乃皇命,亦是关乎世间大事,必不能让虞知捣乱了。” 萧景尧笑了笑,似乎想起了另一人。“若他不是一人呢?” 江清不知萧景尧为何会这般说。“就算人数再多,亦是有北境军在此......” “若是连北境军亦是挡不住,又当如何?” “北境军都挡不住......” 江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想不出谁人是北境军挡不住的。 草原狼骑闯不过北境军的铜墙铁壁,苍山不敢轻视这数万北境军,就是百战百胜的楚王项籍也不敢在北境军前称第一。 江清好奇萧景尧口中所说之人到底是谁。 萧景尧呵呵一笑,说道:“等着看吧。江大人回京复命恐怕该是改一改说辞了。” 皇命难违,皇命难违。 这都是对于那些弱小的人而言。 所谓的皇命如此,所谓的大楚律例亦是如此。 若是拳头够硬,什么皇命,什么大楚律例且都不必放在心上。 萧景尧说的人正是那日在梅园救他的李浩渺。起初萧景尧寻不到对方行踪,后来他知道李浩渺又出现在了余竹月的小院中,而且与虞知的关系非同寻常。 若是李浩渺在北凉府,依着虞知的脾气,将北境军都给大张旗鼓地弄来了,何况是形单影只的李浩渺呢? 想到此处,萧景尧露出一抹苦笑,悠悠叹道:“竟是被他当枪使了。” 就算是北境军不来,今日也会有李浩渺出现。十品宗师怎会亚于这三万北境军呢? 虞知当时行事也从未想着让萧景尧,让北境军助阵,只是恰逢郭舒儿一事,官员被杀一案水落石出。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徐青回来恰巧听到了两人间的对话,又见到萧景尧的苦笑。 “殿下之意是谁可挡我三万北境军将士?”徐青直言不讳,在他治下北境军俨然是一支劲旅,无惧世间任何敌。 而萧景尧竟是说有人可挡下三万北境军。徐青心中自然不忿。 萧景尧也不在意徐青这样的口气,说道:“十品宗师可否胜北境军一筹?” ...... 返回山脚处,苍金忽然一掌轰出,真气喷薄轰在苍水的肩膀上。 苍水身影倒飞而出,已然身受重伤。 “苍金,你这是做什么?”苍水怒道。 谁也没有预料到苍金会出手。 “苍土,将人给我看住了。”苍金冷声说道。随即,他的目光落在苍木身上,警告的意味十足。 “老夫去请山主出关。” “其余人不要轻举妄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收取碧落青炎 苍金只留下这几句话,匆匆回山。 不过,这几句话足以让几人明白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此事若不说清楚,整个苍山都会被连累。 苍土看着受伤的苍水,冷哼道:“我懒得再问你什么,要真将苍山拖下水,你苍水就是苍山的千古罪人?死后你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师父?” 苍土平日极少开口,都是苍金和苍水之争。可今日,苍土已然愤怒到极致。 苍水沉默不语,仿佛是已经认罪的模样。 “苍木,苍水定是难逃干系,你又知道多少?”苍土问道。 苍木知道已经大祸临头,暗中看了一眼苍水,叹了口气说道:“一切等着山主来决断。” 苍火浑身颤抖,此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他不理苍山事务,却也不是不管苍山的兴亡。他深知,若是苍山定是要和大楚皇朝为敌,只不过是负隅顽抗,迟早都会落得与二十年前那一夜的宗门一个下场。 “若真有此事,老夫亲手斩了你!” 此时,苍水猛地抬头,看向苍火。从始至终都平静的苍水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苍火,你算个什么东西?”苍水怒火中烧。“就凭你,凭什么来教训老夫?” 苍火整日将自己关在红叶林的小院中醉心修行,不善言辞,心思更没有苍水等人多。 “我凭什么不能教训你?”苍火厉声道。“苍山罪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让苍山历代的基业毁于一旦,难道我还不能杀你?” 苍水冷笑几声,盯着苍火。“你,苍火。身为苍山五大长老之一,不掌苍山事务,不教门下弟子,传道授业无一不做,终日孤身一人,自管自己修行。” “你倒是说说,这些年,你苍火为苍山做了什么?是教出了几个弟子,还是为苍山带来的钱财?” “我与苍金不睦不假,但苍金一心为了苍山奔波劳碌,此份辛苦,我苍水认了。” “这数年,我在北境奔波,为苍山基业思虑,结交大楚官员,为苍山带来的财富无数,若非如此,苍山门下弟子又怎会有这般好的修行资源?你苍火难道不想想你所用的符纸丹药都是从何而来?” 苍水一番话如雷贯耳,振聋发聩,令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如苍水所言,今日苍山能够坐稳北境宗门前三之列,苍水功不可没。 在这一点上,无可指摘。 苍火亦是沉默,多年来他的确从未有所建树。 “苍山已在北境宗门前三之列,但神隐阁、断刀门亦是不弱于我苍山,神隐阁更是被公认为北境宗门执牛耳者。老夫所为,只是为了让苍山更进一步,让苍山成为北境第一宗门,甚至世间第一宗门。” “老夫...何错之有!” 苍水一字一句,字字诛心,诛得是苍火的心。 而苍水的这一字一句又无疑是承认了自身的罪行。 刺杀大楚官员,两年间杀死了二十多人。 行走江湖谁人手上没点人命。或是情杀,或是仇杀,许多恩怨,总不能一一让大楚官府决断。若是无人告状,无人多嘴,便是随着去了。 可此事不同,朝廷命官死在赴任路上。 大楚皇朝又怎会置之不理? 苍火无数言语只化作一声叹息,说道:“等山主前来...自行决断吧!” ...... 苍山上一片慌乱,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面生的弟子正朝着山巅上走去。 这是颜依,潜入苍山的颜依。 颜依来到山巅上,看着洞口上缓缓流转的阵法光晕,露出一抹微笑。 池子里的虞知又是喊了几声苍火,仍是不见苍火出现。 程云笑道:“师弟,你就这般好奇外界之事?” 虞知也是笑道:“难道师兄不好奇吗?” “好奇。这竟是惊动了苍火长老,连青炎炼体都不顾了。这外界的事又怎能令我不好奇?” 虞知淡淡一笑,心中思考着是否要动手。 他已经试探了几次,都不见苍火出现,猜测苍火等人已经被萧景尧等人吸引。 虞知的声音没有唤来苍火,可却是唤来了一抹青衣身影。 “你怎么还在泡澡?”颜依进入洞穴,眼含笑意地看着池水里虞知。 虞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时颜依身上还披了一件苍山弟子的衣袍。 程云和岑琴看向忽然出现的颜依,眼中疑惑。此人面生,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毫无印象。 程云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闯入禁地之中!” 封禁碧落青炎的洞穴自是苍山禁地。 若非青炎炼体的时刻,这里常年都是没有活物的。 颜依没有搭理程云,看向半空中的碧落青炎,说道:“没想到碧落青炎竟是长成这般模样。” 随即,颜依对着虞知,催促道:“你引来了北境军,还不快点行动?” 程云和岑琴猛的看向虞知,心中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知师弟,这是怎么回事?”程云问道。“北境军又是怎么回事?” 岑琴也是着急忙慌地说道:“师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虞知淡淡说道:“师兄师姐,师弟对不起两位了。” 说话间,虞知运转《控火诀》,池子里的流云青鱼成群地汇聚起来,岩浆似的池水缓缓浮动,如天上的流云一般。 “李知,你这是要做什么?”程云大惊。 昨日,阮锐意被虞知轰飞重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的头上了。 池水的波动越来越剧烈,程云两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池水中的压迫和灼烧成倍增长。 显然,虞知之前对付阮锐意只是用了一半的力量。 程云和岑琴都想要催动真气抵抗,可任凭两人的境界比虞知高,但在此处,碧落青炎力量的加持之下,两人合起伙来也不是虞知的对手。 “两位放心,师弟不会伤害两位。” 话音刚落,只听“嗡”的一声,流云青鱼成群结队撞击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轰飞。 虞知一跃而起,跳出池水。线条清晰的肌肉,带着一丝流光的身躯呈现在颜依的眼前。 一股浑厚的气血在体内翻涌,仿佛要冲出身躯。 此次炼体也让虞知收益无穷,锤炼体魄之时,虽然有种被难以忍受的炽热,但强忍下来之后,便是感觉到一股子热流在腹中流转。 虞知自知道这是益处。 颜依看向虞知半.裸的上半身,目光闪烁,忍不住伸出手,在虞知胸口上碰了碰,立马快速收回了手。 “女流氓!”虞知骂道。 颜依撇撇嘴,说道:“小气鬼,瞧都瞧了,还不让摸一摸?要不然,你摸回来?” 颜依无所畏惧地停了停丰满的胸脯。 虞知这一瞧,目光不经意地多停留了一些时间。 “哼,流氓!”颜依得意道。 虞知这算是明白了,想要在颜依身上占便宜,就要做好被欺负回来的准备。 虞知正色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此处禁地有着阵法封禁,出去容易,进来却是难。颜依似乎没遇见什么困难。 颜依收起胸口的二两肉,耸耸肩笑道:“当年苍山封印碧落青炎时,曾求助我们神隐阁,此处阵法皆是由神隐阁的长老设下。虽然苍山历代改动无数,但我要想进出此处倒也不难。” 虞知点点头,望向流云般的火焰。虞知不敢再用真气窥探其中,唯恐伤了自己。 “山下形势如何?”虞知问道。 颜依想着山下那三万北境军,夸了虞知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将北境军都给调动了。北境军问罪苍山,自然惊动了整个苍山。” “萧景尧做的不错。”虞知煞有其事地夸了一句。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收取碧落青炎才是要紧。” “等等,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说、”颜依说道。 迎着虞知疑惑的眼神,颜依将对于京都那道旨意的猜想说了出来。 虞知闻言,心底微微一惊,却觉得这番猜想也不无道理。 “若真是如此,可苦了郭舒儿。”虞知叹息道。 “若真是如此,你当如何做?”颜依好奇地问道。 虞知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说道:“皇命不可违。我这么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又能做什么?” 说着虞知便是走向前去。 “骗人!”颜依嘀咕道。她自然是不信的。 虞知心中不想世道如此不公,只希望那一道旨意不如猜想这般让人寒心。可真是如此呢? 虞知没想好,毕竟,冲动也只是在一瞬间的事。 流云浮动,青炎升腾,高高在上如天上的君王蔑视下方的凡人。 嗡! 《控火诀》运转,一股股真气从虞知体内涌动而出,如锁链,如枝蔓伸向空中的流云。 《控火诀》第一重能够掌控火焰,这不假。但也要跟着修行者的修为而定。 当虞知的真气触碰到半空中的碧落青炎,对方却是一溜烟地飞走了。 虞知知道收取碧落青炎不易,只能将不断地操控真气接触碧落青炎。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所幸洞穴中仍有阵法禁制,碧落青炎活动的空间有限。 一盏茶之后,虞知的真气终于与那一道流云交缠在一起。 虞知感应到碧落青炎的存在。 随即,他运转《控火诀》,想要将碧落青炎纳入到手指上的戒指里。 按颜依所说,这皆是那是千年寒冰所铸,上面刻画了阵法,足以成为碧落青炎暂时的栖身之地。 真气交织成无形的锁链,缠绕在碧落青炎身上。 一缕缕真气不断涌向空中,直到虞知耗尽了大半的真气,便是开始收取碧落青炎。 与虞知料想的那般,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 真气消耗的很快,虞知只是破甲六品的修行者,武道真气不如苍火来的浑厚。在苍火手中随意施展的《控火诀》,到了虞知的手中却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当然,这也是因为虞知要掌控的是碧落青炎。 只是几息,虞知就有种乏力的感觉。眼中流云似的火焰时刻都能够脱离自身的掌控。 或者说,虞知根本没有掌控住碧落青炎。 真气消耗得很快,虞知的脑门上也冒出许多汗水。 难道《控火诀》第一重还不足以掌控碧落青炎? 虞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如果真是这样,他今日就无法带走碧落青炎。 一旁的颜依双手抱胸,望着空中的青色流云。“难道《控火诀》无法降服碧落青炎吗?” 颜依感受到了虞知的真气在极快地消耗。但收取碧落青炎的进度也不明显。按理说,《控火诀》便是针对于碧落青炎而出现的攻法,苍山历代都是用此术法掌控碧落青炎,今日为何不灵? 虞知摇摇头,说道:“我修行了《控火诀》第一重。根据功法来看,只是收取碧落青炎的话,已经足够。可刚才我发现,我没有掌控它。” 盗取碧落青炎的计划定是会出现一些意外。 虞知没想到这意外出现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话音刚落,碧落青炎突然躁动起来,青色火焰缭绕,瞬间挣脱了真气的束缚,轻快地在半空中飞动着。 虞知无奈又焦急,眼前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苍别离 另一边,苍金来到一座洞府前。这是苍别离闭关的地方。 在洞府外头,有阵法防护,若是不懂此阵基本无法进入其中。阵法隔绝一切,洞府内外就是两个相互隔绝的世界。 因此,苍山脚下战鼓雷动也没有影响到洞府中的苍别离。 苍山中唯有五大长老知晓开启阵法的方法,也唯有这五人有资格前来通知苍别离。 在阵法开始的那一刹那,洞府中盘坐的人影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眸子绽放出无数的剑光,充斥整个洞府。 而仅是一瞬间,无数的剑光又是归于虚无,仿佛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何人惊扰本座修行?”带着淡淡沙哑的声音从洞府中传出。 苍金急忙说道:“启禀山主,苍水门下弟子杀害大楚官员,眼下北境军陈兵苍山问罪,请山主出关,救苍山于危难。” 话音刚落,洞府大门便是打开,一道中年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苍金的眼前。 这便是苍山的山主苍别离。 黑色的长发自然垂落,灰色衣袍也极为简单朴素,除了手中握着那横压一代人的别离剑之外,全身上下再无外物点缀。这不像是宗门之主,而更是像云游世间的世外高人。 苍别离算不上面容俊秀,只是一般,极其的一般。若非这一股云淡风轻的意味,谁人都不会多瞧他一眼。 “徐青敢到陈兵苍山,倒是好大的胆子!”苍别离声音不重,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儒雅。 不过,这两句话听着却也威严十足。 苍金抬头看向苍别离,对方身上那一股风平浪静的沉稳让苍金越发心惊。 修剑之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锋芒。初学剑时,也只是初学剑而已。随着剑道的造诣逐步提升,身上的剑锋也会隐藏不住地外露,让人一瞧便是知道此人是剑修。 但武道一途,殊途同归,最后便是返璞归真,将一生修行的锋芒都内敛到极致,如一介凡人无异。 上次见到苍别离时,苍金还能够感受到言谈之中露出的一丝剑锋,而今的苍别离似一口古井,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山主的境界又是更进了一步,看来里十品宗师不远了.....苍金心中露出一抹喜意。 如今世间除了悬空寺还从未有宗门出现过十品宗师的强者。严格来说,那悬空寺也算不上宗门。 倘若是苍别离破境,成为继李浩渺之后的有一个十品剑道宗师,那苍山在世间便是第一大的宗门。 有十品宗师坐镇的宗门,以前有,但现在的世间却还未有过。 “苍水弟子齐正初和赵瀚都已经认罪,还说此事是我苍山指使,想要将整个苍山都拖下水。” “山主,苍山危矣。” 与苍别离的云淡风轻不同,苍金见着徐青不留情面的问罪,心中已经凉了半截。徐青的态度意味着大楚皇朝的态度,意味着此事却是齐正初等人所为。 苍别离望向山脚下整齐的军阵,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早年间,北境便有传言,说那苍山山主苍别离已经是半步宗师的存在。在苍别离出关之后就会是下一位十品宗师。 由此可见苍别离之实力已然是深不可测。 在苍别离眼中,所谓军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已然有搬山覆海之能,但此修为又是要谨慎用之。 已然是站在山巅的人越是谨慎,如苍别离,他可以不顾自身,但是要顾着苍山数百年的基业。 否则,他大可以杀入北境军中,又怎管什么大楚皇朝? 有了牵挂,便是有了弱点,也让敌人有了可以针对的地方。 许多年前,断刀门门主聂枫与苍山山主苍别离打了三天三夜。同时,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两人将战场放在了十万大山最深处寥无人烟的地方。 两人毫无顾忌地出手,武技璀璨,术法恐怖,连高悬天际的星辰都颤抖几分。 可这极尽全力的一战未分胜负,只是将深处的数百座山峰移为平地。 大修行者的实力可见一斑。 苍别离良久没有说话,他许多年没有出关,现在想着看看这苍山的风景。 而山脚下传来的战鼓声和马蹄声,又让他没有了这般兴致。 “有本座在此,苍山无事。” “走,去见见徐青。” 军阵中,徐青忽然看向远处苍山之上,心中闪过一丝危机。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是极难之事。尤其在铜墙铁壁的北境军的防御下,要想取徐青的首级更是难上加难。 徐青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危机感。 萧景尧觉察到了徐青的异样,开口问道:“徐元帅...” 话到一半,徐青神色凝重地说道:“殿下,苍山的那位山主出关了。” 此时,徐青的目光如摧城拔寨的利箭射向苍山的山巅,穿过密林,荡开云层,落在那云淡风轻的灰袍男子身上。 徐青身上缓缓升腾出一股战意,他亦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虽然只是踏入开碑九品的时日不久,但是高手见高手,亦是藏不住的战意。 萧景尧镇定自若,他不擅长武道,若是苍别离想杀他,也只能靠徐青和雷煅的保护而已。 他看向雷煅,而这位一直沉默的皇室供奉也默默地上前一步,同样望向苍山的方向。 下一刻,苍别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来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若说鬼魅,可有从未有鬼魅如苍别离这般仙风道骨。 “参见山主!”苍火等人齐齐躬身喊道。 苍别离背对着众人,未曾看他们一眼,甚至是连苍水也没有看一眼。仿佛他不认识这里的众人一样。 苍别离望向北境军军阵之中,他的目光亦是穿透万军丛中,到了徐青的面前。 这是站在武道之巅的强者的致意,如两个一同参加青云试的读书人互相问好罢了,虽然此种方式更装逼了些。 苍火性子急躁,见到苍别离,便是开口说道:“山主,苍水已经承认指使门下弟子杀害大楚官员。我们......” 苍火没将话说完,苍别离的身影再度一动,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下一刻,一抹山间的清风吹进了万军丛中。 轰! 数万北境军将士见到人影现身在徐青身前,顿时长枪调转锋芒,直指闯阵之人。 苍别离距离徐青不过五米的距离,徐青控制不住的战意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反观苍别离如大山盘踞,无比深沉。 有些人在遇见的时候,便是已经输了。 这是这么一照面,高下立现。 徐青后背不禁冒出一些冷汗。 此人不可敌! 果真是北境第一剑,剑未出鞘已经让同境的徐青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 “苍山山主,苍别离见过徐青元帅!”苍别离开口了。 态度算不上谦逊,只有无尽的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中,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漠然。 苍别离的声音亦是传遍了整个北境军军阵,传遍了整座苍山,然后朝着苍山之外的无数山峰传了出去。 在苍山附近潜藏的其他宗门之人皆是心惊。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用猜也能够知晓。 苍别离无非是要震慑住这些鼠辈,以免他们暗中行事。 二十年来,苍别离便是代表着苍山,他只要或者便是如定海神针一般,苍山之地界,北境之十万大山就有苍山说话的分量。 远处的山峰上,熊奎无奈地憨笑道:“苍别离比以往更厉害了。” 宗琳月笑着问道:“老熊,你能打的过他吗?” 熊奎舔着老脸,说道:“我与他,五五开!” 宗琳月自然不信,要是熊奎能够和苍别离五五开,那白焰谷该是北境宗门前三之列,而不是苍山。 宗琳月阴险地撺掇道:“要不趁这个机会,你去把他干掉。这样一来,白焰谷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取代苍山的位置了。” 熊奎却是挠挠头,嘿嘿笑着。“我才不做这落井下石的事,胜之不武,辱我威名。” “我呸,还五五开。你定是连对方的面也不敢见。”宗琳月鄙夷道。 这般被拆穿,熊奎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是一脸认真地说道:“很多年前,苍别离便是号称半步宗师,而以如今苍别离的剑道,恐怕在宗师之下已无敌手。不知这大楚皇朝有没有魄力对这样的苍山下手?” 宗琳月说道:“可齐正初等人杀害大楚官员一事,两人都已经认罪......听说大楚律例中,此罪祸及九族,累及宗门。” 熊奎摇头,那脑袋也正如狗熊脑袋那样又大又黑。他见过的世面比宗琳月多得多,什么仇,什么怨,什么罪责,总归是利益没谈拢。 “没那么简单。”别看着熊奎虎背熊腰,但心思又是细腻如发。否则又怎能掌管白焰谷事务这么多年。 这个世间从来不简单,生死也罢,道理也好,都不简单。 苍别离多年未出现在世人眼中,如今苍山危难,终是现身。 仅是这一句话,便是让三万北境军以及北境的江湖震荡了一番。 众人心中隐隐猜测,那苍别离对着北境军都是何等态度?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低头 萧景尧打量着苍别离,在照面之时,他便是感觉对方如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心头,连喘息都困难。 而现在的苍别离更像是一位普通的中年人,如一位读了许多书的书生。 “苍山主,大楚太子萧景尧。”萧景尧上前一步,说道。 两军对垒,绝不能让气势弱了下乘,否则未开战,输一半。 萧景尧寸步不让,即便面对随时可以捏死自己的苍别离。 苍别离声音平静,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平静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敬意。不同于虞知的随意,苍别离的地位已然不需要对一位世俗的太子保持敬意。 萧景尧身着蟒袍,上位者的气势便是从身上释放。 “苍山主,苍山弟子杀我大楚官员,其中牵扯苍山长老,甚至整个苍山都牵扯其中。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萧景尧开门见山,一点也没有避讳此事。 这也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又何须不避讳? 苍别离神色不改,对着萧景尧开口道:“杀害朝廷命官,这本就是死罪。两人是苍山门下弟子,罪该问斩。本座绝不留情。” 话音刚落,萧景尧几人同时感到不对劲。 “慢着!”萧景尧话未出口。 自苍别离手中一抹剑气荡漾开去,跪在一侧的齐正初和赵瀚两人眉心渗出一点血迹,如绽放的红花,随即悄无声息地倒地毙命。 杀人灭口? 谁也没有想到苍别离竟然如此果决狠辣。 在下山的第一时刻,苍别离就将齐正初两人亲手击毙。 这是要用两人的死,将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在场众人尽是沉默,在萧景尧面前出手,斩杀犯人,这不仅仅是没有任何敬意,更是蔑视萧景尧太子的身份。 远处苍山脚下的众人也看见了军阵中倒地身亡的两人。 苍水没有丝毫情绪。这两人死了才好,竟然想要将整个苍山都拖下水。活着只会是苍山之难。 与此同时,苍水心中也有担忧。 苍别离对待齐正初两人的态度,会不会就是对于自己的态度? 不管苍山知不知情,大楚皇朝若是要计较起来,整个苍山都是难逃此罪。 萧景尧目光冰冷,看着苍别离。等着对方开口解释。 只听苍别离说道:“本座已经亲手击毙苍山逆徒。”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的解释而已,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已经杀了这两人,你们北境军差不多就行了,不然我也不是好惹的。 萧景尧丝毫不惧对方,冷哼一声说道:“本宫听闻,二十年前十万大山数百宗门臣服于我大楚,上交宗主令,不知在当年你苍山是否也在此列?” 当年那一夜对于大楚皇朝是荣耀,一夜平定北境宗门之乱。 而对于这残存的宗门,无疑是洗刷不去的耻辱。 苍别离不做回应,亦是不想回应。 萧景尧继续说道:“当时,先皇仁慈,将苍山的山主令归还,不曾截取一丝苍山的气运。而今苍山不感念此份恩德,行大逆不道之事。此番,苍山主只想以死两个弟子来了结吗?” “这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苍别离醉心武道,终生都在修行。若是论及世间的情理,还是苍金、苍水等人更加通晓一些。 良久,苍别离吐出几个字,说道:“你想要如何?” 他称呼的是“你”,而非“殿下”。 萧景尧不言,江清明白这时该是自己出场了。 江清上前一步,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口供,说道:“此乃齐正初、赵瀚二人的口供。两人皆以供述,暗杀我朝官员,手上二十余条人命,皆是两人所为。” “此外......”江清说道,“齐正初供出,此事的幕后指使是苍山的苍水,整个苍山都牵涉其中。” “苍山,是否是有反叛之心?” 江清声色俱厉,一点也没有将其当成世间武道绝巅的大修行者,更像是督查院提审的犯人。 不错,苍山弟子犯下重罪,苍别离为苍山山主,本就该受到牵连。 苍别离依旧沉默着,这该是脱口而出的答案,却让他想了许久。 此时,军阵前苍金躬身,喊道:“苍山绝无反叛之心。请明察!” 苍金等人已是开碑八品的强者,自然也听到了军阵中的谈话声。这些话也本该被他们听去。 徐青示意将士放行,苍金等人便是顺利地进入了军阵中。 “殿下,苍山绝无反叛之心。”苍金再度说道,要证明苍山的清白。 萧景尧看着苍金,说道:“你能否代表苍山?” “这...”苍金看向苍别离。山主在此,自然是要山主发话。 苍别离的气息开始有了些许波动。回答这个问题,便是如同朝着大楚皇朝示弱。二十年前,苍别离未曾做过此事,当时还轮不到他,上一代的山主受了此份屈辱。 可今日轮到苍别离了。 ...... 无数的目光都汇聚在北境军的军阵之中。 苍山上的弟子,更多的是不远处山峰上其他宗门的探子,又或是那些看热闹的家伙。 聂枫也是其中之一,谁也没想到断刀门的门主竟然出现在了此处。 在聂枫身旁还有站在一个少年。少年断臂,断的是握刀的右手,因此那一本奔雷刀只能背在了背上。 少年正是在夜鬼夜袭那一晚断了右臂的雷骏。 失去了握刀的右手,雷骏消沉了几日,却又是恢复了以往那般笑容。 只是每个人都知道那笑容假的要死。他该是不想让那些被他所救的师弟师妹愧疚罢了。 “门主,为何要带我来此处?”雷骏不解地问道。 北境军陈兵苍山是十万大山的大事,但也不至于惊动断刀门的门主。 聂枫背负双手,身影伟岸,不似苍别离那般云淡风轻,他给人的感觉便是一柄刀,立在天地之间的刀。 “我的老友说,此行会是你重生的机缘。”聂枫说道。 “机缘?”雷骏苦笑着摇头,他看向微风中晃动的空荡荡的袖子。废人又哪有什么机缘可言。 聂枫心中微微一叹,劝慰已然无用。 有些路只能是靠自己走出来。或是一朝顿悟,又或是终其一生也在其中兜兜转转。 雷骏断臂之后,聂枫亲自去往神隐阁,想要问一问是否有断臂再续之法。神隐阁素来精通奇门遁甲,或许真有也说不定。 可聂枫行至山脚,便是有神隐阁弟子送来一封书信。书信中写的就是此事。 没有过多废话。因为他的老友不喜欢废话。 但字迹上又多是让他猜不透的意思,因为他的老友也喜欢故弄玄虚。 聂枫说道:“苍别离一生清高,从未对人低头。不知此时,他是否会对如今的北境军低头?” 雷骏便是问道:“门主,若是苍山不低头,北境军是否会灭了苍山?” 聂枫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尽然。北境军要真想要灭了苍山,早已经攻打苍山的山门。何至于等到苍别离出关?现在的北境军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些人了,终究是差了一些。” 雷骏也听闻过二十年前的那一桩秘闻,说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聂枫无奈地一笑,说道:“只是有些人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而已。现在也是如此,二十年的时间,早已经冲刷了那些畏惧。” “恰逢此事,大楚皇朝借着此事,敲山震虎罢了。” 雷骏似懂非懂,看着军阵中的众人,心中无感。 断了右臂,武道尽废,装出来的爽朗也欠了几分快意。 ...... 良久,苍别离终是说道:“本座为苍山山主,我苍山绝无反叛之心。” 苍别离终是低头了,世外高人般的云淡风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山间清风吹拂的丝丝剑意。 徐青上前一步,雷煅也站在萧景尧的身旁。两人开碑九品大修行者的气息亦是散开,与苍别离的剑意交锋。 萧景尧忍着心中的震惊与不快,说道:“既是如此,请苍山主交出幕后主使苍水,还有苍山山主令!” 苍山一众人眼神惊骇,脸色铁青。 对着萧景尧表示忠诚,这没有什么。可交出山主令又是另一番形势。 世间有气运,皇朝宗门亦是如此。 气运蒸腾,则皇朝宗门亦会兴隆。 而宗门中承载气运的便是宗主执掌的宗主令上。 二十年前,数百宗门纷纷献上宗主令,为的是免受灭宗之祸。 而今,如聂枫所言,如今的北境军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境军,上交宗主令?苍别离更是不会愿意。 “太子殿下!”苍金沉声道。 苍山愿意以大楚皇朝为尊,却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在山主令前,交出苍水只是成了一件小事而已。 二十年来,苍山兴盛,山主令中的气运更是充盈,足以化形。一旦气运化形,这一座苍山不可同日而语,必有再一百年的兴盛。任何世间的势力都不敢小瞧苍山。 如果上交山主令,无疑将苍山的气运交给了大楚皇朝,忍大楚皇朝予取予求。 苍山自此在大楚皇朝的掌控之中,是死是活,只在大楚皇朝一念之间。 二十年前,北境军铁骑能踏破十万大山,无数宗门不敢不从。 现在今非昔比,物是人非,那一群人早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不知踪迹。 苍别离会再次低头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碧落青炎的灵智 洞穴之中,虞知瞪着半空中悬浮的青色流云,束手无策。 刚才他又尝试了几次,《控火诀》便是再也没发挥作用。 碧落青炎在那狭小的阵法禁锢之中飞速游荡,比深海里的游鱼还要灵活。 “苍火老头是不是给了我假的《控火诀》?”虞知嘀咕着。 颜依若有所思,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它在逗你?” “逗我?”虞知看看颜依,又看看天上的碧落青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颜依抬手,掌心之中便是出现了一只青色的千纸鹤。只见千纸鹤扑棱着翅膀,朝着碧落青炎飞去。 虞知很好奇这只青色的千纸鹤为何不会被碧落青炎焚烧成灰烬。 嗡! 一声颤音,千纸鹤进入阵法的禁锢之中,直面碧落青炎。 空中的碧落青炎悬浮在千纸鹤前,然后转动着,时而靠近千纸鹤,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这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孩子见着新奇的玩具,好奇之余却有不敢上前。 颜依见状,便是操纵着千纸鹤,忽然朝着碧落青炎撞了上去。 而让两人惊讶的是,碧落青炎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朝后方退去。 轰! 千纸鹤便是被碧落青炎吞噬,连一丝白烟也没有出现。 下一刻,碧落青炎又是晃晃悠悠地浮动了起来,飞到阵法边缘,凑近了颜依。 颜依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我猜碧落青炎已经开启了灵智。”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俨然就是一个小孩子在和一只千纸鹤玩闹,好奇又陌生,带着一丝丝谨慎,最后又被千纸鹤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虞知茫然地点点头,这一幕和村里逗狗的孩子差不多。 没事总想着逗一逗狗,见着小狗冲过来却又害怕极了。 “那咋办?”虞知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碧落青炎有了灵智,《控火诀》就不能收取它了吗?” 颜依摇摇头,有些鄙夷地说道:“当然不是。无数岁月,碧落青炎也已启灵,灵智的开启也意味着碧落青炎已经迈出了万物成灵的关键一步。不过,碧落青炎依旧是一团火,说到底就是天地间厉害点的火焰罢了,《控火诀》足以掌控碧落青炎。” “说到底,是你的修为太弱了。” 虞知白了白眼,说道:“以后想诋毁我,直接点。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虞知已经习惯了颜依的“侮辱”和“拿捏”。 颜依爽快地应道:“下次,我注意。不会这么铺垫了。” 虞知:“*%&*......” 一堆脏话压在喉咙间。 “我想,碧落青炎应该启灵不久,只是三岁小孩的水平。既然小孩子,就用小孩子的办法不就可以了?”颜依一脸轻松地说道,“要是苍火在,直接用《控火诀》镇压就行了。你修行不到位,所以只能......” “话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虞知接二连三地被打击,实在有些受不了。 颜依也不在意,上前一步望着碧落青炎。诞生灵智的碧落青炎这可是另一个层面的宝贝。 如今看来,苍山还不知碧落青炎诞生灵智的事情。否则,更不会不派人看管这里。 这样的神物即便是神隐阁也不曾拥有过。 颜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这让虞知有了一丝丝警惕。 颜依抬手间,衣袖中飞出无数的千纸鹤,青色的千纸鹤瞬间遍布在半空中,在碧落青炎的光芒下呈现不一样的色彩。 虞知亦是看向这一幕的盛景,他知颜依这术法的厉害,这千纸鹤仿佛都是通人性,比眼前的碧落青炎更有灵性。 无数千纸鹤飞在空中,碧落青炎顿时更加飞速地浮动了起来,那一股子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颜依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闪着一抹光芒,诱惑地说道:“来呀,要不要跟姐姐出去玩?” 千纸鹤瞬间聚拢到一起,化作如碧落青炎一样的模样。 碧落青炎见此,则是更加兴奋了。 随即,半空中的青色流云开始千变万化,变化成各种形状。 可碧落青炎毕竟才是开启灵智不久,如三岁小孩没见过世面,所变化的形状也仅是那么几种,三角,四方,又或者是乱七八糟的不规则图形。 颜依心念一动,就是变得一模一样。 这两者仿佛就是在照镜子一般,一模一样。 虞知在颜依耳边轻声说道:“这管用吗?” 颜依撇撇嘴,说道:“要不你来?” 虞知呵呵一笑,缩回了脑袋。 过了片刻,碧落青炎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变化的形状便是开始重复之前的一些。 颜依知道现在时候到了。 无数千纸鹤再度变化,化作一只青鸾的模样,在空中飞翔,风中摇晃的鸾羽,尽显神兽的风姿。若是未曾见过青鸾神兽,又怎能仿的出这样的风采。 虞知知道,颜依可是真有一头青鸾神兽。 碧落青炎见此,开始晃动,变化成各种形状。可是,青鸾一举一动,一羽一爪栩栩如生。这哪能碧落青炎能够模仿得了? 任凭碧落青炎如何折腾,也无法如千纸鹤这般。 最终砰的一声,碧落青炎分裂成了几块,像是云朵被一股气流冲散了。 颜依嘴角一弯,双手抱胸,眼含笑意。 “跟着姐姐走,姐姐带你见见大千世界?” 一分几块的碧落青炎又是瞬间聚拢在一起,重新化作流云的模样点头哈腰。 见此,颜依举起虞知的手,指了指虞知手中的戒指,说道:“待会儿,你不要反抗,进入这个戒指里去。” 半空中的碧落青炎上下浮动,这大概是点头同意的意思。 随即,颜依看向虞知,双手一摊,“本姑娘聪明伶俐,你打算怎么谢我?” 虞知目光崇拜地看着颜依,他没想到《控火诀》不顶用,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一抹青衣。 这时候,虞知真想狠狠亲颜依一口。这姑娘简直是福星救星,任何危难时刻都能出现。 “颜依姑娘,好人一生平安。” “切,算了,你别浪费时间了。”颜依无所谓地说道。 虞知嘻嘻一笑,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随即便是运转起《控火诀》,接触碧落青炎。 这一次,虞知感觉到碧落青炎的顺从了很多,不再是像之前一样乱蹦乱跳。 所谓的阵法禁锢用来困住碧落青炎,可当《控火诀》的力量将碧落青炎拖出来,阵法禁锢却仿佛不存在一般。 简单说,碧落青炎若是想自己破开禁锢,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若是借助外力...这是截然不同的。《控火诀》的力量给碧落青炎披上了一层伪装。 有了碧落青炎的配合,虞知收取碧落青炎的速度又快了很多。 青色的火光映照在虞知和颜依的脸上,两人都多了一些别样的神采。 当碧落青炎完全进入白玉戒指的时候,洞穴之中瞬间被黑暗笼罩。只留洞穴顶部的洞口落下几道光芒。 “大功告成。”虞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底的一块石头落地。 可就在此时,两人头顶的洞口竟是开始闭合。 “快走!”虞知喊道。 颜依身影闪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洞穴中,青影掠向洞口。 而在苍山山脚下的苍别离猛地转身朝着苍山山顶上望去,与此同时苍火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苍火怒道:“青炎炼体出了意外。” 苍别离则是说道:“不,是有人盗取了碧落青炎。” 在苍别离的那一双眼睛,山顶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两道身影从洞口中脱困而出。 苍别离和苍火都在洞穴之中留下了后手,碧落青炎一旦有异动,两人就会感知到。 碧落青炎是苍山至宝,无数的传承岁月,无论是青炎炼体,又或是对外御敌,无数年中,碧落青炎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苍山离不开碧落青炎。 苍金几人心中也都一慌,纷纷朝着山上望去。 苍别离刚想迈步,徐青与雷煅的气息就完全笼罩在苍别离的身上。 萧景尧淡淡开口道:“苍山主和诸位,此事还没有解决,难道就想走了不成?” 苍别离转过身,盯着萧景尧,已然毫不遮掩大修行者的威压。 雄浑的气势不禁让萧景尧后退了几步,他毕竟境界不高,抵挡不住苍别离的压迫。 一道剑气从苍别离身上荡开,徐青和雷煅的气息被剑气击散,一抹别离悲凉之意便是荡漾开来。 下一刻,苍别离一步踏出,失去了踪迹。想来应当是回苍山上去了。 苍金急忙说道:“太子殿下,苍山至宝碧落青炎被人盗取,山主一时情急才会出手。请殿下见谅。” 萧景尧望着苍别离离去的方向,心道:原来那家伙的目的是碧落青炎。这胆子可够大的。 不过,我也只能够帮你到这里了。 苍别离要走,就算是断刀门的聂枫也拦不住。何况是徐青和雷煅二人。 萧景尧心中一叹,希望你还有后手准备。 苍火也想转身回山,却是被苍金拦下。“山主已经回山,不会有其他的意外。你是开碑九品,留在这里坐镇。” 苍火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有苍别离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苍火想不明白的是,是谁人能够破开禁制盗取碧落青炎? 想来这一定是能够毕竟山主之人。 小镇客栈中,李浩渺放下茶杯,抬眸一笑。 “清欢,走,该我们出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浩渺现身 天道山下,秋若若拾级而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坐落在山中的问道书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已经三月时节,山中依旧还有些冰冷的意味,山里的春意还没有那么明显,但积雪却是融化了些。 自虞知北上之后,秋若若已经很久没有来问道书院。 今日,流萤将北凉府发生的事情都传了回来。秋若若算了算日子,今日应该便是北境军陈兵苍山的日子。 虽然秋若若不知虞知在苍山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她今日心中却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她也想来问道书院走走。 “姑姑。”秋若若敲了敲门,也学着虞知这般喊着。 李清如坐在书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封信。李浩渺从来都不会写信,因为李浩渺懒得写。 虞知也不会,因为虞知从未这般遥远地离开过李清如。而且虞知在北凉府发生的一切,算不上什么好事。不告知李清如,也省了李清如一片忧愁。 即便如此,北凉府的消息也在不断地传来。 李清如看向秋若若,平日不苟言笑的她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坐。” 简单的一个字已经是李清如最大的热情。 秋若若坐下,在李清如面前,秋若若收起了活泼的性子,将书上写的知书达理做到了极致。 “姑姑,小鱼哥哥已经去了北凉府很久。”秋若若说道。 李清如则是说道:“他该是要回来了。” 秋若若一听,好奇地问道:“姑姑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李清如说道:“应该是快了。” 秋若若有些郁闷地说道:“这个该死的小鱼哥哥竟是一封信也不给我写。枉费我这么记挂他。” 说着,秋若若又是自我反驳一般,说道:“不过,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想着小鱼哥哥会不会受伤。姑姑,小鱼哥哥不会受伤吧?” 李清如看了秋若若一眼,想着,这丫头该是来我这儿打探消息了。 “应该是有惊无险。否则,整个北境也要乱了。” 秋若若自然是信任李清如的,她知道这世间没有李清如对虞知更好的人了。李清如绝不会容许虞知出事。 可秋若若不明白的是,为何虞知遇险会和北境的安宁扯上关系? 小鱼哥哥又不是陛下的私生子,他的命哪有这么金贵? 李清如仿佛知道秋若若在想些什么,解释道:“李浩渺在虞知身边,若是虞知出事,李浩渺这辈子就待在北境算了。” 世间敢这么使唤十品宗师的也只有李清如了。 秋若若眼前一亮,心中的那点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位十品宗师做保镖,足以安心。就算是大楚皇帝出行,也没有这排场。 “若若。”李清如说道。 “嗯?” “虞知回到京都之后,才是最危险的开端。” 秋若若闻言,心里又是一紧。她疑惑道:“姑姑,为何这么说?” “因为虞知的身世......”李清如叹了一口气,她从来不叹气的,说到此处,却也免不了叹息。 ....... 苍山山巅上,逃出洞穴的虞知和颜依还未站稳,便是看见了一道灰袍身影出现在眼前。 平静的气息如同凡人一般。 可凡人又怎会出现在此处。这里是苍山的山巅,出现这么一个人,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虞知和颜依一动不动,像是两个少男少女私奔,被少女的老父亲当场抓住。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已然知道眼前这位灰袍人的身份。 “晚辈虞知,见过苍山主。” “晚辈颜依,见过苍山主。” 苍别离看着眼前的两人,知道正是这两人将碧落青炎偷了。 苍别离的目光直接扫过虞知,停留在了一旁的颜依身上。 “颜依。”苍别离默念着这个名字,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有了一丝涟漪。 “你是她的女儿?” 颜依愣了愣,没有说话。苍别离口中的那个“她”,也唯有他们两人知道此人是谁。 苍别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曾想你已经如此大了。岁月如梭,你娘...还好吗?” 说话时,苍别离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关切,仿佛从世外重入到红尘之中,谈起不知多少年前明眸皓齿的少女。 苍别离看着颜依,就像是看见当年一见钟情的少女。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候,少年在游历世间的时候,遇见了那位令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人。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一见倾心,或许就会误了一生。 苍别离应该就是这般人。 颜依微微一笑,说道:“她...很好。劳烦山主挂念。” 苍别离忽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说道:“那便好。” 随即,苍别离看向虞知,眸子里的柔情消失。“盗取碧落青炎,本座便是该斩了你。” 此话对着虞知说,也仅是对着虞知说。可见苍别离打算放过了颜依,或许是因为那颜依的娘亲。 苍别离能够感应到在那少年的戒指中溢出那一股碧落青炎的力量。 山巅上唯有这三人,其余的那些弟子早被山下的动静引了下去。 虽然苍别离十分平静,但是虞知一动都不敢动,似被一头凶兽盯着,随时都会被吞食。 盗取碧落青炎,无论是谁,苍别离都会无情斩杀。 今日因为这个青衣少女,苍别离迟疑了片刻。 面对苍别离,那如山如海的气息横压在虞知身上。虞知忍住想要下跪的冲动,投降屈服不需他来做。 因为虞知也已经料到了眼下的境地。 作为苍山至宝的碧落青炎,要是没点后手防备,又怎么对得起这个至宝的名号。 “觊觎苍山至宝,不管你是何人,都是该死。” 随着苍别离话音落下,一道剑锋似清风,吹拂过虞知。 世间千般风都不如眼前这轻柔的剑锋厉害。 仅仅只是一道剑气让虞知如临大敌,这是大修行者的剑气,号称半步宗师挥出的剑气。这怎么能是破甲六品的虞知所能抵挡的? 虞知眼中出现了一阵狂风,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他素来有自知之明,接不下的招不要硬接。可他也从未有过接招的想法。 虞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每一个人在遇到危险时都会下意识地躲闪。虞知不躲,他躲不了而已。 颜依想要出声说些什么,然后想到了昨夜酒桌前的那道身影。然后,颜依双手抱胸,便是不再说话。 在苍别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苍别离为数不多的情绪。 他惊讶于为何盗取碧落青炎的人会这般弱,这般弱小的人又凭什么来盗取碧落青炎。 哼,不论是谁,杀了就好! 苍别离不做任何言语,杀死眼前的少年,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来得轻松。 清风吹拂,剑锋荡漾! 苍别离正要从虞知手中碧落青炎的时候,一声快意的笑声从天际而来。 这么一瞬,虞知眼中狂风剑意已然化为了虚无。 这一抹清风仿佛从未出现过,再也到不了虞知身前。 虞知身上的压力也在此刻消失。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紧接着一道身影便是落在了山巅上,将苍别离身上如水般的心境彻底打破。 什么平静,什么云淡风轻,世外高人又怎是真的远离世俗? 苍别离看向立在高处悬崖上那一抹腰间悬剑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李...浩...渺!” 与苍别离世外高人般的气息不同,李浩渺极为随意,红尘中的浪子,江湖里的剑客。 苍别离闭关潜修,远离世俗,修心修剑。 李浩渺游历世间,浪迹红尘,亦是修心修剑。 只不过他们两人走出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故作清高。”李浩渺讥讽道。二十年前如此,现在他依旧是这般说。 苍别离灰袍飞扬,手中握紧了别离剑。 “多年不见,你比以往还要放荡了。” 李浩渺冷哼一声,道:“装模作样。境界没见着怎么提升,这打扮还真是准备出家了?” 苍别离也丝毫不让,说道:“境界提没提升,过过招便是知道。世人都说你踏足十品,已成为剑道宗师。今日就让本座来试试,你的剑是否真已成就剑道。” 世人都说李浩渺已然是十品的剑道宗师,可苍别离不信,越是接近那一个境界,越是知道踏出最后那一步有多难。 “不信,你就来试试。当年,我能够败你,今日,再败你一次又有何妨?”李浩渺毫不在意,腰间悬着的剑轻轻晃动着,也是不在意。 苍别离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又落在虞知身上,一股剑势横在虞知的肩头。 与李浩渺比剑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取回碧落青炎。 北境军陈兵苍山,盗取碧落青炎,如今李浩渺也出现了。 这三者难不成是一起的? 李浩渺身影晃动,挡在虞知身前,那一股别离剑意瞬间消散。 “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李浩渺说道。 苍别离也只是试探而已,试探眼前这少年和李浩渺之间的关系。 见此,苍别离则是说道:“你向来不管闲事,什么时候你也会替人出头了?” 李浩渺撇撇嘴,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闲事。要是这小家伙出了事,恐怕我这辈子只能在北凉府呆着了。” 苍别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年。 他是谁,竟然让李浩渺这般庇护?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女侠救命 李浩渺一脸随意,面对曾经的手下败将而已,又怎需太多的精力。 “小鱼儿,你先走。”李浩渺对着虞知说道。 虞知点头,他知道自己留在此处也无济于事。“叔,你小心些。” “嗯?你这是瞧不起我?一个苍别离而已,也需要我小心?”李浩渺不屑道。 本是关心的一句话,却迎来了李浩渺的质疑。 虞知嘿嘿一笑,转头就说道:“叔,干死他。” 而叔侄俩的对话却是戳苍别离的心头。 好歹我也是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一点面子也不给? 虞知转身离开,在他身后有李浩渺,那便不需要担心。 “李宗师,晚辈也先告辞了。”颜依说道。 李浩渺扭头看了一眼颜依,点头回应道:“走吧。” 对面的苍别离看着李浩渺,又看看离去的颜依,问道:“你还不知道?” 李浩渺愣了愣,反问道:“我还不知道什么?” 苍别离知道这李浩渺是当真不知道。旋即,苍别离摇摇头,心中叹息。 “没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李浩渺总觉得苍别离的话有些怪异,似乎藏着一些他该知道,却不曾知晓的过往。 可一时间,李浩渺也觉察不到什么。 苍别离抽出手中的别离剑,声音如清风吹拂,从山巅吹向十万大山。 “恶贼虞知盗取苍山至宝碧落青炎,本座令苍山上下追杀此人,寻回碧落青炎。” 短短一句话瞬间传遍了整个苍山,吹进了北境军的军阵之中。 萧景尧心头一笑,知道虞知的目的竟是这般。 江清也是才知道虞知一直没有现身,是在暗中谋划这般大事。盗取碧落青炎,江清没有想到虞知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不曾想还让虞知给成功了。 苍山的人不蠢,那就是虞知太过狡猾。 不愧是我督查院的人。 顿时,江青觉得脸上无比光彩。 瞧瞧,这才是我督查院的人! 徐青和雷煅同时望向苍山山巅,在那里又有一股气息出现。而这股气息甚至还在苍别离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竟也是猜不出来人的身份。 而一时间,苍金等人既是恼火,又是疑惑。 小小虞知竟敢在苍山盗取碧落青炎! 可凭虞知的实力又是如何能够盗取碧落青炎? “大楚督查院的那个虞知?”苍金说道,“他为何要盗取碧落青炎?” 苍土脸色难看,碧落青炎被盗取,丢脸的是整个苍山。 谁曾想一行长老在前头应付着北境军,可老家却被人偷了。 “关键是这小子不过微末修为,如何能够盗取碧落青炎?”苍土问道。 苍火怒目圆睁,以他开碑九品的境界,又在碧落青炎中留下一道感知。他看清了山巅上的身影,虽然是换了容貌,但苍火一眼便认出此人是李知,也是虞知。 “虞知就是李知...”苍火眼睛冒出火来,“这小子修行了《控火诀》!” 说起此事,苍火心中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小贼竟然敢欺骗老夫。 苍金一愣,这李知可是他亲手带进苍山的,青炎炼体的名额也是苍金争取来的。如今李知就是虞知,还盗取了碧落青炎。 此事,苍金难辞其咎。 “虞知......”苍水咬牙切齿,却又是冷笑道,“苍金,碧落青炎要有失,你便是苍山的罪人。” 无论是在天水楼,还是在青谷,虞知一出现就能够坏了苍水的事。这就像是苍水命中的扫把星,总是能够带来一阵霉运。 苍金和苍火都有一阵被蒙骗的怒火,屈辱更是涌上心头。 苍金想不到竟是自己引狼入室,苍火亦是没想到自己将《控火诀》传授给贼人。 “老夫去毙了这个小贼。”苍金怒道。 苍火也如是说道。 虞知这一盘棋步步为营,将整个苍山都蒙骗了一遍。在苍山中混得如鱼得水,风头甚至压过了苍山一众弟子。 要是再过些年,虞知成为苍山核心,将来的五大长老之一也不是不可能。 可偏偏这个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 正当苍火和苍金要离开的时候,徐青淡淡开口道:“诸位,可是将我北境军当成来去自如的地方?” 此时此刻,徐青又怎能看不出萧景尧的意图。北境军缓行,非要挑到今日问罪苍山,这显然是为了那个虞知助阵。 徐青不知虞知是何人,能让萧景尧都卖他一个面子。 苍金和苍火同时止住脚步,看向徐青。就算再蠢的人也会将北境军陈兵和盗取碧落青炎的事情给联系起来。 世间无巧不成书,但眼下的是太巧。 苍金沉声说道:“徐元帅,我苍山正遭到恶贼入侵,难道北境军想要包庇虞知?” 徐青自然不能说包庇,但也要留下这些长老,帮萧景尧演好这场戏。 “笑话,本帅只想查明大楚官员被害的案子,尔等都是嫌疑人,怎能这样离开?” “你!”苍金恼怒,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苍火正欲动身,强行离开。却发现自身的气息被雷煅牢牢封锁,他若是一动,雷煅也会随之出手。 ...... 苍金等人无法离开,让虞知的压力少了很多很多。 可苍山其他长老不是摆设,苍山的弟子亦不是摆设。 在苍别离声音落下之际,一众人便是发现了虞知和颜依的身影。 嗡! 一声震响,让虞知和颜依两人的脑袋一沉,仿佛就要昏倒在地上。 “这是震音符箓,一旦被震昏,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颜依解释道。 神隐阁精通符箓一道,颜依对这些极为了解。 虞知问道:“所以我们该怎么应对?” 颜依想了想,朝着身后一瞧,说道:“当然是跑啊!” 虞知脸色一黑,这不就是两人正在做的事情吗? 意识到自己又被颜依耍了之后,虞知只管往着山林中跑去。 山道上都是苍山的弟子,而另外一些苍山的长老在苍山山脚,对着北境军严阵以待。 而虞知和颜依下山,越是到山脚,越是困难重重。 苍山很大,大部分都是层层密林,要是想躲藏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事。但虞知没有这个想法。 在拿到白玉戒指的时候,颜依便是告诉过他,戒指只能够封印碧落青炎三日,三日之内,虞知一定要将碧落青炎送到北凉城。 “虞知,交出碧落青炎,这里是苍山,你跑不掉的。” “贼人敢在苍山作恶,拿命来!” 无数的真气涌动,刀光剑影斩断一片片密林。 虞知双脚点在树干上,屈膝奋力一跳,高高跃起在空中斩出几道剑气。 剑气奔涌,轰向后方的苍山弟子。 虞知不想杀人,可是要安全脱身,必然要一些必要的手段。 虞知知道盗取碧落青炎是自己理亏,可为了黎晚桐,这点理亏又算得了什么。 剑气没有逼向众人的要害,所以这些人躲避的时候也相对简单。总之,剑气没有阻拦他们多久。 千万只蚂蚁可以啃食一头大象。 可惜,苍山弟子不是蚂蚁,虞知也不是大象。 论及破甲六品的弟子,苍山上也有许多,而虞知自身的实力也不过是破甲六品罢了。 眼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虞知越发忧虑。这些人并不是真追不上虞知和颜依,只不过是在将两人朝山下赶。 在山下,诸多长老守着,虞知两人定然是无路可逃。 后有恶狼,前有猛虎。 虞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面对苍山的长老,即便不是五大长老,那些开碑七品的强者也不是两人能够招呼的。 计划总会出现意外,现在便是计划之外的意外。 嗖嗖嗖! 几道箭矢从虞知身后而来,与虞知擦肩而过,射在虞知前方树干上。 紧接着一股真气涌动,这几道箭矢纷纷炸裂开来,引动无数雷霆,狂轰滥炸。 “小心!”虞知喊道,两人齐齐止住脚步,不敢向前。 相比于虞知的愁容,颜依却是淡定自若。 “要不要让本姑娘再救你一命?”颜依巧笑嫣然,开着玩笑。 虞知愣神,便是看向颜依。他从未怀疑过颜依神乎其技的手段。 可明明可以早些拿出的手段,非要等着无数人追杀才开口? 虞知知道颜依就是在等着自己求救,但形势危急,虞知心里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对方。 “请女侠救命!” …… “老熊,碧落青炎诶,心动吗?”宗琳月蛊惑道。 熊奎点点头,又是憨憨地笑了几声。 说不心动,那一定是假话。白焰谷的白焰炼体比不上碧落青炎,这是至宝,谁不想要。 宗琳月眼中也透着贪婪,说道:“要不咱俩去将碧落青炎给抢过来?” 熊奎确有意动,想了想说道:“这也要叫做虞知的那小子能闯出苍山的包围。苍山可不止只有山主和五大长老,那些能成为苍山长老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宗琳月闻言也点头道:“我听说,那虞知也只是破甲六品,要想离开苍山……难!” 熊奎沉默了片刻,目光看向苍山山巅的高空上。那里疾风涌动,剑气纵横,仿佛是暴风雨前那云雾的酝酿。 可熊奎知道,那是两位大修行者激烈的战场。 到底是谁,拦住了苍别离? 熊奎的心思也是暗中无数人的心思。他们亦是觊觎碧落青炎,亦是想要知晓那与苍别离对战的人的身份。 今日的苍山似乎牵扯出许多人和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自在遇别离 李浩渺冲着山下望了一眼,他能够出手帮虞知阻挡那些追兵。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苍别离持剑,心中恼怒。 “与本座对剑,还敢分神?!” 苍别离年少便是无一败绩,在苍山修行,又或是下山游历,凭着一柄剑大小数百战,同境,又或是越境...苍别离皆是能以剑压人。 可直到他遇见了另一个修剑的少年。 初见时,两人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中,像是这般年少英豪的人物第一次见面,总该是在那些名胜古迹,初次对战之后留下一段佳话,等着后来人去瞻仰凭吊。 而事实往往都是较为平淡。 两人遇见了,出剑,路上的行人见着也只是惊叹几分,夸赞几句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的剑法。 过了些时日,他们也便会忘了这两个惊艳的少年。 再过些年,待到这两个少年成为名震江湖的强者时,当初那些观战的行人更是不会将此二者的身份匹配起来。 这大概就是北境,少了南州府那些文人墨客的渲染,少了烟雨江南的衬托。 李浩渺早就忘记了那一战。这不过是他平生数百战中平平无奇的胜利而已。 而苍别离却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平生仅此一败而已。这一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唯有这么一败,输了一招。 此后,这萍水相逢的少年成了苍别离追逐的目标。 人生总要有个目标,总要有个念想。这是幸运的事。 但,这个目标一旦变得遥不可及,所谓的幸运就会变成不幸。 从当初到现在,岁月悠悠,苍别离至今也未曾追上李浩渺的脚步。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弱。”李浩渺面对苍别离,双手抱胸,眼中含着笑意。 苍别离已经出剑,无数的剑气汇聚成风暴,将整个山巅都笼罩在其中。剑气之中蕴含着苍别离的剑意,别离剑意,每一道都能够摧毁一座山峰。 无数的别离剑意更是能够毁天灭地,如今却压在李浩渺一人的身上。 呼呼呼! 两人衣袍猎猎作响,长发飞扬。 苍别离提剑,身影腾飞到半空中,即便大修行者还无法御空飞行,但提着一口真气短暂御空还是能够做到。 “废话少说!”苍别离冷声说道。 剑气一变,化作万千透明的长剑从四面八方直指风暴中心的李浩渺。 “去!” 随着苍别离一声令下,无数长剑齐齐轰向李浩渺。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轰轰轰! 一阵阵巨响从苍山的山巅传来,像是要将一整座苍山都给震塌。 烟尘飞扬,一股股气浪冲天而起,将高空之上缭绕的云雾尽皆震散。 无数的人目光全都落在山巅上那一惊天动地的一剑上。 徐青瞳孔皱缩,心想,若是这一剑落在北境军的阵中,恐怕这三万人马便是要损失三分之一。 雷煅亦是看向那无数的剑气,换做是他,这是万万抵挡不了这一剑。与苍别离对战之人到底是谁? 萧景尧眼中大为震撼,在皇宫中有许多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但萧景尧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声势浩大的人。 “徐元帅,若是你,是否能够接下此剑?”萧景尧问道。 徐青神色凝重,心中思量了几分,将自己置身在那剑气风暴的中心。 只是片刻,徐青便是惊出一身的冷汗。虽然徐青贵为一军统帅,但真正在单打独斗上,他远不如那些专研武道的大修行者。 “我...接不下。重伤,甚至是战死。” 雷煅也出声说道:“苍别离被称之为北境第一剑,半步宗师。当今北境之中也唯有断刀门的聂枫能够与之抗衡。要说世间下一位能够踏足十品宗师境的人,就当是苍别离了。” 徐青亦是附和道:“这些年,虽然苍别离闭关不出,但北境十万大山的一刀一剑的威名从未落下。现在看来,苍别离的剑比之前更强了。” 两人都对于苍别离有极高的评价。 但萧景尧知道苍别离越强,甚至成为下一位踏入十品宗师境的强者,这对于大楚皇朝...不好。 苍山在十万大山中,即便名列前三宗门,也仅是江湖上的一个宗门而已。 大楚皇朝依旧有辖制苍山的能力,就像是如今北境军陈兵苍山,这就是大楚皇朝的态度和底气。 倘若苍别离一旦成为下一位剑道宗师,苍山的地位将会直线上升。大楚皇朝对于十万大山的任何决定都要顾忌苍山的态度。 换句话说,苍山将会主宰北境十万大山的一切事务。 苍别离没有因为这一剑而放弃进攻。 相反万剑归宗之下,苍别离一步迈出,闯入到剑气的风暴中。他深知,即便是气势磅礴的一剑,亦是伤不了李浩渺。 剑气中心的李浩渺嘴角弯起,腰间悬着的剑剧烈地晃动着。 那一股子剑气从剑鞘之中喷薄欲出。 自打李浩渺踏破十品宗师境后,自在剑意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过锋芒。而今面对苍别离的别离剑意,有种棋逢对手的冲动。 “别急。现在还轮不到你出手。”李浩渺安慰着腰间的自在剑。 下一刻,李浩渺并指,抬手一指,一道剑气从风暴中破空而去。 只听长剑轻吟,那一道剑气不偏不倚正好轰在别离剑上。瞬间,苍别离收剑后退,浩浩荡荡如云海翻涌的剑气风暴也在同时消散。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唯有两道身影矗立在艳阳之下。 温和的阳光将来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春风分别落在两人的脸上,却是吹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自在春风送别离! ...... 与此同时,虞知看着周遭的苍山弟子包围过来,颜依却是不慌不忙。 “虞知,你敢盗取苍山至宝。还不束手就擒。” “说什么废话,先拿下他!” 苍山弟子被北境军围困的惶恐都化作了愤怒,朝着虞知身上发泄。 虞知扯了扯颜依的衣角,轻声道:“女侠,你怎么还不动手?” 颜依不慌不忙地说道:“本女侠的手段自然要在最危险的时候展现。否则,怎么显得我厉害?” 虞知撇撇嘴,心道:装得多,死得早。 但嘴上,虞知乐呵呵地奉承着,“您说的对,说的对。” 颜依傲娇地哼了一声,旋即她的掌间出现了一只青色的千纸鹤。 眨眼间,虞知就是知道了颜依接下来了的举动。不久前,颜依用着一头神兽青鸾,带着虞知和叶清欢他们从悬崖底上脱离险境。 当初的青鸾正是由一只青色的千千纸鹤变幻而来。 颜依红唇轻启,吐出一口真气,紧着手腕一抬,千纸鹤飞到空中,便是化作了一头巨大的神兽青鸾。 青鸾口吐火焰,朝着周围的苍山弟子。 “走!”颜依说道。 虞知紧跟着颜依,高高跃起,稳稳地落在颜依的身上。 青鸾的出现着实让众人都吓了一跳,十万大山之中也未曾出现过这般.....巨禽! “这...这是什么?” “我瞧着怎么像是上古的神兽青鸾?” “这就是青鸾,我在《上古异兽图录》上见过。可神兽早已经灭绝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轰轰轰! 青鸾展翅,掀起一阵阵狂风,青鸾口中含着火焰,那威严的眸子吓退了周围的苍山弟子。他们可从未见过青鸾,心中好奇的同时,又充满畏惧。 趁着众人晃神的片刻,青鸾已然振翅飞到空中。 苍别离亦是看见了那一头翱翔天际的神兽,斩出一道剑气。 剑气裹挟着一股悲凉的剑意,直冲云霄,朝着空中的青鸾而去。 可李浩渺又怎么会让苍别离得逞。他笑道:“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随即,李浩渺并指,也是斩出一道剑气,这速度比苍别离的剑气更快,挡在了那一道剑气的前方。 两道剑气在空中纠缠,像是缠斗的两只飞鸟。可明显的是,李浩渺的剑气占了绝对的上风。 轰! 剑气对轰,风浪再起。 震荡而出的风浪荡开十数里,将青鸾笼罩在其中。 一瞬间,青鸾一声鸣叫,如断了线的纸鸢任凭狂风吹拂。在青鸾后背上的虞知和颜依亦是惊慌。 从这样的地方坠落,两人一定是必死无疑。 “鸾儿!”颜依大声喊道,让青鸾镇定下来。 气浪剧烈翻涌,狂风呼啸中,一声高昂的鸣叫声穿透了这风声。 青鸾再度振翅,挥出一股股狂风抵御着气浪的侵袭。 飘摇了片刻,青鸾冲上更高的高空之上。 数千米的高空却是一片云淡风轻,唯有那徐徐的清风吹拂着两人的脸庞。 颜依的长发飘向后方,带着一股特有的香味,进入了虞知的鼻子中。 青鸾昂首,鸾羽轻柔,在风中摇曳,在春日的阳光下散发着高傲的色彩。 虞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地面上的人影越来越小,那一座苍山也越来越小,直到被云雾遮掩。 “接下来要去哪儿?”颜依问道。 见着脱离险境,虞知突然抖机灵道:“你不是挺能猜的吗?要不然你猜猜?” 下一刻,青鸾猛地朝地面俯冲而下,尖锐的风声在虞知耳边呼啸,这分明是要将虞知甩下去。 虞知被吓得赶紧抱住前方的颜依,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可这时候虞知顾不得享受这抹柔软。 “我错了,我错了!” “虞知,你给我松手!”颜依的腰肢被虞知紧紧地抱住,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 “不松,我松开,你指定把我甩下去,粉身碎骨!” 颜依羞怒道:“快给我松开!” 第二百章 那是你的事 萧景尧望着天际腾飞的青鸾,眼中无不是震惊。 “人间帝王代代传,天上仙佛有几人。这终不是我等能奢求的事。” 少年心中皆有那般仗剑逍遥的英雄梦,可古今又有几人能成。 如李浩渺方才做到了游历江湖,行走世间。 而其他人不过浪荡江湖罢了。 萧景尧知道自他出生之时,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是皇长子,又是储君,注定了今生此世,他不能踏足江湖。 萧景尧收回天际的目光,知道虞知安全离开,他今日的任务也完成了一半。 现在该是处理苍山的问题。 今日不是二十年前,北境军再也没有让北境宗门臣服的威势。 以现在的北境军让苍山交出山主令,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萧景尧的目光落在苍金一行人身上。“苍水等人暗杀大楚官员一事,你们还没考虑好吗?” 萧景尧的话将苍金等人的思绪从苍山山巅拉了回来。 如今的麻烦不止在苍山山巅上,也在苍山山脚的北境军上。 一身蟒袍的萧景尧直视着苍金,等着苍金回答,此事总要有一个交代。而且是牺牲了公道而来的交代。 苍金心神凝重,今日是否是苍山的大劫,就要看如何给北境军,给大楚皇朝一个交代。 交出山主令,这是万万不可能。 苍山不会将宗门的命运交到他人的手上,更不会成为大楚皇朝的傀儡。 苍金说道:“太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我等做不了主。等山主击退强敌,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萧景尧强势地回应道:“本宫等不了这么久!” 话音一落,徐青和雷煅同时释放出一股强悍的气息,如山岳一般压在众人的身上。 苍金等人何曾受过这憋屈,心中愤怒却也毫无办法。他们几人都是开碑八品,唯有苍火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但苍火也不敢随意出手。 苍山山巅上足以匹敌山主苍别离的强者身份未明。此刻,要是北境军强行闯山,这才是苍山的大祸。 ...... 苍金等人遇见了麻烦,虞知和颜依也再度陷入了险境之中。 青鸾腾空,离开了苍山。可是,在高空云端之上出现了几道身影,朝着虞知两人追来。 御空而行,唯有踏足十品宗师境的强者方能做到。 或者如苍别离这样即将踏入十品宗师境界的人也能做到片刻的御空。 除此之外,便是需要外力,如一些飞行符箓,又或者奇门遁甲。 在虞知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挥舞双翼的人影。那人背后长着巨大的金属双翼,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光是这一瞧,就能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除了此人,其余几人皆是手中攥紧了符箓,一股股气流环绕在几人的周围,让几人能够借力腾空。 一道道剑气刀锋不断地朝着青鸾飞射而来,想要将青鸾击落。 嗖! 虞知抬手握住了一道飞箭,锋利的箭头离虞知的脑袋不到三寸的距离。要不是虞知警觉,这一飞箭将会直接贯穿虞知的脑袋。 “苍山的人真是阴魂不散!”虞知说道。 颜依看着虞知手中的飞箭,说道:“他们不是苍山的人。” 虞知顺着颜依的目光望去,眼中透露着几分思索。随即,虞知笑了一声,嘲讽道:“真当是可笑。他们以为碧落青炎是谁人都能要的吗?” 虞知能够猜出这些人想要什么,他看向云端下的山林中,或许还不止这四五人,底下有着更多人盯着自己。 颜依说道:“无数年,没有人敢觊觎苍山的碧落青炎。现在被你带出来了,这些人一下子就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虞知点头,问道:“所以他们是什么人?” “凌霄派。他们宗门之中有一对云翼,可与真气交汇,扶摇而上,应该就是那人身上的那一对。其余几人.....”颜依顿了一顿,那双大眼睛眨了眨,继续说道,“飞行符箓,是我们神隐阁售卖的符箓。” 虞知看着颜依,笑道:“这是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颜依暗狠狠地说道:“等我回去,我就断了他们的生意!” 虞知看着后面追击的几人,说道:“不如,我们先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后面的人。” 身后几人离青鸾越来越近,很快就能够追上两人。 颜依拍了拍青鸾,说道:“鸾儿,下去。” “鸾儿还不能持续飞行,我们先返回地面,再做打算。” 一声冲破云霄的鸣叫之后,青鸾急速俯冲,朝着山林中一头扎了进去。 身后几人遮掩着面容,不想亮明身份。见到虞知等人朝着下方落下,便是跟了上去。 重重密林让庞大的青鸾无法完全落地。到了半空时,青鸾幻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而虞知和颜依两人顺着坠落的方向,消失在山林中。 刚一落地,无数剑气轰击在虞知和颜依落地的位置。 两人背对着背,颜依的衣袖中飞出无数的青色千纸鹤,挡在身前。一阵青色的光晕出现在千纸鹤粉碎之后,将那些剑气消弭在其中。 另一边,虞知提剑引动无数的惊雷,与剑气对轰。 空气震荡,顷刻间横扫一片山林,雷霆万钧将炸断的树木枝叶都轰成焦黑的颜色。 霎时,密密麻麻的山林露出真容,无数焦土散发着白色黑色混杂的烟气,一片平整的焦土上出现了十数人。十数人皆是蒙着面容,遮掩不住的是身上腾腾的杀气。 这里早有人在等着,或者说地上的这些人一直在追寻着青鸾的踪迹,等着两人落下。 颜依笑道:“这次麻烦不小。单从刚才的剑气来看,这些人之中有开碑七品的存在。” 虞知苦着脸,看着周围的众人,估摸着对方的战力。 “三天之内要将碧落青炎带回北凉城,这些人还真是麻烦。” 颜依看了虞知手中的白玉戒指一眼,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说。”虞知说道。以虞知两人的实力想要突破重围,极难。再者说,在这十数人之后,又会有多少的人埋伏在路上。 颜依说道:“你将碧落青炎放出来,将这些人烧个干净。” 颜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制,足以让周围,甚至山林附近的人听见。 话音刚落,围着虞知和颜依的众人全都往着身后退了一步。这些人虽然从未见过碧落青炎,但都知道碧落青炎的厉害。 谁也不想将小命丢在这里。 虞知意会,作势就要释放碧落青炎。 一点青色的火苗冒出,热气翻涌,只听虞知喊道:“今日,我便是看看碧落青炎能否烧死开碑之上的强者?” 说着,虞知就朝着一侧冲去,手中的戒指吞吐着青色的火焰,像是正欲爆发的火山。 面对虞知的人连忙后退,眼中爆发出惊慌如排山倒海。 “退,快退。” “碧落青炎的力量不是我们能挡下来的。” 众人像是受惊的飞鸟一哄而散。 颜依紧跟在虞知的身后,看到对方让开一个出口,两人急忙冲了出去。 虞知高声喊道:“诸位,你们就算杀了我,难道就能控制得住碧落青炎?即便在苍山也只有唯二的苍别离和苍火能够掌控。有些宝贝,只怕你们没命拿。” 听见这话,有人迟疑了一番,但也有人依旧穷追不舍。 “我等能否掌控碧落青炎,还不需你来担心。” 随即,一股山岳般的真气就朝着虞知和颜依压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虞知和颜依同时感受到了这一股强悍的力量压在身上。 “开碑八品?!”虞知对这股力量的主人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你先走!”颜依推了虞知一把,将虞知推向更远的地方。 虞知没想到颜依会这么做,突然的一推让虞知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顺势窜入丛林中。 “颜依,你做什么?”虞知怒道。 接下来要面对的有可能是开碑八品的强者。这样的人物足以是一个宗门的宗主,绝不是颜依能够对付的。 轰! 颜依转身直面来人,真气涌动,发丝飞扬,手腕上的铃铛震响。颜依双手交叉,飞速地摇晃着,平日里清脆的铃铛声散发着一股天震地骇的音波,强行与开碑八品的强者的力量对撞! 顷刻间,一股光芒炸裂,将颜依和对方都吞噬了。 旋即,颜依的身影从光芒中脱离,苍白的脸色变得通红,这是病态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从颜依的身后杀出,剑光如风雪,剑势如天渊,直逼那位开碑八品强者的胸口。 一剑唤风雪! 虞知持剑又是杀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剑就算再厉害,也是斩不了对方。 风雪落在胸口,而非咽喉,只是为了逼退对方。 如虞知所料,那人退却,在退却的时候,一股真气也震退了虞知。 铛! 长剑震动,发出不正常的轻吟声。 虞知顺势后退,落在颜依的身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颜依能够挡下开碑八品的一击。 颜依侧脸看向虞知,眼中露出一丝喜意,但很快又被掩藏掉了。 “你怎么回来了?” 虞知撇撇嘴,说道:“自是不能将你一人丢下。” 颜依笑了笑,说道:“我有办法脱身。” “那是你的事。”虞知说道。他顿了顿,又是接着说:“我回头,这也是我的事。” 第二百零一章 贪心不足 虞知没有抛下朋友的习惯。 打小不怎么喜欢读书,但李清如依旧将他教得极好。至少在品行上,虞知无愧于人。 生死与共,这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罢了。 虞知握着剑的手再度紧了紧。蒙着脸的那人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对方带给虞知的压力可想而知。 虞知就像是个小虾米,随时都可能被人给捏死。 虞知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强者。当初,京都私塾前的三先生就是这般,让虞知感觉到这一呼一息就能够让他死亡。 可现在眼前的蒙面人所给的压迫远比三先生来得强。 这不是说这个开碑八品的蒙面人比三先生要强,而是此时此刻,虞知唯有自己,不像是当时在京都,有李浩渺这个大后盾。 “交出碧落青炎,你们可以离开。”蒙面人说道。 有了开碑八品的强者出手,众人多了几分信心,似乎也不再畏惧碧落青炎,缓缓围了上来。 虞知见状,则是说道:“诸位可知在苍山山巅上的人是谁?” 闻言,众人不由得望向山巅上云雾缭绕的激斗,他们也一直在猜测能与苍别离对战的人到底是谁。 在北境,甚至在世间,能够寻到与苍别离交手的人? 每个人的眼中都生出一抹疑惑和好奇。 虞知心头一笑,继续说道:“北境之中,苍别离当称北境第一剑,而能与这北境第一剑对战的人...呵呵,你们应该听说过李浩渺这个名字!” 李浩渺! 这三个字如一道夏日的惊雷,来得突然,轰在众人的心头。 剑道宗师的名声可比北境第一剑更加唬人。 蒙面人望向极远处的苍山山巅,但是他依旧锁定了虞知和颜依的气机。只要两人稍有异动,他就会挥出雷霆一击。 虞知目光扫过众人,露出一股淡淡的冷意。 “不妨告诉诸位,上面那个是我叔。杀了我倒是没什么,但诸位考虑过以后的后果吗?” “面对一位剑道宗师的追杀,你们能确定能够活下来吗?” “即便,你们遮掩了面容,但李浩渺也是我亲叔,只要有一点线索,怎么也要杀得诸位的宗门片甲不留。多些人陪葬而已,也省得我在黄泉路上寂寞。” 虞知的威胁说进了这些人的心里,可也有人置之不理。 他们蒙着面,正是为了不让苍别离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怕苍别离和苍山的报复,但现在,他们更怕剑道宗师的仇杀。 蒙面人开口道:“这些事,若是查不到踪迹,也不会出什么事。” 虞知握紧了手中的剑,明白对方的意思。 杀人灭口的事太多,多得好似这件事看着都极为容易。 蒙面人一步踏出,已经近在虞知的身前,抬手间衣袖翻卷,一股真气荡出,轰在虞知的胸口。 开碑八品强者的速度让虞知没有任何防备,瞬间虞知身影倒飞出去,空中溅出无数的血花。 蒙面人没有杀人意思,否则刚才的一招也足以要了虞知的性命。 一招轰出之后,蒙面人没有停下,再度踏出,武道真气笼罩手掌上如燃烧的无形火焰。他一把抓住虞知的左手,那只白玉戒指正是戴在虞知的左手手指上。 这一掌要是落下,足以能够将虞知的手掌斩断。 蒙面人没想要虞知的性命,从来都没想过。尤其在得知苍山山巅之人是剑道宗师李浩渺之后。 李浩渺现身苍山,与这小子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可斩断虞知的手掌,虞知又岂会坐以待毙! 右手握着的长剑横扫,想要抵挡真气环绕的手刀。 惊雷紫电乍现,剑气涌动,接连落在对方燃烧的真气上。虞知用尽了全部的真气,双眼充盈真气,如含春风。 对方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虞知拼命挥动长剑,快一分,再快一分,顾不上这一剑是不是剑锋所向。 铛! 铛铛! 波动炸裂,光芒四溢,在剑锋和手刀之间的尺寸之间好似压缩着一场千军万马的斗争。 “蚍蜉撼树。”蒙面人一声冷哼,手刀再度落下几分,破开长剑的剑气。 虞知目眦尽裂,开碑八品之力并非他所能够抗衡的。横跨两个大境界对战,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虞知的脸庞被剑光照亮,眼中亦是闪烁着一阵阵紫电。 可从剑上传来那一股浩瀚的力量让虞知知道要避其锋芒。 随着蒙面人一声怒吼,长剑破碎,裂了无数的碎片朝虞知飞射。碎裂的剑身倒映着虞知的面容,只是一瞬间便是划过虞知的脸颊。 极细极细的血丝出现在虞知的脸颊上,渗出一点鲜血,这也仅是一点而已。 眼看着手刀斩落,就要砍断虞知的手掌。 千钧一发的时刻,虞知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可惜的不是这一只手掌,而是戒指里碧落青炎。 在开碑八品的强者的压制下,虞知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蒙面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尽是冷漠。他已经想好了,只需取得这个戒指,就是取得碧落青炎。带着碧落青炎远离北境,天下之大,他不信苍山的人和李浩渺能够找到他。 就在此时,一抹寒光杀出,打破了蒙面人的招式。 “霜灭!” 冰雪之中走出一道身影,无数的冰霜将蒙面人笼罩其中,将其化作一座冰雕,即将落下的手刀也停滞了一息。 虞知眼前一亮,旋即缩回手臂,点地飞退。 挡住蒙面人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一路跟随的叶清欢。在李浩渺上山的时候,叶清欢留在了山脚,等着虞知下山。 下一刻,蒙面人从冰霜中脱困而出,看着阻碍自己的少年,闪过怒意。 “清欢...”虞知喊道。他没想到叶清欢竟然跟了过来。 叶清欢没有回头,他已是开碑七品下,但面对开碑八品的蒙面人,不能大意。 “你们先走...”叶清欢仅是这一句话,便是专心应对起眼前的对手。 此行本该没有他什么事。人算不如天算,叶清欢还是现身出手,更是要对付比他还高一境的强者。 “你小心些。” 虞知扫了一眼对方几人,拉起颜依便是朝着后方退去。 这次,他丢下了叶清欢。 两人进入山林之后,身后便是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一阵阵急促的声响传进了大山深处。但虞知一次也没有回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叶清欢。 颜依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就这么扔下叶清欢吗?” 虞知点头,说道:“我相信他。” 颜依:??? 虞知这话说得有些没心没肺,颜依听着也是不明所以。 刚才还不是说不会丢下朋友,现在扔下叶清欢,倒也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清欢...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分寸。虽然他踏入开碑七品不久,但他敢出手,并不是因为他仅是开碑七品。相反的,这种情况,要是我让他离开,他也绝不会犹豫。”虞知像是解释了一番。 颜依笑了笑,“你们的感情真好。” 闻言,虞知也笑了笑,“谁说不是呢。那可是我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 话音刚落,穿透山林的阳光忽然变得诡异,紧接着无数光影变幻。 虞知抬头,望着迎面而来的光芒,视线恍惚之间,一道急促的破风声穿过山林,紧接着黑影出现,虞知的视线被黑暗吞噬。 颜依瞬间将虞知往后一拉,青色光晕震颤,又是十数道千纸鹤撞击在虞知身前的黑影上。 一声清脆的震鸣,将虞知的脑袋震得嗡嗡直响。 黑影倒飞,山林的后方出现四道人影。 其中一人稳稳地抓住了黑影,在为数不多的阳光下,虞知方才看清了那一道黑影正是一对银亮的羽翼。 云翼。 凌霄派的云翼。 锋锐的云翼闪着冰冷的寒光,完全可以当成杀人的利器。 虞知浑身冷汗,要不是颜依救援,他的头颅已经被斩落,身首异处。 这四人一直都未现身,像是料准了虞知和颜依能够脱困,早在此处久等多时。 碧落青炎,既然出了苍山,那就是无主之物,谁都想分一杯羹。 “没完没了的臭老鼠。”颜依骂了一句。 接住云翼的人开口道:“颜姑娘,我们不想和神隐阁为敌,请交出碧落青炎。” 颜依惊讶对方竟能够知晓自己的身份,随即开口道:“既然知道我来自神隐阁,你们凌霄派还敢出手?” 四人闻言,皆是沉默。随即,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开口道:“本想着让两位交出碧落青炎,放两位离开。既然颜姑娘认出了我们,那就是你们自己找死了。” 既然亮明了身份,也代表着鱼死网破。 凌霄派的宗主暨经纶在做出夺取碧落青炎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虞知不信对方会放过自己二人,至少在刚才的袭杀来看,暨经纶绝对是要将虞知置之死地。 或许,他不敢杀的只有颜依罢了。 凌霄派的四人同时释放出强大无比的气息,这都是开碑之上的气息,虽四人都未达到开碑九品的境界,但四人合围也足以坑杀一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虞知猛地朝前冲去,仅是这么一步,就是被最近的一股气息给撞了回来。 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将虞知浑身都给震散架。 四人都是开碑之上,都比虞知和颜依高上一两个境界,以强欺弱,以多欺少,这该是必死之局。 “怎么办?”虞知问道。 颜依摇摇头,“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还真大。连神隐阁都震慑不了。” “贪心不足罢了。”虞知朝着山林的深处望去,“但这样胆大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凌霄派。” 第二百零二章 危机频发 世间从不缺少贪欲,有了这些贪欲才会催人奋进。 修行武道求长生也好,寒窗十年求功名也罢,不过是心中的那一点贪念而已。 可若是贪念多了,多到自身难以承载的地步,那就会招来祸患。 四人的气机不断收拢,想要将虞知和颜依困在其中,来一个瓮中捉鳖。 刚才虞知硬闯自己受伤不说,也消耗了大量的真气。重要的是,凌霄派的这四个人根本不是虞知和颜依能够对付的。 对方一心想要杀死虞知和颜依,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的处境不可谓不危急。 虞知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救援。 李浩渺吗? 苍山山巅上,李浩渺依旧拖延着苍别离,否则,苍别离早就追出苍山了。 除此之外,虞知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帮手。 计划,一定会有意外。但虞知没有想到,此次的计划会有接二连三的意外。 意外是致命的,就像眼前,四位开碑之上的强者围杀,岂是两个破甲六品能够逃离的。 “再试试,若是突破不了,只能够......”虞知看着手上的白玉戒指。 释放碧落青炎。 这不失为一个突出重围的好办法。 而以碧落青炎的恐怖力量,烧死开碑八品的强者并不是什么难事。 虞知担心是,如今的碧落青炎已经开启灵智,就算只有三岁孩童的灵智也不是虞知能够掌控的。 一旦释放碧落青炎应敌,恐怕是引火烧身之举,将自己也拖入熊熊烈火之中。 要说《控火诀》的第一重能够收取碧落青炎,现在除非是苍火这样的大修行者亲自来此施展《控火诀》方能掌控碧落青炎。 因此,不到最后关头,虞知绝不会释放碧落青炎。 嗡! 风雪,雷霆接连轰击在凌霄派四人合围的真气上。 可在虞知的剑光接触到四人时,恍若是泥牛入海,掀不起一丝波澜。 “乖乖受死,别垂死挣扎了!”暨经纶说道。他是凌霄派的宗主,在十万大山中也算有名。若不是因为不敢放开手段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早已经将虞知和颜依给斩杀。 不仅是暨经纶,被叶清欢拦下的那些人亦是如此,他们都不敢显露师门手段,唯有靠着一身浑厚的真气,镇压对方。 这样畏手畏脚的战斗也让虞知等人多了些苟活的时间。 嘶! 疾风呼啸,撕裂虞知身上的肌肤,仅是几息。 虞知的身上已经多了许多伤痕,血流涓涓。 颜依气息虚弱,衣袖中的千纸鹤已经用完。若不是颜依替虞知挡下几次致命的杀招,虞知的咽喉也会多几道血痕。 而此时,在虞知先前望去的密林深处,正站在两人——熊奎和宗琳月。 碧落青炎离开苍山,白焰谷又怎么会不来分一杯羹? 熊奎和宗琳月也一路追踪,在凌霄派围困虞知和颜依的时候,两人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宗琳月一脸就认出了被围困的虞知正是那一夜救她的少年。 熊奎也同样惊讶,他也没有想到当日的少年就会是现在盗取碧落青炎的胆大包天之徒。 虞知那一双含风的双眸发现了两人,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他没有点破,若是再多应对两人,他和颜依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宗琳月有些担忧地说道:“老熊,我们不帮下他吗?” 熊奎苦笑着摸了摸脑袋,说道:“丫头,我们不是说好来抢碧落青炎的嘛?要是帮了那个小子,到时候我们还抢不抢碧落青炎呢?” 宗琳月眼馋青炎炼体,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白焰谷的白焰炼体对她的效果已经很小很小,除非是苍山的青炎炼体。如今抢了碧落青炎,就是有这个机会让自身的体魄更近一步。 宗琳月犹豫地看向还在苦苦战斗的虞知,随意闭上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那一夜,要不是虞知救我,我早就死了。我们白焰谷大部分的弟子也得益于虞知的相救,否则定也是逃不过全灭的下场。老熊,咱不能忘恩负义。” 熊奎也看向战场中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李知,虞知。这小子胆子够大,竟是敢潜入苍山偷碧落青炎。光是这胆量,老熊我就佩服。” 熊奎说着,又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丫头,白焰谷失去碧落青炎没什么,这等宝物就算是抢到手里,也不敢放在阳光下,更不敢让苍山知晓。” “但是,你可能错过了此生唯一一次用碧落青炎炼体的机会。” 话音刚落,宗琳月眼中又浮现了一些犹豫,不过这些犹豫很快又消失不见。 “老熊,我们白焰谷要是落井下石,今后破境也必有心魔。没有青炎炼体,我也能够踏破十品境,成为炼体宗师。”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熊奎都为之一愣。 宗琳月的天赋和勤奋是白焰谷上下都有目共睹的,以破甲六品巅峰就能稳坐着首席弟子的宝座。 因此,熊奎也更加明白宗琳月为此到底是付出了什么。 “你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熊奎感慨道。 宗琳月不屑地催促熊奎,说道:“还不快动手!你是要等虞知被打死了不成?” “丫头,你这么关心那小子,难不成喜欢他?” “滚,为老不尊!” ....... “还好吗?”颜依问道。可刚一开口,却又觉得这话有些多余。 虞知上半身已经鲜血淋漓,气息紊乱,显然是耗尽了力气。 颜依摸着手腕上的铃铛,她还有一招,那是保命的招数,虽然她一直不想用,但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用。 虞知盯着四人,从交手到现在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对方用最稳妥的方式围杀虞知和颜依。 四人都是开碑之上的境界,对付虞知两人已然是杀鸡用牛刀。 “看来不得不用碧落青炎了。只不过这么一来,我怕是收回碧落青炎。”虞知说道。 带不走碧落青炎,就无法治好黎晚桐的双腿。筹谋的这些时日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颜依摸着手中的铃铛,“等等,我还有办法。” 就在此时,熊奎终于出声。 魁梧的身型撞开茂密的树枝,像极了一头外出觅食的大黑熊。 “我说,你们凌霄派这么欺负小孩子,可真是不要脸了些。” ...... 北凉城,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素白衣袍,衬着一身文气,平静的面容却也带着几分严肃和古板,这便是像极了私塾中的那些教书先生。 当然,他不仅仅是一位教书先生,更是一位杀手。 三先生从京都赶来了北凉城。距离虞知北上已经过去了月余,刺杀的行动却迟迟没有进展。 这不禁让三先生心中有了些许慌乱。 至于他在慌乱些什么,谁也不清楚,包括他们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那个日日带着斗笠的男人。 每人心中都有秘密,也许是昨日的肮脏事,也许是尘封了十数年的隐秘,总之三先生第一次对着这个少年这么重视,像极了两人之间有着杀父之仇。 可明摆着的是,虞知出生前,三先生的老爹就已经死了。 在三先生北上前,斗笠老大曾经问过三先生,为何要这般迫不及待地杀了虞知。 三先生的回答是,杀手杀人,什么时候还需讲缘由了? 这个回答并不能够让你斗笠老大满意。他知道三先生一定还有别有原因,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了这个遗腹子对大家都有好处。 至于缘由,这并不重要。 斗笠老大只是好奇而已。他好奇,为何燕云十八骑中唯有三先生对着杀死虞知这般执着和热切。 杀手,有利益的地方才会有杀手的存在。 可三先生的利益又在何处? 一个翩翩公子在三先生面前停下,行弟子礼。如私塾的弟子对私塾先生行礼。 “三先生驾临,未曾远迎。还请先生恕罪。”来人说道。 三先生看着眼前的人,说道:“远迎倒是不必。你能从青谷赶来,想来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来人纸扇轻摇,跟在三先生身边,离着半步的距离,显着一些恭敬的意味。 两人一路向前走,不知目的地是何处。 “三先生,那一处地方守卫森严,若是仅凭你我二人,恐怕难以成功。”年轻公子说道。 三先生平静地说道:“此事不需你来担心。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你就可以回去了。” 年轻公子闻言,继续说道:“那一处地方一支北境军小队驻守,三十人。那位副将有开碑七品的实力。” “这不是重点。区区开碑七品而已。”三先生说道。 “确实,这不是重点。在里面的那位却有些查探不清了。很久之前,三位开碑强者曾经强闯,除了留下三具尸体,就没有了后续。” “余竹月么?”三先生念道。这个名字不止一直地出现在北境传来的情报中。 “十几日前,绍剑安与王霄等人一同进入那座小院,也拿不下余竹月。说是其中亦是有另外的强者出现。包括再往前,王霄与北境军的元鸿信闯进那地方,结果是元鸿信被押入北境军大牢,王霄被蚀骨虫啃咬而死。” “我需要知道另外的强者是谁。”三先生说道。 年轻公子露出一丝苦笑,本是该想好的言辞,又在这时改了一改。 “听说是李浩渺......” 第二百零三章 亏欠 ...... 熊奎如大黑熊一般,一个跃起,从天而降,又是一拳朝着凌霄派四人砸去。 炼体的体修,这一身躯体就是无坚不摧的兵器。 嗡! 熊奎的拳头将四人的真气震散,顷刻间四人合围的阵势瞬间瓦解。 熊奎的出现不知是好是坏,但从刚才的一拳来看,熊奎是来援手。 虞知收起心思,瞬间离开四人的包围。 暨经纶身为凌霄派的宗主,自然是认识熊奎的。在此处见到熊奎,暨经纶并没有感到意外。 白焰谷和苍山的地盘相距不远,苍山出事,白焰谷不可能不来探查消息。 熊奎出手打断四人的围杀,这让暨经纶很恼火。可现在的情况,暨经纶也要忍下怒火。 “熊奎,拿下这个小子,再谈碧落青炎的分配也可以。你何必出手打断我们?” 暨经纶以为熊奎也是为了碧落青炎而来,心中万分不情愿分享碧落青炎,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熊奎站在原地,面对暨经纶等人,两个沙包大的拳头互相揉搓着。 “暨经纶,你想错了。老子可不是来抢碧落青炎的。”熊奎无所谓地说道。 暨经纶闻言,看向了另一侧的虞知,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是为了他?” 熊奎略感可惜地说道:“老子也眼馋碧落青炎,但这小子救过我们白焰谷弟子的性命,老子怎么也要还这个人情。” 熊奎顿了顿,看向虞知露出一些莫名的神情,说道:“唉,色字头上一把刀。琳月那丫头看上了这小子,怎么算也是老子的后辈,总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却又是浅显易懂。 颜依,包括凌霄派的四人皆是看向了虞知。 颜依的目光带着笑意和杀机,分明是在说,不错啊,沾花惹草还是你行。 虞知挠挠头,尴尬地笑了一声,他只记得那一夜他救了一个白焰谷的女弟子,唯一的印象就是女弟子也挺魁梧的。 琳月...她是谁啊? 藏在密林后的宗琳月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身旁的百年老树上,只见粗壮的树干开始断裂,轰然倒塌,尘土激扬弥漫在山林之中。 “死老熊,净是多嘴!” 熊奎朝着老树倒塌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是憨憨地笑了起来。“你瞧瞧,那丫头生气了。” 暨经纶脸色极为难看,凌霄派不是白焰谷,凌霄派的宗主也不是白焰谷大长老的对手。 暨经纶说道:“熊奎,我们不愿和白焰谷为敌。可今日放走他们,凌霄派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就算你们谷主在这里,我们也不能退缩。” 熊奎哈哈大笑,“好,暨经纶,你总算让我看得起一次。以往见你总是唯唯诺诺,难得你有今日的豪气。” 随即,熊奎又看向虞知,说道:“这模样倒是不错。倒也配得上琳月了。”、 说话的口气颇有一副抢压寨夫人的样子。 “你们先走。老子替你们拦下这四人。” 闻言,虞知点头,抱拳道:“多谢前辈搭救。” 熊奎也想着客套几句,刚想回应,却见着虞知拉着颜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溜得挺快...” ...... 夜深人静,北境军军阵之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军阵中,一日未曾休息的北境军将士依然持着弯刀银枪,指着苍金一行人。 萧景尧也站了一日,方才才坐下。 在萧景尧的身前站着一人,这是刚刚下山的苍别离。 李浩渺与之大战了一日,未分胜负。或者说,在李浩渺从容离去的时候,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苍别离没有去寻李浩渺,就算是寻到也不能如何。他斗了,斗不过李浩渺,如年少初见是那样,他始终落后少年一步。 苍别离也没有去寻碧落青炎,因为山脚下的三万北境军让他无法离开苍山。 “苍山愿意赎罪,但山主令关乎苍山命脉,绝不能交给他人。” 这是苍别离的态度,情有可原的态度。 僵持了一日的对峙也在此时有了进展。 萧景尧看向苍水,想起了郭舒儿的身影。终究是要对不起一人,父皇所说的牺牲或许就是如此吧。 “那苍水...” “苍水有错,苍山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北境军陈兵一日迟迟未有动作,应该也不想与苍山开战。所以,殿下不妨直言,到底想要我苍山如何?” 苍别离不愚蠢,北境军陈兵,李浩渺现身都赶在这一日,其中要是没什么猫腻,怕是谁也不信。 萧景尧喜欢苍别离的快人快语,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苍水指使齐正初、赵瀚杀害大楚官员,两年间共计二十余条性命,其罪当诛。苍水也该押回京都受审。若是此事再与苍山有关,苍山也难逃清算。” 苍别离打断道:“齐正初、赵瀚已死。空口无凭。苍水之罪,不该就此决断......” “二十年苍山气运!”萧景尧也打断苍别离的话。 “什么?”苍别离皱眉,只是瞬息又是抚平了眉头。 苍别离似乎明白了萧景尧的意图,二十年的苍山气运,这不算大损失,却也可以让苍山伤筋动骨。 萧景尧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在椅子上坐得更舒服一些。 “如今夜鬼出世,乱世降临。苍山亦是世间一份子,理当守护人间。本宫不愿在此时与苍山大动干戈。”萧景尧说着,也说给苍金等人听。 “但苍山杀害大楚官员一事,苍山要给个交代。二十年苍山气运,另外苍山百人弟子前往北境军,受北境军管辖。” 萧景尧的意思很明白,我可以放过苍水,放了苍水换苍山二十年气运,这不过分。 山主令便是承载着苍山开宗立派以来所有的气运,相比于交出山主令,二十年气运并不多。 用二十年气运换一位开碑八品的强者,这值得吗? 苍别离心中有自己的算盘——值得! 少一位开碑八品的长老,苍山的实力亦会损失很多。 “我答应了!”苍别离说道。 苍金等人闻言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苍水一直沉默,低着头,苍老的面容在此时更加苍老了几分。他本该料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苍别离从怀里拿出一道令牌,正面刻着一座山峦,正是苍山。背面刻着一片红叶,如火焰飞舞。 苍山山主令悬浮在苍别离的身前,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气息从山主令中透露,巍巍峰峦屹立,漫天红叶飞舞。 这便是苍山的百年气运,山岳耸立,无比恢宏。 萧景尧见状,亦是掏出一枚金色的印玺,这是太子东宫的印玺,亦是承载着一部分大楚皇朝的气运。 金色印玺缓缓升空,一条金色的游鱼从印玺中游出。金色游鱼不过巴掌大小,但无比凝实,恍若实物,不像是苍山那一座巍峨的大山,华而不实,近乎透明。 大楚皇朝已历千年,开疆拓土,繁荣兴盛,所积攒的气运又怎是苍山这样的宗门可比? 苍别离望着那一条金色的游鱼,神情平静,但心中闪过一丝贪念。 若是苍山能够得到这股气运之力......苍别离不敢想,有此气运加持,苍山何愁不成为世间的第一宗门。 而眼前的金色游鱼只是大楚皇朝气运的一部分。 那真正的国运承载在大楚皇帝的玉玺中。 金色游鱼不断吞噬着苍山的气运,本就是透明的苍山虚影也变得更加虚幻,无数红叶更似少了许多。 二十年气运,整整二十年。 这是需要时间一点一滴地积累。 如今轻易拱手让人,苍别离等人不能说不心痛。 片刻,金色游鱼身上的鳞片仿佛更加凝实了几分,金色光芒亦是更加璀璨。 苍别离收回山主令,萧景尧亦是收回那一枚金色印玺。 北境军陈兵苍山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苍山的一百位弟子......不着急。 “苍山主,本宫希望山主能够好好约束门下弟子,今日事罢,谨记教训。”萧景尧说道。 苍别离不喜不悲,意料之中的平静。 “自当如此。” “徐元帅,将士们累了一日,今日便在山下安营扎寨,明日返回北凉城。”萧景尧说道。“苍山主,本宫就不留诸位了。” 苍别离退后,看了苍水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一行人缓缓离开北境军的军阵。 萧景尧带着北境军陈兵苍山,一日间又抢了苍山二十年的气运。这一招敲山震虎,不仅仅是震了苍山这头大老虎,也让十万大山里的宗门收了收心底的心思。 “此次算是能够回京复命了。”江清说道。 这次事情圆满完成,这也是江清对于楚皇的交代。 萧景尧也是一笑,说道:“好在虞知还不知道此事。否则,他是不会罢休的。” 江清一愣,倒是把虞知给忘了。他想了想说道:“殿下真觉得虞知会替那姑娘出头吗?对方是苍山,苍别离不会放任有人挑衅苍山。” 萧景尧眉头一挑,说道:“今日不就是挑衅了吗?虞知还不是将碧落青炎带走了?” 江清摇头苦笑,“他那胆子倒是极大。” 萧景尧也笑了笑。“他若是知道了,还是无动于衷,那他就不是虞知了。” “不论如何,我们的事已经办完了。”江清叹了一口气。 “可终究是亏欠了那姑娘。”萧景尧也叹了一口气。 两人望着苍别离等人离开。 可就在此时,北境军军阵之外异变突生。 “苍水,还我父母命来!” 怒吼夹杂着少女浑身的真气,撕开夜色,逼向苍水。 第二百零四章 月黑风高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虞知救下的郭舒儿,也是郭永年的女儿郭娴。 在梅园的时候,郭舒儿偶然间听到萧景尧和江清的谈话。自京都而来的那一道旨意亦是传进了郭舒儿的耳朵里。 所谓的旨意是很没有道理的东西。 对于世间是这样,对于郭舒儿更是如此。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了大楚皇朝的眼中,却是成为了一桩交易。 郭舒儿不明白世间为什么是这般不公。所以她也明白了自己的仇,也只有自己能够报。 郭舒儿等了许久,她想着或许是她听错了那道旨意,或许军阵中的萧景尧也将苍水就地正法。 她始终怀着这一抹不切实际的希望。她愿意相信那个少年,相信世间还有公道。 可直到苍水安然无恙地走出北境军的军阵。 那一刻,郭舒儿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那一道单薄的身影裹挟着一身舍生忘死的勇气,杀向苍水。 若是能够一命换一命,这便也是值了。 而现实总是对着苦命人挥下无情的砍刀。 苍别离等人在此,又怎么会顾忌区区一个郭舒儿? 轰! 郭舒儿身影倒飞,一口鲜血,接连几口鲜血洒向夜空中。 在身影重重地落在地上,在尘土上翻滚了几圈,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几处。可郭舒儿除了干呕之外,再也没有喊过一声疼。 是苍别离出的手,今日憋屈了一日,先是被李浩渺压着打,又是被萧景尧敲竹竿,这一口气闷着,不吐不快。 有人送上门,苍别离自然顺手就收拾了。 “你是何人?”苍别离问道。 见来人只是少女,苍别离出手的力道也收了几分,不敢将其杀死。 咳咳咳! 郭舒儿一直在咳嗽,一口口粘稠的鲜血不断吐出。 萧景尧和江清也发现了军阵外郭舒儿。两人皆是诧异,郭舒儿为何在这里。 见着郭舒儿重伤,萧景尧立刻说道:“徐青,救下她!” 徐青闪身,已然出现在郭舒儿的身前,他不是苍别离的对手,但他的身后有三万北境军。谅苍别离也不敢再出手。 苍别离看着郭舒儿,隐约也猜到了郭舒儿的身份。他淡淡地说道:“苍水之罪,本座用二十年苍山气运抵了。要是再有人来袭杀,本座定斩不饶。” 这话是对着郭舒儿说的,也是对着萧景尧说的。 萧景尧一脸冷漠,倒是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随即,他又是明白了这便是江湖。 “苍山主,本宫...不送了!” 萧景尧的逐客令一直送到了军阵之外。 这无非也是在表明一个意思,此人不能动。 苍别离继续朝苍山走去,唯有苍山看向那个在不断咳血的少女,要将郭舒儿的模样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萧景尧走到郭舒儿的身前,递上一块手绢,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又何必如此?” 郭舒儿咳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早知如此...我不该相信你...们。我的仇,只能靠我自己,我的公道...也只能靠我自己。” 倔强的眼神让萧景尧不敢直视。 萧景尧叹了一口气,论公道,终究是大楚皇朝亏欠了郭舒儿。 可谁会在乎呢? 即便是如萧景尧也改变不了什么,顶多是多给郭舒儿一些补偿而已。 “罢了。”萧景尧不知该如何劝说,“带她回去。” ...... 在熊奎拦下凌霄派那些人之后,虞知和颜依再也没有遇见其他的危险。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入夜之后,虞知和颜依已经进入了青谷的地界。 在客栈中,虞知咬着毛巾,将药粉一点点往伤口上涂抹。剧痛的刺激让虞知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虞知浑身都颤抖着,如沟壑般隆起的皮肉间已经结成血痂。 数十道血痕像是一条条鲜红的爬虫,遍布虞知的周身。 “颜依,帮我后背上下药。”虞知不客气地说道。 颜依的状况比虞知要好很多,除了气息有些虚弱,倒是再也没有其他的伤势。 颜依接过药瓶,看着费劲地趴在床上的虞知,说道:“刚才神隐阁传来消息,苍别离用苍山二十年的气运换了苍水一命。” 虞知扭头看了颜依一眼,身上的伤口扯着剧痛,让虞知的神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颜依没有说郭舒儿现身苍山山脚,没有说郭舒儿刺杀苍水,反被苍别离给重伤。她有自己的考量,如今最重要的是让虞知回到北凉城。 “萧景尧答应过我,会给郭舒儿一个公道。”虞知平静地说道。 颜依能够感觉到虞知心中的那一股不满。 “这应该不是萧景尧的主意。督查院的江清也来了,带的是楚皇的旨意。”颜依说道。“若是只论利弊,大楚皇朝的处置并无不妥。毕竟...” “毕竟,为了这几条人命和北境前三的宗门开战,这不值得。是吗?”虞知接过话茬,这语气颇为不善,带着一股子怒意。 突然,虞知倒吸一口凉气,疼痛冲上虞知的脑海,麻痹虞知的神经。 “嘶!” “你做什么?!” 刚才颜依将整瓶药粉倒在了虞知的后背上。 颜依理所当然地说道:“给你敷药啊。” “哪有这么敷药的?”虞知不满,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颜依。 颜依也是怒道:“事,是萧景尧干的。你冲我喊什么?” 虞知一愣,竟是不知道刚才对着颜依吼了。 “抱歉,刚才激动了。” 颜依双手抱胸,说道:“以后,不要对我大小声。” 这是颜依第一次对虞知这么严肃,向来颜依都是极为随性的。 一抹青衣,来去如风,如云间的月,如天边的风,世事仿佛都与她无关。而这又不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漠视,更多的是尽在掌握的底气。 虞知赶紧说道:“明白明白!” 颜依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今日,你刚接受完青炎炼体,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不是什么好事。好在没有伤及到根本。” 虞知沉沉地呼吸了一下,说道:“已经过去了一日。碧落青炎没有到北凉城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 颜依点点头,“不得不说,你的仇人确实有点多。想要碧落青炎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两者一结合起来,你死在何处,都不会让我觉得奇怪。” 虞知瞥了颜依一眼,“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停顿了片刻,虞知又是问道:“颜依,你为何帮我这么多?” 虞知知道若非颜依几次三番的帮助,他不可能安然从苍山带出碧落青炎。 这样舍生忘死的帮助已经超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的情谊。 “别给我说当年那个豆沙包。就算你记得,我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虞知说道。 颜依没想虞知在这时,问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这一想便是许久。虞知也不催促,他也没想到这随口一问,会让颜依想这么久。 一盏茶的时间,颜依脸色忽然晴朗了起来,说道:“要是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这一次,颜依又是没之前那般随性,言语间的吞吞吐吐更是证明了颜依此时的心情。 虞知转头,看着颜依,也只是那般看着,不做回答。 此刻,两人的心思似乎碰撞到了一起。 天明,两人继续起程朝着北凉城赶去。只需这一日,虞知就能够将碧落青炎带到北凉城。 ...... “三先生,虞知就快要回来了。李浩渺也快回来了。”那年轻的公子说道。 如今谁都知道虞知的身后站着一位十品宗师,而且还是杀伐最强的剑道宗师。 三先生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说道:“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年轻的公子说道:“三先生难得来一次北凉府,我还想着此事事了,请三先生去青谷转转。” 三先生继续说道:“这倒是不必了。事了,我急着回京都。” 三先生离开,没有让年轻公子继续跟随。他与年轻公子的父辈相识,已经又是数十年的交情。只是这些年三先生又极少到北凉府,这才淡了些情谊。 年轻公子看着桌上的笔迹,纸上唯有四个字——月黑风高。 而在“月黑风高”四个字之后留着一大片留白。留白不难想象“月黑风高”四个字后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答案。 月黑风高...杀人夜。 年轻的公子合起纸扇,笑了笑。这笑容似乎不带任何情感,看着有些怪异。 “青谷那一夜,虞知请出了北凉侯魏无忌,这一次呢?我倒是想看看他怎么扭转乾坤?”年轻的公子喃喃道。 若是虞知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年轻的公子是来自青谷林家的林文茂。当日在客栈中,与虞知和叶清欢有过一个照面。 谁也不知道林文茂竟和燕云十八骑的三先生扯上了关系。 林文茂亦是三先生手下的杀手? 可林家是青谷第二的家族,产业无数,财力雄厚,何必做杀手赚钱。 当然,也有人为了寻刺激而做了杀手。 林文茂是为何,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 第二百零五章 许久不见的三先生 北凉城依旧热闹。 北境军的行军,苍山的罪责都没有影响到这座数百年的古城。 平凡的百姓们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辛劳一日之后,在酒肆中喝上几杯小酒,嚼着几颗花生豆,这便是快活的一天。 芸芸众生,悲喜交合。每个人的幸福亦是不同。 百姓满足于安居乐业,见着夕阳西下,袅袅炊烟,知晓家中的妻儿等着他归家。 权臣追逐朝堂权利,若是大权在握,做梦都能笑醒。 商人逐利,医者悬壶......总归各有各的志趣。 余蓝送完今日的药草,返回小院。 宁欢则是终日都是跟着余蓝,像是一块牛皮糖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起初,余蓝还是有些欢喜,渐渐地,便是觉得厌烦了。 谁都能看出这书生杀手弃恶从善,爱上了活泼伶俐的暗恋蓝衣少女。 倒是这两人间从未挑明心意,宁欢不敢说,余蓝更不会主动去说。 此时,余蓝不经意地看了身旁的宁欢几眼,心中想着婉儿曾说的话,若是你当真也喜欢他,为何不告诉他?你别瞧着宁欢外向,其实他的胆子该是这群人中最小的。平日里,你说他几句,他也是能够伤心一整日。 余蓝也喜欢宁欢,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或许是从那一夜宁欢将她从王霄手里救出的时候,又或是这日日相伴,日久生情。总之不管如何,余蓝也是喜欢宁欢的。 “宁欢,我累了!”余蓝边走边说道。 宁欢一愣,煞是不解。累了,这是何意? “我背你回去?”宁欢提议道。他心中却是想着,今日的路还没前天远,怎么会累了呢? 余蓝脚步一滞,看向宁欢,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无明火。“你日日都跟着我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你这跟着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宁欢更是不明所以,避开余蓝的目光,心中是慌乱,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曾经冷血无情的书生杀手竟是在这一刻乱了心神。这是他从未遇见过的新的“敌人”。 见着宁欢不言,余蓝心中的无明火又是多了几分。 这事该是姑娘家先开口吗? 定然不是。即便余蓝这样心直口快的姑娘遇见这般事也要羞赧几分。 春风抚红花,红花不言,待春风去后,方才绽开。 少女的心也是如此,要是那一抹春风多来几次,方能拂过少女的心尖儿。 “宁欢,你倒是说话啊?”余蓝着急道。 宁欢不解,一脸疑惑地反问道:“我...我该说什么?” “你...”余蓝气急,感到眼前一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说罢,余蓝冷哼一声,脸上早已通红。 “哼,这样的事,哪有让姑娘家先开口的?” 蓝衣姑娘转过身,背对着宁欢,只留对方在夕阳下的晚风中愣神。 她问我喜不喜欢她.......宁欢似乎变得有些愚钝。的确,爱情会让任何人都变得愚钝。 正当宁欢想要回答的时候,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在宁欢的心头。 身为杀手,对于危险的感知,宁欢远超常人,即便是叶清欢也比不上宁欢。 “小心。有人来了。”宁欢低声说道。 余蓝一怔,旋即从心中的羞赧脱离,看向四周。经过上次王霄的绑架,余蓝也担心着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外面的世界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太平。 不知危机会从何而来,这一抹气息让宁欢无比戒备。只是瞬息,另一道书生打扮的身影出现在宁欢的眼前。 宁欢将余蓝拉到自己身后,眼中充满浓浓的畏惧。 “宁欢...”余蓝分明感受到宁欢的身躯在颤抖。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就算面对北境军的包围,宁欢也不曾退却,现在确实只是照面而已,宁欢竟然这般害怕。 这个中年书生到底是谁? 余蓝打量着对方,对方的目光却从未落在余蓝的身上。 三先生仅是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就已经封锁了宁欢的退路。 宁欢亦是知道,在三先生面前,他绝无生路。 “一世欢,你竟是还活着。”三先生说道。从林文茂的口中得知宁欢身在北凉城时,三先生便是起了杀心。 宁欢苦笑,他曾想到过此刻的画面,但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至少,虞知信守了承诺替他解毒。 宁欢恭敬地行礼,“宁欢见过三先生。” 见到三先生现身,宁欢反而是卸下了防备,体内蓄势待发的真气也归于平静。 因为,宁欢知道自己绝不是三先生的对手。 反抗只会死得更快! “我若是不来北凉城,却还以为你死在了虞知的手上。”三先生说道。 “三先生此行是为了杀虞知?”宁欢问道。“我记得三先生曾言,杀虞知之人不得超过破甲六品的境界。三先生境界高绝,已经是开碑之上,为何还劳烦三先生亲自北上?” 三先生看着宁欢,笑道:“短短月余,换了主子,你倒是对虞知忠心耿耿,死到临头,不关心自己,还操心虞知的安危。” 宁欢淡然一笑,“知道自己逃不了,想做个明白鬼而已。” “从前你可是惜命的紧。不像现在...” “三先生,宁欢愿意授首。不过,此事与这位姑娘无关,请三先生放了这位姑娘。” 余蓝猛地看向宁欢,说道:“我们何必怕他......” 宁欢握紧了余蓝的手,低声道:“闭嘴,要是他想,可以在一息之间杀了我们两个。” 三先生见此,又是冷笑了一声,他最是讨厌生死间的依依不舍。 “你要死...那个丫头也要死!” 宁欢闻言,心头一颤,随即看向余蓝。“待会儿,我拦住他,你赶紧通知侯爷。三先生想杀的是虞知。” 余蓝摇头,说道:“宁欢,你别想丢下我!” “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赶紧走!”宁欢狠心说道。 余蓝一撇嘴,“傻子,你休想骗我!” 宁欢苦笑,他擅长杀人,却不擅长撒谎。对余蓝更是说不出什么谎话。 啪啪啪! 三先生鼓起掌,说道:“好一对苦命鸳鸯。没有书中的精彩,却也看着凄苦。” 轰! 巷子中飞沙走石,三先生身影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在宁欢的眼前。 一只大手掐住宁欢的咽喉,将宁欢整个人都提到了半空中,只要再用一些力气,宁欢的脖子就会被掐断。 像宁欢说的那样,三先生可以一瞬间杀了自己...和余蓝。 余蓝一瞧,抬手洒出一堆白色的毒粉。 可三先生不退不避,另一只手穿过白色的毒粉,掐住了余蓝的咽喉。 可怜的一对鸳鸯互表心意之后,就遭遇了此番大劫。 三先生冷漠地看着两人,说道:“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我先杀了你这个叛徒。” 因为三先生曾经是叛徒,所以他更憎恨这种背叛。 ...... 入夜,平静的院子里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余蓝和宁欢又失踪了。 经过上一次被绑架的教训,这次失踪让院子里的几人都有些杯弓蛇影。 “婆婆放心,余蓝他们或许是去看折子戏。”黎晚桐安慰道。 余竹月只能是点点头。 北境军已经派人出去寻,他们只好等着。 院子中,仅有余竹月、黎晚桐、婉儿、老黄和魏无忌五人。 自李浩渺走了之后,魏无忌便是日夜守在了院子中。谁也想不到堂堂北凉侯竟是给人看家护院。 魏无忌站在院子中,擦拭着手中的那一杆长枪。不知为何,今日他的右眼一直跳,仿佛预兆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余蓝和宁欢的失踪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嗡! 月影摇晃,一声琴音震荡响彻夜空。 院子外的小巷中更是传来一阵惨叫声。那一道坑坑洼洼的木板门裂成无数木块,切口平整,仿佛是被什么利器给切断。 琴音的音波进入小院,魏无忌提枪抵挡,寒芒迸射,对撞那一道杀人琴音。 琴音惊动了院子里的众人,待众人走出屋子,只见守卫在小院外的三十位北境军将士已尽皆阵亡。 这只是一道琴音而已,顷刻间就将三十人斩杀。 那背着古琴缓缓而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实力? 魏无忌不敢大意,这一刻他明白李浩渺的担心是对的。 敌人一直在窥视着这里,伺机而动。 “燕云第四骑,司琴雪见过北凉侯。” 司琴雪抱着古琴,一袭素白衣裙,戴着一对白玉耳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修饰,带着一丝丝遗世独立的清冷,远远一瞧恍若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魏无忌看着司琴雪手中的古琴,回忆涌上心头。 “上古名琴,绕梁。你是她的弟子?” 司琴雪微微一笑,缓缓点头。“家师知此行北上,定是会遇见侯爷,令我代家师问好。” 魏无忌笑了笑,说道:“问好就不必了。他日,我会寻她一见。” 司琴雪也不言语,这都是上一辈的事,与她无关。她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又是说道:“晚辈前来,只寻一人,望侯爷将此人交给晚辈,以免伤了和气。” 魏无忌顺着司琴雪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见着司琴雪的目光落在黎晚桐的身上。 魏无忌笑道:“你向你师父学琴,挺好。她的琴艺世间无双,值得你学。不过,千万别学你师父虚伪的样子。明知我不会交人,你又何必一问?” 司琴雪神色不改,淡淡地说道:“先礼后兵,若是可以免动干戈,这也挺好。” “可注定要起干戈,你确定要从本侯手上抢人?”魏无忌长枪杵地,横扫千军的气势陡然间荡开。 此时,他便是万军从中最英勇的战神。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二百零六章 绑架交换 司琴雪依旧是面色不改,站在小院的门口,像是意识到了这座小院是多么危险,不肯前进一步。 面对魏无忌的威吓,司琴雪说道:“对付侯爷的并不是晚辈。晚辈只是助阵而已,不敢轻言与侯爷为敌。” 话音刚落,在小院院墙上,出现十数人。这些人手中都是拿着各不相同的武器,铁鞭,银勾,流星锤,斧钺剑戟十八般武器,甚至有些说不上的武器。 这十数人气息几乎都在破甲六品左右,也有四五人是在开碑七品。 能够在北凉府中召集这样的力量,这不是司琴雪一人能做到的。 魏无忌感到了一丝麻烦。他知道燕云十八骑来此,绝非司琴雪一人,若只是这么几人,魏无忌也不必担忧。 让魏无忌忌惮的是,燕云十八骑等着李浩渺离开,选在此时动手,必然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保证此次行动的成功。 黎晚桐...少主的女人。 魏无忌看了一眼黎晚桐,李浩渺离开时的话回响在魏无忌的耳旁——要是这丫头出了事,那小子估计会疯。 “燕云十八骑,还有谁来了。不必躲躲藏藏,都出来了吧。”魏无忌说道。 月光洒在持枪的男人身上,十数人虎视眈眈,晚风轻拂下,又是一道身影出现。 三先生走进了小院,他似乎全然不怕余竹月的那些手段,毕竟这个院子可是埋葬过开碑之上的强者。 来敌之中,也唯有三先生走进了小院中。 见着这个中年书生,魏无忌眼中闪过疑惑。 当年的北斗营有北斗七星将,楚王也有燕云十八骑。 双方也不是全然认识。比如魏无忌认识曾经的燕云第四骑,也就是司琴雪的师父。但他未曾见过三先生。 三先生开口道:“燕云十八骑第三骑,书生。” 三先生本就是个书生,也是杀手,也是教书先生。 魏无忌见到三先生时,隐隐便是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曾经见过此人。 可三先生陌生的容貌和冷漠的气质却又将这熟悉的感觉给抹去。 魏无忌也是开口道:“北斗七星将,开阳星,魏无忌!” 魏无忌没有用北凉侯的名号,即便是北凉侯的名号更加尊贵。 距北斗营覆灭已经过了十九年,十九年的时间也足以将北斗七星将的威名给抹去。 尽管如此,魏无忌依旧用着北斗营的名号,用着北斗七星将的身份,这是魏无忌对着山间那一座衣冠冢的誓言。 三先生讥讽道:“北斗营都已经覆灭了。所谓的北斗七星将也早就名存实亡。魏无忌,你又何必以北斗营为名?” 魏无忌反驳道:“北斗营覆灭的真相,你我都清楚。今日手底下见真章吧。” 压抑了十九年的仇恨在魏无忌身上熊熊燃烧,虞知带着金叶子寻到他。那时,他就知道他隐忍多年之后,终于等来了希望。 今日正是拉开复仇序幕的第一战。 三先生摆摆手,说道:“今日来,我只想要一人。” “那你要问问,我手中的长枪答不答应!”魏无忌怎么会退让。少主的妻子,那便是少主母。 当着我的面将少主母掳走,这不是在打我的老脸吗? 三先生笑了笑,他已经预料到了魏无忌的态度。“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霸道。” 这句话的声音极轻,却也传进了魏无忌的耳中。 魏无忌确信的是,此前他从未见过三先生。可对方为何要说他霸道? 没等魏无忌想明白,院门外出现宁欢和余蓝的身影,两人皆是被五花大绑,脖子上还有深深的手掌印。 说起来两人也是倒霉,上次被绑架的是两人,这次还是两人。就好像这两人是最好的软柿子,随便捏。 “用这两人换黎晚桐一人,魏无忌你答不答应?”三先生戳中了魏无忌的软肋。 小院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不可被放弃的。 无论是余蓝宁欢,还是黎晚桐...少了一人都是魏无忌护卫不周。 可眼下是两难的抉择。 余竹月握着拐杖,下巴上的胡子极为怪异,比之前看着稀疏了不少。余蓝是她孙女,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当成亲孙女抚养长大。 “换一个条件。”余竹月开口道。 余竹月不可能用黎晚桐的命去交换两人。 三先生摇头,说道:“我只想请黎姑娘跟我走一趟。别无所求。” 余竹月走下台阶,也不犹豫,淡淡开口道:“余蓝,宁欢。你们两个要是死了,婆婆会给你们报仇。这群人,一个个都跑不了。婆婆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温和的声音甚至比春日的晚风还要平静。 余蓝慌乱的心神也被这声音给抚平。随即,余蓝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威胁对于余竹月不管用,对于余蓝也是如此。 “婆婆,我明白。反正还有宁欢陪着我,一路上也不会寂寞。是吧,宁欢?” 余蓝看向宁欢,露出一抹笑意。 宁欢愣了愣,他惜命,可在成为杀手之后,宁欢也料想到了会有今时今日的结局。 “蓝蓝,我喜欢你,这辈子我们做不了夫妻,下辈子咱们再做夫妻。”宁欢笑着说道。在生死前,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余蓝听着,心中哪还有什么慌乱,怒道:“呸,谁要和你做夫妻。想得美!” 宁欢也不反驳,只是呵呵地笑着。 这一刻,死亡倒也不那么令人害怕。 三先生见着对方不吃这一招,一抬手,一道匕首从衣袖中飞出,扎进宁欢的腹部。 嘶! 皮开肉绽,鲜血顺着刀口就流了出来。 “宁欢!”余蓝惊呼,看着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仅是这么一刀,宁欢的脸色已经如死人一般惨白,口中吐出粘稠的鲜血,显然已经是重伤垂死。 “这一刀不是要害。”三先生冷漠地开口,“可下一刀...黎姑娘,你忍心看着你的朋友为你而死吗?” 黎晚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开口,当见到宁欢受伤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缓缓走下台阶,说道:“蓝蓝和宁欢死在你的手中,将他们的死说成是我的罪过,你不就是想我心甘情愿地被你挟持,用来威胁虞知吗?” 黎晚桐聪慧,苏醒之后的这些天听了许多事之后,也便明白了更多的事。 那时时刻刻保护自己的少年竟是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 眼下的来人也是为了杀虞知... 黎晚桐不无嘲讽,继续说道:“李浩渺在这里时,你们不敢造次。李浩渺不在此处,你们却依旧不敢光明正大地比斗一场。最后还是靠着绑架威胁,方才敢露面。燕云十八骑......听着也是响当当的名头,做的却是蝇营狗苟的龌龊事。” 谁也不知向来温和柔弱的黎晚桐什么时候学成这般伶牙俐齿? 这若是从婉儿口中说出,大家都不会觉得如何。毕竟,婉儿常年侍奉太子,这些话听得多,也说得多。 可黎晚桐... 这短短几日,从女子本弱到如今的内柔外刚,变化不可谓不大。 司琴雪听着这番话,皱了皱眉头。绑架要挟,这着实是不好听。可三先生满不在乎,杀手杀人只要完成任务,任何过程都可以不在乎。 三先生看着黎晚桐,说道:“名声哪有性命重要。用最小的代价带走你,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 黎晚桐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不错。” “那黎姑娘是否愿意救他们二人?”此刻三先生无比希望黎晚桐是个善良的姑娘,用自己换取余蓝和宁欢的性命。 “我来换他们。”黎晚桐说道。 话音刚落,两道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可以!” 一道来自老黄,他怎么可能让黎晚桐以身犯险? 另一道来自魏无忌,三先生绑架黎晚桐,为的是对付虞知。无论如何,魏无忌也不能让三先生得逞。 就是被绑架的余蓝也喊道:“黎姐姐,你不必救我们。婆婆一定会为我们报仇!” 三先生诧异黎晚桐的决定,据他所了解的,黎晚桐的性情文弱,不该是这般处变不惊之人。 黎晚桐看了老黄和魏无忌一眼,说道:“他们绑我,无非是为了虞知,所以在虞知回来之前,他们绝不会伤害我。” 黎晚桐暂时不会死,可不救余蓝和宁欢的话,两人会立刻死在小院中。 “可是...”老黄还想再说什么。 黎晚桐打断道:“蓝蓝,晚上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鱼,筷子已经放在桌上了,别忘了吃。” 此时此刻,说起这些题外话倒也显得古怪。 如今吃什么还重要吗? 可魏无忌闻言,他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猜到了黎晚桐话里的含义。 不错,筷子! 黎晚桐一步步朝着三先生走去,在前方的魏无忌没有阻挡。 “我已经站在这里,让余蓝和宁欢先过来。”黎晚桐说道。 此时,黎晚桐的位置离三先生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 三先生点头,说道:“解开他们,放他们过去。” 宁欢已经重伤,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由余蓝搀扶着行走。 黎晚桐与余蓝两人擦肩而过。 余蓝道:“黎姐姐...”她知道黎晚桐这一去是凶多吉少。 黎晚桐抹去余蓝脸颊上的清泪,说道:“放心,不是还有虞知呢,他会救我的。” 说完,黎晚桐继续朝着三先生走去。 嗖! 一道真气从三先生指尖弹射而出,直逼宁欢心脏。 “卑鄙!”魏无忌一声怒吼,寒光迸发拦住那一道真气。 若是被三先生得逞,宁欢必死无疑。 黎晚桐亦是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三先生淡淡地说道:“一世欢背叛了我,取他性命无可厚非。” 黎晚桐看清了这中年书生的无耻,鄙夷道:“背后偷袭,不曾想燕云十八骑的下作远不止如此。” 三先生不以为意,看着近在眼前的黎晚桐。他没想到会今夜会这么顺利。 只要用黎晚桐威胁虞知,就不信虞知不上套。 三先生想要虞知的性命,已经很久很久了。 “黎姑娘,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三先生说道。 黎晚桐微微一笑,衣袖中滑落一支木筷子至掌心之中。 顺势,黎晚桐双手握住那根筷子,轻轻一折...... 顷刻间,天地变色,剑气冲天,将万千星辰都震颤了一番。 “李浩渺.......” 第二百零七章 小院激战 剑气挂空,忽如一夜春风来,柔风之中充满无尽的杀机。 在那一道剑气从筷子中绽放的时候,三先生已然认出这一道剑气来自李浩渺。 退! 剑道宗师的剑岂是三先生可以抵抗? 黎晚桐一直将这根剑气筷子藏在衣袖之中,也正是有了这根筷子傍身,黎晚桐才有底气走到三先生的面前。 在丫头死后,黎晚桐心底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她的性子是柔弱的,自小远离人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可今日的黎晚桐不似往日,她用自己的安危换了余蓝和宁欢两人的性命。 浩瀚的剑气逼退三先生,可这毕竟不是李浩渺亲手斩出,失去了那迅猛的气势,也让三先生有了可乘之机。 剑气落在三先生的身上,也只是落在身上,将衣袍碾碎而已。 剑气散尽,三先生的外衣已经衣衫褴褛,离开黎晚桐数十米的远,已然退到了小院之外。面对宗师的剑气,三先生的狼狈可想而知。远不是之前儒雅沉稳的书生模样。 黎晚桐也被剑气绽放之后的气浪给轰飞,好在魏无忌一早就知道了黎晚桐的意图,在空中接住黎晚桐。 剑气筷子... 在李浩渺一共给了黎晚桐三根剑气筷子,这也是黎晚桐保命的底牌。 余蓝和宁欢已经回到屋子,几人正在帮宁欢治疗伤势。 匕首刺穿了宁欢的腹部,剖开的伤口像是泄洪的闸口,让鲜血喷涌而出。 好在,这是皮肉伤,只是看着瘆人。 余蓝将几根银针落下,腹部的鲜血就已经止住了。不过过多的流血也让宁欢陷入了昏迷。 余蓝眼角的泪痕未干,捡起地上那一把满是鲜血的匕首。 匕首是三先生的,血是宁欢的。 “婆婆,我要把他们全杀了。” ...... 三先生没有想到李浩渺竟然留下了这么一道剑气,可见李浩渺对于黎晚桐的重视。 他看向院子中的众人,阴鸷的目光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计划不像是三先生想象的那么顺利。本该用来要挟的筹码已经全部离开了三先生的手掌心。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动手。”三先生沉声说道。 小院院墙上的十数人都是杀手,也是三先生的手下。 这一次,为了这次计划,三先生将自己手下最强悍的杀手都召集来了北凉府,其中还有开碑之上的杀手。 如此境界的杀手就算是在大楚杀手界也是在前五十之列。 院墙上其中一人说道:“三先生,此行行动之后,你可要信守承诺,将解药给我等。” 三先生冷哼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诸位不必担心此事。” 这些人都是因为早年某些事情,寻求三先生庇护,又或者有求于三先生,这才入了私塾,受制于三先生,成为私塾中的杀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不渴望脱离三先生的掌控。 又有人开口道:“我等还是相信三先生的。” 魏无忌提枪上前一步,说道:“黎姑娘,你退后。我倒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如何放肆!” 此时的黎晚桐脸色惨白,双腿颤抖着。在刚才的气浪之中,她再度感觉到了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所谓的坚强也只是一时间鼓起的勇气,像是酒壮怂人胆的那三分热血。 她依旧是那个京都大山外竹林深处的文弱姑娘。 黎晚桐手中又是握着一根剑气筷子,随时准备折断。 “侯爷,小心。” 大战一触即发。 十数道身影冲进院子,如下山的猛兽杀向他们的猎物。 长枪如龙,横扫千军,一道比黑夜还要漆黑的枪锋撕裂黑夜,撞向众人。 “宵小之徒,怎敢造次?!”魏无忌怒吼一声,他并没有将这十数人放在眼中。 枪锋逼退众人,也有一些人身影闪转腾挪,在空中停滞了几息的时间,待枪锋横扫而去之后,再度杀来。 开阳星也被称之为武曲星,本就是司职武道,以武为名的星辰。 在北斗七星将中,魏无忌能够任职开阳将,正是那位主上对于魏无忌战力的认可。 尽管这么多年,魏无忌退隐江湖,封枪于匣,但魏无忌心中的那一股热血犹在。 开碑八品上的武道真气陡然间爆发,枪尖的黑色寒芒完美地融入到黑夜之中,穿透空间射杀那逼近的杀手。 刹那间,三道身影倒飞而出,脱离了黑夜的遮掩,连连后退。 月影重重,风声萧萧,这一整片天地就像是洪荒猛兽的巨口,要将小院中的一切所吞噬。 黑枪上挑,划破夜色,将一道黑影挑飞到半空中,一朵朵血花在夜空中透着鲜艳和诡异的意味。 只是几息之间,魏无忌如恶狼冲进羊群之中,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不过如此。”魏无忌开口道。 “魏无忌,你的对手是我。” 声音传来的同时,三先生再度闯入院子中,双手中多了一双银色的蚕丝手套,手套上还有许多细小尖锐的倒刺。随便一扒拉,都能够扯下几块血肉。 滋滋滋! 三先生一手探出,握住黑色长枪,一双蚕丝手套上的尖锐倒刺与枪杆摩擦,阵阵火星闪现。 银色的火花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魏无忌凝眸,看着三先生,双手发力,双臂上的肌肉青筋隆起的。巨大的力量将长枪挑起,顺势也将三先生的身躯给抬起。 呼呼呼! 三先生腾空,夜色中的一双眼眸如野兽一般锐利,闪着幽绿的光芒。 论力量,三先生远不是魏无忌的对手。 长枪指天,魏无忌催动真气,反手握住长枪,轰地一声,长枪如巨大的箭矢破空而去。 光芒顺着长枪,从枪尖到枪尾,真气流转,更增添了几分所向披靡的威势。 三先生回过神,危机已近在眼前,枪尖的锋芒在三先生的眼中不断地放大,如冬日的寒阳,没有温暖的阳光。 动! 三先生气机被长枪锁定,身体也好像不由自己掌控。 仅是这么交手一招,三先生便是落到了下风。 嗡! 夜空中又是绽放出血花滴滴答答地落下。 魏无忌抬头望向天空,那一处已经不见三先生的身影,可他知道对方绝对没有死。 长枪破空而去之后,随着魏无忌抬手一招,又是回到魏无忌的手中。 然而,在魏无忌身后的夜色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侯爷小心!”老黄大吼道。 三先生不知何时却是出现在魏无忌的身后。三先生的确不擅长力量,作为杀手,他不必擅长这些,能够成为大楚杀手界前十的存在,靠的是三先生神出鬼没的身法。 在魏无忌闻声之时,一抹血腥味也进入了魏无忌的鼻腔。 “晚了!”随着三先生一声轻喝,一掌轰出,将魏无忌击飞。鲜血淋漓的后背被蚕丝手套剜下一块血肉,白骨清晰可见。 倒飞而出的魏无忌忍着剧痛,横扫一枪,阻止三先生继续袭击。 仅是这一招,魏无忌已然重伤。但三先生也不好过,在长枪破空的时候,将他的手臂给刺穿。这便是损失了一半的战力。 这一来一回,两人皆是重伤,谁也没落下好。 强者之间的对决,胜负只在一瞬间,这么一个回合便是展现出了开碑八品强者极致的实力。 魏无忌没有管后背的伤势,而是看着三先生。 刚才的一击又让魏无忌觉得似曾相识。 “燕云十八骑中,从未听过有人有这样的身法。”魏无忌说道。 三先生垂下受伤的左臂,鲜血顺着手臂流下,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别说废话了,战吧!”魏无忌提枪而上,尽管背后的血肉已经稀巴烂。 两人身影闪动,在夜色中碰撞在一起难舍难分。两人都是开碑八品的境界,各有所长,或许能够如刚才一般很快分出高下,或许也会持续一夜。 燕云十八骑并不比北斗七星将差多少,亦是有一拼之力。 有了三先生与魏无忌纠缠,司琴雪等人就能够放开手脚,对小院展开攻势。 可这一处的战斗并不是如魏无忌与三先生那般势均力敌。 余竹月这一行人中唯有老黄一位开碑七品,单薄的战力面对来势汹汹的十余人杀手,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小院中陷阱重重,那一方药园子上的药草都是余竹月手中的杀人毒药。 药物相生相克,简单地搭配就能够让人离奇死亡。 大补之物会是剧毒的催命散,毒药也有可能是救人一命的灵药。 无数的粉末无声无息地弥漫在夜空之中,如烟似雾,笼罩在众人的身边。 “哼,故弄玄虚。”一人不屑地近身擒拿黎晚桐。 可刚接触到那一阵弥漫的烟雾时,杀手迈了一步之后,便是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这人的境界也有破甲六品,也算得上强悍。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般死了。 恐怖诡异,一众杀手见状,心中瘆得慌,不敢轻易上前。 下毒是杀手常用的手段。 他们熟知毒药能让人不知不觉地死去,更是对着这片悬浮不散的烟雾保持畏惧。 下一刻,药园无数的药草,纷纷炸裂,碾成一阵阵粉末随风飘散在院子中。 “退,小心毒雾!”有一人喊道。 众人皆是朝后退去。许多年前的开碑强者便是因为这些药草,才没能走出这座小院。 有着毒雾的庇护,没有人敢近身上前。 可天不遂人愿。 一道琴音激荡,音波恍若从遥远的战场而来,带着战鼓与号角的交鸣。 阻挡众人的毒雾消散了几分。 司琴雪抚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着,激昂的琴声不断地荡开恐怖的毒雾。 此行,三先生准备的周全。 魏无忌也好,这座小院也好,皆是有应对之法。 “一曲入阵曲,征战几人归。” “请诸位入阵!” 第二百零八章 被遗忘的小和尚 皎皎月光照归途。 从青谷到北凉城的路上没有其他的意外,这是极好的事情。 然而,虞知心中一直有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有一些极其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但他还不知道。 北凉城门前,颜依扯住缰绳,听骏马嘶鸣,立在城墙下不再进去一步。 虞知回过头,疑惑道:“你不一起进城吗?” 颜依摇摇头,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进了北凉城就已经安全了。”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却也是极为合理,好像从苍山到北凉城这两日的事情都是为了帮虞知拿到碧落青炎。 如今碧落青炎送到,颜依的任务也完成了。 一人站在城门内,一人站在城门外,两人对视着,沉默着。 良久,虞知说道:“多谢。来日一定上神隐阁道谢。” 自遇见颜依之后,颜依几次三番都帮助虞知度过危机。这样的恩情不可谓不重。 颜依只是笑了笑,对着虞知摆摆手道:“你还欠我一事,记着此事就好。” 虞知一愣,他果真是忘了此事。 “好。他日有事,上刀山下火海,我虞知绝不退缩。”虞知说道。 颜依浅浅一笑,月光下的一袭青衣显得极为夺目。“你可要记住今日这句话。” 虞知抱拳,策马飞驰而去。 颜依看着虞知远去的背影,眼中不知是何种情绪,喃喃道:“陪着你去救另一个女子,我终究没有这般洒脱。” 昨日,虞知问她为何几次相救。 她说,或许是喜欢上了虞知。 信与不信,在虞知一念之间。 而此事真假,也在颜依一念之间。 ...... 司琴雪弹奏着入阵曲,琴音绕梁,将一阵阵毒雾给荡开。 她今夜的任务便是应对这神秘莫测的毒雾,破开这些恐怖毒雾,这些杀手便是能够如入无人之境,杀到对方眼前。 每一次拨动琴弦,都会荡出一阵音波,将一片毒雾吹散。 十数杀手齐齐杀来。 余竹月没有想到,对方的琴音竟然有这样的功效,苍老的皱纹堆叠了起来。 余竹月看向老黄,老黄立刻会意,几人之中唯有老黄有一战之力。可这么多的杀手都靠老黄一个人应付,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老黄神色凝重,这些杀手之中有五人都是开碑七品的境界,他能够拦下了两人,这已经是要拼上重伤的代价。 要是再多一个对手,老黄必死无疑。 毒雾迅速地消散,露出屋子前的众人。不等老黄迎上去,就有人喊道:“我来对付这老家伙。” 说着,一道流星锤直接砸向老黄的面门。千钧一发,老黄一步迈出,手中的酒葫芦轰出,撞上流星锤。 嗡! 流星锤飞退,老旧的酒葫芦也飞回到老黄的手中。 这一照面,两人势均力敌。 老黄不敢太过上前,担心被对方围攻,更担心剩下的人遭受毁灭性的围杀。 可若是担心有用,现实也不会这么残酷。 在使用流星锤的杀手纠缠住老黄之后,其余杀手一拥而上,手段凄楚。只要将那个女子拿下,他们就能够恢复自由身。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要知道三先生对于私塾中杀手的控制极为严苛。发放解药的日子都是按照时辰计算,若是稍稍过了时辰,就难逃毒发身亡的命运。 所以,这些杀手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捉住黎晚桐。 况且,这任务不算难。 老黄被人拖住,宁欢重伤,失去了战力。余蓝就算是有些战力,也不足以应付这些人,更别说王大福了。 在京都,王大福说好听些是个百户,说难听些便是个看城门的。实力也仅是比那些士兵高上一些而已。 余蓝挥手,真气喷涌见藏在身上的毒粉挥出。 出其不意的毒粉或许还能够毒杀一些杀手。 可一道尖锐的琴音打破了余蓝的妄想,音波震动,如呼啸的疾风,将毒粉带向天际。 “黎姑娘,你先走。我王大福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够让你出事。”王大福护在黎晚桐的身前,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黎晚桐手中紧紧握着一根剑气筷子,生死时刻她绝不能够犹豫,否则就会造成如丫头惨死那般的结局。 不得不说,经历过丫头一事之后,如今的黎晚桐不再如以往那般文弱。 否则,她刚才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还余蓝和宁欢。 不论结果如何,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把匕首从黑暗中袭来,不知道谁射出的匕首,却是直逼王大福。 杀了这个中年男人,将那身后的姑娘带走,这才是他们的任务。话又说回来,绑人比杀人要难得多。 铛。 王大福迎了上去,一拳轰出,真气如疾风将匕首给挡下。可在王大福上前的时候,暗中出现三个杀手将其围住。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人多自有人多的好处,所以地痞混混打架也都是喜欢拉帮结派。 对于黎晚桐等人来说,情形无比危急。 老黄、王大福都被纠缠,甚至是自身难保。 眼下,余竹月、余蓝、婉儿、黎晚桐还有重伤的宁欢,这五人像极了砧板上的鱼肉,死到临头。 在黎晚桐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掌,干瘦,如同在水中浸泡了很久,只剩下一层白皮。 冰冷的触觉从黎晚桐的肩头传遍她的全身上下。 杀手隐匿的功夫亦是上乘,这样悄无声息地潜伏到黎晚桐的周边,若是真要杀死黎晚桐,简直是易如反掌。 由不得黎晚桐再度折断剑气筷子,干瘦惨白的手掌如鹰爪锁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躯朝着身后的黑暗拖去。 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如地狱恶鬼的嘶吼, 黎晚桐扭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的人影。那是一张阴森的面容,如他的手一样白,像极了染上了某一种重病,被病痛折磨成皮包骨的模样,垂死挣扎。 “好嫩的小娘子。” 这声音让黎晚桐一阵恶寒。 然而,黎晚桐挣扎无力,除了手中的剑气筷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猝不及防的袭击,眼看着黎晚桐要被抓走。 一道金光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阿弥陀佛。” 清澈的声音随着金光的出现,蔓延到了整个院子。 众人都为之一愣。 小和尚?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和尚? 黎晚桐等人心中更多的惊喜。怎么忘了这个小和尚? 在无花被带到小院后,整日地吃斋念佛,甚至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和尚。 这不是无花没有存在感,谁会觉得这么一个俊秀的小和尚没有存在感呢? 在无花初来的那几日,余蓝日日对着无花张望,心中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好奇。 第一,余蓝从没见过和尚。 第二,余蓝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和尚。 第三,余蓝喜欢小和尚身上那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这一连几日的好奇让宁欢开始讨厌起来无花小和尚。 这死秃子长得太好看了,万一将蓝蓝给勾引走了,我特么不就凉了。 不过,宁欢心中的恨意很快就荡然无存。 因为,每每余蓝和无花说话,无花总是结结巴巴。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情的女施主,他紧张了些,连“阿弥陀佛”都念差了。 一连数次的结巴将余蓝的好奇打消。 于是,此后日日宁欢按时给无花送去些饭菜,其他人几乎再也没见过无花。在现在这危机时候,所有人都将无花小和尚给忘记了。 金光一荡,如佛陀降世,阵阵梵音凭空生出,围绕整个小院。 “施主,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切勿妄动杀念。”无花对着黎晚桐身后的那白脸杀手说道。 金光笼罩下两人竟是都动不了。 “死秃子,你这是什么妖法,快放开老子!”白脸杀手怒道。 一身真气竟是由不得他运转分毫,身躯也动弹不了。 无花一脸无辜,这位施主好生无礼,怎是张口便要骂人。 无花双手合十,想要上前将黎晚桐解救出来。 忽而,无数的光影在无花那双清澈的眸子中闪过,周围的那些杀手已经朝着无花杀来。 此时无论是谁,只要是阻止他们捉拿黎晚桐,就算是神佛挡在前面,那也要弑神杀佛。何况只是一个小秃驴? 无花处变不惊,神情露出了几分无奈。 为何山下的人都喜欢打打杀杀? 铛! 佛寺古钟长鸣,恢弘的钟鸣声急速荡开,将那一抹抹刀光剑影给抹灭。 古老的金色大钟罩住了无花的身躯,金钟上刻着无数神秘梵文,散发着神秘的力量。 而在金光的笼罩下,无花瘦小的身影却显得极为威严,真如古寺中一尊真佛,口念佛经,降妖除魔。 “这般多的施主都是被贪嗔痴所误。正是立功德的好时机。阿弥陀佛。”无花两眼放光。他下山,是为了多修功德,立地成佛。眼前这般机会于情于理都不该放过。 “善哉善哉。”无花小和尚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余蓝急切道:“小和尚,快将他们都杀了。” 无花依旧是双手合十,一脸慈悲的模样。“佛说,扫地恐伤蝼蚁命。小僧不敢杀人,劝诸位施主放下屠刀。” “呸。你这小秃驴,大爷先宰了你。”杀手们神色狰狞,穷凶极恶。 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一块绊脚石。 眼下这面白肤嫩的小和尚正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无花闻言,淡淡说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可以试试,能否破得了小僧的金钟罩。”” 可无花自信,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只听“铛”又是一声。 金钟震响之时,竟是出现了一道裂纹。 十数杀手合力一击,这怎么是无花能够挡得住的? 第二百零九章 暗中的一刀 余蓝看向开裂的金钟虚影,鄙夷道:“小和尚,我怎么看见有头牛在天上飞啊。” 无花刚才还自信自己的防御,可这一下,金钟虚影也裂了一道裂缝。 无花下山,没有遇到过强敌,更没有与强者交手的经验。毕竟,强盗也不想在这身无一物的出家人身上浪费时间。 而一路上,无花行医救人,也只是对付一些为祸乡里的村霸恶霸之流。这些人甚至都未曾踏入武道。 若是谁迄今为止遇见最强的对手,该是齐正初和赵瀚两人。 可眼下,这十数人皆是破甲六品,甚至开碑七品的强者,又怎么是无花一人可以抵挡? 铛! 如水缸大小的流星锤再次砸在金钟虚影上,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朝着四周蔓延。 无花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些愁容。 师父,山下的人好厉害啊,徒儿可能要去见佛祖了。 招摇的金钟虚影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司琴雪激昂的琴音化作一道道利刃,撞击在金钟虚影上。 每一次撞击都能够让金光暗淡几分,神秘的梵文也开始碎裂。 无花小和尚一人挡在前面,金钟震颤,却没有退后半步。 眼看着金钟虚影变得支离破碎,几乎透明。 婉儿担忧地说道:“无花大师,快退!” 任谁都看得出,一旦金钟破碎,无花就是众矢之的。十数人将刀剑加身,那一曲入阵曲,也会成为无花小和尚的送葬曲。 “让开!”黎晚桐说道。 从刚才被挟持到恢复镇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黎晚桐望着小院中的十数人。 无花一动不动,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 “施主。佛说,小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黎晚桐走上前,手中的剑气筷子明晃晃地亮在众人的眼前。 随即,立刻有人喊道:“宗师剑气,那是宗师剑气!” 黎晚桐折断筷子,斩出宗师剑气的那一刹那依旧让众人为之颤抖,就连三先生也要避之不及。要不是三先生在筷子折断前的那一刻发现了些许端倪,及时躲避。 这一道剑气能将三先生直接给劈成了两半。 十品宗师,这世间也就是这么几人而已。 宗师余威还在,这根筷子足以让这些人死去一半。 “李浩渺到底留下了几道剑气!”三先生怒道。宗师也不能随意凝聚剑气送人吧? 魏无忌冷冷地一笑,说道:“你今日的计划看来要失败了。” 三先生轰出一掌,借力与魏无忌拉开距离。正面对战,三先生不是这位北斗营开阳将的对手。 在当年的北斗营中,开阳将的战力名列前茅,是北斗营震慑北境的重要人物。就算多年退隐不出,一身修为也不减当年的风采。 三先生看向远处的黎晚桐,若非魏无忌拖延,他足以将黎晚桐绑走。 “魏无忌,今日你挡不住我!” 三先生看着浩瀚的剑气破空,仿佛要将这一整片黑夜给撕开。 顷刻间这十数人如受惊的鸟兽一哄而散。躲不及的杀手发出一声声惨叫声, 但这一剑终究是出自黎晚桐之手,少了许多速度。在剑气荡出之时,杀手们已经有了警惕,能逃则逃,能挡就挡。 三个破甲五品的杀手失去了气息,再也走不出这一座小院。 杀手齐齐后退,看向死去的几人心头一阵后怕。在场之人,无论是谁都挡不下这一剑。 黎晚桐叹息,这一剑没有在她手中发挥出该有的威势。要是李浩渺出手,可不是死三个杀手这般简单,而是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 剑气迸发之时,司琴雪的琴声也断了。 或者说是变得杂乱无章。 绕梁上的琴弦颤抖,像是感受到了剑气中的杀意,而变得惶恐。 司琴雪目不斜视,指尖轻轻抚平颤动的琴弦,之后才让杂乱的琴音消失于黑夜之中。 这便是十品宗师的剑气吗? 司琴雪心中更多的是欣喜,有幸两次见到宗师剑气,对于她的修行也是极有好处的。 无花小和尚一脸悲悯,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 出自悬空寺的小和尚素来知道杀人不好。 “黎施主,杀人不好。”无花认真地说道。 黎晚桐看向无花,说道:“大师看错了,是他们想要杀我们。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他们要杀便杀,难道还不许我们自救?” 黎晚桐的话让无花无可辩驳。 这些人本就是做着杀人放火的勾当,现在来势汹汹分明是想要将小院里的人杀得干净。 无花低头,再度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金钟虚影已经崩塌,无花的神情中亦是多了一些疲倦。支撑金钟罩扛着十数杀手的围攻,就算无花修为强悍也不能久久支撑。 剩下的杀手面面相觑,纷纷不敢上前。 谁知道那看似文弱的女子手中是否还有第三道宗师剑气。 要是拿着性命去赌,只会将自己当成炮灰。 上? 对方再次斩出一剑,难逃一死。 不上? 僵持下去,城外的北境军迟早都要赶来。更是会陷入插翅难逃的境地。 杀手的犹豫让黎晚桐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一时半会儿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也好在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可一道琴音打破了仅仅维持几息的僵局。 司琴雪拨动琴弦,琴音如山间溪流涓涓不止地传来,不似入阵曲的急促,耳边轻松写意的琴音让众人脑海中浮现出一片片高山流水,一时间放松了心神,忘记了此时身处危局的紧迫。 柔和的琴音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一众人都卸下防备。 无神的双眸,麻木的神情,每个人都是失去了神采,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僵直地站在原地。 当啷! 琴音急转,山间的溪流化作了惊涛骇浪,在众人的耳中炸响。 刹那,黎晚桐等人齐齐口中喷出鲜血,脸色煞白。显然是受到了重伤。 小院中,除了魏无忌依旧和三先生在缠斗之外,其余人皆是受到了琴音的攻击。 无花眉头一皱,神色痛苦,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心中诧异。刚才的一瞬间,体内本是平静的真气和气血竟是不受自己控制,想要破体而出。 他看向周围众人,老黄和王大福都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平息着体内暴动的真气。 像是黎晚桐等人除了气血翻涌之外,没有那一股暴动的真气,反而好受许多。 这股琴音能够控制真气和气血? 无花看向小院外那抚琴的白衣女子,眼底平静却又忌惮。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小僧又是涨了见识。难怪师兄们都要走入红尘,原来世间红尘有如此多不同的人。 一曲终了。 一众杀手回神,心中充满恐惧。这是对于司琴雪的恐惧。 若是司琴雪动了杀心,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司琴雪淡淡说道:“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众人闻言心头一颤,旋即看向黎晚桐。如今无花等人都已经受伤,黎晚桐也虚弱倒地,恐怕连折断一根筷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嗖嗖嗖! 身影皆是冲向黎晚桐。 看着杀来的杀手,无花轻声念道:“一花一世界。” 顷刻间,无花眉间的那一点金色的佛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卍”字佛印脱离无花的眉间,在金光之中化作了一株妖艳的曼珠沙华,迎风飘扬。 金光所到之处,皆是盛开出一朵朵红色的曼珠沙华,虽是金光幻化,却又无比真实,仿佛伸手一握就能够摘下那一朵朵曼珠沙华。 梵音诵经,一朵朵曼珠沙华脱离地面,朝着天空飞去,每一朵曼珠沙华飞起,在相同的位置又会长出另一朵曼珠沙华。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 此时,被曼珠沙华围住的杀手仿佛渡过了忘川河,来到了遥远的彼岸,看见了上一世遗留在彼岸的曼珠沙华。 世间不会存在相同的两朵曼珠沙华,也正如世间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就是我上辈子的模样吗?”一人喃喃道,他的眼中倒映的是眼前的曼珠沙华,也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其他人亦是如此,无一不是沉醉于上一世的过往,从而忘记了当下的任务。 司琴雪看见这一幕,便是问道:“幻境?” 无花摇摇头,说道:“这是诸位施主的上一世。” 一花一世界。 悬空寺绝技之一,古往今来,能够修成此绝技的人少之又少,非内心澄澈,心无杂物之人不可修行。 如今悬空寺的弟子之中也唯有无花小和尚一人修成了一花一世界。 “故弄玄虚。”司琴雪说道,“既是如此,我正好有一曲还魂曲。” 随着司琴雪抬手,琴音再度传来。 无花神色凝重,说道:“黎施主,你们快走。小僧撑不了多久。” 一花一世界极速地消耗着无花的真气,维持这样的绝技极为困难,再说了这些杀手有几人的境界也不弱于无花。 “想走?做梦!”三先生不知从何杀出,戴着天蚕丝手套的一只手直接抓向黎晚桐。 三先生和魏无忌相斗,但一有机会朝着黎晚桐的方向移动。 数十次的尝试终于有这么一次成功。 在三先生伸手的时候,魏无忌的枪也随之而来。 铛! 火星四射,魏无忌再次震退三先生。这多时都拿不下对方,魏无忌心中极为懊恼。对面的中年书生好像十分熟悉自己的招式,即便是再迅猛的招式,对方也能够应对。 可就在魏无忌震退三先生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魏无忌的身后。 轰! 刀锋闪现,直劈魏无忌的后背。 “侯爷...”婉儿惊呼。 魏无忌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机,他未曾想到暗中还潜藏着一个杀手。 刀光迅猛,锐不可当。 仓促之间,魏无忌只能转身,双手握住长枪,挡下那一刀。 真气对撞,声波炸裂。 魏无忌的身影倒飞,空中吐出一口口鲜血。这偷袭的一刀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来人的实力并不比魏无忌弱。 突然的一刀也是准备了许久。 第二百一十章 巷子里的遇见 “你来晚了。”三先生看着持刀的身影。 对方全身都被黑色布条缠绕,一身黑色雾气萦绕在周身。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持刀的人只剩下一只独眼。 “接到老大的命令,从南州府赶往北凉城,能在此时赶到,已经是最快了。”独眼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随即,独眼人看向远处倒地的魏无忌,说道:“燕云十八骑,第九骑,捉刀客。” 魏无忌也看着捉刀客,记起了当年的情景。他拄着长枪,支撑起身躯。 “多年不见,你倒是还这般...下作。”魏无忌许久才憋出最后的两个字。 捉刀客面色不改,说道:“李浩渺留下宗师剑气,我只有等到万无一失,才有把握将你斩杀。可惜,这一刀还是让你给躲过去了。” 三先生走向黎晚桐,如今胜局已定,他不用再顾忌什么。或许黎晚桐手中还有另外的剑气筷子,但已经不重要了。 在三先生全神贯注的情况下,他有把握在黎晚桐释放出宗师剑气之前,阻止黎晚桐。 “黎姑娘,请跟我走。”三先生说道。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三先生。 唯一开碑八品魏无忌已经重伤,根本无力阻止对方。无花维持着一花一世界,没办法脱身。更别说被司琴雪重伤的老黄和王大福了。 而对面有着三先生和捉刀客两位开碑八品的强者,还有一众杀手。 一股极度的无力感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余竹月、余蓝、婉儿尽管见过了大世面,但此刻心中也免不了紧张。她们的生死都在三先生等人的一念之间。 婉儿心中想着,若是此刻死了,便是再也见不到太子殿下。她心中多了几分缺憾。 如今太子的名头也是无用,对方连北境军的将士都敢杀,便是打定主意今夜要带走黎晚桐。太子的名头又有何用? 黎晚桐反倒比之前还要更加镇静。她看向魏无忌,说道:“我若是跟你走,可否放过这里的人?” 三先生倒是没有想到,黎晚桐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带着一丝笑意,回应道:“若是我执意杀了这些人,你又能如何?” 在三先生看来,区区这么一个文弱女子起不了任何作用。所谓的威胁更是苍白无力。 黎晚桐扫视了一圈周围诸人,就是最晚参战的无花小和尚也是气息虚弱,经不起再度战斗。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来自何方,目的又是为何,但是你们这样大张旗鼓,无非是想将我带走。不过,我要是死在此处......” 三先生脸色一变,瞬间锁定了黎晚桐的气息,防止黎晚桐做什么傻事。 要是黎晚桐真死了,他们今夜的行动无疑是失败了。杀再多的人也弥补不了今夜的损失。 黎晚桐心中警觉,仿佛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这样森冷的感觉让黎晚桐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她知道她绝不能够露出一丝怯懦的神色。 书上说,逃跑只会让那些凶狠毒辣的野兽发起更猖狂的追击。 可面对这些凶狠的野兽呢? 黎晚桐望着三先生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冰凉,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 说着容易,做着难。世间的事大多都是如此。 “李叔除了留下宗师剑气之外,还交给我几招防身的功夫。若是用来自杀,我相信就算你实力再强,你也阻止不了我。不信,你可以试试。” 黎晚桐带着几分笑意,一点也不将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她在赌,赌三先生不敢拿她的性命做赌注。 黎晚桐要是真死了.....三先生神色阴晴不定。 夜风也变得沉默,文弱的姑娘带着一股子硬骨,便是将自己的性命摆上了台面。 片刻之后,三先生说道:“我答应你。会放过他们,只要你跟我离开。” 黎晚桐露出一抹笑意。不久前的那一夜,她若是也能够这么勇敢,那丫头可能就不会死。 无花的真气耗尽,虚弱地坐在地上,那些被一花一世界困住的杀手也仿佛梦醒,双眼恢复了清明。 “黎施主...”无花喃喃道,不知该说些什么。 黎晚桐一步步朝着小院外走去,没有太多的害怕。她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巨浪漂泊。 三先生看向气息衰弱的魏无忌,说道:“魏无忌,这一次你们又输了!” 言语中的快意像是春风一般,想让整个世间的人都知道。 他赢了,又一次赢了北斗营。 魏无忌强行提起一口真气,长枪轰的一声杵在地上,直起身躯。 “黎姑娘,我就算是战死,也不能让你落入虎口。” 魏无忌心中始终记得李浩渺的那一句话,黎晚桐若是出事,虞知可能会发疯。 魏无忌不会怀疑李浩渺的判断,因为这十九年的时间,少主是在李浩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魏无忌也不会怀疑虞知的脾性,因为在青谷时,他就见过虞知为了叶清欢以身犯险的局面。为了黎晚桐,虞知也会做到这般。 正当魏无忌要提枪上前,捉刀客身影闪烁,刀锋劈下。 气浪震荡而出,捉刀客的全力一击,在长枪上爆发,将魏无忌震飞,撞塌了小院的一道围墙。 烟尘飞扬之后,再也不见魏无忌起来的身影。 “我说过,不准你们杀他们一人!”黎晚桐冷声说道。 三先生不敢赌黎晚桐自杀的手段,只好说道:“走,今天的目的不是杀魏无忌!” 捉刀客点点头,跟上三先生的脚步。 一股无尽的悲凉弥漫在整座小院中。今夜是被针对的战斗,司琴雪,十数杀手,还有三先生和捉刀客这两位开碑八品的强者。 余竹月的毒粉失效,宁欢、魏无忌重伤昏迷,就算是其他人拼上性命,也救不了黎晚桐。 黎晚桐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大家放心。他们既然想带走我,就不会杀了我。至少现在不会。对吗?” 黎晚桐看向三先生,这笃定的眼神让三先生并不自在。 三先生说道:“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黎晚桐不答,身为人质要有身为人质的觉悟。刚才的一番话是为了让魏无忌等人不要做什么傻事。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黎晚桐做出的选择是最正确的。 司琴雪的身影已经消失,杀手也纷纷后退,准备撤离。 捉刀客走在最后,没有多说什么。他从南到北,跨越了大半个大楚,为的就是配合三先生的计划。 燕云十八骑向来都是以任务为先。人抓住了,今夜的任务就完成了,不必他多做什么。 “拿了她,为的就是那个遗腹子?”捉刀客问道。 “不错。之前李浩渺与老大有约定,不准开碑之上的强者出手对付虞知。否则,李浩渺就会杀到南州府。”说起李浩渺,三先生也深感无力。 燕云十八骑中最强者也只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达不到苍别离那等半步宗师的境界,想要对付李浩渺,只是异想天开。 “掣肘于李浩渺,我只能派出杀手刺杀虞知。又一次差点成功了,只不过这小子运气不错,让他活了下来。”三先生又是遗憾地说道。 捉刀客冷冷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遗腹子还活着。” 三先生不由得点头。“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用他心爱的女子来威胁他。” “那你想过李浩渺没有?他也在北凉府。” “我等没有违背约定。我们没有对虞知出手,开碑之上的杀手也没有刺杀虞知。李浩渺找不到由头。” 捉刀客沉默了一下,他心想李浩渺从不时一个守信的人。他随即说道:“现在重要的是,用她作为人质,能否让那个遗腹子乖乖走入圈套中。” 三先生笑了笑,对于这一点他无比确信。 “我相信,他会来的。” ...... 进入北凉城之后,虞知的心里就极为不安,右眼皮一直在跳,越跳,这股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虞知确定一定是某种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 而他现在只能朝着小院赶去。 吁! 烈马嘶鸣! 虞知勒住了缰绳,骏马的前蹄高高扬起,随即重重地落下,杂乱的马蹄声传到小巷的深处。 “虞知!”黎晚桐喊道,随即两行泪水便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在走出小院后的巷子里,黎晚桐正被三先生挟持着,杀手已经散去,不过也有几人跟着。 双方在巷子里遇见了,谈不上巧,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 在虞知看见三先生的那一刻,心中的那一股不安如火山爆发,剧烈震荡。现在他知道了这股不安来源何处。 虞知阴沉的脸色比天上的乌云更加阴沉。 小院都被攻破了,那余蓝他们怎么样了?难道只剩下黎晚桐一人活着? 这么一想,虞知眼中更是冰冷。 许久没将三先生放在心上,这么一不注意就给我来了一大招。找死! 泪如雨下的黎晚桐再也装不了坚强的模样。她本就是文弱,就算丫头的死让她坚强了不少,也是可以估量的。 一直以来,黎晚桐都强撑着。因为,她不想让她身边的人再出事了。 虞知看向黎晚桐,柔声道:“桐儿,别怕。” 随即,虞知翻身下马,走到三先生面前。 “上次,你不敢杀我。这次,我就站在你面前,看你还有没有这胆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巷战 风月无言,寂夜无声。 当初在私塾门口,那位绣花大娘子要杀了虞知,三先生也想杀了虞知。 因为李浩渺的出现,两人都是收住了放肆的想法。 如今呢,三先生是否会动杀心? 要是在这里杀了虞知,就不必大费周章都绑架黎晚桐了。 夜色中没有李浩渺的身影,或者说,李浩渺并未让他们发现。 三先生望向深处的夜色,那一处没有任何动静,平静地如一潭死水,让人看不清死水中到底藏着什么。 正因为不清不楚,所以才会有所忌惮。 虞知内心憋着一团火,从苍山一路奔逃,无数人在身后追着,不曾想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家被人偷了! 虞知直视着三先生,无惧开碑八品的气势压迫。总有刁民想害我! 良久,三先生说道:“我与李浩渺有过约定。开碑之上的强者不能对你出手。所以......” “所以你怕了?”虞知打断了三先生的话。“既然怕了,就给我放了她。” 虞知一步不退,如今只有他一人,手中更加没有底牌,要是他们强行将黎晚桐带走,虞知没办法阻拦。 三先生轻轻摇头,说道:“放了她的唯一条件就是你死。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的条件。” 从京都开始,三先生就要杀他,一波波的刺杀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尤其是今夜的意外来的最突然,让虞知没有任何的准备。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虞知说道。“你绑架黎晚桐,不就是为了杀我?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为何又不敢了呢?” 三先生不禁觉得虞知说的话极有道理。人在面前,却不敢挥下屠刀。这又是被人小瞧了一眼。 “你既是这么说,那我只好让你死在这里。也省得我费一番功夫。”三先生冷声说道。 随即,三先生对着周围的杀手说道:“开碑之下的人,动手杀了他!” 十余杀手中在院子里死了六七人,如今活着的开碑之下的杀手也还有七人,个个也都是破甲六品的强者。 七个杀手互相交换眼神,又是看向眼前无惧无畏的少年。 其中一人说道:“三先生,之前说好的。今晚任务完成,便是给我等解药。现在这姑娘也绑了......” 七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算是幸运,未曾死在院子里。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要好好地继续活下去。 三先生冷哼一声,“办好差事,自然会给你们解药。” “三先生记得就好。” 随即,七个杀手就朝着虞知围了上来。他们是杀手,却也是在三先生控制下的可怜虫,只能凭着三先生的意志唯唯诺诺。 对付一个少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杀人不过头点地,再帮三先生杀个人也没什么。 虞知运转真气,蓄势待发。他不是第一次遇见杀手,现在的情况比那些埋伏刺杀要好很多,这毕竟是光明正大的战斗。 一场恶战在巷子中拉开序幕。 虞知一步踏出,手中出现一把匕首。无论何时,他的身上都带着一柄利器。 跟着叶清欢学了几招剑招之后,虞知觉得自己也缺少了一把称手的剑,总不能每次都随便捡别人的剑用。 铛! 虞知沉肩朝着眼前的杀手撞去,匕首闪烁锋芒,破甲六品的真气疯狂流转充斥在虞知的四肢百骸。 匕首撞在对方的匕首上,一道火星崩射而出,划过夜空。 好快! 对方心头一惊,立刻便是收紧心神,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一对七的局面是极其不利的险境,或许虞知的下场便是被这七人给乱刀砍死。 因此,虞知一开始就明白,速战速决,至少要出其不意地击杀一人。 随着虞知的出手,其余六人也展开了行动,一股股真气萦绕在周身,朝着虞知杀去。 双眸含风,虞知清晰地看清对方真气运转的经络,双脚用力,直接朝着前方顶去。 这力量....同时破甲六品,对方不明白虞知为何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竟是让自己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不断的后退,来规避这力量。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接受过青炎炼体的虞知,这身躯已然不是寻常修行者能比。 苍山弟子经历过青炎炼体时,都会寻求突破境界的机会,但虞知没有这般做,三日炼体,他一直都在锤炼自己的体魄,将碧落青炎遗落在池水中的力量化作血肉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虞知一拳的力量早已远超这些普通的破甲六品。 滋! 火星一直在迸射。 在虞知强悍的力量下,只听咔嚓一声,匕首忽然破碎,化作锋利的刀片。 虞知见状,更是一个箭步,速度更快了一分,手中匕首直逼对方的胸口。杀了一人,他的境况也不会好很多。但人,总要一个个杀,不是吗? “猖狂!” 身后一声暴喝出来。 虞知微微扭头,一柄大斧从天而降,如山岳压顶,劈向自己的脑袋。 这一斧落下力拔千钧,虞知不会怀疑自己的脑袋是否会像西瓜一样被开瓢。 这一斧想着是让虞知停下脚步,转身应对身后的危机,从而让另一人逃脱虞知的杀机。 千钧一发,任谁都不会不顾身后的危机以命换命。但虞知眼神坚定,看向正前方的杀手,显然是没有放弃追杀的打算。 “疯了,你也会死的!”正前方的杀手见到虞知的眼神,心中惊恐。 杀手不怕强敌,因为遇见了便是可以逃。杀手逃命的功夫和杀人的功夫一样精通。 但他们也怕遇见疯子,悍不畏死的疯子。 虞知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如天上被乌云挡住的残月。他左手探出,抓住那些还未落地的匕首碎片,任凭碎片划破掌心。 瞬间,七八道锋利的匕首碎片从虞知的掌心飞出,射向大斧。在真气的加持下,匕首碎片又是更快了几分。 铛铛铛! 一连几声清脆无比的震响,如宫殿之中那些古老编钟的奏鸣。 可弱小的匕首碎片也仅仅是延迟了大斧下落的速度。 够了,足够了! 一瞬间能够做很多事,足够用来杀一个人了。 嘶! 一道血花在空中飘扬,从虞知身前喷涌,也是从杀手的胸口绽放。 砰! 尸体沉重地倒下,虞知一个翻滚与身后的六人拉开距离。 大斧也砸在地上,烟尘弥漫,地面上一道裂痕蔓延,这股千钧的力量震塌了巷子两侧的围墙。 三息,从虞知发动攻势,到杀死一人,仅仅只用了三息的时间。 众人看着地上那一具死不瞑目的身体,看着地上汇聚成河的鲜血,眼底的凝重溢于言表。他们开始郑重地对待眼前的少年,收起了轻视和放松的心态。 这对于虞知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虞知的左手滴滴答答地落下鲜血,他无所谓地用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重新看向眼前的六人。 “继续。” 这并非提问,而是宣战。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虞知的身影已经撞进了人群之中,像极了一头孤狼,闯入了虎穴。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独眼的捉刀客摸了摸手中刀,说道:“他比我想象的要强,倒是有几分那位大人的风采。” 那位大人指的是谁? 自然是虞知未曾见过的父亲,早早死去,死得不为人知的父亲。 三先生看着在六个杀手中奋战的虞知,也不免赞叹道:“虎父无犬子。在京都时,只觉得这小子像是个泼皮无赖,多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伎俩。没想到北上之后,他竟是这般杀伐果决。从他在北凉府中的种种事迹上看来,他一行成长了很多。” “要是放任他成长下去,不久的将来他会是一个大麻烦。” 对于三先生的担忧,捉刀客说道:“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不过,你确定在京都时,他只是一个泼皮无赖吗?” 三先生一愣,随即说道:“你是说,京都的他一直都在伪装吗?要是这样,他的心思比他的父亲可怕多了。” “谁知道呢?”捉刀客看向虞知,“总之都要杀了他,又何必担心以前的事?” 三先生点头,他最是想杀了虞知,因为一件隐秘,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虞知。 轰! 两人交谈之间,虞知被大斧横扫,他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倒飞而出,迅猛地砸在远处的围墙上。 轰隆隆! 一整片的围墙尽数倒塌,虞知撞进了一处宅院中,又是一声巨响,围墙后的房屋也一同坍塌,将虞知的身影掩埋。 尘埃漫天,遮掩众人的视线。 “虞知!”黎晚桐声嘶力竭,泪痕未干,已然痛彻心扉。 那一斧看着便是让人心惊,虞知那身躯能否挡得住那斧头亦是未知数。 “呵呵。”三先生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烟尘中,笑了两声。 “看来我不必继续麻烦下去了。我答应过虞知,若是他死了,我可以放过你。” 三先生的声音无比寒冷,又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要是黎姑娘想着与他去黄泉路上作伴,我也可以帮黎姑娘完成这个心愿。” 此时,三先生仿佛笃定了虞知已死。他知道那一斧的威力足以让一位破甲六品的修行者死亡。 可他不知道的是,虞知是经历过了青炎炼体的虞知。 那一身的体魄硬抗一斧,也不至于身死。 烟尘之后,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道青色的火焰在人影的指尖迸发,恐怖的温度就连捉刀客都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咳咳咳,三先生,你们读书人还是喜欢做凭空幻想。”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前车之鉴 片刻之前,坍塌的房屋下,虞知迟迟没有起身。 如三先生所料,虞知差不多死了,只不过还留着几口气而已。 出其不意杀了一人,这也是仗着出其不意和对手的轻视才有战绩。 可当虞知再度对付这六人时,他所遇到的危险远比之前来的多,来的险。 六人同时破甲六品,武道境界上已经不输于虞知,再加上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这六人每一招都直逼虞知的要害。 杀手更知道如何做到一击毙命。 不能再这般缠斗下去.....虞知理顺了身体内翻涌的气血,要想杀了这六人单单靠他一人,绝无可能。 “小家伙,我需要你的帮助。”虞知摸着手中的白玉戒指,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虞知用了什么方法,碧落青炎一点点火焰从白玉戒指中燃起。 这也就是众人看见的那一幕——虞知指尖跳动着流云般的青色火焰,从烟尘中走来。 青色的火焰映照着虞知冰冷的脸庞,只见虞知微微张口。 “让开,或者死!” ...... 苍山山巅,苍山殿中。 苍别离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一柄别离剑放在身侧,闭目养神,没有任何情绪,真当苍山之事与他没有瓜葛一般。 自苍别离回到苍山殿之中,没有再说一句话。 相比于苍别离的平静,苍山殿中的其他人一个个都带着一副极为屈辱的神色。 今日发生的两件大事都让苍山颜面尽失,成为北境的笑柄。 可悲的是,他们对此竟是束手无策,只能让这场风波慢慢消失在时间中。 苍水心中五味杂陈,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宗门而死,为苍山而死,我苍水死得其所。 苍水一直以来都是这般认为的。他所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苍山。 平日不理事务的苍火如今最是恼怒,不仅是因为苍水给苍山惹来了大祸,更是因为苍山的至宝碧落青炎给丢了。 “山主,碧落青炎丢了!”苍火沉声说道。 虽然苍山历代都无法完全掌控碧落青炎,大多时间将其封印在山巅洞穴中,但碧落青炎对于苍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光是青炎炼体这一项上,碧落青炎便是不容有失。 没有人提起苍水的事。这条命是用苍山二十年气运换来的,木已成舟,无法改变。 眼下最要紧的是,寻回碧落青炎。 苍别离睁开眼睛,望向殿外的夜空,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他没有在想苍水的事,也没有在想碧落青炎的事,而是回忆着白天与李浩渺一战。 闭关静修可以寻求突破,游历世间可以寻求突破,与强者对决也是突破的法子。尤其是与比自身还要强大的敌人交手,在战斗中才能够触摸到那一道门槛。 “我已经用尽了极致的剑意,为何还是输给了李浩渺?他甚至连自在剑都未曾出鞘。”苍别离喃喃道。“难道十品宗师真的与仙人无异?” 凡俗怎可胜仙人? 在北境中,与他苍别离齐名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断刀门的门主聂枫,两人交战数百次,互有胜负。可苍别离从未胜过李浩渺一次,从初见时到今日,从未一胜。 苍别离想着想着便是收回心神,心中叹息。 唯有等到踏足十品境,再寻他一战。 苍别离并非接受不了失败,失败是修行者的宿命,是武道的磨砺,扛不住失败的人只会是籍籍无名。 “盗走碧落青炎的人叫虞知。你们可知此人是谁?”苍别离开口道。 在回山之后,众人已经弄清了真相。从程云和岑琴的口中得知,这虞知就是李知,李知就是虞知。 苍金心头悔不当初,他下跪道:“山主,碧落青炎被人盗取是老夫之过。盗走碧落青炎之人是大楚督查院的虞知,也是前不久在宗门大比上的李知。老夫受了他的蒙骗将其带回苍山,这才导致碧落青炎被盗。” 苍金本是看着虞知天赋异禀,便是起了爱才之心,给虞知百般优待。却不曾想虞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偷走了碧落青炎。 “老夫愧对苍山列祖列宗,请山主责罚。”苍金叩首,脸上已经写满了悔意。 此时,苍火也开口道:“山主,此事也怪我。是我将《控火诀》传授给虞知,这才酿成大祸。” 当初两个上赶着要收虞知为弟子的长老现在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好好一弟子怎么就想着偷碧落青炎呢?胆子真大,还真将碧落青炎给带出去了。 其他长老看着苍金和苍火两人,没有奚落,也没有指责谁的不是。 毕竟山主坐在这儿,一切的决断都应该是山主来做。 苍别离看向两人,问道:“他既是能够带走碧落青炎,想来《控火诀》已经练到了第一重。” 苍火想了想,回复道:“该是如此。” 此言一出,苍山殿中的长老皆是震惊。 《控火诀》修行的难度让许多人都望而却步。在整个苍山中唯有苍火和苍别离修行完完整的《控火诀》。 可说难,也不该算是极难的那一类。 只不过专门为了掌控碧落青炎而修行《控火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这还不如去修行其他的武技。因此,这性价比极低的事少有人做。 苍别离淡淡说道:“这么说,虞知入苍山不过些许时日,从你处得到《控火诀》并开始修行,时日更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行成《控火诀》第一重,其天赋可见一斑。” 苍别离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们二人。既然虞知有意盗取碧落青炎,你们自是想不到小小少年有这般胆识和计谋。况且他也请来了李浩渺,苍山亦是拦不住他。” 李浩渺? 这三个字在众人的脑海中炸响。 不知是谁发出了声响,说道:“白天在山巅与山主对战之人是李浩渺?” 所有人都想确认这个答案,李浩渺闯山,这比什么北境军陈兵要严重多了。 谁都知道,李浩渺的一剑可抵十万军! 苍别离无喜无悲,淡淡说道:“不错。本座与他一战,败了。” 当知道对方是李浩渺之后,没有人觉得苍别离能赢。败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可是李浩渺! 剑道宗师,输了正常。 苍别离微微抬头继续说道:“所以,碧落青炎被盗不是你二人的过错。本座若是能战胜李浩渺,此事也就不会发生。” 苍别离将一切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苍金和苍火同时沉声道:“山主......” 苍别离摆摆手,说道:“无妨。丢了的东西再找回来就是了。” “苍金,你继续掌管苍山事务。苍火,苍山之中唯有你修行了《控火诀》,寻回碧落青炎,还需你下山一趟。” 苍金、苍火点头回应。 这些事,他们义不容辞。 所有人都在感慨苍别离的担当和宽容。 苍水给苍山引来了大祸,却依旧被苍别离保下。苍金和苍火两人本该难逃罪责,也被苍别离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山主无疑会深得人心。 苍别离遣散了众人,偌大的苍山殿中只剩下苍别离和苍水两人。 苍水见人都走光了,开口道:“山主,我有罪。未将此事给办好,竟是让大楚皇朝查到了线索。” 苍水的话无疑是表明苍别离一早就知道苍山弟子刺杀大楚官员的事情。 只听苍别离冷冷地说道:“这些事本就瞒不了多久,早晚会被查出。只是本座没想到你会这么蠢,蠢到让自己的关门弟子去刺杀大楚官员。这样的罪证,你该如何辩驳,苍山又该如何辩驳?” 冰冷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刚才无喜无悲的苍别离,而是带着浓浓的厌恶和冷厉。 人前人后截然相反的模样并没有让苍水感到震惊。在许多年前,他就是最了解苍别离的人,如今也是。 “如今白白损失了二十年的气运只是为了保你这条命,你说说你当如何?”苍别离无比可惜,心中自是认为苍水的性命比不上苍山二十年的气运。 苍水跪在地上,不敢直视苍别离。那一抹淡淡的剑意仿佛架在他的肩头,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我愿为山主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山主!”苍水惶恐而又诚恳地说道。 他知道苍别离不在乎他的性命,今日救他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苍山的颜面。 苍别离冷哼一声,“罢了。念在你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为本座办事,此事不怪在你身上。过些时日你离开北境,本座另有要事交给你去做。” 苍水磕头道:“多谢山主不杀之恩。” “哼,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苍别离阴冷地骂道。 待走出苍山殿之后,苍别离脸上的冷厉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井无波的平静。 苍水颤颤巍巍的起身,仿佛是被抽空了一身的力气。走了几步之后,他又是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被汗水浸湿的后背足以表明他内心的畏惧。 这一刻,苍水想起了死在北境军军阵之中的齐正初和赵瀚。这都是被苍别离亲手格杀的人。 或许今日他也该这般死在北境军军阵前。 齐正初和赵瀚的死何尝不是苍水的前车之鉴呢? 冰冷的夜风在苍山殿中呼呼作响,落在苍水身上,便是更加冰冷了一些。 ...... 碧落青炎的力量极其恐怖。 若是无序狂躁的碧落青炎足以将一整座苍山都给烧的干净。这一座北凉城也不再话下。 好在虞知一直掌控着碧落青炎,精准打击到六个杀手身上。 巷子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焦味。 焦黑的泥土,焦黑的围墙......还有焦黑的尸体。 如虞知所说,让开,或者死! 剩下的三个杀手一步步后退,地上的尸体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虞知的眸子如碧落青炎一样燃烧,冰冷又愤怒的目光越过了身前的三个杀手,落在三先生身上。 直到现在,他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将黎晚桐救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雷骏的机缘 三先生望着浑身青炎缭绕的虞知,好奇这股青色火焰的来历,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苍山的碧落青炎。 虞知借助碧落青炎的力量,以雷霆之势将三个杀手斩杀。 焦黑的尸体上仍然燃烧着青色的火焰,看着渗人而又恐怖。 “三先生,我叔叔李浩渺快要回来了。”虞知淡淡地说道。他越是平静,越是会让三先生感到恐慌。 虚张声势是虞知常用的伎俩。 在京都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果真,三先生闻言,看向远处天际的夜色,警惕着周围。 随即,三先生说道:“你们拖住他。” 但剩下的三个杀手又哪会同意,悍不畏死的虞知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本以为七人合围一个少年是轻而易举之事,但这七人竟是被虞知硬生生地斩了四人。其余三人又哪来的战意? 战斗之中,失去战意无异于俯首投降。 三先生也不管三人反应如何,便是带着黎晚桐离开。 捉刀客双手抱着刀,看了虞知一眼,然后也从容地跟上三先生的脚步。 虞知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就算他追上去也不是三先生的对手,但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你要是敢伤害桐儿,我一定灭你满门!”虞知嘶吼道。 这是他出生起到现在,说过的最狠毒的言辞。虞知对于三先生可谓是恨到了极点,即便对白玉白离,甚至项景昊都不会有这样的憎恨。 三先生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从夜色的深处亦是传来了三先生的声音。 “要想她活着,一个月之后,陨星崖顶。我给你救人的机会!” 陨星崖...虞知神色狰狞,默默地记住了这三个字。 此时此刻,虞知第一次这么渴望实力。他若是有李浩渺这般实力,便是给三先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绑架黎晚桐。 可如今的虞知面对三先生时,却做不了任何事,甚至连近身搏杀的资格都没有。 虞知一拳锤在身侧的围墙上,轰隆一声,墙体倒塌,又是扬起一阵烟尘。 剩下的杀手互相看了一眼,悄然间隐匿身形,离开了此处。他们卖命,却也惜命。和现在战意滔天的虞知对战,这是很愚蠢的事。 几息之间,巷子里唯有虞知和四具尸体,其中三具尸体通体焦黑,已经分辨不出面貌。 虞知也不好受,单薄的上衣已经消失不见,赤.裸的上身遍布大小不一的伤痕。有几处还不断地涌出鲜血。 以一人之人对抗六位同境界的强者,就算是有碧落青炎的相助,虞知也受了重伤。 等到杀手离开许久,虞知忽然眼皮一沉,缠绕在周身的青色火焰尽数回归到戒指之中。 早在三先生离开时,虞知就已经力竭。破甲六品的修为操控碧落青炎,就算杀人又能够杀多少呢?真气疯狂的消耗,注定了虞知嚣张一盏茶的时间而已。 虞知撑着,不敢松懈,他怕那三个杀手暗中返回,将自己格杀在这里。也担心暗中有人窥伺,给自己补刀。 “怎么,还不敢出现吗?”虞知扶着墙壁,极度虚弱。 这都是真的,虚弱是真的,力竭也是真的。 声音传遍了小巷,但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回答虞知。 所有人都离开,无论是三先生,还是那些杀手。 终于,虞知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 不知何处的深山之中,聂枫和断臂的雷骏缓缓走着。 聂枫的故友告诉聂枫,此行或许会是雷骏重生的机缘。 聂枫自然是信的,况且走这么一遭也算不得什么。 “门主,苍山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们是否归山?”断臂之后的雷骏不想在外行走。曾经的天才少年亦是不想成为人们口中惋惜的谈资。 那样的话,雷骏即便是装,也装不出那些爽朗了。 或许终老断刀门也是不错的选择.....雷骏心中想道。 一生不离宗门,不理世事,亦是挺好。 断臂,断去的也是他心中想要游历的世间天下。 聂枫心中倒是有些责怪起那老友,什么机缘,也不说清楚些。 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这失望又会演变成绝望。 “回去吧...”聂枫看向雷骏,这被誉为断刀门未来希望的少年,终究是陨落了。 刀可重修,难修的是那一颗心。 忽而,聂枫脚步一滞,望向天际,见一道逍遥自在的身影朝着自己这边飞来。 “怕是要等等,我的另一位老友来了。”聂枫微微一笑,说道。 说话间,聂枫抬手斩出一刀,一柄无形的气浪大刀破空而去,直逼天上的人影。 到了聂枫这般境界,随手一招都是无尽的刀意。 空中之人不躲不闪,径直朝着气浪大刀撞了上去。顷刻间,那无尽的刀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空中。 李浩渺离开苍山,往北凉城赶去,这路上看见了聂枫。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臭脾气,见面先是要来一刀。”李浩渺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要将我砍死了,那该如何?” 聂枫呵呵地笑道:“世间都说你破入了十品宗师境,试试你的实力而已。” “那你试过了,觉得如何?”李浩渺打趣道。 “比我强。”聂枫坦然说道。“也比苍别离那家伙强。” 李浩渺露出了一抹傲娇,旋即又掩盖了神色,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俩这小瘪三也想跟我比。当年,我能胜你们,现在依旧还能揍你们。” 雷骏看着自家门主和世间传言的剑道宗师李浩渺相谈甚欢,眼中也多是打量着李浩渺。 不曾想该是德高望重的剑道宗师一口一个小瘪三。 形象崩塌,传说尽毁。 聂枫也不在意李浩渺的言辞,说道:“今日是你拦住了苍别离?” 李浩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聂枫身边的雷骏,反问道:“你的弟子?” 聂枫点头,他不曾收徒,但雷骏是断刀门的人,算的上他的弟子。 “左手刀?”李浩渺看着雷骏空荡荡的袖子,又是说道。 聂枫示意雷骏,对方立刻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晚辈雷骏见过前辈。” 聂枫在一侧解释道:“不久前,那些鬼东西袭杀了北境宗门的弟子,雷骏为了保护师弟,失去了右臂。现在我在寻一法,让雷骏能够重修武道。” 李浩渺沉默,看着雷骏空荡荡的袖子,若有所思。 这就是她说的机缘吗?......聂枫看着李浩渺,希望这就是另一位老友口中的机缘。 李浩渺却是口风一改,说道:“对了,苍别离比你强一些。老聂,你可要努力了,好好修行,别被那个虚伪的家伙给压了一头。” 聂枫也习惯了李浩渺无厘头的思维跳跃,这分明是李浩渺不想管此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你说什么呢?” “左手刀的法子......” “你断刀门没有吗?” “你觉得呢?当初,你差点将断刀门的藏书都给搬空了,你觉得有没有?”聂枫没好气地说道。 李浩渺嘿嘿一笑,当初修剑,他忽然想要瞧一瞧刀法,便是去了断刀门的地盘。不曾想这一瞧,便是让他在断刀门的藏经阁中混迹了个把月。 雷骏看向李浩渺,心中更是震惊。宗门中早有传言,许多年前有一贼人差点将藏经阁给搬空。这等丑事许久没人提了。没想到这贼人就是李浩渺。 所以,当时在虞知北上之前,李浩渺才告诫虞知不要招惹断刀门,也不要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聂枫一副老无赖的口气,说道:“我不管,当初,你瞧了这么多断刀门的武技,是时候偿还了。我将雷骏交给你,让他重修武道的法子,你去找!” 李浩渺再度看向雷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算是我欠你们断刀门的。法子倒是有,左手刀而已,又不是不能练。小家伙,你先跟着我。等北凉事了,我带你走一趟。” 闻言,聂枫和雷骏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左手刀.....这般武技少的可怜。 左手更是难修,因此谁也不敢多做奢望。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两人竟是遇上了李浩渺。 聂枫一把搂住李浩渺的肩头,说道:“原来暮烟说的机缘就是你。是你的话,直说就好。怎么老都老了,还这么喜欢打哑谜?” 李浩渺忽然神色一变,露出几分苦涩,喃喃道:“暮烟...是她叫你来这里的吗?” 聂枫一愣,随即变得恼怒。“你来北境还没去见过她?” 见李浩渺默认的模样,聂枫更是怒道:“李浩渺...你可真够狠的。” 雷骏愣在一旁,拉长了耳朵,好似听见了一些桃色的隐秘。 门主,李浩渺,还有那个叫做暮烟的女子......哇,不得了不得了,两男一女,断刀门门主聂枫、剑道宗师李浩渺,当年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瞬间,雷骏脑海中出现了无数念头。 在断刀门里,早有人猜测为何门主聂枫还未娶妻,直到现在也是老光棍一个。 今日,雷骏算是知道了答案——暮烟...这该是多么风华绝代的女子,竟是让门主终生难忘。 嗯?等等,暮烟...神隐阁的阁主不是就叫做暮烟夫人...不会吧,不会吧。 雷骏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李浩渺和聂枫之间来回跳跃。 李浩渺苦笑,问道:“她还好吗?” “你特么没长嘴?问我干啥子,自己问她去。”聂枫忍着拔刀的冲动,化身大喷子,怼着李浩渺一顿问候。 “哼,薄情寡义负心汉,剑道宗师李浩渺!”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七虫七花毒 天明时分,虞知醒来,睁开双眼之际,便是看到了王大福坐在床边。 回想了下昨晚发生的一切,焦急的情绪又是平复了下去。 “少爷,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找余大夫。”王大福正要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虞知说道:“我没事,先跟我说说昨晚的事。” 虞知很平静,语气平静,神态平静,平静得给人一种麻木的感觉。 他半坐着,听着王大福说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宁欢,还好吗?”虞知问道。 “他救回了一条性命。不过也要多休养几日。”王大福说道,“少爷,黎姑娘被绑走了。她为了救我们,甘愿被那些人带走。” 虞知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我叔和清欢呢,他们回来没有?” 王大福摇摇头,“少爷,你安心养伤。等李宗师回来,一定能够救出黎姑娘。” 昨夜,几人听到巷子里的动静急忙出去查探。当王大福发现昏迷的虞知时,虞知只剩下一口气,浑身的伤痕流血不止,灼热的身体仿佛是刚从岩浆中出来。 要不是余竹月医术高超,虞知可能早去见阎王了。 “我带回了碧落青炎,可是......”虞知心中本想着医治黎晚桐的双腿,可话到此处,忽然想起昨晚见到黎晚桐的时候,黎晚桐已经能够行走。 这是怎么回事? 虞知疑惑地看向王大福,此时余竹月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碧落青炎不是为了医治黎晚桐的双腿,而是为了救你的命。” 虞知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沉声道:“婆婆,又何必如此骗我?” 余竹月走到虞知的身边,伸手撘脉,说道:“我说过,你活不了一两年了。若是体内的隐疾再度爆发,神仙也难救。自李清如带你离开后,我与她时常书信来往,知道了你的情况之后,我一直寻找救治你的办法。” “婆婆劳心了。”虞知感激道。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余竹月为他记挂这么多年,值得虞知感恩戴德。 余竹月放下虞知的手腕,继续说道:“你出生时,有人在你身上留下暗伤,那是一种至阴至毒的武技——七虫七花手。七种毒虫七种毒花,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炼制成毒,藏于指尖,防不胜防。说是武技,不如说是一种毒药。” “而解毒的方法说起来也简单,用着相同的七种毒虫七种毒花以毒攻毒就能解毒。但其中的关键是七种毒虫和七种毒花炼制的顺序和用量必须相同,不能有毫厘之差。否则又会是一种新毒。这一算又是有无数种可能的毒。若非下毒者,谁有知道七虫七花毒的详细配方?” 余竹月叹了一口气,这并非是她医术低微,而是这毒太过阴狠。 “你本来活不了几年,能够活到这个年纪,李清如真当是下了许多的功夫。你身体的温热就是七虫七花毒爆发的前兆。我想如果是解不了你的毒,就直接让其在你体内发作也未尝不可。” 虞知哽咽了一下,说道:“七虫七花毒爆发,我不就死了?” 余竹月说道:“自然不能让你死。碧落青炎是天上的神物,至阳至刚,吞噬这七虫七花毒的毒性轻而易举。只要在毒性爆发时,将碧落青炎吞噬这股毒性......” 虞知算是想明白了,这敢情是想将自己架在碧落青炎上炙烤。他担忧地说道:“婆婆,我怕没等毒性被吞噬,我人已经没了。” 余竹月却是自信道:“毒性爆发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毒死。不过,若是被碧落青炎所伤,我就有办法救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法子说着极其容易,但也是极其危险。一不小心,虞知的命就没了。 就是王大福也听得心惊,昨夜他见过那些烧焦的尸体,不可谓不吓人。 余竹月的声音依旧如初见时冷淡,似乎医者父母心的情绪从未在她身上出现。 “此法,治还是不治都听你的。我还是那句话,七虫七花毒的毒性在这一两年间定会爆发,再无拖延的可能。” 虞知摸着手中的戒指,咬咬牙说道:“治。早死晚死都要死!婆婆,就在今日。” 余竹月说道:“既然如此,今夜开始。” 说完,余竹月便是走了出去。 虞知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昨夜,他昏迷之后再也无力掌控碧落青炎,而让虞知不解的是,碧落青炎竟是乖乖地回到了戒指中。 颜依说,碧落青炎刚刚开启灵智不久,不过是三岁孩童的脾气。 虞知觉得关于今晚的治疗,他有必要跟碧落青炎好好聊聊。 轰! 火苗蹿升,青色火焰出现,骤然间整个屋子都仿佛着了起来。 王大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尖叫道:“小虞少爷,这..这是什么?” 虞知淡淡说道:“碧落青炎。” 他看了一眼被吓着的王大福,吩咐道:“你先出去,让其他人也别进来。我要和这小家伙好好聊聊。” 王大福愣了愣,只觉得那一道流云似的火焰有些晃眼。 屋子里,只剩下虞知和碧落青炎。 “小家伙,昨晚是不是很好玩?”虞知问道。 碧落青炎化作一朵青色的云彩,云雾蒸腾仿佛一直都在燃烧。 碧落青炎在虞知眼前游荡了几圈,很是兴奋,火焰又是轰地蹿升了几分。 一股焦味出现在屋子里。 虞知见着那床帘化作灰烬,无奈道:“你收着些,别将这屋子给烧了。” 话音未落,又是轰地一声,一阵白烟升起,一张桌子化作了焦炭。 呼呼呼! 碧落青炎飞速地在半空中游动,像极了玩火的小屁孩。 “喂,你在这样,我要生气了!”虞知说道。 碧落青炎不管不顾,游荡在屋子里,见着什么东西都要好奇地上去蹭一蹭,可这一蹭竟是将所有东西都给烧了。 “喂喂,听没听见。” 说着,虞知施展《控火诀》想要将碧落青炎拖回戒指中。 可虞知终究是想的太过简单,开启灵智的碧落青炎又怎么是他能够掌控的? 一阵阵怒骂声从屋子里传出,这也阻止不了碧落青炎那一股好奇劲。 “里面这是怎么了?小鱼哥哥要将屋子给烧了?” “小虞少爷说,他要跟碧落青炎谈谈...” “婆婆,小鱼哥哥不会伤到脑子了吧?” 余竹月看着屋子上空黑烟滚滚,认真道:“或许真伤着脑子了。” 虞知拿着碧落青炎束手无策,双手捧着脑袋,望着将屋子烧出一个窟窿的碧落青炎。 砰! 碧落青炎挣扎着,变化成各种样子,茶壶,杯子,椅子,桌子.....不得不说,它的学习能力极强,当初在洞穴中被颜依忽悠出来,如今想再忽悠可就难了。 “你说你要是在这么闹下去,苍山的那些人可就要来抓你回去了。”虞知担忧地说道。 这话一出,出乎虞知意料的是,肆意飞动的碧落青炎竟是飞到了虞知的眼前。 呜呜呜...这一股委屈的情绪猛地溢出。 尽管没有泪水,虞知也能感受到碧落青炎的那一股委屈巴巴的劲头。 虞知眨了眨眼睛,他心中是真的担心这一点,却没想到也说到了碧落青炎的心坎里。 显然,碧落青炎也不想被抓回去,没日没夜地关在那不见天日的洞穴中。 孩童对于世界的好奇是难以估量的。见着大千世界之后,碧落青炎更是眷恋人间,像极了乡野村夫来到大城之后不肯再回乡下。 虞知见状,心头一笑,便是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将你带出来的。苍山那些人要是想将你带走,我可拦不住。” 碧落青炎晃悠了几下,这算是明白的意思。 虞知一副危言耸听的模样,“所以我们要低调。低调懂不懂?就是要藏起来,不能被他们发现。像你这样闹腾,迟早被抓回去,关小黑屋。” 碧落青炎一听,这可不行,好不容易出来混,被抓回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它像极了一个私塾逃课的淘气孩子,生怕被私塾先生抓回去打手心。 虞知见状碧落青炎被吓住了,便是说道:“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 苍山一事传遍了十万大山。 这些时日,许多宗门都齐齐召回了在外游历的弟子,生怕这些人惹出什么祸事,连累了宗门。 连苍山都要被夺走二十年宗门气运,可见大楚皇朝对于北境宗门强硬的态度。 一招敲山震虎让北境宗门都收起了起伏的心思。 在黄昏时分,颜依回到了神隐阁,也在最山巅处的阁楼中见到了颜暮烟。 颜暮烟依旧站在那处地方,如颜依下山时那般模样,好像从未挪动过位置。 紫衣的光泽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几分神秘,像是有说不尽的故事。 颜依随意地站在颜暮烟身后,到了杯茶水,便是喝了起来。 可这杯茶刚一入口,又被颜依给喷了出来。 噗! “这是酒?”颜依闻了闻酒壶。 这的确是酒,还是很烈很烈的那种。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颜依好奇地问道。 颜暮烟没有回答颜依,而是也问道:“你见过他了?” 下山一行,颜依见了许多人,这些人似乎都和眼前的紫衣女子有关。 颜依想了想,起身走到颜暮烟的身边,手腕上的铃铛轻轻摇晃着,却没有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你指的是谁?苍别离...还是李浩渺?” 第二百一十五章 解毒 难道李浩渺口中的故友指的就是颜暮烟? 而苍别离显然是认识颜暮烟的。 这两人都是世间有名的强者,可是究竟是谁会让二十年前,北境第一美女的颜暮烟如此挂念呢? 颜暮烟作为当代神隐阁的阁主,自是慧心巧思之人,而身为颜暮烟的女儿,颜依也很好地继承了颜暮烟的聪慧,心思灵巧。 短短思索之后,颜依开口道。 “举杯醉梦酒中仙, 但愿不理人间事。 恣意逍遥温柔乡, 且愿一生做浪子。” “我想,你想念的人该是与这首诗有关。” 颜暮烟望着大山尽头的即将消失的余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想起了年轻时的趣事。 多年来,颜依从未对颜暮烟有过好奇。在颜依的印象中,这是一个狠心的女子,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扔到了遥远的京都,不曾关心过一次。 可如今颜依看着颜暮烟,又是觉得这终年都在山中的身影有些可怜。 颜依继续说道:“苍别离如闲云野鹤一般,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清高。这首诗与他极不相配。” “那么,李浩渺?” 颜依明显感觉到眼前的紫衣身影轻轻颤抖了一下,不过又是极快地掩盖了刚才的异样。 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轻拂在两人的脸庞上,带来了一片沉默。 世间最后的余晖拖长了两人的身影,尤其是那紫衣妇人,修长的影子是如此孤单落寞。 良久良久,颜依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 “所以,李浩渺是我爹爹吗?” 此时,在神隐阁边界的山脚下正站一个中年男子。 从此处开始,若想进入神隐阁,便需要神隐阁引路弟子的带领,否则重重机关阵法将会把人困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独臂少年开口道:“李前辈,若想进入神隐阁,需引路弟子引领。我是断刀门弟子,可呈上拜帖。” 来人正是李浩渺和雷骏。 昨夜,聂枫将雷骏托付给李浩渺之后,告诉了李浩渺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以至于李浩渺一日疾驰,朝着神隐阁御空而来。 以李浩渺的速度只需半日就已经到了神隐阁的地界,可他如一个木头人一般,站了一个下午却没有进入神隐阁中。 雷骏以为对方是担心神隐阁的奇门遁甲,可他又觉得堂堂的剑道宗师,站在武道绝巅之人不该怕这些。 李浩渺望向极远处,那一座高耸的山峰,叹了口气。 “走,回北凉城。” 李浩渺没有了之前的那一抹逍遥自在,身影微微弯曲,脚步也似乎沉重了些。 在两人离开之后,山林中走出两个神隐阁的弟子,两人皆是心有余悸。 “刚才那人的气息太可怕了。我还以为他要进攻我们神隐阁。” “嘿,咱们神隐阁的奇门遁甲可不是摆设。他倒是敢闯?” 两人不知道的是,李浩渺比他们两人更清楚神隐阁的阵法机关。 许多许多年前,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女和他说了许多东西。 ...... 残破的小院,药园上的草药十不存一,围墙尽数坍塌,原本平整的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还有许多大坑。 这一整座院子经历了一场大战。 院子中,虞知浸泡在一个大木桶中,木桶里是余竹月熬制了一整日的药水,水面上还漂浮着数不清的药草。 在虞知的皮肤刚接触黑色的药水时,一股清凉的意味便是传便了他的全身。 “小鱼哥哥。”余蓝眼中含泪。 虞知赶紧阻止了余蓝,说道:“别别别,你这搞得我好像命不久矣的模样。收起你的眼泪。” 余蓝冷哼一声。“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吗?” “我没这么容易死。以前想死,死不成。现在我不想死了,老天爷也没这么容易收着我的命!”虞知神色坚毅地说道。 我还要活着去救出桐儿,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虞知吐出一口浊气,对着余竹月说道:“婆婆,开始吧。” 余竹月说道:“待会儿,我会用银针引导七虫七花毒在你体内的爆发。这个过程很快,只是几息之间,七虫七花毒的毒性就会传遍你的全身。” “你的生死就在这么几息之间。在毒性爆发的时候,正是需要碧落青炎吞噬这股毒性。” 说着余竹月看向如流云漂浮在头顶的青色火焰。 虞知也看向碧落青炎,“喂,棉花糖,你听清楚了吗?” 棉花糖是虞知给碧落青炎取的名字,总不能一直碧落青炎这般叫着。 看着软萌软萌的样子像极了棉花糖,索性就叫了这个名字。 碧落青炎晃悠了几圈,表示明白。 虞知可不敢相信这个淘气的小家伙真的明白,心中多了几分心眼,说道:“罢了,待会儿你别抵抗,我自己烧我自己!” “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余竹月淡淡地嘱咐道。 虞知极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随即,虞知看向魏无忌,说道:“侯爷,当年之事,你还是不肯说吗?” 虞知知道今晚会是生死难料的局面,便是向魏无忌询过自己父母的事情。可魏无忌像是早有准备,依旧是守口如瓶。 “少主,当年之事不该是属下来说。”魏无忌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单膝跪地。 虞知撇撇嘴道:“若我真的死了,你还不能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魏无忌沉声说道:“若是少主死了,当年之事也算了结,少主不知也无碍。” “你这般说来,倒还是死了轻松。” “活着,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 “好了,算我怕了你。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的,不是吗?” “是。该让少主知道的时候,会让少主知道。” 虞知看向魏无忌,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跪着,我这人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我要是活下来,你可要改改这毛病。” 虞知再度看向余竹月时,对方已经捏着银针,寻找虞知身上的穴道。 余竹月行医数十年,针灸只是手中的一门雕虫小技,但要用到这门雕虫小技的时候,却要全心神地集中在此事上。 随着银针一根根落下,虞知脑袋上冒出一道道白烟。 “小鱼儿,最后一针,小心了!”余竹月说道。 木桶中的虞知双拳紧握,心中亦是紧张。“婆婆,落针!” 随着余竹月最后一针落下,虞知身上的经络瞬间暴起,如一条条老树的根系。 “啊。。。” 虞知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漆黑的药水也波动着,荡出木桶。 剧烈的疼痛一时间就要让虞知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 一股黑气蹿升到虞知的印堂,紧接着虞知浑身都被一阵淡淡的黑气所覆盖。 这就是潜藏在虞知身体十九年之久七虫七花毒的毒性。 余竹月紧握着手中的拐杖,七虫七花毒的毒性已经在虞知的身体内蔓延,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一切只能靠虞知自己。 “就是现在!”余竹月大喝一声。 极力承受痛苦的虞知猛的睁眼,看向天上的碧落青炎。 “棉花糖,靠你了。”虞知声音沙哑地喊道。 每说出一个字都需要许多力气。 虞知本想施展《控火诀》,可他想的太简单了。在极度的剧痛之中,虞知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运转真气。 此时,碧落青炎悬浮在虞知头顶,像是被虞知的惨叫声给吓到了,不敢靠近虞知。 说到底,碧落青炎也只有三岁小孩的心性。 一息两息...顷刻间,虞知印堂上黑气变化,越发浓郁,四肢百骸也被毒素入侵,一处处血肉如虫子一般蠕动,然后失去生机,彻底死亡。 虞知也知道形势危急,喊道:“你要是想被苍山的人抓回去,尽管放着我不管。” 顿时,碧落青炎似乎明白了什么,它猛地冲向下方的虞知。 水火不容,整个木桶中散发出一阵盛大的黑色烟气。 没有人能够看清里面的情况,只听虞知的惨叫如野兽的低吼,隐忍在喉咙里。 这一定是极为痛苦的过程。 余竹月喊道:“小鱼儿,记住,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黑烟缭绕下的虞知眸子中也被染成了一片漆黑。 碧落青炎浮动在虞知的周身,本源力量一丝丝进入到虞知的身体内。 那黑色的毒素在接触到碧落青烟至刚至阳的力量之后被一点点吞噬。虞知身上的黑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余竹月的推测没错。 至刚至阳的碧落青炎的确能够吞噬七虫七花毒的毒性。 可话又说回来,碧落青炎的本源力量也在侵蚀虞知的肉身。 要知道的是,所谓的青炎炼体也不过是碧落青炎遗留下的力量淬炼体魄。 而碧落青炎本源力量就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都要谨慎对待,何况是虞知区区一个破甲六品呢? 刚才的一瞬间,虞知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在七虫七花毒爆发的那一刹那,阴冷刺骨的感觉像是深渊,要将他吞噬了一般。 那种可怕的感觉甚至比面对苍别离这样的强者,还要来的恐怖。 好在虞知挺住了。 碧落青炎倾泻而出的本源之力让虞知缓解了阴冷刺骨的感觉。 福祸相依,碧落青炎吞噬了七虫七花毒。但也给虞知的身体血肉也被碧落青炎给灼烧。 如虞知先前所言,会不会碧落青炎没将七虫七花毒给吞噬,先把自己给烧死了? 碧落青炎落下之后也没有觉得这里有多么恐怖,便是安心地待在虞知身边。 只要不被抓回去,干啥都行。小小的火焰有着宏远的志向。 虞知看着在水中游荡的碧落青炎,说道:“棉花糖,你这本源之力能不能收着些?”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敬畏 灼烧的痛楚一点也不亚于七虫七花毒带来的疼痛。 虞知经过了青炎炼体,体魄远比常人强悍,但也经不住这股本源力量的揉捏。 水泡滋滋冒出,咕噜咕噜。 黑色的烟气也淡了许多。 余竹月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黑色烟气变淡说明碧落青炎正在吞噬七虫七花毒的毒素,而众人还能够听见虞知压抑着的惨叫声,这也意味着虞知还活着。 最最危险的时刻算是过去了。 现在就看着虞知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也就是虞知说的,是碧落青炎先吞噬完七虫七花毒的毒性,还是先将虞知给烧死。 “小鱼哥哥,你还好吗?”余蓝试探地问道。 刚才那凄厉的惨叫声还一直回荡在余蓝的耳畔。这声音生不如死,就是大狱中受尽酷刑的囚犯也不会这般痛苦。 虞知握紧了拳头,身体通红,一道道青色的经络鼓胀,浮现在皮肤上。 “还...活着。”虞知说完,便是喘了几口粗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憋死一般。 众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能够说话,也就代表着虞知还清醒着。 余竹月望着黑色烟气,说道:“你身上的毒性还没有完全清除,这个过程可能还要持续一炷香的时间。记住,千万要保持清醒。” 黑烟之中传来一声闷哼。这是虞知的回应。 现在的虞知能够少说几个字,就少说几个。 此时此刻,虞知能够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寒的力量在自己的周身各处游走,每到一处都会侵蚀虞知的血肉,像极了一头贪食的恶鬼。 冰冷阴暗。 虞知感觉自己如同掉进了一个黑暗冰冷的深渊里,他只能够等着那一股恐怖阴冷的黑暗慢慢侵袭他的身躯。 到底是谁对自己下此等毒手? 虞知知道如此恶毒的七虫七花毒放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简直毫无人性。 而这等恶毒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虞知心中的滋味说不清。他只是更想知道当年关于他父母的事。 到底是何事,让人对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下这样的毒手。 碧落青炎像是一条小鱼在木桶中游动,那一股本源之力不断地吞噬毒性。 嘶! 虞知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的血肉化作了血水,露出那一段白色的骨头。 而一股黑色液体也融入到木桶之中,顷刻之间被碧落青炎吞噬。 这便是虞知所言,到底是虞知先被碧落青炎给吞噬,还是碧落青炎先将七虫七花毒给吞噬。 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未知数。 ...... 苍山脚下依旧灯火通明,无数军帐之中映着重重人影。 解决了苍山之事让萧景尧等人心里的石头都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萧景尧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本宫方才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江清看了萧景尧一眼,又是听着萧景尧继续说道:“起初,江大人从京都带来的旨意。本宫亦是觉得有失公允。苍山杀了这么多人,这些人亦是大楚官员。若是不将苍山的宗门踏破,如何向大楚律例交代,这大楚律例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直到今日面对苍别离时,本宫亦是觉得这道旨意有失公允。如此放过苍水,对不起死去的亡魂,也对不起活着的郭舒儿。” 指责楚皇的旨意有失公允。 这样的话也就是萧景尧敢说出口。换做是其他人,这必然会有抄家灭族的大祸。 江清沉声说道:“殿下慎言。” 萧景尧看向徐青,这军帐之中只有他们三人。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北境军军纪严明,徐青元帅素来刚正不阿,想必心中也觉得这旨意不公。” 萧景尧的此话落在了徐青的身上。江清亦是看向徐青,等着徐青的回答。 徐青从未对这道旨意置喙,从北凉城到苍山,一直都是萧景尧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这位太子殿下果真厉害,竟是能看出我的心思?......徐青抬头直视萧景尧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畏惧。如萧景尧所言,他亦是觉得这道旨意有失公允。 徐青缓缓开口道:“殿下,江大人。两位可知为何北境军能够镇守北境数十年,令草原铁骑不敢轻视,北境三府不敢妄动?” 萧景尧喝了口茶水,没有回答。 江清想了想,却是说道:“我在京都时便听闻徐元帅的北境军如铜墙铁壁,战力强悍,将士威猛。有此十万将士,草原铁骑又怎敢挑衅,北境三府怀揣异心之人又怎敢妄动?” 徐青闻言,却是微微摇头,说道:“江大人是读书人,懂得许多道理,在朝堂上也是能言善辩之人。读书人到底与我们这些将脑袋别在腰间的人不同。我们所认的道理只有一句话——杀人偿命。” 江清一怔,旋即苦笑。 这可真是天大的道理。 “北境军之所以能够镇守北境数十年,我徐青不敢居功,那是历代将士用无数鲜血和尸体堆砌出来的道理——杀人偿命。有了这个公平的道理,北境军也才能稳定军心,安心镇守北境。” 徐青没有正面回答萧景尧的话,而他的这番话却又是在表明他对于这道旨意的态度。 军长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江清觉得对不起那死去的人命,用着“皇命难违”来说服自己。 萧景尧觉得这旨意有失公允,却还是照着旨意,陈兵苍山,用苍山二十年的宗门气运,抵了苍水的罪。 徐青呢,即便他说着杀人偿命,却也没有为了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斩杀苍水。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北境军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境军了,踏破苍山的宗门,这是一件极难的事。 萧景尧眉眼低沉,声音沉重地说道:“杀人偿命啊,但凡苍水等人对这四个字有所敬畏,也不会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徐青却是摇头道:“殿下错了。” 萧景尧疑惑地看向徐青,只听徐青继续道:“是北境的宗门对于北境军缺少了敬畏,对大楚皇朝缺少了敬畏。就如当下,苍别离用着二十年前的宗门气运,换了苍水一命。” 萧景尧和江清同时神色低沉,缺少敬畏,这不是一件好事。 萧景尧又是喝了一口茶水,喃喃道:“敬畏...徐青元帅,当年的北境军又是何等风光?” 萧景尧不知,或是只知道只言片语。 毕竟近二十年前,他也是个孩童罢了。 徐青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当年的风光便是源于那些人,也终于那些人。 “当年...风光的不叫做北境军,而是叫做北斗营。。。。” ...... 北凉府的某一处,月夜古亭,山涧映溪流。 古亭中,一白衣女子抚琴,琴音绕梁,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之间。 一曲终了,在白衣女子身后走位一中年书生和一个握着刀的独眼男子。 司琴雪在离开北凉城之后,便是没了目的。一路游历,看看北境的风光,对琴艺也是大有裨益。 她奉师命北上,为了协助三先生而已,如今事了,剩下的事便是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司琴雪一边收起绕梁,一边说道:“三先生,师傅交代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若是说,你我在此偶遇,听着便是牵强了点。” 三先生直言不讳,说道:“我寻你,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司琴雪神色清冷,如这山涧远离人烟,分明是不想理这些事。 “此行北上,师父只交代了一事。至于其他事...我为何帮你?” 司琴雪的师父曾是燕云十八骑的第四骑,而司琴雪也只是近几年才传承了这个位置。论辈分,司琴雪比三先生和捉刀客两人都要小一辈。 可司琴雪却直言不讳,不将这两人当成长辈。 听着司琴雪这口气和言语,三先生冷哼一声,说道:“虞知是主上大敌,我等身为燕云十八骑,自当要为主上分忧,将此子铲除。仅凭这一点,你就一定要出手。” 司琴雪看向两人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女子,没有一丝慌乱。这就是被三先生掳来的黎晚桐。 司琴雪并非同情黎晚桐,她亦是杀过不少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杀人便是杀了,用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威胁他人,这下作的事会影响了她的琴心。 乱了琴心,今后多么好的曲子也会变得无趣。 司琴雪说道:“若是主上大敌,请三先生拿出主上之令,我这便去杀了那个少年。拿着弱女子威胁人,这等下作的事,我司琴雪做不出来。” “你...”三先生嗔怒。 绑架黎晚桐。 这也是无奈之举。 斗笠老大也就是第一骑曾和李浩渺有过约定,不准开碑之上的强者出手袭杀。 三先生接连几次派出杀手刺杀虞知,可都被虞知化解,甚至反杀。毕竟虞知自身也是破甲六品的存在,身边还有老黄、叶清欢等人策应。 这几次刺杀下来,开碑之下的杀手死得差不多了,虞知还是活蹦乱跳的。 更可恨的是,宁欢还被虞知给收编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司琴雪收好琴,起身离开,边走边说道:“三先生,北上之前,师父让我带句话给你,她说,虽然北斗营没了,但北斗营的那些人还在。别忘了他们当年的风光,当年的那个人就算死了,我们也要带着几分敬畏。” 第二百一十七章 毒解 司琴雪拒绝了三先生的邀请。 她的师父还告诫过她,不要相信李浩渺的任何承诺。比如,李浩渺承诺不会出手对付三先生。 这话就是狗屁。 司琴雪还记得她师父说起李浩渺的那般神情,分明就是气不一出来的咬牙切齿。 显然,师父也被李浩渺给坑过。 在没见到三先生之前,司琴雪还想着在北境游历,想着领略北境的豪放,或许能在曲艺上再做突破。 然而三先生的到来让司琴雪意识到仇家随时都能找上门。 无论是魏无忌,还是没见过的李浩渺,都是她能够应对的。 “两位,琴雪言尽于此,望两位好自为之。毕竟,留着性命才能够更好地为主上效力,不是吗?” 司琴雪说完,背着绕梁古琴,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这丫头聪慧得紧,可也太小心了些。”捉刀客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听过李浩渺的名头,却未见过对方。 他想着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到南州府就是了。 就是十品宗师也不敢闯楚王的府邸吧? 三先生看向黎晚桐,说道:“没有司琴雪的琴音也无妨。只要能够引来虞知,我自有办法杀他。” 黎晚桐听着三先生的话,却是看向山间的那轮皎月。 不知道虞知现在怎么样了?他定是带回了碧落青炎,不知这碧落青炎能否将他的隐疾给治好。 此时,黎晚桐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牵挂着虞知。 黎晚桐看向三先生走过来,说道:“看来她不愿意帮你。” 三先生无所谓地说道:“少了她也不碍事。” “但终归会有意外,对吗?” “或许吧。” 三先生平静地和黎晚桐说着。 这一日里,黎晚桐倒是配合,没有身为人质的畏惧,更像是和三先生等人游山玩水的朋友。 黎晚桐除了经常要停下来歇一歇,揉一揉自己的双腿,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要求。 这双腿才能正常行走没几日,要真想跋山涉水,那还需再花些功夫锻炼。 “三先生,丫头是你们杀的吗?”黎晚桐忽然问道。 三先生摇头,说道:“很可惜,我手下的那些废物甚至没能给虞知制造一点麻烦。” 黎晚桐了然,自言自语道:“既然那些黑衣杀手不是你的手下,那就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虞知,而是我。丫头是替我死的。” 她知道三先生没必要撒谎,杀了就是杀了。 黎晚桐早就有过怀疑,无论是虞氏还是老黄,都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应该就是丫头之死的真相。 可那些黑衣杀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又是谁要杀我? 三先生笑了笑,“看来你也有你的故事。” 黎晚桐回过神来,说道:“本该如此。世间众生都有不同的人生,如三先生想要杀虞知,这也不会是没来由的仇恨。” 三先生一愣,心道: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怪只怪虞知生错了人家。 “落在敌手,如你这般淡定从容。不得不说,虞知挑人的眼光不错。” “多谢三先生谬赞。”黎晚桐说道。 要是放在前些日子,黎晚桐根本不可能让如现在这般淡定。 在亲眼看见丫头死在自己面前,经历一次次风波之后,黎晚桐似乎明白了这个世间生存的方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得不说,黎晚桐看过的书籍,比私塾中的那些寒窗十年的读书人还要多。 可这十数年在竹林小筑里读过的书远不如这北上之行长见识。 ...... 午夜时分,众人还能够听见虞知压抑的惨叫声。 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不是余竹月说的一炷香的时间。 余竹月望着那蒸腾的雾气,说道:“看来这毒性比我想象的要更猛。” 魏无忌担心地问道:“少主他不会出事吧?” 此时也没有人在意魏无忌对虞知的称呼,堂堂北凉侯为何会称呼虞知为少主? 这该是让人极其好奇的事情。 余竹月盯着虞知的方向,淡淡说道:“应该不会有事。” 她也拿不准主意,用碧落青炎吞噬七虫七花毒,这是极为冒险的事情。 给虞知祛毒的同时,也会让虞知连同七虫七花毒一起被碧落青炎给吞噬。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余竹月补充道,“要是不冒险一次,这一两年,小鱼儿也会随时毙命。” 魏无忌眼中藏着浓浓的担忧。 许多年前,他守墓多年,本欲出山与当年之敌殊死一搏。即便明知是有去无回的绝境,他也没有退却,抱着一心向死的念头。 而一封书信打消了他的念头,让他守着那一座衣冠冢守了十九年。 书信来自李清如,信中所言便是被李清如救出的虞知。 主上有后。 这便是给了魏无忌另一种希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只需等着虞知长大成人,定是有复仇的机会。 魏无忌又是等了许多年,直到不久前虞知来到北凉府,来到青谷。 可如今这份希望正在承受生死存亡的危机。 魏无忌神色复杂,主上,你一定要保佑少主,他可是你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忽然,一声炸响。 无数的水花飞溅而出。 “小心,水里有毒!”余竹月喊道。 木桶里的药汤已经融入了七虫七花毒,要是溅在其他人身上,也会中毒。 魏无忌一步上前,开碑八品的武道真气倾泻而出,将飞溅的药汤挡了下来。 黑色的药汤稀稀拉拉地落在地上,瞬间腐蚀了地面,冒出一阵阵恶心的臭味黑烟。 众人紧张地看向黑烟笼罩的虞知,这样的异动让余竹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魏无忌抬手间,一股狂风嘶吼,将那些黑烟尽数吹散,直到露出了躺在地上的虞知。 “小鱼哥哥!”余蓝着急地喊道。 余竹月避开那些药汤溅落的地方,快步走向虞知,伸手撘脉间又是警惕地看向远处的碧落青炎。 小小的青色火焰足以将这一座北凉城都给烧了。 微弱跳动的脉搏让余竹月松了一口气。 随即,余竹月将虞知头上的银针取出,每一根银针都染上了一层漆黑的毒素。 在余竹月手腕轻轻一抖,银针碎裂成极其细微的粉末。 七虫七花毒的毒性就连特制的银针也承受不住。 “还活着。”余竹月说道。 这三个字也让魏无忌等人松了一口气。 余竹月又是看向虞知残破的身躯。在虞知身上,不少地上已经露出些许白骨,肌肤上呈现一种灼烧的赤红色。 七虫七花毒和碧落青炎在虞知体内发生了一场大战,而作为战场的虞知承受破坏才是最严重的。 好消息是虞知体内的七虫七花毒已经完全被清除了。 没有这复杂的毒性,余竹月就能让虞知长命百岁。 这时,虞知虚弱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余竹月,还有半空中些许茫然的碧落青炎。 虞知只觉得喉咙很干,不仅是喉咙,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抽干了水分,就差裹上布条入土为安了。 他尝试了几次,微微抬起手,说道:“回去......” 这话是对碧落青炎说的。 虞知担心着其他人应付不了碧落青炎,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将碧落青炎收回。 见到那青色的棉花糖晃晃悠悠,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戒指里。 虞知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 不知几日之后,天道山,问道书院中李清如收到了一封书信。 秋若若时常要来问道书院,今日却是李清如让她过来。 这是未曾有过的事。 不寻常的异样也让秋若若心中有了一些莫名的担忧。 秋若若接过李清如递过来的书信,问道:“这是小鱼哥哥的信么?” 李清如眉宇间有着一丝愁容,说道:“和他有关。” 秋若若打开书信,逐字逐句,看得清楚。 片刻之后,秋若若开心地说道:“小鱼哥哥治好了身上的隐疾。” 可看到第二页信纸,秋若若眉眼又低垂了下来。 又过了些许时间,秋若若放下书信,说道:“那位黎姑娘......小鱼哥哥定是会去救人。” 话音刚落,秋若若又是说道:“姑姑,需要我做什么?” 秋若若聪明,她知道李清如不会无缘无故地唤她过来。 李清如满意地看了秋若若一眼,她也知道秋若若定会想到这些。 “这是李浩渺写的信。他极少写信,即便是写了也只是三言两语。可这次,他显然是花了心思,将北凉府发生的事讲了清楚。” 秋若若看着信纸上有些潦草的字迹,心道,这大宗师的书法可真不怎么样。 “难道连十品宗师也救不出黎姑娘吗?”秋若若皱着眉头,问道。 李清如舒了一口气,说道:“不。我是担心虞知回京之后遇见的危险。” 秋若若不解,她之前就听李清如说过,因为虞知的身世,这世间有许多人想要杀他。在她回秋府之后也让流萤探查虞知的身世,可结果却是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有人藏起了虞知的身世,有人不想让人探查此事。 流萤都探查不到的事,定然是遇见了一些连秋家都无能为力的阻力。 秋若若曾试探地问过秋劲风,可这老太爷对虞知的身世缄口不言。 “和小鱼哥哥的身世有关吗?” “若若,不久之后,虞知要做的事可能要赌上秋家的所有,你愿意吗?” 秋若若一怔,她沉默着,她掌控了流萤,却也做不了秋家的主。 秋家还是那位深居东院的老太爷说了算。 良久,秋若若说道:“姑姑,若是愿意告诉我关于小鱼哥哥的身世,我愿意去说服爷爷。” 李清如嘴角弯起,这小妮子倒是好奇。 可转念一想,若若迟早要知道这些事的。 正如虞知,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情同手足的哥哥 北凉城,等虞知悠悠转醒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天气又更暖了些,地上的那些花儿也开了许多。 虞知身上缠着布条,坐在黎晚桐的轮椅上,看着温暖的阳光,却是慵懒不下来。 要是在问道书院,此时此刻,他该是去山间的那一片桃林偷一些桃花,用来做酒。再等过些时日便是可以喝上美味的桃花酿了。 如今的虞知却已经没有了那份闲心。 仅是短短半年的时间,虞知改变了太多太多。 “叔,你让开些。挡着我太阳了。”虞知嫌弃地喊道。 李浩渺回来了,带来了雷骏。 叶清欢也回到了北凉城。本来看见虞知凄惨的模样,心中还有几分担忧。 不过,知道治好了隐疾之后,这该受的疼,且受着吧。 李浩渺坐在屋顶,一动不动。这几日,他都是这般,像是失了魂,愣愣地坐着。 众人都不知道李浩渺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问他,他也从未开口。 王大福推着虞知的轮椅,将其挪到了另一处。 无花和叶清欢对坐着,也只是这样坐着。无花拨弄着佛珠,念着经文。也只有叶清欢能够做到充耳不闻的地步,平静地喝上一口茶水。 佛家说的入定坐禅,大抵就是如此。 宁欢坐在虞知身边,他的伤也还未好,但是和虞知这么一比,所谓的伤势也就算不上伤势了。 本想这余蓝会着嘘寒问暖,可这些关心都落在了虞知身上。 “小鱼哥哥,渴不渴?” “小鱼哥哥,饿不饿?” “小鱼哥哥,我喂你吃药。” 而一旁的宁欢只能接过王大福端来的药汤,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虞知。 婉儿回去了梅园,因为萧景尧在返回北凉城的途中再次遇见了刺杀。 更准确地说,北境军遇见了敌袭。 三万北境军在大山深处被夜鬼冲阵,无数的夜鬼不知从何处冒出,发动偷袭。 好在北境军训练有素,在第一波冲阵之后,迅速组成军阵,应对夜鬼的袭杀。 这场声势浩大的大战在山林间拉开了架势。 然而,本该被护卫在阵中的萧景尧却是中了一箭。 这一箭穿过了雷煅和徐青这两位大修行者的护卫,射入萧景尧的胸口。 直到现在梅园之中也没传出萧景尧的任何消息。 虞知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够看见天空。放在平时,他会担心萧景尧的安危。 可如今自顾不暇,黎晚桐一人便是让虞知操心不止。哪有闲心去管其他事。 再说了,这既是没来请余竹月,要么死了,要么这伤势不严重,只是封锁了消息而已。 虞知微微扭头,看向雷骏空荡荡的袖子,心中生出几分惋惜。 十万大山中唯有苍万钧能够与之一战的雷骏竟是失去了握刀的手。 在苍山时,虞知听蒋易说起过雷骏的事。 雷骏为了掩护师弟师妹撤离,断了一臂。这样的人很难让虞知不佩服。 断了这一臂相当于断了雷骏的武道之路。 感受到虞知的目光,雷骏也朝着虞知看来,开口道:“是在为我感到可惜吗?” 虞知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 雷骏揉了揉鼻子,笑道:“自我断臂之后,你这样的神情和目光,我已经看过不下千百次。师弟师妹,长老,门主,他们不说,但每个人心中都在惋惜。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虞知见着雷骏这么爽朗,也说道:“以你的天资,失去了握刀的手,这确实是一件憾事。” 雷骏一点也不谦虚,“确实如此。世间少了一位刀道宗师。” 虞知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又是面容抽搐,这浑身的伤势让他想笑都要憋着。 “你挺自信。”虞知又想起了宗门大比中雷骏力战苍万钧的风采。 雷骏撇撇嘴,说道:“武道一途,我只信我手中的刀。” 虞知又看向雷骏空荡荡的袖子,说道:“希望你去南州府能够修成左手刀。” 雷骏握了握左手,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希望如此。” 旋即,雷骏又看了看屋顶的李浩渺,打趣道:“不过,李前辈现在应该没有去往南州府的心思。” 虞知古怪地看着雷骏,忽然一笑,好奇道:“你知道他在烦恼什么?” 虞知又解释道:“虽然我见他的时间不多,但也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他风流潇洒,不拘小节,也不是心中藏事的人,如今心里有了烦恼,这一定是天大的事。” 雷骏想起那一日在神隐阁前的情景,不由得点点头,附和道:“那的确是天大的事。” 虞知看着雷骏,雷骏也看着虞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旋即两人的嘴角同时弯起一个弧度。 “说说?”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神隐阁的地盘......” ....... 京都秋府,秋若若走出书房。 距她知晓虞知的身世,又是过去了几日。 四月的京都已经有了夏日的几分气息,秋若若看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脸上反而多了几丝愁容。 春风不解意,更是解不了秋若若心头的愁绪。 “小鱼哥哥,你还真叫人心疼呢。”秋若若喃喃道。 每每想起虞知的身世,秋若若的眉头就会微微皱起。 “不知小鱼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秋若若哼了一声,又是笑了笑。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终究背负了惨淡的命运。 可这命运对虞知来说是不是太惨痛。 秋若若朝着东院走去,她好多日没见过秋劲风了。 “爷爷。”秋若若挡住了落在老人身上的阳光。 秋劲风睁眼,那一双老眼依旧充满精神。老人都是这样,熬过了寒冷的冬季,又会在春天迎来新生。 秋劲风像是谋士一般,在这座小院中听着世间的热闹,运筹帷幄之中。 “李夫子都告诉你了?”秋劲风说道。 秋若若点头,李清如说的不错,秋家若是应下了,或许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是其他人,秋若若会心生同情,但也仅限于此。 可这人是虞知啊,是小鱼哥哥..... “你怎么想?”秋劲风问道,也只是一问而已。 秋劲风看着秋若若长大,他这一双眼睛能够看出朝堂中那些老狐狸的心思,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孙女的想法呢? 秋若若心中怎不会想帮虞知,以秋家的底蕴,倾力相助,虞知平添几分胜算。 可与成功相反的结果,却是万劫不复。大楚京都之中将不存在这一座秋府。 因此,秋若若心中在犹豫,一直在迟疑。 沉默了许久,秋若若淡黄的裙子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秋劲风又是闭上了双眼。“若若,你想好了,就去做。秋家是你的,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秋家都会跟着你前行。” 早在许多年前,秋劲风就已经料到此事。 是李清如入府给秋若若启蒙,还是秋若若进入问道书院修行。 总之,秋劲风知道秋家避不开这些恩怨。 秋若若担心地说道:“爷爷,你一直都知道虞知的身世吗?” 秋劲风示意秋若若坐下,他微微撑起身子,认真地说道:“当年,在他来到秋府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他的一切。” “我若是想避开这一切,当初就不会让你与虞知相识,也不会让李夫子进入秋府。因为我知道上一代的恩怨关系到的是整个大楚皇朝。这是我们秋家避不开的劫难。” 秋若若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爷爷,你一早就选择了帮助虞知?” 秋劲风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一直以为李夫子会让虞知平安地度过此生。不过,现在的情形倒也合乎情理。当年对于北斗营的冤屈,总该有洗刷的一日。虞知身上的仇也总该一报还一报。” 秋若若继续问道:“可那座楚王府并非虞知能够应对。” “所以,李夫子需要我们秋家。”秋劲风眼中闪过一抹光芒。这是阳谋,在李清如进入秋府教导秋若若的时候,便是一番心思谋略。 从始至终,秋劲风对于李清如的称呼都极为尊敬。虽然李清如比秋劲风还要小一辈,但在秋劲风看来,达者为师。 论学问,大楚朝堂能比得上李清如的人少之又少。 倘若李清如入朝为官,定然也不会弱于秋劲风。 “爷爷,既然此事无法避过,我们秋家非要选一边站的话,我愿意站在虞知身后。” 秋若若语气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决。 这已经不是在商量,而是告知秋劲风一声。 她仅是代表她自己而已,就算万劫不复,她也愿意站到虞知身后。 秋劲风看着黄裙少女,心中颇为满意。他秋劲风已经尔虞我诈了一生,虽是眼光毒辣,手段老练,但已经没有少年时那不畏生死,不惧一切的勇气。 垂垂老矣之时,人的眷恋便会多了。 “丫头,你喜欢虞知那小子?”秋劲风忽然问道。 秋府之中,那些下人都在说,自家小姐整日黏在那位“问道之耻”的屁股后头。 秋若若不躲避秋劲风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如春风中绽放的小黄花。 “小鱼哥哥,他可是我哥哥。情同手足的哥哥呐。” 第二百一十九章 对不住 又过了几日,虞知的伤势好转了七七八八。 就算没好,虞知也不能在修养下去。 因为此时离三先生所说一月之期只剩下七日,就算拖着重伤之躯,虞知也要去那陨星崖走一遭。 这些天,李浩渺很少言语,整日坐在屋顶上,偶尔喝几口闷酒。 这一瞧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虞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提起营救黎晚桐的事。 虞知望着屋顶上的人影,不禁思索。 当初北上之时,叔就告诫我不要去招惹断刀门、苍山和神隐阁。 前两者恐怕是有什么过节,但这神隐阁...原来是情债啊。 这神隐阁的阁主到底是什么奇女子,竟是让我叔这般茶饭不思的? 唉,我叔在外头风流债多了,京都还有个柳姨等着,怎也不见他这般。 虞知一边想着,一边点头,煞是觉得自己分析得极有道理。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叔,这是用情太深?”虞知哀叹着。 这时候,李浩渺也看向虞知,淡淡地问道:“去陨星崖吗?” 这些日子,李浩渺没有离开北凉城,为的就是保护虞知,还有等着前去陨星崖,营救黎晚桐。 可聂枫的那番话一直回荡在李浩渺的耳畔。 颜暮烟给你生了一个女儿! 这句话如春雷,轰的一下在李浩渺的心中震荡着,久久不能够散去。 颜暮烟是谁,二十年前神隐阁的圣女,当今神隐阁的阁主。 在遥远的二十年前,那明慧的少女遇见了一个背着剑的少年,这一见,便是误了终身。 虞知轻轻一跃,跳上屋顶,落在李浩渺身前。 虞知看着如今不似以往潇洒不羁的李浩渺,心中五味杂陈。 他实在没有料想到李浩渺像是负着千斤枷锁,身形沉重,自在剑意也不再自在。 “叔,你去神隐阁走一遭,见一见故人也好。”虞知说道。 李浩渺看向虞知,神色复杂。“可是你这边。三先生那小子在等着你。” 虞知耸耸肩,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说道:“侯爷会跟着我,又有清欢他们跟着,要是三先生等人不出手,救出晚桐应该不难。再说了,不是还有叔你的名头震慑他们。此行总是不难。” 李浩渺依旧担忧着,开口道:“燕云十八骑中捉刀客也来了北凉府,不知道暗中还藏着多少人。我想......” 虞知坐在了李浩渺的身边,打断道:“叔,你和姑姑总不能一辈子围着我转悠。既然你心中有了记挂,何不先去瞧瞧。颜暮烟啊,你要是将她娶回家,你侄儿我可不得在北境横着走?什么青谷苍山,都要给我让路。” 李浩渺听着这话,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净是想着这些便宜事。” 雷骏只知道李浩渺和颜暮烟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两人之间还生了一个女儿。所以,虞知也仅是知道这些。 虞知心中想着,便是美美的。 随即,虞知又是认真说道:“叔,相比于救晚桐,你的事也很重要。心中解不开心结,你的剑也会钝了。” “对付燕云十八骑,倒也是用不了剑。” “哈哈哈哈。”虞知哈哈大笑,十品宗师早已经不需利器杀人。 虞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望向天空。 阳光倾泻在虞知的身上,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碧落青炎吞噬七虫七花毒的过程也是虞知再次淬炼体魄的过程。 机缘巧合之下,七虫七花毒中和了大部分碧落青炎的本源之力,这也到了虞知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如今伤好之后,虞知的体魄比得上宗琳月这样淬体多年的强者。 “叔,虽然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当年的恩怨,也不说这三先生为何要杀我,但是你侄儿我何等聪明。燕云十八骑,这名头在大楚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虞知露出一抹苦笑。 “不过,我那爹娘还真能惹事,给我惹了一位王爷做敌人。唉,这倒霉玩意儿,父债子还,不管当年恩怨如何,接下来的一切,我便是接着了。” 李浩渺看向意气风发的虞知,欣慰道:“你姑姑一直瞒着你。说什么时机未到。我想着你早晚就能猜出,只是现在还算早了些。” “小鱼儿,你也不必担心。你叔我好歹是十品宗师,不会让你轻易死了。” 虞知笑了笑,跳下屋顶。 而另一边的李浩渺化作一道长虹飞向遥远的天际。 虞知望向那一道长虹,喃喃道:“这家伙老大不小了,到处风流债,见到姑姑时,我定是要告他一状。” 现在黎晚桐不在身边,否则,虞知定是要树立起自身钟情专情的光辉形象。 “清欢,走,我们去梅园一趟。” ...... ...... 梅园凉亭中,婉儿轻轻给萧景尧揉着肩膀。 听闻萧景尧受伤之后,婉儿顾不了萧景尧的命令,执意回到了梅园。 “婉儿。”萧景尧握住婉儿的手,说道,“你也休息下。” 那一箭的确射在了萧景尧的胸口,但萧景尧外出,又怎么会没有防备呢? 萧景尧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口中溢血,重伤昏迷。这不是致命伤,那一箭连萧景尧的护身甲都没有突破。 不过,箭矢上的冲击力让萧景尧承受不住,回到北凉城之后接连昏迷了几日。 直到今日,萧景尧脸上依旧是些许苍白。 婉儿坐在萧景尧身边,煮茶沏茶。 “殿下,从今以后,婉儿再也不要离开殿下的身边了。” 萧景尧举着茶杯,停了停,心中叹了一口气。 当日给婉儿下毒的侍女已经死了,但人死事未了。 萧景尧隐隐觉得这侍女是京都的那座相府派来的。 说到底,这都是为了萧景尧和黎初晨的婚事,为了黎初晨今后稳坐太子妃之位。 这些缘由都不难猜想,也唯有那座相府会对萧景尧的侍女动杀心。 为了婉儿的完全着想,萧景尧知道只有让婉儿远离自己,才能让黎修远收敛杀心。 在余竹月小院的时日,婉儿的安全自是不必担心。 萧景尧刚想说些什么,婉儿一边沏茶,一边说道:“请殿下不要抛弃婉儿,就算是死,婉儿也要死在殿下身边。” 萧景尧闻言,微微一怔之后,更是握紧了婉儿的手。 “婉儿,你是我萧景尧的女人,谁敢伤你,我诛他九族。” “殿下...”婉儿柔情似水,柔声道。 若我生的不是帝王家,又该是多好......萧景尧也知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殿下,虞知和叶清欢来了。”严子牧禀报道。 萧景尧的心思一转,笑道:“这家伙终于来了。” “让他们进来,将江大人也请来。” 萧景尧像是一直都在等虞知。 “殿下知道虞知一定会来?”婉儿好奇地问道。 萧景尧喝了口茶水,苦笑一声,说道:“也不知他来这儿,是好事,还是坏事。” 婉儿更是疑惑了。 “你等着看吧。虞知这家伙向来不走寻常路。”萧景尧卖了一个关子。 很快,虞知和叶清欢来到了凉亭中,江清也恰好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江大人。”虞知随意地拱拱手,这便是行礼了。 这是江清北上之后,第一次见到虞知。 这第一眼的印象也不见得好。 这样的礼数在督查院中是极差极差的,放在朝堂上,那些礼部的官员非要参虞知一个大不敬之罪。 可想到虞知想要将黎修远拉下马,这些礼数的小事,江清也便不在乎了。 而更让江清恼怒的事即将就要发生。 萧景尧抬手示意,说道:“两位请坐。” 虞知淡淡道:“坐就不必了。知道太子殿下没死,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下了。” 萧景尧心中莫名感动,但仔细一想,以虞知的聪慧早应该猜到了。这话听着像好话,可一定还有下半句。 “难得在你性命垂危的时候,还记挂着我的安危。这样说来,你我应该算得上朋友了?” 虞知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别攀关系。你是你,我是我。” 江清惊掉了下巴,听着萧景尧话里的意思,这是萧景尧想着和虞知结交,还被虞知给拒绝了?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让老师秋劲风支持他不说,连太子的交好也不在乎? 江清觉得虞知无礼,又是神秘,还有就是这胆子属实太大了。 萧景尧聊到了虞知的来意,随即起身,对着虞知行了一礼。 “是我对不住虞兄所托。” 众人都不知道萧景尧的意思,疑惑地看着萧景尧和虞知两人。 虞知目不斜视,盯着萧景尧,唯有他知晓萧景尧话里的意思。 当初也是在梅园,虞知将郭舒儿交给了萧景尧,将郭舒儿的冤屈和大楚官员的二十多条人命也一同交给了萧景尧。 以萧景尧太子的身份,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何愁沉冤难以昭雪? 如今再看,萧景尧辜负了虞知的托付。 苍水还活着,用苍山二十年气运抵了大楚官员二十多条人命的冤屈。 郭舒儿受伤了,无人管她的冤屈。 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你对不住的不是我。” 第二百二十章 前往陨星崖 虞知又是看向江清,凌厉的目光就像是利箭扎进对方的眼眸中。 江清心中有愧,却没有避开虞知的目光。 “虞知,皇命难违。”江清沉声说道。 “是吗?”虞知冷嘲着反问,“所以,郭舒儿的父母就应该死。” 江清沉默了片刻,没有谁是该死的,杀人偿命更是最公道的道理。 “大楚会照顾好郭舒儿,保证她此生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虞知神情冷厉,怒道:“她要的不是这些!只是这一个公道而已!” 在场众人唯有虞知清楚地知道郭舒儿为了复仇,到底付出了什么。 是她的清白,她的身躯,扮作荡.妇的模样,任仇人羞辱,承欢胯下。她甚至比青楼中的女子还要作践自己。 可这一切无法诉说,也唯有虞知知道。 江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为官数十载,见过许多不公道的事,绝大多数的事情,连他也只能罢手。 他看着虞知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无知无畏,刚正不阿。 可他更知道仅凭一腔热血,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虞知所经历的事情正是江清曾经经历过的事。 萧景尧亦是叹息道:“所谓的公道永远都是相对而言。苍山势大,又有着号称半步宗师的苍别离坐镇。北境军的威慑也有限。现在,夜鬼出世,世间纷乱将起,动了苍山,便是损失了一分守卫世间的力量。” “大局在此,就算违背了大楚律例,也不得不将此事平息在损失最小的程度。” 江清补充道:“这世间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极力维持些许公平。” 凉亭之中,所有人都是沉默了,虞知似懂非懂,他能理解萧景尧和江清的考量,但也为着郭舒儿不甘。 “既然此案已经了解,郭舒儿可否由我带走?”虞知平静地问道。 萧景尧说道:“只要郭舒儿愿意,自然是可以。” “多谢殿下。” “虞知,别让她做傻事。” 虞知背对着萧景尧,微微一笑。这傻事说的不就是郭舒儿刺杀苍水的事情么? 若不是徐青和雷煅及时援手,郭舒儿早就死在了苍山那些人手中了。 梅园中,一处昏暗的房间里,女子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的她形容槁木,像是秋日的杂草,失去了生机。 门外站着护卫,这是为了保护里面的女子,也是为了防备女子自杀。 虞知推门而入,昏暗的房间将他的身影吞噬,带给他极为压抑的感觉。 虞知看向郭舒儿,便是说道:“抱歉,我对不起你。” 虞知曾经承诺过会给郭舒儿报仇,这报仇指的是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郭舒儿没有回答,在她刺杀苍水失败的时候,她便是知道此生复仇无望。 曾经郭舒儿相信虞知,想着大楚皇朝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残酷的现实让她认清了这个丑恶的充满谎言的世间。 虞知愧对郭舒儿,走到了她的身后,看见郭舒儿的模样,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我知道,你现在绝不会相信任何人。”虞知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开始梳理郭舒儿杂乱的头发。 “你的冤屈,你父母的冤屈,这一切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你的心头。一日没有复仇,一日便会活在这样的仇恨中。” 郭舒儿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呆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虞知的话像是在劝说郭舒儿放下仇恨,放弃报仇。 可虞知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在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便不在了。不久前,我知道了他们也是被人害死,而且仇人比苍水还要来的强大,但有些仇,总该有个了结。” 虞知终于将郭舒儿的头发给梳理好,他双手搭在郭舒儿的肩上,一股温暖的气流瞬间传遍郭舒儿的全身。 “跟我走,你的仇。我来报!” 郭舒儿眉眼微抬,看着镜子中少年真挚的神情。 我还能相信他吗? 可是,凭我自己又怎么能杀了苍水? 虞知的提议是郭舒儿别无选择的选择。除此之外,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 一日后,虞知一行人离开了北凉城。 督查院交代的差事已经完成,叶清欢的仇也报了,黎晚桐的双腿也已经治好。 若是如此,北上之行可以称得上完美。 但黎晚桐却被三先生等人掳了去,成为了让虞知踏进陷阱的诱饵。 此行四人,虞知、叶清欢、魏无忌还有无花小和尚。 魏无忌是虞知身边除了李浩渺之外的最强战力,自是要带上魏无忌。 小院一战中,魏无忌要不是遭到了捉刀客的偷袭,完全可以压着三先生打。他的战力可见一斑。 无花是悬空寺的高徒,虽然涉世未深,但一身修为堪比剑道天才叶清欢。 按无花所言,既是救人,又怎么少得了小僧? 无花下山就是修功德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至于郭舒儿被虞知留在了余竹月的小院中,余蓝本是抵触着虞知又带回来一女子,可听着虞知讲述完郭舒儿的身世之后,余蓝那颗柔软的心瞬间将郭舒儿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 不过一日,郭舒儿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余蓝,这姑娘天生就有种能让人快乐的能力。 入夜之后,四人围在篝火堆。虞知三人吃着肉,无花小和尚啃着面饼。 陨星崖,一听便不是一个好地方。四人之中也唯有魏无忌知道此地所在。 魏无忌开口说道:“陨星崖,这是北境三府中燕云府境内最高的一处山崖。它宛若一只大手从大地伸出,触碰到天际。因为地势极高,常有星辰陨落在山崖上,就像是一只大手接住了流星。” “因此燕云府民间常有传闻,此处是天上星辰陨落的归宿和坟墓。” 虞知不在乎这些民间的传闻,喃喃道:“燕云府....这和燕云十八骑有什么关系?” 魏无忌唏嘘道:“当年,燕云十八骑便是起源于燕云府,可以说燕云府就是燕云十八骑的老巢。” 虞知继续问道:“那楚王也是燕云府中人?” “非也,项籍当时还不是楚王。项籍来自南州府,在燕云府任职时网罗人才,短短几年之间便在燕云府中找到十八人。这些人在项籍的大力培养下成为了如今的燕云十八骑,成为当时纵横世间的精兵强将。” 魏无忌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神采。“北斗营还在时,我等北斗七星将曾与燕云十八骑的其中几人交手。” “赢了,输了?”虞知好奇道。 “自然是赢了。”魏无忌说道,“只可惜现在的北斗营已经不在,这世间终究是比谁人活得更久。” 虞知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篝火堆,刹那间火焰蹿升,一团火星飞溅四处,如萤火虫一般稍纵即逝。 “侯爷说错了。苟活于世,即便是数百载,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我不求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轰轰烈烈,只想跟着心爱之人白发齐眉。这样便是十数载也够了。” 魏无忌笑了笑,继续陨星崖的话题。“此行,燕云十八骑不知来了多少,三先生一定会设下重重的机关陷阱来对付少主,还请少主千万小心。” 虞知眼中映着蹿升的火苗和无数的火星,神情却是极为坚毅。 “此行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一遭。” 虞知忽而看向一旁的魏无忌,说道:“侯爷,你可能不知道,在几个月之前,我一直都是个很怕死的人。因为,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在我耳边说,你快死了。这就像是梦魇。无论我去往何处,这个声音一直都伴随着我。” “或许有一天我真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奇怪。”虞知自嘲地一笑。 “于是,我一直躲在天道山上,躲在问道书院里,躲在姑姑的庇护下,这样我才会觉得心安些。” “后来,我下山了。姑姑让我下山,我便下山了。果真,我遇见了许多危险,刺杀接踵而至,那些人也慢慢浮出水面。” “不得不说,我要感谢这些人。要不是这些刺杀,我也不会遇见晚桐,更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无所畏惧地面对这些仇家。他们要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他们。毕竟,要先活着才能和晚桐白首齐眉,不是吗?” “所以,我不仅要活着,晚桐也要活下来!” 魏无忌听着,夸赞道:“少主,你倒是痴情,和你的父亲很像。” 虞知微微昂着头,笑道:“我当这是夸奖。以后这些夸奖的话,等着晚桐在我身边的时候说。” “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山野间,如明月,如夜风。 虞知没有问他的父母,没有问当年的恩怨。他确定极了,魏无忌不会说,这些话最终还是要等到一个有资格的人来说。 那就是一直养育虞知的李清如。 时机! 虞知在等着这个合适的时机。 李清如也在等这个合适的时机。 虞知知道这时机不会很久远。 这时,虞知看向闭目念经的无花。在小院的这些日子,虞知将这入世未深的小沙弥的底细某了个底朝天,差点连悬空寺的秘技功法都给套出来了。 因此,无花长了心眼,多是避着虞知,也不和虞知说话。 “无花大师。”虞知说道。 这一声将无花惊起一身冷汗。 无花对着这想要套取《一花一世界》秘技的虞知,有几分警惕,更多的害怕。 这位虞施主总能让人不知不觉上当。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金钟罩 “虞施主。” 无花双手合十,煞是紧张地看着虞知。 他不知虞知心中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师父说人心险恶,这最险恶的便是眼前这位虞施主了。 虞知挑挑眉,一脸诚恳地说道:“无花大师刚才也听侯爷说了,此次前去陨星崖危险重重,那些歹人定是设下了无数的陷阱机关对付我等,这一个稍有不慎,我等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害怕呀!” 虞知拍着胸脯,诚惶诚恐,一副即将陨命的模样。 无花也是真诚地回应道:“虞施主不必担心。小僧虽然修为低微,但拼尽全力都会护着虞施主的周全。我佛慈悲。” 虞知还是那幅担忧的模样,开口道:“无花大师,不是我不相信你。俗话说得好,靠人不如靠己。陨星崖上就是刀山火海,杀手突袭,那等危急的时刻便是十品宗师都难以估计到他人的安危。” “所以,我还是喜欢将自己的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听着虞知的诉说,无花不禁觉得极有道理。白皙稚嫩的脸上微微蹙眉,认真地思考虞知的话。 万一真来不及搭救虞施主,这岂不是又害了一条性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无花双手合十,说道:“虞施主的担忧不无道理。敢问虞施主可有什么好办法?” 来了来了,小和尚,还是太嫩了些......虞知打量着无花的神情,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若不然无花大师将那一花一世界,传授给我?” 话音刚落,无花白里透红的小脸就极为拧巴,眉间的金印也皱成了一团。 一花一世界是佛门的秘技,在悬空寺中修炼者不过也只有小和尚和玄嵩老和尚修炼。 这秘技绝不能外传。 “阿弥陀佛。此乃佛门秘技,小僧不能擅自做主,将其外传。还望虞施主见谅。”无花带着歉意,说道。 虞知苦口婆心道:“话不是这么说。古有佛祖割肉喂鹰,足见佛祖的大慈大悲,愿意用自己的血肉,拯救老鹰。如今在无花大师眼中,我的性命难道还不如佛门的规矩吗?” “无花大师,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吗?” 无花一听,心中更是愧疚了。这好似虞知死了,就是他的过错一般。 阿弥陀佛,不行,小僧绝不能让虞施主出事。 无花咬咬牙,神色严肃道:“芸芸众生,皆是平等。众生苦难,小僧怎会袖手旁观?” 虞知这一听,心头暗笑。这小和尚实在太好骗了些。 “对嘛对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花大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呢?” 无花再度阿弥陀佛,认真地看向虞知。“并非小僧死守规矩,不愿传授一花一世界。而是此秘技不仅珍贵,而且修行时需借助佛寺苦海,小僧苦修十数载,方才能够施展。对于虞施主而言,这不是一日之功。” 虞知没有想到会这么麻烦。 佛门苦海,这东西只有在悬空寺才有。这般说来修行此秘技,还要在悬空寺中? 虞知正想摆摆手罢休,且听无花再度说道:“如今大战在即,小僧还有一技,或许对虞施主有用。” 虞知双眼发光,他倒也不是非要修行什么一花一世界。 主要是眼下虞知手中的武技实在匮乏,战斗时总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现在求助于小和尚,属实是真正的临时抱佛脚。 “小僧在悬空寺修行的武技并不多,除了一花一世界之外,便是佛门金钟罩。这一门武技强在防御,对于虞施主定是大有裨益。” 虞知咽了口口水,佛门金钟罩,这武技的威名在整个大楚广泛流传。 相传这是佛门失传秘技——丈六金身的基础篇。想要修行丈六金身,必须先修行《金钟罩》。 “可是那威名赫赫的《金钟罩》?”虞知问道。 无花点点头,伸手搭在虞知的手腕,一股细微的真气便是顺着虞知的经络进入他的身体。 “《金钟罩》乃是佛门至强防御之法。师父曾言,此秘技练到绝巅,便是剑道宗师都破不开金钟的防御。如今小僧将真气运转之法交于虞施主,若是能在此后大战习得几分,便能让虞施主多几分活下来的希望。” 虞知大喜,不管武技是杀伐,还是防御,只要是上乘武技,这就是极好的。 无花专心地控制着真气流动,好让虞知细细感受。 “虞施主,若非为了搭救你的性命,小僧断然不会将佛门秘技外传,等到回寺之后,小僧定是要在佛前赎罪。请虞施主切勿将此技外传。”无花郑重其事地说道。 虞知也是郑重道:“我发誓定不会将此技传与外人,否则,天打雷劈。” 清欢、若若,不算外人吧。 桐儿,更不是外人了。 还有叔,姑姑,都是我的至爱亲朋啊,怎么能算外人呢? 虞知继续说道:“无花大师,如此待我,救我性命。在下无以为报,不如和大师结为异性兄弟,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今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小和尚可是玄嵩的高徒,定是一身至宝。 魏无忌和叶清欢已然看呆了这无耻之尤的行径。叶清欢曾经见识过,还有一点抵抗力,魏无忌却是第一次瞧见,何止是瞠目结舌可以形容。 “叶公子。”魏无忌试探地问道,“少主以往就是这么......” 叶清欢从不觉得认识虞知是一件倒霉的事。 “虞知是一个率性的人。他......很真诚。” 真诚。第一个用这个词形容虞知的人是秋若若。 用秋若若的说法就是,小鱼哥哥无论求人,还是占便宜,都是很真诚的。 魏无忌看向正和无花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虞知,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 “这倒是和他父亲有很大的不同。” 叶清欢也是笑着,“虞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世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如他这般有情有义。” 叶清欢回想起初见虞知,以及跟着虞知的点点滴滴,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魏无忌看着叶清欢的神色,颇为欣慰道:“少主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叶清欢是谁,青云试甲榜榜首,历史中踏入开碑最年轻的剑修。 他若是有意加入宗门,无论是哪一宗门都会倾其所有来培养他。 魏无忌甚是觉得虞氏是占到了便宜。 叶清欢却是看向魏无忌,认真地说道:“侯爷错了。能认识虞知,是我的幸运。” 魏无忌一怔,心道:看来我对少主了解的还不够多。 另一边,无花心头一颤,听不出虞知话里的含义,但对于虞知洋溢的热情,他很是警惕。 “虞施主,出家人已经远离红尘,不该与世俗有所沾染。恕小僧无法答应。” “你这是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施主误会了。” “误会?”虞知佯怒道,“你们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你分明是看不起我!” 无花急得满头大汗,平日在寺中学的佛理辩经一时间都噎在了喉咙里。 师父,你在哪儿?快来救救小僧吧!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小和尚遇见虞知这小无赖,又哪能是对手! 对面如狼似虎的虞知,无花紧闭双眼,默念心经,手中紧张地拨动着念珠。 虞知喋喋不休了半个时辰,终是放弃了。 后半夜,虞知便是开始修行《金钟罩》。在无花教他真气运转之法的时候,虞知就发现其中一段经络和虞知修行的小人图重合。 那些已经拓宽,甚至重塑的经络依然能够顺利地运转这些真气。 心脏是人身上最为重要的器官。 小人图前三幅便是修行心脏,如今越是修行武技,越是发现心脏强大对于真气的流动运转也是大有裨益。 虞知默念着《金钟罩》的心法,真气流转在经络中,如蒸腾的热气溢散全身。 此技亦是炼体的法子,大成之后金光外溢,化作金色大钟,坚不可摧。 若是旁人没点底子便开始修行《金钟罩》,那一定是困难重重。佛门的秘技不好练。 就是无花这般也是花费许多时日,经年累月才练好了《金钟罩》。 好在虞知被碧落青炎烧过两次,第二次差点被烧死。 这一身的血肉已然达到了他现阶段的巅峰。 修行起《金钟罩》来,自是事半功倍。 时至清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抹晨曦穿透森林,落在了众人的身上。 篝火堆里泛着些许白烟,忽明忽灭的火星子闪了几下,最终还是失去了光芒。 叶清欢醒来时看见无花正盯着虞知。 虞知修行了一夜,真气涌动下,层层汗水浸湿了衣服。此刻,一抹淡淡的金光覆盖在虞知的身上,如一件金色的战甲,牢不可破。 无花露出喜意,这便是师父说的天才,短短一夜之间,就能够修行到金光外溢的地步。 真气再次翻涌,金光瞬间消失,最终消失在双眼眼眸的深处。 一声极其轻微的钟鸣声传响在众人的耳畔。 “阿弥陀佛。虞施主,天资非凡,此技大成,指日可待。” 第二百二十二章 陨星崖前 神隐阁不同于其他宗门,阁中弟子修武道,也修其他的奇门遁甲。 因此,神隐阁中奇人异事颇多。 想要攻打神隐阁,必须穿过那些机关阵法,远不是如苍山那般,直接陈兵山脚,围困苍山那样简单。 “这人真是奇怪,怎么在此处兜兜转转了这么多时日?” “难不成是对我们神隐阁有什么诡计?” “说不好。前些日子,北境军陈兵苍山,夜鬼出世,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是啊,这什么人都有。看着此人便是衣冠禽兽之流。” “嗯嗯,我们也要小心些。” 巡山的弟子在阵中观望着,但声音却是一点不落地传到了山外中年男子的耳中。 此人正是李浩渺,他已经来到了神隐阁地界好几日,每日只是在边界游荡,偶尔朝着几座山峦外最高的那座山峰望去。 李浩渺收回目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作一声叹息。 颜暮烟......若是你为我生了一个女儿,为何不告诉我? 李浩渺心中只揣着这一个念头。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 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他不对,他又有何脸面来质问颜暮烟。 远处神隐阁山巅的阁楼中,颜依听着巡山弟子的汇报,说是有一人在地界处窥伺神隐阁。 平日里,颜依不关心这些事,知晓了那人的容貌打扮之后,她便是有了一些兴趣。 自打回山之后,颜依去山巅楼阁的次数多了起来,打听着颜暮烟挂念的人,想从对方的言语中寻到几分蛛丝马迹。 颜暮烟不愿多谈,总是闭口不言。 十万大山中知道颜依是颜暮烟亲生女儿的人不多,就是神隐阁中知晓真相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所有人都以为神隐阁的圣女是颜暮烟从外边捡回来的。 起初,颜依也是这般想。 后来知道了真相,便是对于颜暮烟有些怨气。 颜依朝着山上走去,不知为何她心中紧张,脚步也变得凌乱。像极了考试之后等待成绩的学生。 李浩渺,他会是我的爹爹吗? 颜依曾经问过颜暮烟关于自己的父亲,可得到的回答是——他死了。 对于这个新鲜的陌生人,颜依心中揣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山巅楼阁,紫衣妇人落座窗前,放着茶水器皿,山泉水在壶中沸腾,咕噜咕噜地冒出一个个水气泡。 颜依推门而入,来此处,她是唯一一个不用通报的人。 颜暮烟头也不抬,提起紫砂壶,将那清澈的山泉水缓缓倒入另一个器皿中。 “心情不错。看似放下了那个记挂着的人。” 这些时日,颜依时常说起这些,不经意地提起颜暮烟的诗中之人。 而颜暮烟也向来都是不做言辞,用最平静的情绪回应颜依。她甚至不曾承认诗中人就是李浩渺。 颜依在颜暮烟对面落座。这两个人极为好看的女子,映着春光明媚的山河风光,是一幅难得一见的美景。 颜暮烟给颜依倒茶,一股茶香涌入到了颜依的鼻子里。 此时,颜依说道:“听巡山的弟子说,神隐阁地界外有一人,已经来了数日。我听着样子,似乎是李浩渺来了。” 李浩渺! 这三个字让颜暮烟倒水的手颤了一颤。 颜暮烟那双眸子看向颜依,在验证颜依这话的真实性。 可这恍惚之间,混着清香的茶汤已经溢出了茶杯,在桌上汇成一道溪流。 颜依似抓住了这紫衣妇人的小尾巴,巧笑嫣然道:“你瞧,你的心乱了。” 颜暮烟一双美眸眨了眨,将心中的慌乱掩盖在了心底。 她看向山下,更远处的山下,想要穿过重重密林寻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十多年未见,那潇洒自在的少年如今又是怎样的容貌? 不过这胆子却是小了些。换做以前,他早就闯了进来。 “所以,他是我那未曾蒙面的爹爹吗?” ...... ......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颜依走出了山林,来到了李浩渺的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已然不是初见时那般淡然从容的心情。两人心中多有猜测,却有将这近乎事实的猜测藏在了心里,谁也不想主动提起。 “李前辈。”颜依一袭青衣,恭敬说道。 李浩渺看向颜依一怔,眼中涌现几抹复杂的情绪。 颜依生得俊美,带着许多洒脱爽快。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让李浩渺看见了当年的颜暮烟。 此刻,李浩渺无比确信颜依必定是颜暮烟生下的女儿。 可她就是我的女儿吗? 见李浩渺不说话,颜依继续说道:“李前辈来神隐阁,是为了何事?” 像是李浩渺这样的人物亲临神隐阁,阁主不来迎接都不太合适。 李浩渺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颜暮烟。 许久之后,李浩渺略微艰难地说道:“我要见你们阁主。” ...... 燕云府陨星崖下,一抹春风袭来,却是带着几分萧瑟,让人不禁扯了扯衣襟。 呼呼的风声从山崖间传来,带着些哀伤的意味。 虞知抬头望着送入云霄的山崖,真当如一只手掌伸入天空,手可摘星辰。 “手握日月,可摘星辰。”虞知不禁感慨道,“这不是叫摘星崖更合适?” 魏无忌则是说道:“少主,此言差矣。” 三人皆是看向魏无忌,听着对方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过,古往今来此处曾有无数星辰坠落,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因此,此地才被叫做陨星崖。你们听,这些风声像不像那些陨落星辰的哀嚎?” 听魏无忌这么一说,几人不禁下意识地点头,越听着,越是觉得这呼啸的风声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哀怨。 “不过,此地也极为特殊。在燕云府,地势比陨星崖高的山峰悬崖也有许多,但从未见过有如此多的星辰坠落其中。更为诡异的是,从未有人见过陨星崖的悬崖之下。” 虞知嘴角扯了扯,浑身一颤,仿佛有股阴风从背后掠过,他开口说道:“今天,我让此处成为三先生的墓地!” 去往陨星崖的路只有一条,从山脚到山崖顶部,就像是沿着一条手臂上的经络,走到手掌心中。 这一路并没有人迹,就是野兽的踪迹也很少,看不清的路上长满了杂草。 没走几步之后,四人只能下马前行。 魏无忌走在最前方,长枪开路,除去路上的阻碍物。 虞知和叶清欢走在中间,无花则是跟在最后。用无花自己的话说,一旦有意外发生,小僧的金钟罩还能够挡下几分。 陨星崖中是层层密林,就连阳光也难以渗透其中。幽暗的山林中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息。 阴风阵阵,吹拂在四人的耳边。 “少主,三先生这一次一定做好了准备,少主千万要小心。”魏无忌踏入陨星崖时,便开始担忧。 按他的意思是,此行至少要有李浩渺随行,才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但虞知不听,虞知始终觉得李浩渺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从南州府一路北上,自己本该知足。 对虞知来说,黎晚桐是极其重要的人。 对李浩渺来说,颜暮烟又何尝不是呢? “侯爷放心,开碑之上的杀手不敢对我动手,否则叔一定会秋后算账,将什么燕云十八骑全给宰了,给我陪葬。” 虞知的信心来源于李浩渺。 毕竟,谁也不敢将剑道宗师的威胁当成一句玩笑话。 虞知故作轻松地说道:“只要开碑之上的杀手不出手,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四人走了许久,见到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地段。 这里就是山腰了,星辰陨落,那些没有燃烧的陨石便是砸在了山腰这里。 漆黑的陨石有大有小,大的直径可以达到数十米,小的不过是拳头大小。 这些大大小小的陨石经过无数年的风吹雨打,腐蚀了不少,也形成了一片奇特的石林。 虞知望着这些漆黑的陨石,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陨石,掂量了掂量。 这陨石远比地上的石头来的沉重,而且重了几倍都不止。 陨石林遮挡着众人的视线,山风吹进林中之后发出孤狼长啸的嚎叫。 “这片陨石林有些古怪。”无花开口说道。 他自小修行佛法,梵音炼心,一颗佛心不染尘埃,对于世间一切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说不好,既然是要引我过来,陨星崖上到处都是陷阱机关也不为过。”虞知说着,将手中的陨石扔了出去。 此时,几道身影从一块巨大岩石的上方出现。 “你倒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三先生冷笑说道。 在三先生身边正是近一个月未见的黎晚桐。此时的黎晚桐有些憔悴,这一个月的奔波让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弱了。 虞知看向黎晚桐,压着心头的怒火。 他没有搭理三先生,而是说道:“晚桐,你不必担心。我会救你出来的。” 黎晚桐再见虞知,眼中含着泪水,朝着虞知点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三先生又是冷声说道:“好一对苦命鸳鸯,今天就让你们共赴黄泉。” 魏无忌手腕翻转,怒道:“狗贼,还轮不到你来猖狂!” 魏无忌刚想提枪而上,却见三先生掐住了黎晚桐的咽喉。只要三先生轻轻一用力,就能够将黎晚桐的咽喉给撕烂。 手中有人质,三先生说话便是更有底气。 “虞知你一人上来,否则,我先杀了黎晚桐!”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杀手箭士 “少主!”魏无忌喊道。 他绝不会让虞知一人深陷险境。 虞知上前一步,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说道:“侯爷放心。三先生不敢出手。死在开碑之下的杀手手里,算是我倒霉。但开碑之上的杀手动手,我叔叔李浩渺可不是摆设。” 虞知对着三先生昂首道:“三先生,你说是吗?” 三先生冷哼一声,他自是怕李浩渺。杀了虞知,然后再被李浩渺寻仇所杀,这不是三先生想要的。 同归于尽。 哼,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魏无忌还想劝说,却见到捉刀客从陨石上一跃而下。 “魏无忌,你的对手是我!” 闪亮的刀锋横在捉刀客身前,那一只独眼中也闪过凌厉的寒芒。 三先生掳着黎晚桐朝着陨星崖上疾驰而去。 虞知见状,看了身后的叶清欢和无花一眼,随即朝前方的陨石林中走去。 无数陨石碎片,有圆球形状,也有如巨大长矛斜插进地面,总之千奇百怪,构成了眼前奇特的景象。 虞知孤身一人走进陨石林,这一踏入其中,虞知便是感觉到了一阵阴森的凉风,吹在了自己的后背,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此行九死一生,无论对于虞知,还是对于黎晚桐 若是虞知身死,黎晚桐定然也会死在三先生手中。 陨石林很大,比虞知想象的还要大。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虞知还没能走出这片陨石林。 虞知清楚地记得自己一直是朝着上山的方向走去。 此间应该已经走了五里地,陨星崖虽高,但这片陨石林不会这般宽阔。 “有古怪!”虞知停下脚步,看着周边漆黑无比的陨石。 魏无忌没有说起过这片陨石林,但这绝不会是三先生等人创造出来的。 在虞知的眼前是一块斜着插入地面的陨石碎片,像是一根巨大的倒塌石柱。 虞知知道不能在这片陨石林中逗留下去,旋即一跃而起,跳上眼前的陨石,顺着斜坡朝着上方冲去。 站得高看得远。 要是能够窥见陨石林的全貌,或许就能够走出陨石林。 嗖嗖嗖! 三道利箭从虞知的身侧飞射而来,破开了疾风,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虞知扭头一瞧,双眼含风,展现异样的神采。 目光掠过近在眼前的箭矢,穿过了重重陨石林,落在了极远处一块如石台的陨石的黑影身上。 目光碰撞,黑影一双锐利的眼睛比毒蛇还要冰冷,比箭矢还要锋利。 箭士?! 箭矢极快,锐不可当。 躲已然是躲不开了。 虞知飞快抬手,双手朝着身侧的箭矢探出,如出海的蛟龙。 嗖! 经过碧落青炎淬炼的体魄又是何等强悍。 虞知双手一握,紧紧握住了两道箭矢。 “这还不够。”远处的箭士冷笑道。 的确,三支箭矢,还剩下一支箭矢,直逼虞知的咽喉。 箭士转身想要离去,他是三先生手下杀手中唯一的箭士,也是破甲六品巅峰的至强箭士。 作为杀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三支箭矢,杀人从未超过三支箭矢。 曾有一次,他只射出一箭,射杀了一位开碑七品巅峰的强者。 越境杀人,就是放在偷袭也是十分困难的。再者说,对方还是开碑之上的强者。 破甲与开碑,这是一道鸿沟。 就如裂石与破甲之间的天堑,难以逾越。 能够踏入开碑七品,依旧意味着此人感悟了一丝天地之意。 如李浩渺的自在剑意,如苍别离的别离剑意。 此三支箭矢用来仅用来对付一个破甲六品的少年,这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吗? 哼,三先生这是看不起我了......箭士背着长弓准备离去。 最后一箭必杀虞知。 可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箭士的背后乍现。 铛! 一声钟鸣震响回荡在陨石林间。 金光环绕虞知周身,不炽烈,也不璀璨,如黄昏的余晖洒在人间。 钟鸣声亦是轻微,在陨石间不断回响之后,却如神明的怒吼。 箭士转身一看,他的目光何等锐利,老远就看见了对虞知周身覆盖的金光挡住了最后一支箭矢。 怎么会? 箭士不可置信,最后这一箭分明足以斩杀那个少年。 虞知收敛金光,扔去两支箭矢之后,将第三支箭矢握在手中,朝着重重陨石之后的箭士挥了挥。 挑衅,完全就是挑衅。 虞知就是想要激怒对方,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才是最危险的。 要是那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暴露在阳光下,那也就没那么令人害怕了。 金光收敛,虞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意思分明是说——朝这儿来! “找死!”箭士大怒。 像是虞知这样挑衅的自己,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长弓拉满月,利箭似流星! 嗖! 又是一支利箭朝着虞知射来。 一股强悍的真气将箭矢裹挟其中,真如夏夜里从天际陨落的流星。 此刻,就算天上的太阳也不如箭矢来的耀眼。 虞知瞳孔一缩,眸中飞射而来的箭矢。这一瞬间,他心生一计,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虞知不退反进,奋力一跃,正面硬扛这一道箭矢。 “自寻死路!”箭士再度说道。他自信这愤怒的一剑足以射杀少年。 就是开碑之上的强者也不敢硬接这一箭。 轰! 金光碎裂,箭矢射在虞知的身上,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强烈的爆炸声。 紧接着,虞知的身影如空中折翅的苍鹰,笔直地朝地面坠落下去。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长弓重新斜挎在身上,箭士冷漠地看向虞知坠落的方向,那一处被大大小小的陨石遮掩,但箭士确信,刚才这一箭定是射杀了少年。 “解药,希望三先生能够守信,将解药给我。” 想着此事,箭士朝着陨星崖上走去。 ...... 陨石林外,魏无忌和捉刀客斗得不可开交。 长枪大开大合,长刀霸气无双,分庭抗礼,不让寸步。 魏无忌双臂发力,长枪上挑,在空中划出残月般的弧度。 刀锋横挡,挡住了长枪。巨大的力道仍将捉刀客给震退十数丈。 地面上尽是捉刀客后退的脚印,而且每一步都深入地面两寸,用作卸力。 山石崩碎也不过是这般让人无可抵挡。 捉刀客的独眼闪过一丝震惊,刚才横扫千军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流转,汇聚的真气在这力量的冲击下溃散。 长枪舞动,魏无忌持枪而立,左手抬起轰然朝着脚下的地面压下。 紧接着一股波动从地面传来,在捉刀客所在的位置,地面岩石化作无数地刺突起。 捉刀客显然也觉察到了危机,高高跃起之际,朝着脚下横扫一刀,巨大的刀光将尖锐的地刺给碾成齑粉。 “魏无忌,你真是小瞧我了。”捉刀客冷冷地说道。 不知何时,魏无忌的身影出现在捉刀客的身前。 “杀你,轻而易举!” 长枪如龙,一点寒光闪耀出万丈光芒,瞬间将捉刀客的身影给吞噬。 ...... 在虞知进入陨石林之后不久,叶清欢和无花也离开了山腰。 两人快步行走在山林中,绕在陨石林的外侧,一路前行。 叶清欢腰间别着一张符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隐匿气息的符箓将叶清欢的气息完全遮掩。 无花亦是如此,不仅自身收敛气息,也用上了符箓,将气息遮掩到了极致。 “叶施主,我们不是要去救黎施主吗?现在这是要去何处?”无花不解地问道。 虞知进入陨石林,魏无忌又被捉刀客纠缠,叶清欢和无花似乎是没人在意,悄悄地离开了。 叶清欢走在前方,警惕着四周,平静地说道:“去救人。” 虞知知道此行困难重重。三先生的目标是虞知,着重关照魏无忌。 因此,叶清欢和无花两人成了让人忽略的一点。 虞知早就和叶清欢交代了,若是遇见意外,他自行行事。 四人的目标不变,都是为了救出黎晚桐,安全地救出黎晚桐。 “对方约定了一月之期,在这里做好了准备以逸待劳,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虞知。”叶清欢冷静地说道。 无花担忧地说道:“那我们应该去保护虞施主。” 叶清欢一边走,一边摇头,平静地开口道:“虞知让我去救人。他说要双管齐下。” “可虞施主......” “虞知打算独自一人面对危险,心中肯定有底气。只要我们救出了黎姑娘,他的危险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 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虞知愿意来此,愿意冒险,都是因为黎晚桐被三先生给绑走了。 否则,虞知肯定会避着这些杀手走。 若非十足把握,也根本不会去招惹三先生。 无花初次下山,心里拿不了什么主意,听着叶清欢这般说,问道:“我们要如何救出黎姑娘?” 到现在为止,无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往何处去,他能够确定的是,这不是登上山崖的那条路。 叶清欢没有回答,朝着山林的深处走去。 他有自己的计划,从一见到陨星崖时,他就开始谋划他的计策。 一切正如虞知所料,魏无忌被人缠住了,虞知孤身犯险。唯有他和无花暂时被三先生忽略。 这种忽略是暂时的,很快三先生就会反应过来。 因此,叶清欢和无花更要趁着这空隙,抓紧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处绝壁前。 “到了,就是这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诈死追杀 ...... ...... 虞知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尘埃扬起又落下,不见虞知起来的动静。这一刻,虞知好似死了一样,变成一具死尸。 箭矢插在虞知的心口,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好似这不是一个人,而是山中的野兽被人猎杀。 世间残酷,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死的多了,人命便是变得不值钱了。 虞知睁开眼睛,真气流动,防备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出手反击。 插在胸口的箭矢被虞知用《金钟罩》挡下,锐利的箭头甚至没有刺入虞知的皮肤。 幸亏从小和尚那里骗来了《金钟罩》,否则,刚才这一箭真当是凶多吉少了。 虞知故意借助这一箭,造出7一幅重伤诈死的假象, 一来,与箭士对战,近战才是王道。对方的箭多来几次也不是虞知能够应付的。 二来,可以借此机会引出暗中藏匿的其他杀手。 就算箭士不来看一看虞知死了没,其他人也要来证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才符合三先生谨慎的性格。 不过片刻,如虞知所料,一阵脚步声传进了虞知的耳中。 “这就死了。杀这小子也太容易了些。” “连我们都没出手呢。” “杀了就好。不管谁杀的,只要这小子死了,三先生就要如约给我们解药。” “说的不错。” 随着脚步声接近,虞知眯着眼看着两人的脚步靠近。 果真还有杀手。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阴险着,就等着我踏入他们的陷阱里。 虞知收敛气息,运转起真气,蓄势待发。 两个杀手走到虞知附近,脚步却慢了下来。 “小心些。” “小心什么。刚才那一箭足够杀了这小子。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够活着。” “小心一点就会活得更久一点。” 一人站在离虞知十米远的地方,而另一人则是满不在乎地靠近虞知。 就在那人靠近时,虞知猛然起身,蓄势已久的真气喷薄而出,一道寒芒划过对方的咽喉。 刹那间,虞知收割了一条性命。 另一个站在远处的杀手甚至连提醒都没做到,眼睁睁地看着虞知杀死那人。 匕首的锋芒上滑落一滴滴殷红的血水。 虞知暗道可惜,若是这两个人是一起靠近,他完全可以将这两人一同杀了。 “你没死?”杀手说道。 虞知将胸口的箭拔下,露出胸口衣袍上的一个窟窿。 这是废话,虞知不仅没死,还杀了一个人。 活着的杀手庆幸自己的谨慎,否则,他也是被割断咽喉的那个。 “听三先生说过,你狡猾奸诈,很难对付,让我们一定要小心。可没想到还是中了你的诡计。” 虞知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你们埋伏我,偷袭我,还不许我反抗,这是什么道理?” 杀手冷笑,“的确没有这个道理。但杀了你,我才有生路。” “用我的命换你的生路。你不觉得这很没道理吗?”虞知淡淡说道。 “道理,我不懂。但要是能活着,不仅仅是杀你,杀再多的人也无所谓。毕竟,自己活着才是王道。不是吗?”杀手杀了许多人,也就麻木了。 虞知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这话不错。 “既然如此,道理是讲不通了。”虞知略感惋惜。 虞知右脚一蹬,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身影如离弦之箭朝对方飞射而去。 好快! 杀手心头一惊,这样的速度不是他能跟上的。 换句话说,虞知若是想要逃,他都追不上虞知。 现在虞知显然想将杀手格杀在此。 铛! 匕首与匕首相接,火星四溅。 这一交手便知深浅。 此人,不可敌......杀手心中想道,接着虞知的力道,飞速后退。 这家伙的速度和力量为何都这般强悍? 杀手亦是破甲六品,但他认为眼前的少年可不是他能够杀的。 “想跑?想得倒是挺美的。”虞知冷笑着,再度杀去。 我打不过三先生,难道还杀不了你?真以为谁都能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 自从黎晚桐被三先生给掳走之后,虞知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怒气。 动他可以,但是绝不能动黎晚桐! 这是虞知的底线。 虞知追着杀手,一路追杀,两人的身影穿梭在陨石林之中,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已经转变。 此时此刻,虞知根本不顾其中是否还有另外的埋伏,对着杀手穷追不舍。 “看招!” 虞知一步踏出,弯腰屈膝,用上全身肌肉的力量,像是猛虎跃起。 匕首朝着杀手的后背刺下。 杀手回头一看,眼中更是惊慌。如众多杀手一样,他更加擅长暗杀,而不是面对面地战斗。 同是破甲六品的境界,虞知比杀手更加勇猛,舍生忘死势要击杀对方。 嗖! 杀手抬手一挥,一道匕首从袖子中射出,阻拦虞知。 飞射而来的匕首在虞知的双眼中如蜗牛一般缓慢。 虞知不躲不闪,陡然间加速,又是铛的一声,金铁交鸣。飞射的匕首倒飞而出,在一旁的陨石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倒不是说这杀手没有一战之力,他亦是有自己的打算。 三先生手下杀手众多,凭什么要他一人拼死拼活地袭杀虞知,其他人呢? 这片陨石林是三先生为虞知准备好的墓地。 杀手将虞知往更多杀手埋伏的地方引去。 众人合围更方便杀人,不是吗? 眼看着离埋伏点越来越近,杀手回头看看虞知的身影,露出冰冷的笑容。 跟上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虞知不是鲁莽的人,反而心思极为谨慎。他又怎会想不到这些埋伏。 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如一个莽夫一般追杀对方。 哪怕是对方有意将其引入陷阱之中,虞知也不在乎。 因为他正打算将这些人全给杀了,又或者将他们招降。 虞知看着越来越复杂的地形,看了眼手指上的白玉戒指。 ...... ...... 箭士一路疾行,因为杀了虞知,他可以得到解药,脱离三先生的控制。 此时,箭士的心情极好,来到了三先生的面前。 高处不胜寒。 陨星崖高数千米,犹如云端之上,云雾缭绕,云海翻涌成金色。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点寒冷算不上什么。 崖上只有三先生和黎晚桐两人,两人却如两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从未有过改变。 箭士走到三先生身前,用着不算恭敬的语气,说道:“三先生。那少年已经被我射杀。” 话音刚落,三先生的目光落在了箭士身上,黎晚桐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不可能。虞知他不可能死!” 说着,黎晚桐的眼中已经渗出了泪水。“不可能”这三个字只是黎晚桐自我欺骗的言辞而已。 黎晚桐比任何人都知道,虞知在三先生的设伏下九死一生。 她不希望虞知来,不希望虞知冒险。 可是,她阻止不了虞知,就算她阻止,虞知也是会来到陨星崖。 仅是相遇月余,黎晚桐比其他人更知道虞知的那种坚持和执拗。 箭士平静地反驳道:“在我的箭下,从未放过任何一个目标。” 对于已经成为事实的事实,箭士没必要争论。因为那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他来此,也不是为了和黎晚桐争辩什么。 箭士看向三先生,说道:“三先生,人已经杀了,给我解药。” 三先生也看向箭士,箭士已经跟了他很长的时间。三先生很是了解箭士,了解他的为人,更了解他的长弓和箭矢。 正是因为箭士箭无虚发,曾经射杀过开碑七品的强者。 因此,三先生也相信他能够射杀虞知。 “死要见尸。将他的头颅带来,我给你解药。”三先生说道。 箭士皱起眉头,他觉得这是没必要。 “三先生,这是不信我,是觉得我不能杀了那个少年。” 三先生并不买账,开口解释道:“我要见到虞知的尸体,才会给你解药。此子诡计多端,否则,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召集这么多人同时暗杀他。” 三先生难得解释,也是因为事关重大,他方才解释。 箭士一听,这眉头更是拧成了一团。他不容许有人质疑他的实力。可奈何对方是三先生,掌控着他的生命,更有实力质疑他。 箭士没有废话,转身就朝着陨石林走去。 他现在要去斩下虞知的头颅,带到三先生面前。 三先生远眺山腰处的陨石林,却看不出个什么。随即,三先生便是看向金色的云海。 “黎姑娘,你相信虞知死了吗?”三先生不知为何,忽然问道。 黎晚桐只剩下担忧和抽泣,她担心着那个背着长弓的箭士带着年轻的头颅回来。 三先生自顾自地说道:“要是虞知死了,黎姑娘会不会为了他殉情呢?” 说着,三先生忽然笑了两声,“你们两人若是死在陨星崖,倒也算是一段凄美感人的故事。情郎为救心爱之人殒命,女子跳崖殉情。这样的戏码倒是被那些说书人说烂了。” “可书中的故事放在眼前,发生在现实中,却又变得极为感人。” 黎晚桐没有心思听三先生的自言自语。 而三先生看向黎晚桐,又是心情极好地说道:“黎姑娘,你想不想听听虞知的身世?”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围杀和反杀 问道书院中,书院弟子人来人往。 今日是教习收徒的日子,那些刚入问道书院弟子正跃跃欲试,想要拜入心仪的教习先生门下。 “弟子汪子真,愿拜入黄教习门下,请教习成全。” “弟子娄若蕊,愿拜入赵教习门下,请教习成全。” “弟子......” 诸多弟子一一送上拜师帖。 其中大多弟子都是被教习们收下。 能否拜入心仪的教习门下,弟子们心里有数,教习们更是心如明镜。这都是“郎有情,妾有意”之事。 这里面自然也要一些没有自知之明之辈。 秋若若看着这一幕,露出淡淡的笑意。 此时,秋若若身边的少年开口说道:“若若师姐也想起了当年拜师的景象?” 秋若若扫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此人名叫溥鸣,是问道书院中的天才弟子,能文能武,被称之为下一届青云试中有望重开甲榜,得榜首之人。 溥鸣在问道书院中的威望远超当时的叶清欢和秋若若,被称作问道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当然,这也得益于叶清欢和秋若若的低调。 溥鸣与秋若若年岁相同,只是入学晚了一年,便是成了秋若若的师弟。 可这并未影响溥鸣对秋若若的倾慕和喜欢。 这份倾慕和喜欢,人尽皆知。 听这溥鸣的话,秋若若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我并未拜师。” 确实如此,秋若若未曾拜师,因为她的师傅一直都是一人——李清如。 说完,秋若若转身离开。今日上山她是有事,恰巧遇见了这一幕,便是停下来瞧了瞧。没想到溥鸣却是迎了上来。 溥鸣没有跟上去,他望着秋若若的背影,眼中难掩爱慕之情,而在眼底更是闪过一丝贪婪的欲望。 “咦,那不是秋师姐和溥鸣师兄吗?” “嘻嘻,你不知道溥鸣师兄一直喜欢秋师姐。” “切,我怎么会不知道?问道书院里谁不知道?” “可溥鸣师兄都未曾和秋师姐说过喜欢。”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听说啊,溥鸣师兄是想着青云试中重开甲榜,夺得榜首时,再对秋师姐求婚。” “啧啧啧,真是令人羡慕。要是有一男子能为我如此.....” “你,你就别想了。嫁给咱们书院里的问道之耻,还差不多。” “死丫头,你说谁呢,谁要嫁给他?” ....... 秋若若走进李清如的院子。 拜师择徒,李清如从不来参与这些事情。秋若若是她唯一的弟子,从给秋若若启蒙时就是了。 “姑姑,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秋若若问道。 李清如神情平静,颇有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不必猜。无论秋老太傅是否同意,你都会站在虞知这边。” 李清如看了秋若若一眼,郑重地说道:“因为你是秋若若,所以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你定会站在虞知这边。” 秋若若故作苦笑的模样,说道:“姑姑,我有种被人卖了,还给被人数钱的感觉。” 随即,秋若若顿了顿,继续说道:“爷爷答应了。我,还有秋家,都会站在小鱼哥哥的身后。” 李清如古井无波,似乎一定也不在乎此事。 这是秋家欠虞知的,更是秋劲风欠北斗营的。 “姑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鱼哥哥?”秋若若想到虞知的身世,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少年。 “适合的时候。他终是要回京的,在他回京之前,需要将京都中的那些危险尽数掌握。谁想杀他,我便先杀了谁!” 平静的语气透露出的杀气让空气都冷了许多。 自李清如成为问道书院的监院已经过去了六年多的时间。 这些年,李清如教书育人,没有一步离开过问道书院,更别说下山了。 这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不久之后的将来。 虞知的隐疾治好了。 虞知暴露在那些仇人眼中,将会迎来无尽的杀机。 是时候将旧事重提,旧账重翻了。 一个时辰之后,秋若若下山了,她衣袖中揣着一本小册子,纸张泛黄,显然是藏了许多年。 秋若若随意地翻了几页,那一个个名字却是触目惊心,让她再也随意不起来。 难怪姑姑说,小鱼哥哥需要秋家的帮助。 若真换做小鱼哥哥,这些人随意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秋若若揣着心事,走进了百味居中。在门前,她又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架马车让她有些厌恶。 可刚一进门,便是见到两个更让她厌恶的人。 ...... 虞知环顾四周,大小不一的陨石周围走出了六道身影。 杀手! 再加上被虞知追杀的那个,一共是七个破甲六品的杀手围着虞知。 虞知冷笑一声,说道:“看来这就是三先生为我准备的坟墓。” “哼,你敢追上来,就应该料到现在的场面。”杀手说道。 七人合围,这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 七人蠢蠢欲动,杀了虞知才能有一条生路。 虞知也是如此,杀了这七人,虞知才有生路。 虞知看着对方,全然不惧,别有深意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追着你,不是为将你们这些人都给...杀了?!” 话音一落,七人齐齐胆寒。 这七人里有三人曾在深巷中和虞知斗过一场,深知眼前少年的恐怖战力,尤其是少年操控的那股青色火焰。 有一人开口提醒道:“都小心点,这小子手上有一种火焰,恐怖无比。” 虞知看向那人,想起了那一晚的情形,目光阴沉道:“原来是你,上次那笔账要跟你好好算一算!” 说着,虞知的指尖迸发出一道青色的火焰。 陨石如墨,映着碧落青炎如乱葬岗上的阴森鬼火一般。 这阴森诡异的青色火焰映照在虞知的脸上,将他也照得有几分恐怖渗人。 虞知所经历的战斗远比不上这七人,他所依仗的是碧落青炎和一身的胆气。 “诸位,我的时间不多,请诸位赴死。” 虞知笔直地站在原地,右手缠绕着碧落青炎,如流云浮动。他神情淡然,露出一丝狠辣。 此战,他未佩剑,想的就是用碧落青炎来杀死这些杀手。 碧落青炎虽然开启了灵智,难以操控,但这依旧是虞知手中最强悍的底牌。 再者说,《控火诀》并非全无作用,只要这青色棉花糖配合,用来斩敌就是最强的利器。 一个月的时间,虞知在养伤,也在和碧落青炎培养感情,树立惩恶扬善的正义感。 用虞知的话来说,被碧落青炎烧了两次,就是个陌生人也烧出感情来了。 七人看着虞知手中软绵绵的棉花糖,眼中都渗出几分惧意。世间没有人比杀手更加惜命。尤其是其中三个曾与虞知一战的杀手,更是知道青色火焰的厉害。 同是破甲六品的杀手就死在了火焰的灼烧下,化作了一具具焦尸。 经过这一个月的调查,他们也知道了虞知手中的火焰,正是苍山的碧落青炎。 七人脚步移动,从未有过的警惕。 “棉花糖,你要配合些。”虞知轻声道。 随即,虞知抬手一挥,指尖的火焰从朝着四面八方溢出。顷刻之间,这一片陨石林化作了一片燃烧着青色火焰的鬼地。 虞知紧跟在其中一道火焰之后,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一月之前,在深巷之中,存活下来的三个杀手第一次见识到碧落青炎,仓惶应战。尤其在另两个杀手被烧死之后,三人心中更加吓破了胆。 而今他们三人再次见到碧落青炎,却不像是当初那样惊慌。 青炎焚烧,如十八层地狱惩罚恶鬼的刑罚。 而虞知就是那个索命的阎王,要将这些杀人如麻的杀手拖入地狱。 “去死!” 虞知借着碧落青炎的掩护,近身刚才追杀的杀手,速度之快根本让人难以反应。 轰! 青炎迸发,在青炎之后是无情冰冷的匕首。 青色火焰充满了对方的瞳孔,换句话说,他的一双眼眸便是如青色火焰形成。 可只是瞬间,碧落青炎将他的整个眼眶都给填满,青炎焚身,高温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再高的高温也难以掩盖匕首的冰冷,咽喉间的那一抹冰冷瞬间传遍了周身。 而这一抹冰冷是他此生最后的感觉。 在三个杀手眼中,此景是如此熟悉。在深巷中,虞知便是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先杀了一人。 碧落青炎至阳至刚,即便在漆黑的陨石下被映着如鬼火一般,也是至阳至刚的火焰。 碧落青炎的本源之力连七虫七花毒都能够吞噬,何况是区区几个杀手?但虞知用不了碧落青炎的本源之力。 否则,他自己也会被烧死。 ...... 杀完一人,虞知没有停歇。 就算是这些人有了准备,虞知全然不惧。 “杀,只要杀了他,我们才能活下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几人闻言,又是镇定了下来。心中的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 要么拼一拼,杀了虞知,换解药,要么只有死路一条,毒发身亡。 怎么选,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十九年前 ...... ...... 秋若若没想到会在百味居遇见这两个人。 可转念一想,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京都里的人都知道那座王府的王妃和世子常常来百味居饮食。 那架马车正是楚王府的马车。 而这两人也正是楚王妃姜溪月和楚王世子项景昊。 秋若若心道,今日怕是没了好心情。 于是,她便想着装作没瞧见两人,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秋若若的背后传来了项景昊的声音。 “可是秋府的秋小姐?” 在京都中能被项景昊如此称呼的也只有秋若若一人了。 秋若若见是躲不过,转身行礼道:“见过王妃,世子。” 秋若若和项景昊在接待使团的时候有过接触,但两人互相直接的感觉并不好。 项景昊的霸道和张扬让秋若若反感,尤其是项景昊对于虞知那种蔑视的态度。 今日,项景昊对秋若若出奇的热情,说道:“秋小姐,不如一起吃些点心?百味居的明前龙井不错,这时节喝是最好的。” 前些日子,萧景禹曾和项景昊提起过秋府,更是提到了秋若若。 皇位之争,秋府举足轻重。 萧景禹不时地前往秋府拜访,也瞧得出萧景禹对于秋府的重视。 萧景禹重视,自然也引起了项景昊的重视。太子和黎初晨的婚事几乎已成定局,黎相府定是全力支持太子。因此萧景禹也要在文臣之中争取自己的支持者。 秋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秋若若刚想拒绝,且听着姜溪月柔声道:“秋小姐在京都中素有才名,我常有听闻。今日相见,不妨一起用膳,可好?” 姜溪月声音轻柔,其中更是蕴含着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秋若若这才打量起京都中最为神秘的王妃。 素衣淡妆,略施粉黛,不戴配饰,身上唯一的玉器,便是手腕上的青玉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气质。 人如其名,秀美的面容如山间的溪流,如云边的皎月。 她便只是站在那里,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和好奇。 秋若若心道:这便是楚王妃么? 若是秋若若不知道虞知的身世,她会带着平静的心情,如对着宫中那些贵人一般尊敬,可现在她的心中只有一股子厌恶。 这个恶毒的女人! 秋若若想了想,点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百味居三楼包厢中,三人坐在窗边,东边便是偌大的未名湖,波光粼粼,山清水秀。 秋若若吃着糕点,不时地抬眼打量姜溪月。她知道这很失礼,可她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姜溪月,这位王妃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秋小姐,这茶不错,尝一尝。”项景昊给秋若若沏了一杯茶水。 “谢谢世子。”秋若若说道。 紧接着项景昊又说道:“秋小姐对于当今朝局如何看?” 项景昊向来直接,或者说军中的人向来直接。他是如此,萧景禹也是如此。有什么都是快人快语。 可这般行事看似毫无心机,却处处都是算计,也透露着自身强大的底蕴。 若无强大底蕴,又怎敢不怕祸从口出。 来了,果然是茶无好茶.....秋若若喝了口茶水,不动声色地说道:“陛下治下,海晏河清,北方化解了草原狼廷的威胁,南方氏族才子辈出,百姓安居乐业,称得上盛世。” 这话只能拣好听的说。 项景昊却是摇摇头,笑道:“你说的是天下世间,而非本世子问的朝局。” 秋若若亦是知道其中的区别,但就是不入项景昊的套。 项景昊所指不就是朝堂上文臣武将的对峙,还有那皇位之争。 项景昊继续说道:“本世子不妨说的明白点。秋府如何看待三皇子,又是站在何人身后?” 包厢里的温度低了几分,一股寒意不禁涌上秋若若的心头。 这项景昊真是胆大包天,这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秋若若心想。 姜溪月随意地看了一眼项景昊,她觉得这话唐突了,透露着项景昊的愚蠢。 气氛沉闷,像是厚厚的灰尘堆积,难以抹去。 姜溪月想开口圆场,却是听到秋若若镇定自若地说道:“秋府...是陛下的臣子,站在陛下的身后。” 秋若若毫无惧色,看着项景昊。 秋若若的回答巧妙地避开了三皇子这个难题。 此间,京都中的大臣谁人又敢明言支持那位三皇子。 姜溪月侧目,看着秋若若。秋府小姐的才名名副其实,如此机敏,真不亏是那位老爷子的孙女。 沉默片刻,项景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自然站在陛下身后。” 秋若若浅浅一笑,继续喝着茶,将目光投向那一片风景秀丽的未名湖中。 此时,下人敲门在项景昊耳边低语了几句。 项景昊对着姜溪月和秋若若说道:“娘亲,秋小姐,你们用膳。” 说完,项景昊便是离开了包厢。 见此,秋若若也趁机告辞道:“王妃,小女子也告辞了。” 姜溪月说道:“若若...” 秋若若一怔,她没想到姜溪月会这般喊她。 姜溪月温婉一笑,不同于项景昊身上那股张扬的强势。这任人一瞧,也不像是母子两人。 “年轻时,我与你爷爷也有过几面之缘,总是叫着秋小姐,便是生分了些。若若,你不介意我这般唤你吧?” 秋若若自是颔首。 姜溪月看着秋若若,如看着当年的自己,殊不知这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 “婢婢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姜溪月悠悠叹息道,“若若,你刚才瞧了我许多眼。” 秋若若直言道:“初见王妃,心中觉得好奇。是我失礼了。” 姜溪月笑着,看着窗外的风光。 风吹青丝,精致的侧脸让秋若若为之一愣。她心中不禁想道,这般好看的女人真是那般歹毒吗? “若若,你撒谎了。你撒谎的方式并不高明。”姜溪月忽然说道。 秋若若也顺着姜溪月的目光望去。 窗外的风光正如眼前的女子那般宁静温和。 “若若,你的目光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姜溪月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或许是因为对着这黄裙少女莫名的好感。 秋若若心中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尤为坚定。 “王妃,你还记得十九年前你生下的婴儿吗?” 有些话不吐不快! ...... 陨星崖上,三先生用着极为简短的言辞讲述完了虞知的身世。 黎晚桐坐在一块石头上,她的双腿还不能支撑长时间的站立。 也或许是三先生所讲述的身世太过悲惨,让黎晚桐心中悲切。 “虞知...他的娘亲还活着吗?”黎晚桐问道。 三先生淡漠地说道:“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过,十九年前这个女人能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虞知而言,活不活着又有什么重要呢?” 黎晚桐愤怒地看着三先生,说道:“你们杀了虞知的父亲,现在还想杀虞知。真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三先生则是冷哼一声,“杀父之仇。以那小子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此事,难道会放过我?谈不上赶尽杀绝,先下手为强,这都是为了自保罢了。” “那小子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又或者死在那一场战乱之中,他也不需要受七虫七花毒的折磨。” 黎晚桐盯着三先生,更是愤怒。 “虞知身上的隐疾也是你下的毒手?” 三先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多带着一些残忍和奸诈。 他看向山腰处的陨石林,一股浓烟从中飘散出来。 随即,三先生皱起了眉头,眼中映着青色的火焰。 这一切都证明了一件事——虞知还活着。 黎晚桐也看向陨石林,心中祈祷着虞知能够活下来。 ...... 虞知躲在一块陨石后,遮掩身形。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腹部又一道极深的伤口,在右胸的胸口也留着三道爪痕。 半个时辰的时间,虞知用这些伤势换了对方四个杀手的性命。 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的。 还有三个......虞知眼中闪烁锋锐的寒芒。 剩下的三人正是那一夜在深巷中活下来的杀手。从刚才交手开始,这三人就是能躲则躲,尽量避开和虞知正面交锋。 他们比其他人更知道碧落青炎的厉害,因此更加谨慎地对待虞知。 杀手要活着,而不是被烧死。 “怎么办?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这小子真够狠的,以伤换命,真不怕把自己给玩死吗?” “他会不会把自己玩死,我不敢说。我只知道我们再不拼命,我们仨也要死在这里!” “拼了,不弄死他,我们也要死。” 三人商量着,一同发狠。先前他们都指望着其他杀手能够弄死虞知,毕竟虞知只有一条命,谁弄死虞知,他们都能够得到解药。 不幸的是,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从三个方向对着虞知包围而去。 此时此刻,三人无比默契,步步为营,真气涌动,施展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论暗杀功夫和战斗经验,虞知远比不上三人。 可虞知的花样多啊。 除了碧落青炎,他还有其他底牌。 虞知偷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捏在手中。 若是仔细看的符箓上的符文还未完成,堪堪三分之一而已。 来啊,让你们看看赤火符箓的厉害!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再度诈死 百味居外,秋若登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百味居三楼的包厢,心情复杂。 当秋若若对着姜溪月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姜溪月的神情极为复杂,心中的悲痛更是溢于言表。 当时,姜溪月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说道:“此事很少人知晓。你又是如何知道?” 秋若若没有回答,她看着姜溪月,眼前温婉的女子表现出来的情绪不在她的料想当中。 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刚出生的儿子,这样的蛇蝎毒妇又怎么会溢出这样的悲伤? 装出来的? 还是如今的她有了后悔的心? 姜溪月眸子了藏着过往的悲伤,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十九年,没想到已经过了十九年。那孩子若还活着,也该如昊儿这般大了。” 秋若若想了想,又是问道:“王妃,你可曾记挂过那个孩子?” 姜溪月望着秋若若,不知秋若若为何对十九年前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姜溪月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我甚至都未曾见过那个孩子,倒是记挂,不知该怎么记挂。” 秋若若听着这话,心里便是想道,狠心抛弃儿子,又怎么会记挂呢? “若若,过往如云烟,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说着,姜溪月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风光,想从未名湖上的风景消解心中的悲痛。 该是愧疚后悔,所以只能让过往随风而散。 秋若若钻进马车中,说道:“安爷爷,走吧,回府。” 小鱼哥哥的娘亲。 不,该是说抛弃小鱼哥哥的蛇蝎妇人。 项景昊便是她新的儿子,所以少了小鱼哥哥也无妨? 我的小鱼哥哥,你还是真可怜呢。 ...... 轰然,一声爆炸在陨石林中传出。 整片陨石林都开始震颤,一些陨石如年久失修的房屋轰然倒塌,然后朝着山脚下飞速地滚落下去。 在苍山时,虞知又两大所得,其一是碧落青炎。 其二就是苍火研究多年的赤火符箓。 虽然仅有三分之一符文,但此等威力轰杀破甲六品的强者,根本不在话下。 底牌就是不为人所知,突然出手致人死地的东西。 赤火符箓就是虞知留给这些杀手的催命符。 此行之前,虞知日夜不分,为的就是多弄些赤火符箓出来。 震响过后,虞知看着火海遍地,还有那三道被震飞的身影。 那一股如洪流般不可阻挡的冲击波席卷三人,让三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虞知从陨石后走出,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柄剑,看向奄奄一息的三人。 抬手间,先是杀了两人。直到虞知朝着最后那个杀手走去。 “饶过我,我们是听三先生的命令,身不由己。求求你,放我一条性命。” 杀手无力地朝着后方爬去。 虞知提着剑,没有半分怜悯。这些人手上谁没有几条人命,本就该早日下地狱去。 “说说三先生给我设下的陷阱。说清楚了,或许我考虑饶你一命。”虞知背负阳光,阴沉的神色让人一瞧便是觉得压抑。 杀手眼珠子转着,“当真?” “我虞知从不骗人,再说了,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三先生重重算计,绝不会这么简单地布置这么些杀手来埋伏。 杀手咬咬牙,现在不说,就是死。总该先活下来再说。 就在杀手要张口之际,虞知忽觉危机乍现,心中的不安极速放大。 嗖! 尖锐刺耳的破风声从虞知的身后传来。 又是那个箭士! 虞知下意识地朝着另一侧躲避。 可这箭矢本是瞄准着虞知的后背心脏,虞知躲开了,遭殃的就是地上的那个杀手。 瞬间,箭矢刺穿咽喉。 一双眼珠子瞪得像是两颗铁核桃似的,死不瞑目。 虞知瞥了地上的杀手一眼,再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在不远处如石柱高耸的陨石上正站立着一道身影,长弓在手,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虞知诈死骗过了箭士,也引出来附近埋伏的杀手。 现在箭士发现虞知还活着,也是在预料之中。要是有箭士参与,刚才的战斗,虞知不可能这么顺利。 箭士俯视着虞知,虞知抬头仰望着箭士。 对于自己被虞知欺骗这件事,箭士攒满了怒火。从未有人逃过他的射杀。 虞知是第一个,甚至还骗过了他。 今日必杀此人! 箭士再度拉弓搭箭,锐利的箭头上溢出几丝蓝色的雷电,电弧在箭矢上跳跃,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瞬间,天色仿佛暗了许多。 漆黑的陨石皆是映衬着蓝色的电光,看着便是极为恐怖。 雷霆之力? 虞知眯着眼睛,打量着箭矢上的电弧。 不知这雷电和碧落青炎比,孰强孰弱? 杀了虞知才能够换取自由。 箭士将其当成此生唯一能够脱离三先生掌控的机会。 因此,他也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死!” 雷电箭矢朝着虞知飞射而出,恐怖的雷电在空中肆意蔓延。 强大的雷霆锁定了虞知的气息。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一旦被箭士给锁定,虞知就失去了躲避的可能。 正面迎战,在箭矢离开长弓之后,这已经成为虞知唯一的选择。 箭士赶到陨石林时,便是拉近了和虞知的距离。按理说,以他百步穿杨的箭术,远攻才是王道。 可他的打算直截了当。 拉进距离,用雷霆一箭命中虞知。 距离的缩短也意味着虞知难以躲避,必中此箭。 箭士的目的只是让虞知中箭,他对于那一道雷霆箭矢的信心。 中则死! 起初匆忙的一箭以为能够射杀虞知。 如今酝酿之后的雷霆箭矢,消耗了箭士大半的真气,也是虞知面临最大的危险。 “此箭引雷霆之力,你是挡不住的。乖乖受死!” 箭士的声音混杂着雷电闪烁的声响传到虞知的耳中。 虞知不屑地一笑,他看得出雷霆箭矢的厉害。可同境之中,他又怕过谁? 虞知手中握剑,正色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雷霆厉害,还是我的厉害!” 随即,虞知运转真气,长剑指天,念道:“一剑引惊雷!” 霎时,半空中乌云密布,重重叠叠的云层中闪烁紫色雷霆的光芒。 轰隆! 一道紫色雷霆落在虞知的剑上,为虞知所用。 “去!” 随着虞知抬手一招,紫色雷霆迎上半空中的雷霆箭矢。 两道雷霆分蓝紫,分庭抗礼。 蓝色电弧如无数细小的灵蛇不断地想要吞噬紫色雷霆。 而紫色雷霆无比恢宏,将那一道道蓝色的电弧消弭其中。 箭士看着半空中两股力量的对撞,心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拉弓搭箭,箭矢再度闪烁出光芒,不过这一次却是红色的火焰。 虞知定睛一看,诧异道:“这家伙会的东西还挺多的。” 虞知不再坐以待毙,天上的乌云还未散去,雷声滚滚之中,又是一道紫雷落下。 虞知双脚点地,朝着半空中的雷电扑去。 一剑唤惊雷! 雷光亦是剑光。 “找死!”在箭士看来,虞知这行为就是在找死。 一旦两股雷霆之力爆炸,身在其中的虞知必然也要重伤而死。 嗖! 裹挟着火焰的箭矢离开弓弦,射入到分庭抗礼的两道雷霆中。 箭士的目光透露着几分残忍。 “愚蠢,是你自寻死路。此刻都留不下全尸。” 烈火遇雷霆! 两种至刚的力量互相碰撞在一起,便是一场剧烈的爆炸。 轰! 巨大的蘑菇云冲向天空。 箭士望着这一朵蘑菇云,嘴角弯起此生从未有过的弧度。 随即,他又是有些苦恼地说道:“三先生让我带回他的头颅,死要见尸。可这都尸骨无存了,怎么证明这小子死了?” 箭士无奈地摇摇头。 紫色,蓝色,还有火焰的红色,三色混杂在一起,那一股烟尘久久难以消散。 虞知的死迟早都能证明。 一想到能够脱离三先生的控制,箭士心中无比雀跃。 烟尘散尽,一柄残剑从半空中落下,斜插在地面上。 那是虞知捡来的剑,只剩下一半。 见此,箭士无比确信那个闯入雷霆中自寻死路的少年已经化成了飞灰。 “托大,这是战斗中的大忌,也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下辈子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箭士对着空气嘱托完,转身又是朝着陨星崖顶离开。 先前,他没有证实虞知的死亡,搞了一个乌龙。 如今,他可是亲眼所见,由不得三先生赖账了。 殊不知在箭士离开后的片刻,一个血染衣袍的少年从一块陨石后走出,那清澈的目光中含着笑意。 “这家伙真是好骗。” “哎呦!不过,这骗人的代价也有些大。” 虞知抹了抹身上伤口的鲜血。 在闯入雷霆后,虞知有些后悔。为了营造出灰飞烟灭的假象。 虞知故意让雷霆和烈火这两道箭矢轰击在自己身上,即便紫色惊雷也吞噬了部分力量。但虞知还是伤上加伤。 趁着烟尘四起,雷光和火光的遮掩,虞知留下残剑,迅速遮掩气息,躲到了暗处。 可虞知明明可以杀了这箭士,又为何还要再度诈死呢? 生死之间,这绝不是为了好玩。 第二百二十八章 潜行跟踪 陨星崖高数千米,这依旧意味着从山腰到山顶亦是有数千米的高度。 云雾缭绕中,两道身影正在悬崖绝壁处朝着崖顶攀登。 这正是被人忽略的叶清欢和无花。 当三先生以为虞知是一人走进了陨石林的时候,叶清欢和无花偷偷地从悬崖的绝壁上攀登。 绝壁经过无数的风吹雨打,变得坑坑洼洼,有许多可以借力的岩石和缝隙,还有不少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枯树藤条。 不过,这也有极为平滑的地方,不能踏足。 若是凡夫俗子来此处,便是看着这万丈悬崖,心中就已经慌了神,手脚发颤,哪敢真来尝试攀登。 这也亏是叶清欢常年都在天道山的悬崖峭壁上修行,这攀岩也算不得什么极难的事。 无花朝着脚下云雾缭绕的高空望去,脚底一颤,几块碎石被踢下去,落到崖底粉身碎骨。 小和尚赶忙闭眼,稳住心神,双手死死地扣住绝壁上岩石缝隙。 “阿弥陀佛,这一不小心,小僧可就要去见佛祖了。” 即便是出家人,即便是开碑七品的强者,亦是有着触目惊心的恐惧。 这要掉下去,除非是飞禽,否则谁都要摔成一堆烂泥。 叶清欢则是往上方看去,云雾遮掩下,他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达崖顶。 攀岩而上,这是避开三先生耳目最好的方式。也多亏虞知用自身引走了那些杀手。两人才一直这么顺利。 任谁也不会想到竟有人冒着摔死的危险在数千米的高空攀爬。 绕到三先生后方,然后奇袭。 以开碑七品上的剑修和开碑七品上的佛门弟子全力一击,偷袭三先生,制造空隙,营救黎晚桐。 叶清欢的计划简单直接,但也极其危险。 首先,叶清欢和无花要登上陨星崖的崖顶。 其次,三先生是开碑八品的强者,能和魏无忌都斗上数十回合。他们两人是否真是三先生的对手? “你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下。”叶清欢说道。 无花看了下周遭,便是说道:“叶施主,咱们还是赶紧往上爬。” 无花可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绝壁上安心休息。 师父啊,世间的人真当是太疯狂了。 ...... “娘亲,你怎么了?”项景昊回到包厢时,秋若若已经离开。 而姜溪月却变得有些哀伤,常常望着窗外出神。 姜溪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项景昊,眼中又多了一丝宠溺。项景昊不是姜溪月亲生,却被姜溪月当成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孩子抚养成人。 她心中想道,十九年,我的孩子死了。好在有昊儿的陪伴,否则我定也是活不下去。只是可怜我那孩子敢出生便夭折。 项景昊忽然又是问道:“是不是那秋若若冲撞了娘亲,惹得娘亲不悦?若是如此,我这就去秋府,将那丫头片子给抓回来,给娘亲赔礼道歉。” 姜溪月不喜项景昊这般莽撞的作态,淡淡地回应道:“我只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忽然觉得感伤罢了。若若是秋府的小姐,秋府可不弱于楚王府,你身为楚王世子不可如此莽撞。” “孩儿知错,这些事还是娘亲想的周全。”项景昊认错道。“不过娘亲心中是何事?能说给孩儿听听吗?” 姜溪月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往,项景昊也从未听他的父王项籍提起过。 项景昊曾问过姜溪月,只是姜溪月每次都不愿意不说。 那神秘的过往就像是楚王王妃对于京都百姓来说那般神秘。 姜溪月收起眸子里的感伤,笑道:“那些遗憾的事过去了,便是没有重新提起的必要。好好珍惜当下才是。” 见姜溪月不肯说,项景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出来的。 他也便是作罢。 “娘亲,说的对。往事不可追,娘亲也不必再感伤了。如今娘亲不是有孩儿,还有父王,向前自有大好风景。” 姜溪月笑了笑,伸手点了点项景昊的额头。“你呀....对了,我前些日子让你瞧一瞧京都府中的那些闺中小姐,你可是有寻到心仪之人?” 项景昊挠挠头,略微尴尬,他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姜溪月知道项景昊的性情和作风,心中颇有埋怨的意味。 “你别总学你父王,总想着建功立业。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已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我此生只惦记着这件事。若是你不成亲,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京都。” 世间上娘亲千千万万,温婉泼辣各有不同,但在婚姻大事上,娘亲们总是出奇的一致。 项景昊闻言,苦着脸。他知道楚王府中,娘亲的话比任何人都管用。 毕竟,那权柄滔天的楚王也得听姜溪月的话。 “娘亲~” “别腻歪,你若是寻不到好人家,我去给你寻。”姜溪月不容反驳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若若这姑娘挺不错的。你觉得如何?” 在婚姻大事上,项景昊根本无法对抗姜溪月。姜溪月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而他只能闭口不言,躲避姜溪月的目光。 许久,姜溪月心中叹了口气,心道:若是我那孩子还活着,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 陨石林中,虞知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便是朝着箭士离开的方向追去。 虞知很惜命,从小到大都是。 所以他会一直躲在问道书院中,远离拥挤人群,远离那些热闹。 此时,虞知用伤势骗过箭士的目的也很简单——跟着箭士找到三先生的所在。 此行前去崖顶必然不止陨石林这一处埋伏地,虞知不想多费功夫。 只要箭士以为他死了,再暗中跟随着箭士,一路上的埋伏和陷阱都会放松警惕,甚至这些埋伏的杀手会随着箭士一同去崖顶找三先生要解药。 若非两人对战如此之近,虞知确信能够追上箭士的踪迹,他也不会用诈死这一招。 再者说,一场爆炸将尸体炸成了粉末,这也不必验证虞知的生死,不会有其他杀手再来寻虞知。 虞知收敛自身的气息,片刻之后就顺着箭士的脚印走出了陨石林。 从陨石林再往上去又是一片片的密林,自然也有陨石碎片落在各处。 仅是走了几息的时间,虞知就听见了密林中传来交谈的声音。 “那少年都被射杀了?我瞧着不太像。” “他不可能骗我们两次。再说了,刚才那一场爆炸足以轰杀这破甲六品的小子。” “嘿嘿,要是真被杀了,反倒是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别说这么多了。等着三先生的消息,到时候去那解药就是。老子早就憋疯了,这好像数年没摸着南州女子的水蛇腰了。” “桀桀桀...” 虞知躲在暗处,飞快地掠过两人,继续朝着崖顶潜行。 正如虞知所料,这路上还有埋伏和陷阱。 而这些埋伏的人听过箭士的消息之后,也都放松了警惕。 都是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都需要确认目标是否死亡。 他们根本想不到虞知这个泼皮老六一再诈死。 是个人都干不出这事情。 接下来的路程很是平顺,大多数杀手都信了箭士的话,放松了警惕,也有杀手跟随着杀手一同去崖顶寻三先生。 密林中藏着许多符箓,配合着箭矢毒粉等机关一同使用。 这些准备不可谓不狠毒。 虞知看着都心惊肉跳,若是真落入了这个陷阱中,虞知十死无生。 一路上,虞知看见了不下十数处机关陷阱。 这都是为我准备的? 三先生倒是太看得起的我了。 虞知心里冷笑,同时他也更想知道三先生这么想杀自己的理由,也就是谁人都不肯告诉自己的身世。 ...... “虞知已经死了。”箭士说道。 在箭士身后还跟着几个杀手。 疾风吹拂,三先生衣袍猎猎作响。他看见了那场爆炸升起的蘑菇云。 “怎么死的?” 箭士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别人怀疑自己的实力。而今日三先生已经接二连三地发出质疑。 “一场爆炸,尸骨无存。”箭士冷漠地说道,“所以我没办法带回他的头颅。” 黎晚桐闻言,揪着心流着泪,却不愿意相信虞知死在杀手手中。 三先生望向山腰处的陨石林,那一场爆炸的震动也传到了崖顶。他甚至虞知的狡诈。 当日在京都私塾前,虞知不惜以身犯险,让绣花大娘子打成重伤,甚至用性命引诱三先生出手,而在虞知的身后却有李浩渺坐镇。 要是三先生真出手击杀虞知。 京都的那座私塾就会被李浩渺给屠尽。 沉默的片刻,三先生却是对着身后的黎晚桐问道:“黎姑娘,你觉得虞知是生是死?” 黎晚桐愤恨地盯着三先生,要是眼神能够杀人,一个月前三先生就已经死了千百次。 三先生见黎晚桐不答,随即说道:“看来你觉得虞知还活着。”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虞知很狡猾,也很聪慧。聪慧如他的娘亲,但狡猾却一定也不像他的父亲。” 箭士皱起眉头,不满道:“三先生!” “我等已经按照你的命令斩杀目标,难道三先生要失信于我等!” 三先生神色不改,依旧是平静道:“我说虞知还没有死!” “不可能,他已经死在我的箭下,尸骨无存!”箭士反驳道。 “你太相信你的眼睛了!” “我只相信我的箭矢!虞知已经被我所杀,给我解药!” 三先生盯着箭士,已然感受到了箭士身上的怒气。 可三先生仍坚持自己的想法——虞知还活着。 气氛沉寂,透着一丝丝剑拨弩张。 若不是打不过三先生,箭士等一众杀手很想群起而攻之。 见三先生这么肯定,疑惑也浮现在其余杀手的心中——这虞知到底死没死? 很快,从众人背后传来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很抱歉,我还活着!”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来救你了 虞知的声音压过崖顶呼啸的狂风,落进众人的耳中。 随即,虞知现出身影,看向众人,也看向不远处的黎晚桐。 “虞知!”黎晚桐激动不已。 她心中祈祷着虞知还活着,可看见箭士如此肯定,心中也难免动摇。 现在虞知就在眼前,黎晚桐揪着的心也可以放松一些。 “晚桐别怕,我来救你了。”虞知深情地看着黎晚桐。 面对一月未见的黎晚桐,虞知时时刻刻都在思念,同时也担心着三先生会不会将黎晚桐给杀了。 好在,黎晚桐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三先生看着虞知,没有太过惊讶。 如他所料,虞知还活着。 反倒是箭士,接连被虞知欺骗两次的他显得无比愚蠢。 箭士眼中盛满怒火,连骗我两次,今日我必杀你。 此时已经无关三先生的解药,就算没有这解药,箭士也要杀了虞知。 竟然诈死两次,让我如此丢脸。死! 虞知瞥了一眼箭士,对着三先生说道:“我已经来了。你打算如何杀我?难道就靠着你手下这些酒囊饭袋吗?” 被称作酒囊饭袋的几个杀手顿时怒火翻涌,想要将虞知给活吃了。 “小子,待会儿让你见识下本大爷的快刀。” “哼,大言不惭。今日必杀你。” “老子不宰了你,跟你姓!” 不得不说,虞知这嘴上功夫比战力更强,仅是一句话就激起了众怒。 杀手们磨刀霍霍向虞知,一副要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虞知无所谓地耸耸肩,轻蔑的目光扫过一众杀手。 见到了三先生和黎晚桐,虞知便是没有了硬拼的打算。 “三先生不敢出手,而是让你们出手杀我?对此,你们可是知道原因?”虞知淡淡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杀手一般都是接到单子,拿到订金,这便开始执行任务。 他们从不会管个中缘由。 因为,杀了便杀了,没有什么善恶对错可分,完成任务,拿到银子就好。 三先生脸色铁青,而虞知则是继续说道:“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有一个叔叔。我那叔叔和三先生有过约定,若是有开碑之上的杀手杀我,三先生,包括燕云十八骑都要死。” 虞知瞥了几人一眼,“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在吹牛。世间有谁能够威胁三先生和燕云十八骑?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但我告诉你们,你们敢杀我,也活不了多久。因为,我那个叔叔叫做李浩渺。世间屈指可数的十品宗师。” “你们觉得李浩渺能不能将三先生给杀了,将燕云十八骑给灭了?” 虞知的话如一块巨石投入到平静的大湖中,掀起了无数的波澜。 李浩渺,这个名字就是大楚皇帝都要掂量掂量。 世间十品宗师,如一心执念守着孤天塔的守塔人,如悬空寺德高望重的玄嵩大师,都不是四处晃悠的人物。 除了李浩渺,浪迹江湖,率性而为。 三先生像是知道虞知会说这些话,冷声说道:“约定中,开碑之下的杀手可以杀了你。我没有违反约定!” 虞知挑眉,亦是冰冷地开口道:“可你却对我的朋友下手。真是够卑鄙的!” 三先生冷哼道:“自古成王败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虞知不再和三先生辩驳,眼中透着寒光,说道:“你们想杀我不过是为了脱离三先生的掌控,自由地活下去。我可以帮你们完成这个愿望。” 随即,虞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他请余竹月研制的毒药。 余竹月能够将宁欢身上的毒给解了,这些杀手身上的毒也不是问题。 “这是解药,足以将你们身上的毒给解了。” 杀手们闻言,皆是看向虞知手中的小瓶子。这样的诱惑的确很诱人。 他们袭杀虞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药,如今三先生不舍得拿出来的解药,被虞知正大光明地摆在了台面上。 众人互相观望,就连之前对虞知欲杀之而后快的箭士也暂时收起了杀心。 “你如何证明这解药是真的?”箭士沉声问道。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亦是议论纷纷。 “是啊,你要证明给我们看看,这解药真能解毒。” “万一这是毒药,岂不是被你给害了。” “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给我们解药。这对你有什么益处?” 众人七嘴八舌,他们想要解毒,也担心着虞知害他们。 虞知一脸轻松,说道:“你们都是三先生的手下,应该认识宁欢,哦,你们都叫他一世欢。他身上的毒已经被我解了,所以才弃暗投明,脱离了三先生的控制。” “我想关于宁欢的行踪,你们不难探查。” 众人闻言,不禁暗暗点头。 一世欢背叛了三先生,可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毒发身亡? 难道真是这小子将毒给解了? 虞知拿着小瓶子,继续说道:“我们远日无缘近日无仇,我没必要欺骗你们。但我想,我的信誉可比三先生这种用毒药控制他人的人要好得多,不是吗?” “你们也不妨去京都打听打听,我虞知,从不骗人!” 呸,刚才就骗了老子两次,还特么从不骗人......箭士看着无耻之徒虞知一脸郁闷。 杀手们何尝不想解毒,可也担心虞知手中的解药是另一种毒药。 在杀手们犹豫之际,三先生沉声道:“你们信他,不妨去试试。我倒要看看,谁先第一个毒发身亡!”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诸位,解药就在此处。信与不信,都取决于你们。而我今日只有一个条件,你们所有人不要碍我的事!” 虞知将小瓶子放在一处岩石上,一步步朝着三先生走去。 而挡在两人之间的杀手让开了道路。 他们都想活命,而虞知给了一个生死各半的解药,比之三先生却要好的多。 虞知微微一笑,看向三先生。这便是他的计划。 上善伐谋,攻敌攻心! 弄清楚这些杀手的真实需求,一切事情也就变得简单明了。 解药,我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但解药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比如那三个入侵小院的杀手。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然而,也有人挡在了虞知的身前。 “让开!”虞知说道。他已经身在杀手的包围中,却全然不惧。 拦路的杀手长着一对三角眼,像是毒蛇一般的眼睛。 三角眼杀手说道:“你先替我们解毒,我可以不插手此事。” 虞知看了一眼对方,淡然道:“解药就在那里,若是信我,你吃了解药就可以解毒。若是不信....” “我便是不信呢?”三角眼杀手冷笑,“你吃一颗所谓的解药,我就信你。” 虞知眸子一沉,看着一脸奸笑的三角眼杀手。 忽然,真气涌动,虞知抬手将一柄匕首刺入三角眼杀手的心脏。 咫尺之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虞知抽出匕首,轻轻一推。 砰,温热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从胸口处流出温热的鲜血。 而那一双令人恶心的三角眼永远也无法闭上。 “诸位,请你们记住一点。我给你们解药不是怕了你们。你们最好感恩戴德地感激我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威胁我做什么事。” 冰冷的声音比之崖顶的寒风更加冷。 霸道的语气字字有力,如铁匠锤铁那般铿锵有力。 谁也没想到虞知如此果决,一言不合,先杀一个人给众人见识见识。 这雷霆一击镇住了其余杀手的异心。 杀了虞知可以从三先生处获得解药。 可解药就放在眼前呢? 杀手们将目光齐齐投向不远处的小瓶子上。 自虞知杀了一个人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阻拦虞知前进的道路。 走到三先生前,虞知直视这对方的眼睛,淡淡地问道:“三先生,你敢杀我吗?” 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挑衅! 三先生压着暴动的真气,压着出手的冲动。 是的,他不敢。 他时刻都担心着李浩渺。 或许此时此刻,李浩渺真藏在云海中看着这一切。 以剑道宗师的战力随时可以阻止我的行动,而且还会被李浩渺借机斩杀。 毕竟,双方之间还存在着这么一个约定。 沉默片刻,虞知微微一笑,十足轻蔑。 他抬脚绕过三先生,朝着黎晚桐走去。 几步之后,虞知拉起黎晚桐的手,轻轻将其拥入怀中。 “桐儿,我来晚了。” 此刻,黎晚桐已然泪流满面。 云海翻涌成金色,浑身是伤的少年走过一路荆棘,终是拥抱着少女,停止了永恒的一刻。 ...... 神隐阁的阵法精妙,这也是神隐阁能够稳住北境宗门第一的倚仗。 颜依在前方领着路,李浩渺一步步紧跟在后头。 看这样子,李浩渺甚至比颜依更熟悉这一座大阵。 “看来李前辈不需我引路。”颜依叹了口气说道。 李浩渺笑了笑,说道:“若是阵法如二十年前相同,我大概还记得几分。” “这是神隐阁的宗门大阵,李前辈又是从何得知?”颜依故意问道。如今,她又怎会猜不出其中的隐秘? 李浩渺露出一副怀念的神色,轻声说道:“如你一般的少女曾带我走过一次,而后我便记下来。” “颜暮烟?” “嗯,是她。”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章 十九道赤火符箓 顿时,颜依望向极高的山巅阁楼,心道,颜暮烟这女人竟是将宗门之秘都告诉外人,哼宗门叛徒! 颜依逮着机会,就想着给颜暮烟安上一个罪名。 颜依慢悠悠地走着,偶尔用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的李浩渺。 爹爹,他真是我爹爹吗? 这大阵根本不需颜依引路,李浩渺心急脚快,好几次差点撞上前头引路的颜依。 在下了决心去见颜暮烟之后,李浩渺便是恨不得御剑凌空,飞到山巅的阁楼中。 几日徘徊踌躇不前的李浩渺又恢复了一些从容自在。 真当决定之后,这些事情却也是不难。 李浩渺心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轻松些。他看向眼前的青衣少女,她和她还真是像呢! 终于来到神隐阁主峰之下,忽而在深山之中传来了清澈的钟鸣声。 铛铛铛! 一连九鸣,接连不断。 无数的白鹤在空中盘旋,一声声鹤鸣高昂,直冲云霄。 紧接着便是从山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方圆数十里。 “李浩渺,你竟是还敢来神隐阁?!” 钟鸣九响在每个宗门都意味着大事发生。 颜依不解,她看着李浩渺,似乎对方的到来引起了宗门中的一场震动。 紧接着,三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乘着白鹤从山中飞出。 三人中两男一女,光是看三人头上垂落的白发,便是知道这三人是神隐阁中极有辈分的人。 而一身内敛,沉稳的真气更是证明了三人身怀大修为。 颜依未曾见过这三人,眉头微微皱起。她是神隐阁的圣女却是不知道阁中还有这样的人物。 颜依不认识,不代表李浩渺不认识。 见三人到来,李浩渺朝着山巅的阁楼望去,双眸中仿佛见到了凭栏而望的紫衣妇人。 “你们三个老家伙还没死呢!”李浩渺毫不客气地说道。 为首的牛鼻子老者中气十足,说道:“小畜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没有教养!” 颜依闻言,却是皱起了眉。 李浩渺有可能是自己的爹爹。要是李浩渺是小畜生,那自己是什么? 小小畜生? 不知道这三人的身份,但在神隐阁中能骑乘白鹤,绝对是德高望重的前辈。 颜依只好说道:“三位前辈,阁主让我带李前辈上山,请三位放行。” 谁知那握着拂尘的老妪冷哼一声,说道:“暮烟那丫头不明是非,竟是做这些糊涂事。今日,他李浩渺想要上山,要看我们答应不答应。” “你......”颜依没想到这三人连阁主的面子都不给。 颜依无奈看向山巅阁楼,她知道颜暮烟一定知晓此地的情形,可她为何没有干预呢? 正当颜依思考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颜依的肩膀。 李浩渺问道:“她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颜依一愣,不知李浩渺这话里的意思。 说什么?说说你们两人以前的故事? 颜依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然后摇摇头。“她只是让我来带你上山。” 在见李浩渺之前,颜暮烟没有和颜依多说什么。 那紫衣妇人只是说道:“你要想知道心里的那些疑惑,将那人带来,让他告诉你。” 听这话,颜依对于自己的猜测已然有多了几成确定。 眼前的中年男子有九成就是自己的那个爹。 颜依又是说道:“现在三位前辈挡着,我看还是要让她亲自来。” 李浩渺对着颜依摇摇头,说道:“这三个老顽固当年就是这样,就是让她亲自来,也不会让他们改变主意。” 李浩渺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他们能够拦我,现在...三个跳梁小丑而已。” “放肆!”牛鼻子老者怒道。 说着,牛鼻子老者抬脚一跺,大地颤抖,空中雷云滚滚,顷刻间大雨瓢泼,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雷霆从天而降,直逼李浩渺的天灵盖。 李浩渺处变不惊,风雪不沾身,微微抬头看着那一道粗壮的雷霆。 “二十年间,樊树,你还是寸步未进。区区雷霆,不过小道。” 随即,李浩渺并指朝天,“借你雷云一用,看我剑法,一剑引惊雷!” 只听雷云中轰隆隆一声,似要将这天穹都要震穿。继而,一条如万千山脉绵延的紫色雷龙从雷云中探出脑袋。 仅是一个脑袋便是让雷云承受不住,负压神隐阁的整片地域。 紫雷滚滚,如雷龙吐息,降下末世灾难。 神隐阁的门人齐齐看向空中的异象,心中惊恐。 “苍山遭北境军问罪,这是轮到我神隐阁了吗?” “到底是谁给宗门惹来如此强敌!是谁!” “赶紧唤醒闭关长老,神隐有难,今日恐是灭门之劫。” 主峰阁楼上,紫衣妇人颜暮烟亦是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若是当年你便有这般实力,那该是多好?” 山脚三人齐齐露出惊恐之色,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与紫电雷龙相比,牛鼻子老者的那道雷霆只是一根极细极细的毛而已。 一剑引惊雷! 武技有强弱,在于武技,更是在于施展者的强大与否。 李浩渺随意间的一剑,便是足以让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都生出恐惧。 轰隆隆! 雷龙吐息,巨大的龙息吞噬了雷霆,也将那三人的身躯给淹没。 颜依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实在震撼。 这便是十品宗师的战斗力吗? 他一定是我爹,我说的,谁说不是,我杀了谁! 爹爹,我是你亲生女儿啊。 颜依心里呐喊着,谁不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爹呢? 李浩渺漫不经心地看了被紫雷淹没的三人,说道:“不知是愚蠢,还是闭关久了,竟是连我踏入十品宗师境都不知道,如今还来挑衅我。恰好将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李浩渺又是对着颜依,说道:“颜依,走吧。走到此处,我却越发想她了。” 颜依咽了口口水,回过神道:“请!” “这般走,太麻烦。” “那....” “走!” 颜依只觉得脚底生风,将她托着,朝着天空飞去。 这一会儿,两人便是看见了山巅的阁楼....还有阁楼中那等了十数年的明媚少女。 颜暮烟,好久不见了。 在神隐阁深处的山谷中,两个老人静静地在湖边垂钓,鱼篓中已然有了许多收获。 腰间别着一把砍柴刀如樵夫的老人开口说道:“那小子又来祸害我们神隐阁了。樊树他们看似吃了亏。” 另一老人戴着斗笠,打扮如渔夫般。 “你这老家伙打算去为樊树他们出头?” “是为神隐阁出头,总不能让这小子再祸害暮烟丫头。” “那你去吧,等你打完,我给你收尸。” “你...老家伙。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好歹我也是....”樵夫老人摸了摸腰间的砍柴刀。 “好歹你个头,那小子已经是剑道宗师,嘎嘎乱杀!你去试试,反正我不去。”渔夫很有自知之明。 樵夫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破境了。那暮烟丫头岂不是要被拐走了?” “嘿嘿。”渔夫无所谓地笑了笑,“当年我就说,那两个年轻人挺般配的,叫你们不要棒打鸳鸯。瞧你们这些老顽固办的事?哎,愚蠢!愚蠢至极!” 樵夫鄙夷的看着渔夫,怒道:“老匹夫,当年你可是说,李浩渺这野小子怎么配得上神隐阁的圣女?还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现在改了口风?你到底要不要脸?” “嘿嘿嘿。老家伙,十品宗师啊,你我怕是此生无望了。” “是啊,此生无望了。哎哎哎,别跑题。这李浩渺该怎么办?” “凉拌。他和暮烟丫头挺般配的,你别总想着拆散人家。再说,咱神隐阁多了一个十品宗师,不好吗?” 正欲举起砍柴刀的樵夫听见后半句话,硬是忍下来砍人的冲动。 “臭钓鱼的,还是你会算计!” “嘿嘿嘿。” ...... 陨星崖崖顶,虞知将黎晚桐护在身后。 三先生压着怒火,说道:“我不能杀你,但黎姑娘不会让你带走。” 李浩渺的威慑让三先生心有余悸,他还是决定要继续遵守约定。 可约定中并没有说,不能对黎晚桐出手。 虞知用一瓶解药让他手下的杀手变心,今日的一切布局都已经失去了效用。 此番谋划已然失败。 可三先生又怎么会甘心放弃? 抓住黎晚桐,他就还有机会引黎晚桐再次上钩! 虞知冷冷一笑,更是握紧了黎晚桐的手。 此事,他怎么会答应呢? “你想的有些美了。” 说着,虞知在怀里掏了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取出一沓符箓。 赤火符箓,一沓近二十张。 为了这二十张赤火符箓,虞知差点耗尽真气,衰竭而亡。 “三先生,你可能不知道这赤火符箓的厉害。我先给你听个响。” 虞知笑着,随手催动一张赤火符箓,流光顺着三分之一的符文流转。 “去!” 飘扬的赤火符箓轰在云海中炸开,将翻涌的云海炸出一个大窟窿,震响如山崩,更有山崩之威。 不仅是三先生,杀手们同样惊悚地看着虞知手中的符箓。 “这小子怎么有这样的符箓?” “我靠,还好我没拦着他,不然要被炸得粉身碎骨。” “咱退远点。还是找个人试试这解药的真实性。” 杀手见此已然收起了袭杀虞知的心。 虞知淡淡地说道:“我这儿还有十九道赤火符箓。三先生可想要试试。” “我承认这些符箓能伤到我,但如此近的距离,你也会在符箓爆炸中死去。”三先生说道。 虞知笑了笑,不以为意。“无妨,我和晚桐在路上也好有个伴。只可怜三先生你了,形单影只,无人作陪。” 虞知握着这一沓赤火符箓,也是做着玉石俱焚的打算。 被三先生一再要挟,不是长久之计。 强势才能掌握主动权。 而在三先生面前的强势就是比谁更不怕死!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一章 坠崖 三先生紧盯着虞知手中的赤火符箓。 这小子到底从哪儿得来这样威能的符箓,这符箓尚且还未完成? 三先生还真担心虞知一言不合就引爆了这十九道符箓。 虞知猜得不错,三先生比他想象的还要惜命。 虞知又是开口循循善诱道:“三先生杀我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必纠结在今日。否则,你我两败俱伤。我想这也不是三先生愿意看到的。” 三先生目光深邃,望着虞知,仿佛在思考虞知的建议。 片刻之后,三先生下定决心,说道:“你说的不错。杀你的机会还有很多。那李浩渺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你的身边。” 虞知悄然一笑,顺着三先生的意思,继续说道:“三先生,你是个聪明人。李浩渺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在我身边。你有的是机会。” 可就是在此时,三先生口风一改,对着虞知说道:“可我不想放过今日这么好的机会!” 说话间,三先生一步踏出,双手上的天蚕丝手套在阳光下闪烁一丝丝银色的流光。 虞知亦是不惧,将黎晚桐拉到自己的身后,挡在身前,怒吼道:“你敢杀我?” 虞知的态势恍然李浩渺就隐藏在金色云海中随时准备出手。 三先生眸子一缩,抬手的动作也迟疑了几分。 是的,他不敢杀虞知,不敢去试探一位十品宗师的底线。 虞知心中紧张,因为李浩渺不在身旁,他唯一的依仗就是手里这里十九道赤火符箓。 虚张声势。 这一招虞知用过很多次,唯有这一次,他自己心中都没有把握。 三先生身影闪烁,消失在虞知的眼前。开碑八品的强者要想躲避破甲六品的阻挡,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糟糕!”虞知心生不妙。 霎时,虞知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虞知....” 黎晚桐的手离开了虞知的手。一股不可抗力将两人强行分开。 三先生不敢对虞知下杀手,所以他的目标只能是黎晚桐。 虞知在赌,三先生也在赌,他赌虞知舍不得黎晚桐死。 可见,他赌对了。 十九道赤火符箓没有一道爆发,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先生擒住了黎晚桐的肩头,黎晚桐又重新落到了三先生的手中。 “三先生,放开晚桐。” “你不是打算同归于尽吗?可以试试。”三先生有恃无恐。仅是一次交手,他已然看穿了虞知的心思。 虞知不敢妄动,要是能活下来,谁又愿意去死呢? 三先生冷冷地一笑,看向虞知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小丑。 “你想要如何?”虞知问道。 三先生立刻说道:“自然要你死!” “虞知,只要你自刎在此,我可以保证立刻放了黎晚桐。” 黎晚桐则是阻止道:“不可以!” 可现在的情形又怎么是黎晚桐能够做得了主的呢? “你当我蠢?就算我死在这里,难道你就会放了晚桐?” “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虞知心头一沉,心想,不知清欢他们到底在何处? 虞知让叶清欢自行行事,因此他也不知道叶清欢的计划是什么。而虞知唯一确信的是,叶清欢一定会赶到这崖顶上。 “黎姑娘,看来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我先送你上路。” 三先生运转真气,便是朝着黎晚桐轰去。 杀黎晚桐,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是虞知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 一抹剑光从三先生的背后涌现,紧接着又是一道璀璨的金光。 “霜灭!” “一花一世界!” 叶清欢和无花小和尚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爬上了陨星崖的崖顶。 就在两人即将登上崖顶的时候,便是看见了三先生挟持着黎晚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两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一击,逼得三先生不得不回身应对两人。 空中无数曼珠沙华的虚影飘动,缓缓朝着天际飘远。 当初在小院中,无花便是用一花一世界将一众杀手拖入幻境之中,仿佛众人都看见了各自的前世今生。 将开碑八品的三先生拖进一花一世界会难一些。 但此刻,三先生的眼中亦是浮现出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在飘动的细长花瓣中盛开出一幕幕画面。 那是死在三先生手中的亡魂,也有战鼓雷鸣的尸山血海。 恍惚之间,叶清欢的剑光已至。 风霜凛冽,剑光无情。 虽是两者差距一个大境界,但带着剑意的一剑也让三先生不敢轻视。 趁着三先生晃神之际,虞知双脚点地,身影逼近三先生。 抬手间,锋利的匕首落下,目标正是三先生擒着黎晚桐肩膀的那只手臂。 前后皆有危机,可三先生毕竟是三先生,大楚杀手界中有名的强者。 一股真气排山倒海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去,阴风阵阵,仿佛要将空气都给冻结起来。 轰! 三道身影齐齐倒飞出去。 这一瞬间,虞知没有抓住机会,或者说,他的出手还不足以威胁到三先生。 三先生全力一击,化解了三人的攻势,同时将三人震飞出去。 虞知口中溢出鲜血,单膝跪地。 叶清欢和无花的情况好些,但也是连连倒退十数步,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哼,雕虫小技。虞知,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杀了她?”三先生虽然没有受伤,但被这般围杀,一身素白的儒袍也出现了许多褶皱。 虞知暗恨。一切的计谋在强大的武力面前都是虚妄。 无花双手合十,轻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可妄动杀念。此乃大恶。” 三先生瞥了这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淡漠地说道:“小秃驴,你少在这里多管闲事。今日虞知必须死!” 说着,三先生一只手攀上了黎晚桐的咽喉,如鹰爪般的手指头扣住对方的咽喉。 “一命换一命,虞知,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三先生所有的阴谋在这一刻转变成了阳谋,公开在阳光下。 用虞知的命换黎晚桐的命! 说着,三先生抬手掐住黎晚桐的咽喉,微微举起,将其悬在陨星崖的悬崖上。 万丈悬崖下是云雾缥缈深不见底的深渊,就如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从空中坠落的东西,星辰陨石也好,飞禽走兽也罢,一旦被深渊巨口所吞噬,便是有死无生。 黎晚桐双脚悬空,任凭三先生这样擒拿着。 几乎窒息的黎晚桐看了一眼虞知,眼中充满不舍和绝望。 她的双腿方才治好,本应该与心爱的那个少年策马天涯,却又是到了与世间,与少年诀别的时候。 虞知,此生无憾。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一抹清泪从黎晚桐的眼角滑落。显然,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虞知看出了黎晚桐眼神中的意思,此刻的他哽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三先生自持有黎晚桐作为人质,无畏无惧。杀不了虞知,将黎晚桐杀了亦是不错。 三先生怎么能不明白如今的形势,那些杀手因为虞知的一瓶解药而选择观望,而他不敢对虞知下杀手。 杀不了虞知,杀了他心爱之人也未尝不可! 叶清欢和无花紧张地看着三先生,同时寻找机会救出黎晚桐。可两人也明白,刚才偷袭是最好的机会。现在再想要从三先生手中抢人,无疑是难上加难。 “你敢伤晚桐分毫,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虞知的声音如野兽般低沉,可见愤怒已然压制到了极点。 三先生心道,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也会将我碎尸万段。 “我今日杀不了你,先杀了黎姑娘也没什么不好!” 呼! 一瞬间,黎晚桐只觉得耳边两股疾风呼啸,身体在极速地坠落。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坠崖非要摔得稀巴烂不可。 再见了,虞知! 虞知眼睁睁地看着三先生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黎晚桐朝着万丈深渊坠落。 虞知没有一刻犹豫,亦是朝着悬崖下一跃而下,纵使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亦无所畏惧。 “虞知。” “虞施主!” 叶清欢和无花站在崖边看着云层中坠落的两道身影。 虞知的行动出乎了两人的预料,也出乎了三先生的预料。这纵身一跃让虞知彻底断了生路。 数千米的悬崖中,无凌空踏虚之能,只能是死路一条。 三先生喃喃道:“这小子还真是喜欢得紧。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用着黎晚桐威胁虞知,虞知也是甘愿赴死的。的。” 忽而,三先生露出一抹笑意。 杀了虞知,在三先生看来,这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 “虞知,你放心。今后,每年今日,我都会来此给你烧些纸钱。” 叶清欢望着消失在云雾中的两道身影,回过头目眦尽裂。 无花神情悲切,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至于三先生心中快意,脚步轻盈,便是朝山下走去。 嗡! 风雪侵袭,剑光万千。 叶清欢怒而出手,势要斩了三先生给虞知报仇! 三先生面色不改,双袖中探出一双手,掌中真气汇聚,万千风雪都消散在掌心之中。 对于三先生来说,现在的叶清欢还是弱了些!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底洞 三先生看向叶清欢,心想:叶清欢的剑道天赋如此之高,他若是成长起来,定是会为了虞知来找我报仇。 三先生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今日就将叶清欢给杀了,以绝后患。 叶清欢见一剑未成,又是提剑上前。 此时,无花却是一步踏出,声如古寺佛钟无比洪亮。“施主,你真当让小僧生气了。” 一阵金色璀璨的佛光中,一尊佛祖法相在无花身后缓缓浮现。 虞施主黎施主坠崖而死,而逼死这二人的正是眼前之人,看似温文儒雅,实则心狠手辣。 此人乃大恶之徒,小僧今日便要超度此人。 诵经声回荡在整个陨星崖,仿佛不止无花一人在诵经,而是有无数的僧人齐齐诵经。 阵阵梵音不断涌入三先生的脑海中,眼前巨大的佛祖法相慈祥而又威严,一阵阵佛光倾泻在三先生的身上,如枷锁如樊笼,让三先生动弹不得。 “这是.....”三先生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压力,身前的佛祖法相越发宏伟庄严,而他的身影却又是极其渺小,心中不禁生出无尽的敬畏。 仅是几息的时间,三先生一身如洪流般的真气开始平息,甚至连三先生都无法感知到真气的存在。 好诡异的武技! 三先生回过神,竟是发现自己如一介凡人一般,只能站在原地,接受佛光和诵经声的洗礼。 难怪燕云十八骑中人人都避着老二走,这般武技恐怕连老大也扛不住? 燕云十八骑的第二骑也是个和尚,与无花同出一宗,皆是来自悬空寺。 在三先生恢复清明的瞬间,三先生握着拳头朝着自己的胸口重重一拍。霎时,三先生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这并非自残,而是三先生的自救之法。 在喷出鲜血的刹那,浑身的气血翻涌,三先生也能够感应到体内的真气。 下一刻,三先生周身狂风四起,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龙卷风。 佛门金光在风中变得极度扭曲,继而幻灭。 几息的时间,龙卷风席卷了各处,将金光给吞噬。 嗡! 风暴散尽,佛门金光也化作虚无,无花连连后退,口中溢出鲜血,身后的佛祖法相顷刻间消散。 “阿弥陀佛。”无花念道。 三先生心中亦是一阵后怕,刚才他差一点着了无花的道。好在无花差他一个大境界,否则真被这佛门金光散去了一身修为。 三先生盯着无花,颇为赞赏地说道:“能跨越一个境界伤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无花也不好受,接连施展《一花一世界》和佛门金光,甚至召唤出了佛祖法相,这已经超过了无花所能承受的范围。 三先生越发觉得眼前的两人亦是不能留。 正当三先生动起杀心的时候,一杆长枪破空而来。 枪风呼啸,那一簇白缨在阳光下恍若透明一般。 魏无忌终于杀到,可如今虞知和黎晚桐已然双双坠崖。 ...... 半空中,黎晚桐闭着眼,心中想的都是虞知的模样。 此生有缘无分,那便是等来生! 可忽然间,黎晚桐只觉得自己的身躯被拉起,继而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虞...虞知!”黎晚桐睁开眼睛,惊讶道。 虞知紧跟着黎晚桐跳下陨星崖,这一刻虞知没有犹豫,他心里觉得该是这般,就这样做了。 终于将黎晚桐再度拥入怀中的虞知露出满足的笑容,尽管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虞知依旧柔声说道:“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此时无言,惟有泪千行。 黎晚桐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纵使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虞知竟会跟着她跳下陨星崖。 这一跳,便是两条人命。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将其当成了生命的终点。 嗡,嗡,嗡!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穿过无数缭绕的云雾。 忽然虞知握着匕首的右手猛地朝悬崖绝壁上狠狠地砸入。 火星飞溅而起,在绝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可下落的速度太快,单单凭借着匕首,根本阻止不了两人下落的趋势。 铛! 陪伴虞知许久的匕首弹射而出,虞知的右手也被震得发麻,又被匕首划破,鲜血淋漓。 虞知露出一丝苦笑,他是他唯一的办法了。 “桐儿,对不起。”虞知带着歉意说道。 黎晚桐紧紧抱着虞知,远没有之前的慌张。 “即使是死,能和你死在一起,桐儿此生无悔!” “虞知,吻我!” 换做平日里,黎晚桐又怎么会说出这般羞人的话? 坚定的目光和语气让虞知一怔,随即虞知低下头轻轻触碰黎晚桐带着一丝凉意的红唇。 这是两人初次亲密接触,也会是两人最后的亲密接触。 因为,坠落的最后,两人死而同穴,将会永远地厮守在一起。 在呼啸的山风中,两人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互相感受着彼此最后的温存。 良久唇分,黎晚桐含情脉脉地看着虞知,说道:“下辈子,你可一定要找到我。桐儿只想嫁给你。” “会的,我定会寻到你,我的桐儿!” ...... “魏无忌,你来晚了。你的少主已经跳崖自杀了。哈哈哈哈。” 怒吼的风声伴着三先生的狂笑声,让人越发觉得三先生的猖狂。 魏无忌看向落寞的叶清欢和哀切的无花,尽管心中不愿相信,却也要接受现实。 数千米的坠落足以让虞知摔成肉泥。即便经过两次青炎炼体的虞知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魏无忌在重伤捉刀客后,已经飞速赶往崖顶,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三先生得意地笑着,最终他所设下的埋伏机关没有多大作用,本只是诱饵的黎晚桐却给了三先生一个惊喜。 “没想到虞知对那姓黎的丫头用情至深,头也不回地就跳下去了。”三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总之,三先生的目的达成了。 虞知死了! 只要虞知死了,其中的过程都可以忽略。 魏无忌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没有勇气跳下去。这样的高度让他也望而生畏。再者说,陨星崖本就充满诡异,崖底更是不见天日的禁地。 “老狗,今日我必杀你!”魏无忌紧握着长枪,阳光下如一尊战神,怒火中烧的战神。 虞知是主上的唯一血脉,更是他魏无忌复仇的希望。 可虞知却被三先生被逼着跳崖。 如今仇上加仇,唯有用三先生的命来抵消这股仇恨。 正当魏无忌要出手的时候,叶清欢开口道:“侯爷,我们先去找到虞知。或许他还活着。” 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般高的悬崖又怎么能让虞知存活下来。 叶清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坚定地说道:“虞知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就算他死了,他也会让黎晚桐活下来!” “走,去崖底!”魏无忌再也没有心思和三先生纠缠。 回过头魏无忌狠狠地看向三先生,那目光似乎要将人给吃了。 旋即,魏无忌三人便是朝着山下匆匆赶去。 就算是一滩肉泥,也要找回来! 三先生望着叶清欢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走向悬崖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这就是一个十死无生的死局。 哼,仅凭虞知,区区破甲六品,怎么可能活下来! 三先生不信,他轻轻将一块石头踢落悬崖。那一块石头穿过云雾,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刚走了几步,却又是脚步一停,随即他也朝着山下走去。 三先生也想看看,是一滩肉泥,还是连一滩肉泥都找不到。 ...... 虞知和黎晚桐就这样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等着死亡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虞知忽然发觉了异样。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黑暗所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虞知喃喃道:“我们怎么还没死?” 他忽略了时间,并不是忘记了时间。从坠崖那一刻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桐儿,我们还没死。”虞知茫然地说道。 黎晚桐不解,她看向四周,发现并不能看清什么。 “这是哪里?” “不知道。但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虞知抬头望向上方,只能看见一点点光亮,而仅是这一点光亮仿佛也间隔了数十万里。 身处何处,这里又发生了什么,虞知一无所知。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和黎晚桐还在不断地坠落。 两人仿佛身处一个无底洞一般,一直下落,没有尽头。 神秘,未知,恐惧。 对于虞知和黎晚桐而言,这神秘的无底洞,或许就是他们两人求生的机会。 “桐儿,我们或许有救了。”黑暗中,虞知的眼睛闪烁这光芒。 虞知听魏无忌说过,陨星崖时常会有星辰陨落在此,那山腰处的陨石林便是很好的证明。 但崖底呢,魏无忌说是没有人见过。 这样的说法也可以被理解成走进崖底的人未曾走出来过,这也就意味着无人知道崖底的面貌。 陨星崖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陨石落下? 崖底又是藏着怎样的危险?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三章 患难与共 神隐阁山巅,李浩渺带着颜依御空而行。 只是几息之间,两人便是来到了阁楼之上。 阁楼中,凭栏而望的紫衣妇人双手交叠在身前,看来御空而来的李浩渺,神情出奇淡漠,好似见到了陌生人一般。 颜暮烟转身,轻轻落座在茶桌前。 一旁山间的泉水已然沸腾了许久,在等着颜暮烟沏茶倒水。 李浩渺轻轻落在阁楼上,望着紫衣妇人,眼中多了几分惆怅和柔情。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二十年前那明媚灿烂的少女已然成为了温婉端庄的妇人,一袭紫衣华贵,依旧可以看出许多年前的几分风采。 两人相顾无言,颜依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两人,心中好奇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浩渺走了过去,坐在颜暮烟的对面,心中唏嘘几声后,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多年未见,两人间仿佛少了许多话题,甚至谁也没有先开口问候。 李浩渺缩着身子,局促地坐在颜暮烟的对面,双手藏在桌子下,不似平日里那般放浪形骸的潇洒不羁。 泉水涓涓,冒着腾腾的热气,流入紫砂壶中。 颜暮烟拿起紫砂壶,斟满茶水,一股茶香四溢而出。 “你说过,这明前绿叶不能用滚烫的热水,否则,茶香就会少了原有的那股宁静。”李浩渺淡淡地开口。 这是许多年前,颜暮烟第一次给李浩渺沏茶的时候说的话。 颜暮烟沏茶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抬眼看向李浩渺。眼前的中年男子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眼中唯有青天的鲜衣少年。 “难得你还记得。”颜暮烟淡淡地说道。 李浩渺也是说道:“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颜暮烟美眸一抬,眸底的喜意悄然而逝,换做是冷哼一声。 “你还当我是多年前的小姑娘吗?休想用这些花言巧语骗我。” 李浩渺听颜暮烟说话,更是说道:“在我眼中,你还是当年的颜暮烟,和我初见你时,那般明媚动人。” 啧啧啧,这小嘴叭叭的......颜依看着两人,难怪这女人会被他给骗走,果真是厉害。 哪个女子不喜欢听到夸赞的言辞?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最是喜欢年轻漂亮的词语。 颜暮烟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看向李浩渺,说道:“当年,你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北境。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李浩渺一愣,神色稍显落寞,旋即看向坐在栏杆上的颜依。 李浩渺不答,其实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颜暮烟顺着李浩渺的目光望去,轻声说道:“你来北凉府已有许久,可你迟迟也未打算来见我,是心中有愧,不敢见我?还是说,你有了别的新欢,忘了旧爱?” 李浩渺听得出颜暮烟言语中的怨气。这二十年间,李浩渺便是再未踏足过北境,更是未曾见过颜暮烟。 李浩渺低着头,沉声说道:“当年的确是我有愧于你。甚至二十年间,我也未曾给你任何解释,是我对不起你。你说得不错,我心中有愧,不敢见你。” “那你现在敢来见我,应该某些人对你说了什么。”颜暮烟猜测道。她的口气却是极为肯定。 事实便是如此,不用猜测。 李浩渺的沉默是对于颜暮烟的回应。 若不是聂枫对他明言,此生他都将会蒙在鼓里。 “所以,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颜暮烟的转折来得突然。这毕竟是她纠结了二十年之事。 李浩渺苦笑,当年的不得已,他不信颜暮烟会不知道,更不相信这么多年之后,神隐阁会不知道其中的真相。 “你应该清楚。” “我要听你当面说!” 旋即,李浩渺叹了一口气。堂堂剑道宗师也要在眼前的紫衣妇人前俯首低头。 “二十年前,上一个大楚皇帝病危,京都朝局动荡,各方势力暗流汹涌。大哥,令我回京,暗中......”李浩渺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这些事很少人知晓,可以称得上隐秘。 但对于神隐阁来说,北境中的事情极少是神隐阁不知道的。 颜暮烟认真地听着,颜依也拉长了耳朵,好奇着当年的隐秘。 李浩渺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神色悔恨之余又带着许多歉意。 “皇位未定,那些皇子蠢蠢欲动,面对权力即将重新洗牌,京都中的争斗越发激烈。我在京都待了半年,以为新皇继位,我就能完成任务,回到北境。然而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北斗营被伏击,七星将之中亦有陨落,大哥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在我赶回北凉府的时候,只从我姐手中接过了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她说,这是大哥的血脉。” “短短几日之间,纵横北境的北斗营竟是完全覆灭。那时候,我便知道这一切不是这么简单。我带着那个婴儿东躲西藏,不敢露面。” 听到此处,颜暮烟问道:“你为何不来神隐阁找我?” 李浩渺看向颜暮烟,眼中多为无奈。 “我曾想过寻你。可我担心,此事将会连累到神隐阁。当年的北斗营,有七星将,更有大哥,依旧难逃覆灭的劫难。那你们神隐阁呢?” “当年的神隐阁还不是北境宗门的第一,就算现在,恐怕也难挡灭门之难。” 颜暮烟默然,敢情他也是为了保护我? “后来,你知道覆灭北斗营的敌人是谁了吗?” 李浩渺点点头,叹了口气。“三个月之后,我姐也查证了此事。敌人正是项籍和他的燕云十八骑。可为时已晚,北斗营已然覆灭,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存为绝密,残存的将士退隐的退隐,甚至也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在那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报仇!” “总之,是我李浩渺负了你!” 李浩渺低着头,他有愧,而且愧疚了二十年。 颜暮烟看着李浩渺,心中思绪万千。 二十年间,她曾想过下山找李浩渺问一个答案,可却从未踏出山下一步。 知道一切的颜暮烟不难理解李浩渺的选择。 当时的李浩渺还不是如今的剑道宗师,只能暂避锋芒,隐忍不发。他不愿连累神隐阁,更不愿将颜暮烟拖入危险之中。 可颜暮烟始终不过了心中这一关。 “我曾与你发过誓,患难与共。这般说来,到底是你背弃了誓言,还是我该天打雷劈?”颜暮烟说道。 李浩渺知晓颜暮烟是认真了,便是说道:“自该是我。” “是你就好!天打雷劈的负心汉!” ...... 轰! 虞知朝着下方扔出一道赤火符箓,一声爆炸之后,火焰的光亮让他瞥见了周围的环境。 漆黑的岩石上长满了漆黑的树木,就连那些树叶也是漆黑如墨。 周围一切都被黑暗染上了一层墨色。 阴暗,压抑,无数的负面情绪在虞知的心头冒出。 赤火符箓引出的火焰只是燃烧刹那,便是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而符箓爆炸引动的气流托着虞知两人身躯,瞬息间也减缓了两人下落的速度。 但气流消散的刹那,两人继续不断地朝着下方坠落。 这一刻,虞知再朝着头顶望去的时候,连最后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 虞知若有所思,忽然对着黎晚桐说道:“桐儿,我想我有办法救我们了。” 霎时,虞知运转真气,将真气充盈到双眸之中。 下一刻,黑暗中的一切便是更加清晰了许多。 果真有用......虞知心头一喜。只要能够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他就可以及早地预测到达这神秘无底洞的时间。 既然如此,虞知就可以利用赤火符箓来给自己和黎晚桐减速。 还剩十八道赤火符箓,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虞知朝着脚底望去时,却还是望不到尽头。 无底洞绝非无底,虞知相信会有到底的时候,可这崖底到底存在着些什么? 虞知不免又开始担忧起来。 可事到如今,虞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桐儿,我们这算不算患难与共了?”虞知开玩笑地说道。 此时,黎晚桐忽然想起了三先生说起的虞知的身世,说道:“虞知,今后不管遇见任何事,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虞知一愣,不知为何黎晚桐会这么说。 可虞知还是摇摇头,说道:“无论何时,我自是要挡在你的前面。否则,我姑姑都会饶不了我。” “我是认真的。”黎晚桐紧紧抱着虞知。 虞知心中一甜,这媳妇真是没娶错。 “虞知,若是我们能活下来,我们就成亲,好吗?” 虞知继续一愣,坠落悬崖之后,黎晚桐比平日更加主动,或者说更加勇敢。 要知道,至今为止两人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用几个月来决定今后数十年的人生大事,听着很仓促,也很草率。 然而,这几个月来,黎晚桐经历了此前十数年都未经历过的生活。 日久见人心。 时间是检验一个人的标准。 但危机才是考验一个人的关键。 患难与共,今日方才是真正的患难与共。而此前的危机都是虞知挡在自己的身前而已。 虞知低下头,轻轻吻在黎晚桐的额头。 “好,等我们回京都,我们就成亲。”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秘的崖底 陨星崖上,叶清欢三人直奔崖底。 叶清欢忽然想起魏无忌先前的话,便是开口问道:“侯爷,为何你之前说陨星崖的崖底是禁地?” 魏无忌神色凝重,回答道:“陨星崖因为星辰陨落而得名,这并非传闻,是确有其事。每年在夏季夜晚,星辰便会从夜空中划落。因此,北境中许多人都会从各地赶来,亲眼目睹这神奇的一幕。” “曾有人说,这是天上的神仙交战,将星辰斩落。也有人说,是上苍降下惩罚,要毁灭世间。不论如何,陨星一事是众所周知的。” “可神秘的是,在陨星崖的背部,也就是悬崖底下。这是一处禁地。曾有人走进去,想要一探究竟,可再也没能够走出。” 叶清欢疑惑道:“崖底有凶兽?” “不清楚。”魏无忌摇摇头说道,“谁也不知道那底下有什么东西。这么些年,直到现在任由宗门想要进入崖底一探究竟,可无论是谁进入其中,都没有在走出来过。其中也有开碑之上的强者。” 叶清欢一听,眉头皱起。 “听侯爷这么说,崖底的凶险比三先生更大?” 魏无忌点头,说道:“世间有许多神秘的地方,或是有凶兽盘踞,又或是有千年前的道统留下,遍布危机。总有许多地方会超越人力度量。陨星崖的崖底就是这样的一处地方。” “燕云十八骑就算再强,也不会是剑道宗师的对手。但这些禁地不同。想要从禁地中活着出来,实力是一部分,而更重要的运气。” 叶清欢一听,喃喃道:“虞知的运气可向来不怎么好。” ...... 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虞知时刻地盯着自己的脚底下,以这样的速度“亲吻”大地,必会迎接大地最沉重的“热情”。 随着不断下落,周围的气温也下降了许多。 寒风簌簌吹过两人的周身,周边的空间也是越发宽阔。 “桐儿。抱紧我!”虞知忽然说道。 在他闪着光芒的双眸中已然看清了脚底的尽头。 无底洞终是有底,现在就是要看虞知和黎晚桐如何平稳落地。 嗖! 三道赤火符箓从虞知手中飞出。 轰!轰!轰! 火焰迸发,火光乍现,将这从未见到过光亮的黑暗地底照亮。 顷刻间,风借火势,一股向上喷涌的气流从下方升起托住两人的身躯。 速度明显减缓。 但是这还不够。 几息之间,火焰焚烧殆尽。 虞知适时再度飞射出三道赤火符箓,赤红火焰照亮四周,爆发引动的气流又是托起两人的身躯,减缓下坠的速度。 黎晚桐依偎在虞知的怀里,双手环抱着虞知的腰肢。 此时此刻,她相信眼前的少年能够将他带出困境。 就算不能,死则同穴,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道道流光在符箓上流转,接二连三地爆炸,持续不断地减速。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虞知手中只剩下最后一道赤火符箓。但幸运的是,虞知两人距离这个神秘的崖底仅有十数米距离。 虞知足有把握,带着黎晚桐安全落地。 可随着不断接近地面,虞知眼中闪过的景象,更是让虞知越发心惊胆战。 几息之后,虞知稳稳落地。“桐儿,我们到崖底了。” 黎晚桐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些血色的荧光从地面的缝隙中溢出。 “这是什么地方?”黎晚桐环顾四周,在崖底的地面上皆是散发着这样诡异阴森的血色光芒。 若是仔细看,在血色荧光中隐隐带着许多黑雾。 虞知摇摇头,抬头看向天上。身处在这神秘的崖底再往上看去的时候,空中已经不见半点光亮,宛若了无星辰的夜幕笼罩在上方。 好在地缝中冒出的这些血色荧光让虞知能够看清崖底的环境里。 神秘的崖底没有一块平整的地面,无数的裂缝遍布地面,如一道道伤疤。 在一些地缝之中还长出来许多黑色的怪木,树顶上飘扬着血色的花瓣。 一片片血红的花瓣带着一丝丝不详的气息。 虞知蹲下身子,伸手触摸到血色荧光时,便是有一种刺痛传来。 虞知赶忙收回手掌,说道:“桐儿,这地方很诡异。我们快离开这里。” 说着,虞知就拉着黎晚桐朝着前方走去。 虞知所选定的方向是血色荧光极少的方向,他心中觉得这些血色荧光越少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虞知和黎晚桐离开之后,那些血色荧光缓缓交织成一道人影,血光中的黑雾点缀出人影中深邃的眼瞳。 那人影看向虞知离开的方向,随即便是幻灭,恢复如常,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虞知明白这一处必然发生过,被魏无忌称之为禁地,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如今虞知着急的是该如何走出这神秘的悬崖。 从陨星崖崖顶到这一片崖底,下坠的时间远超了虞知的估计,更是超过了陨星崖的高度。 虞知握紧了黎晚桐的手,心想,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 入夜时分,叶清欢等人在陨星崖的山脚找了一圈,却根本没有发现进入陨星崖崖底的入口。 这一座似手臂的陨星崖拔地而起,所谓的崖底竟是在陨星崖下消失。 “怎么会找不到?”叶清欢懊恼地一拳轰倒一棵大树。 魏无忌亦是皱眉,看向耸入云霄的陨星崖。他所听说的陨星崖也是在传言中,真在陨星崖前,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无花开口说道:“阿弥陀佛,会不会是有强者布下阵法,遮掩了我等前往崖底的道路。” 魏无忌一听,说道:“也有这种可能。可会是谁布下的阵法?” 叶清欢则是说道:“要真有阵法,虞知等人困在阵法里面更是出不来。” 三人之中没有一人通晓阵法。 “不管怎样,就是有阵法遮掩,我也要破阵而入。”叶清欢坚定地说道。 魏无忌阻止道:“别白费力气。若是阵法普通,以我的境界便是能够看出。而今,就算连我也没能发觉异样,显然这里的阵法远超我等的见识。” “那该如何?”叶清欢冷声说道。 魏无忌是第一次见叶清欢这么着急,看似平日冰冷,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叶清欢竟也会这么急躁。 “李浩渺不知去了何处。以他十品宗师的境界,无论是何等阵法都不在话下。”魏无忌沉声道,“如今唯有.....神隐阁。神隐阁最是擅长阵法机关。” 叶清欢点头,急忙道:“侯爷,你守着此处,绝不能让三先生等人有再为非作歹的机会。神隐阁...我去一趟。” 魏无忌闻言,将手中的一块令牌交给了叶清欢。 “这是我北凉侯的令牌,或许有一用。” 叶清欢说的不错,这三人之中唯有魏无忌能够应对三先生,而神隐阁那边也只能两人前往。 从陨星崖到神隐阁至少千里路,就算叶清欢星夜兼程也需要三日的时间。 ...... 相比于虞知身陷险境,李浩渺正和颜暮烟母女两人坐在饭桌上,享用着饭食。 李浩渺知道既然颜暮烟能够留他吃饭,这二十年的怨气已经消了大半。 李浩渺夹起一块肉,小心翼翼地放在颜暮烟的碗中。 可见李浩渺心中很是紧张。这一块肉不仅仅只是一块肉。 颜暮烟眉眼一抬,将碗里的肉夹起,放入口中。 见此,李浩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唯恐颜暮烟丝毫不给自己这位剑道宗师一点面子。 “吃饭吃饭。”李浩渺说道。 颜依嘴里咬着筷子,睁着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良久,颜依开口问道:“所以,你是我爹吗?” 颜依自是知道她是颜暮烟的亲生女儿。 可“爹爹”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认。 李浩渺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得问你娘亲!” 顿时,山巅的晚风如冰川间的寒风,阁楼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李浩渺后背冰凉,头皮发麻,周身的气机已然被锁定。 祸从口出啊! 李浩渺恨不得将自己这张嘴给缝起来,低着头不敢直视紫衣妇人的眼睛。 “李!浩!渺!” 没有任何真气的流转,唯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神隐阁最为尊贵的阁楼中传出。 阁楼边的山林中,一大一小的飞鸟交流着。 “咦,爹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你听错了。什么也没有。” “好像是谁的惨叫声。” “孩子,那不是惨叫,而是幸福的声音。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说着,大飞鸟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此刻,颜依噗嗤一笑,她确信这个揉着腰的中年男子就是自己的爹爹。 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完成了两道月牙。 颜暮烟看向颜依,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见颜依这般开心。 随即,颜暮烟也是低着头,浅浅一笑。 “爹爹,见面礼呢?”颜依毫不客气地伸手讨要道。 李浩渺大囧,此前他哪有心思准备这些。 “这个.....颜依啊,我呢......” 见着李浩渺尴尬,颜依忽然对着颜暮烟说道:“他耽误了你二十年,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颜暮烟放下碗筷,配合地说道:“自是不能。” “你好歹是我神隐阁的阁主,竟是非要倒贴他了?二十年,抛弃妻女,不能原谅。” “你说的不错。不可原谅。” “二十年的青春,理该赔偿。” “你觉得赔偿什么合适?” “这得让我想想。” “好,你好好想想。” 李浩渺看着一唱一和的母女俩,心中泛起了笑容。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五章 白骨大军 陨星崖崖底,虞知和黎晚桐一直往最黑暗的深处跑去。 既然分辨不清方向,那就先避开这些血色荧光。 在虞知看来,这些血色荧光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不是跑了多久,先是一起奔跑,而后虞知背着黎晚桐跑。毕竟,黎晚桐的双腿无法长时间地站立。 眼看着地缝中的血色荧光越来越少,黑暗也逐渐将虞知和黎晚桐两人的身影所吞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虞知唤出了碧落青炎。 一团流云似的青色火焰照亮了虞知的周身。 虽说这青色的火焰在这漆黑的崖底更像是一团幽幽鬼火,但至少让虞知看清了周围。 在黑暗的深处是一具具尸骨,见此黎晚桐忍不住惊叫起来。 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崖底,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回声。 虞知赶紧捂住黎晚桐的眼睛,不仅是黎晚桐,就是他也忍不住心惊。 眼前尸骨不是一具两具,而是极多极多。每隔着几步就要一具尸骨,人类、野兽、飞禽,各种各样的尸骨堆叠在一起。 这神秘的崖底不知埋葬了多少生命。 虞知看向黑暗的深处,这深处不知尽头,这也意味着这些尸骨远不是眼前所看见的。 “这应该就是魏无忌所说的禁地。只怕这一路下去会更加危险。”虞知喃喃道。 虽是这般说,但虞知看向自己的后方,那里还有血色荧光闪烁。两处都是险地,总该选一个,否则只能在此坐以待毙。 在虞知为难之际,身侧的碧落青炎忽然一闪竟是钻回了戒指之中。 虞知和黎晚桐再度被黑暗吞噬。 虞知疑惑道:“棉花糖,你这是干什么?” 在戒指中所设置的阵法已经失效,在和碧落青炎达成合作之后,它也乐意随着虞知奔波。 因此,碧落青炎随时进出戒指,虞知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忽而,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虞知的脸庞。 危险! 危机感似潮水淹没虞知的全身,更想要一个浪头将虞知拍到在沙滩上。 虞知警觉,真气汇聚在双眼之中。 刹那,一截白骨,准确地说,这是一支指骨直接朝着虞知的面门刺来。 尖锐森白的指骨如一柄利刃,仿佛能够刺穿一切东西。 千钧一发之际,虞知只能后退躲避,一丝鲜血从虞知的脸颊滑落,飞溅到指骨上。 在虞知震惊的目光中,沾染鲜血的指骨迅速将鲜血给吸收,然后闪过一丝更为阴冷的光芒。 “桐儿抱紧了。”虞知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的更深处逃去。 他有一种感觉,倘若回到那满是血色荧光的地方,他们两人也会成为血色荧光的一部分。 黎晚桐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虞知。 在虞知身后,那一截指骨悬浮在空中,而地上堆积的白骨开始震动,缓缓悬浮而起,一节节开始与指骨连接在一起。 最终形成一具人形白骨。 白骨站在原地未动,仿佛思考了几分,转身朝着虞知思考的方向望去,随即就像是看到了猎物一般,追了上去。 虞知没有任何停留,想要一直逃跑,逃出这一片黑暗。 可是虞知不知道的是,在他逃离的路上,浑身伤口不断飞溅出鲜血。那些鲜血落在地上,也落在周边堆积的白骨上。 如之前那一截指骨,地上的白骨也吸收了虞知的鲜血,闪过一道森白的光芒。随即,地上的白骨开始震颤起来,悬空拼接,化作生前完整的骨架。 虎豹拼凑成虎豹,人类拼凑成人类尸骨。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总之被鲜血沾染的那些白骨也朝着虞知逃离的方向追去。 顷刻间,虞知便是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震动声,如千军万马在沙场上奔腾。 虞知回头一看,便是看见了白骨大军正在紧追不舍。 这特么的是什么鬼东西......虞知心惊之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棉花糖,你要是再不出来,等我死在这里,你也出不去,一直和这些破骨头作伴好了。”虞知说道。 虞知知道碧落青炎被这地方给吓住了。 无尽黑暗,又是一具具白骨,这三岁小孩心智的碧落青炎又怎能不怕? 可现在若不借助碧落青炎,等虞知真气耗尽,只有死路一条。 戒指上一缕青色火焰冒出,朝着四周张望了下,探头探脑的样子显然是极为警惕。 “咱们一起干掉后面这群怪物,才有机会逃出去。”虞知认真地说道。 碧落青炎拟人化地摇了摇头,一副害怕的模样。 虞知见状,只好凶神恶煞地威胁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留在这里好了。” 闻言,那一缕青色的小火苗更是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地方比苍山的洞穴还要可怕,好害怕啊! “那就给我出来,一起干掉后面这些鬼东西!”虞知再度说道。 身处在这个诡异的崖底,虞知要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一切危险尽快扼杀。 虞知终是停下脚步,将黎晚桐放在身后,说道:“桐儿,你在这儿待着前往不要乱跑。” 黎晚桐点点头,握住虞知的手,将一根筷子递给了虞知。 “这是李叔留给我的宗师剑气,只剩最后一道了。” 原本黎晚桐打算将这一道宗师剑气用作应对三先生,可三先生十分警惕。只是普通人的黎晚桐根本寻不到一丝机会。 所以最后一道宗师剑气一直留在了黎晚桐的手里。 虞知原本还担心黎晚桐的安危,见对方手中还剩下一道宗师剑气,也稍稍放心。 一道宗师剑气至少让黎晚桐有了几息间的自保之力。 几息时间也让虞知能有回过头保护黎晚桐的反应机会。 虞知将剑气筷子放在黎晚桐的手中,认真地说道:“这东西留在你手上,我才能安心迎战。” “可是......” “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回到京都成婚。” 说着,虞知摸了摸黎晚桐的头,转身朝着白骨大军踏出。 碧落青炎悬浮在虞知的身侧,它胆小害怕,但这不代表它弱小。 至阳至刚的碧落青炎就是开碑八品的强者也要避其锋芒。 虞知运转起《控火诀》,碧落青炎如流云浮动,环绕在虞知的周身。既然碧落青炎不敢面对这森森白骨,索性将自己的力量让虞知来掌控。 在碧落青炎的光芒下,虞知身前已然汇聚了上百具白骨,飞禽走兽各种各样,每一具白骨都是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看来死在此处的生命都是被这些白骨大军给围杀,死后又成为白骨大军的一员。真是可怜!” “可操控这些白骨的力量又是从何处而来?” 虞知心中疑惑,然后朝着上百具白骨杀去。 几息间,虞知已然冲进其中,一掌轰出,将眼前的一头狼给轰飞。 瞬间,无数的白骨朝着虞知涌来。 老虎,孤狼,苍鹰,秃鹫,还有无数的人形尸骨,本应该嘶吼声不断。 但是,死后只剩下白骨的它们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孤狼长啸,也只是将白骨头颅高高昂起,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这般怪异的情景,虞知苦笑,心中可怜这些生命,死后还不得安息,受神秘力量的摆布。 半空中,几只苍鹰急速下坠,只剩下指骨的爪子比生前更加锋利,朝着虞知的天灵盖抓去。 地面上,围在附近的人形白骨同时拳脚并用,轰向虞知的胸口。 虞知的手中没有任何利器,就是想要施展剑招,也做不到。但环绕周身的碧落青炎很好地填补了这个短板。 轰! 青色火焰熊熊燃烧,映照着虞知极为坚毅的脸庞。 苍鹰的利爪接触到碧落青炎的那一刻化作了灰白的骨灰。 白骨只是白骨,就算死后被操控,白骨也是极为脆弱的物质,怎能扛得住碧落青炎的灼烧? 见此,虞知依仗着碧落青炎的灼烧,主动冲向白骨大军。 一道道青色火焰飞出,所过之处尽皆焚烧成灰烬。 几个回合下来,不少白骨永远地化作了骨灰,还有许多白骨已经缺胳膊少腿。 而虞知的气息也在急剧衰弱。他不过是破甲六品,操控碧落青炎所需要的真气极为庞大,不是虞知能够负担的。 虞知别无选择,速战速决不是最稳妥的办法,但这里迟一分,孤身一人的黎晚桐就会多一分危险。 黑暗的崖底,一场静谧的大战继续着。 没有哀嚎声,只有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一堆堆白骨又化作了原来的模样。 在碧落青炎的防护下,上百白骨都近不了虞知的身。 这也断绝了虞知再度受伤的可能。 正当虞知以为能够这般无往而不利时,他猛然睁大双眼,在诸多白骨之后一股山崩地裂的磅礴力量将无数白骨碾成了齑粉,然后尽数倾泻在虞知的身躯上。 顷刻间,虞知身影倒飞而出,将身后的几具白骨撞散架。 碧落青炎晃动了几下,如风中残烛随时都要熄灭。 一口口鲜血涌出,又是落在那些散架的白骨上,瞬间被白骨所吞噬。 “这是...是我的血让这些白骨拼凑出原来的骨架?”虞知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虞知的血只是一把钥匙,唤醒操控白骨力量的钥匙。 “虞知!”黎晚桐扶起虞知,紧张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虞知对着黎晚桐微微一笑,示意黎晚桐安心。 随即,虞知看向那些白骨大军。 刚才打伤他的力量如此强悍,到底是从何而来。 此时,白骨大军纷纷让开道路,一道披着盔甲,辨不清容貌的黑影从中走出。 一道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何人闯阵?!”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将甲 闯阵? 虞知不解,他看向身披铠甲的黑影。 黑影身上的铠甲锈迹斑斑,镌刻的纹路已然不怎么清晰,看着仿佛经历了无数年岁月的洗礼,透露一些古老腐朽的意味。 残破的黑色铠甲并无头盔,头颅般的黑影悬在黑甲,四肢处也露出一团团黑色雾气。 严格说起来,是残破的黑甲套在一团黑影上,而不是黑影穿着黑甲。 虞知开口道:“在下虞知,误入此地,往前辈指明出路。在下立刻离开。” 在虞知回答之后,黑影沉默了良久,头颅上的黑雾晃动着,仿佛是在思考。 虞知见着对方这般模样,拉着黎晚桐后退几步,准备逃跑。 从刚才的那一股力量来看,虞知根本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这黑影动动手指,就能够将其碾压。 良久之后,正当虞知没了耐心,想要逃离的时候,黑影结结巴巴说道:“吾...吾等奉命,镇守..此地,擅入..者,死!” 虞知闻言,抱起黎晚桐,就是朝着黑暗的最深处跑去。 碧落青炎也紧跟在虞知的身边,心中不断地惊呼着,好可怕,那黑东西真的好可怕。 如今它算是清晰地认识到,它和虞知是一根绳子上蚂蚱。 虞知意识到鲜血能够唤醒这些白骨之后,他便谨慎地封住了周身的穴道止血,避免将鲜血再飞溅到白骨上。 可后有白骨大军和神秘的黑影,在前方的黑暗中又有什么等待着虞知? ...... 京都的清晨如夜晚一般同样热闹。 只是热闹的人儿不同了。 青楼窑子温柔乡的倌人们还在床榻上酣睡,街边的摊子早早就已经摆好了。 清晨时分,从北境归来的江清早早地入了宫。 苍山之事已然早早就传到了京都,传到了楚皇萧元德的耳中。 事情的进展也如众人所料,苍山还不敢与大楚皇朝对峙,乖乖地奉上了二十年的宗门气运。 可返程途中,北境军竟是遭到了夜鬼的埋伏,损失惨重。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早朝上,楚皇对于此事只字未提,表彰了一番太子萧景尧等人办事妥当之后,便是带过此事。 而在早朝后,江清被楚皇传到了御书房中。 江清走进御书房中一瞧,出了楚皇之外,还有一穿着蟒袍的少年在一旁侍奉。 少年微微颔首,但眉宇间的傲气和张扬却是根本藏不住。 此人正是三皇子萧景禹。 三皇子为何在此?.....江清心中猜测了几分,一时却也摸不着头脑。 “臣,江清,拜见陛下。”江清行礼道。 楚皇摆摆手,示意免礼。 “江清,苍山一事处理的不错。朕已经看了你和太子的奏折,不错。能让苍山奉上二十年的宗门气运。你们也费了不少功夫,属实不错。” 楚皇连说了三个“不错”。 为官多年的江清知道这已经是萧元德口中最好的赞赏了。 江清还未来得及言谢,只听楚皇继续说道:“在太子的奏折中,多次提起你督查院中的一人,你觉得此人如何?” 一旁萧景禹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江清身上。 对于这位皇兄,萧景禹总是特别关注。比如,屡次遇险后,这位皇兄死了没。 楚皇未说名字,但江清也知道这是何人。 江清避开萧景禹的目光,沉声道:“此人名叫虞知,当初正是虞知查明了案件的真相。在与苍山的谈判中,虞知亦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言尽于此。 至于是什么作用,江清没有明说。当时的一切都已经呈报在奏折中,他没有必要多说。 楚皇看向萧景禹,问道:“虞知有功。老三,你觉得该如何赏赐此人?” 萧景禹微微诧异,不曾想到楚皇会这样问自己。 虞知是谁? 在回京都之后,萧景禹从各方口中都听过这人。 秋若若的好友,白玉的敌人,项景昊也和此人有过冲突。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萧景禹看来,他若是想关注这个叫虞知的人,也会是因为他的皇兄看重此人。 既是皇兄看重的人,那就要毁了。 萧景禹想了想说道:“父皇,据儿臣所知,虞知此人在坊间的名声尤为不好。说是此人在问道书院求学,却是三年未通过院试,被坊间传为问道之耻。此人该是不学无术之辈,怎能面对苍山这般宗门还能屡立奇功?” “此事中,该如何赏赐,儿臣不敢妄言。但依虞知在京都的名声,能有这般功劳说不得有几分蹊跷。” 江清闻言,神色平静,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 这三殿下果真如传言中......耿直。 太子殿下点名推荐,你毫不遮掩地出来反对,要说你不是跟太子对着干,谁相信? 不过,萧景禹自是以为自己的说辞是极好的。 有理有据,在父皇面前添几分眼色,你萧景尧想扶持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楚皇萧元德像是料到了萧景禹的反应,面不改色地说道:“如你这般说,这虞知的功劳还有待商榷?” 萧景禹则是说道:“儿臣以为赏赐倒也不必这般着急。不妨等那虞知回京,好好考校一番,看看外界问道之耻的名声是否子虚乌有,虞知是否真当是我大楚能臣。到时候,父皇大加封赏也免得那些心有妒忌的朝臣非议。”、 楚皇煞有其事地看着萧景禹,忽然笑道:“这些年你在军中历练,倒是成熟不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倒是等着虞知回京再行封赏也不迟。” 说到这里,楚皇忽然问道:“对了,虞知人呢?” 江清将虞知前往陨星崖的事情,告诉了楚皇。 楚皇只是应了一声,略微敷衍地说道:“那就等他回京复命。” 又是过了些许时候,萧景禹和江清一前一后走出了皇宫。 “江大人,正好午时,不妨一同去百味居弄些吃食?如今这时节,山中的鲜笋很是可口。”萧景禹邀请道。 江清对着萧景禹行礼,推辞道:“多谢殿下好意。臣北上月余,督查院中耽搁了许多事情,眼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臣便不去了。” 面对江清的推辞,萧景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又很好地将其掩饰下去。 督查院是皇帝直属府衙,江清又是其中最高官位的官员,不能随便得罪。 萧景禹依旧是带着笑意,说道:“等江大人空闲,我再请江大人饮茶。” 御书房中,楚皇放下奏折,揉了揉眉间。 “陨星崖。”楚皇喃喃道。 这本该让楚皇觉得陌生的三个字,却让他很是熟悉。 虽然楚皇未曾去过陨星崖,但这一处正是他多年来一直记挂的地方。 皇宫宗祠前,楚皇一人面对着祖宗灵位。 宗祠唯有皇帝方能进入,就算是太子也只能等着继位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宗祠。 更别说皇子之流了。 对着祖宗灵位拜上三拜之后,楚皇抬手一挥,眼前呈现出一副巨大的地图。地图中正是镌刻着世间的辽阔疆域。 楚皇的目光很快便是落到了大楚北境,随着楚皇心念一动,地图上也将北境疆域给放大。 一次又一次,辽阔的疆域上最终停留在了燕云府的一处悬崖上。 陨星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而,皇帝也不会尽然了解世间的每一寸土地。 为何陨星崖会引起楚皇的关注呢? “陨星崖。云纪中曾有记载,千年前的大能者曾在陨星崖布下阵法,把异族堵在了陨星崖下。不知道过了千年之久,被封印的异族到底死了多少?” 楚皇喃喃自语,自登基之后,他知道了更多的世间隐秘,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数百年间发生的一切。 此时,宗祠中供奉的灵位中缓缓幻化出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 让人奇怪的是,楚皇竟是这道人影鞠躬行礼,无比尊敬。 随即,楚皇开口道:“有人去了陨星崖。不知道那一处地方会不会出现意外。” 人影看向地图上的陨星崖,说道:“千年之期已经过了近二十年,夜鬼的出世也正验证了当时的语言。想来陨星崖下的那一处,那些异族该是死得差不多了。再者说,其中还有大阵,不到宗师境,斩不开大阵。” 楚皇担忧地补充道:“或许李浩渺也会去那里。” “李浩渺?那个修剑的小子......”人影并未觉得宗师有多厉害,称呼李浩渺也只是唤作修剑的小子。 “那里有数重封印,他既是宗师,能够看出底下的异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楚皇点点头,只听人影继续说道:“如今夜鬼出世已经不可避免。你应当将千年前的那些至宝寻来,应对大劫。若是陨星崖下的异族尽灭,不妨将镇物给取来。” 楚皇说道:“陨星崖下的大阵镇物到底是什么?您曾提起过数次。” 人影叹息了一声,带着些许怀念的语气,开口道:“那是一件铠甲,称作将甲。以陨铁为基,引日月之辉,星辰之力,铸造了百年方才出世。” “陨星崖下所镇压的异族中有一位王,因其太过强大。当年的那位大能者耗尽生命,将一身血气融于将甲之中,方才刻画大阵,将一众异族镇压在崖底。” “异族的王。”楚皇明白这一位异族的王多恐怖。 “若是将甲还在,将会成为人族的助力。”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神秘的声音 陨星崖底,虞知带着黎晚桐一路奔逃。 一旦被身后的白骨大军给追上,他和黎晚桐都将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碧落青炎如同一盏明灯,照亮黑暗深处的道路。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虞知疾驰在崖底。但他也越发感觉到后方传来的腾腾杀气。 身后的黑甲和白骨大军无所顾忌,势要将虞知和黎晚桐这两个外入者斩杀在此地。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镇守无尽黑暗的意义。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虞知心中焦急,却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就在此时,虞知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往左走,左边有生路。” 声音很冷,光是听声音,虞知就觉得身体的血液都要被冻结起来。 虞知一怔,随即问道:“桐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黎晚桐摇摇头,说道:“没有。怎么了?” 虞知不答,神色却是更加凝重。 难道这鬼地方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在? 放在外界,虞知一定听从声音的指引,朝着左手边逃离。但在这鬼地方,虞知一时间不敢相信这声音的善意。 他甚至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人是鬼! “想要帮我,不妨现身一见。”虞知高声喊道。他确信冰冷声音的主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虞知没有听从声音的指引往左边跑去。 而冰冷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 又过了一盏茶的追逐,虞知的体力和真气朝着干涸的境地急转直下。 突然间,虞知身后闪现出一道血红的光芒。霎时将整片黑暗给吞噬。 下一刻,地面上堆积的尸骨开始震颤。这是尸骨“复活”的征兆。 在本已经“复活”的尸骨那两只空洞洞的窟窿眼中点燃了血红色的火焰,就像是十八层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身后的异变让虞知更加担忧。因为双方本是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 虞知真气耗尽,体力衰弱不假,但更主要的是身后的白骨大军陡然间提升了速度,就像是磕了提升真气的丹药一般。 “它们要追上来了。”黎晚桐紧紧抓着虞知的胳膊。 虞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黎晚桐的恐惧,还有身后铺天盖地而来的震响。 忽然,一股疾风朝着虞知轰来。 一具人形白骨率先近身。 锋利的指骨更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匕首,想要洞穿两人的身躯。 碧落青炎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气,飞快挡在虞知和黎晚桐的身后,焚烧身后的人形白骨。 危机接踵而至,白骨大军即将追上虞知的时候,那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再度传来。 “生路在左侧!” 虞知心中觉得冰冷声音的主人不怀好意,可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虞知猛然朝着左侧冲去,黑暗的崖底根本无法知晓这里究竟有多大的,好像只要前方有路就可以一直跑下去。 黑甲悬浮在半空中,黑雾汇聚的头颅望着虞知两人逃离的方向,拟人化地做出沉思的动作。 无尽的岁月已经抹去了他无数的记忆,唯一剩下的就是镇守此地,歼灭一切闯阵之人。 片刻之后,黑影认清了虞知逃离的方向之后,又想起了一些什么。 “闯阵者,杀无赦!” 无比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也如一道命令,让白骨大军追杀虞知。 黑影没有回忆起那个方向存在着什么,但他知道那个方向的尽头,不可去! 虞知望着步步紧逼的白骨大军,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挫骨扬灰本是丧尽天良之事,此刻也不得不做。 虞知捏着手中最后一道赤火符箓,运转真气,光芒中符文上流转,瞬间符箓距离地颤动起来。 “去!” 随着虞知抬手将赤火符箓飞射而出,符箓燃烧之后,瞬间炸裂,火焰风暴朝着白骨大军席卷而去,将一切都给焚烧殆尽。 没有哀嚎惨叫的声音让这一场火焰风暴少了几分震慑。 不过,再如何宏伟的火焰风暴都不会让白骨大军有所退缩。 暂且摆脱了白骨大军的虞知没有停歇,赤火符箓已经耗尽,他再也没有阻拦白骨大军的手段,只能拼命地往前跑去。 又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虞知脚步一停。 在他的身前,又是一个悬崖,不知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隐约间又能听到水声。 但虞知心里隐隐觉得不能跳下去。 “下来。”冰冷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口吻,让人生出一种不得抗拒的错觉。 我还就不下去......虞知生的一身反骨。 就在虞知犹豫之际,身后的白骨大军又是飞快地接近。 虞知望着依旧漆黑无比的悬崖,心中祈祷着这一跳能够平安无事。 风声在虞知耳边呼呼作响,漆黑不见底的悬崖将虞知和黎晚桐的身影给吞噬。 碧落青炎也随之虞知一路向下。 而在悬崖的位置,那一群白骨大军依然站在了虞知所在的地方,面对深不可测的悬崖,一群白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情绪。 它们已经是死物,不该出现这样的情绪。 黑影从白骨群中走出,也站在悬崖前。 黑影微微低头,看向悬崖深处,又想起了什么。 在片刻之后,黑影终是幽幽吐出几个字。 “禁地,危...险!” ...... 陨星崖前,魏无忌和无花已然等了两日。 在这两日之间,两人依旧没有寻到陨星崖崖底的入口。 魏无忌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少主已经死了。 可是未见尸体,魏无忌怎么也不想相信。其实,他心中明白,只是破甲六品的虞知从数千米高的悬崖坠落,必死无疑。 这两日,三先生没有离去,在远处等着魏无忌和无花搜寻。 他也觉得此事该要死要见尸,才能够让他安心。 眼看是寻不到入口,魏无忌怒从心来,提起长枪和三先生斗了几场。 三先生言语间不断嘲讽,扰乱魏无忌的心神,且战且退,并未和魏无忌正面对战。 几次战斗下来,本该占据上风的魏无忌竟是还让三先生打伤了。 双方就是这般对峙在陨星崖前,三先生望向陨星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心中八成已经认定虞知摔死了。 若是这崖底禁地无人可入,如传言走进去的都死了。 那就再也不必担心。 三先生等着,等到魏无忌放弃,这般也能让他心安。 遥远的十万大山中,李浩渺和颜依正坐在山巅最高的阁楼楼顶饮酒。 落日余晖拖长了父女两人的身影,昏黄的光芒让人多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飞鸟在天边鸣叫了几声,缓缓归林。 炊烟在山下的小镇上袅袅升起,那些修行的弟子也纷纷走出洞府,休息片刻。 自和颜依相认之后,这两日间,李浩渺心神从未有过的畅快,看着颜暮烟,又看着颜依。 他心中时常感叹,人间如此,夫复何求? 面对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颜依倒是很快便熟络起来。 不到一天的工夫,两人便是黏在了一块儿。颜依缠着李浩渺学剑,李浩渺自然倾囊相授,对亲生女儿又怎么会藏私? 又是不到一日,颜依便是厌烦了学剑。 不过,两人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喝酒! 铛! 酒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恣意地在神隐阁最高的阁楼上放肆。 “师兄,那两道身影到底是谁,竟是这么放肆?” “嘘,你瞧不出那是圣女吗?” “可圣女也不能这般放肆,竟是登上主阁饮酒作乐?难道阁主就不管管?” “你知道个屁!如今阁中传言,圣女是阁主的亲生女儿!你说说,亲生女儿放肆点怎么了?” “啊......可另外一个人呢,那家伙是谁?” “你说呢?” “难道是阁主的......姘头?” 噗! 李浩渺一口酒水从口中喷出。 山道上两个弟子的对话哪能躲过宗师的耳朵。 姘头,这说起来倒也不错......李浩渺心中苦笑。他对于颜暮烟是有亏欠的,终究是没明媒正娶。而对方给他生养了一个如此伶俐的女儿。 “爹,你怎么了?”颜依好奇地问道。 李浩渺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颜依可听不见山中弟子的议论。 “爹,和你商量个事。”颜依说道,“以后,我还是叫颜依。你姓李,我理当是跟你姓,但李依,很难听。” 李浩渺倒是无所谓地回应道:“随你,这都不是什么重要之事。” 颜依笑着,又是喝了一口酒。 “爹,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嗯?” “那个虞知是你的侄儿?” “不错。这小子可是你爹我从刀山火海里带出来的。”李浩渺颇为得意地说道。 颜依盯着李浩渺,带着些许紧张,问道:“亲侄儿?” “亲的不能再亲。” “可他姓虞,你姓李。他怎么会是你的亲侄儿呢?”颜依声音急切,又有些愤怒。 李浩渺一愣,不知颜依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呃,这事说来话长。这要从我年轻时说起........” 颜依不耐烦地说道:“长话短说,我只问你,你和虞知有没有血缘关系?” 李浩渺怔怔地打量着颜依,许久许久..... 霎时,天边层云渐染的绯红落在了颜依的脸上。 “爹,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丫头,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胡说!”颜依辩驳道,“谁...谁喜欢那家伙了?” 李浩渺喝了口酒,将目光放在极远极远的天际。 随即,他又扭过头,问道:“真没喜欢?” “没有。”颜依脸上依旧绯红,“呆子才看得上他。” “你脸红了。” “该是醉酒上脸了。” “是啊,是啊。”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绯樱女王 颜依回到阁楼中时,颜暮烟依旧如往常那般,手中捧着一本古籍,专心致志。 颜依本想径直离开,却是听到颜暮烟说道:“你若是喜欢,尽管按你心意来。他是李浩渺结义大哥的孩子而已。” 颜依一愣,旋即道:“谁说我喜欢虞知了?” 原来颜暮烟一直都在关注着阁楼上父女两人间的对话。 颜暮烟淡淡说道:“我没说是虞知。” 颜依瞪着眼睛,一跺脚,低声道:“真讨厌!” 随即,她便是气呼呼地离开了阁楼。 颜暮烟放下书,望着青衣少女的背影,露出一丝微笑。 自颜依从京都回来之后,从未对颜暮烟有过任何情绪。 喜欢又或是愤怒。 颜暮烟知道将幼小的颜依送往京都,这件事一直都是颜依心中的一根刺。 憾事已难挽回,如今只好慢慢弥补。 “唉,我也没觉得那小子有多大魅力,怎么能这般沾花惹草?”李浩渺从楼顶下来,悠悠叹道。 颜暮烟瞥了李浩渺一眼,淡淡道:“倒也是比不上你。” “冤枉啊......” “听说你在南州府的数年里.......” “咦,颜依好像在喊我。肯定有什么急事,先走了!” 李浩渺慌忙逃离,他可不想让颜暮烟将糗事翻出,一一数落。 就在此时,有一弟子在阁楼外出声道:“启禀阁主,山下有一人持着北凉侯手令,求见阁主。” 闻言,还未离开的李浩渺忽然心头一惊。 魏无忌的手令为何会出现在神隐阁前,他不是跟着虞知去陨星崖了吗? 李浩渺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来人是谁?”颜暮烟问道。 阁外的弟子回答道:“对方自称叶清欢。” 话音刚落,李浩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阁楼,随之消失的还是有阁楼外弟子手中的那块令牌。 神隐阁边界,叶清欢一身尘土,心中焦急,却也只能等待弟子前往通传。 本该用时三日的路程,硬是被叶清欢在两日间赶到了神隐阁前。 此刻的叶清欢已然耗空了真气和体力,再也没有多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叶清欢坚信虞知没有死,早日进入崖底,就能早日寻到虞知。 趁着弟子通传的时间,叶清欢闭目养神,不断地恢复真气。 仅是片刻时间,一道青衣身影便是出现在了叶清欢的身前。 “叶清欢?”颜依喊道。 在离开阁楼后,颜依遇见了通传的弟子,她就来见叶清欢了。 叶清欢闻声,睁开眼睛,他没能想见到颜依,立刻说道:“请神隐阁出手相助。” 颜依见叶清欢这副狼狈的样子,就明白了一定是虞知出了什么事,这才会让叶清欢拿着北凉侯的令牌来神隐阁求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虞知呢?”颜依甚至比叶清欢更加急切。 叶清欢将陨星崖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颜依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旋即说道:“走,我带你去见阁主。” 若是崖底有阵法遮掩,这便不是颜依能够解决的事情,需要神隐阁派出强者前往援手。 “不必了。清欢,你在神隐阁好好修养,我去救虞知。”李浩渺的声音传来。 “李叔?”叶清欢疑惑李浩渺为何会在此处。 李浩渺神色严肃,开口道:“颜依,你带清欢在神隐阁休息。” 颜依却是说道:“我也要去。” 叶清欢也是开口附和道。 李浩渺看着态度坚决的两人,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听我安排。” 他知道就算将两人留在神隐阁,这两人也会自行前往陨星崖。 一阵疾风呼啸,三人的身影腾空而起,消失在神隐阁弟子的眼中。 在神隐阁主峰上,紫衣妇人朝着天际望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古籍上。 ...... 昏暗的崖底,滴答滴答响着水滴声。 在虞知纵身一跃之后,来到了一处极为空旷的洞穴之中。在洞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地面龟裂,如之前所见的那般,从龟裂的地缝溢出一道道血色荧光。 不同的是,这里的血色荧光更多,更密集。那些荧光不断地朝着半空升腾,足有半米之高。 一眼望去,这一片地面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广场四周被无数的水流环绕,在岩壁上不断地渗出水流,流入洞穴。 除此之外,在岩壁上长着一棵棵怪树,不论这颜色,这些怪树与外界的樱花树一模一样。 如虞知先前看见的那些,漆黑的树干,血红的樱花。不过,在这里的怪树更加高大和粗壮,树冠上更是堆积了无数的血色樱花。 虞知痛苦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让他有种不适的感觉。 在跳下来之后,虞知只记得两人落入了一池水中,在他带着黎晚桐游上岸后,便是陷入了昏迷。 真气和体力的耗尽让他心神俱疲,再也维持不了清醒的状态。 “桐儿,桐儿!” 虞知摇了摇头,身边的黎晚桐。 在感受到黎晚桐的气息之后,虞知才松了一口气。 虞知开始打量起周边的一切。他不知昏迷了多久,几个时辰,还是一天。 有个好消息是,身后黑影和白骨大军没有追上来。 但这也意味着此处可能存在着连黑影都恐惧的禁忌。 血色荧光四溢,血樱飘零,龟裂的地面仿佛随时都会崩碎,将埋藏在地底的血色荧光尽数散发。 一切的诡异都让虞知有种不好的预感。 “虞知!”黎晚桐睁开眼睛,慌忙捉住了虞知的手臂。 虞知扶起黎晚桐,柔声道:“桐儿,别怕。” 黎晚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按捺住心中的惊慌已经不易。 阴冷的轻风吹来,让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两人又多了几分清醒。 咕噜... 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看来我们昏迷了很久了。”虞知说道。 他是修行者,体魄本就强悍,对饥饿的忍耐力远超常人,但就连他也饿了。 这意味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虞知更担心的是黎晚桐的身体。黎晚桐身体本就虚弱,再饿下去,或许等不到离开这鬼地方就要饿死。 “桐儿,安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虞知安慰道。 可是面对这陌生诡异的环境,虞知一时间也毫无头绪。 虞知对着空气,高声喊道:“你既是引我来此,何不现身一见?” 随即,那冰冷的声音果真回应了虞知。 “帮本王解开封印,本王带你离开此处。”这一次声音的主人没有避着黎晚桐。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神秘人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看似公平的交易让虞知犯起了难。 从一开始坠落崖底,虞知就感受到了这里诡异。 无数的白骨,遍布的裂缝,这里仿佛曾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大战。 血色荧光和无数的血樱,这些东西都不该是属于世间。 虞知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我该如何解开你的封印?” 自称为王的神秘人没有回应。 虞知心头疑惑,便是试探地问道:“你是谁,封印又在何处?总该让我知道如何能够解开封印。” “前辈?” 空旷的洞穴中,只有虞知的声音在回荡。 那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于是,虞知和黎晚桐便是在这洞穴广场中寻找出路。 好在血色荧光提供了一些光亮,能够让虞知和黎晚桐看见四周。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到处走了一遭,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出路。 “这鬼地方是一个死胡同。”虞知看向两人掉下来的位置。 “看来这里唯一的出路就是原路返回。可上面的那道黑影和白骨大军......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 虞知头疼,前方无路,后有追兵。若是他能够打得过黑影和白骨大军,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可现在的虞知真气耗尽,手中更加没有其他底牌。 等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虞知看向身边的黎晚桐,说道:“我们先休息一番,待会儿原路返回。” 黎晚桐点头应道:“好。” 随即虞知开始调息,恢复真气。黎晚桐也在一旁休息。 昏迷了两日的虞知已然恢复了大部分的真气,但大敌当前,虞知尽量将自己恢复到完美的状态。 原路返回也需要战力作为底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黎晚桐一直揉着腹部,显然是许久没进食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 虞知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是起身,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此时,本是龟裂的广场忽然开始震颤,地缝中的血色荧光摇曳着,随着地缝的裂开,不断地盛放。 “桐儿,小心!”虞知将黎晚桐搂在怀里,以防黎晚桐受到伤害。 地震?还是封印要被破开了? 虞知紧张地稳住身影,当神秘人提及封印之时,他便是已经想到空旷的洞穴中,唯有脚下的这片广场最有可能是封印所在。 那些龟裂的地缝便是封印松动的结果。 好在地震只是持续了几息时间。 地面上的裂缝震开了更多的空间,那些血色荧光又高了半米,也更加浓郁几分。 震动停止的刹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回荡在洞穴中。 “将你手中的那道剑气轰向地面,自可解开封印。本王会守信,将你们带离此地。” “前辈到底是何人?” “吾乃断罪之主,绯樱女王。”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三十九章 虞知身死 断罪之主,绯樱女王! 什么东西? 都是阶下囚了,还女什么王? 回想起这两天的遭遇,虞知不难发现陨星崖的崖底定然是镇压着什么东西,现在看来就是这位绯樱女王。 大阵镇压,还有恐怖的黑影和白骨大军镇守,这绯樱女王绝不是什么善茬。 虞知随即问道:“前辈为何被镇压在此处?” 绯樱女王立刻说道:“本王征战人族,被无耻人族设计,封印在此处。如今已过千年之久,封印松动。只要你破开封印,本王会带你们出去。” 虞知心惊,这是千年前封印在这里的老妖怪,当年征战人族的,这绯樱女王难道就是夜鬼一族的王?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本王的时间不多,渺小的人族,你还有什么问题?” 虞知皱皱眉,哑然失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是人族?你既是人族大敌,我为何要救你?” 虞知心中觉得这绯樱女王大概脑子缺根筋,这也难怪会被设计,封印在此处。 “人类,你没有选择。” 话音刚落,血色荧光不断从地缝中溢出,周围数不清的血樱树在风中摇曳着,一片片血樱飘落,又是朝着半空盘旋而上,化作风暴。 虞知和黎晚桐衣袍猎猎作响,眼中尽是血樱化作的风暴。 虞知能够感受到这股血樱风暴中蕴含的力量。若是将两人席卷其中,完全可以将两人给抹杀。 在被封印镇压的情况下,还能够施展出如此手段,这老妖怪绝对不简单。 “人类,此处以将甲为镇物,以你微弱的实力根本无法逃出生天。唯有本王能够助你!” 冰冷的声音与风暴交鸣,威胁之意表露无疑。 将甲,原来那黑影身上的破烂黑甲叫做将甲。能够作为镇物,镇压夜鬼王者的至宝绝不简单。 虞知凝眸,如绯樱女王所言,凭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拼死一搏的成功率也极低极低。 在无数的裂缝下,一道血红的影子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 她便是夜鬼一族的绯樱女王,不像那些长相丑陋,肢体恐怖的夜鬼,她的身材倒是如人类一般匀称,身体窈窕,凹凸有致,光是看着背影,便让人生出一股难耐的欲火,她定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修长的身躯上点缀着一片片血樱,如无数血樱拼接而成的一抹鲜红长裙,更是显得诱惑的胴体。 王,她是夜鬼族的王,尊贵无比,高傲无比。 从未有人能够反抗过她的命令,对于看不起的人族,绯樱女王更是直言不讳。 千年时间,与她一同被封印的部下都已经灰飞烟灭,唯有她还留着一道残缺的神魂。 千年之中,曾有无数人踏足陨星崖的崖底,这一点从崖底的那些白骨便是可以看出。不过,这些人都没有引起绯樱的注意。 一来,那些人来得不是时候。大多数人从悬崖坠落,就摔死了。 二来,千年中大阵的封印极为强大,根本不是这些人能够破开的。也便是千年之期已过,封印衰弱,绯樱方能够震开一些裂缝。 三来,虞知的出现带给绯樱脱困的希望,并不是虞知的修为,而是那一道宗师剑气。 封印仅剩下不多的力量,借着宗师一剑,完全可以破开封印。 虽然虞知很想活命,但是亲手将这个异族放出,祸乱世间。这不是虞知希望看见的。 绯樱女王继续说道:“就算本王不杀你们,你们二人最后也会困死在此处。” 虞知握了握黎晚桐的手,两人目光交汇,无疑是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可就在此时,无数血樱汇聚,血光闪烁间,袭杀虞知的胸口,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虞知能躲避的。 轰的一声。 一片片血樱散落在地,滴滴鲜血也染红了地面。 虞知脸色煞白,胸口塌陷之余,一口鲜血喷出数丈之远。 下一刻,虞知眼神涣散,目光逐渐模糊。 “虞知,虞知!”黎晚桐惊慌地喊道。 虞知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安慰,可身体却是不由自己控制地倒下,视线中也失去了黎晚桐的身影。 砰! 虞知仰面倒在地上,眼睛虚弱地眨了几下,最后便是完全闭上了。 “虞知!”黎晚桐跪在虞知身边。 这一刻间,死亡便是来得这么突然。 即便黎晚桐已然做好了身死的打算,但黎晚桐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痛哭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 此时此刻,黎晚桐根本做不了什么,无力和无奈化作了绝望的泪水,打湿了虞知的衣襟。 虞知死了,或者说正在被黑白无常带上黄泉路,他气息全无,塌陷的胸口被鲜血染红,再也听不见声响。 死又何妨? 黎晚桐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此生无望,死而同穴。夫君,我们下一世再做夫妻。” 忽而,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本王可以救他!” ...... 李浩渺御剑而行,将速度提升到了宗师的极致。 仅是不到一日的时间,便是来到了陨星崖前。 一路风尘仆仆,最累的是叶清欢。从三日前,他一日也没有休息,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魏无忌和无花已经等候多时,两人没有想到叶清欢去神隐阁,竟是将李浩渺给寻到了。 这几日,魏无忌和无花一直守在崖底,可也束手无策。 李浩渺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扭头看向远处的三先生和捉刀客。 冷厉的目光比李浩渺的剑气更加锋锐。 三先生和捉刀客同时为之一惊,那一股杀意毫无掩饰地覆盖住两人的周身,封住了两人的退路。 嗡! 干净迅速的剑吟声响起,一道剑气朝着三先生和捉刀客轰杀。 林间无数树木倒下,切口平整,果断利落。 霎时,三先生和捉刀客同时倒飞而出,身上出现无数锐利的伤痕,将两人染成两个血人。 在宗师面前,两人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 三先生怒道:“李浩渺,我等未曾违约。你为何......?” 李浩渺冷哼道:“我何曾与你们有过约定!” 世人都知道那剑道宗师李浩渺从来不守信。 什么约定又算得了什么。要是虞知死了,李浩渺更不在乎什么约定不约定。 即使两人愤怒至极,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就是十品宗师的威慑,还是一位无所顾忌的剑道宗师。 “你们的狗命先给你们留着,等着虞知来取。若是虞知死了,我会到南州府,将你们燕云十八骑通通杀个干净。” 说完,李浩渺转身走向崖底。 “这里有人布下阵法。”颜依说道。她出身神隐阁,对于阵法机关很是了解。 只是一眼,颜依便是看出此处的蹊跷。 魏无忌赶紧问道:“可有破阵之法?” 颜依摇头,却是看向了身旁的李浩渺。 李浩渺淡淡开口道:“你们守在这里。魏无忌,你跟我进去。” 颜依立刻说道:“我也要去。” 这一次,李浩渺没有答应,而是说道:“陨星崖崖底镇压着一尊邪恶的存在,就连开碑之上的强者进入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颜依想了想,则是催促道:“爹,你一定要将虞知给带出来!” 魏无忌等人好奇地看着李浩渺和颜依。李浩渺什么时候有一个这样大的女儿了? 李浩渺点头,也知道现在事不宜迟。 “你放心将此事交给爹爹。” 随即,李浩渺一挥手,几道剑气遁入到虚空之中。 眼前的空中波动了几下,仿佛撕开了一扇门。 “走!” 李浩渺和魏无忌走进大阵之中。 在两人踏进崖底之后,那一处波动的空间恢复了平静。 仅是一步之间,两人仿佛来到了另一处空间。眼前的山林景色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黑暗。 在极远极远的地方,闪现着微弱的血色光芒。 一踏入此处,魏无忌心中便是生出一股极为压抑的感觉,仿佛这片黑暗的空间在不断地压缩,自身被困在一座牢笼中。 “这里就是陨星崖的崖底吗?”魏无忌喃喃道。 李浩渺神情严肃,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可听说过千年前的隐秘?” 魏无忌摇头,既是隐秘,又是千年前,他又如何得知? 李浩渺继续说道:“世间有无数隐秘,千年前的隐秘算不上极为重要的秘密。只是有资格知晓这些隐秘的人很少,又很老。” “千年前的隐秘也是大楚皇朝立朝的由来。多的不说,千年前异族入侵,人族上古宗门应战,强者齐出阻挡异族的入侵。” “这异族也就是被称为夜鬼的种族。夜鬼族的强大出乎了人族强者的意料,几次征战下来,人族损失惨重。但人族之计谋却又是夜鬼族无法相比的。” “为了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人族谋士多方谋划,计计连环,将夜鬼族的几位王坑杀。奈何夜鬼族的那几位王太过强大,就算是宗师强者也无法完全抹杀夜鬼族的王。” “因此,人族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其镇压封印。” “陨星崖下就是一处封印镇压之地!” “而大阵未解,也就代表着被镇压在此处的王也还活着!”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章 蛊惑 魏无忌听得越发担忧,出声问道:“倘若少主能够从坠崖中活下来......” 李浩渺抬头望向上空,打断道:“虽然陨星崖不过仅有数千米高,但是我们所在的崖底距离崖顶数万米。仅是因为其中设下了阵法,所以你们觉得此间不过数千米的悬崖。” “外界的阵法遮掩的崖底,也是一处传送阵法。这地方已经在地底数千米之下。” 李浩渺的意思很直接,就是说虞知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是魏无忌不愿意相信,也面对这个事实。 李浩渺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论如何,先找到虞知再说。” 魏无忌望向前方的黑暗,心中祈祷着虞知还能吊着一口气。 ...... 京都秋府迎来了一位远远想不到的客人。 秋劲风依旧待在东院,晒着春日的暖阳。那晦涩的眸子也仿佛更加精神了一些。 秋安伺候在一旁,将前厅来客的事情告诉秋劲风。 “没想到她也是有走出来的一日。”秋劲风叹了一口气,问道,“她是来寻若若的?” 秋安回禀道:“听着客人的意思,是如此。” 秋劲风忽然笑了笑,这笑容带着几分轻蔑,这是他不太显露出的情绪。 知道对方是寻秋若若,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客人身份不一般,您是否有话要传达给小姐?”秋安问道。 秋劲风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道:“既是找若若,让她自己应付便是。” 秋安闻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东院。 秋劲风轻声叹道:“秋家有女初长成。倒也是该给若若寻个婆家了。” “可那丫头好像偏爱虞知那小子......” 在秋劲风的眼中,这女儿家的心思可比诡谲的朝局复杂多了。 花厅中,秋若若看着来客,心中思量着对方的来意。 前两日,我多说了几句,难不成引起了她的猜忌?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些好。 “王妃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什么要事?”秋若若问道。 来客不是别人,正是楚王妃——姜溪月。 今日,姜溪月独自来了,仅是带着侍女小奴。 姜溪月看着秋若若,越看越是喜欢。 “若若,你觉得我家昊儿如何?” 秋若若一怔,旋即看向姜溪月,心中讥笑道:敢情是替项景昊说媒来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这继母倒是做得天下第一的称职。 秋若若又是多可怜了虞知几分,竟是有这般薄情的亲娘。 秋若若喝了一口水,摆出了一副寡淡的神色,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 “楚王世子如何,与我又有何干系?” 姜溪月听着秋若若的语气,心中觉得奇怪。上次在百味居中,秋若若知书达理,言语虽不亲近,却也没有如此冷漠。这是怎么了? 不仅是姜溪月,就是一旁的小奴也听出来秋若若言语中的冰冷。 都说秋若若是京都中第一才女,琴棋书画精通,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那些王孙贵胄亦是想要将其娶进家门。 这绝不是为了秋家的权势,仅是秋若若值得那些大人物看重。 姜溪月心知,项景昊绝不会听她的话,也不会去和京都中的小姐们多熟络熟络。因此,这般婚事便是要做娘亲的来操心了。 姜溪月闻言,则是说道:“今日前来,我本想为昊儿寻一门亲事。不过,我听得出若若你对于昊儿并不喜欢。那此事便罢了。” 姜溪月的坦诚让秋若若刚想好的那些讥讽的言辞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 “王妃倒是坦诚。”秋若若说道。 姜溪月微微一笑,“婚姻大事,两姓之缘,这缘分是勉强不来的。” 秋若若也笑了笑,“世间如王妃这般平易近人的人不多。大多如王妃这般尊贵的人都喜欢仗势欺人,用着一些手段来行事。” 姜溪月喝了一口茶水,看着秋若若,眼中藏不住的喜爱。 “若若,听闻你是李清如的学生?” “是。李夫子乃是我的启蒙恩师。” “年少时,我与李清如亦是好友,你既是她的学生,唤我一声姜姨就好。” 秋若若思索了一下,一想到虞知,她心中有股压不住的气愤。既是小鱼哥哥该讨厌的人,那我为何要与她亲近呢? “王妃便是王妃。小女子不敢高攀。” 话音刚落,姜溪月身边的小奴忍不住呵斥道:“你怎这般不识抬举?我家王妃这般善意,你却弃之敝履。你可知道京都多少人想亲近我们楚王府?” 可此时,姜溪月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她不喜听到小奴的这些言语。 这些话听着便是仗势欺人的意思。 刚刚不久,秋若若才说过姜溪月平易近人。 秋若若放在手中的杯子,用着更冰冷的声音和语气,说道:“楚王府权柄滔天,别人愿意亲近你们楚王府是别人的事。秋家,秋若若,还轮不到对着楚王府奉承巴结。” 这言语让温暖的花厅瞬间变得如冰窖一般。 小奴被秋若若的气势给吓到,一时间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见过的世面再多,她也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楚王妃,你当初便是看上了楚王府的权势和富贵,所以成了楚王妃,不是吗?”秋若若说话更加生分了,“我想我秋府庙小,容不下大佛,还请楚王妃回去吧。” “安爷爷,送客。” 说完,秋若若便是自行走出花厅。 三两句话间没给姜溪月一点说话的空隙。 秋安也不知从何处走出,适时地摆开送客的姿势,说道:“楚王妃,请。” 姜溪月看着原本秋若若的位置,思虑了一番,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走出秋府前,姜溪月开口说道:“烦请代我向若若致歉,小奴的话绝非有意。楚王府的人也绝非仗势欺人之辈,还请若若谅解。” 秋安一脸平静,说道:“楚王妃严重了。我家小姐并非如此小气之人。” “那便好。我见若若这孩子甚是喜欢,只怕她误会了我。”姜溪月说道,“改日我再登门,亲自向若若道歉。” “楚王妃不必道歉。老奴想来,小姐也不愿见到楚王妃,还请楚王妃莫要打搅。”秋安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留着姜溪月满是疑惑。 “王妃,我......”小奴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姜溪月瞥了一眼小奴,说道:“今后,你不要再随我外出了。” 小奴立刻跪倒在地,告罪道:“请王妃赎罪。小奴...小奴再也不敢了。” 姜溪月淡淡道:“你何罪之有呢?楚王府权柄滔天,尽管是下人也是觉得高人一等。你会说这些话也在情理之中。若若说的不错,世间那些自以为尊贵的人,大多喜欢仗势欺人。” “只怪我这些年都在府中待得太久,竟是不知你还有这等作风。” 小奴跪在地上听着,不敢回答一字一句。 这是她头一次见王妃生气,可自己是在维护楚王府的尊严,为何王妃会这般生气? 都怪那个秋若若! 姜溪月回头望了一眼秋府的匾额,心中叹道:“看来昊儿与若若无缘无分。不过,这两次相见,若若为何几次提起那些陈年往事?” “说起来,我那孩儿...若是还活着,该是会喜欢若若的。” 忽而,姜溪月感觉胸口发闷,握着拳头,轻轻捶打着胸口。 为何会这般难受? 紧接着,姜溪月便是觉得整颗心脏都被撕裂了一般,柔弱的身躯竟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姜溪月不知的是,她那还活着的孩儿那一颗心脏被粉碎,神魂正踏上鬼门关前徘徊。 “王妃,王妃!”小奴惊恐地喊道。 ...... 救虞知? 黎晚桐怎么会不想? 可代价是什么呢? 黎晚桐如今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时间多想,她只想让眼前的虞知活过来。 她甚至忽略了刚才击杀虞知和救虞知的竟是同一人——绯樱女王。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正如三先生所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那便什么东西都没了。 冰冷的声音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黎晚桐哭诉道:“救他,只要能救他,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地底下的血色身影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在千年之前,她便是见到了无数的烽火狼烟和生离死别。 那些人族舍生忘死,为了救心爱之人,甘愿赴死,甚是寻常之事。 绯樱女王见过太多,所以有了这番主意。而她更知道的是,人族女子最是感性,说服黎晚桐比说服虞知要容易得多。 “用那一道宗师剑气破开封印,本王自是可以救他!” 冰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将人引入万劫不复之地。 黎晚桐从袖子中掏出最后一根剑气筷子,上面淡淡的剑气萦绕。这是黎晚桐和虞知都感受不到的剑气。 但被封印的绯樱女王在两人坠入崖底的刹那便是发现了这一道宗师剑气。 毕竟,千年前的绯樱女王远超宗师之境,对这种力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黎晚桐警惕地说道:“若是你脱困之后食言而肥,我只能被你欺骗。你该如何保证!” 绯樱女王冷哼一声,说道:“本王比不上你们人族那么狡诈卑鄙,自会守信履约。” “再说,如今你还有何选择?” “救出本王,也就是救你们两人。” 冰冷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顷刻间黎晚桐眼中的清明散尽,只剩下空洞。 黎晚桐双手握住筷子的两端,霎时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可那一抹挣扎很快就消失在眼底。 咔嚓! 宗师剑气呼啸而出,化作剑气风暴,扫荡空旷的洞穴。 顷刻间,地面崩裂,血色荧光朝着空中倾泻,血樱飘扬,在风中飞舞着,仿佛在迎接它们的主人再度出世。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一章 破阵而出 轰轰轰! 岩石崩碎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之中,地面不断塌陷化作齑粉。 整个洞穴充斥着妖异的血光。 在血光映照下的无数血樱随风盘旋,被碾碎的血樱花瓣化作了无数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顷刻间,黎晚桐素白的衣裙已然被染成一袭血裙。 黎晚桐跪在虞知身旁,抬头望着诡异的一幕,尽管血染衣袍,也不在乎。血樱将两人包围在其中,片片落在黎晚桐的长发和肩头,平添了几分凄美的模样。 在看着虞知死在眼前,她终是做了决定。谈论生死容易,但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眼前,便不是说的这么容易了。 正如虞知眼看着黎晚桐坠崖,他亦是奋不顾身地跳崖,心中期盼着能够有所转机。 血光在半空中交织,无数的血樱也随之交织在半空中。 越发浓郁的血光与无数血樱汇聚,缓缓化作一道妖艳的身影。 在黎晚桐的目光中,一个女人身影浮现,血樱花瓣化作了她的身躯,雪白的肌肤外,血樱为衣,仅是遮住了女人重要的隐私部位。那一双冰冷的眸子与眉间的血樱花纹更是增添了几分高贵与冷艳。 若是有男子在此见到这一具诱人的胴体,心中定是会浮想联翩,蠢蠢欲动。 然而此等“美景”仅有黎晚桐这一女子欣赏。 身为夜鬼族的王,绯樱女王并不是如虞知所见的夜鬼,难以言说的丑陋,相反却是拥有世间女子难以比拟的容颜。 绯樱女王缓缓落地,一双玉足踩在破碎的地面,一步步朝着黎晚桐走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威严无比的气势让黎晚桐难以呼吸,在这女人眼前,黎晚桐感觉自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 “救他!”黎晚桐依旧壮着胆子说道。 绯樱女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千年的镇压终究是让她逃出来了。可惜的是,与她一同被镇压的族人已经被耗死在封印中。 “本王不是你们无耻人族,会信守承诺。” 说罢,绯樱女王抬手间,一滴鲜血从绯樱女王的指尖溢出。 下一刻,洞穴周围的血樱树如枯木逢春一般,飞速生长,老树开花,枝头挂满血樱花瓣。 紧接着,那一滴鲜红的鲜血从空中滴落,落在虞知凹陷的胸口,渗进了虞知的心脏中。 漫天血樱飘零如细雨,在此时这些血樱花瓣仿佛收到了召唤一般,朝着虞知的胸口中飞去。 周围那些生长的血樱树上也不断地飘出血樱花瓣。 虞知就像是一个漩涡,将那些血樱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更准确地说,是血樱女王的那一滴血吸引着血樱花瓣。 起死回生,这是一个逆天的过程。人族之中从未有人能做到此事。 但夜鬼族不同,他们不喜阳光,血液冰冷,这本就是逆天而行的种族。 本是残魂的血樱女王将仅剩不多的精血用在了一个人族小子身上。 当真是因为承诺? 又还是有其他的一些谋划? ...... 李浩渺一剑斩开眼前的白骨大军,急速前进。 刚才的震动让李浩渺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里不该有这样动静,难道是千年前的封印解开了? 是虞知做的吗? 若真是虞知干的好事,至少证明虞知还活着。 忽然之间,地面再度震动,那些血色荧光也从地缝中涌出,将黑暗驱逐。 但这诡异的血色荧光反而加重了李浩渺的担忧。 “走。恐怕虞知还真活着,更做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李浩渺说道。 虞知坠崖,然后就发生了这些诡异的事情。李浩渺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魏无忌长枪横扫,飞快跟上李浩渺的脚步。听到李浩渺的判断,魏无忌心中升起了几分希望。 李浩渺心中更多的是担忧。 虞知如果活着,这是极好的事情。 但这些动静若真是虞知弄出来的,那么他已经陷入了最最危险的境地。 陨星崖崖底是千年前人族强者镇压夜鬼族王者的地方,此处大阵封印镇压,已经经过了千年。 可千年时光大阵仍未消散,便是证明着封印中还有夜鬼余孽存活。 如今大阵开始崩塌,这是有人破开了大阵,又或是被镇压的夜鬼撕裂了封印,脱困而出。 两种可能相比较而言,有人破开大阵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千年时光,这些夜鬼都没能脱困而出,如今已经是衰弱到了极点,不可能撕开大阵的封印。 最为重要的是,在震动开始前的一瞬,李浩渺分明感应到了自己的剑气。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留给黎晚桐的三道宗师剑气的其中一道。 夜鬼脱困而出,即便被镇压了千年之久,夜鬼族的王者也不是虞知和黎晚桐能够对付的。 ...... 扑通! 在黎晚桐惊讶的目光中,虞知凹陷的胸口开始复原,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更是如新生婴儿那般,强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虞知!”黎晚桐含着泪水喊道。 血樱花瓣依旧不断地涌入到虞知的胸口,这仿佛就是能够生血肉的灵丹妙药,不断治愈虞知的伤势。 在最后一片血樱花瓣落入虞知的胸口后,一阵血色荧光将虞知包围,好似一个巨大的蚕茧。 仅是几息间,血光收敛到虞知身体之中。 下一刻,虞知睁开眼睛,神情茫然。 “桐儿,我这是怎么了?”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虞知死了一次,然后又神奇地活了过来。 黎晚桐紧紧抱住了虞知,永远也不想将他给放开。 虞知还没回神,忽然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正在自己身后。 这股气息俨然已经超越了开碑之上的强者,这种无言的压迫感更比死亡的威胁还要可怕。 虞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远超三先生的那种压迫感。他只是这样站着,那一股压迫感冰冷地深入到骨髓之中。 在虞知转身看见绯樱女王的那一刻,“上辈子”的记忆猛然涌上脑海。 “夜鬼!” 虞知惊恐,下意识地将黎晚桐拉到自己的身后。 残魂和血樱花瓣幻化的绯樱女王开口纠正道:“低贱的人族,吾族乃是高贵的灵魁族。” 虞知看着崩碎的地面,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一切。 黎晚桐在虞知身后,解释着一切。她也不想将绯樱女王给放出,但为了救虞知,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相信如果先死的是自己,虞知也会像自己这样做出选择。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 虞知转念一想,说道:“你杀了我,又救了我。为的只是让我破开封印。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准备如何对付我们?再杀我一次?” 绯樱女王看着虞知,嗤笑一声。“本王没这么无聊。我答应过她,带你们离开离开此地。不要将本王与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人族相提并论。” 这话倒是让虞知万分诧异。 夜鬼竟然能够说出这话,是夜鬼道德崇高?还是人类人性沦丧? 虞知依旧警惕地看着绯樱女王,不知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思索间,洞穴顶部开始崩塌,一块块巨石朝着地面落下。周围的血樱树上已经没有血樱花瓣,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条。 一股血色光芒瞬间笼罩在虞知和黎晚桐的身上,将落石挡在身外。 绯樱女王已经被封印了千年之久,这一出世却有这般实力,虞知很难想象千年前的绯樱女王到底有多强。 在虞知看来,光是能活千年,这也是极为了不起的奇迹了。 三道血光朝着虞知跳落的悬崖飞去。 虞知和黎晚桐像是两只木偶,无法反抗绯红女王的力量,任凭绯红女王操控。 巨石砸落,仅仅是十几息,洞穴已经完全坍塌,化作了一片废墟。 绯樱女王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来到了虞知和黎晚桐坠崖的地方。 崖底还在震动,大阵被破开,反噬的力量仍在破坏这一带的地势。 岩层断裂,那些血色荧光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闪亮的银辉,在银辉之中还闪烁着万紫千红的点点光芒。 这一刻,无尽黑暗的崖底恍若是天上的璀璨星河。 虞知和黎晚桐同时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里哪还有之前的死寂和恐怖,分明就是人间仙境。 虞知两人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绯樱女王心知肚明,眼中充满无尽的愤怒和恨意。 正是这些银辉中的力量不断加固大阵封印,这才困住了她千年之久。 如今大阵崩碎,残余的力量倾泻而出,化作了这片银辉。 山林间,颜依如热锅上的蚂蚁,从神隐阁而来的一路上,颜依就从未停下心中的担忧。 银辉倾泻而出,从崖底直冲云霄,将这一整座陨星崖都给照亮。 尽管此刻还是白天,但银辉的闪耀超越了皓日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颜依喃喃道。 一旁闭目调息的叶清欢闻声,睁开眼睛,看着漫天银辉的奇异光景。 无花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星辰之力。应该是李施主等人解开了大阵。” 颜依不解,旋即看向眼前的山林,没有任何变化。“此处的阵法遮掩为何没有解开?” 无花再度解释道:“小僧猜想,在那些星辰之力消散之前,这里的阵法依旧会持续。” 颜依也略懂阵法,也能推测出一二。 此刻在崖底,虞知等人被拦住了去路。准确的说是,绯樱女王被拦住了去路。 挡在眼前的是,虞知的老熟人——残破的黑甲。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云缙 眼前的黑甲依旧如之前那般残破,但黑甲中的黑影却是变幻了模样,化作了一个中年的样子。 中年男子面容刚毅,身着黑甲,一瞧望去便是有万夫莫当之勇。 这一刻,世间的一切都仿佛要臣服在他的脚下。 “云缙。”绯樱女王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语气中充满憎恶。 正是这个中年男子设下陷阱,将其镇压了千年之久。 云缙露出一抹笑意,说道:“绯樱,好久不见。” “哼,你用性命镇压了本王千年之久,还不是让本王逃出来了?而你,只剩下最后一抹意识留存世间。”绯樱女王讥讽道。 云缙不以为意,他甘愿用性命镇压对方,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当年一战,若不将你镇压,世间都会倾覆在你族的手中。我亦是不得已为之,请见谅。” “虚伪,你们人族真当虚伪,分明想置本王于死地,还在这里假仁假义。”绯樱眼中充满讥讽。这千年的时光积攒了她一腔恨意。 虞知亦是觉得虚伪。都死了,还这么虚伪。 云缙叹了口气,说道:“不曾想这一座千年的大阵,依旧让你给逃了出来。” 虞知和黎晚桐闻言,心头发慌。这可就是他们做的好事。 云缙像是感应到了虞知两人的情绪,对着两人一笑。“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时也命也,绯樱出世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是没有你们,也存在其他的契机。” 虞知想了想,说道:“前辈,您的意思是这一切您已经预料到了?” 云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望着虞知,这一眼让虞知极为恍惚。 在虞知的眼前,星辰闪烁,一道道光影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 血与火的烟云,风与霜的征程,一轮血日高悬,战鼓擂动,旗帜飞扬,尸山血海中,一道少年的身影孤独地行走在狼烟间,仿佛一直都没有尽头。 这是谁? 难道是我吗? 恍惚间,虞知看见了少年的侧脸。 这就是我! 可这地方又是哪里? 嗡! 星辰尽散,虞知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虞知心中疑惑,询问的目光望着云缙,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谁知云缙又是一笑,转头看向绯樱女王,开口道:“最后留下这一抹意识,本想看看世间的风景和漫天的星辰。今日,看来这一抹意识还是该用来将你抹杀。” 绯樱冷哼道:“仅是一抹残念,还敢如此猖狂!” 云缙笑着反驳道:“你也不过是一抹残魂而已。” 说罢,铺洒在地面的银辉缓缓升起,萦绕在云缙的周身,覆盖在那一副将甲上。 血红光芒在绯樱周身闪烁,蓄势待发。 陡然间,银辉和血光对撞在一起,震荡出一股声势浩大的冲击波,掀飞虞知和黎晚桐两人的身影。 银辉再度闪烁,云缙化作流光,冲杀向绯樱。 他本就只是一抹残念意识,迟早都要消散在这片天地间,如今绯樱出世,全力拼杀才是这道残念的归宿。 此刻,云缙抱着同归于尽的念想,将绯樱埋葬在这里。 绯樱看出了云缙的意图,怒道:“云缙,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云缙淡笑道:“你族若是不入侵人间,我自然可以放你一马。可千年之期已过,那一则预言看来已经应验了。你族即将卷土重来,而你...将会是潜在的威胁。” 绯樱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闪耀的血光中幻化出淡淡的血樱花瓣,顷刻间无数花瓣飘零,化作利刃下袭杀云缙。 随着云缙抬手一招,银辉化作一根根长矛,飞射向绯樱。 两人即刻交战在一起。 虽然两人都是千年前的大能者,但现在只是一介残魂,一道残念交战的威能远远不如千年之前。 “桐儿,我们乘乱逃走!”虞知说道。 虽然绯樱曾承诺要带虞知两人脱离险境,但是虞知心中仍有防备。 入侵人间的夜鬼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正当虞知想要行动的时候,银辉和血光交融的地方忽然爆炸开来,气浪冲天,两道身影分开。 身着黑甲的云缙身影变得虚幻了几分,显然残念比残魂要弱了许多。 绯樱说道:“当年,你拼了性命才能将本王封印,若是正面一战,你如何会是本王的对手?” 云缙笑道:“你们灵魁族的几位王自然实力强悍,我们人族中少有强者能够对抗。但你们灵魁族智谋有缺,在我等谋划之下,千年前的一战,人族大胜,将你族赶出了人间。” “千年前如此,千年之后,人族依旧会将你们赶出人间!” 云缙的信心让绯樱嗤笑不已。 “千年前,在本王被封印之前,你们人族的强者死的死,伤的伤,本王倒想知道这一世的人族到底还剩下多少强者!” 云缙无所谓地说道:“现在的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些事情也本不该我来操心。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可以为这人间多做一些事。那便是杀了你!” 绯樱冰冷地说道:“是本王杀了你!” 光影闪烁,几番交战下来,云缙身影忽明忽暗,那残破黑甲也变得更加暗淡。 这缕残念存活在世间不会太久了。 反观绯樱女王越战越勇,气息越发冰冷,血光越发充盈。 这一战,显然是绯樱占了绝对的上风。 “云缙,就凭你,如何杀我?!” 冰冷至极的声音如寒风将吹拂在这片空间中。 千年的仇怨和憋屈在今日终于迎来了一个结局。 云缙叹了一口气,崖底的星光已经暗淡,积攒在大阵中的星辰之力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当这一股力量彻底耗尽之后,云缙的残念就会彻底消散在这时间。 虞知希望云缙能够干掉绯樱,否则,这绯樱一个不开心,随时都能够将虞知和黎晚桐给杀了。 可如今看来,绯樱就要将云缙给干掉了。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若是再加上我呢?” 虞知闻声,眼睛一亮。“叔?” 紧接着,李浩渺的身影出现在虞知的眼前。 “叔,你可算是来了。你侄儿可是已经死过一次了。”虞知哭喊道。 李浩渺看着虞知胸口前的血迹,心中本该担忧,但见虞知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生龙活虎的模样,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了。 李浩渺心软嘴硬,说道:“你小子命还挺硬。这么高摔下来都没死。” 虞知哭诉着,“死了,又活过来了。” “不重要。现在活着就好。”李浩渺无所谓地看着虞知。“不过,现在等我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 在生死这件大事上,过程往往不怎么重要,主要还是结果。 结果是虞知和黎晚桐都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李浩渺看向绯樱,一道道剑气已经环绕在李浩渺的身边。 “这位前辈若是信得过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毕竟,世间的风景和天上的繁星,我也喜欢。前辈可以多多看看。” 云缙感受着李浩渺的剑气,大致清楚了来人的实力,于是便说道:“那便交给阁下了。我也还想在为这片人间做些事情。” 随即,云缙将目光落在了虞知的身上。 ...... ...... 京都楚王府,姜溪月昏迷不醒,惨白的脸色仿佛是他已经遭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势。 项景昊得知姜溪月昏迷的消息后,立刻赶回了王府中。 京都那些有名的大夫逐一都被“请”到了楚王府中。 这阵势也在京都中闹出了许多动静。 而那些名医的诊断几乎都是一样——病因不明。 姜溪月的房中跪着十数位大夫,只听着项景昊咆哮着。 “废物,枉你们一个个号称名医,竟是没一个人能够查出病因。我看要将你们的医馆都給砸了。” 项景昊又愤怒,又着急。 姜溪月昏迷了许久,虽然只是昏迷,但是惨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气息着实让人担忧。 “今日,你们若是治不好我娘亲,我将你们全给斩了!” 一位年迈的老大夫壮着胆子说道:“世子殿下,王妃的病症起因不明,实在是无从查起。老朽从医数十年,属实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要娘亲能够苏醒!”项景昊看着昏迷的姜溪月。他从小就知道没有姜溪月,就没有他如今尊贵的地位。 楚王世子,多么令人羡慕的身份。 可惜,唯有项景昊知道他的这个身份随时都会被剥夺。 他不是姜溪月的亲生儿子,更不是那位权柄滔天的楚王的亲子。 在很早很早之前,项景昊就明白了他的任务就是充当姜溪月那夭折的孩子。 有了姜溪月的宠爱,便是有了楚王项籍的宠爱。 毕竟楚王项籍爱极了这个叫做姜溪月的女人。 小奴在一旁伺候着姜溪月,却是听项景昊问道:“小奴你一直侍奉在娘亲身边,你说,娘亲为何会吐血昏迷?” 小奴惶恐,跪在地上,赶忙道:“小奴不知。小奴跟着王妃拜访秋府的秋若若小姐。可离开秋府之后,王妃便是吐血昏迷。小奴实在不知王妃到底为何会昏迷!” 项景昊盯着小奴,那目光仿佛在说,若是姜溪月出事,你也别活了。 小奴冷汗直流,口不择言。 “或许是....” “是什么?” “是那秋若若说的那些不敬的言辞惹恼了王妃。这才会让王妃怒火攻心,吐血昏迷。” 项景昊闻言,同样是怒火攻心。 “秋家,秋若若!” 随即,项景昊大步流星朝着王府外走去。 “你们,在我回来之前治好我娘亲,否则,我不介意让京都少一些大夫!”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三章 闹事 秋府中,秋若若也听闻了楚王府的那位王妃昏迷不醒的事情。 那楚王项籍手握重兵,位极人臣,是大楚朝臣讨好的对象。 自姜溪月昏迷之时开始,秋若若就知道了消息,说起来她是亲眼看着姜溪月的马车离开。 “姜溪月昏迷,与你有没有关系?”秋劲风问道。 秋若若直言道:“无关。” “楚王府不会这么想。”秋劲风又是说道。 秋若若眉头一挑,无所谓地说道:“我不在乎。” 想了想之后,秋若若又是说道:“爷爷,难道你在乎吗?” 秋劲风无声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姜溪月当年做了何事,她都是虞知的亲生母亲,即使要报仇,也该是让虞知自己决断。” “我们秋家可以成为虞知的后盾,但很多事情需要他自己来解决。” 秋若若闻言,则是点了点头。“爷爷,我知道了。” 秋劲风慈爱地看向秋若若,说道:“若若,你很聪慧,好在随了你娘亲。” 秋若若噗嗤一笑,“我也时常庆幸此事。” 身在五城兵马司的秋渔猛地打了个喷嚏,纳闷道:“哪个家伙在议论老子!” 此时,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出事了。” “慌什么,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秋渔也是个急性子,因为这性子急,所以经常会被秋劲风给呵斥。 来人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方才说道:“大人,楚王世子在秋府门前叫嚣!” 秋渔哈哈大笑,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项景昊那毛头小子疯了,敢来惹我秋府?” 来人焦急道:“大人千真万确的事儿。那楚王世子说,若若小姐害了楚王妃昏迷不醒,非要拿下小姐去王府问罪!” 秋渔这一听,顿时怒火中烧。 “敢动我秋渔的女儿,找死!来人,给老子点兵!” 在京都中,谁人不知这秋渔爱女如命。且秋家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自然爱惜的不得了。 因此,那些王宫贵胄的公子小姐即使再飞扬跋扈,也不敢和秋若若对着干。秋家那位老太爷还活着,这可是当今陛下的恩师。谁人不要给几分薄面? 楚王世子项景昊在秋府门口闹事! 这热闹瞬间吸引来了许多吃瓜百姓。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今日倒是闹到了一起。 真是一出好戏! 赵王世子萧景弘也在远处的马车中观望着。 驾车的是他的幕僚——孟断章。 “先生,你如何看此事?”萧景弘饶有兴趣地问道。 本是在饮酒的萧景弘得知此事,便是赶了过来。这热闹可是比折子戏好看多了。 孟断章手中牵着缰绳,隔着人群望着策马而立的项景昊。 他淡淡说道:“为母报仇,这倒是符合楚王世子冲动的脾性。不过,楚王妃为何会突然昏倒呢?而且还是在秋府门前,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这位世子殿下硬是咬着秋家小姐不放,恐怕这事要闹到皇宫里去。” 萧景弘笑道:“先生,你觉得那楚王妃会不会故意装作昏倒?挑起由头,让项景昊来寻秋家的麻烦?” 孟断章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若真是如此,这位楚王妃的目的又是什么?秋家可不是这么好算计的。这般对付秋家,全无好处,反倒是和秋家结仇。这买卖不划算。” 萧景弘仔细想了想,颇有些羡慕地看着项景昊,他便是说道:“是我想多了。不过,项景昊倒是有个好爹,这才敢有底气到秋府门前寻衅。反倒是瞧瞧我,这闲散世子见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孟断章心里笑了笑,有些话不能接,也不必接。 赵王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身份尊贵。赵王世子打出生开始便是锦衣玉食地伺候着。这是无数人都羡慕不来的生活。 偏偏这世子殿下除了喜欢花天酒地之外,还有一番不该有的野心。 沉默良久之后,萧景弘又是说道:“先生,年后的时节,京都比以往都要平静。” 孟断章一怔,心中思索着萧景弘话里话外的意思。 随即,萧景弘继续说道:“听说那个家伙在北境立了大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少了他,京都好似也没什么乐趣了。” 孟断章此刻明白了萧景弘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虞知。 孟断章哑然失笑,又是看向秋府门前的黄裙少女,说道:“世子说得不错。若是此刻虞知在京都,眼前的热闹会更加精彩一些。” “知我者,先生也。”萧景弘哈哈大笑道。 项景昊带齐了府中的护卫,堵在秋府的门口。这声势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冲进秋府中。 京都中,敢在秋府门口堵着的也唯有现在的项景昊。 秋渔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官位不大,但权力极大。京都之中所有的兵马都在秋渔的手中。 秋劲风虽然已经致仕,但曾经是当今陛下的恩师,致仕之后余威犹在。至今,楚皇还时常召见秋劲风进宫议事。 就是文臣之首的黎修远也要对秋劲风礼让三分。 “秋若若,你到底对我娘亲做了什么?如今害她昏迷不醒?”项景昊怒斥道。 秋若若根本不知道姜溪月为何会吐血昏迷。 她平静地说道:“你说我害了楚王妃,你倒是说说,你有何证据?” 项景昊当然没有证据,直到现在他连姜溪月昏迷不醒的原因都没弄清楚。 秋若若目光扫过项景昊和一众楚王府的护卫,沉声道:“项景昊,我家父亲官位不大,不如楚王权柄滔天,但你没有真凭实据就敢在秋府门前撒野。你以为我秋家好欺负吗?” “再说,楚王妃昏迷不醒,与我何干?总不能因为你楚王府有权有势,任你诬陷?” 言语上,项景昊自然斗不过秋若若。 在青云试文试中,秋若若舌战群儒,颇有当年李清如的风采。 这辩论上,当朝的那些大学士也不一定是秋若若的对手。 项景昊盯着秋若若,就像是一头老虎盯着一只小麋鹿,随时都要将她给吃了。 “来人,将秋若若给我拿下。” 楚王府的护卫闻令而动,持着刀剑朝秋若若走去。 秋府的护卫上前,想要挡住楚王府的护卫。可楚王手握重兵,为了保护姜溪月的安全,楚王项籍特地从军中选出那些好手。 秋府的护卫又怎么会是对手呢? 只是交手那一刻,秋府护卫就倒下了。 秋若若巍然不动,目光冷峻。 秋安则是上前一步,一如往常那般双手交叉在身前,站在秋若若的前方。微微佝偻的身影像是一堵铜墙铁壁。 “小姐,你不妨先回府去。这些小事交给老奴来处理。” 秋若若闻言,则是说道:“安爷爷,我倒要看看项景昊敢对我如何?” 秋安神情不改,有他在此,谁也不能伤秋若若分毫。 秋安看着秋若若长大,也一直跟着秋若若,护她周全。十数年如一日,从未有过闪失,今日也是如此。 一股真气涌动,顷刻间,逼近秋若若的楚王府护卫纷纷被震飞。 项景昊冷哼一声,说道:“找死!” 项景昊刚想亲自动手,却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小杂种,敢伤我女儿,老子废了你!”秋渔策马狂奔,身后跟着一群将士。 秋渔横刀立马,挡在项景昊的身前,不屑道:“项景昊,你爹没教过你,什么叫做礼节吗?当街闹事,真不将我五城兵马司放在眼里!” 项景昊也是怒极,反驳道:“秋指挥使,你想要包庇秋若若吗?” “包庇?呵呵。”秋渔讥讽道,“你娘吐血昏迷,关我女儿什么事?人人都知道我女儿乖巧伶俐,知书达理。再瞧瞧你,你娘昏迷肯定是被你这不孝子给气的。” 和秋渔相比,秋若若的确是知书达理。 辩驳时也是据理力争,讲究证据。 但秋渔不同,一口一个小杂种,一口一个不孝子,满口的谩骂。 要是将秋渔身上这官服给扒了,这分明就是市井中的泼皮无赖。 秋渔昂着头,讲道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想跟老子讲道理? “这些人当街闹事,扰乱京都安宁。来人,都给我拿下!” 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一个个抽出兵器,将项景昊和楚王府的护卫包围起来。 双方对峙着,楚王府的护卫毕竟出自军中,绝不可能束手就擒。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也不给对方面子。这京都五城都是他们管辖的地方,管你是何人?都特么的老老实实的。 秋渔见状,一声冷笑。“反抗者,格杀勿论!” 众将士听令,齐齐应声道:“遵命!”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仿佛稍微发出些声响,就会引起双方的混战。 千钧一发,秋渔毫不退让,欺负我女儿,老子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直到此时,项景昊方才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进,他总不能真和五城兵马司对战。 退,则是会损了楚王府的面子。 秋渔坚决的态度让项景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 就在此时,在人群后方,一道声音传来。 “两位,有什么事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何必闹到这样地步呢?”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云缙赠予的机缘 陨星崖底的局势比京都更为焦灼。 李浩渺已到宗师境界,当今世间最强之境界。 刚刚从千年封印中脱困而出的绯樱女王只剩下一道残魂。 而关键在于绯樱女王依旧拥有能够匹敌宗师强者的实力。 从这一点上便可以看出千年前的夜鬼一族有多强。 在李浩渺到来之后,魏无忌也赶到了这里。在见到虞知安然无恙之后,魏无忌喜出望外。 若是虞知死了,他此生的希望也便随之消散了。 “少主,你没事吧?” 虞知指着自己的胸口,苦笑道:“差点死了。” 魏无忌神色担忧,说道:“少主,我先带你们两人离开此地。” 虞知看了眼身旁的黎晚桐,随即点头。 此地并非久留之地。 “且慢。”云缙挡住了虞知的去路。 从之前的对话中,虞知得知眼前的这一抹残念正是当年封印绯樱女王的无上存在。 虞知疑惑道:“前辈有何要事?” 云缙打量了虞知一眼,说道:“十九岁的破甲六品......稍微差了些。” 虞知顿时黑了脸,他倒是不在意被人看扁,可黎晚桐还在这儿呢?少年的自尊心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强烈。 “前辈,现在的世间在我这般年纪,有我这样的修为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 云缙笑道:“那只能说这一代的世间都稍差了些。” 虞知不说话了,也是无话可说。在云缙这样的大能者眼中,再厉害的天才也不过如此。 毕竟在千年之前,十品宗师境之上的人物就有数十人。 云缙继续说道:“我找你是想送你一场机缘。” 虞知狐疑地看着云缙,“机缘?前辈,你都只是一介残念呢,还有什么可以送给我的?” 云缙抬手一挥,银辉闪烁进虞知的双眸之中。 下一刻,虞知眼中的景色变化。星辰璀璨的夜空中,一众悬空而立的强者出现在虞知所看见的画面中。 “这是千年前的陨星崖。”云缙的声音传进虞知的耳朵。 虞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下一刻光影变化,一场大战在陨星崖上空爆发,无数星辉倾泻人间。这一整座山崖成为了战场。 虞知可以清楚地看见身披将甲的云缙和绯樱女王纠缠在一起,从天上打到地下,但范围也仅是在陨星崖内。 在陨星崖方圆百里之内,一座大阵冲天而起,限制了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此处。 这也便是绯樱所说的设计坑杀。 光影在虞知眼中变化,超凡境界的强者对战让虞知目瞪口呆,山岳崩塌,星辰震颤,月影星光闪烁着无尽的恐惧。 激荡的力量将这一整片天穹横扫,仿佛要将天捅一个窟窿。 大战持续了三日,终于人族的强者开始陨落,一个个接一个地在天空炸裂,血雾飘散,尸骨无存。 “千年前的那一战,我带领数十人,在此围杀绯樱。可他们灵魁族实在太过强悍,那一战下来我们一方数十人尽皆陨落,这也仅仅是将绯樱和她的部族给镇压封印了而已。” 虞知好奇地问道:“前辈,敌我双方战力如何?” 云缙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族一方,包括我在内,总计八人宗师之上,其余人亦是开碑八品、九品之列。而绯樱一行人除了绯樱之外,仅有两个宗师之上的强者,剩余的十人也仅是开碑九品。” 虞知惊讶道:“这般悬殊的差距,人族竟然惨败?” 云缙已然释怀,他不过是一缕残念,打不过便是打不过,许多事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仅是此处战场,在灵魁族入侵人间时,世间的强者闻声而动,各大道统迅速应对来犯之敌。然而,近在一年之间,十余宗门尽数被灭。” “因此,以楚惊云为首的一众宗师开始设局坑杀灵魁族的王。此处仅是极小的一部分战场。可却是耗尽我方所有人的性命,才堪堪封印住绯樱。” 虞知又是问道:“前辈所说的灵魁族,便是夜鬼吗?” 云缙愕然,随即又是点头说道:“夜鬼...这是世间凡人对他们的称呼。因为,灵魁族的族人奉月亮与黑夜为神明,偏爱夜间行事,再加上极为丑陋的面貌,所以世人更多愿意称呼其为夜鬼。” 虞知眼中画面闪烁,画面中无论是绯樱,还是绯樱的部族皆是与人族无异,尤其是绯樱甚是比人族女子更加妖艳,何来丑陋一说。 云缙看出了虞知的疑惑,继续说道:“灵魁,诞于月光与黑夜的交织。传言,这一族曾被诅咒,生来便是与天道相悖,出生之时智力低下,面貌丑陋,哭声如恶鬼哀嚎,但天道给他们关上了一扇门,忽然会给他们开出一扇窗。” “在修行方面,灵魁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而且在每一位灵魁踏入宗师境界时,便会解开诅咒,褪去初生的丑恶模样,如我等人族无异。” 虞知曾见过袭杀白焰谷的那些夜鬼,一个个漆黑如墨,尖嘴猴腮,怎是丑陋可以形容? 虞知认真地问道:“前辈可知灵魁族为何要入侵人间,他们又是从何处而来?” 云缙摇摇头,说道:“自我身死之后,人间的大战还未结束。人族并不知晓灵魁族的底细。” 虞知眼前的光影中,一道身影坠落陨灭。一股悲凉之感涌上虞知的心头,若不是千年前这些先辈舍弃生死,必然没有千年之后的太平人间。 “至少现在看来,千年前的那一战人族胜了。” 云缙不知道人间近况如何,但在他的推测中,即便是胜,也是残胜。 毕竟在当年的那一群人中,他已经算是中上的强者,最后还不是得用自身性命来镇压绯樱。 虞知眼中最后的画面是绯樱女王与其部族一同被镇压进陨星崖底,半空中只剩下云缙一人,血染将甲。最终,云缙拖着残躯,耗尽了血气与神魂,将余生最后的一点力量注入封印大阵中。 将甲坠落崖底,作为镇物镇压其中。 从那一幕到如今却已过悠悠千载,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 数十人围杀绯樱女王,却是无一人生还,甚至连姓名也未曾被人铭记。 尸骨无存,更何谈墓碑坟冢? 虞知不知道当年的这些人到底是怀着何种心情上前杀伐。但无论如何,虞知都对此怀着崇高的敬意。 云缙看着眼前的虞知,说道:“绯樱出世,其他灵魁族的王必将卷土重来。我只留一缕残念,能为人间做的事不多了。如今,遇上你,算是命定的缘分。于此,我最后送你一场机缘,望你传承吾等衣钵,护卫人间。” 虞知一听,顿时感觉到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护卫人间。 这是多么光荣而又神圣的使命。 一听就会让人热血沸腾。 可是,虞知不是什么热血青年,会被这一席话给冲昏了头脑。 机缘传承固然可贵,可哪有性命可贵? 一旁的魏无忌听着,心想:主上庇佑,一定是主上庇佑。少主,你在犹豫什么?千年前的大能者,送你一场机缘,你还能不要了咋滴? 有了大能者的机缘,复仇之日指日可待! 魏无忌倒是比虞知还要激动。 云缙也觉得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犹豫的理由。 怎料沉默了片刻的虞知开口道:“前辈,晚辈连周身之人都护卫不了,又怎么能够护卫人间呢?前辈留下机缘不易,还请慎重选择。莫要让晚辈辜负了前辈的机缘。” 呃呃呃.....云缙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你难道不想听听我赠予你的机缘是什么?” 魏无忌似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虞知却是缓缓摇头道:“或许是前辈的传承,又或者是前辈的至宝。无论哪一样,前辈所赠予的机缘绝对是远超世间的任何东西。” 云缙则是疑惑道:“既然你能猜到这些,难道你不想要吗?” 虞知笑着坦诚说道:“想,谁会不想要这样的机缘?” 迎着云缙疑惑的神情,虞知继续说道:“可事实也如晚辈所言,晚辈身上带着父母的仇恨,身边亦是有要守护之人,实在做不了守护人间,守护苍生的事。” 云缙说道:“你得了这机缘,境界战力自然会提升。难道不是更能为父母复仇,守护亲友?这与守护人间并不冲突。” 虞知笑了笑,说道:“前辈恐怕不知道。在不久之前,晚辈还是京都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人人皆是以与我相识为耻,就是走在我身边的人也会被嘲笑几句。我倒是不在意,本来此生便是已经做唾面自干的打算。如今更是不想管这些天降大任的事情。” “守护人间......天塌下来向来是那些高个子顶着。晚辈不想做第一个被天压死的人。” 云缙闻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魏无忌则是重新打量着虞知,若不是虞知是经过李浩渺,李清如认证的主上血脉,他定是要怀疑虞知的身份。 眼前的少年和他那胸怀天下的父亲实在不同,无论从行事风格,还是心中大义,都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机缘哪有硬是不要的理由? 云缙叹了口气,煞是觉得十分丢人。 “你可知当年有多少人想拜在我的门下?”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以退为进 秋府门前,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沉寂的氛围。 秋渔非大楚重臣,但却是要臣。他所管辖的五城兵马司护卫整座京都的安全,这是大楚皇帝对于秋渔,也是对于秋家最大的信任。 五城兵马指挥使的官职远比表面上看到的重要。 而项景昊贵为楚王世子,他父王一字并肩王楚王项籍执掌大楚一半多的兵权。京都中除了那几位皇子之外,最为尊贵的王孙贵胄。 这两人相斗,谁又能够从中劝和? 众人齐齐看向身后的来人,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身紫衣的萧景禹从人群后走来。 这阵仗闹了许久,萧景禹也听闻了这些。于是,萧景禹匆匆赶来,想要平息这场风波。 项景昊是楚王世子,而楚王又是他萧景禹争取皇位,需要依仗之人。他自然也要给项景昊几分薄面。 而秋家,这亦是不能惹得的家族。秋家虽然人丁单薄,但仅凭秋劲风一人,便是大楚朝堂的半壁江山。 更何况萧景禹有意追求秋若若,好让秋家成为他的助力。 “皇兄要与黎相结亲,一群文臣自然要站在皇兄身后。本宫身后有楚王支持,文臣力量确实薄弱,秋家是最好的拉拢对象。” 萧景禹很是明白如今的局势。 太子萧景尧前往北境,与草原狼廷共同治理马场。回京之后必然更加稳固太子之位,唯有趁着萧景尧不在京都的时间,扩张自己的势力,方能取胜。 秋渔见到萧景禹到来,下马行礼。 其余众人也一同行礼。 萧景禹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诸位不必多礼。” “本宫听闻这里有热闹可瞧,便是跟着人群过来看看,不曾想是景昊和秋大人起了冲突。可能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萧景禹对事情心知肚明,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 秋渔不言,他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有人敢动他秋渔的女儿,便是拼了性命也不怕。 项景昊见到萧景禹到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殿下,秋若若她毒害楚王妃,令楚王妃至今昏迷不醒,还请殿下做主。” 秋渔当即便是怒道:“胡说八道...” 毒害楚王妃,这是大罪,怎么可能让项景昊将屎盆子扣到秋家的头上。 秋若若眉头一皱,走上前说道:“三皇子殿下,这其中没有什么误会。臣女柔弱,却也听不得他楚王府这般污蔑。楚王世子说我毒害楚王妃,倒是要拿出证据来。敢问,证据在何处?” 项景昊自然没有证据可言,他咬着牙说道:“我娘亲自秋府出来,就吐血昏迷。秋若若,你敢说这与你无关?” 姜溪月在秋府门前吐血昏迷,这是许多人都看见的事实。 秋若若冷哼一声,说道:“我敢说此事与我无关。或许是楚王妃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冥冥之中遭了报应。我秋若若问心无愧,便是到了陛下面前,我也是这般说辞。” 秋渔嘴笨,学不来他父亲秋劲风半点口才,但秋若若隔代遗传的好,声音虽小,但气势十足,振聋发聩。 平日里,项景昊占着自身楚王世子的身份,谁不是对其毕恭毕敬的? 就是赵王世子萧景弘也都对其谦让几分。 可小小的秋若若却横眉冷眼丝毫不惧。 秋若若早就想说这番话。想起虞知后,她便更是口不择言。在她所了解的事情中,姜溪月为了荣华富贵,将刚出生的虞知遗弃后,成为了那无比尊贵的楚王妃。 此等妇人又怎能不遭报应? 项景昊闻言,心中怒火熊熊燃起。“秋若若,你敢污蔑我娘亲,今日我定押你去我娘亲面前谢罪。” 萧景禹也看向秋若若,他心想:都说秋家小姐知书达理,今日为何这么牙尖嘴利?恐怕也是被项景昊这混小子气坏了。 萧景禹转头又看向项景昊,心道,这小子也真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来秋府前闹事。 秋渔听到项景昊的话,放言道:“我倒是要看看楚王府是不是真的这么无法无天!” 围观的诸多百姓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楚王妃吐血昏迷,这和若若小姐有何干系?” “这不是刚走出秋府,楚王妃就吐血昏迷了。人家能不怀疑到若若小姐头上吗?” “喂喂喂,你是在怀疑若若小姐下毒害人吗?” “呃呃,自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若若小姐为何害楚王妃,平日里若若小姐对我等乡里也是极好的。不可能有这样的坏心肠。” “就是就是。再说了谁会这般明目张胆地害人?刚走出秋府,人就吐血昏迷。这也太巧。” “楚王世子没有任何证据,就来抓人。唉,这世道......” “慎言。你倒是不怕被楚王世子听了去?” “听去又如何?这大楚难道是他项景昊说了算,全然不顾大楚律例了?” “......” 一阵阵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京都百姓中,秋家的名声和秋若若的名声都是极好的。 萧景禹一阵头疼,眼下的对峙似乎超出了他的控制。 思索一番后,萧景禹沉吟道:“景昊,此事尚无证据。你不可断言王妃昏迷是秋若若所为。” 项景昊怒道:“事情哪有这么巧,娘亲刚从秋府出来,便是吐血昏迷了。就算不是秋若若所为,秋家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无凭无据,凭着自己一番猜想就敢这么污蔑我。楚王世子还真是官威十足呢。”秋若若嘲讽道。 你若是想拿我,便是要拿出证据来。 秋渔附和道:“项景昊,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本官必是要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萧景禹劝慰道:“秋大人息怒,此事还没必要闹到父皇面前。” 秋渔对着萧景禹行礼,说道:“三皇子殿下,我秋渔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护卫京都安全。如今有人无缘无故动我女儿,我若是连我女儿都护卫不了,何谈守护京都,护卫百姓?” 秋渔话外的意思便是,三皇子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萧景禹凝眸望着秋渔,他没想到秋渔会这么不给面子。 秋渔傲然,全然不顾萧景禹的目光。 场面再度僵持,只听秋渔说道:“将这一干人等拿下,押入大牢。本官还是那句话,街头闹事,武力犯禁,敢反抗者,杀无赦!” 一时间,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再度压向楚王府的护卫。 萧景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项景昊被人带走,威胁道:“秋大人,连本宫的面子也不给吗?” 秋渔瞥了一眼萧景禹,“本官给过项景昊机会,他依旧污蔑小女。三皇子还是不要管这件事。” “好好好!”萧景禹连道三个“好”字。 他拂袖走到了项景昊的身前,挡住五城兵马司的将士。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连本宫也要拿下!” 众人何曾见过这般场面,纷纷看向秋渔。秋渔亦是为难,他为官多年,让他拿下皇子,倒也不敢。 萧景禹冷笑一声,楚王项籍是他争夺皇位最重要的后盾,绝不能生出嫌隙。 此时,秋若若又是开口道:“大楚律例中写明,当街闹事者,由当地府衙处置。如今楚王世子凭空污蔑小女子,便要在府前拿下小女子。这又是犯了大楚律例中的污蔑一罪。” 萧景禹越听越是觉得不对。 秋若若继续说道:“爹爹,既是三皇子殿下护着触犯大楚律例的人,我等身为臣子,又怎敢与三皇子殿下对峙。此乃不忠之罪。” “请五城兵马司的诸位退下,若若愿意随楚王世子前去楚王府,任凭楚王府处置。” 秋渔拔刀,刚想开口,便是听秋若若又是说道:“爹爹,世道如此,大楚律例已成一纸空文。爹爹不妨立刻去向陛下请辞,归隐山林免得被莫须有的罪名给害了!” 这一刻,秋渔听懂了秋若若的意思。 “众将听令,收起兵器,不要误伤三皇子殿下。本官此去皇宫,请辞!” “大人!”众将齐声喊道。 说完,秋渔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神情,策马朝着皇宫疾驰。 正在萧景禹和项景昊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秋若若走到项景昊面前,说道:“殿下、世子,我愿意随你们前往楚王府,领罪!” 最后二字,一字一顿,平静的声音透着无数的不甘。 顿时,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这有皇子护着,便可以仗势行凶?” “若若小姐多好的姑娘,竟是被逼得如此。” “唉,世道不公啊,凭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抓人。连秋大人这等官位都被逼得辞官。” “慎言慎言,小心三皇子和楚王世子将你也拿下!” 人声鼎沸,萧景禹这才发现自己也陷入了这个泥潭中。他看着秋若若,眼中藏着浓浓的忌惮。 这一招以退为进属实让对方难以应付。 项景昊看着秋若若,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此人。后知后觉的他终于明白了过来。秋若若的以退为进,将事情推向了不可私了的境地。 论算计和精明,这两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秋若若的对手。 如今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了楚王世子当街闹事,以莫须有的罪名捉拿秋若若,三皇子更是与五城兵马司对峙,枉顾大楚律例,逼得秋渔辞官。 不久之后,这些事情便会传遍整座京都。 从始至终,项景昊也未拿出证据,五城兵马司依律抓人,被萧景禹阻拦。 于理于法,两人都失去了民心。 世间远不是公平公正。而芸芸众生却依然追逐公平公正,唯有留存这些念想,方能觉得世间留有希望。 大楚皇朝最公正的律例却在今日被当成一纸空文,王府世子闹事,大楚皇子维护,终究会让京都中的暗流冲荡平静的湖水。 秋若若望着北方的天空,心道:“小鱼哥哥,这是我为你的归来而送你的礼物。”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机缘传承 秋若若并非有意如此。 项景昊不断逼迫,甚至萧景禹也维护对方,秋若若临时想到这一招以退为进,将自己推到项景昊的面前,也将事态的发展推到了大楚朝堂上。 秋若若的后盾不仅是秋家,还有“公理”二字。 一开始,秋若若便是占着“理”。 而京都是个讲道理的地方。 “两位,请!”秋若若反倒是开口道。 萧景禹和项景昊对视一眼,如今只能将秋若若带回楚王府。 “我这就去皇宫前,希望能将秋渔截住。你带着秋若若,千万不要动武!”萧景禹嘱咐道。 项景昊点点头,眼中的狠厉难以消散。 萧景禹警告道:“景昊,秋若若不是普通人,秋家更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这件事闹大了对你们楚王府没有好处!” 闻言,项景昊才收起眼中的狠厉。 “殿下放心,我懂得分寸。” 萧景禹又是警告意味十足地看了项景昊一眼,这才离开。 远处的马车中,萧景弘看完这热闹,不禁叹道:“都说秋若若知书达理,师从李清如,修得一身的学问。今日看来这姑娘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萧景弘想了想,笑着问道:“先生,我先前应该是没得罪过秋家?” 孟断章扯了扯缰绳,也是笑着回应道:“殿下贵为世子,难道还怕秋家报复?再者说,今日若不是楚王世子堵到了秋府门前,秋家的反应也不该激烈。” 萧景弘继续叹息,声音中带着丝丝苦涩。 “先生,你是知道的。我虽贵为亲王世子,但却也是个闲散的人。父王早早地离开了朝堂,偏爱舞文弄墨。赵王府手中无权,便是我这赵王世子都被人看轻几分。” 孟断章跟着萧景弘多年,既是幕僚,也是萧景弘的知己。他自然知道萧景弘潜藏在心底的野心 这么多年,萧景弘一直都想找个契机踏入朝堂,只不过这赵王不闻不问。若是赵王能找楚皇说几句,萧景弘也不必日日在京都的街巷中游逛。 荣华富贵不愁,愁的却是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孟断章眸子一亮,沉声说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殿下是世间的金鳞,总有一日能看见世间最高处的风景。” 孟断章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下亦会追随殿下,相助殿下。” 萧景弘无声地笑了笑,今后的事谁又能知晓呢? ...... 有多少人想要拜在云缙门下。 这自然是十分多的。 云缙盯着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的少年,心中多了几分趣味。 虞知想了想,说道:“前辈,我有一个朋友,他剑道天赋高绝,年纪轻轻已然是开碑七品的剑道强者,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守护天下,拯救苍生的心。他就在陨星崖下,不妨叫他过来让前辈瞧瞧?” 魏无忌抬头望望天,心想:这少主怕不是个傻子?这机缘定是不会差,少主到底怎么想的?还好,还好,叶清欢是自己人,总算是没有太傻。 云缙审视着虞知,心道:这小子到底搞什么鬼。连机缘都要拱手让人? 云缙微微一笑,那眼中的笑意却让虞知背后一凉。 “小家伙,你可知我平生最爱做的事情是什么?” 虞知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是什么?” 云缙阴恻恻的笑容在虞知眼中无限放大。 一字一顿的声音顿时回荡在虞知的耳中。 “强!人!所!难!” 话音刚落,虞知瞪大了眼睛,只见铺满陨星崖崖底的星光尽数消失,化作一道道万紫千红的流光冲进了虞知的眼中。 云缙的声音也同时出现。 “千年前,吾号称星云之主,以十三境之境界立于人间巅峰。一生数百战,不弱于人。人生在世,遇异族入侵人间,吾自当立于芸芸众生之前,守人间正道,护天下苍生。” “奋战数年,吾杀鬼将,斩妖邪,扶大厦之将倾。人间四月天,吾率领人族强者伏击灵魁族断罪之主绯樱,激战数日,吾等以血肉之躯引诸天星辰之力镇压绯樱部族。” “而今悠悠岁月已过千年,世间又是一场镜花水月。吾将身上将甲赠予你,望你能承吾等遗志,守护人间。” 残破的将甲从云缙身上脱离,在空中凝成一块黑色光芒。 随着无尽的星光笼罩虞知,虞知的气息不断升腾,隐隐将要冲破开碑七品的禁锢。 “将甲乃是武道至宝,以陨铁为基,引日月之辉,星辰之力,铸造了百年方才出世。虽然在与绯樱大战中残破,但未曾毁了根基,将来或许能够救你一命。” 云缙心念一动,化作黑光的将甲飞射入虞知的胸口。 虞知隐隐感觉一股力量萦绕在胸口,而他也能随时将将甲唤出。 “将甲中记载吾之功法武技,望你好好珍惜。” 虞知苦笑道:“前辈,你这机缘实在是太重了。晚辈受之不起。” 云缙笑道:“我不是说了,我平生最爱强人所难。你越是不想做,我偏偏要逼着你去做。” 虞知叹了一口气,现在大阵残余的星辰光辉都在为虞知提升境界。 木已成舟,虞知也推辞不了。 “前辈,难道不怕我得了这机缘之后,背信弃义,依旧做畏首畏尾的小人?” 云缙看着虞知,沉默片刻之后,笑了笑说道:“你不会。” 云缙的自信让虞知有种被拿捏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心事又被人给猜中了。 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狐狸。 这不禁让虞知想起了屡次拿捏自己的颜依。 颜依也是如同云缙这般,将虞知的心思猜透。 虞知很不喜欢被人看穿猜透的感觉,嘴硬道:“我怎么不会?前辈可别忘了晚辈在外界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背信弃义又算得了什么?” 云缙不言,微笑着看着虞知,但那笑容已然说明了一切。 在生死面前,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真正的承诺即便不说,能信守诺言的人,也自然会信守。就像是坏人从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云缙相信虞知,因为虞知对于机缘的一再推辞,也因为他是一个能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情种。 痴情之人的品行总不会差。 “得了机缘便是有一份因果。前辈真是将我逼上了一条不归路。” “守护人间,怎么会是一条不归路?” “这是要拼上性命。” “死,或重于巨山,又或轻于鸿毛。你当如何选?” “在我眼中守护人间,算不得什么重于巨山。这些大义凛然的事还是让如前辈这样的人来做才好。” 云缙转头看向了虞知身旁的黎晚桐,说道:“于你而言,这般说也不无道理。” 虞知握紧了黎晚桐的手,脸上尽是洋溢的笑容。 “罢了。机缘给你,今后选择如何也在你一念之间。这也算我为人间做的最后一点事。” “凝神,趁此机会将星辰之力融于己身,破境!” 说着,星光收敛于虞知的周身,他就像是一个漩涡不断吞噬星光中的力量。 虞知也知这机缘来之不易,既然受了这份恩惠,那就不能辜负云缙的信任。 虞知屏气凝神,全神贯注,运转《小人图》记载的经络图,一股股真气顺着经络在体内游荡,而星辉亦是融入到虞知的经络中。 虞知早已经将《小人图》修炼到第五幅,双眼已经能够洞悉真气的运转。 而今在星辉的帮助下,虞知第六幅小人图所记载的双眼上的经络亦是被拓宽。虞知的双眼传来刺痛,溢出鲜血。 一时间,虞知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光明。 但虞知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失明,等他恢复光明之后,这双眼睛能够看见的东西只会更多。 当初,虞知发觉能够看清真气流转后,心中便是好奇,待第六幅小人图之后又能够看清什么。 真气不断激荡,星辉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好在虞知经过青炎炼体后的体魄能够承受星辉的锤炼。 “不如趁此修行第七幅小人图!”虞知心想。 虞知早已经将三十六幅小人图烂熟于心,而第七幅小人图记载的是左臂上的经络。 星辉随着真气开拓左臂上的经络。 云缙见着星辉涌向虞知的左臂,喃喃道:“这小子修行的是什么功法,怎么能将星辰之力完全引到左臂上?” 修行者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完全将外界力量锤炼身体中的某一处是极难的事。 远处,李浩渺和绯樱依旧在纠缠之中,剑气风暴与赤红血芒不断地碰撞,照亮黑暗的崖底。 虽然绯樱女王被镇压了千年之久,只剩下一缕残魂,但依旧凭着这一缕残魂,她任能与十品宗师对抗许久。 李浩渺谨慎,担心绯樱女王突然爆发,伤及到虞知等人。而交战了一盏茶的时间,李浩渺也缓缓占据了上风。 绯樱抬手射出一道血芒,搅乱无数道剑气,震响声回荡在整个崖底,如洪荒猛兽的咆哮。 “现在本王的实力十不存一,再这般下去本王难逃一死!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剑道宗师!” 绯樱的目光绕过李浩渺,落在了远处的虞知等人身上。她心中已经主意。 今时不同往日,暂避锋芒才是上策。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夺舍 《小人图》来历神秘。 虞知从问道书院捡到之后,本以为谁遗落的画本,但上面记载的修行之法却是见所未见的。 小人图很简单,但画的经络却是平日用不到,也难以觉察到的。 人体奥秘无穷,即便登临宗师境界,也难以完全发掘。 虞知修行完第五幅小人图便能够看清真气流转,这就是小人图的神奇之处。 第七幅到第九幅小人图记载的都是左臂上的经络,从手指到左肩分成三段经络。虞知现在开拓的便是第七幅小人图中左上臂的经络。 星辉不断随着真气流转,拓宽经络也事半功倍。 虞知大喜过望,机缘之所以称之为机缘,必然有神乎其技之处。 随着修行,星辉的力量也不断在减弱,否则虞知很想借此机会就三十六幅小人图重新修炼一次。 但虞知也知道这不可能,残存的星辉不多,除了融入到他的身体之外,最多只能供他修行完第七幅小人图。 嗡嗡嗡! 一阵阵轰鸣声在虞知的胸口响起,左臂上的经落有一道道流光流转,看起来颇为神奇。 此刻,虞知的气息已然攀升至破甲六品巅峰,隐隐就要破开那一层桎梏,踏入开碑之上。 但气息在那一层桎梏前如徘徊良久,几度冲击却是难以破开。 云缙皱眉,随即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时机未到。” 踏入开碑,需要的是契机,如叶秋容的骨灰随风而逝时,叶清欢一时顿悟,那一抹剑意雏形得到升华,自然而然便是踏入了开碑。 剑意、大道之意、天地之意都是极为玄妙的东西。 有人一朝顿悟,羽化登仙, 也有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得见大道。 云缙的眼光何等毒辣,看出了虞知如今的状态。他也有办法让其踏入开碑,然而这样办法也会让虞知在今后的修行中埋下隐患。 逐渐地,星辉尽数收敛到虞知的身体中,黑暗的崖底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虞知微微握拳,感受到手臂上那一股用之不尽的力量。他提起真气,运转至全身各处,双眼中传来一阵刺痛。 云缙说道:“阵中残余的力量本就不多,已然被你尽数吸收进体内。但你修为太弱,依旧存有部分的星辉残留在你体内,蕴养你的肉身。” 虞知尝试着睁开眼睛,那一阵刺痛缓缓减弱,黑色的眸子恢复神采。 终于,虞知眼前开始浮现模糊的景象,云缙的虚影比之前更加透明了。 没有将甲和星辰之力的支撑,云缙的虚影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给吹散。 “前辈......”虞知十分明白此时云缙的状态。云缙残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缕执念也即将消失。 耗尽一身修为,牺牲一切皆是为了镇压异族,守护人间。 悠悠岁月千载,这缕残念孤寂了无数年,唯有山风与黑暗为伴,生前震慑寰宇,死后不曾留名。 云缙微笑着说道:“小家伙,我所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了。” 虞知伤感道:“前辈已然尽力,岁月不言,但前辈之姓名将会留在历史中。” 云缙摆摆手,显然是不在乎这些虚名。他转头看向远处激战的李浩渺和绯樱女王。 此时,李浩渺俨然已经压制了绯樱女王,剑气不断消磨绯樱的残魂。要不了多久绯樱也会像云缙这样消散于天地间。 “我的时间不多了。”云缙叹息道,“趁着剩余的时间,我打算再去看看世间的风景和星辰。此处就交给你们了。” 虞知心中唏嘘,行礼道:“恭送前辈。愿前辈所见之景亦如千年前那般绚烂。” 云缙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他再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战场中,剑气风暴将绯樱的去路完全封锁。 剑修主杀伐,身为剑道宗师的李浩渺,其剑气更是凌厉锋锐。 “惊雷,动!” 剑光化作紫色雷霆轰然落下,追击绯樱赤红的残魂。 激战许久,残魂又怎么会是气血充盈的剑道宗师的对手? 绯樱不复先前的从容,她深知若是继续下去,必然陨落在此。 “人族!”绯樱咬牙切齿。 千年前,她被埋伏,封印在大阵中,好不容易熬过了无尽岁月,从封印中脱困,却又遇见了这一世的剑道宗师。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若是在千年之前,本王一根手指便可以摁死你!” 绯樱越是气急败坏,李浩渺越是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李浩渺高声喊道:“可惜,这已经不是千年之前了。今日,我必将你这孤魂野鬼斩灭于天地间。” 绯樱窈窕的身躯在紫电惊雷交织的雷海中闪转腾挪,奈何剑气化作的雷霆太过密集和迅猛。 落石飞溅,焦土遍地,每一道紫雷落在绯樱的身上,绯樱的残魂便会虚妄几分。 一抹血红的光芒闪过绯樱的眸中,下一刻,绯樱的身影一分为二朝着李浩渺杀去。 “自寻死路!”李浩渺并指,自在剑悬浮在身前,同样化作三道剑影,分别对战绯樱三道身影。 嗡! 剑吟声交鸣! 剑锋直逼绯樱残魂的眉心。 “人族,你太小瞧本王了!”绯樱沉声道,三道身影同时发出声响,显得极为诡异。 话音刚落,剑锋已经同时穿过绯樱一分为三的三道身影,自眉心而入,贯穿头颅。 绯樱身影幻灭,化作微弱的血光,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便是化作了乌有。 绯樱魂灭! 崖底恢复了原有的黑暗,血色光芒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被黑暗吞噬。 没了那些诡异的血光之后,这黑不见底的崖底也少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黑暗,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而已。 虞知笑道:“前辈,绯樱已死。” 云缙还未离去,李浩渺就已经将自寻死路的绯樱斩杀。 一剑将绯樱的三道分身同时斩落,这本该是让人欣喜的事情。 可李浩渺却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自在剑依旧悬浮在空中,剑气纵横未曾散去。 刚才的那一瞬间,自在剑贯穿了绯樱的残魂,反倒是让李浩渺觉得这一剑太过轻松。 李浩渺还未猜透心里的那一丝不对劲,在不易觉察的黑暗中,一抹极其极其微弱的血光闪烁着,以迅雷般的速度飞射向虞知等人的方向。 这就是李浩渺心中的那一丝异样! “小心!”云缙忽然喊道。 可云缙毕竟消耗了绝大多数的力量,残念也只是一抹耗尽灯油的残烛而已。他觉察到这抹血光为时已晚。 虞知闻声之时,那微弱的血光已经近在眼前。 匆忙间,虞知运转真气,抵挡血光。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绝对不能让其近身。 李浩渺也发现了这一抹从自在剑下逃脱的血光。 自在剑突兀地出现在虞知的身前,剑气爆发,想要阻挡血光。 “退!”李浩渺沉声道。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如此谨慎,却还是在眼皮子底下给了绯樱可乘之机。 尽管虞知反应极快,闻声的瞬间,双脚点地,拉着黎晚桐朝身后退去。 可血光陡然间加速,竟是冲破了自在剑的剑气飞射进虞知的眉心中。 云缙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无力阻止。 魏无忌虽有开碑八品的境界,但根本没能觉察到这潜藏的危险。 虞知刚恢复光明的双眼变得赤红,空中的眸子中闪烁着挣扎痛苦的情绪。 这一刻,虞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浩渺紧张万分,防不胜防的血光躲过了他的剑,入侵到了虞知的体内。谁也不知道这一抹血光会对虞知造成怎样的伤害。 “虞知!”李浩渺开口道,想要唤醒虞知的意识。 云缙神色复杂,作为曾经伏击绯樱的强者,他最知道绯樱的手段,或者是灵魁族的手段。 云缙开口道:“这是灵魁族的夺舍之术。绯樱将最后一缕残魂融入虞知的体内,想要蛰伏其中,韬光养晦。千年前,人族的强者因为初次对战灵魁族,不熟悉他们的手段,很多人都中了这一招。” 夺舍,这两个字已经说明了虞知眼下的状况。 李浩渺问道:“那虞知现在......” 李浩渺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如果绯樱夺舍成功,虞知不再是虞知,那李浩渺也不会心慈手软。 云缙继续说道:“千年前的绯樱女王无惧任何人族强者,但如今她只是残缺得不能再残缺的残魂,虞知体内还有我留下的星辉,所以这一切还有希望。” “只要虞知意志足够坚韧,或许能够抵抗绯樱的夺舍。” 黎晚桐不懂什么修行,听到云缙这般说,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她紧紧地握着虞知的手,默默祈祷着。 短短几日,两人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 短短几日,更像是两人经历了一生一世。 虞知,你若是身死,桐儿绝不独活! 黎晚桐不知道的是,一片血樱缓缓落在她的后颈上。 紧接着,这片血樱如雪花般融入到黎晚桐的皮肤中,消失不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虞知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现黑暗中这一片悄无声息的血樱。 此时,虞知的真气开始震荡,眉间裂开一丝裂缝。在细缝中闪烁着血红的光芒。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朕给你这个机会 ...... ...... 秋若若跪在地上。 前几日刚下过一阵雨,地上还有些许凉意。 楚王府中,下人忙里忙外,还有许多大夫站在秋若若的身旁,但这些站着的人可远不如秋若若来得镇定。 只因姜溪月至今还未醒来。 下跪。 这自然不是秋若若愿意做的。 可她也是个识时务的好姑娘,说是“赔礼道歉”也做出来该有的样子。 秋若若已经跪了半个时辰,膝盖上传来了疼痛的感觉,但这些并不重要。 如今来到楚王府后,秋若若开始猜想,姜溪月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真是遭人暗害,还是另有原因? 刚入楚王府的时候,秋若若曾一度以为姜溪月是故作昏迷,想要冤枉自己。 但看见项景昊暴怒的样子和惊恐慌张的那些大夫们,秋若若知道房间里的那位楚王妃是真的昏迷。 秋若若双手揉了揉膝盖,又看看身侧两个守在边上的护卫。 小鱼哥哥若是知道他的娘亲遭了报应,该是何种心情。 不过,这可恶的小鱼哥哥竟然这么久都没联系我,他到底死哪儿去了,连流萤也找不到他。 …… 此刻,皇宫中承明殿前,秋渔跪在高大的宫门前,等着龙椅上的那位皇帝答复。 楚皇萧元德早已经听闻了秋府前的风波,在项景昊出现在秋府前时,就有人不断地从宫外传来消息。 萧元德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闹到宫里,闹到他的面前。 楚王府自项景昊回来之后,便开始在京都中显眼起来。 原本深居简出的楚王妃也时常出现在百味居。 但项景昊敢去挑衅秋府,这不是明智之举。毕竟,秋府在京都的时间比楚王府要久得多。 楚皇萧元德没想到的是,萧景禹也插手了这件事。 听完秋渔的请辞,萧元徳沉默了许久。 随即,他看向萧景禹,开口道:“此间有你何事?” 萧景禹没能拦下秋渔,面对萧元德的问话,他恭敬地回复道:“回禀父皇,儿臣见楚王世子与秋大人对峙,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怕两位伤了和气,想要从中调解。” 萧元德知晓萧景禹和楚王府的关系,于是问道:“秋渔,是这般吗?” 秋渔目不斜视,朗声道:“并非如此。项景昊目无法纪,想拿微臣之女秋若若去给楚王妃赔罪,但项景昊无凭无据,根本就是诬陷若若。” “臣奉陛下之命,统领五城兵马司,护卫京都。凡遇街头闹事者,按大楚律例,该押回大牢。” “然而,三皇子从中阻挠,协助项景昊要拿下微臣之女。此事,微臣不服!” 萧景禹心头一颤,他没想到秋渔会这么直率。虽说他当时的确是偏帮了项景昊,但秋渔在楚皇面前这么说,分明就要和他撕破脸! “父皇!”萧景禹急忙说道:“儿臣……” 萧元德打断了萧景禹,淡淡说道:“秋渔,既然景禹妨碍公务,为何你不将他一起抓了?” 秋渔顿时心头发凉,他不知道萧元德这话的意思。萧景禹是皇子,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也不是他秋渔能够抓的。 可萧元德是什么意思,这话又该如何回? 秋渔不是秋劲风,也不是秋若若,一时间竟是呆在那里。 萧景禹同样不解。 妨碍公务,在萧元德心里已经认定了萧景禹是多管闲事了。 萧元德给了两人思考的时间,但仅是片刻之后,萧元德继续说道:“秋渔,你可知萧景禹他是皇子!” 秋渔沉声说道:“知道。所以微臣不敢逾矩,向陛下请辞。” 萧元德忽然嗔怒道:“你这是请辞吗?分明是总辞官来威胁朕。” “这点小事,你就要辞官,真当是以为大楚离不开你秋渔?” 萧元德的愤怒在于秋渔的辞官。作为君王,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 而秋渔用辞官来逼迫萧元德,已然触及了萧元德的逆鳞。 秋渔将头抵在地上,告罪道:“臣,有罪!” 萧景禹心头一笑,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砸了,秋渔也是蠢,用辞官来威胁父皇。 “有罪!”萧元德怒道,“你当然有罪!” 秋渔摸不清萧元德的心思,只能跪在地上,等着萧元德训话。 因为秋渔刚才告状的话,萧景禹已经将他记恨在心上。况且秋家和楚王府之间,萧景禹自然是选择楚王府。 萧景禹瞥了秋渔一眼,看着秋渔被萧元德训斥。 萧元德一步步走到秋渔身前,经年累月养成的帝王威势没有任何遮掩地落在秋渔身上。 “项景昊当街闹事你不管,跑到朕这儿来请辞!你这五城兵马司就是这样做的吗?” “就你这样,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该让朕如何相信你能护卫好京都?” 秋渔垂着的脑袋,一脸茫然,心道:这是在怪罪我吗?好像也不是啊? 萧景禹也是越听越茫然,父皇这是怎么了? 两人越听越不对劲,萧元德的语气也变得诡异。 秋渔猛地头皮发麻,抬头道:“陛下,臣明白。这官,臣先不辞,等臣将若若救出火坑,再来向陛下请罪!” 说完,秋渔重重叩首,朗声道:“微臣告退!” 萧元德愣愣地看着转身离去的秋渔,朕让你走了吗? 萧元德心中叹了一口气,秋渔一点也不像秋劲风那般“善解人意”。 不过,萧元德也喜欢秋渔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 萧景禹算是听明白了,萧元德的种种言辞看似责怪秋渔,实则是让秋渔别拿这些小事来打扰他。 此刻,萧景禹越发看不懂萧元德,他甚至不知道萧元德为何要问秋渔是否知道他皇子的身份。 明明说着皇子身份尊贵,却又话锋一转,斥责秋渔任由楚王世子当街闹事。 楚王世子项景昊的闹事也有萧景禹的份,这不就是说秋渔也该阻止萧景禹! 自相矛盾的一番话让萧景禹越发迷惑。 “父皇,若是无事,儿臣也先告退了。”萧景禹说道。 萧元德却开口道:“不必这么急。” 萧景禹又放下了离开的心思,看向萧元德。 萧元德转身朝着龙椅走去,边走边说道:“禹儿,自你从南州府回京,朕未曾与你交谈过几次,这是朕这个做父皇的疏忽。” 萧景禹急忙说道:“父皇政务繁忙,儿臣不敢再让父皇操心。” 萧元德摇摇头,坐在龙椅上,坦言道:“你在南州府,跟着楚王历练,屡次立功。这些功劳,朕都知道。而朕更加知道的是,你做些为的是什么。” 萧景禹闻言,眸子震动,却又很好地掩盖了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情绪。 萧景禹沉默着,不管萧元德如何理解这一切,既然萧元德主动提起了这件事,萧景禹只等着萧元德的态度。 萧元德正襟危坐,对着萧景禹说道:“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仅是这么一句话便是让萧景禹激动万分。 唯有他明白这句话背后的一切。 这是争夺皇位的机会。 萧景禹瞳孔地震,热切的光芒不断闪烁着。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萧景禹对于皇位的觊觎并不是什么隐秘。一直以来,三皇子萧景禹在朝中的走动可比早早立为太子的萧景尧要勤快得多。 但萧景尧是嫡长子,虽然在政绩军功上不如萧景禹耀眼,但从未过错,颇有宽仁的美名。 因此,这数年萧景尧也牢牢守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萧景禹不断积累军功,这数年来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得到萧元德的这句话。 一个机会而已! 萧元德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这两个儿子都是极为优秀的,萧景尧宽仁稳重,却又有些散漫。萧景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但时常会有过激之举。 两人无论是谁,好好调教一番,都会成为一代英明的君主。 可皇位只有一个,总要做出个抉择! 萧元德继续说道:“禹儿,朕给你这个机会,但你要知道一件事!” 凌厉威严的目光瞬间让萧景禹一阵激灵。 “请父皇指点!”萧景禹说道。 “你只是皇子,这般尊贵的身份也比不上大楚律例。” 陡然间,萧景禹浑身都渗出冷汗,脸色苍白,仿佛是生了一场大病。 “儿臣....知错!” ...... “绯樱女王?” 虞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团星辉之中,而在虞知星辉外,有一道赤红虚影想要破开星辉。 这赤红的虚影正是绯樱虚弱的残魂。 “绯樱女王,你曾言要救我,为何现在又对我下次毒手?”虞知说道,“果真你们夜鬼用心歹毒,又岂能说我人族卑鄙?” 绯樱没有回答,像是默认此事。 虞知有着星辉的保护,心中只想着拖延。不管绯樱能否冲破星辉的守护,拖延时间,李浩渺和云缙不会放任不管。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为何要入侵人间?” 绯樱依旧没有回答,身影不断地冲击着星辉,一阵阵星辉闪烁,绽放银辉。 “喂喂喂,就不能好好谈谈吗?长得挺好看的,可惜是个哑巴?” “果真是未开化的种族,只知道打打杀杀!” “......” 接连几次冲击之后,星辉震荡,绯樱赤红的身影也越发透明,随时都会幻化成虚无。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虞皱起了眉头,从刚开始的嘲讽变成了警告。 “再继续下去,你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这一次,绯樱依旧没有回答。 虚影化作流光轰在星辉上。 嗡! 血光四散,再也不见虚影凝聚。 “就这么没了?”虞知喃喃道。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四十九章 离开崖底 下一刻,虞知双眼恢复清明,身体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浩渺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虞知手臂。 谁也不知道虞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虞知睁眼之后恢复的清明,也说明了虞知还没被绯樱夺舍。 云缙说道:“你运气不错。灵魁族的夺舍之术让许多强者都防不胜防,你竟然逃过一劫。” 虞知头皮发麻,这才知道刚才绯樱想要夺舍自己。 回想起刚才的一切,虞知说道:“多亏前辈的星辰之力,这才挡住了星辉,让绯樱女王没有可乘之机。” 云缙笑道:“时也命也,若是你真被绯樱夺舍,我也会出手杀你。” 虞知苦笑,他知道夺舍意味着什么。这是比粉身碎骨还要更悲惨的下场。 灵魂陨灭,空留一具行尸走肉。 真到了那一刻,虞知已经不再是虞知,他的身体中藏的是另一个灵魂。 虞知心有余悸,虽然绯樱已经是残魂,但也不是虞知能够应对的。要没有残留的星辉,他的身躯已经被绯樱所占据。 李浩渺也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严防死守,不敢大开大合地出手。唯恐绯樱拼死一搏,袭杀虞知等人。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还好你小子没事,否则,我要怎么向你姑姑交代!”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李浩渺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虞知嘿嘿地笑了几声,转头看向黎晚桐。那目光仿佛在说,就算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像今日这样做。 黎晚桐回应着虞知的目光,再度握住了他的手。 忽然,一阵巨响从众人的脚下传来。紧接着,地面开始塌陷,落石滚滚也从两侧的山壁上砸落。 云缙说道:“大阵消失,这里已经开始塌陷。是该离开了。” 随即,李浩渺心念一动,众人脚下多了几道剑气,将几人托起朝着上方飞。 无数的落石在几人身边飞落,一马当先的李浩渺将去路扫清。 陨星崖山脚下,颜依等人也感受到了那股震动,眼前的山林之景扭曲变幻,大地震颤。 颜依紧张皱眉,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三人都担心着崖底发生之事,遮掩崖底的阵法开始变幻,趋近于消散。 叶清欢附和道:“我跟你下去。” 颜依点点头,两人互相照应,总比孤身犯险好。 就在此时,遮掩阵法完全消散,几道身影出现在颜依的眼前。 活生生的虞知看着颜依,两人大眼瞪小眼。 “虞知,你没死?”颜依惊呼道。说着,三步并两步,走向虞知。 虞知撇撇嘴,不满地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虞知身后的黎晚桐,心道,这便是正宫娘娘吗? 颜依自然而然地抱着李浩渺的胳膊,说道:“听说,你落难了。我爹爹非要带我来。我这不是拗不过他。” 虞知震惊地盯着颜依和李浩渺,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 叔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 唉,难怪他告诫我千万别惹神隐阁。原来都是他欠下的风流债! 虞知露出一副阴森的笑容,看着李浩渺。 李浩渺一巴掌打在虞知的脑袋上,骂道:“你小子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虞知委屈地说道:“叔,这是你女儿,那岂不是我妹妹?” 说着,虞知对于颜依挑了挑眉,又是咳嗽了几下。 “颜依妹妹,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虞知这轻松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劫后余生。 颜依见虞知还有心情开玩笑,顿时觉得这几日的担心都是白费。 她嗔怒道:“滚,谁要做你妹妹!” 虞知凑近了李浩渺,悄咪咪地说道:“叔,我这妹妹这般无礼。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 李浩渺可懒得搭理虞知,拉着颜依走到另一边。 虞知觉得无趣,走到叶清欢和无花身前,说道:“这几日,辛苦了。” 叶清欢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与虞知之间不需要用道谢这种方式。 无花双手合十,开口道:“虞施主活着就好。阿弥陀佛。” 无花一如既往地纯粹,他只希望世间死的人能少一些。 地震依旧在持续,陨星崖山壁上不断有落石滚下,将深渊沟壑给填满。 如手臂伸向天际的陨星崖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云缙说道:“绯樱陨灭,我的心愿已了,便不再与你们同行。” 虞知知道云缙的遗愿便是再看看世间的风景,他对着云缙作揖行礼。 “晚辈,恭送前辈。” 云缙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说道:“这人间便是留给你们了。” 虞知神色沉重,直视云缙,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前辈所托,晚辈定如前辈所愿。” 云缙露出一抹笑意,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下一刻,虚幻的云缙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飞入天际。 云端上,艳阳高照,春风徐徐,将人间烟火带至天际。 那一抹流光走过山川,在山巅驻足,走过河流,在浪头闪烁,穿过人间的烟火气,染着孩子们的笑容,大人们的欣慰。 这世间与千年之前不同,却又是一模一样。 岁月悠悠,物是人非,而相同的是美好安宁的人间。 见着云缙离开,虞知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黎晚桐走在虞知身后,忽然她朝着身后山林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血光。 但这诡异的一幕,谁也未曾觉察到。 恍惚间,黎晚桐便是觉得有些疲累,竟是昏了过去。 ...... 楚王府前,秋渔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将士直接闯入楚王府中。 此时离项景昊带走秋若若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秋渔明白了萧元德的意思,行事也更加大胆了起来。 楚王府算个屁。陛下说的对,连自家姑娘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得了京都? “楚王世子项景昊当街闹事,掳掠民女。本官依大楚律例办案,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给老子上!” 不给楚王府护卫反应的机会,一群群将士鱼贯而入,将护卫控制。 秋渔一马当先,见着拦在身前的护卫,不由分说,抬脚便踹飞对方。 这一路,秋渔径直闯入内院之中。 楚王府的骚乱也传到了秋若若的耳中。 她不喜不悲,只觉得双膝跪得发疼发胀,但这些疼痛酸楚,她都能够忍在心中。 秋若若抬头,看向前方的房间,那是姜溪月的房间。 姜溪月昏迷了很久,谁也弄不清其中的原因。 而此刻的姜溪月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中。 姜溪月看见了一片黑暗无比的深渊,深渊像是一张巨口,散发着令人惊恐的气息,任谁见了也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是哪里?”姜溪月人抬头,一轮皎月悬在云间,漫天星辰闪烁,将人间照亮。但这皎皎月光照不进那黑暗的深渊之中。 忽而,深渊中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姜溪月不由得朝着深渊望去,可不见婴儿人影,唯有嘹亮的啼哭声。 “有人吗?下方可是有人?”姜溪月喊道。 可依旧只有婴儿的啼哭声回应姜溪月。 日月轮换,光影变化,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月,姜溪月依旧站在深渊前,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嘹亮。 “娘亲,娘亲!” 啼哭声化作了牙牙学语的呼喊。 “娘亲,快救我,救救我!” 求救声从深渊中传来,姜溪月的心却揪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揪心,这深渊是刀山火海,可若是不去,姜溪月会遗憾终生。“这不是昊儿的声音,难道是我那夭折的孩儿?” “孩子,是你吗?是你吗?” “娘亲,是我啊!救我,救我!” “孩子,你等着娘亲。” 那个夭折的孩子是姜溪月潜藏在心里的痛,如今这痛再度被唤醒。 姜溪月再也顾不了其他,纵身一跃跳入深渊之中。 ...... 病床上的姜溪月冒着冷汗,嘴里虚弱地喊着:“孩子,孩子。” 项景昊紧紧握住姜溪月的手,抚慰道:“娘亲,昊儿就在这里。” 姜溪月的手依旧冰凉,仿佛刚从冰窟里走出。 见姜溪月迟迟不醒,项景昊怒道:“给了你们这么久时间,到底有没有办法救醒我娘亲!” 那一众大夫早就担心着自己的性命,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再说,找不到病因,能用的法子也都已经用了。 大夫们沉默着,将头磕在地上。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来人,把这些庸医都拉出去砍了!” 此时,走进房间的不是楚王府护卫,而是秋渔。 “楚王世子好大的脾气!” 秋渔憋着一股子怒气,刚刚在他走进内院时看见了跪在地上的秋若若。 顿时,秋渔那怒火直冲天灵盖。 老子都不舍得打她,罚她,现在却让别人欺负了? 妈了个巴子,这找死的项景昊。 项景昊见到秋渔闯了进来,厉声呵斥道:“秋渔,你好大的胆子,敢擅闯楚王府!” 秋渔冷哼一声,“依大楚律例,本官理当将你押入大牢!” “来人,给我拿下!” 将士一听秋渔的命令,直接冲上前去。 五城兵马司的将士都是秋渔的生死兄弟,秋若若被欺负,本就是他们五城兵马司被欺负? 他们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 管特么的的什么楚王世子,先抓了再说!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章 姜溪月的梦境 但是项景昊又怎么会束手就擒! 在南州府时,人人都敬畏项景昊,这也养成了项景昊张狂的个性,就连三皇子萧景禹都不怵,更何况是秋渔。 仗着楚王世子的身份,项景昊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大楚皇朝一半的江山都是他父王的。功高震主,又何必怕任何人? “我乃楚王世子,你们敢动我?!” 项景昊怒吼一声,运转起武道真气,朝着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冲去。 他本就是破甲六品的境界,在军中也历练出了一身武技。 眼前这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两招下,项景昊震退几个将士,对着秋渔怒目而视。 “小小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竟敢擅闯我楚王府,秋渔,你不怕我父王秋后算账吗?” 谁都知道楚王项籍是开碑九品的强者,也是号称大楚皇朝的第一强者。当然,这也是除了那些苍别离之类的强者之外。 尽管楚王项籍常年驻军南州府,极少在京都露面,但项籍的威名依旧让这一座楚王府成为不可侵犯的禁地。 对于楚王府,秋渔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而在项景昊回京都之前,楚王府中人也从未惹出过事情。 这才营造了五城兵马司和楚王府相安无事的局面。 可如今,项景昊将秋若若给绑了,这分明是在打秋渔的脸,也是在打五城兵马司的脸。 秋渔来楚王府的路上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萧元德的话有道理——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了,拿什么来守卫京都? 秋渔走上前去,面对项景昊,厉声斥问道:“你当街闹事,绑架民女。本官依大楚律例行事,楚王凭什么秋后算账?他难道是要和大楚律例作对不成?” 项景昊憋着一口老血无处发泄,“秋若若暗害我娘亲......” 话未说完,秋渔直接打断道:“证据,你只要拿出证据来。本官绝不徇私!” 项景昊冷笑,他怎么会有证据?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想推测,就将秋若若给抓来了。 楚王世子抓人还需要证据? 若是换作寻常人家,这便是一桩冤假错案,但这是秋家唯一的孙女,这又怎么能让项景昊欺负了去? “你们秋家害人,又怎么会留下证据?!”项景昊诬赖道。事到如今,他就是认定了是秋若若害了姜溪月。 秋渔也不跟他多说废话,亲自出手逼向项景昊。 项景昊不退反进,为避免波及到姜溪月,冲出房间。 庭院中楚王府的护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对峙着,这些护卫都是楚王军中的高手,经过战场的洗礼,绝不会因为秋渔的几句恐吓而退缩。 项景昊还未踏入开碑,自然不会是秋渔的对手。仅是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落入了下风。 秋渔一掌轰出,将项景昊击退。而他没有停下攻势,瞧准了时机,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探出,锁住了项景昊的肩胛骨。 正当秋渔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秋渔的身前。 来人戴着斗笠,看不见面容。 这正是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曾和李浩渺做下约定的那个人。 斗笠老大肩头一震,一股真气荡出,轻而易举地震开秋渔的手。 秋渔连连后退几步,看着来人。他知道这座楚王府绝对还有其他人守护,可他没想到来人竟这样轻松地击退他。 “秋大人,此事到此为止,可好?”斗笠老大开口道。他几乎不离开京都,不仅是为监视京都的风云,更是为了保护这一座楚王府。 此时,姜溪月的状态并不好。一层层冷汗从她的额头冒出。 在梦境之中,姜溪月跳入了深渊中,她不断地下落,婴儿的啼哭声也越来越揪心。 “孩儿,我的孩儿!”姜溪月仿佛陷入了魔怔中,喃喃自语。 黑暗的深渊中不见任何景物,更何况婴儿。 婴儿的啼哭声又变成了少年的声音,依旧重复着之前求救的言语。 “娘亲,我出生你就抛弃了我,此刻你还要弃我不顾吗?” 姜溪月早已经泪流满面,大声喊道:“孩子,你在哪里?我怎么会抛弃你呢?” 她不明白为何在梦中会出现那个夭折的孩子,更不明白为何又说是被抛弃。 姜溪月心中无数疑惑,可疑惑也只是疑惑,她更想看看自己那夭折的孩子。 下坠,下坠! 姜溪月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她只想尽快见到她的孩子。 泪眼婆娑之际,深渊中出现了一道光芒。这道光芒极速绽放,将黑暗完全吞噬。 正当姜溪月疑惑之际,在那一道光芒之中缓缓浮现一道少年的身影。 少年完全笼罩在光芒中,看不清面容,听声音恰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而姜溪月看见少年的胸口处塌陷,鲜红的血液从中流出,落在地面,然后又流淌到姜溪月的脚下,将她包围起来。 少年开口道:“娘亲,救我。” 近在咫尺的身影又好似远在天边。 眼前的少年正是姜溪月盼望的模样。任何为人母之人都是盼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而十九年前,姜溪月怀胎十月之后就被告知她的孩子夭折了。 姜溪月伸手想要握住少年的手,少年的光影飞退,胸口的鲜血飞溅而出。 在姜溪月的周围不断地回荡着求救的声音。 姜溪月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她想要留住长大成人的少年,但她又无能为力。 就像是十九年前,她救不了自己的孩子。 光芒退却,少年的身影也消失了。姜溪月脚下的鲜血依旧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 忽然,脚边的鲜血如沸水一般滚动,化作一张张没有五官的面容。 “娘亲,你为何要抛弃我?” “娘亲,救我救我!” 无数的声音混杂着,从脚下传来。一声声责问也让姜溪月无言以对。 抛弃,何从谈起? 可一切却又是这么真实。 正当姜溪月想要回应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床榻上的姜溪月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透着无数的焦虑和愁绪。 短短几个时辰中,姜溪月似经历了一场大病,身子肉眼可见地柔弱了几分。 我的孩子……还活着? 不,这不可能。当初,他明明已经死了。 未等姜溪月细想,伺候在床榻边的小奴惊呼道:“醒了。世子殿下,王妃醒了!” “王妃醒了!” 见姜溪月醒来,所有人都为之一喜。他们的性命和姜溪月紧密相连。要是姜溪月死了,项景昊绝对会杀了他们。 庭院中,斗笠老大和秋渔对峙着。 秋渔知晓对方,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是这燕云十八骑第一骑的对手。 可秋渔绝不能就这样离开楚王府。 项景昊听到小奴的声音,看了秋渔一眼,急匆匆地走进房间去。 秋若若的目光也顺着项景昊而去。她想了想,便是跟上项景昊,走进房间。心中想着,我倒是要看看这楚王妃到底搞什么鬼。 秋渔收刀,跟在秋若若身边。一切都是因为楚王妃昏迷而起,想要解决此事恐怕也要从这位楚王妃身上着手。 “娘亲,娘亲!”项景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 姜溪月看着房间中这么多人,疑惑道:“昊儿。这是怎么了?” 项景昊也是疑惑,说道:“您从秋府出来后,就吐血昏迷了。难道您一点印象也没有?” 姜溪月眉头皱起,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想不起为何会昏迷,更加解释不了刚才所看见的一切。 姜溪月看着项景昊的目光多了几分思索,将其与刚才光芒中的少年相比较。 而这目光也让项景昊多了些不解。 “无妨。”项景昊宽慰道,“只要娘亲没事,其他都不重要。” 秋若若站在门口处,打量着没有一点血色的姜溪月,心道:这倒不像是装的。 姜溪月也看见了秋若若,心头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两人在百味居的谈话。 当时若若为何会提起我的孩子?……姜溪月此时想起,越发觉得奇怪。 “若若,你怎么来了?”姜溪月问道。 秋若若冷着脸,不卑不亢地说道:“楚王妃在秋府门口昏迷,楚王世子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便是带着护卫将我抓来了。” 项景昊瞪了秋若若一眼,说道:“哼,就算娘亲醒了,这件事,你还有嫌疑。” 秋若若瞥了项景昊一眼,平静道:“拿出证据来,我秋若若任凭你处置。” 看着两人吵了起来,姜溪月也大概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后。 她没有责怪项景昊,说道:“此事是昊儿鲁莽了。还请若若不要见怪。改日,我会带着昊儿去秋府赔罪。” 秋若若看向姜溪月,言辞一如在秋府那般犀利。“楚王妃可知道若今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不是我秋若若,恐怕在楚王妃醒来之前,便是多了一条人命?” 如秋若若所言,项景昊不会在意他人的性命。 即便秋家名望极大,秋若若还是被项景昊给带来了。 姜溪月看向项景昊,依旧维护道:“昊儿虽然冲动,但绝不会不分是非的人。” 当真是溺爱,我可怜的小鱼哥哥……秋若若心头一叹,旋即说道:“既然王妃醒了,我先告辞了。” 姜溪月心中本有疑问,想要问秋若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和秋若若深聊的时候。 “如此,我便不送了。”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还活着 姜溪月还有许多事没明白。 她本该夭折的孩子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而且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难道我的孩子还活着? 这样的疑惑出现在姜溪月的脑海中,毕竟这十数年间,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梦。 姜溪月望着秋若若离开的背影,心中思绪量多。 “或许若若知道许多事。” 带着这样的想法,姜溪月有些走神,直到项景昊出声。 “娘亲,真不是秋若若搞鬼?要真是她,孩儿一定要为娘亲讨一个公道。” 姜溪月摇摇头,说道:“昊儿,娘亲知道你关心娘亲,但真不是若若。至于昏迷的原因,娘亲也说不上来。” 姜溪月将自己的梦境隐瞒,心中隐隐期待着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秋若若朝着楚王府外走去,秋渔说道:“丫头,项景昊让你跪了个把时辰,难道就这样算了?” 秋若若停下脚步,揉了揉双膝,说道:“说起来,我这膝盖还有些疼呢。” 这一听,秋渔心中更是来气。 “你等着,爹去打断那小子的双腿。” 秋若若拉着秋渔的胳膊,阻止秋渔。“爹,我被楚王世子带进楚王府受了欺负,这是京都百姓都看见的事。现在,我们依旧占理。” “可爹,你要是打断项景昊的双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公报私仇,打断楚王世子双腿。这便是有些过了。” 秋渔说道:“你爹我都不舍的这样罚你,这口气真咽不下。” 秋若若浅浅地一笑,看着庭院中还有些许湿润的泥土。 “自然不会这样算了。”秋若若边说,边抓起一把泥巴,抹在膝盖上。 本不算干净的裙摆,更加脏了些。 秋若若想了想,又将一些泥土抹在了脸上。 “爹,你觉得我现在的模样凄惨吗?” 秋渔闻言,心里已经知道了秋若若的打算。这是要往楚王府泼脏水啊。 项景昊无缘无故将秋若若带回王府问罪,这般欺负,秋若若定是要显得委屈凄惨些。 否则,又怎么能引起京都百姓们的同情心呢? 秋渔没有遗传秋劲风的老谋深算,但绝不是不聪明。 秋若若的目的一下子就被他看穿。 但想出这些花招比看穿花招要难得多。 这丫头哪来的这么多小心思,一定是跟着虞知那小子学坏了! 秋渔跟上秋若若的步伐,看着她走出楚王府时柔弱地摔倒在地上。 此时的楚王府前除了五城兵马司的将士,更多的是京都的百姓。 这一瞧秋若若狼狈凄惨的模样,无数的声音便是从人群中炸出。 “哎呀,秋小姐怎么这么狼狈?” “哼,你这猪脑子。这不明摆着被那楚王世子给欺负了。” “楚王世子也不能这样嚣张跋扈吧?” 一时间,一股股愤愤不平的情绪涌向这一座偌大的楚王府。 秋渔嘴角扯了扯,心道:这丫头的心眼可是越来越坏了。 …… 虞知和黎晚桐能够存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尤其是在灵魁族王者的手心里逃出性命。 陨星崖的阵法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也是为了保护外人的性命。 毕竟被封印的绯樱女王依旧能够调动部分力量将虞知斩杀,这般轻而易举的战斗更能说明绯樱的极度危险。 虞知几人离开陨星崖后,来到了一处小镇上。 在北境中,这样的小镇随处可见。 颜依走在最后,没有以往的活泼,只是跟在众人的身后而已。 李浩渺见此,也唯有轻轻叹气。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就算颜依是他的女儿,他也做不了虞知的主儿。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爹爹,我先回神隐阁了。”客栈前,颜依拉住李浩渺说道。 李浩渺自然懂颜依的心思,说道:“爹与你一起回去。” 颜依看了前面的虞知一眼,摇了摇头,说道:“爹爹,你还是跟着虞知。我是神隐阁圣女,在外也没什么仇怨。虞知不同,那些人知道虞知没死,一定还会暗杀虞知。” 李浩渺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也好。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颜依点点头,再度看了虞知的背影,随即转身离去。 入夜,月光下极远处陨星崖的巍峨依稀可见。 这几日,叶清欢几人没有合眼,早早躺在床上休息。黎晚桐毕竟只是普通人,早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反而是虞知,在接受云缙的机缘之后,那一股星辰之力还游走在虞知的身体里。 这让虞知的精力时刻处在充沛的状态。 李浩渺看着身旁的虞知,说道:“颜依这丫头,对你不错。从神隐阁到陨星崖这么远,她也赶来了。” 虞知点点头,说道:“她救了我许多次。此次北凉府之行,要是没有颜依,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颜依的不辞而别让虞知觉得疑惑,他感激颜依能够这般来相救,可仅是为了许多年前,连虞知自己都不记得的那个豆沙包子。 那这份恩情着实重了些。 李浩渺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往,他只知道自己的女儿确实喜欢上了虞知。 “虞知,你觉得颜依怎么样?”李浩渺好奇地说道。 虞知狐疑地看着李浩渺,说道:“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浩渺眼珠子一转,乐呵呵地说道:“叔将颜依送给你当老婆,你要是不要?” 顿时,虞知眨了眨眼,一副你特么是在和我开玩笑的模样。 “叔,颜依是你亲生的吗?”虞知纳闷了,这咋刚认的闺女,就急着牵红线呢? “废话。当然是亲生的。”李浩渺说道。 虞知不了解李浩渺在北凉府的风流韵事,可颜依这女儿不像是假的。 李浩渺叹了几口气,幽幽说道:“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事了。” 虞知撇撇嘴,他不知道李浩渺为何会谈起这些话题。 颜依?这可是神隐阁的圣女,能看得上我吗?叔一定是想多了。 李浩渺继续说道:“你来北凉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仅将黎晚桐的双腿治好了,连你身上的隐疾也给根除了。是该回京都了。” 从虞知北上到如今已经有三月有余,春风融白雪,再过些日子就要到盛夏时分。 虞知眸子明亮,看向夜空中的星辰,沉思几分以后,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完。叔,你还要再陪我一段时日。” 李浩渺想了想,没有想到虞知口中所说的事情。 不过,虞知这么说了,他也不介意再等一段时日。 床榻上的黎晚桐呼吸均匀,几日的疲惫让她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睡。 这几日,黎晚桐都在生死边缘徘徊,身心俱疲。 睡梦中,黎晚桐站在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盛开的樱花将整片天地都装点成粉色的世界。 黎晚桐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而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她的梦境,只是不解梦中所见是什么意思。 粉色樱花摇曳,在风中飘扬。 黎晚桐站在其中,片片樱花落在她的肩头和发丝上,顷刻间无数的樱花已经将她包围。 正当黎晚桐疑惑的时候,漫天的樱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了血红色。 血樱。 绯樱女王的血色樱花。 仅仅只是在一瞬间,所有的樱花成了血樱,如黎晚桐在陨星崖下见到的血樱一模一样。 黎晚桐忍不住生出恐惧,绯樱女王带给她的恐惧自不必说。 下一刻,血樱凝聚,化作一道勾人心魄的身影。 血光闪烁,只见绯樱女王从血光中走出,赤足落在地上,血樱编织成暗红色的长裙,将曼妙夺魄的身姿勾勒,让人一瞧便会觉得血脉喷张。 绯樱女王依旧高傲冷漠,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她一步步走向黎晚桐。 此刻,黎晚桐已经慌了神,强忍着心中的恐惧。 “这是梦,这是梦!”黎晚桐紧张地握紧双拳,不断地提醒自己。 她想要尽快醒来,拜托这个可怕的梦境。 血樱遍布,随着绯樱一步步前行,铺满地面。 直到绯樱走到黎晚桐的身前,那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将黎晚桐给冻结。 绯樱凝视着黎晚桐,在黎晚桐的眸子里看出了无尽的恐惧。 绯樱轻轻一笑,伸手挑起黎晚桐的下巴,颇有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 冰冷的触感让黎晚桐浑身一颤,仿佛堕入冰窖之中。 黎晚桐不敢动弹,却也盯着绯樱不敢眨眼,仿佛她一闭眼,绯樱就会将她吃了一样。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黎晚桐说道。 绯樱平静地开口道:“现在而言,本王已经死了。不过,本王还有机会。” 顿时,黎晚桐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压迫,朝她袭来。 绯樱挑着黎晚桐的下巴,如血般鲜艳的红唇落在黎晚桐的双唇上。 血樱环绕下,两女相吻画面旖旎。 “不要!” 床榻上黎晚桐陡然睁开双眼,眸子中闪过一道赤红的血光,而在她的眉心一片血樱花瓣若隐若现。 虞知急忙来到黎晚桐的身边。“桐儿,桐儿?” 他最担心的就是黎晚桐受了惊吓。这样的心理阴影或许一生都难以抹去。 黎晚桐依偎在虞知的怀里,神情惊慌。 “虞知,我刚才看见了......绯樱女王!”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二章 衰落的叶家 虞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说道:“桐儿别怕,绯樱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虞知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想要安抚黎晚桐的恐惧。 黎晚桐依旧颤抖着,双唇上还传来那一丝冰冷的触觉,即便是梦境,却也极为真实。 这冰冷的触觉不断地让黎晚桐相信,梦中所见的一切皆是无比真实。 “虞知,我看见她了,我真的看见她了。她就在我的面前。” 虞知皱眉,感知着客栈中的一切,可这个房间中只有他和黎晚桐的气息,再无旁人。 “桐儿。就算绯樱还活着,有叔在,她也伤害不了你!” 黎晚桐轻声抽泣着,她已经是害怕极了。 虞知轻抚着黎晚桐的后背,只当是黎晚桐未从之前惊吓中恢复。 只是一会儿,黎晚桐又是睡了过去,均匀缓慢的呼吸轻轻响起。 殊不知,在黎晚桐合眼的那一刻,又是一道赤红的血光在其眼中闪烁。 就在此时,隔壁房间打坐的小和尚无花睁开了双眼,手中的念珠也停止了拨动。 无花白净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一抹气息只是出现了刹那,便消失不见, 可股来自于灵魂中的熟悉感让无花生出一阵悸动。 随即,无花再度闭眼,平心静气地拨动念珠。 虞知门外响起敲门声。 虞知开门后,看见的是李浩渺。 “黎丫头没事吧?”李浩渺不敢大意,若是真有人袭击虞知,他已经出现在房间中,而不是有礼貌地敲门。 虞知说道:“怕是在崖底受了惊吓。” 李浩渺点点头,说道:“她只是普通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惊也是再所难免。” 虞知看着床榻上再度入睡的黎晚桐,希望这只是偶然的惊吓。 第二日清晨,虞知等人兵分两路,虞知和李浩渺等人往青谷方向前进,而魏无忌单人独骑去往北凉城。 如虞知所言,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北境一行,有惊无险。 黎晚桐的双腿治好了,虞知的隐疾也根治了,都察院的任务圆满完成,叶清欢的旧仇也报了。 只是这一路上又牵扯出许多事情。 比如,刺杀黎晚桐,杀死丫头的那些黑衣杀手。 比如,天水城王武峰一家。 再比如,逐一显露的燕云十八骑。 三日后,虞知一行人进入了青谷之中。李浩渺径直去了酒馆,虞知等人则是找了一家客栈入住。 随后,虞知和叶清欢两人走出客栈,朝着叶家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青谷已经没有了叶家的威名,秦家和林家分庭抗礼,将叶家大部分的产业占据,剩下的一些小商铺也被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给抢了。 叶家,日落西山。 那一座恢宏的叶府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辉。 叶府前,门庭冷落,已然有了衰败的征兆。 当初即便被王文秀打压,叶家依旧是青谷中的三大家族之一,可随着叶天丰对着叶清欢举起屠刀,魏无忌出山,和王文秀死在叶清欢的手中,这一切都将叶家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虞知望着叶府的牌匾,唏嘘道:“当日,他们若是好生相待,而不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叶清欢神情不变,他愿意来此,完全是因为那一晚叶重出手,挡住了王武峰。 “叶重和叶青禾还能够念及旧情。只是这叶家的其他人太虚伪了些。” 虞知点点头,附和道:“也就这两人还算有些良心。但叶家已经衰败,所以,我们此行是来看热闹?” 叶清欢摇头,说道:“叶重和叶青禾都帮过我,我不想欠他们。” 此时,叶府敞开的大门中走出一群人来。 虞知一瞧,为首之人正是林家的林文茂。 林文茂见到虞知也是微微一愣,心道:三先生竟还让虞知活着? 林文茂知道陨星崖的事情,在他看来,虞知必死于三先生的手中。 但事实却是虞知活生生地站在林文茂眼前。 “虞兄,叶兄,不想会在这里遇见两位?”林文茂迎了上去。 虞知两人和林文茂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当时两人第一次来青谷时,林文茂想要拜访两人。 结果是林文茂直接被虞知拒之门外。 称兄道弟? 确实还没熟到这份上。 虞知打量了下林文茂身后的一群人,笑着说道:“你们这是来叶家趁火打劫啊。” 林文茂摇着扇子,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世道弱肉强食,生意场上更是如此。叶家本就是强弩之末,这块肥肉不是我林家来吃,也会有别人来吃。” “你说的不错。”虞知嘴脸弯起一个弧度。 叶清欢和虞知绕过林文茂一群人,朝着叶府走去。 这时的叶府已经没有了护卫,谁都可以进出。 林文茂问道:“两位,若是你们要找叶家报仇,在下可以代劳。” 叶清欢冷冷地开口道:“不必了。” 背对着林文茂的虞知也冷冷一笑。 这家伙看似正人君子,实则是个不安好心的小人。 叶府大堂中,叶家族人愁眉不展。 叶天丰、叶重都仿佛苍老了十多岁,神色憔悴,像极了即将枯死倒下的大树。 叶量等人也坐在堂下,这月余时间不断有人上门,叶家所受到的屈辱一天比一天多。 叶量的两个儿子叶瑝和叶珏,两人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向来都是用鼻孔看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可现实残酷,叶家早不是以前的叶家。 树倒猢狲散。 曾经依附于叶家的势力也朝着叶家挥下屠刀,甚至比旁人更加狠辣果决。 “都怪那个叶骁!”叶珏狠狠地说道。 如今,他手指上光秃秃的,早就没了之前的玉扳指。 他的父亲叶量更是开口道:“我们叶家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叶秋容害的。要是她不去招惹绍焱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叶重闻言,说道:“叶量,叶家现在的情况怪不到秋容身上。” 叶量满是戾气,冷哼道:“大哥,你也别维护叶秋容。要不是她,我们叶家又怎么会被王文秀打压?” “还有那个叶骁,大逆不道,一直与我们作对。这母子两人真是扫把星,把叶家害成现在的下场。” 大堂中唯有叶量愤怒的声音,事到如今,叶家的辉煌已经成为历史。 再多的怨言无济于事,也只是怨言而已。 叶重沉声道:“秋容母子也姓叶!当初,她们母子两人被人追杀,叶家无动于衷,已经是愧对她们。而今,见叶清欢天赋异禀,就想着找叶清欢认祖归宗。要是叶清欢也只是一介凡人,我们叶家早就将他给忘了,怎么又会去京都寻他!” “虞知那小子说的不错。我们叶家真是无耻,不敢出头,任人欺辱,十数年来苟延残喘,唯恐激怒了王文秀。到头来机关算尽一场空。” “叶量,你敢说,让叶清欢认祖归宗是真的将他当成叶家的血脉,当成你的外甥吗?” 叶重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席话振聋发聩。 最终,他悠悠一叹,“叶家沦落至此,怪不了旁人,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自身的懦弱!” 叶量自然不认同,可他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走进叶府中的虞知和叶清欢也听到了大堂中的对话。 在虞知看来,要说叶家还有点人性的人,除了叶青禾,便是叶重了。 两人走入大堂中,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踏入叶府,却是在叶家最落魄的时候。 “叶骁!”叶量喊道。“你来干什么?看叶家笑话吗?” 叶量没有想到在那一座青山上没杀死的叶清欢竟然还有北凉侯这样的人物。 一位一品侯根本不怵绍武侯,更别说叶家了。 叶量后悔,不仅是他,叶天丰也在后悔。在叶秋容的坟前,若是没有对叶清欢赶尽杀绝,如今叶清欢也不至于站在叶家的对立面。 叶清欢没有搭理叶量,这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不值得叶清欢放在心上。 他看向叶重,说道:“在绍武侯府前,你帮过我一次。这一次抵了你们叶家追杀我的仇。你可认?” 叶重没有思索,神色复杂道:“我认。我身为叶家家主,叶家行事都该由我来承担责任,就算是你想报仇,我也会接着。” 听着叶清欢的话,叶天丰心里松了一口气。相比于叶家现在的窘迫,叶清欢的复仇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不是叶清欢,而是叶清欢身后的北凉侯魏无忌。 好在叶重那一晚的相助平息了叶清欢的愤怒。 不久前,叶清欢还被叶家追得狼狈逃窜,可现在叶家众人能否活下来,只是在叶清欢一念之间。 叶清欢又说道:“此后,我和我娘亲,与叶家再无瓜葛。你可认?” “我认!” 叶重怎能不认,因为叶量等人的愚蠢,非要给叶清欢点颜色瞧瞧,而错失了叶清欢。如今再弥补,为时已晚。 叶清欢继续说道:“好!此间,你我再无恩怨。” 此行,叶清欢就要算清他与叶家的过往。 本该来势汹汹,将叶家覆灭。 因为叶重的出手和叶青禾的帮助,叶清欢也给出了他最大的善意。 说完,叶清欢转身走出大堂。 虞知跟在身边,问道:“就这样放过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叶天丰,叶量这些人……当时要没有颜依,我们可能都要死在那里。” 叶清欢微微抬头,看向天际,说道:“我想,娘亲不愿我杀死这些人。” 虞知忽然恍然大悟,露出轻松的笑容。 两人没走几步,在叶府府门前两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是“老熟人”了。 而另一人的眉眼与叶清欢还有几分相似。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似曾相识的丑陋 来人正是绍武侯绍剑安和绍焱。 青谷毕竟是绍武侯掌控下的地盘,自那一夜的事情之后,绍剑安更是加强了对于青谷的管理。 自打叶清欢等人一进入青谷,绍剑安等人就知道了消息。虞知和叶清欢来到叶家也被绍剑安知道了消息。 这叶清欢前脚刚到叶家,绍剑安带着绍焱就赶来了叶家。 北凉城归来后,绍剑安和绍焱一直都在青谷之中,没有了以往的声势。 不管在余竹月小院时见到剑道宗师李浩渺,还是事后在梅园被太子召见。 这都让绍剑安明白最近这些时日,他们绍武侯府的名声着实太响了些,让举世无双的十品宗师和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都挡在了他们身前。 也正是因为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绍剑安更明白了眼前这两个少年拥有着多大的背景和能量。 绍焱是被绍剑安硬拉来的。 回到青谷后,他就知道了青谷中发生的一切。 王文秀死在了叶清欢的剑下。不过,这不是绍焱所关心的。他娶王文秀完全是因为绍剑安的意思,若说女人,他更喜欢青楼里的那些女子。 虎父无犬子……他和王文秀的儿子也纵情青楼,小小年纪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令人唏嘘的是,叶清欢却是绍武侯府最后的血脉。 绍焱看了绍剑安一眼,他非常清楚绍焱的意思。绍焱已经无法再生育,只留下了叶清欢这血脉,无论如何也要让叶清欢认祖归宗。 更重要的是,以叶清欢小小年纪就突破开碑七品的天赋,绍剑安更想要叶清欢回归到绍武侯府。 这对于绍武侯府来说,绝对是崛起的开始。 绍焱咽了一口口水,他是不愿意来明白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儿子。 曾经绍焱将叶秋容母子两人遗弃,在她们被追杀时,绍焱也从未做过什么。 如今面对长大成人的叶清欢,绍焱担心对方会不会一剑将自己给斩了。 “骁儿...”绍焱开口说道。 可这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如风雪骤起,落在绍焱的咽喉。 剑光冰冷,但比剑光更加冷冽的是叶清欢的目光。 绍剑安屏住呼吸,生怕叶清欢一剑就将绍焱给杀了。好在长剑离着绍焱的咽喉,还有毫厘之差。 平日里的绍焱仗着小侯爷的身份,耀武扬威,就算是苍山首席弟子苍万钧来了,都要尊称一声小侯爷。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惊吓。 发颤的双腿早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叶清欢冷冷道:“我不来找你,你还找上门来了?” 叶清欢从未忘记过绍焱,因为此人,他们母子二人才会沦落到十面埋伏的地步,叶秋容也才会死在那一个寒冷的冬日。 生而不养也是一种罪孽。 绍焱哆嗦着,嘴里结巴,就是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绍剑安急忙说道:“他毕竟是你父亲!你也是我绍武侯府的血脉!” “清欢,过去的事情是我们绍家对不起你娘亲,对不起你。都是因为王文秀那个蛇蝎夫人,暗中派人追杀你们。否则,你娘亲也不会死!” “如今那妇人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清欢只要你回来,将来武侯之位就是你的,绍武侯府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是绍家对不起你,接下来我们会尽一切来弥补你。只要你肯回来。” 绍剑安声音哽咽,带着几分沧桑,像极了一位风烛残年的长辈给孙儿认错。 虞知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此时此刻的情景似曾相识。随即,他扭头看向身后不知何时走出大堂的叶家众人。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为何会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 不久前,在叶秋容的坟前,叶天丰也是演了这么一场戏。那老泪纵横的模样煞是感天动地。 可被叶清欢给拆穿后,叶天丰立刻就换了另一副面孔。 似曾相识的丑陋面容! 这帮老家伙还真是一样的惺惺作态......虞知心想道。 叶清欢神情不改,淡漠至极地看向绍剑安,说道:“然后呢?” 绍剑安不明所以,“然后?” 叶清欢瞥了一眼身后的叶天丰,无比嘲讽地说道:“不久前,叶天丰在我娘的坟前都要以死赎罪。你要怎么弥补我?要不然也以死赎罪?” 这番话说得叶天丰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这般年纪却还被晚辈指着鼻子讥讽,实在是挂不住脸。 绍剑安也没有想到先前还有这么一遭事。 此时,绍剑安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道叶清欢难以哄骗,不是许下重利就能让其认祖归宗,但叶清欢的反应也出乎了绍剑安的意料。 “我劝你还是别做这些无用功了。”虞知说道。“依我说,清欢不将这绍焱杀了,已经算是不计前嫌,你们要是这样纠缠,恐怕你们绍武侯府都不必存在了。” 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怔。 绍武侯是大楚皇帝赐下的官位,这么一座绍武侯府若是没了,岂不是就等同于对大楚皇朝开战? 虞知...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番话? 绍剑安看向虞知,当初魏无忌现身已然验证了这少年身份不俗,或许就是当年那位大人的遗腹子。 而在北凉城时,绍剑安更是见到了李浩渺。 他心中确认,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在旁人看来,虞知是在信口开河。因为他们只知道那一晚魏无忌现身,为虞知和叶清欢御敌,可就算有北凉侯魏无忌相助,又怎么灭得了绍武侯府呢? 叶重也看着虞知,虽然觉得虞知口气极大,但心中不由得相信虞知的话。 叶量低声讥讽道:“这俩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此刻魏无忌不在这儿,还敢威胁绍武侯,真不怕绍武侯将他们都给杀了。” 说着,叶量忍不住笑了几声。他巴不得绍剑安能杀了虞知和叶清欢。 这样目无尊长的家伙死了才好! 叶家人之中或许许多人都像是叶量这样的想法。曾几何时,他们将叶家如今的衰败都怪在了叶清欢的身上。 因为叶秋容招惹了绍焱,才让叶家被王文秀打压了十数年。 因为叶清欢不肯帮助叶家,才让叶家一夜间轰然倒塌,所有产业都被蚕食。 都是因为这灾星母子! 绍剑安没有反驳虞知,更没有怒火中烧的样子。他只是平静地说道:“这是绍武侯府的家事,不需外人管。” 虞知上前一步,伸手搭着叶清欢的肩头,笑道:“绍剑安,少给我猪鼻子插葱——装象!你那点心思,还当我不知道?” “若非清欢剑道天赋超绝,拿了青云试甲榜的榜首,你会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清欢回家?” “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绍武侯府和叶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净是做这些腌臜事!” 虞知不给叶家众人和绍剑安父子一点面子。 换做是他,恐怕早已经撺掇着李浩渺将绍武侯府和叶家都给填平了,哪里还会在这儿浪费时间? 叶量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小子,就算我们叶家没落了,也不是你能够侮辱的?” 虞知更是瞧不起叶量,说道:“叶量,你追杀我们的仇。叶清欢说是算了,可我这人就是爱记仇,不想死就给我把嘴闭上!” 叶量握紧拳头,看了叶天丰一眼,只见对方暗暗摇头。 如今的叶家再也遭不起风雨。 虞知收回目光,全然不将叶家众人放在眼中的样子,正如当初叶家让他和叶清欢在府前等了许久的蔑视。 虞知说过,他是一个记仇的人。 有仇,当场就报了。没报的仇也要找个机会给报回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记仇,百年都不算久! 虞知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绍焱,心想:就这样的货色到底是积了什么德,能够生出清欢这样的儿子? “要杀,便杀了。反正,他也从未将你当成过自己的孩子。”虞知无所谓地说道。 绍焱瘫软的身体忽然有了力气,不断地朝着后方爬去。 “骁儿,骁儿......我是你爹,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绍焱的求饶声无比响亮。 而叶清欢在听到这刺耳的求饶声后越发厌恶。 从绍焱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让他觉得恶心! 叶清欢抬手,一道剑光飞出,朝着绍焱的裤裆处。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手段是剥夺那人最珍惜的东西。 既然绍焱喜欢风流,让他余生成为一个太监就是最好的惩罚。 可绍剑安怎么会坐视不理? 轰向绍焱的剑光消失于无形之中。 叶清欢没有再出手,看着绍剑安。 绍剑安知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已经是最好的局面。毕竟,就是他绍武侯也不敢拿这两个少年如何。 沉默片刻,绍剑安悠悠叹息道:“你们走吧。” 叶家众人从未想到这绍武侯竟是这般好商量。 这是铁血威严,主宰青谷的绍武侯吗? 被两个少年落尽了颜面,却还不敢还手? 虞知双手抱胸,没有挪步的打算。 有句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虞知两人不是被请来的,而是硬是人家送上门来。 既然凑巧,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虞知喊道:“叔,你既然来了,出来露一面。你这做长辈的任由我和清欢被欺负,小心姑姑打你!”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谁欺负谁? 被欺负?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呢? 堂堂绍武侯被一个毛头小子骂得狗血淋头,还只能忍气吞声,分明是被欺负惨了。 叶重心中思索着,这虞知口中的叔到底是谁。 是魏无忌,还是另有他人? 绍剑安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知道虞知说的人就是李浩渺,也正是因为李浩渺的存在,他才不敢出手对付虞知。 十品宗师早已经脱离了世俗的范畴,就算李浩渺平了绍武侯府,大楚皇朝难道还会与一位剑道宗师为敌? 虞知一早就知道李浩渺已经来了。在他开口怒骂绍剑安的时候,李浩渺就已经来了。 有了李浩渺撑腰,虞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随着虞知的声音回荡在叶家上空,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李浩渺腰间悬剑,手中握着一个酒坛子,浓重的酒香飘荡在空气中。 见着李浩渺浑身酒气模样,已然是喝了不少。但不会有人怀疑李浩渺醉酒。 十品宗师醉酒后杀人恐怕只会更加利索。 叶家众人并不知道来人是谁,绍剑安心头一惊,在李浩渺面前,就算是武侯又怎么样? 李浩渺早就来了叶家,准确地说,是跟在虞知两人的身后。 自陨星崖一事后,李浩渺深刻地认识到真让虞知单独行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次虞知和黎晚桐能够活下来,只能称之为奇迹。 “小鱼儿,不要整天拿老姐来威胁我。我好歹是剑道宗师,她还能拿我怎么样!” 李浩渺的声音很响,可这声音越响亮,越是让人觉得李浩渺底气不足。 叶重等人看着忽然出现的李浩渺,尤其是听见了“剑道宗师”这是个字。 他们又何曾会想到虞知随便喊一声,就能喊出来一个剑道宗师? 如今,叶天丰心头万分懊悔,他想不到的是虞知和叶清欢除了有魏无忌相助,还有一位剑道宗师做靠山。 武侯之位很好吗? 叶家的家业又算个屁! 叶家众人现在算是明白,他们想要给下马威的叶清欢早就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了。 绍剑安看见李浩渺,沉默不语。他曾想过李浩渺会出现,但李浩渺真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又后悔来到此处。 李浩渺的目光扫过叶家众人,径自无视他们,最终落在了绍剑安和绍焱的身上。 “绍剑安,上次你还没受到教训?”李浩渺淡淡地说道。 “你可以不怕魏无忌,但是你不能不怕我!” 平淡的声音和言辞却透露着绝对的威慑力。 绍剑安心中叹了口气,在李浩渺露面时,一股无形的剑气就将他的周身完全封锁,没有留下一丝退路。 绍剑安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极力平静自己的内心。 你不能不怕我! 这是一位剑道宗师的威胁,更是诺言。 李浩渺的出现直接将拉扯的局面上升到生死之间。只要绍剑安还敢有什么异心,李浩渺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底,这也是我们绍家的家事。” 绍剑安话音未落,便是感觉到一道剑气轰在自己的胸口上。刹那,绍剑安倒飞而出,速度之快令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绍剑安落地后,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噗! 口中鲜血飞溅,细密的血雨落在每一步脚印上。 这一剑没要了绍剑安的命,剑气恰恰好斩断了绍剑安的胸骨,再寸进分毫,足以搅碎绍剑安的心脏。 李浩渺喝了一口酒,云淡风轻地说道:“清欢是我的弟子,就算是家事,我也管得了。” 李浩渺这一句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谁都知道叶清欢剑道天赋高绝,在绍武侯府前一夜踏入开碑七品,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开碑七品强者。 叶重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身旁叶天丰的身子在颤抖,对于他们叶家来说,这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叶量吞咽了几口口水,整个人像木桩一般定在了原地。 或许他在为当时的决定而后悔,又或许他担心叶清欢会报复他。 绍焱早就被吓傻了,裤裆下流出一阵污秽之物。 李浩渺厌恶地看了一眼绍焱,“像你这样也配为人父?” 李浩渺想起了颜依,他也是刚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可他见到颜依便是疼爱极了,怎么会像绍焱一样? 绍焱说不出话来,目光惊恐,只剩下恐惧。 李浩渺没有做多余的事,走到一旁,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叶清欢。 叶清欢会意,依旧是一剑,逼向绍焱。 这一次,绍剑安再也无法阻挡。 只听一声惨叫回荡在叶府的上空。鲜红的血液混着屎尿,不堪入目。 凄厉的惨叫声让所有人都觉得裆下一凉。 “我再说一次,我叶清欢与你们叶家,绍家再无关系。” “再见面时只会是仇敌!” ...... 林文茂站在叶府外,听着里面的惨叫。 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 “李浩渺,剑道宗师。没想到虞知还有这样的背景。” 林文茂很快就见到了虞知和叶清欢,还有那个“微醺”的剑道宗师。 没等林文茂开口,虞知说道:“你在等着看谁的笑话?” 林文茂没想到虞知的话这么锐利,将他问的话堵在了嘴里。 林文茂像是噎着了,连续咳嗽了几声,甚至不知该如何接话。 虞知径直从林文茂眼前走过,并不将林文茂放在眼里。 …… …… 京都内,一夜之间,秋若若被项景昊抓进楚王府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而因为秋若若在楚王府前跌倒的那一幕,更是让京都中的风向倒向了身娇体弱的秋若若。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秋若若的算计。 楚王府中,项景昊将药碗接过来,关心地看着姜溪月。 “娘亲,你感觉怎么样?” 姜溪月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倒也没什么事。这些灵芝人参也不必天天用了。” 项景昊说道:“娘亲,不必省着。这些东西,我们楚王府多的是,娘亲只管养好身体。” 姜溪月睡了一夜,也是睡得充足,但在黎明睁眼之际朦胧间看见了那一道少年的身影。耳畔再度出现了求救的呼声。 姜溪月觉得身体已然没有多大问题,只是有些虚弱罢了。而她所关心的是梦境中的少年。 姜溪月看着项景昊,隐隐有些出神。 “昊儿,今日,我们去一趟秋府,找一下若若。。” 项景昊闻言,不悦道:“娘亲,你可知道如今京都怎么说我们楚王府?都说我们楚王府仗势欺人,欺负秋若若。” “再说了,娘亲你被秋若若给气晕,这件事都没跟他们秋府算账。为何还要去寻她?” 姜溪月握着项景昊的手,依旧温和地说道:“娘亲并非因为若若而吐血晕倒。说到底,这件事是你错怪了若若,也是太鲁莽了些。” “今日去秋府,你也该顺便给若若道个歉。” 项景昊顿时跳了起来,经过昨日一事,他哥秋若若已经是水火不容,又怎么会想秋若若低头? “娘亲,你为何要这么维护秋若若?明明是秋若若失礼,对娘亲不敬。就冲这一点,孩儿拿她给娘亲赔罪也不无道理!” 姜溪月淡淡摇头,对着项景昊说道:“昊儿,娘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和秋若若没有关系。娘亲不希望你错怪他人。” 姜溪月本想着给项景昊和秋若若说媒,可如今这样的情形,这姻缘已然是不可能。 沉默了片刻,姜溪月继续说道:“既然昊儿不愿意前去,那我自己去秋府就好。” 项景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心中觉得姜溪月变了。从前的姜溪月眼中只有他这个儿子,如今却为了一个秋若若而斥责自己。 项景昊隐隐觉得姜溪月有些事情在瞒着自己。 “娘亲想去,孩儿只好陪娘亲走一趟。” 姜溪月闻言,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溺爱。 …… 秋府东院里,秋若若轻轻揉着秋劲风的头部。 秋劲风已经许久没有走出这个院子了,就是昨日秋若若被抓走,秋劲风也没走出这里。 秋劲风是秋家的定海神针,他活着,那些院墙外,黑暗里的鼠辈就要掂量掂量自身的分量。 “这次陛下护着你,不代表下次也是这样。”秋劲风闭着眼睛说道。 秋若若明白秋劲风指的是秋渔去皇宫辞官一事。 秋劲风继续说道:“帝皇心术,深不可测。昨日陛下看得上秋家,所以给了秋家一个面子,但没有人喜欢被威胁,尤其是那些手握权力的人物。” “若若,我们秋家始终是臣子,有些手段好用,却也不能用在皇宫里。” 秋劲风只是平静地说着,没有任何责怪的语气。他知道秋若若不是秋渔,更比秋渔要聪明的多,能够听得进去。 秋若若沉默了片刻,坐到了秋劲风的对面。 “爷爷,我知道了。” 不得不说,昨日的情形,秋若若应对的很好。现在京都中的风向完全倒向秋若若。 毕竟,秋家名声极好,百姓们也总是喜欢伸张正义。 秋劲风睁开眸子,宠溺地看着秋若若。 “你爹老实,不善权谋。你聪慧许多,本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不过,你自己的路还是该自己选。” “爷爷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选择的路恐怕会很艰难。”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命数 秋若若不怕难走,就算再难走也要走下去。 秋若若思索了一番,说道:“爷爷,当年姜溪月真的抛弃了小鱼哥哥吗?” 秋劲风没有立刻回答,望着秋若若叹了口气。他沉声说道:“当年的事情扑朔迷离,北凉府狼烟遍地,那一夜间整个北斗营都付之一炬。而我远在京都,鞭长莫及。”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姜溪月已经被项籍带走。直到数年之后,李清如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那时,我才知道虞知是姜溪月的孩子。” 关于姜溪月的一切,秋若若都是听李清如所说。可几次接触下来,秋若若虽然替虞知愤怒,但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 秋若若转念一想,或许是姜溪月伪装得太好,将她给骗了。 就在此时,秋安走进东院。 “老爷,小姐,楚王妃来了。” …… …… 虞知等人在青谷住了一晚,这一晚虞知都陪着黎晚桐。 这一夜很安稳。 黎晚桐一夜睡到了天亮。 虞知所担心的噩梦并没有出现。 这终归是好事。黎晚桐能够淡忘陨星崖的遭遇,总是一件极好的事。 可虞知不知道的是,在黎晚桐身上潜藏着更大的危机。 “是时候回京都了。”李浩渺说道。 虞知摇摇头,说道:“还有事没办完。” 李浩渺疑惑道:“清欢的事昨天已经解决了。你小子还想做什么?” 虞知笑笑,说道:“清欢的事只是顺手做了。我说的事情从来不是这件。” 李浩渺已经懒得再问下去,心想,任凭你小子折腾,只要回到京都,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时间又过了一日,绍剑安没有动静,叶家的产业继续被其他人蚕食。 虞知一行人的到来让绍武侯府都退却,更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 第二天,魏无忌来到了青谷。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子。 郭舒儿看向虞知,距离她上次见到虞知已经过去了数日。 当初,虞知从梅园带走了郭舒儿,他从没忘记过他的承诺。 郭舒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魏无忌没有告诉她任何事,将她带来了青谷。 她的心里也有过猜想,但她更知道少年的承诺何其难以践行。 虞知开口说道:“今天先住这里,明天我们去苍山杀人。” 郭舒儿知道虞知的意思,太子萧景尧食言了,可虞知没有。直到现在,虞知依旧记着他的承诺,并且打算履行承诺。 这一刻,这个少年的身上仿佛带着一道灿烂的光芒。 郭舒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到现在这时候,她却犹豫了。 她随着虞知一起走进客栈,犹豫着开口道:“苍山用二十年的宗门气运抵了这桩命案。大楚皇朝也没有继续追究。现在我们去苍山,他们绝不会交人。” 郭舒儿想要报仇,可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能隐忍两年,不惜用自身的清白为代价一步步进入苍山。 她所付出的代价远远不可估量。 “虞知,你是好人。我不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客房中。 虞知也打断了郭舒儿,反问道:“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想。” “想就行了。剩下来的事,交给我!” 虞知的底气绝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李浩渺。 正当郭舒儿要开口的时候,黎晚桐走了进来。 两女并没有见过,虞知开口介绍道:“桐儿,这是郭娴,郭姑娘。” “郭姑娘,这是黎晚桐。” 黎晚桐看向郭舒儿,颔首示意。 随即,黎晚桐对虞知说道:“我想出去逛一逛,你陪我去。” 虞知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你先住下休息休息。明早,我们启程。” …… 走出客栈,黎晚桐拉着虞知,在街上走着。 以往,黎晚桐极少有这样的机会正大光明地出现,因为双腿的残疾,更是因为她身份的缘故。 现在远离京都,双腿也能够正常行走,黎晚桐对寻常人能做的事情也充满好奇。 虞知跟在黎晚桐的身边,平日里散漫的他在此刻却又变得稳重起来。 黎晚桐只是挽着虞知的手走着,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的模样。 昨夜看似无事,其实并非无事。 黎晚桐又在梦中见到了绯樱,那一道勾人魂魄的血红身影。 这一次,绯樱女王给黎晚桐的印象更加真切,恍若那人是真真正正地站在眼前。 而害怕的黎晚桐经历过几次变故后,强忍住了心中的恐惧。 她隐隐已然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简单的梦境,更不是凭空出现的绯樱。 这个诡异的梦持续到了天明,唯有黎晚桐自己才知道梦的后续。 虞知微微握紧黎晚桐的手,似乎觉察到了今日黎晚桐的不对劲。 “桐儿,郭姑娘一家人被苍水所害,我曾答应过她,要为她父母报仇。所以……” 虞知以为黎晚桐误解了他,想着将郭舒儿的事情解释清楚。 黎晚桐闪过一丝茫然之色,轻轻一笑,说道:“我信你,就不需你跟我解释这些。” 虞知松了一口气,又露出与往常那般散漫的笑容,说道:“我还以为你误会了。还好我家桐儿知书达理。” 黎晚桐本就是知书达理之人,书读的多了会变成书呆子,也会变成明辨是非的聪明人。 她本就聪慧,相比于郭舒儿,倒是先前那个青衣的姑娘更让黎晚桐好奇。 不过,黎晚桐没有说起颜依。她知道虞知一路经历了许多生死险境,若是没有他人的帮助,也不会顺利。 “等回到京都,我们就成亲。”黎晚桐忽然说道。 虞知一怔,旋即立刻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灿烂笑容。 “好。” 简单的一个字,已然代表了许多。 他们不仅一次讨论过此事,郑重而又坚定,此事已经成为了不可更改的将来, 黎晚桐眼睛弯起,那眸子里的喜意如漫山遍野盛开的花儿。 不难看出,她有些急切。 而这样的急切也与她昨晚的梦境相关。 两人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的路程才是最悠闲的时刻。 …… 入夜,星辉灿烂倾洒人间。 在九霄云巅上,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幻身影穿梭在星河之间。 星光映衬下,云缙如仙人下凡,俯瞰人间。 万家灯火落在各处,宁静祥和,这就是千年前云缙等人想要守护的世间。 云缙虚幻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如今安详的人间让他知晓千年前的付出是值得的。 千年岁月,故人都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现在也轮到他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云缙看向一处,目光跨越了无尽的虚空,眼中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很快,他又挪开了目光,望向遥远的天地深处。 在那些寥无人烟的地方闪烁着一缕缕乌黑的阴森光芒,而在那些光芒中又有一道道令人作呕的气息,像极了无数腐烂的枯叶堆积在一起,散发出的那种腐败的味道。 云缙皱起眉头,他太熟悉,也太过厌恶这种的气息。 千年前,便是带着这种恶心气息的夜鬼入侵了人间。 而今,千年之后,这个丑陋的种族又要卷土重来,将这片山河破碎。 只剩下一缕残念的云缙空有满腔的愤怒。在陨星崖底部,云缙已经将自己最后能做的之事做完,剩下的一切只能看少年晚辈了。 立于星辉中的云缙收回目光,在他眼前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一身金光的玄嵩双手合十,对着云缙深深鞠躬。 在云缙出世时,就是那一点微末的气息也传遍了世间。 纵然世间有许多修行者千千万,但如今能够感受到云缙残念的人也不过几人。 佛门金光弥漫,温和慈祥,不与星辉争锋。 云缙打量了一眼玄嵩,说道:“你是法海的弟子?” 玄嵩回答道:“小僧玄嵩,是法海禅师座下第三代弟子。” 云缙想了想,继续说道:“也不错。法海座下的几个弟子我都见过,没有你。” 云缙顿了顿又是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玄嵩沉吟道:“阿弥陀佛。法海禅师圆寂前以佛门秘术,窥探到未来的一角。当年人间惨胜,耗尽了这片山河的气运。而千年之期已到,灵魁族卷土重来之势已经露出苗头。” “小僧想向前辈寻一救世之法。” 玄嵩须发皆白,一眼瞧去那光秃秃的大脑袋装满了无数的智慧。而云缙依旧是中年男子的模样。 相比之下,玄嵩才更像是前辈高人。 千年前人才辈出,整个人间站在宗师之上的就有数十人,开碑八品,九品的强者更是不计其数。 可正如玄嵩所言,千年前的那一战耗尽了人间的气运,这也导致了千年岁月能够踏入宗师境的修行者寥寥无几。 现在的人族无比孱弱,早不是当年之盛况。 云缙眸清如水,如今的他连强弩之末算不上,又如何能为玄嵩出谋划策。 “千年前的那一战,我早早与绯樱决战,镇压绯樱不足。对于未来的预兆知道也不多,但在我所见到的未来里,人族并非羔羊,在冥冥之中还有一命数未定。” 玄嵩双眼放光,云缙口中的命数让这位得道高僧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失态了。” 云缙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你比你师祖有趣多了。好奇便是好奇,法海那老秃驴总是板着脸,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一看就让人觉的牙痒痒。” 玄嵩不敢接话,云缙是和他师祖同时代的人物,云缙可以编排法海,他是万万不行的。 云缙将话题引回了正事,说道:“命数,谁也说不准。我知道的是,这命数还在人间,微弱却总有一日回出现在世人眼前。” 玄嵩略微失望道:“连前辈也寻不到这命数吗?” “寻不到或许是好事。”云缙郑重道,“我镇压绯樱是命数,千年后绯樱出世也是命数。” “世间玄法,正如大道漫漫,寻不到尽头。”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六章 辞别人间 “命数,并非我等人力能够扭转,至少我未曾见到过。” 云缙说完,又是有一番寂寥。 他看向玄嵩,继续说道:“你即是来了,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阿弥陀佛。”玄嵩说道,“前辈请说。” 云缙心念一动,说道:“几日前,我将些许传承赠予了一位少年,也曾占星卜卦,瞥见了他未来的一角。未来的他也在这场浩劫之中,而且未来的他孤身一人,将有深陷重围的危机。你若有余力,想托你帮他一把。” “他是命数吗?”玄嵩问道。 云缙摇头,说道:“看不清。我不是当年的我,占星卜命也仅是看见他命运中的些许。那少年在未来中,或许也就是其中的命数。” 玄嵩心中叹了口气,不久前夜鬼出现在世间,悬空寺一众僧侣入尘世,守护人间之时也在寻找应对将来浩劫的方法。 云缙的残念是玄嵩心中的希望,可现在看来云缙已经献出了一切,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 玄嵩继续说道:“阿弥陀佛,前辈所托,小僧定会遵从。若是小僧与他有缘,一定会出手相助。” 云缙闻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神情怪异地说道:“有缘?你们佛门讲的有缘,怕是要将人给度化。” 玄嵩慈祥地笑着,又是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倘若他一心向佛,佛门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谁愿意去当你们这秃驴头子?”云缙爆粗口。 玄嵩笑而不语,古往今来许多得道高僧在皈依佛门之前也是这么说。 云缙将目光挪到别处,身影也越发透明,隐隐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我在世间的时间不多了。”云缙的声音没有过多的悲凉,像是在叙述一件寻常的事。 玄嵩说道:“阿弥陀佛,前辈拯救苍生,大慈大悲。” 云缙笑了笑,云淡风轻。 千年前,他云缙的名号亦是响彻了人间,星云之主,占星卜命,预兆未来。 而今,世间已经没有了他的姓名。 纵是粉身碎骨,神魂陨灭,青史中也未曾留下他的一笔一划。 云缙看向浩瀚星海,又看向人间的万家灯火。 千年之后还能够见到如此风景,此生无憾。 只是片刻,云缙的身影开始晃动,星星点点就要从消散在星辉中。 嗡! 玄嵩心念一动,佛门金光倾泻而出,想要稳固住云缙的身影。 但生命有终点,此时的云缙已经是灯油耗尽的烛火,谁也无法阻止他最后一缕残念消散。 云缙轻轻一叹,说道:“不必如此。早在千年前,我就应该死去。如今,让我再看了一眼天地,也是赚到了。” 说话间,云缙开始慢慢消散,一点点光影融入到星海之中。 玄嵩拨动着念珠,一阵阵梵音从云缙的口中吐出,围绕在云缙的周身。 “小僧恭送前辈。” 云缙最后看了一眼天际。 最后一道声音传入玄嵩的耳中,让玄嵩眼中闪烁出些许灿烂的神色。 一道清风吹拂,虚影终是化作点点星光,随风而逝。 “浩瀚星河落人间,万家灯火亦同辉。” “此番人间,云缙告辞!” …… …… 与此同时,在草原的圣山雪峰上,一赤裸着上半身的魁梧汉子望向天空,无数年未曾停歇的风雪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在魁梧汉子的胸口画着一颗狼头,一笔一划栩栩如生,仿佛一头白狼随时要从汉子的胸口处一跃而出。 此人就是草原狼廷的圣使,也是草原狼廷的守护者,草原上仅有的宗师强者。 他所看向的地方正是云缙的那一片天际。 与玄嵩一样,圣使在云缙冲出陨星崖的时候,他就已经感知到了云缙的这一道残念。 十品宗师所拥有的能力远超常人的想象。 圣山雪峰的风雪停了许久,圣使终于开口说道:“恭送前辈。” 在南州府孤天塔下,那个蓬头垢面的守塔人突然一跃而起,站在塔尖之上。 被乱发遮掩下的那双眸子闪着光亮,随即守塔人露出了几分狰狞的神色,眼神闪烁,青一阵紫一阵。 “守了千年的人间,还是死了。”守塔人说道。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惋惜。 此时,又有一道声音出现。这声音沙哑着,像是喉咙里装满了沙子,每一次出声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两道声音竟是都出自守塔人的口中。 “死得其所。星云之主能做到此等,属实不易。” “哼,那你呢?如今还留着一道神魂,苟且在世间。”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的心思。唯有我死了,你才能够摆脱孤天塔的束缚。可你要知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为了追逐力量,将你自己困在了此处。” 守塔人沉默了,两道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此刻,守塔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他走进了孤天塔,而这一切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沉重。 此刻塔中,项籍孤身一人被黑暗所吞噬。 南州府的各大世家都已经离开了孤天塔,在孤天塔珍贵的机缘前,项籍一人力战,最终争到了这一丝机缘。 如今已经过去了月余,项籍依旧还在塔中。 云缙的残念最终消散在世间,消散在鲜为人知的夜空深处。 虞知心念一动,觉得胸口被将甲融入的地方隐隐做疼。 这是怎么回事? 虞知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股疼痛。 这时李浩渺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出了虞知的情况。 李浩渺若无其事地说道:“云缙前辈走了。他的将甲在你身上,宝物有灵,感受到了主人的逝去。” 虞知明白李浩渺的意思,运转着真气汇聚到胸口处,想要平息将甲的躁动。 “叔,云缙前辈说过他在将甲中留下了一些传承,可我现在还没办法召唤将甲。” 李浩渺没好气地说道:“云缙是千年前的大能者,他的甲胄也是至宝。即便现在已经残破,却也不是你这小小破甲六品能够操控的。依我看,你至少要踏入开碑境界,才能够勉强操控将甲。” 虞知苦笑一声,说道:“踏入开碑,又岂是这么容易的?” “就是你小子不争气,你瞧瞧清欢,人家不是轻而易举?”李浩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虞知揉了揉鼻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叶清欢是谁? 这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他突破了,不就是我突破了? 李浩渺看着呵呵傻笑的虞知,无奈地摇摇头:“云缙前辈将传承留给你,又用星辰之力锤炼你的肉身。这样的大恩,你总该为将来的劫难做些什么。” 对于云缙这样为人间舍生忘死的人物,即便是玩世不恭的李浩渺也要保持尊敬。 虞知沉吟道:“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只是想苟活于世,偏偏要催我奋进。” “我只怕是达不到云缙前辈的期望。” 李浩渺沉思一番,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是不为了云缙的期望,也要为了你的父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母的过往吗?” 李浩渺看着虞知,那目光从未有过的郑重。 虞知怔怔出神,那些往事是他问了无数遍都不得而知的秘密。 李浩渺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便是因为你太弱小了。弱小到对方能用一根手指就摁死你。” “你姑姑一直希望等你成长起来,等你有能力复仇,让你亲手去手刃仇人。” 虞知说道:“仇人很强。” 李浩渺又恢复了那无所谓的样子,淡淡道:“对你而言,确实如此。” 虞知知道这仇人对李浩渺而言却是不在话下。 虞知倒不介意让李浩渺替他报仇,但李清如不会让他这么做。 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叔,你觉得我能杀了仇人吗?”虞知笑着问道。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连当年的那些事一无所知。 李浩渺露出一丝危险的笑容,说道:“若是你遇见了对方,杀了他。这自然是好事。但要是你被对方杀了....嘿嘿嘿。” “你放心,叔,会替你报仇的!” 虞知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后话了。 他走向窗边,望着夜空中漫天的星辰,将右手放在胸口,那里正是将甲的位置。 扑通扑通! 虞知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黑色的光芒闪烁在他的胸口上。 将甲有灵,也一同望着璀璨的星河。 虞知轻轻捶了捶胸口,轻声说道:“前辈,走好!” 云缙将传承机缘硬塞给了虞知。不管虞知认与不认,这都是事实。 受人恩惠,种下因果。 虞知便是不能在此事上逃避。 “前辈放心,我必不辜负前辈所托,替前辈守好这片人间。” 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可虞知的承诺从未有过背弃。 一如他即将前往苍山,履行他对郭舒儿的诺言。 ...... ...... 京都皇宫中,楚皇萧元德站在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上,那目光落到了星河的尽头,久久不能收回。 这观星台本是钦天监观星卜卦预测吉凶之用,平日里也就钦天监的人来此。 而今夜萧元德却是独自登上了观星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观星台下的太监等了许久也不见萧元德下来。 又是过了许久,萧元德唏嘘道:“星云之主,归寂星海,夜鬼出世,山河有恙。真不知大楚能否挺过这次劫难。”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进发苍山 萧元德是大楚的皇帝,悬在皇室宗祠的那一卷云纪,让萧元德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而知道的越多,他对于这个人间的恐惧也就越多。 “夜鬼出世,灵魁族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卷土重来。你要做好准备。” 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顺着夜风传到了萧元徳的耳边。 观星台上依旧是只有萧元德一人的身影。 高处不胜寒。 簌簌夜风吹起了衣袍。 上一次,萧元德听到这声音是在他第一次进入皇室宗祠的时候。 那时,他刚刚登基,刚刚平息了大楚的血雨腥风。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知道了藏在这世间深处的秘密。 萧元德开口说道:“假如千年前的预言成真,灵魁族将会卷土重来,而夜鬼是先锋兵。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千年后夜鬼出世第一件事是袭杀景尧。” 萧元德凭栏而望,头顶是无尽的星河,眼下是京都中的万千灯火。 自言自语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和阴森,仿佛萧元德是在和鬼魂对话。 “这件事的确诡异。萧景尧是太子,但杀了萧景尧对于整个人间也没有影响。夜鬼愚蠢,智力低下,但幕后的灵魁绝非是无的放矢之辈。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此事。袭杀景尧,偷袭北境宗。这两桩事扑朔迷离,让人弄不清这些脏东西目的何在。” 虚无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若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开口。” 萧元德摇头,眸中闪烁着几分顾虑,说道:“还不急。项籍去了孤天塔,他麾下的军队陈兵南州府,等他从孤天塔中出来,或许就要从南州府起兵,直逼京都。” 萧元德的忧愁一直都是项籍,从十九年前项籍从北境回来,带着那个人的断刀开始,项籍便是成为了萧元徳亦敌亦友的存在。 文臣武将,分庭而立。 武将大多在项籍麾下,大楚的兵马也大多在楚王麾下。 这就是威胁,对于大楚皇朝的威胁。 身为皇帝,萧元德所想的事情要多得多。 这一人间看着歌舞升平,实则暗流汹涌,从未平静过。就算没有夜鬼的威胁,大楚皇朝也面临着另外的威胁。 皇权之下,不允许有如项籍这般占尽天下兵马的人存在。 就算无逆反之心,也不该存在。 虚无的声音没有再开口。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世间的凡俗之事。藏匿了千年的夜鬼和卷土重来的灵魁族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萧元德也未曾指望对方。这十数年间,项籍在南州府厉兵秣马,但是身处皇宫之中的萧元德也做足了准备。 一旦项籍若是威胁到大楚皇朝,萧元德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萧元德知道如今他还欠一个契机,还欠一把杀人的刀。 萧元德望向北方,喃喃道:“那小子也该要回来了。” …… …… 清晨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苍山进发。 虞知在北境已经有两三月的时间,是时候该回到京都了。 而今他要做完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为郭舒儿讨一个公道。 大楚皇朝要不来的公道,他来要! 萧景尧不敢杀的人,他来杀! 虞知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浩渺,心中的底气就更足了。 虞知,叶清欢、李浩渺、无花骑着马,而魏无忌驾着马车,车上坐着黎晚桐和郭舒儿两女。 北境一行,虞知交恶的人太多,王武峰一家,绍剑安一家,还有三先生这些躲在暗处的杀手。 有李浩渺在,虞知不需担心什么。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听身边的李浩渺说道:“此事事了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理这郭姑娘?” 虞知一怔,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将郭舒儿从梅园中接出来,只是为了替她报仇。 不仅是因为他的诺言,更是因为这件事太不公道了。 用虞知自己的话来讲,杀人偿命,不能什么事都当做利益交换。 虞知想了片刻,说道:“到时候看她的意愿。此行,只是为了给他报仇。” 李浩渺看着虞知,仿佛看着一个白痴一般。 “若是她要跟着你呢?” 虞知下意识地回应道:“跟着我做什么?” “啧啧啧,你小子知不知道什么叫桃花劫?”李浩渺乐呵呵地说道。他暗地里则是腹诽道:小鱼儿长得没我帅,怎么这么多女子看上他?不说黎晚桐,郭舒儿长得也不赖。 虞知闻言,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马车。 随即,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这么大魅力吗?” 李浩渺没好气地踹了一脚虞知胯下的马,骏马嘶鸣,一溜烟地朝着前方冲去。 虞知也顺势朝着前方冲去。 鲜衣怒马少年时,虞知从未想过春风得意,显贵人前。如今黎晚桐无恙,北境一行算是顺利。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 心事已了,只剩下郭舒儿一事,这让虞知心里轻松了很多。 虞知快马飞驰在山林间,心中想的是回到京都和黎晚桐成婚的事。 马车里,两女初次见面,都以沉默作为态度。 黎晚桐也从虞知那儿听说了郭舒儿的事情,心中同情。她从小被藏在京都之外,不能显露人前。就是偶尔去那座相府相聚,也只是例行章程,匆匆了事罢了。 或许是一直以来近乎被遗弃的生活,黎晚桐对于郭舒儿更能够感同身受。 “郭姑娘,虞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黎晚桐首先开口说道。 郭舒儿微微一怔,对着黎晚桐笑了笑。 “黎姑娘,虞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黎晚桐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仿佛这话就是在夸她一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微微抬起,在空中轻轻地晃动着。 不久之前,她还未曾想过此生她还能够下地行走。 “是啊。”黎晚桐附和道,“遇见他真是一种福气。” 自她遇见虞知之后,虽有凶险,但一路上都是开心的。十数年的隐疾被治愈,这是虞知努力而来的奇迹。 虞知就像是一道微光,穿过了京都外大山里的竹林,落在黎晚桐的身上。 随即,黎晚桐看向郭舒儿说道:“所以,虞知也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不是吗?” 郭舒儿感受到了黎晚桐坚定的目光,心中对于虞知该如何对付苍水的担忧,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她和虞知在山洞里的画面。曾经,她一度以为此生她也杀不了苍水,可虞知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少年朝着她伸出手,黑暗的房间仿佛被晨光照亮。少年温暖的手将她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我相信他。”郭舒儿沉声说道。 山风吹起帘子,外面正是绚烂的春光和少年的背影。 两女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虞知的身上。 随即,黎晚桐又是看了郭舒儿一眼。仅仅是刚才那一幕。黎晚桐又哪能不知道郭舒儿的心思? 女人,即便是涉世不深的少女对于那股酸酸的气味同样敏感。 眼前的郭舒儿,还有那个青衣少女……哼哼,虞知可还真招人喜欢呢。 黎晚桐看向虞知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 有杀气……虞知忽然感到背后一凉,回头望去却是见到了黎晚桐温婉的笑容。 一行人徐徐前行,也没有着急赶路。 而在苍山上的苍山殿中,又是一群苍山长老聚集。 除了苍火离山去寻找碧落青炎,其余人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压抑的气氛让众人明白苍山又要遭逢一场劫难。 在上次太子萧景尧陈兵苍山,夺取了苍山二十年气运后,苍山犹如惊弓之鸟,对于北境的事态格外的敏感。 而这一次,虞知等人青谷而来的消息也传到了苍山。 当然,虞知本就是没打算瞒着他们。虞知就是要让整个北境都知道他就要站在苍山的山门前,教一教苍山杀人偿命的道理。 苍别离屏息凝神,依旧是那副不理尘世的世外高人模样。 实则,苍别离心中已有滔天的怒火。 今年是苍山的多事之秋。 北境军陈兵,碧落青炎被盗。无论何事都是在打苍山的脸,打他苍别离的脸! 而今有一次的打脸就要来了。 苍别离如何能够不恼怒? 作为北境宗门前三,苍山的脸可不能一丢再丢! 苍别离没有开口的意思。 苍金早早收到了苍别离的授意,起身说道:“诸位,虞知前来苍山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为那些大楚官员报仇。但我苍山已经用二十年宗门气运抵了此债,不能再这样任由他胡作非为。” “虞知此贼,小小破甲,竟敢盗取碧落青炎。他还敢来苍山,这是不将我等放在眼中,更是不将苍山放在眼中。要真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北境的其他宗门又该如何看我?” “我等定要趁此机会,斩杀此贼,扬我苍山之威名。” 声音刚落,苍山殿中那些沉闷和压抑一扫而光。 苍山本就是十万大山里的巨擘,在北境横着走的存在,又怎么能够让小小的破甲六品虞知耀武扬威呢? “杀虞知,扬苍山威名!” “杀虞知,扬苍山威名!” 一时间,群情激愤。能拜入苍山的都是他天赋极好的弟子,能坐在苍山殿中的长老更是一代代天骄。 他们又怎么能够容许小小破甲这样欺辱苍山? 苍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苍水的身上。他不明白苍别离为何一定要保下苍水。 苍水惹下的祸事差点就让整个苍山都赔进去。 为何还可以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苍金不明白苍别离的想法,待到其余人离开之后,苍山殿中只剩下苍别离和苍金等四位长老。 苍火未归,他们金木水土就是除了苍别离外的最高战力。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八章 苍水的思虑 苍金再度开口说道:“山主,虞知一行人中还有李浩渺。” 虞知不可怕。 小小破甲六品,苍万钧就可以将其斩杀。 但李浩渺不同,剑道宗师,这手中的剑气足以横压北境十万大山。 苍金在提醒苍别离,一位剑道宗师真要杀人,就是整个苍山也抵挡不住。 而上一次,也只是李浩渺没有杀人的打算,这才和苍别离缠斗了一会儿。 要真说两人打成了平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苍水神色铁青,仿佛是吃了屎一般,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剑道宗师要杀人,他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住? 苍木苍土没有说话,这时候轮不到他们两人说话。 苍别离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气息溢出,就像是个死人一般。 忽而,苍别离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缕清风。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坚定地说道:“李浩渺想杀我苍山门人,就算他是剑道宗师,本座也不会让他如愿。” 苍别离号称半步宗师,虽说与宗师境界只有一线之差,但这差距足以决定生死。 苍别离的豪言并不能够给众人带来足够的底气。十品宗师,天下少有,光是听这名号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强大。 苍金沉吟道:“山主,若是李浩渺不肯罢休呢?” 苍金看了苍水一眼,这言外之意就是李浩渺定要杀苍水,苍别离会怎么做? 苍水身子一颤,自那一天他从北境军的军阵中归来,他的性命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让苍水恐惧的不是虞知和李浩渺,而是坐在主位上仙风道骨的苍别离。 那一夜,苍别离冰冷如霜的言语还回荡在苍水的耳畔。 整个苍山唯有苍水知道苍别离人后的面目。 仙风道骨,世外高人? 这只是苍别离的伪装。 真实的苍别离藏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之中。 不幸的是,苍水见到了苍别离的这一面。于是,他便成了苍别离手中的傀儡。 知道的越多,反而会越危险。 “假如李浩渺非要杀我……”苍水接过话茬,“我愿意死在李浩渺的剑下,绝不连累苍山。” 苍别离淡淡道:“本座说过,李浩渺休想伤苍山门人。” 苍别离的声音充满自信,可没有人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苍金听令,开启护山大阵,召集众长老,准备迎敌。苍山门人只有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说完,苍别离提着剑,一步步朝着苍山殿走去。 月光下,苍别离再度开口道:“苍山,决不能在我等手中衰亡!本座身先士卒,倾苍山之力,剑道宗师又有何惧?” “谨遵山主之令!” 苍金三人热血沸腾,他们皆是愿意为苍山而死,死也要死得有骨气,不能辱没了苍山的声望。 唯有苍水没有过多的期望。 书房里,苍水颓然地坐在书桌前,从前威严的苍水没了心气,仿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他的主意。在三年前,苍水便得到了苍别离的指示,暗中行动。 结交大楚官员,北凉府知府崔敬之,天水城郡守王武峰,甚至暗杀郭永年等人是苍别离的授意。 可事情败露之后,一切的罪孽都落在了苍水的身上。 齐正初和赵瀚的惨死也让苍水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皎洁的月光在此刻无比凄凉。 苍水叹了一口气,手中提笔,开始落笔。他决定将这一切都写下来。 他是想将这一切都推给苍别离吗? 自然不是。 苍水想过为苍山而死,很多年前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那一晚在苍山殿里,苍别离那六亲不认的面孔又让他觉得苍别离所为会将苍山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笔墨落在纸上,一笔一划字迹清晰,写满了这些年苍水所犯下的罪行。 这份认罪状有可能就是保全苍山的救命稻草。 这一切都是苍别离的指使,绝对不能将整个苍山拖入其中。 苍水放下笔,悠悠一叹。“或许认罪才是保全苍山的办法。苍别离能够舍弃老夫,舍弃苍山又如何?” 暗杀大楚官员只是为了那么一些财富? 崔敬之确实给了很多,但苍别离真是为了这些吗? 一直以来,苍水都觉苍别离隐瞒了什么。 诚然这些钱财供给整个苍山修行,蒸蒸日上。 但用苍山灭门这样的风险来交换,属实不值当。 当北境军陈兵山下时,苍水才明白这些,也见识到了苍别离卸磨杀驴的嘴脸。 “苍别离,你让老夫做这些肮脏的勾当,自己一心修行。这难道真是为了苍山好?” 苍水将认罪状收在衣袖之中,走出小院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苍水来到了苍金的住处。 苍金对于苍水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知道苍水为宗门惹来这样的大祸之后,他更加厌恶苍水。 “你来找我何事?”苍金冷漠地开口道。 苍水也习惯了苍金的脾气,说道:“我知道你瞧不上老夫,但今日有一事事关苍山的生死存亡,就算你不想见老夫,也要听老夫说下去。” 苍金眉头一挑,花白的胡须飞起。 “你擅自行事,暗杀大楚官员,为苍山惹来如此大祸。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来!” 苍水不是蠢人,能够和苍金分庭抗礼这么多年,足以看出他的老谋深算。 真气涌动,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在真气形成的结界之中,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互相的声音。 “故弄玄虚...”苍金鄙夷道。 放在平日里,苍水也会还嘴争论一番,可如今没这个必要,更没有这个心情。 苍水缓缓开口道:“苍金,你可知道我暗杀大楚官员是受谁人指使?” 苍金冷哼一声,说道:“你自作主张,犯下大错。难道想要推脱给别人?更何况苍山中谁人能指使得了你苍水长老?” 苍金的脾气不如苍火火爆,但论智谋比苍水又弱了不止一筹。 因此,苍水是苍别离选中执行任务之人,而非苍金。 苍水看着苍金,目光坚定,这目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苍山中除了我们五大长老,你觉得谁能指使我?就说说你苍金长老,你会听谁的指挥?” 苍金捋着胡子,闪过一丝精明。 “山主?” 旋即,苍金立刻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苍水,你不要血口喷人。山主念旧情救你一命,你却反咬一口,将罪责全部推到山主身上。你当老夫是蠢货不成?” 真是个蠢货......苍水心中暗骂,嘴上依旧苦口婆心,说道:“此事,我何必骗你?我认罪指使门下弟子暗杀大楚官员,我认罪。但我不想眼看着山主将苍山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觉得山主为何要救我?他是怕我被押入大楚京都,将他供出。他哪里是为了保全我,分明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苍金,你可以不信我。但若我所言是真,山主敢暗杀大楚官员,今后更会做出更大的祸事。难道你想看着北境铁骑将苍山给踏平吗?” “你不要忘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夜,山门破碎,苍山覆灭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苍水的声音铿锵有力,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他知道自己的话难以让苍金信服,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苍金沉默,拧成一团的脸庞却也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 “若是真是他,这般做.....是为了什么?”苍金问道,没有了之前的鄙夷。 苍金也不认为仅是这些钱财就能让苍别离冒这风险。 苍水摇头,叹了口气。 “原本我也只以为山主是为了崔敬之送来的钱财。确实这些钱财给苍山换来了足够的修行资源,弟子修行进度也稳稳压了其他宗门一头。可现在仔细想来,山主的心思不单单是在此处。” 苍水看向苍金,颇有一副临终遗言的样子。他感慨道:“你我斗了数十年,但你我的目的都是为了壮大苍山,铸就苍山的辉煌。” “虞知此子有仇必报,又有李浩渺做后盾。此次,我恐怕难逃一死。但苍金,我绝不希望苍山毁在山主手中。” 随即,苍水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你如今不信我,若是苍山有异样,可以照我刚才所言,一证真假。” 此时,苍水心有所感,撤销了真气结界。 正在苍金思索之际,一道身影落在了两人的不远处。 苍别离来得恰到好处,刚巧在两人交谈的末尾。 “苍水,本座有事找你。”苍别离说道。 苍金看了一眼苍水,心道:这山主也来得太凑巧了些。 苍金恭送着苍别离和苍水离开,心中还思索着苍水的那一番话。 苍山山巅,苍别离目光森冷,哪有仙风道骨的模样? “你这么晚去寻苍金,所为何事?” 苍水做好了赴死了准备,心中对于苍别离的畏惧少了大半。 死在谁的手里,也都是死。 “我自知难逃一死,嘱咐苍金一定要护好苍山。” “本座说过会保你不死!”苍别离冷声道。 苍水反驳道:“不知山主自信从何而来,李浩渺是剑道宗师,山主能挡在他?” “你在怀疑本座?” “不敢,我只是担心山主不敌李浩渺,我也唯有一死,以消虞知之怒。” “哼,你是想知道本座的底气,是吗?” 苍水沉默,这沉默也是回答。 开碑九品,即便是巅峰也难以匹敌宗师强者,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苍别离抬手一挥,一股黑色的雾气便是笼罩在他的周身。 “本座就让你看看本座的自信。” 黑雾喷薄而出的刹那,一股恶臭味也扑面而来。 紧接着,苍别离的气息不断攀升,开碑九品巅峰直接冲破那一层桎梏。 苍水望着黑雾笼罩的苍别离,不可置信道:“十品宗师?”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战前夕 此刻,苍别离的气息已然跨越了开碑九品巅峰,进入宗师强者的阶段。 黑雾翻腾中的苍别离恍若一尊魔神,降临在人间。 “你还觉得本座会输给李浩渺?” 从年少时开始,两个修剑的少年便开始了对决。可从初见到如今,那一柄自在剑总是走在了前方,将苍别离稳稳压住。 每当,苍别离略有突破想要一雪前耻的时候,却发现李浩渺离他越来越远。 棋逢对手是人间幸事,用尽一生都战胜不了的对手,这又是最大的不幸。 闭关潜修,数年如一日,而那一道桎梏犹如天堑难以跨越。 如今,苍别离寻到了另一条路,接近甚至是超越李浩渺,别离破自在! 苍水哽咽了一下,眼中充满惊恐。黑雾中透露着强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也让他感觉到阴冷恶心,仿佛是朽木腐烂了千年之久的气味。 苍水定了定心神,“山主,你多年闭关就是修来这样的力量吗?” 苍别离听出了苍水话里的意思。 黑雾倒腾,气息腐败,透着丝丝邪恶。这一瞧就不是苍山的功法。 苍别离挥了挥手,缭绕在周身的黑雾在他的手掌心中汇聚,最终汇聚成一团极为浓郁的黑球。 “力量,只要能够用来战胜对手,不必区分来历和性质。自古都以成败论英雄,十九年前的项籍如此,萧元德也是如此。等本座杀了李浩渺,世人难道会在意这么多吗?” 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球有化作一道雾气,如幽魂一般朝着苍水冲去,缠绕在苍水的周身。 “苍水长老,这个世上还有许多的隐秘是你所不知道的。千年大劫已至,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本座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山的将来!” 苍水听不懂什么千年大劫,或许这就是苍别离所说的隐秘。 黑雾不断地迫近他的身体,一丝丝雾气已经钻入他的肌肤之中,带来冰冷的刺痛感。 “你要做什么?”苍水面露惊恐,越是靠近这股邪恶的雾气,他越发恐惧。 “没什么只是提升下你的修为而已。” 苍别离神情不变,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小的小事。 话音刚落,黑雾翻涌炸裂,像是火山喷发,浓烈的烟雾瞬间将苍水给笼罩。 一声痛苦的哀嚎,仅此一声而已。 苍水的身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阴森的黑雾竟然有这样诡异的力量,竟是悄无声息地杀了一位开碑八品的强者? 苍别离侧过身子,只是瞥了一眼,仅仅片刻之后,黑雾散去,地上的苍水忽然睁开眸子,黑雾闪过眼眸,眉间缠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 这一刻,苍水再也不是片刻前的苍水,直挺挺地起身,僵直的身体宛若死尸一般。 而令人惊讶的是,苍水的气息逼近了开碑九品,隐隐就要破开那一层境界。 苍别离背负双手,走到苍水身前,淡淡说道:“别怪本座。这一切都是为了苍山。” ...... ...... 夜间的山林还有几分清凉,夜风穿过林叶,带来了一丝丝惬意。 明日一早,虞知一行人就能够抵达苍山山脚。 面对偌大的苍山,除了不知李浩渺身份的郭舒儿,谁也没有担心。这一路且当是游山玩水。 篝火旁,虞知将烤好的野兔肉递给黎晚桐,全然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感。 “桐儿,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虞知说道。 在问道书院,他就常带着叶清欢和秋若若外出打野兔,那焦香的味道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两日,虞知每天都在山中寻来野味,日日不重样地吃着。 黎晚桐看着滋滋冒油的兔肉,却是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此之前,她已经吃下了一条烤鱼。 “虞知,我已经吃饱了。”黎晚桐为难地说道。 虞知则是说道:“你不吃可就只能便宜清欢他们咯?” 黎晚桐笑了笑,将兔肉还给虞知。她实在吃得有些撑了。 李浩渺见着这一幕,不满道:“小鱼儿,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叔的兔崽子。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叔我?” 虞知陪笑着,赶紧将兔肉送到李浩渺的面前。 “哪能啊。叔,你可是我亲叔,明天还指望着你呢?” 此时,一旁的郭舒儿闻言,好奇地看向李浩渺的方向。她一直在好奇虞知为何敢前往苍山拿人,这底气到底在哪里? 李浩渺接过兔肉,狠狠地咬了一口,嘟囔地说道:“指望我什么?” 虞知一听,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叔,你别开玩笑。那可是苍山,有个号称半步宗师的苍别离,那几个长老各个都是开碑八品的存在,不指望你,指望谁?” 李浩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容,说道:“我何时说过要帮你?”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条路自己长歪了。 虞知极其气愤,明日就要到苍山了,这李浩渺想罢工?这磨都没上上去,驴就撂挑子了? 不行,绝对不行! 虞知盯着李浩渺,质问道:“叔,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明日我死在苍山山脚,我看你怎么和姑姑交代。” 虞知直接祭出大杀招——李清如。 要说在这时间谁还能让剑道宗师李浩渺害怕,那就只有他的亲姐姐李清如了。 谁知李浩渺一改往日闻李清如色变的态度,冷笑一声说道:“小鱼儿,你别自作聪明了。你死了可就是死了,就不必担心老姐会如何对我。小孩子家家的,别这么操心,黄泉路上也走得安当些。”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虞知和李浩渺的身上。 郭舒儿也明白了这李浩渺才是真正的大腿。 虞知怒不可遏,临了临了,叔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出了问题。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只瞧虞知那愤怒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舔狗般的笑容。 “叔,就这一次。你帮帮我。你忍心让你的亲侄儿被苍山上万的彪形大汉追杀吗?” “再说了,我听说苍别离对婶婶贼心不死,叔你不在北境,他可没少打婶婶的主意。也就是神隐阁是北境执牛耳的存在,才没让苍别离得逞,否则,你头上可要多了顶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明天就去宰了苍别离那玩意儿,侄儿为你摇旗呐喊!” 没有利益就没有冲突,没有仇恨就没有剑拔弩张的动力! 自虞知知道颜依是李浩渺的女儿之后可没少打听神隐阁的事。 颜慕烟的情报难寻,但坊间的传言还有许多。当年十万大山的风流韵事种种,总有一番流传。 这不虞知就听到了不少,尤其是牵扯到北境前三宗门外加一个李浩渺的传言。 李浩渺吃完最后一口肉,抹抹嘴上的油水,笑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虞知义愤填膺,怒道:“这还用听说?青谷的人都知道,你说是吧,清欢?” 叶清欢低头吃着烤肉,忽然被叫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 仿佛已经训练了无数遍的肌肉记忆让叶清欢下意识地点头道:“是,正如虞知所说!” 一本正经,无懈可击! 曾经,李清如就这样被虞知骗了好几次! 谁都会怀疑虞知撒谎,但绝不会怀疑不善言辞的叶清欢骗人。 李浩渺狐疑地打量着一唱一和的两人。 虞知演技高超,一副认真的模样,就差脸上写着“我没骗人”这四个大字了。 叶清欢低着头,面无表情,任凭李浩渺琢磨。 只听李浩渺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要教训教训苍别离那家伙。以前,我就知道他对慕烟没啥好心思,哼哼.....” 虞知一听,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让苍别离知道知道你李浩渺的厉害。” 李浩渺看向虞知,那目光仿佛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 “明天,太累。换个日子。” “那后天?” “听说后天下雨,天气不好。” 不好你个头.....虞知腹诽。 李浩渺继续说道:“这点小事等上几个月也没关系。” 虞知顿时咬牙切齿,他算是明白了李浩渺就是打定了罢工的主意。 “无情无义李浩渺!” “随你怎么说。”李浩渺无所谓地说道。 很多时候,李浩渺比虞知还要无赖。 正当虞知束手无策的时候,郭舒儿起身,走到两人的身前。 只见郭舒儿没有一丝犹豫,朝着李浩渺跪下。 “求前辈出手相助!” 李浩渺和虞知两人同时一愣。 其余人也看着这一幕,都觉得郭舒儿可怜。 父母被杀,郭舒儿忍辱负重两年之久近乎绝望,混入苍山之后却依旧没能够报仇。 真相大白之后,以为能够沉冤昭雪,大仇得报。 可大楚朝堂将这件事当成了一场“交易”,苍山用二十年的宗门气运换了苍水一命。 罪魁祸首未除,郭舒儿又怎能心安。 众人纷纷怜悯,黎晚桐走上前想要扶起郭舒儿,可郭舒儿执意跪在地上。 郭舒儿知道或许这是她此生复仇唯一的机会。 虞知看着郭舒儿,心中不忍。他所知道的更多,关于郭舒儿的牺牲,关于这桩深仇的内幕。 一个女子愿意用贞操来复仇,更别说自己的性命了。 虞知确信,若此仇难报,郭舒儿也不愿拖着不洁之躯苟且偷生。 李浩渺也非铁石心肠之人,只不过他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不曾想郭舒儿会跪在他面前。 “世间的仇怨很多。一桩桩一件件总也说不清,了不完。天下之大,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虞知立刻反驳道:“我没让你管这个天下。此事在眼前,我已经答应了郭姑娘替她报仇......” 李浩渺打断道:“对啊,是你答应了而已。”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章 李浩渺的谆谆教导 虞知愣神,所有人都看着虞知。 虞知心里不解,不明白李浩渺话里的意思。 是他答应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浩渺开始讲起了道理。 “小鱼儿,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借我之手为郭姑娘报仇。你算盘打得挺好,可却是想错了。” 李浩渺顿了一顿,抬手间一股温和的力量托起郭舒儿,让她起身。 “你答应的事本该你自己去做,为何要拖上我?诚然,我会助你。但这不应该是你许下承诺的底气。” “若是我不在北境,你又该如何?带着一众人去苍山送死,空给对方希望?” 虞知听懂了李浩渺的意思,嘀咕道:“我有这么蠢吗?” 李浩渺难得以这样的方式和虞知说话,但毕竟不是学识渊博的李清如,仅是说了这么几句,就已经词穷了。 李浩渺为自己的没有文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凡事靠自己。在你回到京都之后,还有更大的风暴等着你。我和你姑姑可以护你许久,但总有疏忽的时候。” “恰恰就是这些时候,你若是死了,也就死了。” “郭姑娘的仇是你应下的,那就要你去报。” 虞知瞬间明白了李浩渺的意思。 虞知相信李浩渺绝对不会看着自己深陷绝境,这也是李浩渺跟着他前往苍山的原因。 可要说到报仇一事,李浩渺不会干预。这是虞知管的闲事,自然要让虞知自己解决。 李浩渺看了眼虞知,双头枕在后脑勺,补充道:“就像你父母的仇,只有你能报!” 以李浩渺如今的境界,其余宗师不出,天下谁能阻他? 他若是想要为他那大哥报仇,早在他踏入十品宗师的那一刻就能挥剑断天涯。 但因为虞知。 为父报仇,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也只有虞知手刃了仇人,才是对十九年前那一夜最好的交代。 虞知沉默了片刻,旋即说道:“叔,我明白了。无论是明日,还是将来的仇,我都会亲手去报。” 李浩渺欣慰一笑,回应道:“你明白了就好。” 小鱼儿还算聪明,总算不辜负我一番苦口婆心。 可虞知话锋一转,舔着个笑脸,说道:“不过,叔,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还是让你死了好!”李浩渺没好气地说道。 “嘻嘻嘻。” 虞知不以为意,对着郭舒儿说道:“放心吧,明天等着瞧就好。” 郭舒儿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虞知。李浩渺可没答应帮忙,那仅凭虞知又怎么能杀了苍水? 要知道苍水可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在北境中除了那些宗门的宗主外,少有敌手。 可虞知还未踏入开碑。 三品一境,每三品之间的跨越是质变。 破甲战开碑,如蚍蜉撼树。 郭舒儿将虞知拉到一旁,说道:“要是李前辈不肯出手相助。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前往苍山了。” 虞知知道郭舒儿的意思,故作沉思,问道:“那你的仇怎么办?难道不报了?” 郭舒儿摇摇头,说道:“我等了两年,我还可以继续等下去。” 郭舒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何尝不想报仇? 虞知说道:“你是担心我会死在苍水手里?” 郭舒儿直视虞知的眼睛,狠狠地点头,说道:“是。我想给父母报仇,但我不想连累你。” 说着,郭舒儿眼中的泪水便流了下来。有复仇无望的不甘,也有不想虞知白白送死的不忍。 虞知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郭舒儿的头,安慰道:“我既然敢去苍山,总有一些底牌保证自己活命。别忘了,碧落青炎可都是我从苍山偷出来的。” 郭舒儿不信,尽管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少年有过许多不可思议的经历,但面对开碑八品的苍水,虞知又能如何? “就这样决定了。明日,苍山前,我给你报仇!” 说完,虞知摸摸自己的肚子,嘟囔道:“哎呀,怎么又饿了?” “喂,清欢,你别吃了。给我就一口。” 郭舒儿看着虞知走开的背影,眼中泛光。篝火映红了少女的脸庞,也点燃了少女的心。 曾几何时,少年已经成了她心中的那道光。 …… …… 十万大山里有擎天的峰峦,也有泥泞的沼泽。 在人迹罕至的丛林中,一道白衣身影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那白衣沾满污泥,身影狼狈,身上多是被污泥遮掩的伤痕。 若是虞知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就是被齐正初等人袭杀,而后消失一个多月的白玉。 白玉被无花小和尚相救之后,他没有去往北凉城,也没有回到京都复命,而是走进了十万大山的深处。 摔倒之后,白玉没有停歇,立刻从地上爬起,再度钻入丛林中。 下一刻,在白玉摔倒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来者四肢修长,身躯干瘦,像是一根竹竿,尖锐的三角形利齿,漆黑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腐烂的气味,这一切无不显示着他的诡异。 夜鬼! 在北凉城,正是这个结巴夜鬼刺杀萧景尧,而后在李浩渺手中逃走。 不知为何,白玉逃离之后竟是遇见了他,而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白玉自然不是结巴夜鬼的对手,足足被追杀了半个多月。 可奇怪的是,这结巴夜鬼也没有了在梅园时的战力。白玉不过是破甲六品,结巴夜鬼却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追杀。 起初遇见结巴夜鬼的时候,白玉依仗着伴生之剑裁光还能够抵抗。可随着战斗的持续,白玉只能仓皇逃离。 飞奔的白玉忽然觉察到身后的危险,猛地朝地面冲去,一个翻滚向前拉开距离。 嗖的一声! 漆黑如枯枝的手臂比飞矢更快从白玉的头顶穿过,接连贯穿了前方十数棵粗壮的树干。 大树发出“惨叫”,接二连三地倒下,扬起一阵阵尘埃。 无数树叶飘零,月光终于照进了这片密林中,也照在了白玉的身上。 仅是这一瞬间,结巴夜鬼也来到了白玉的身前。修长的手臂化作一柄锋利的巨斧,朝着白玉的脑袋径直砍下。 速度之快,仿佛要撕裂这一片空间。 白玉下意识地就地往身旁用力一蹬,真气加持,身影如箭,飞射而出。 轰! 巨斧落下,山林震颤,地面龟裂。 远处的野兽匆忙逃命,唯恐殃及到自己。 白玉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存在,他虽没见过这般诡异的人形生物,但也不难猜出对方正是出世不久的夜鬼。 “人...人类,受.....死!” 白玉握紧手中的裁光,对方的境界在他之上,但战斗的胜负也不是光凭胜利就能决定的。 嗡! 裁光轻吟,它虽只是伴生之剑,但不甘屈居下位。那些百年之剑又如何,裁光未必会输。 白玉看着裁光,他感受到了裁光的战意,轻声道:“想要一战吗?” 在剑庐时,裁光选择了白玉,白玉也选择了裁光,两者皆是心有鸿鹄之志,不敢落于人后。 如今,裁光不愿逃离,白玉微微点头,眸中闪过充满战意的光芒。 “好,既然如此,我们一起斩了这怪物!” 说罢,白玉起身直立,裁光剑身散发着纯净且锋锐的光芒,一度绽放,驱散周围的黑暗。 话说,白玉又是为何走到了十万大山的深处? 又是怎么遇见了藏在这里的结巴夜鬼呢? 白玉作为诱饵从京都而来,为的就是让幕后的黑手露出马脚。 谁知他不是齐正初等人的对手,在无花的帮助下逃离了战场。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白玉北上一行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引蛇出洞,而是心里怀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当初,江南一行,白玉能够获得在剑庐中求剑的机会,其中有着楚王项籍的帮助。 毕竟,江南剑庐是无数剑修心中的圣地,不是谁人都能够进入的地方。 求剑,也需要有进入剑庐的资格和机缘。 尤其白玉所求还是剑庐的百年一剑。 剑庐又怎会轻易给一个旁人这样的机会? 即便白玉是青云试甲榜的榜眼也不行。 后来,还是楚王项籍出面,白玉才有了这一次机会。 而令人可惜的是,白玉终究是失败了。 人择剑,剑亦是择主! 百年一剑没有选择白玉。 可无论如何,白玉知道这份人情已经欠下,总有一日要还。 十万大山深处数百里,白玉根据南州府传来的书信到了指定的地点,可他却遇见了夜鬼。 “这是楚王设下的陷阱?” 这个念头很快被白玉否定。 堂堂楚王要想杀自己,又何须这么麻烦? 在南州府,楚王就可以随时将其悄无声息地坑杀。又何必千里迢迢将自己引来十万大山? 白玉始终认为遇见夜鬼只是一个意外。 铛! 结巴夜鬼和白玉纠缠在一起。 夜鬼坚硬的身躯不弱于裁光,剑光闪烁下竟是只留下一道道剑痕,难以刺穿其皮肤。 两人相斗,在丛林间穿梭,一片片树林倒下,附近的山峰都在震颤。 好在附近没有宗门盘踞,无人知晓这深山老林里整爆发一场大战。 轰! 真气凝聚,化作风暴直逼白玉胸口。 白玉横剑,挡在胸前,只听铛的一声,裁光震颤。 下一刻,一人一剑倒飞出数百米,撞在一块块巨大的岩石上。 显然,白玉不是结巴夜鬼的对手。 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正面一战只是自寻死路!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来受死 白玉不知道的是,要是在梅园中的结巴夜鬼,白玉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裁光再度轻吟。 剑光绽放,比月光更加清澈,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白玉一步踏出,从耀眼的光芒中杀出。 结巴夜鬼站在原地,那漆黑的眸子丝毫没有变化,不惧剑光。 裁光直逼结巴夜鬼眉心。 嗖! 刺耳的声音划过寂静的黑夜。 下一刻,结巴夜鬼的身躯猛地长出无数的黑色枝条,缠绕在裁光,也缠绕在白玉的身上。 剑光不断地切割着黑色枝条,断裂的每一段枝条落在地上,像是黑色的虫子蠕动几下,再彻底死去。 显然这黑色枝条也是有生命的东西,换句话说,这就是结巴夜鬼身上的一部分。 仅仅几个回合,白玉就落败了。 被黑色枝条缠绕的白玉选在半空中,裁光也定格在了半空,不能触及到结巴夜鬼。 白玉眼中惊恐,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容易被擒拿住。 而奋死拼搏的后果却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敌人。 如今,白玉正在生死危急之时,那些从结巴夜鬼身上伸出的黑色枝条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将白玉的真气困在身体中。 结巴夜鬼看着白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浑身泥泞的人类。 他不知道人类为何会踏足到这里? 结巴夜鬼已经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待了无数年,从未在这地方见过人类。 “你....你怎么....怎么回到这里?”结巴夜鬼费力地挤出一句话。 他说得费劲,白玉听着也很费劲。 白玉没有回答,而激烈地挣扎了几下,想要凭借着蛮力,挣脱黑色枝条的束缚。 而挣扎无果,一块令牌从白玉怀里掉了出来。 结巴夜鬼看清令牌后,眸子里闪过一阵异样的激动。 可惜的是,处在生死关头的白玉并没有觉察到这一幕。 “这...是谁...谁给你的?” 白玉这才将目光投向结巴夜鬼和那一块他忘记的令牌。 毕竟,他从未想过这一块令牌会和夜鬼能有什么关系? 白玉心中思绪万千,令牌从南州府而来,是当初离开南州府时,楚王项籍亲手交给他的。 可夜鬼为何会识得此物? 难道楚王和夜鬼之间......? 白玉后背不禁冒出一阵冷汗,人族和夜鬼有勾结? 朝堂中,关于楚王项籍密谋造反的传言并不少,可项籍从未有过过分的异动。 因此,传言也都是谣言。 可项籍若是和夜鬼勾结.....这不单单是背叛大楚皇朝的罪过,而是背叛了整个人族。 白玉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脸色苍白,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楚王怎么会勾结夜鬼?一定是弄错,一定是弄错了。” 白玉心中后怕,他虽然追求武道巅峰,也爱惜名声,但绝不愿意背叛人族! “这到底是谁给你的?”结巴夜鬼这一次没有结巴,而是清晰地问道。 白玉回忆着南州府发生的一切,从他前往南州府,到遇见项籍,接受项籍的帮助,入剑庐,求名剑,但他也只是认为自己欠了项籍一个天大的人情而已。 “楚王项籍让我带着此令牌,来十万大山....寻人。”白玉说道。 他说的是“寻人”,而不是找这怪物。 话音刚落,黑色的枝条慢慢松开,收回到结巴夜鬼的体内。 白玉疑惑不解,可也不敢乱动。 只听结巴夜鬼缓缓开口说道:“你....你要找的人....人就是我!” 人......这声音中,人这个字眼尤为刺耳。 这样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怪物又怎么能称之为人? 正在白玉懵圈和疑惑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身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 ...... 一夜很快过去。 虞知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继续朝着苍山进发。 李浩渺也跟在虞知身边,他始终秉持着一个原则——自己应下来的仇,总该自己报。 “叔,你真不打算出手?”虞知问道。 李浩渺不耐烦地说道:“昨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虞知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不是在给你重新考虑的机会?你想想那苍别离欺负你侄儿我,不就是等于在打你李浩渺的脸?” 总得要将苍别离挡住,否则,我怎么能杀苍水?......虞知心想,既然叔不愿意出手,退而求其次,总不能让苍别离插手。 “你放心。苍别离不会有出手的机会。”李浩渺哪能不知道虞知的小算盘? “那就好,那就好。” “你小子就是不想看见我闲着。” “哈哈哈。” 马车里,黎晚桐担心了一晚上,她不想看着虞知去冒险。即便是她不懂修行,也知道虞知所要面对的敌人,比虞知强大很多很多。 可仅仅是一夜之后,黎晚桐就放下了心中担忧。 跟着虞知久了,更是知道虞知才不会舍她而去。 倒是郭舒儿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那眉宇间全然都是担忧。 没有人比她更恨苍水,更恨苍山,可她深知苍水的厉害,若只是虞知,那绝不会是苍水的对手。 “难道要让虞知也一起死在苍水手里吗?” 尽管虞知安慰郭舒儿,让她不必担心这么多。 可郭舒儿怎会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这时,黎晚桐轻轻握住了郭舒儿的双手,柔声说道:“虞知既然说了,便是有他的信心。就算没有李叔,他肯定也有别的底牌。郭姑娘,你只需要相信他就好了。” 黎晚桐眉眼间都是柔和,或许她难以将郭舒儿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无论何时她都相信虞知。 郭舒儿看着黎晚桐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真的不担心吗?或许...或许他会因此而死。” 黎晚桐抬起叫脚,如今她的双腿已经能够如常人一样行走,只是不要太过劳累就是了。 “我担心虞知,可我更加相信他。至少他未曾失信于我。” 郭舒儿也看着黎晚桐的双腿,仿佛明白了什么。 “再说,李叔嘴上说着事不关己,可虞知真要遇见什么危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郭姑娘你尽管放心。” 说着,黎晚桐看向车外,那虞知正纠缠着李浩渺,这没皮没脸的样子也是黎晚桐在熟悉不过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苍山脚下。 苍山一众人早已经严阵以待,为首正是苍别离。 在苍别离身后跟着苍金等四大长老,除了苍火下山寻找虞知之外,其他长老尽数到齐。 无数的苍山弟子立于山门之前,随时准备动手。 几乎所有的苍山弟子都聚集在了苍山脚下。 清晨的阳光并不明媚,反而带着一点点朦胧,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风云变幻,扬起一阵阵尘土。山间的野风肆意地穿梭,发出尖锐的长啸,惊起一片飞鸟。 而在苍山附近的山峰上,山林里也多了许多的看客。 虞知等人行踪隐秘,也不会有人猜想到他们一行人竟然来苍山寻衅。 不过,苍山的大张旗鼓怎会逃过附近宗门的法眼? “这几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能让苍山倾巢而出?” “哼,你们看看连苍别离都出现了。” “的确,能让这老家伙现身的人,肯定是来头不小。” 无数的窃窃私语发生在各处山林间。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和一身影健硕的少女并肩而立,看向苍山脚下。 这两人正是苍山“邻居”白焰谷的大长老熊奎和首席弟子宗琳月。 当初虞知盗取碧落青炎的时候,熊奎还曾替虞知挡住追兵。 熊奎看着骏马上的少年,神色无奈道:“苍山正满世界地找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宗琳月担忧道:“老熊,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找死,偷了苍山的宝贝,还敢自己来找死。” 宗琳月曾被虞知从夜鬼手中救下,上一次也让熊奎帮了虞知一把。 这一恩还一恩,也算是还清了。 虞知自己找死,宗琳月就算想帮忙也做不了什么。 毕竟,虞知所面对的可是号称半步宗师的苍别离。 就是他们白焰谷谷主来了,也不是苍别离的对手。 熊奎听了,却是苦笑道:“找死?你觉得那小子是这么愚蠢的人吗?再说了,仅是那小子来苍山送死,也不需要苍山从山主到弟子来杀他吧?” 宗琳月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疑惑道:“难道这虞知还有什么底牌?” “哼哼。”熊奎心头一笑,目光落在了虞知身边那中年男子身上。“酒中仙,自在剑。天下能让苍别离这样重视的也只有此人了吧。” 宗琳月顺着熊奎的目光看去,略微思索,惊呼道:“自在剑?这是李浩渺?” 李浩渺的自在剑就和他剑道宗师的名声一样响亮,无人不知。 虞知想不到自己等人不过数人,竟是让苍山这般“看重”。 “叔,苍别离真给你面子。让这么多人出来招呼你!” 李浩渺才不上当,说道:“你偷了苍山的碧落青炎,人家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你可悠着点。” 虞知撇撇嘴,笑道:“叔,你不会真见死不救吧?” “看情况吧!”李浩渺没好气地回应道。 虞知见状,策马上前,高声喊道:“苍水,出来受死!”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番苦心 “苍水,出来受死!” 这声音直冲云霄,回荡在苍山与群峰之间,如暴风雨的怒吼,压在众人的头顶。 声音回荡,苍山无数的门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屈辱的感觉。 曾几何时,小小的破甲六品也敢在苍山的山门前高声挑衅了? 除了苍别离之外,其余众人皆是皱起眉头,尤其是苍金,体内真气涌动,恨不得立刻出手将虞知斩杀。 在宗门大比上,正是苍金选择了虞知,将其带入了苍山。万万没想到这是引狼入室,连碧落青炎都被人给偷了。 要真是论罪,苍金难辞其咎! 虞知心里略有愧疚,毕竟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还要上门来打人家的脸。 虞知可从来不是这过分的人。 很快,虞知在人群中寻到了苍水的身影。 苍水站在苍金的身侧,却没有任何动静。神情和眼神都略微麻木,不似平日的神采,完全如一个木头人一样。 可苍金只以为苍水被吓怕了,却没有觉察到苍水此时的异样。 被虞知给吓怕了?……苍金心中冷笑,仅是一个破甲六品就让苍山五大长老之一的苍水胆怯? 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给笑死。 苍金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说道:“虞知小贼,你盗取我苍山至宝,还敢上门叫嚣真当不知死活。” 虞知揉了揉鼻子,不屑道:“账要一笔一笔算。苍水暗杀大楚官员在前,今日我为此事而来。” 虞知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想谈什么碧落青炎。 再说了,李知做的肮脏事,关我虞知什么事? 苍金看了一眼虞知身后的李浩渺,眼中闪过浓重的忌惮。 “苍水之事,早有定论。苍山已经用二十年的宗门气运换了苍水一命。大楚皇朝已经不追究,你……” “杀人偿命!”虞知打断了苍水,义正言辞地说道,“大楚皇朝认了,那是他的事。只要郭永年之女,郭娴没有认,那此事就没有了结。” 郭娴,也就是郭舒儿策马上前,那一日也是在此处,她刺杀苍水不成,好在萧景尧救下了她。 “苍水杀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老贼出来受死!” 这时,苍山不少弟子也认出来了郭舒儿,纷纷窃窃私语。 “这郭舒儿不是宗门大比带回来的弟子吗?原来她混进苍山,正是来报仇的。” “她不是跟着赵浩师兄……赵浩师兄许久未归,难不成……” “定是遭了这女人的毒手!” “郭舒儿来寻仇,用美色勾引赵浩师兄,一定是趁着下山之际,杀了赵浩师兄。” 苍金听着身后的言语,越发恼怒。 宗门大比一行,竟然带回来了两个叛徒。 一个盗取碧落青炎,一个杀害苍山弟子……敢情苍山的罪人是自己? 苍金心情凌乱,恍若被暴风雨摧残了好几次。 苍水一改常态,没有开口。 反倒是苍别离睁开双眼,平和的眸子里陡然绽放出如利剑的光芒,落在虞知身上。 一刹那,虞知身影一颤,胯下的骏马也慌乱地后退,发出嘶鸣。 这就是半步宗师的威压吗? 虞知拉住缰绳,稳住骏马,听身后传来声音。 “苍别离,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小辈,你还挺不要脸。” 李浩渺说是不出手,可不能看着虞知受欺负。 尤其是苍别离动手,这以大欺小便是过分了。 苍别离无喜无悲,望向李浩渺。此生,他最想战胜的对手就是李浩渺。 可现实是,无论何时,李浩渺都稳稳快他一步,压他一头。 虞知看向李浩渺,那目光充满了感激。 叔,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于是,虞知底气更足,叫嚣道:“来来来,给小爷拿刀来。” 没有人搭理嚣张的虞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李浩渺和苍别离身上。 虞知? 哼,狐假虎威的小贼罢了。 苍山如此阵仗完全是因为李浩渺到来。 虞知要是知道苍山众人这么想,恐怕要气死。 苍别离仿佛早有准备,风轻云淡地开口道:“你既然这么想要苍水的性命,本座就给你这个机会!” 众人都不知道苍别离是什么意思,只听苍别离继续说道:“苍水,杀了此子!” 苍水杀虞知? 开碑八品对战破甲六品,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是,李浩渺会允许吗? 宗琳月笑了一声,说道:“有李浩渺在此,苍水想要杀虞知恐怕没机会!” 她虽然没见过剑道宗师出手,但绝对相信剑道宗师足以阻拦区区开碑八品的苍水。 熊奎却是摇了摇黑熊似的脑袋,说道:“你觉着苍别离能拦下李浩渺吗?” “不能。”宗琳月断然说道。 “可一息两息,应该不成问题。”熊奎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息两息之间,足以让开碑八品的苍水斩杀好几个虞知了。 苍别离话音刚落,一直如木头桩子一般的苍水朝着远处的虞知冲去。 风卷残云之势让虞知没有任何准备,眼看着苍水就要冲到虞知的眼前。 可李浩渺却没有如宗琳月所料阻拦苍水。 一脸悠闲自在的模样,李浩渺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幕。 虞知神情冷峻,在苍水突袭的刹那,李浩渺的声音也穿进了虞知的耳中。 还是如昨晚的谈话一样,自己应下的仇,自己动手! 虞知可算是明白了李浩渺的“冷血无情”。 千钧一发之际,虞知运转真气,瞬息间腾空而起。他仅是破甲六品,与开碑八品的苍水正面对决,就是蚍蜉撼树。 腾空之时,苍水没有追击,反而是双脚立在马鞍上,抬头看着正上方的虞知。 苍水未曾想到当初在天水城遇见的少年,坏了他攀附绍武侯府的计划,如今还想要他性命? 小小破甲,真当是无法无天! 轰! 气浪翻涌,朝着半空中的虞知轰杀。 开碑八品的战力在这一刻完全倾泻而出,光凭着浩瀚无比的真气就想要将虞知扼杀! 众人纷纷看向李浩渺,奇怪李浩渺还没有出手,难道是真想让虞知死在这里? 没有人关心身处险境的虞知,反而都是在观察李浩渺的动静。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李浩渺才是真正能够改变战局的人。 可李浩渺一动不动,甚至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关心虞知的死活。 气浪从四面八方朝着虞知压迫而来,将他包围其中。 显然,苍水看不上虞知,想要凭借着真气的压迫就碾压虞知。 飞沙走石随着气浪而起,汇聚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龙卷风,而虞知已经深陷其中。 虞知很冷静,身体几乎是悬浮在半空中。要知道暴风眼中才是最平静的地方。 可这龙卷风在不断地收缩,迟早都要将虞知绞杀其中。 不同于李浩渺看戏般的悠闲自在,黎晚桐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就算李浩渺坐镇,也免不了众人的担心。 虞知环顾四周,自身已然被风暴围困。 他朝着腰间摸了摸,空无一物,喃喃自语道:“是时候寻一把佩剑了。” 随即,虞知高声喊道:“叔,你就算不管我了,也该给我把称手的兵器吧?” 一直以来,虞知随身带的除了毒药,就是符箓。许多时候,他都是随手捡地上的兵器干架。 如今修行了李浩渺的剑法,也算是走上了剑修的道路,剑修又怎能没剑? 以往来说,修剑之人自小剑不离身,像是虞知这般捡着别人的剑来用,实属异类。 李浩渺闻言,心念一动,悬在腰间的自在剑轻轻颤动。 “嗖”的一声。 自在剑破空而去,切开风暴的阻挡,落入虞知的手中。 “你小子可别死得太快。到时候死了,我也不会救你。”李浩渺无所谓地说道。 尽管如此,也不会有人相信虞知真的会袖手旁观。 李浩渺望着风暴,那双眸子仿佛看见了风暴中心的李浩渺。 小鱼儿,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要是你能够在此突破破甲,踏入开碑。你今后回到京都也能够有自保之力。 李浩渺早有这样的想法,苦于没有办法实现。 踏入开碑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过程,当然,强求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将虞知扔到苍水面前,置之死地而后生。 北上之行是锻炼虞知的好过程。 可惜的是,就算一路上没有李浩渺的护佑,虞知还是安全地抵达了北凉城。 虽然在青谷接连遭遇了叶家和绍武侯府的围杀,但也让虞知安然度过。 一路上好人相助,颜依,魏无忌,甚至还有太子萧景尧。 这让虞知每每都能够逢凶化吉。 叶清欢底子深厚,在破甲六品之时就拥有了剑道雏形,而心境的突破方才让他踏入了开碑。 虞知要是知道李浩渺这一番苦心,恐怕要气得吐血身亡。 “一剑唤风雪。” 虞知会的剑招不多,但每一招都拥有强大的威力。 剑气迸发,风雪乍现。 剑光化作了风雪,将风暴的中心染成了一片苍白。 无尽飞雪,寒风长啸。 那些飞沙走石染得灰黄的风暴逐渐地变幻成了一场盛大的暴风雪。 苍水依旧不发一言,今日的他让苍金缝纫都觉得奇怪。 即便苍水有碾压虞知的实力,捏死一个破甲六品,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 可苍水从未露出过那种不屑的神色。 平静的神情恍若没有任何情绪。的确,苍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嗡! 苍水心念一动,天地间的风暴更加盛大了几分,又是一层风暴叠加在原来的暴风雪之上。 一时间,山林崩断,无数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随飓风扶摇而上。一层层风暴一度给虞知压力。 苍水摆明了就是要以势欺人。 用开碑八品的境界强势碾压,不给虞知任何机会。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三章 悲凉的剑意 “开碑八品的强者的确难对付。”虞知嘀咕了一声。 就算虞知厌恶苍水,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 要不是李浩渺在一旁掠阵,让苍水等人有所顾忌,恐怕虞知只会死得更快。 风卷残云,巨大的风暴像是要撕裂这一片空间,将被卷入风暴的东西都碾成粉末。 “看样子,你真不准备出手?”苍别离说道。 平静如水的声音却难以被风暴的巨响所掩盖,传到了李浩渺的耳中。 李浩渺瞥了一眼风暴,更是云淡风轻地说道:“总该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若是时时刻刻都被护佑在我的羽翼下,将来的他也只会死在别人手中。” 锻炼?让开碑八品的强者去磨砺破甲六品吗? 境界上就是鸿沟的差距。 苍别离讥笑了一声,就是放在他年轻时,也不敢这般托大。 “本座怕你没来得及出手,这小子就死了。” 战场瞬息万变,每一息都能够决定战局的走向,或许下一刻虞知就被风暴撕成了碎片,被真气碾压而死。 那时,李浩渺再出手可就晚了。 李浩渺也笑了一声,苍别离不断出声,显然是想让李浩渺出手。 可李浩渺出手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李浩渺看向苍别离,说道:“你想跟我一战?” 苍别离没有任何退缩,心想:唯有引走了你,苍水才可以全力战斗,斩杀虞知。 “上次一战,本座还没有使出全力。虽说你是十品宗师,但也要问问本座手中的剑。” 李浩渺仿佛早就料到了眼前的一切,说道:“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一败。” 说罢,李浩渺腾空而起,双手背负在身后,悬停在半空中。 十品宗师,已经能够凌虚御空,畅游在天地之间。 光是这一点足以显示出宗师境的超然脱俗。 “苍别离,上来一战!” 声音如穿透山林的风,没有丝毫情感,却让人生出一股自在惬意的感觉。 这就是李浩渺的剑意。 自在随风,无拘无束,是天地间的鸿鹄,也是山野里的燕雀。 潇洒随心,剑道自成。 与苍别离的闭关苦修不同,李浩渺闭关的时候极少极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一路修行,遇强则战,闭关不是他要走的路,手中的剑,世间的红尘,这才是他的路。 苍别离以静修修心求道,寻心中的安宁之地,多年未出剑,却以半步宗师之名传扬世间。 李浩渺以滚滚红尘悟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游山水,看人间,南州府的那一剑,证道宗师。 两人是多年旧识,也是今日对手。 苍别离望着半空中居高临下的李浩渺,周身真气运转,托起他的身躯,缓缓升空,与李浩渺齐平。 半步宗师,虽然不是宗师,但也能够勉强御空,只不过不像是李浩渺那样轻松随意。 对此,李浩渺没有一点惊讶。 苍别离静修多年,没有走出北凉府,更没有走出苍山,要是连御空都做不到,就枉费这么多年了。 周遭的众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中的两人。 少年宿敌,直到数十年后依旧仍有一战。 而且还是当今世上最最顶尖的两位剑修。 这两人的对战可比虞知和苍水有看头多了。 “老熊,你觉得苍别离能赢吗?”宗琳月不知为何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她看来,甚至是在所有人看来,宗师之上是人间仙人般的存在,那是世间另一个层次。除非同境而战,否则只是自寻死路。 熊奎望着苍别离的身影,他也奇怪为何苍别离要主动招惹李浩渺。 明明李浩渺没有出手救助虞知的打算。 熊奎沉吟道:“半步宗师只是个称谓,苍别离的境界依旧还是开碑九品巅峰,以宗师之下的境界挑战宗师......” 熊奎的看法不言而喻,可忽然熊奎话锋一转,说道:“这等情况之下,苍别离要是想取胜,除非他将整个苍山当做了底牌!” “整个苍山......这是什么意思?”宗琳月疑惑道。 熊奎没有回应,他的神色却是极为沉重。 将整个苍山当做底牌......苍别离希望你不会这么疯狂。 熊奎比苍别离还要大一辈,他看着苍别离从年少的声名鹊起,到如今的名震天下。 不得不说,苍别离在剑道上的天赋无人能出其右。 只不过苍别离遇见李浩渺。 宗琳月了解熊奎,心道:这老熊一般不肯说的事,定然极为严重。 ...... 半空中,苍别离拔剑,别离剑一出,光影闪烁间,一股悲凉的剑意就笼罩在整个战场。 秋风扫落叶,亲友离别,容颜易老.......世间所有的悲凉都在一瞬间回荡在众人的脑海中。 附近大小数十座山峰上,众人全都止不住地回想起人生所遭遇的悲苦离别。 “呜呜呜,娘,孩儿对不起您。” “芸儿,芸儿,是相公没保护好你。” “王兄,此生,我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 对父母的愧疚,对爱人的歉意,对友人的伤感......一一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无数悲凉的情绪像是一场席卷天地的海啸,将无数人心境拖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 悲伤、压抑、情绪低落到极点。 每个人的心中生出一股人间不值得的悲伤。 宗琳月双眸中流出两道清泪,脑海中不断地闪烁着父母离去的画面,师门弟子被夜鬼屠戮的画面。 她止不住地回想起这一幕幕。 “老熊,我好难过。”宗琳月哽咽地说道。她浑身的真气归于沉寂,就像是她的情绪朝着消极悲伤的尽头走去。 熊奎也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凉。 不过,他毕竟是开碑八品的大修行者,很快就将心中的那一抹悲意驱散。 沧桑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惊讶。 不曾想苍别离的别离剑意竟能够影响到我了。 熊奎心中感慨一声,对着宗琳月说道:“苍别离的别离剑意影响人的情绪,让体内真气沉寂,难以运转。丫头,这是难得的磨砺的机会。恪守本心,将那些负面情绪排除出去,修心方能修道。” 熊奎的声音如黑熊怒吼,振聋发聩。 宗琳月闻声,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中闪烁着坚毅的神采。 除了宗琳月,山林各处中的修行者也都将苍别离的别离剑意当成了磨砺心境的手段。 他们不是战场众人,强悍的别离剑意绝大多数都是朝着李浩渺而去。 因此,这些逸散而出的剑意刚刚好可以用来修心。 另一边,无花低头轻吟:“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到底是如何修行出这般悲凉的剑意。” 黎晚桐不是修行者,根本难以承受这股悲凉的剑意,脑海中不断地出现丫头被杀的画面。 泪眼婆娑,歉意满怀,甚至有股一死了之的冲动。 此时,魏无忌向前一步,真气绽放,大开大合的锋芒将那一股别离剑意挡在外面。 黎晚桐看向魏无忌,轻声道:“多谢侯爷。” 魏无忌微微颔首,这几人有他护着,不会出其他意外。 可是,他所担心的是身处在风暴中心的虞知。 让虞知一人面对开碑八品的苍水已是九死一生,再加上别离剑意的干扰,分明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叶清欢开口道:“侯爷,虞知不会有事吧?” 魏无忌摇摇头,说道:“如今少主还没出现意外。” 他很想出手帮助虞知,可李浩渺曾告诫他不要插手。虽然他不知道李浩渺打得什么主意,但依旧选择了听从。 况且,苍山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魏无忌若是出手,苍山的其他长老弟子绝不会罢休。 叶清欢已经是开碑七品下的境界,剑意雏形不断成长,借着苍别离的剑意,继续磨炼。 魏无忌见众人担忧,又是补充道:“你们放心,李浩渺嘴上说着不管少主,但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不管少主死活。” 此时,虞知握着自在剑,心中思考着如何破局。 风暴持续收紧,将他生存的空间挤压到只有三丈之地。 而那一抹悲凉的别离剑意也落在了虞知的身上。 本来就打不过苍水,还来这么一下,真想弄死我啊! 身处危局,真气沉寂如泥潭沼泽一样,难以流转。 风暴之外的苍水高声喊道:“虞知小儿,交出碧落青炎。老夫可饶你一命!” 苍水不愿杀了虞知,因为要顾忌李浩渺。 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李浩渺的心思。 任凭苍水碾压虞知,难道真想让虞知死在这里? “老贼,今日我必杀你!”虞知高声喊道。 交出碧落青炎,这也得碧落青炎愿意才行。 自打来到苍山之后,碧落青炎就躲在了戒指里,千万个不愿意抛头露面,像极了不愿去私塾上学的小孩子。 虞知毫无办法,而且虞知不可能和苍水妥协。 苍水眸子里出现一道淡淡的黑气,下一刻苍水抬手一挥,手中出现一柄利剑。 “敢犯苍山之威者,老夫让他万劫不复。” 顷刻间,无数道水流从剑尖迸发,水花声不断响起,大小不一的水流穿透风暴,与风雪交织。 嗖嗖嗖! 风暴遮掩,水流似箭,朝着虞知飞射。 仅是刹那,虞知身上便是遍布伤痕。 血水滴滴答答地落下,虞知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芒。 受别离剑意影响而沉寂的真气难以运转,否则虞知可以利用小人图,真气充盈双眼,不会落到这般狼狈。 “老贼!” 虞知朝着怀里摸去,一张赤红的符箓赫然出现在手心。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四章 剑意对决 遥远的南州府,孤天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距离项籍进入孤天塔已经过了三个月,各大世家的人马离开只剩下些许探子盯着孤天塔,等着项籍从塔中出来。 世人皆知孤天塔内有成为十品宗师的机缘。许多年前,李浩渺从孤天塔中走出,然后一跃成为了世间第五位十品宗师。 李浩渺如此,百年前南州府世家的那人同样如此。 只不过那人踏入十品宗师境后就消失在世间。 此刻,昏暗的塔内唯有项籍的身影。 黑色的披风随意地拖在地上,身影魁梧,面容刚毅,只是一眼就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项籍在这里已经过了三个月,颇有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但这三个月间,项籍的境界也在稳步提升。他本就是开碑九品上的强者,短短三月的修行竟然让他的气息直逼开碑九品巅峰。 要知道苍别离走这一步时可是花费了十数年之久。 而在孤天塔中,仅仅过了三个月,项籍就已经有了如此进展,可见孤天塔的神奇。 空荡荡的塔中,幽寂无声,有的只有项籍的呼吸声。 这时,守塔人的声音出现在塔中。 “项籍,你决定好了吗?” 项籍睁开眼睛,眸子中的光芒将黑暗驱散,那一抹霸王之气难以遮掩。 项籍沉声开口道:“没有其他路可走吗?” 守塔人默然道:“没有。在你进来时,我便告诉过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既然走进了孤天塔,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项籍忽然变得有些激动,光影交错下隐隐可以看见在项籍的四肢上缠绕着一条条虚无的锁链。 三个月来,随着项籍修为不断精进,身上的锁链也越来越多。 每一条锁链都代表着因果,锁链越多,也就代表着项籍与孤天塔的因果越大。 正如守塔人所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获得力量的同时,项籍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代价就是自由。 “李浩渺呢?”项籍问道,“他同样走进了孤天塔。” 孤天塔的秘密谁也不知道,唯有走进孤天塔的人才会被告知。但守塔人也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留下,获得力量,踏入十品宗师境。 或者离开,将孤天塔内的所见所闻烂在心里。 项籍打败了南州府的那些世家,获得了孤天塔的机缘。 而一个艰难的抉择又摆在了他的眼前。 传承机缘,但要成为下一代的守塔人,终生守在孤天塔下。 听到项籍的质问,守塔人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道:“李浩渺他……” …… …… 阿嚏! 谁在议论老子? 李浩渺悬空而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右手并指成剑,无数的剑气环绕在周身。 “李浩渺,你的剑呢?”苍别离的声音如穿透山野的风,平添了几分冷冽。 李浩渺淡淡开口道:“与你一战,何需用剑。” 自在随意之中,透露着无尽的霸气。 这就是十品宗师的自信。 苍别离感觉受到了轻视,冷笑一声。李浩渺的轻视反而让苍别离坚定了打败他的信念。 “你会败在你的自大!” 说罢,苍别离横剑身前,通透的剑光在眼中闪烁,随即苍别离双眼缓缓闭上。 与此同时,李浩渺淡然一笑,与苍别离一眼,开始闭紧双眼。 顷刻间,风平浪静,天地间变得无比空间,悬空而立的两人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声音。 风变得温和,吹不动些许发丝。 而阳光却变得刺眼,将两人染成了不可直视的夺目。 在山林间的众人忽然心头一轻,在苍别离的横剑同时,那让众生悲凉的别离剑意消散,压在众人心头的负面情绪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黎晚桐的脸上还挂着清晰可见的泪痕,郭舒儿也是如此。 几人中除了修为强悍的魏无忌和精通佛道的无话小和尚,都受到了别离剑意的影响。 就是踏入开碑七品的叶清欢也忍不住想起了叶秋容死去的那个寒冬。 黎晚桐开口问道:“李叔他在做什么?” 李浩渺和苍别离都悬浮在半空中,气息平静。 黎晚桐的疑惑也是山林间许多人的疑惑。 叶清欢沉声说道:“剑意对决。” 身为剑修的叶清欢更知道两人现在之间的战斗。而现在的他无法参与这样的对决。 并不是因为他境界不如两人,而是他的剑意只是雏形而已,根本无法展现。 叶清欢继续说道:“李叔和苍别离都用自身的剑意在比拼。这是苍别离选择的战斗,李叔自然也不会惧怕。” 除了黎晚桐之外,其他人皆是能够知晓两人现在的状态。 境界越高,越是能够了解两人的状态。 魏无忌只是看了上空一眼,尽管李浩渺面对的是苍别离,但魏无忌更担心的是虞知......还有需要警惕的苍山众人。 “黎姑娘放心,李叔不会输给苍别离。”叶清欢说道。 黎晚桐点点头,看向风暴,心中的担忧溢于言表。 叶清欢似乎知道自己安慰错了,微微一笑,改口道:“至于虞知,黎姑娘就更不必担心了。” 黎晚桐疑惑地看向叶清欢,只见叶清欢笑而不语,看向空中双手抱胸的李浩渺。 这时的李浩渺,手中无剑,腰间也是空荡荡的。 作为剑修,李浩渺身上少了些什么。 轰! 巨大的爆炸声冲着十万大山的深处传播,震响数十里。 风暴将息,一朵数十米之高的蘑菇云升起,遮掩湛蓝的天空。 “虞知!”黎晚桐双手紧握在一起,紧张地看着烟尘之后。 数十息之后,烟尘还未散尽,不少苍山弟子已经开始高喊苍山威武! “虞知这小子总算是死了!” “哼,托大,敢跟苍水长老对战,真是不知死活。” “敢盗取碧落青炎,死了才好!” 一阵阵声音都是幸灾乐祸。 最近苍山已经够倒霉了,还要让一个区区破甲六品的修行者给欺负。 憋在苍山众人心中的怒火已然无法压抑,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 程云和岑琴也混迹在人群中,当日两人被虞知用《控火诀》给震晕,昏迷在洞穴中。 直到深夜苏醒,方才知道他们的“好师弟”盗取了碧落青炎。 好在虞知没有伤他们性命。 在诸多苍山弟子庆祝的时候,两人依旧是看着弥漫的烟尘中。 “程师兄,你觉得虞知死了吗?”岑琴问道。 虽然岑琴只见过化身李知的虞知,但她对虞知的影响十分深刻。 苍金长老带回来的天才弟子,以破甲五品战胜赵瀚的少年,被苍火长老收为弟子的人...... 能在刚入苍山就能同时做到这三件事的弟子也唯有虞知一人。 程云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能够潜入苍山,躲过重重耳目,顺利盗取碧落青炎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岑琴也是点点头,心中明白虞知不可能这么容易死。 “要是李知只是李知,要不了多少年,咱们苍山又会出现一个如万钧师兄一样的人物。”岑琴说道。 程云始终盯着烟尘,叹息道:“可惜,此人只会是我苍山大敌。” 苍金听着身后弟子的聒噪声,怒道:“一群废物,这么多年修行都白费了?那小子的气息还在,你们就开始庆祝?要是你们面对虞知,恐怕早被他斩杀!” 话音刚落,弥漫的烟尘被一阵风吹散,一道人影从烟尘中走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我还想多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苍金长老给发现了。”虞知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这让苍金十分不爽。 盗取苍山至宝,还敢这般挑衅,根本就是没把老夫我放在眼里。 当苍金一想到虞知是自己带进山门之后,心中的怒意猛地爆发。 “虞知小儿,老夫以诚待人,没想到你这无耻之徒,觊觎苍山的碧落青炎。今日,老夫定要杀你。” 虞知握着自在剑,苦笑道:“盗取碧落青炎实在情非得已。此事,我会给苍金长老一个交代。” “今日,我来此只是为了杀苍水。” 说话间,虞知看向苍水,他可屏蔽气息瞒住众人,但在场中开碑八品以上的强者依旧能够探查到虞知。 苍水自然也知道虞知没死,却也没有立刻出手,而是选择了等着虞知自己走出烟尘。 虞知迟迟没等来苍水的回应,在虞知的印象中,苍水不是一个会在言语上吃亏的人。 可今日的苍水出奇的沉默。 此刻,苍水如之前一般立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挣扎。 很快,那一道黑气再度遮蔽了苍水的眼眸。 忽然间,苍水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阴风吹过,仿佛要将虞知给冻结在原地。 不对劲,苍水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虞知心中疑惑。 嗖! 苍水抬手间,袖子里飞出一口短剑,锋利的光芒闪烁几下,撕碎了疾风。 浩浩荡荡的真气包裹着一口短剑,威势逼人。 这一口短剑是苍水的宝贝,从少年时就开始修行,日日傍在身旁。 成为苍山五大长老之后,这一口短剑很少被使用。 直到今日,苍水想要以此剑,斩了虞知。 顷刻间,一股冷冽的剑意如水纹荡漾在虞知的周身。 流水剑意!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五章 对战苍水 流水涓涓的声响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悠闲悦耳之中,却是暗藏杀机。 一道道水流随时会化作惊涛骇浪将虞知给吞噬。 虞知神色冷峻,完全明白其中的危险。 能够修出剑意的剑修不多,即便在苍山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位长老。 苍水也是凭着流水剑意才成了苍山的五大长老之一。 “开碑八品,剑道剑意,果然苍山的长老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虞知暂时不知道其他长老的本事,但不论是苍水的剑意,还是苍火密室中仅仅完成三分之一的赤火符箓,都可以撑起一个中等宗门。 而在苍山,这样的长老有五位。 虞知握紧了自在剑,看向半空中的李浩渺,心道:叔要磨砺我,但不至于活生生看我死在这里吧? 虞知知道李浩渺的动机,无论是在京都任凭三先生刺杀,还是如今宣称不会参与此事,都是为了磨砺虞知。 可毕竟面对的跨越两个境界的大修行者,虞知心中难免留存着胆怯。 “棉花糖,帮我这么一次,我保证你不会被苍山抓回去。”虞知十分诚恳地说道。 可在虞知白玉戒指中的碧落青炎没有回应。 在来到苍山时,碧落青炎就开始装死,显然是怕极了苍山再度将他封印。 自从,碧落青炎诞生灵智以来,便是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仅有孩童般的灵智,他又怎么能够忍受这般孤寂? 现在跟着虞知见识了花花世界之后,碧落青炎不愿意被抓回苍山。 碧落青炎透过戒指,看见外面的场景。 哼,我才不会被你们抓回去! 好大哥,你一定要加油啊。 正在碧落青炎祈祷的时候,虞知连连后退,流水剑意横压在虞知周身,一道道水流化作利剑,迅猛地袭杀虞知。 嗡! 涓涓流水声混着剑吟声,陡然间轰在虞知的身上。 自在剑挡在身前,震颤了几分。 虞知身影飞退,流水剑意在他的缠绕在他的身上,想要将血肉搅碎。 这是虞知第一次被剑意围杀。 恐怖至极的剑意是天地大道规则所化,足以绞杀万物生灵。 真气涌动,化作剑气,想要阻挡流水剑意。 可剑气与剑意之间便是差了一道鸿沟。 虞知身影变幻,极力想要拜托流水剑意,可那一口短剑如影随形,紧逼虞知。 仅仅只是几息之间,短剑破开虞知的护体真气,一道道伤口崩裂,鲜血飞溅到半空中。 该死! 虞知挥动手中的自在剑,格挡短剑袭杀。 只听“铛”的一声,短剑被自在剑震退。 李浩渺的剑不是凡品,自他年少游历江湖时,这柄剑便是跟在了李浩渺的身边。剑意蕴养,再加上无数次精炼,自在剑足以称得上神兵利器。 震退苍水的一口短剑,绰绰有余。 然而,在短剑倒飞的同时,虞知也被震退,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出。 尽管自在剑逼退了那一口短剑,但没有修出自身剑意的虞知也暴露在流水剑意之下。 流水剑意落在虞知身上,刹那间便是让虞知重伤。 见此,苍山一众人露出笑意,这盗取碧落青炎的小贼注定要死在这里。 苍金现在最前方,沧桑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丝惋惜的神色。 此子若是入我苍山门下,今后苍山何愁后继无人? 在宗门大比上,虞知所展现的天赋已经让苍金另眼相看。否则也不会给与虞知青炎炼体的机会。 而后,虞知得到了苍火的认可,被收为弟子。这更加证明了虞知的天赋。 苍金悠悠一叹,说道:“他本可以和万钧成为将来苍山的支柱,可惜非要与苍山作对。死了,虽然可惜,却也不得不杀之。” 另一边,魏无忌手中握紧长枪,随时准备出手。他绝不会让虞知死在这里。 郭舒儿心中担忧,又带着愧疚。若非为她报仇,虞知也不会陷入此等境地。 几次看着虞知陷入危险,郭舒儿于心不忍,可就算她再如何着急,都帮不上虞知。 与郭舒儿一样,黎晚桐看着眼前的场景,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此刻,黎晚桐无比愤恨自己。她恨自己的弱小,每次都只能接受别人的保护,每次都只能看着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丫头的死仍在黎晚桐的心头挥之不去,她无法想象虞知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又会如何? 心中那一股无力的悲凉情绪充斥着黎晚桐。 因为弱小,所以心中更是觉得愧疚,对丫头愧疚,对虞知亦是如此。 泪水在黎晚桐的眼中打转,文弱的少女更让人觉得心疼。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且极具诱惑的声音出现在黎晚桐的耳边。 “本王可帮你救他!” 这声音熟悉,却更加令黎晚桐惧怕! 绯樱女王! 那本该死在陨星崖底下,魂飞魄散的绯樱女王为何还活着? 黎晚桐慌乱地向四周张望,想要找到绯樱的身影。 胡乱地张望了几下后,绯樱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必寻找,你找不到本王。你若是想救他,本王可以借给你力量。” 黎晚桐发现周围的人依旧关注着战场,并没有听见绯樱的声音。 难道这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可她究竟在哪里? 几个疑问立刻浮现在黎晚桐的脑海中。 离开陨星崖后,绯樱曾经出现在黎晚桐的梦中。如今,黎晚桐这般想来,那个旖旎的梦不是巧合。 绯樱再度开口,说道:“黎晚桐,本王在你身体之中。” 黎晚桐又是一愣,她怎么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绯樱的回答就在她的疑惑。 可这答案更让黎晚桐头皮发麻。 在我的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 黎晚桐睁大了眼睛,打量着自己。 她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陨星崖底,强弩之末的绯樱明知自己无法逃脱,将毒手伸向黎晚桐。 残缺地不能再残缺的魂魄进入了黎晚桐的身躯。 好在千年的封印再加上一场大战,让绯樱再也无力施展夺舍之法,只能依附在黎晚桐的身上。 黎晚桐看了一眼战场中四处逃窜的虞知,定了定心神。 “我如何信你?”黎晚桐心想。这也是在验证绯樱是否真的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 很快,绯樱的声音再度传来。 “本王没必要骗你。黎晚桐,难道你想看着那小子死吗?” 黎晚桐确信了绯樱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 无疑,绯樱捉住了黎晚桐的心思。将触手可及的力量摆在黎晚桐的眼前。 对于世上所有的修行者而言,踏足武道巅峰是最大诱惑。 而武道巅峰也正是意味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然而,黎晚桐想要这股力量,只是为了保护虞知。 本该更加慌乱黎晚桐反而镇定了几分,她弱小,却不胆怯,聪慧如她更加明白眼前的局势。 “你想要什么?” 与魔鬼做交易,就要做好被魔鬼吞噬的准备。 绯樱没有伤害黎晚桐,反而要帮助黎晚桐救虞知。这里面定然藏着别样的心思。 可绯樱究竟意欲何为? 黎晚桐并不知道,她所能做的唯有先得知她的目的。 当日在陨星崖崖底,为了挣脱封印,绯樱决绝地斩杀了虞知,以虞知性命威逼黎晚桐解开封印。 此等狠辣,世间少有。 因此,黎晚桐才要谨慎再谨慎! ...... ...... 不多时,虞知身上已经多出了许多伤痕。 胜利的天平毫无悬念倒向苍水那一边。 自在剑虽是身边,但在虞知手中仅仅也只是一柄锋利的剑而已。 动用神兵,也要有自身的底蕴。 显然,现在的虞知还不没有。 “一剑唤风雪!” 无数风雪凭空而出,遮掩众人的视线,也遮掩了虞知的身形。 苍水背负双手,带着开碑八品强者的绝对自信。 流水剑意无声无息将那风雪剑光湮灭。 “区区小道,何足挂齿!” 风雪消散,却不见虞知的身影。众人疑惑,就是场外观战之人也一时间没有找到虞知。 苍水微微皱眉,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逃了? 不,这小子绝不会逃。 所有人都知道虞知此行目的。 呼! 狂风呼啸。 半空中,忽然掀起了一阵飓风,紧接着一道浑身燃烧着青色火焰的人影极速地从空中坠落。 “那是什么?”宗琳月眯着眼睛,看向比太阳还要耀眼的人影。 熊奎的五官挤成了一团,眼中充满震惊。 他纵横十万大山数十年,眼界自然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层次。 熊奎哽咽了一下,喃喃道:“那不会是碧落青炎吧?” 山林各处的人,如宗琳月一般新一代的弟子都充满疑惑,如熊奎这样有了辈分的强者也都瞧出人影上燃烧的火焰。 碧落青炎从未显露在世人眼前,所有人只知道碧落青炎是天地间的灵火,是九重云霄上落下的神物。 青色火焰,又在苍山显现。 唯一的答案就是碧落青炎! “碧落青炎?”宗琳月仔细地望去,说道,“虞知竟然将碧落青炎带在身上?” 经宗琳月这么一说,熊奎疑惑道:“对啊,这小子是怎么将碧落青炎带在身上的?看他现在这模样,反倒能够操控碧落青炎。” “不是说,碧落青炎唯有苍山的《控火诀》能够驾驭吗?难道这小子......” 数百年无人敢打碧落青炎的主意,一是因为苍山的强大,二是就算见到碧落青炎,也无法驾驭它。 如今,众人见到这么一幕,纷纷回想起虞知盗取碧落青炎被忽略的细节。 那就是虞知是如何带着碧落青炎离开? 显然,半空中燃烧着青炎的少年给出了答案。 虞知学会了《控火诀》。 青炎绕体,恍如战神!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丫头,你看上他了? “天才啊。要是咱们白焰谷能够得到此子,将来数十年,白焰谷必然能够跻身北境宗门前三之列。”熊奎再度称赞道。 宗琳月双手抱胸,双臂上肌肉线条分明,她颇为不服气地说道:“老熊,他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嘛?” 宗琳月是白焰谷的首席弟子,白焰谷弟子的大师姐,横练一身铜皮铁骨。可谓是北境年轻一代中炼体第一人。 除了苍万钧,雷骏等一些妖孽之外,宗琳月也是名动十万大山的年轻人。 即便如此,宗琳月也从未被熊奎这么夸奖过。 熊奎压低了声音说道:“传言,苍山能够掌控碧落青炎,是靠着一门功法,名为《控火诀》。而这门功法修行难度极大,整个苍山也不过几人修行。” “这一代中,也就苍别离和苍火那个怪老头修成了《控火诀》。虞知入苍山不久,就能掌控碧落青炎,定然是修成了这门功法。” “苍火练了十数年,不过是虞知这小子十几日的成就。你说这小子的天赋恐怖不恐怖?” 宗琳月再度看向青炎环绕的虞知时,眼中已经变了神采。 “老熊,咱要不把虞知绑到白焰谷去?” 熊奎撇撇嘴,按捺住心中的念头。“小姑奶奶,你没看着那李浩渺还在这儿呢?今天你敢绑了虞知,明天咱们白焰谷就会被踏平。” 宗琳月无奈地看了一眼半空的李浩渺,叹息道:“人在江湖飘,还得有个靠山?我要是有这样的叔叔,北境还不是嘎嘎乱杀。” 说着,宗琳月拍了拍熊奎的肩膀,埋怨道:“老熊,你咋这么不争气呢?” 和李浩渺一比,这白焰谷大长老简直没眼看。 战场中,随着虞知召唤出碧落青炎。苍山众人的目光化作了熊熊烈火,想要将虞知焚烧成灰烬。 用苍山至宝来轰杀苍山长老,耻辱难忍。 青色火焰如战甲包裹住虞知的周身,隔断流水剑意的袭杀。 “碧落青炎?”苍金出声道。 在此之前,碧落青炎只被用于炼体,极少被操控用于战斗。虞知今日的手段也让苍山众人大开眼界。 “难道这小子修成了完整的《控火诀》?”苍木疑惑道。 苍金立刻否定,说道:“不可能。任凭他天赋奇高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修成完成的《控火诀》!” 苍金说的不错,苍别离和苍火掌握《控火诀》分别用了十年和十五年。可见此功法修炼的难度。 “此子如此天赋,不入我苍山实在可惜。”苍金再度感慨道。 然而,苍土却是冷哼一声,说道:“以此子的天赋若是成长起来,定是苍山大敌,你还在这儿惜才?” 苍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真气刚提起的刹那,李浩渺的声音便是回荡在整个苍山。 “虞知找苍水寻仇,若是打不过,是自寻死路,与人无关。但苍山门人敢有出手,就是以多欺少。那么,我这做叔叔的可不得不管了。” 话音刚落,苍金提起的真气又沉寂了下去。 李浩渺还在,便是容不得他人放肆。尽管,他还在与苍别离进行剑意的比拼。 虞知可不买李浩渺的帐,心道:“叔,尽是会做顺水人情。” 半空中的那一口短剑飞回到苍水的身前。 此刻的虞知气势层层叠加,已然达到了破甲六品的巅峰。 可是,这还不够! 对面的苍水足有开碑八品的境界,站在武道云巅多年,岂是虞知可以比拟? “棉花糖,还不够!”虞知低声说道。 他要靠着碧落青炎,将自己的境界逼近开碑八品。虽然只是暂时的战力,但也为虞知赢得几分胜算。 碧落青炎憋住了一股劲。 轰! 火上浇油! 青色火焰绽放出无尽的光芒,将虞知吞噬。此刻的虞知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小火人。 而这瞬息之间,虞知的气息俨然有了质的飞跃。 开碑七品! 碧落青炎还可以这么用? 苍金等人完全不明白,想起以往的时日,只将碧落青炎当宝贝供着,也没有发掘碧落青炎的妙用。 虞知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浊气。 一股股汹涌的真气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这就是开碑七品吗?……虞知感受着身体的力量。 抬手,举剑! 小火人剑指苍水,道:“苍水,过来受死!” 虞知一步踏出,如离弦之箭,已近在苍水眼前。 碧落青炎和剑气一同迸发而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一道火焰的色彩。 碧落青炎可焚烧世间万物,就是七虫七花毒也被碧落青炎吞噬,何况是苍水这样的肉体凡胎。 苍水自然知道碧落青炎的厉害,不敢沾染分毫。 身影爆退的同时,苍水手中结印,轰出一道法印。 “覆海印,镇!” 无数水流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峰峦般的法印,清晰的纹路流转光芒,朝着虞知落下。 覆海印是苍水绝学之一,踏入开碑的强者总有些出乎意料的大神通。 顷刻间,虞知恍若覆巢下的危卵,马上将要完蛋。 覆海印,遮天蔽日,完全笼罩虞知的身影。 火焰中的虞知抬头一看,骂道:“老贼!” 若不收手,只会被覆海印镇压。 在虞知犹豫之际,飞退的苍水止住身影,三道剑气裹着流水剑意,轰然斩向虞知。 剑气如浩瀚深海,无可阻挡。 流水剑意横压而来,想要将虞知拖入深海之中。 “侯爷!”叶清欢紧张地喊道。 如今唯有魏无忌出手才有希望救虞知。 “等等!”魏无忌沉声说道。他已经握住了黑枪,提起了真气。但他依旧等着,他觉得虞知会有应对之法。 一旁黎晚桐的耳中再度出现了绯樱的声音。 “所以,你要救他吗?” 一身红裙,妖娆妩媚的绯樱女王仿佛出现在黎晚桐的眼前。 她伸出手等着黎晚桐获取她的力量。 只要黎晚桐愿意,绯樱将会毫无保留地给与全部力量。 可接受了这份力量,黎晚桐又要付出什么呢? 苍山一众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差距就是差距,数十年的修行,不是靠外物能够弥补的。 虞知死在苍水手中,不仅可以夺回碧落青炎,还能够重振苍山声威。 覆海印以泰山压顶的声势朝着虞知镇压,那一口飞剑斩出的流水剑意更是围困住了虞知。 瓮中捉鳖! 可千钧一发之际,虞知不躲不闪,依旧朝着苍水杀去。这样速度逃不开覆海印的镇压。 虞知仿佛是认命一般,在做最后的挣扎,博取一线生机。 眼下看来,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还不出手吗……苍金心思缜密,时刻盯着魏无忌的动静。 这位隐世多年的北凉侯不容小觑,当年提枪立马苍山山门的正是他魏无忌。 苍金管不了李浩渺,但阻拦魏无忌也不是不可能。 “不论如何,今日虞知必须死在这里,碧落青炎必须回归苍山。” 苍金望向周边的山林,许多熟悉的气息都是苍金的“老熟人”,这些人何尝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拉踩苍山。 而苍金要做的是不能让这些人称心如意。 嗡! 剑吟声响起。 这不是苍水所为,是李浩渺出手了吗? 众人皆是看向半空中,但与苍别离对决的李浩渺没有任何动静。 出手的不是李浩渺,只见无数剑光闯入战场之中。 一股寂寥肃杀之意仿佛让人在秋冬的凋零下难以自拔。 “霜灭!” 剑光如霜,凋零万物。 叶清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入战场。 风霜持续不断地割裂苍水的流水剑意,这又是剑意之间的比拼。 叶清欢的剑意雏形不断完善,直到如今已经快要成型。 然而,差距就是差距。 风霜与流水纠缠片刻之后,完全消散。 “虞知,快走!”叶清欢喊道。 他所能够做到的也只有斩出霜灭,给虞知拖延片刻。 “哼,想走?笑话!” 苍水冷笑,一挥衣袖,抬手,掌心向下按压。 与此同时,如峰峦般的覆海印也就加速坠落。 方圆十里,皆是被覆海印所笼罩,惊天骇人的威势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老熊,你说他能抗的下来吗?”宗琳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当初,虞知相救。她可不想虞知就这么死了。 熊奎望着威势逼人的覆海印,在他看来这不是难以抵挡。可虞知太过弱小。 即便依靠着碧落青炎,堪堪踏入了开碑七品的境界,也难以逃脱覆海印的镇压。 “难。这小子要是没有恐怖的底牌,一定会死在覆海印之下。他不过是破甲六品的境界,能够和苍水过上几招,已经是超乎想象。坚持到现在,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宗琳月立刻说道:“李浩渺呢?他真的会看着虞知死?” 熊奎也不懂李浩渺的用意,换做是他绝对不会让破甲六品去和开碑八品相斗。 宗琳月咬咬牙,继续道:“老熊,你能救他吗?” “嗯?” 熊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自然是可以。可是.....咱们白焰谷好像没理由插手这件事。” 宗琳月则是鄙夷道:“你该不会是怕打不过苍水吧?” “胡说!老子能一巴掌拍死那老骨头!”熊奎看不上苍水,身为白焰谷的大长老,战力亦是在十万大山数得上号。 “那你拍死他啊!” “好......”熊奎刚抬起脚步,又是愣了一下。 好险,差点着了这丫头的道。 熊奎转过头,打量着宗琳月,说道:“丫头,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七章 强势镇压 宗琳月没有回答,只听轰的一声,覆海印已然砸在地上。 一阵地动山摇,大地开裂,无数的裂缝如蜘蛛网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万千飞尘扬起,直冲云霄,想要将这片天空都染成土黄色。 “虞知!”黎晚桐尖声喊道。 郭舒儿紧握着拳头,心中全是悔恨。若不是为了替我报仇,他不会死,不会死! 至今魏无忌也没有出手,黑色长枪杵在地上,如他笔挺的身影。 他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李浩渺,心想:“我不信,你真会看着少主身死!” 叶清欢神情冷峻,不顾一切地冲向战场中央。 所有人都看着青炎环绕的虞知被覆海印镇压,这般情景下,虞知必然是十死无生。 苍金捋着胡子,满意地笑了笑,开口道:“犯我苍山者,杀无赦!” 威严冷漠的声音经过真气的加持,传遍周围的山林,更是朝着十万大山的深处传去。 今日,苍山杀鸡儆猴,重振北境宗门前三的威严! “犯我苍山者,杀无赦!” 数万苍山门人高声齐呼,声如战鼓齐鸣,让天地都震颤了几分。 叶清欢目眦尽裂,欲要冲向战场为虞知报仇! 另一旁,黎晚桐心伤欲绝,再度看着身边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之前亲如姐妹的丫头,现在是心爱的虞知。 泪痕未干,身躯颤抖。 “要是我早点答应绯樱,虞知就不会死。都怪我,都怪我!” 她朝着身前伸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一股微不可觉的气息瞬间也缠绕在她的身上。 是的。 黎晚桐打算接受绯樱女王的力量,哪怕是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报仇,替虞知报仇! 这是黎晚桐唯一的信念!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无花看向了黎晚桐。到苍山之后,小和尚一直无喜无悲,即便虞知身陷死局,也不见无花又任何紧张焦急的神色。 直到刚才,一股异样的气息吸引了无花的注意。 无花额前的佛印闪烁了一下,无花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佛门金光在他的身体内压制不住,欲要喷薄而出。 奇怪,佛门金光为何会有这般异动? 无花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可眼下的情况没让无花多想,他开口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不必忧心,虞施主未死!” 无花一颗佛心如深泉般澄澈,早就洞察了一切。 几人齐刷刷地看向无花,而无花所感受到的异样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无花下意识地看了黎晚桐一眼,继续开口道:“虞施主,不在覆海印之下。请诸位相信小僧,出家人不打诳语。” 叶清欢说道:“可我们分明看见虞知被镇压在覆海印下。” 无花双手合十,稚嫩的小脸无比真诚,说道:“红尘迷人眼,诸位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魏无忌也不信无花的话,他可是开碑八品的修行者,如何会看走眼? 他宁可相信李浩渺给虞知留了后手! 虞知若是没被覆海印镇压,又会在何处? ....... 半空中,李浩渺与苍别离的心念置身于另一片空间,星河璀璨,流风万里,两股剑意,一白一灰在其中纠缠。 自在剑意如清风明月,畅游天地,俯瞰人间。 别离剑意,愁绪绵绵如细雨,抽刀断水水更流。 “苍别离你要是只有这点实力,我就不陪你玩了。”李浩渺的声音如清风徐来,穿透天地。 苍别离还是处变不惊的模样,一身的灰色衣袍,比世外高人,还更加闲云野鹤。 “你还是如以前那样猖狂。上次一战没有分出胜负,今日本座必胜你!” 苍别离虽然贵为苍山山主,北境剑修的绝巅之人,可谁都不知道他年少时便从未战胜过一人,那就是李浩渺。 两人之间无旧仇,却带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 打败李浩渺是苍别离此生的执念。 不过,以开碑九品挑战剑道宗师,显然比开天辟地还要更难一些。 嗡! 别离剑闪烁着剑光,两人周身瞬间生出无数的剑气,吹动衣袍。 李浩渺和苍别离同时睁眼,眸中绽放剑光,两股磅礴却又截然不同的剑意在两人之间对撞。 惊天动地的波动将周围的峰峦削平,万里碧空中所有云层几乎同时消散。 见此,李浩渺难得露出惊讶神色,夸奖道:“你能将剑意修行到如此地步,属实不错。” 能够得到剑道宗师的夸奖,换做他人应该是高兴。 可这是苍别离,与李浩渺同辈之人。 这样的夸奖在他看来更是一种讥讽,一种耻辱。 剑意涌动,白灰两股气流分庭抗礼,寸步不让。 苍别离抬手举剑,灰色气流,也就是他的别离剑意陡然增长数倍,想要将李浩渺的剑意给吞噬。 李浩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并指成剑,抬手一指,白色气流化作自在剑的模样,锐不可当! 剑意如风,势如山岳。 所有围观之人皆是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强势。 熊奎离得很远很远,眼中出了震惊,更多的向往。他知道此生他走不到这等地步,武道绝巅,宗师之境,白焰谷历代都未曾有过这样的人物。 但这就是让众多修行者向往的风景。 “这就是剑道宗师的手段吗?”宗琳月第一次见宗师出手,“还未出剑,就将北境第一剑修镇压。” 十品宗师定是比开碑九品厉害。可开碑九品巅峰的苍别离难道就是废材? 自然不是。 在北境无数宗门中,能和苍别离掰掰手腕的,唯有断刀门的聂枫。 除此之外,苍别离再无敌手! 不过猜想结果,当李浩渺并指成剑之时,所有人心中都已经笃定了即将发生的事实。 仅仅刹那间,半空中再度散发一阵强烈的冲击波。 所有的剑意都被李浩渺的这一指镇压,化作虚无。 不论是正面对决的别离剑意,还是苍水的流水剑意。 此时此刻,李浩渺的自在剑意就是此地的王。 一剑出,万剑臣服! 自在剑意如清风拂人间,将一切浮尘带走。 几息间,万里无云,两处战场偃旗息鼓,皆是被李浩渺这一指镇压。 抬头仰望人间剑客,俯首低吟此生无望。 恐怕这是众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苍别离,你还是这么弱!”李浩渺一点也不给苍别离留面子。 众人咬咬牙,心道:这他么说的是人话? 苍别离没有受到李浩渺的影响,实则刚才一剑,李浩渺并没有倾尽全力,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想法。 这一战对于李浩渺而言,仅是和多年未见的故友的交谈而已。 与喝酒,聊天没有任何区别。 苍别离细细品味刚才的对战,几息之后眼中露出一抹挣扎之色。他知道今日的他始终比不上李浩渺。 可他没有打算认输! 苍别离叹了口气,难得露出情绪。 “未到宗师,终究胜不了你。” 李浩渺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就好。既然,你认输了,就好好去修行。我等你!” 岂料,苍别离挥了挥手中的别离剑,反射出悲凉的光影。 “此战还未结束。” “即便你已是踏入宗师境,今日本座也要以下克上,别离破自在!” 从一开始,众人就疑惑为何苍别离敢挑战身为宗师的李浩渺,这是对于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还是高看了自己? 刚才的剑意对决,从心念之间拉回到现实战场,李浩渺强势且干净利落地镇压苍别离的剑意。 胜负已然分明。 剑意,大道交织之物,剑修心念之感悟。 世间万千剑修,便有万千剑意。 剑意之争,高下立见。 尤其是苍别离这般人物,剑意的比拼远比剑招更能证明强弱。 那么苍别离到底在坚持什么? 李浩渺双手抱胸,打量着苍别离。 “你倒是没以前干脆。以前输了就是输了,闭关几年,武道没什么进步,怎么还越来越无赖了?” 就连苍金等人也不知苍别离到底是什么用意。 ...... 相比李浩渺这边强势碾压,虞知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无花的提醒让叶清欢暂时按捺住了冲动,也让黎晚桐没有与绯樱达成交易。 魏无忌四处寻找着虞知的身影,他不明白虞知要是还活着,为何没有一点点气息? “无花大师,虞知.....到底在哪里?”黎晚桐忍不住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 几人的目光聚集在无花身上,尽管觉得不可置信,却也选择了相信无花。 无花微微抬头,眉间的“卍”字金印发出淡淡的金光,眼眸清澈。 “虞施主,还在天上?” 几人齐齐顺着无花的目光望去。 云层被李浩渺的剑意扫清,湛蓝的天空极为澄澈。 可空中哪有虞知的身影。 “空中没有人。”叶清欢说道。 可话音刚落,极高极高的空中微不可察的一点青色火焰,宛若白日流星从宇宙中落入人间。 “我看见了!”魏无忌沉声说道。“是少主!” 魏无忌的境界更高,顺着无花的指引,更容易发现那万丈高空的异样。 从地面往上看,那仅仅只是尘埃而已。 可虞知究竟是怎么上去? 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计划?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八章 气运之力 万丈高空中,虞知悬停在阳光下。 这地方已然是人迹罕至,除非踏足宗师境如李浩渺一般凌虚御空,方能有到此一游的资格。 可虞知为何能够御空而行? 在他身上并没有飞行御空的符箓。 要是魏无忌看到仔细,就会发现在虞知脚下悬浮着一团青色的流云。 不错,正是碧落青炎托举着虞知,将其带到了高空之上。 此时,虞知悠闲地晒着阳光,说道:“你想都不要想。就这么溜了,有损你碧落青炎的威名。棉花糖,你好歹也是神火,胆子怎么这么小?” 脚下的碧落青炎带着虞知转圈,表达着不满的情绪。 威名是什么?能吃吗? 碧落青炎孩童般的心智完全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够逃离苍山的魔爪,做什么他都愿意! 在虞知与苍水对战的关键时候,碧落青炎凝聚出一道小火人,将虞知真身带向高空。他想着要带着虞知一同逃走。 大概是被苍山关久了,碧落青炎一直对苍山有着莫名的恐惧。 因此,不愿面对苍山。 “棉花糖,你别想着跑。你助我一臂之力,杀了苍水,我保证你不会被关回去!” 青色流云闪烁了几下,显然是不愿意。 虞知双手抱胸,也是不情愿地说道:“有叔在此,他们也要掂量这位剑道宗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用碧落青炎多言,虞知也不会将碧落青炎交还给苍山。 凭本事偷.....不对,这家伙自愿跟着的我,凭啥还给苍山? 你们喊他,他答应吗? 青色流云瞬间分出一小块,变幻成苍别离的模样,栩栩如生。 这段时间,碧落青炎见识多了,倒是能模拟出复杂的东西,而不再是三角形等等普通的图形。 虞知想了想说道:“你是说,他能够将你抓回苍山。” “苍别离”不停地点头。 可苍别离和李浩渺交战,如何能脱得了身? 很快,虞知又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控火诀》,苍山掌控碧落青炎的手段就是利用《控火诀》。苍别离早已经修行了《控火诀》,对于碧落青炎的掌控比虞知更强。 “《控火诀》,如今你诞生了灵智,却还是受《控火诀》的掣肘吗?”虞知问道。 化作苍别离模样的碧落青炎点点头。 《控火诀》是苍山历代先辈创造出来,用以掌控碧落青炎的功法。即便是碧落青炎诞生了灵智,也无法逃脱《控火诀》的掌控。 在得到碧落青炎之后,虞知极少用《控火诀》控制碧落青炎,每一次借用碧落青炎的力量都是好好商量。虞知明白被人控制不是好受的滋味。 虞知想了想,郑重地说道:“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让苍别离将你带回苍山。” 碧落青炎没有任何动静,“苍别离”的眸子露出几分挣扎。他在犹豫,在考虑虞知的话。毕竟,整个苍山关了他无数年,带给他的恐惧已经深植心底。 如果碧落青炎只是一团火,虞知心里也只会将其当成一个物件,解毒之后归还苍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如今碧落青炎已经诞生了灵智,自然不能将其当成物件来看。 “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大可告诉我,我会送你前去,也当是还你帮我解毒的恩情。”虞知再度说道。 “苍别离”不解地看着虞知,随即又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这瞬间给虞知的感觉唯有恶心可以形容。 苍别离的面容,配上委屈至极的神情,实在难以引起虞知的心疼和可怜,只有一种吃了老鼠屎的恶心。 这是担心我赶他走? “你是不是不想离开我?”虞知问道。 “苍别离”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让我走?我哪知道去哪儿啊?还不如待在这儿! 这些日子,碧落青炎也认识了这个世界,只要不被关回到苍山的小黑屋,跟着虞知也不错。 虞知不明白,难道自己真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让天地间的神火都能乖乖留在身边? “既然如此,你帮我干掉苍水,就马上逃走,好不好?” 碧落青炎刚想拒绝,他心中自是不想面对苍山任何人,可看到虞知坚定的眼神之后,旋即“苍别离”消散。 虞知脚下的青色流云瞬间缠绕上虞知的周身。 既然如此,唯有一起干掉苍水。 碧落青炎虽然仅有三岁小孩的智商,但也能够懂得虞知的决心。 这一刻,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进虞知的身体,浑身的力量让虞知感觉一拳就能够崩碎眼前的苍山。 “走,我们去杀了他!” ...... 苍别离和李浩渺两人也觉察到高空之上的动静。 两人不为所动,两人的战场只是在两人之间。 苍别离相信苍水能杀了虞知,夺回碧落青炎。 同样的,李浩渺也相信虞知不会死在苍水的手里。 苍别离缓缓开口说道:“你一点也不担心那个少年,看来你应当有手段保他性命。” 苍别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能够让你护驾随行的人很少。虞知,虞知,难道这少年是......” 虽然苍别离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他还是想要从李浩渺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当年那个人也姓虞啊...... 人死名未消! 苍别离始终铭记着当年那位豪情壮志藏于胸的人物,即便是成就剑道宗师的李浩渺都未曾让他敬佩过。苍别离独独是敬佩那个人。 李浩渺笑而不语,并不打算回应苍别离。 虞知的身份呼之欲出,只是还不是公告于天下的时候。 “你既是不说,本座也能猜到。你将苍山当成磨砺虞知的磨刀石,也不怕选错了对象,将刀给磨断了?”苍别离说道。 李浩渺应声道:“巧了,我想看看到底是那小子斩断了苍水,还能磨刀石磨断了刀。” 苍别离看向苍水,昨夜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身为开碑八品的苍水不会输,留有后手的苍别离更加不会输。 “今日,本座必胜你!” 苍别离一声怒吼,衣袍飞扬,眼中神采焕发,浓烈的战意如疾风骤雨,呼之欲出。 李浩渺刚想开口讥讽苍别离,只见整座苍山都开始颤动,恍若天崩地裂一般。 老树抽新芽,这个时节,苍山的红叶依旧还是碧绿,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等到秋来,层林渐染,红叶飘扬,才是苍山红叶的美景。 一道道光芒从苍山各处迸射而出,穿过这些红叶,直冲云霄之上,刹那间万千光芒盖过了正午时分的太阳。 霞光漫天的苍山显得无比神圣,一道道璀璨的光芒之下让人忍不住俯首跪拜。 紧接着这些光芒有幻化成一道道人影,男男女女,皆是身着苍山衣袍。 此等情景就算是入门多年的弟子也未曾见过。 “显灵了,苍山显灵了。” “历代先辈的英魂!苍山威武!” “那是云来师祖!我在苍山殿中见过画像。” “映秀师祖,山明师祖.....诸位师祖,请护我苍山!” “护我苍山!”众人齐齐高呼。 诸多人影皆是苍山的历代先辈,早已经死去多年,如今光华幻化以虚影呈现在世人眼前。 李浩渺望着苍山上的漫天霞光,哑然失笑,说道:“你真是疯了。” 显然,李浩渺已经看出来此间的门道。 他猜想苍别离会有底牌,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 苍别离依旧平静,平静的眸子装满了那些璀璨如洪流的霞光。 苍山映衬在这霞光中越发威严,不可侵犯! 苍金等几位长老知道这霞光出自何处,心中震惊,正如李浩渺所言...疯了,山主真的是疯了! “这可是苍山的百年气运啊,就为了和李浩渺一战?”苍金喃喃道。 山林中,熊奎也笑了笑,这神情耐人寻味。 “苍山的百年气运,苍别离这家伙还真是舍得。” 宗琳月闻言,眼中净是疑惑,开口道:“老熊,这是怎么回事?” 熊奎叹了口气,说道:“这也算让你涨涨见识。苍别离唤出的是苍山的百年气运。气运之力加持下,足以提升苍别离的战力。” “但是。”熊奎话锋一转,“谁也不知道苍山的气运之力能让苍别离提升到什么程度。” “气运.....”宗琳月念着这两个字,似懂非懂。 另一边无花望着漫天霞光,略显惊讶,很快又按捺住了心中波动的情绪,心道:罪过罪过。 出家人该是无喜无悲。 出自悬空寺的无花比在场之人更懂眼前的漫天霞光。 气运。 人生来便有气运一说,凡人称之为运气,比如有些人经常会捡到银子,比如有些人十赌九赢。通俗的叫法便是运气。 而将运气放在宗门里,放在朝堂上便是气运。 气运,往小了说是生辰八字,往大了说是国之兴亡。 磅礴恢弘的气运往往能够庇护一个王朝存活千百年,而气运的积累也是需要代代相承。 苍山能够如今之会辉煌,凭着就是先辈之奋起,气运之加持。 为君掌权者更能明白其中奥妙。 因此,楚皇萧元德才索取苍山的十年气运,给大楚皇朝加持。 气运,冥冥中影响着整个天下。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六十九章 青炎火海 苍山开宗立派已有数百年,这数百年积攒的气运何其磅礴,让苍山成为了如今北境前三的宗门。 苍别离想要借助气运之力,加持己身,让自己有可以匹敌李浩渺的实力。 纵观苍山内的武技功法,苍别离也仅仅想出这唯一的办法。 苍山先辈虚影晃动,无数的霞光落在苍别离的身上,如时光洪流冲刷,光彩夺目。 霎时,苍别离的气息不再是之前的云淡风轻,而是如热火烹油,朝着开碑九品巅峰的桎梏冲击。 若是能够冲破这一层桎梏,苍别离将会成为世间第六位宗师强者,苍山的未来也将会改写。 李浩渺何尝看不出苍别离的意图,他笑道:“借苍山数百年气运与我一战,你就不怕将整个苍山搭进去?” 苍别离沉声应道:“修行一途,哪里没有风险。若是本座输了,苍山早晚也是他人的囊中之物。但若是本座赢了,从今往后,北境宗门只认苍山,大楚皇朝也需改一改他们的态度。” 这无疑是一场以整个苍山为赌注的赌局。 苍别离借苍山的气运之力一战,胜则苍山兴。 可万一李浩渺一剑斩断了苍山数百年的气运......从今往后,苍山失去气运加持,难以在北境立足。 不得不说,苍别离胆子很大。 从高空坠落的虞知也受到了这股气运的影响。 长发飞扬,朝着天际飞去,一道道霞光给予虞知奇怪的感觉,恍若随时都会被这气运之力都抹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苍别离的身上。 苍山的百年气运能否一战剑道宗师的李浩渺? 山林间,熊奎猛地一惊,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竟没想到苍别离打得是这主意!” 熊奎似乎知道了这漫天霞光背后的深意,看向苍别离的身影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 趁着所有人都以为虞知被镇压在覆海印下十死无生的时候,青色小火人从天而降。 这是? 万千霞光遮掩了虞知的气息,也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虞知出现在苍水的头顶。 虞知手中没有任何利器,李浩渺的自在剑还被镇压在覆海印之下。 仅仅凭借碧落青炎加持的一掌,朝着苍水的头顶轰去。 “虞知?这小子还没死?”众人齐齐惊诧道。谁也不知道虞知是如何逃过刚才的劫难。 唯有无花嘴角露出笑意,念道:“阿弥陀佛!” 苍水也不愧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反应迅速,真气涌动下,双脚点地朝着身后飞退。 与此同时,那一口飞剑悬浮在苍水身前,朝着虞知斩杀。 剑锋直逼虞知的手掌,虞知自然不会硬碰硬。 青炎升腾,本应该是头朝地面的身躯在空中一个燕子翻身,便是腾空朝着另一处退去。 “碧落青炎!”苍水盯着虞知身上的火焰,又看看还未消散的覆海印。 随即,苍水叹道:“没想到你能将碧落青炎发挥到如此地步。青炎化身,历代苍山先辈也未曾练就这等武技!” 苍水以为刚才的青炎化身是虞知所为,殊不知这是碧落青炎主动化作虞知的模样。 在山巅洞穴时,碧落青炎只能凝聚一些普通的图形,被颜依骗出来之后,又跟着虞知见了世面,幻化人形简直是栩栩如生。 除了颜色不对之外,其余方面无可挑剔。 不仅是苍水,就连苍金等人也惊讶于将碧落青炎运用自如的虞知。 难道真是上天要这少年带走碧落青炎? 青炎化身,这可是第一次现世。 一众苍山门人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羞耻。 苍山至宝竟然在外人手中运用自如,甚至展现出从未出现过的武技。 耻辱! 这是苍山的耻辱! 虞知甩了甩手,手臂上的碧落青炎舞动着升腾。“看来苍山至宝在我手中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苍金上前一步,怒道:“绝无可能。无耻小贼盗取碧落青炎,还敢大放厥词,正当我苍山不敢杀你?” 虞知瞥了一眼苍金,对着老头倒是有几分愧疚。 可此时此刻再多的愧疚也都该收敛。 虞知笑道:“多亏了苍金长老,我这无耻小贼才能够顺利拜入苍山门下,还获得了青炎炼体的机会。若没有长老相助,晚辈恐怕还要苦恼许久!” 苍山门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苍金身上。 虞知不提还好,这一提便让苍金无地自容。 苍金怒极,指着虞知骂道:“狗贼,分明是你欺骗老夫,如今还敢污蔑老夫......” 说着苍金就要动手,可魏无忌也不是吃干饭的。 苍金刚一步踏出,魏无忌的长枪便是杀到了苍金的眼前。 枪风横扫,地面燃起一道熊熊火焰,狂暴的飓风仿佛要撕碎一切敌人。 魏无忌冷眸直视苍金,说道:“本侯的长枪很久没有见血了!” 苍金咬咬牙不敢上前,先前李浩渺便是有言在先,若是虞知被苍水打死了,算虞知活该。若是苍山其他人敢以多欺少,就也别怪李浩渺动手。 见此,虞知笑了笑,说道:“苍金长老,你还是留着点力气骂我好了。打架...你应该不是侯爷的对手!” 顿时苍金脸色发红,怒发冲冠,显然是被虞知气得不轻。 而苍水适时说道:“老夫足以杀你!” 虞知闻言收起了脸上嬉笑的神色,面对苍水。 尽管有着碧落青炎的加持,虞知的境界暂时踏足了开碑七品,但七品与八品之差,亦是鸿沟。 从境界上看,苍水还是强了虞知一筹。 流水剑意再度奔腾,化作大江大河,想要将虞知淹没其中。 虞知抬手翻转,道:“剑来!” 只见偌大的覆海印开始震颤,仅是几息间,覆海印上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覆海印炸裂,自在剑在漫天霞光中飞入虞知的手中。 剑意升腾,剑气纵横。 虞知大喝一声,“律法不公,旧仇难了!今日,我虞知便替天行道!” 振聋发聩的声音传遍了周边无数的山林,落在所有人的耳畔。 有些人嗤之以鼻,律法不公?就算是天道又何曾公平过? 有些人浑身一颤,替天行道,血债血偿! 虞知提剑主动朝着苍水杀去,重重剑势不断堆叠,仿佛海中掀起的海啸,径直扑向那大江大河般的流水剑意。 “来得好!”苍水没有被吓到,真气交织,他伸手握住了那一口飞剑,迎上虞知。 比剑道,苍水浸淫剑道数十年,又怎么会害怕虞知? 江河与海啸碰撞在一起,瞬间一股巨大的声响在两人之间炸开。 无数剑气交织而成的惊涛骇浪中,两道身影碰撞在一起,短剑与自在剑擦出火花,真气不断压缩。 即便在境界上弱于苍水,虞知也没有退却,舍命拼杀! 顷刻之间,虞知身上已经遍布伤痕,青炎不断升腾给予虞知最大的助力。 “小子,你还嫩了些!”苍水讥笑道。 虞知咬牙反驳,“老贼,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只剩一张嘴能逞强了?” 苍水冷哼,再度发力,流水剑意从惊涛骇浪中时隐时现。 嗡! 剑吟声在虞知耳边响起,下一刻青炎缠绕的虞知连连倒退。 无数的剑意轰击在自在剑上,残余的力量透过自在剑震退虞知。 噗! 虞知脸色涨红,一口鲜血喷出,毫无悬念地落入了下风。 魏无忌心中焦急,他想不出仅是破甲六品的虞知会有什么办法来斩杀开碑八品的苍水。 就算是他,也不敢言百分百斩杀苍水。 黎晚桐等人见虞知受伤,心头更是一紧。 “老熊,你真打算袖手旁观?”宗琳月说道,“要不你救了虞知,将他连着碧落青炎也一起带回白焰谷?从此以后,咱白焰谷早晚取代苍山!” 熊奎望着虞知,虽然虞知被苍水震退,但今日已经让他的眼前亮了又亮。 “丫头,你是看上了碧落青炎,还是看上了那小子?” 宗琳月小声地说道:“自....自然是碧落青炎。” 熊奎身形魁梧,却心细如发。他倒是不敢出手,只好说道:“你放心,这小子可没这么容易死。” “都快被打死了....”宗琳月焦急道。 话音刚落,虞知起身,擦去嘴角的鲜血,笑道:“开碑八品不过如此!” “哼,大言不惭!”苍水不屑道。 战场已然化作火海,青色火焰无处不在,将两人团团包围。 汹涌燃烧的青炎在这一刻升腾,足有数十米之高,直冲云霄。 “再来!”虞知飞身而出。 可下一刻,虞知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又来?”苍水心道。他下意识地看向天空,寻找虞知的身影。 上一次,虞知便是用得这样的伎俩。 老夫不会上两次当! 而下一刻,虞知的身影猛地从一侧火焰中杀出! 铛! 自在剑斩在短剑上,没有伤到苍水! 而虞知的身影又没入到青色火焰中。 嗡! 流水剑意四处穿透青炎,寻找虞知的身影。 可每一处青炎都像是虞知的藏身之地,不断有身影从青炎中杀出,杀向苍水。 此处火海,处处杀机。 短短几息间,数十次袭杀也有了收获,苍水的身上终于多出了几道伤痕。 “小贼,等我将你找出来,将你碎尸万段!”苍水极度憋屈,寻不到虞知,只能被动挨打。 此处的关键在于碧落青炎留下的青炎绝不是流水剑意能够扑灭的。 虞知便是深信这一点,将火场变成了自己的领域。 “今日,让你见识见识青炎火海的厉害!”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章 青炎焚体 声音似勾魂穿梭在青炎火海之间,无数的青炎为虞知提供了极好的遮掩。 青炎更是有着隔绝气息的作用,将虞知完美隐匿。 嗡! 虞知又是杀出,一剑刺向苍水的胸口。 流水剑意护住苍水的全身,没有剑意加持的剑无法伤到苍水的要害。 苍水瞬间挥剑而来,想要格杀虞知。 虞知更快,一个转身又是遁入到青炎火海中。 虞知不惧碧落青炎的灼烧,但苍水不能无视碧落青炎。即便是开碑九品的苍别离也需借助《控火诀》方能接触碧落青炎。 虞知身影融入火海,无影无踪。 而苍水又不得不警惕随时出现的虞知。 蝼蚁虽小,但无数次的啃食也会让高楼倒塌! 苍水再度斩出无数的剑气,朝着四面八方喷薄而去。 只要在青炎火海中找到虞知的身影,他就能杀了虞知。 青炎在剑气中晃动,却从没有熄灭的迹象。 “有本事出来一战,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苍水高声喊道。 虞知亦是说道:“有本事同境一战。你比我高两个大境界,还要我正面应战,你还要不要脸?” 说话间,又是一道人影从青炎中剥离,冲向苍水。 苍水时刻警惕着周围,没有一点慌乱。这些偷袭出其不意,但绝不是难以应对。 “雕虫小技!”苍水冷笑道。 短剑斩出,只要虞知不躲,将会死在苍水的剑下。 苍水一剑极为险要,缓缓流动的流水剑意化作急湍,封住了虞知的去路。 俎上肉,瓮中鳖。 苍水笑道:“偷袭是冒险之举,常在河边走,哪能落得干净?” 剑意合围,短剑袭杀让虞知退无可退。 虞知充耳不闻,身影朝着短剑奔去。 就在众人等着看短剑刺入虞知胸口的时候,青炎环绕的身影在接触短剑的刹那,化作了一团青色火焰消失不见。 “青炎化身?” “又是青炎化身?” “这小子已经彻底将碧落青炎给收服了?” 随即,虞知的轻笑声也传了过来。 “老家伙,你以为我会孤身犯险?笑话,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碧落青炎!” 声音从青炎火海的四面八方传来,任何人都寻不到虞知的方位。 碧落青炎在虞知已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这是苍山数百年间也不曾出现过的情景。 打脸。 破甲六品战开碑八品。 碧落青炎堵着苍山的山门。 这可是比许久前北境军陈兵山下更打脸的事情。 话音刚落,青炎更加汹涌燃烧,如拔地而起的峰峦高不可攀,更将苍水围困在其中。 顷刻间,又有数十道身影赤手空拳地从火海中窜出,接连不断地逼向形单形只的身影。 俎上肉,瓮中鳖,而今又是谁身陷囹圄之中? 苍水即便震惊,却也不是难以应对。 困局并非死局,这些青炎化身绝不会超过虞知本身的实力。 “蝼蚁再多,也只是蝼蚁!” 无数的流水剑意奔腾,万千水箭悬空而立,瞄准那数十道身影。 “去!”苍水一声令下。 万箭齐发! 骇人的一幕让围观之人咋舌。 “青炎化身再如何强大,也不会超越开碑八品。如何能够威胁到苍水?” “正是如此。青炎化身,虽然神奇,但于苍水而言不过是添油战术。” “虞知这小子,名不见经传。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胆识智谋,便是放在十万大山的任何宗门中,比之首席弟子也不遑多让。” “诚然。若非他与苍山结怨,我灵河宗倒是愿意将其收入麾下!” “哼?你们灵河宗也不自个掂量掂量。人家有剑道宗师做靠山,还需你灵河宗传道授业?” “再强的靠山又如何?见李浩渺不管不顾,小小少年恐怕要死在这里。” 众人皆是低头一叹,古往今来,多少天才都夭折在求道路上,不见得稀奇。 尽管此刻苍水被围困,但依旧不见得落在下风。 嗖嗖嗖! 水箭迸发,射穿了数十道青炎化身。 剑意横扫,又将青炎碾碎,化作飞烟。 藏在火海中虞知能想着办法,做一次次尝试。 “棉花糖虽无物不可燃,但终究是我修为有限。难以发挥出他全部的威力。” “在这般尝试下去,恐怕我的真气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虞知握了握手中的自在剑,心中颇为无力。 武技再如何神奇,若是没有真气加持,也敌不过境界的差距。 “没办法,到底是底牌太少,修为太低。这一战,还是得指望叔。”虞知看着自在剑,透亮的剑身在虞知的双眸中倒映。 在旁人看来,虞知以破甲六品的境界周旋至此,已然足够惊艳。 换做是他人,早就死在了苍水的剑下。 下一刻,又是几道身影从火海中走出,将苍水包围在其中。 苍水不屑道:“凭借几道化身就想要杀老夫,是不是太小瞧老夫了?” 苍水的目光越过前方的青炎化身,最后落在最后方提着剑的虞知身上。 提剑之人正是虞知。 虞知没有回答,抬脚向前的那一刻,所有的青炎化身一同朝着苍水奔去。 一道道青炎燃烧成扭曲的模样。 流水剑意奔腾,无情斩杀。 青炎汹涌燃烧中,迸射出一道道流云般的火焰,璀璨而又炽烈。 “一剑引惊雷!” 紫电鸣雷,轰击在火海之中,雷火相交之下,爆炸声不绝于耳。 一番番狂轰滥炸震荡气流,将对碰的真气搅乱。 苍水不惧,亦是提剑冲进化身包围之中。 如流水的剑气连绵不绝,化作风浪,轰飞那些身影。 铛! 自在剑再度与短剑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再度震荡出一阵猛烈的冲击波。 虞知倒退,苍水则是嗤笑一声,乘胜追击。 剑雨如注,每一剑冲着虞知的要害。 真气碾压,限制虞知的移动。 虞知如陷入泥沼之中,一次次闪躲让他越陷越深。 周围的青炎化身只能勉强应对着剑气的轰杀。 铛! 又是震响一声,虞知被轰飞数十米之远。 众人见此,又是叹息。 “苍水找的就是虞知的真身。正面迎战又怎会事苍水的对手?” “看来还是在劫难逃。” “世上哪有这么多替天行道。想要替人报仇,也要有点自知之明。” “自寻死路罢了。如今这世道明哲保身都是难事,还想管他人闲事。” 所有人都预料虞知露出了真身就会死在苍水的手里。 苍水也是这么认为。 剑招越发凌厉,剑气越发锋锐,将虞知逼入绝境。 苍水又是一剑,虞知倒飞砸在地面上,被磅礴真气按在深坑之中。 “虞知受死!” 苍水只要再补一剑,虞知会死在这里,再无转圜的余地。 青炎火海和青炎化身的出现,让黎晚桐等人心中生出了希望。 可现实依旧是残酷的。 虞知恍若是置身一片汪洋之中,浩瀚且锋锐的剑意将其包围,将其吞噬。 而今,虞知真切地感受到了剑修的剑意。 离死亡越近,这感受越发真切。 “侯爷!”黎晚桐喊道。 李浩渺若是不管,那唯一的指望就是魏无忌。 魏无忌心中亦是焦急,可也是无可奈何。 碧落青炎也不是他敢沾染的,青炎火海阻挡了魏无忌的道路。 就算魏无忌想要救援,也赶不上苍水挥剑杀人的速度。 “可惜可惜,这虞知已算得上妖孽,不弱于当年的李浩渺。” “妖孽,大多命短。” 千钧一发,应对苍山百年气运加持下苍别离的李浩渺仅仅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情景,心道:“这小子还真会玩。” 而苍别离借助的百年气运也让李浩渺些许头疼。 不入宗师,却也堪比宗师。 苍水双眸冷冽,说道:“若不是你多管闲事,老夫何至于此,苍山又怎么会蒙受大难。” “你,该死!” “犯苍山之威者,杀无赦!”苍山门人齐声喊道。 短剑落下,前方已经没有任何阻碍。 又谁会想到杀了一个破甲六品会这么费劲呢? “杀!” 青炎熄灭,苍水木然的神情中出现了难掩的快意。 “杀我弟子,夺苍山至宝,害老夫这般处境,你该杀!” 可青炎完全熄灭之后,却只留下一柄自在剑! 人呢?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龟裂且空无一物的地面。 又是青炎化身? 这时所有的欣喜快意又归于虚无。 怎么会这样? 苍水亦是瞳孔震颤,虞知现身之时,所有人都以为提着自在剑的人便是虞知,赤手空拳的人是青炎化身。 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苍水也是这般认为。 殊不知虞知操控青炎化身拿在自在剑。 嗡! 趁着苍水惊讶走神之际,其中一道青炎化身出现在苍水身后。 “去死!” 一道青炎从虞知指尖溢出,从后背逼入苍水的体内。 碧落青炎,无人敢触。 当初被封印在苍山山巅时,也只有修成《控火诀》的苍火才能接触碧落青炎。 顿时,苍水便是感觉到五内俱焚,一股止不住的力量想要破体而出。 当初虞知解七虫七花毒的时候,也承受着相应的痛苦。 可虞知毕竟有《控火诀》作为助力,碧落青炎又刻意压制了的本源之力,方才让虞知安然渡劫。 苍水转身间,朝着背后的虞知轰出一拳。 铛! 古寺钟鸣! 一口金色大钟虚影将虞知笼罩。 佛门金钟罩! 近身开碑八品搞不好就丢了小命,虞知自然有底牌。 从无花处骗来的佛门武技是他保命之法。 金钟旋转,裂纹遍布之时,化作金光消散。 虞知吐出一口鲜血,这一掌被金钟罩抵消了一半的力量,另一半尽然落在了虞知身上。 重伤罢了。 “小子,狡诈多端。”苍水吃了亏,竭力压制体内暴动的碧落青炎。 虞知抬手唤剑,自在剑飞入手中。 他定了定心神,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上,将几次攻伐淤积的积血尽数喷出,胸口的郁闷一扫而空。 “还是弱,只是这么一掌,就让我的真气溃散。” “若是一交手,苍水就不顾一切地杀我,我恐怕早就死在他的手上。” “现在碧落青炎灼烧苍水的内腑,不致命,但也能让他烧掉半条命。” “趁他病,要他命!” 虞知眼中尽是狠辣,眼下是虞知能创造出最好的机会。 青炎焚烧下苍水浑身通红,一条条经络暴起,闪烁着红。 苍水身体的温度在极速上升,蒸腾出一阵阵白烟。 如野兽般低沉的嘶吼不断从苍水口中传出,显然他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虞知继续近身,真气消耗大半,但碧落青炎还在,维持着虞知开碑七品的实力。 铛铛铛! 剑光交织闪烁,火海中两人拼杀的身影势均力敌。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 内有青炎灼烧,外有剑势欺压,苍水唯有一心二用,一边压制体内青炎,一边对付虞知袭杀。 转眼间已过数十回合,虞知不顾性命越战越勇,从未有过的拼命。 青炎火海逐渐消失,回到碧落青炎的本体之中。 抬手间,碧落青炎化作流云箭矢,与剑光一同迸射而出。 嗖嗖嗖! 苍水横剑格挡,接连几剑,震荡数次。 一招一式间行云流水,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颇有痛打落水狗的态势。 ...... 苍别离也意识到了战局的变化,眼中尽是冷色,心道:“废物,连个小家伙都收拾不了!” 转眼,他又是看向李浩渺,霞光缠身,气运加持。 悬空一剑便是有了宗师之威势。 李浩渺不无惊讶,开始认真起来。“借气运一战,无论胜负,你们苍山积攒的气运都会挥霍百年,你可真舍得啊!” 苍别离不为所动,说道:“只要胜你,一切都值得!” 李浩渺不解,他并没有认为这一战的胜负有多么重要。 胜败乃兵家常事,执着于此,不是他的剑道。 可对于苍别离而言,这一战,胜,或可破除心障,一念通达,成就十品宗师。 他在赌,用苍山百年气运赌一个胜利的契机,赌一个得道的契机。 “以你之剑道,破本座桎梏,修剑得道,就在今日。” 苍别离静修多年,苦苦不能踏出那一步,神游太虚,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一次次败在李浩渺的剑下。 每一次的落败一点点累积成了他不可逾越的心魔梦魇,阻碍他站上武道的最巅峰。 万千霞光斩出万丈剑气,别离剑意如银河落九天,倾泻而出。 悲痛,苍凉。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人间煞是凄凉景,孤魂何必走一遭? 天地间风云变幻,原本万里碧空,转眼间天色暗沉,层层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浩渺,接本座一剑!”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一章 鬼出 漫天的霞光尽是苍山别离的剑意,光影幻化的苍山历代先辈齐齐融入到这一剑之中。 北境从未有过的惊天一剑,或可开天辟地。 整个人间也仿佛只剩下这一剑。 李浩渺终于多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以苍山数百年的气运加持,赌一个得道的契机。呵呵。”李浩渺摇头失笑,“也唯有苍别离能有这般手笔。” 随即,李浩渺定了定心神,眸子清亮,战意昂扬。 “我倒要看看苍山数百年气运敌不敌得过我手中的剑!” 李浩渺手中无剑,自在剑早在心中。 “万剑开天地!” 李浩渺也只是斩出一剑,在满天霞光之下,一点剑光展开万千剑影,光影交错之间,朝着暗沉的天空绽放。 如此之景恍若是灭世之劫,芸芸众生皆是在其威势之下颤抖。 熊奎等人再度离得远了些,唯恐这两剑的碰撞波及己身。 如此威势已经超过武道九品所能触及的范围。 “胜负在谁?” “说不好,苍别离敢以苍山百年气运为代价,也不知能否敌得过这剑道宗师。” “百年都难出一个十品宗师,百年气运若是能胜了李浩渺,岂不是十方大山的那些百年宗门皆是有一位十品宗师坐镇?” 今日,熊奎心中太多震惊,喃喃道:“苍别离还真是疯了,此战一败,苍山历代积累都会付之一炬。” 宗琳月是第一次见如此“盛景”,说道:“老熊,你为何觉得苍别离会败?” 熊奎摇摇头,否认道:“非也,苍别离不一定会败,却也绝不会胜。” “为何?”宗琳月疑问道。 熊奎继续道:“丫头,你说为何世间宗师这般少?为何那些个十品宗师皆是蹲在自个儿的山头一动不动?” 宗琳月想了想说道:“因为....德高望重?” “德高望重个屁,你瞧瞧那李浩渺,终日酒楼喝酒,勾栏听曲儿,哪有德高望重的样子。” 宗琳月噗呲一笑,听着熊奎继续说道:“据说在李浩渺之前,天下间四位宗师,悬空寺主持玄嵩大师,南州府的守塔人,草原圣山上的圣使...还有一人在东海群岛之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四人占尽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数十年如一日,未曾有变。” “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宗琳月不满地瞪着熊奎,没好气地说道:“有屁快放!” 熊奎偶尔想在宗琳月面前卖弄下学问,可宗琳月从不给他装逼的机会。 熊奎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因为......夜鬼!” ...... 相比于李浩渺和苍别离天地色变的威势,虞知和苍水间却是肉眼可见的凶险。 苍水被青炎焚体,内腑重伤,而虞知亦是真气消耗大半,凭着一身气力拼杀。 轰! 惊雷乍现,紫电奔腾。 无数的电蛇朝着苍水扑去。 虞知亦是一马当先,剑气迸发间,凝聚成一缕若有似无的剑意。 铛! 苍水手中短剑被震飞,身影暴退。 “苍水,认命吧!替那些死去的二十六条人命偿命!” 苍水稳住身形,一只手捂着胸口,虞知的招式不算威胁,真正的麻烦是体内一道碧落青炎。 若镇压不住体内的青炎,迟早都要爆体而亡。 虞知乘胜追击,算计多时方才有这么一点微弱的优势。 剑出! 逼近苍水咽喉,双眸盈风,每一次都能预见到苍水下一步的退路。 以往虞知只将双眼用作预先防御,而今用作攻伐也要出其不意的效果。 剑剑威逼,让苍水身上多了许多伤痕。 谁也不曾想到堂堂苍山五大长老之一,开碑八品的苍水竟然被仅是破甲的虞知逼到了这步田地。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苍水殒命?什么也不做?”一直未开口的苍木说道。 苍水与苍木交好,苍木自然不想看着苍水死在虞知的手上。 苍金闻言,自是想要出手搭救。 苍水死了,这丢的是苍山的脸? 苍山声威一落再落,一跌再跌,迟早会被十万大山的其他宗门瞧不起。 尊严! 何等重要的事! 一直关注着战场的魏无忌亦是关注着苍金等人的动静。 “诸位,公平一战。你们还想插手?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那一夜了吗?” 魏无忌盯着苍金等几位长老,那目光一如当年提枪策马踏破苍山山门那般倨傲。 苍金提起的真气,又是沉寂了下去。 “截杀大楚官员一案早已经盖棺定论,魏无忌,你们何必欺人太甚?” 魏无忌可做不了虞知的主,便是说道:“虞公子,不是为了大楚官员而来。苍水之性命该是赔给在天之灵。” “苍山已用二十年气运赔给了大楚皇朝。你们非要苍水的性命吗?”苍金道。 魏无忌也仅是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苍金,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谈话间,虞知再度将苍水击飞。 虞知每一招都恰到好处,打断苍水压制青炎的真气运转。 这方才是关键。 开碑七品的剑能有多厉害? 那一道焚体的青炎才是虞知最大的杀招。 此刻,苍水的全身上下已然没有一处好肉,灼烧的伤痕甚是恐怖。 轰! 虞知也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自在剑指着苍水的咽喉。 “苍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苍水眼中尽是恨意,却无悔意。“老夫自怪自己不够心狠手辣,在初见你时,就该将你格杀。” 仔细想来,从虞知进入北凉府开始,无论是王霄之事,还是绍武侯府的夺权争位,都是被虞知给搅和了。 这注定是仇家! 虞知冷哼一声,对着远处的郭舒儿说道:“郭姑娘,父母之仇,该是亲手来报!” 郭舒儿走到苍水身前,接过自在剑。 愤恨的郭舒儿早已想杀了苍水,这是她活着的唯一愿望。唯有虞知知晓这柔弱的少女为了此仇到底付出了什么。 “苍水,你指使门下弟子,杀我父母。今日以你的头颅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苍水仿佛认命一般,看着郭舒儿。当时所为,他没有料到会有这般后果。 “老夫年少杀人,死在手中之人不计其数。此生时刻也等着仇家上门,不曾想竟是败在无名小卒手中。” 虞知瞥瞥嘴,说道:“如果可以,我倒是也不想费这般力气。只可惜叔不肯出手,否则死在剑道宗师手中,这名头也好听许多。” 虞知百无聊赖地说着,对着郭舒儿又说道:“动手吧!” 郭舒儿点点头,提剑斩向苍水的头颅。 苍水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体内的青炎不熄不灭,就算没有郭舒儿了结他,待真气耗尽,他也会被烧成齑粉。 苍水必死,这已经成为了定局。 苍山之中再无人帮他说话,或许苍别离依旧愿意保苍水一命,但眼下是李浩渺在此。 虞知胜了,干干净净地胜了。 既然胜了,李浩渺又怎会不助虞知杀了苍水? 自在剑落下,剑光闪烁。 苍山众人的心已经跌至了谷底,若是苍别离用百年气运胜了李浩渺,还能够赢回几分脸面。 若是一败再败,一输再输,苍山的辉煌从今日就会暗淡下去。 苍水眸中再度闪烁挣扎之色,一抹黑色阴森的雾气在眼眸中游荡,如黑夜吞噬光明。 挥剑斩首! 郭舒儿本该是心愿达成。 可自在剑斩落之时,只见苍水抬手握住了自在剑的锋刃! 铛! 沉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怎会如此? 这又是什么? 比之半空中对决的惊世一剑,地面上的景象确实透露着极为诡异的气息。 只见苍水浑身黑雾缠身,肌肤上长出一道道漆黑的鳞片,一股腐烂的恶臭之味扑面而来。 “好臭,这是什么味道?” “苍水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不对,这气味我好像在哪里闻见过。” 无数私语声响起。 虞知皱眉,这股气味他亦是觉得熟悉,可一时间却也想不到源头。 “杀我?桀桀桀,有这么容易吗?” 沙哑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宛若游荡在山野间的恶鬼嘶吼。 令人惊奇的是苍水一手握着剑刃,却也不见鲜血流出。 苍水抬头,那双眸子完全被黑雾吞噬,只剩漆黑。 他对着郭舒儿微微一笑,阴森怪异的笑容让郭舒儿忍不住浑身一颤。 虞知亦是见到这双渗人的眸子和怪异的笑容,头皮发麻,脑海中瞬间涌现出那夜鬼的模样。 腐烂的恶臭味,不是夜鬼的气味又是什么? 夜鬼,苍水为何变成了夜鬼? “走!”虞知立刻大喝一声,拉起郭舒儿想要逃离。 与此同时,苍水阴诡的笑声越发刺耳,萎靡的气息顿时暴涨,焕发出无限生机! “给我去死!” 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从苍水身上倾泻而出。 比之山崩海啸,不遑多让。 所有人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败局已定的苍水怎么有了这般变化,如何能扭转乾坤? 这恶臭味,这阴森的面貌又是怎么得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风款残云的冲击撞击在近在咫尺的虞知和郭舒儿身上。 所有的防备都来不及,更何况同样真气耗尽强弩之末的虞知又如何防备? “虞知!” “少主!” 黎晚桐几人齐齐喊道。 一方黑暗以苍水为中心,如黑洞一般吞噬了虞知和郭舒儿的身影,也将周围的光明吞噬。 黑洞之中唯有苍水癫狂的笑声传出。 “桀桀桀!” “死,死!” “全都给我死!”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夜鬼苍水 “苍水,苍水为何会如此?” “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功法,为何会有这样邪恶的气息?” “老夫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不属于苍水。” 阵阵议论声全是疑惑。 苍金看着战场中的变化,死不足惜的苍水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这股恶心的气息不正是在夜鬼袭杀北境宗门时候出现的吗? 夜鬼,苍水? 此二者怎么会联系到一起? 附近山林观战的众人也都意识到了这股气息的来源和那种熟悉的感觉。 “老熊。”宗琳月神情冷峻,沉声说道。 熊奎的脸色更加冰冷,那一夜白焰谷损失惨重,若不是熊奎和宗琳月拼死拖住夜鬼,恐怕一行人都要死在那里。 “我明白,若是苍水真与夜鬼勾结。不说我们白焰谷不答应,北境宗门都不会放过苍水。” 其余宗门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苍水,苍山五大长老之一,身居高位。此刻,苍水竟然沾染了夜鬼的气息。 北境宗门联合发出必杀令,可苍山长老却勾结夜鬼? 苍山......这是要与所有北境宗门为敌吗? 宗琳月颇为紧张地看着黑洞,虞知和郭舒儿的身影已经被吞噬,气息消失。唯有苍水癫狂的笑声传出。 突然爆发的力量又岂是虞知和郭舒儿能够阻挡? 半空中的李浩渺只是朝着那个黑洞看了一眼,沉着脸说道:“与夜鬼勾结,苍山是要背叛人族吗?” 苍别离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此时的情景,淡淡说道:“苍水与夜鬼勾结,本座并不知情。” 谁都知道这只是托词。 是否知情,这只是苍别离的一面之词。 苍别离继续说道:“虞知九死一生,你还能这般冷静,看来你留的后手足以保他性命。” 李浩渺剑气涌动,对抗气运之剑。他从容笑道:“大哥只留下这么一条血脉,总不能真让他出了意外。” 李浩渺话音刚落,那漆黑无比的黑洞中绽放出一道道光芒,如箭矢一般冲破黑暗。 无风凭空起,自在剑来,快哉风!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虞知的意料之外,除了逃跑,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苍水速度实在太快,黑洞迅速将其笼罩。 那股恶臭味像是无数的触手,缠绕住虞知和郭舒儿,一片漆黑中虞知只感觉身体的生机在不断地流逝。 绝境! 叔,你怎么还不救我! 虞知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他知道李浩渺不会见死不救,但李浩渺也正在应对气运加持的苍别离,是否能够及时抽身援手? 桐儿,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虞知认命,也准备好带着遗憾死去。 可瞬息间,虞知手中的自在剑颤抖,一道道剑光迸发而出,将黑暗驱散。 李浩渺能送给黎晚桐剑气筷子,为何不能在自在剑中藏几道剑气呢? 虞知眼中盛满剑光,黑洞吞噬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不见,恍若只是眨眼片刻的黑暗。 郭舒儿紧闭双眼,眼角挂着泪痕。她心知抵抗不了那一股恐怖的力量,只能等死。 “爹娘,女儿不孝,不能替你们报仇。仇人近在眼前,女儿依旧未能手刃手刃!” “大仇难报,却还连累了虞知。他本不该死,至少不能与我一同死去。” “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怎配得上与他同生共死?” 无数绝望的念头出现在郭舒儿的脑海中。 对于大仇未报的遗憾,对于虞知的愧疚,还有心中埋藏的爱慕! 直至剑光破碎了黑暗,那股恶臭味消散。 郭舒儿睁开眼睛,她还活着。 “大难不死。我就说这可是我亲叔,不会让我白白送死的。”虞知得意地说道。 一切都如虞知向郭舒儿保证的那样。 李浩渺还是记挂着这个亲侄儿的。 “你还活着...真好!”郭舒儿心头一喜,却发现自己被虞知搂在怀中,又是忍不住俏脸一红,迅速躲开了去。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郭舒儿的羞赧,更多是聚焦在黑雾缠身恶臭扑鼻的苍水身上。 此刻,苍水已然没有了苍山长老的风范,恶臭的气味带着邪恶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苍山的山脚下。 就是苍山门人也捂住了口鼻难以忍受这股气味。 “夜鬼。”虞知心道。“人族也能够使用夜鬼的力量?” “少主,退后。苍水已经不是人了。”魏无忌迅速挡在虞知的身前,戒备地盯着苍水。 他又怎会看不出如今苍水的状态。 虞知点点头,“劳烦侯爷了!” 随即,虞知带着郭舒儿远离战场。“此事已经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交给侯爷。无论如何,今日苍水必死。” 郭舒儿看着虞知,眼中压着爱慕,应了一声。 虞知能舍命做到如此,郭舒儿又怎舍得让虞知再冒险。 黎晚桐等人立刻迎了上去,纷纷问道:“你们两人没事吧?” 怎料刚才还龙精虎猛的虞知瞬间柔弱下来。 “桐儿,快扶着我,我好像要昏过去了。” 虞知顺势靠在了黎晚桐的身上,此刻的他哪有刚才大战苍水的威猛? “桐儿,你可不知道刚才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见不到你了呢。” 虞知搂着黎晚桐的胳膊,枕着黎晚桐的肩膀,絮絮叨叨。 见此,叶清欢笑了笑,对着郭舒儿说道:“郭姑娘,你没事吧?” 郭舒儿摇摇头,刚才凶险,要么生,要么死,好在那自在剑将她和虞知救了下来。 黎晚桐一脸心疼地看着虞知,任由虞知搂着她的腰肢,吃着她的豆腐。 “以后你可要小心些。别忘了,你还有我。”黎晚桐说道。 虞知很是认真地回答道:“遵命,我的娘子。” “啐,谁是你的娘子呢?就知道取笑我。”黎晚桐羞红了脸。 “除了你,还有谁呢。” 两人的卿卿我我全然被人熟视无睹。 无花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便是扭过头去。 ...... ...... 魏无忌瞥了苍金一眼,沉声说道:“夜鬼的气息。苍金,此事需你们苍山给一个交代。否则,苍山覆灭,指日可待。” 苍金同样一头雾水,就连与苍水混在一起的苍土也一脸疑惑。 苍水到底什么时候与夜鬼有勾结? 这不单单是背叛大楚皇朝,而是背叛整个人族。 就算将苍山历代先贤的坟给掘了,都抵不了这罪过。 苍金毕竟掌管苍山大大小小的事务多年,立刻说道:“苍山从未与夜鬼有过勾结。老夫瞧苍水的模样,分明是被夜鬼附身,失去了心智。” “不管怎样,老夫出手拿下苍水,以证苍山清白!” 苍金果决,将一切的问责都堵在了魏无忌的喉咙里。 事到如今,言语的辩驳何其苍白。 行动方能证明一切,哪怕是被说是逢场作戏,但这也要比言语来得有力。 苍水与夜鬼真有纠缠,今日必定要死! 苍金真气涌动,主动上前与苍水交战。 此时,黑雾缭绕的苍水忽然须发皆立,漆黑的眼瞳如两口深渊,青黑色的纹路爬满脸颊,气息再度爆发。 “啊,啊......” “杀杀杀,人族,卑劣的蝼蚁,我要将你们全杀了,全杀了” 嘶吼声传来,已然证明苍水与夜鬼别无二致。 苍山众人心头一沉。 今日的苍水是要将整个苍山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苍金看着苍水的模样五味杂陈,同门相残是宗门祸事,而今他不得不这么做。 “无论苍水是被夜鬼附身,还是与夜鬼勾结,今日我必须除了他。否则,北境的宗门都不会答应。”苍金心想。 “昨夜他还好好的,今日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苍金迈步向前,手中出现一柄长剑,直逼苍水而去。 苍山之中,剑修颇多,除山主苍别离之外,亦是有许多有名的剑修。只不过苍别离的别离剑名声太响。 久而久之,世人只记得苍山有别离剑。 苍金亦是开碑八品上的修为,随时都可能踏入开碑九品。五大长老之中,除了苍火便是他最厉害。 面对苍金的攻伐,苍水一动不动,像是个木桩一般。 直到长剑及身,苍水猛地抬起手臂,格挡剑锋。 衣袍下的手臂已经完全漆黑。生出许多漆黑的鳞片,手指尖锐如鹰爪弯起,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手,反而更像是野兽的爪子。 铛的一声。 苍金剑锋竟然不能突破苍水的防御。 “苍水,还不束手就擒!”苍金一声大喝。 失去理智的苍水没有回答苍金,只剩下嘿嘿嘿的癫狂笑声。 他握住长剑锋刃,火星在手臂与剑锋之间闪烁,随即一甩。 强大无比的力量将苍金扔向远处。此番力量已经远超同境界的体修! 随即,苍水猛地冲刺,地面龟裂塌陷,留下一个一尺深浅的脚印,身如飞矢,扑向空中的苍水。 “好快的速度!”魏无忌心头一颤。 就算是他也做不到这般速度。 要知道同时开碑八品,也有上下之分,魏无忌则属于开碑八品中的无敌之人。 可现在苍水的速度竟是让魏无忌都望尘莫及。 远处熊奎也看不明白,难以置信地说道:“仅凭借肉身的力量就能够爆发出这样的速度,这就是夜鬼吗?” 刚才没有任何真气的波动,完全就是凭着肉身之力。 能看明白也都是在场开碑八品的强者。 苍金瞪大了双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苍水。 不,那已经不能说是苍水,而应该叫做夜鬼! 漆黑的眼眶中倒映着苍金震惊的神情。 轰! 苍水锋利的爪子探出,一拳轰向苍金的腹部。 长剑格挡! 下一刻,苍金的速度更快,似流星般飞出撞在数百米之外山峰上! 轰隆隆! 山体崩塌,巨石滚落。 一拳击败苍山五大长老之一的苍金。 苍水之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桀桀桀!” 长发凌乱,邪性十足的苍水扭过头,看向远处的虞知。 青黑色的口中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极为渗人。 “你....也得死!”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武道异象,自在胜境 苍水之强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苍金的败退更让所有人意识到此时的苍水恐怕不弱于开碑九品。 阴鸷的目光让虞知后背发凉。 他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轻轻握住黎晚桐的手,将其拉到身后。 即便苍水失去了神智,也不忘记要杀了虞知。 “这老东西怎么变得这么强?”虞知自言自语道。 轰飞苍金之后,苍水就朝着虞知的方向袭来。魏无忌怎么会让他如愿? 黑雾腾腾如云海翻涌,鬼魅的身影极速飘动。 魏无忌握住长枪,朝着前方刺出,一息之间已然刺出千百道枪影。 密集的锋芒封住苍水的去路,真气不断运转,交织在长枪的枪尖上。 若是换做平日的苍水一定会避其锋芒,可如今身躯遍布黑色鳞甲的苍水全然不惧。 “桀桀桀!” 阴诡的笑声持续不断,苍水探出双手,干瘦漆黑的手臂如神兵利器与枪尖对撞,,火星四溅,竟是不落下风。 魏无忌眼中掠过一丝震惊。 他的白缨黑枪自然不是凡品,枪头也是上好的精钢所制成,削铁如泥,无往而不利。 苍水光凭一双手掌挡住,可见其肉身强度今非昔比。 随即,魏无忌猛然变招,双脚点地,腾空而起,长枪舞动与地面摩擦,画出一个满月,自上而下轰向苍水。 “侵略如火!” 枪尖闪烁着赤红的火焰,恐怖的温度将周围空间都灼烧成扭曲的模样。 “崩!”魏无忌一声怒吼。 苍水依旧不退,哪怕是锋芒再强,他还是保持着悍不畏死的模样。 刹那间,长枪落在苍水的肩膀上。 火焰熊熊燃起,对撞而出一股难以抵挡的冲击波。 尘埃弥漫之中,谁也看不清战场中的情形。只不过两人的气息依旧强悍,不曾有萎靡的迹象! 众人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等待着尘埃深处的那两道人影的动静。 一息,两息,三息...... 真气的对撞没有停歇,两人的气息依旧汹涌澎湃。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闪烁,速度之快让众人的视线都跟不上。 只见尘埃飞扬越发盛大,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其中,激烈闪烁的光芒不断迸射而出。 大开大合的长枪舞动,对于眼前的苍水丝毫不留情。 如今的苍水是夜鬼,已经不是苍山的长老。就是苍山也要将其斩杀,已证苍山的清白! 被轰飞的苍金回到了山脚,一交手就被苍水重伤,他脸上挂不住。 “苍木,你素来与苍水交好,你可知他与夜鬼勾结。”苍金问道,冰冷的目光满是杀意。 一旁的苍土也提起真气,蓄势待发。 要是苍木知情,也是苍山的祸患。 与夜鬼勾结,为天下所不容! 苍木看见苍水的模样,心中无比慌乱。 “不,我发誓我不知道苍水竟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要是我早先得知,一定会上报宗门,将苍水正法!” “苍金,你我之间虽然不睦,无非是权力之争,我绝不会做出危害苍山之事!” 苍金审视着苍木,若是苍山五大长老其中的两位长老都与夜鬼有所勾结,那这一座苍山又藏着多少背叛人族的逆贼? 苍金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与苍土一同拿下苍水,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替苍山证明清白。’ 苍水化作夜鬼,殃及苍山。这罪过远比暗杀大楚官员来的大,或许整个苍山都会覆灭其中。 这样的困局之中,破解之法只有一条——斩杀苍水,证明苍山清白。 如此才能够将损失降到最小。 “苍水这白痴,无论怎么与苍金相争,也不该与夜鬼勾结!”苍木心道。他咬咬牙上前,心知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魏无忌长枪横扫而出,无数风刃将空间切割,轰向苍水。 铛铛铛! 连续不断的尖锐声响激荡而出。 数十个回合间,魏无忌没有占到一点上风,可见苍水的战力之强。 夜鬼状态下的苍水铜皮铁骨,肉身无比坚硬,任何攻势都只留下一道道白色痕迹。 “桀桀桀!”苍水嘴角歪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嘲笑着魏无忌。 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还太弱了! 魏无忌再度杀去,“不知道苍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拥有夜鬼的铜皮铁骨。这样坚硬的外壳,就连我的长枪也极难攻破。” “不管怎么样,苍水休想伤害到少主。” 随着苍木和苍土加入战场,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尽管如此,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苍水能一拳重伤苍金,而苍木和苍土的境界与苍金也是在伯仲之间。 强者之间,数量并不是取胜之道。 ...... 虞知极力恢复着体内的真气,就怕生出其他的变故。 无论是苍别离借苍山气运对战李浩渺,还是苍水展现出夜鬼的特殊战力,这些都已经远超了虞知的预料。 看来这一座苍山还有许多秘密未曾浮出水面。 此时,被虞知护在身后的黎晚桐忽然握紧了虞知的手掌。 虞知便是以为黎晚桐心中害怕,安慰道:“有我在。” 殊不知黎晚桐便是担心那苍水,而是那道声音再度出现在她的耳边。 如此同时,无花澄澈的目光也落在黎晚桐的身上,澄澈之中带着许多疑惑和不解。 “此三人会落败。虞知...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绯樱的声音平静且冷漠,仿佛在述说已经发生的事实。 黎晚桐不愿意相信,心道:“侯爷加上两个苍山长老怎么会不是苍水的对手?再说,还有李叔在此,绝不会让苍水伤害到虞知。” 黎晚桐的自信绝不是空穴来风。 她不懂武道,却也知道局势的关键。 李浩渺仍然是众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只要他在,几人的安全得以保障。 绯樱女王继续开口道:“夜鬼之力完全侵蚀了那个人族,那人本就有开碑八品的战力,加上夜鬼之力,足以踏足开碑九品。以开碑九品境界对战三人,绰绰有余。接下来的一百回合就可完全占据上风。” “至于李浩渺...”绯樱深知这些人族剑修的厉害,“百年气运困住他一时,并非难事。况且他的对手也有......” 话音至此便是戛然而止。 绯樱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苍水必然要杀了虞知,虞知必死无疑。 而绯樱的目的呼之欲出——敞开心扉,接受本王的力量! 生死危机之下的压力是最最深入人心的蛊惑。 黎晚桐的担忧溢于言表,她看着身前的虞知,害怕这个深爱自己的少年死在眼前。 就像在陨星崖底的那样。 虞知发现了身后的异样,紧紧搂住了黎晚桐,说道:“桐儿,有侯爷在,有叔在,我们只是看一场热闹而已。” 黎晚桐点点头,心中却越发担忧。 因为刚才绯樱已经将全部的考虑都告诉黎晚桐。 空中,李浩渺在气运加持的一剑下颇为从容,但也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气运,玄乎的东西却是世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 此时的李浩渺也发现了苍水的变化。身为剑道宗师,他也能如绯樱一般预见地面战局的走向。 顶多一百回合,魏无忌拦不住苍水! 李浩渺望向维持着剑势的苍别离说道:“既然你求一败,我送你一败又何妨?” “剑来!” 漫天霞光中自在剑穿梭其中,自在剑意加持着李浩渺。 顷刻之间,无数清风吹拂,云间月,山中花,高山流水幻化而成,一人泛舟云端,行至皎月之间,便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异象! 宗师之道,异象而成。 自在剑意演化出一方自在天下,这是李浩渺的剑道异象——自在胜境。 底下观战之人瞠目结舌,今日算是涨了见识。 异象之事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谁也未曾见过。 毕竟在李浩渺之前,天下间的十品宗师就那么四个。谁也不会找死地上门寻那些宗师强者。 再说,宗师级别的强者揍人,又怎么需要用到武道异象呢? 自在胜境展开,气运霞光微微颤动。 胜境之景悠然自得,每一道风,每一朵花都是剑意幻化,将那压在头顶的气运霞光驱散。 李浩渺手持自在剑,背后是自在胜境。他仿佛从画中走出,此刻他便是世间无敌。 冥冥之中无数的剑意直指苍山,红叶飘零,生机殆尽,苍山中一草一木皆是被斩落一半生机。 剑修,攻伐无双。 李浩渺的自在不代表他没有剑修的凌厉。 异象一出,谁与争锋! “老熊,你这辈子有希望吗?”宗琳月喃喃问道。 熊奎自然羡慕,但也深知此生无望。 宗师之境,破境成道的,这数百年来也只听说了李浩渺一人而已。 大多数人都如熊奎一般的心情,羡慕却又不敢奢望。这些人也都是修行到一定的境界,越是这般,越是明白武道多艰。 而还有许多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壮志满怀,眼中唯有憧憬与向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自是要踏破十品宗师境,立于武道绝巅之上。 殊不知,曾几何时熊奎亦是少年。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四章 苍水死 “武道异象?没想到你的异象是领域。”苍别离平静地说道。 异象有千百种,就像是每个人的剑道一般,人人皆是不同。 但曾在世间显现的异象不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够成为独树一帜的宗师强者。 李浩渺轻笑道:“这是我第二次施展自在胜境,第一次还是我成道之日。若是没有苍山气运的加持,对付你,又何须武道异象镇压。” 苍别离听着不得劲,但事实确实如此。 “苍山数百年的气运让你的境界无限地接近宗师。”李浩渺称赞道,“不知你是从何处寻来这种办法,但今日已经证明了气运.....比想象得有用。” “不过。”李浩渺话锋一转,说道,“外物之力终究抵不过真正的宗师。今日,你注定要落败。” 说话间,自在胜境开始化作真实之景,一点点驱散苍山的气运霞光。 宗门气运的衰退让整座苍山的颤抖,甚至是波及到了苍山门人。 气运冥冥之中连结苍山上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生灵都是气运凝聚的来源。 苍山的红叶美景闻名于世,被世人称作仙境。 而今,红叶飘零,生机衰退,苍山门人也全被一股肃杀之气侵袭,弱小一些的弟子竟是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苍金同样脸色苍白,境界越高,与苍山的因果越深,所遭到气运反噬也越大。好在这些修为强悍之人硬是抗住了这股反噬。 处境危险的是战场中的苍木与苍土。 气运反噬的刹那间,苍水不顾魏无忌的长枪,硬是轰出两拳将两人重伤。 苍水也便不好过。 锋利的长枪灌注真气,从后背直接贯穿了苍水的腹部。 只见苍水扭过头,凌乱斑驳的长发下是扭曲的脸,依旧是那副阴森渗人的笑容。 嗖!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苍水不顾腹部的长枪,倒退地冲向魏无忌,长枪枪身不断地贯穿苍水的身体,无数漆黑腐臭的血液稀稀拉拉落在地上。 夜鬼状态下的苍水已然感受不到疼痛。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魏无忌也没有退却,长枪脱手,如一道巨大的箭矢飞射而出。 两人赤手空拳地纠缠在一起。 四人的战场又只剩下魏无忌和苍水两人。 拳拳到肉的战斗却也不失激烈。 反观空中,李浩渺的自在胜境已经镇压了苍山的气运之力。 由此可以看出,从一开始李浩渺就可以干脆利落地结束战斗,为的不过是磨砺虞知而已。 接下来,李浩渺没有废话。 自在胜境如画卷一般铺陈开来,将一整座苍山都囊括其中。 这一刻,李浩渺便是此间绝对无敌的存在。 胜境如画,而他李浩渺便是唯一的画师! 一剑斩出,自在胜境万物生出熠熠光辉,风吹云动,月影摇晃间,剑光凝聚而成。 风轻云淡的苍别离身影难动,以肉身扛下这一剑。 剑光掠过了苍别离的身影,消失无踪。 定格在空中的苍别离气息溃散,口吐鲜血,被这一剑重伤。 简单一剑却承载了自在胜境中的剑意,再多一分剑意,就能够送苍别离踏上黄泉路。 一位宗师想要杀开碑九品的修行者是多么简单。 一转眼,自在胜境收起,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李浩渺到底也没有下死手,残余的气运回归苍山,整座苍山的光辉也仿佛暗淡了几分。 正如重伤的苍别离留着一口气,从空中跌落下来。即便气息涣散,也是身躯笔挺没有倒下。 就算落败,他也不愿在李浩渺面前低头。 李浩渺落在苍别离的身前,说道:“胜负已分。这十数年,你闭关修行,终是迈不出最后一步。今日以苍山气运作赌注,于战中悟道。我送你最后那一剑,你好自为之!” 苍别离瞳孔微缩,脑海中净是刚才那一剑的场景。这一刻,他看清了宗师的剑意,看清了李浩渺的剑道。 这话唯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得明白。 重伤苍别离的那一剑便是汇聚了李浩渺破境时的所有感悟。 大道至简,即便剑道不同,尤有可以借鉴之处。 这一剑重伤了苍别离,也是送给苍别离的一份价值连城的重礼。 宗师感悟,世间至宝,无数修行者趋之若鹜的东西。 李浩渺轻易地就将这东西送给了苍别离。 这又是何等洒脱自在的心境。 ...... 魏无忌且战且退,几番肉搏之后,战局的情况越发明朗。 苍水凭借着夜鬼的铜皮铁骨逐渐占据了上风。 魏无忌就算是战力无双,是北斗七星将的开阳星。此刻也抵不过苍水如体修般更不惧疼痛的肉身。 一拳拳轰击。 魏无忌的四肢百骸都传来了难以承受的痛楚。 苍水的每一拳就像是陨石撞击,轰击在魏无忌的身上。 魏无忌的喉咙间堵着一口口鲜血,仅是差一点点就要尽数喷出。 可魏无忌知道他不能退。 在他的身后是虞知,若是他退了,虞知等人定然难逃苍水的毒手。 “啊!” 一声怒吼。 魏无忌浑身的真气如烈火烹油沸腾起来。 “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你伤害少主!” 回答魏无忌的唯有阴森的笑声。苍水已然不是原来的苍水,但他却没有忘记要斩杀虞知。 又是激斗十数回合,苍水从未有过的强势,怪笑声如孤魂野鬼的哀嚎响彻整个苍山,更令人毛骨悚然。 魏无忌一退再退,身上的胸骨已经全断,五脏六腑全部移位,只是凭着意志力,吊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少主,快走!”魏无忌喊道。 这是他最后能给虞知争取到的时间。 魏无忌双眸充血,早已不是刚才那霸气无双的北凉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轻视或者讥笑魏无忌。 苍水可是一连重伤了苍山三位长老,甚至重伤苍金只是一拳之威。 魏无忌能与其斗到如今的的地步,足以证明魏无忌的强悍。 终究是夜鬼状态下的苍水太强。 又是一拳! 魏无忌胸口凹陷,断裂的胸骨尽皆粉碎。 真气散去,魏无忌的身影横飞而出。 “少主快走!”魏无忌至死都在重复这句话。 或许李浩渺可以救他,但此时魏无忌只担心虞知的安全。 生死关头,魏无忌一生的场景如走马灯似地闪烁在眼前。 年少入伍,沙场历练,累积军功,谁人不想功成名就,封侯拜相? 而一将功成万骨枯,某一日大漠孤烟,旌旗残破,狼烟之中血流成河。 深入敌后却无人救援,年少的魏无忌知道他们已经被当成了弃子。可计划不应该如此。 敌后奇袭却遭到了敌人的重重埋伏。 泄密,一定是有人泄密。 危局险境,即使有再多的不甘和愤恨都只能与身俱灭。 誓死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刀光剑影中,年少的魏无忌倒下了。 血泊中,曾经的英雄梦如幻影般破碎。 奸人所害,小鬼作祟,英雄终究死在阴谋诡计下。 年少的魏无忌合眼认命,却听无数的惨叫声响起。 待他睁眼之时,只见一青年朝着他伸出手,没有任何言语。 曾经的魏无忌死在了敌人的刀下,后来的魏无忌成为了北斗营的开阳星 “主上,末将对不住你!”魏无忌誓死都要护住虞知。他和李浩渺不同。 这是主上的唯一血脉,绝不容有失。 那一年,北斗营覆灭。 而今,虞知出世,北斗营就还有希望。 魏无忌可以死,但虞知不能死! 想到此处,魏无忌怒目圆睁,散去的气息重新聚拢。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主上的仇没有报,北斗营还没重建,我绝不能死! 顷刻间,一道道光芒从天而降,大道法则在魏无忌的周围交织,他的气息层层累加,比全盛时期还要增长几倍。 破境! 开碑九品! 这是破境的景象。 不曾想,向死而生的魏无忌凭着最后一口气踏入了开碑九品! 可破境的过程更要稳定心神,否则境界反噬将会让他变成废人。 魏无忌不打算这样做,大敌当前,他要保护虞知。 此刻,李浩渺的声音传来。 “你安心破境。有我在,虞知不会出事。” 魏无忌闻言,微微一怔。 刚才对战苍水无暇分心,不知李浩渺早已经结束了与苍别离的战斗。 有李浩渺开口,魏无忌浑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那疲惫虚脱的感觉一下子传遍全身。 可他知道此刻是他的机遇,也是危险境地。 被苍水重伤的身躯不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复苏,如今他还要忍着痛苦,全神贯注地破境。 “少主,就交给你了!”魏无忌声音沙哑,郑重地说道。 李浩渺扔出一个药品,说道:“神隐阁的丹药,恢复下伤势。以你现在的状态,破境也会伤了根基。” 魏无忌点点头,随即盘膝而坐。 李浩渺及时抽身,让虞知也松了一口气。 要是魏无忌身死,虞知此生都会过意不去。 李浩渺扭头看向苍水,杀意凛然。对于夜鬼,人人得而诛之。对于与夜鬼勾结的人,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浩渺迎上前,苍水依旧如刚才那般不顾生死地冲上前,根本不管对方是剑道宗师的身份。 “找死!” 李浩渺心念一动,无数剑气震开苍水。 “人族染上夜鬼的恶臭味。真是越发令人恶心!比夜鬼还要恶心!” 仅是一招,李浩渺的剑气就将苍水镇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李浩渺操控着剑气,刺入苍水的胸口。 剑气如透明长剑,一寸寸缓缓接近苍水心脏。 从胸口处溢出粘稠的黑色血液与在梅园袭杀萧景尧的夜鬼血液别无二致。 “与夜鬼勾结,背叛人族,叛族之罪。整个人间都容不下你。”李浩渺淡淡地说道。 “不管你如何获得夜鬼的力量,将你所知道一切都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生不如死!” 夜鬼现世没有多久,却已经发现了世间有夜鬼与人族勾结的苗头。 潜藏在背后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将这些叛族者找出来才是重中之重。 回答李浩渺的只有苍水癫狂的笑声。 苍水就像是市井中的疯子,只会大喊大叫,即便被镇压,剑气切割身躯也不见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苦。 李浩渺皱起眉头,心道:看来从他口中获得情报,应该是不可能了。 嗡! 剑气激荡,无情地贯穿苍水的身躯。顷刻间,黑血四溢,那股腐臭味越发浓郁。 苍水依旧在笑,那癫狂又狰狞的模样让人心头发冷。 这已经不是人,是野兽,甚至比野兽还有疯狂。 这的的确确是失了心智。 “垂死挣扎!”李浩渺冷哼一声,无数剑气同时落下,刺穿苍水的身躯。 漆黑的瞳孔睁开,已然看不到神采,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谁都知道今日苍水大概率会死,却没想到死得如此不堪。 与夜鬼勾结,死后也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苍山山门前,一片雅雀无声,长老弟子皆是神情复杂,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苍金平复了体内的伤势,原本不论苍水是生是死,苍金都要向虞知要回碧落青炎。 而今,苍水身上出现了夜鬼的力量。 苍山是否又与夜鬼勾结,背叛人族? 仅是一点怀疑就让整个苍山陷入了死局之中。 十万大山无数宗门都会举刀相向,勾结夜鬼,背叛人族,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苍山又怎会是这十万大山的对手? 苍金唏嘘地望着流出黑色血液的苍水,心道:“为苍山惹来大祸,你死也就死了,可苍山又该怎么办?” 苍山附近的山林中,那些看热闹的人没有离去。 众人都知道今日这热闹越看越大,好戏也才刚刚开始。 “老熊,接下来会怎么样?”宗琳月好奇地问道。 熊奎远眺远处的苍别离,沉声说道:“苍水死了。但苍山总要给个交代。夜鬼出世,苍山长老与其勾结。要是整个苍山都已经沦为了夜鬼的爪牙,那十万大山的宗门也会人人自危。” 熊奎叹了一口气,说道:“尤其是我们白焰谷!” 白焰谷离苍山不远,整体实力不如苍山。平日里也时常提防着苍山,若苍山真有异动,恐怕白焰谷难逃一劫。 “希望在李浩渺的压力下,苍山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仅仅是熊奎这般想法,其余宗门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单单苍山就足有灭杀其他二流宗门的实力。如此庞然大物要是与夜鬼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十万大山的平静来之不易。 虽有不少明争暗斗,但自大楚皇朝介入后,所有宗门都井然有序地发展着。 从未有过灭宗之事发生。 ...... ...... 另一边,虞知看向泪流满面的郭舒儿,安慰道:“苍水已死,只可惜没能让你亲手报仇。不过,他死了,你父母的仇也算是报了。” 最好的结局是郭舒儿手刃苍水。 而世间的事总是错综复杂,往往都是不遂人意。 郭舒儿看向虞知,轻声应了一声。 她知道若没有虞知,此仇,此生难报。 世间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又何止千万,她算得上极其幸运之人。遇见了虞知,仅是因为一句承诺,杀到北境前三的宗门的山门前。 苍水身死,了结了郭舒儿的大仇。 虞知心中松了一口气。 北境之行也能够结束。 至于夜鬼之事,虞知不想管,也轮不到虞知去管。 这等关乎人间存亡的大事自然是有李浩渺这等高个子顶着。 李浩渺本以为今日只是磨砺虞知,却不想引出了苍山的气运,引出了夜鬼的踪迹。 夜鬼与人族勾结,这样的事情让李浩渺心中很是不安。 能够勾结到苍山的长老,那么其他势力呢? 或者大楚朝堂中也有叛族者? 李浩渺的目光落在被气运反噬的苍别离身上,冷声说道:“苍别离,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苍别离被气运反噬,身受重伤。李浩渺的自在胜境让人生出怯战的想法。 剑修,不该怯战。 心境输了,这一战便早已经输了。 苍别离调息了片刻,看了一眼苍水,说道:“此事都是苍水自作主张,苍山绝无勾结夜鬼,背叛人族的想法。” “可苍水是你苍山之人!”李浩渺说道。他和苍别离亦敌亦友,也了解苍别离,相信对方不会勾结夜鬼。 苍别离平静说道:“那你要如何?” 李浩渺继续说道:“不是我要如何,是你们苍山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人间容不下苍山!” 话音刚落,剑气直冲云霄。 天地色变,苍山震颤,刚刚被李浩渺斩落的气运霞光晃动着,随时都会崩塌,到时候苍山百年辉煌将会付之一炬。 这就是十品宗师的威胁。 只要李浩渺想,便可覆灭十万大山的任何宗门。 苍别离沉默着,昨夜,在黑雾翻腾之下,他已经展现了宗师境界。 可他明白,这终究不是属于他的力量。 苍山的百年气运镇压不住李浩渺,剑道宗师毕竟是另一个层次,其实外物可以镇压。 “原以为我获得夜鬼的力量,能有战胜李浩渺的一线希望。积攒数百年气运的一剑都被李浩渺斩落,那一剑足以媲美宗师之境的力量。” 苍别离心情复杂,如今的情形远超了他的料想。 昨夜,他给了苍水那一团黑雾,也就是夜鬼之源,不曾想苍水败得如此之快,还是摆在了破甲六品的虞知的手中。 破甲斩开碑! 这无疑是惊人的壮举。 若是传回京都,什么问道之耻的臭名将会不复存在。 生死之际,夜鬼之源吞噬了苍水,给予了苍水开碑九品之上的力量。 而这一切被魏无忌用性命阻挡,又被李浩渺扼杀! 苍别离同样拥有夜鬼之源,足以让他暂时地踏足宗师境界。 数百年的气运之剑斩不掉李浩渺,借用夜鬼之源所成就的宗师又怎么能斩杀李浩渺呢? 若真是这般做,反而还会暴露了夜鬼之源。 “暂时不能暴露。”苍别离心想。 只要苍别离一直隐忍,那么他与夜鬼勾结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苍别离定了定心神,毫无惧色地看着李浩渺,说道:“本座再说一次,苍山从未与夜鬼勾结。苍水之事,苍山不知情。” “鉴于此事,苍山闭宗一年,本座将会彻查苍山所属,但凡有疑者,格杀勿论。” 李浩渺只是盯着苍别离,他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了解夜鬼。 “最好如你所言!否则,即便我不出手,大楚也要先容不下苍山!” 不知李浩渺作何考量,就这样放过了苍山,但熊奎等人对此依旧忧心忡忡。 “丫头,回去将这一切禀报谷主。”熊奎想要立刻返回白焰谷。 今日的结局若只是如此,那白焰谷,不只是白焰谷都要严加防范苍山。 山林中的身影一道接一道的消失,众人都开始返回宗门中,将今日的一切上报。 宗琳月看向虞知的方向,目光又落在虞知身边的女子身上。她深知她与虞知的缘分只是存在那一夜而已。 “这家伙真能惹事。替人报仇,还将夜鬼引出来了。” 一道道气息陆续消失,熊奎神情沉重,又是叹息道:“世间要乱了。”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太子心思 苍山一行,李浩渺展露了武道异象,强势斩落了苍山的数百年气运。 这一剑令苍山所有人都遭遇了气运反噬。 宗师不可欺! 而虞知以破甲六品之力战胜了苍水。战局波折,但最终苍水还是败了。 临死之前,苍水化作夜鬼,重现于世,接连重伤苍金、苍木、苍土三人,就是魏无忌也唯有拼命方能与其交手。 夜鬼勾结人族,还是苍山五大长老之一。 这件事令十万大山的无数宗门人人自危。 苍山宣布关山闭宗的同时,十万大山的诸多宗门也开始了对于门内弟子清查。 在这世间,杀人放火都尤有转圜的余地,唯独勾结夜鬼,这是必死之罪,祸及宗门。 短短三日时间,苍山那一战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大楚各地。 剑道宗师李浩渺的强势镇压,风华绝代。 虞知横跨两大境界以下克上的不可思议。 夜鬼勾结人族,祸乱人间。 一桩桩一件件都将苍山无数年铸就的辉煌湮灭。 三日之后,虞知已经身在北凉城中。李浩渺带着即将突破的魏无忌离开了,不知去处。 说是,破境时给魏无忌稳固根基。 临走前,李浩渺煞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虞知一眼。 “原本是想着你能在生死关头,突破自我,踏入开碑境界。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懒散,不堪大用。” “好在无心插柳柳成荫,老魏破境,总比你管用多了。” 一番言语的打击并没有让虞知沮丧。 待到李浩渺走后,虞知依旧是满面春风,悠闲地躺在摇椅上乘凉。 这是他许久都没过过的日子了。 破境,这等事情怎么急得来? 北境一行,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了结。虞知心中只是惦记着回到京都,将黎晚桐带给李清如瞧瞧,然后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大婚。 此刻,梅园中虞知不情愿地坐在凉亭中,对面正是萧景尧。 一落座,虞知便是开口道:“殿下,有事快说。” 听着这话,东宫统领严子牧心头不悦,正想出口训斥,却被萧景尧暗示退下。 倒是一直奉茶的婉儿嘴角憋笑,似乎早已料想到了这场面。 萧景尧毫不在意虞知的无礼,说道:“老友相聚,哪有什么其他事。” 虞知不信,眼中满是狐疑。 “太子殿下寻我,定是没有什么好事。别藏着掖着了。” 萧景尧委屈,说道:“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虞知笑道:“那些求着升官发财的人巴不得日日在殿下眼前邀功,我没有那为官的心思,只怕惹来麻烦。” 萧景尧哈哈大笑,这是他印象中的虞知。 快人快语。 萧景尧便是喜欢虞知这性子,他继续说道:“你在北境所为已经传回京都。圣旨也来了,让你回京复命。另外你可知道朝堂中对你的评价是如何吗?” 虞知看了萧景尧一眼,喝了口酒。 小子,别给我装清高......萧景尧心道。 正当萧景尧想开口之时,虞知却是说道:“回京是迟早的事。等我回京都之后,我会向江大人辞官。至于朝堂中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虞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萧景尧将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一旁的婉儿轻笑出声,看了萧景尧一眼,心道:能让殿下哑口无言的也就只有虞知了。 萧景尧心里叹了口气,虞知每每都不按常理出牌,让萧景尧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萧景尧就当没听到虞知这话,继续说道:“朝中对你的评价两极而立。一方认为你查清了官员被害一事,找出来崔敬之等元凶,该论功行赏。” 虞知撇撇嘴,倒是不在乎这些,又是喝了一口酒。“想必这些人都是殿下的人,帮着我说话。” 萧景尧笑而不语,并不承认。 “另一方,指责你胡作非为,不顾朝廷法度,苍水一事本以了结,却还自作主张斩杀苍水。简直是藐视皇权,藐视圣上。” 虞知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冷笑道:“一定是黎修远那老混蛋说我坏话!” 萧景尧笑道:“你倒是了解黎相。” 虞知更是怒不可遏,说道:“这老东西抢我玉佩,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这次回去,我一定将他胡子都给拔了!” 对于黎修远的仇,远不止这一点。 虞知已经从老黄口中知晓黎晚桐的身份。 黎修远的另一个孙女,养在深山不肯相认的孙女。 那些黑衣杀手便是黎修远派来的。 至亲之人却是要害你之人,这是何等讽刺? “你若是辞官归隐,如何斗得过黎修远?”萧景尧适时地说道。 萧景尧的话让虞知一愣,他盯着萧景尧,问道:“据我所知,殿下与那老东西的孙女又一桩婚事?怎么,殿下不亲近自家的老丈人,反倒是希望我去扳倒黎修远?” 说话间,虞知敏锐地觉察到一旁的婉儿神情微变,目光在萧景尧和婉儿之间游荡。 随即,虞知立刻说道:“我不想插手殿下之事,无论是殿下的婚事,还是殿下与三皇子之间的争斗。我都无意参与。” “至于黎修远,我自有办法收拾。” 虞知心中想的是,有李浩渺做靠山怕什么。有人杀我,你可以不管,有人杀你侄媳妇,你管不管? 你不管,姑姑都不会答应! 虞知略微思忖,又是开口说道:“倒是有件事想要麻烦太子殿下。” 萧景尧抬眼一看,说道:“但说无妨。” 虞知神秘地笑了笑,开口道:“我有一信需要殿下帮忙传送。” “嗯?”萧景尧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什么重要的信件,需要我替你传送。” 虞知打着哑谜,说道:“过些时日,殿下自然会知道。” 很快,虞知便起身告辞。 待虞知走后,严子牧心中疑惑,问道:“殿下今日请虞知来,不是要拉拢虞知,为何又让他走了?” 在严子牧看来,刚才的谈话没有任何意义。 虞知依旧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萧景尧笑道:“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拉拢虞知?” “可...”严子牧不解。 萧景尧示意严子牧落座,解释道:“虞知所为已经引起了朝堂的关注。今日,本宫只是提醒他而已。若是回京都之后,被人害了,那可就不妙了。” “至于拉拢,本宫与虞知一直都是朋友。在北凉府发生的一切都会传回三弟的耳中,就算虞知千般拒绝,也要看我那三弟信不信?” 顿时,严子牧恍然大悟,心道:殿下果真心细。依三皇子的脾性,知道虞知与太子殿下走的近,必然会视虞知的仇敌,坑害虞知。虞知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殿下这边的人。 有了虞知,那李浩渺...... 严子牧越想,越发觉得萧景尧心思之深。 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不知不觉间,虞知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的人。 萧景尧抿了一口酒,他对于从来没有算计,真心想要与其成为朋友。如今的一切也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萧景尧又是看向身旁的婉儿,眼中闪过似水柔情,然后又是如冬雪般的冰冷。他心中一直藏着事,那暗害婉儿的那个侍女和那一碗毒药。 是何人所为。 萧景尧心中已然清楚。 可对于此人,他终究无法做什么。 萧景尧伸手,轻抚婉儿的脸颊,柔声道:“委屈你了。” ...... ...... 走出梅园,虞知走在大街上,心情却已经不是如之前那般轻松。 萧景尧的话是有意提点虞知,京都的风云深不可测。 虞知亦是明白,京都中等待他的绝不是悠闲的日子,而是无数的汹涌暗流。 “先不管朝堂之上如何议论我。秋家若是保我,我便是能全身而退。关键是我家那老爹的仇。” “十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北斗营覆灭,被安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我身上的隐疾,三先生的刺杀,牵连出所谓的燕云十八骑。而这燕云十八骑又属于楚王项籍的麾下。” “这么说来当年的事情与楚王府有关。” 虞知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虽然李浩渺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但凭借目前发生的一切,虞知能推测出不少东西。 “那个楚王号称战无不胜,掌控者大楚一半多的兵权,盘踞南州府。真要找他报仇,恐怕我先死在他的爪牙之下。” 虞知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情绪落寞。 砰! 虞知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 “抱歉!” 却听对方说道:“只是抱歉就行了吗?” 咦,这声音有些耳熟。 虞知抬头一看,一袭青衣出现在虞知的眼前。 来人正是颜依。 “你怎么来了?”虞知说道。 颜依双手插腰,气呼呼地说道:“听你这口气,似乎很不愿意看见我?本姑娘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虞知讪讪地笑着,现在的虞知就怕麻烦上门。 颜依也不跟虞知开玩笑,说道:“爹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说是魏无忌出了些问题,需要些时日巩固。让你先回京都。” 果然没有好消息,连大保镖都给弄丢了......虞知一脸幽怨地看着颜依,仿佛颜依是罪魁祸首。 虞知走在前头,颜依亦步亦趋,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足以表明铃铛主人愉快的心情。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颜依问道。 虞知不像思考这么头疼的事。 苍山之事传出,三先生等人必然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 如果此时返回京都,这一路上一定会遭到杀手的埋伏。 这一次三先生不会留手,也不会遵从当初的约定。若是那捉刀客和三先生一起出手。没有叔和侯爷,必死无疑。 圣旨让我回京复命,这着急忙慌的,是天要亡我? 虞知脚步越来越快,这返程恐怕比来时更加凶险。 忽然,虞知脚步一滞。 砰! “虞知,你是不是故意的!”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将甲传承三千星辰帖 颜依没有随着虞知去小院,而是自己住在了客栈中。 用她自己的话说,东宫娘娘在哪儿,怎能去和她争宠。 而虞知返回小院时,已经想好该如何返回京都。 小院中,人满为患。自虞知来了之后,小院里的人越来越多。先是黎晚桐等人,而后是宁欢,又是无花小和尚,再接着是雷骏。 原来清净的院子已经变成了菜市场那般热闹。 “虞知,我们什么时候回京都?” 黎晚桐的双腿已经逐步恢复了常人应有的力量。 现在黎晚桐想要立刻回到京都,回到那一座相府中。 我的双腿好了,爷爷一定愿意接纳我。 从小到大,黎晚桐最想要的便是家的温暖,她羡慕她的孪生妹妹黎初晨,也厌恶自无力的双腿。 虞知轻轻挽起黎晚桐耳边的秀发,调笑道:“你是不是着急着让我上门提亲?” 黎晚桐娇嗔一声,啐了一口,说道:“呸,登徒子。” 虞知厚着脸皮,说道:“登徒子就登徒子,反正这辈子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黎晚桐羞红脸,转身跑到一旁。 远处的老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口闷酒入喉,吞下了无数的言语。 小姐啊小姐,你还不知道要杀你的黑衣人正是相爷派来。 虞知走向老黄,顺势坐在老黄身边。 “看样子桐儿还不知道。” 老黄叹了一口气,说道:“一直以来,小姐最想得到相爷的关注,又怎么会将杀手之事怀疑到相爷头上?” 虞知沉默了片刻,接过老黄的酒喝了几口。 “既然她不知道,那便一辈子都不要让她知道。” 老黄不解地看向虞知,只听虞知继续说道:“黎修远,他若是还敢伤害桐儿,我会将那一座相府都给夷为平地!” 老黄丝毫不怀疑虞知这话的真实性,这小子连苍山都敢去挑衅,何况区区一座相府? 毕竟,当朝丞相换一个人当当也无妨。 紧接着,虞知又对老黄说了几句。 老黄的神情越发严肃,思忖几番后说道:“你真决定要这样做?” 虞知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这些危险,我一人承担就够了。桐儿文弱,与我一起冒险,不值当。” 老黄也明白虞知的话,只能同意。 入夜,虞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运转真气,只见胸口心脏处散发出一点星光。 随即一道漆黑的光芒闪烁,残破且漆黑的铠甲浮现在虞知眼前。 将甲。 云缙赠予虞知的将甲,虽然残破,亦是天地间难有的至宝。 除了将甲之外,还有云缙留下的传承。 星光闪烁间,无数星辰出现,万紫千红。 虞知仿佛置身在浩瀚星海之间,一颗颗星辰不过米粒般大小,但难掩光辉。 虞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缩小版的星海,喃喃道:“这就是云缙前辈留下的武技?” 虞知伸手尝试触摸眼前的星辰,仅是刚接触的那一刹那,异变突生。 缩小版的星海颤动,化作了一道星河,无数星辰流转,流淌进虞知的眉心之中。 虞知一怔,双眸中流转星光,充满万般色彩,却又显得极为空洞。 不等虞知反应,在虞知的脑海中便是出现了云缙的声音。 “不曾想你这么快就开启了传承。” 空洞的眸子里出现了云缙虚幻的身影。 虞知惊讶道:“前辈,你还活着?” 云缙摇摇头,说道:“不过是一道意识罢了,连残魂都算不上。” 虞知也明白云缙靠着那一缕神魂撑了千年之久,早就应该消散,又怎么会存在时间。 云缙继续说道:“等你接受传承之后,这道意识也会消散。” 虞知开口说道:“前辈赠予我的传承是什么?” 云缙微微一笑,看向一侧悬浮的残破将甲。那将甲仿佛心有感应,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除了将甲之外,我的绝学有三,一是诸星阵法,主镇杀。二是观星术,测吉凶。三是武技——三千星辰帖,攻守兼备。” 虞知说道:“晚辈不久之后就会被人追杀,可否先修行武技?” 云缙微笑道:“三门绝学之中,诸星阵法与观星术极难修行,非一日之功。三千星辰贴倒是有速成的可能。” 说罢,虞知的意识被拖入到无垠星空之中,又是一片星海,星辉闪烁,如梦似幻。 “人间万家灯火,天上三千星辰。引星辰之力,凝星辉。星辉为墨,人为笔,写人间,绘星辰。” “三千星辰贴,其一,瞬星。” 话音刚落,三千星辰变化,化作一颗颗流星从空中坠落,化作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瞬星,身如陨落星辰,奔雷逐电,目不可追。” 流星雨之间,云缙的身影在夜空中陨落的流星之间跳动。 虞知吃惊地看着这一场绚烂的流星雨,更是震惊身法瞬星的神奇。 目光追逐着流星,却辨不清方位,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 忽而,虞知便是觉得头皮发麻,若是这是敌人,虞知定然难逃一死。 片刻之后,云缙虚幻的身影化作闪耀的流星,出现在虞知的身前。 云缙微微一笑,得意道:“如何?” 虞知称赞道:“恐怕连宗师强者都难有这样的速度。” “三千星辰帖共有三式,瞬星只是其中之一。你若是能够修成瞬星,足以跨越两境活命。”云缙说道。 虞知兴奋道:“如今我是破甲六品,如果修成瞬星,就能在开碑八品手中逃命?” 云缙点点头,说道:“按理说,是如此。” “足够了!”虞知不敢贪多。 朝廷让他回京都复命,这一路上三先生又怎么会放过他? 只要能够回到京都,虞知就有活命的机会。 云缙则是说道:“瞬星虽是身法,但未必不可杀人。天下武技,唯快不破。借瞬星,出其不意,越境杀人也不难。” “千年前,我便是借这身法,闯荡人间,无往而不利。” 云缙的声音显得有些得意。 下一刻,一颗星辰冲进虞知眉心中,无数的信息涌进虞知的脑海。 “这是真气运转之法。你的意识随时都可以进入这里,修行《三千星辰帖》。瞬星只是其一,三千星辰流星雨,你若是能完全接住,瞬星就已经臻至完美。” “接下来,就靠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虞知点点头,留给他修行的时间不多了。 一整夜,虞知在流星雨中穿梭。 一颗,两颗...... 无垠星空,处处都是划落的流星。 虞知运转真气,不断地让星辰落在自己身上。 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一次,两次.....到后来虞知也记不清多少次。 虞知要不断熟悉,牢牢记住这感觉。 每一次竭力奔跑,每一次真气枯竭,也只让虞知接到五百颗星辰。 三千流星雨,唯有五百颗落在了虞知的手中。 但瞬星所带来的提升是立竿见影的。 “这可比叔训练我的手段温柔多了。”虞知自言自语道。当初,在京都李浩渺不是用石头砸虞知,就是让那斗笠老大追杀虞知。 每一次都让虞知浑身疼痛。 一夜未眠,虞知眼中多了几分疲惫。 幸运的是,一次次精疲力尽,耗空真气,也让他破开开碑七品的壁垒越来越近。 只是毫厘之差。 每个人破境的方式不同,如叶清欢是在释怀叶秋容之死后,心境豁达,踏入开碑。 或许虞知适合悄无声息,循序渐进。 小院中,老黄望着虞知住的屋子,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到底在修炼什么样武技,真气消耗的速度竟然如此恐怖。” 如今老黄算是小院中最强的存在,昨夜就发现虞知这边的动静 不仅是老黄,叶清欢等人也觉察到了虞知的异样。 好在虞知气息平稳,未曾有危险的迹象。 吱呀! 虞知打开房门,顶着两个黑眼圈,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 “你昨夜究竟是练的什么武技?”老黄不禁问道。 虞知看向老黄,说道:“身法。能越两境杀人的武技。” 老黄不信,鄙夷道:“小子,别说大话。老黄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越境对战已经是奇迹,想要杀人...呵呵呵。” 虞知瞥了老黄一眼,他最是喜欢“说服”别人。 “打个赌,如何?” 老黄看着虞知奸诈的样子,心中些许不安。 这小子诡计多端,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小心再小心! “什么赌?”老黄试探地问道。他也总不能在虞知面前落了下风。 虞知狡黠一笑,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我用昨晚修行的身法武技与你一战,赌你是否能在一炷香内抓到我。若是我赢了,只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行。” 虞知继续补充道:“放心,这要求不过分。你张张嘴的事情罢了。” 老黄眼珠子一转,心道:这小子不过是破甲六品,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再说只是昨夜修行的武技,见不得多厉害。赌,一定要挫挫他的锐气! “若是我赢了,怎么说?”老黄问道。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提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 “小子,大话不要说早了。仅仅是抓到你,总是轻而易举。” “可以试试。”虞知笑了笑,自信满满。 虞知并不怕输,他绝对相信瞬星的速度。同时,他也想检验下一夜修行的成果。 实战才是检验修行的唯一标准。 老黄是开碑七品,实力极强。 要是能躲过老黄,假以时日,对战三先生也不在话下。 老黄喝了口酒,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小子,你就等着输吧!”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先叫声姑爷听听 虞知和老黄打赌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小院。 众人都聚集到一起,看着院子里蓄势待发的两人。 其中最兴奋的是余蓝。 “来来,大家说说到底是小鱼哥哥赢,还是老黄赢?” 余蓝的神情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宁欢想了想,说道:“虞知只是破甲六品,若是不动用碧落青炎提升修为。恐怕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老黄抓住。” 众人不由得齐齐点头。 虞知在苍山山脚借助碧落青炎,强行提升境界,让自身的修为到达了开碑七品。 倘若只是一追一逃,单凭借自身的境界,虞知自然逃不开老黄的追捕。 “要不要打个赌?玩的不大,一钱银子。小鱼哥哥一赔三,老黄一赔一”余蓝狡黠地笑道。 众人纷纷看向余蓝,一时间玩性大发。谁都想猜一猜这场赌局的输赢。 “我押虞知赢。”黎晚桐首先说道。她始终相信虞知,就算对手是老黄,她依旧希望虞知赢。 老黄,对不起了! 余蓝说道:“小鱼哥哥,黎姐姐押你赢呢。” 虞知挑挑眉,淡淡一笑,说道:“桐儿,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虞知对面的老黄则是一副痛心欲绝的模样。 “小姐,我没想到你.....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好歹老黄我忠心耿耿这么多年。” 黎晚桐尴尬地扭过头,不敢面对老黄凄凉的目光。 “要不我再押老黄一钱银子?” 余蓝则是说道:“黎姐姐,你这买卖便是稳赚不赔啊。可若是老黄赢了,你也只是不亏钱。” “无妨!”黎晚桐倒是不在乎赢不赢钱,只是不想老黄伤心罢了。 见此,老黄这才收起了凄凉的神色。 宁欢的目光在虞知和老黄间打转,说道:“蓝儿,我押老黄赢。” “你就这么笃定小鱼哥哥会输?”余蓝问道。 “哼哼,只是想看看虞知吃瘪的样子。”宁欢“阴险”地笑道。 余蓝心里盘算着这场赌局的输赢,心道:开碑七品与破甲六品,不借外物的话,小鱼哥哥的赢面不大。 “郭姐姐呢?”余蓝问道。 郭舒儿看了一眼虞知,刚想开口,却又是瞥了一眼黎晚桐,将喉咙里的话咽回了肚子。 “破甲六品又怎么会是开碑七品的对手。我押老黄。” 少女的心思自以为伪装地极好,可架不住目光敏锐的余蓝。 这模样不正是当时自己对待小鱼哥哥的样子么? 那份藏在心底的爱慕和喜欢。 唉,小鱼哥哥也真能够沾花惹草的。 叶清欢顺着余蓝的目光,说道:“虞知。” 打赌这件事上,除了李清如胜虞知一筹,叶清欢还未见虞知输过。 “好嘞,小鱼哥哥又一票。小和尚,你呢?” 无花双手合十,婉拒道:“出家人戒贪戒赌,小僧便不参与。” 余蓝可不会这么放过无花,双手抱胸,微微昂着头,颇有一副地主老财的模样。 “小和尚,这几日你吃我的用我的,可没给一个铜板。出家人就可以白吃白喝吗?” 无花嫩白的小脸红得发烫,虽是虞知硬拉着无花,但听余蓝这番话,无花很是不好意思。 “余施主,小僧没有银子。” “你就说,你觉得谁会赢?” 无花看向虞知,又看向老黄,说道:“小僧觉得虞施主会赢。” “又一个押小鱼哥哥的?”余蓝嘀咕道。她认同宁欢的说法。不借外力,只凭境界,一追一逃,总是境界高的人赢面大。 “雷骏,你呢?” 只剩下左臂的雷骏脱口而出,说道:“虞知!” 余蓝瞪大了眼睛,怒道:“我还偏不信了。我赌老黄赢!” 余蓝单纯地想看着虞知落败,看虞知出糗。 这心思与宁欢又出奇地巧合。 宁欢被虞知设计,留在了身边。虽然将身上的毒解了,但当时受制于虞知,依旧是不爽。 如今的赌局,雷骏、叶清欢、黎晚桐都押虞知赢。无花没银子,黎晚桐这是两头押银子。 宁欢、余蓝、郭舒儿押老黄赢。 余蓝坐庄,这若是虞知赢了,一赔三,这可是要赔上许多银子。 虞知看着余蓝,阴险地笑道:“余蓝,你身上那点银子,够不够赔的?” 余蓝不甘示弱地回应道:“哼,小鱼哥哥,你就等着出糗。等我赚了银子,赏你点买酒钱。” 虞知冷笑一声,看向老黄,说道:“开始吧。” 余蓝吹起火折子,点燃一炷香。 这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开碑七品全力追杀破甲六品,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又何须一炷香的时间? 老黄瞥了一眼余蓝手中的那一炷香,微红的火星闪烁。 老黄收好酒葫芦,下一刻真气运转,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疾风呼啸,地上留下一个三寸深的脚印。 “小子,捉到你,还不是轻轻松松。区区破甲六品,没有外物加持,再厉害的破甲六品也只是破甲而已。” 虞知冷冷一笑,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也不怕闪了舌头。” 瞬息之间,老黄已经近在眼前,右手探出,消瘦干枯的皮肤下露出一条条粗犷的青筋。 “嘿嘿!” 老黄倾尽全力,想在战斗开始之前就结束这一场赌局。 原以为虞知反应不及,定然无法躲过。 就在老黄的手掌即将落在虞知肩头的瞬间,只见虞知神情玩味,嘴角弯曲一个弧度。 嗖! 下一刻,晨曦之下,众人眼中出现了一颗星辰,星辰坠落人间,在院中上闪烁疾驰。 炸裂的速度让人目瞪口呆之际,也让众人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那星光如此真实璀璨,仅是刹那流星消失,虞知的身影出现老黄的前方。 “是我看花眼了吗?你们刚才看见星星了吗?”余蓝有些恍惚地说道。 那神情之中充满茫然,还有一些不可思议。 不仅是余蓝,其余人皆是如此。 宁欢怔怔地回答道:“你没看错。刚才是有一颗星星在......奔跑。” “你看清没,那星星长脚了吗?” “好像长了!” 余蓝和宁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着。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叶清欢,他开口说道:“虞知说过,有一位前辈送给了他一些传承。想必这是那位前辈的武技。” 雷骏眸中异彩连连,光是刚才那一招,已然超越我们断刀门的《迅雷术》。看来虞知获得的传承非同小可。 无花同样将虞知的身法与佛门传承相比较,若是小僧能否捉住虞施主? 这争强好胜的念头刚刚露出萌芽,便是听无花低声道:“罪过罪过。” 出家人怎能生出这般争斗的心思? “小鱼哥哥,这身法能否教教我?”余蓝高声喊道,那“贪婪”的目光仿佛要将虞知给吃了。 这身法武技简直神乎其技,谁人见着了都会心痒难耐。 虞知斜眼看向余蓝,冷哼道:“蓝蓝,刚才你押的是谁赢啊?” “这...这个......”余蓝低着脑袋,眼珠子转呀转,“嘻嘻,好哥哥,我心里是希望你赢的。” 虞知可不信余蓝的鬼话。 虞知知道,要是自己真输了,将会迎来余蓝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 老黄探出的右手悬停在半空中,一缕清风从指尖拂过,显得几分尴尬。 “这是什么身法?”老黄问道。 虞知回答道:“三千星辰帖——瞬星。” “就是你昨夜修行的武技?一夜之间就能有这样的速度,实在不可置信。“ “老黄,你要认输吗?”虞知调笑道。 老黄没有张口,回答虞知的是老黄迸射而出的影子。 认输,不是老黄的性子。 再厉害的武技,施展武技之人不过是破甲六品,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瞬星,动!” 虞知的真气在急剧地消耗,如流星划落的身影跃动在小院之中。每一次脚步落下,虞知的身影就会闪耀出一阵光芒。 闪烁的身影让老黄无法捕捉。 每当老黄接近,虞知的速度就会陡然加快,脱离老黄捕捉的范围。 小院不大,但足以让两人奔逃。 一追一逃,类似于猫捉老鼠,可老猫一直捉不到老鼠的时候,却又有些老鼠戏猫的荒诞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老黄依旧没碰到虞知一点衣角,看似结局已定。 余蓝蹲在地上,画着圈圈,泄气地说道:“讨厌的小鱼哥哥,一赔三,一钱银子赔三钱,倾家荡产啊!” 众人看着余蓝的模样,皆是忍不住大笑。本想看虞知的笑话,却将余蓝给坑了。 叶清欢看了虞知一眼,对着余蓝安慰道:“胜负还不一定。瞬星的确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巧妙的身法。可这身法对虞知的负担也是寻常武技的数倍。” “刚才这半炷香的时间里,虞知也消耗了极多的真气。若是真气消耗一空,难以为继,虞知就会落败。就看虞知能否再撑住接下来的半炷香。” 雷骏点点头,他也看出了这一点。“越强大的武技,所需要的真气越多,真气运行的方法也越发精妙。仅凭这身法,在开碑境界之下,虞知便是绝对的巅峰。” 接下来的半炷香,虞知也谨慎地控制着真气地消耗。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施展《瞬星》。这样便是尽可能地节省真气的消耗。 老黄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心情越发烦躁。 终于,最后一点香灰落下。 一炷香燃尽。 虞知笑意盈盈地看着老黄。 “你输了!” 老黄尴尬地拿起酒葫芦,闷了几口酒。“小子,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虞知摊摊手,说道:“这赌局公平公正公开,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算计呢?” 老黄很郁闷,虽然虞知的身法很神奇,但是输给虞知,这老脸实在挂不住。 “说吧,你小子要我做什么?” 虞知双手抱胸,昂着头,一副胜者的骄傲的模样。 “先叫声姑爷来听听!”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准备 姑......爷! 老黄闻言,那酒糟鼻子变得通红,大概是因为愤怒至极的缘故。 一旁的黎晚桐则是臊红了脸,心道:这家伙净是会羞我,现在还借着老黄的手。 众人闻言,皆是掩嘴轻笑。 小院中的人都知道虞知和黎晚桐两人早已私定终身。 而眼前这一幕,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虞知做得出来腌臜事。 这果真是动动嘴就能办成的事......老黄心道。他看了一眼黎晚桐。 这一声姑爷若是叫出,岂不是真将黎晚桐和虞知的婚事给敲定了。 老黄左右为难,未曾明媒正娶,又怎么能改口称姑爷呢? 虞知笑着说道:“我这条件简单,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喊我,便是喊姑爷。” 老黄握紧拳头,煞是要将虞知给捶死在这里。 “你小子想都别想。” 虞知摊摊手,说道:“愿赌服输。我可从未逼过你。” 老黄一脸愁苦地望着黎晚桐,那委屈的目光仿佛在说,小姐,你倒是管管他啊。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我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老黄为难地看向黎晚桐。 且听黎晚桐开口说道:“老黄,输了便输了。只是一个称呼,你就随他好了。” 说完,黎晚桐转身走进屋子里去了,想来是因为羞得脸红。 随即,老黄板着脸,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来——“姑爷!” 这声音藏着多大的不情愿,在虞知耳中却是极为舒畅。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不忘说道:“嗯嗯,不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不要忘了。” 老黄瞪着虞知,那目光仿佛要将虞知给吃了。 “哼!”老黄冷哼一声,朝着院子外走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能少见面就少见面吧。 一场闹剧结束,余蓝赔了好些银子,但银子也没那么要紧。她只是想看虞知出糗罢了。 “小鱼哥哥,教我!”余蓝扯着虞知的衣角,眸子闪亮,渴望至极。 虞知一拂衣袖,“小丫头,想看我落败?你先好好反省几日。” 《三千星辰贴——瞬星》的神奇与强大不必言说。 谁人见了都想要得到这门武技。要知道现在的虞知仅是半吊子,三千星辰坠落,仅仅只能接住五百颗星辰。这般就能闪躲开碑七品的追捕。 若是真能完全修行《瞬星》,只怕开碑九品也极难跟的上虞知的速度。 可众人眼馋的同时,也唯有余蓝开口索要。 每一门武技都是不传之秘。 虞知没有拒绝余蓝,也没有答应。实则他也不知该如何传授这门武技。 修行《瞬星》时,一切都以云缙的意识主导。 虞知只需要跟着修行就行。 吃完早饭之后,虞知离开了小院。既然要返回京都,必须多做一些准备。 除了云缙留下来的传承,其他的手段亦是要准备起来。 一番实战下来,虞知也感受到了《瞬星》的短处,那就是剧烈的真气消耗。 不过一炷香,仅施展《瞬星》,没有动用其他武技的情况下,体内的真气就已经支撑不了。 若真正的生死搏杀,真气倾泄,只会消耗得更快。 “境界太低,真气不足。若是踏入开碑,应该就不用担心真气的消耗了。” 北凉城中,有许多神隐阁的商铺,情报、符纸、武器应有尽有。 虞知便是要买一些上好的符纸。 真正能威胁到开碑强者的东西还是赤火符箓。 仅是三分之一符文的赤火符箓。 炸不死你!.....虞知手里握着一沓符纸,阴狠地笑着。 这自然是为三先生等人准备的。 燕云十八骑几次三番地追杀,甚至绑走黎晚桐,威胁虞知。 几番生死,这仇怨已经不死不休。 虞知深知只有杀了这帮人才能安心。 刚走出神隐阁的商铺,虞知迎面就撞上了颜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虞知便是觉得自己愚蠢。 这神隐阁的圣女大小姐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行踪很难吗? 颜依抿着嘴,嘴角藏着笑意,说道:“我猜你有事找我,我就主动送上门了。” 虞知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青衣少女,对方依旧是那么明慧洒脱。 原本虞知只是觉得颜依率真潇洒,如今知晓李浩渺与其的关系,倒是明白了许多。 这脾气是遗传了李浩渺。 “那你倒是说说,我找你何事?”虞知偏偏不信颜依次次都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颜依双手别在身后,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虞知。 “你来北凉府的事情都已经解决,治好了你那心上人的双腿,除了自己隐疾,大楚朝廷交给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此外,还在苍山山脚下杀了苍水,牵扯出夜鬼一事。” “如今你还是都察院的官员,自然要回京复命。但回京的路并不好走,对吗?” 虞知神色不改,颜依猜中他的心思不是一次两次。平静从容才不会让颜依无所顾忌地得意。 颜依继续说道:“我爹帮助魏无忌破境,走不开。而你这边......恐怕是京都的圣旨已经传来,你等不了多时,只能先行回京。否则,以你的性格,即便等上个三五年也要等着我爹来护着你。” 虞知颇为郁闷地说道:“你还真是了解我。” 颜依摊摊手,眸子里尽是笑意,仿佛在说,这还不简单? “你已经有了回京的计划。可苍山的事情传开,三先生定然知道你还活着,也定然会在途中埋伏。” “而我,作为神隐阁的圣女,出现在北凉城中。你自然不会放过我这么好的帮手。” 虞知直勾勾地盯着颜依,对方那圆润的眸子仿佛可以看穿人心。 “你说的不错。你所想之事大抵和我相同。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变的,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颜依脚步轻快,笑道:“我只是了解你这泼皮无赖,物尽其用的性子。” 虞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诚恳道:“回京之事确实有事想要你帮忙。” 随即,虞知在颜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等虞知说完,却是听颜依说道:“我拒绝!” 明显的怒气不知从何而来。 虞知分明感觉到了颜依的怒火,不明所以。 这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为何还要拒绝呢? 虞知不解,可等虞知回过神来后,只看见颜依悄然离去的背影。 这女人真是善变。 回到小院中,虞知看见了门口喝酒的老黄,便是故意在对方身前咳嗽了一声。 老黄早就猜到了这小子的伎俩,本想视而不见。 可虞知没听到那一声“姑爷”便是不走了。 老黄无奈,再度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姑爷!” 虞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黎晚桐凑上前,拉了拉虞知的手,说道:“你就别欺负老黄了。” 虞知刮了下黎晚桐的琼鼻,说道:“早晚都是要改口,先让老黄适应适应。” “讨厌,就你会欺负人。”黎晚桐娇嗔道。 这一整日,虞知家你自己关在屋子里,制作赤火符箓。 双眸含风,屋子里不时有火焰燃烧,整个屋子就像是火山口一般,随时都会爆发。 好在有小人图的帮助,眸子能准确绘制符文,因此虞知制作赤火符箓并没有出现多大的意外。顶多是废了几张符纸。 直到黄昏时分,虞知满头大汗地看着手中九道赤火符箓,心中也有了些底气。 “不得不说苍火是个天才,竟是能够创造出这样的符箓。仅是三分之一的符文,这符箓重伤一个开碑七品的强者没有任何问题。” “真要将符文绘制完成,不知道有没有十品宗师一招之威力。” 虞知十分期待苍火将赤火符文补充完整。但没有虞知这双眼睛的帮助,剩余的三分之二符文将会极其艰难。 吃了些晚饭,虞知又是埋头苦修。 所有人都觉得虞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从未有过的发愤图强,根本不是虞知的作风。 唯有老黄知晓虞知这是在为了归途做准备。 白天刻画符箓,夜晚虞知唤出将甲,意识进入星海之中,开始修行《三千星辰帖》。 修行,非一日之功。 但临时抱佛脚未必没用。 星光垂落,银河漫天,虞知身影比划落的星辰更快,又是一颗流星落在虞知手中,化作点点星光。 “五百零一!” 比昨日进步了一颗。 嗖! 流星滑落,虞知再度施展《瞬星》。 “五百三十六!” “五百三十七!” “......” 不知修行了多久,虞知的眸中盛满了星辉,比星辰更像星辰。 真气耗尽,虞知的意识被迫退出星海。 身心俱疲的虞知看向空无一物的右手,喃喃道:“七百!” 恍惚间星辰化作星辉,在虞知的掌心闪耀。 实战的锤炼让虞知施展《瞬星》更加得心应手,夜间的修行也快速提升。 每一次真气耗尽,都让虞知往开碑七品的境界迈出一小步。 “再修行一两日,若是接到一千颗星辰,或许能从三先生手中保命。” “不过,这颜依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想不明白,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发脾气。”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七十九章 臭男人 月明星稀,几只飞鸟掠过月光,万家灯火已经熄灭了许多。 虞知苦思冥想,仍是想不通白天的颜依为何生气。 似乎修行已经不重要,怎么哄好生气的青衣女子才是当务之急。 虞知走出屋子,站在院中叹了一口气。 “古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音刚落,虞知身后传来了郭舒儿的声音。“你这是与黎姑娘闹别扭了?” 虞知转头看去,郭舒儿正在身后。 “夜深了,你还没睡?”虞知说道。 郭舒儿轻轻摇头,说道:“你不是也没睡?” 虞知笑了笑,坐在了台阶上,望着清冷的皎月,眉间带着一丝愁绪。 “还真是与黎姑娘生气呢?”郭舒儿轻笑着问道。 虞知双手拄在膝盖上,捧着脑袋,郁闷道:“我家桐儿知书达理,才不会与我生气。” 郭舒儿眉头一挑,心道:竟然还有其他女子?这又是谁? 迎着郭舒儿好奇的目光,虞知说道:“此行回京,危险重重。我本想找个帮手。可这人一听我的计划之后,便是生气地离开了。” 一说起这件事,虞知心中堆满了郁闷,难免吐槽。 “你仔细说说,或许我能帮你想一想?”郭舒儿坐在虞知的身边,看着月光下少年的侧脸。 若是能一直这么坐着,也很好。 虞知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回京的计划都告诉了郭舒儿。 仔细说完之后,虞知又是一声哀叹,显然颜依的生气给虞知带来了许多不解和烦恼。 郭舒儿想着虞知刚才的话,说道:“你将所有的危险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光是听虞知的言语,郭舒儿就知道此行的凶险的程度。 郭舒儿顿了顿,继续问道:“此事,黎姑娘知道吗?” 虞知闻言,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是左右看了几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放心下来。 “这事自然不能让桐儿知道。依她的性子,心中忧虑,定是不肯。” 郭舒儿心里微微苦涩,心道:“不告诉黎姑娘是怕黎姑娘担心。既是如此,却又是可以告诉我,难道不怕我担心吗?” 两人在虞知心中的地位高下立现。 在意,反而思虑周全,处处设想。 这无关紧要的人却也不必在乎对方的心情如何。 虞知又是嘱咐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桐儿。” 郭舒儿一怔,随即又是点点头。“你说,你让那叫做颜依的姑娘保护黎黎姑娘,然后颜依姑娘就生气地离开了。” 虞知还是郁闷,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来由的生气让他摸不着头脑。 郭舒儿看着虞知的模样,心道:“他有时候聪慧无比,在感情上为何又这么笨。” 大概是感同身受,郭舒儿听完虞知的描述,仿佛将自己代入了当时的情景之中。 若是自己是那位颜依姑娘,大抵也会这般生气吧。 “想不通啊,你们女子是不是都这么莫名其妙?”虞知“不知死活”地问道。 郭舒儿却反问道:“你这一骂,是不是也包括了你的桐儿。” 虞知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道:“这自是不同,桐儿.......” 郭舒儿可不愿意继续听下去,打断道:“那位莫名其妙的颜依姑娘是不是喜欢你?1” 嗯? 喜欢我? 虞知张了张嘴,神色僵硬,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目光分明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虞知在消化那三个字,郭舒儿等着虞知想明白。 晚风轻拂,万籁俱寂,郭舒儿偷偷地靠近了几分虞知。 皎月下,草屋前,对影成双。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片刻,虞知如何又能想得通郭舒儿的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知道颜依是谁吗?人家是神隐阁的圣女,未来神隐阁的阁主,北境江湖说一不二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我?” “你一定是在说笑。” 虞知极力否认这个“可怕”的事实。 可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颜依的音容笑貌和一次次出手相助。 天水楼中震慑苍水。 无名青山帮助虞知逃脱叶家的追捕。 苍山山巅夺取碧落青炎。 ..... 似乎虞知在北境的每一件事都少不了颜依的身影。 可萍水相逢的颜依为何会这样无私的帮助呢? 因为当年化名燕青衣的她流落京都街头,吃了虞知的一个豆沙包? 仅是如此? 这般一一回想,虞知倒是觉得欠了颜依还不完的人情。 “这家伙不会真看上我了吧?”虞知轻声嘟囔着。 脱口而出的话没有逃过郭舒儿的耳朵。 郭舒儿轻笑一声,取笑道:“颜依姑娘出身名门,真喜欢你,还委屈了你不成?” 虞知摆摆手,苦笑一声,心情复杂,想要将脑海中颜依的身影抹去。 可越是这般,那一道青衣身影越发深刻,耳边同时回荡着悦耳的铃铛声。 “不是这般说法。我对桐儿一心一意。颜依,她只是我的朋友罢了。” 郭舒儿双手抱着膝盖,望着前方,仿佛看穿了虞知的心思,悠悠开口道:“真是如此吗?” “如果仅是朋友,那一定也是挚友。否则,你又何必大半夜地苦恼,这么在意颜依姑娘生气与否呢?” 挚友。 哪有认识三两月便是成为挚友? 这是极少极少的。 虞知用力地点点头,绝对肯定地说道:“对,挚友!” 郭舒儿闻言,将自己的头埋进双膝中,嘴角露出半分苦涩的笑意。 毕竟,虞知从未这么在乎她。 我对他而言,仅仅是路见不平的过客而已.....郭舒儿安慰自己,更是在告诫自己。 忽然,身旁的虞知站了起来。 “不行,今晚不将这烦人的事解决了,怕是睡不着。” 说罢,虞知朝着小院外走去。 ...... ...... 同一轮皎月下,颜依趴在客房的桌子上,脸颊微红,带着些许醉意。 一只手握着酒瓶,瓶中酒水已然少了一半。 烈酒的气味不必凑近酒瓶就能闻到。 壮士血! 北凉府独有的烈酒。 一口壮士血,十年心不寒。 咕噜。 颜依举着酒瓶又是一口,眼神迷离,红唇微张。 “这臭男人竟是让我去保护黎晚桐。哼,臭男人。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呢?” “老娘都送上门了,你还糊里糊涂!” “十万大山那些宗门,想要娶老娘的人多的去了,你又算老几!” “嗝。” 颜依醉态百出,早已没有了平日的风姿绰约。 今日,当虞知告诉她回京的计划之后,颜依便是不高兴了。 颜依猜到了虞知必然有所准备,眼下正需要帮手,帮他回到京都。 颜依也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着虞知。可她没想到的是在虞知的计划里,她去保护黎晚桐。 争风吃醋总是在一瞬间。 顿时,颜依心底醋意横生。 本姑娘辛辛苦苦出手相助,竟然让本姑娘去保护情敌。 哼,我才没有这么卑微。 颜依回到客栈,便是独自生着闷气,喝着闷酒,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深夜时分。 “哼,明日我就回神隐阁,再也不管你这些破事了。” “等你被燕云十八骑给宰了,我来给你收尸!” 颜依小脸红扑扑的,皮肤白里透红,嘴里嘟嘟囔囔地诅咒着虞知。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回应了自言自语的颜依。 “至于这么咒我吗?” 颜依抬头一看,虞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颜依揉了揉眼睛,呵呵地笑了几声,“看了真是醉了,都出现幻觉了。” “臭男人,快滚开。离本姑娘远点!” 颜依举着酒瓶就要打虞知,可刚起身,一个踉跄便是倒在了虞知的身上。 虞知离开小院便是直接来了颜依所住的客栈。 桌上的酒瓶和浓重的酒气都表明颜依已经喝了许多。 虞知一把扶住颜依瘫软的身子,夺过颜依手中的酒瓶。 “喝喝喝,这模样倒是和叔有几分像,都是酒鬼。” 说着,虞知扶着颜依,将她放在了床上。 皎月西斜,月光透过纱窗落进房间中。 房间中,少年正为青衣少女脱去鞋子,盖上被褥。接着又是拿起毛巾擦去少女脸上的酒水。 月光倾泻在颜依的脸上,白里透红的脸颊更多了几分娇艳。 灿若春华,姣若秋月。 说的或许便是颜依。 虞知坐在床边,看着醉酒的颜依,喃喃道:“没想到明慧率真如你也会喝酒买醉。” 忽而,虞知又是一笑。 “倒是你喝酒之后,显得不是那么聪明了。” 虞知来寻颜依,本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而到了之后,却发现不必再开口。 床上的颜依揉了揉鼻子,哼哼了几声,醉梦中说道:“虞知,你这个臭男人,本姑娘再也不理你了!” 虞知苦笑着,又有些尴尬。 正当虞知放下毛巾的时候,颜依忽然睁开了眼睛,眸子清亮地盯着虞知,分明又不像是醉酒一般。 “虞知,你怎么出现在我的梦里?” 颜依伸手轻轻捏住虞知的脸。 下一刻,只听虞知的惨叫声响起。 “颜依你给放手!啊啊啊!” 颜依却是没听见一般,无比愤恨。 “臭男人,叫你气我,叫你气我!” “本姑娘都送上门了,你还不知道本姑娘的心意。” “哼,虞知,你这个臭男人!”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八十章 昨夜 京都皇城中,楚皇萧元德望着天上的皎月。 在其身后,江清恭敬地候着,即便是深夜,萧元德不睡,江清也该是陪着。 “江清,虞知在北凉府立了如此大功。回京复命之后,你觉得朕该赏赐些什么?”萧元德问道。 江清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深更半夜地召我,只是为了商讨这件事? 不应该呀。 江清思忖片刻,说道:“查明北凉府一案,寻出幕后真凶,北凉知府崔敬之,督查院白子实等皆为苍水逆贼的同党,实乃为我朝除了祸害。” “虞知此人虽年少,但经此一事,足可见其智勇双全,可堪大用。臣以为,小小九品司务委屈他了。若是提拔一些,定能成为大楚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江清知道虞知身后有着秋家的支持,秋家的支持便是等于青云直上。 萧元德转过头,看了江清一眼。 帝王的心思不好猜,也不能猜。 江清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而言,而虞知在北凉府的差事办得很好,赏自然是要赏的。 不过,萧元德应该早已经想好了赏赐。 如今一问,也只是一问罢了。 萧元德望向北方,帝王心思远比天穹之上的星海来的深沉。 江清不知其中深意,不知虞知的身世。 但萧元德清楚,秋劲风亦是清楚。在不久的将来,京都中汹涌的暗流都会随着虞知的回归,化作怒海惊涛。 萧元德并不担心京都中的惊涛骇浪。 “江清,你觉得我朝如何?” 江清拱手,思忖后方才说道:“陛下登基,天启开朝以来,天下间虽偶有风浪,但大抵海晏河清,安居乐业。如今草原狼廷愿意缔结合盟,北境战事已了,正是大楚盛世。” 江清所言也是其所见,也没有半分添油加醋。 作为督查院的御史,江清直属于楚皇,是楚皇的耳目手足,不该有多余的弯弯绕绕。 萧元德思绪万千,仿佛想起了极其遥远的事。 “是啊。这世间算得上太平。” 江清躬身道:“陛下圣明,乃百姓之福。” 萧元德却是话锋一转,说道:“可这世间大概是太平了太久,一些人的心思有了改变,怕是朕给的赏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既然如此,朕需要一把刀,一把可以斩断世间万物的刀,将这些人埋进土里。” 平淡的言语让人身感冰冷,让夏夜的晚风也染上了一些凛冽的杀气。 江清脊背发凉,他就知道深夜的召见必然没有好事。 干戈将起,皇朝动荡,世间也要遭逢一场劫难。 “夜鬼现世,千年前的末世之劫重现。” “江清,大楚不能乱,天下才不会乱!” 江清头皮发麻,下一刻跪倒在地,磕头道:“臣江清愿为大楚,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元德走到江清跟前,扶起江清。 “千年前,先祖开朝,集人族之力将夜鬼赶出了人间。时过境迁,夜鬼从未离开,而攘外必先安内。” “江清,朕要你将朝中这魑魅魍魉尽数斩了。” 江清直起身子,眉宇间唯有刚正不阿。 “臣,领命。” ...... ...... 清晨时分,北凉府第一缕晨光落在人间。 客栈中,床榻上无比凌乱,被褥衣服搅和在一块儿,青衣女子身上亦是乱糟糟的,一双洁白的玉臂与雪白的脖子上带着点点绯红,衣裳处勾勒出丰满的胴体,睡意酣然的小脸意犹未尽,令人遐想。 一切的凌乱都表明昨夜经历了一场大战。 颜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哼哼了两声,终于挣扎地睁开了双眼。 那眸子朦胧,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醒了?”虞知的声音带着愤恨。 闻声,颜依瞬间精神了起来。她左右一瞧,凌乱的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肌肤,腰间、身上各处还传来许多酸痛。 下一刻,一声尖叫声让整个客栈都震颤了三下。 “流氓,无耻之徒!” 颜依双手遮挡住身躯露出的花白,怒骂着虞知。 紧接着又是无数的衣服被褥砸向虞知。 虽然世间女子各不相同,唯独两件事却一模一样。 一是女子相斗,抓发,掐脸。 二,便是虞知眼下的情形。 此时此刻,颜依仿佛忘记了自己就是修行者,将触手可及的任何东西都扔向虞知。 “啊啊啊!” “你是不是疯了!”虞知喊道。 颜依羞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家伙对我做了什么?” “今天若是不给我个交代,本姑娘弄死你!” 转眼看虞知,少年的身上同样“伤痕累累”,脸上,胳膊上都是青紫色的印子,衣裳更是凌乱破烂,像是被扯烂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着。 颜依越发觉得不对劲,虞知怎么像是路边乞丐的装扮? 冷静下来的颜依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瞬间又是镇定了下来,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虞知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 “我这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脸蛋,完全毁在你的手上了。” 虞知摸着脸上一处处青紫色,这副模样还是不要回小院里好。 一旦被问起脸上的伤势,虞知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颜依盯着虞知的脸,似乎回忆起一些什么,但脸上那抹回忆的神色瞬间又被遮掩。 “哼,恶人先告状。”颜依说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这......”颜依指着自己,“这又该怎么解释?” 房中从未有其他人,颜依凌乱的衣裳到底是谁干的? 这答案呼之欲出。 虞知眼看着自己就要变成采花贼,平日里利落的小嘴却是结巴了起来。 “这,我这,你.....” 颜依整理好衣裳,斜躺在床榻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虞知。 “无耻之徒,深夜入我房间,行不轨之事。我看你如何狡辩!” 虞知更是郁闷了,这无妄之灾,莫须有的罪名有口难言。 昨夜,虞知将颜依安置在床榻上之后,谁知道颜依酒品不好,竟是发起了酒疯。 颜依像是跟虞知有着深仇大恨一般,手脚并用,手掐脚踹,毒打虞知。而虞知怎么能和醉酒的人计较? 忍受着颜依的毒打之际,也只能握住颜依的手腕阻止对方。 这可一来二去,两人肢体间的接触变得亲昵了几分。 旖旎的画面也有几瞬间,可惜的是唯有虞知记得一清二楚。 回想起昨夜“安顿”颜依的场面,虞知心虚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那凌乱的衣裳,种种都是虞知的“杰作”。 虞知不言,将头埋在双臂间,又是郁闷,又是心虚。 两人莫名地沉默了些许时间,虞知耻于开口,颜依显然也是记起了昨夜的事。 又是片刻之后,颜依忽然开口道:“我答应了。” “你答应什么?”虞知正色,看着颜依。 “昨日,你让我保护黎晚桐。这件事,我答应了。”颜依沉声说道。 聪慧如她又怎会不知道昨夜虞知来寻她的用意,虽是醉酒,虞知未曾说,却也能让颜依猜到几分。 虞知疑惑,昨日颜依转身离去的身影历历在目。 自虞知认识颜依以来,从未见过这样气恼的颜依。 郭舒儿的猜想点醒了虞知,虞知本想找颜依问个清楚。可这一夜之间,颜依转变了态度。 善变的女人。 正和当时颜依莫名生气一样,多变的脾气,善变的女人。 “为何?”虞知问道。正如他昨日不解颜依为何生气那般,今日的颜依又为何答应? 颜依看了虞知一眼,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伸了一个懒腰。 窈窕的身躯挡住晨光,尽数落进虞知的眼中。 “这不是你心中所想吗?我如你所愿,你为何又要多问?”颜依平静地说道,即便内心千万个不情愿。 虞知走到颜依的身边,顺着颜依的目光望向初升的太阳。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你不愿,我不想勉强你。” “呵呵。”颜依笑得很干,说道,“昨日你可不是这么说。” 虞知说道:“昨日是我考虑不周。” 颜依转过身,看着虞知,嘴里噙着笑意。“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虞知同样笑了笑,却又是耍起了无赖。 “我道歉了吗?” 颜依无语,这家伙净是耍无赖。就是刚说过的话,说忘就忘了。 两人又是沉默,这片刻的沉默更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昨夜,你真的醉了?” “醉了。一塌糊涂。” “那你还记得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醉酒,又怎么会记得。” “当真不记得?” 颜依毫不胆怯地盯着虞知脸上的青紫色的伤痕。“不记得。我这人打小记性差。” 虞知对着镜子,无奈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哎,都说辣手摧花,古人诚不欺我啊!” 颜依噗嗤一笑,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道:“臭男人,本姑娘放在你眼前,都不敢要我。胆小鬼。” 昨夜,迷离的醉眼中,颜依又怎会不知两人不过毫厘之差。 不过,要是虞知真敢动手,那也就不是颜依钟情的虞知了。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杀机重重 十万大山深处,稍显狼狈的白玉盘坐在洞穴之中,真气涌动,在缭绕的真气中亦是有些许黑雾翻腾。 在白玉身边不远处,高大却也极不协调的身影坐着。 结巴夜鬼浑身散发着恶臭味,这气味便是白玉适应了数日,依旧难以忍受。 昏暗的角落中,结巴夜鬼手中捧着白玉带来的令牌,眸子发愣,只是盯着这块令牌。 那三角眼阴冷,却也带着许多神情。 他便是这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和目光,持续了数日。 这块令牌带给他的感情,远不是白玉所能想象。 白玉平息气息,朝着洞穴深处的结巴夜鬼看去。 这几日,白玉在修行,也在观察对方。 在白玉见到对方的时候,心中生出许多疑问,也有许多畏惧。 这令牌是楚王项籍给他,让他到此处寻人。 白玉哪里知道,这寻的不是人,而是夜鬼。 当白玉以为要死在夜鬼手中的时候,对方拿到了令牌,出人意料地放过了自己。 “楚王竟然与夜鬼有勾结。他让我送来令牌,分明是想将我拉入他的阵营。这夜鬼没杀我,也证明这一点。” 白玉出奇地冷静,这几日就已经想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朝中盛传,楚王陈兵南州,就不归朝,有谋逆之心。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白玉起身,忍着恶臭味,走到了结巴夜鬼的跟前,开口道:“多谢前辈,晚辈的伤势已经康复。” 这几日,白玉越发感觉到结巴夜鬼的气息强大,每一日都在攀升,直到今日,已然与先前是两个层次。 站在结巴夜鬼面前,白玉仍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心悸。 结巴夜鬼仅是坐着,不言不语,便是让白玉感觉到对方随时都能将他吞食了。 深渊巨口、洪荒凶兽,结巴夜鬼比此还要恐怖。 白玉见结巴夜鬼没有回应,继续说道:“前辈所赠黑雾,的确神奇。这几日便能让我恢复伤势。敢问这是何物?” 白玉问完,结巴夜鬼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前辈,令牌已经送到。晚辈答应楚王的事情,已经完成。这便离开此处。” 白玉转身,一步步朝着洞穴外走去,时刻也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白玉的伤势能在短短几日内恢复,也全赖结巴夜鬼的功劳。 那一口黑雾不仅恢复了白玉的伤势,还让白玉的修为逼近了开碑七品。现在,白玉已经预感到即将破境。 开碑七品。 如此年纪就能够踏入开碑七品。 白玉足以自傲,他已经做好和叶清欢再战一场的准备。 “叶清欢,将来一战,我必胜你。一雪青云试之耻。” 当年之青云试轰动天下,不仅是因为大楚重开青云试甲榜,更是因为入甲榜的前三人皆是惊才绝艳,是太平盛世中最灿烂的花。 自那青云试之后,叶清欢回到了问道书院潜修,白玉则是入朝为官。 两人再也没有一战的机会。 天才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白玉对叶清欢亦是如此。 不过,白玉不知道的是,青云试那一战对于叶清欢而言,也只是一次寻常的切磋而言。 一切都是白玉的自作多情,包括他不允许如他一般天才的叶清欢与问道之耻—虞知混迹在一起。 这是对叶清欢的侮辱,更是对他白玉的侮辱。 “虽然夜鬼为异族,但那一口黑雾实实在在让我的修为有了些许突破,倘若多吸收些黑雾,或许能顺序踏入开碑七品。” 白玉边想着,边走到了洞穴门口。 白玉回头望了一眼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结巴夜鬼, 此时,结巴夜鬼开口说道:“主...主上,让你....去杀..去杀了虞知。” 白玉一怔,疑惑道:“虞知?” 白玉怀疑自己听错了,结巴夜鬼口中的主上是楚王项籍,可高高在上的楚王为何要杀虞知? 结巴夜鬼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仿佛是一根柱子顶在洞穴之中。 “对,虞...虞知!” 白玉随即又问道:“敢问楚王殿下为何要杀虞知?” 结巴夜鬼回答道:“不...不知道,虞...虞知...是...是谁?” 白玉心中的疑惑越积越多。 不等白玉想清楚,结巴夜鬼走到了白玉的身前。 高大的身影和深沉的气息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强烈压迫感。 “这...这是..谢礼!” 白玉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身前夜鬼张口吐出一口黑雾。 黑雾源源不断,将白玉包围,像是温泉中蒸腾的雾气,只不过这雾气漆黑无比,同时带着难以忍受的腐烂气味。 “前...前辈!” 白玉身影难以移动,虚弱的声音被黑雾吞噬。 殊不知,此刻的情形如苍水一般,这些黑雾正是夜鬼之源。 只不过比苍水所得到的夜鬼之源更加纯粹。 黑雾尽数被白玉吸入到体内,漆黑的眸子无比诡异,充满邪性。 几息之后,那片漆黑从白玉的眸子里褪去。 “多谢前辈!”白玉兴奋地感觉到自身源源不断的真气流转。 七品! 开碑七品! 刚才的一瞬便是让白玉踏入了开碑七品。 这一刻,白玉仿佛感觉到自己能力战开碑八品的高手。 结巴夜鬼淡淡地说道:“不...不必。杀了...虞知!” 白玉眸子闪过一抹黑雾,麻木机械地重复道:“杀虞知!” ...... 与此同时,在天水城的郡守府中,王武峰夫妇正招待着两位特殊的客人。 “如两位所言,以两位的能力足以斩杀虞知,为何还需在下相助?”王武峰问道。 大堂中的两人正是燕云十八骑的三先生和捉刀客。 苍山那一场大战传遍了整个北境,自然也传到了三先生和捉刀客的耳中。 三先生也自然要将斩杀虞知,进行到底。 于是,两人找上了和虞知有仇的王武峰。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王武峰绝不会放下这仇恨,只是苦于拿虞知毫无办法,才只能选择隐忍。 但王武峰谨慎,即便对方两人是赫赫有名的燕云十八骑,王武峰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杀虞知? 真不当魏无忌和李浩渺存在吗? 王武峰继续说道:“再说了,谁又能确定李浩渺和魏无忌不藏在暗处。” 三先生平静地喝着茶,说道:“若是李浩渺真暗中随行,我们不会自寻死路。但据我所知,魏无忌破境在即,李浩渺为其护法,都无暇保护虞知。独独虞知一人回京,杀他,轻而易举。” 王武峰笑了笑,不说话。 虞知,自那少年出现开始,便是他们王家的噩梦。 王霄、王文秀两人之死都与虞知有关。 尤其是王霄,死状凄惨,全身内腑都被蚀骨虫给啃食了,只留下一副空皮囊。 那是王武峰的独子,王家的独苗。 王武峰恨不得吃虞知的肉,喝虞知的血。 三先生顿了一顿,说道:“但王大人不想亲手报仇吗?” 王武峰强忍着心中的冲动,不等王武峰开口,便是听一旁的绍鑫出声道:“此事,我们答应了。” “夫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虞知必须死在我的手上,我要将他的血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让他慢慢地流血而死。” 绍鑫神色狰狞,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王武峰又是呵斥一声。 绍鑫却像是听不见一般,眸子里只有怒火,双手不断地抠着指甲,重复再重复,直到抠出血来。 自王霄死后,绍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整日只听到绍鑫怒骂下人的声响,不少下人甚至被绍鑫活活打死。 王武峰也知晓绍鑫心中的恨,只是让人将那些尸体处理了。 王武峰心中叹了一口气,若不杀了虞知,心中仇怨难消。 “既然如此,虞知必然会死在回京的途中。” ...... 走出郡守府,三先生双手搭在身前,一步步不急不缓地走着。 捉刀客抱着长刀,那独眼渗出冰冷的光芒,写满了生人勿进。 “王武峰已经答应了。我们还要去哪里?”捉刀客问道。 三先生眸子闪烁几丝光芒,他心中的算计可不止这一星半点。 “虞知这小子运气不错。从陨星崖坠崖都能活命,这次的布局必须万无一失。我已经另外找了帮手,只等着对方回应。” 就在此时,两人头顶传来一声鹰鸣。 随即一只苍鹰落在三先生的肩膀上,带来了一份信。 三先生看完书信,笑道:“对方已经答应了。虞知这小子来一趟北境,竟得罪了这么多人。这些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杀了他。” “你说的那人是谁?”捉刀客好奇地问道。 三先生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 阿...阿嚏! 虞知痛苦地揉着鼻子,这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到底是谁在咒我?” 颜依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嫌弃地看着虞知。“你已经在这里住了两日,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虞知以脸上的伤痕没消,在客栈住了两日。 这住归住,但偏偏要挤在颜依的房间中,让颜依十分不开心。 吃我的,住我的,这吃白食的家伙非要占我便宜。 虞知心中清楚这副模样回去,定然经不起盘问。尤其是余蓝这个大嘴巴,不会放过虞知。 虞知看完手中的信纸,想了想说道:“今日。” “今日?” “嗯嗯,差不多该启程回京了。” 颜依瞥了那封信纸一眼,说道:“你还有别的帮手?” 初生牛犊,怕虎!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她应该是喜欢你 虞知跟颜依一同回到小院中。 刚一进门,便是听余蓝大喊道:“黎姐姐,小鱼哥哥又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啪! 虞知捂面,神色既无奈,又尴尬。眸子从指缝处偷瞧一旁的颜依。 “小孩子不懂事,别见怪。” 颜依一脸笑意,却是问道:“看来你带回来的姑娘可不少?我倒是好奇,我算是第几个?” 虞知不答,深深地叹了口气,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虞知。”黎晚桐喊道。 虞知闻声,朝着黎晚桐望去。 可黎晚桐的目光没有在虞知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了虞知,落在了颜依的身上。 在陨星崖下,两女短暂地见了一眼,颜依便是返回神隐阁了。 “颜依姑娘。”黎晚桐先是行礼问好。 颜依微微诧异,不曾想黎晚桐会主动打招呼。按颜依的设想,两人互不搭理才是各自的生存之道。 颜依对着黎晚桐回礼,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知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游荡,旋即说道:“哈哈哈,看来你们两个已经认识...那我.....” 颜依瞥了虞知一眼,步子轻盈,朝着黎晚桐走去。 “黎姑娘喊我爹一声李叔,我们之间不必生分。”颜依故作轻松地说道。 黎晚桐微微一笑,说道:“自然如此。” 虞知看着这一幕,挠挠头。 那一夜,他知晓了颜依的心意,这复杂的情感让虞知也担心两女见面的场景。 桐儿性子温和,大抵不会闹。 颜依率直洒脱,应该也讲道理。 还好,还好。 现在握手言和,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 安静地带着几分压抑的清风回荡在小院中,穿梭在人群中间。 余蓝躲在柱子后,偷偷打量着素白衣裙温文尔雅的黎晚桐和一袭青衣潇洒干练的颜依。 “怎么不打起来,怎么还不打起来?”余蓝嘀咕着,唯恐天下不乱。 宁欢则是好奇地问道:“蓝蓝,你为何觉得黎姑娘和颜姑娘会打起来?” “哼哼,现在不打,迟早有一天会打起来。”睿智的余蓝看清了一切。 宁欢转念一想,朝着远处的郭舒儿看了一眼。 “当初,郭姑娘来的时候,怎么没瞧你这么激动?” 余蓝直勾勾地盯着颜依,说道:“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直觉。就算小鱼哥哥没什么异常,但我觉得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那你站在哪边?”宁欢看着一脸兴奋的余蓝。 余蓝扭过头,眼中泛着笑意,一脸傲娇。“我自然是站在小鱼哥哥那边。两位嫂嫂,嘿嘿,改口红包都得收两份。” 宁欢跟着余蓝许久,已经摸清楚了余蓝的脾气。 这小丫头玩性十足,恨不得日日有热闹可看,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另一边,郭舒儿也打量着颜依,她未曾见过颜依,却听虞知说起过。 “这就是虞知说的那位颜依姑娘吗?” “风致绰约,确实比我强多了,倒是配的上他。” 在郭舒儿心中,虞知便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光。即便是神隐阁的圣女颜依,也只是堪堪配得上虞知。 ...... “回京?小鱼哥哥,我也想去。”余蓝眸子发亮,憧憬向往溢于言表。 虞知没搭理余蓝,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此行,我与颜依先行,绕道神隐阁,将叔和侯爷带上。”虞知说道,“清欢你们与桐儿一起,不急着回京都。来时匆忙,返程可多瞧瞧路上的风景,等我追上你们。” 叶清欢看了虞知一眼,也明白了虞知的心思,便是回应道:“好,此事交给我。” 老黄在一旁喝着酒,他自然知道虞知的用意。 什么绕道神隐阁都是借口,虞知独行,正是以自己为饵,想要钓出大鱼。 “小鱼哥哥,我还没去过京都呢。”余蓝挽着虞知的胳膊,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虞知继续没有搭理,看向雷骏,说道:“雷兄,这是叔给你的书信,拿着此信,前往南州府,希望雷兄能达成所愿。” 雷骏接过书信,他剩下左手,要修左手的刀。 聂枫将雷骏拜托给了李浩渺,但李浩渺一直没有时间将雷骏带往南州府,只能修书一封,让他自行前去。 “虞兄,我可同行,先前往京都。”雷骏说道。 虞知摇摇头,婉拒道:“多谢雷兄。但此行,我自有安排。” 见此,雷骏也不再多言。 无花已经离开,他要继续救世修行。大概也是因为虞知诓骗不住无花了,这才让这位强悍的佛门打手离开。 返京之行分成两路,虞知和颜依同行,剩下的黎晚桐、叶清欢、老黄等人同行。 黎晚桐没有反驳,仅仅是看了颜依一眼,这目光又很快挪开。 “小鱼哥哥!”余蓝怒气满满,瞪着虞知,这才让虞知难以避开她的目光。 虞知挣脱余蓝的双手,说道:“婆婆年事已高,你若是走了,婆婆怎么办?” 此言一出,余蓝发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余竹月待她养她如亲生孙女,虽是严厉,但没有让余蓝受过一点委屈。 余蓝自然也不能抛弃余竹月。一提起余竹月,余蓝的眸子也没了刚才兴奋的光芒。 “蓝蓝,我会陪着你。”宁欢开口道。 一番好意只是会错了余蓝的心。 “滚,谁要你陪着!” 宁欢讪讪笑着,不敢多言。 余蓝郁闷地嘀咕道:“可我真的很想去京都。” 虞知并非不想带着余蓝,只不过此行危险,余竹月也离不开余蓝。 就在此时,余竹月走了进来,说道:“小鱼儿,我和蓝儿一起去京都。” “嗯?”虞知诧异,说道:“婆婆,你愿意离开这地方了?” 余竹月的花白胡子在风中飘扬,冷哼道:“你还不欢迎不成?” 虞知嘿嘿笑着,“欢迎,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顿时,余蓝一蹦三尺高,亲昵地搂着余竹月,说道:“婆婆,你真是太好了。人美心善!我最喜欢婆婆了。” 余竹月褶皱的老脸露出几分嫌弃,仿佛在说,快给老娘撒开! 余竹月能去京都,自然让虞知欣喜。 光凭余竹月这一手医术,在何时何地都有大用处。 ...... ...... 没有过多的商议,颜依回了客栈。 虞知和黎晚桐一同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晒着太阳。 “此行回京是否凶险?”黎晚桐问道。 虞知一怔,坦然地点点头。“苍山一事传遍了世间。三先生等人也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黎晚桐又是问道:“李叔和侯爷不会与你们同行,我说的是也不是?” 虞知苦笑,只好说道:“是。侯爷破境在即,叔替他护法,走不开。京都那边又催得急,需要我尽快回京都复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黎晚桐看着虞知,没有生气,神情严肃道:“虞知,我相信你。但我不想你骗我。即便有危险,我也愿意与你一同承担。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愿意独活。你便是我,我也便是你。” 虞知愣愣地看着黎晚桐,然后抱住了黎晚桐,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了。” “你便是我,我也便是你。” 黎晚桐轻拂着虞知的后背。 “好了,现在你应该说说那颜依姑娘的事了。” 黎晚桐眸子里藏着几分狡黠,却也无比认真。 虞知身子一颤,显然是有些紧张。 黎晚桐轻轻推开虞知,那眸子里依旧清澈,如虞知初见她时一般。 稍不经意的举动让虞知有些揪心。 危! 虞知心思敏锐,早早便是知道还有这么一问。 虞知下意识地抹了抹脑袋上的汗水,颤声道:“自然自然。” “颜依他......” 虞知将过往从前的事都一一讲述给黎晚桐,无论是化名燕青衣的颜依,还是身为神隐阁圣女的颜依。 从天水城酒楼到青谷,再到神隐阁,苍山、陨星崖,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虞知都告诉了黎晚桐。 虞知洋洋洒洒讲了小半个时辰,口干舌燥。 最后,虞知略微胆怯地问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黎晚桐不语,目光从虞知的身上挪开,望向前方。 虞知也辨不清黎晚桐的心情,显得些许拘谨。 若是虞知不知道颜依的心意,心中还能坦荡,但那夜醉酒,颜依酒后吐真言,让虞知明了。 如今,虞知不可能对这份心意视而不见,以致于虞知在黎晚桐面前总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颜依姑娘应该是喜欢你。”黎晚桐冷不丁地来一句。 霎时,虞知看着黎晚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全然不在乎这点事情。 虞知沉默着,黎晚桐也不说话,像是在等着虞知开口。 “或许吧。”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没有否认,毕竟他曾亲耳听到颜依的酒后真言。 少女的心意正如虞知对黎晚桐那般。 当初的第一眼,便是一眼难忘。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年少透着简单,她喜欢他,或者他也喜欢她,都是藏不住的心思,就像春天的花儿总要盛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启程返京 清晨时分,北境的阳光比其他地方都要更加高远一些,仿佛从极远极远的高空落下。 北凉城下,两匹快马疾驰而出。 又过了几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北凉城。 梅园中,太子萧景尧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而此人又和虞知有关。 几日前,虞知拜托萧景尧送一封信,实则送的是一件物件。 而这物件的去处是大楚的疆域之外,比北境更北的地方——草原。 今日,那草原之上的收件人急匆匆地来了。 萧景尧将思绪从几日前与虞知交谈的场面拉回,看着对座异族服饰的女子。 “诺敏郡主,是为了那封信而来?”萧景尧看着那两个木质手镯,一个断裂,碎成两半放在桌子上,另一个则是戴着诺敏的手腕上。 这般质朴的手镯本不该出现在堂堂草原郡主的身上。 可它偏偏是出现了,更是被诺敏视若至宝。 在诺敏收到那断裂的手镯之后,从大草原上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北凉城。 大楚与狼廷的合作不断深入,除了马场之外,往来贸易,坊市也在逐步地踏入正轨。 大楚百姓得到了草原上的牛羊与鲜奶,草原的子民也得到了大楚的粮食与陶器,互惠互利,方才是长存兴旺之道。 这一切都是萧景尧与诺敏的功劳。 两人见面不少,往往谈论的都是公事。 萧景尧也从未见到过眼前这样急切慌乱的诺敏。 从前那个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诺敏到底去了哪里? 诺敏承认,说道:“还往殿下告知写信人是谁?” 萧景尧笑了笑,却是打着哑谜。“本宫从未见过郡主如此失态?郡主可否告知此人与郡主有何关系?” 诺敏望着萧景尧,那理性的眸子如草原上的狼崽子一般充满了野性。 严子牧微微上前,站在萧景尧的身边。 沉默片刻,诺敏收回目光,望向断裂的镯子,那野性也变成了柔情。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 ...... 山道中,虞知与颜依策马而行,仅是他们两人而已。 离开北凉城已有小半日时间,一路上颜依不时地打量着虞知,眼神中带着许多不解。 终于,虞知勒住缰绳,开口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颜依同样勒停骏马,神采飞扬,尽管不解,但如今两人同行已让颜依十分开心。 “你不是说让我保护你的桐儿姑娘,又为何反悔了?” 虞知顺手摘了一片树杈上的枝叶,说道:“我仔细一想,清欢比你靠谱些。还是让他保护桐儿安全些。” “哦。”颜依应声,她一定不信虞知这拙劣的借口。“难道不是怕我临阵逃跑,将你的桐儿给害了?” 虞知无聊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哼。你又不了解我!”颜依说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听颜依说道:“你家桐儿放心你与我孤男寡女地同行?如我这般风姿绰约、风华绝代的女子,万一将你给抢走了。她难道就不担心吗?” 青衣女子手里摆弄着一朵小黄花,有意无意地说着。 虞知笑道:“风姿绰约、风华绝代却也看不太出来,疯疯癫癫倒是与你极其相配。” “找打!”颜依抬手一挥,手中的小黄花飞出,花瓣在虞知的脸上绽开。 虞知抹了抹脸,不在意地说道:“桐儿说,你喜欢我。” 颜依一怔,神情木然,心道:她又是如何看出?我表现地很明显吗? 虞知没再说话,似乎再等着颜依开口。 次次都被你拿捏,这次总该让我得意一次。 颜依忍不住继续追问道:“然后呢?你又是如何说的?” 颜依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心中只想知道虞知的回答。客栈的那一夜,她是醉了,却也不尽然是醉了。 朦胧间的酒后吐真言带着半分酒醉,和另外半分的顺势而为。 颜依知道虞知听见了,虞知却不知道颜依假意醉酒,实则借着醉意,吐露心思。 “我说...”虞知背对颜依,目光狡黠。“我说,我这般优秀,风靡万千少女,多一个颜依也是合情合理!” 颜依啐了一口,骂道:“臭男人,还真不要脸!”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更是游山玩水一般朝着京都前行。 殊不知,这暗中一道身影正跟随着两人。 ...... “原来如此。”萧景尧听完诺敏的讲述,恍然大悟。 “当初,他引开了狼群,便不知去向,只留下这么一个手镯。”诺敏摸着手腕上的木质手镯,目光又落在桌上的那碎成两半的手镯上。“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 随即,诺敏看向萧景尧,说道:“信中没有言明他的身份,只是让我来寻殿下。如今,殿下可以透露他的身份了吗?” 萧景尧笑了笑说道:“这人...郡主应当认识。在京都时,郡主还颇为赏识此人。他叫虞知,郡主是否还有印象?” 诺敏不可置信地盯着着碎裂的手镯,瞳孔颤动,喃喃道:“虞知?” 她万万想不到儿时的救命恩人就是虞知。 或许当时在京都时,虞知已然认出了自己,否则也会让萧景尧送来书信和手镯。 郡主府邸也唯有萧景尧能送进去书信,换做他人一定会被拒之门外。 诺敏激动地说道:“他既然认出了我,为何不在京都相认?我已经找了他许多年,一直没找到他,才会以为他死了。” 萧景尧不觉得惊讶,这才是虞知的性情。 “虞知是一个散漫的人,不愿搭理俗事。当时大楚与狼廷正在谈判,或许是他不愿牵扯出更大的麻烦,惹人猜忌,这才选择沉默。” 诺敏听到萧景尧的解释,回想起京都中虞知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由得嗤笑。 他就在眼前,我却认不出他。 “殿下,书信所言,虞知需要我的援助。他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萧景尧没有看过书信,听诺敏这么说,苦笑道:“他宁可寻郡主帮忙,也不愿求我出手相助。这是打定主意不想与我扯上关系。”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真是独善其身。” 萧景尧的哀叹并不让诺敏感兴趣。 诺敏打断道:“殿下,还请说重点。” 萧景尧有些郁闷,这些人怎么都这样一点也不将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萧景尧正色道:“有人想要杀虞知。” 诺敏眉头一皱,杀气腾腾地说道:“是谁?” 萧景尧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来北境时,本宫与虞知同行,路上遇杀手刺杀。这都身上背着许多人命的杀手。本宫曾让人暗中调查,却查不到幕后之人。想来这背后之人神秘莫测。” 诺敏淡然道:“我们草原上的人有恩必报。不管这人是谁,谁想杀虞知,就是我狼廷的敌人。” 萧景尧很是诧异,诺敏竟然愿意让整个草原狼廷成为虞知的后盾。 诺敏继续问道:“殿下,虞知现在人在何处?” “半日前,已经启程回京。” “他传信给我,却又不等我相助。这又是为何?” “虞知想要郡主做的恐怕不是护他回京。”萧景尧说道。 几日前,萧景尧问过虞知,这封信是否是救他命的关键。 虞知只是无所谓地摇摇头,这人情可不是用在此处。 回过神,萧景尧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诺敏。“这是虞知留下来的第二封信。” 诺敏狐疑地看了萧景尧一眼,便听萧景尧解释道:“本宫唯一欣慰的是,虞知将此信交予本宫,还是相信本宫。” 诺敏接过书信,说道:“我同样相信殿下未曾看过书信。” 萧景尧看向诺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边是东宫太子的帝王威严,另一边是驰骋草原的巾帼气概,丝毫不让。 诺敏也没有避讳,在萧景尧面前看完书信。 诺敏神情不改,让萧景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别样情绪。 萧景尧坦荡问道:“郡主可愿将书信给本宫看看。” 诺敏忽而一笑,这笑得莫名其妙。“殿下真想看书信?” 萧景尧点头,说道:“是。” 这是萧景尧的气度。他不用太子的身份压人,虞知给他书信,让他交给诺敏。 萧景尧便是这么做了。 他未曾看过书信,只是等着今日询问诺敏能否一看。 若诺敏拒绝,那不看就不看。 诺敏又是笑了笑,这玩味的笑容让萧景尧甚是不解。 “给!”诺敏递过书信,“殿下一览,我便先告辞了。” 诺敏离开,而萧景尧的心思已经全然落在手中的书信上。 字迹不算潦草想,行文随意,不拘一格。 这倒是虞知的风格。 信中写得不多,但内容却是让萧景尧大吃一惊。 沉重的神情一直持续到萧景尧看完书信,直到书信的最后一句。 萧景尧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虞知真是无趣,设了个圈套,等着我往里钻。 只见书信的最后一行写着——若是那萧景尧想要看,就给他看一看。想来他这几日也是憋急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临天水城 离开梅园之后的诺敏心情激动,幼年被群狼环伺的场景历历在目,少年瘦弱的身影同样清晰可见。 “多兰,回部落。”诺敏说道。 多兰诧异,问道:“郡主,坊市刚刚开市,这里的事务......” 诺敏打断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多兰闻言,心中疑惑,却也驾着马车朝茫茫草原上驶离。 ...... ...... 一日之后,虞知和颜依来到了天水城。 虞知望着高耸的城墙,抿了抿嘴,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第一次见你也是在天水城里。现在想来,你是不是特意在天水城等着我?” 颜依瞧过自恋的,没瞧过虞知这么自恋的。“臭男人,少自作多情了。” 虞知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天水城郡守是王武峰,他的儿子王霄死在蚀骨虫之下,想必这仇算在了我的头上。那王文秀是他妹妹,死在了清欢的手中,这又是一桩仇怨。” “总而言之,王武峰一家对我应当是恨之入骨。” 颜依笑道:“这是自然。你这北境一行,将人家闹得家破人亡,独子都死了。怎能不恨你?” 虞知撇撇嘴,将自己择地一干二净。“你知道的,王霄是被蚀骨虫吞食,这是婆婆的手笔。王文秀是清欢杀的,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颜依瞥了虞知一眼,忍俊不禁。“那王霄的双腿总该是你打断的吧?” “哼,我这是为民除害。谁叫他侮辱桐儿来着?连一个弱女子都能这般欺负,定是一个为祸乡里的渣子,给点教训是为了他好。”虞知义正言辞,我不管,反正我做得没错。 颜依眸中秋波流转,望着虞知说道:“若是我被侮辱呢...你会怎么做?” 虞知冷丁地看向颜依,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虞知又很快挪开目光,故作轻松地说道:“堂堂神隐阁的圣女,谁敢侮辱你?” “也不需我出手,你们神隐阁的弟子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淹死对方。” 颜依才不搭理虞知的避重就轻,继续问道:“我只是问,你会怎么办?” 虞知心中叹了口气,目光诚恳地看向颜依,说道:“作为朋友,我帮你弄死他!” 这答案让颜依满意的同时也有些许失落。 作为朋友! 颜依不再追问,仅是这四个字已经回答颜依心里的问题。 此时,虞知从身后包裹中扯出一杆大旗,撑在后背上。 “都察院公干,闲人闪开!” 九个大字映着阳光,在大旗上飘扬。 颜依失笑道:“你这么招摇,难道不怕三先生知道你的行踪?更何况这天水城里还有一个王武峰。” 虞知摊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道:“以燕云十八骑的能力,就算我隐匿行踪,也会被他们发现。何必躲躲藏藏?” “至于王武峰,他要是真敢出手,那么他王家就等着被灭族吧。” 王家之事不仅仅关乎虞知一人,同样也有萧景尧的手笔。 北境军元鸿信助纣为虐,已然触怒了太子萧景尧和元帅徐青。 萧景尧送往京都的奏折中,将王武峰一家的行径说的一清二楚。 虽说虞知不想和萧景尧扯上关系,但萧景尧三番五次地帮助让那些有心人认为,虞知就是萧景尧的人。 在回到京都之后,这样误会会让虞知多许多麻烦。 虞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天水城。 若说没有担心,都是假话。 从北凉城出发,这第一站也就是天水城,也是一切为危险潜藏的地方。 虞知不确信三先生会在何时何地出手,但他确信三先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那王武峰...你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郡守府中,下人来报,将虞知的行踪,汇报给王武峰。 不过,王武峰不为所动,在自己的地盘除掉虞知是最方便的选择,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可世间又怎会有不危险的事情? “夫君,杀了他,替霄儿报仇!”绍鑫愤恨狰狞的神情更像是恶鬼。 “报仇,我一定要替霄儿报仇!” “报仇!” 绍鑫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王武峰看了绍鑫一眼,眼中多是厌恶。 王霄死后,绍鑫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性情大改的同时,更是苍老了十数岁。 这般面容与脾性让王武峰觉得恶心。 “哼,你以为你杀了虞知,就是给霄儿报仇了吗?”王武峰沉声说道。“在天水城杀了虞知,不仅是太子不会放过我们,你爹绍武侯也要遭罪!” 绍鑫稍微冷静了些,坐在椅子上,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绍焱被断了子孙根,你们绍家后继无人,这也是拜虞知所赐。难道你仅是要杀了虞知吗?”王武峰说道。 上次被萧景尧召见之后,王武峰便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果真,他父亲王裕在京都中的嫡系也都纷纷与其断了联系。 官场,一步踏错便是无底深渊。 绍鑫目光呆滞,又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 王武峰继续说道:“给霄儿和文秀报仇,也不能将你我搭进去。否则,我们何必隐忍到此时此刻?” 王武峰的话让绍鑫冷静了许多。 “你说,要何时动手?”绍鑫问道。 王武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既然三先生与捉刀客要杀虞知,便是让他们去杀。我们伺机而动就好。不过,让我好奇的是,这虞知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惹到燕云十八骑来追杀?” 燕云十八骑是楚王项籍的麾下,难道这是项籍授意? 可小小的督查院司务怎么会惹到权柄滔天的楚王呢? 绍鑫没有如王武峰想的这么深,只要是杀了虞知,给王霄报仇,其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王武峰回想起三先生的举止,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有人肯为刀,何须亲手握刀杀人? ....... 虞知身扛大旗,招摇过市。 街上指指点点的人全然不被虞知当回事儿。 这指指点点算什么?我在京都见的多了。 虞知的脸皮也是厚到了一定的程度。 颜依离得老远,跟在人群后面,一副我不认识这个人的模样。 我真是眼瞎了,喜欢此等厚颜无耻之徒!......颜依没眼看。 “诸位让让,本大人要住店了。” 虞知挤开人群,走进客栈里。 而颜依没有跟着虞知入住,反而是选择了另一家客栈。 这在其他人看来,虞知只是一人独行而已。 入夜,虞知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 《三千星辰帖》中的瞬星,虞知已经能够借助一千颗星辰,此等身法足以从开碑七品手中逃脱。 身上的赤火符箓也有十余道,或许不足以轰杀三先生,但重伤应当是不在话下。 而虞知的保命底牌远远不止这两件东西。 作为猎物便是要有自身的觉悟,面对高两个境界的强者的追杀,再多的准备都不显得多余。 这一次不像是在苍山与苍水死斗,而是暗杀。 稍有疏忽就会人头落地。 “京都着急召我回去复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我离京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不知姑姑还好吗?那若若又是如何?” “姑姑知道当年的真相,恐怕也不肯告诉我。只怕是因为楚王府,我那娘亲不知下落,连秋府也查不出踪迹。或许也是楚王府搞的鬼。” “姑姑定是瞒了我许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必然会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希望在我京都的时候,叔和侯爷至少能够回来一人。否则,偌大的楚王府怕是要把我欺负死。” 虞知唉声叹气,原来所有的斗争都放在暗处。 本着磨砺虞知的心思,李浩渺与燕云十八骑约法三章,只要不到开碑之人出手,他绝不出手。 这约定也因为三先生掳走黎晚桐变成了一句空谈。 虞知的危险也再度放大,谁也不知道燕云十八骑会从哪里杀出? “当年之事虽然还是隐秘,但于我而言,这一场战斗已经摆在了明处。希望所有的事都冲着我来!” 虞知正思考着,房门被敲响。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虞知疑惑,心道门外是谁? 要是颜依,自然不会这么客客气气地敲门。 虞知打开房门,出现在虞知门口的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 ...... ...... 此刻,另一处客栈中,颜依的房间中也走进一人。 “圣女。”来人是一中年人,蓝衣打扮,脸上带着些许老气,眉眼间透着几分精明。 颜依说道:“在外,称我小姐就好。” 秦望便是应道:“是,小姐。” 青谷三大家族,秦、林、叶三家,产业之中秦家为最。而秦家的背后正是站着北境宗门执牛耳者——神隐阁。 眼前的中年人正是秦家的家主秦望。 “当初,小姐莅临青谷,未曾好好招待,是属下失职。”秦望说道。 颜依举着茶杯,喝了口茶,无所谓地说道:“我未曾表露身份,不知者无过。你不必介怀。”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秦望拱手道:“属下已经查明。当初,燕云十八骑的第三骑曾在青谷收了一个弟子。北境杀手也都是此人在执掌。”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五章 林文茂 “是谁?”颜依眉眼一挑,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 秦望迎着颜依的目光,说道:“林家林文茂。” 颜依笑了笑,“没想到竟然是他。” “上次,三先生偷袭小院,掳走黎晚桐。这里面也有林文茂的痕迹?” 秦望点头说道:“那几日,林文茂确实在北凉城中。” 颜依看向秦望,对方低头,不敢直视虞知的目光。 秦家的背后是神隐阁,身为秦家家主,秦望明白若是神隐阁想换一个家族,也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身靠大树好乘凉,秦家有神隐阁为背景,在青谷中的产业无人敢觊觎,若是有人明知故犯,就是挑衅神隐阁,神隐阁那些符箓武器,奇门遁甲皆是不会售卖给对方。 神隐阁敢称北境宗门第一,不只是在顶尖的强者,更多的是奇门遁甲,天下情报。 “林文茂呢?”颜依问道。 她见过林文茂,在绍武侯府前,在叶清欢手刃王文秀的那一夜。 这等小人物本不应该颜依来过问,就是秦望站在林文茂身前,林文茂也该毕恭毕敬地行礼。 秦望莫名地笑了一声,说道:“说来也巧,林文茂此刻正在天水城中。” 闻言,颜依便是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世上无巧不成书。 此刻的巧合让人怀疑,也让人警惕。 “你知道该怎么做?”颜依开口道。 秦望抱拳,退出了客房,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圣女下山,向来是行踪莫测。没想到这次召见我,竟然是为了一个林文茂。”秦望嘀咕着,不敢乱猜颜依的心思。 秦家是神隐阁的代言人,但说的难听些,只是神隐阁赚钱的工具而已。 秦望明白,服从神隐阁的命令才是他们秦家的生存之道。 ...... “林......”虞知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林文茂也不恼怒,替虞知说道:“在下林文茂。” 虞知平淡说道:“有事?” 林文茂摇着纸扇,风度翩翩的模样。“虞兄,不请我进去坐坐?” 两人初次见面时是在青谷,虞知和叶清欢一同前往青谷。而那一次,虞知理所当然地将林文茂拒之门外。 不过这一次,虞知没有拒绝,让开路,让林文茂进入客房中。 刚一坐下,林文茂便是开口道:“在下得知虞兄返京途中,有人要暗害虞兄,特地前来告知。” 虞知一听,给林文茂倒了杯茶水,故作兴致盎然的模样。 “是谁要杀我?” 林文茂合起扇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还有一个用刀的独眼男子。” 虞知看着林文茂的样子,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冷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这里遇见林文茂,让虞知意外,也更让虞知明白危机不仅仅是三先生等人,在茫茫人海中还潜藏着其他杀机。 比如眼前的林文茂。 “那应该是燕云十八骑的三先生和捉刀客。”虞知淡然地说道。 “虞兄知道他们?”林文茂同样故作惊讶。他知晓自己的那位师父三先生要杀虞知,可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值得燕云十八骑出动两人,只是为了一个少年。 虞知点头,又是喝了一口茶水。 林文茂继续说道:“燕云十八骑,威名赫赫。据说早年间燕云十八骑陪同楚王项籍横扫四方,每一骑都是开碑八品以上的强者。” 林文茂顿了顿,朝着虞知看去,问道:“虞兄,他们为何要杀你?” 虞知再度给林文茂沏了一杯茶水,说道:“不知,或许是上一辈的恩怨。” 林文茂思索片刻,刚想开口,却是被虞知打断道:“不过,就算燕云十八骑倾巢出动,到我这儿也是一个死字!” 林文茂一怔,心中觉得虞知是在虚张声势。 李浩渺和魏无忌不在你身边,哼,你还有其他依仗不成? 难怪师父说你狡猾多端,这是想诓人? 在很久很久之前,林文茂就在三先生门下,学了许多年,也杀了许多人。杀人的手段已然出神入化。 或许武道境界不算出彩,仅是破甲六品而已。 可杀人....并不是仅靠境界。 林文茂见虞知连续喝下两杯茶水,忽而笑道:“虞兄不要盲目自信。燕云十八骑个个身怀绝技,仅是他们各自麾下也有能人异士......” “哼,能人异士?”虞知不屑地说道,“来北境的路上,我已经杀了不少这样的能人异士!” 霎时,林文茂眼中闪烁极度危险的光芒。 “是吗?” 话音刚落,林文茂陡然间展开纸扇,藏在扇骨内的钢针迸射而出。 细长的钢针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逼向虞知的面门。 咫尺之间的距离,星火炸裂般的速度都让虞知难以及时做出反应。 好在虞知始终提防着林文茂。 突然的袭杀比夏日的骤雨还要猝不及防。 虞知点地飞退,真气涌动,扭转风势,将钢针齐齐格挡在外。 铛铛铛! 钢针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知站定,看向地上的钢针,又看向一脸笑意的林文茂。 林文茂仿佛早已经料到这钢针杀不了虞知,但被这般轻易挡下却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虞兄,好身手!”林文茂笑着赞叹道,俨然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往往这种人才是最可怕,让人分不明辨不清。 虞知平静地说道:“很可惜,你这点伎俩还杀不死我。” “我知道。”林文茂依旧带着笑意,摇着纸扇,翩翩公子,却也是个令人恶心的伪君子。 “杀你,这点伎俩的确不够。但你又怎么知道我仅准备了这点伎俩?” “对于杀手而言,入口的,不入口的都可以杀人。” 虞知一惊,猛地看向桌上的茶杯。“你下毒了?!” 林文茂很满意虞知此刻的神情,更加得意道:“杀人的办法千千万,若是只会用武力,那与野兽何异?” 扑通一声! 虞知跪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眼球中遍布血丝。 “此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你中毒并不奇怪。你放心,顶多一盏茶的时间,毒性会麻痹你的所有经络,很快你就会感受不到这种痛苦。” “在你死后,我会将你的头颅砍下,送到黎姑娘面前,让你看她最后一眼。” “哈哈哈!” 林文茂大声地笑着。三先生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让他做成了。 虞知跪倒在地,强忍着痛苦,以至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虞知的惨状让林文茂快意,一直以来,他都享受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最后的哀嚎。 在林文茂的耳中,这是人间的“天籁”。 林文茂坐在虞知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虞知。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那位黎姑娘被掳走也有我的功劳。唉,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妨多告诉你一些。不管是你,还是叶清欢,黎晚桐都要死。黄泉路上慢些走,等着你的兄弟和你的女人。” “哦,对了。”林文茂露出一抹淫秽的笑容,说道,“听说你的那位黎姑娘还是个雏儿...啧啧啧,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虞兄,你放心。小弟我一定将黎姑娘好好享用,再让你们地府团圆。” “哈哈哈哈!” 就在林文茂猖狂大笑之际,虞知停止了颤抖,声音极度冰冷。“你还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清楚的咬字瞬间让林文茂头皮发麻。 不对,这不应该! 他为何还能这么清楚地开口? 林文茂的纸扇停顿在空中,诧异的目光正好与抬起头的虞知对视。 虞知的脸上哪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冰冷的眼神让林文茂如坠冰窟。 “你...你没中毒?”林文茂惊恐道。 论战力,林文茂远不是虞知的对手。 苍山前,虞知以破甲六品格杀开碑八品的苍水的事情已经传的天下皆知。 无论虞知借了什么力量,事实就是苍水死了,死在了虞知的手上。 林文茂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已经被锁定,任何异动都会遭到虞知的雷霆一击。 只见虞知缓缓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钢针。 “用毒。你倒是太小瞧我了。”虞知说道。他连七虫七花毒都熬过去了,怎么会怕林文茂的毒? “一进门,我就开始防备着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与我并无交情,在这等时候上门,只能用蠢来形容你。另外,你不会不知道我到北凉城之后的住处吧?” 林文茂喃喃道:“余竹月?” 林文茂心头无比悔恨,他早该料到,却又忽略了这一点。 “幼年时,我在婆婆那儿住了许久。我这人打小聪明,也学了许多。”虞知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林文茂。 这时的林文茂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木偶。 钢针的锋锐闪烁着银光,仿佛刺在林文茂的心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暗器将会冲向自己。 下一刻,林文茂动了。 在生死关头,怎么样都是一个死,不如搏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身影变换,林文茂朝着窗户外撤走。 虞知冷笑着出手,手中钢针飞射而出。 速度与力道都比林文茂强了不止一倍。 钢针从林文茂的后背射入,透体而出。 仅是一道钢针,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林文茂的穴道上。 顷刻间,林文茂气力散尽,那涌动的真气如雾气一样散开,身躯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倒。 “本想给你一个痛快,你偏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哼!”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六章 风浪渐起 若真想击败林文茂,并没有这么容易。毕竟对方也是破甲六品的存在。 要是没有碧落青炎的加持,虞知只是破甲六品。 林文茂的落败完全是因为自身的恐惧。 苍山之事传来,他从心底里认定自己不是虞知的对手。 怯战之人往往死得越快。 不得不说,用毒杀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算计,棋差一招罢了。 林文茂倒在地上,侧脸贴在地板上,提不起一丝的气力。 俎上肉,只等着虞知挥刀。 虞知一步步走向林文茂,脚步并不急促,却是林文茂的催命符。 “虞知,求你,别杀我!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三先生还布下了杀局正等着你。” “只要你饶过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 林文茂十分冷静,冷静地求饶,冷静地提出活命的条件。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联系了无数次,等着此刻说出。 虞知蹲下身子,指尖中露出一根钢针。“你倒是说说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杀局?” 林文茂主动跳出来毒杀虞知。这在虞知的意料之外。 可到底还有多少如林文茂这样的人潜藏在暗处? 林文茂求饶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只要你放了我。我都告诉你。” 钢针的尖端轻轻划过林文茂的脖子,然后便是一道极细极细的伤口出现。 若不是溢出鲜血,这道细长的伤口根本难以发现。就连林文茂本人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虞知用钢针挑起一滴鲜血放在林文茂的眼前。 “现在不是你和我谈条件的时候。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 林文茂不是蠢人,坚持道:“你放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林文茂的一声惨叫。 钢针直接刺入林文茂的太阳穴中,剩下半截在外面。 “算了。三先生的把戏不过就是那么些,我也不必知道地太详细。”虞知无所谓地说道。 没有了交换的条件,林文茂的性命也变得极其廉价。 “我最讨厌有人拿桐儿威胁我。很不幸,你触怒了我。” 一根根钢针进入林文茂的身体消失不见,甚至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溢出。 其中的痛苦唯有林文茂自己知晓。 惨叫声不绝于耳,传遍了整个客栈,将平静的夜色撕裂,直到人间的第一缕晨曦落下。 客栈中无人敢去打扰,也不管那一间客房中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担心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一夜间,客栈所有的客人全都跑完,就连掌柜也离开了客栈。 旭日东升,虞知从客房中走出来的,一夜的劳累让他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次。 客户内的动静都在虞知的感知中。 刚走出房门,在走廊上虞知见到了秦望。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 虞知首先开口,问道:“阁下是谁?” 秦望看着镇定自若的少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说,我是来杀你的。你信吗?” 虞知轻轻一笑,自顾自地走进秦望,一点也不担心秦望会出手。 直到虞知绕过秦望下楼,秦望问道:“你不信?” 虞知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说道:“昨夜,客栈的人都跑完了。就连掌柜和小二也跑了,独独是你留在此处。” “若是要杀我,昨夜趁我折磨林文茂,偷袭我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你却并没有这么做。”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你并不是我的敌人。二、你有足够的信心斩杀我,不屑用偷袭的手段。” “可是我瞧你的气息,也不过是开碑七品的样子。想要杀我,似乎还差点。” 说完,虞知走下楼梯,他实在饿了,饿得胃疼。 客栈里没有人,连厨子也不在。 虞知一路走出客栈,在一个路边摊上坐下。 “老板,两个肉包子,一碗豆花。” 谁知秦望也跟了上来,坐在虞知的对面。 虞知美滋滋地吃着,吃完一个包子,才开口道:“你要不是来杀我的,就走开些。” 秦望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虞知不知道秦望是何人,但秦望却听说过虞知。 “你杀了林文茂?”秦望问道。 虞知淡淡说道:“他还有些时日好活。” 秦望点点头,“他活着才能换取最大的利益。” 秦望是商人,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死的林文茂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但活着,就算是半死不活的林文茂也值许多银子。” 颜依交代秦望处理好林文茂。在秦望看来,杀了林文茂简单,可杀了也只是杀了而已。 虞知看着秦望,说道:“人还在客房里,你最好抓紧给他治疗伤势,否则死了可别怪我。毕竟目前来说,我也不想他死的这么早。” 秦望又是看了虞知一眼,他始终不明白虞知在想什么。 林文茂活着,对虞知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片刻后,秦望离开,大概是会客栈去找半死不活的林文茂去了。 虞知不知秦望是何人,心中也能猜出一二。 昨夜,虞知将平生所知的手段全部用上,将林文茂变成了一个废人。 痛苦的并不是结果,而是林文茂哀嚎求饶,到最后诅咒虞知的过程,鲜血飞溅的过程。 在秦望走之后的不久,一队士兵找到了虞知。 这是天水城的守军,隶属于郡守府,也便是王武峰的麾下。 “你可是虞知?”为首的将领说道。 虞知咽下最后一个包子,打了一个饱嗝,说道:“是我。” “有人状告你在同福客栈中杀人,你得跟我走一趟。” “误会了。那人还没死。” “没死?”将领说道,“既是有人报案,总要对簿公堂。走吧!” 虞知看着对方,原以为是王武峰的手笔,可越发觉得不像。 虞知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淡然说道:“本官乃是督查院司务,奉皇命督查北境。昨夜那人暗杀本官,已经被本官制伏。打斗凶险,定是让客栈的人误会了。” 将领见到虞知手中的令牌,没有立刻相信虞知,而是仔细查验了一番。 “确实是督查院的令牌。” 那将领转眼看向虞知,又是说道:“你就是那个虞知?” 虞知先是错愕,随即坦然承认。“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查清北境官员被杀一案,手刃凶徒苍水的虞知的话,那就是我了。” 那将领随即抱拳道:“小小年纪敢杀上苍山,严惩凶徒。光是这份胆量,让在下佩服。” 话音刚落,那将领身后的副将便是低声说着什么。 将领随即皱起眉头,说道:“本将行的端做得正,这点话都不让说?朝廷的定论难道就是对的?用大楚官员二十余条性命换二十年气运,于大楚有益,可那些死者的家属的呢?听说,郭永年大人还有一女儿活在世上。若是苍水不死,大楚有何颜面面对郭大人的独女?” 虞知一怔,心道:这人倒也正直,若是真性情,凭着一番话也值得钦佩。 虞知说道:“杀人偿命,自古的道理。有人不敢杀,有人不能杀,用着大局为重的道理,用金钱利益做交换,沉冤不能昭雪。说到底掌权者方能决定一切。如今敢言者甚少,将军所言也着实让人钦佩!” 将领哈哈大笑起来,豪情万丈,说道:“我不如你。言语苍白无力,只能抱怨几句。快意恩仇需要的是实力。如我,即便有这心,也无这力。” 说罢,将领带人离开。 这人的出现仅是小小的插曲。 不过也让虞知明白了,世间不仅仅是他有这等愤慨。 在虞知朝着客栈回去的路上,颜依出现在了虞知的身旁。 虞知习惯了颜依的神出鬼没,并不奇怪。 “刚才那中年人是你的人?”虞知问道。 “青谷秦家的家主秦望。”颜依说道。 虞知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以神隐阁的势力,整个青谷也不是神隐阁的对手。 颜依看向虞知,忽然好奇地问道:“林文茂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下这么重的毒手?” 虞知笑了笑,无辜道:“祸从口出。这家伙侮辱桐儿,若是杀了太便宜他了。” “哦。”颜依平静地应道。 如果真是这样,这就不稀奇了。 颜依去看过林文茂,只是瞧了一眼,便走出房间。 林文茂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点点血迹,遍布全身,已然没有人样。 修为被废,浑身的筋骨全部被打断,再也没有接续上的可能。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走了几步,虞知问道:“刚才找我问话的将军叫什么名字?” 颜依道:“天水城守将,钟疾。此人一直在北凉府为官,修为以臻至开碑七品,但在官场上没有人脉,并不受重用。” “在坊间,钟疾的名声极好,正直无私。你可以放心的是,他和王武峰并非同类人。前些年,王霄奸淫妇女,差点被他就地格杀,好在王武峰及时出手。后来,钟疾便被王武峰派去剿匪。直到王霄死后,才被调回天水城。” 虞知点点头,说道:“这人倒是不错。性情中人。只不过这官位成了他的掣肘,否则王霄那渣滓早就该死了。” 两人回到客栈,取了骏马,继续踏上返京的路程。 在两人刚离开天水城,秦望雇了一辆马车,也带着林文茂朝着青谷离去。 林文茂只是开胃菜,急湍中的小鱼,掀不起一点风浪。 而更大的风浪正在凝聚之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得不杀的隐秘 神隐阁之后的群山之中,一道身影立于湖面之上。 脚尖触及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涟漪朝着远处荡开。 整片大湖中唯有这一人存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维持着此人的平衡。 这一方湖,便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远处的湖边,李浩渺与颜暮烟并肩而立,看向湖中的人影。 “魏无忌已经不会有事。你可以离开,他破境之后,我自会告诉他来寻你。”颜暮烟说道。 李浩渺笑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颜暮烟瞥了李浩渺一眼,说道:“相比你的不告而别,我更愿意当下将你赶走。” 李浩渺闻言,不禁摇头苦笑。 女人就是记仇,还是忘不了当年之事。 可李浩渺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为你诞下女儿的女子,还不能由着说几句了? 两人绕湖而行,恰是一对璧人,也本是一对璧人。 剑道宗师与神隐阁阁主,无疑是天作之合。 “虞知一路返京,身边无一帮手,危险重重。燕云十八骑不顾与你的约定,斩杀虞知。这是你后悔不来的事。”颜暮烟平静地分析道。 李浩渺不在乎地说道:“那小子敢返京,一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三先生若是赶来,恐怕会被这小子坑死。虞知,随我,打小就机灵。” 颜暮烟脚步一停,美眸轻抬,嘲讽道:“这风流也是随你?” 李浩渺错愕,不敢接话。 “哼,你们叔侄两人都是一个样儿。虞知明明有了黎晚桐,偏偏又来招惹颜依。李浩渺,你是要瞧着你女儿去给人家做小?” “我可是告诉你,若是虞知真敢让颜依做小,神隐阁不会放过他。” 李浩渺嘀咕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是颜依去招惹那小子,恨嫁的丫头。” “你说什么?”颜暮烟冷声说道。 “没没没。”李浩渺又怎敢答话。 颜暮烟叹了一口气,知女莫若母。 颜依幼时,颜暮烟曾狠心将其送往京都,一路的历练,千难万险,但她同样关心颜依。在颜依的身后,处处都有神隐阁之人暗中保护。 所谓磨砺,颜暮烟和李浩渺的看法一致,一味的保护经不起风吹雨打。 世间万物,如挺拔之松柏,坚毅之顽石,总有衰败的一日,但历经寒冬的摧残,风雪的洗礼,更会生机焕发。 “渔夫跟着颜依,原以为足够。”颜暮烟继续说道,“今早,密报传来,燕云十八骑又有两人出现在北凉府,意图明显。” 李浩渺眉头皱起,他与斗笠老大的约定似乎已经不作数。 正如颜暮烟所言,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虞知死了,近二十年的隐忍也没有了意义。 “那老家伙对付书生和刀客绰绰有余,要是燕云十八骑有四人出现,虞知就危险了。”李浩渺说道。 颜暮烟说道:“不仅虞知危险,依着颜依的性格,她绝不会舍弃虞知。我要你将颜依带回来!” 世上有许多追悔莫及的事。 李浩渺看着颜暮烟,多年前的画面重现在眼前。 当年的明媚风光,转眼间已然成为过眼烟云。 正是因为悔恨和遗憾,才让李浩渺更加珍惜眼前人。 二十年前北境第一美人为其生女,独自养大。此情绝不是李浩渺所能辜负的。 ...... ...... 从前,虞知喜欢清静。在问道书院上,只怕是人多,有些心怀鬼胎之人将自己给暗害了。 所以清静些很好。 可显然现在的清静让虞知越发担忧。 自从虞知两人离开天水城已经过了五日,整整五日,一路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两人就像是游历江湖的大多数少年一样,看山河美景,见人间烟火,好不自在。 但自在都是颜依的,只剩下虞知一人担忧。 便衣轻马朝着京都方向缓缓前行。 “我说,你就不担心吗?”虞知郁闷地说道。 颜依指尖捻着一朵紫色小花,信马由缰,悠闲自在,若是不知道个中详情,定是以为颜依是那大户人家外出游玩的小姐。 紫花转动着,淡淡的花香进入颜依的鼻子中。 “担心有何用?”颜依将紫花插在发丝间,显得清新脱俗。 “他们要杀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担心什么?” 颜依的补刀戳中了虞知的心。 “女人,你好狠的心!”虞知痛心疾首地说道。 颜依眉眼一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看吗?” 虞知闻声,回头一看,又是很快扭过头。 “丑,丑死了!” “哼,臭男人,口是心非!” 颜依狡黠又傲娇,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 ...... 夏日的雷雨总要酝酿许久,待重重黑云如城墙堆积,才会倾泻而来, 只需片刻时候,雷声将息,雨水在地上汇成小溪,冲刷泥泞,又将那些泥泞汇聚成更大的泥流。 三先生看着窗外的雷雨,愣神了片刻。 他不喜欢雨,一点也不喜欢。 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杀了许多人,然后他便怕了。怕被人发现,那些人都是他所杀。 所以,他躲了起来。 这一躲就是十多年。 时间是世上最神秘莫测的术法。 它能让人忘记恐惧,将无数的生机磨灭。 诚然,三先生没有了当年的畏惧。 也或许他正是因为怕极了,所以要杀了虞知,杀了那些人最后的血脉。 “我们还在等什么?杀了虞知,没有人知道这是我们做的。”捉刀客摸着手中的长刀,说道。 三先生回过神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扰乱了他的思绪。 “老大与李浩渺的约定还在。我们杀了虞知,只会惹来一个发疯的李浩渺。” 捉刀客冷哼一声,说道:“虞知能在苍山前,力战苍水。你那些破甲六品的杀手已经一个也奈何不得他。除非我等出手,否则......” 说到此处,捉刀客笑了笑,那只独眼闪过一抹阴冷狠辣的光芒。 “即便是破甲六品的人杀了虞知,李浩渺也不会守信。” 捉刀客的意思很明显。 无论是谁杀了虞知,李浩渺都不可能不插手。 虞知若是死了,是破甲六品杀的,还是开碑之上的人杀的,都会遭到李浩渺疯狂的报复。 三先生又转头看向窗外的雨水。这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楚王殿下入孤天塔已有数月,不久之后定能踏入宗师境。那时,我们就不用担心李浩渺的威胁。而虞知...不得不杀。” “不得不杀?”捉刀客说道。 三先生的目光仿佛深陷在雨幕之中,坚定地说道:“不得不杀!” 捉刀客盯着三先生,只是一瞬间而已。 燕云十八骑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有些可以言说,也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难以言说。 十八骑本身就是隐秘,就如三先生只是三先生,捉刀客也只是捉刀客,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比如捉刀客那只瞎掉的眼,无人知晓是如何瞎的。 三先生口中的“不得不杀”显然也是他埋藏了许久的秘密。 虞知,虞知...又与李浩渺叔侄相称......捉刀客猜想到了一二。 二十年前,捉刀客还未见过三先生。不过,他知道那些年三先生一直混迹在北境。 雨下了一盏茶的时间,夏雨浥轻尘,泥土的芬芳吹进屋内,带着无限的生机。 三先生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才有兴趣继续说道:“好在那小子得罪的人不少。有人会替我杀了他!” ...... ...... 遥远的京都内不如北境有这样的大雨涤荡尘土。 即便是夏日的雨也是将落未落,忽而一阵,便云雨将歇。 就好像京都的朝臣们话说半分,全凭猜测人心,谋求一条生路。 百味居内,萧景禹与项景昊对坐着,夏日饮茶解暑,再吃些百味居的点心。这便是悠闲快哉的一日。 “景昊,王妃的身体怎样了?”萧景禹问道。 项景昊放下茶杯,说道:“多谢殿下关心。娘亲在府中休养了许久,身体已经无碍。不过,大夫说,娘亲郁结难解,心病难医。想必是被秋若若那贱人给气坏了。” 萧景禹不着痕迹地看了项景昊一眼。 贱人一词,骂的是别人还好。 可若是放在秋若若的身上,却是不妥。 萧景禹没有劝阻,他知晓项景昊的性情,在南州府无法无天惯了,回到京都也难改这嚣张跋扈的脾性。 劝了也是白劝。 因为项景昊与秋若若的事,萧景禹也被楚皇训斥了一顿。 有失必有得。 挨了一顿训斥,萧景禹也知道了萧元德的心思。令他庆幸的是,萧元德给了他一个争夺皇位的机会。 “我听说,秋若若有一个义兄,叫虞知。听说,此人跟我那位皇兄走得很近。”萧景禹说道。 提起虞知,项景昊脸上再度充满了戾气。 一口饮下茶水,项景昊憎恶地说道:“虞知,这人跟秋若若一样可恨。不知规矩的贱民蝼蚁。听说,他在北凉府立了功,再过几日就要返京了。” 没想到景昊跟虞知也有仇.....萧景禹心头一笑。 项景昊忽然看着萧景禹,坦言道:“殿下是不想让此人回京?” “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萧景禹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 说项景昊飞扬跋扈,但萧景禹的心思也不见得怯懦,否则又如何来争这皇位? 对于他这皇兄的人,萧景禹更是心狠手辣。 项景昊望着未名湖上的涟漪,自信道:“殿下放心,此事交给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八章 山村 北境,山高且险,多是山间那些被人踏出来的小路。 在山脚溪边有许多村落聚集,多是同宗族的人家为防备山中的野兽而群居。 虞知两人牵着马走进了一座小小的村落之中。 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 村子并不在偏僻的地方,反倒是在要道上,因此时常过往的商旅路过此地。 房屋错落,没有任何规整可言,大抵是随意搭建起来的茅草屋。 虞知两人一进入村子,村中三四个孩子就围了上来。 “哥哥,姐姐。你们是从镇上来的吗?”小女孩拉着两人的衣角,那双眼睛充满了好奇。 虞知打量了小女孩一眼,笑道:“是呀。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客栈?” 小女孩眼珠子一转,乌溜溜的大眼睛透露着一丝精明。 “哥哥姐姐,我们村子里没有客栈。不过,你们可以住我家,绝对比客栈便宜。” 话音刚落,其余几个小孩也纷纷叫嚷着要虞知等人住到家里去。 村子里的猎户人家时常做这些生意,总能赚一些散碎银子贴补家用。 这样的生意比上山打猎,又或者下田农耕要实惠得多。 虞知看向先前那个小女孩,说道:“你家在哪儿?我们住你家。” 小女孩领着路,一路穿过村子,带着两人走到了村子的另一头,三间茅草屋离得村子有些远。 “哥哥姐姐,这就是我家了。爹娘,我带客人回来了。” 茅草屋中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壮实,皮肤黝黑,一双大手上遍布厚茧,双臂孔武有力。 女的一身粗布麻衣,腰间系着围裙,手中还有未干的水渍,该是刚准备好饭菜,还没来得及收拾。 夫妇将虞知两人迎进了茅草屋里。 “乡野之地没什么好吃食,一些小菜,两位试试,是否合两位的口味?”男人说道。 虞知看着桌上的菜肴,说道:“我们两人不忌口。只需填饱肚子就行。” 颜依不客气地吃着,偶尔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女人给两人端来两碗酒水,上面还漂浮着几颗米粒。 “这是俺们自家酿的米酒,比不上城里。但过往的客人都觉得不错。” 虞知接过米酒,又是给颜依递了一碗。 “大哥嫂子,你们家经常接待过往的客人吗?”虞知好奇道。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听小女孩开口说道:“是呀。不少客人呢都在家里住过呢。” 随即,男人应声道:“我们这村子常有商旅往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又没有客栈。所以,许多过往的客人就住在俺们家里。” “哦。”虞知抿了一口酒水,就放下了。 而颜依一口喝完,脸上顿时浮现出两朵红云。“好酒!” 一盏茶的时间后,酒过三巡,颜依醉眼迷离,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没心眼的姑娘这也能喝醉......虞知看着一旁的颜依,无奈摇头。 危险无处不在,这一路上虞知处处留着心眼,唯有颜依却是不管不顾,仿佛就是跟在虞知身边游山玩水的小丫头。 “大哥大嫂,如今世道乱,你们在乡野之地,没有官差保护,就不怕引狼入室?”虞知问道。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们家里家徒四壁,那些歹人哪能看得上我们家?” 虞知环顾四周,这屋子看着新,但屋子内外却也的确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的确,这样的家境就是盗匪也看不上.......虞知再度看向屋内的摆设。 这一次,除了家徒四壁,虞知也看出一些别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丫头,你带着哥哥姐姐去休息。”男人说道,“就住隔壁的屋子。” 小女孩极为懂事,听着男人的吩咐便是带着两人走出茅草屋。 虞知扶着颜依,这女酒鬼已经晕晕乎乎,净是说着胡话。 “哥哥姐姐,你们今晚就住在这儿。阿娘已经将房间给收拾好了。”小女孩说道。 虞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给小女孩。 “你也早些歇息。” 刚进入屋内,倚在虞知身上的颜依瞬间便是清醒了起来。 迷离的醉眼透着无比的清澈,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 “你没醉?”虞知问道。话里的意思是没醉,为何要装醉? 颜依眸子清亮,脸上的两朵红云格外得娇艳。“区区几碗米酒醉不了我。” 颜依顿了一顿,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面瞧了一眼。随即,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地方有问题。”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是传来。 “哥哥,阿娘让我给姐姐送来一些糖水。喝了之后,明日睡醒了不会头疼。” 虞知和颜依对视一眼,颜依侧过身去,闭眼假寐, 虞知开门,见到了小女孩。 如铃铛清脆的声音绝不会让人怀疑,这小女孩别有用心。 虞知接过糖水,说道:“替我谢谢你的阿娘。” 小女孩关心地问道:“哥哥,姐姐还好吗?我家的米酒可烈了,像姐姐这样喝,明日定要头昏脑涨。” 虞知回头看了假寐的颜依,说道:“她呀,嘴馋。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明日午时。” 虞知接过糖水,端进屋内。 颜依已经睁开眼睛,看着虞知手中的糖水。 世上有好心人吗? 自然是有,比如虞知。 可虞知不信世上还有除了他这样的好人。 “这个村子都不对劲。”虞知放下糖水,开口道:“村子不大,十余户人家。与我们沿途所见差不多。不过......” 颜依同样发觉了这座村子的异样。她接过话茬,说道:“太新了。” “不错。”虞知看向桌子,指尖轻轻擦过桌子边沿,几根毛刺传来粗糙的触感。 “即便有做旧样子,但还是太新了。” 颜依又看向那两碗糖水,说道:“来时,桌上摆了一桌的菜肴。这些菜色远超一个三口之家所需。看样子大抵就是为了等着我们。可奇怪的是,饭菜里没毒,酒里也没毒。难道这毒在糖水里?” 虞知也顺着颜依的目光看去,端起一碗,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糖水。 “没毒。” “既然没毒,那便喝了。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颜依天不怕地不怕,咕噜咕噜,吃饱喝足。 喝完糖水,颜依看着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条凳子之外就没有其他外物。 一览无余的简单朴素方才是这户人家该有的。 “只有一张床...”颜依说道。 虞知甚是大方地说道:“你喝了些酒,你睡床,我给你守夜。” 颜依也不客气,躺在床上。可仅是片刻,颜依半躺着,轻咬着红唇,目光迷离地看着虞知。 “臭男人,孤男寡女的,你确定不想做点什么?” 魅惑如妖精般的声音从虞知的背后传来。 虞知看去,曼妙的胴体在清冷的月光下充满诱惑,肤如白雪,红唇勾人,青衣之下两处波浪起伏,让虞知心也跟着荡漾。 “色即是空!”虞知扭过头,将丹田中的燥热压下。 “哼,胆小鬼。” 颜依狡黠一笑,若虞知真如恶狼般扑上来,那就不是他所喜欢的虞知了。 ...... 深夜,茅草屋中的一盏盏烛火熄灭。这片荒野万籁俱寂,山里的野兽也休息了。 在另外两间茅草屋中,一间夫妇和小女孩父母居住,另外一间是刚才吃饭的厨房。 烛火熄灭,唯有些许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纸落进屋内。 黑暗的角落中,一家三口将自己的身形遮蔽,不在任何光芒之下。 男人双手抱胸,那双孔武有力的手臂是庄稼人,是猎户的手臂,更是杀人的手臂。 “两人吃了糖水,睡了。” “再等等。杀了虞知就好,那女子是神隐阁的圣女。要不然留她一条性命,去神隐阁换一些银钱?”女人手中握着两把棱刺,若是不说话,谁也不会觉察到此处有人。 男人冷哼道:“在你与神隐阁做交易之前,恐怕你已经死了。” 这对临时夫妇只是人前恩爱,人后...都是无恶不作的主儿。 一直未开口的小女孩坐在床上,短小的手指握着一根绣花针,红线为织,纠缠在一块白色绸缎上。 一条条红线交织成红衣阎罗的模样,怒目圆睁,栩栩如生。 小女孩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不似之前那般灵动可爱,反倒是多了一些沧桑和褶皱。 若是虞知在此,定会认出这是他曾经的“熟人”——绣花大娘子。 绣花大娘子一边绣着阎罗,一边开口道:“今夜,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逃走。否则,我们都会死!” “李浩渺和神隐阁都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只有将所有事情掩盖,我们才能不怕那万一。” “虞知,虞知,这个小贼,老娘要剥了他的皮,做成人皮俑。” 许久之前,在京都中虞知上门挑衅,将绣花大娘子狠狠羞辱了一番。那些言语都牢牢地刻在绣花大娘子的深处。 天生的畸形让绣花大娘子忍受了无数的嘲讽和讥笑。 不过,那些敢笑他的人都已经被她杀了,或者做成了与她一般大小的人皮俑。 除了虞知! 那个侮辱她的虞知还没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八十九章 都是熟人 月明星稀,会有故事发生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而长夜无眠,将人熬着,疲倦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秋府书房中,淡黄衣裙的秋若若轻轻揉着眉间,俏脸的疲惫如深沉的夜色难以驱散。 在楚王府的风波之后,秋若若深居简出,再也不曾和项景昊遇见,而那些时常玩乐的王公贵族的小姐们也疏远了。 这些事并不能让秋若若在意,那些所谓的玩伴也不过是她在交际往来上的应付而已。 如今没有了这些人的打扰,秋若若将应付的时间,都用在了管理流萤之上。 片刻之后,秋若若起身,手中拿着一封密报。 这是流萤从北凉府传来的消息。 虞知的返京之行聚集了无数人的目光。 那些想要虞知死的人,也有想要虞知平安返京的人。不仅是虞知做足了准备,在虞知身后之人也在暗中筹备,护卫虞知的安全。 “小鱼哥哥,也不知你回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秋若若喃喃道。 “若是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怎会在京都中平静度日。你和那黎姑娘必定要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秋若若又是拧着眉头,这一团乱麻让她多了添了无数的愁绪。 如何抽丝剥茧,又如何在京都的暗流中保全秋家,保全虞知。 “若若,夜深了。”秋劲风走进书房。 连续几日,秋若若都待在书房中,吃饭睡觉都在书房,没有一日是好好耽搁的。 秋若若转身看向秋劲风,说道:“爷爷,你怎么还未休息?” 秋劲风笑了笑,那双苍老的眸子见过了太多世态炎凉。今日对于秋若若而言难以解决之事,不过是秋劲风数十年来时常经历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虞知能否回京全在于他自己,你即便知道再多,也只是徒增担忧罢了。” 若是李浩渺护卫,天下谁人也拦不住虞知。 秋若若明白秋劲风的意思,说道:“只是我知道了,总想为小鱼哥哥做点什么。” 秋劲风叹了一口气,“若若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爷爷,不用担心。既然我选择了执掌流萤,踏入这漩涡之中,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秋若若无比豁然,她早早知道了将要面对什么,也毅然决然的踏进了漩涡之中。 夜深了,最黑暗的时刻永远藏着最危险最肮脏的东西。 可最黑暗之后,便是等着黎明。 ...... ...... “来了!” 虞知和颜依同时睁眼,身处险境,就是睡也睡不安稳。 颜依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笑着问道:“你猜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杀你?” 虞知也咧嘴笑了一声,回应道:“应该不会少。若是这家人真有问题,这村子也是个摆设,恐怕这杀手不下三十人。” 颜依称赞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虞知趴到门缝上朝着外面望去。 茅草屋外空无一人,夏夜的月光明亮又冷清,那皎月高悬,俯瞰着人间。 可原本寂静的乡野藏着无数的杀机。 在清冷月光的背后,在那些月光落不到的黑暗深处,潜藏着数十道恐怖的气息。 吱呀! 虞知提着剑,推开门,全然不惧。 “诸位,出来吧。设下这么大一个局,总不至于不敢见人。” 夜风微凉,卷起几根野草,飘荡在空中。 月光洒在孤影上,显得几分凄凉。 虞知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还是这么胆小,我就先走了。” “我们被发现了?”男人说道。“可之前他们两人从没有异样。” 绣花大娘子冷冷一笑,眉眼狰狞,说道:“这小子阴险狡猾,敢将自己当做诱饵,必然藏着后手。小心些。” 男人嘿嘿一笑,“他们中了毒,就算开碑九品来了也要死在这里。” 虞知刚想迈步,夜色中一道冷箭迸射而出。 嗖! 破风声极为尖锐,如流星骤雨,撕裂夜幕,绽放出冰冷至极的寒光。 箭矢让虞知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破风声,熟悉的飞箭,虞知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陨星崖上的那个箭士。 当初那一箭险之又险,换做别人已经被箭士射杀。虞知靠着假死骗过了对方。 如今再次相遇,虞知已经不是那日的虞知。 势如雷霆,箭矢逼近眼前,指向眉心。 虞知不退反进,这一次他已经不用再躲开,甚至不用动用《小人图》。 “《三千星辰帖——瞬星》!” 虞知身如流星,一步踏出,那一道箭矢在虞知的眼中变得很慢很慢,慢到虞知随手可以握住箭矢。 “怎么会!”数百米之外的箭士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开碑七品之下,从未有人能够逃过他的箭矢。可虞知做到了,陨星崖上逃出生天,今夜做的更为容易。 虞知右手握住了箭矢,轻笑道:“你们这么多人都不敢正面杀我?只敢背后伤人?” 这样的刺杀已然发生了许多次。 下毒、射杀......总归都是偷袭的路子。这也是杀手杀人的路子。 绣花大娘子弹指间,一道绣花针借着夜色飞出,比箭矢更快,更不易觉察。 嗖! 下一刻,夜空中出现无数的火箭,如雨点般密集,笼罩虞知所在之地。 这样声势浩大的杀人手段远不是杀手应该做的。 然而,他们却做了。 数十个杀手聚集,只为了杀一个破甲六品的修行者。 这样的事传出去也是一个笑话,甚至还用了围杀的手段,简直是丢脸至极。 可他们依旧这样做了。 为了自由,为了脱离三先生的掌控。 相比受制于人,丢人又能算的了什么? 虞知看着星如雨的火箭,撇撇嘴,嘀咕道:“真是麻烦。” 身影变幻,瞬星再度施展,无数火箭落下,却无一碰到虞知。 藏在夜色中的那一根绣花针临近虞知的胸口。这不是一根普通的绣花针,熔铸了千年的寒铁,可穿透任何的东西。 黑夜中,绣花大娘子冷笑着,她将亲手杀了虞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一根绣花针的厉害。 那些悄无声息死在这根绣花针之下的人不计其数。 从普通人到开碑之上的强者,数十人,数百人......绣花大娘子已经记不清楚了。 虞知躲避着空中的火箭,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绣花针。 绣花大娘子阴冷地笑着,她走出夜色,看向虞知,脸上的快意却显得十分狰狞 霎时,虞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飞,身影连连倒退数十米,撞进远处的茅草屋内。 绣花大娘子高声喊道:“虞知已死,把那个女人也杀了灭口,以免走漏风声。” 顿时,数十道人影纷纷显身,将茅草屋围困在其中。 “嘿嘿,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在他死之前,让我舒服舒服。” “要不先别杀她?让兄弟们都舒服舒服!” 一阵淫荡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此次任务真是容易,许多人还未出手,就已经 绣花大娘子走向虞知的方向,她孤身一人,无比确信虞知已经死在了她的绣花针下。 心脏破碎,不可逆转,就算不死,也只是苟延残喘,剩下几口气吊着命。 “老娘的绣花针无坚不摧,你小子死在老娘手中也没白死。” “你放心,老娘会将你的皮剥下来,做成人皮俑。” 绣花大娘子一步步走去,身材如三五岁孩童的她步子很小,但步伐很快,迫不及待地要见到虞知的死状。 砸进茅草屋中的虞知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将胸口中的闷气吐出。 虞知没有死,只觉得胸口发闷,也只是发闷罢了。 这是怎么了? 虞知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一根绣花针上,若不是月光映照,虞知仍旧发现不了这根绣花针。 刚才虞知只觉得一股力道将自己震退。 毫无来由,突如其然,让虞知没有一点防备。 现在才发现这是一根绣花针。 这时,虞知很快又明白过来,喃喃道:“想象到将甲还能自动护主,替我挡下了这杀机。” 想到此处,虞知心头发凉,刚才若不是将甲,那一根绣花针早已毫无痕迹地洞穿自己的心脏。 大意了! 这般大意,死十次都不为过! 虞知后怕,心中不由得再度提高警惕。 那生死一瞬,将甲浮现在虞知的胸口挡住了那一根绣花针。 虞知平息了体内翻涌的气血,起身捡起地上的那一根绣花针。 “原来都是熟人啊。”虞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今日就将你们全杀了!” ...... “大家可下手轻些。那小娘子中了毒,动不了武。”男人说道。 话音刚落,茅草屋中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最先走进茅草屋里的杀手飞了出来,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可生机已经断绝。 仅是刹那的功夫,颜依便杀了一个破甲五品的杀手。 杀人,如喝茶吃饭那般简单。 “你不是说他们两人中了毒,无法运转真气吗?这是又如何杀人?” 一众杀手纷纷看向男人,将刚才杀手的死怪罪到了男人身上。 情报的错误足以致人死亡。 此刻,颜依的声音从屋内悠悠传来。 “你们是说,米酒里的佛陀醉和糖水里的冷香蜜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章 杀与破境 男人一怔,这毒是他下的。 佛陀醉和冷香蜜都说不上是毒药。 在一些方子上,佛陀醉是上好的药。而冷香蜜也是做糕点里必不可缺的。 这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东西一同进肚,便是剧毒。强行运转真气只会让毒素扩散到四肢百骸。 米酒和糖水前后差的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足以让人毙命。 可是,不仅是虞知没事,颜依也没事。 不仅没事,还生龙活虎,半点醉意也没有。 “你们这点小伎俩也能瞒过我?”颜依讥讽道。 当然,这自然不是颜依觉察到的。在余竹月的小院住了许久,虞知比谁都明白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这点手段并不是难以防备,更何况他们两人一进村子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疑惑,自然更加小心。 男人看向虞知的方向,心道:好在那小子死了。只要将这娘们拿下,说来不难。 绣花大娘子站在茅草屋前,阴险的神色透着无比的快意。 她还未见到虞知的尸体,但已经开始想象如何将虞知的人皮剥下来,又如何制成人皮俑。 “小子,你放心。老娘一定会将你做成世上最完美的人皮俑。哈哈哈。” “不过你放心,老娘不会让你孤单的。那个小丫头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老娘会将她的皮也给剥了,将你俩放在一起。” 昏暗的茅草屋内没有一丝光亮,也看不见虞知的身影。 可话音刚落,虞知的声音却是传了出来。 “你倒是替我想的周到。不过,你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被人制成人皮俑!” 寒光乍现,一道银光撕裂夜幕比之前更为迅猛。 虞知的真气催动之下,寒铁所铸成的绣花针逼近绣花大娘子的眉心。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既然让用绣花针伤我,我同样还给你。 嗖! 寒光刹那,却见绣花大娘子不躲不闪,只是站在原地。 定身的武技? 不,虞知没有这般武技。 绣花大娘子眸中含怒,浑身颤抖着。虽说那绣花针未曾伤到原地不动的绣花大娘子,但这比绣花针贯穿她的身躯还要难受。 “哎呦,抱歉,你太矮了。” 绣花针直直地从绣花大娘子的头顶飞过,只差着一丝一毫的距离。 这显然就是侮辱! 瞧不上你! 你的身高够不上这绣花针! 之前在京都的那一座私塾的时候,虞知就知道绣花大娘子的痛处。 侏儒,天生的侏儒。 心思敏感,时时刻刻在意着别人的言语。 那些曾经用侏儒嘲笑她的人都已经死了。 在京都时,虞知向来自诩彬彬有礼,尊老爱幼,即便人家当着面喊他问道之耻,他也不与人争。 像现在这样当面揭伤疤的事,虞知还是第一次...... 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些人总归惹虞知讨厌,心存不轨。 “你你你!”绣花大娘子用着短小的手指指着虞知,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虞知没那么多废话,身影踏出黑暗。 夜色中一颗流星在地上闪烁,星影拖拽着长长的星辉,寒光已经逼近绣花大娘子的眼前。 剑光涌动,如骄阳下湖面波光粼粼。 “好快!”绣花大娘子眼中震惊。 这远不是数月之前可以随意斩杀的虞知了。 短小的双脚点地,朝着身后飞退,指尖飞射出无数的绣花针,针尾引着红线,如灵蛇狂舞。 “我连苍水都杀的了,你觉得你能挡得住我吗?” 顷刻间,剑光斩断了无数的红线,那些细长的绣花针在夜色中微不可见。 同是破甲六品,虞知的战斗经验比不上绣花大娘子,但他所学的武技功法都是世间上上乘,每一招每一式都简洁到了极致。 虞知的话让绣花大娘子愣神。 我真是蠢,竟然独自对付这小子。 不正是听闻了这小子力战苍水,方才找了这么多人围杀他? 想通了这一点,绣花大娘子高声喊道:“过来,先杀了虞知!” 一众杀手纷纷看向虞知,齐齐冲了过来。 杀手暗杀手段很多,但真到动手杀人时,能用的手段却是不多了。 毒,阴险的手段。 佛陀醉与冷香蜜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被设计在了一起,显然用了心思。 可惜遇上了一个懂医道,更懂毒道的虞知。 围杀,直接了当,却也是下下之选。 虞知见众人杀来,从容不迫,剑势不改,朝着绣花大娘子倾泻而去。 剑光将夜幕驱散,每一寸光芒映照出一众杀手的模样,然后光芒绽放,如东方初升的太阳,如铁炉迸发的火花。 下一刻,炽烈的剑光将这一片天地照亮,紧接着便是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剑泣血,势如虹,举剑斩妖邪。 疾如风,声如雷,翻手镇九霄。 剑光中绽放开一朵朵血花,或从眉间绽放,或从咽喉间挥洒.....总之,气血猛然翻涌,生机骤然消散。 哀嚎惨叫之下,唯有虞知一人站着。 一剑之下,十数同境之人毙命。这已经远超出了破甲六品的战力。 绣花大娘子眼中无不惊骇,手中掌控的绣花针已然不见,浑身真气被剑气镇压。虞知的剑让人心惊,让她恐惧。 “这...他是怎么做到的?”绣花大娘子颤声说道。 虞知嗤笑一声,一步步走向绣花大娘子,就像那日上门挑衅一般。 “说实话,你们设下的局不算精明。说不上漏洞百出,也被我看出了端倪。我既然敢独行返京,就不怕你们来杀我!” “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你。你这易容成小女孩的模样,让我一想起来就恶心。” 虞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绣花大娘子没有了嚣张的资本。此时此刻,她唯有对死亡的恐惧。 杀手杀人,第一次总是心悸,总是慌乱不安。 第二次也会觉得手生,但那种不安也便淡了些。 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无数次。 这一点不安也逐渐消失在心中。 刀越来越快,神情越发冷漠。 人头落地,杀人越发顺手,甚至比吃饭睡觉还要简单。一颗颗人头,一具具尸体如鸡鸭牛羊没有任何区别。 可杀的人越多,对于生命也就越发淡漠。 如今,死到临头,那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和不安无限地填充到整个内心。 死在她手中的每个人的面孔,一颗颗头颅,流淌成河的鲜血,婴儿的啼哭,无数哀嚎,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似地闪过她眸中。 她杀了无数人,从未在意过。 那些绣花针穿过的人心,织成的人皮俑,如鬼魅幻影乍现,环绕在他周身。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与矮小身形不相符的凄厉叫声回荡。 “不是我杀的。别找我,不是我杀的你们!” “不是,不是.....” 虞知稍一思忖,便是知道绣花大娘子说的是什么。 “杀的人多了,也就麻木了。”虞知说道,“现在就让那些被人杀死的人将你拖进地狱!” 剑光闪烁,一颗不过沙包大的头颅飞到半空中,又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一颗颗人头落地,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宁静的村子已经变成了修罗场,十数杀手都倒在了虞知的剑下。 暗杀,他们人人都是好手。 仗着下毒,仗着人多势众,一众杀手才敢肆无忌惮地围杀虞知。 可正面一战不是这些人所擅长的。 虞知看着还睁着眼的头颅,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虞知唏嘘几分,对于绣花大娘子这等人并不同情。 曾经遭受的苦难却以别人的性命作为终结。虞知不认这个理。 虞知望着剩余的十数杀手,喊道:“诸位,虞知就在此处,请来杀我!” 月光依旧皎洁,不会因为地上的血腥而有任何的变化。 ...... 黑夜深处,一老者倚靠在大树上,一壶老酒,一杆鱼钩,三者作伴,有些孤寂,却也不无聊。 “这小子的战力足以匹敌开碑七品的强者。那什劳子燕云十八骑不是亲自出手,恐怕拿不下这小子。唉,李浩渺这兔崽子无耻至极,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白白用燕云十八骑这块磨刀石将刀给磨快了,还定下规矩让燕云十八骑不敢出手。” “无赖,无耻。” 渔夫怒骂着,这其中的许多情绪完全是因为当年李浩渺差点拐跑了神隐阁的圣女。 现在,李浩渺的侄儿又要故技重施了。 造孽啊! 堂堂神隐阁两代圣女竟是被这叔侄两人给祸害了! 渔夫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将心中的郁闷都发泄在酒里。 从北凉城出发,渔夫暗中跟随,至今还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方面是虞知的谨慎机敏远超这些杀手,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对虞知造成威胁。 另一方面,若非三先生这些燕云十八骑,渔夫没有出手的必要。 十万大山,无数宗门,能被称之为顶流宗门的不过是双手之数。这些宗门无一不是拥有开碑九品的强者坐镇。 苍山有苍别离和苍火,断刀门有聂枫,而身为北境宗门第一的神隐阁自然也有。 渔夫和樵夫便是实实在在的开碑九品强者。 渔夫坐镇,风浪难起。 忽而,渔夫眸子一怔,惊讶道:“破境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请君入瓮 三日之后,虞知两人离开了北境的地界,离京都也不过是三五日的行程。 那一夜的杀手全部死在了平静的乡野之地。 而在那一夜之后,虞知踏入了开碑七品。 “喂,给我好好划船。小心,我这位开碑七品的强者打你屁股!”虞知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地躺在小船上。 一袭青衣的颜依做着苦力,饶有兴趣地看着虞知。 “小女子遵命。” 白鹿城,北境三府之后往南的第一城,也是大楚北境的最后一道屏障。 千年来,北境军溃败之后,白鹿城便是阻挡草原狼骑南下的重要城池。 白鹿城一旦失守,草原狼骑将会长驱直入,直逼大楚京都。 历史上曾有三次,草原狼骑兵临城下,白鹿城岌岌可危。好在大楚屡次将狼骑赶回了草原。 虞知和颜依正是在白鹿城中休息,晴空万里,泛舟湖上,好不惬意。 颜依仍旧处于破甲六品,虽说是被虞知领先了,但颜依没有在意。从一开始,颜依就知道所谓的问道之耻不弱于她这位青云试甲榜探花的燕青衣。 破境是时间的问题,是机缘际遇。 为何破甲层次的杀手如此之多,这就是因为踏入开碑是一道门槛,天赋不足,机缘不够,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这门槛前徘徊。 虞知和颜依已经在白鹿城逗留了一日,并不着急赶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至今为止,燕云十八骑都没有露头,只让一些小虾米来杀我。他们越是这般,我越是担心。”虞知望着碧蓝的天空,悠悠开口。 颜依收到了神隐阁的情报,开口道:“燕云十八骑除了三先生和捉刀客之外,还有两人也从南州府北上,想必是为你而来。” 情报中并未言明在两人的身后还有渔夫保护。 虞知撇撇嘴,郁闷道:“我若还是破甲六品,还可掩人耳目,将三先生手下的杀手再坑杀一批。如今踏足开碑七品,叔和燕云十八骑的约定也成了一纸空文。” 开碑七品的虞知又怎是破甲六品的杀手能杀的? 颜依笑道:“听你这口气,似乎还不愿意破境?” 虞知无所谓地笑了笑,“破境是早晚的事。只不过现在破境,就给了三先生下定决心的理由。他想杀我,就不能遵守约定。既然不必守约,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杀人。” “这是我给他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将我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虞知苦恼正在于此。他不怕三先生,不过有些麻烦能省则省。 颜依想了想,说道:“他们此时还不知道你破境的事。” 顿时,虞知笑出了声。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织,又同时笑了起来。 虞知的破境很平静,平静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一般。 没有叶清欢那样悲壮,也不需叶清欢那样心境上的突破,更没有感悟大道,凝聚剑意。 一切都很自然,就像是春种秋收那样,顺其自然。 突破了便是的突破了。 正如虞知一直以来的心境一样,随意自然,放荡不羁。 不强求之事反而来得越容易。 ...... 白鹿城的酒馆中,渔夫和李浩渺对坐着饮酒。 李浩渺听了颜暮烟的话,放下魏无忌,赶来了白鹿城。 如今不仅仅侄儿虞知,还有女儿颜依也在危险之中。李浩渺心中的担忧可见一斑。 知晓虞知破境,李浩渺一怔,随即又是嘿嘿一笑,说道:“这个小兔崽子每每将他逼入生死绝境,硬是不能破境。反倒是这样毫无预兆地破境了。” 渔夫没好气地瞅了李浩渺一眼,说道:“小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无限的潜力。许多人逼着逼着,就走进了死胡同,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李浩渺又是一怔,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事。经渔夫这么一说,心中后怕。 修行路上,每个人的因缘际遇各不相同,可以说每个人所走的路也不同。 正如渔夫所言,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绝境。 “好在那小子没心没肺,那些生死险境没让他放在心上。”李浩渺说道。 渔夫成名数十年,是比李浩渺还要早的人物。作为神隐阁的定海神针之一,他的境界比不上李浩渺,但见识超出李浩渺太多。 渔夫喝着酒,又是看了李浩渺一眼,问道:“那小子真是那个人的儿子?” 李浩渺看向渔夫,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 渔夫眨巴了几下嘴,将嘴边的酒水都吞进肚子里。“看起来不太像啊!” 李浩渺哑然失笑,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他爹是何等地光明磊落,豪气干云。这小子整日想着算计别人。偷了苍山的碧落青炎不说,还把苍山整的闭山了。现在北境宗门里到处都是他的传闻。那些宗门纷纷告诫自家弟子,千万不要招惹上这个小兔崽子。” 渔夫叹了口气,心道:苍山最惨,我神隐阁又亏了一个圣女。 看着颜依上赶着送上门的样子,渔夫又气又急。 “小二,再来一壶酒。”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渔夫继续说道:“虞知既然是那人的儿子,想必你们断不会放下当年的仇?你们打算如何做?” 谈及至此,李浩渺举着酒杯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 渔夫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老子不想知道你们那些事。风浪再起,只求你们不要将神隐阁卷入到这场大风大浪中去。” 渔夫诚恳地看向李浩渺,诚恳地恳求。 神隐阁已经是北境第一宗门,没有更大的野心和欲望。 而这场风浪很有可能将数百年的神隐阁摧毁。 渔夫不想冒险,不想将祖祖辈辈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中。 李浩渺叹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从未想过将神隐阁拖入局中。” 渔夫应了一声,又是喝了几杯酒。 “你李浩渺说的话不作数。”渔夫忽然说道。 李浩渺感觉有种被鄙视的目光。“前辈,你要这么说,这天可就没法聊下去了。” 渔夫冷哼一声,说道:“当年,你说要带着暮烟远走高飞。你倒是信守诺言了吗?天下人都知道,李浩渺的承诺就像狗屎一样。” 即使李浩渺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拷问”,只能摸着脸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件事你做不了主。北斗营七星将名震一时,那人死了,但天权星还在。若是天权星想要掀起这一场风浪,谁也逃不过成为鱼儿的命运。” 相比于剑道宗师的李浩渺,渔夫显然更害怕那位天权星。 李浩渺也知道以天权星的性子,不会放过神隐阁这么好的助力。 在不久之后的风浪中,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我会尽力说服天权星,不将神隐阁和暮烟拖进这场恩怨。”李浩渺郑重地说道。 渔夫诧异地看了李浩渺一眼,悠悠叹息道:“罢了,时也命也。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 ...... “公子,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客栈的小二说道。 虞知接过信,看了一眼,神情一变。 “那人呢?” 小二见着虞知严肃的神情,颤巍巍地说道:“那客人一早便走了。” 虞知将信给颜依,说道:“桐儿和清欢在他们手上。” 颜依看完信,却是说道:“不可能。他们一行人在我们后头,一路上都有神隐阁的人盯着,若是出事,消息会立刻传到我这里。” 虞知诧异地看向颜依,他并不知道颜依还布下了这样的手段。 “如你所言,这是个幌子。请君入瓮的把戏?”虞知说道。 颜依说道:“大概就是这样。除非他们将神隐阁的人也一同杀了。” 虞知考虑过三先生袭杀黎晚桐等人的可能性,因此他给黎晚桐等人留下了更大的庇护。 见到这封信时,虞知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仅是三先生和捉刀客不可能活捉黎晚桐等人。 “既然这封信是假的。”虞知看着颜依手中的信,微微一笑。 颜依指尖夹着信纸晃了晃,说道:“既然是假的,那不如将计就计。” 虞知笑了笑,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做这么无聊的把戏。” ...... 夜半,黑云遮月,见不到一点月光和星光。 巨鹿城外的荒野上一行人聚集在此,篝火熊熊燃烧,驱散附近的黑暗。 在不远处有一座山神庙,庙里供奉着香火,如今还点着香烛灯笼,跳动的烛火,让这些死气沉沉的山多了一些生机。 “夫君,你说这小子会上当吗?”绍鑫问道。 信是绍鑫留的,只是为了引虞知出来。 王武峰说道:“请君入瓮,这是阳谋。黎晚桐是虞知的心上人,无论真假,虞知必会来探一探虚实。只要他敢来,今夜就让他死在此处。” 绍鑫看向跪在一旁的女子,女子的头上戴着黑色头套,看不清面容,但光看身形与黎晚桐相差无几。 “我们为何不将黎晚桐绑来,要这替身,万一被虞知识破了。” 这女子是替死鬼,王武峰找了个与黎晚桐身段相近的女子,扮作黎晚桐。倒是在虞知面前杀了黎晚桐,必能扰乱于虞知的心神。 王武峰有些不解地说道:“我本意也是如此。但不知为何,草原狼廷的诺敏郡主再度出使大楚,那一行车马就跟着黎晚桐等人身后,似乎有意无意地在保护他们。” “我们所做之事不能被人知晓。惊动了诺敏郡主的座驾,一旦追查下来,你我都要搭进去。” 绍鑫认同地点点头,说道:“还是相公想得周到。不过,最好让那黎晚桐死在虞知面前。看虞知悔恨愤怒的样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王武峰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阴冷地笑道:“夫人放心。那小贱人也逃不了一死。今夜就让他们两人去黄泉做对苦命鸳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自刎 白鹿城作为南下大楚的第一城,最后的一道屏障。 城墙巍峨高耸,数百年的修葺建造,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此外,白鹿城中还有重兵驻守,随时可以支援北境战事。 虞知两人走出白鹿城,朝着书信中约定的地点赶去。 “你说,这些家伙晚上都不睡觉吗?非要大晚上打打杀杀。”虞知纳闷地打了一个哈欠。 颜依提着灯笼,也同样打了个哈欠。 “公子说的对。这些人真是讨厌,大晚上不睡觉,害小女子头上的青丝都白了许多。” 进白鹿城之后,颜依便是扮作虞知身边的小侍女,听着虞知的吩咐。 虞知这是越使唤,越顺手,这越顺手,越喜欢使唤, “不过,今夜会有一场好戏,倒是值得熬夜看。”虞知饶有兴致地说道。 颜依仔细想了想,眸中多了许多笑意。“公子说的是。想着待会儿他们的模样,我便开心。不过,公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缺德了?” 虞知背着双手,眉眼一挑。“胡说!我大楚朝廷命官,有人要暗害朝廷命官,我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颜依回想起府衙前虞知的模样,又立刻地说道:“公子聪慧。小女子佩服。” 虞知瞥了颜依一眼,心道:这家伙学起侍女来惟妙惟肖。 大楚皇朝虽说是太平盛世,但在城池之外的荒野之地依旧有着盗匪贼寇。山上的匪徒隔着三五天就会到城外的村镇中扫荡一番。 夜晚的乡野是空寂又冰冷的夜。 山上的野兽,又或者盗匪都是让老百姓避之不及的东西。 无星无月,两人提着灯照亮前路。 “虞知,要是黎晚桐真在他们手中,你会怎么办?”颜依突然问道。 虞知知道颜依很认真地开口,他也没有玩笑,更没有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会杀了他们!” 颜依又平静地说道:“可黎晚桐在他们手里。在你杀了他们之前,黎晚桐可能已经死了。” 虞知也平静地回应道:“无妨,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去,我会让他们受尽世上所有的刑罚,直到终老。” 颜依看着虞知的身影,只是这么看着。 忽然虞知停住脚步,放下提灯,伸了一个懒腰。 “世上没这么多可能,既然有了牵挂,总该尽力活着。她死了,我会为她报仇。我死了,叔、清欢....还有你也都会为我报仇。最糟糕的是,因为威胁顾忌,而授首于敌。最终,只能去地下黄泉作伴。” “什么同生共死都是虚妄的豪言壮语。我比较实在,就算要同生共死,我定是先要将仇敌杀尽。” 颜依嘴角弯起,心中已经知晓虞知的态度。她说道:“好,你若是死了,我必定为你报仇。” “呸呸呸,什么乌鸦嘴。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公子说的是。公子必然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丫头,还不引路!” ...... “这小兔崽子竟然将我们神隐阁的圣女当成了婢女来使唤,反了他了!”渔夫极为恼火。 黑夜藏住了渔夫的身影,那愤怒的火焰却是再深的夜色也遮掩不了的。 青出于蓝,小家伙把神隐阁的圣女拿下,气死这糟老头子。想当年我和烟儿就是这老东西棒打鸳鸯! 可明面上,李浩渺又讪讪地笑道:“前辈莫要生气,气大伤身。这小孩子家玩玩闹闹罢了。” 渔夫斜眼瞪了李浩渺一眼,哼哼了两声,说道:“李浩渺,那可是你的闺女。你不担心?” 李浩渺一愣神,对呀,颜依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渔夫又是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神隐阁的好白菜都是被猪拱了!” 李浩渺:“......” ...... 半个时辰之后,在王武峰等人等得着急的时候,虞知两人姗姗来迟。 夜色已经遮掩了天地。若非篝火燃烧放出的火光,所有人都被这一抹黑暗吞噬。 荒野上的寂静让人胆寒,仿佛心跳都会随着那一抹寂静停止。 虞知两人的出现,让王武峰一行人纷纷起身。 虞知看见王武峰,笑道:“原来是你。王武峰。” 王武峰还未开口,便是听绍鑫说道:“虞知,你废我儿双腿,伤我儿性命,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虞知毫不在意地看向绍鑫,淡淡道:“王霄自作孽不可活,早晚得有一死。死在我手上,还不至于连累了你们王家。你们要感谢我才对。” 绍鑫暴怒,想着就要杀向虞知。 王武峰按住绍鑫的肩膀,能成为天水城郡守,自然不是小人物。官场上的风雨让王武峰也练出了处变不惊的功夫。 “你伤我儿性命。我就先杀了你的女人。让你尝一尝那种心如刀割的滋味!” “黎晚桐”被推到虞知眼前,黑色头套遮掩住了样貌。 但这身段与打扮与黎晚桐别无二致。 假的,桐儿不可能在他手上......虞知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 在见到“黎晚桐”的刹那,虞知也有一些恍惚,尽管知道这是假的,但心中怒意如烈火烹油。 微微颤动的身躯不难窥视出虞知的心情。 “哈哈哈哈,虞知你若是自刎,我可以考虑放过黎晚桐。否则....”绍鑫拔剑,剑锋逼近咽喉,一道极细极细的血痕中流出鲜血。 虞知见状,面色铁青。“你们若是敢动她,无论你们王家,还会绍武侯府,都会死绝。” 颜依看着虞知的模样,倒是没有说话,嘴角噙着冷笑。 这分明不是黎晚桐,而虞知也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罢了。 戏做的真,这言语更是真切。 王武峰真敢将黎晚桐杀了,那么王家,包括绍武侯府真的会被虞知给踏平。 虞知眯着眼睛,忽然露出极为轻松的神情,一脸地不在乎。 从刚才的愤怒到现在的淡然,完全是变了两个人。 “我不会这么傻。我要是自刎,桐儿也逃不过你们的毒手。你们想杀的是我,只要我不死,难道你们敢动桐儿一分?难道你们当真不顾家族的死活了吗?” 威胁的要领就是要有拿得出手的资本。 比如爱人,家族,手足好友...... 抓住对方的软肋,这样的威胁方才管用。 王武峰不敢在天水城下手,不敢光明正大地出手击杀虞知,正是因为有所顾忌。 虞知是朝廷命官,是剑道宗师李浩渺的侄儿,就算再多的人想要杀他,也不能明着来。 王武峰眸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下一刻,刀光闪烁,一颗头颅飞起,“黎晚桐”成为了无头尸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虞知头皮发麻,心中不免担忧。这真是黎晚桐,该怎么办? 胸中压抑的怒火猛兽打开了枷锁,如巨浪帮滂湃的真气翻涌。 虞知不允许有人杀黎晚桐,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哈哈哈哈,痛心吗?”绍鑫癫狂地大笑,她就是想让虞知尝一尝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虞知,今日就是你的报应。放心,黄泉路上,不仅有黎晚桐给你作伴,这位姑娘也会和你一同上路。” 虞知抬手,长剑已经出现手中。 一步踏出,身影在夜色中穿梭,直奔王武峰而去。 王武峰一行人,除了王武峰夫妇,手下十人皆是培养多年的心腹,武道境界也都在破甲六品左右。 王武峰自身是开碑七品的实力,绍鑫亦是有破甲六品的境界。 按理说,这样的阵容围杀虞知和颜依绰绰有余。 可王武峰的算盘打错了。 虞知和颜依都不是普通的破甲六品,两人的功法武技,以及藏着的底牌足以力战开碑八品。 这也是两人斩杀了三十余杀手的原因。 更何况,此时的虞知已经踏入了开碑七品的境界。 “王武峰,上前受死!”虞知怒吼道,俨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王武峰要的就这样的效果。 盛怒之下往往会做出极端之事。这样的人更是好杀! 王武峰提着刀,与虞知近身搏斗。 小小破甲竟敢与我搏杀,蚍蜉撼树! 王武峰没有任何顾忌,事到如今,只有杀了虞知才能保护王家,才能掩盖今日之事。 “夫人,你们去杀了那个女子!今夜绝不能让他们脱身!” 火光闪烁,黑影交错。 颜依放下灯笼,淡淡一笑,无辜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婢女。要不然你们先去将虞公子杀了,小女子绝对不跑。” 颜依装出一副害怕紧张的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先杀了你,再杀虞知,也来得及!”绍鑫带着人已经杀向颜依。 颜依见状,轻轻叹息道:“唉,我真是一片好心。” 说话间,颜依身后涌现处一道道青色光芒,手中铃铛响起,清脆的铃铛声仿佛拥有神秘的力量,让众人定格在原地。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声响起。 十个心腹护卫齐齐捂着脑袋惨叫,神智错乱。 绍鑫修为稍强,强行运转真气,将铃铛声隔绝在外。 可恍惚间,颜依催动青光,迸射而出,轰击在绍鑫的身上。 绍鑫倒飞而出,一口鲜血喷出,眼中满是惊骇。 “你......” 颜依双手抱胸,满脸的笑意。“我早便说了,你们先去将我家公子杀了,偏偏你们要找死!” 谁也没想到仅是刹那间,颜依将绍鑫等人全部击败。 另一边,王武峰提气,躲在风雪中的剑光。在他刚落地的刹那,一道紫雷朝着他的头顶轰下。 轰! 一片焦土散发出一阵黑烟。 数十回合间,王武峰越发觉得不对劲。 破甲六品为何能够这样的战力? 王武峰知道虞知击败苍水之事。可那不是凭借着碧落青炎? 现在虞知还未唤出碧落青炎,凭什么有这样的战力? 虞知破开夜幕,剑光再度逼来! 王武峰匆忙抵挡,真气迸发,铛的一声,长剑断裂,刀光吞噬剑光,斩出无数的锋芒。 王武峰毕竟在开碑七品停留了很久,这一刀断了虞知的剑,更扭转局势,逼退了虞知。 虞知退,再退。 追击的锋芒未曾减弱半分。 “麻烦!”虞知轻轻一叹,一团青色火焰凭空出现,挡下锋芒。 而下一刻,虞知手中的断剑,架在了绍鑫的肩上。 “王武峰,你夫人在我手中。” “你自刎,我可以考虑放了她。” 这正是刚才王武峰威胁虞知的言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三章 杀妻 虞知这言语流利程度仿佛练习了千百次。 绍鑫被颜依镇压,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虞知飞退之时,只是恰巧将断剑放在了对方的咽喉。 这是无心之举,却有着画龙点睛的作用。 王武峰果真不敢上前,他看了绍鑫一眼,神色复杂。 今日的布局直到现在为止,可以说是完败。 王武峰小看了虞知,也小看了跟在虞知身边的青衣女子。 “听说神隐阁的圣女与你相交匪浅,我一直不信,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王武峰将颜依的身份代入,便觉得绍鑫和这十个心腹护卫败得不冤。 与神隐阁的人交手,不能只看他们的武道境界如何。 那些奇门遁甲才是杀人的手段。 颜依巧笑嫣然,对着王武峰说道:“王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虞公子身边的小婢女而已。” “夫君,救我!”绍鑫口中流着鲜血,哀求道。 王武峰像是没有听到绍鑫的求救一般,说道:“今夜是我算计错了。不过想要就此伏诛。那就太天真了。” 虞知随手将断剑扔到一边,趾高气昂地说道:“你的夫人既已在我手中,难道你会不顾忌她的性命?” 只要虞知想,随时都能杀了绍鑫。 王武峰不答,如今也觉察到了一些的端倪。“事到如今,想必你早就知道这黎晚桐是假的。” 虞知笑而不语,看了一眼远处滚落的头颅。 王武峰继续说道:“你既然敢兵分两路,黎晚桐那一处也定是留好了后手。说来也巧,草原狼廷的诺敏郡主前往京都,这一行人恰好跟黎晚桐等人身后。这算是保全了他们。” “我倒是好奇你给黎晚桐留下的后手是什么?” “夫君,你还跟他们说什么废话,快救我,杀了他们救我!”绍鑫癫狂地呐喊道。 王武峰又是看了绍鑫一眼,仿佛这娘子的生死在他心中无关紧要。 虞知不解王武峰为何还如此淡定,明明绍鑫死到临头,这样的淡定地有些过分。 “你觉得我留下了什么后手?”虞知反问道。 王武峰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你和太子相交莫逆。太子屡次三番地为你出头。此次返京,我原以为你会求助太子。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李浩渺和魏无忌又不在你身边。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你能再寻到什么帮手。” 忽然,王武峰又是说道:“难道是神隐阁的强者?” 在王武峰看来,神隐阁的圣女都肯跟着虞知,让神隐阁派遣几个强者护卫,并不是什么难事。 虞知还是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你只管猜,我就是不说。 谁都能想到虞知留给黎晚桐的后手竟是诺敏。 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明牌! “王武峰,你还和他废话什么,快点杀了这对狗男女!”绍鑫喊道,“你还记得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绍鑫几次说话都不被王武峰回应,在场之人都好像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人一般。 此刻,王武峰叹了一口气,看向绍鑫的目光尤为清冷,比冰川都更为冰寒。 “夫人,今日之局已经陷入必败的境地。”王武峰叹息道,“或有一法可杀虞知。” 虞知无语,心道:都这般了,还想着杀我。不知悔改。 绍鑫激动地说道:“夫君,杀了虞知替霄儿报仇!” 王武峰继续说道:“可此法会让夫人为难。夫人可愿意?” “只要能杀了虞知......”绍鑫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抹刀光破开夜色,落在了绍鑫的腹部。 一声闷哼,点点鲜血,如梅花四溢,染红了衣裙。骤然间,绍鑫生机飞逝,眸子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疑惑。 “夫人,委屈你了!”可王武峰眼中没有半点愧疚的神色。 谁也不曾想到出手杀绍鑫的会是王武峰,是同床共枕的夫君。 绍鑫生机已逝,唯有一生的不解和疑惑。 这一刀也震惊了虞知和颜依。虞知本可拦下这一刀,当他发现那一刀不是冲着自己,刹那间的晃神让虞知眼睁睁地看着绍鑫死在眼前。 虞知嗤笑一声,说道:“这大概说的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颜依同样感慨道:“你说的不错。什么同生共死都是虚妄的豪情壮语。” 虞知不解地看向王武峰,问道:“你说的破局之法就是杀了你的夫人?” 王武峰没有任何悲哀,淡然地说道:“这可不是我杀的,而是你杀的。” 虞知望着滴着血的刀光越发不解,不明白王武峰的意思。 “我与夫人出行,遇到截杀。夫人与护卫战死,死于你虞知之手,只有我侥幸逃脱。不久之后,我的折子就会送往京都,禀明一切。”王武峰淡然地说着,似乎早已经想好了这破局之法。 虞知哑然失笑,心中觉得有些荒谬。 本来的死局随着绍鑫的死,有了变数。而这变数的代价很大。 王武峰等人袭杀虞知,抱着必杀虞知的决心。一旦虞知脱逃,他们所将承受的是灭族的报复。 今夜,不成功便成仁。 可随着战局的变化,虞知两人的战力远超出了王武峰的预料。 王武峰知道今夜杀不了虞知。既然如此,杀了绍鑫,不过是顺势而为。 谁也不会相信王武峰会杀了绍鑫来诬告虞知。这样,折子便是有了可信度。 王武峰看着绍鑫的尸体,心道:夫人,你也不想王家和绍武侯府从此灭族吧。 虞知说道:“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如此果决,你难道不会愧疚?” 诚然,对于杀妻,王武峰没有任何犹豫和愧疚。 “世道多艰,在官场上如履薄冰,世间亦是如此。为了求一丝生机,无论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 虞知看向已经没了气息的绍鑫,“所以,只要你活着,杀妻也没所谓。难道你不怕世人唾骂吗?” 王武峰笑了笑,有些天真地看向虞知。“今夜之事不会任何人知晓,除了你我。可你觉得世上的人是相信你的话,还是我的话?” 世人总是同情那些悲惨之人,鳏寡孤独都让人可怜。 丧妻丧子的王武峰已经让人心偏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需一些痛哭流涕就能赢得人心。 虞知不由得点头,这样的算计让虞知意外。 “我猜接下来,你是准备逃了?” 王武峰没有否认,对着虞知说道:“今夜是我错算。你不借助碧落青炎,能与我斗上数十回合,你的境界定然达到了开碑七品。” “如此年轻的开碑七品,哈哈哈,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将整个京都都骗过了。什么问道之耻,你若是参加青云试,也定能名列青云试甲榜。”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设局在此。” “可即便如此,我想走,你们两人不见得能拦下我。” 虞知嘴角划过一丝笑容,眸子清亮。 “走?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走得了吗?” 云开雾散,皎月重现,月辉倾洒人间,照着千家万户,也落在死不瞑目的绍鑫身上。 寂静的荒野之地褪去了一些恐怖,沉闷的夜色不再像是吞噬深渊的巨口。 随着虞知的声音落下,黑暗的荒野之地燃起了无数的火光,一道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远处传来马蹄声将这一片黑暗和寂静搅乱。 王武峰霎时心生危机,那些火光,那些马蹄声显然是虞知做好的准备。 “王武峰,身为大楚官员,谋害同僚,杀死发妻,泯灭人性。你可知罪?” 无数火光之后的夜色中冲出一匹黑色骏马。 马上坐着一身着铠甲的将军,腰间挎着一对大锤,身形魁梧如城墙,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白鹿城守将章乐山带着白鹿军早已经来到了此地 刚才的一切正是在章乐山的眼中。 王武峰见章乐山的身影,眼中惊骇。慌乱之中,催动真气,身影没入火光之中,想要突围离去。 “想走?”章乐山冷哼一声,“杀妻的畜生,还不束手就擒?” 大锤闪烁着金光,飞向王武峰。 能够成为白鹿城守将,驻守北境的最后一道屏障,手底下总有真功夫。 嗡! 一声闷响之后,王武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火光中,鲜血飞溅。 这一锤落在王武峰的胸口,浑厚的力量将他体内的真气震散,五脏六腑重创。 “章大人,虞知二人伏杀我夫妻,我夫人绍鑫死在虞知手中,请章大人为我做主!”王武峰咳嗽着喊道。 垂死挣扎之际,王武峰没有放弃。如他所言,杀妻,谁会相信? 然而,章乐山和一众白鹿军将士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得真切。 那一抹无情的刀光斩断了绍鑫的生机。 章乐山如壮汉一般,手中持着金色大锤,声音如野兽低吼。“王武峰,刚才的一切都已在本将眼中。虞知接到你的信件,就已经到府衙报案。你,用心歹毒,灭绝人性,罪该万死!” “自作孽,不可活。本将定会将今夜所见呈报圣上。” 王武峰环顾四周,无数的火光让王武峰绝望到了谷底。 “虞知,你...你.....” 虞知摊摊手,无辜地说道:“我被人威胁,告官怎么了?” 我是良民,有事不报官,真当官府吃干饭的? 在出城之前,虞知将书信都交给了府衙。 虞知可不是普通人,是督查院的官员,查明了苍山暗害大楚官员的真相。 章乐山没有怠慢,即便换做普通人,章乐山也绝不容许作奸犯科之事发生在眼下。 “章将军,此人设局坑杀朝廷命官,杀妻,罪证确凿。您看如何处置?”虞知说道。 章乐山看着王武峰,下令道:“来人,将此人拿下,押入大牢。” 深陷绝望的王武峰忽然大笑起来。 虞知一早就可以让白鹿军现身,可一直等着他露出马脚。 王武峰所作所为硬生生将自己坐实罪证。 杀人,在这个世道不重要。 江湖中血雨飘摇,无数人殒命在不为人知的夜色之中。 只不过被众人所见,被放在了朝堂之上,这便是犯了大楚律例,犯了死罪。 “哈哈哈,今日算我栽了。早知道你小子阴险,是我小看了你,以致于落入现在的绝境。我已难逃一死!但是,虞知,今夜之后,你绝对会悔恨终身!” 近似疯言疯语的威胁却让虞知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虞知故作镇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说与不说都是一死......” “不,你要是老实一点,我会放了你的老父!” 噗! 虞知的威胁让王武峰吐出一口鲜血。 王裕,王武峰的父亲。 “这件事与我爹没有关系,你不能.....”王武峰悲愤地说道。 章乐山闻言也皱起了眉头,罪不及家人,此事也不能祸及王裕。 虞知不以为然,威胁道:“王裕的生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王武峰对于绍鑫心狠绝情,但对于生父王裕却仍有感情。 “黎晚桐他们......”王武峰终于吐出几个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四章 拔图鲁 城外的荒野上,空寂无人,连月光也显得清冷几分。 一路上,黎晚桐等人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而惹人怀疑的是,在一行人的身后跟着一群人。 护卫随行,旌旗飘扬,上面绣着黑色的狼首,这是草原上的王旗,出行之人必然是草原的王族。 这正是诺敏的队伍。她答应了虞知的请求,寻了个借口,出使大楚,再入京都。 这一路,黎晚桐等人停下休息,身后的车马也停下休息,一直这样不紧不慢地跟着。 叶清欢曾几次打探,对方没有在意,也没有做出逾矩的行为。 但这并没有让叶清欢放松警惕。 “叶公子,这是我家郡主送来的肉脯。”多兰捧着一堆食物,送给对方。 叶清欢认识多兰,却不敢信多兰。 面对叶清欢怀疑的目光,多兰身边的蒙思不耐烦地说道:“小子,我家郡主一片好心,你少用那种眼神打量我们。” 随即,叶清欢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蒙思的身上。 那一刹那,蒙思心头一紧,身上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 这...这家伙的修为比之前更强了。 蒙思胆怯,下意识地退后几步,不敢面对叶清欢的目光。 从一开始,叶清欢对蒙思也没什么好感。什么玩意,还想娶若若做妻子。春秋大梦! 多兰见状,又是开口道:“叶公子放心。我家郡主没有恶意。否则,也不必跟着你们这么多日。这些肉脯.....若是叶公子存疑,我便收回去。” 此时,黎晚桐却是开口道:“清欢。既然是郡主好意,我们就收下吧。” 黎晚桐起身,接过多兰手中的食物。 多兰微微一笑,转身之后确实毫不顾忌地说道:“还青云试甲榜榜首呢,这胆子还不如一个姑娘大。” 蒙思在一旁小鸡啄米地说道:“就是就是。” ...... 诺敏看见多兰和蒙思回来,笑着问道:“这次倒是将东西给送出去了?” 这几日,多兰送了多次,可却是被一一婉拒了。 多兰在诺敏身边坐下,笑着说道:“郡主,你猜猜这次是谁收下这些是食物?” 诺敏朝着远处的车马望去,“应该是那位黎姑娘。” “真没意思。”多兰摆摆手说道,“郡主,你怎么一猜就猜到?” 诺敏倒了一杯马奶酒递给多兰,说道:“叶清欢谨慎,是个可靠之人。他定然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处。自然是那位黎姑娘开口,才收下了这些食物。” 多兰又说道:“要是说起来,在大楚京都时,这叶清欢就和我们作对。郡主到底为何要保护这一行人?” 诺敏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神秘地一笑。“为了一个人。” 多兰打趣道:“能让我们郡主做到如此的。这人一定不简单......是郡主的梦中情人?” “死丫头!” “哈哈哈,郡主真是不知羞。” ...... 黎晚桐将肉脯和其他一些食物分给众人。 同时,黎晚桐开口解释道:“那位诺敏郡主在草原上的口碑很好,受到了许多部落的拥戴。她的哥哥铁木容也是因她的支持才做上大汗的位置。” “我们与她素无瓜葛,她若是想害我们,早早就可以动手,犯不着在食物中下毒。” 叶清欢诧异地看了一眼黎晚桐。“这些都是草原上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黎晚桐微微一笑,虽然身居荒野之地,但她时常关注着朝局的动向,心中想着多知道些什么,或许就能帮上黎修远,早日回到阳光底下。 因此,黎晚桐读了许多书,听了许多传闻,也了解了许多事。 黎晚桐反倒是问道:“听虞知说,上一次这位郡主出使大楚,正是你们接待的。为何你们不清楚这些?” 叶清欢嘴角抽了抽,有秋若若和虞知在,他向来是不用关心这些的。唯有打架的时候,才轮到他出马。 见叶清欢不答,黎晚桐笑了笑,说道:“也不知道虞知他们走到哪里了?” 想着虞知的模样,黎晚桐眼睛也笑了起来。 夜深人静,唯有篝火中发出柴火断裂的声响。 众人要么安然入睡,要么如叶清欢这般闭眼假寐。 忽然,叶清欢睁眼,神色严肃。 “敌袭!” 可话音未落,只见刀光近在眼前,锐利的锋芒朝着叶清欢的头颅砍下。 在刀光之后是一只独眼,漆黑的眼瞳闪烁着渗人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千钧一发之际,叶清欢出剑,风雪诞生,挡在身前。 嗡! 呼啸的风雪与刀光相抵,仅是瞬息之间,风雪湮灭,刀光轰碎了长剑。 叶清欢的身影倒飞而出百米之遥,衣衫凌乱,鲜血横飞。 只是这么一刀,叶清欢便已经重伤。 捉刀客本就是开碑八品的强者,突然偷袭,凶悍无比的一刀正是想要叶清欢的命。 与此同时,老黄等人也遭受了攻击。 三先生出手,一双天蚕手轰在老黄的胸口。 书生从容,手段狠辣,一招一式皆是要取老黄性命。 “小姐,你们快走!” 不过几息之间,叶清欢和老黄皆是被重创。 蛰伏已久,必然展现雷霆一击。 这是虞知该料到,该防备的事情。 王大福见状,没有任何犹豫,驾着马车朝着诺敏等人的方向驶去。 他是精明人,在京都城门口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早早就看出诺敏一行人的用意。 心中虽未断定,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郡主座驾为何跟在他们一行人之后,还不时送来食物? 这要不是虞知的手笔,王大福怎么也不会相信。 马车上,黎晚桐、余竹月和余蓝三人,宁欢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箓交给余蓝。 “蓝儿,你们快走。” 随即,宁欢跳下马车,朝着战场奔去。 两位开碑八品的强者不是叶清欢和老黄能够应对,可再加上宁欢又能如何? 还是无济于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捉刀客逼向叶清欢,那只独眼飘荡出凛冽的杀意。 杀人无数,杀的天才也很多,不过如叶清欢这样出名的天才却是绝无仅有。 嗡! 长刀裹挟着无尽的威势,朝着叶清欢砍下。 叶清欢一身真气涣散,对方来得太快,仅是一刀就将他逼入了绝境。 叶清欢飞退,抬手间多出一道赤火符箓。这是临行前,虞知给叶清欢留下的底牌。不仅是叶清欢,宁欢、老黄都藏着赤火符箓。 靠着涣散的真气催动,三分之一分符文上流转光芒。 “去!” 烈焰崩裂,照亮了整片夜空,山林间无数树木倒下,焦土遍地。 一阵阵烟雾聚拢直冲云霄之上。 刀光被烈焰吞噬,捉刀客也停下了脚步,那只独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他这一刀倾尽全力,却被一张符箓挡下,可见这符箓的威力! 三先生那里发生了类似的一幕,烈焰阻隔,暂缓了迅猛如雷的攻伐。 “符箓,我看是你的符箓多,还是我的刀快!”捉刀客孤傲地说道。 今夜,他们必然要再次掳走黎晚桐。说是故技重施也好,说是无耻下作也罢,虞知最吃这一套。 面对开碑八品,整整差了一个大境界。若是寻常手段,根本不足以应付。 叶清欢手中又是出现一张符箓,他朝着远去的马车望了一眼。只要他能拖住捉刀客,必然会有一线生机。 可赤火符箓不多,拖,又能拖的了几时。 就在此时,地面震颤,整片山林也随之震颤,山体仿佛要崩塌一般,无数飞鸟被惊扰。 长刀斩落,可捉刀客却是发现刀在半空中,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让其下落。 “滚!” 一声怒吼如虎啸山林,紧接着便是一股狂风,将捉刀客的身影吹飞。 声音的主人从叶清欢的身后走出,这是一个有着两米多高的巨人,袒胸露乳,身上只披着两块兽皮。古铜色的皮肤仿佛真是古铜打造,一块块肌肉线条分明,浑身的血气蒸腾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炽热。 拔都鲁,草原上对于勇士最高的称谓。 而当代的拔都鲁便是眼前之人,也是随身保护诺敏的护卫。 拔都鲁宽厚的手掌握住刀锋,轻轻一捏,便是将其捏碎,可见其身体之强悍。 诺敏说道:“堂堂燕云十八骑,威名赫赫,为何喜欢做这些小人行径?我们草原上若是有仇怨,便是正大光明地战一场。” 三先生看向诺敏,他们一直没有下手,便是在观察诺敏等人。 如今看来,这诺敏果真是为黎晚桐等人保驾护航。 三先生没有管老黄如何,真正的目标还是黎晚桐。 “大楚境内的事,郡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诺敏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有我在此,无论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休想得逞。” 三先生眯起眼睛,打量着两米多高的拔都鲁,碎裂在地上的长刀反射着火光,令人心惊。 此人能轻易破碎捉刀客的长刀,体魄非凡,定然有开碑九品的境界。 不可力敌。 捉刀客平稳了气息,走到三先生身边。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撤退的意思。 “燕云十八骑可不是只有我们两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五章 神农木 ...... 黎晚桐几人已经来到了诺敏一行护卫的营地上,一行护卫将车马围护在中间。 多兰开口道:“黎姑娘请放心,郡主命我等保护好诸位。” 黎晚桐下车,思忖了一番,说道:“多谢诸位。” 黎晚桐没有问原因,担忧地看着远处的战场。在逃离的那一瞬间,她瞥见了遭受重创的叶清欢和老黄。 多兰顺着黎晚桐的目光望去,安慰道:“郡主已经带着草原第一勇士拔图鲁前去,不必担忧。” 黎晚桐看向身旁这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但愿如此” 此时,夜色中走出两道人影,声音也随之传来。 “你们不妨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 两人之中,一人为儒雅男子,穿着墨蓝色轻甲,左手摇着纸扇,扇面上画着太极八卦,右手指尖捏着两颗棋子,黑白各一。此乃燕云十八骑,第十一骑,弈百手。 另一人妇人打扮,温婉端庄,说不上好看,瞧着气质更像是高门大户府上的夫人。燕云十八骑,第十五骑,陆娘子。 弈百手是棋道高手,武道亦是臻至开碑八品。因棋道名声更盛,往往都忽略了他武道上的造诣。 陆娘子更胜一筹,是燕云十八骑为数不多的开碑九品。 两人的出现让整个营地都紧张了起来。 谁也不曾觉察到两人的气息,这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 “燕云十八骑,第十一骑,弈百手见过黎姑娘。”弈百手温和儒雅,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黎晚桐。 身旁的妇人则是开口道:“弈百手,杀了这些人,便是完成任务了吗?” 弈百手皱起眉头,说道:“我不喜欢杀人,若是黎姑娘自愿跟我们离去,大家都可以平安无事。” 多兰上前一步,怒道:“什么燕云十八骑,想带走黎姑娘,问问草原狼骑同意不同意!” 话音落下,麾下将士亮出圆月弯刀,森冷的光芒掠过弈百手和陆娘子的脸庞。 弈百手轻轻一笑,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一子错,满盘皆输。天元,镇!”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持着弯刀的将士震飞。 并非草原狼骑不英勇。 弈百手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数十将士根本不是弈百手的一合之敌。 陆娘子也没有闲着,双手五指长出血红的尖锐的指甲,每一道指甲都是极为锋利的利刃。 血红光影闪烁,草原狼廷的将士皮开肉绽,咽喉,胸口,腹部,甚至头盖骨都出现了血痕。 陆娘子神情淡漠,手中抓着一个头颅。这是鲜活的脑袋,惊恐的面容定格在死前的那一刹那。 嘭! 陆娘子五指轻轻用力,便是将那脑袋捏爆。 赤红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飞溅在陆娘子的脸上,还有一抹阴冷又癫狂的笑容。 “真是无趣。” 见着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多兰和蒙思眼中惊恐。 不过十息之间,近百将士已经倒下一大半。 就连诺敏也未曾想到来犯之敌竟然如此强大。 “这位黎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引出了这样的强者。恐怕这两人都有开碑九品的境界。就是拔图鲁也不一定是两人的对手。”蒙思说道。 多兰则是急声说道:“黎姑娘,你们快走。” 诺敏要保护的人,自然也是他们誓死保护的人。 在三先生提醒之后,诺敏也发现了营地中的混乱,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她原以为凭着草原郡主的身份,再加上一位开碑九品的拔图鲁保护,此行不会有任何意外。 可来敌远比她想象地强大。 能够拖住拔图鲁,这两人绝不会弱于开碑八品......诺敏命令道:“拔图鲁,尽快杀了这两人。” 如今,她只能祈祷她麾下的将士能够死得慢一些。 而此时,令黎晚桐熟悉而又恐惧的声音再度出现。 “接受本王,否则,他们活不了!” 黎晚桐神色挣扎,与恶魔做交易,会付出令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重伤的叶清欢和老黄,宁欢、余蓝等人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似曾相似的无力感笼罩在黎晚桐的心头。 那一夜,丫头就是这样死在黑衣杀手的刀下,死在她的眼前。 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黎晚桐选择。 无论是弈百手和陆娘子,还是绯樱女王,留给黎晚桐的只有一条路。 ...... “叔,你再快一点。”虞知说道。 所幸王武峰还顾及王裕的性命,说出了三先生等人的行动。 李浩渺跟在虞知身边自然听得真切。 于是,他带着虞知御空而行,朝着黎晚桐等人赶去。 事到如今,虞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诺敏身上,只要能够等到李浩渺到来,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桐儿、清欢,你们千万不要出事啊。”虞知脸上仅是焦急之色,但世上没有咫尺天涯的秘术。 ...... 又是十息,挡在黎晚桐眼前的将士几乎死绝。 陆娘子轻而易举地撕裂一个将士的咽喉之后,来到了黎晚桐的面前。 “黎姑娘,像你这般好看的姑娘,我真想杀了你呢。”陆娘子有些遗憾地说道。 她平生最不喜欢比她好看的女子。 余蓝将黎晚桐拉到身后,手中飞出一道符箓,咒骂道:“去死吧,老太婆!” 赤火符箓流转光芒,符文燃烧,瞬息就演变成一场大爆炸! 爆炸发生两人之间,陆娘子来不及退防,只能靠着真气强行扛下爆炸的威力。 余蓝和黎晚桐同样难以逃离爆炸的范围,但这是能从陆娘子手中逃脱唯一的办法。 余蓝强行提着一口真气,抱着黎晚桐,用后背挡住山崩般的威力。 爆炸之下,蓝衣破烂,雪白的玉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余蓝!”黎晚桐同样狼狈,大半的伤害都被余蓝挡下。 余竹月眼疾手快,怀中掏出药粉,抹在余蓝的后背。顷刻间,肆意流淌的鲜血凝固,血肉模糊的后背上凝结出了一片血痂。 “带着余蓝走!”余竹月镇静地说道。 “婆婆。”黎晚桐不知道余竹月要做些什么。 只见余竹月拄着拐杖,不应该出现在她嘴边的胡子随风飘扬,让人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所有人都知道余竹月没有任何修为,若是这样面对陆娘子只会成为下一具无头尸体。 余竹月依旧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你们先走。” 陆娘子飞身远遁,真气还未平复,眼中闪烁着一丝慌乱,心道:那到底是什么符箓,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陆娘子是开碑九品的强者,光是这一道符箓差点让她受伤。 她知道若是弈百手、三先生那些人恐怕已经重伤。 “陆娘子,你歇着,剩下的事交给我。”弈百手淡淡一笑,左手纸扇轻摇,右手指尖转动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 弈百手看着余竹月,彬彬有礼地开口道:“老人家,若是不想死,还请让开。” 从余竹月身上,弈百手没有觉察到一丝真气。而弈百手想来是不喜欢杀人的,他只喜欢下棋。 草原狼骑没有死绝,在弈百手手中没有死绝,不过那些活着的人见到陆娘子骇人的杀人手段,就算再勇猛的将士也会慌乱。 多兰几人也失去了战力,倒在一旁。 诺敏的护卫队仅是在两人的突袭下就已经溃败。 并非这些草原狼骑不够勇猛,而是燕云十八骑的这两人境界之高,战力之强,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余竹月没有退让,佝偻的身躯如即将枯死的老树随时都会倒下。 弈百手没有等待,真气涌动,想要将余竹月震开。 只瞧余竹月拿起拐杖,轻轻朝着地上一杵,一股无形的力量以拐杖为圆心,朝着四面八方涌出。 嗡! 无数金色的枝条从拐杖的底端蔓延而出,枝蔓遍布,绵延方圆数百米,形成一片金色璀璨的树海。 余竹月手中的拐杖表面生出许多裂纹,金光光晕从其中露出,充满无限的生机。 那些受伤的将士被金色枝蔓缠绕,翠绿色的叶子迎风飘扬,洋溢的生机萦绕在将士们的身躯上,伤口愈合,气息平复。 这一切仿佛是上天的慈悲拯救世人。 “这是?”弈百手和陆娘子皆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而枝蔓缠绕在弈百手身上,金色光芒将其定身其中,这股神奇的力量让他惊奇而又兴奋。 “走!”余竹月喊道。 余竹月手中的拐杖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数十年都未曾有过改变。 可谁也不知道这平平无奇的拐杖中藏着世上的神物——神农木。 遥远的上古时期,神农氏救世,尝遍百草,著书立说,方才有了如今的医道传承。而这神农木正是当年神农氏亲手所植,受神农氏的大道滋养,久而久之化作了天地间一神物。 活死人,生白骨,堪称神迹。 无限的生机将一众将士治愈,但神农木只能治病救人,却无法伤人。 陆娘子眸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喃喃道:“这可真是一件好宝贝。” 要是有这件神物,我那可怜的孩子也不会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绯樱起舞 神农木的出现暂时困住了弈百手和陆娘子。 金色枝蔓如无数的触手缠绕在两人的身上,生机荡漾却没有一丝一毫落在他们体内。 余蓝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余竹月阻挡对方两人,喃喃道:“婆婆!” 陆娘子见到这等神物,心中冒出一股无明火。真气涌动,血爪如快刀斩断身上的枝蔓,朝着余竹月袭杀。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这等神物!” “为什么我的孩子就要死?” “你要是早点出现,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不会死!” 这一瞬间,陆娘子就如同一个疯子一般,瞳孔中遍布血丝,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充满不甘和疯狂。 二十年前,陆娘子有过一个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可不幸的是,在那个孩子出世的时候便夭折了,无药可救之症。 自那时开始,陆娘子也便开始变得癫狂,偶有神志不清,幻觉之中以为她的孩子还没死,如今已经长大成人。 眼下看到神农木,曾经面对死亡的绝望瞬间涌上心头。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将这神物夺去,救治我那可怜的孩子。” 层层叠叠的金色枝蔓在陆娘子的血爪面前,就像是豆腐一般。 陆娘子逼近了余竹月,神农木是治病救人的神物,不是杀敌的法宝,自然是拦不住一位疯狂的大修行者。 余竹月没有退让,一如既往的淡定。在她决定出手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因为,身后的年轻人比她更加重要。 黎晚桐定了定心神,心中终于做出了那个决定。 “老王,你待会儿带着余蓝和婆婆离开,越远越好。” 王大福看着黎晚桐,郑重地说道:“小姐...小虞公子吩咐过一定要护着你。我王大福虽然修为低微,但死也要死在你之前。” 黎晚桐也看向王大福,平日里素来温婉的她极为冰冷地说道:“带她们走,否则大家都会死。” 王大福也是眼尖之人,知晓察言观色的本事。这股子冰冷到骨髓里的感觉让王大福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小姐...你没有修为......” 留下黎晚桐,只有死路一条。 王大福实在想不出黎晚桐会有什么应敌的法子,可若是牺牲自己,又何必让他们一定要远离? 黎晚桐神色挣扎几分之后,便是坚毅地说道:“谁说我没有修为?” ...... 虞知心中只剩下焦急,心中不断地祈祷。 “都怪我,千算万算,总是心存侥幸,以为三先生不会再朝桐儿他们下手。早知如此,就应该等着叔护送他们返回京都。” 虞知现在的悔恨,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李浩渺心中则是思索着这一切。 从神隐阁的情报来看,燕云十八骑另有两人北上。除三先生、捉刀客之外,另外还有两人行踪不定,身份不明。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看来项籍等不住了。”李浩渺心想。 忽然,李浩渺问道:“京都为何这么急切召你回去?” 虞知被问得一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这件事。 可听李浩渺而言,虞知心中也生出了疑窦。 “督查院交给我的任务已经查清。按理说,我是该回京复命。”虞知缓缓开口道,“不过,让我回京复命也只需督查院一个传讯即可,皇宫里传来圣旨倒是有些重视。” 沉默了片刻,李浩渺想了想说道:“小鱼儿,不要对秋劲风太过信任。” 虞知诧异地看了李浩渺一眼,却是没有接话。 回京的时机来的太巧,偏偏是李浩渺和魏无忌都脱不开身的时候。 如今想来,虞知便是觉得这一趟返京之旅充满着阴谋的味道。 ...... 诺敏神色凝重,她远没有想到虞知要她保护的人竟然引出来三位开碑八品和一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叶清欢强撑着身躯,口中吞了一颗丹药,勉强稳固住伤势。 “宁欢,你和老黄离开这里。” 随即,叶清欢又对着诺敏说道:“郡主,我去拖住捉刀客。请让你的人尽快解决三先生。” 诺敏看着重伤的叶清欢,说道:“以你的状态拖不住......” 叶清欢打断道:“无需郡主担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说完,叶清欢强行提起一口真气,陡然间精神焕发,仿佛身上的伤势全被治愈了一般。 仅是瞬间,叶清欢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状态。 可谁都知道这一切的代价却是极大的。 叶清欢已经冲上前去,手中握着断剑,风雪伴身,雷霆铺路。 李浩渺所传授的两招剑招已经被叶清欢练得如火纯青。在一息之间,两招齐出,为叶清欢开路。 这一刻,叶清欢的气息已然攀升到了开碑八品。 显然,这是禁术。 强行提升境界,还是一个开碑之中的大境界。 万丈剑光将捉刀客从战场中隔离开来,叶清欢的剑意雏形围绕己身,冰霜肆虐,恍若是寒冬降临。 少了一个人的牵制,拔图鲁怒吼一声,发泄刚才的憋屈。 沙包大的拳头裹挟着无穷尽的力量朝着三先生的面门轰去,狂风呼啸,化作天地间的一场风暴,摧毁万物。 三先生抬手格挡,天蚕丝手套闪烁着银辉。 在拳头接触的刹那间,三先生身影倒飞而出。 鲜血飞溅在空中,儒雅的书生衣衫褴褛,长发凌乱,无比狼狈和落魄。 捉刀客和三先生两人或许能够牵制草原上的勇士,但仅是三先生一人只有受虐的份? 另一边,叶清欢不是牵制,而是不守反攻,凭着一柄断剑攻伐。 如冰如霜的孤寂剑意肆虐,笼罩在捉刀客的身上。 撕拉! 捉刀客肩膀的布条撕裂,一道血红飞溅而出。 此刻,同时开碑八品,叶清欢剑招的凌厉远不是捉刀客可比。 双方的激战还在继续。 而黎晚桐走向余竹月,心中已经开始与绯樱女王交谈。 “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下他们。” 黎晚桐再也无法忍受有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就像那一夜的丫头那样死去。 现在她有了选择,有了拯救他人的能力。 “如你所愿!”绯樱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平淡,甚至没有一点欣喜之情。 紧接着,黎晚桐敞开心扉,残留着的绯樱残魂看开始接管黎晚桐的身躯。 一步步间,赤足脚底生出一片片血樱花瓣,空中飘扬着无数的血樱,一片片落在黎晚桐的身躯上,化作妖艳的长裙。长发垂落,随风而扬,洁白的眉间缓缓显现出血樱花钿,那双如幽泉般澄澈的眸子在眨眼之间血色染瞳,如一口血海深渊让一瞧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滚开,或者死!” 顷刻之间,黎晚桐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温婉清新的茉莉花化作了带刺妖娆的血色玫瑰。 如今的“黎晚桐”几乎是世间最为美艳的女子,魅惑的血色瞳孔,眼波流转之间妩媚天成。血红的血樱长裙拖拽在地上,长裙之下的娇躯丰满玲珑,好似世上最最可口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吃上一口。诱人犯罪的胴体,三千青丝随意舞动,将将落在盈盈一握的细腰之上。而轻轻点地的玉足赤裸着,雪白修长的玉腿同样暴露在空气之中。 妖颜魅惑的她,足以吸引世上所有男子的目光,勾动潜藏在最心底的欲望。 “这是黎晚桐?”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黎晚桐的身上,充满不解和疑惑,仿佛在说,这又怎么会是黎晚桐? 此时,绯樱已经站在了余竹月的身边,血瞳看了余竹月一眼,淡淡开口道:“她让本王救你。本王从不失信,你滚吧!” 冰冷而又坚定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让人无法抗拒,下意识地想要服从绯樱的命令。 余竹月看着“黎晚桐”说道:“你到底是谁?” 绯樱冷哼一声,心念一动,一股狂风将余竹月吹飞。她不喜欢废话,在灵魁族中向来也是说一不二,无人敢反驳。 倒飞而出的,余竹月一声闷哼,嘴角溢出鲜血。 可顿时,绯樱的眉头也皱起,自言自语道:“不听本王命令,受了点小伤,是罪有应得。你放心,本王答应过你,会救他们。” 随即,绯樱皱起的眉头才缓缓平复。 陆娘子诧异地打量着绯樱,没有神农木控制的弈百手也站到陆娘子身边。 “她似乎已经不是黎晚桐了。”弈百手说道。 陆娘子点点头,说道:“之前不过是个文弱的小女子,现在这人的气息便是连我也觉察不到。” 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觉察不到对方的气息,要么对方是个死人,要么对方的修为要超于自己。 “不过。”陆娘子没有退却,继续说道,“我想要那东西。” 陆娘子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远处余竹月手中的神农木,仿佛只要夺来神农木,就能够救活她二十年前死去的孩子一般。 绯樱高傲地抬着头,视线没有落在两人身上。 千年前,能与她对话之人都是这个人间最最顶尖的强者,是宗师之上的无敌人物。 开碑九品的修行者又算个什么东西? “滚,或者死!” 无数血樱化作一场花雨飞舞,将整座大山都笼罩在内。 夜色中血樱闪耀,带着冰冷和杀机,将天地间的生灵都要灭绝。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七章 撤离与逃跑 ...... 从始至终,诺敏一动未动。她本就不擅长修行,也不必修行。 身为草原狼廷的郡主,诺敏只需学会使唤人就行了。 燕云十八骑固然强大,草原上的拔图鲁比他们更强。 另一处战场上的变化也让诺敏等人有了察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于燕云十八骑来说,并不是好事。 叶清欢断剑脱手,剑意横压而去,侵略捉刀客的身躯。 而叶清欢自身没有迟疑,朝着远处疾驰。他知道黎晚桐那一处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与此同时,诺敏同样开口道:“拔图鲁,不要恋战。” 相比三先生等人的对峙缠斗,绯樱已经掌控了战场,她名副其实的女王陛下,裹挟着死亡的气息,震慑弈百手和陆娘子。 无数的血樱花瓣飘荡,如血雨,给漆黑夜色平添了几丝凄美。 撕拉! 衣袍割裂血肉绽开的声音不时地响起。 血樱化作了利刃,将陆娘子和弈百手团团围困。 诡异的血樱不惧真气屏障的阻隔,也无视任何力量的干扰,就像是奔流的江河注定要汇入大海,自然的规律。 当血樱花瓣落在两人身上,仅是几息之间,鲜血淋漓,可见森然的白骨。 弈百手从未感到这般无力,如许多年前的那一盘棋,对方执白子,形成大龙,将其扼杀,毫无还手之力。 可棋局输了便是输了。 如今输了,是要丢了性命。 嗖嗖! 黑白两子从指尖弹射而出,环绕在周身,如夜空中舞动的星辰。 可这一切并没能阻挡血樱花瓣的飘零。 陆娘子舞动双手,如灵蛇,如枝蔓,血影重重,尖锐的指甲与血樱花瓣对撞,穷尽开碑九品所有的力量,依旧无法阻挡血樱。 穿透天灵盖的血红指甲毫无作用,在血樱花瓣的花雨下不断消磨。终于,在几息之后,陆娘子双手血肉模糊,全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人族...还是这么弱小!”绯樱脸上依旧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诚然,在千年前那个时代,绯樱杀了无数的人族,宗师之上的强者也有数人。星云之主云缙更是以神魂俱灭的代价方才堪堪将其封印。 如今,就算没有当年的神通,杀一些所谓的大修行者也不过手到擒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只见血雨纷飞,弈百手的黑白二子,根本挡不住血樱花瓣的侵袭。弈百手的左手被血樱绞断,化作极细极细的血肉纷飞,就连白骨也没有剩下。 绯樱依旧无喜无悲,千年的孤寂岁月让她对世上的一切又充满了兴趣。 杀死弈百手和陆娘子很简单。 但她想要享受这个过程,看着两人垂死挣扎的过程。 陆娘子见弈百手的惨状,没有任何犹豫,汇聚体内所有的真气,形成巨大的气浪,强行撑开血樱花瓣。 血樱花瓣如花团被击散,飘零的秩序被打乱,就像纷乱的人间烟火。 “走!”陆娘子尖声高喊。 弈百手见状,强忍着左臂上传来的剧痛,挣扎着脱离血樱花瓣的包围。 绯樱神色不变,淡漠地望着夜色,似乎心思根本不在这两人身上。 王大福带着重伤的余蓝和余竹月仓皇逃离。他记得黎晚桐的那句话,如今也理解了那句话。 现在的黎晚桐恐怕不是原来的黎晚桐了, 余竹月的伤势比余蓝轻一些。她不懂修行,不懂武道。但在绯樱跟她说话的那一刹那,那一股冰冷将她的浑身血液冻结。那是深入骨髓的凛冽,直入人心的寒意。 王大福已经远离了战场,躲避在远处的洞穴里。 从京都到北凉府,再到返回京都,王大福从头到尾只是听着虞知的吩咐。 这一场场战斗远不是王大福所能参与的。 三先生和捉刀客听到了陆娘子撤退的声音,虽不知那一处的战况,但肯定是出现了意外。 三先生没有想到的是,此行出动了燕云十八骑的四位,三位开碑八品的强者和一位开碑九品的强者,整体战力已然堪比北境的一流宗门,但频频出现意外。 “走!”三先生不甘地嘶吼道。 借着拔图鲁轰击的力道,三先生飞窜而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大魁梧的拔图鲁一步踏出,地面龟裂,想要追击三先生。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轰杀三先生。 诺敏却是说道:“拔图鲁,穷寇莫追!” 叶清欢和捉刀客越战越勇,难分高下。 可禁术之所以称之为禁术,正是因为不可施展。 很快叶清欢力有未逮,气息衰退,境界开始跌落到开碑七品,甚至连开碑七品都不能稳定。 噗! 断剑再度断裂,碎裂成无数的碎片划过叶清欢的身躯。 捉刀客毕竟成名多年,刀法精湛,趁此机会,无数刀光闪烁落在叶清欢身上。 阴冷的独眼透着怒火。 被一个小辈压制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好在禁术消散,叶清欢也只能败在他的刀下。 重伤,禁术反噬。 叶清欢没有再多的气力挣扎,鲜血遍布全身,无比凄惨。他虚弱地睁着眼睛,看着捉刀客一步步靠近。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那只独眼如毒蛇,而刀光湮灭于黑夜之中。 ...... ...... “你说,要不要杀了他们?”绯樱问道。 “杀?本王答应你将这些人救下,可本王没答应你要杀了他们。” “或者你再与本王做一个交易?” 绯樱就这么与黎晚桐交流着,她喜欢做交易,而且她是个守信的人...或者说,灵魁。 忽然,绯樱扭头朝着远处的天际望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凝重。 “现在交易做不成了。”绯樱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绯樱化作一束血樱花束,朝着夜色深处潜行。 多兰等人只是看着这一幕,从黎晚桐展现出强大的战力开始,伴随而来的是浑身颤栗的冰冷感。 这不是前几日多兰所接触的那个温婉和善的黎晚桐。 在第一片血樱飘落的那一刹那,多兰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希望绯樱永远不会注意到她。 那一股无形的压力不知不觉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妖艳的美貌,孤傲的身影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并且沉迷其中, 但冰冷且不可侵犯的气质却让这些人只能选择臣服。. 她,妖艳不可方物,却也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随着绯樱的离开,众人的压力顿时一轻。这种压力比他们在面对陆娘子的血爪更让惊恐。 在绯樱离开的片刻之后,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人呢?!”虞知看着数十具尸体,心中焦急。 李浩渺环顾四周,神色凝重,已然找到了所有人的位置。 “他们都还活着。”李浩渺说道,“只不过黎晚桐出了点事。事情恐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虞知焦急地问道。 李浩渺一言不发,目光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 “叔!”虞知喊道。 可回应虞知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出了点事,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 越是这样不明不白,虞知越发心慌意乱。 “虞知!”宁欢的声音传来,在他的身边还有受伤的老黄。 “你们怎么样?其他人呢?”虞知焦急地问道,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宁欢摇摇头,他并没有知道的并不详细。叶清欢和老黄在一开始就遭受了重创。余蓝等人逃离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总归是好事。 比成为地上的尸体要好上太多。 听了宁欢讲述的大概,结合李浩渺的话,虞知的心思已经不在此处。 “燕云十八骑应该不会折返。余蓝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找到余蓝,先去附近的城里落脚。” 虞知简短地说了几句,便是骑上一匹骏马,朝着李好渺离开的方向赶去。 ...... ...... 御剑而行,疾风迅雷。 李浩渺挡在绯樱的前方,两人隔着数百米,隔着黑夜中最黑暗的夜色相望。 如今的黎晚桐已经不是黎晚桐。 或者说,在陨星崖底的时候,黎晚桐已经不是黎晚桐了。 细思极恐! 夜鬼竟然在身边潜伏了这么久。 李浩渺终究开口道:“黎晚桐,还活着吗?” 绯樱面对李浩渺,心中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如今的绯樱仅是残魂,远没有千年前的实力。 她可以灭杀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但眼前的十品宗师却不是她所能匹敌。 因此,她曾经正是站在云端之上,知道那里的风景,才更知道眼前剑修的可怕。 “她,还活着。”绯樱说道。冰冷的语气仿佛要将空气都冻结。 “你竟然没有夺舍她?”李浩渺惊讶地说道。 绯樱解释道:“她交出她的身躯,而本王救下那些渺小的人族。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两人就像是许久没见的朋友在一起交谈。 李浩渺思忖片刻,对着绯樱说道:“你离开这具身躯,我放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绯樱心动,血瞳中又透露着几分讥笑。 “你们人族向来不讲信用。无耻、卑劣,没有任何情义可言。本王宁可拉着黎晚桐一起死,也不会相信你们人族的鬼话!” 李浩渺也从未打算守信。 这是异族,和异族讲什么诚信?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八章 灵魂交融 虞知策马而来,他看见的是黎晚桐的裸露的玉背在三千青丝遮掩若隐若现。 这是黎晚桐,却又不是黎晚桐。 血红长裙衬托之下,这一具胴体有种惹人犯罪的冲动。 “桐儿!”虞知喊道。 妖娆的背影不为所动,仅仅只是侧脸,修长的睫毛下,那血色瞳孔妖媚又冰冷,荡漾出另一种风情。 视线碰撞,虞知神情一滞,脑海中浮现出陨星崖底的场景,那位被封印千年的异族女王,冰冷血樱的断罪之主。 虞知颤声说道:“绯樱女王。” 虞知根本想不到绯樱女王竟然附身在黎晚桐的身上。如今这身躯体已然成为了绯樱的掌中之物。 真气涌动,气息翻涌,这一刻虞知显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被绯樱女王控制,比落在三先生手中更加危险。 绯樱忽然开口道:“你放心,本王不会伤害他。若是伤害他,本王也必定活不成。” 李浩渺也补充道:“虞知,你先别激动。黎晚桐还没有死。” 绯樱能够成为灵魁族的王者之一,立于武道巅峰之上,心计手段都是上上之选。她一步步走向虞知,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意,甚至连冰冷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 虞知听到绯樱和李浩渺的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桐儿没死。 只要桐儿没死就有解救之法。 虞知定了定心神,凝眸望向步步走来的绯樱,思绪纷飞,思考着该如何破局。 黎晚桐在绯樱手中,只要绯樱心念一动,这具脆弱不堪的肉身就会灰飞烟灭。 “你想要怎么样?”虞知问道。 绯樱离虞知不过一臂的距离,因为黎晚桐的身高不如虞知,比虞知矮一些,但那种盛气凌人的王者之气依旧让虞知忍不住跪伏在地。 对此,李浩渺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任由绯樱走到虞知面前。 正如绯樱所言,杀了虞知,她也活不了。 “本王要活着,本王也会让她活着。” 绯樱依旧孤傲,即便是求人,也没有说出求人的言语,甚至连一点姿态也不肯放下。 李浩渺沉默着,虞知也沉默着。李浩渺在等着虞知的决断。 良久,虞知将杂乱的思绪塞进脑海中,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将绯樱手中救出黎晚桐。 无解的困局。 黎晚桐就是绯樱手中的木偶,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碎成木头渣子。 想要黎晚桐活着,就是让绯樱活着。 让绯樱活着,才能让黎晚桐活着。 虞知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黎晚桐能活着,剩下的事只能往后再说。 虞知深吸一口气,眸中如湖水般平静。“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们夜鬼一族入侵人间,又有什么信用可言?” 绯樱只是淡然道:“你们人族有一句话,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就是你们人族也是为了利益自相残杀。所以,这世界从未有太平可言。” “至于信用,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相信本王,她才能活。” 绯樱抓住了虞知的心理,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虞知恢复了平日里随意从容,盯着绯樱那双魅惑的血瞳。“夜鬼现世,入侵人间。如今人间各处都已经有了夜鬼出没的踪迹。而你,千年前的断罪之主,绯樱女王。” 虞知神情变得极为冷峻,甚至是说残忍。“以一个凡人的性命换你神形俱灭,为夜鬼的卷土重来除去一位宗师级别的强者。” “我想,这笔买卖不亏。” 锃亮的眸子让绯樱心中发凉。 少年若是发狠,杀了她又有何妨?将她与黎晚桐一起杀死。 用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来换断罪之主的命,当然值得! 疯狂,薄情。 绯樱重新打量虞知。这少年不是深爱她吗?人族的感情难道这般薄弱? “她曾经想用她的性命来换你活过来!”绯樱平静地说道。一字一句中不带情感。 在陨星崖底,虞知死亡的时候,黎晚桐哭得声嘶力竭。绯樱记住了那一幕,不解人类的感情,即便她在千年之前也见了无数次,但依旧不解。 爱情、友情、亲情...... 舍生忘死、人族大义,千年前那些人族一同守护人间,前赴后继,将夜鬼赶回了他们的老巢。 但绯樱不理解,对人类的情感的不解,还有对眼前的少年的不解。 按照人类固有的爱情,此刻的虞知该是赞成这笔交易。 “你忍心看着她死吗?”绯樱又问道。 虞知一直直视着绯樱,他知道绯樱已经慌了。 没有人想死,被封印千年才重见天日的绯樱更不想死。她将残魂分散,再分散,用一切方法求取一线生机。 虞知更是理直气壮地说道:“用桐儿的命换你的命,给人族铲除大敌,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今夜之后,我便是人族的英雄,世间的救世主。” “到那时,天下无数的女子都会扑向我,三妻四妾,后宫三千,这等滋味岂不是美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虞知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容,仿佛已经在畅想今后美妙的生活了。 绯樱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地思考虞知的话,努力地理解所谓的爱情。 千年前,那些殉情的人许多。绯樱不懂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也不懂虞知这般绝情的举止。 一时间,绯樱又有难得的迷惑。 李浩渺看着这一切,心底在狂笑不止。他可不信虞知这些鬼话,这些话骗骗鬼还可以,骗人就要太难了。 “老姐到底知不知道小鱼儿这骗人骗鬼的伎俩?从小跟在老姐身边,没有学成老姐半点正经的样子,现在倒是和一个神棍差不多。”李浩渺嘀咕着。 可是,李浩渺继而又嘀咕道:“这性子总比读书读傻了好。” 虞知给了绯樱思考的时间,他心中着急,却不能让绯樱看出自己的着急。 两人不过一臂之间的距离,就是虞知的性命也在绯樱的手中。 其中的关键是,绯樱比虞知更想要活下去。 只要明白了绯樱的心思,所谓的危险也就不再是危险。 绯樱显然不善于遮掩自己的心思,愁绪写在了脸上,皱起好看的眉毛,眸中透露着浓浓的思索。 这一切都在虞知的眼中,也逐渐让虞知绯樱正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中。 黑夜吞噬了所有的光明,也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寂静无声之中,一呼一息被无限放大。 眼看着东方日出,黎明将起,虞知开口说道:“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活命。” 话音刚落,便是见绯樱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想要活下去。 “离开这个身躯,我保证不会杀你。”虞知提出了原来的方法。 “本王不信你们人族。”绯樱拒绝道,“这和那个人族说的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人族说的正是不远处的李浩渺。 虞知笑着摇头,说道:“不不不,这自然是有区别的。他,李浩渺不讲信用,世人皆知。所谓的承诺在他眼中就是狗屎一般。而我...我在人族都城素有信誉,是人人称颂的京都好少年。” 李浩渺心中有一万头烈马呼啸而过,掀起的狂风和尘土将李浩渺吹得凌乱。 李浩渺: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没信用,我不守信?你瞧瞧你自己,还京都好少年,京都臭老鼠还差不多。 若不是怕耽误了大事,李浩渺早就将虞知揍得半死不活。 许下的承诺是一样,但许下承诺的人完全不一样。 虞知心中紧张万分,双手背在身后,指尖互相拉扯着衣袖。 就在此时,绯樱看向一脸真诚的虞知,说道:“本王也有个主意,可以让你们永远杀不了本王!” 话音刚落,虞知心中疑惑,一股危机感直冲心头。 与此同时,李浩渺真气内敛,随时打算施展自在胜境,将绯樱镇压。 镇杀绯樱,黎晚桐也得死,虞知可能要疯。 “绯樱,你不要胡来!”虞知终究还是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绯樱不管不顾,周身泛起赤红光晕,血樱花瓣凭空自现,如花团将其包围在中心。 虞知不知道绯樱要做什么,但这一定是不好的事情。 轰! 在虞知想要打破这花团平衡的瞬间,一股摧古拉朽的力量将虞知震飞。 “叔,阻止她!”虞知不顾自己伤势,咳血喊道。 李浩渺当然想要阻止,可他空有十品宗师的巅峰战力。他快,绯樱只会更快。 在阻止绯樱之前,黎晚桐就已经死了。 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憋得李浩渺难受。 下一刻,李浩渺又平息了体内的真气,看着血樱花团旋转缠绕,袖手旁观。 不过,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知道了绯樱的目的,令人惊恐的手段,让人无法阻止的手段。 虞知见李浩渺站在原地,不禁焦急道:“叔!” 李浩渺遗憾地解释道:“灵魂交融。绯樱是要和黎晚桐融为一体,同生同死。而此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绯樱。” 不必李浩渺详细解释,虞知也明白了一切。可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血樱不断聚集,如花团,如蚕蛹,将黎晚桐的身影包裹在里面。 黑夜之中一个巨大的花团闪烁着血红的荧光,在花团周围,生出一棵棵血樱树,枝条摇曳,花瓣飘零,将花团包围其中,几乎透明的绯红光束牵引着整个花团,又像是锁链将其困住。 在血樱树外,一股奇异的力量将虞知阻隔在外,正如李浩渺所言,无人可以阻止正在发生的一切。 等不了多久,这个花团将会绽放,如破茧,诞生一个新的生命。 可那还是黎晚桐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二百九十九章 谈一笔生意 山林中,诺敏麾下的狼骑打扫着战场,将一具具残缺的尸体汇聚到一处。 诺敏看着这一幕,眼中不忍。近百狼骑损失了一半,皆是惨死。可就算死了这么多人,依旧没有阻挡对方的杀伐。 “郡主...”多兰说道。 诺敏摆摆手,开口道:“将这些将士送回草原厚葬,给他们的家人送上牛羊马匹,好好抚恤。” 多兰应了一声,就下去安排一切。 宁欢等人都围在篝火边上休息,王大福发现战斗结束,小心探查之后,才敢带着余竹月和余蓝出现。 “叶公子呢?”王大福问道。 宁欢摇头,说道:“三先生和捉刀客实在太厉害。我和老黄只能逃命。后来,郡主出手相救。那位大人一人独战三先生两人。叶清欢应该是用了什么禁术,强行提升修为,与捉刀客一战。” “可在他们撤退之后,叶清欢也失踪了。我找了附近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叶清欢的痕迹。” 王大福揪心地说道:“这该怎么办?叶公子失踪,我该怎么和小虞公子交代。” 若不是叶清欢的拖延,宁欢和老黄也不可能逃得这么轻松。 几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做了简单的交流。 叶清欢的失踪,黎晚桐的异变都让这个平静的夜晚变得更加阴郁。 几人逐渐沉默,又只剩下篝火堆中柴火崩裂的声音。 余蓝的伤势被神农木治愈了大半,神农木也化作了那一根平平无奇的拐杖。 余竹月虚弱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宁欢和老黄也同样屏神静气,恢复自己的伤势。 所有人都累了,想要从刚才的大战中脱离出来。 这一夜的大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但世间顶尖强者接连出现了四位,出现了许多变数。 而这样的变数还没有结束。 诺敏望向夜色深处,那正是虞知他们离开的方向。 “虞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 灵魂交融,同生同死。 这便意味着再无不伤害黎晚桐的情况下,杀死绯樱。 这并不是绯樱拿着黎晚桐威胁对方,无论绯樱和黎晚桐谁受到伤害,她们都要一同承担。 一具身体,两个灵魂,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 虞知不敢细想,盯着散发着荧光的血樱花团。 当花瓣一片一片剥落的时候,走出的人会是谁,黎晚桐?还是绯樱? “叔,真的没有解救的办法了吗?”虞知镇定地问道。 李浩渺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生到现在的地步。 “现在谁也阻止不了绯樱。她是要将自己的残魂融入到晚桐的灵魂中。想要湮灭她,就会伤害到晚桐。这是无解的秘术,至少我寻不到解决的办法。” 虞知点点头,叹息道:“现在只能等着桐儿先走出来。” 平静的神色中藏着无尽的焦急。绯樱什么时候附身到黎晚桐身上已经不重要,如今可能是最坏结局中最好的安排。 太阳从山头升起,清澈的鱼肚白还如昨日那般纯粹。晨光穿透林间的树叶,被无数的枝叶撕成一缕缕可数的晨光。人间重现光明,黎明还是那个黎明,不会因为夜色中的血与火而推迟来到人间。 当无数的光影掠过血樱树时,血樱纷飞,枝叶化为幻影,消散在晨光之中,花团也嘭地一下散开。在绯红的光芒的托扶下,黎晚桐正悬浮在花团的中央。 黎晚桐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裙,双眼闭合,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手手掌交叠,放在小腹前。白玉似的肌肤吹弹可破,三千青丝轻轻飘动,安静祥和。她便是静静地这样睡着,这一眼望去淡雅温婉,如初时绽放的茉莉花。 这才是黎晚桐最初的模样,也是虞知见到黎晚桐的第一眼。 忽而,血红光芒闪烁,素白长裙自上而下开始蜕变,鲜红的裙摆摇曳着,清新的茉莉花化作了妖艳的带刺玫瑰,还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随着黎晚桐眉间烙下一片血樱花瓣,“黎晚桐”的双眸缓缓睁开,血瞳红唇,极尽了世间的妖媚。 绯樱女王! 正是之前绯樱女王的模样。 无论是模样的变化,还是气息的变化,都证明了眼前的黎晚桐已经有了许多改变。 虞知紧张地看着这一切,说道:“桐儿!” 血樱消失殆尽,如泡影般消失,只剩下身着红色长裙的黎晚桐。 “虞知!” 本该是绯樱淡漠的声音回应虞知,可黎晚桐的身体里确实传出了黎晚桐的声音。 血瞳中流出泪水,妖艳的面容中露出委屈的神情,真挚的情感让虞知无法怀疑这不是黎晚桐。 “桐儿!”虞知一把将这大变样的黎晚桐拥抱进怀里。 两人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太多的生离死别。 而今,黎晚桐还活着,这是虞知最大的幸运。 虞知很快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看着黎晚桐问道:“桐儿,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不舒服?” 黎晚桐一愣,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在刚才,黎晚桐只感觉到了一阵眩晕,仅仅是一刹那而已。在清醒过来之后,黎晚桐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记得昨夜她与绯樱的交易,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即便被绯樱掌控身躯,黎晚桐依旧能够听见看见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 虞知看着黎晚桐的模样,仔细思索。 灵魂交融,同生同死。 黎晚桐和绯樱已然成为了一体。 现在是桐儿的意识,但是绯樱去了哪里?还说,桐儿也就是绯樱,绯樱也就是桐儿。 虞知的目光让黎晚桐有些害怕,那种怀疑的审视像是利刃要剖开黎晚桐的心口。 “虞知。”黎晚桐柔声喊道。 虞知猛然回过神来,目光瞬间变得柔和,立刻解释道:“对不起,桐儿!我只是...只是。” 晨光下,少年慌乱地解释着。 只听黎晚桐开口道:“你是在找本王吗?” 可黎晚桐捂着自己的嘴巴,神情惊讶,诧异于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 虞知更是谨慎地看向黎晚桐,沉声问道:“桐儿?” “不,不是我说的。”黎晚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可黎晚桐的嘴巴又是不受控制地开口道:“黎晚桐就是本王,本王也就是黎晚桐。” “给我从桐儿的身体里出来!”虞知紧握着黎晚桐的双臂,深陷在肌肤上手指让黎晚桐露出痛苦的神情,就连那双血瞳也流出泪水。 同生同死,即便是感受也是相同的。 “虞知。”黎晚桐柔弱地喊道,眼中娇柔的泪花让虞知又忍不住心疼。 就在这时,李浩渺提醒道:“虞知,放开她。你这样只会伤害了晚桐。” 虞知闻言,才放开双手,神色极为复杂。可他不得不很快地接受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晚桐......但也是那位绯樱女王。”李浩渺继续说道。从黎晚桐苏醒开始,李浩渺便一直在旁观察,可从黎晚桐身上再也找不到绯樱女王的气息。 又或者说,绯樱已经完全藏匿于黎晚桐的灵魂深处。 灵魂交融,气息相融。 无助的黎晚桐,不知所措的黎晚桐...... 此时此刻,黎晚桐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像课堂上犯错的小孩,等着私塾先生课后教训。 不远处,虞知和李浩渺两人低声交流着什么。 基本上都是李浩渺说着,虞知听着。 片刻之后,只听虞知问道:“叔,真的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李浩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不擅长这些神魂秘术,或许佛门能够解救之法。可无论如何,要是将绯樱逼到了绝境,她完全可以拉着晚桐一起形神俱灭。” “不过,目前而言,这不算什么坏事。” 李浩渺还有一法,就是将绯樱和黎晚桐一起杀了,永绝后患。 但虞知绝不会同意这件事。 虞知沉默了许久,低着头想了许久许久。 黎晚桐也沉默着,低着头看着身上的红色长裙,看着身上陌生的一切。 “我...还是我吗?” “我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虞知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无数的思绪像是雨点滴滴答答冒出。 幼年时,黎晚桐就成为了弃子,被黎修远扔在京都外的山野里。 这是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感情,而今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她怕虞知舍弃现在的她,毕竟她......已经不是她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黎晚桐偶尔看向虞知,她还是选择相信虞知,相信这个选择托付终生的人。 虞知走到了黎晚桐的眼前,两人四目相对,仅是一眼,黎晚桐那慌乱不安的心便平静了下来。 “桐儿,安心。接下里,我要和绯樱谈一谈,恐怕先要让绯樱来掌控你的身躯。” 虞知握着黎晚桐的手,将温暖传递到黎晚桐的身上。 黎晚桐点点头,却又是迷茫地说道:“可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出来。” “你静心凝神就好,相信绯樱也愿意和我谈一谈。”虞知说道。 果真,眸子一闭一睁之间,绯樱掌控了身躯。 可这气息没有一点变化,谁也觉察不到暗中的转变。 “有什么要和本王谈的?” “自然是谈一笔生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章 愿者上钩 “你可以继续活着。我甚至可以帮你重塑身躯,让你从桐儿的身体中脱离出去。”虞知说道。 绯樱打断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绯樱不懂人族的感情,却十分知道人族的狡诈。 想要得到诱人的果实,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 事已至此,虞知反而轻松了许多。“第一,在你潜藏在桐儿身上的这段时间,你的意识不能掌控桐儿的身躯。” “可以。”绯樱点头同意。绯樱的残魂需要时间修复,她自然不会掌控黎晚桐身躯。而且她若是真这样做了,可能就当场被格杀。 “第二。”虞知继续说道,“你绝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在人间,夜鬼人人喊打,要是被人知晓你附身在桐儿身上,只会招来无穷尽的追杀。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绯樱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又是点点头。 虞知的提议是为了黎晚桐的安危,也是为了绯樱能够避免麻烦。 “第三呢?”绯樱问道。 虞知微微一笑,说道:“第三......算不上什么条件。你与桐儿同生同死,今后在桐儿遇到危险时,你要救她。” 绯樱瞬间眉头一挑,血瞳之中尽是冷漠。“你是在威胁本王?” 曾经,绯樱的威胁还会让虞知忌惮几分。 而今,虞知不以为然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要给我摆女王陛下的架子。桐儿若是死了。你难道能够独活?” 绯樱虽然生气,却也拿虞知毫无办法。 灵魂交融之下,两人彼此契合,黎晚桐想法会影响到绯樱的行为。 “哼!真是卑鄙的人族!”绯樱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条件。 虞知摊摊手,无辜地说道:“我希望你知道桐儿活着,你才能活着。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够离开桐儿的身体,不是吗?” 绯樱哑口无言,黎晚桐的身躯是她的栖身之所,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若是能信守承诺,替本王重塑身躯,或者将本王送回祖地,本王自会逆转灵魂交融,离开此等人族低贱的躯壳。” 虞知一听,心道:果真灵魂交融有逆转之法。 这让虞知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成交。现在,你得让桐儿变回原来的模样。这样子太显眼,会让人犯罪。” “哼,卑微的人族,本王之风采岂是尔等可以欣赏。” “好了,别自恋了。快给我变回去!” ...... 那一夜已经又过去了三日。 越往京都走,就越是平静。而虞知和黎晚桐等人同行,再也没有不必担心三先生等人偷袭。 三日前的黎明,虞知策马,带着黎晚桐回到了营地。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黎晚桐活着回来了,黎晚桐还是那个黎晚桐。 这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谁也没有忘记那一夜红裙摇曳,极尽妖媚的黎晚桐,可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一夜的异变。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却也有一些不一样。 诺敏带着她的狼骑朝着京都前行,她与虞知说好了京都一聚。到时候,她会再问问当年的虞知如何从狼群中逃生,又为何一直不肯相认。 李浩渺同样走了,因为叶清欢失踪了,附近的山林中没有叶清欢的踪迹。而李浩渺要去把叶清欢给找回来。 失踪,总比死了好。 就算落在三先生等人的手中也不算是最坏的情况。 虽然虞知心中的担忧,但他知道这件事交给李浩渺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颜依,她没有告别。在那一夜之后,颜依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谁也不知道在那日破晓时分,骑着青鸾的少女独自消失在金色云海之中。 ...... 终于离开了北境,山更青,水更清,气候也变得湿润了起来。 小镇里,虞知和黎晚桐相伴而行,漫步在青石街上。 这是黎晚桐双腿康复之后,两人第一次这样悠闲地看看世上的烟火气。 那一夜之后,黎晚桐总是愣神,坐在马车中望着远处的景色发呆,心里藏着许多事。那一件件事就像是无数堆积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那个黎明改变了黎晚桐的一生。 柔弱如她根本无法想象在她自出生就娇弱的身体内竟然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虞知又何尝看不出这些。但这些事情也唯有黎晚桐自己去承受。 “桐儿,等回到京都,我先带你见姑姑。”虞知说道,“不过,我这姑姑比较死板,比那些私塾先生顽固,到时候你可要让着些她。” 黎晚桐回过神,笑道:“哪有你这样说长辈的?” 虞知嘿嘿一笑,“我就怕姑姑将你给吓跑了。我这千辛万苦煮熟的鸭子不能跑了,不是?” 黎晚桐握着小拳头,打了虞知一下,娇嗔道:“你说谁是煮熟的鸭子?” 虞知打趣地看着黎晚桐,眼中尽是取笑。 “谁要嫁给我,谁就是那只煮熟的鸭子。” 说完,虞知便是笑着跑开了。 一追一逃,正是青春浪漫的少年少女。 这几日,虞知不时地逗黎晚桐开心,让她转移注意力。 黎晚桐突然说道:“虞知,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是我了。你一定要杀了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 虞知一怔,缓缓握住黎晚桐的手,坚定地说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在绯樱和虞知的约法三章时,黎晚桐也知道一切。 灵魂交融,同生同死。这是虞知,甚至是李浩渺都暂时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绯樱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也让自己掌握了主动权。 灵魂交融的那一刻,绯樱将她的命运和黎晚桐绑在了一起,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这三日的观察下来,虞知也知道了这灵魂交融之后黎晚桐的一些情况。 不论谁人的意识主掌身躯,体内的另一道灵魂也同时能够感知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如今已经不存在绯樱夺舍黎晚桐的可能。 灵魂交融既是黎晚桐的劫难,也是给了她一道护身符。 绯樱残魂依旧可以抗衡开碑九品的强者。这样强大的,不劳而获的力量足以吸引许多修行者。 黎晚桐眉间的忧愁挥之不去,却听虞知说道:“桐儿,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的生死劫难,才走到了今日。如今,你我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终有一日,我会将绯樱从你体内赶出去。你还是那个你。” 黎晚桐看着虞知,这少年总是有种让人信任的力量。 ...... ...... 马车徐徐朝着京都行进,而京都之中风云诡谲。那些有心人早已经收到了情报,然后又在背地里密谋着什么。 百味居东面的未名湖畔,秋劲风和秋若若一起坐在湖边,两人身前放着两根鱼竿,鱼线深入湖中,在微风的吹拂下荡开一圈圈涟漪。 今日一早,秋若若便被秋劲风喊来垂钓。可足足一上午,不见鱼儿咬钩,两人更是没有一次抬起鱼竿。 秋劲风握着鱼竿,双眼惺忪,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似的。 秋若若的心思也不在垂钓上,昨日接到了流萤的情报。虞知等人一次次遭遇埋伏更让秋若若揪心,谁知下一次虞知是否还能化解危局。 “爷爷,我还要处理流萤的事务。让安爷爷陪着您,我便先回府了。”秋若若说道。 秋劲风闻声,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眸子,先是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才缓缓开口道:“若若,垂钓急不得。鱼儿不要钩,是饵料不合胃口,那就换一种饵料。总之,不能急,急不来。” 秋若若不明白秋劲风今日的古怪行为。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坐回来椅子上。 “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秋劲风看了一眼秋若若,然后看向眼前的湖光山色,说道:“楚王已经进入孤天塔已有三个月的时间,而南州府四处都起了盗匪,沿途打劫商旅行人,让南州府的商贾损失惨重。” “这些日子,楚王麾下的军队四处剿匪,朝着朝廷讨要军费。可近一个月来匪患更加猖獗,剿匪不见功效。” 秋若若一心扑在北境的请报上,南州府此等消息却被她给忽略了。 “爷爷,楚王麾下军队剿匪不力,这正是撤了楚王兵权的好时机。” 秋劲风宠溺地笑了笑,说道:“你还涉世未深,不知朝堂深浅。陛下将万虎军调往北境,划分到徐青麾下,这已经引起了那些武将的不满。如今再想削兵权,必然会牵扯出一些风雨。” “朝中武将大多都是楚王一脉,其余为数不多的武将也不敢得罪楚王。谁人敢要楚王的兵权。早先,也就是远在北境的徐青吞下了苦果。” 苦果自然指的是那三万万虎军。 “若若,你可知陛下为何传圣旨将虞知从北境召回?” 秋若若结合京都中的一些传闻,忽然神色惊变。“难道跟南州府的匪患有关?” 秋劲风缓缓点头,“楚王麾下军队骁勇,若是说剿灭不了匪患谁也不信。但眼下南州府匪患迫在眉睫,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不愿接下这份苦差事,年轻的官员没有资历,不堪其用。陛下正是将主意打到了虞知的身上。” 顿时秋若若焦急道:“不可。爷爷,南州府是楚王的老巢,让小鱼哥哥前往南州府,岂不是羊入虎口?您一定要劝一劝陛下。” 秋劲风早就知晓了萧元德的心思,不得不说,虞知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只不过将虞知扔进了龙潭虎穴之中。 “若若!”秋劲风声音沉重,说道,“你已经知晓了虞知的身世,若是虞知想要报仇,必然要面对这些危险。从北境之行就可以看出,就算虞知当个缩头乌龟,他的仇人也不会放过他!” “可......”秋若若无奈沮丧。 此时,鱼竿动了动,水花飞溅,鱼儿上钩。 秋劲风不急不缓地提起鱼竿,一点也不担心鱼儿挣脱逃跑。 等到秋劲风提起鱼竿的刹那,全然没有了鱼儿的踪影。鱼线的另一端一个笔直的竖钩晃动着,上面还残留着鱼儿未吃完的饵料。 竖钩钓鱼,愿者上钩。 秋劲风淡淡说道:“人间便如这一片大湖,众生都是湖里的鱼儿。陛下放下了鱼饵,只要虞知敢去南州府,便能够从虎口上拔下几颗尖牙。” 秋若若问道:“若是小鱼哥哥不愿去呢?” 秋劲风双手藏在衣袖中,说道:“虞知身后站着李浩渺。一位剑道宗师,这便是大楚也不敢乱动。” “如今只看虞知愿不愿意上钩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一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秋劲风说了许多,这也是楚皇萧元德的筹谋,用虞知这把刀斩断项籍的臂膀。 但秋劲风也藏了许多,比如虞知返京之行遭遇重重危机,是三先生等人的算计,也是萧元德的算计。 萧元德就是想着李浩渺护佑之下的虞知能够先将燕云十八骑杀一些,将那神秘的燕云十八骑引出来。 秋若若坐在马车中,心中想着却是虞知返京之事。 思前想后,秋若若不免又是叹了一口气。“帝王心思果真是难以预料。若非爷爷点明,我此刻还一定蒙在鼓里。可爷爷为何要提前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阻止小鱼哥哥?” “项籍在南州府盘踞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若是小鱼哥哥去了一定难逃一死。可小鱼哥哥要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这南州府一定是要去的。” 秋若若苦恼,眼前的危险不可怕,可怕的是南州府那一座鬼门关。 唉,真是令人发愁。 ...... 愁的不仅仅是秋若若,还有京都的其他人。 百味居中,萧景禹和项景昊煮着茶,吃着糕点。 项景昊不喜欢这精致的茶点,就是在南州府时他也吃不惯。可姜溪月喜欢,他也便学起来吃了。 萧景禹倒是日日都要吃上一些,可现在的心思已然不在精致的茶点上。 “景昊,那虞知离京都不过一日的行程。你答应本宫之事怎还不见动静?”萧景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平日里,萧景禹从不会在项景昊面前自称本宫。他的母亲是楚王项籍的义妹,因此两人向来以兄弟相称。 唯有在萧景禹偶尔提点项景昊的时候才会自称本宫。 项景昊也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旋即笑着说道:“兄长不必着急。我正给虞知准备了一出大戏,保准他回京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 萧景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着项景昊,又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态度,说道:“那就等着看你的好戏了。” 萧景禹和虞知本没有什么仇怨,甚至两人从未蒙面。 只是因为虞知和太子萧景尧交往甚密,又得到了秋家的支持,这才让萧景禹起了杀心。 项景昊则是不然,他与虞知积怨已久,从那一次和谈开始,项景昊就将虞知给记恨上了。 忽然,萧景禹又开口说道:“我听闻诺敏郡主再度出使大楚,过两日就要到了。” 项景昊点点头,说道:“上次和谈至今,不过三四月的时间,草原狼廷的出使似乎有些频繁。” 萧景禹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过,不管这位诺敏郡主是什么目的,上次和谈我不在京都,我那位皇兄将开辟马场的功劳都揣到了兜里。这一次,我要与这诺敏郡主见一见。” 项景昊不在意这些朝堂上的事,从心底里他看不起草原狼廷,看不起草原上的狼骑。因此,在和谈之时,他才会对着诺敏出口不逊,扬言要剿灭了草原狼廷。 若是父王镇守北境,早就将草原狼廷踏破,让草原上的那些野蛮人称臣纳贡,哪里还需要和谈。 项景昊比谁都希望烽火燎原,那才是他建功立业之时。 ...... 离京都还有一日的行程,虞知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带着众人在京都外一处山庄住了下来。 山中僻静,倒是有许多人在山庄中居住,有寒窗苦读的学子,也有休闲的老者,总之山庄中少有人声。 尤其现在到了夏季,在山中避暑的人也多了许多。 虞知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其他人,平静地入住,平静地休息,谁也不会叨扰谁。 “老黄,你和老王、宁欢挤一挤住一间。余蓝你就和婆婆一起吧。”虞知看似随意地分配着房间。 随即,虞知便是转头牵着黎晚桐的手,自顾自地走进了客房中。 黎晚桐羞红着脸,却也没有拒绝,紧紧地跟在虞知的身边。 余蓝在后面做着鬼脸,骂道:“小鱼哥哥,你真不知羞。” 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虞知的回话,“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余蓝怎么会不懂,其他人更是一清二楚。虞知和黎晚桐两人便是住在一起又能如何? 什么清名名节,在这么多生生死死之后已经不重要。 他们两人注定此生相依。 宁欢悄悄地凑近了余蓝,说道:“蓝蓝,你要不要和我......”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大巴掌呼在了宁欢的脸上。 “臭流氓,你找死吗?” 说罢,余蓝拉着余竹月走进了房间,留下宁欢一人捂着脸欲哭无泪,嘴里还委屈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逛一逛这个山庄。” 老黄和王大福一脸贱笑地看着宁欢。 “看什么看?”宁欢恼羞成怒地说道。 老黄喝着酒,走进房间,发出嘿嘿嘿的怪笑声。 王大福则是走到宁欢身边,煞是同情地拍了拍宁欢的肩膀。“你呀,多和我家公子学学,也不至于白挨这一巴掌。哈哈哈哈。” 说完,老王也走进了房间。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什么叫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欢眼前一亮,盯着虞知和黎晚桐的房间,一拍脑门,惊呼道:“对啊,现成的师傅不就在一起眼前?虞知,吾辈之先驱。” 黎晚桐跟着虞知走进房间,随即便是扭捏着说道:“虞知,这样......不好。” 虞知一愣,看着黎晚桐娇羞的模样,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心道:她难道是想......? 虞知将黎晚桐拉入怀中,深情地看着黎晚桐,说道:“这样...又是哪样?难道桐儿你不愿意吗?” 黎晚桐娇羞如花,眸中尽是羞意,娇柔的身躯在虞知身上“挣扎”着,柔和的触感,如幽泉般的眸子,娇艳欲滴的红唇都让虞知心猿意马,这番待人解衣的诱惑一点也不比绯樱的妖媚来得弱。 虞知只觉得小腹中一股难以抑制的火焰在燃烧,男人本性的冲动将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黎晚桐不敢直视虞知的目光,却是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轻柔的鼻息轻轻抚摸着虞知的耳朵,让虞知感受到微微发痒。 “愿...愿意。”黎晚桐微弱蚊蝇地说道,“可虞知,我想等到我们成婚的那日,再将自己交给你。” 虞知又是一愣,他没想到黎晚桐竟然会这么说。 若是虞知想,黎晚桐今晚同样愿意。 虞知轻轻握着黎晚桐的双手,说道:“可若是我等不及了呢?” 黎晚桐沉默了下,亲昵靠近虞知,顷刻间那股燥热,更是强烈。 “那我便听夫君,任君采撷。” 最后四字,一字一顿地说出,瞬间整个房间中充满一股荡漾的欲情。 妖精,有文化的妖精更是可怕......任君采撷,这四个字就像是火山爆发前岩浆最后的涌动,紧接着便是焚身的欲火燃烧。 虞知气息急促,眼中迷离,这比当日在怡红楼中的那位花魁更是诱人。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虞知心中快速默念着,压着心中的兽欲。 “桐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多么诱人?我会忍不住吃了你。”虞知说道。 黎晚桐愣了愣,旋即笑道:“嘻嘻嘻,不是夫君先要的吗?” “呃呃呃...可我也想等到我们大婚之日。”虞知认真地说道。 黎晚桐忽然朝着虞知小腹下方看去,虞知亦是感觉到了黎晚桐的目光。 “夫君,下面硬硬的又是什么?” ...... 夜间的山充满静谧,夜空极为干净,仿佛天上的星辰都在眼前闪耀。 没有了白天的炎热,夜里的晚风和空气尤为清凉和新鲜。 虞知逃出了房间,逃出了黎晚桐的“魔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平息身上那股灼热的感觉。 “造孽啊,我堂堂浪里小白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竟然被桐儿给制伏了。没想到原来桐儿竟然是这样的桐儿。” 虞知一阵长吁短叹,刚才的一瞬间虞知差点就忍不住,差点就告别了近二十年的处男之身。 可黎晚桐没有一丝虚言,一切都是她的真心话。 可正是这些真心话偏偏让虞知招架不住。 果然,真诚才是最好的必杀技。 果然,猎人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那个......”宁欢出现在虞知的身后,扭扭捏捏地说道,“那个能不能教教我?” 虞知回头一看,看着舌头打结的宁欢很不适应。 “教你什么?”虞知不解地问道。 宁欢环顾四周,尤其是看向余蓝的那个房间,神色变幻,轻轻在虞知耳边低语。 虞知越听,神色越是怪异,眼睛越是发亮。 随即,虞知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轻轻咳嗽了两声,俨然一副达者为师的模样。 “这东西说不来,像我就是纯靠个人魅力。当初啊,桐儿一见着我,就认定了是我,非我不嫁。你说说,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其中当然是虞知吹牛。要不是虞知死缠烂打,在京都城门口堵老黄,恐怕这该死的缘分也就没了。 宁欢回想着余蓝和他之间,便是觉得靠什么个人魅力,便是再无这段姻缘的可能了。 “有没有别的主意?” 虞知摇摇头,“如我这般芝兰玉树之人炙手可热,怎还要其他旁门左道?” 宁欢一脸愁苦,连晚风都拂不去的愁绪。“这可咋办?” 虞知见状,回想起刚才的黎晚桐。“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快说快说。” “真诚,才是必杀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二章 山庄之火 山庄中的清凉给人一种舒服惬意的感觉,仿佛一闭眼就可以悠然入睡。 山庄的主人是京都的商贾,偶尔来山里闲住,大多时候这山庄都是给客人住。 虽是在山中,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虞知在山庄中闲逛,许多客房中都点着明亮的蜡烛,传出阵阵读书声。 夏季一过,很久就是青云试了。这是这些寒门学子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更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虞知听着这些读书声,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约莫半年之前,他也是问道书院中的读书人,也如同这些书生一样,准备着考试。 只不过人家准备的是青云试,而虞知准备的是问道书院的院试。 “也不知道今年的青云试能否有人重开甲榜。”虞知嘀咕着。 虞知迟迟不肯回房去,落荒而逃的尴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散的。 走着走着,虞知身前忽然有一人挡住了去路。 “抱歉。”虞知道了一声歉,想要绕开对方。 “你就是虞知吧。”对方说道。 虞知停住脚步,这才抬起头看向对方。 这是一个少年,看着模样仅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不高,唇红齿白,像是一个姑娘的少年。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虞知疑惑地说道。 少年虽然年少,但脸上却是透着一股莫名的高傲,好似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你不必管我怎么认识你,我认识你就够了。” 虞知撇撇嘴,倒是不在意地走开了。 少年愣神,似心有不甘地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虞知百无聊赖地说道。 少年感觉到了轻视,快步跟上了虞知。“虞知,年十九,问道之耻,现任督查院从九品司务。探查北境官员被害一案,斩杀罪魁祸首苍水。可这并非你的功劳,若无李浩渺,你根本不敢前往苍山。” “苍水等人也是因为李浩渺的震慑,才收着手脚,不敢杀你,否则你早已经死在苍山。说到底,你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小人。” 少年一边跟着虞知,一边在虞知耳边聒噪着。 轻蔑的语气,高傲的神态...无一不是彰显着少年的张狂。 忽然,虞知定住脚步,扭头看向稚嫩又高傲的少年。 “我得罪过你吗?”虞知好奇地问道。“我的仇人很多,但是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没有你这样的小屁孩。” 听到“小屁孩”这三个字,少年突然火冒三丈,怒道:“人人喊打的问道之耻。若不是有个好出身,你就是街头的混混,市井的无赖。” 虞知没有在意少年的话,可却也抓住了重点。 好出身? 什么叫做好出身? 这是虞知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毕竟,虞知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清楚。 少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头皮一直蔓延到脚底跟的冰凉。 只见虞知盯着少年,那目光像是要将少年给冻结。 “你知道我的出身?” 霎时,少年浑身一颤,眼神慌乱。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引起了虞知的怀疑。 急中生智之下,少年立刻说道:“有大楚国士的姑姑,剑道宗师的叔叔,任何一人都是无数寒门学子梦寐以求的靠山。这若是不是好出身,天下间又有谁能比得过你?” 这么一想,虞知也觉得有道理。 虞知继续问道:“你先说说,我到底与你有什么仇怨?” “无仇无怨。”少年一拂衣袖,双手别在身后。“我只是瞧不上你。” “切!”虞知也学着少年的姿态神情,一拂衣袖。“瞧不上我的人多了,你又算老几?真是小孩子把戏。” 虞知继续朝前走去,浑不在意。 在京都,在问道书院,虞知见多了这样的把戏,凭着唾面自干的精神,活了这么多年。 少年的讥讽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望着虞知的背影,低声冷哼道:“有人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就等着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 在山庄中逛了一圈,虞知返回了客房。 黎晚桐正坐在房中,一脸正经地看着归来的虞知。 “桐儿。”虞知讪讪地笑道。 黎晚桐轻轻一笑,如茉莉花般盛开。她轻轻拉起虞知,坐到床边。 “怎么临到了,你却害怕了?这可不像你?” 虞知属实是个有色心没色胆之人,但他更尊重黎晚桐。说是大婚之日,忍一忍也无妨。 “我也想等着我们成婚之日。” 黎晚桐了解虞知,就像是虞知了解黎晚桐一样。 虞知继续说道:“桐儿,明日回京之后,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但你不需担心,一切有我。” 虞知提前给黎晚桐一个铺垫。京都中的暗流逐渐要摆上台面,而虞知也时刻记着李浩渺的提醒——不要太信任秋劲风。 入夜,黎晚桐睡在床榻上,而虞知睡在另一侧的软榻。 黎晚桐睁着眼睛,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时不时地看向不远处的虞知,心中紧张却也有种隐隐的期待。 “这家伙是真的睡着了吗?” “难道真要等到大婚之日吗?” “哎呀,虞知真是讨厌,我都叫他夫君了。” 黎晚桐的少女心思定会让她失眠。 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同屋而眠。 虞知同样紧张,闭眼假寐,尽量让气息平稳一些。可黎晚桐并非修行者,自然听不出气息的变化。 虞知无非是做贼心虚,多此一举。 忽然,黎晚桐轻声开口道:“虞知,你睡了吗?” 房间中一片沉默,月光透过窗户,落在软榻上。 黎晚桐等着虞知的回应,良久的沉默让黎晚桐以为虞知已经入睡。 黎晚桐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终于有了一些困意。 虞知心中则是想着那个稚嫩的少年和少年的那番话。如今仔细回想起来,虞知越发觉得可疑。 谁会将姑姑和叔叔说成自己的出身? 这个少年一定是知晓我的身世。要是姑姑还不肯与我说清,或许可以从这个少年身上入手。 可他为何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难道又是上一辈惹下来的仇怨? 想到这里,虞知不免又要叹息一声,爹娘,当你们的孩子真的好难。 在这样的唉声叹气中,虞知也逐渐入睡。 山庄深处除了那些挑灯夜读的书生,还有一处亦是闪烁着微弱的烛火。 那些微弱的烛火就像是深山老林中孤魂野鬼的眸子,阴森冷厉,一定会给人带来危险。 “世子吩咐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明日一早,一切都会如我们安排那样进行。” “世子对这次行动很看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日绝对让那虞知死无葬身之地。” “好,通知手底下的人该做事了。” 呼! 烛火熄灭,房间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几道黑影划过夜空,轻微急促的脚步声微不可闻,比林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要轻。 刀锋闪烁的寒光掠过黑暗的走廊,像是一刀就要将其劈成两半。 虞知猛然睁开眼睛,已经觉察到外面的动静。 “保护好桐儿!”虞知轻声对着寂静无声的黑暗说道。 虽然没有反馈,但他知道该听到这句话的人自然会听到。 随即,虞知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 不仅是虞知,老黄和宁欢同样出现在庭院中,十数蒙面人已经包围了这里。 虞知的目光扫过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老黄,你保护好他们。宁欢,这些人交给你了。” 宁欢点点头,他是杀手,一世欢的名声在大楚杀手界中也有一些分量。 这些小杂碎自然不被他放在眼中。 此时,一道冲天而起的火光轰然在山庄中炸开,滔天的火焰化作火龙咆哮大地,将整个山庄都要化作焦土。 爆炸的声响惊醒了所有人,无数的惨叫声回荡,也有在爆炸中便死去,发不出一声哀嚎的人。 其余人也走出了房间,见着眼前的一切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恐惧。 三先生一行人带来的威胁和震慑远比这十几个蒙面人来得强烈。 因为爆炸而引发的大火,整个山庄都乱了,到处都是逃命的人。没有什么比性命更加重要。 虞知微微皱眉,这又是谁派来的杀手? 不远处的房檐上,一道身影正盯着虞知,虞知也同样盯上了对方。 “想要杀我,这点人恐怕还不够。”虞知朝着那一道身影喊道。 对方也看着虞知,说道:“杀不杀得了,试一试才会知道。” 虞知一步踏出,提剑朝着那道身影杀去。顷刻间,一道惊雷落下。正是对方所在的位置。 轰! 房檐坍塌,无数断木瓦砾飞溅。 那人心头一惊,已然认识到自己不会是虞知的对手。 但他也从未想过要杀死虞知。 剑光再度破开夜色,出现在那人身后。 逃!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虽然实力不济,但速度却是出奇的快。 一追一逃,两人疾驰在大火燃烧的山庄之中。 “你逃不了的。”虞知说道。 对方不答,只是穿行在火场之中,无数人奔逃之间,根本无暇顾及这两人。 身影窜入火焰中,身形被遮掩,熊熊大火就像是鬼门关,谁也不知道在这后面是什么牛鬼蛇神。 虞知犹豫了一下,杀人不是虞知的目的,搞清楚幕后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三先生等人不会派这样境界低微的杀手来,这些人又是谁的人? 难道是黎修远派来杀桐儿的? 这老不死到现在还没放弃? 正在虞知思索之时,火场中飞出一道黑影。 虞知没有多想,抬手一剑斩出。 一剑唤风雪! 风雪侵袭,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黑影被冻结,剑光落在其身上,顷刻间剑痕遍布全身。 本该是凄厉的惨叫却只发出来闷声,像是嗓子眼中被什么给堵住了。 直到黑影落在身前,虞知惊疑道:“赵杰?” 这不正是在北凉府撺掇王霄,勾结元鸿信围攻小院的赵杰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虞知看着已经没有任何气息的赵杰,却没有在意。 赵杰,早该杀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三章 捏造的阴谋 等虞知回到庭院时,蒙面人已经退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被宁欢所杀。 虞知掀开蒙面的黑布,都是些陌生的面貌,查不到什么。 老黄看向虞知,心中的猜想和虞知如出一辙,同样怀疑到了黎修远的头上。 燕云十八骑,这般大修行者的属下也只存在于楚王项籍的麾下。像是黎修远派出的黑衣杀手,称不上顶尖强者。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袭杀无疾而终,像是走在路上被石头绊了一下,没有任何疼痛,也仅仅是绊了一下而已。 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爆炸、大火、杀手...似乎没有一样能够威胁到我们。三先生断然干不出这些愚蠢的举动,还是说这里面藏着深意。” “黎修远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如果说这些人是黎修远派来的,倒也在情理之中。老不死,要真是你想伤害桐儿,那就别怪我了。” 经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困意,聚集在一起。 整个山庄在这一场大火之中几乎都付之一炬,死伤无数,活着的人都逃到了山庄之外。 山庄在山中,周边都是密林,所幸山庄的主人在建造山庄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早早挖掘了一条沟渠,将泉水引到山庄里。 这场大火来得猛烈,起初张牙舞爪之后,却又很快熄灭,化作一阵阵浓烈的白烟飘荡向天际的深处。 死的人大多都是在睡梦中,那爆炸之后的几息之间,烈焰焚烧,很快就成为了一具具焦尸。 灭火的速度很快,在众人都逃出山庄时,无数的士兵立刻包围了这里。 山道中更是闪烁着无数的火把。 “所有人都不许走。”身着大红色官服的官员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士兵围了上来。 官员名叫符泰宁,官居兵部左侍郎,正三品,是兵部的第二把手,协理兵部政务。 “此次大火来得蹊跷,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本官正好赶上了,绝不能放任奸人为所欲为。所有人留在此处,待本官查明真相,才能离去。” 人群中没有人敢反对,反倒是有人哭喊道:“大人,我家孩儿才刚三岁,被这场大火活活烧死,请大人为小儿做主,将罪人绳之以法。” “大人,我家夫人也没逃出火海,请大人做主。” “吾等同窗十余人,都死在火海中。大人......” 无数的哀怨让人升起同情之心。 符泰宁见状,像是练习了千百次一样,说道:“来人搜查整个山庄,不要放过任何地方。一定要还死者一个公道。” 虞知等人自然也被扣下,面对士兵的盘问。 虞知望着那些士兵,心道:这些人来得也太凑巧了些。刚一出事,官府就到了。顺天府若是有这速度,京都还哪有这么多案件? 符泰宁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在一道道身影之中终于停了下来。 “虞知。他就是虞知吗?” “这小子虽然只是督查院的司务,但身后可是站着秋家。对付他,就是对付整个秋家。他到底怎么得罪了世子?” 符泰宁接到项景昊命令的时候也是不明所以。 但又从项景昊口中听说,这是萧景禹的意思,心中的犹豫又消散了几分。 符泰宁可是从始至终都站在楚王的阵营。 站在楚王的阵营也就是站在三太子萧景禹的阵营。 “罢了,只要将他抓回京都,自然会有人惩治他。”符泰宁心中想着,“不过,世子说的证据到底又是什么?” 一刹那,虞知与符泰宁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符泰宁的目光让虞知感受到一种阴谋的味道。 暗杀,只是在遥远的北境,在深山老林不为人知之处。 但这里离京都不过一日的路程,若真是引起开碑之上的战斗,恐怕第二日就会被查得一清二楚。 这座京都是人间最为尊贵的地方,即便暗流汹涌,但那些暗流也一定会被那些深不可测的力量给抚平。 随着士兵一个个盘问,也轮到了虞知等人。 “姓名,何许人士?” “虞知,都察院司务,奉旨返京。” 虞知拿出都察院的腰牌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士兵只是按例盘查,见到都察院的腰牌不敢得罪,便是开口说道:“原来是都察院的大人,小的失礼了。” 虞知则是说道:“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与我同行,便不必盘查了。” 士兵恭敬回答道:“这是自然。” 都察院不同于其他地方,这是直接可以上达天听的地方。即便是小小的九品司务也不是他们这些士兵可比。 正当士兵想要绕过虞知等人的时候,符泰宁却是走了过来,刚正不阿地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进行盘问?” 士兵想不到这么一件小事竟然会引来符泰宁的关注。 士兵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大人,此人是都察院的司务大人。小的想......” 符泰宁冷哼一声,大红官袍如血海翻涌,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都察院的司务就可以不用盘查了吗?就是他江清在此处,若有嫌疑,也要依律盘问。” 符泰宁的话吓得士兵一身冷汗,士兵连连点头称是。 虞知盯着符泰宁,心中冷笑,看来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这位大人说的不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自然不能够例外。” 随即虞知又对着刚才的士兵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进行盘查。 符泰宁看向虞知,“虞知,是吧?本官例行公事,毕竟这场大火烧死了许多无辜人。” 虞知虚伪地笑了笑,拱手道:“我虞知问心无愧,大人只管查便是。” 符泰宁只是一笑,眸子里的阴冷却是毫不遮掩。 “不过。”虞知又补充道,“若是有人敢栽赃诬陷.....大人,你应该知道我虞知也是有些背景的人,而我身后的人恐怕大人得罪不起。” 嗡! 符泰宁脑子如浆糊一般。 真是一个厉害的少年!牙尖嘴利。难道他猜到了些什么? 世子所说的“证据”一定是诬陷。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符泰宁不会认怂,反而更加强硬地回应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你可知本官乃是兵部左侍郎,威胁朝廷命官,便可以杀你十次。” “提醒!”虞知纠正道,“只是提醒而已。不过,侍郎大人你应该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死上千百次也不够。” 符泰宁现在知道项景昊为何要除掉眼前这个少年了。 机敏、料敌先机、身后又站着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要真是符泰宁一人,他绝对不会来招惹虞知,可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秋家再大,难道大得过楚王府和三皇子殿下?......符泰宁就是这样安慰着自己。 就在此时,一士兵来报。 “禀告大人,我们在一辆马车中找到一具尸体。尸体身上没有火烧的痕迹,全是剑痕。现在尚有鲜血流出,应该是刚死不久。” 证据,这就是世子准备的证据吗?......符泰宁自然是心知肚明,可依旧配合地说道:“山庄管事的是谁,出来说说这马车是谁的?” “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还没个结果,竟然又出现了人命。” 虞知这一听,心中甚是不安,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多了几分猜测。他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一幕。 山庄的管事还活着,士兵也很快就将马车拉到了众人面前。 王大福到底是人精,在认出马车之后,便是低声对着虞知说道:“公子,这是要栽赃我们。” 虞知冷笑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一眼就能瞧破,可人家人多势众,想要做点手脚并不难。且先看看。” 山庄管事很快就指认了虞知。 符泰宁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阴阳怪气地说道:“来人将尸体抬出来,让这个虞知看看,看他还想怎么狡辩。” “哼,放一把火,扰乱视听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小小心思,难道以为本官猜不到?” 士兵将尸体抬出。 毫无疑问,这正是赵杰的尸体。 可赵杰的尸体明明在山庄里某个倒塌的废墟中,为何会出现在马车上? 虞知瞥了一眼赵杰的尸体,淡淡地说道:“我说,这人不是我杀的。你应该不会相信。” 符泰宁双手别在身后,这本就是一场戏,他的角色已经确定。 “证据确凿,你让本官如何信你?”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这位大人,你可知道这尸体是谁?” 符泰宁眉头一挑,看向尸体,不在意地说道:“是谁不重要。杀人偿命,待本官将你押入大牢,你自然就招了。来人,将这凶徒给我拿下。” 虞知总算知道了这股不安到底是什么。 用赵杰的死让我担上杀人的罪名吗?真是可笑。 赵杰当然是虞知杀的,这是事实,但现在虞知绝不会承认这样的事实。 “大人,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跟你们走。”虞知伸出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符泰宁忽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少年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只听虞知继续说道:“不过,你要知道,我要是真出了事,我身后的人会不会放过你?” “或者你会成为弃子,用你的性命来平息怒火。” “大人,你要想好了。你也只是兵部的侍郎而已。” 赵杰就这样死了,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虞知眼前,毫不知情地死在虞知手中,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指证虞知杀人的罪证。 恐怕,赵杰到死都不知道,他为何会死?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谁手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四章 城门下的风波 天亮,山庄在晨光中化作了废墟,淡淡的烟气依旧刺鼻。 符泰宁“顺利”地带走了虞知,连囚车都已经给虞知准备好了。 相比虞知的从容淡定,黎晚桐等人却是紧张,尤其是王大福,他知道兵部侍郎来带兵拿人,这事情非同小可。 “在北凉府,多少生死都过来了。这还没到京都,这些阴谋算计就找上了少爷。” 王大福唏嘘着,又是跟老黄等人嘱咐了几句,自己骑着一匹快马朝着京都赶去。 他要比符泰宁更早进入京都,将这事情告诉秋若若。否则,真被下了大狱,虞知定是要吃许多苦口。 没有人比王大福懂得牢狱里的门门道道。 “小姐,那我们先去......”老黄说道。 黎晚桐轻轻摇头,坚定地说道:“不,我们去相府。” ...... ...... 入京都不过只有一日的行程,路途也极为平坦,但路上的关卡却又是极多。 车马行了半日,虞知已然能够看见极远处那座城池的巍峨巨影,仿佛藏在云端中的仙宫,令人震撼。 在京都多年,虞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中不免发出感慨。 “不识庐山真面目!” 在囚车里的视角很“别致”,虞知盘膝而坐,心情倒是平静,偶尔躺在囚车上闭眼小憩。 可惜这是囚车,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与“悠闲”二字有半分联系。 虞知双手枕在脑后,阳光落在脸上,倒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享受着如今的悠闲。 符泰宁扭头朝着囚车看了一眼,见悠然自得的虞知,心中划过一抹冷笑。 “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符泰宁说道。 虞知睁开一只眼睛,朝着前头的符泰宁瞧去。 “大人觉得我必死无疑?” 符泰宁自然而然地回应道:“杀人偿命。在你的马车上找到尸体,你还想抵赖吗?” 虞知盘膝而坐,伸了一个懒腰,看向两边乡野的景色。 这里离京都已经很近,每日都有集市汇聚,比北境地广人稀要热闹得多了。 一行士兵押着一辆囚车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虞知倒是没有遮掩,他早就习惯了。 “大人,我们不妨赌一赌,看看你我谁会活得更久。” 符泰宁则是继续说道:“本官奉公守法,定是要比你活得更久。反而像你这样的凶徒,短命些也不足为奇、” 虞知笑了笑,对着符泰宁问道:“大人既然笃定要我死了。不妨让我做个明白鬼,是谁要害我,大人你又是受谁指派?” 符泰宁拉住缰绳,等着囚车上前一些,与虞知同行。 四下的士兵也各自朝着远处散开了一些,避免听到两人的谈话。 符泰宁阴恻恻地说道:“你难道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不等虞知回答,符泰宁又是自顾自地说道:“京都这片大湖里的水又深又浑,许多人不知不觉就死了,护城河里多一些尸体也实属正常。” 虞知也极为赞同地说道:“是啊,人命比草贱。有些人死了都不知道因何而死,更没人为其报仇昭雪。” 虞知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看着符泰宁,眸中闪烁着一丝丝戏谑。 “好在我不是那些冤死鬼。我死了,自然会有人替我报仇。大人,你猜猜你会不会第一个死?” 符泰宁一时语塞,他知道虞知不是小人物,可谁会为他报仇呢?秋家吗?秋劲风那老贼会为了一个已死的人和三皇子,和楚王府对峙? 符泰宁不信,他也是老臣了,他懂得朝堂中的老人都是人老成精,分辨得清时事,方才能够在惊涛骇浪的朝堂中存活至今。 虞知猜到了符泰宁的心事,继续开口道:“大人身为兵部左侍郎,难道就没有听到北凉府的那些事?” 符泰宁还真是不知道,他刚将朝廷剿匪的军费给送往南州府,从南州府返程时就接到了项景昊的命令。本来他也应该回京复命,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场大火。 符泰宁镇定自若,以为是虞知查明官员被害一案。这是他在京都时便听说了。 不过也没有了解那些细枝末节。 “不就是查了一桩案件,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虞知笑了几声,说道:“既然大人不知情,我就给大人说说。” 虞知嘴角的笑意让符泰宁心生不妙,且听虞知开口道:“官员被杀一案是苍山门下苍水所为。对了,苍山是北境十万大山中前三之列的宗门,山主苍别离开碑九品巅峰,号称半步宗师,北境第一剑修,一把别离剑压了十万大山二十年。这般宗门够厉害了吧?就是朝廷想要对其下手也要斟酌一二。” “因此,苍山拿出了二十年的宗门气运换了苍水一命。朝廷也小事化小,不再追究。可苍水还是死了?” 到此为止,符泰宁都曾经听闻。可苍水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符泰宁疑惑地看向虞知,他知道虞知没必要骗他,可苍水是苍山花了二十年宗门气运给保下来的,现在死了算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我在苍山山门前,当着苍山众人的面,杀了苍山。” 话音刚落,便是听到符泰宁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苍山那样的宗门,如何能让你这样一个竖子给羞辱?” 虞知摊摊手,脑海中忽然蹦出昨晚那个稚嫩少年说的话。“大概我有个好出身吧。杀上苍山这样的事自然要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我震慑不了苍别离,但有人可以。” “幸运的是,那个能够震慑苍别离的人正好是我的长辈——李浩渺!” ...... 自虞知说出“李浩渺”三个字之后,符泰宁再也没有交谈下去的兴趣。 也正如虞知所言,符泰宁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一路上,虞知倒也清闲,美滋滋睡了一觉。 直到虞知被一阵哭声吵醒,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京都城门前。 那一座巍峨的城门就像是巨口,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 只见无数拦路者已经挡在了符泰宁一行人的前方,一中年妇人在赵杰身边哭喊着,伤心欲绝。 不必多想,这就是刑部尚书赵楷的夫人,赵杰的生母。 符泰宁不认识赵杰,自认识这位赵夫人,心中顿时大惊。难道一直觉得此人眼熟,不曾想竟然是尚书大人的公子! 符泰宁如今想起虞知先前的话,浑身如坠入冰窟。他若是秉公执法,捉拿杀人凶徒,就没什么好怕的。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算计 不等符泰宁开口,便是听赵夫人哭喊道:“是谁杀了我儿,来人快将他碎尸万段。” 虞知撇撇嘴,无语道:“又是一个疯女人。” 上一个对着虞知这样大吼大叫的女人是绍鑫,早已经被她自己的夫君给杀了。 转眼间,赵夫人看见了囚车里的虞知。 “他,就是这个凶徒。来人,杀了他!” 刑部尚书府中自然豢养着幕僚府兵。赵夫人来时,就带了一位幕僚和数十府兵。 见着对方围了上来,长枪的枪尖直至虞知的囚车,就像猎人坑杀山中野猪那般,在野猪落入陷阱之后,那些猎人就会蜂拥而上,将长矛刺入野猪的身体中。 虞知镇定自若,盘坐在囚车中,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狗尾巴草。 囚车的高度并不能够让虞知直立,这样半坐着是最好的姿势。 “大人,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杀我吗?”虞知淡淡地说道。 符泰宁心情无比复杂,他以为将虞知送入京都就已经完成任务,但在京都的城门前就已经发生了这一幕。 刑部尚书的儿子被杀了,刑部尚书夫人带着人报仇。 若是放在四下无人处,符泰宁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众目睽睽,符泰宁知道自己不得不阻止他们。就算他很想让虞知死在这些人手中,他可以从这件事中抽身。 但符泰宁只能开口下令,“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还不阻止他们。” 周遭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拔刀挡住这些府兵。 赵夫人老泪纵横,盯着符泰宁,刻薄地问道:“符大人,难道你要阻止我为我儿报仇吗?” 符泰宁知道此事麻烦,心里苦涩。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进出京都的行人皆是看着这一番热闹。 “赵夫人,虞知乃是都察院官员,此案还需交由陛下裁决,方能定罪。本官念你丧子痛心,速速退下。”符泰宁知道流程,更知道想要定虞知的罪也不是这么简单。 赵夫人目眦尽裂,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就这样没了,怎能不心痛。 “符泰宁,你...”赵夫人这是连符泰宁也一起恨上了。 就在此时,一抹凶戾的光芒闪烁在空中,直逼虞知的眉间,想要贯穿虞知的脑袋。 “大胆!”符泰宁一声大喝。 可除了大喝之外,他并没有其他动作,没有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反正都是死,这虞知若是死在其他人手中,与他有什么关系? 符泰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样一来,李浩渺就不会找我了吧?哈哈哈哈哈。、 虞知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没有出手的打算。 只听城墙之上一声暴喝传来! “放肆,谁人敢在京都滋事!” 顷刻间,刀光肆虐,将那一道射向虞知的光芒吞噬。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五章 接风 巍峨如山的城墙上,一道身影落下,衣袍猎猎作响,来人正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秋渔。 整个京都的安防都在秋渔管辖之中,这京都的城门前也是他的地方。 在今日的正午时分,王大福早已经赶到了秋府,将昨夜之事告诉了秋若若。 这才有了刚才秋渔救人的一幕。 实则秋渔一直在等着虞知进城,心中还盘算着该如何将虞知从符泰宁手中抢过来。 这赵夫人等人的出现给了秋渔介入的机会。 “在京都闹事,真是活腻了!” ...... ...... 城门前的“热闹”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的家里。 然而在那座看似简陋的相府中,气氛是异常的平静。 黎修远看着堂下站着的女子,目光落在女子的双腿上。这是他曾经遍寻名医也无法根治的顽疾。 为了不让这双腿的主人辱没门楣,授人以柄,十数年来,他无比谨慎,将其安置在深山之中。甚至在不久之前,他派出杀手,想要将这个秘密彻底埋葬。 事实是,黎修远没有得逞。 那些黑衣杀手也失去了音信。 他知道他的计划失败了,或许已经被人知道了真相。 简陋的相府中,就连夏日那炎热的风都不愿意光顾,无处不在的清冷与清贫。 “爷爷。” 在黎晚桐的喊声中,黎修远回过神来。 晚桐应该不知道那些人是我派去的。否则,定不会站在这里。 可是,那些杀手呢?难道是被那虞知给杀了? 无数的思绪闪过黎修远的脑海。 “爷爷,求求你,救救虞知!”黎晚桐焦急地喊道。昨夜,她赶着回到了京都,在她心中唯一能够想到的人就是爷爷黎修远。 朝堂上的事唯有在朝堂上可以解决。 黎修远已经听黎晚桐说了昨夜的事情经过,这一听便是有着阴谋的味道。 “爷爷,孙女的双腿便是虞知给治好的。孙女与虞知早已经私定终生,求爷爷一定要救虞知一命。”黎晚桐跪在地上,眼泪婆娑,早就忘了女儿家的羞意。 黎修远心中盘算着,却不是虞知之事。他不喜虞知,若是虞知死在大狱之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晚桐,你先好好休息。此事还尚未有定论,爷爷一定会设法救那虞知。”黎修远沉声说道。那声音足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是黎修远多年练成的伎俩,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能说出这番真诚的言语。 黎晚桐应了一声,自然信黎修远的话。 老黄一直跟着黎晚桐,眼中透色深沉的复杂之色。他知道一切的真相,却不忍心告诉黎晚桐。 同样,他不信黎修远会救虞知。 这时,下人快步走进了大堂中,在黎修远耳边低语了几句。 黎修远神色微变,再次看向黎晚桐时,神色闪过更多的复杂。 黎晚桐紧张道:“爷爷,怎么了?” 黎修远摇头叹息,说道:“那虞知有些麻烦。他杀的不是别人,而是刑部尚书赵楷的儿子赵杰。如今罪证坐实,恐怕很难周旋。” 黎晚桐顿时感觉到一阵晕眩。 “爷爷,这一定是诬陷。虞知与他无冤无仇,绝不会滥杀无辜。” 黎修远故作为难,却又是坚定地说道:“晚桐,你放心,既然是你心爱之人,爷爷一定竭尽全力。虞知,是都察院官员,死者又是刑部尚书之子,此事涉及朝中大臣,定会经过三司会审。” “多谢爷爷,多谢爷爷!” “晚桐,你这是说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初晨待会儿就回来了,她很是想你,你们姐妹两人好好叙叙旧。这外头的事就交给爷爷。” 说罢,黎修远走出大堂,摆轿皇宫。 黎修远能做到丞相之位,要的就是闻风而动,预料先机。 此刻的承明殿中恐怕也热闹起来了。 ...... ...... 城门前,秋渔持刀,城门巡防的将士一同围了上来。 王大福早就冲在了前头,守在囚车身边,低声道:“小虞少爷,秋大人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虞知笑着说道:“这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告诉若若,不必紧张,既然敢惹我,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让他崩掉几颗牙齿。” 王大福呵呵笑道:“若若小姐,生怕你受了委屈。她和秋大人早就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 “哈哈哈,难怪秋渔满身怒气。”虞知想了想又说道,“替我安顿好桐儿和余蓝他们。” 符泰宁见状,心头一惊,殊不知秋渔竟然在这里等着。 早知这虞知和秋家关系匪浅,本来五城兵马司无权插手,可这些人这么一闹,秋渔就有了插手的理由。 赵夫人见状,当即说道:“秋大人,此人杀我儿,罪证确凿。我替我儿报仇,如何算得上是闹事?” 秋渔总理京都安防,官职比不上刑部尚书,但在偌大的京都之中,秋渔手中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秋渔冷哼一声,并不买赵夫人的账。 “京都之地,天子脚下,就是杀人凶徒也该由官府审理,再行定罪。再说虞知是都察院官员,当是陛下圣裁,方能定罪,你又是官居何职,敢指使他人杀人?” 赵夫人一时语塞,无话可说。怒上心头之时,哪里又管得了这么多。 “来人,将这些人都给我拿下,押入五城兵马司大牢。” 符泰宁见状,立刻下马说道:“秋大人,赵夫人只是一时糊涂,还望秋大人念及赵夫人丧子心痛,才会做出这糊涂之举,请秋大人宽容。” 秋渔瞥了一眼符泰宁,没有什么好脸色。要不是你这老狗兴风作浪,本官何必走这么一遭? 秋渔刚想开口,却是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赵夫人,刚才若是你真的杀了虞知。如今恐怕已经担下了杀人的罪名。京都之中当街杀人,你可知道这是何罪?” 秋若若身着黄裙,一步步轻盈地走到了囚车身边。 “依大楚律例,杀人者,偿命。而赵夫人又是刑部尚书的夫人,恐怕牵扯到赵大人的官位,这便是不好了。虞知是否是杀赵杰的凶手,此时还没有查明。难道刑部尚书的夫人就可以依着自己的猜测,肆意杀人?” 秋若若的轻描淡写却是一记重击锤在赵夫人的心头。 此刻,围在四周的百姓也是窃窃私语着。 “是啊,怎么能够当街杀人。若真是如此,怎么还有王法可言?” “这人只是疑犯,又已经被关在囚车中,就算又罪,也需等到官府判罚,怎么能动用私刑?” “唉,这世道哪有什么公道,还不是这些达官显贵想要如何就如何吗?” “......” 赵夫人已经从刚才的愤怒转变为现在的忧心忡忡,心底一阵后怕。 若是刚才真杀了虞知,自己也要被问罪,就是整个刑部尚书府也要受到牵连。 赵夫人连连后退,眼神模糊,下一刻便是直接晕了过去。 秋渔看了一眼符泰宁,说道:“本官念在赵夫人丧子之痛,不做计较,下不为例。今日之事也警醒各位,大楚之天下,依律法行事,才会有长治久安。” “符大人,我看着虞知在你手中并不安全。这一路,就让我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们随同护卫吧。” 秋渔并没有商量的意思,话音落下之时,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便是挡开了那些士兵,守卫在囚车周围。 符泰宁见状,心中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秋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一行人在五城兵马司将士的护送下,进入京都中。 秋若若没有走,倒是坐在囚车外头和虞知聊着天。 “小鱼哥哥,你这一回来就惹事。姑姑若是知道,又要骂你了。”秋若若无奈又郁闷。她本是准备好了接风宴,却不想现在坐着囚车,将虞知送往大狱里。 虞知嘿嘿一笑,看着秋若若。“几个月不见,我家若若出落地越发标致了,也不知道谁家小子这么幸运,能娶到你。” 秋若若白了虞知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趣我。你倒是想想办法,这大狱进去,可就不容易出来了。” 虞知看着京都沿街围观的百姓,答非所问地说道:“若若,你坐着囚车陪着我。过不了几日,你在京都的名声定会臭了。到时候嫁不出去,该如何是好?” 秋若若像个老母亲似的,为虞知操碎了心。 “小鱼哥哥,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处境?” “不就是杀了赵杰,要我偿命么?这算什么大事?” “你呀,这是杀头的大罪。下了大狱抵不了吃些苦头......小鱼哥哥,你心可真大!” “他们杀不了我。再说杀了赵杰又如何?他本就该杀。在北凉府让他给逃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把赵杰送到我面前。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他。” “你!”秋若若盯着虞知,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明明是想害你,用赵杰之死将你送进大狱。这罪名落实坐实,赵杰他爹又是刑部尚书,怎会轻易放过你?” 虞知看着秋若若紧张的模样,宠溺地摸了摸秋若若的脑袋。 “你就放心吧。虽说这计谋阴狠了些,但破局并不难。我若是陷得越深,到时候给予的反击才会越凶猛。” 随即,虞知在秋若若耳边低语了几句,神情微妙。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六章 大理寺 秋渔骑着马领着众人前行。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正三品官员。 兵部左侍郎同样是正三品官员。 两人虽是平级,但秋渔手中的实权可比符泰宁要大得多。 五城兵马司上下都听秋渔一人的,说一不二。可整个兵部是兵部尚书说了算,就算是兵部左侍郎也做不了太大的主。 秋渔可比符泰宁要强势得多。 符泰宁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去往刑部的路,也不是去往顺天府的路。 秋渔带着一行人早就过了刑部和顺天府的大牢。 符泰宁思前想后,开口道:“秋大人,你是要将虞知押往何处?” 秋渔不答,眼中闪着冷厉的光芒,若是兵部尚书与他相谈,他还有心情回复几句,可符泰宁算老几,兵部老二,便不需秋渔以礼相待。 符泰宁知趣地没有再问,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他的任务也只是将虞知押入京都,至于是哪个大牢,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随着秋渔的领路,虞知越发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感觉。 这种阴冷不是冬天的那种冰寒,而是深入骨髓,仿佛是无数年阳光都未曾照到的阴冷。 大理寺。 这是藏在京都最深处的一处府邸,说是府邸,更确切地说是一座人间炼狱。 为何说是“藏在京都”呢? 大理寺的位置在北城的深处,算不得太好,更是无人问津。起初,还有些人家住在大理寺附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家也逐渐搬离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那些传言,又或许是寂静的空气中时常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总之,这地方只剩下一座大理寺。 大理寺向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凶徒,日日混杂着鲜血与惨叫。就算是在此处值守的官员,也有许多不愿意常来。 大楚开朝时,有许多官员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的风气盛行。那位始皇帝知晓后,便是将数十位官员齐齐关进大理寺的牢狱之中,没有审讯,没有刑罚,而这些人那一辈子也没有再出现过。据说,这些人进大理寺之后,便是被砍掉了头颅,简单利落。 千年的时光流逝,这座大理寺的故事远不止这点。 就算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年,朝局动荡,大楚天下贼寇猖獗,作奸犯科者数不胜数。朝中大臣亦是与盗匪勾结,为祸郡府。那一年,大理寺日日都在流血,日日都会燃起烈火将数不清的尸体焚烧。也不知到底杀了多少人,总之整个京都都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 越是靠近大理寺,那股阴冷越发令人心悸,而空气中也飘荡出些许血腥味。 并不浓重的血腥味,像是被特意掩盖过,但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是十分容易觉察到的。 秋若若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在炎热的夏季,却依旧会感到一些冷意。 这个方向.....秋若若已经知道了要去往何处。 虽然这地方阴冷了些,却是当下虞知最好的去处。 很快,大理寺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张红底金字的牌匾。 那些红色极为鲜红,像极了鲜血成河。 秋渔策马来到门口,径直对着衙役说道:“我乃兵马司指挥使,给寺卿大人送来一人,说是犯了杀人的罪过。不过此人是都察院官员,又身负皇命。想来陛下会亲自过问。此人便是先交给你们。” 衙役朝着囚车望了一眼,平日送来大理寺的犯人不少,却没见过今日这般特殊的。他立刻便说道:“大人稍等,我这边去请寺卿大人。” 说话,衙役一路小跑去向大理寺卿禀报。 秋若若对虞知说道:“小鱼哥哥,刑部和顺天府的大狱都可能被有心人安插了人手。大理寺虽然阴冷邪性,但于你而言是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听说这位寺卿大人脾气古怪,你不要得罪他,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事。” 虞知也紧了紧衣襟,不用秋若若多说,这大理寺看着便是邪性十足。 “不必担心我。你替我安顿好余蓝和婆婆,还有桐儿.......” “桐儿...你说的可是我那未曾蒙面的嫂子?”秋若若打趣地说道。 虞知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是她。记住不要让他接触相府的人,更不能住在相府中。” 秋若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这样做就是了。” “我若是拦不住呢?” “我相信你可以的。” 对于虞知这种莫名的信心,秋若若心中无语,却也记在了心里。 过了不久,衙役走了出来,不过未曾见到那位大理寺卿。 衙役抱拳说道:“诸位大人,寺卿大人说了,人留下,诸位请回吧。在陛下召见之时,寺卿大人会将其押送到殿前。” 一些衙役很快将虞知从囚车中带出,然后送入了大理寺中。 “这赵杰的尸体还是送回给赵家,早日入土为安。”符泰宁说道。 衙役又是抱拳说道:“这位大人,寺卿大人说了,除了犯人之外,一切罪证都需留在大理寺。否则,来日大理寺主审之时,只认今日上交的罪证,不认其他。” 罪证自然指的是赵杰的尸体。 大理寺若是不认这尸体,岂不是虞知也从未杀人? 符泰宁知道大理寺霸道,却不知大理寺竟是如此霸道。 他怒道:“这是刑部尚书府的公子,若是尚书大人来讨,你们寺卿大人也不见得担待得起!” 衙役露出诡异地笑容,仿佛早已经猜到了这番话,继续说道:“寺卿大人还说了,若是有人执意带走,大理寺不会阻止。若是谁敢来大理寺讨什么公道,这人也不见得能走出大理寺。” 符泰宁一愣,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预料到了。 大理寺卿,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见着符泰宁急赤白脸的模样,秋若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位寺卿大人可真有意思。 ...... ...... 大理寺处理过许多大案要案,也关过许多大臣重臣,每一人都是位高权重,却有身犯重罪。虞知的官位也比不上这些人,却是惊动的各方人马是最多的。 小小的都察院司务,小小的从九品芝麻官。 兵部、五城兵马司亲自押送,杀的又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这样的官员不关进大理寺,又能够关进哪里? 倒是太瞧得上虞知了。 可如今呢,虞知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有了一等一的“豪华”牢房。 虞知倒是诧异。 大理寺的牢房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也没有横行的蛇虫鼠蚁,除了空气中飘荡的一些血腥味,简直没有可挑剔之处。 一路走进大狱中,但值守的衙役却是很少,在大阵的角落边缘刻画着一道道阵纹,将这一阵座大狱都笼罩在其中。 恐怕就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来此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牢房的陈设简单,该有的都有。虞知盘腿坐在床上,好奇地朝着牢房外的各处牢房,大多牢房是空着的,但在不远处也关着一些人。 看着那些牢房中生活的痕迹,想来这些人也在这儿住了有些日子。 等到入夜,有人就端来了一些食物。 一盘青菜,一盘萝卜,一碗米饭。 青菜萝卜倒是清淡,但倒是显得极为干净,连米饭也是粒粒分明,没有黏腻的感觉。 虞知又看向另一杯水,干净清澈,不像是下了毒。不过,就算是下了毒,以虞知对于毒道的理解,普通的毒也毒不到虞知。 虞知端起饭碗,就这么些吃食很快就被虞知吃进肚子里。 虞知揉了揉肚子,一日滴水未沾,也让虞知有些疲倦。 “公子,是否还要一些吃食?”衙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筷,说道。 虞知一愣,又是诧异地问道:“都说你们这座大狱,进来便是出不去了。日日都会有人在此丢了性命。严刑拷打,砍头流血都是常事。为何吃饭还可以加餐?” 这服务远远超出了虞知的理解范围。 衙役笑了笑,拱手道:“公子所言不假,砍头是真的,流血是真的。这一座大理寺的大狱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昨日还砍了几个江洋大盗,今日午时也斩了都察院的一个监事,叫白子实。想来公子应该知道此人。” 白子实,这正是与苍水勾结,贪赃枉法之人。北境的那一桩案件也是白子实庇护才让苍水等人作恶多年。 衙役说话时一直都是带着微笑,这砍头流血都是大狱中的寻常事,没什么值得惊奇。 衙役继续说道:“像是公子这样的人,该是知书达理。我也想着好生善待公子,待到正要审讯之时,公子能好生配合,该认罪的认罪,该伸冤的伸冤,省得胡搅蛮缠,害我等费一番力气。” 虞知听清了衙役的话,笑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衙役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不过,仵作已经验过赵杰的尸首,他身上的剑伤很特别,应该是独有的武技剑招。想来也不难查出。而尸首又出现在公子的马车上,这对公子可是大大的不利。” 虞知朝着床上一躺,平静地说道:“真是糟糕的事情呐。” 糟糕? 衙役听着虞知的口气却也没有觉得多么糟糕。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七章 藏在黑暗中的臭虫 北城,玄武大道上,刑部尚书府中,刑部尚书赵楷刚回到家中,便听到了一阵哭啼声。 赵夫人已经哭肿了双眼,口中哀嚎着,句句不离她那个枉死的儿子赵杰。 赵楷眉眼间带着几分愁绪,但更多的是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赵杰的死而感到悲伤。 他终究是看了一眼赵夫人,心中的烦闷愈演愈烈。 “好了,事已至此,哭什么哭?” 赵夫人闻言,也更是来气。“赵楷,你儿子都死了。你还能够安稳地坐在这儿?还不去给我儿报仇,我要将那个虞知碎尸万段,跪在我儿墓前赔罪。” 得知赵杰死讯的时候,赵楷也觉得一阵晕眩袭来。 可是,赵杰为何会去那个山庄?为何又会和虞知相遇? 这一切就像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愚蠢的妇人.....赵楷心中暗骂。 刑部尚书,正二品官员,已然是位极人臣。 在赵楷眼中,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是谁人在布局,又是谁人害我儿性命? 但赵楷知道无论是谁在搭台子,现在都轮到了赵楷粉墨登场。 “是谁将死讯送到府中的?符泰宁,还是谁?”赵楷问道。 赵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哭诉着可怜惨死的孩儿。身旁的管家回应道:“不知是何人将少爷随身的玉佩送来。说是少爷已死于虞知之手,今日就会到达京都。夫人这才去城门口等着。” 赵楷露出思索之色,轻轻捋着胡子。“将今日城门口发生的事情都给我仔细说说。” ...... ...... 百味居中,萧景禹看着那辆囚车穿过街道,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看见了囚车里的少年,极不喜欢少年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果然,和我那位皇兄一样讨厌。” 项景昊瞥了萧景禹一眼,感受到了萧景禹那份喜意。 “这份礼物可还符合兄长的胃口?” 萧景禹笑着给项景昊倒了一杯酒,说道:“这虞知恐怕想不到刚回京,就要落入大狱里。赵楷爱子,对于赵杰更是寄予厚望。如今就这么死了,赵楷不会放过凶徒。这虞知必死无疑。景昊,你这计谋够狠!” 项景昊喝着酒,这番布局不仅是为了替萧景禹办事,也是为了自己泄愤。 “兄长谬赞了。这人在京都中人人喊打,早晚也会有人出来收拾他。” “不过。”萧景禹话锋一转,说道,“用刑部尚书公子的性命来陷害虞知一人,这值得吗?万一那赵楷得知了真相.......” 项景昊全然无这点担心,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只是将赵杰送到了虞知面前,这人确实是虞知所杀。这又是何错之有?再说了,赵杰这等无用之人,让他去北凉府办点差事都办不好,留着他也没用处。” 萧景禹也认同地点头,再度开口道:“不过,今日秋家为虞知出手,秋渔趁机出手,秋若若也出现了。这件事怕是又存在变数。” 秋家,人丁单薄,但在偌大的京都中,却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项景昊则是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不屑。“哼,秋家,不过是仗着秋劲风那只老狐狸没死,京都的王公贵族才会让秋家三分。秋若若那个小婊子,迟早我会让她跪在地上求我。” 萧景禹又是看了一眼项景昊。他没想到项景昊比他想象中还要张狂。 秋劲风没死之前,谁也不敢说这话,就是萧景禹也想仰仗着秋家夺取皇位。 “景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只要秋劲风还没死,就不要生出刚才这般心思。秋劲风的门生遍布朝野,并非只有他一人而已。你要秋家死,要秋若若死,就会牵扯出一大帮人来。到那时,恐怕舅舅也救不了你!” 舅舅,就是项景昊的父亲楚王项籍。 提到项籍,项景昊心里一抽,收起了脸上的冷厉。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项籍。 萧景禹又开口说道:“虞知陷落大牢。我那位皇兄必然相救,该是想想如何对付他了。” 项景昊略微思忖,则是说道:“那位在京都时便与朝臣疏远,门下更为大臣投靠。现在远在北境,怕是鞭长莫及。兄长不必这般忧心。” “前些日子,夜鬼袭杀那位,倒是侥幸活了下来。如今有北境军与万虎军共同护卫,旁人暗杀便不可能成功。不过,我想那夜鬼定不会罢休。兄长只需再等等,恐怕会有好消息。” 萧景禹点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 ...... 将虞知送往大理寺之后,符泰宁便是朝着府邸返回。 符泰宁的府邸并不远,可符泰宁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安心。 仅是一夜之间,昨日到今日,符泰宁从原本的志得意满到如今的忧心忡忡。 “城门前,秋渔父女两人出手相助,足以见得秋家对于虞知的看重。看来秋家要死保虞知了。该死,这虞知到底和秋家是什么关系,竟然让秋家这般鼎力相助。” “大理寺也不是个好去处。唉,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就看世子殿下接下来的手段了。” 符泰宁左右为难,长吁短叹。“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 眼看着符泰宁就要踏入府邸的时候,一行人拦住了符泰宁。 墨蓝色的官服上绣着飞鱼,统一的钢刀,统一的纱帽,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不好惹的存在。 这便是都察院麾下的监卫,负责巡查天下朝堂,若是朝中的大臣让被都察院的监卫,定然不会是好事。 “符大人,都察院江清大人有请,请大人跟我等走一趟。” 符泰宁脑海中迅速将此生中无数的事情全给回忆了一遍,倒是找不出什么事。可他知道眼下监卫定然是为了昨夜的那一场大火而来。 符泰宁看着这些监卫,脸色难看。“诸位,我这从南州府赶回来,还未进过家门。我去换一身衣裳,再跟诸位去往都察院。” 为首的监卫淡淡说道:“符大人还是快些为好。江大人还在都察院等着你。” 符泰宁应了一声,快步朝着府内走去。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符泰宁匆匆走出,跟着监卫离开。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府内又走出一人,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秋若若的眼中。 “安爷爷跟上他。”秋若若说道。秋安驾着马车,跟在那人身后。 “小鱼哥哥说的真没错。这符泰宁身后还有人。不过这符泰宁胆子也真是小。都察院一来人,他就慌了神。” 秋安牵着缰绳,微微一笑,不由得夸赞道:“小虞少爷机敏,凭着这点聪慧,京都中便少有人能让他吃亏的。” “哼,这些臭虫只会藏在背地里算计。”秋若若恶狠狠地说道。 在回京都的一路上,虞知一直都在符泰宁的耳边灌输那些威胁的言语。 无论是秋家,还是李浩渺都是虞知的靠山,都是他符泰宁惹不起的人。 符泰宁唯有求助于身后之人。 而符泰宁能有刚才的举止,也是在虞知的预料之中。 “小姐,那人去往的方向是楚王府。” 秋若若眸子一亮,喃喃道:“果真是这姓项的臭虫。” ...... ...... 皇宫承明殿前,赵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神色悲苦。 “陛下,我儿惨死,请陛下替我儿做主,严惩凶徒。” 此刻的承明殿中已经站了许多人,除了赵楷之外,黎修远、秋劲风还有许多大臣都在。 萧元德也从未想到,从北境召回来的虞知没有来承明殿复命,反倒是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狱里。 这小子可真有意思......萧元德不禁哑然失笑。 咳咳咳! 刚才陛下是笑了吗? 人家死儿子了,陛下这么高兴干嘛? 敢情这是陛下干的? 那待会儿可别说话了,我可不想得罪了陛下没人养老送终。 众人纷纷猜想,心中则是开始思考这笑声背后的含义。 赵楷也是一愣,不明所以。老子的儿子死了,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该笑吧? 萧元德正色道:“朕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此事疑点重重。都察院官员杀的人,兵部拿的人,死的是刑部尚书的家眷。这一桩案件倒是将朝堂三部都牵扯到一起去了。” “黎相,你先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黎修远看了一眼赵楷,又看了一眼秋劲风,心中早已经想好了说辞。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罪证确凿,又是兵部左侍郎查明真相,断然不会有差错。虞知虽然立功,但不可废了法度,该偿命就要偿命。” 萧元德像是没听见黎修远这番话一般,对着赵楷说道:“赵楷,黎相的说法,你可满意?” 赵楷低着头,声音哽咽地开口道:“老臣只想查明真相,还我儿一个公道。谁人杀的,定要谁来偿命。” 赵楷没有直言这凶手就是虞知,反而含糊其辞。 谁也不明白这赵楷内心所想。 萧元德深深地看了赵楷一眼,心底一笑。这家伙也算没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是自然。查明真相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告慰。” 黎修远则是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证据确凿。又是众目睽睽下搜出了罪证,无可辩驳。将罪犯交由刑部审理,定能让嫌犯俯首认罪。” 在黎修远的眼色暗示下,不少大臣开始站出来,纷纷复议。 此时,秋劲风咳嗽了几声,仿佛刚从睡梦中回过神来。 “此事不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八章 狱友 ...... 京都坊间,茶肆酒馆中传扬的皆是城门口的“热闹”。 问道之耻虞知杀了刑部尚书家的公子赵杰,如今被押入了大理寺的大狱中。 京都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可看。 当然,除了今日的“热闹”之外,虞知在北境的那些“壮举”也都在百姓口中传扬开来。 说的正是虞知查明真相,杀上苍山,替郭舒儿报仇的故事。 其中加了许多虞知个人英雄色彩,少了许多李浩渺的身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凭着虞知敢为郭家孤女报仇雪恨,我便不可能相信他会无故杀害赵杰。” “苍山多大的宗门,那虞知敢不畏生死,伸张正义。怎能不值得我等钦佩。” “嘿,你们可莫要忘了虞知当初可是问道之耻。什么肮脏的事,他未曾做过?” “肮脏事?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有哪些肮脏事?” “这......” “说不出来了?那就我来说,虞知此人无非多次未通过问道书院的院试,这不过才疏学浅而已。除此之外,你们还能够诟病什么?平日里,说句玩笑话也就算了。今日人命关天,难道还想因人家曾经的污名,给人定罪?”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实真相确凿,这尸体都是从虞知的马车上发现的。还想抵赖不成?” “哼,你瞧你是白长这脑袋瓜子了。你杀了人,将尸体藏在自家马车上,等着官兵搜查?” “.......” 无数诸如此类的争论发生在京都的各处。 凭着虞知为郭舒儿报仇雪恨的英雄行径,虞知赢得了大部分百姓的好感。 这自然是秋若若让人在京都城中散布。 在开堂审讯之前,为虞知赢得民心亦是重要。 如今虞知的声名在京都百姓中绝不是当初的问道之耻,而是替人申冤,报仇雪恨的少年英雄。 风声渐起,遭人陷害、冤案诸如此类的传言如烈火烹油一般沸腾炸裂。 短短三日间,此事的热度居高不下,无数百姓都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三日前的承明殿中,秋劲风开口便是不妥,刑部尚书是赵楷,刑部主审这案件一定会遭人非议。 秋劲风就是捉住了这一点,从中周旋。 最终,以三司会审提审虞知。即便都察院与刑部都有所偏颇,但大理寺与两者都无干系,自当公正。那位大理寺卿也不屑做这些偏颇的事。 大理寺的大狱之中,虞知已经整整待了三日。闲来无事,修行《三千星辰帖》和《小人图》就是虞知唯一的乐趣。 好在这座大狱中并没有封禁真气的手段。大概是不屑,毕竟谁也未曾逃出过这座大狱。 这三日,无人问津的虞知也结交了一个“朋友”。 那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垂垂老矣,像是一棵已经枯死的老树。 老者终日躺在那摇椅上,一身素白,俨然像是寿衣一般。若是没有那微弱的气息,虞知一定以为老者死了。 后来,虞知了解到老者名叫范文正,是南州府某个士族的大儒,应该是哪方面得罪了楚皇,被关在这里许多年了。 “老范,把你那大鸡腿给我。你岁数大了,太油腻的东西吃不了。我替你分担分担。”虞知一副替范文正着想模样。 虞知看着眼前的青菜萝卜,深深感觉到了世间的不公正。 同是囚犯,这伙食待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人家鸡腿排骨猪蹄子,轮到虞知只剩下青菜萝卜了。 “老范,你真是个好人。大气。”虞知吃着手中的鸡腿,双手油腻也一点也不在乎。 虞知看向衙役,不满道:“你瞧瞧这世道。同是犯人吃食也分三六九等?” 衙役懒得搭理虞知,送完吃食之后就离开了。 范文正慢慢地吃着,一口一口倒也不急。终于等着范文正抹了抹嘴上的油渍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小友,食不言寝不语,君子就要有君子的风范。” 虞知撇撇嘴,伸手将油渍擦在裤腿上,满不在乎。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被下了大狱,不知什么时候死到临头的犯人。该吃吃该喝喝,死之前也要吃饱喝足了。” 范文正重新坐回到躺椅上,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呀,很快就能出去了。” “嗯?”虞知抱拳道,“承您吉言。” “我在这座大狱里住了十数年,见过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无不是哀嚎求饶,又或是背信弃义来换取一条活路。甚至不需要严刑拷打,就已经吓破了胆,将一切都给招了。而从未有人如何你这般淡然自处。” 范文正在这里呆的久了,见了众生相,看人也多出了几分本事。 虞知又是好奇地问道:“老范,你到底是什么人?” 范文正双手搭在肚子上,双眼望着漆黑无比的天花板,仿佛对于这个问题足以让他思考一生。 旋即,虞知又是说道:“反正你应该也不是个好人。” 虞知的推测让范文正哑然失笑,笑声充满了整个空旷的大狱,让数年如一日的空气都变得有了些温度。 实则范文正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若是说不苟言笑,才是对他最好的形容。偶尔范文正板着脸的模样会让虞知想起某个人来。 “我为何不是好人?”范文正兴致盎然。他已经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因为那些进来此处的人要不是忙着求饶,要么是被吓傻了,实在是无趣。也就是虞知闲着无聊,喜欢和老头老太太聊天。 虞知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第一,老范,你一瞧就是个书生。读过书,又被关在这里,一定是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们这些读书人最喜欢算计,结果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第二,这大理寺的大狱什么时候关过那些清白人家?” 顿了顿之后,虞知又补充道:“我说的是除我之外。” 虞知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给择出去。 我本清白,都是被人陷害了。 听到虞知的话,范文正竟是笑了起来,这笑声远远地传出了大狱外面。 范文正思忖了片刻,又是认真地点起头来。“说得不错,说得不错。算计来算计去,终究是将自己算计进去了。百密必有一疏。将将是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老夫这一生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得失,终究被风沙迷了眼,将二十年的光阴白白浪费在此。可悲可叹。” “老夫......” 见着范文正还想继续说下去,虞知赶紧说道:“打住打住,老范,我不想听你那些事,万一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早晚被你给害死。” 范文正瞠目结舌,多年不与人说话,可今日一开口,岂料对方全无兴趣。 虞知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然地说道:“老范,我瞧你这辈子也出不去了。你说说你有什么遗产,我可以帮你继承。” 虞知本着一颗关爱老年人的心,与范文正唠嗑。 岂料,范文正还真开口道:“还真是有些东西给你也无妨。” 说着,范文正扔出一把匕首,恰好落在虞知的牢房前。 匕首通体金色,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匕首出鞘便是闪出寒光,在剑身上刻着红色的字——“范”,以表明这匕首的主人。 虞知一瞧,不由得称赞道:“这匕首不错,应该值不少钱。” “钱?”范文正冷哼一声,他最是看不起这些黄白之物。“区区一些银钱休要哪来侮辱老夫。” 虞知也学着范文正的模样,冷哼一声。“老范,你读了这么多书,难道就没读到过几句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 “你们这种读书人就是自诩清高,不屑于身外之物。可老范你瞧瞧,你刚才吃的大鸡腿,这需要多少银钱?你再瞧瞧,今日米价多少,布价多少。要是没有了这银子,你吃啥喝啥?” “将你脑子里的那些空中楼阁都给弃了。落到实处,落到百姓手里才是最关键的。” “我若是有亿万万两白银,定会寻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银子不重要吗?银子很重要!” 虞知一瞧见范文正这种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 范文正从摇椅上惊起,来回踱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清流般宠辱不惊的姿态。 虞知摆弄着匕首,好奇地说道:“老范,这里匕首是不是藏着一个什么秘密?” 范文正也没有搭理虞知,偶尔低头低吟,偶尔又抬头长叹。 虞知看着对方这有些疯癫的模样,自顾自地开始了修行。 《小人图》和《三千星辰帖》一日都不可放下修行。 在虞知踏入开碑七品之后,《小人图》中记载的经络已然破开了第十二条,他能明显感觉到左臂上的力量远比左臂来的强。 无论是真气运转的速度,还是爆发力远不是之前可比。 与此同时,虞知也发现一些不同之处。 就算是不主动运转真气,这些被开拓的经络中也会自动充盈真气,滋养血肉。 这也就相当于自动修行。虽然效果微小,但日积月累之后,也是能显著看见改变。 虞知确信,自己的左臂绝不会弱于同境下的炼体修行者。 时间这么一点点地流逝,直到深夜时分,大狱的门被打开。 一个人如鬼魅般走了进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零九章 大理寺卿 来人穿着衙役的衣服,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衙役径直走到虞知的牢房前,而虞知依旧是酣睡着,那四仰八叉的睡姿足以看出虞知这睡得安心。 大理寺的大狱还从未出现过意外。 二十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南州府的一个士族走进了大理寺,其中有开碑九品的老祖,有开碑八品的剑修,但那一夜他们都没能走出这座府邸。 “你的命不错。”衙役说道,“有人保你,竟然让寺卿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你可以出去了。” 说着,衙役打开了牢房的锁,打算让虞知出去。 “说来,你是我印象中第一个能活着走出大理寺的人。不知道在你背后的人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牢房门被打开,虞知依旧躺在床上,睡眼朦胧。 这三日,未曾洗澡,头发凌乱,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臭味。 衙役看着久久不愿意起身的虞知,皱起眉头,问道:“还不起来。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虞知忽然盯着衙役,像是毒蛇般的目光让衙役不禁退后几步。 “这位衙役大哥。若是真想要放我,还请明日一早再来,深夜时分,离开大理寺我也没了去处,就要露宿街头了。”虞知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衙役却是说道:“今日你出去也要出去,不出去也要出去。” 虞知诧异,突然笑道:“这么说来,我便更不能出去了。” 衙役忽然失去了刚才的镇定,急赤白脸地想要上前拉扯虞知。 此刻,虞知则是开口道:“你觉得你演得怎么样?” 衙役脚步猛地一滞,停在了原地,慌忙眼中的惊恐。 “你在胡说什么?” 虞知眼中的睡意一瞬间消失,讽刺地望着对方。“白痴,你也不想想谁会在大半夜来放人?” 一时间,站在原地的衙役不知所措。 “关上牢房,快点离开吧。你放心,我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虞知说道。 衙役神色犹豫,最终快步离开了牢房。 直到衙役离开牢房之后,虞知方才说道:“谁说大理寺铁板一块,这还不是有人被收买了?” 不远处的范文正平静地睡着,好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 黎明,就在太阳初升,阳光掠过人间的那一刹那。 大狱再度被打开,带进了一些充满血腥味的空气。 一阵并不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一群人,这是虞知进入大狱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很快,这群人站在了虞知的牢房前。 虞知还躺在床上,打着哈欠,因为昨夜的惊扰,所以早上的精神也并不好。 虞知揉了揉睡眼,眼前浮现一抹红。 那是极度鲜艳的红色,世上再也无出其右的红色。 这抹鲜艳的红色来自于一件宽大的官袍,而官袍也正套在一个干净消瘦的男人的身上,显得不合身的同时又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比女人还要白皙,却也是一种并不正常的白。面白无须,几乎是皮包骨的脸庞像极了骷髅头,说不上难看,但在红色官袍的衬托下,男人又拥有了一种妖异邪魅的特殊气质。 这就是大楚朝堂上最不近人情的大理寺卿——韩鞅。 韩鞅左手别在身后,右手握着一把扇子挡在身前,身形笔直,面无表情。 虞知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感觉。 虞知知道这是临近死亡的那种冰冷,在陨星崖底,绯樱也曾给过虞知同样的感觉。 显然,眼前这个男人杀过很多人。 诚然,大理寺注定是个杀人的地方,日日夜夜积累下来的人命已经不可计数。 韩鞅开口了,没有任何铺垫,也任何感情。他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的风吹不到任何人身上,因此也十分冷清。 “昨日陛下召本官进宫,特意说了此案。因为死的人是刑部尚书的儿子,所以这案子会由大理寺、都察院以及刑部三司会审。” 说话的时候,韩鞅看向虞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年。不为其他,因为这少年的身世,他也知道几分。唏嘘之余,韩鞅也感受到了一些久违的熟悉。 听着韩鞅的话,虞知忽然笑了笑。 韩鞅见着少年发笑,不由得问道:“你笑什么?” 虞知说道:“我笑,因为死的人是刑部尚书的儿子,所以会有三司会审。那可是三司会审,多大的场面,我竟是还沾了赵杰的光。恐怕这三司会审中,我是官职最小的官员了吧。” 韩鞅想了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确实。” 韩鞅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有趣,他莫名地一笑。这笑容依旧是让人觉得森冷。 “你可知道你现在获救的办法?” “哪有什么办法。听说大理寺最公正,清者自清,大人不会冤枉好人。” “好一个清者自清,这么说赵杰不是你杀的?” 虞知闻言,点点头。他目光真挚地看向韩鞅,说道:“赵杰是我杀的。杀他的那一招叫做一剑唤风雪。” 嗯?......韩鞅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第一次见到在这座大狱里的犯人笑着供出罪证。 韩鞅微微欠身,那骷髅头上的眼珠子离着虞知又近了一些,无论是鲜红的官袍,还是白皙的面容都让虞知生出一股压迫感。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虞知猛地坐起,大声道:“我何时认罪了?大人,你可不要污蔑我。” 韩鞅皱着眉,心中有种被愚弄的感觉,眸子中闪着精光,像极了夜里乱葬岗上的鬼火。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得罪本官,对你的处境并不好。” 这时,不远处的牢房中发出了一阵爽朗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韩鞅,没想到你也有一日会被戏弄。” 韩鞅脸上并无恼怒的神色,反倒态度也变得谦逊温和起来。他转过身,对着牢房中的范文正弯腰作揖,恭敬道:“老师!学生有礼!” 令虞知怎么也想不到,这关在大狱里的范文正和大理寺的寺卿韩鞅竟然是师生关系。 范文正没有起身,这礼,他受得起。 行礼之后,韩鞅又是转过身,看向虞知。“都察院的江清是秋老太傅的门生,你与秋家交好,又是都察院的官员,江清自然会帮你说话。刑部是赵楷的麾下,纵然不是赵楷主审,但一定也是要你为赵杰的死偿命。”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本官的态度。” 韩鞅眯着眼睛,这话里的意思让虞知摸不着头脑。 虞知仔细地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贿赂您,您好在公堂上替我说说话?” 韩鞅一听,眸中的冷意更盛。 而不远处范文正的笑声则是更加畅快了。 这家伙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韩鞅多年来从未波动过的心境终于荡漾了起来。 “你知道仅凭你刚才的话,本官就可以将你就地格杀吗?” 虞知故作疑惑地说道:“哦,原来大理寺不允许贿赂。” 虞知从床上下来,双手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模样像是街边的小乞儿一般。 “可昨夜有个衙役收了贿赂,想要杀我。我便是以为在大人身上花点银子,也能让大人为我说说话。” 话音刚落,韩鞅的目光如刀子般凌厉落在虞知身上。 红袍如血海般翻滚起来,让人虞知的目光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一阵眩晕让虞知脑袋昏沉。 “是谁?”韩鞅吐出两个字,冰冷的杀气让整个大狱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他知道虞知没必要说谎。这话也不是问虞知,而是问他身后的衙役。 衙役们没有说话,此事还需调查。 可韩鞅等不了,也忍不了有人在他的大理寺胡作非为。 虞知强忍着晕厥,说道:“想必大人很快就能查清此人。” 韩鞅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这是他疏忽,也是耻辱。大理寺的大狱中不该出现这样的事情。 随即,韩鞅身上的杀气陡然间消失,他如一个普通人一般温和平静,若是没有这身红色官袍,会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昨夜深夜之时,有个衙役说是有人救我,让我可以离开这座大狱。哪有深夜时候放人?没有这个道理。再说了,这三日无人问津,就想放我出去。这大狱来去也太简单了些。我不信!” “若是仔细想想,倘若我踏出大狱一步。他反咬一口,说我逃狱,我就会被立刻镇杀。这样的伎俩简单,却又是实用。往往这些简单的伎俩最是防不胜防。” 韩鞅赞赏了一声,说道:“你很不错。毕竟是那人的儿子,青出于蓝。” “你认识我爹?”虞知挑眉道。他遇见了许多人,好像每个人都认识他爹,唯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到底是谁。 韩鞅摇摇头,“曾有过几面之缘,算不上认识。” 虞知“哦”了一声,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三日之后,三司会审。你做好准备。”韩鞅说道。 韩鞅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说道:“昨夜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你可以放心。” “若是真是你杀了赵杰,那赵楷让你偿命也并无不可。你倒是要好好想想。” 说完,韩鞅才抬脚朝着大狱外走去。 虞知忽然想起了什么事,高声喊道:“大人,昨夜我答应过那个衙役不会告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韩鞅走后,衙役便送来了早上的早饭。 如前几日一样,虞知的早饭是一碗不见几粒米粒的白粥,说是汤水也不为过。 范文正的早饭便是应有尽有,清粥小菜包子豆浆,甚至还有炖了一晚上的人参汤。 在今日之前,虞知还愤愤不平,同样是囚犯,这待遇差太多了。 直到刚才韩鞅对着范文正行礼,虞知知道了两人师徒的关系。这才觉得合理。 然而,让虞知好奇的是,为何学生将老师关在了大狱中? 好奇归好奇,虞知可没想多问,否则又要卷进另一个漩涡中去。 “小友,那个人真的是你所杀?”范文正问道。 虞知看着范文正碗里的大肉包子,哈喇子直流。 范文正会意,让衙役将包子都送到了虞知这里。虞知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是我所杀。就像我告诉韩鞅的话。这种人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哪怕他爹是刑部尚书?” “哪怕他爹是刑部尚书!”虞知回应道。 范文正见虞知如此坦率,却是说道:“韩鞅此人,坐镇这座大理寺,素来是不近人情,手段狠辣。萧元德便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将大理寺交到他手中。” 从范文正的话里,虞知听出了一些其他东西。 敢直呼楚皇的名讳,显然这老范一定和楚皇有什么过节,才被楚皇关在这里。 范文正接着说道:“因此对他,有些事不必承认。他知道你杀了人,若是你拿不出合理的解释,你就是杀人犯。但既然你敢说出口,必定不怕对方拿这个做文章。” 虞知满嘴流油,嘴里的包子实在是香。 “老范,昨日你长吁短叹到夜半三更,是想通了什么吗?”虞知转移话题,也不圆滑,便是这样直接告诉范文正,我不想聊了,换个话题。 范文正到现在也没有动筷,因为他向来都是食不言。显然,要等着这番交谈结束之后,才想着吃饭。 虞知则是不同,天底下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昨日,范文正想明白了一些事,他也没有回答虞知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可知昨日老夫给你的那把匕首有何用?” 虞知一只手拿着包子,一只手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阵,才将匕首给找出来。 “除了换钱,我想不出别的用途。” 范文正笑着,今日倒是没有昨日那般一听到银钱二字就生出嫌弃的情绪。 他被虞知说服了,钱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好好收着,或许在将来他能救你一命。” 虞知很讨厌打哑谜的人,秋劲风是这般,李清如也是这般.....好似总有什么难言之隐藏在心底。 不能说,你倒是别说啊,话说一半,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知白了范文正一眼,骂道:“爱说不说。反正还值点银子,大不了卖了换钱。” ...... ...... 韩鞅的出现只是为了告诉虞知三司会审的事情。 但这里面牵扯的各方势力又是错综复杂。 无论是虞知,还是赵杰,都是被推上台面的棋子而已。 或许一开始这只是一桩凶犯与被害者的案件,但从那日进城之后,短短三日之间,这已经变成了都察院、刑部还有其他暗中势力的博弈。 秋府之中,秋若若好不容易将黎晚桐请回了府邸。 三日来,秋若若始终记得虞知的话,日日拜访黎晚桐,终于说动黎晚桐到秋府小住几日。 秋若若虽然不知虞知为何不让黎晚桐住在相府,也不知道黎晚桐和黎修远之间的关系,但她觉得虞知这么说了,必然有其道理。 “黎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或者跟安爷爷说,自然会有下人置办。”秋若若说道。 此时,余蓝等人也在同一个小院中。 在虞知下狱之后,秋若若按虞知的吩咐,将人一个个都接回了秋府中。 好在秋府说小不小,就算再多些人也住得下。 黎晚桐看着大家闺秀的秋若若,感谢道:“谢谢秋小姐。” 秋若若回应道:“黎姐姐不必这般客气。小鱼哥哥吩咐了,我自然照办。还有黎姐姐不必这么客气,你就随小鱼哥哥那样叫我若若就好。” 黎晚桐浅浅一笑,便是应下。 回来的路上,虞知说了许多,最多的便是关于李清如和秋若若。 从虞知的言语中,黎晚桐能感受到虞知对于两人的信赖。 而黎晚桐没想到的是,虞知口中的秋若若竟然出自京都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秋家! “若若,你说小鱼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余蓝早已经和秋若若混成了好姐妹。这几日住在秋府两人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余竹月入府之后也帮着秋劲风打理身子,短短三日间,秋劲风红光满面,每日都比平日吃的多些,气色也确实好了不少。 秋若若安慰道:“各位放心,小鱼哥哥自有谋划,再等上三日,等着三司会审之后,他就能平安出狱。” 实则秋若若心中也没底,虞知的计划到底行不行得通,不单单是证据,也要看当朝陛下的态度。 ...... 离开黎晚桐等人之后,秋若若走进东院。 秋劲风穿着白色锦缎,像模像样地操练着。这精气神远胜之前数倍。 秋若若不动声响地站在一旁,等着秋劲风停下来休息。 约莫一盏茶之后,秋劲风大汗涔涔,坐在椅子上。 “若若来了。” 秋若若递上手帕,给秋劲风擦汗。“虽说有着神医婆婆帮您调理,但您也得循序渐进。将身子再养好些,才能这般折腾。” 秋劲风笑着说道:“爷爷我从来都没有这般精力充沛过,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小鱼儿平日总是捣蛋,这次还是做了一件好事。” 秋若若也笑着,秋家人都是觉得是虞知将秋若若给带坏了。 “爷爷,小鱼哥哥的计划,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秋若若说道。 在送虞知前往大理寺的时候,虞知就给秋若若交代了一些,这也是他接下来活命的手段,不容有失。 秋若若也将虞知所言说给了秋劲风,因此也才有了三日后的三司会审。 若非秋劲风从中斡旋,虞知此刻早就死在刑部大牢里了。 秋劲风擦完汗,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说道:“依着小鱼儿所说,三司会审之后,让他脱罪并不难。难的是揪出幕后之人。” 秋若若说道:“这幕后之人不就是楚王府吗?想必就是那个项景昊!” 那日,符泰宁让人去往楚王府被秋若若看的一清二楚。而符泰宁在都察院待了整整一日,方才出来。 说起楚王府,秋若若更是恼火。小鱼哥哥,你恐怕还不知道,你让我帮忙寻找的娘亲正疼爱着要害你性命之人呢! 秋劲风呵呵一笑,问道:“证据呢?” “都察院审了符泰宁一日,他没有吐出任何与楚王府有关的信息。他知道倘若他说了,便是承认诬陷虞知。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只有抱紧楚王府这条大腿,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而那楚王府...不会露出马脚。” 秋若若明白按虞知的计划从大狱里出来不难。可想要报仇恐怕不太容易。 “罢了,先将小鱼哥哥救出来再说吧。” ...... ...... 京都东城小巷中的某一处小院,这里偏僻清净,少有人回来到这里, 据说这里曾经是一些王公贵族的府邸,大片大片的院子都是他们的,这是他们积累了数代才有的财富和地位。 可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夜,鲜血将这一整片院子都染红了。无数的人头像是夏季成熟的西瓜散落在田间那样散落在地上。 在流血的那一夜,所有人都死了,这片院子中飘荡了数年的血腥味,而后成为了一片废弃的宅院。 一人快步走进小巷里,神情稍显慌乱,时不时地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瞧去,望着左右无人之后才继续前进,最后来到巷子的最深处。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推开,院子里有有一棵茂盛的大槐树,生机勃勃枝繁叶茂与之周围的衰败残破极其不和谐。 在槐树下站着蒙面的男人,他看了一眼来人的身后,说道:“没人跟来吧?” 来人深吸几口气,平息了紧张的情绪。“我懂规矩。若是让人知道,我的命也就没了。” 来人正是昨夜进入大狱,打算放虞知出狱的那个衙役。 男人问道:“人,死了吗?” 衙役目光一变,说道:“他发现了。” “什么意思?”男人心中充斥着不安,陡然盯着衙役。 衙役继续说道:“那个少年很谨慎。他不相信我说的话。所以,他还活在大狱里。”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男人压抑着怒火。 衙役则是说道:“你们答应过我的东西。” 男人看着衙役,恨不得杀死了他。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男人甩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叠银票,是非常大的财富。 如虞知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是从未出过意外的大理寺也出了意外。 “拿着,快滚!”男人愤怒道。 衙役掂量了下手里的信封,露出满意的笑容。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离开京都。 “多谢了。我这就离开京都。” 只要离开京都,找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手中的银子足够让他过完下半辈子。 就在此时,院子里刮起了一股冷风,可如今正是艳阳高照。 大槐树落下一片翠绿的叶子,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一直到无数的树叶纷飞。 院子外传来了如寒风般凛冽的声音。 “没想到我的大理寺也养了鬼。”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一章 很快的三日之后 ...... 刑部尚书府里,赵楷几日都没有出门,只是在府中。 赵杰的尸体还在大理寺里,但赵杰的灵位已经立在了灵堂上。 赵夫人时常痛哭,怎么劝也劝不住,在哭完之后便是开始埋怨赵楷为何不给她那惨死的孩儿报仇。 此时,赵楷坐在书房里,满头的黑发在几日之中白了许多,憔悴的神色中又带着凝重。 因为避嫌,三司会审中刑部主理的不是赵楷,而是刑部左侍郎。 在虞知被关在大理寺的几日中,赵楷同样也在调查。他觉得其中的事情藏着许多,那个送来赵杰玉佩的神秘人,赵杰为何出现在那座山庄里,虞知为何又要杀赵杰。 几个月前,赵杰北上只说是游历,却也未曾告诉赵楷他们真正的目的。 咚咚咚。 赵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桌,节奏明显,眉头皱着,没有一点舒缓的迹象。 “老爷,钱大人求见。” 钱方原,刑部左侍郎。正是他顶替赵楷,代刑部主审。 钱方原已经不止一日来求见赵楷,想问问赵楷的意思。 但是,赵楷一直都是闭门不见,甚至没个回复。 赵楷想了想,对着屋外的人说道:“跟钱方原说,秉公执法,谁杀的人,就要谁偿命!” 事到如今,赵楷明白很多事已经由不得自己,尤其是赵杰的案子。 身在官场,赵楷对于阴谋的气息格外敏锐。 赵杰的死很巧合,给赵夫人传讯的人很神秘,现在京都的传闻带着刻意的味道, “杰儿,你到底去北境做了什么?” ...... ...... 三日过得很快,尤其是在京都。 为了这一日,虞知等了很久,项景昊也等了很久。 项景昊觉得所有的耐心都已经消磨完毕,若是由他杀了虞知,心情会更加畅快。 虽然这般想着,但他却不敢这么做。那一座大理寺不是他能够来去自如的地方。 “娘亲,去了哪里?”项景昊问道。 车夫则是回应道:“王妃身子好了些,说是前往临泉古树为世子祈福。” “出去走走也好。整日闷在王府中,真怕娘亲再出什么意外。”项景昊说道。 “走,我们去大理寺。” 项景昊很嚣张,却也很谨慎。在虞知入狱之后,他便很少离开楚王府了。他敢用赵杰的命去陷害虞知,也想好了如何让自己脱身。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知为何,他对虞知一直都带着一种厌恶。对于厌恶的东西,就是让其在人间消失。 和项景昊相比,萧景禹单纯想要让他那位皇兄不舒服而已。同时也让朝中大臣看看站在太子阵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京都的繁华没有造成任何堵塞。因为街道的宽敞,也因为这是楚王府的马车。 直到进入大理寺的那一条巷子,唯一一条去大理寺的巷子。 另一辆马车挡在了前面。 车夫说道:“世子,是秋府的马车。” 项景昊冷冷一笑,秋府,这不正是秋若若吗? 项景昊钻出了马车,说道:“原来是秋若若。今日你是来看虞知俯首认罪的吗?” 在马车里坐着不只是秋若若,还有黎晚桐和余蓝,三人皆是来看这一场三司会审。 秋若若也下了马车,看着项景昊那张臭脸,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厌恶。 “原来是世子殿下。三司会审都还没开始,你就想着给我兄长定罪了。难道你楚王府是要取代三司吗?” 项景昊眯着眼,眸子射出冷光。“牙尖嘴利的小婊子。上次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 秋若若也毫不退让,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反击道:“臭水沟里的臭虫,只敢躲在背后搞一些阴谋诡计,一辈子也活不到阳光底下。” 楚王世子和秋家小姐当街对骂。 这若是被人知晓又会是一件轰动的事。 项景昊眸子阴冷,冷哼道:“今日虞知必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救他!” 秋若若朝着巷子深处的那一座大理寺望了一眼。“你还是小心你自己的命。坏事做尽,小心天打雷劈!” 大理寺的大狱里,虞知走出牢房,重新带上镣铐。 “老范,我今日出去可能就不回来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要给我的?”虞知一脸轻松地说道。 范文正依旧躺在那摇椅上,似乎对于外界的事不感兴趣。 “小友,老夫已经把身上最宝贝的东西都给你了。”范文正无奈地说道。 虞知说道:“你是说这匕首?” 虞知顿了顿,笑道:“虽说这匕首不值钱吧,但礼尚往来,我也要给你点什么。” 范文正来了兴趣,望向虞知,好奇虞知会拿出什么礼物。 虞知从怀里掏出一道符箓,赤火符箓。他的身上最值钱的便是赤火符箓了。 “呐。这东西很危险,你要用的时候可别伤着自己。” 虞知走了,离开了这座空旷的大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衙役也是熟识了,说道:“你还是第一个笑着走出大理寺大狱的人。” 虞知揉了揉鼻子,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还有不少人提着水桶,清扫着地上的血迹。 大狱外的血腥味远比里面浓重。 “我相信大楚的律法,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衙役领着虞知穿过回廊,笑道:“也便是你才有这种自信。进了大理寺的人就算身家清白,也担心会被陷害,谁知道这数百年来,这里有过多少冤假错案。那些人死了便是死了,就算后来沉冤得雪,可他们已经死了。” 虞知看向那些沾血的刑具,平静道:“我不是圣人,只能顾好自己。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理寺里,都察院的江清、刑部的钱方圆以及大理寺的韩鞅正坐在一起,商量着待会儿的会审。 江清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说道:“韩大人,虞知是我都察院官员。虽然陛下未曾让我避嫌,但本官知道分寸。待会儿的会审,便是由韩大人主持就好。” 钱方圆是个胖子,身高不高,小眼睛小胡子,一瞧就是个机灵之人。他也同样附和道:“江大人说的是。韩大人手中大案要案无数,此次会审定是要韩大人主持。” 钱方圆屡次前往赵府,询问赵楷的意见,只得到了秉公执法的回复。 既然是秉公执法,让韩鞅来审理,就没有了偏颇可言。 韩鞅点点头,没有客气,也没有谦让的言辞。“本官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相信会对此次会审有所帮助。” 江清神色平静,他也曾问过秋劲风的意思。可一直也没有得到回复。 保,自然是要保的。可此事究竟会发生到什么样程度。 江清预料不到,也掌控不了。 很快,虞知就被带到大堂上,在大理寺大堂之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热闹永远不会缺少看客。 三司会审早已经传遍了京都上下,正如虞知曾经“问道之耻”的名声,正如虞知为郭舒儿复仇杀上苍山的事迹,传遍了整个京都。 虞知昂首挺胸,挺直了腰板。这本该是个意气风发,英姿挺拔的少年。 可因为凌乱的长发以及脏乱的衣服让虞知看着就是街边的小乞儿。 “这就是问道之耻吗?就是他杀了刑部尚书的公子?” “说是这样。据说在他马车里搜出了赵杰的尸体,罪证确凿。” “不过,他在北境替郭家孤女报仇雪恨。朝廷都忍让的事让他给干了。实在值得我等钦佩。” “可他毕竟杀了刑部尚书的公子。这杀人的罪过也要偿命。希望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可以还虞知一个公道。” 大堂外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来。大多数人对于虞知的身份并不陌生。 从问道之耻到路见不平杀上苍山的少年英雄,在秋若若的安排下,虞知已然成为了京都中最负盛名的人物。 知道苍山一事的百姓无不心中泛起同情,觉得虞知一定是遭人陷害,又或者是其中另有隐情。 一些官员坐在大堂两侧,是来陪审。但他们很清楚,今日的主角不是他们,而是那三位大人和虞知……还有那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项景昊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心中生出怒火。“这些渣子竟然替虞知说话,该死,全都该死!”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最想杀了虞知,为了布下这个局,甚至牺牲了赵杰。所以,这一次一定要置虞知于死地。 大理寺的大堂很宽敞,这里审过很多犯人,当场斩杀的也很多。 但要让三司来审理的犯人是极少的。 当今陛下登基以来,三司会审也不过是在早年间,天下未定时的几桩大案。判案之后,当场,便砍了数十人的脑袋。 韩鞅三人从后堂走出,依次落座在大堂上。 一身鲜红官袍的韩鞅坐在主位上,表明这桩案件,他是主审。或许是因为不在大狱那种氛围之下,韩鞅的那一身红袍不像是往日那样恐怖。 江清和钱方圆各自做到了主位的左右两处。 江清自然要偏帮虞知,就算秋劲风不说,他也知道该如何做。他也相信虞知不会杀人,不会蠢到杀了人还将尸体藏在自己的马车上。 钱方圆也知道今日的任务,就算赵楷已经说了秉公执法,可在他看来这便是说虞知杀了人,就要偿命。 相比于江清的从容,钱方圆的处境微妙,他没有后台,或者说他的后台是黎修远。文臣一脉的后台都是黎修远。 今日出门时,黎修远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一句话——罪证确凿,秉公执法。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少年的辩驳 三位大人落坐,虞知也站在堂下,这颇为严肃的三司会审就已经开始了。 两侧衙役手中握着铁杖,不断敲击着地面,口中高呼着“威~武~” 惊堂木抬起,落下。 敞亮威严的声音压下来公堂外无数百姓的窃窃私语。 此时此刻,唯有韩鞅可以开口说话。 “今日,大理寺会同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幽泉山庄纵火以及赵杰被杀一案。本官大理寺卿韩鞅主理,都察院御史江清,刑部左侍郎钱方原协理。” “堂下之人可是疑犯虞知?” 虞知站在原地,说道:“是。” 钱方原望了一眼陪审的官员中,赵楷的身影赫然在列,在最角落的位置。他避嫌,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听着。 钱方原咳嗽了一声,说道:“虞知,你为何不跪?” 此话一出,虞知倒是无所谓,本该是跪的。可韩鞅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这主审都没说话,你特么说什么? 虞知望着钱方原,然后对着韩鞅等人微微躬身,说道:“下官奉皇命回京复命,怀里还揣着圣旨,不便下跪。” 圣旨便是代表楚皇,怎么带着楚皇的圣旨下跪? 钱方原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本是嫌犯,为何不将身上的东西上交?” 虞知闻言,摊摊手表示无辜,回答道:“下官入狱时,并未有人搜查,自然是要将圣旨带在身上。” 钱方原又想开口,却让韩鞅冷漠地打断道:“钱大人,大理寺没有这样的规矩,也不需这样的规矩。来大理寺的犯人就算身上带着炸药进来,本官也让他带着。难道钱大人还想管大理寺的事?” 钱方原一愣,旋即讪讪地笑了几声。 谁也没想到开堂之后刑部率先出了一个洋相。 韩鞅则是开口道:“虞知,本官且问你,幽泉山庄纵火以及山庄内数十条人命是否出自你手?” 幽泉山庄正是那一夜化作废墟的山庄,数十条人命正是死在火海中的那些住客。 虞知摇摇头,说道:“并非我所为。我没有动机去杀他们。” 韩鞅继续说道:“那你又如何解释在你的马车中出现赵杰的尸体。罪证确凿,难道你还想抵赖?” 韩鞅的话切入了正题,也是案件最关键的证据。 赵杰的尸体正是在虞知的马车上被发现的。尸体被发现之时还是温热的,说明刚死不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虞知身上,都想听听虞知的解释。 钱方原又是开口道:“此乃现场发现的罪证,定是你来不及销毁尸体,将尸体藏在马车中准备偷运出去。” 钱方原的话让韩鞅又是眉头一皱。 这人实在太过聒噪。 一直没有开口的江清说道:“钱大人,先让虞知将事情说清楚。” 钱方原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虞知眸子明亮,缓缓开口道:“山庄之火与死在火海中的数十条人命却是与我无关。反之,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当夜,有一行蒙面杀手暗杀我。好在我福大命大,躲过了火海,也躲过了暗杀。” “可你依旧未曾解释赵杰的尸体为何出现在你的马车上。”韩鞅平静地逼问道。几日前,韩鞅听虞知亲口承认赵杰正是虞知所杀。 但其中的蹊跷,韩鞅还没弄清楚。 韩鞅句句都切中要害,问的也是案件中的症结,干净利落。 虞知微微抬头,直视韩鞅。 “有人陷害我!” “敢问各位大人,有谁会将尸体藏在自己的马车上,等着人来坐实自己的罪证?” “难道诸位大人以为我们都察院的官员都会这么愚蠢?” 江清及时制止道:“好好说话。都察院的官员都是千挑万选之人,怎么会愚蠢?” 你说话就说话,扯什么都察院?.....江清瞪了虞知一眼。 可虞知微微侧身,故意装作看不见江清。 钱方原冷哼一声,说道:“或许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恐怕是你早早就算计好了,故意将尸体藏起,用作今日的辩驳。” 顿时,那些陪审的官员中也有不少点头。 诚然,过往的历史上也有许多相似的算计。 虞知目光灼灼盯着钱方原,这钱方原咄咄逼人不奇怪。可这主理是大理寺,钱方原说的话比韩鞅还多,难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且让他吵着,越是吵闹,越是惹人嫌。 韩鞅不经意地看了钱方原一眼,没有说话。他身子微微往椅子靠着,身体放松,如平日午后小憩一般,任由钱方原对虞知“撕咬”。 虞知讥笑了一声,说道:“如你所言,那事事都有算计。我被人陷害不是算计,我开口辩驳便是早有预谋?好话都让你给说了,我说的话都成了狡辩。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钱方原鼓起胖乎乎的圆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颤动着,像极了拨动的琴弦。 “赵杰尸体藏在你的马车上是众目睽睽下的铁证。你要是想让人信服,也要拿出凭证来。” 虞知立刻说道:“凭证自然有。不过,我的凭证在另一个人身上,请诸位大人将他唤来。” “何人?”韩鞅开口道。 虞知说道:“当夜,搜查在下马车的兵部左侍郎符泰宁!” 钱方原则是冷笑道:“你休要胡乱攀扯。符大人将你罪证查出,人赃并获,难道你还要告他诬陷你?” “正是!下官都察院司务虞知,状告兵部左侍郎符泰宁诬陷杀人,请诸位大人还下官一个公道。” 韩鞅盯着虞知,目光如风雪,仔细思索着什么。 钱方原指着虞知,怒道:“你你你...胡搅蛮缠。来人先打二十大板!” “慢着!”江清再度开口道:“既然是符泰宁抓的人,让符泰宁上堂来说一说事情的经过,有何不妥?” 江清没有说虞知状告符泰宁,只是说请符泰宁上堂说一说案发经过。 韩鞅闻言,则是落在惊堂木。 “来人,传唤符泰宁!” ...... ...... 皇宫,楚皇萧元德走出承明殿,身后的太监远远地跟着。 “陛下,韩大人传唤了兵部左侍郎符泰宁。”大太监安福至说道。 萧元德走在御花园中,只是一个人而已。他要想的事情太多太多。 原本萧元德是想将虞知召回,送往南州府,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尖刀。 可虞知返京的途中出了意外,这也打乱了萧元德的计划。 “让他回京本就是一个考验,让朕没想到的是你引出燕云十八骑的四人。项籍在北境的一些势力也被朕查清。相较于燕云十八骑的手段,这一场大火太粗糙了。” “这小子比他的父王差太远了,也太小看虞知了。今日的结果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真是有趣,现在的年轻人比当年更能折腾。” 萧元德看向远处,一道人影闯进了他的视线中。 精美的衣袍,璀璨的首饰,雍容华贵的气质无一不表明此人的身份尊贵。 “陛下。”皇后对着萧元德行礼。 萧元德看着从年少时便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夫人,从当初的皇子妃成为了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原本青涩的脸庞上也添了许多皱纹。 萧元德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拂过皇后的发丝。“皇后管理整个后宫,属实辛苦。” 皇后跟在萧元德身后,则是说道:“后宫安宁,比不上陛下劳心天下大事。可真正让臣妾操心的还是尧儿的婚事。他年岁已经不小,换做陛下当时的年岁,我们都已经生下了尧儿。” 萧元德神情怀念,当时的他还是皇子,无忧无虑的皇子。那些年也是他最惬意的日子。 “尧儿,他长大了,有着建功立业的心,这是极好的。”萧元德称赞道。“等马场稳定之后,朕便让尧儿回来。” 皇后则是说道:“初晨那孩子很好,时常来陪着臣妾,倒是孝顺。” 萧元德没有接话,从皇宫到北凉府的那些事,他都清楚,这一切也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而在此时,一匹快马从京都的城门下飞速穿过,看方向正是朝着大理寺。 人来自北境,短短几日已经不知道跑死多少匹骏马。从北境出发开始,他便没有停歇,一路昼夜不休,直奔京都。 ...... 直到来到大理寺前,符泰宁依旧还是懵的。 下人从楚王府回来也只带回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两个字——安心! 显然,这两个字不能让符泰宁安心。 血红色的府衙大门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口要将人吞噬一般。 符泰宁一步步走向公堂,脚步轻软,比虞知更像是犯人。他看见了项景昊,对方的目光像是恶虎吃人,警告着符泰宁不要乱说话。 符泰宁心里一颤,现在方才知道虞知当初的话是什么意思。 朝堂上,无权无势的少,若虞知真是无权无势,也不会有三司会审这么一出戏了。 “大人,兵部左侍郎符泰宁已带到。”衙役说话后,退至一旁。 符泰宁微微欠身,他不是犯人,官职与钱方原同级,也是位高权重之人。 韩鞅看了一眼符泰宁,对着虞知说道:“现在人已经带来了,你可与符泰宁当堂对峙。” 虞知微微侧身,看向符泰宁。除了脸上脏了些,虞知那种悠闲从容的神情依旧没变。 “那一夜,幽泉山庄大火,整个山庄在大火间付之一炬。可在大火之后一盏茶的时间内,符大人带着兵马,来到了山庄。” “幽泉山庄地处山中,偏僻幽静,离官道也有一些距离。敢问诸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之后,这位符大人在深夜到访。这是不是太过巧合?” “而更巧合的是,符大人在断定有人纵火之后,巧合地在我的马车上搜到了赵杰的尸体。” “哼,世上的巧合很多,接二连三的巧合却是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三点疑点 虞知的话让公堂内外的人都生出了怀疑。 这也是韩鞅早先的疑惑。 无巧不成书。可巧合多了,就是刻意、算计和谎言的堆积。 符泰宁目光躲闪,想起了练习了千百次的言语,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巧合,无非是想证明是本官陷害你。可在本官看来,唯一的巧合是在大火发生之后,本官及时赶到了幽泉山庄。” “这一点不难解释,诸位大人也都知道,本官奉命前往南州府协助剿匪。回京复命途中偶遇大火烧山,上去查看有何不妥?” 虞知笑道:“真是如此?” “这就是事实。”符泰宁确信道。 虞知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承认赵杰是我杀的。” 嗡! 话音刚落,一时激起千层浪! 整个公堂上人声鼎沸,无数的声音交织着,像是闹市那般嘈杂。所有的人都是一脸震惊,不解地看着堂上的少年。 这就认罪了吗? 这么爽快直接,早干嘛去了? 坐在角落的赵楷握紧了双拳,眼中怒火喷薄而出,真正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赵楷依旧接受不了。他以为其中有阴谋,可阴谋又在哪里?虞知已然承认了他杀了赵杰。 赵楷浑身都颤抖着,在他身边的官员不知该如何劝慰,最好的劝慰是闭嘴。 “白痴!”项景昊心中冷笑。他本以为虞知还想要辩驳一些时间,这样承认无异于自寻死路。 世上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只有被世人所知和掩埋在人心深处的区别。 在三司会审的公堂上承认罪名,简直愚蠢。 项景昊看向秋若若,目光挑衅,似乎在说,虞知必死无疑,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秋若若也注意到了项景昊的目光,同样望着项景昊,愤怒的目光仿佛要将项景昊杀死。 秋若若越是生气,项景昊越是得意。 可项景昊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秋若若目光的深处,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狡黠。 “黎姐姐,你们不必担心。这都是小鱼哥哥事先安排好的。我们只要等着,小鱼哥哥一定会没事。”秋若若握着黎晚桐的手,轻声说着。 黎晚桐点点头,视线从未离开过虞知。她相信虞知,也相信秋若若。 不过,余蓝也注意到项景昊,问道:“那人是不是和小鱼哥哥有仇?” 秋若若回复道:“有些过节。或许今日这事就是他设计的。” 余蓝“哦”了一声,随即极为平静地说道:“迟早下药毒死他!” 秋若若轻笑,余蓝的直率倒是让秋若若很喜欢。 在场之中,唯有韩鞅神情不变,如骷髅头的脸庞依旧冰冷,皮包骨的面容似乎很难做出其他表情。 韩鞅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虞知敢在公堂上承认,这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江清不明白虞知到底在干嘛,但依着他对于虞知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之死地。 钱方原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赵楷,又看向虞知,心道:虞知认罪,只要我再添一把火,就能帮赵大人报仇,也能完成黎相爷的嘱托。一举两得,一举两得! 唉,只能怪这小子命不好,又愚蠢。得罪了两位大臣不说,还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样的蠢蛋早些死了也好。 “虞知,既然你已经认罪,杀人偿命,你可认罪?”钱方原说道。 就在此时,赵楷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起身喊道:“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我要给我儿报仇!” 眼看着赵楷冲向虞知,要取虞知的性命。 赵楷是刑部尚书,也是一位开碑七品的强者,虽是文臣,但战力不弱于一些武将。 虞知没有动,他是犯人,还没有定罪的犯人,就不能死在公堂上。 砰! 惊堂木落下。 “放肆!” 威严的震响与声音如雷声翻滚,让整个大理寺都开始地震。 一抹鲜红的血袍挡在了赵楷和虞知之间,如血海汪洋将赵楷拖进其中。 一时间,赵楷目光迷离,神情麻木,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站在原地。一层层汗水浸湿了赵楷的官袍。 大理寺,从未有人可以放肆。 没有人想到韩鞅仅凭一声轻喝,就镇压了刑部尚书赵楷。 有人知道赵楷的境界,但韩鞅向来独来独往,无比神秘,有人说他只是个心狠手辣的文人,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刚才的那一招恐怕就是整个京都也少有人能做到。 开碑九品? 众人皆是看向韩鞅,韩鞅所展现的实力远超众人想象。 尤其是这些官员,他们对于这座大理寺的恐惧又加深了许多。 “扰乱公堂,来人将赵楷给我带下去,杖,三十!”韩鞅带着些许怒气,那眸子比厉鬼还要森冷。 “韩大人,这.......”陪审的官员为难,想要替赵楷求情。 威严,大理寺的威严像是横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利剑,随时都会落下。只要不去触犯,这把利剑就会悬在天边。 “你们是想教本官如何做事吗?” 有人敢在大理寺捣乱,这就是在挑衅韩鞅。 衙役早就听从了韩鞅的命令,将失了心智的赵楷拖出公堂,紧接着公堂外便传来了杖刑的声音。 韩鞅之怒让整个公堂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这连比他高一品级的刑部尚书都敢打,其他人还算个屁。 公堂之外的百姓对着虞知指指点点,那些一开始替虞知打抱不平的人已经哑口无言,甚至倒戈相向。立场的转变很容易,就像是将手掌反过来。 “问道之耻果然是问道之耻。什么少年英雄都是他伪装。” “杀人犯,承认地这么大方。”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看来这个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 世上看热闹的人是最轻松的,最没有心理压力的。他们可以随着事情的进展,用着最轻松的口气说出指责的言语。哪怕前后的言辞截然不同,充满矛盾。 因此,流言能杀人。 韩鞅握着惊堂木,看向虞知。“你为何要纵火,为何又要杀赵杰?还是说纵火是为了杀了赵杰?” 虞知轻飘飘地看了钱方原一眼,继而说道:“还是韩大人英明,一下就能抓住重点。不像刑部的这位大人着急给我定罪。” 钱方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刚想落下惊堂木震慑虞知,只瞧着韩鞅一个眼神制止了钱方原的动作。 “韩大人,在大狱时,我就对你说过,赵杰是我杀的。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如我所言,这把火不是我放的,被大火烧死的人同样与我无关。” 韩鞅听着虞知的话,淡淡道:“继续说下去。” 虞知则是说道:“韩大人,可否暂缓杖刑,让赵楷也进来听听。” 韩鞅想了想,点点头,示意衙役将赵楷带回公堂中。 赵楷已经被杖打了十余次,开碑七品的身躯并没有什么疼痛,他的心中只有愤怒和屈辱。 虞知看了一眼赵楷,继续说道:“那一夜,大火连绵,杀手袭杀。有一杀手将我引到火海之中,借助火海遮掩身形与我搏杀。可赵杰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时间没有收住手,一剑将他给杀了。” 虞知讲得很简略,简略得难以让人相信。 “你的意思是这是意外?”江清适合地开口道。 钱方原也开口道:“仅凭你的说辞,就说这是意外,这难以服众。而且无论如何,你都是杀了人。” 钱方原的话合情合理,虞知毕竟是杀了人。 “这是意外。可就算赵杰不出现在我身边,我也早晚找机会杀了他。”虞知说道。 赵楷怒极,指着虞知。“我儿到底怎么得罪了你,竟然让你下了杀心。” 虞知笑道:“看来赵大人你并不了解你的儿子。赵杰的胆子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韩鞅喝了一口茶,悠然道:“虞知,本官需要的是证据。” “大人别急。大人要的证据应该很快就会有人送到公堂上。”虞知朝着大理寺外看了一眼,如今还是早晨, “我杀了赵杰,用的是一剑唤风雪。剑招与尸体上的伤痕完全比对得上。这些我也同韩大人说过。” 韩鞅点点头,他已经验证过这一切。 赵杰身上的剑痕确实如虞知所说。 “但重要的是,赵杰的尸体被我扔在火海中,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马车里?另外,如果我如钱大人所言,将尸体藏在马车里,是我的算计,是我用作今日的辩驳。我为何不直接将尸体扔在火海里,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这场大火烧死了这么多人,再烧死一个赵杰也不奇怪。”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毁尸灭迹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而我却选择了马车藏尸这种最愚蠢的方法。” 虞知简洁地叙述着那一晚的一切,也是对于杀人指控的反驳。 “其中三个疑点。第一,符大人来得很巧合。” 符泰宁又是一哆嗦,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他急忙解释道:“我已经说过......” “好吧,我就当符大人说的是真的。” “什么就当,这本来就是真的!” 虞知没再搭理符泰宁,说道:“第二,赵杰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马车上。第三,那些杀手的尸体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韩鞅仔细想了想,则是说道:“除了第一点是符泰宁验证。你所说的第二、第三点都是你自说自话。” 证据。 韩鞅已然相信了虞知的话,可若是没有证据,他说服不了京都的百姓。 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此二点永远不会有人证实。但我只是等着证明赵杰之死是罪有应得,我杀赵杰是大义的证据。” 就在此时,公堂外一道声音传来。 “韩大人,民女有证据呈上。”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结案 虞知心底一笑,等了这么几日,终于是将“证据”给等来了。 “证据”从北境而来,是赵杰罪有应得,活该受死的证据。 在虞知锒铛入狱的那一日,虞知就让秋若若写信前往北凉府。此时此刻,唯有远在北凉府的太子萧景尧能救虞知。 韩鞅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黄裙少女身上。 韩鞅常年待在大理寺中,知晓京都中那些少年少女的名声,却未曾见过。 此时见了秋若若,韩鞅也不知道这黄裙少女是谁。 江清在韩鞅耳边说道:“这是秋老太傅的孙女,秋若若。” 韩鞅再度看向秋若若的时候,眼中则是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在虞知在大狱里的那段时间里,韩鞅便开始调查虞知的底细。 身世、亲友、家眷、生平......一一都放在了韩鞅的桌子上,因此韩鞅也知道了许多不算秘密的秘密。其中就包括了虞知与秋家的关系。 秋劲风唯一的孙女是其好友。 这好友好到什么程度呢? 从以往有迹可循的事迹中不难看出,秋若若将虞知当成亲生的哥哥。 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素有京都才女之称的秋若若......为何如此大楚皇朝如此出彩的两人都愿意与其结交? 韩鞅对于虞知越发感兴趣。 要了解一个人不应该从他的出身家世,而是应该从这个人周围的朋友。 出身家世是一个人无法选择的,而相交的朋友是相互选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便是这个道理。 当初的虞知还是问道之耻,当初的叶清欢和秋若若可是京都中最负盛名的少年! “将人带上来!” 衙役放行,秋若若施施然踏进公堂,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男人身形高大,长发稍显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就是奔波了很久很久。 “民女秋若若,见过诸位大人。” “末将,北境军副将元鸿信,见过诸位大人。” 秋若若的出现还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远在北境驻守的元鸿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北境军将士私自回京,这是杀头的大罪。 可元鸿信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韩鞅再次说道:“两位知道三司会审的规矩,若是做假证,伪证,一并与凡人同罪处罚。” 秋若若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信函,说道:“韩大人,此信来自北凉府,大人一看便知真假。” 随着信函被呈上,虞知看向赵楷,见对方迷茫的模样,便是知道赵楷不知道赵杰在北凉府的行事。 虞知对着元鸿信说道:“元将军,你跟赵大人说说,他那个儿子赵杰到底该不该死!” 赵楷一愣,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仅是赵楷,公堂上的所有官员都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这一场三司会审一直都被虞知掌控着节奏。 从传唤符泰宁上堂,到承认杀死赵杰,到虞知提出的三点疑点,直到现在虞知等到的“证据”,所有人都跟着虞知讲述,看着了虞知扭转乾坤。 元鸿信从北境而来,日夜兼程,才赶到了京都中。 这是太子的命令,也是徐青的命令,更是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当初,徐青给过他机会,让他带着赵杰的头颅回到北境军。可惜他让赵杰给逃了。 如今,机会再次摆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这一次绝不能辜负徐青。 “末将与刑部尚书赵楷大人有旧。数月前,赵大人的公子赵杰来北境军寻到末将,请求末将率兵围困北凉府中的一户人家,欲掳走一女子用作威胁虞知的人质......” 元鸿信娓娓道来,那一夜不仅有元鸿信,还有那王霄,两人都是听着赵杰的唆使,围困那一座小院。 虞知知道大事已定,转身在公堂外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他看见了黎晚桐和余蓝,对着两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因为几日都未曾梳理,蓬头垢面的模样让这灿烂的笑容也变得心酸了一些。 虞知又看见了一个令他反胃的人——项景昊。 这个讨厌鬼真是无处不在! 韩鞅将信函看完之后,心中已经明朗了许多,心道:难怪这小子在大狱里也这么有恃无恐,想必早早料到了今日的情况。 他将信函交给江清,说道:“今日之事应该有个定论了。” ...... ...... 皇宫御花园中,太监再一次将大理寺正在发生的事情上禀给楚皇。 但这一次,太监手里还带着一份奏折,这奏折也是从遥远的北境而来,用的是八百里加急。 萧元德听完太监的讲述,有看着手里的奏折。在奏折上的印信表明了奏折主人的身份。 萧元德忽然笑了笑,对着皇后说道:“看来尧儿挺看重这个小子,竟然八百里加急将奏折从北境送了回来。” 皇后诧异道:“是那个虞知吗?近日来,那件凶案闹得满城风雨。臣妾在后宫也听了不少。不知为何,初晨那丫头却也说了虞知不少好话。” 萧元德看了一眼奏折,上面写的不多,但写的详细。大抵是一个意思,虞知是个好人,顺便也将元鸿信擅自进京做了呈报。 “虞知的案子应该有了定论。只是不知道韩鞅能将这案子中查到几分真假。” 萧元德眸子锐利,含着冷光。大楚朝堂需要清洗,但有人先出手了,萧元德也愿意借着这个由头将那些蛀虫给踩死。 虞知是朝向南州府的刀,偏偏有人要先在京都中试一试这把刀的锋利程度。 萧元德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虞知还真是朕的福星。 “去告诉韩鞅,彻查!” 南州府的匪患起了数月,那地方的山水向来又险又奇,人藏进了山里便是找不到了。 数万大军剿匪却未能成功,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而朝中的军费一笔笔地运往南州府,死伤的将士名单却也是屡增不减。 萧元德这才意识到,南州府那一府十数城皆是在项籍的手中。项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从未出现过的匪患都出现了。 “项籍入了孤天塔不知过多久才能出来。都说孤天塔中藏着踏入十品宗师境的机缘,要是项籍成就宗师......南州府的军权不能留在项籍手中。” ...... ...... 元鸿信一字一句地讲述那一夜的经过,包括王霄,包括太子萧景尧。 “末将愚钝,被赵杰的言语欺骗,辜负徐青元帅的信赖。此行,乃是奉太子与徐元帅之命,将赵杰所为呈报三司。请诸位大人秉公执法。” 赵楷脸色铁青,这些事都是赵楷所不知道的。 而这些事加起来足以让赵杰死上许多次。 “不可能。我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诬陷。元鸿信,你我相交多年,为何要这样诬陷我儿。” 元鸿信对着赵楷根本没有半分情义可言,要不是赵杰,他现在还是北境军的副将,怎需要每日都这么担惊受怕? 在北境军中,元鸿信已然丢尽了脸面,就是他原先的部下也全是摇头叹息。 北境军最重军纪,纪律森严。 数十年来,北境军镇守北境,对外抵御外敌,对内维护治安,受百姓爱戴,久久为功方才有了名声。 名声积累非一朝一夕,可毁名声只需要几日之间。 元鸿信说道:“赵大人,此事并非我一口之言,北境军将士都可为我作证。此外,这是赵杰给我的书信,赵大人可以看看是不是赵杰的笔迹。” 随即,元鸿信从怀里掏出书信,扔在赵楷眼前。 陪审官员皆是看着这一幕,他们知道此案已经有了定论。说的大些,赵杰勾结北境军副将元鸿信意图搅乱北境安宁。 说的小一点,两人意图掳掠北凉城百姓,与强盗无异。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私自调动北境军已经是重罪,当场问斩的罪过。 站在公堂之外的项景昊远远没有想到虞知还留着这么一招。 依照赵杰在北境的行事,这人也是白死。 只听虞知说道:“诸位大人,赵杰在北凉城想要掳走的是我的我未婚门的妻子。对都察院官员的家眷意图不轨,我想我杀了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钱方原看着手里的信函,上面盖着太子萧景尧和北境军主帅徐青的私印。这分明是要保虞知。 钱方原赶忙擦着脸上的汗水,在太子和徐青面前,他这个刑部左侍郎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有丞相黎修远的授意,他也不敢与这两人作对。 江清暼了钱方原一眼,说道:“钱大人,本官想来,此案已经可以结案了。” 钱方原回过神来,急忙应道:“自然自然,一切都听江大人和韩大人的。我…我没有意见。” 太子萧景尧与北境军徐青的信函,元鸿信的供词将赵杰定性成了已经犯了杀头罪的罪人。 虞知为未过门的妻子报仇何错之有。 唯一的错,可能就是擅自杀人。 现在已经没有在乎这一点。勾结北境军副将,若只是掳掠民女还好,可真是别有所图。就是他赵楷一族都要被夷灭。 韩鞅看向少年,心中还有别的疑惑。比如那一夜想要暗害虞知的衙役,比如虞知提出的第二点与第三点疑点。赵杰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虞知的马车上,那些蒙面杀手的尸体又怎么消失了。 有太子和徐青的信函,虞知杀赵杰,无罪。所以虞知更没有理由说谎。 韩鞅感觉到了一只阴谋的大手不断合拢。好在虞知的“证据”来得及时。 砰! 韩鞅的惊堂木落下。 “本官宣判,虞知无罪!” 真是意简言赅,没有任何解释。因为那份信函和元鸿信是最好的解释。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五章 棋子,刀 “原来这赵杰竟是这般龌龊之人,杀得好!” “哼,要是有人敢掳走我的婆娘,我也非跟他拼了不可。” “这么一看,虞知还真是性情中人,快意恩仇。” 百姓的议论声纷纷传进了公堂里,传进了诸多官员的耳朵中。 虞知又是看向黎晚桐,只见少女已然梨花带雨,嘴角弯起又洋溢着极为开心的情绪。 “安心。”虞知对着黎晚桐做着口型。 秋若若站在虞知身边,娇俏地说道:“净是想着跟黎姐姐打情骂俏,也不心疼你眼前的妹妹为你跑断了腿。” 虞知瞅了秋若若一眼,笑道:“来吧,亲爱的妹妹,哥哥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秋若若啐了一口,立刻逃开。 “你这几日未曾沐浴,谁要沾上你这臭味。” 这些天,秋若若动用了秋家一切的力量,将消息传递到北凉府,否则这书信和元鸿信怎能这么快回到京都。 有人欢喜有人愁! 项景昊没有这么开心,一甩衣袖,脸色阴沉至极。这本该是必死的局,却依旧被虞知给化解了。 许久之前,项景昊回到京都偶然间遇到了赵杰。而赵杰也有攀附之心。两人就走到了一块儿去。 当赵杰得知项景昊和虞知的仇怨时,他便主动提出北上。 当日的决定也为赵杰的死埋下了炸弹。赵杰从未想到他是死在虞知手上,更是项景昊的手中。 项景昊快步走出大理寺,坐上马车,急促的脚步声已经表露了他愤怒的情绪。 “走,去三皇子府。” ...... 钱方原坐在椅子上,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今日我已表现出咄咄相逼的姿态。这虞知若是计较,该是如何是好?连太子都为他书信一封,这定是太子的心腹。惨了惨了。” 钱方原思绪纷飞,想着是否此刻去和虞知打个招呼,来个“一笑泯恩仇”。 这是太子眼前的红人,未来不可限量。 钱方原不断地告诫自己。 江清一直都没说什么话,说是三司会审,他更像是一个看客。 “钱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大汗淋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大太阳底下回来。” 钱方原讪讪地笑道:“体虚多汗。有劳江大人关心了。” 江清更是关心地说道:“钱大人可要保重身体。大楚少不了钱大人这样的肱股之臣。不过,后起之秀如此多,屁股下的位置一不留神可就没了。” 钱方原总觉得江清话里有话,仔细思忖之后又是惊出一身冷汗。 江清提醒了钱方原几句,便是走到虞知身前,说道:“北境的差事办的不错。三日后,再来都察院复命。” 江清这是给了虞知三日的假期, 虞知抱拳道:“多谢大人。” 江清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大理寺。 至于韩鞅,仍坐在主位上。作为三司会审的主审,韩鞅说了结案便是结案。等着将奏报呈给楚皇,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只是韩鞅在想这奏报该是如何写? 虞知脱罪,但案子里疑点重重,细数下来的疑点,仿佛又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疑点将会牵扯到一个埋藏极深的阴谋。 秋若若上前一步,对着韩鞅说道:“韩大人可还是在为案子发愁?” 韩鞅抬眼一看,黄裙少女赫然就在眼前。他没有说话,等着秋若若继续开口。 秋若若也不扭捏,说道:“若若或许能替大人解忧。” 韩鞅这才开口道:“听闻秋姑娘素有京都才女之名,本官便听一听秋姑娘的高见。” “高见谈不上。”秋若若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韩大人作为主审,今日结案之后就要将结案陈词呈报给陛下。今日会审之下,虞知无罪已成事实。可韩大人在想的是那个陷害虞知的人。” “符泰宁的出现是巧合,刑部尚书的夫人早早堵在城门前是巧合......或许一切都是巧合。既然是巧合,韩大人便是按巧合之言呈报给陛下。” 韩鞅皱起眉头,他心底却不认为这是巧合。而且楚皇也不会信这些巧合。 秋若若继续说道:“陛下会趁着这次的案件顺藤摸瓜。这是陛下希望看到的,也是韩大人需要为陛下分忧的。” 韩鞅难得露出几分疑惑,问道:“你又如何知道陛下的心思?” “韩大人怎知我不知陛下的心思?”秋若若停顿了几息,等着韩鞅思考。 “刑部尚书毕竟死了儿子,赵楷不是蠢人,也会发现这些疑点。赵杰是虞知杀的,可谁将赵杰送到了虞知的面前?是谁想要陷害虞知?对于赵楷来说,寻仇不仅仅是对虞知,更是对陷害虞知的幕后之人。” “韩大人,我家哥哥素来与人和善,在京都中的仇敌唯有那么几人,不难查,只是要看韩大人愿不愿意深究。而且幽泉山庄那一场大火终究是烧死了数十人。这些人命也需要有个交代。” 秋若若给韩鞅点明了方向,眸子里无比清澈,闪烁着一丝丝狡黠。但这些藏在眼底的狡黠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韩鞅看着秋若若,在骷髅头中如厉鬼的眸子如幽火般晃动着。 任何人被韩鞅这般盯着都会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但秋若若依旧眸带笑意。 一息,两息......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紧张。 韩鞅如从鬼门关走出的恶鬼,穿红袍,戴乌纱,手中的折扇不断敲击着掌心,是思考,也是威吓。 秋若若则是如一口古井,平静,永远那么平静地凝视着这个世间,而这个世间也同样凝视着她。 终于,韩鞅开口道:“秋姑娘,你是想拿本官做刀!” 秋若若淡笑道:“韩大人误会了。小女子只是想为那数十条人命,为我家哥哥讨一个公道。” “本官看你只是想为虞知出口气。” “嗯。大人说的也不错。我家哥哥这么好的人,竟然被人陷害。这口气,我便帮他出口。” “可你想拿本官做刀,你胆子很大。” “世人皆是棋子。韩大人是陛下的棋子,偶尔做一做刀,又有何妨?” “又有何妨?哼,在大理寺,从未有人敢与本官这般说话。” “很荣幸,小女子能成为第一个。” 针尖对麦芒,就算人人畏惧的大理寺卿也搞不定眼前这小小的丫头。 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坊间,大楚的大理寺一直都是人间炼狱的代名词。 韩鞅就是这座人间炼狱的活阎王,让小儿止哭最好的“二字真言”。 秋若若缓缓拿出一份书函,放在书桌上,继续说道:“此乃小女子近几日查到的一些线索,可供韩大人参考。” 说完,秋若若便是转身。 韩鞅没有去拿桌上的书函,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也只是看着,好像失了神一般。 片刻之后,韩鞅方才回过神,回想起秋若若的言语,叹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 “符大人,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局吗?”虞知笑着看向符泰宁。 回京都的路上,虞知就对符泰宁说过,赌一赌两人之间谁会先死。 这一次,虞知活了下来。 从大理寺的大狱中走了出来,完好无缺,没有受到一点刑罚。 符泰宁神色复杂,眼中闪烁一丝惊恐。他心中有鬼,自然事做贼心虚。 可是事到如今,符泰宁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本官只是尽忠职守,一切都是按大楚律例办事。你......” 虞知哈哈一笑,说道:“符大人何必这么着急辩解。我何时说过符大人贪赃枉法了?我只是说一说当日那一场赌局。” “我可以肯定的是,符大人会死在我的前头!” 这几日,符泰宁就没有放下过心中的恐慌。他曾是楚王项籍麾下浴血沙场的武将,正是因为胆小,告别了疆场成为了兵部左侍郎。 符泰宁能做到兵部二把手的位置,是项籍一路相助。 自然而然,符泰宁也要对项籍忠心耿耿。 符泰宁想起项籍,想起了项景昊,陡然间压住了心中的恐慌。 “虞知,别以为只有你有靠山。本官能做到今日的官位,可不是被吓大的。” 虞知闻言,又是轻笑一声,好奇道:“符大人的靠山究竟是谁?可否说来听听?” “哼,我的靠山正是......”符泰宁冷笑,刚想说出口,猛地又是闭上了嘴。 好险,差点被这小子诈出来了。果然是个阴险的小子。 符泰宁是胆小,却不蠢。他即使收住了口,谨慎地看着虞知。 “即便符大人不说,我也查到了一二。”秋若若施施然走到了虞知身边。 只见秋若若靠近了符泰宁,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了三个字。 顿时,符泰宁脸色大变,仿佛得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符大人,我知道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所以,还请符大人好自为之,早早为自己寻一条活路。此前,符大人是谁的棋子,又或是谁的刀不重要,但今后符大人的选择才是重要。” “否则......官海沉浮,一夜之间前途尽毁的也不在少数,那些丢掉性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秋若若轻声说着。 这轻柔的声音在符泰宁的耳中仿佛给他判了死刑。 符泰宁愣在原地,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两人已经离开。 这不是一次案子,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六章 相见不相识 半个时辰之后,韩鞅跪在承明殿,双手呈上结案陈词。 在韩鞅两侧,江清和钱方原同样在场。 三司会审的最终依旧要呈报给楚皇,韩鞅写好了陈词,江清没有看,钱方原不想看。一切都依着韩鞅的意思来。 萧元德拿起折子,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了一眼结论,便将折子放在了一旁。 三司会审的过程,他早已经听太监讲述,甚至是说这折子也不必看。 “此案已经了结。但接下来要该如何做?”萧元德问道。 江清不言,钱方原不解。 案子都已经结了,还需要做什么吗? 钱方原心中困惑,微微侧脸看向一旁的韩鞅和江清。 韩鞅心中明朗,正如他在大理寺料想的那样,此事水深,陛下想要顺藤摸瓜,牵扯出一些其他事情来,那这些巧合便不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不重要,陛下信不信才是最重要的。 韩鞅先是看了秋若若给的书函,那些所谓的证据触目惊心,就像是在京都这汹涌的波涛又扔下了一块巨石,让这波涛更为汹涌。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秋家小姐果然担起的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声。 仅凭那封书函足以说明了很多的东西。机敏、聪慧、心细如发.....还有心狠手辣。 为何说其心狠手辣呢? 在书函上的一笔一划不仅是证据,还有一些阴狠的应对之法。 在皇帝面前,韩鞅似神游太虚,想起了大狱中淡然从容的少年,想起了大理寺公堂上的黄裙少女。 沉默良久,萧元德见没人说话,自顾自地开口道:“韩鞅,你说说此案是否还有疑点?” 韩鞅闻声,回过神来,恭敬地说道:“陛下圣明,确有疑点。” “你们都起来说话。”萧元德说道。 韩鞅三人起身,只听韩鞅继续说道:“赵杰该死,虞知无罪。这是给陛下的交代。可幽泉山庄大火,丧生火海中的数十条人命却还未找到凶手。” “依微臣的猜测,幕后之人借大火暗杀虞知,顺便将赵杰送到虞知面前。虞知年少轻狂,一腔热血,自然不会放过赵杰。而又恰巧符泰宁路过幽泉山庄,将虞知押回了京都。” 恰巧。 韩鞅在说这个词的时候,顿了一顿,很是刻意。而这样的刻意是在告诉萧元德,符泰宁有问题。 “虽然已经还了虞知一个公道,但死在幽泉山庄的那数十条人命还未曾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韩鞅说着,朝着萧元德下跪,说道:“臣韩鞅请命,彻查此案,替那数十冤魂找出凶手,让死者安息。” 江清见状,同样开口道:“臣江清,附议!” 钱方原惊慌道:“臣...臣钱方原,附议!” 察言观色的本事三人都不差,何况萧元德已经说得这般明显。 “接下来该如何做?” 皇帝的问句不能当成疑问句来看。若真以为这么简单,恐怕这脑袋早就搬家了。 韩鞅回答了萧元德的话,是他事先预料的那般,也是秋若若给他“安排”好的那样。 “既然如此,此案交由大理寺负责,韩鞅,尽快给朕一个交代。” “臣,领命!” 萧元德看了一眼江清,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开口说道:“江清,虞知查案有功,该如何赏?” 对于此事,江清心中有底,回禀道:“回禀陛下,臣已拟好奏折,为虞知擢请右佥都御史之位。” 右佥都御史,这是正四品的官职。上一任右佥都御史正是与苍山勾结的白子实。如今白子实已经被斩,这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 从都察院从九品司务到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这是连升三级还不止。 钱方原心中暗暗震惊,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陛下肯定不会答应。 萧元德沉默了片刻,说道:“江清,你觉得虞知是否能担得起右佥都御史?” 江清正色道:“虞知在北凉府行事谨慎,锋芒不露,能查清两年的冤案并非碰巧。此人,可堪大用。”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 ...... 第二日清晨,虞知睡了一个好觉。舌战,比打架累,纵然虞知有底气,也需要精神应付。 更何况,虞知已经被关了许久。 从大理寺出来以后,倒头就睡,就是这一身的脏乱也懒得打理,然后一觉到天明。 “咦,桐儿他们呢?”虞知刚起早就没看见黎晚桐。 秋若若说道:“前些日子,黎姐姐他们去临泉古树给你祈福,现在应该是去还愿了。” “有必要这么急么?” “你不懂,这些事自然要勤快些,下次求神仙办事,好方便些。” 虞知哈哈一笑,说道:“你呀,从哪儿学来这些话?” 秋若若看着虞知,狡黠地说道:“从前,你不是常说,神佛仙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说过这话吗?”虞知眼珠子一转,否认道。 临泉古树在未名湖旁,清泉古树本就带着一些传说的色彩。 因此,来此求姻缘的人极多,求官运亨通,经商发财的人也是极多。在周边的地方也建了许多住所,只需交上一些银钱就可以住上几日。 许多人也常来此处喝茶饮酒,趁着林间的清风,泉中流水,寻觅一段姻缘。 虞知和秋若若走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去年冬季,虞知来过一次临泉古树,顺带着将那碍眼的郭颂贤扔进了未名湖里。 那件事还曾经传扬在京都之中,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 夏日炎热,晨间黄昏时候的人会很多。许多人在晨间来临泉古树祈福,日间在林中茶舍休息,整整一日直到黄昏时分才启程回家。 文人墨客常来,待字闺中的姑娘也常来,山间的清幽恰好消除心中的烦闷。 “小鱼哥哥,我看见了一个熟人,过去一叙。你先去寻黎姐姐。”秋若若径自离开,独留虞知一人。 虞知摆摆手,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 京都的繁华与安宁让虞知放松了心神。在京都里,他便不需要担心三先生等人的刺杀,这样的自信源于此地是京都,更源于他拥有着开碑七品的境界。 青石路,林间风,走过未名湖,入了山,这暑气就消了一半。 两边路上摆着许多小摊,卖瓜的,卖扇子的....好不热闹。 虞知没有着急去寻黎晚桐,他远远地朝着挂满红绳的古树望了一眼,走进一间茶舍中。 茶舍是竹子搭建,空气中也充满一股竹子的清香。茶舍引来泉水作为茶汤,甘甜清冽,是临泉古树中最有名的茶舍。 茶舍的招牌也只有“茶舍”二字。 茶舍中每一处座位都被格挡,隐蔽性很好。这也是为了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刻意设计,为的就是不让一些好色之徒认出身份,别有用心地来攀高枝。 虞知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三面皆有竹枝阻挡视线,而从窗户望出去,正可以看见进出临泉古树的必经之路。 坐在这里自然不会错过了黎晚桐和秋若若。 一杯清茶,伴着清风,相当惬意。 正在虞知闭眼享受之际,两道身影在竹枝外出现。 这是一位夫人和一个丫鬟,身上穿着皆是来自南州府的苏绣,显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这不是他人,正是楚王府的王妃姜溪月和丫鬟小奴。 昨日,姜溪月来临泉古树为项景昊求一段好姻缘,而后就在附近的屋舍中住了下来。今日想来尝一尝这里的清茶,却早早没了位置。 “夫人,此处也有人了。”小奴沮丧地说道,“这茶舍的生意也忒好了些。” 姜溪月些许失望地说道:“看来只能等着下次再来了。” 姜溪月并不是很喜欢出门,若不是为了项景昊,也不会来临泉古树。 虞知听着声音,莫名地觉得有些亲切,不禁说道:“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一同饮茶。此间也就我一人而已。” 姜溪月闻言,便是走了进来。“如此,便是叨扰了。” 此时,虞知方才看清姜溪月的面貌。眼前的女人并非天底下最为好看的人,可却让虞知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他曾经见过对方。 有美峨眉子,惠音清且淑。 若说温婉,无人比得上眼前的女子,若说端庄大气,就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也无人能出其右。 虞知一时间挪不开目光,心中那抹熟悉亲切也越发浓重。 姜溪月何尝不是如此,少年的眉眼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是她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她知道,她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 两人凝眸对视,双双出神。 却听小奴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怎能这样盯着我家夫人看?” 虞知猛地回过神,挪开目光,急忙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虞知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就是与黎晚桐那次旖旎之时也不曾如此。 姜溪月则是说道:“无妨。” 姜溪月落座,坐在虞知的对面,而小奴则是站在姜溪月的身后,狠狠地瞪了虞知一眼。 咕噜咕噜~ 茶汤中飘出一阵阵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夫人,请喝茶。”虞知为姜溪月沏了茶,却也没有多言。 姜溪月却依旧在打量着虞知,越看越是觉得熟悉亲切,那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在梦中见过一样。 虞知将目光投向窗外许久,姜溪月的目光落在虞知脸上也过了许久。 终是虞知臊红了脸说道:“夫人,您还是别这般看着我。” “我这人害羞!”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七章 娘亲 姜溪月错愕,并没有挪开目光,反倒是更有兴趣地望着虞知。 姜溪月随即一笑,说道:“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故人。所以多看了几眼。是我唐突了。” 说话间,姜溪月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眼中全是怀念与温柔。 虞知想了想,说道:“那人一定对您非常重要。” 姜溪月喝了一口茶水,目光低垂,又带着些许感伤。这已经是过了很久很久的事。 “或许吧。”姜溪月说了一句让虞知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我未曾见过他。” 虞知忍俊不禁,手中摆弄着一个杯子。这是什么话,既然是故人,为何又说未曾见过。没见过面的人能叫故人? “夫人说话还真有意思。”虞知说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 茶舍中也有吟诗作对的文人,有抚琴的琴师,处处都是透着清幽雅致的氛围。 过了许久,还是姜溪月先开口道:“京都中临泉古树的姻缘很是灵验,许多府上的公子小姐来这里拜了拜之后,也都遇到了真心相爱之人。” 姜溪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是想与虞知说说话。 虞知一直都想着刚才的对话。他自己又何曾不是与姜溪月同样的感觉。 未曾见过的故人。 这是一个极为有趣又荒诞的说辞。 可偏偏这一句话也正是当下虞知内心的感觉。 虞知回过神来,说道:“夫人是为了儿女的婚事着急?” 姜溪月浅浅一叹,“我那孩子浑然没有将婚事放在心里。只好我为他操心。” 虞知眸中闪过一丝羡慕之情,说道:“儿女长大后,便是婚事在即。您的孩子该是开心,有您这样的娘亲为他操持婚事。” 虞知看着姜溪月,总想着想着能依赖对方,可眼前的夫人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姜溪月没有注意到这种情绪,说道:“你呢,你也是来求姻缘?” 虞知摇摇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妻子,便不需再求一段姻缘了。说来也奇怪,去年的冬季,我曾来过一次临泉古树,虽还未到古树前就已经折返,可今年我便定下了婚事。但愿夫人的孩子也能有我这般幸运。” 姜溪月笑着,仿佛和眼前的少年越聊越投机。 “子女成婚,父母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你的父母也会宽心许多。” 虞知闻言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说道:“夫人倒是想错了?” “你成婚难道你父母不开心吗?” “我出生时就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听我姑姑说,在我出生之前,我爹已经去世了,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不知所踪,找了许多年也不曾找到。”虞知轻飘飘地说着,眼睛依旧看向窗外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在虞知的身上,姜溪月没有感受到半分哀伤之情。 姜溪月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年,毕竟对他的父母,少年也不曾有过悲伤。 一时间,姜溪月似乎想起了她的那个孩子,心中泛起淡淡伤悲。 虞知继续说着,也许是对于陌生人,更能将积攒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 “我曾托人寻过我那娘亲,几个月,几年,可慢慢地,日子久了,我也就放弃了。恐怕是上天只给我和她这点缘分。” “她生下我,却又抛下我。起初我想她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方才会将我交托给别人。如今过去了近二十年,只是我去寻她,她却未曾寻我,到底有些不公平了些。” 此刻,姜溪月从少年的言语中才感受到了一些淡淡的伤感,还有一些怨气。 想来他对他的娘亲也是想念的。不然不会有这些怨气。 “或许你的娘亲也在寻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姜溪月说道。 虞知摇摇头,脸上尽是落寞。“她若是想寻我,早就该寻到了。” 旋即,虞知又是一叹。“算了。她生我,不养我。且当是有缘无分。” “如今,我过得不错。有姑姑和叔叔,也有生死之交的手足,更有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少了个娘也没什么,只当她是还有许多苦衷,不能见我。” 姜溪月见着少年如此,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也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该是要向前看。” “夫人说的对。总该是要向前看。”虞知的脸上又泛起了一抹笑容,刚才忧郁的少年不是他一般。 姜溪月喝了一口茶,亲手给虞知斟满茶水。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喝着茶,虞知侧脸望着窗外,姜溪月的目光不时地落在虞知的脸上。 姜溪月不禁心道:若是我那孩子还活着,也该有这般大了吧。 不知为何,对于从小抚养的项景昊,姜溪月从未生出这样的情绪,反倒是对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少年多了许多情绪。 姜溪月觉得今日的自己好生奇怪,这些不该有的亲近的情绪不该落在一个少年身上。即便关心,也该是关心项景昊。 “夫人,您心中那位未见过面的故人是不是很像我?”虞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 这本是矛盾的话。 姜溪月仔细想了想,方才开口说道:“我想着他大抵应该长成你这样子,心中这样觉得,看着你就越发觉得熟悉了。” 虞知哈哈一笑,打趣地说道:“夫人,说的不会是您的梦中情人吧?......不对不对,就算是梦中情人也该是在梦中见过,怎会没见过容貌呢?” 姜溪月摇了摇头,眉眼带着稍许哀伤,说道:“他是我的儿子。” 小奴在一旁侍奉着,左右打量着虞知,可眼前的少年和世子没有半分想象。 “小奴,你先出去。”姜溪月似乎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些事,可又偏偏说给虞知听。 小奴应了一声,她是懂得做下人的规矩的。 姜溪月这才继续说道:“那孩子出生时便夭折了。我甚至未曾见过他一眼。算着年岁,该是与你这般大了。” “夫人是将我当成了您那夭折的孩儿?”虞知问道。 姜溪月抱歉道:“还请不要见怪。虽然我也见过许多与你这般年纪的少年,但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仿佛你就是我那个孩子一般。” 两人又是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只是一瞬,而这一瞬却有显得十分长久。 “娘亲!”虞知冷不丁地喊道。 姜溪月一怔,两个字仿佛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你...你刚才唤我什么?” “娘亲......”虞知想了想,却是认真地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实不相瞒,我见夫人也有种熟悉之感。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夫人?可如何却也想不起来。” 姜溪月举起茶杯,示意道:“或许这就是缘分。” 虞知同样举杯,说道:“缘分。” 虞知看着姜溪月,仿佛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娘亲。 ...... 两人继续喝着茶,听着茶舍中的琴音,拂着林间的清风。 直到秋若若出现在虞知的视野中。 “若若!”虞知喊道。 秋若若循声望去,看见了虞知,自然也看见了和虞知一同饮茶的姜溪月。 奇怪,小鱼哥哥怎么和她在一起。 秋若若朝着茶舍走来,原本轻松的心情便是没了。 姜溪月同样奇怪,问道:“那位姑娘就是你的心上人吗?” “嗯?不是,她是我的妹妹。”虞知说道。“夫人,若若来寻我了,我要走了。” 也不等姜溪月说话,虞知就走出了茶舍。 直到过了许久之后,姜溪月方才想起,她还不知道这少年的名字。 “若若,他既然认识若若,寻到他应该不难。”姜溪月自言自语着。 虞知见到秋若若,问道:“桐儿他们呢?” “黎姐姐在古树还愿呢。”秋若若朝着茶舍看了一眼,反问道,“倒是小鱼哥哥,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她?”虞知疑惑道,“你说的是那位夫人?茶舍客满,我一人坐在便是浪费了。” 秋若若蹙眉道:“你可知她是谁?” “是谁?”虞知摸着下巴,说道,“我这才想到,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秋若若对着虞知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她就是楚王府的那位王妃,项景昊的母妃。她还是......” 秋若若本想说,她还是你苦苦寻找的亲生娘亲,可话到嘴边却也沉默了。 “总之,少与楚王府的人来往,免得又被项景昊这恶心的人沾惹上。” 虞知听得出秋若若言语中的生气,想来是因为秋若若对项景昊的敌意也迁怒到了整个楚王府。 殊不知,相比于项景昊,秋若若更加厌恶姜溪月。 虞知揉了揉秋若若的脑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楚王妃也不像那嚣张跋扈的项景昊。不过,若若说不见,那就不见好了。” 娘亲.....虞知笑了笑,我的娘亲,你到底在哪里啊? 虞知已经知道陷害自己的这场大火有可能出自楚王府。 若不是虞知机敏,传信到北凉府向萧景尧求救,此刻虞知还在大理寺的大狱中,等着问斩。 “真不知这温婉和善的楚王妃如何生出项景昊这样的坏胚子?”虞知说道。 秋若若反驳道:“小鱼哥哥,你怎知道这楚王妃就是个好人?她那些歹毒的心肠,你必是不知道的。” “是吗?可今日,我倒是觉得她很好相处。” “伪装罢了。” “你呀。”虞知又是揉了揉秋若若的脑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八章 登徒子 百味居里,虞知给黎晚桐夹着菜。 那些精致的糕点放满了黎晚桐的碗,吃都吃不过来。 “小鱼哥哥,你可真偏心。”余蓝举着筷子,无处下放,毕竟那些盘子里几乎没有了吃食。 虞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对着黎晚桐说道:“桐儿,你得多吃些。这腿疾还未痊愈。来吃些糕点补一补。” 腿疾哪里用糕点补?……余蓝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虞知给生吞活剥了。 “宁欢,给我再去要一盘果脯。” 宁欢整日跟着余蓝,这点心思谁都知道,可宁欢也有自己的“理由”——保护余蓝。 显然,这样的“理由”不容反驳。 在上次余蓝被绑架之后,宁欢和余蓝的关系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平日里总归是能说上许多话的。 宁欢屁颠屁颠地走出厢房。 秋若若轻轻一笑,目光在两人间回荡。短短几日,她就看出了两人间的猫腻。 “小鱼哥哥,明日是要和黎姐姐一同去问道书院?”秋若若问道。 问道书院,虞知曾不止一次地和黎晚桐提起。 黎晚桐也知道去问道书院,也就是去见虞知的姑姑李清如。 虞知想了想说道:“江大人给了我三日的假期,时间不多。我想着下午就去姑姑那儿,明日再回来。此外,还要拜访下桐儿的爷爷。这么算下来,三日时间也很是紧张。” “桐儿,你觉得呢?” 黎晚桐也是说道:“听你这么说,确实如此。清如姑姑未曾见过,本该我这做晚辈的回京都时就要去拜访,一直拖到现在,已经失了礼数。若不然下午就去问道书院,拜访姑姑。” 秋若若一听,笑道:“黎姐姐,如你这般知书达理,姑姑定然会很喜欢。姑姑喜欢礼貌的人。” 黎晚桐眼中闪烁一丝欣喜,秋若若的话仿佛就是最好的夸奖。 “如此就好。我就怕姑姑不喜欢我。” 虞知却是说道:“你呀,不必担心。姑姑也是随和的人,虽然总是板着脸,但是个极好的人。对我极好,对你定然也会极好。” 余蓝脑海中回忆起儿时情景,她是见过李清如的,在儿时虞知治病的时候。 余蓝一边吃着果脯,一边说道:“黎姐姐,你就放心好了。小时候,姑姑还给我买过糖吃。” 说着,余蓝又对着虞知说道:“对了,小鱼哥哥,我也要去问道书院,我都许多年见过姑姑了。” “行。”虞知答应道,“不过,你可别胡闹。” 余蓝噘着嘴自然答应着,也不知道去了问道书院还会不会记得。 余蓝要去,宁欢也要跟着。 两个时辰之后,宁欢驾着马车,车上坐着虞知、黎晚桐和余蓝。 “若若,你当真不去了?”虞知问道。 秋若若说道:“大理寺的韩大人送来拜帖,明日一早回来秋府,我需留在秋府接待。” 虞知思忖片刻,说道:“韩鞅那家伙看不透,你自己小心些,莫要被他给骗了。” 秋若若狡黠一笑,说道:“我将他骗了还差不多。” 虞知知道秋若若的聪慧,任何小瞧秋若若的人一定会吃亏。 ...... ...... 问道书院不远,出了京都就能够看见天道山,山上就是书院。 马车上带着一些药材,是余竹月从北凉城带来给李清如的。 两人多年未见。虞知也不知道两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不像是朋友,但脾气古怪的余竹月竟会给李清如几分面子。 沿着山道而上,一路上遇见了许多问道书院的学生。 极少有人来问道书院,整座山几乎都是问道书院的学生,因此见到生人,这些学生就会多看几眼。 只要认清了来人,那些死去的回忆涌上心头。 “你你你....”一人看着虞知,煞是惊恐地说道。 虞知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这些书院里的学生每每遇见虞知都会露出各色各样的神情,比变脸还要精彩。 可今日这人的神情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虞知。 对方稚嫩,看着年纪不大,该是刚入学的学生。 虞知问道:“你什么你......” “问道之耻!”那人大喊一声。紧接着,那人朝着山上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问道之耻回来了,问道之耻回来了!” 声如苍鹰长鸣,惊起林间的飞鸟,喝退山里的猛兽。 瞬间,整座问道书院都回荡着“问道之耻”这四个字。 虞知刚想阻拦之际,那人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余蓝捧腹大笑,对着虞知说道:“小鱼哥哥,看来你还是挺有名的?” 虞知揉了揉鼻子,若是他一人自当是不好意思,可这里还站着黎晚桐呢,谁会愿意在心上人面前丢人? 想当初,虞知为了不想让黎晚桐误会,还特意要将“问道之耻”的名声给洗刷了。 谁知这问道书院中还传扬着问道之耻的事迹。 “桐儿,你别听他们瞎胡说?想当初,我是为了让清欢出名,甘成绿叶。我这仇人这般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叫什么,这叫示敌以弱。”虞知理直气壮地说道。 哼,谁又会知道我当初只是怕死呢? 黎晚桐掩嘴轻笑,她自是不信,却也不在乎虞知的声名。 北境一行,她早已经看清了虞知的人品,正直善良、宽仁大度。至于什么名声,又有什么重要的, “桐儿。你别不信啊!”虞知有些着急。 黎晚桐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说道:“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余蓝在一旁拱火道:“小鱼哥哥,我可不信......” 虞知无所谓地看了余蓝一眼,说道:“蓝儿,你信不信可不重要。谣言止于智者,我家桐儿信就行了。” “桐儿,我们走。别理这个笨蛋!” 余蓝到底怼不过虞知,只能指着虞知跺脚,见着一旁的宁欢发笑,心中更来气。“你笑个屁啊!” 很快,虞知等人就来到了李清如的住处。这座小院在书院中极为偏僻的一处,因为偏僻,所以清幽。平时少有人来。 “姑姑,我回来了。”虞知闯进大门,高声喊道。 可院子中空无一人,各处的房门也是紧闭,不见有人的迹象。 黎晚桐本是心中稍微紧张,没见到人,却是松了一口气。 “奇怪,怎么没人?”虞知疑惑道,“桐儿,姑姑应该是去学堂讲去了,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去找姑姑。” “好。”黎晚桐安静地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 院子不大,一处石桌,一处凉亭,还有就是凉亭外的一株桃树。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如今已是夏季,高山上的桃花方才绽放出灿烂的光华。阳光下,片片花瓣闪烁着桃红色的光芒映照在四周。 黎晚桐素衣白裙,文静地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偶尔花瓣飘落,落于肩头,将黎晚桐点缀成倾国倾城的人间仙子。 余蓝痴迷地看着黎晚桐,满脸羡慕地说道:“黎姐姐,你好美!难怪小鱼哥哥这么喜欢你。” 黎晚桐轻轻捻着一片桃花,笑道:“蓝儿也很美。你瞧,喜欢你的人不就在哪儿吗?” 一旁的宁欢见余蓝看来,不好意思地将头扭到一边。 余蓝瞅了宁欢一眼,说道:“他呀,有贼心没贼胆。就是在我身边唯唯诺诺,不解风情。” 黎晚桐凑近了余蓝,微微一笑。“你可不知道虞知当初见我时,也是这般呆头呆脑,谈吐哪有今日这般流利?我瞧得出来,宁欢心里有你,处处想着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已。” 余蓝无奈道:“且等着他什么时候开窍吧。” 宁欢还在一旁晃悠着,时不时地看向余蓝。可这些小动作早就落在了余蓝的眼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院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也听着稍显嚣张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爹也真是,问道书院有什么好。非要送我来此读书。” “这鬼地方离着京都远不说,更没有玩乐之所。怡红楼里的倌人们还在等着本少爷呢。要是没有柔润的小娘子滋润,这书怎么读的进去?” “阿大,你说是也不是?”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公子说的对。精神不好,如何读的进去书?不过,据说这书院中也有许多女子,虽是不及怡红楼的小娘子会伺候人,但胜在年轻,定是个雏儿。这里面的滋味...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说着,又是传来了一阵淫荡的笑声。 方涛,镇远侯府的小公子,也是京都中人尽皆知的纨绔。 方涛带着手下名叫阿大的仆人走进了小院,一瞬间映入方涛眼中的正是如谪仙子般美貌不可方物的黎晚桐。 方涛看呆了眼,手中握着扇子悬在半空,眼珠子都要瞪出了眼眶。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架子,一瞧就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妙妙妙,桃花尽落美人肩,一颦一笑勾人心。妙哉,妙哉,世间竟然有此等美人儿。” 方涛连声赞叹,见着美人便是走不动道了。 这淫荡猥琐的声音和神情顿时让黎晚桐和余蓝蹙眉厌恶。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调戏我黎姐姐,找死不成?”余蓝怒道。 方涛见怪不怪,在京都中他调戏那些良家妇女、闺中小姐的时候,就会有这般丫鬟出面阻拦。 不过,当他说出他父亲镇远侯的名号时,这些人也变得顺从了许多。 方涛傲然道:“我乃镇远侯之子方涛,敢问两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懂礼数 问道书院中,除了教习,就是学生,就是问道书院的院长也只是个教书先生。 方涛敢在问道书院中如此放荡,就是仗着他爹是镇远侯。 镇远侯是如北凉侯一般的一品武侯,自是有大功之人方才有此侯爵。 听到方涛污秽言语,余蓝冷笑道:“关你屁事。什么镇远侯,本姑娘没听过。要是再口中喷粪,别怪我不客气。” 方涛一听,依旧淫笑道:“这位蓝衣小娘子如此泼辣。不错,甚是不错。白衣小娘子恬静淡雅,若是一同在床上伺候本少爷,那滋味.......嘿嘿嘿。” 黎晚桐盯着方涛,若是可以她想直接杀了此人。她知道她体内的那位可以轻松做到这一切。 “宁欢,杀了他们。”余蓝开口道。 宁欢在一旁听着,心中已经泛起了杀意,袖子里的匕首转动着,随时可以飞出,贯穿方涛的头颅。 宁欢是杀手,眼中人命如草芥,镇远侯之子又如何,能杀就杀了,杀不了也要试一试。 方涛大笑道:“好啊,好啊。阿大,替我杀了这男的,然后将这两个小娘子带回我的府邸。” 这样的事发生了许多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此时,小院外传来一道声音。 “慢着,别在这儿杀人,免得将姑姑的院子给弄脏了。” ...... 学堂教学结束之后,李清如见了一位京都里的老儒。老儒素衣白发,脸上长了许多褐斑,并不好看。但老儒精神抖擞,脸色红润,一身正气的模样。 老儒名叫吕泰,前朝的太师,曾任礼部尚书,是高官也是当世的大儒。 许多年前,李清如参加的那一场青云试中,正是这位老儒吕泰担任的文试主考官。而在那一场青云试中,李清如亦是被册封为“无双国士”。 多年来,吕泰与李清如为亦师亦友的关系,时常书信。 李清如对于吕泰也十分尊敬。 吕泰此次上山正是为了方涛拜师一事。 “吕老,所言之事恕清如难以应允。”李清如说道。 吕泰叹了一口气说道:“镇远侯于老夫有救命之恩,多年来未曾提及此事。但老夫不敢忘。这一次为了他那个顽劣的儿子才不得已请老夫说情。” “老夫知晓李夫子除了将秋家那丫头收徒之外再无弟子,这方涛顽劣不堪,着实也配不上做李夫子的弟子。若不是老夫年迈无力传道解惑,不然老夫定不会将人带到李夫子这里。” 李清如淡淡道:“吕老,误会了。实非我推诿,而是不久之后,我也会辞去这监院之责,离开问道书院。” 吕泰欣赏李清如的文采,却不知道李清如心中还藏着一段过往。 闻言,吕泰再一次叹息道:“如此,老夫也不能强求了。只当是方涛没有这个福气。” 李清如是无双国士,是名师。即便是说有教无类,但名师亦是有择徒的标准。如方涛之流,根本入不了李清如的眼。 这时,下人急冲冲地冲了进来,高喊道:“吕老,吕老,出事了出事了。方小侯爷跟人打起来了。” ...... 虞知回到小院时,正好听到了方涛调戏黎晚桐两女的言语。 当初在天水城中,王霄辱骂了黎晚桐,便是被虞知废了双腿,方涛的言语比王霄有过之而无不及。 收拾一个纨绔很简单,简单到不用虞知出手。 片刻之后,方涛等人全部跪在了地上,跪在黎晚桐和余蓝面前。 方涛手下除了阿大,还有两个仆人,都是平日随着方涛为虎作伥的人。 “你是何人呢?”方涛被打得不轻,脸上的青紫色难以遮掩,且传来一阵阵疼痛感。 尽管如此,方涛依旧无比嚣张。“你可以知道我是何人?” “你敢这么对我,我爹一定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是余蓝的一巴掌。 火辣辣的巴掌印覆盖在青紫色的拳头印上。 “都这样了还敢嚣张,真是不知所谓!”余蓝握着拳头,无比凶狠。 方涛哪里受过这样屈辱,顿时眼泪汪汪道:“呜呜呜,我爹都没这么打过我,你...你竟敢这么打我。呜呜呜,我要告诉我爹,呜呜呜!” 说着,方涛眼眶中便是滴答滴答地滚下了泪珠,像极了受欺负的小孩。 余蓝鄙夷道:“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只敢拿着自己的爹作威作福。真是不知羞。” 虞知看向方涛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方涛不敢看虞知,生怕再被打一顿,甚至也不敢言语。 余蓝再度挥起拳头,“问你问题,就开口说话,难道还想找打不成?” 方涛怯懦道:“我爹让我来问道书院拜师,说是一位名师。” 镇远侯的公子来拜师,这师傅想必就是姑姑,可姑姑定是瞧不上这小子......虞知心想。 “我看你小小年纪,口中尽是这些污言秽语,看来祸害过不少姑娘。该杀。这三个人也是为虎作伥,就杀了吧。宁欢,把他们四个扔下后山悬崖,做成失足坠崖的假象。做的缜密些,别让人看出来。” 四人齐齐望着虞知,眸子震颤,心中惊恐。方涛遇上过硬茬子,没遇上过这么硬的茬子,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全然不顾镇远侯的名头。 “冤枉啊。”方涛大声喊道。 “你冤什么冤?”宁欢已经要动手拖人。 方涛凄苦道:“各位大侠饶命啊。我方涛虽然喜欢寻花问柳,但绝对没有伤害过半个良家女子。不信,你可以问我家下人。” “呸。”余蓝说道,“瞧你刚才的言语姿态,显然是老手。你这话骗小孩还行。再说你家下人和你蛇鼠一窝。” 方涛苦着脸,欲哭无泪,平日里坏人做多了,谁会相信他的话?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之前有多嚣张,如今就有多悲惨。 “平日里,我只是戏弄戏弄街上的姑娘,可真让我.......”方涛极为委屈地说着。 虞知眯着眼睛,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方涛瑟瑟发抖。眼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可是足够的心狠手辣。 “你说,我信不信你?” “信。”方涛浑身颤抖着,“一定要信。” 虞知不再看方涛,说道:“宁欢,拖出去。” “饶命,饶命啊!”四人齐齐哭喊着,死到临头只能求饶。 眼前的少年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主儿,真特么倒了霉运。 好在吕泰及时地出现了,挡在小院门口。“住手,住手。你们怎可如此猖狂?” 虞知看见来人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 “这位老伯,你又是何人?” 吕泰看见方涛等人脸上的伤痕,铁青着脸。“老夫乃是吕泰。尔等是谁,竟然将人打成这样?这大楚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方涛见救星来了,连忙哭诉道:“吕老,您可要救救我啊。他们不是人啊,竟然将打成这般模样。救命啊!” 余蓝又是挥了挥拳头,“你小子还想找打吗?” 下一刻,方涛竟是不敢说话。刚才的殴打里就属余蓝揍得最狠,拳拳到肉。 这不是问道书院里的教习,不过这老头应该有些身份,不然不会到这里......虞知对着吕泰说道:“老伯,你为何不问问我揍他的缘由?若是都像你一般,只看表象,就是有王法,也会是枉法。” 吕泰一愣,倒是想起了镇远侯与他说起的方涛那些顽劣的事迹,心中了然了许多。 “可...可你们也不能将他打成这样啊。” 虞知冷哼了一声,说道:“揍他是轻的。” 吕泰不知道的是,虞知连刑部尚书的儿子都敢杀,镇远侯的公子又算什么? 生死不过是人头落地的刹那。 那些死在深山老林里不为人知处的人何其多。 “无礼,简直是无礼。”吕泰说道。 吕泰是文人,又是礼部尚书,平生最重礼仪,最懂礼法。他没见过那些风雨和血腥,不像是江清、韩鞅等人日日见着流血和尸体。因此,吕泰懂大义,秉性正直,遵循礼法,但他不知道许多人不适用王法公道。 虞知不在乎地说道:“我不仅要揍他,还要杀他。难道你能拦住我吗?” 一个老头,还能打不过? 吕泰气得不轻,指着虞知,说道:“大逆不道,藐视王法。我一定要上禀朝廷,让朝廷来惩治你。” 虞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送老伯一同上路了。” 顷刻间,小院中寂静无声,如霜寒冻结了整个小院,只剩下无处不在的冰冷。 吕泰从未见过此等“法外狂徒”,心中惊骇,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虞知,不得无礼。”李清如故意走慢几步,她知道在问道书院敢如此行事的只有虞知,也定是这方涛触及了虞知的底线,才会有这后续之事发生。 虞知见到李清如,便是搂着李清如的胳膊,黏在身边。 “姑姑,许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李清如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小半年未见,李清如心中也记挂虞知。可此时李清如说道:“你一回来就给我惹祸。还不快給吕老赔礼道歉?” 虞知笑嘻嘻,对着吕泰作揖行礼道:“吕老,晚辈失礼。” 吕泰却是将身子转向一边,不接受虞知的道歉。 “哼,目无王法。老夫受不起你这礼数。” 虞知对着李清如说道:“姑姑,你瞧瞧,这老头也忒不给面子。真是缺少教养不懂礼数,咱不理他。” 说着,虞知就拉着李清如绕过吕泰等人。 李清如都要被虞知给气乐了。教训上一任的礼部尚书,前朝太师,当世大儒缺少教养不懂礼数,这恐怕还是第一个。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章 丑媳妇见公婆 李清如瞧了虞知一眼,素来知道虞知的脾气。虞知若是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李清如走到吕泰面前,对着吕泰行礼道:“李清如替侄儿赔礼。望吕老莫要见怪。” 吕泰见状,则是对着李清如说道:“李夫子,你知书识礼,如何会有这样狂悖的侄儿?” “老夫应了镇远侯,为的是给方涛寻一个好先生。可李夫子为人师表,教人却是教出这般纨绔。老夫实在难以放心将方涛托付于你。” 李清如平静地看向吕泰,刚想开口,却听如泉水般清冽般的声音响起。 “老先生说错了。依晚辈看来,老先生才是狂悖之人。” 黎晚桐听不得别人这般说虞知,淡然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善。 “你又是何人?”吕泰今日真是气坏了,被光天化日行凶的凶徒威胁不说,反倒被人指责狂悖。 黎晚桐不卑不亢,自是说道:“晚辈是谁不重要,但听不得老先生这样颠倒黑白,肆意评判他人。” 吕泰冷哼一声,拂袖捋着胡子,声色俱冷说道:“我颠倒黑白?凶徒行凶,你难道没听见他要杀了老夫吗?” “老先生,古语有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您只是见到了我家夫君教训这些浪荡子的一面,却不曾见到这些浪荡子羞辱我和我家妹妹。若是那些污言秽语落在您的夫人、女儿、孙女身上,您又会如何?” “诚然,我夫君威胁您,扬言将这些凶徒扔下悬崖。为此,不论是我家夫君,还是李夫子都给您赔礼道歉。可您呢?仗着辈分,不辨真相,倚老卖老,迁怒于李夫子,可见您的狂悖。” “窥一斑而知全豹,见一叶而知深秋。此事难,却也不难。想来老先生读书多年,心性自该是不凡,莫要忘了书中的道理,被世间的乱花迷了眼。” 黎晚桐侃侃而谈,像是私塾中的先生教导刚启蒙的幼童。 话音落下,小院中鸦雀无声。众人皆是看着黎晚桐,不曾想小小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来。 在过去的十数年间,黎晚桐一直在读书,因为她的身份是隐秘,不得见人,所以她唯有书籍相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读了许多书,也懂得许多道理。 心性纯良之人读书,便是越读越纯良。 虞知回过神来,心中想的是......刚才桐儿是说我家夫君? 嘻嘻,嘿嘿嘿嘿....虞知旁若无人地傻笑起来。 李清如多看了黎晚桐几眼,又看了自家傻笑的侄儿,心中叹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老,虞知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知晓他的心性。若非这些人触及了虞知的底线,他绝不会这般做。而且方涛等人在京都行径如何,吕老一查便知,到时吕老知晓一切。恕不远送!” 说完,李清如走进大堂。 虞知拉着黎晚桐等人也走了进去。 只留下吕泰和被五花大绑的方涛四人。 ...... 虞知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问道:“姑姑,那老头谁啊?文绉绉的,一瞧就不是好人。” 李清如瞥了虞知一眼,说道:“前朝的太师,礼部尚书,当世大儒。” 虞知应了一声,全然没有在意。 李清如看向几人,虞知见状便开始介绍道:“这是余蓝。神医婆婆的孙女,小时候那个鼻涕虫,若是姑姑的还记得的话。” “你才是鼻涕虫!”余蓝在虞知的腰间拧了一把,疼得虞知嗷嗷直叫。 “姑姑好,这么多年未见,姑姑还是这么漂亮。”余蓝嘴甜,那是对于自己人。若是对比下方涛等人的惨状,就知道这小丫头心狠手辣了。 李清如点点头,“蓝儿也长成大姑娘了。你婆婆身体可好?” “婆婆也来了京都,就在秋府里。”余蓝回答道。 虞知迫不及待地继续介绍道:“这是宁欢。没啥好介绍的,与我是过命的交情。当然,姑姑只要记住他的名字就好。” 宁欢咬牙切齿,却也知道虞知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说实话,宁欢也实在没啥好介绍的。 一世欢? 大楚杀手界的翘楚? 分分钟报官把你给抓起来! 李清如看向宁欢,仅是一瞬,宁欢便是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自己身上,很快就有消散一空。 不是说虞知的姑姑是个读书人,怎么如此......可怕? 在三先生身上,宁欢都未曾感受到过这样的可怕压力,而在李清如身上感受到了,仿佛他所有的秘密都被看清了。 “一路辛苦。”李清如说道。 宁欢不敢说话,却是冷汗直流,唯有抱拳行礼。 虞知走到黎晚桐身边,李清如柔和的目光也落在了黎晚桐的身上。 黎晚桐稍显紧张,就算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此刻也是紧张的。这像是一场大考,决定人生命运的大考。 “姑姑,这就是我早先跟你说过的那个人——黎晚桐。”虞知在去年时就和李清如说过此事,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两人今日才见上一面。 黎晚桐旋即起身行礼道:“晚桐见过姑姑。” 李清如打量着黎晚桐,目光中尽是温和,含着说不尽的欣喜。 对于虞知的婚事,她向来没什么意见,只要是虞知喜欢就好。 不过,刚刚黎晚桐的谈吐言辞都让李清如很满意。 见李清如迟迟不说话,黎晚桐心中更加紧张。是不是姑姑对我不满意?她为何不说话呢? 黎晚桐扯着虞知的衣角,虞知很随意,也知晓了黎晚桐的意思,开口解围道:“姑姑,你别把桐儿给吓坏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骗来的媳妇。” 李清如没搭理虞知,平静地对着黎晚桐说道:“晚桐,我可否这样叫你?” 黎晚桐慌忙回应道:“是。” 李清如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我本该为你准备礼物。多年前,虞知的父亲曾留下一块玉,这是留给虞知新婚妻子的聘礼。这块玉用在今日本是最合时宜。可惜,却被虞知给弄丢了。” 虞知有些尴尬,说来就是巧合,这块凰血白玉就在黎修远的手中。本就是要给黎修远的孙女,却被黎修远给抢了去。 虞知说道:“姑姑,我会去取回来的。” 李清如微微抬头,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要拿回来。就是这块玉在皇室手里,也要取回来。” 霸气。 这便是自家有位十品宗师的底气。 李清如继续说道:“晚桐,若是你愿意嫁给虞知,我会选好日子,便到你家提亲。” 黎晚桐羞赧,不知该如何作答。 虞知则是说道:“姑姑,你别这么直接。” 李清如则是反问道:“今日上山,你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呃呃呃,说是这么说。”虞知挠挠头,“不过,你也别这么直接啊。” “两情相悦,还藏着掖着作甚?” “姑姑。”虞知腻歪了一句。 黎晚桐开口说道:“晚桐,但凭姑姑做主。” ...... 丑媳妇见公婆,今日见的很顺利。 入夜之后,虞知和黎晚桐两人坐在屋顶上,吹着晚风,看着夜空中闪耀的星辰。 “这里的星星可真好看。”黎晚桐伸手,仿佛可以触摸到星星。 虞知惬意地躺在瓦片上,说道:“要是日日多能这般悠闲,那该多好啊。” 这只是虞知心中的愿望,他知道燕云十八骑不会放过他,战斗还在继续。 黎晚桐看向虞知则是说道:“今后一定可以。” 虞知说道:“等我们成婚之后定是可以。” 黎晚桐忽然说道:“虞知,你跟我说过,你一直在寻你的娘亲。若不然等寻到娘亲,我们再拜堂成亲?” 虞知摇了摇头,拉起黎晚桐的手。“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不过,说来奇怪,今日在临泉古树,我见到一位夫人。我与她第一眼相见,却觉得似曾相似,像是在梦中见过似的。” “你的梦中情人?”黎晚桐笑道。 虞知苦笑了一声,说道:“她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娘亲了。” “娘亲...”虞知忽然想到,“她曾说我像她夭折的孩子。说是在她想象里她那个孩子长大后便应该是我这个样子。而我亦是觉得她很亲切,说不上来的亲切。” 黎晚桐猜想道:“你们二人互相都觉得熟悉亲切,这便是心有灵犀吧。若真是寻常人之间,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有灵犀。虞知,她会不会真是你的娘亲?” 虞知一怔,缓缓摇头道:“她说她的孩子夭折了。而若若告诉我,那位夫人正是楚王府的楚王妃。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罢了。我那位娘亲寻了许多年都寻不到,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 “虞知......” “桐儿,我没事。有你,还有姑姑,寻不到就寻不到。” 黎晚桐犹豫了片刻,说道:“虞知,你可知我是当今相爷的孙女。” 黎晚桐未曾和虞知说过此事,可她觉得虞知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虞知说道。 “我自小患有腿疾,爷爷让我在外养病。可我知道,他是怕我辱没了他和黎家的名声。好在我的腿疾已经痊愈,爷爷定会接纳我。到时候,我便从相府出嫁。” 说话的时候,黎晚桐带着许多的期待。 “这是自然。”虞知搂在黎晚桐肩膀,黎晚桐顺势靠在虞知的怀里。“今日丑媳妇都见了公婆,让姑姑看好日子,就去提亲。” “那明日,我们先去相府拜会?” “好。”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一章 拜师收徒 第二日,李清如还是个黎晚桐准备了一件礼物,说是,那块玉是虞知父母准备的,自然不能算做她的见面礼。 回程的马车上,李清如并未与他们同行。再过几日,将问道书院中的事务处理完后。她就会去京都找虞知,拉开筹划二十年的复仇序幕。 黎晚桐打开檀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根凤钗,璀璨的金色无比绚烂,钗头便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仿佛就要展翅高飞。 “这太贵重了。”黎晚桐说道。 余蓝更是忍不住惊呼道:“哇。好漂亮。” 谁会不喜欢漂亮的首饰。 虞知则是说道:“姑姑送给你的,你就收下。” 黎晚桐盖上盒子,李清如的礼物更是表明了李清如的态度。 回到京都时是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秋府前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悬挂着大理寺的牌子。 虞知想起昨日秋若若曾说过,韩鞅送来过拜帖,想必就是韩鞅来秋府。 韩鞅刚从秋府中走出,便也看见了虞知。 “韩大人。”虞知上前说道。 韩鞅今日穿着一袭黑衣,右手持着扇子,左手别在身后腰间,身形永远板正。黑衣不如红袍那般渗人,但骷髅头般的脸庞依旧给人阴冷的感觉。 “虞知。”韩鞅平静地说道。 “听说韩大人奉旨彻查幽泉山庄纵火一案,不知查的如何了?”虞知问道。 韩鞅看着虞知,说道:“有些线索,还需要仔细查证。” “那就好。这场大火烧死了数十人,凶徒罪不可赦,望大人还死者一个公道。”虞知诚恳地说道。 韩鞅审视着虞知,就像在大狱了看那些犯人一样。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目光看人。 “你真是为了公道,还是为了报仇?” 虞知摊摊手,说道:“有什么区别吗?幕后凶徒放了火,害了人,我也是受害者之一,自然要报仇的。” 韩鞅呵呵一笑,笑声却是很虚假,仿佛是故意为了迎合而发出的假笑。 虞知继续说道:“韩大人不妨查一查楚王府,前提是韩大人有这个胆子的话。” 韩鞅眸子一冷,盯着虞知。“你这是在激本官。” “大人说是,那便是吧。”虞知无所谓地笑了笑。 说完,虞知就朝着秋府走去,独留韩鞅一人。 韩鞅手中的扇子轻轻敲打着左手掌心,笑道:“有趣,当真是有趣。” 随即,他便是钻入马车,吩咐道:“走,去楚王府瞧瞧。” 虞知给韩鞅上了些眼药,殊不知秋若若才是将韩鞅的矛头直指楚王府的最大功臣。 书函中的许多线索和疑点已经被韩鞅一一证实,从符泰宁到楚王府,定是不干净。只是缺乏一击必杀的证据。 ...... 镇远侯名叫方南虎,乃是大楚一品武侯,位高权重,大楚的一品武侯极少,不过双手之数。而在京都中的武侯也仅有两三位而已。 此刻,镇远侯府中,一阵阵哀嚎声回荡。 如此凄惨的叫声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殊不知这仅是由方涛一人发出的。 “爹啊,你可一定要为我报仇啊。那小子欺人太甚,您瞧瞧,我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要去告诉娘亲,让她为我做主!呜呜呜!” 镇远侯方南虎留着浓密的胡须,面容刚毅,身形健硕,一身的气血沸腾,真气充盈。这和方涛面黄肌瘦,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大相径庭。 方南虎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绝不会信方涛的鬼话。不过,方涛脸上和身上的伤势不会有假。 在一旁,吕泰神色疲倦,昨夜他一夜未眠,脑海中回荡着黎晚桐的那番话,又问了方涛等人几句。今日就来了镇远侯府。 方南虎看见吕泰的模样,心中过意不去,说道:“吕老,小儿顽劣,让吕老忧心了。” 吕泰连连摆手,惭愧道:“是老夫无颜。既愧对镇远侯的托付,又老眼昏花,一叶障目。活到如今,却如此武断,真是白活这数十年岁月,枉老夫还自称饱读诗书。实在是羞愧难当!” 方南虎听得云里雾里,他今日从军营回到侯府就见到了这一幕,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吕老,此言何意?难道是小儿犯了错,触怒了吕老?”方南虎拉下脸面请吕泰出面为方涛寻一个好的先生管教管教。 可其中应该是发现了一些不得不说的事。 吕泰又是叹息一声,将昨日在问道书院发生的一切说出。 一盏茶之后,方南虎盯着方涛怒道:“方涛,老子再三跟你说过不得触犯大楚律例,你还敢调戏良家妇女,真当老子不敢揍你?” “你打啊,爹,明明是那个虞知毒打我,他胡言乱语,污蔑我。你们竟然还信了他的胡话。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才对。”方涛根本不怕方南虎。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告诉我娘,告诉祖母。让她们收拾你。” 方南虎治军严明,却偏偏对付不了家中的儿子。 听着方涛的话,方南虎积攒的怒气全部化作了一声叹息。“逆子啊,逆子!” 方南虎老来得子,家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更是疼爱。家中长辈从小就是惯着,养成了一个纨绔子。长大后,方涛又仗着镇远侯府的威势,作威作福。 好在这些年未曾惹出什么大事,顶多是在烟花柳巷和人争花魁大打出手。 “吕老见笑了。夫人和老娘太过溺爱,打不得骂不得,才养成了方涛这样放荡纨绔。”方南虎头疼地说道。 吕泰也是惊讶于刚才的一幕,他门下学生许多,从来都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君子,尊老爱幼,兄友弟恭。何时见过方涛此等纨绔? 吕泰叹息道:“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镇远侯,你这儿子着实顽劣。他对你都敢这般呵斥,没有礼数。老夫看来,老夫定是管不了了。恕老夫无能为力。” 方南虎见着当世大儒都退却了,对于方涛更加头疼。 “是我对不起吕老,这逆子恐怕是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忽然,吕泰看向方涛,灵光一闪,顿时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 吕泰捋着花白的胡子,哈哈大笑道:“侯爷误恼。老夫想到谁可以做方涛的先生了。哈哈哈哈。” 方南虎眼睛一亮,说道:“当真?” 一阵爽朗的笑声中,方涛却是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 ...... “韩鞅想让你入大理寺?”虞知疑惑道。 秋若若笑道:“今日他来本想让我拜他为师。爹爹没答应,所以韩大人退而求其次。” “这上门的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韩鞅到底是怎么想的?”虞知纳闷道。 虞知顿了顿,又是认真地说道:“若若,大理寺那地方太邪性。韩鞅这人也太邪性。若非要借着他查楚王府,对他,我一定敬而远之。”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个叫范文正的人?” 秋若若诧异地看了一眼虞知,问道:“小鱼哥哥,你为何知道此人?” “在大理寺大狱里的狱友,据说他是韩鞅的老师。怎么学生将老师关在了牢里?”虞知好奇道。 秋若若说道:“范文正是上一任的大理寺卿,韩鞅也是他唯一的学生。在陛下登基的那一年,范文正就不声不响地失踪了,没想到竟然是被关在了大理寺。” “我听爷爷说起过。先帝垂危最后几年,皇子夺嫡,天下大乱,朝中大臣开始站队,结党营私,争斗不断。那些年朝堂阴暗,民不聊生。当时身为大理寺卿的范文正始终忠于先帝,每一日都在捉拿那些贪官污吏,欲还大楚海晏河清。” “因夺嫡之乱牵扯其中的人不在少数,范文正将那些人不分党派,全给杀了。这样做也注定他难以善终。” 虞知不解地问道:“为何?” “因为无论哪个皇子登基称帝,都会找他秋后算账。”秋若若说道。 诚然,在乱世之中,良禽亦要择木而栖。如何能够自成一派与天下为敌? “这老头还挺有魄力。”虞知拿出怀里的金匕首,又问道:“这是范文正赠予我的匕首?你可知这是何物?” 秋若若接过匕首,拔开时看见了那一个“范”字,却是摇摇头。“我也只知道这么点事。这匕首看起来贵重,应该别有用途。或许爷爷会知道。” 虞知说道:“那你去大理寺的事情......” 秋若若说道:“待会儿问问爷爷的意思,韩鞅总归不能逼我。” 就在此时,秋安走了进来,说道:“小姐,吕老太师和镇远侯方南虎前来拜会。” “吕老和镇远侯?平日里我们秋家与他们素无交集,为何回来拜会?”秋若若纳闷道。 虞知摸摸脸,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若若,他们大概是来找我的。” 迎着秋若若疑惑的目光,虞知继续说道:“昨日,镇远侯的儿子调戏桐儿和余蓝,我就揍了他一顿。” 宁欢点点头,平静道:“那些话,很难听。” 黎晚桐比虞知和宁欢更懂镇远侯和太师意味着什么,则是担忧地说道:“若若,这不会连累秋家吧。” 余蓝也附和道:“是啊,那纨绔羞辱我和黎姐姐,实在难听。” 秋若若微微一笑,淡然地摇摇头。“我认识方涛,这确实京都有名的纨绔。” “不过,小鱼哥哥,你为何不杀了方涛?” 黎晚桐、余蓝和宁欢齐齐看着秋若若,万万想不到秋若若会说出这番话来。 虞知摆摆手,说道:“那老头和姑姑是旧相识,不好下手。” 秋安听着几人言语,才缓缓开口道:“小姐,镇远侯带了许多礼物,看样子不像是来寻仇的?” 难道是揍了他儿子,特地来感谢我们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二章 黎初晨 秋府门前,方南虎可是下了狠心,押着方涛,带着重礼前来拜会。 在吕泰的一番推荐下,方南虎本想直接出城,前往问道书院,但一番打听之后,便来了秋府。 方南虎对着方涛说道:“待会儿,你给老子闭嘴。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 方涛被五花大绑,根本没有一点逃窜的机会。“方南虎,你要是敢把我送进去。我让阿娘将你赶出侯府!” 方南虎对这个逆子愤怒,但从方涛的反应中不难看出吕泰的提议很是管用。 毕竟,方涛对着自己这个爹都敢大呼小叫,却对着虞知等人噤若寒蝉,不寒而栗。 不过一会儿,秋若若先是走了出来,对着镇远侯行礼道:“镇远侯光临秋府,若若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方南虎看向秋若若,称赞道:“早闻秋老太傅膝下孙女素有才女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秋若若微微颔首,扫过车上的礼物,诧异道:“侯爷此行是?” 方南虎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小儿寻个老师。” “可我爷爷年事已高......”秋若若说道。 方南虎立刻说道:“秋小姐误会了,我想要为小儿寻的老师是一个叫做虞知的少年的未婚妻,说是姓黎,据说住在秋府中。” 秋若若忍不住惊讶道:“你是说,黎晚桐?” “正是。吕老说的正是这个名字。” 黎晚桐是谁? 谁是黎晚桐? 方南虎根本不知道,至于黎晚桐有何本事,是不是良师? 方南虎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相信的吕泰的眼光。 “秋小姐,有所不知。昨日小儿冲撞了黎姑娘,赔罪是自然的。吕老又推荐了黎姑娘,我相信黎姑娘一定能管教好我家这个逆子。”方南虎诚意满满,煞是为方涛煞费苦心。 秋若若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方涛,心中苦笑。 平日里,秋若若也听闻了方涛的“趣闻”。方涛不是恶霸,却也是实打实的纨绔。 在怡红楼寻花问柳,在赌场里赌牌斗鸡......只要和吃喝嫖赌沾边的无一不精。 见着女人就浑身发软,见着美酒就走不动道。 京都的纨绔中就属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声名远扬。 秋若若让开路,将方南虎迎进门,同时说道:“侯爷,此事我做不了主。此时,黎姐姐正在府中,侯爷可以亲自与她说。” 很快,方南虎就见到了黎晚桐,还有其他几个少年。 黎晚桐的年轻在方南虎的意料之中,不过和方涛年纪差不多。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秋若若将方南虎的来意说了之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被五花大绑的方涛。 虞知、宁欢、余蓝眸带笑意,可在方涛眼中这些目光中只写着两个打字——吃人! “爹,求求你,带我回去吧。落在他们手里,我会死的!”方涛呼喊道。 在家里,方南虎不舍得打,其他长辈更舍不得,平日吓唬吓唬,说是教训教训,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眼前这三位,那可是真打啊! 方南虎一瞧方涛的反应,这不就是来对了?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涛儿如此怕过谁。这先生一定得拜了! 黎晚桐则是为难道:“小女子才疏学浅。恐怕教不了贵公子。” 方南虎不以为然,“吕老推荐之人,必有过人之处。黎姑娘,我这小二顽劣,无人能管。今日遇见名师,绝不能错过。求黎姑娘收下小儿吧!” 方南虎身为一品武侯,已然是豁出了脸面。 黎晚桐看向虞知,虞知见状则是在黎晚桐耳边说了几句。 只听黎晚桐说道:“若是方涛拜在我门下,小女子先要和镇远侯约法三章。” 方南虎看了眼虞知,又看向黎晚桐,回答道:“别说三章,一百章都可以。我这孩子就交给黎姑娘。只要别打残了,别打死了,全凭黎姑娘处置。” 众人错愕,看向方涛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可怜。 这家伙真的是镇远侯的亲生儿子吗? 方南虎将方涛和拜师礼留下,便是急冲冲地走了,仿佛将心头大事完全解决了一般。 谁也没想到方南虎会如此干脆利落,任凭方涛哭喊全然无用。 下一刻,余蓝便是走上前,不怀好意地盯着方涛。 要说眼前这些人,谁是方涛最怕的,一定是余蓝。昨日的那一顿毒打,几乎都是余蓝下的手。 “饶......饶命。”方涛哽咽着说道。 他怕极了,就好像一只小绵羊落进了狼群之中。 “放心,既是黎姐姐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侄,做师叔的又怎么会害你?”余蓝微微俯身盯着方涛,那模样确实不想害人的,倒像是杀人的样子。 黎晚桐看着虞知,担忧道:“镇远侯将他的儿子交给我管教。可我从未有过教人的经验。这该如何是好?” 虞知笑了笑,心中早有了主意。 “桐儿放心,我自有主意。这镇远侯不是说了,只要不打死,不打残就好。嘿嘿嘿。” 随即,虞知对着余蓝说道:“蓝儿,方涛先交给你几日。好好管教。” 余蓝正愁着这几日无聊,一听有了活儿,兴奋不已。 “小鱼哥哥,你就放心吧。这家伙要是再敢调戏良家女子,我就将他给阉了。” 方涛一听,顿时胯下发凉。他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会,我再也不敢了。” ...... ...... 方涛拜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对于虞知来说,镇远侯手中掌握着京都重兵,自然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对象。 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 管教方涛不难,他怕余蓝,就让余蓝管着。 虞知也曾自诩纨绔,他最知道该如何的管教纨绔。 相府前,那一道朱漆掉落的破落木门在这一条街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中显得格格不入。 上一次,虞知来此还是去年。为了退婚,却被黎修远抢了信物。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对方是当朝丞相。 虞知没告诉黎晚桐,而是独自来了。毕竟有许多事,他不想让黎晚桐知道。 咚咚咚! 管家开门,像是早知道虞知要来一般,将虞知迎了进去。 “相爷请你在此处稍等。”管家说完,便是退下了。 那还是那一处大堂,上次虞知正是在这里被相府的下人殴打。 虞知摸着有许多擦痕的桌子,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虚伪。” 相府的节俭整个的京都都知道,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夸赞着黎修远是个勤俭爱民的好官。但朝中又有谁不知道藏在这座相府里的奢华。 不一会儿,脚步声越近,一道身影走进大堂中。 来人不是黎修远,而是一粉裙女子。 女子长得与黎晚桐有几分相像,但黎晚桐的眉眼间透着文静淡然,这女子却难掩傲气和尊贵。 虞知不难猜出来人的身份,正是黎晚桐的孪生妹妹,要嫁给太子的黎初晨。 黎初晨自小养在宫中,与太子萧景尧可谓是青梅竹马,也学得了宫中的几分贵气。 “你就是虞知?”黎初晨问道。 黎初晨听管家说有个叫虞知的来拜访黎修远,她便来了。 她听过虞知这个名字,不管是从前,还是近日,虞知在京都都是很有名的。 近日的听闻则是因为大理寺的那一桩案子,还有她姐姐黎晚桐口中的虞知。 重要的是黎晚桐的双腿好了,因为虞知。 黎初晨是心疼她那姐姐的,虽然两姐妹相见的时间不多,但感情不错。她总会给久居身上的黎晚桐送去一些书籍和京都中兴起的小玩意儿,直到她那姐姐去了北境。 虞知看向黎初晨,轻轻吐出三个字。“黎初晨。” 黎初晨点点头,径直在虞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颇有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姐姐的腿疾能够痊愈,为此我要感谢你。不过,你想要娶我姐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黎初晨的直接让虞知忽然一笑。 “你笑什么?”黎初晨蹙眉。 虞知回答道:“你和你姐姐很不一样。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对桐儿该是很重视。” “自然。”黎初晨盯着虞知,那目光充满锋芒,仿佛是上位者的审视。“自小,我与姐姐的感情极好。只不过姐姐常年不在相府,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虞知想了想则是说道:“那你可知道桐儿为何要幽居深山之中?为何偌大的相府容不下一个桐儿?” 黎初晨眸子一冷,她怎会不知道? 就算是小时候不知其中的原因,不知为何那温柔的姐姐只能在过年时相见,但随着渐渐长大,她又怎会不知个中原因? “这是黎家的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知道。”黎初晨冷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威胁。 虞知低头讥笑道:“你若是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你便没有资格置喙桐儿的婚事。” “还有,我不妨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比你要多得多。但我不想桐儿心中记挂的这座相府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模样,所以我选择了忍让。” 黎初晨双手握拳,指节发白。自小便得皇后宠爱,无论在宫中,还是在外面从未有人敢这般跟她说话。 “你可以放心。我会对桐儿很好很好,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虞知承诺道。因为,虞知知道黎初晨对黎晚桐还有着深厚的姐妹之情,他才会说这些,否则她即便将来的太子妃又如何? 正当黎初晨还要说话之际,屋外又传来了声响。 “晨儿,你先退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三章 威胁又如何? 黎修远,大楚天启元年担任丞相一职,至今近二十年,仍然稳坐在丞相之位上,可见其手段与实力。 半年前,眼前的少年拿着一块白玉说起了一桩很久远的婚事,久远到黎修远已经忘记了这段过往。 黎修远的遗忘,是因为时间,也因为当年的那些人早已经离开了人世,包括他那许下亲事的儿子儿媳。 大堂中只剩下黎修远和虞知两人,在半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虞知带来的信物凰血白玉如今在黎修远手中。 走进大堂开始,一股上位者的压迫便是朝着虞知涌来,如山岳耸立难以攀登。这是黎修远数十年养成的气势,任何身居高位者必然藏着这样的气势,恍若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气魄。 好在虞知已然习惯了这些。 李浩渺、苍别离、就算是苍水,给予虞知的压迫也远比黎修远来得强烈。 “我没有想到桐儿喜欢的人竟然是你,阴差阳错,真是阴差阳错。”黎修远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虞知瞥了一眼黎修远,神情漠然。自他见黎修远的第一眼便知道眼前的老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修远继续说道:“桐儿自小患有腿疾,这也是我日日忧愁之事。好在她遇见了你,治好了腿疾。此事,我必然要感谢你。” “回京都之后,桐儿曾与我说过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她心系于你,愿意嫁给你。虽说你如今只是都察院的小小司务,但我会帮你,到时候接江清都察院御史的位置并非什么难事。” 示好? 还是伪装? 虞知对此依旧淡然,他所追求的并非官位。换句话说,他若是真想要入仕,以秋家的底蕴足以为他铺平道路。 大楚朝堂之中关系就算是错综复杂,但文臣之中几乎都以黎修远马首是瞻。 在赵杰的案子中,黎修远暗中指使钱方原,想让虞知葬身大狱之中。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远在北境的太子萧景尧和北境军主帅徐青亲自来信,书信上禀的是实情,但无疑也是向大楚朝堂说上一句——虞知是太子的人! 虞知则是说道:“相爷,你给我许了一片似锦前程。可你为何要这么做?” 虞知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信你这么好心。 黎修远喝了一口茶,说道:“幽泉山庄的案子,太子助你。大楚朝堂已经将你视作太子的人。今后三皇子将会视你为眼中钉。今后,三皇子若是对付你,一定会波及桐儿,所以有些事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不得不做。你需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桐儿。” 现在,黎修远完全是一个慈祥老人的形象,为着黎晚桐的安危考虑。可在几个月前他派出的黑衣杀手正是为了杀黎晚桐。 要是不知道指使黑衣杀手的幕后之人是黎修远,虞知还可能信他。 可现在虞知又怎会信他? 虞知讥笑道:“相爷真是担心桐儿的安危?” 黎修远皱眉,神色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何意?” 迎着虞知的目光,黎修远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小子知道了些什么?可桐儿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诈我。 做贼心虚,所以才会生出许多怀疑。 虞知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且当是相爷真关心桐儿吧。今日,我来此是为了取回相爷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 黎修远知道是何物,却故作糊涂道:“本相何曾从你手中拿走什么?” 凰血白玉,黎修远不知道那一块白玉的名字,但见多了奇珍异宝,一眼就能瞧出那一块白玉的价值。 温润白玉中的如血丝勾勒的凤凰翔天的姿态,天然修饰,鬼斧神工,实在难得一见。 无耻.......虞知也预料到了今日的结果,则是说道:“今日,是我来取。若是相爷不给,今后来的人可就不是我了。” 虞知身后是谁? 黎修远不可能不知道。他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一夜,相府中接连两人潜入了他的卧室之中,后者说的那些话是提醒,更是警告。 时间可以抹灭万物,人心也可以留下时间的痕迹。 黎修远目光凌厉,将空气都要冻结,沉声说道。“你是在威胁本相?” 大楚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柄可让大楚半个江山都要震颤,见过的风雨不计其数,岂能接受一个少年的威胁? 虞知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身侧的桌子上。“威胁你,又如何?黎修远,你做的那些事天知地知你知...还有我知!” 小册子是北凉城那一夜从黑衣杀手身上找到的。 虞知一直留在身上,为的就是今时今日。 威胁就要有威胁的本钱。言语很是苍白,就像是泼妇骂街,伤不到任何人。 “这是何物?” “在北凉府,有几个黑衣杀手要杀桐儿,我将他们全给杀了,从他们身上又拿到这本小册子,想必相爷会喜欢。” 黎修远翻了翻,顿时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是何意?” 虞知反问道:“难道相爷不知道吗?” 沉默间带着压抑的气氛,黎修远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好对付。 短短半年时间,虞知不再是那个任人唾骂的问道之耻,他甚至有了威胁黎修远的底气。 “你以为凭这些就可以诬陷当朝丞相?” “自然不行。但都察院和大理寺若是查一查,或许又能查出点什么。” “真是个阴险的小子。” “相爷的奸相之名也名副其实。” ...... 虞知此行不为其他,只是给黎修远的表达一个意思——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今后还要对黎晚桐不利,可要掂量一下。 刚走出相府没几步,相府的管家就从身后追来。 “虞公子,这是相爷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虞知接过檀木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里面装着的正是虞知的那一块凰血白玉。 “告诉你家相爷,下次我再来拜访之时,权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 管家拱手道:“我会转达给相爷。” 很快,管家回到相府,将虞知的话告诉黎修远。 黎修远若有所思,冷哼道:“此子心思深沉。他一定是知道了真相。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太子身边的那个宫女。让晨儿嫁入东宫才是正事。太子主动请缨前往北境,还寄情于那宫女。上次暗杀未成,还要靠皇后那边。” 黎初晨钟情太子在宫中不是秘密。而两人的婚事也不是传闻。毕竟,皇后一直很喜欢黎初晨,也在促成这桩婚事。 若不是太子去了北境,此时太子和黎初晨早已经奉旨成婚。 “待会,我修书一封,你送去皇后宫中。”黎修远说道。 管家应了一声,便是见到黎初晨走了进来。 黎初晨开口道:“爷爷,这封信让我送去给皇后娘娘吧。” “晨儿。”黎修远对于这个孙女十分疼爱,因为她将来整个黎家都带来荣誉。 太子宫中的那位宫女,黎初晨也知道此人。可黎初晨也只是黎初晨,管不了太子的行事。而且历来,那些东宫的宫女也是精心擢选,随即准备为太子侍寝的女子。 如今,看着太子与那宫女爱意渐浓,黎初晨着急了。 不仅是黎初晨,皇后、黎修远同样着急。 三皇子萧景禹归来,有着楚王项籍的支持,又广交群臣,盯着储君之位不放。 萧景尧急需黎修远的帮助,有了黎修远,大楚文臣便会站在萧景尧的身后。 与黎初晨的婚事便是获得黎修远支持的条件。 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当然,黎初晨钟情萧景尧,可也只是黎初晨单方面的钟情而已。 黎初晨坚定地开口道:“爷爷,这是我的婚事,我才是成为太子妃的那个人。” 黎修远目光复杂,说道:“晨儿,这些不干净的事让爷爷来做就好,爷爷保证你当上太子妃。” 黎初晨摇摇头。“爷爷,你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成王败寇。只要我成为太子妃,成为将来的皇后,今日这些事又有谁会知道?” 黎初晨目光极为坚定,她知道现在的她该做什么。 ...... ...... 离开相府,虞知手里捧着檀木盒子,去了百味居。 回去给黎晚桐带点百味居的糕点,给余蓝带点果脯。至于若若,便是没有那般挑剔了。 从黎修远那里取回凰血白玉,让虞知的心情很好。 总算报了那日的仇......虞知心想。他是十分记仇的,何况是对方做错的事,这错还落在自己的身上。 虞知忍不了,也不想算了。 在虞知等待糕点打包的时候,虞知又见到了那个让他感到熟悉亲切的人——姜溪月。 姜溪月也未曾想到会在百味居里见到虞知。 “夫人。”虞知起身问好。 姜溪月闪烁一丝喜色,便是走向虞知。 一楼是大堂,来往的食客很多,像是姜溪月等人都是在百味居三楼单独的厢房里。 见到姜溪月这般雍容貌美的女子落坐在大堂内,自然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姜溪月走到虞知身前,说道:“昨日还未来得及问你姓名,你便走了。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处见到。” 虞知微微一笑,对于姜溪月,他没有厌恶,也不觉得眼前的女子如秋若若说的那般阴险狠毒。 “在下虞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四章 楚王世子又如何? 虞知... 姜溪月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了她曾在项景昊的口中听到过。 此人不正是李清如的那个侄儿? “原来你就是虞知?”姜溪月说道。 虞知苦笑道:“想必夫人也听过我那个''问道之耻''的诨名。” 姜溪月掩嘴轻笑,说道:“听过。不过,你是李清如的侄儿,又姓虞,便可唤我一声伯母。” “伯母?”虞知也是笑了一声,“我可从未听姑姑说起过。” “李清如能抚养你长大,那你定是那人的孩子。虞知,你那去世的父亲唤我一声嫂子,你说你该不该唤我一声伯母。”姜溪月说道。 虞知心中有许多疑惑。楚王妃让我喊她伯母,我那去世的老爹喊楚王妃嫂子,这般算来老爹的大哥是楚王项籍,项籍也是我的伯父。 可为何项籍麾下的燕云十八骑屡屡杀我,置我于死地? 对此,虞知笑了笑,不以为意。 姜溪月看着虞知的笑容,说道:“怎么?你不相信吗?” 虞知只是看着姜溪月,沉默不言。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姜溪月又是说道:“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清如。她回给你答案。” 姜溪月还是温婉端庄,但又有一些怒气,或许是因为虞知不信她。这小家伙怎么能不信我?我又岂会害他? 虞知想了想,则是问道:“既然夫人是我那个老爹的嫂子,一定知道我爹娘是谁。若是夫人告诉我他们的姓名,我便信了。” 姜溪月些许宠溺地看着虞知,权当是长辈和晚辈在玩闹。“清如没告诉你?” “姑姑从来不跟我说这些。”虞知坦然说道。 姜溪月仔细想了想,看着虞知说道:“清如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既然不和你说也一定是为了你好。所以,我也不该透露。时机到了,她就会告诉你。” 虞知无奈地摊摊手,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虞知接过小二手中的食盒,说道:“夫人,我要的糕点来了。告辞。” 姜溪月刚想要回应,却是听一道呵斥传来。 “虞知你这无耻之徒竟敢骚扰我娘亲,找死不成?” 项景昊走进百味居,一眼就看见虞知和姜溪月。他本是来和姜溪月一同吃晚饭的,不曾想看见了这一幕。 虞知见到项景昊,脸色便是冷了下来。 “哪里来的狗,肆意狂吠,扰人清净,真该当街打死!” 对姜溪月的温和有礼,没有一点用在项景昊的身上。 项景昊盯着虞知,怒气冲冲。“敢骂本世子是狗,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虞知冷笑一声,朝着项景昊挑衅道:“项景昊,我曾跟你说过,你只是有个好爹罢了。成天仗着楚王府世子的身份作威作福。除了这名头,你还有什么?你这种人,我在北境十万大山中不知道杀了多少,不知所谓!” 项景昊愤然道:“你纠缠我娘亲,还敢侮辱本世子,今日不给你点教训,楚王府脸上无光。” 虞知立刻说道:“白痴。哪只狗眼看见我纠缠你娘亲了?凡事多用点脑子,也不会说出这般脑残的话!” 虞知的口齿犀利根本不是项景昊能比。 两人之间的骂战也已经引来了诸多食客的围观,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一位是身份显赫的楚王府世子,楚王手握重兵,权柄滔天。世子在京都之中亦是尊贵无比。 一位是杀上苍山名动十万大山的少年英雄,安然从大理寺大狱走出,身后有着太子做靠山。 惹了谁都会迎来一场猛烈的报复。 项景昊气急,他见到虞知就来气,见到虞知与姜溪月交谈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 项景昊朝着虞知一步踏出,抬手间就想轰杀虞知。 虞知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尽是冷漠,不躲不闪等着项景昊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就在此时,姜溪月怒斥道:“昊儿,给我住手!” 顿时,项景昊身形停滞,拳头上的真气倾泻在虞知身前一臂左右的距离。 砰! 虞知的身影倒飞而出,砸在身后的桌子。手中的食盒飞起,那些精致的糕点和果脯稀稀拉拉地落在地上,混在破碎的木屑之中。 紧接着,虞知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极为苍白。 姜溪月的阻止来得太晚,这一拳终究是打在了虞知的身上。 “昊儿,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姜溪月呵斥道。 “娘亲.....”项景昊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明明已经收住了真气,为何还会伤到他?可他身上的伤不像是假装的。 虞知强撑身体,从地上站起身来,眸子阴冷地盯着项景昊。“楚王府世子果真是作威作福。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伤人。堂堂京都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项景昊指着虞知,怒道:“你胡说,我刚才明明已经收住了力,你怎么会受伤?” 虞知颤巍巍地走了两步,说道:“你是楚王府世子,你是说的都对。我虞知小小百姓,就是有了什么冤屈,又哪里斗得过高高在上的楚王府。今日之事,忍了!” 最后两字,说的极重。 震耳欲聋! 四周皆是鸦雀无声,目光聚集在虞知身上。 食客不敢说,不代表他们分辨不清此事的对错。周遭的人那些充满同情可怜的目光,充满委屈不甘的神情都代表了他们的立场,仿佛每个人都在说——“对啊,我们百姓怎么斗得过楚王府,只能忍了。” 此刻,所有人都将自己代入了虞知的角色,不甘含冤只能忍受屈辱的情绪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 项景昊感觉到百口莫辩,那些目光分明是在指责他,敢怒不敢言罢了。 换做他日,他可以全然不在乎,但今日姜溪月在此,他不想将自己的这一面暴露在姜溪月眼前。 姜溪月瞪了一眼项景昊,又看向虞知,吩咐道:“小奴,让掌柜将百味居的人全清了。” 小奴立刻寻到了百味居掌柜,此刻掌柜想躲也躲不了了。 来百味居的食客中又许多达官显贵,若是清场,百味居会得罪不少人。再说就是楚王府也不能这么仗势欺人。 掌柜刚想说出为难之处,却听将姜溪月说道:“云间月落惊鸿,幽山溪涧轻鸣。世上百味居的掌柜都该知晓此言。” 掌柜闻言,神色大变,郑重地对着姜溪月行礼。随即,掌柜转身对着诸多食客,说道:“诸位,今日百味居提早打烊,酒菜钱全免,请诸位速速离去,行个方便。” 百味居在京都开了很多很多年,其身后的背景深不可测。这么多年,百味居从未有过提早打烊的时候,更别说清场了。 掌柜的话音落下,有些食客迟迟不动,许是仗着有些许背景不惧百味居。 “一盏茶的时间内,若是有人还未离开。大楚百味居将不再服务此人。”掌柜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刻,众人不禁纷纷看向姜溪月,这位楚王妃为何能够这样的威势,让百味居不惜得罪诸多客人? 而那两句诗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百味居三楼上年轻公子轻摇着折扇,微微一笑,说道:“果然,这家伙回来,这京都也热闹许多。可惜,这热闹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韩先生,我们走吧。” 孟断章在身后应了一声,便是跟着萧景弘离开了百味居。 一盏茶过得很快,那些食客走得更快,更不想得罪百味居。 掌柜对着姜溪月行礼,然后悄然退下。整个百味居中只剩下姜溪月、项景昊、小奴和吐血的虞知。 姜溪月走到虞知身边,看向虞知,目光已然不像是之前那般温柔亲切。 “虞知,你不必装了。”姜溪月说道。 虞知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夫人,所言何意?” 姜溪月带着冰冷的怒意,说道:“刚才昊儿的那一拳分明已经泄了真气,拳劲没有落在你的身上。你的受伤是你装出来的。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楚王府世子出手伤人,你这样做是想毁了昊儿。” 姜溪月不允许任何人这么做,项景昊是她的孩子,是她要护在身后的人。 当年,我没能护住我的孩儿,绝不让昊儿被人算计。 虞知盯着姜溪月,毫不退让,那目光充满讥讽,像是无数的利剑刺向姜溪月。 不知为何,姜溪月心头一软,真当如万剑穿心那般痛苦。 虞知冷笑一声,说道:“王妃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装的。” 姜溪月皱起眉头,她并不喜欢“王妃”这个称呼,尤其是不喜欢虞知这般唤他。 她不解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王妃,你觉得此事是谁先挑起?”虞知淡淡地问道。语气中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温和,不知为何,他今日的愤怒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 姜溪月却是看向项景昊,心中思索片刻。 “此事确实是昊儿不对。可你也不该用如此毒辣的算计。那一拳分明没落在你身上.......” 虞知冷哼打断道:“要是这一拳落在我身上呢?哼,王妃,你们楚王府权柄滔天,只想这如何欺负人,却不让人反抗?这又是什么道理?” 姜溪月哑口无言,要是没有姜溪月的阻止,虞知此刻重伤,同样的结局罢了。 只听虞知继续说道:“楚王府世子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难道是我逼他不成?我虞知自小没爹没娘,少人护佑,有再多委屈都我自己扛着,比不得楚王世子那般锦衣玉食,诸多护卫护佑。” “若是有人想要伤害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我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烦请楚王世子记住这一点。” 刚才的一切,姜溪月看到清清楚楚,她心中明朗,一切都是项景昊先挑起的头。可她是项景昊的娘亲,自然为项景昊说话。 任何伤害到项景昊的算计都是狠毒的,都是让姜溪月不能容忍的。 “虞知,话不要说的太绝。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毒辣。纵然昊儿有千般不对,难道你要他身败名裂不成?若是清如没教好你,我替她来教。”姜溪月说道。 “哈哈哈...”虞知悲凉地笑了一声。“王妃高高在上,我可高攀不起,但在我心里,你算什么东西,又凭什么代替我姑姑来教我行事?” “若若,果然说的不错。王妃的知书达理都是装出来的。” 说着虞知抱起地上的檀木盒子,就朝着百味居外走去。 就在此时,项景昊猛然动手,一掌轰向虞知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偷袭也在虞知的意料之中,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离开,项景昊也就不是项景昊了。 嗡! 一阵力量朝着周围倾泻,将周遭的桌椅板凳尽数斩断。 虞知后退一步,同样一拳轰出,顷刻间将项景昊震退数步。 随即,虞知再度冷笑。 “什么狗屁的楚王世子,不过如此!”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五章 “慈母” 京都说大也是很大,但一阵风刮过,百味居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都。 京都从不缺少好戏,今日是哪家官员被抄家,明日又是哪个纨绔为博红颜一笑豪掷千金。 可相比于楚王府世子这等身份来说,其他的好戏都平淡了些。 赵王府,世子萧景弘往着府内那一座极高极高的阁楼走去。 萧元德的胞弟,被册封赵王的萧元冶正在里面作画。赵王府的人都知道赵王是书画大家,年轻时寄情山水,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王在府中建了一座楼阁,高耸入云,可以远眺到京都城墙。 而赵王整日住在这一座楼阁中,他的画也不再是山山水水,而是一个个没有面容的女子。 画像惟妙惟肖,虽然没有容貌,但那身姿气质跃然眼前,无论添上任何一副容貌,这都会是一个令人惊艳的女子。 一张张画像飘落在阁楼的四处,桌子上、椅子上、楼梯的栏杆上......整个阁楼中都是同一女子的画像,甚至只有同一个姿势——亭亭玉立,双手放在身前,若是添一双眉眼,仿佛在望着某一处。 萧景弘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闲散的爹,他随意地捡起地上的一张画像,看了一眼又扔在地上。 萧景弘走到楼上时,萧元冶正放下画笔。 “父王。”萧景弘行礼道。 萧元冶看向萧景弘,有些疑惑道:“平日里,你不会来这里。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萧景弘淡淡笑道:“还是父王了解孩儿。今日孩儿遇见一事,想必父皇会感兴趣,特来向来跟父亲说说。” 萧元冶没有开口,等着萧景弘继续说话。 萧景弘也知道萧元冶的脾性,走到阁楼的窗户前,凭窗而望那一处正是赵王府对面的楚王府。 “今日在百味居里,项景昊与人起了冲突,而楚王妃说了两句诗,便是让百味居不惜得罪许多客人,将百味居清场。百味居虽然只是一家餐馆,但传闻在其背后的背景深不可测,许多有心人查了许多年都未曾查到。” “云间月落惊鸿,幽山溪涧轻鸣。不知是何意,那百味居的掌柜一听,无不遵从。真是神奇!” 萧元冶闻言,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这很久之前百味居本来就是她的。” “她的?”萧景弘不可置信,说道,“您是说百味居是那位楚王妃的产业?” “不错。”萧元冶说道,“很早之前,她名下的产业遍布整个大楚,只不过后来,她将这些东西都放下了。” 萧景弘了然道:“毕竟成了楚王妃,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萧元冶则是为其辩驳道:“你不了解她。她不是爱慕身外之物的人。” 萧景弘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自他见过姜溪月之后,便是猜到了画中人。他未曾点破,也不想点破。 可而今,萧景弘问道:“父王,你是不是认识楚王妃?” 萧元冶倒也没有隐瞒,走到萧景弘身边,一同望着不远处的楚王府。 “年少的时候见过一面。说是相识也谈不上,但在当年她也是京都中极为惊艳的女子。” 忽而,萧元冶看向萧景弘,语重心长地说道:“弘儿,父王知道你入仕之心。从前,父王从未帮过你什么,若是你开口,父王可以去向皇兄为你讨个一官半职。” 萧景弘愣神,从前的萧元冶从未管过他,也更没有说过今日这样的话。 萧元冶则是继续说道:“不过,父王告诫你,无论将来你走的是那一条路。记住,不要和楚王有勾结。” 萧景弘听着萧元冶的讲述,心中忽然对自己这位父亲有了重新的认识。 三言两语却也透露着深意,如深夜那般不必说出的夜色。 ...... ...... 回到秋府之后,虞知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直到黄昏时分也没有出来。 虞知与项景昊的冲突不是一次两次,每每虞知不是那么在意。 可今日,他却有一种挫败感,仿佛他真的输给了项景昊。 黑暗的房间中,虞知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了姜溪月的身影,尤其是姜溪月替项景昊质问他的那一幕。 虞知莫名地心头发酸,他不知败在了何处,但是他心里知道他败给了项景昊。 是因为她吗......虞知喃喃道,脸上有些颓废,双目无神地望着黑暗的天花板。 咚咚咚。 “虞知,我进来了。”黎晚桐推门而入。 虞知的异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秋安则是将百味居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知道详情的秋若若阻止了黎晚桐等人,直到现在深夜时分,秋若若和黎晚桐一同前来。 秋若若从李清如那里得知了虞知的身世,对于姜溪月只有厌恶,对于虞知只有可怜。 而今那份厌恶和那份可怜又更深了些。 “小鱼哥哥,你还好吗?”秋若若问道。 虞知见到来人,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但那笑脸比哭脸还要难看。 “我和项景昊打了一架,受了一点伤。若若、桐儿,你们不用担心。我先休息了。你们出去吧。” 虞知平静的声音才是更让人担心的。 两人都是了解虞知之人,没有多说,静静地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之后,黎晚桐说道:“我从未见过虞知这样。就是陨星崖底生死关头,虞知也从未露出这样的表情。” 沮丧颓废,又好似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如行尸走肉一般。 秋若若拉着黎晚桐的手,轻声安慰道:“黎姐姐,我想我知道这里面的症结。不过,这症结只能让姑姑来解。” “清如姑姑?” “嗯。”秋若若点头,“我这就传讯给姑姑,跟她说明此事。” 一盏茶后,夜莺鸣叫,遁入高空夜色之中。 ...... ...... “昊儿,你给我跪下!”姜溪月少有动怒。她向来都是宠爱项景昊的。 可今日之事,姜溪月尽管斥责了虞知,但她知道是非,知道轻重。 项景昊不敢违抗姜溪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错?”姜溪月厉声斥问。 项景昊眼神倔强,其他事他都可以认错,可今日若是认错,岂不是向虞知低头? 项景昊执拗地说道:“娘亲,我没错!那虞知声名败坏,还敢纠缠您,我教训他是应该的。” 姜溪月眸中含着冷意,说道:“平日里,我不知道你如此放纵张狂。此事明明是你先挑起,一言不和就出手伤人,儿时我教你读的书,学的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此行事,倘若虞知真死在你的手里,难道你要拿命去抵吗?” 项景昊不服气,他不想听着姜溪月帮虞知说话,就像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一般。 “他一介草民,怎需我去抵命?我楚王府岂是虞知可以威胁的。再说了,娘亲你也看见了虞知的毒辣算计,孩儿明明没伤到他,他却故意伤及自己,诬陷孩儿。” 姜溪月觉得眼前的项景昊有些陌生,这嚣张狂悖的样子哪里是之前温声细语的孝顺儿子? 姜溪月叹息道:“你若是不出手,虞知哪还有可趁之机?虽说他心思是毒辣了些,但昊儿是你先挑起的此事!” 项景昊不忿,看向姜溪月说道:“娘亲,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你为何要偏帮外人?” 姜溪月则是说道:“我何曾偏帮外人?你可知道今日之后,京都百姓将会如何议论你?” “楚王世子仗势欺人,行事不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又会如何向楚皇弹劾楚王府?” “我痛心的是,你鲁莽冲动,不辨是非,轻狂跋扈。这般,迟早会闯下大祸。” 谁知项景昊站起身来,更是狂傲地说道:“娘亲,我乃是楚王府世子,谁敢动我分毫。父王在南州手握重兵,就是陛下也要给他一些颜面,何必如此担心。” “娘亲,您不必为孩儿忧心。孩儿已经长大成人,行事自有主张。” 说完,项景昊起身,气愤地离开了。 “昊儿!” 姜溪月愁眉不展,她偏帮项景昊没错,可自虞知离开百味居后,她的脑海中都是虞知如利剑般冰冷的目光。 那些目光将她刺痛,仿佛她与这少年之间已然隔了一座难以逾越的冰川。 “小奴,明日一早,驾车去秋府。” ...... ...... 夜半,皓月挂在高空,万籁俱寂,万家灯火也一点点地熄灭。 虞知却没有一点困意,身上的伤势算不了什么,但心里那异样的情绪却挥之不去。 到底是为什么? 楚王妃是项景昊的娘,如若若说的那样,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闲话能谈,但始终是敌人。 不过我又为何会对她有那种亲切熟悉的感觉? 我的娘亲啊,是我太想你了吗?可我也不应该将她错认啊。 虞知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这本该是极为寻常的冲突,可因为姜溪月,这一切又变得不一样。 咚咚咚。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虞知呻吟着说道:“桐儿,我睡着了。” 可门外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是我,开门!”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六章 身世 李清如。 虞知不曾想过李清如会来。 秋若若也不曾想过收到传讯的李清如会连夜赶来。 吱呀! 房门打开,虞知带着些许有气无力,喊了一声姑姑。 微弱的烛火驱散些许黑暗,照亮虞知的脸庞。 李清如看了一眼虞知,径直走进房间里。“你见过了她了?” 虞知不解道:“她......是谁?” 虞知机敏,预感到今夜李清如之行别有用意。 “楚王妃,姜溪月。”李清如说道。 姜溪月,虞知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这就是楚王妃的名字。 虞知回答道:“见过。” 李清如挑了挑灯芯,让烛火更加明亮了一些,足以看清整个房间和房间中的人。 李清如说道:“你一直想知道你的身世,我一直未曾和你说。今日,就是时机。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而今日之后,你所面临的危险将不仅仅是燕云十八骑。” 虞知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跟姜溪月有关,是吗?” 李清如平静地说道:“是。” 秋若若拉着黎晚桐朝着屋外走去,虞知的身世是隐秘,也足以震惊整个大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却听李清如继续说道:“若若,桐儿,你们也都留下。这些事情,你们迟早也会知道。” 李清如看向虞知,心中生出无数的情绪。直至今日,要是回忆起多年前的风雨,李清如依旧难以释怀。 “你的父亲名叫虞山河,是我和浩渺的兄长。这事情说来久远,要从上一朝开始说起。” “三十多年前,北境三府,外有草原狼廷虎视眈眈,内有十万大山无数宗门意图不轨,内忧外患。纵使有十万北境军,亦是难以平息北境危局。” “为稳定大楚北境,先帝派遣皇室亲卫,前往北境攘外安内。其中,你父亲便是其中之一。皇室亲卫,身份神秘,是皇室秘密培养的翘楚。” “在北境暗中平乱之时,你父亲为更好地震慑北境,将那些意图不轨之人斩杀,北斗营便在他手中成立。他也是北斗营的第一任主帅。历经多年的发展,北斗营壮大,成为北境军中的一股秘密力量。北斗营虽在北境军之下,但自有行事之权,且只听从皇命。” “在北境经营了数年之后,北境之中只听闻北境军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却无法知晓底细。就是整个北境军也唯有北境军主帅以及寥寥数人才知道真正的北斗营。” 虞知想起来顺天府那个叫做王石的捕快,他自称是北斗营的旧将,对虞知带着莫名的敌意。可当时虞知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北斗营的线索。 虞知想了想说道:“现在北斗营是不是已经不存在了?” 李清如叹了一口气,有些唏嘘地点头道:“不错。在你出生的那一年,北斗营付之一炬,湮灭在历史之中。” 秋若若和黎晚桐都未曾听过这些事,心中除了好奇,还是好奇。 “北斗营初立之时,十万大山里的一些宗门时常在世间作恶,是人命如草芥,烧杀抢劫与山贼无异。而这些宗门实力非凡,仗着一身修为无惧大楚朝廷。北斗营力有未逮,无法震慑这些宗门。” “而后你父亲带着我等深入十万大山,在那些作恶的宗门里走了一遭。一日之间,一柄刀斩了十数颗开碑之上的人头,将其悬在北凉府的城门前,这才让这些宗门有所收敛。” 虞知三人闻言,皆是震撼。北境宗门,都有底蕴。开碑之上的强者,在神隐阁、苍山等顶尖宗门也可成为宗门长老。在稍弱一些的宗门,如凌霄派等,足以成为一宗之主。 虞知相信,他那个老爹绝不是捡软柿子捏。 “姑姑,我爹真有这么厉害?”虞知怀疑地问道。 李清如脸上带着无尽的骄傲,当年她也是这段辉煌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李清如继续说道:“这只是辉煌的一角。北境之乱,乱在十万大山。那一次事件之后,十万大山平静了许多年,虽然一些宗门也在试探北斗营的底线,但总归是收敛不少。北境三府的百姓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在此期间,北斗营也在暗中壮大,擢选人才,完善编制,而后就有了北斗七星将。” “几年后,那些不甘沉寂的宗门死灰复燃,他们与草原狼廷暗通款曲,想要掌控北境三府,从大楚皇朝独立。一时间北境动荡,烽火四起。那一夜,十万北境军朝草原进军百里,而北斗营倾巢而出,闯入十万大山之中。” “仅仅是一夜之间,在破晓之前,北斗七星将分七路而出,横刀立马,踏碎山门,血流成河。当时号称北境第一的宗门被抹杀干净,宗门祖地崩塌,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而一些宗门被吓破了胆子,唯恐被波及,纷纷献上宗主令,现在一些宗门的宗主令还未曾回到十万大山。” 虞知听得热血澎湃,眼中浮现出那些无比傲气的宗门俯首称臣的景象。这是十万北境军也未曾做到的事情。 他又想到了更加傲气的魏无忌。在苍山前,魏无忌从未看上苍水,脸上的神采更要压着苍水一头。现在向来便是因为这一段辉煌的过往。 在当年,苍山在北斗营之前又算的了什么? 说到此处,李清如叹了一口气,辉煌终究是过往,残酷才是人间的真相。 “那一夜之后,完结了草原狼廷与北境宗门勾结的阴谋,北境安定,青谷也从那时开始设立,监管十万大山内的宗门。虽北斗营神勇无双,屡立奇功,但终究是鲜为人知。你父亲不慕功名,只求守护一方安宁。因此,北斗营始终以北境军之名号行事,知道其中内幕的人很少很少。” 虞知开口道:“既然北斗营所向披靡,又是覆灭在谁的手里?” 虞知不解,除非是有十品宗师出手,才能以摧古拉朽之力将北斗营抹去。更重要的是,今时今日,竟然没有一点关于北斗营的记载,仿佛北斗营从未存在过。 “阴谋。”李清如脸色铁青,足以看出她的愤怒。“在你出生那一年,先帝病危,诸位皇子早已为皇位争夺多年,京都暗流涌动,谁都知道新君继位之后将会迎来一场血腥的清算。” “因此,每个人都在都在为自己的主子争夺皇位。不成功便成仁。诸多势力错综复杂,就算你父亲远在北境,想着不参与这纷争,可乱世之中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秋若若看向虞知,她知道太子与虞知交好,而皇储之争也会让虞知卷入漩涡当中。 虞知也明白,说道:“北斗营之力量,谁人不垂涎三尺?若是有北斗营相助,至少可以增加一成的胜算。” “你说的不错。”李清如继续说道,“尽管你父亲拒绝了所有皇子的招揽,但还是陷入了京都的乱局之中。” “二十年前,一道圣旨从京都传到北境。先帝病危,宣北斗营回京都护驾。京都有禁军,有五城兵马司,为何还需要北斗营护卫?尽管心中存疑,但是你父亲还是去了。他带着北斗七星将的天枢星、玉衡星前往京都。” “就在进入京都的那一夜,又是一道圣旨传来。圣旨上写着,北斗营私自入京,有谋逆之心,就地诛杀!” “这是计谋,狠毒至极的计谋。你父亲不愿相信这是先帝的圣旨,打算入宫面圣。可数十万禁军没有给你父亲和北斗营这个机会。” “血战一夜,北斗营即便再强悍,也难以应对幕后黑手的千般算计。无数的禁军冲垮了北斗营的防线。你父亲也死在了那一夜,尸骨无存。” “而当时的禁军统领正是现在的楚王项籍。” 虞知思忖片刻,说道:“可这不能证明项籍是坑杀我爹的幕后黑手?” 秋若若也是说道:“关键在于那两道圣旨。圣旨有问题。” 李清如知道这些绝不足以服众。“对。若只凭项籍是禁军统领,这只能说是推测,成不了实证。” 李清如没有在项籍这个话题上深究,她看向虞知说道:“进入京都的北斗营将士全军覆灭,不过,你父亲也将一部分人留在了北境守护你娘和还未出生的你。” “在我得知京都出事之后,就想到了你娘很快也会遭遇不测。不出所料,在你出生的那一夜,守卫你娘亲的北斗营将士几乎全灭,天璇星董豹战死,天玑星苏如玉不知所踪。” “好在浩渺从十万大山赶了回来。他发现你的时候,你刚出生不过几个时辰,在火海中嗷嗷大哭。他带着你逃亡了数日,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直到半个月之后,他将你带到了南州府。” 李清如没有提及那一夜的细节,没有提及李浩渺是如何从北境带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路南下,但这一段逃亡之旅不言而喻的艰险。 虞知没有想到,自己能活下一命全是靠了那平日里极不靠谱的叔叔李浩渺。 一时间,虞知不知心中适合滋味。 黎晚桐体贴地坐在虞知身边,轻轻握住虞知有些冰凉的手掌。她知道再坚强的少年,也难以承受如此悲痛的过往。 泪水似要掉落,却又被少年塞回了眼眶。 虞知默默地看向李清如,开口问道:“我那个娘亲是抛弃了我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权星(文曲星) 李清如没有回答。 或者说,言尽于此,虞知也已经知道了答案。即便是虞知娘亲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 但虞知还是想要问一问。 “姑姑,她是抛弃了我,是吗?”虞知眼神坚定,非要得出这一个答案一般。 可怜的孩子......李清如将虞知抚养长大,早已将其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那倔强的神情着实惹人心疼。 李清如心中叹息,即便真相残忍,虞知也有资格知道真相。 “那一夜之后,我一直都在寻找你娘亲。毕竟不见尸体,就有活着的可能。我原以为她被人给掳走了。在新帝登基之后,我却发现了她成为了楚王府的王妃。” 秋若若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黎晚桐却是第一次听说,喃喃道:“那位楚王妃是虞知的娘亲?” 就算黎晚桐幽居深山,也听闻过这位神秘的楚王妃。 坊间各种传闻,大楚第一美人,人间仙子,总之突出两个字“神秘”。 因为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京都百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就是一些官员的夫人想要拜访,也见不到姜溪月。 “当年姜溪月是南州府最负盛名的才女,引得无数世家前去姜家提亲。可她不拘一格,偏偏瞧不上那些舞文弄墨的南州才子。在北境遇见你父亲之后,两人便有了你。” “南州府的才女与北斗营的主帅,这般说起来也是天作之合的佳话。” “但谁也不知道她在你父亲身死之后抛下了你,成为了楚王府的王妃。” 李清如将多年前的事一一托出,虽然不详尽,但也足以证明很多事情。 “贪慕虚荣。”秋若若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李清如看了秋若若一眼,却是摇摇头,“姜溪月不是那种人。北斗营暗中行事,不慕功名。她嫁给兄长,便是不曾贪恋名声。要说钱财,姜溪月自是有一颗好头脑,大楚境内三百六十行几乎都有她的产业,就是京都的百味居也是她所创建。” 秋若若和黎晚桐同时掩嘴,这是她们绝不敢想的。 要知道,光百味居一年的收入就可以造就一位富翁,而这只是姜溪月的产业之一。 虞知淡淡地说道:“不论原因如何,她终究是扔下来我,成为了楚王府的王妃,而不是我的娘亲。” 李清如郑重道:“虞知从小身上就有暗伤,也就是那七虫七花毒,这也是项籍的手笔。在你还在襁褓中时,项籍知道你是兄长的血脉,屡屡派出撒杀手刺杀。防不胜防,终于有一次让他们得手。” “你身子本就弱,中毒之后是浩渺强行将你体内的毒性封印,才让你活到了今日。在京都的这些年,项籍也曾不止一次想要杀你,可因为浩渺在南州府破境,他心中有了忌惮,迟迟没有动手。” 虞知听着,神情反倒是越发淡然,好似这么多悲惨的往事都与他无关。 黎晚桐轻声说道:“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虞知轻轻握了握黎晚桐的手,总算感受到一丝暖意。他开口道:“所以,当年杀我爹的人,如今要害我的人都是项籍。” “而我那娘亲在生下我之后,抛弃了我,投入了敌人的怀抱。” 李清如默然地点头,她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是十数年来,她苦苦寻求且早已经认定的真相。 虞知神情依旧平静,心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李清如沉默着,秋若若沉默着,黎晚桐也沉默着。她们都在等着虞知适应刚才得知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虞知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姑姑,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 李清如也没有催促,她思考了无数次该如何将这些告诉虞知。 埋藏多年的真相总是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真实却又恶心到让人难以接受。 “无妨,接下来我都会在京都。你可以问我,也可以自己去寻找真相。但是,虞知......”李清如十分严肃地说道,“姑姑希望你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着那些害你的人如何死去。” 黑夜深沉,若是在酣睡之中,若是在美梦中,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可对月无眠的人便会觉得这夜比白天要长很多狠多。 虞知让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孤身一人。 房间中,烛火灭了,自然而然地灭了。虞知任由自身被黑暗吞噬,整个房间寂静得可怕。 虞知一直便是那样坐在,明亮的眸子盯着一处,没有挪动。因为思绪太多,也太沉重。这一切都让他有种不得已的烦躁。 “姜溪月是我娘亲,项籍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而我的娘亲嫁给了项籍,生下了项景昊。我那个同母异父的......人也想要杀我?” “呵呵,这些本该是折子戏和话本里的狗血故事居然发生在我的身上。就算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吧。” “不管如何,叔从绝境之中将我救下,姑姑千方百计将我养大。我不能辜负了他们。还有我那个未曾蒙面的老爹,为人子,总该为枉死的你做点什么。” “哼,楚王府......那又如何?” 一道冰冷的光芒在黑暗之中蔓延,不知去处,最终消失在黑夜的深处。 ...... ...... 秋府东院,秋劲风还未曾入眠。 垂垂老矣的秋劲风本该早早休息,将养身体。可今夜已经快到黎明,这位老人家还睁着双眼,那眸中仿佛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秋安在一旁伺候着。他从年轻时就跟了秋劲风,已然过了数十年,秋府之中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秋劲风。 秋安也不曾劝秋劲风早些休息,他知道秋劲风心中有事,又如何能睡得着? “秋安啊,你觉得如今的大楚如何?”秋劲风忽然问道。 秋安想了想,说道:“北境安定,四方皆是安居乐业,偶有流寇盗匪,大楚大抵可称得上安宁。” “是啊。”秋劲风对着深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叹息中的烦恼都会随着黎明的到来,和夜色一同消散。 “可惜,那个孩子长大了,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绝不会忍气吞声。近二十年的恩怨很快就要有个了结了。这到底又是一场血腥的风雨。” 秋安知道秋劲风说的是什么,劝慰道:“您已经致仕多年,何必如此操劳。这些事大可交给年轻人去做。” 秋劲风转头看了一眼秋安,忽然笑道:“你倒是心宽,敢情无儿无女,也不需操心什么?” 秋安摇摇头,脸上慈祥温和。“我早已将这几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孙子孙女,自然是关心的。不过,我眼浅,没有您想得那般长远,也不知该操心何事。我相信那几个孩子,他们远比我们当年要聪慧。” 秋劲风沉默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他之所以忧心,全然是他想得太多,敌人的强大,局势的复杂在秋劲风眼中一目了然。 可越是一目了然,便越是能够预见诸多困境和危险。 这些避无可避的危险会杀死许多人。 “老太爷。”李清如来到了东院,仅有她一人而已。 秋劲风抬手,示意李清如落座。两人便是在庭院中交谈起来。 “李夫子,你下山了。”秋劲风说道。 这语气像是陈述,也像是在疑问。 李清如下山了,可她还要回到问道书院吗? 这才是秋劲风想要知道的答案。回与不回,两个不同的答案,也是两个不同的明日。 李清如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说道:“我已经辞去了问道书院的监院之职。” 秋劲风看着李清如,想从对方平静的眸子里在看出一些其他。 但平静之中唯有平静。 “你这样做,虞知会很危险。”秋劲风说道。 “自他出生开始,死亡就笼罩在他的周围。而过往的一切,还有将来的绝境都是他需要承担的。为了他的父亲,为了北斗营,也为了他自己。”李清如习以为常,她可是将虞知从九死一生的境地抚养长大。 秋劲风看向李清如,知道劝不动眼前的女子。 大楚的无双国士,北斗营的智囊,北斗七星将之天权星——李清如。 天权星也称文曲星,从称谓上便可知道此人智谋非凡,文采无双。 诚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北斗七星将无一不是翘楚,各有本领,足以称雄。 “陛下想拿他做刀。如果他去了南州府,恐怕不一定回得来。”秋劲风说道。 李清如淡然道:“做刀又如何?虞知已经知道一切,接下来的选择都在他自己。可我了解他性子,爱憎分明,无论此次他去不去南州府,接下来他都会与整个楚王府为敌,直到有一方先倒下。” 冷冽的声音让晚风又冷了几分。 “老太爷,当年的事,那位陛下还欠我一个解释,对吗?” 敢和皇帝要解释,李清如也是第一人。 不过,她是因为有底气,方才敢说敢做。二十年的隐忍筹谋,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李清如说的不是其他,正是萧元德给北斗营盖棺定论的叛国谋逆之罪。 秋劲风神色多了几分无力和无奈。 那罪名完全是子虚乌有,这其中也有一段隐情导致这罪名随着圣旨尘埃落定。 “世事多有无奈,朝堂之上更是纷杂,就是我也有许多掣肘之处。” 李清如又是淡淡说道:“可终不能让我兄长和北斗营的冤魂背上这些罪过,不是吗?” 声音很轻,却字字落在秋劲风的心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八章 做刀 三日过得很快。 第三日本该再去黎相府的虞知在秋府待了一日。 这一整日,他都如往常一样,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这便是让黎晚桐更加担心。 楚王府派人送来了拜帖,也被秋若若扔出了府门。 就算对方是楚王府又有什么干系,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在京都,恐怕也唯有秋若若有这个胆子。 再过一日,虞知就要上朝了,也要去都察院点卯。 秋劲风特意将虞知喊来了东院,仅是他们两人而已。 萧元德的意思很清楚,他想要虞知成为他手中的刀,砍向南州府。 “南州府的匪患......”虞知心中思索着,事情也很明朗。 秋劲风看着虞知,说道:“匪患有了数月,迟迟不见成效。陛下想让你去南州府走一趟。” 虞知也看向秋劲风,他想起了李浩渺曾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太相信秋劲风。 “南州府是项籍的地盘,燕云十八骑大多都在南州府。我若是去了,十死无生。” 秋劲风点点头,让谁去也比让虞知去好,可唯有虞知才能达成萧元德心中所想。 虞知继续说道:“陛下本可以直接下旨,为何还要让您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所以这是给我拒绝的机会?” 一旦圣旨下达,君无戏言。而今通过秋劲风提前告知,就说明此事还可以商榷。 秋劲风叹了一口气,思绪不断。这位活了数十年的老人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也更擅长在这些迷眼的风雨之中看穿真相。 “陛下觉得你不会拒绝。” 虞知冷笑道:“因为项籍是我的杀父仇人?” “项籍拥兵自重,朝堂中党羽极多,已经对皇室产生了威胁。如今他又入了孤天塔,若是他真的破境,整个大楚都将会颠覆。”秋劲风担忧地说道。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虞知说道,“若是陛下守不住这江山,换个人来坐皇位,也没有问题。” 虞知看向皇宫的方向,继续说道:“他用我无非是想借刀杀人,不必牵扯到整个天下。” 秋劲风忽然有种看不清虞知的感觉,眼前的少年很坦率,坦率到每一句话都直戳真相,少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修饰,真相也就变得阴暗。 “当年,我爹一手创立北斗营,镇守北境。死后却被污蔑为逆贼。从召北斗营回京护卫,再到禁军坑杀北斗营,最终谋逆定罪。三道圣旨中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想必您应该比我清楚。” “我要为父报仇不假,可当年之事真的只有项籍的份吗?包括姜溪月,包括当今的陛下......难道真的是一干二净?” 说着,虞知起身对着秋劲风告辞。“烦请您告知陛下,南州府,我会去。可陛下想让我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也该有所诚意。” 虞知离开之后,秋劲风只是坐在庭院之中,他并没有将一切都告诉虞知。他有私心,每个人都有私心,包括他也一样。 “陛下将他当成刀,却不知这刀的两面都开了刃。” ...... 虞知不蠢,他知道项籍势力强大,除了燕云十八骑之外,麾下更有大楚近半的军队。这不是虞知能够抗衡。 萧元德需要虞知,准确地说,他需要虞知身后的李浩渺。而虞知也需要萧元德的力量来牵制项籍。 虞知是刀。 可萧元德何尝不是虞知手中的刀呢? 合则两利,两人联手解决项籍最好的方式。 虞知不想当傻子,更不愿被萧元德卖了还帮他数钱。南州府危险,这危险不能让虞知全给挡了。 ...... ...... 皇宫之中,安福至拿着奏折送往深夜的御书房中。 自萧元德是皇子时,安福至便是跟着萧元德。直到如今登基称帝,安福至也一直跟在萧元德的左右。 这些年,安福至看着萧元德一步步走来,便是觉得萧元德变了许多。 从前的那个闲散皇子成为了勤勉的君王,御书房中常年都是亮着烛火,通宵达旦更是常有之事。 御书房中,萧元德看着南州知府呈上来的奏折,粗粗看了一眼,心中便是生出一些怒意。而他又很快将这些怒意给平复。 若是日日都这般恼火,恐怕早就急怒攻心,吐血而亡了。 萧元德将奏折随意地扔到一旁,这几日南州府送来的折子都是说着匪患猖獗,急需朝廷支援。这些空口白话倒是讲得真切。 大楚近半数兵马都在南州,若是这点匪患难以平息,养着这些军队又有何用? 安福至匆匆走进御书房,将从秋府传来的奏折呈给了萧元德。 深夜上奏,必然有急事。 “陛下,这是秋老太傅刚呈上的折子,请陛下过目。” 萧元德心中一思索,拿起折子,看了几眼,又是放下。 凝重的神情比看完南州府的那些折子还要凝重。 问喜不问忧——这是伺候上位者的觉悟。 安福至静静地站在一旁,以免萧元德迟来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良久,萧元德想了许多事,也终于做出了决定,随即他紧皱的眉头又松了许多。 清晨很快,几乎是一夜未眠的萧元德坐在了承明殿的龙椅之上,一桩桩一件件事宜被安排下去。 这几日,朝中被查抄了许多官员,尤其是南州府的官员居多。太平,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倘若有些动荡,便是要拉个倒霉鬼出来承担罪责。这是官场的潜规则。 “南州府苏城郡守苏睢玩忽职守,革职查办。” “南州府苏城军副将苏冀,剿匪不力,革去副将之职。” “......” 等着安福至将这些“罪人”都安排完之后,江清走出来为虞知请功。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也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情,现在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商量好的事情有了些许变化。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江清吃惊,这与之前说的接替白子实的右佥都御史不太一样。 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正三品官员,赐尚方宝剑,巡狩南州,领苏城军监军之责,平息匪患。 不仅是江清,整个朝堂都议论纷纷。 很快便有人上前说道:“陛下,虞知虽有大功,但年少张扬,还需再磨砺心性,此番恩赐太重,有失公正。” “微臣复议。虞知查案有功,但从九品司务连升六级至左副都御使,前所未有,恐会遭人非议。请陛下三思。” “臣复议。” “臣复议!” 许多大臣纷纷站出来反对。 黎修远冷眼旁观,他哪会分辨不清情形? 这陛下有意提携虞知,这些猪脑子非要出来做显眼包。 萧元德早早就料到了眼下的场面,心道:这些老狐狸,用着他们的时候个个推脱,看着别人封赏眼红,都冒出头来。 有人反对,自然有人赞成,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 萧元德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站出来的大臣,合上眼淡淡问道:“江清,你作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你觉得呢?” 江清侧身一步,恭敬道:“臣以为,虞知该得此封赏。北境官员被杀一案时隔两年,才在虞知手中查明真相。苍山低头,罪魁元凶偿命。臣自认为做不到此事。若是诸位大人有信心如虞知一般,这两年不为陛下分忧,倒是干什么去了?” 江清的言辞简单说就是四个字——你行你上! “南州府匪患数月,如今,陛下委以虞知重任,南下监军。若是能平息匪患又是一件大功。诸位大人,你们也可请命南下,相信陛下不会吝惜着一官半职,定会对诸位大人恩赐有加。” 江清煞是有些“咄咄逼人”。在京都的大臣们早就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想着千里迢迢去查案,去平乱。 然而,他们见不得他人好,见不得他人步步高升,将自己踩在下面。 “江清,你放肆。”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在其位谋其政。我等职责不同,自然做不来平乱的事,这岂是你指责的理由?” 严执礼是现任的礼部尚书,也站出来反对的第一人。 “从九品连升六级,从未有过之事,望陛下三思。” 江清立刻说道:“陛下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实乃明君。” “古之未有,此连升六级先河一开,必然会导致礼数不全,无礼法可依。万事都超脱了礼法,又有何规矩可言?” “严大人想的太多了。” 听着朝堂上的争辩,萧元德有些烦躁,有些老儒说话确实不中听,行事旨意一旦违了礼数又免不了一番弹劾劝谏。 这些人不怕死,更是以死谏为荣,但萧元德杀不得他们,他们代表了许多士族的利益。 “黎相,你怎么看?”萧元德看向黎修远。 老神在在的黎修远回过神来,慢悠悠地开口道:“陛下,老臣以为连升六级是从未有过的恩赐,赏罚分明方才政治清明。只不过虞知有功,但功不及此番恩赐。若是他能平定了南州府的匪患,两功相加却也值得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之位。” 江清看了一眼黎修远,这老狐狸说话果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黎修远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若是匪患未除,虞知也要承担失职之责。”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还没上任就想着定失职之罪......江清立刻说道:“此事不可。如今南州府匪患已有数月,若是如黎相所言,负责剿匪苏城军如今已然失职,岂不是......” 黎修远打断道:“江大人误会了。苏城军剿匪不力是事实,而虞知监军自然要担监军之责。若是再剿匪不力,苏城军主帅与虞知一样,数罪并罚。” 江清如今方才明白初见虞知时虞知所言的那番话。 黎修远果然跟虞知有仇。 这是阳谋,将虞知推到悬崖边上不成功便成仁的毒计。 可黎修远不知道的是,现在的虞知可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差遣的。 一直以来,什么皇命难违,在虞知眼中就是个屁。 否则,虞知也不会带着郭舒儿杀上苍山。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南下筹谋 都察院中,圣旨传来。 虞知看着上面的字迹和玉玺印记,嗤笑一声。 江清解释道:“陛下有意提拔你,可连升六级,这是大楚千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众臣反对也正常。左副都御使的位置空缺了很久,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如今却被你给抢了。” 虞知转头又看了一眼尚方宝剑,所谓的尚方宝剑也唯有这么一把,见它如见楚皇,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力。 都察御史执尚方宝剑,代天巡狩,这是常有之事。不过,虞知是历代手持尚方宝剑之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你如此年轻就坐上了左副都御使的职位,定是有很多人不服。有些麻烦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江清提醒道,但声音中也带着看好戏的趣味。 虞知看了江清一眼,拿起一旁的尚方宝剑,笑道:“听说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江大人,你说我将这些找我麻烦的人全给斩了,会如何?” 江清浑身一颤,顿时脑海中浮现出一颗颗人头落地的场面。 他仔细一想,心中暗暗点头——这小子还真做得出来。 “江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虞知笑着说道。“我这人最是与人为善了。” 江清告诫道:“这里是京都,不是北境随你胡来。若是惹上大麻烦,就算是老师也救不了你。” 虞知应了一声,随即他又开口问道:“黎修远在朝中真是这么说的?” 江清点头,好奇地问道:“你和黎相到底有什么仇怨,让他如此针对你?若是小事,我可以替你与黎相化解恩怨。再不济,还有老师。黎相总要给老师几分面子。” 黎修远说的罪责,还是没有在圣旨中加上去。 萧元德需要虞知这一把刀,自然不能将“刀”给气走了。 虞知莫名地一笑,摆摆手说道:“谈不上什么恩怨。过些时候,我和黎相还会有翁婿之缘。这一次,我只当他这老头不懂事,原谅他一次。” 江清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翁婿之缘,那黎初晨可是定好的太子妃,你难道还想和太子抢老婆不成? 没等江清开口,虞知抱着手中的尚方宝剑就朝着都察院之外走去。 圣旨上没说虞知什么时候启程南下,虞知便也不着急。 南州府的匪患闹了好几个月,便让他继续闹着。 途径百味居前,虞知停下了脚步,他朝着百味居的匾额看了一眼。 李清如说这是姜溪月名下的产业。 虞知知道之后,便是再也提不起吃的兴趣。他无赖滑头,可也有几分骨气。这骨气不多,却也足够让他忍住口腹之欲。 或许在他人看来,这是小孩子气,但这也是虞知在表达着自己的气氛。 百味居已经宾客满座,两日前那一场纷乱并没有让这生意变差,反倒是更好了一些。 饭桌上的谈资从幽泉山庄的大火变成了两日前的纷乱,还有那位神秘的楚王妃。 虞知刚想走开,却见有人挡在身前。 “虞兄,好久不见。”萧景弘继续当着他的闲散世子,对着京都美食无一不知。 虞知看着萧景弘,想起了在怡红楼中萧景弘曾送给他一个花魁,那花魁似乎叫做紫薰。 “原来是世子殿下。”虞知行礼道。 到现在为止,虞知任不知道萧景弘是敌是友。若是敌人,这远比项景昊那种人更加可怕。 萧景弘笑着说道:“虞兄何必这么见外。我这闲散世子,身份没有这么尊贵。你我之间随意些就好。” 虞知笑而不语,且听萧景弘继续说道:“虞兄不如一同进去喝一杯?这个炎热的时节,百味居的冰镇酸梅汁尤其解暑。” 虞知摇了摇头,对着萧景弘说道:“世子,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虞知就绕过萧景弘走开。 萧景弘摇着扇子,望着虞知的背影,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他一直都是如此,总是笑着,让人如沐春风。可也是因为经常这般笑着,这笑容总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殿下,虞知不日就要去往南州府。那里可是龙潭虎穴,他不一定能回来。”孟断章说道。 萧景弘笑着说道:“依着景昊的性子,一定会让虞知死在南州。” 孟断章也是笑着。“楚王世子行事太嚣张,我猜幽泉山庄这把火也是楚王世子的手笔。杀人放火不算,还让符泰宁将虞知抓回京都。太刻意了。” 萧景弘哈哈一笑,手中扇子轻轻摇着。“韩鞅还在调查,估计符泰宁活不了了,而且韩鞅很快就会查到景昊的身上。呵呵,真是个愚蠢的家伙。虞知说的不错,景昊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 孟断章没有接话,心中想着,这也是世子殿下抱怨赵王爷的话。 他跟在萧景弘身边许多年了,若是赵王如楚王那般,眼前的萧景弘定会在朝堂上有一番建树。 “先生,我们继续喝酒去。” ...... ...... 虞知一边走,一边想着今日的圣旨。 这道圣旨就是萧元德的诚意。他给了虞知先斩后奏的权力,将南州府的一切都交给了虞知,任凭虞知在南州府搅动风雨。 但无论是左副都御使的官职,还是尚方宝剑都不是虞知的护身符,反而是虞知的催命符。 能保护虞知的唯有虞知自己。 走到秋府门前,虞知看见了熟人——姜溪月。 虞知熟视无睹,径直走过姜溪月的身边,朝秋府进去。他心中有愤恨,也有疑惑,但那股愤恨终究盖过了疑惑,让他选择了无视姜溪月。 “虞知!”姜溪月朝着虞知的背影喊道。 可她的喊声没有让虞知停下脚步。 昨日,她的拜帖被秋若若退了回来。今日刚送入秋府,想必也是一样的结果。 姜溪月不明白合她眼缘的秋若若也好,初见便觉得亲切的虞知也罢,为什么短短几日就“翻脸不认人”。 秋若若正巧走出府门,手中拿着姜溪月的拜帖。 秋若若伸手拦住姜溪月,冷漠地说道:“王妃,请止步。” “若若,在百味居是昊儿冲动鲁莽,我替昊儿向虞知道歉。”姜溪月诚恳地说道。这两日的夜里,她的梦中出现的都是虞知离开百味居时单薄孤独的身影。 曾经见到虞知,她总是觉得亲切开心。可短短两日,她便是觉得心痛。 秋若若递出拜帖,说道:“你看到了,他不想见你。” 姜溪月说道:“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想昊儿......” “误会吗?”秋若若双眸似两座冰窟窿,“王妃不妨好好回忆回忆,十九年前你对你的孩子都做了些什么!道不同不想为谋。无论是你,还是楚王世子,我等都高攀不起。请王妃今后不必再来了。” 说罢,秋若若便朝着府中走去。 而姜溪月心中想着秋若若的话,十九年前.....那是很遥远的岁月了,也是她不想回忆的悲痛。 “夫人......”小奴关心道。 姜溪月疑惑,却也从秋若若的话中得知了关键。 十九年前,我的孩子......那该是我死去的孩儿? “小奴,回去吧。” ...... “小鱼哥哥,我也要去!”余蓝搂着虞知的胳膊撒娇道。 当虞知说要前往南州府时,余蓝便是要报名参加。而余蓝也马上遭到了虞知的严词拒绝。 “此行凶险。你这小丫头片子留在京都照顾婆婆。”虞知说道。 爷爷说得没错,陛下还是将小鱼哥哥派往了南州府.......秋若若也开口道:“小鱼哥哥,此行你是如何打算的?” 虞知说道:“若若,你也不许跟着我。此行我一人足矣。” “好。”秋若若罕见地没有反对。“不过,你可以将王大福带上。此人精明,或许在南州官场中可以帮你。” 虞知想了想,这倒霉的老王......“我考虑考虑。” “小鱼哥哥...我真想去南州,你就带我嘛!”余蓝甜腻腻地说道。 虞知不耐烦地警告道:“闭嘴。你再说,我就将你送回北凉府。” 宁欢很合事宜地提议道:“蓝蓝,你要是想去南州府,我可以......” “滚!”余蓝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宁欢身上。 无辜的宁欢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所谓的准备,虞知自然不会如愣头青一般闯入南州府。 如今,他知道他的命很宝贵。这条命不仅仅是他的,也是李浩渺从北境千里逃亡带回南州的希望,更是李清如千辛万苦保存的火苗。 “桐儿,你就住在秋府,与若若和余蓝作伴,不会无聊。” 黎晚桐也想跟着虞知前往南州府,可她知道,她帮不了什么。 老黄也是附和道:“小姐,这小子一人还轻便些。早些完成任务,早点回京都娶你。你若是担心这小子被南州府的女子勾了魂,要不在他南下之前,你们先把婚给成了。我老黄第一个答应。” “我余蓝第二个答应。”余蓝干啥啥不行,凑热闹第一名。 “我秋若若第三个答应!”秋若若举手也起哄道。 宁欢弱弱地举起了手,弱弱地说道:“我第四个......” 黎晚桐见着众人起哄闹腾,没有害羞,望着虞知说道:“虞知,我们成婚吧!”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章 商队 婚事。 在李清如来之前,虞知恨不得立刻和黎晚桐成婚,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 在李清如来之后,虞知犹豫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突然死去,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黎晚桐不是成了寡妇? 虞知不想让黎晚桐陪着自己承受如此多的危险。 入夜,虞知刚修行完,耗尽了一身真气,坐在院子里乘凉,大多时候他都不喜欢修行,可如今的境地逼着他修行。 “姑姑。”虞知见到来人,喊了一声。 李清如在虞知身边坐下,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往南州府?” 虞知望着天上的星星,叹了口气。“我本想着尽快起程,可下午桐儿跟我说,要和我成婚。我便犹豫了。” “你这性子和你爹一点都不像。”李清如说道。 虞山河不会为了这些儿女情长烦恼,而虞知不同。他,敏感心细,想的多了,那些忧愁也就多了。 “你本就和黎家有一门亲事,当初你爹也未曾想到黎家的少夫人竟然生了一对双胞胎。而你阴差阳错与晚桐遇见了。这是缘分。缘分,避不开。” 虞知咧嘴笑着,也感慨着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可我不敢答应她。我想着去为我那没见过爹报仇,眼前的路是刀山火海。我怕一个不小心就死在了南州府。” 李清如沉默着,任何人面对项籍这样的仇人都会有种身处绝境的感觉,更何况虞知只是一个少年。 虞知唏嘘,看了一眼李清如,继续说道:“姑姑,我不想让桐儿有危险。” 此刻,虞知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桐儿留在京都就好,如果我能够活着回来,那......到时候再说吧。” 前所未有的危险带来前所未有的迷茫。 好似在迷雾中游荡,纵然迷雾深处闪烁着星辰,指引方向,但脚下的路遍布荆棘,一步踏错就会跌落悬崖。 李清如看向虞知,开口道:“我会保护好晚桐,而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 清晨时分,在黎晚桐睁开眼睛的时候,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檀木盒子。 一瞬间,黎晚桐心神一震,心中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虞知......” 两个盒子中分别装着凤凰金钗和凰血白玉。这都是大婚时虞知要给黎晚桐的东西,如今提前给了。 黎晚桐冲出房间,直奔虞知的房间。可虞知早已经没了踪影。 秋若若已经预料到了眼前的画面,她出现在黎晚桐的身后,说道:“黎姐姐,昨天夜里,小鱼哥哥已经起程南下。他说,他不知该怎么和你告别,索性就不说了。” 昨天夜里,虞知找到秋若若,将自己一切的嘱托交代给她。他相信秋若若,能够处理好京都的一切。 而秋若若也告诉了虞知一些事,其中便是包括流萤在南州府的据点。 秋若若继续说道:“小鱼哥哥说他会回来娶你。只不过不是现在,前途危险,他不想让你跟着一同冒险。” 黎晚桐知道虞知的身世,更知道南州府如绝境,可她甘愿陪着虞知同生共死。 黎晚桐流出两行清泪,语气坚决道:“此生,我黎晚桐非虞知不嫁。若是就这般被他抛下,让他独自面对绝境,我宁愿和他死在一处。” 女人本就不柔弱,尤其在信念坚定之时。 秋若若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虞知已经去往南州府,黎晚桐又能如何? 而在京都中,秋若若也有她该做的事情要做。 ...... 虞知离开了京都,朝着南边慢悠悠地游荡。 从北境回到京都不过十日左右,只不过其中六日都是在大理寺那干净的牢房中度过的。 这六日的时光并不让虞知觉得难忘,只当是在一个不能走动的屋子里住了六日,顺便认识了一个老头。 哦,对了。还收了一柄金匕首。 该是能换一些银子。 不过,虞知又从秋劲风口中得知,这匕首很贵重,尤其是在南州府。虞知收起了拿它换银子的想法。 除了这六日的牢狱之灾,剩下的几天才让虞知记忆深刻。 平常的一天,虞知遇见了姜溪月,相见不相识的亲生母子。 平常的一夜,虞知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血海深仇压在了心头,如迷雾困扰着虞知。 狗血的身世让虞知不得不承担起前所未有的危险。就算他逃避,那些人也会找上门。何况他已经逃避了十多年。 因此,虞知选择成为萧元德的刀,将刀锋挥向南州。 北上北境时,成群结队,像是约着好友外出游玩。 如今南下孤身一人,更像是少年侠客游历江湖。 离开京都,虞知寻了一支商队同行。南州府匪患让往来的商队更加警惕,将平时聘请的保镖数量提升一倍之多。 保镖是将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价格不菲,尤其是南州府的匪患让保镖的价格水涨船高。裂石三品的保镖要五十两银子,而破甲四品的保镖更是要一百两。至于裂石一品,二品的都是在三十两以下的价格。 商队有五十多人,而保镖便是占了一半之数,其中裂石三品有五人,破甲四品的也有三人。剩下的十数人都是裂石一二品。 这么一算,光是聘请保镖的费用就占了此趟生意利润的大半。不过,利润再薄,只要将货物运到,自然也能够赚一些银子。 若是这货物被山贼给抢了,这生意没钱赚不说,还丢了声誉。因此,保镖这些银子该花就得花。 这些保镖不是十万大山里面那些天赋出众的宗门弟子,他们凭着一两本粗浅的功法,修行到裂石,甚至破甲已经极其不容易。并非每个人都有奇遇,有功法,有资源助其修行。 而破甲四品的修为也能在军中混一个比较好官职,在一些偏远的地方当个郡守也不成问题。 虞知谎称修为仅是裂石三品,拿着二十两银子,剩下的三十两安全到达南州府才会兑现。 一趟护送的生意,可以赚整整五十两银子,这是大多数人家十年才能赚到的钱。 那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也让同行的下人眼红,他们是主家的扈从,每月有个几钱银子,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这支商队的目的地是苏城,这也是虞知的目的地。苏城实在南州府的北边,与沧州府相邻。以商队的速度,从京都到达苏城,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虞知不急,一个半月可以让他修行修行,将开碑七品的境界打磨地更加稳固。 商队一路南下,最开始的半个月行程相安无事,离着京都近一些,百姓的日子也更太平一些。再者说,二十余位修行者开道,一身身充沛沸腾的气血分明打着生人勿进的旗号。 沿途一些劫道的山匪也望而却步,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 这些保镖里除了虞知独拉独往之外,大多数人都有着交情,尤其是其余四个裂石三品和其中一位破甲四品,这五人时常走动,关系匪浅。另外的一位破甲四品更喜欢和裂石一二品喝酒吃肉,中年模样,更是爽快一些。 虞知的形单影只也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让这些修行者对于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有裂石三品的俊秀少年生出了兴趣。 裂石三品在虞知眼中不算什么,毕竟他杀过开碑八品的强者。但在寻常百姓人家,这是可以光宗耀祖的光荣。凭着这一身修为,定然是饿不死的。 而且虞知还是如此年轻,这一身精壮的气血踏入破甲四品,指日可待。 与四个裂石三品的修行者熟识的那人叫做周虎,常年在京都做着护卫保镖的活计,那四个裂石三品也都是他的生死兄弟。 以破甲四品的修为护送商队,这是常有之事。而破甲四品也算是其中较高的境界。 周虎的声誉很好,价格也颇为公道。因此很多人愿意找他护送。不过,他也生性警惕,这些年也便是只有他们兄弟五人,不接受其他人入伙。 走了半月之久,已经远离了京都,路上的不安定也多了许多。 周虎是经验老道之人,这条路他已然走了许多次,周边的山匪是谁,也是一清二楚。 不过,这次走来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里是一片荒野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野上也有几个村落零星地散落着。 以往周虎护送的商队都会在这些村落的附近落脚,拿出一些银钱和村里的人家买一些吃食。但此次途经的村子里空无一人,那些畜养的牲畜也凭空消失了一般。 整个村子没有一点活物。 好像所有的活物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吞噬了。 周虎发现了其中的异常,没有说出口,只是催促着车马前行,尽快离开这片荒野。城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夜间行路最有可能给山匪可趁之机,这也是护镖的大忌。 但周虎心中的不安催促着他前行,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接连几个村子都是一样的场景,村子里没有搏斗的痕迹,屋舍完好,还有正在搭建的新的房屋,这也不会是整个村子搬迁。 虞知躺在堆放货物的马车上,锐利的目光掠过周围,诡异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商队之中。 没有人说话,绷紧了心神,不敢打破行进的脚步和安静地可怕的空气。这一刻,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沿途的异常。 期间,虞知数次朝着一侧的山林中望去。他隐隐觉得有人在窥视着他们。那种晦涩阴暗的目光像是厉鬼的注视,让虞知发冷。 清晨时分,起了一场大雾。 白茫茫的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一行人不敢逗留,就算是看不清前路,也继续前行。 马车中的主家没有反对,一直听从着周虎的安排。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拉开了诡异的序幕。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吃人白雾 半个月的时间,京都很平静,平静到让整个京都没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方涛日日来秋府“点卯”,比值守城门的将士还要准时准点。 原因无他,自然是余蓝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只要方涛一日没来秋府,那他准时准点就会变得瘫软无力,动弹不得。 起初,方涛哪会这么听话,甚至出了侯府就直奔怡红楼去了。 黎晚桐管不住方涛,这方涛还扬言一个臭娘们凭什么管我。 这话传到了黎晚桐的耳朵里,黎晚桐只是皱皱眉头。但这话也传到了余蓝的耳朵里,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那一日,余蓝堵在方涛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那一夜,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彻夜未归,不知去了何处。 而在那一夜之后,每日清晨从镇远侯府去往秋府的路上多了一片骂声,而在离秋府两百米的地方,那骂声又戛然而止。 打又打不过,余蓝动手可是真的狠。就是镇远侯也看了心疼。但余蓝的医术足够厉害,知晓人体结构,保准每一拳下去不会伤筋动骨,那疼痛却也能让人痛不欲生。 “先生,今日的书读完了。”方涛恭敬地对黎晚桐说道。 短短半个月,那浪荡纨绔已经成为了乖乖学生,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黎晚桐的心思根本也不在方涛的身上,而是牵挂着远在南州的虞知。 “先生?”方涛再一次喊道。 黎晚桐回过神来,看向方涛,开口道:“你称我一声先生,但这些日我顾不上你。今后,我可能也没时间教你。昨夜,我为你整理了一些书籍,你可用心多读几遍,对你大有裨益。” 方涛闻言,心中不禁欣喜。他读书并不是喜欢读书,而是无可奈何。 余蓝就在秋府,一言不合又是一顿毒打。 若不当个乖乖学生,不出一日就要被打死。 这几日,方涛也从书中学到一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 忍一时,风平浪静! “先生是要离开京都?”方涛喜上眉梢,离他自由的日子不远了。 怡红楼的小娘子们,我方小侯爷又要提枪上阵了! 黎晚桐点点头,这是她半个月前便做出的决定。因为方涛,才拖延到了现在。 方涛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比那些从大狱里出来的犯人都要兴奋。 见着余蓝,方涛立刻收敛了嬉笑,恭敬道:“见过余师叔。” 用着余蓝的逻辑,你方涛拜黎晚桐为师,称为我一声师叔不过分吧! 余蓝办这个脸,嗯了一声,比黎晚桐还像个先生。“回去,好好休息,明早不要迟到。” 不知为何,方涛每次见余蓝都会有种浑身发颤的感觉,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死到临头。他近乎都是逃一般地离开秋府。 ...... ...... 夏季不该起雾,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也不会出现雾气,更何况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 雾气浓重,就是拉货的马儿也辨不清方向,只能让下人拉着往前走去。 摸着石头过河! 谁也不知道脚下的路到底是什么。 烈马嘶鸣,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扬起蹄子驮着一人冲进了茫茫白雾中,很快人影连着马蹄声和叫喊声一同消失。 一时间,商队众人都受到惊吓,脚步声杂乱,分明已经心慌。 违反节气的大雾必然存在着诡异。 周虎面容镇定,他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但作为商队中境界最高之人,他不能表现出慌乱的神色。 “所有人下马,商队的人全部集中在马车周围,扶着马车前进。护卫搭着前面一人肩膀,不要有一人掉队。我来开路!” 周虎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中,一下子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脚步声也变得井然有序。 周虎不愧是经验老到,他一人开路也就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虞知依旧坐在货物堆上,看向车队后方的白雾深处,眼中疑惑。 有东西在暗中窥视......这种感觉已经不止出现了一两次。 随即,虞知运转真气,双眸闪烁着如萤火的光芒,妄图看穿这茫茫白雾。 “喂,你还不快下来。现在危险,你是护卫保镖,就是这样吃干饭的?”说话的是周虎的兄弟,其中一个裂石三品的人。 若是放在平时,一路无惊无险,任凭虞知躺在马车上休息也不妨事。 可现在白雾诡异,前路未卜。谁也见不得虞知这样不出力的人。 虞知应了一声,从车上跳下,说道:“我走在最后!” “哼。胆小鬼!”那人又说了几句,好似躲在后方是最安全的。 周虎听到了,却是呵斥道:“三儿,闭嘴!” 虞知也没有解释,他心中那一股危机感来自于车队后方的白雾里,那里才是隐藏最深的地方。 商队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如履薄冰。 “真他娘的倒霉,这时节怎么会有这样的大雾。” “安静些,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路前头太平,但你瞧见那几个村子没...实在太怪异了。” “还好主家请了周虎,不然刚才我们这商队恐怕早乱了。” “是啊,幸亏有周虎在。他们兄弟五个在京都商队的圈子里又是有声誉的。” “这娘希匹的雾气真让人瘆得慌。希望只是气候反常,千万不要出什么古怪!” “......” 众人小声地交流着,也不敢放松警惕。 虞知在最后走着,也没有听周虎的命令将手搭在前面的人的肩上。 阳光可以穿透白雾,却无法将白雾驱散。白雾很沉,像是棉絮一样浮在空中,除非用力去拨开,否则雾气就停留在原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白雾还在。 “停!”周虎停下脚步,商队也跟着听了下来。 商队管事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虎蹲下身子,在地上挥手驱散了一些白雾,看着地面,眼中惊骇。他沉声说道:“我们刚才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按理说此刻应该走出山里,进入平原,再不远就一个小镇。可这里的雾气还未散去。” “我看了一下地面,这都是我们商队的脚印和车辙印。” 管事一听,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此说来,我们刚在一直都在这白雾里转圈?” 周虎不想承认,但也必须认清现实。“恐怕是这样。” 以往走此路都没有出现过这样诡异的事情,一时间就连周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知也发现了这一点,地上重复的脚印和车辙印都说明了此前他们都在转圈。这白雾仿佛如影随形,一直跟着众人。 忽然,有人惊呼道:“老黑,老黑不见了!” 周虎有先见之明让每个人互相搭在前一人肩上,防止有人走失。可依旧出现了意外。 “怎么回事?”周虎问道。 那人惊慌失措,神色只剩下惊恐。“老黑,他......他这么没了。”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肩膀上失去了重量,一扭头身后就没了人影。 而跟在老黑身后的那人也附和道:“我也是觉得手上一轻,老黑就不见了。” 周虎面露难色,心中唯有不安。这诡异的白雾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刹那,又有人喊道:“这里也少了人。” “还有这里!” 一处,两处......五处。 一共“走丢了”五个人,这都是裂石一品的保镖。 虽说境界不高,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始终让人不可思议。 “鬼!这是遇到鬼了。”有人惊恐地喊道。 “听说这深山里有山鬼,肯定是山鬼作祟。” 周虎嗔怒道:“胡言乱语什么,在这儿扰乱人心,还不如想想该如何走出这片白雾。” 一下子失去了五个人,让浓重的不安和恐惧再次降临在每个人的心头。 此时,另一位破甲四品开口道:“或许真是个鬼怪也说不定。” 此人叫做苏宜春,名字颇为文雅,却是个刀疤脸,看着阴险,个性却又爽朗。刚听说这名字,定是和这容貌匹配不起来。 周虎怒道:“世上没有什么鬼怪,有的只是人心作祟。这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苏宜春没有争辩,笑了笑走到一旁。 从进入白雾开始,苏宜春没有多嘴,一切都听着周虎的吩咐。现在“走丢”了人,他也是听着周虎的吩咐。 虞知也不信有鬼,即便有鬼,比鬼都厉害的绯樱女王,他都见过,还怕这些跳梁小鬼? 虞知再度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他倒是想看看白雾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商队彻底停在了白雾中,周虎需要想出走出白雾的办法,而其他人则是需要休息,需要稳住心中的恐惧。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沉,太阳下山,黑夜降临。 不知不觉,商队已经在白雾中耗了一天。 周虎兄弟五人凑在一起琢磨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白雾就像是监牢,随着他们移动,让他们辨不清方向,只能受困于此。 眼下的情景已经超出了周虎的认知。 “娘的。老大,我们冲进白雾去,大不了一死!” “对,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周虎一直沉默着,他没有头绪,更不想让这些兄弟白白送死。 此刻,那个叫做三儿的说道:“大哥,让那个姓苏的和李知都过来,一起杀出去。不能什么风险都咱们兄弟扛着。” 闻言,周虎看向待在商队最后方的虞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苏沐慈 半个月来,虞知沉默寡言,屁股像是黏在了马车上,极少挪动。 也亏他是裂石三品的修行者,否则商队的下人也伺候不了他。 周虎走向虞知,若是一路平安,他不愿和陌生的修行者搭话,就算是同一个雇主,也不想牵扯太多。 在江湖中,并非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极有可能“这个朋友”会要了你的命。 虞知见周虎走来,没有刻意地起身,他吐掉嘴里的那根草,看向周虎。 “我想这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座阵。” 周虎没有想到少年会主动开口,毕竟近半个月的时间,少年极少和旁人说话,都是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周虎想了想说道:“你有办法破阵吗?” 既然能看出阵法,这已然超出周虎太多。若非虞知点醒,他会继续苦思冥想下去。 虞知摇摇头,他并不通晓阵法,即便将甲里有云缙留下的《诸星阵法》,但虞知没学。 阵法奥妙,千变万化可不是一两日能够学会的。就是星云之主云缙也是穷极一生才专研出《诸星阵法》。 三儿冷哼一声,并不相信虞知的话。“说大话谁不会啊,我还就说这白雾是山鬼作祟呢。你看那些沿途的村子所有人都凭空消失,除了山鬼又有谁能做到?大哥,我们莫要信这个只吃白饭的家伙。” 半个月来,虞知“饭开张口”,出工不出力的姿态早已让三儿厌恶,此时更是恨不得怼死虞知。 “三儿!”周虎嗔怒。 虞知倒是不在意,他年纪比对方都小,但眼界比任何人都要高。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级,虞知也没必要介怀。 虞知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信与不信,你们自己看着办。但继续下去,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死。 这个字眼会带给人恐惧,也会带给人怒火。 虞知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这并不包含他在内。 三儿不服气地说道:“你也会死在这里。” 虞知懒得和对方拌嘴,他对着周虎说道:“要破阵倒也简单,去白雾里找到阵眼,或者把布阵的人给杀了。很可惜,你们暂时做不到任何一点。” 周虎明白如今的危局,倘若是进入白雾之中,无论是他们,还是商队都会死在这里。 但一直被困在白雾中,也只是坐以待毙。 “李兄,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我曾猜测你该是出自京都中某些府邸之中。面临现在的危局,你还能够如此淡然,定有活命的法子。我们兄弟愿意将此行的报酬全部给你,只希望你能出手相助。” 周虎不过是破甲四品而已,这样的境界只是在护镖的地方算高,放在十万大山的那些宗门里,扔块石头下去都能够砸死好几个。 可周虎能混到今日的地步,不是凭着境界修为,而是这一双毒辣的眼睛。他能够看出虞知身上不一样的东西。 虞知又是笑了笑,说道:“怪不得你做大哥,这眼光就是比你兄弟强。” 说着,虞知不忘挤兑三儿一眼。 见虞知这样回复,周虎心头一喜,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定然有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虞知再度看了白雾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白雾,落在了最后的那一道黑影上。 随即虞知说道:“管事,我想见见马车里的妇人。” 商队二十余人,管家一路打点安排,众人都知道马车里还有一位主家,可谁都没见过。 众人惊疑,谁都没见过马车里的人,从离开京都马车里的人就极少出现,吃饭在车里吃,方便也在深夜找个僻静的地方。 可虞知怎么知道马车里是位女子? 管事眼中也透着几分惊讶,旋即为难道:“小兄弟,我家夫人不方便见人。你若是有事和我说就行。” 虞知轻轻摇头,说道:“我想你应该做不了主。” 虞知在管事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管事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立刻走向马车。 周虎好奇道:“李知和管事说了什么,竟然让管事都要通禀主家?” 三儿则是不屑地说道:“就他这种人,明显就是想坐地起价,多赚些银子。” 三儿故意大声,足以让虞知听见。 虞知又是看了三儿一眼,目光轻蔑。“我收了主家的银子,自是要保护好商队。但你的命不是在我保护的范围内,你若是再多嘴,我一定会等到你死了之后再带着主家脱困。” 驱狼吞虎计! 虞知的话不可谓不狠毒。 倘若真像虞知说的那样,在三儿死之前,商队的人恐怕要死去大半。 到时候,商队的人最希望三儿先死,更有可能合起伙来先杀了三儿。 三儿哑口无言,他自是惜命,但瞧不上虞知的做派。 很快,管事走了回来,对着虞知说道:“小兄弟,请!” ...... 幽静的山林中,一道黑影落在树枝尖头,他如一个羽毛一般轻飘飘地立在树枝上,没有压弯一点树枝。 黑影浑身都包裹在一团白雾之中,没人看得见他的全貌。 “真是可惜了这个美人儿。可是苏家有人不希望你回去。” 话音刚落,晚风吹拂,将白雾吹散,黑影也随即消散。 ...... 马车昏暗,没有一点光线。 虞知自然也看不清那位小姐的模样。 虞知没说话,对方却是先开口道:“你如何知道车里的是女人?” 黑暗中,虞知笑了笑,揉了揉鼻子说道:“夫人用的是京都粉蝶轩的脂粉,恰巧我有个妹妹偏爱这些。这几日闻的多了,一下子就猜到了。” 多了黎晚桐和余蓝这两位小姐妹,秋若若自然带着两人瞧瞧京都里的东西。尤其是脂粉,哪个女孩子不爱呢? “粉蝶轩的脂粉味道很淡,仔细闻才能分辨。”虞知解释道。 对方又说道:“粉蝶轩一盒小小的脂粉就要五两,你的妹妹既然用得起粉蝶轩的脂粉,你也不至于替人护行谋生。少年,你是谁?” 妇人的眸子很好看,就算是噙着冷漠和冰霜,这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 虞知直视对方,见过韩鞅那对森森鬼眼之后,再凌厉的眸子也不过如此。 “夫人只需将我当成顺路南下的旅客就行。而且如今能够救你的也只有我。”虞知自信地说道。 对方沉默,没有立刻回答虞知。 此行的货物是活物——管事传的话很简短,却字字戳在妇人的心中。 妇人知道少年已经猜到了许多,可他又是如何猜到的? 虞知嗅着马车里脂粉的清香,相比于外面死气沉沉的白雾,他巴不得在马车中多坐一会儿。 诡异的白雾将妇人推到了绝境之中,她若是走不出白雾,就回不了苏城。 虞知的话也让妇人不得不做出抉择,可少年的目的是什么? 良久,妇人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妇人说完,便是等着虞知狮子大开口,银钱不重要,再多的银钱妇人都给得起,就怕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另有所图。 虞知嘴角扯起一抹笑意,说道:“很简单,我想要知道夫人的身份和这杀手为何要杀你?” 妇人惊疑道:“杀手?你怎么知道对方定是杀手?” 虞知神秘地说道:“我有个朋友曾经是杀手,后来金盆洗手。他跟我说了很多奇怪的杀手,其中就有这位喜欢用白雾杀人的杀手。” 其实在很早之前,虞知早就和宁欢要了一份杀手名单。这都是三先生麾下的杀手,称谓、境界、特征、杀人手段等等事无巨细都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上。 妇人脸色冰冷,气息有些急躁,大抵是因为愤怒和痛心。 虞知说道:“看来夫人已经猜到是谁派来的杀手了。” 平复了呼吸之后,妇人终于开口道:“我本名苏沐慈,是苏城苏家的长女。苏家是南州府的大户,在朝堂商界皆有所建树。但近日家中遭逢大变,恐有动荡,我便想要赶回苏城。现在看来,家中有人不想让我回去。” 苏家.....秋若若给了虞知许多书函,都是关于南州府错综复杂的势力,士族世家,官场重臣等等。 这份东西是无数流萤花了多年方才整理成册。 虞知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 苏家也在书函之中,说不上南州府最顶尖的世家,但在苏城这一亩三分地也有些名望。 “你若是能护送我回到苏城,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苏沐慈说道。 虞知摆出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说道:“你都不是说了我妹妹都用得起粉蝶轩的脂粉,我还差这俩钱?” 苏沐慈一时语塞,虞知继续说道:“我这人最守信了。收了你们二十两订金,便是要送你到苏城。到时候再给我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就行。” 苏家......虞知记得不久前苏家正有两人被了罢官,而今还未到南州府就和苏家的人遇上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苏沐慈眼中满是欣喜,可随即又担忧道:“小兄弟,杀手是何境界?你真有办法对付?” 虞知瞥了一眼苏沐慈,心道:就冲你这不信任的态度,得价钱。 “听你的声音,年纪该是与我相仿,不要一口一个小兄弟,显得老气横秋的样子。” 苏沐慈闻言,忍不住笑道:“我该是比你大个几岁,而且早已经嫁人了。” 虞知挠挠头,说道:“明日我们可以继续赶路。” 虞知没有说对方是什么境界,因为不管什么境界,今夜都会死在他的手中。 正当虞知要钻出马车的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问道:“你用的是什么脂粉,挺好闻的。” 黑暗中的苏沐慈两颊泛红,紧张道:“普通脂粉罢了。” 虞知不疑有他,应了一声,离开了马车。 殊不知,今日的苏沐慈根本没抹脂粉,这股清香完全是她身上的味道。 “真是个懵懂的少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三章 雾鬼 过去一整日,虞知都跟在商队的最后,他在观察白雾。 沿途空无一人的村子.....虞知一直以来都将村子和白雾联系在一起,那些村子的人如商队“走失”的五个人一般都被白雾给吞噬了,这也是能解释。 可这些诡异的白雾没有给虞知太大的压迫感,而是白雾之后的气息更让虞知心惊。更让虞知奇怪的是,带给他异样感觉的气息似乎并不属于人族,更像是夜鬼。 于是,虞知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沿途村子空无一人的诡异与突如其来的白雾.....假如这两者没有关联...... 那么,这一切就都不难解释。 离开马车后,虞知对着管事和周虎说道:“今夜,轮流戒备。若是没有意外,明早我们就能出发。” 三儿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刚才虞知的那番话,也就咽了咽口水,憋了回去。同是裂石三品,他年长许多,却被少年威胁,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李兄弟,劳烦了。”周虎对着虞知抱拳说道。 虞知无所谓地摆摆手,随手拿起一把剑,朝着白雾深处走去。 脱离了商队的虞知脚步更加轻便,如一头蛮牛一般在白雾中乱撞。即便是身处阵中,虞知也不担心什么。这样的底气源于自身的实力。 北上一行,虞知过得很憋屈,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就怕给三先生等人找到破绽。如今他行踪隐秘,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南下,如今又走到了何处。 因此,虞知并不担心燕云十八骑截杀,路上遇到的一些阿猫阿狗随便杀了便是,也当是为民除害了。 尤其是三先生手下的那些杀手,见一个杀一个。 这也多亏了弃暗投明的宁欢。 虞知不由得感慨道:“宁欢是个好人。” 白雾很浓重,像是一道道布帘叠加在一起。身在白雾之中移动时,总会受到一些阻力。 白日里,阳光还能穿透一些白雾,让人看见些许光明。但到了晚上,雾气里更是漆黑一片。 虞知运转真气,双眼中闪烁着微光,洞察周围。《小人图》带给虞知最明显的变化便是这双能看清真气流动的眼睛。 在白雾之外,白雾身影也注意到了脱离商队的虞知。 “呵呵,看来是被吓破了胆,胡乱闯了进来。” 他用白雾布阵,杀过很多人,见过更多类似的场面。那些被困在白雾里的人心生恐惧,被恐惧折磨,而后发疯似地闯入到白雾中,挣扎着求一线生机。 殊不知,这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已经围困他们一日,今夜就将他们杀了,好回去复命。简单,真简单。这次的任务真是太简单了。” 话音刚落,原本死气沉沉的白雾开始浮动,紧接着化作一个个鬼魅的模样,飘荡在商队的周围。 “哈哈哈!” “嘿嘿嘿!” 凄厉阴冷的声音从这些大大小小白色小鬼口中发出,将人拖进无边的恐惧之中。 “怎么回事儿?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鬼啊,快跑!” “山鬼,这一定是山鬼作祟。” 商队陷入了慌乱之中,那些商队的下人被吓得躲在马车地上不敢动弹,而裂石一二品的修行者更是胡乱地冲进白雾里失去了踪影。 惊恐的声音混杂着小鬼阴森的笑声回荡在白雾中。 这些小鬼仿佛是来索命一般,扑向商队中的所有人,勒住他们的脖子,又或者捡起地上的刀剑砍向众人。 面对这样的局势,周虎完全失去了掌控,他握着手里的刀,说道:“管不了其他人了,我们兄弟五个先护住马车。” 四人皆是点头,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团结才能活命。 一个小鬼拖着比他还要高的大刀横扫而来,刀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周虎抬脚一踹,真气迸发,大刀铿锵一声落在地上,小鬼化作白雾消散。 每一个小鬼的实力并不高,奈何茫茫白雾,小鬼如千军万马般扑来,它们是死物,没有恐惧,也根本不怕死。 鬼多势众,不可力敌! 周虎高声喊道:“想活命的人都到这里来,不要乱,守住马车。撑过一个时辰,就能活命。” 一个时辰......就连周虎自己都不知道这说法从何而来。 可他明白现在整个商队如一盘散沙,唯有将众人团结起来,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才能保全大多数人的性命。 一个时辰是周虎给众人的希望,也是周虎对那个深入白雾的少年发出的求救讯号。 果真众人听到周虎的话,纷纷捡起地上散落的武器,朝着马车边上聚拢。 周虎望向白雾深处,希望那个少年能带来奇迹。 ...... 虞知也发觉了商队那边的情况,在他的四周都传来了惨叫声,正是那些闯入白雾的人。 忽然,眼前的白雾化作小鬼朝着虞知扑来。 虞知眼疾手快,淡定挥剑,一道剑气斩落小鬼,朝着白雾深处飞去。 又是走了几步,小鬼不时地出现,袭杀虞知。 “找到你了!”虞知嘴角一扯,闪着微微荧光的眼瞳中出现了一道白雾的身影。 白雾身影如鬼魅般潜伏在白雾之中,只要他想,整个白雾都是他的容身之所。 “据说这苏家的长女风姿妖娆,珠圆玉润,若是能好好品尝一番她胸前的那对白兔,滋味倒也美妙。可惜可惜,我没这福气,就是她那半身不遂的夫君也没这福气。” “她的死讯传回苏城,不知道她那夫君会不会有几分伤心。” 白雾身影猥琐地笑着,在雾中他是鬼,也是帝王,掌控白雾中一切生命的生死。 轰隆! 一声惊雷动荡白雾。 如水桶般粗的紫雷朝着白雾身影落下。 被发现了?......白雾身影来不及震惊,身影消散,悄无声息地融入白雾之中。 紫雷将地面轰成一片焦土,缕缕黑烟还未飘荡,就被浓厚的白雾给吞噬。 哼,运气而已,找我一次,还能找到我第二次吗?......白雾身影极为自信,他杀过许多人,就算是开碑之上的强者也极难找到白雾里的他。 这念头刚一升起,强烈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 危险! 风雪剑光侵袭而来,驱散白雾,也到了他的身前。 白雾退散,露出了其中的真身。他从未展示给外人的真正面容。 肆虐的剑光落在身上,瞬间身上出现无数的血痕,如棉絮般的白雾上点缀出点点鲜红的血花。 “雾鬼,南州杀手,破甲六品下,擅长以雾为阵,困杀目标。据说,整日将自己包裹在雾气之中,没人见过其真面目。” 随着声音飘出白雾,虞知的身影也来到了雾鬼的眼前。 清秀的少年,那个裂石三品的少年。 雾鬼不知道区区裂石三品为何能施展出这般强大的武技,他更不明白少年是如何在白雾中寻到他的真身? 如此轻而易举? 雾鬼是个佝偻的老头,身形矮小,模样鬼祟,嘴角的两撇胡子更是透着猥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 虞知笑了笑,说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号,还知道你是三先生的手下。” 雾鬼眸子一怔,看着虞知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知道他雾鬼不难,但要知道自己和三先生之间的关系却极难。 “你是谁?” 虞知笑而不语,提起剑,朝着雾鬼杀去。 雾鬼飞退,将身影再度藏匿到白雾之中,同时双手抬起,袖中射出两道毒箭。 见虞知不躲不闪,雾鬼的眼中露出一抹冷笑。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鬼市中买来的毒箭,箭头放在见血封喉的毒药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就算是开碑之上的强者也难逃一死。 雾鬼控雾,以阵杀人。这也就代表着他近身搏杀不是他拿手的方面。 面对商队中最强的保镖不过破甲四品,雾鬼依旧选择了用引以为傲的雾阵。实则以他破甲六品的实力,杀入商队之中,不出半个时辰,商队全灭。 当然这是在排除虞知的情况下。 虞知从宁欢那里知道了杀手许多的手段,直呼阴险。 面对两道毒箭,虞知没有后退,《瞬星》加持,身影如星辰疾驰,轻松地躲过了毒箭。 好快......藏匿在白雾中的雾鬼十分恐慌。 逃,此人不是我能对付的,这该死的赏金不要也罢,钱财哪有命重要? 逃生的欲望尤为强烈。 雾鬼怎么也想不到这商队之中混迹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实力。 雾鬼如鬼魅一样急速游荡在白雾间,他朝着身后的白雾看了一眼,不见虞知踪影,心头一喜,心道:“前两次给这小子碰了大运,竟能找到我的真身。我且看你如何冲出我的雾阵!” 正当雾鬼以为逃离了虞知的时候,一道紫雷再次落下,四处蔓延的紫色雷电挡住了雾鬼的去路。 紧接着虞知从白雾中冲出,一脚踹向雾鬼。 矮小的身影倒飞而出,落在还未消散的雷电上。 “啊!” 接连的惨叫之后,雾鬼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 商队里,周虎等人还在苦苦支撑。 小鬼层出不穷,前赴后继,像是潮水一般要将众人给淹没。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裂石一二品的修行者死了三人,商队的下人死得更多,就是周虎身上也挂了彩。 另一个破甲四品的苏宜春也受了伤,但他依旧紧紧护在马车周围。 “老大,那个李知是不是骗了我们,独自逃命去了。”三儿不禁说道。 周虎没有搭理三儿,危难之际,是个人都会生出许多猜想。这些猜想往往都是将人往阴险狡诈的方面推测。 周虎嘶吼道:“一个时辰,还未到。兄弟们,守住,就能活命。”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四章 破阵 马车内,苏沐慈心神慌乱,她以为回南州的途中只会遇到些山贼,可等来的确实杀手,还是出自亲族的暗杀。 从京都雇请的保镖对付山贼已然足够,可面对诡异白雾却也束手无策。 苏沐慈不禁想到了那个清秀的少年,心中的慌乱也少了几分。 少年不必骗人,可就算是少年独自逃命去了。苏沐慈也不会心生怨怼。 这个世上,还是活着最为重要。 ...... “撤了雾阵。”虞知冰冷地开口道。 雾鬼则是说道:“放了我。我撤了雾阵,否则你也走不出这片白雾。” 虞知气笑了,手中那一柄普通至极的长剑嗖的一声刺在了雾鬼的手掌上。 雾鬼惨叫连连,眼中的愤恨喷薄而出。 虞知不耐烦地说道:“麻烦你搞清楚情况,我并不是在和商量。我能找到你,自然也能找到阵眼,费一些工夫罢了。” 雾鬼说道:“难道你不在乎那些人的性命。等你找到阵眼,这些人早已经死绝了。” 雾鬼以为摸准了虞知的心思,想和虞知做个交换。 且听虞知为所谓地说道:“他们死了,我杀了你,不正好替他们报仇?只不过你是想生不如死,还是死得痛快些。” 少年微笑的脸庞就像是阎王一般,让人心悸。 虞知再次威胁道:“我既然能认出你,那你应该相信我手里折磨人的手段绝不会比你们这些杀手少。” 雾鬼信了,也怕了,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哀嚎的画面。 雾鬼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震碎,顷刻间所有的白雾开始退散,在白雾之外还是那一片山林。 月明星稀,荒山孤寂,到处都透着一股阴冷凄凉的意味。可即便如此,也比在透不过气的白雾中要好太多。 虞知看向碎裂的玉符,说道:“早这么配合,也免得挨上一剑。” “我问你些问题,如实回答,可饶你一命。” 雾鬼急忙点头,就怕虞知反悔一样。 “三先生在何处?”虞知问道。 雾鬼看了虞知,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三先生了。听说他去了北境,而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虞知心中嘀咕着,难道三先生等人还在北境。 自北境那一夜之后,三先生等人没了踪迹。 虞知担心的是叶清欢,叶清欢的失踪极有可能就是被三先生他们掳走,过了这么久也不知去向。 李浩渺一路追寻,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虞知继续问道:“你这里设伏是为了杀苏沐慈?” 雾鬼点头,急忙说道:“有人发布了悬赏,要取苏沐慈的人头。这任务我给接了。这赏金也很高,足够一万两白银。幸好我手快,不然就被别人抢去了。” 雾鬼说话间还有几分得意,可回过神来,看见微笑的少年,得意逐渐消散,只剩下憋屈和恐惧。 “是谁发布的悬赏?” “不知道。这些客人的身份都是保密,就算是烟雨楼也不知晓。” 烟雨楼是南州府的杀手组织,也是承接和发布悬赏的组织。 秋若若给虞知的书函中提到了烟雨楼,只言片语,想来是探查不到更相信的信息。 “一问三不知.....” “别别别,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发布的悬赏,但我猜,苏家的二爷嫌疑最大。” “哦?为何这么说?” “这是苏城里人人皆知的事,那苏家的大爷不成器,但苏沐慈嫁了一个好人家。” 说到这里,雾鬼忽然一笑,立刻又继续说道:“苏家二爷争权不是什么秘密。想杀苏沐慈的也只有他。” 宗门争权,世家亦是如此。 虞知没经历过这些,却也能够理解此中的残忍与血腥。 太子萧景尧和三皇子萧景禹同样如此,只不过两人的“家”是整个大楚。 见虞知没有说话,雾鬼试探地问道:“你说饶我一命......” 虞知立刻接话,说道:“是啊,我这人最讲信用了。” 雾鬼见着虞知的笑容,心中多少有些不相信这个少年会这么好心。 本已经安静的山林中又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 ...... 等虞知回到商队的时候,众人正在打扫战场。 在周虎等人顽强抵抗的时候,白雾却忽然之消退散了,那些小鬼也纷纷消失不见,兵器几乎同时稀稀拉拉地落在地上。 众人错愕,却也知道这应该是劫后余生。 见虞知回来,周虎立刻迎了上去。 “此番多谢,李兄相救。等到南州府之后,我等兄弟五人一定如约将报酬给李兄。”周虎诚恳地说道。 虞知一怔,他早就忘记了这回事儿,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只是为了救我的主家而已。” 商队中的伤亡惨重,二十余号下人死了一半,大多是被吓怕了胡乱冲进白雾中丧生。修行者也有十数人死在小鬼的刀下。 一具具尸体被安防在一处,等着焚烧。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死在深山无人知。就算知晓了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虞知绕过周虎,径直走向马车。他坐在马车外,说道:“有人买凶杀人,要你的性命。不过,查不到买凶人的身份。只有回到苏城之后,靠你自己查了。” 马车里的苏沐慈应声道:“今夜多谢小兄弟了。” 虞知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有了些困意。 “还得提醒你几句。此地离南州府还有一个月的行程,买凶人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你。今日来的杀手大概是破甲六品的修为,下一次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牛鬼蛇神。” 苏沐慈闻言,心里又不免担忧起来。 “小兄弟,能否护送我到南州府。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虞知笑了笑,笑声中有几分讥讽。“夫人,你能给我什么?说白了,我不缺银子,也不缺武技功法。” 虞知要做的事已然远远超出了苏沐慈的能力范围,否则,他不介意借助苏沐慈的力量。 苏沐慈也能猜想到虞知定是身份不凡,如此年纪就能无惧破甲六品的杀手,这样的人放在整个南州府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天骄。 两人都沉默着,这个话题似乎难以继续进行下去。 忽然,虞知钻进了马车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总觉得马车里透着淡淡的清香,这香味怪好闻的。 虞知的动作让苏沐慈羞赧地绷紧了身体。 少年的动作带着调戏的意味,可他分明不知道这淡淡的清香不是脂粉,而是苏沐慈的体香。 离开京都的前两日,苏沐慈确实略施粉黛,这也是虞知闻见的粉蝶轩的脂粉,可之后苏沐慈再也没有用过脂粉。 觉察到苏沐慈不对劲的虞知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无妨。”苏沐慈立刻应声,“你...你怎么进马车来了?” 虞知不明其中缘由,坦言道:“马车里有股淡淡的清香,挺好闻的。” 苏沐慈努力控制住自己僵直的身体,不想让虞知看出自己的窘迫。 不知者不罪,苏沐慈又怎好说出斥责的言语,至于解释,她便更加不好解释了。 马车昏暗,虞知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他直视着苏沐慈的眸子,说道:“你为何要回南州府?” 苏沐慈不知虞知为何会这么问,眼中透露着几分不解。“我是苏家的人,回南州府也是理所当然。何况,苏家遭逢变故.....” 虞知打断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应该是夫家的人。我想,你这个时候回去应该有更重要的理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在互相猜测着对方的心思。 “苏家算不得顶尖世家,但在苏城之中也是一方霸主。苏家争权,难道夫人也想着从中得到些什么?” 虞知的话再度让苏沐慈震惊。 苏家在南州府官场的重要两人都被罢官了,此时正是动荡之际,苏家二爷趁机争权。而苏沐慈知道一旦苏家落在她那二叔手中,她的处境将会更加糟糕。 许多事都是苏沐慈难以言说的,她只能从中斡旋,为自己求取一些机会。 苏沐慈苦涩地笑了笑,对着虞知说道:“世上之人各有苦衷。我虽然是苏家长女,但女子历来都是作为联姻的工具。苏家大房势弱,向来是以二房,也就是我二叔掌权,为与范氏联姻,将我嫁入范家,看似风光,实则只是一件货物,被苏家贩卖而已。” “近年,我胞弟平步青云,在家中有了些话语权之后,我父母与我的处境方才好过些。如今,胞弟被罢官,二房若是当家做主,我父母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胞弟失势,我靠着夫家的势力或许还能周旋一番,为我爹他们争取一些。我的目的仅此而已。” 虞知依旧看着苏沐慈,审视的目光没有挪开分毫。 苏沐慈说的真切,可对于苏沐慈的说辞,虞知没有全信。 虞知疑惑道:“若仅是如此,你二叔何必要杀你?杀了你,不也就是得罪了你夫家?” 苏沐慈声音凄苦了几分,说道:“你有所不知。我夫家虽说姓范,却是范氏的旁支。我若是活着,夫家自会帮衬一二,可我要是死了......世上,死人是最没有价值的。” 虞知认同地点了点头,重复道:“你说得对,死人最没有价值的。” 苏沐慈又说道:“如今这个世道,为了些许利益,手足相残,父子反目。更何况偌大的苏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个利字当头的世道。”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五章 藏在黑夜里的那只眼睛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商队继续南下。 知道其中真相的唯有的苏沐慈和虞知。 那一夜,虞知告诉苏沐慈,他会一路前往南州府,直到拿到剩下的三十两银子。 苏沐慈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要是虞知罢手不干。苏沐慈也拿不了虞知如何。可商队接下来的路危险重重,若是杀手再度出现,苏沐慈必然难逃一死。 经过雾鬼那一战之后,所有人对于虞知都多了几分敬畏,就是一直瞧不上虞知的三儿也避着虞知走。 至今商队的人也不知道白雾后的布阵者是谁。 而他们清楚的是,要是没有这终日慵懒的少年,整个商队都会死在那一场诡异的白雾之中。 至于雾鬼,虞知信守诺言,放了雾鬼一条性命。虞知废了他的修为,将他扔在山里,就看山里的野兽挑不挑食了。 就这样又过了十日,商队离南州府越来越近,再有几日商队就能走出这片荒野,进入附近的城池之中。 这也让商队里的人看到了希望。要是没遭遇那一场大雾,众人也不会这么恐惧。如今已经死了许多的人,恐惧在内心生根发芽。 唯一安心的就是虞知。他继续修行着,踏入开碑七品也就进入了另外一个层次——寻求大道。 叶清欢在未踏入开碑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剑意雏形,而虞知至今还没有任何感悟。 说不着急,这一定是假的。如今虞知最需要的就是修为。 虞知一直都在修行,重点也是在云缙留下来的将甲传承上。 《瞬星》三千星辰,虞知已经能够接住半数星辰,再往上已经是寸步难进。虞知知道这是目前的境界来说,所能达到的极限。 因此,虞知打算开始修行三千星辰帖的第二项武技——《大荒星陨》。 入夜,周虎带着另一个人值夜的,在商队之后,还有两人守着。在荒野上,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虞知坐在篝火边上,看向黑夜的深处。一路上,暗中的那一股压迫感依旧没有消散。 如虞知所料,荒野上那些空无一人的村子与雾鬼没有关系。 杀手最是小心谨慎,若是能不现身,都是喜欢藏在阴暗处,将人杀死。多一次露面的时机就会给自己带来多一分的危险。 现在虞知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那道藏在白雾之中,跟在商队后面的气息一直在窥视着他们。对方像是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发动攻势。 虞知很想知道这不似人类的气息到底是何物。对方不像是野兽,因为就算是成精的野兽也不会有这样强大的气息。 还是那些村子里的人都是对方弄没的? 如果真是,又是用何种方法? 周虎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看不到任何异常。他好奇地问道:“李兄弟在看什么?” 虞知回过神来,手里拿着树枝,拨动了一下篝火。他开口说道:“周大哥常走这条路,知道之前的那几个村子应该住着许多人家。可这次为何没见到一个人影?” 周虎一怔,也一直在纳闷这件事。他想了想,沉声说道:“我也在一直在想此事,心里觉得诡异,却也不敢说出来,免得人心慌乱。” 虞知点点头,周虎毕竟经验老到,谣言一传难免就会有一些动荡。 “我仔细看过几眼,屋舍外还晾着一些衣服和谷子,若是村子搬迁,不会将这些留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整个村子的人一起被转移走了。” 周虎细思极恐,一个村子有着几十户人家,上百号人。就算在荒野上走动也是一个很大的目标,可路上并没有大规模迁徙的痕迹。 再者说,这附近几个村子,足足有千人之数,如何能做到不动声响,让这些人失去踪影? 虞知喃喃道:“这几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虎看着认真思考的虞知,喝了一口酒,说道:“李兄弟,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计较,免得招来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虞知一怔,随即看向周虎眼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周虎则是说道:“想我这等小人物,境界低微,身份低下。干这一行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也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我在这行干了十余年,在这条路上见过太多的尸骨。没人在乎他们是如何死的,要是将这些尸骨埋了,足以称得上好心。” “曾经有个兄弟见着几具被人悬挂在树上的尸体,想着入土为安,将这些尸体好生安葬了。结果,他被那些人的仇家寻上门,被生生砍断了双手。后来才知道,那些尸体都是劫匪,那些人的家人都被劫匪给奸淫杀害。” “总之,出门在外,莫要管闲事。” 虞知理解这个世道并没有那么太平。在京都里风云诡谲,在荒野上刀光剑影。如周虎所言,莫要管闲事。 对虞知的身份,周虎猜测不到,但也能知道这少年并非真如他们一般。 也唯有这些不谙世事的少年才会对世上的诡异充满好奇。 殊不知,你在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虞知笑了笑,说道:“可如今,这已经不是闲事了。” 周虎诧异看向虞知,不明所以。 只听虞知解释道:“从路过那几个村子之后,我就发现有东西在窥视我们,一直到现在这东西还没有离开。” 话音刚落,周虎后背发凉,望向黑夜深处充满忌惮和恐惧。 三儿左右看了一眼,朝着火堆边靠了靠,颤声道:“你小子不要吓唬人。要说这东西一直在窥视我们,为何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虞知摊摊手,鄙夷道:“因为你们境界低,实力弱。” 三儿被虞知一怼,火气也上来了。“你倒是说说,你境界多高?” 虞知伸出手,用手指比画出一些距离,说道:“只比你高这么一丢丢罢了。再怎么样,比你厉害。” 三儿还想说话,却被周虎一个眼神制止。周虎是个明白人,问道:“李兄弟,你说的有东西在窥视我们。莫非这东西不是个人?” “说不好,我没有在它身上觉察到人的气息。” “或许是野兽也说不定。”周虎心中祈祷着,若是野兽,那就很好解决了。 虞知沉吟一番,摇了摇头。“野兽不会有这么强大的气息,就算成了精的野兽也不会跟着我们如此久。” 周虎再度看向黑夜深处,他觉察不到,更是说明这东西的实力在他之上。 虞知见着两人紧张的神色,安慰道:“倒也不必太担心。我想那东西也在犹豫要不要像我们发动攻势。或许我们一路平安也说不定。”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周虎苦笑道,“我们这日日提心吊胆的,也过不安生。李兄弟,你既然能觉察到它,能否直接将它除了?” 虞知也看向黑夜深处,仿佛看见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他。 “我试过,但它逃得很快,而且善于隐匿气息,一时间也追踪不到他。” 周虎只好说道:“这鬼东西最好不要缠上我们,否则,死也要让它少块肉。” ...... 秋府里,秋若若神色忧愁,因为黎晚桐留下一封书信之后,悄悄离开了京都。 信上写着,她要去南州府找虞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好吧,真是情深义重。 可好歹带上一些护卫啊,路上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和小鱼哥哥交代? 这已经过了许多日,从流萤传来的情报中也没有发现黎晚桐的行踪。这让秋若若更加担心。 李清如淡定地喝着茶,她永远都是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若若,晚桐不会有危险。你可以放心。” 秋若若看向李清如,瞬间心中安定了许多。她不知道李清如有什么方法,但李清如说没危险就是没危险。 秋若若好奇地问道:“姑姑,早知道黎姐姐会离开京都,去寻小鱼哥哥。” 李清如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曾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勇敢,独自一人就离开了京都。南下的路不好走,尤其是她孤身一人。” “那姑姑是有安排人保护黎姐姐?”秋若若问道。 李清如笑而不语,但这样也是回答了秋若若的问题。 诚然,李清如是看着黎晚桐走出秋府的,她不放心,也和虞知承诺过会保护好黎晚桐。 李清如放下茶杯,则是问道:“你真打算待在大理寺?” 几日前,秋若若已经入了大理寺,这也是有史以来除那些女囚之外,第一个出入大理寺的女子。 秋若若点头说道:“韩大人想收我为徒,我没答应。不过,韩大人目前在查幽泉山庄的案子,我很感兴趣,或许能拔掉楚王府的几颗牙齿。” 李清如沉默了片刻,终究是不忍心地说道:“那地方终究是太阴森了些。若是待久了,不见得好。韩鞅是孤臣,也是个疯子,朝中的人不愿与其结交。我怕你会陷在泥潭之中。” 秋若若是秋家的独女,身份尊贵,该是与京都里的那些贵女一样悠闲自在。如今的操劳也都是为了虞知。 “姑姑说的,我都明白。”秋若若浅浅一笑,似乎觉得这些都不是大事。“可听着小鱼哥哥这般可怜,我总想为她做些什么。” 李清如看着秋若若,心中流露出几分哀叹。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异变黑虎 商队朝着南边又走了几日。 虞知整日都在睡觉,到了夜里才醒了过来。他时常看向黑夜,那只血色的眼睛也时常出现,可对方迟迟没有发动攻势。 直到今夜,虞知无聊地拨弄着篝火,一阵阵火星朝着天空飘去。 周虎和三儿知道那鬼东西之后,整日都绷紧了神经,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查探一番。 虞知有些后悔将此事告诉他们了。 “或许就在今夜,那东西就要现身了。”虞知说道。 周虎闻言,朝着四周又看了几眼,随即问道:“当真?” 虞知不知该如何解释,说道:“直觉罢了。明日我们就要走出这片荒野,到时候再也没有他的机会。它既然跟了我们这么多天,总不想无功而返。若是今夜,它还没有动静,我们也就安全了。” 虞知的意思就是——今夜才是最危险的一夜。 三儿喝了口酒,像是给自己壮胆。可酒喝得太快,呛了几口,然后就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 篝火摇曳,火焰忽然轰地一下如焰火表演一般,冒上了几丈高。忽然之间,夜色更加森冷了一些。 紧接着,刺骨的寒意从黑夜的山林中涌来。 “来了。”虞知低声说道。 周虎环顾四周,手中握紧了那一柄钢刀。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他也无法预料。毕竟,他连那东西是什么也不清楚。 虞知捡起地上的一把剑,这是糟糕的局面,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想与不知何物的东西交手。 如今,他已经是开碑七品的强者,如今年轻的开碑七品,在整个大楚也不会出现几个。 可境界的强弱与年龄无关,一个拥有开碑九品境界的百岁老者依旧能够将虞知秒杀。 虞知看向商队的最后方,那股刺骨的寒意便是从那里传来。 恐惧源于未知。 之前的白雾很诡异,悄无声息就能“吃”掉一人。 但虞知并不畏惧,他知道这是阵法,更知道这也许是宁欢所说的雾鬼。 虞知起身,淡淡说道:“我去杀了他,若是天亮之前,我没回来,你们先走。” 周虎开口道:“等等,李兄弟,我和你一起去。” 虞知诧异地看了周虎一眼,只听周虎吩咐道:“三儿,接下来商队里的事交给你。” 三儿咬咬牙,鼓足了勇气说道:“老大,我也去。” 周虎骂道:“蠢货,这个时候了还胡闹什么?” 虞知只是笑了笑,他欣赏这种兄弟之间的情谊,没有多说。 虞知也不管周虎跟没跟来,径自杀入了丛林的夜色当中。在他看来,有没有周虎都一样。 夜色朦胧,虞知和周虎的离开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不曾知道有东西窥视着他们,心中没有那种紧迫感。 三儿紧皱着眉头,说道:“所有人都起来,今晚一起守夜。” 马车边上,管事向苏沐慈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管事问道:“小姐,恐怕此地会有危险。我们是否先行?” 苏沐慈没有以往那般慌乱,镇定地说道:“没了李知,我们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我相信他会活着回来。” 黑暗的马车里,苏沐慈想了许多,她扭头望向窗外的夜色,喃喃道:“李知,这定是假名。年纪之轻,修为之高,竟是连南州府有名的杀手雾鬼都给杀了。你究竟是谁?” 若是虞知听到这些话,一定心生疑窦。 虞知并没有和苏沐慈说过杀手是雾鬼,可苏沐慈又是如何知道? 谁也不知道,苏沐慈早已经看出了白雾之后的布阵者,她的慌乱都只是为了配合着众人。 “李知,李知......京都中姓李的大户中也不曾听闻过这个名字。” ...... 黑夜的山林如深渊一般,将人吞噬之后,又恢复了寂静。柔和的月光落进山林之中也会多了几分凄冷。 虞知闯入山林之中,周虎紧随其后。周边没有多余的声响,有的只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陡然间,月光掠过一道身影,漆黑的毛发跃然眼前,更令人惊恐的是那只血色的眼瞳,就像是一轮血月,阴森恐怖。 虞知一步踏出,想要近距离看清那东西。可紧接着便是一声低沉的怒吼传来。 怒吼浑厚,呼啸山林,这一整片山林都在震颤,无数落叶飘零,在空中又化作齑粉。 虎? 这是老虎的怒吼? 一只遍布黑色毛发的虎爪从夜色中探出,锋利的爪子闪过月光,带着几分冷意。 呼! 破风声尖锐迅速,一闪而逝。虞知眼前闪过爪痕,好似能够撕裂夜幕。 近在咫尺的距离,虞知终于看清了让他好奇的东西——虎。 那是一只黑虎,却也称不上是虎了。 这只虎的体型是寻常老虎的两位,光是一只虎爪就有人脸一般大小。更诡异的是,眼前这只虎的身上长满了漆黑的毛发,像是一根根钢针嵌入到身体里。一条尾巴如灵蛇一样灵活地晃动着。 额头上顶着两只眼睛,一只是寻常老虎的瞳孔,而另一只正是虞知所看见的血瞳。血瞳之中除了嗜血的意味,还有些残忍和狡黠。它有了些许灵智,却也不多。 在黑虎的头顶更是长出了两个尖角,如牛角一样粗壮,只要一撞就能破开巨石。 獠牙、利爪、尖角无一不闪烁着寒光。 粘稠的口水从虎口中一滴滴落下。不错,它正是要吞吃了眼前的两个人类。 戏台上常有一招叫黑虎掏心,可世上哪有什么黑虎,眼前的黑虎显然已经不正常了。尤其是那只血瞳,让虞知觉得似曾相识。 周虎被眼前的黑虎震惊,不禁骂道:“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虞知没有废话,拔剑而起,剑光如江河般奔腾而出。虽然手中的剑只是凡品,但加之开碑七品的战力,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前方。 剑光触及漆黑的毛发,只听铿锵几声,毛发断裂,剑光也暗淡了几分。 虞知诧异,这黑虎的皮毛显然有着极强的防御力。 黑虎又发出一声低吼,恐怖的嘶吼声之下,虎爪挥动,直接落在那些剑光上。 顷刻间光芒暗淡,虎爪生生破开了虞知的剑光。 仅是这么短兵相接,周虎便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拥有这多么可怕的修为。仅是刚才的那一剑,便是他倾尽全力也难以挡下的。而这头黑虎同样强悍,若是没有虞知,恐怕整个商队已经成为黑虎的口粮了。 虞知冷冷一笑,再度冲上前去。弄清楚了对方是个什么东西,虞知心中就有了底气。 铛! 无数风雪剑光轰击在黑虎的利爪上,生生将其震退数米。 “真是一头皮糙肉厚的畜生!”虞知骂道。 黑虎仿佛是听懂了虞知的话,狰狞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它知道虞知实在辱骂它,可它确实也只是一头畜生。 虞知化作疾驰的星辰,电光闪烁,一个俯身滑铲,已经出现在黑虎的身下。真气灌注在长剑之上,接引雷霆。 一剑引惊雷! 如百年古树树干般粗壮的雷霆从天而降,直击黑虎的背部。 迅雷难避,紫电驱邪! 一瞬间,这一整片山林都被紫色的雷光照耀。 吼! 一声愤怒且绝望的嘶吼在雷霆的涌动之下消失。 山林之外,商队的众人惊恐地看着紫色雷霆的蔓延,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陷入惊恐之中。有人想要逃离,只听三儿喊道:“大家别慌,那是我大哥他们在杀敌!” 苏宜春望着那雷霆,耳边回荡着类声滚滚,眸中同样震动。他知道以周虎的境界绝对施展不出这样武技,唯有......那个叫李知的少年。 可他呢,以他的境界也不足以做到这一点。 苏沐慈透过车窗,见着远处山林中宏大的雷电,心头一颤。对于虞知,她多了更多的好奇,而心中也开始有了另一番的想法。 紫雷还未消散,虞知腾空而起,出现在黑虎的身后,犹豫地收起手中的符箓。 赤火符箓,足以将这头畜生炸得粉身碎骨。 虞知不想这么做,在刚才的搏杀之中,虞知嗅到一些腐烂的恶臭味。在那时,虞知明白了为何他会觉得那只血瞳会如此熟悉。 因此,在绯樱的身上,虞知看见过这样的血瞳。不过,绯樱的血瞳极为纯净,除了冰冷之外,绝没有半点的杂质。不同于黑虎的血瞳,瞳孔的血色好似染上去一般。 至于恶臭味,虞知立刻想到了夜鬼......眼前的黑虎不是夜鬼,却有着与夜鬼相同的恶臭味。 粘稠的黑色血液滴滴答答落下,腐烂的恶臭味也变得极为浓郁。 周虎第一次闻见这种味道,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 紫色的电弧攀爬在黑虎的全身,将其麻痹。而今它匍匐在地上,那双眸子中透着绝望。 它知道此番是自己失算了。它的直觉是对的,眼前的少年不好惹。 在虞知的估计中,虽然黑虎的体型夸张,一身黑色毛发的防御力惊人,但整体实力还不足以和开碑七品的强者对战。 仅是两招,虞知强势将其镇压,将深渊般的控制植入黑虎的心底。 “你听得懂人话?”虞知问道。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中城 近乎一层多高的黑虎趴在地上,有气无力。 紫雷残玉的电弧将其压制得没有一丝气力。对于眼前的少年,发自心底的恐惧难以平息。 它想要逃,可无力的四肢让他知道这绝无可能。 吼! 微弱的吼声似在回答虞知的问话。 虞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问你些问题,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是,你眨一下眼睛。不是,不就眨两下。懂吗?” 黑虎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虞知喜欢聪明的人...和老虎。 幽暗的山林中,一个少年提着剑,看着脑袋比人高的黑虎。一人一虎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着。 周虎很想上前去看看,可看着那个浑圆的老虎脑袋,想了想还在待在了原地。 “那些个村子的人是不是都被你给吃了?”虞知问道。 黑虎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村子里的人不是被黑虎所吃了。通过刚才的战斗,虞知也能想到这一点,要真是黑虎入村,村子里必定血流成河,而不是这般干净整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虞知又是问道:“那你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吗?” 黑虎没有眨眼,反倒是人性化地思考了起来,片刻之后方才眨了一下眼睛。 虞知没有急着继续问下去,反倒是打量起黑虎。 眼前的黑虎太异样了。不说气息雄浑,体型庞大,而且还通晓人性,除了不会说话,这样的灵智已经可以与人类看齐。 那些粘稠的黑血和血色的瞳孔,虞知确信黑虎体内流淌着夜鬼的血液,是生来如此,还是遭遇了一些意外,变成了这般? 虞知终究是问道:“你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 虞知见过夜鬼,虽然夜鬼形态各异,模样更是令人作呕,但夜鬼都是人形,不会是眼前黑虎一般的模样,且他们的灵智与人类无异,口吐人语,比黑虎强上太多。 黑虎纳闷了,它不知该眨几下眼睛。 一下,还是两下? 随即,黑虎发出一声低吼,然后又是接连几声低吼,仿佛在告诉虞知这个问题解释不清楚。 虞知也知道黑虎的意思,继续说道:“我想你原本不是这副模样,是什么东西将你变成了这样?” 黑虎立刻眨了一下眼睛,心道:这个人类还蛮聪明的。 虞知又问道:“那些村子里的人去了哪儿,你能带我找到他们吗?” 虞知有种直觉,虽然黑虎没有进村,在村子里的人凭空消失,一定和黑虎有关系。 异变的黑虎,凭空消失的村民......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 黑虎睁着大大的眼睛,久久没有眨眼,它也在思考。 若是让这少年知道我吃了这些村民,眼前的少年会不会杀了我? 可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为何不能吃? 过了许久,黑虎连续眨了两下眼睛。 岂料,之前一直相信黑虎的虞知用着手中的长剑,敲着黑虎的脑袋,狐疑地说道:“小老虎,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的脑袋给砍了。” 霎时,黑虎虎躯一震,好似一层阁楼颤抖了几分。 黑虎眼皮快速地跳动着。 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去.....黑虎急切地想要告诉虞知这一点。 虞知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就知道你这畜生毛黑,心也黑。要是下次,你还敢骗我。你这颗脑袋就被别要了。” 黑虎憋着气,低吼了一声。眼前的不过它巴掌大小的少年,说得出做得到。 怎敢拿命去赌? 镇压黑虎容易,可见到黑虎之后又出现了新的疑惑。 这黑虎到底如何变成了这样?这些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放在以往,虞知不会好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大楚皇帝,北境的那些宗门宗主,哪一个不必自己强? 可在黑虎身上虞知发现了夜鬼的踪迹。 虞知曾受了云缙的恩惠,在云缙烟消云散之际,为虞知星辉淬体,又将一身传承赠予虞知。 这份因果始终落在了虞知的身上,既然如此,虞知也想着为云缙,为云缙所爱的人间做点什么。 虞知走向周虎,说道:“周大哥,你先回去。等我找到真相之后,我就会追上你们。” 周虎看向虞知身后的黑虎,神情变幻了几分,终是说道:“李兄弟,你修为比老哥我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但老哥还是要嘱咐你几句。千万不要大意!” 周虎小心谨慎,不想招惹麻烦。 虞知笑着点点头,说道:“周大哥放心,小小黑虎,还伤不了我。” 周虎离去之后,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黑虎身上那股麻痹的感觉方才减轻。 惊雷剑光完全破开了黑虎坚实的皮毛,渗透到四肢百骸的肌肉中去。 黑虎刚刚起身,动了动那四肢爪子,便听虞知开口道:“小畜生,不要跟我耍心眼,否则,我弄死你!” 少年的威胁让黑虎再度虎躯一震,漆黑的毛发如松针般立起。 吼! 黑虎低吼一声,随即用石磨般大小的虎头蹭了蹭虞知,表示忠诚。 虞知一跃而起,跳到黑虎的背上,说道:“走吧,带我去找那些村民。” ...... 山林中,雷声停歇了许久。商队的众人依旧不敢放松心神,唯恐夜色中杀出一些鬼怪。 周虎的几个兄弟也紧张地等待着周虎,那样轰动的战斗根本不是周虎所能参与的。 很快,周虎从黑暗的山林中走出。 “别慌,是我!”周虎说道。 那些如惊弓之鸟的保镖差点痛下杀手。 “老大,你没事吧!”三儿急忙冲上前去问道。 周虎摇摇头,说道:“放心,我没事。” 刚才的战斗没有周虎插手的必要,仅是几个照面,虞知便是将黑虎镇压,那温顺如小猫咪的模样哪是山中大王? 三儿朝着周虎身后张望,问道:“李知呢?” 周虎没有回答三儿,而是对着商队众人喊道:“诸位,已经没有危险了。今夜还是按之前的安排守夜,其他人尽快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出发。” 听周虎的话,众人松了一口气之后,纷纷开始休息。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商队中少了一人。 人性就是如此。在危险境地,只要自己能活着就好。 三儿几人跟在周虎身后,脸上都是好奇,想知道刚才的紫色雷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儿再度问道:“老大,那个李知不会是已经.......” 周虎瞪了三儿一眼,骂道:“你整日在想些什么?” 周虎坐在篝火边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李兄弟,他去追查村民失踪的真相了。” 说着,周虎又看了三儿一眼,叮嘱道:“老三,我警告你一句,以后对李知客气一点。他要是想杀你,我们这帮兄弟加起来都不够他杀的。” 老三缩了缩头,弱弱地说道:“老大,他不一定有命回来吧?” “三儿!”周虎嗔怒道,“这一次,多亏了虞知,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之前,大家都不明原因,误以为李知不出力。可事到如今,李知两次救我等性命。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三儿之前看不上虞知,到虞知斩杀雾鬼,驱散白雾,救了整个商队。三儿开始有些嫉妒虞知。 凭什么他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修为? 凭什么他能拯救商队,成为英雄? 三儿嫉妒虞知,不敢明言。现在虞知不在,他巴不得虞知死在外面。 “老大,如今危险没了,何必再顾李知。平日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令人不爽。”三儿说道。 周虎心头一叹,不再说话。 ...... 山林中,黑虎驮着虞知穿梭在黑夜之中。 黑虎的体型巨大,但身影矫健,速度奇快。每一次跃起落下,都极为安静,不会发出一点响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黑虎带着虞知来到了深山之中。这里荒无人烟,遍地都是树林岩石,唯有一条隐蔽的小路直通此处。 出现在虞知眼前的是一个山谷,山谷的入口处修建了长枪,足有数十米之高,那一座大门丝毫不必京都的城门小,是两块巨大无比的岩石,若说是塔寨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城池。 在城墙之上没有人影,也没有旗帜,虚掩着的大门,残破的灯笼,倒塌的火盆......四处都表明此处无人,同时也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 虞知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城墙,已经能够猜出山谷里面该是更为恢宏的场面。而能在这深山之中修建出如此恢宏的城池,显然这建造者不是普通人。 “那些村民都在这里吗?”虞知问道。 黑虎匍匐在地上,如一只巨大的黑猫。它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虞知见此,心中更加疑惑。黑虎虽通灵智,但不能口吐人言,解释不了许多事情。城墙后面山谷只能让虞知自己一一探寻。 虞知站在城门前,巍峨的巨石城门显得虞知无比渺小。 呼! 一阵寒风从巨石城门的门缝中吹来。 虞知顿时感觉到一阵极为阴冷的气息传来,眼前闪过一道道冤魂的影子,男女老少,各色各样。 此地必有异样! 虞知脸色冷峻,再度看向一旁的黑虎,说道:“你走在前面,若有异样,我先砍了你!” 黑虎委屈地低吼一声。 不过,它知道这里面早已经空无一人,有的只有冤魂,哪会有什么异样? 山中的城池越发诡异,虞知感觉自己即将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 就在一人一虎走向城门时,城门之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怒斥。 “孽畜,找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再见无花 一道闪着金光的人影朝着黑虎杀来。 金光之上梵文缭绕,“卍”字佛印悬在人影的头顶,散发着无尽的威严。 黑虎见状,吓得汗毛直立,用着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飞快闪躲。 妈呀,倒了什么霉运?遇上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 黑虎躲避,将虞知完全暴露在对方的金光之下。刹那间,虞知抬手轰出一拳,真气迸发到极致。 经过碧落青炎和星辉双重炼体之后,同境之下,就算是炼体一脉的修行者,虞知也同样无惧。 铛! 拳头砸在金光之上,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钟鸣声。 好硬的体魄......一个照面之后,金光中的无花小和尚心中感叹。自从他离开北境之后,便是往南走,一路上扶危济困。直到走到沧州,一股无边的怨气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路追寻,无花小和尚找到这一座山中城。 一股尘埃激扬,直冲云霄,将两人包裹其中。 虞知凭着一身沸腾的气血,与来人近身搏杀。每一拳落下都发出一声震响,如同古寺中的撞钟声。 又是几拳之后,虞知感受到拳头被反震得发麻。 虞知飞身而退,落到黑虎身侧。短暂的交手让虞知意识到对方也是佛门中人,那一身璀璨的佛门金光难以遮掩其身份。 虞知开口道:“敢问来人可是佛门弟子?” 金光笼罩之下,无花微微诧异,开口问道:“虞施主?” 虞知看着不远处的金光,神色慢慢开始变得欣喜起来。“小和尚.....不,无花大师?” 无花散去佛门金光,露出真身。还是那稚嫩的脸庞,那双纯洁无暇的双眼,不过原来不染尘埃的气质之中多了几分滚滚红尘的意味。 “阿弥陀佛。虞施主,我们又见面了。”无花双手合十,行礼道。 虞知走到无花身前,亲密地搭上无花的肩膀。“你怎么到了这里?” 无花却是看向一旁的黑虎,稚嫩的和尚如怒目金刚一般,纯洁的眸子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严。 这眼神吓得黑虎又是一阵哆嗦,眼前的光头好恐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黑虎匍匐在地上,不敢直视无花的目光。 无花问道:“虞施主,你为何和这孽畜在一起?” 虞知疑惑,看了一眼黑虎,又看向那巨大的城门。无花从山中城走出,一定是在城中看见了什么,才会如此愤怒,以致于一见面就要杀黑虎。 “边走边说。”虞知率先朝着城门走去,同时将那几个村子的事情告诉了无花。 无花皱起了眉头,确信无疑地说道:“果真,这些人都被这头孽畜给吃了。" 无花再度动了杀心,金光闪烁就要杀向黑虎。 虞知一把拉住了无花,想了想,说道:“这畜生在我们手中逃不了。等我先看看这座山中城,再来处置它。” 想起山中城里的景象,无花神色悲悯,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巨石城门非一人之力可以推开,好在城门虚掩着,让虞知等人进入其中。 在城门后就是山谷,也是山中城。山谷周围的岩壁高达数十米,在岩壁上又有许多洞穴,同时也建造着无数的屋舍。一列列屋舍层次分明,秩序井然。 见此,虞知更加相信这里面一定藏着天大的隐秘。 山谷很大,一路荒凉,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沿途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兵器,看样子都是军队的制式。 “不知是何人建造的城池,在深山之中建造如此恢宏的城池,恐怕图谋不小。”虞知喃喃道。 无花犹豫着说道:“虞施主,你有没有感受到夜鬼的气息?” 虞知一怔,随即又看向身后的黑虎。 黑虎脑袋上冒出三个问话——夜鬼是什么? 虞知说道:“咱们身后这头虎身上有夜鬼的痕迹......” 无花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小僧的意思是在这座城中有一些夜鬼的气息。” 随即,虞知也开始仔细地感应着,心想:难道这座山中城是夜鬼所造? 无花继续解释道:“小僧来到此地,发现一股怨气,一路探寻才找到了此城。可这股怨气之中还有一些夜鬼的气息。虽然气息很微弱,但小僧可以确定,这就是夜鬼的气息。” 虞知也说道:“那就对了。这头虎开启了灵智,那只血瞳也尤为特殊。我想应该是夜鬼用了一些手段将它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黑虎适时地低吼了一声,回应着虞知的猜想。 ...... 从前的黑虎不是这般模样,只是山中一头普通的老虎。可某一天,山里来了一群人,将它带到了这座山中城,并且关押到了一个囚笼里。 在这座山中城里有许多这样的囚笼,关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人。 有一日,那些人拿来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散发着恶臭。很快那股恶臭传遍了整个城池。而狭小的盒子里冒出了大量的黑雾,带着腐烂气味的黑雾。 一缕黑雾缠绕上了它,钻进它的鼻子,嘴巴,耳朵,然后一直进入它的身体。 不错,虎发生了异变,黑黄交错的斑纹变成了漆黑的毛发,一只棕黄的眼瞳变成了血色,进入他身体里的雾气正改造着它,将他变成一个怪物。 皮开肉绽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四肢百骸都被打断的疼痛,它在地上打滚,嘶吼。在它的耳边,同样传来其他各处的哀嚎声。有虎、有狼.....也有人类的惨叫。 最终它彻底昏死了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在它醒来之后,它开始听得懂人话,体型也比原来大了一些,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朝它袭来。 这时候,那些人又出现了。他们奸笑着将囚笼扔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四处都是难以逾越的高墙。饥肠辘辘的黑虎怎么爬也爬不上去。 紧接着,一个个人从被扔下了高墙。 黑虎见过这些人,这都是从山下的那些村子里的村民。这些人很慌乱很害怕,四处奔逃着。他们害怕那一只黑色的老虎,更害怕高墙上那些人。 那些人将他们骗来,可现在却进了虎口之中。 饥饿驱使着黑虎冲上前去,啃咬着那些无辜的村民。老虎吃人,不是什么怪事。就算放在平日,老虎在田间山里拖人吃掉也是常事。 一天又一天,那种饥饿感持续不断,黑虎就像是吃不饱一样,每天都会被饿醒。 一天又一天,将它抓来的那些人不断地送来人,偶尔也有野猪、野狗,但大多数都是人。或许在那些人看来,人比这些野兽容易欺骗。 一天又一天,黑虎以惊人的速度长大,长到了如今的样子。而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走。 直到一个月前,这些人送来一头野猪。野猪已经死了,站在高墙上的两人交谈着。他们不知道黑虎能够听懂人言,知道这些人要毒死它。 黑虎若无其事地咬下一口野猪肉,过了一时半会儿,便是倒在了地上,直到那高墙上的人离开。 之后,黑虎立刻睁开了眼睛,那血腥的眸子闪烁着厉芒。 ...... 两人一虎很快来到了城里的中心,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个个囚笼,还有......无数的白骨尸骸。 尸骸四处散乱,也有一些堆积成山,总之这里应该死了很多很多人。 无花双手合十,悲悯地叹息道:“阿弥陀佛,实乃罪孽。” 虞知凝眸望去,在远处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四周高墙的困兽坑,在坑里自然也有许多的尸骨。 如今,虞知理解了黑虎点头又摇头的意思。 那几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这里,可他们都已经死了。 虞知冰冷地问道:“这些人都是你吃的?” 黑虎不敢说谎,眨了下眼睛,又是连续低吼了几声,想要解释。它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两人的手心。 无花淡漠地说道:“虞施主,这头孽畜敢吃人,凶残成性,就让小僧送它去佛祖面前忏悔。” 虞知阻拦道:“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想杀它,不必急于一时。” 虞知继续在城中游走着,这里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说明是有人将黑虎关到了这里。 “有人将你带到了这里,然后将你变成了这样。那些村子里的人也是如此,他们成了你的吃食?” 黑虎接连点头,一声声低吼带着喜悦。 终于有人能还我清白了,你真是太聪明了,不像是那个光头,不动脑子,只知道杀我。也不是我想吃,这老虎吃人怎么成罪孽了? 虞知不断地在岩壁上游走着,黑虎和无花跟在虞知的身后。 “无花,之前你说过这里有一些夜鬼的气息。我想我已经找到原因了。”虞知说道。 随即,虞知用剑尖挑了挑地上的盒子。他的感知不如无花敏锐。他相信无花的感知,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黑虎是被夜鬼变成了这副模样,那这里自然残留在夜鬼的气息。 无花佛心纯澈,盒子中那股恶心的气息在他感知中极为浑厚。 虞知解释道:“在苍山时,你我都见过夜鬼化的苍水,那股腐败恶心的气味与眼前这盒子所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我觉得有人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座山中城非一朝一夕所能建成的。夜鬼现世不久,就出现了黑虎这样的异兽。很显然是有人早早勾结夜鬼,暗中密谋。这样的阴谋可能会将整个人间都颠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三十九章 都是娘们惹的祸 无花入世不久,对于这些阴谋论,不如虞知想得透彻明白。 虞知看了一眼黑虎,说道:“在城中的其他地方也有如黑虎一样的异兽,恐怕都是黑虎这样的试验品。黑虎也只是别人利用而已。” 听着虞知为自己说话,黑虎心中感动,老泪纵横。 你小子人不错! 无花听得云里雾里,清澈的眼神中装满了愚蠢......不,是疑惑。 虞知心头一笑,对着无花说道:“佛门普度众生,济世为怀。无花大师,可否愿意与我一同拯救苍生啊?” 无花眼前一亮,脸上充满向往。他双手合十,诚挚地对着虞知躬身道:“虞施主大善,小僧愿意跟随虞施主,一同救济世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黑虎虽然开启灵智不久,但生来就带着野兽天性的狡诈。这可比无花“聪慧”太多。 小和尚,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 山中城被收拾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显然这些人的行动很隐秘,也很有纪律。 如今山中城已经没有了有用的价值。 除了那个残留着夜鬼气息的木盒子。 “走吧。”虞知说道,“我会将这些告诉楚皇,想必他比我们更在乎这个江山。” 无花却是说道:“虞施主......” “大师,你叫我虞知就好。”虞知听着施主,实在有些别扭。 无花点点头,换了个称呼,说道:“虞兄,你也不必称小僧为大师。小僧不过是一个小沙弥,担不起大师之名。” 虞知很是爽快,立刻便喊道:“小和尚。” 无花不在意地笑了笑。“虞兄,此处无数冤魂,怨气不散,小僧要在此处为这些冤魂超度。阿弥陀佛。” 虞知想了想,说道:“接下来我要前往南州府的苏城。事后,你可以来苏城寻我。” 无花应了一声。 虞知回过神,看向黑虎,想着该如何将它安置。虞知不想杀了黑虎,老虎吃人是天性,就像是人也更喜欢吃肉食。怪只怪,那些人将黑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黑虎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对着虞知低吼了一声。 “我可以放过你。”虞知说道。 黑虎心头一喜,亲昵地蹭着虞知。开启灵智的黑虎比以往更恐惧死亡。 虞知摸了摸黑虎的脑袋,说道:“不过,今后你不许再吃人。以你现在的修为,这片山里的野兽随便你吃,足够生存下去。” 黑虎慌忙点头,心中想着,人肉好吃,但还是小命重要。等他走后,偷偷吃几个应该不会被发现。 当黑虎心存侥幸之时,虞知眯着眼,盯着黑虎。“小畜生,你最好不要欺瞒于我。就算你吃过一个人,我也会探查的到。” 刹那间,黑虎心悸,再度“虚情假意”地蹭了蹭虞知,以作保证。 虞知刚走出山中城,只听身后的城中传来了阵阵梵音,一道道金光在其中闪烁。忽而,虞知便感受到压抑的气氛有了些许舒缓。 初到时,虞知并没有压抑的感觉,错将其当成了荒凉所产生的错觉。可而今,虞知明白城中的诸多冤魂没有散去。 金光、梵音正将这些惨死的冤魂送往轮回。 “阿弥陀佛。”虞知双手合十,对着空中的佛门金光鞠躬。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积不世之功德。 ...... 虞知骑着黑虎一路疾驰,直到山林的边界。以黑虎的模样,若是出现在世间,一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离别时,虞知再度叮嘱了黑虎。若是吃人,定斩不饶。 吃肉是天性。 无论是野性难驯,还是天性使然,虞知觉得让黑虎成为替罪羊是不合理的。 沧州府与南州府的交界处有一座小镇,叫做沧南镇。在大楚每府之间的交界处都会有这么一处小镇,以供来往的商旅休整,而这也是大楚的三不管地带。 那些犯了事的人都会聚集在此,三教九流,龙蛇混杂,谁也不清楚小镇上住着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因为没有大楚律例的束缚,没有官府的管辖,斗殴寻衅是常有的事,盘踞在沧南镇上的帮派也经常因为地盘互相争斗。 总之,沧南镇不太平,也太平。 太平在于,银子能够摆平绝大多数事情。 在沧南镇外五十里的地方有一条江,叫做沧澜江,从沧州府一直到南州府,然后与南州府那一条大楚闻名的钱江一同汇入到大海之中。 关于沧澜江还有一段名震天下的过往。当年,当今陛下定鼎天下之战便是在沧澜江上。 夺嫡之路上的最后一位大敌,也是萧元德的大皇兄。 沧澜江之战打了三个月,时间很短,但战局惨烈,双方的损失也尤为惨烈。据说是数十万将士的尸体浮满了沧澜江,而血水染红了沧澜江,大战之后的几个月,这沧澜江依旧是红色的。 沧澜江过南州府,却也不全然过到。此行去苏城,走沧澜江就会绕过几个弯,费一些周折。 虞知看了一眼水流湍急的沧澜江,然后朝着沧南镇赶去。 等虞知到了沧南镇,已经过去了两日。 而这两日之间,商队也发生一些意外。 虞知刚走进沧南镇,就有一人找到了虞知。这是商队的管事,在这里也已经守了一日,只怕错过虞知。、 “哎呦,李兄弟,你可算是来了。”管事着急地说道。 虞知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出了什么事?” 管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拉着虞知就往沧南镇上走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虞知再度问道。 管事边走边说:“昨日,我们来沧南镇落脚,却不想被镇上的帮派沧帮给盯上了。” 虞知说道:“若不然,给他们些银子,打点一番。沧帮总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吧。” 像是沧南镇这些地方的帮派都是向往来的商旅收取一些过路费。但他们不会收太多,毕竟这是长久的生意,将商旅给吓走了,这银子也就没了来源。 管事唉声叹气地说道:“要真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 沧南镇的一座寻常的小院中,苏沐慈等人正被围困其中。在院外是数十人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像这样的小院在沧南镇有很多很多,都是为了往来的商队准备的。价格不低,但胜在安全。住在这些院子里,就相当于得了沧南镇帮派的保护,少了很多麻烦。 这一次不同,找麻烦的正是沧帮的少帮主曹平安。 “少夫人开门!” “我们少爷来娶你了。” “少夫人开门!” “我们少爷来娶你了。” 一阵阵嬉笑伴着喊声传入了小院里。这样的声音已然也持续了半日。 院外,曹平安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官的大红服饰,正等着迎娶小院中的苏沐慈。 在这种混乱的地带,一些复杂的事情,起因也很简单明了——都是娘们惹的祸。 昨日商队落脚,苏沐慈的风姿恰巧被曹平安给看见了。用曹平安自己的话说,这一眼,便是定了终生。 也不知这鬼话从曹平安嘴里说出了多少次。 此刻,曹平安脸上皆是笑意,昨日的苏沐慈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丰满的身姿和成熟的气质透着高门大户夫人的那种韵味和风情。 曹平安不在乎她嫁过人,将嫁过人的,再娶一次不就行了? “夫人,我来娶你了!快将门给打开!否则,别怪我硬闯了。”曹平安大笑道。 沧帮的喽啰也跟着一起起哄。 嬉闹淫秽的声音顿时沸反盈天,将整个小院淹没。 苏沐慈脸色冰冷,她自是有一股别样的风情,否则也不会被苏家当成筹码嫁出去。可夫家好歹是大名鼎鼎的范氏,沧帮又算是什么东西? 周虎紧张地盯着院门,一旦院门被冲破,他将要殊死一搏。 在沧南镇面对沧帮,就是和阎王爷过不去,非要找死。 收钱办事,既然这一路要护送主家到苏城,便是要保证主家和货物的安全。 周虎其余的四位兄弟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经历太多的生死才搏出如今的信誉和名声,就是死也不能丢了这些声名。 然而商队里的人不全然这么想。许多人揣着别样的心思,为了银子将命给搭上确实不值当。 “主家,我愿意将银子退还,还请让我离开。”有人咬牙说道。 周虎怒骂道:“怂包,贪生怕死。你要是走,我先砍了你!” 周虎的话显然也震慑住了对方,可退却的心思如潮水般席卷一众人的心底。 有一就有二,很快就有人再度开口道:“主家,沧帮是沧南镇上首屈一指的帮派,我不想死在这里!” “主家,抱歉了!” “.......” 接二连三的人拿出之前的定金,想要离开。其中也有些人根本不打算将银子归还。 就在此时,扑通一声。 一具尸体倒下。 死的正是第一个想要离开的人。 众人齐齐看向地上的尸体,那喉骨已经被捏碎了,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出手之人正是一直沉默的苏宜春。 周虎只是威胁恐吓,但苏宜春全然没有犹豫,直取人性命。周虎看向了苏宜春,心中震惊苏宜春的速度和狠辣。刚才那一招让周虎明白眼前的苏宜春远不是与他同境之人。 苏宜春从怀里拿出一条丝巾,擦了擦手,淡淡说道:“谁若是敢走,我先杀了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章 苏宜春出手 苏宜春,这个一直爽朗的男人。 虽然脸上的刀疤带着一丝吓人的意味,但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 一路上,他总是与那些裂石一二品的修行者一同喝酒吃肉。 要知道修行界中尊卑分明,像是苏宜春这样破甲四品的人能做到如此和善很少。 可刚刚被苏宜春捏碎喉骨的人正是昨夜与他喝酒的人。 一丝丝冷气在众人的心头冒出。 周虎觉得苏宜春的做法狠辣了些,却也没有多说。相比他言语上的震慑,凌厉狠辣的手段才更能让这些人听话。 砰砰砰! 沧帮的帮众一脚一脚地踹在门上。 曹平安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昨日见到苏沐慈之后,他心心念念都是对方的模样。 说来曹平安也爱好不多,除了修行,就是女人。而女人,他偏偏喜欢那些成熟韵味风姿摇曳的女人。 苏沐慈很合他的心意。 “娘子可莫要娇羞,免得误了吉时。”曹平安大声喊道。 整个沧南镇,沧帮首屈一指,身为沧帮的少帮主曹平安家大业大势力更大。他若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子,一定要“娶”回到家中。如今在沧南镇一些个宅院中至少养了十数位少夫人。 这只是在明面上的,还有一些更为凄惨的女子。她们被曹平安掳回去之后,仅是过了几日便是被扔了出来。 残花败柳之身被人指指点点,家门难回,无颜见亲人,最终不堪屈辱,跳入了沧澜江中。 十数位少夫人如同被圈养一般,她们虽是活着,但她们知道最终的下场也无外乎被曹平安赏赐沧帮的帮众,遭受更多的凌辱。 苏沐慈对于沧南镇的形势早有耳闻,对沧帮这样的帮派也打过交道。 可在这官府三不管的一亩三分地,讲道理没用。他们连大楚律例都不管,更何况什么道理。 围在院外的沧帮帮众数十人,而院子里商队经过雾鬼袭杀之后,只剩下三十人不到。不仅是数量上的差距,沧帮帮众都是亡命之徒,手上都沾了血,那骨子里好勇斗狠的劲不是商队的这些人可比。 在这里破甲四品不算什么,沧帮的一个堂主都是破甲四品。而沧帮的帮主据说快踏入开碑七品。 开碑七品,可以开宗立派的修为。 十万大山里的那些小宗门的宗主就是如此。 “主家,若是打起来。你从院子后面先走。我等兄弟誓死护卫主家。”周虎咬牙说道。 苏沐慈看向周虎,镇定自若的气势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你不怕死吗?” “怕。”周虎苦笑道。他怕死,但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跟上虞知,一同去应对黑虎。 “我们兄弟收了这银子,干了这行当,就要把这事做好了。主家要是死在我们前头,这传出去我周虎和兄弟们的脸都搁不住。” 脸面往往比生死更加重要。 苏宜春也看了周虎一眼,心中对这个男人暗暗佩服。 周虎的修为不过破甲四品,却有情有义。这一点比修为更加重要。 苏沐慈淡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不死,我给你一份更好的活计。” 周虎不以为意,能否走出沧南镇都是一个问题。他握了握手中的刀,纵然也没想到最大的危险不是南州府的匪患,而是在这沧南镇里。 李知兄弟,你要是知道此间的情形,千万不要来此。 沧帮手下数百人,敌众我寡,就是你强,沧帮帮主也是惹不得的存在。 周虎困于此,唯有向死而生。他不希望虞知做无谓的牺牲。在他看来,虞知再强也不是沧帮的对手。 殊不知,在小院之外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少年正看着小院里发生的一切。 那个充盈着真气的双眼,足以让他看清很多东西。 管事将一切都告知虞知之后,虞知让管事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则是来到了小院外围观察着情况。 世上无论何地,看热闹的人总不在少数。 许多人都喝着茶,望着热闹的小院,说着以往沧帮少帮主曹平安的风流事迹。 一字一句都传到了虞知的耳朵里。 对虞知而言,小小沧帮不足为患,就算沧帮的帮主是开碑七品又如何?虞知连开碑八品的苍水都给杀了,会怕沧帮帮主? 如今虞知在考虑另一件事。他手中捏着一片金叶子,如当初他去寻魏无忌时候的一模一样。 砰! 小院的大门终究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在商队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曹平安骑着一匹白马,身上穿着大红喜袍闯进了小院之中。 曹平安长得并不白净,也不俊朗,放在人堆之中便是再也寻不到了。 “小娘子,且随我一同前去拜堂。” 曹平安一下子就在人群中寻到了苏沐慈,这成熟的风姿让曹平安欲罢不能,腹中的火焰如火上浇油般熊熊燃烧。 “少帮主,直接入洞房多好。” “就是,少夫人也该是心痒难耐了。”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淫秽的笑声。 虽然苏沐慈在苏家和范家的处境并不好,但谁也不敢这般调戏苏沐慈。 一旁的苏宜春暗中上前一步,将苏沐慈挡在身后,却又被苏沐慈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苏沐慈开口道:“我乃是苏城苏家长女,范氏儿媳。沧帮不怕得罪苏家和范氏吗?” 话音落下,小院中鸦雀无声。 忽而,一阵狂笑声便是从人群中爆发。 “哈哈哈哈,新来的少夫人可真有意思。” “笑死我了。范氏......哪个范氏?” “这里连大楚朝廷都管不了,什么范氏苏家有什么用?” “......” 曹平安捧着肚子大笑,说道:“我的好娘子,好夫人。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沧南镇虽然比不上苏城。但这地方就是大楚的官员来了也得守我沧帮的规矩。你说的范氏,他们敢来吗?” 苏沐慈想着范氏在南州府的威名可以震慑一番,可对方全然不将范氏放在眼中。 曹平安笑完,便是对着苏沐慈说道:“娘子,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喜欢我粗暴一些?看娘子的喜好,在床上我都可以......” 曹平安淫荡的目光打量着苏沐慈。 就在此时,周虎一跃而起,刀锋直逼曹平安的面门。 在这样的境地,偷袭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杀了曹平安,对方一乱,或许就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 “畜生,给老子去死。”周虎怒吼。 真气灌注在刀身之上,一道道刀气迸发。刀走霸气,横扫之威无人能出其右。 一阵阵激荡的刀气奔涌四散,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般,而涟漪的中心点正是曹平安。 骑在马上的曹平安怎能没有提防?他神色一变,嘴角露出一抹阴笑,不慌不忙地说道:“看来娘子喜欢粗暴些的。” 说话间,曹平安不知从何处抽出两柄双刀,左右手各持着一把,交叉横挡在身前。 铛。 金铁交鸣之下,气息涌动,狂风呼啸,对撞的余波震开了沧帮的帮众,地面上的石板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这一刀,周虎带着有去无回的信念,用尽了全身的真气。 周虎双臂之上青筋暴起,双手握住刀柄再度发力,汹涌崩腾的真气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他的身躯。 沧帮帮众大喝一声,刚想上前帮忙,只听曹平安阻止道:“都给我退下。我要好好会会这个找死的家伙。” 曹平安的双刀毫不退让,眼中带着讥讽,对着周虎说道:“区区破甲四品就敢杀我。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曹平安催动真气,双刀在其手中灵活变换,不仅挡开了周虎手里的刀,而且双刀如一把巨大的剪刀般朝着周虎的脖子砍来。 咔嚓咔嚓! 周虎卸力后退,咽喉间仍然出现了一道血丝。 曹平安狂笑一声,双腿用力,便是腾空而起,追上周虎的身影。 半空中,周虎偷袭不成,却被反制,刹那间真气难以为继。而曹平安乘胜追击,双刀上闪烁着凌厉的锋芒,所向披靡。 周虎的四个兄弟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阻止。 众人仿佛预见了周虎在空中被斩落头颅的场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掠过高空,将周虎轻轻一推,将其推入到了三儿的怀里。 苏宜春出手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出手。一把匕首从苏宜春的袖子中射出,嗖的一声逼近曹平安。 阴险的匕首,刁钻的角度,像是算计好了曹平安出现的位置,直逼他的心脏处。 铛! 双刀交叉,匕首打在刀身之上,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曹平安给震退。 落地之后,曹平安更是连连后退数步,才将这一股力道卸完。 “看来这里面还藏着高手!”曹平安看着苏宜春,脸上没有一点惧色。 苏沐慈开口道:“宜春,杀了他!” “是。小姐。”苏宜春应道。 他是苏沐慈的人,从一开始便隐藏着实力,到如今的万不得已。苏宜春终于展现出了他原本的修为。 曹平安笑着,根本不将苏宜春放在眼中。 “在沧南镇,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想在沧南镇和我叫嚣,真是活腻了。” “小的们,给我上!” 话音刚落,苏宜春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紧接着,寒意袭来,那极度的冰冷落在了曹平安的咽喉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一章 白玉簪子 匕首出现在了曹平安的咽喉上。 苏宜春出现在了曹平安的身后。 一切都来得很突然,只要匕首的锋刃再进入半寸,就能够要了曹平安的命。 “少帮主!”帮众齐齐看向曹平安,不敢妄动。 “赶紧放了少帮主!” “找死,敢动我们少帮主一根毫毛,你们休想离开沧南镇。” 忠心的帮众像野狗一样狂吠着,但苏宜春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曹平安很平静,也没有陷落敌手的恐慌和觉悟。 整个小院中,除了曹平安之后,就属苏沐慈最为平静。 “我们无疑和沧帮为敌,放我们走,你也能活下来。”苏沐慈说道, 平静的声音穿过了嘈杂的吵闹声,进入到曹平安的耳中。 曹平安笑了笑,有些癫狂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要先放了我。” 苏沐慈摇摇头,双手交叉落在腹间。 “押着他,我们走。沧帮的人若是敢动一下,我先戳瞎他一只眼睛。” 说罢,苏沐慈将目光扫过众人,那镇定轻蔑的眼神哪是白雾之中慌乱的女子? 苏沐慈走在前方,苏宜春押着曹平安跟在身后,周围是商队的人,再外面一圈则是沧帮的帮众。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沧南镇的大街上,在两边的房子上都是看热闹的人。他们巴不得沧帮倒霉,或许还可以从中谋利。 曹平安终于有了一些慌张,此刻他看向走在前方的女人时,已经不再想象她那成熟的韵味风姿,而是有种莫名的恐惧。 喉咙间的匕首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他想示弱头像,可对方显然也不会相信。 管事躲在街口,他看见了苏沐慈,苏沐慈也看见了他,可苏沐慈更想要看见那个少年。 管事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到如此的地步。李知呢,他去哪儿了?难道是害怕沧帮的势力,逃走了? 没有看见虞知,管事只能这般想。 ...... 虞知看见了苏宜春的出手,若非苏宜春早一步救下周虎,虞知已经现身。 可苏宜春的隐藏让虞知决定继续把好戏看下去。 苏沐慈,苏宜春,早该知道你们两人有联系,看来这位苏小姐藏得够深啊......虞知暗暗观察着一切。 从苏宜春隐藏身份和修为这一点。不难看出苏沐慈对于这一路上的遭遇早有准备。 重要的是,雾鬼这等杀手的出现是否也在苏沐慈的意料之内? 出门在外,藏一手暗子很正常。 就像虞知也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这世上神神鬼鬼的人和事都太多太多,为钱财,为权力......为了心中的欲望,将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鬼,戴着面具,学会伪装。 面对雾鬼时,苏沐慈的慌乱恐惧。如今想来,这也是博取同情的伪装。 虞知心道:这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 ...... “姑娘,杀了曹平安,我护送你离沧南镇。” 声音飘忽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方位。 说话之人根本不敢现身,只敢教唆苏沐慈。 这人定是与曹平安,或者是沧帮有仇,想要借着苏沐慈的手除掉曹平安。 至于护送,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到时候沧帮寻仇,只会寻到苏沐慈。 “老曹,你怎么现在这模样了?要不要我救你,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出手相救。”年轻的公子满脸笑意,这哪有搭救的意思,分明是想看曹平安的笑话。 又有人喊道:“曹少帮主是踢到铁板了。这小娘子够泼辣,看来少帮主手段不行,阴沟里翻船喽。” “老曹,你放心。你万一有个不测。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我那那十几位嫂嫂的。” 嘲讽讥笑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沧南镇上的帮派明争暗斗不断,这些公子哥日日盼着对头吃尽苦头。今日,你赢我一手,明日,我就找回场子。 这些都是寻常至极的事情。 像是今日,曹平安被人押着游街,随时都会死掉,却从未有过。 他们这些人守着底线,打架斗狠可以,杀人致残绝对不行。 曹平安忍受着那些轻蔑嘲笑的目光和声音,他怕死。即便他死了,之后有人为他报仇。可他还是死了。 “你们要是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曹平安恐吓道。 苏沐慈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着。“我们离开沧南镇,就会放了你。” “放了我,我承诺放过你们走。” “可惜,我不相信你。” 曹平安哑口无言,他确实不值得信任。就算如今他说的是实话,也不会被人相信。 忽然,一道箭矢破空而,射入商队的人群之中。 啊! 一声惨叫响起。 箭矢贯穿了一人的头颅,鲜血混着脑浆撒了一地。尸体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刹那间,商队的人群开始慌乱不安。 苏沐慈冷声说道:“维持队形,不要乱动。” 冰冷的声音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躁动的人心瞬间变得平和。 随即,苏沐慈走向曹平安,平静地说道:“我说过,要是有人敢动一下,我先戳瞎你一只眼睛!” 说着,苏沐慈缓缓从头上取下白玉簪子,握在手中。 曹平安的额头上瞬间滴下无数的汗水,他大喊:“谁他娘的,害老子!谁叫你们动的手,没看见老子还在他们手里吗?” 苏沐慈冰冷的目光似冰锥一般,刺入曹平安的瞳孔。 曹平安知道,眼前的女子没在开玩笑,她真的会将这根簪子刺进自己的眼珠子里。 下一刻,苏沐慈已经举着簪子。 曹平安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身体被苏宜春给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 惨叫! 鲜血顺着白玉簪子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如一行血泪挂在曹平安的脸颊上。 “臭娘们,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曹平安痛苦地嘶吼着。 那只眼球破裂,除了剧烈的疼痛,还有极度的绝望。 做完刚才的一切,苏沐慈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去。 冷静到极致的神情给人一种冷血的错觉。这女人不仅成熟,甚至是成熟到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吵闹的大街上因为刚才的那一幕变得安静,每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扑通扑通! 长风轻拂,吹起一阵沙尘,落在众人的身上,也落进了曹平安的那只瞎了的眼睛里。 见到这一幕的虞知先是震惊,而后心头微微一笑,对苏沐慈多了几分兴趣。 聪明、冷静、心思缜密......还有冷血。 这样的人往往很难对付。 虞知沿着街巷的拐角处行走,那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可以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那些看热闹的人低声交流着,分析着如今的局势,甚至有人已经开了盘口,以曹平安的性命做赌局。 若是沧帮的少帮主死了,这件事足以让整个沧南镇震动。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苏沐慈等人移动了几百米的距离。他们走得很谨慎,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嗖! 又是一箭射向商队的人群之中。 周虎眼疾手快,抬手震出一道真气,将箭矢格挡在商队之外。 曹平安愣了一下,旋即瞪大了仅剩的一只眼睛,在另一个眼眶上那只白玉簪子晃动着,搅动着眼珠里的碎肉。难以忍受的痛楚再度席卷了曹平安的全身。 “是谁,谁特么害我!老子说了,不要动手!你们在干什么?” “让我知道你是谁,老子将你剁成肉泥喂狗!” “啊!” 曹平安痛苦地嘶吼着,他已经没有了一只眼睛,那剩下的这只眼睛呢? 或者说,他这条命呢? 苏沐慈又一次停下来脚步,神情不改,像是被寒风冻住了脸庞。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成熟风韵的女子,猜测着接下来苏沐慈会如何做。 苏沐慈不算绝色,但胸前高耸的“峰峦”与波浪起伏的身姿,再加上一张颇具傲气的精致面容和成熟的风韵,这自然也是极好的风景。 苏沐慈用着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了几句。 也仅仅是说了几句,恐惧抓狂的曹平安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用着那一只独眼,朝着四周望去,阴冷的目光扫过一道道人影。 是他,还是他,到底是谁在害我? 曹平安的怒火有了改变。这改变来得突然。 看好戏的众人不明所以,却已经明显感觉到曹平安的变化。 那只独眼不再憎恨地盯着苏沐慈,而是在四周寻找着什么。 苏沐慈没有做什么,继续走去,好似刚才的那一箭没有出现过。 “咦,这个女人怎么不动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怕了吗?也对,要真弄死了曹平安,他们走不出沧南镇。” “不过,她到底说了什么。曹平安好像不太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这些人之中,有人希望他死,也有人希望他活下来。并非好心,完全是为了那个赌局。 虞知也在疑惑,被苏沐慈挟持的曹平安竟然将怒火转移到了别处,甚至此时此刻那支白玉簪子还插在曹平安的眼眶里。 “她到底说了什么?” 虞知看着阳光下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白玉簪子,陷入了沉思。 血染上了白玉,在阳光下多了几分妖艳。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二章 曹平安之死 从小院到沧南镇的边界,一行人走了半天。 气氛很紧张,如千钧一发。场面很平静,除了脚步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就是边上的看客也觉得此事很无聊,不然茶楼酒馆里的评书来的精彩。 眼看着,一行人即将离开沧南镇。 在沧南镇的镇口,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很安静,但气势汹汹,凶戾的气息如山中嗜血的野兽,让人一瞧就生出恐惧。 为首之人叫曹并,是沧帮的帮主。沧帮便是在他的手中一步步走到今日,占据了沧南镇三分之一的地盘。 曹平安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后台撑腰,才敢在沧南镇为所欲为。 不过,今日踢到了铁板而已。 曹兵父子两人有几分相像,不过曹并身上那股凶戾狠辣的气息是曹平安身上没有的。 “放了我儿!”曹并喊道。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在帮众告知他这件事的时候,曹并直接来到了沧南镇镇口等待。这是离开沧南镇的必经之路。 曹并觉得没有人敢伤害他的儿子,可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支明晃晃的白玉簪子扎在曹平安的眼眶里,像是一个刺扎在曹并的心里。 苏沐慈望着曹并,说道:“等我们离开沧南镇,自然会放了他。” 曹并冷漠道:“若是我说,你们离不开沧南镇呢?” 苏沐慈心中叹息,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她目光坚定地说道:“让他陪我们一起死,就看曹帮主舍不舍得了。” 说着,苏宜春手中的匕首再次靠近了曹平安几分。 曹平安是曹并唯一的儿子,将来整个沧帮都要交给曹平安。若是曹平安死了,曹家的香火也就断绝了。 曹并舍不得,但他也不愿意这样轻易放过这些人。 敢在沧南镇挟持沧帮的少帮主,这是在打我的脸,在打沧帮的脸。 曹并没有退让,说道:“让你们这样平安离开,我沧帮的颜面往哪里搁?而且我儿被你刺瞎了一只眼,你也要给个交代!否则,我沧帮只有站着死,绝不退让!” 苏沐慈没有接话,在刚才的半日里,她已经想到了现在会发生的一切,而她也已经做好了打算。 苏沐慈转身走到了曹平安的身前。 此刻,曹平安对着苏沐慈害怕极了,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以往的时候,那些被曹平安掳回家的女人也会反抗,也会挣扎。但绝大多数的挣扎和反抗都是无力苍白。最终,唯有承受曹平安的怒火和忍受命运的折磨。 而眼前也曾被他视作猎物的女人已经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苏沐慈伸手,不在乎曹平安的鲜血,握住了那一根白玉簪子。 嘶! 周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曹平安的一声惨叫,白玉簪子被苏沐慈从眼眶中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落在苏沐慈的眼角,如美人的泪眼。 簪子上带着那碎裂的眼球,还有鲜血,极其血腥。 苏沐慈不在乎地将簪子上的眼球和鲜血都抹去,又将簪子在曹平安的衣服上擦了擦。 “曹帮主,听说你只有少帮主这么一个儿子?”苏沐慈轻飘飘地说道。然后,她将白玉簪子尖锐的那一头抵在了曹平安的胸口处。 嘶! 曹平安屏住呼吸,忘了呼救。 紧接着苏沐慈没有一点犹豫,那支白玉簪子轻轻刺入了曹平安的胸口中。 扑通扑通! 曹平安感受到了心脏上传来的森冷,每一次跳动,心脏仿佛都能触及那支白玉簪子。 “爹,救我,救我。快放他们走!放了他们!”曹平安癫狂地呼喊着。可他越是这么声嘶力竭,心脏跳动得越快,那心头的血也逐渐流了出来。 曹并死死盯着苏沐慈,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果决狠辣的手段比他还要高明不少。 苏沐慈不忘添油加醋道:“曹帮主,你要尽快做出决定。是放我们走,还是让你儿子跟我们一块死。” 曹平安脸上再无之前的张狂,短短半日之间,他从沧帮少帮主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心中只剩下绝望。 周遭的众人见到此情此景,在讥笑曹平安之余,也多看了几眼苏沐慈。从始至终,苏沐慈做出的决定,行事作风都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那只白玉簪子在阳光下尤其耀眼,和这个女人一样耀眼。 “来人,去查查她。” 同样的命令在沧南镇各大帮派中下达。 滴答滴答..... 鲜血从胸口流出,顺着白玉簪子,再顺着衣服,一滴滴落在地上。 每一滴鲜血都像是在告诉曹平安——你快要死了。 每一声声响都在催促曹并快点做出决定。 苏沐慈还是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亭亭而立,双手放在腹间,长裙衣袖都在风中摇曳。 “走!” 曹并压抑着怒火低吼。这声音仿佛要将人撕成碎片。 苏沐慈淡淡一笑,说道:“走。” ...... 虞知看着苏沐慈,笑了笑。苏沐慈不像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或许此行苏城还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 苏家,范氏......这些个世家培养出来的人恐怕也那么好对付。 正在虞知思考的时候,箭矢破空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嗖! 又是一样的箭矢,不过同样的箭矢不止一支,而是铺天盖地的无数支。 此刻,商队还没有走出沧南镇。 苏沐慈目眦尽裂,声音撕裂,喊道:“快逃!” 苏宜春已经顾不上曹平安,他瞬间挡在苏沐慈的身后,真气迸发,手中匕首挥动出残影,挡下那些箭矢。 有人作妖! 这是苏沐慈的第一个念头。这些箭矢是射向苏沐慈,还是曹平安已经不重要。 只要曹平安死了,曹并的怒火一定会倾泻在苏沐慈的头上。 没有了苏宜春在身边,曹平安就是个活靶子。闪着寒光的箭头从后方贯穿了曹平安的脑袋。 砰! 尸体无力地朝前倒下,原本插在胸口的白玉簪子整个刺入了曹平安的心脏中,死的不能再死。 “平安!”曹并怒吼。他将自己的儿子取名平安,心中的寄托不言而喻。在沧南镇这地方混迹,任何事情都没有平平安安重要。 可作恶自有天收。曹平安的行迹注定他难以平安。 在突入起来的箭雨之下,所有人都匆忙逃窜,借助大街两边的房屋遮掩身形。 周虎恢复了一些真气,大刀横扫而去,挡下了数道箭矢。而他自己的肩膀也中了一箭,不得已退后。 无数的箭雨像是阎王爷的催命符,带走一条条性命。无数的哀嚎几乎同时响起,尸体倒下,鲜血很快就汇聚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背后有人捣鬼,趁此机会杀了曹平安。而他们不知道这捣鬼的人到底是谁。 毕竟,曹平安的仇人多了去,想杀曹平安的人也多了去。 “杀,给我杀了这些人!” “沧帮帮众听令,杀了这些人!” 曹并抱着曹平安的尸体,老泪纵横。为了儿子,他退让了,他顾不上沧帮的威严和自己的脸面。 可这换来的还是曹平安的身死。 所有的沧帮帮众齐齐杀向商队之人,那些下人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余帮派作壁上观,他们知道死了儿子的曹并一定会大开杀戒。没有人想触曹并现在的霉头,没有人想惹现在的沧帮。 做显眼包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沧帮帮众疯了一样,砍杀商队众人,那些裂石一二品的修行者勉强抵挡,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刀剑染血,人头落地,尸体像是不要钱一样堆在地上。这地方尸体最不值钱。 苏宜春再强,也抢不过沧帮的那几个堂主。在几人的合围之下,苏宜春且战且退,身中数刀却始终将苏沐慈护在身后。 铛铛! 苏宜春手中的匕首被挑飞,刚提起的真气被震散,连连后退数步。 他隐藏了实力,却也不过是破甲五品的境界。眼前沧帮的两个堂主都是破甲五品,压这苏宜春打。 苏沐慈眼中露出绝望,本以为以曹平安相要挟,可以顺利离开沧南镇。她料到了许多事,却不曾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人想要曹平安死,借着今日的机会,那些箭矢派上了用场。 苏沐慈看向死不瞑目的曹平安,骂道:“真是该死!” 如不是曹平安纠缠,苏沐慈不会身陷重围,而曹平安自己也不会变成一具尸体。 此时,苏沐慈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少年。 管家回来了,可李知呢?他真的逃了? 沧帮势大,竟是把少年给吓退了。什么护送我前往苏城,都是些假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只怪我自己蠢,竟会相信这些。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惨叫声慢慢平息,杀戮也慢慢停止。整个商队中能逃的都逃了,只剩下苏沐慈和周虎的几个兄弟为团团围困。 苏沐慈见状,则是说道:“待会儿,先杀了我!” 几人闻声心中震颤。苏沐慈狠,对自己更狠。 真落在沧帮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几人都知道。尤其是苏沐慈这样的女子一定会遭受千万的折磨和凌辱。 苏宜春沉默了片刻,回应道:“是,小姐。” 苏沐慈看着周虎几人,又是说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本不该拖累你们到这个地步......” 苏沐慈言语中带着歉意。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带着歉意,然后死去。 曹并抱着曹平安的尸体一步步走来。 “杀我儿,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被沧帮围困,注定了苏沐慈等人难以脱逃。 苏沐慈没有辩驳,其实她才是最不希望曹平安死的人。 “将那个女的留下,其他人全杀了!”曹并吩咐道。 苏沐慈慌了,这一次她没有假装,而是真的慌了。“杀了我!” 苏宜春忍痛出手,抬手一掌震向苏沐慈的胸口。 苏沐慈已经闭上了眼,等待死亡降临,死了未尝不好。 生死之际,一道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不是要去苏城吗?怎么能现在就死了呢?” 虞知含笑,挡在了苏沐慈的身前,也接住了苏宜春的拳头,将力道全部卸去。 少年终是出现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三章 横扫 虞知看了很久的好戏,终于轮到他自己粉墨登场。 苏沐慈想过少年会成为救星,可到了这样的境地,他来了又能如何? 没等苏沐慈开口,周虎脸色难看地说道:“李兄弟,你跑来干嘛。这里是沧南镇。沧帮的帮主是破甲六品的强者,甚至已经踏入了开碑七品。你......来做什么?” 无论是苏沐慈,还是周虎他们都已经认命。 “自然是救你们啊。”虞知轻松地笑道。 这样的笑容血流成河的大街上显得极不应景。 救人! 笑话。就算是神仙来了,也离不开沧南镇。 虞知的轻松惬意是对沧帮的蔑视,对曹并的讽刺。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竟然敢大放厥词。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曹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虞知拦下苏宜春的速度有多快。 “将这小子给我杀了!”曹并命令道。 虞知走到曹并身前,拔出腰间的剑,又瞅了一眼死去的曹平安。 “你们这些人,太弱了。还不够我杀的。”虞知的目光像是嘲笑的利剑射向沧帮的众人。 论嚣张,还从未有过如虞知这样的人,一人一剑就敢挑战一个帮派。 沧帮是沧南镇三大帮派之一,帮主曹并的战力是整个沧南镇的天花板,手下几个堂主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在虞知眼中,这不过是一个小帮派而已,相比于神隐阁、苍山那样的宗门,沧南镇所有帮派加在一起也不及人家一个脚指头。 沧州府不管,南州府不管,让这地方成为三不管的地方。这是因为官府不想管罢了。 大楚疆域辽阔,区区一个犄角旮旯,随这些人折腾去吧。 气氛很紧张,气氛也很轻松。 提剑的少年的轻松是一种狂,狂到让沧帮燃起心中的怒火。 嗡! 长剑轻吟。 虞知口中发出两声轻喝! “惊雷!” “风雪!” 顷刻间,剑光纵横,紫色的雷霆滚落,风雪迷眼侵入人群之中。 晴天霹雳,七月飞雪,是反常的异象,也是恐怖的剑招。 虞知就像是冲入羊群中的恶狼,嘴角噙着冷笑,露出尖锐锋利的獠牙。 剑光飘摇,无情地斩落一颗颗人头,喷涌的鲜血缓慢地飞溅到半空中,然后又化作骤雨般急速地落下。 苏沐慈惊恐又惊喜地看着这一幕,少年果然没有让她失望。那一道道剑光闪烁之后,都会有一具具尸体倒下,仅仅是几息之间,十数人已经被夺去性命。 周虎早已经见过虞知不费吹灰之力镇压黑虎的场面,可再一次见虞知出手,仍然流露出极为震惊的神情。 三儿喃喃道:“老大,这就是那个李知吗?这分明就是一尊活阎王。” 周虎说道:“三儿。以后你见到他,躲着点。” 三儿认真又慎重地点点头。 苏沐慈眼中放光,曾绝望到谷底的她又燃起了希望。此刻,他坚信眼前的少年能够带她脱离险境。 那些人暗中观察着镇口的血腥屠戮,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年到底是谁,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 对了,这女人说是范氏的媳妇,难道少年也是范氏的人? 没人敢去打扰少年的屠杀,唯恐惹祸上身。 虞知漫步在尸体之间,所过之处,生机无存。他像是不告而来的秋风,吹落第一片落叶之后,掀起了无尽的肃杀。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很快有了结果。 这个结果不是虞知给出的。 而是沧帮众人的恐惧和退却。 数十具尸体躺在了地上,堆叠在一起。他们绝大多数的脸上还带着讥讽的笑容,这是因为在他们死之前,在剑光掠过他们咽喉的时候,他们仍没意识到少年的恐怖。 后退,再度后退。 虞知握着滴着血的剑,往前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 一步,又一步。 直到众人退到了曹并的身后。 虞知轻笑一声,那讥讽的笑声再度让沧帮颜面扫地。 “你们...还要拦路吗?” ...... 沧南镇一处府邸,这是沧南镇三大帮派之一云阁的总舵。 此刻,沧南镇上发生的事情正传入了云阁的阁主云不弃的耳中。 沧帮一直都是云阁的大敌。在地盘的交界处,时常发生一些冲突,死人是常有的事。 云不弃听着帮众的禀报,喝着手中的茶水,轻轻一笑。 “那曹并死了儿子,沧帮下一任的继承人恐怕就有了另外的选择。只要找些人吹吹风,让沧帮那几个堂主争一争将来的帮主之位,沧帮必然变成一盘散沙。”云不弃满脸笑意,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沧帮。 江湖是残酷肮脏的,那些看不见角落里时时刻刻密谋着。 云阁成立了近二十年,从刚开始的几人,成为了如今数百人的大帮派。不似沧帮那样无法无天,云阁向来守规矩,知分寸,极少对来往的商人下手。 虽然云阁所收取的一些费用较高,但云阁也实实在在保证这些商队在沧南镇的安全。 云不弃放下说中的杯子,这些安排自然会有人执行下去。 高耸坚实的百年大树若是树干被挖空了,也就里倒塌不远了。 显然,曹平安正是沧帮这颗大树的树干。 “不管是谁放的那些冷箭,想来很多人都要感谢他们。当然也要感谢苏沐慈,这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云不弃自言自语着。 “对了,吩咐下去,让各个堂口的兄弟们做好准备。曹并死了儿子,不要被丧子之痛的怒火给烧着了。” 曹平安的死是一条导火索,可能会让沧帮爆炸,这样爆炸或许会让整个沧南镇陷入混乱之中。 云阁不喜欢出现这样的事。 云不弃也不喜欢,银子是身外之物,命只有一条。不能有命赚钱,没命花。 “阁主,有人将此物交给了云阁的兄弟,说是阁主看见自会明白。” 云不弃看向云阁帮众手里东西,刹那间云不弃猛然起身,瞳孔放大,震惊地看着那那东西。 那是一片金色的叶子,或许值一些银子,但对于云不弃而言,这片金叶子代表更多更沉重的意义。 “那人还说了什么?”云不弃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 回禀的帮众不知道云不弃为何如此激动,他回复道:“那人说,他姓虞。很快,他就会给阁主送上一份大礼。” 云不弃看着手里的金叶子,眼中满是怀念。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哈哈...哈哈哈。” 云不弃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府邸。 跟随他十数年的人也是诧异。这么多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云不弃这么高兴。 “那人呢?”云不弃激动地问道。 “回禀阁主,那人不见了。” 云不弃来回踱步,沉吟片刻之后,说道:“罢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就是还未到时候。只要他出现了就好。” ...... 沧南镇镇口,曹并看着提剑的少年,说道:“少年,管不该管的事,不怕丢了性命?” 曹并手中握着双刀,随时迎战。他是沧帮的帮主,绝不能怯战。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曹并的眼中。 少年如索命的阎王,行走人间,一道道剑光恰好收割一条条人命。速度,身法,招式等等每一样都不是他曹并能够做到的。 少年不寻常,如此人物本不该出现在沧南镇这样的犄角旮旯里。 虞知闻言,笑道:“都说沧南镇是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只要拳头够硬,就能够成为这里的土皇帝。曹帮主,你说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曹并转动双刀,冷冷一笑。“谁的拳头硬,试过才知道。” 说罢,曹并转动双刀,刀影几乎交错重叠在一起。 嗡! 沉闷的声音破空。 眨眼之间,曹并出现在虞知的头顶,双刀落下,真气震荡。 这一刀直取虞知头颅。 曹并在沧南镇的威名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手中的双刀少有人能敌。 凛冽的刀光让人睁不开眼睛,更让周遭人的呼吸停滞了几分。 细密的气浪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朝着虞知压去。 一瞬间,虞知犹如汪洋上的一叶孤舟,在巨浪中颠簸,随时都会被掀翻。 单薄的身影孤独而又顽强,疾风将虞知的衣袍牢牢贴在了身上,猎猎作响的声音回荡在虞知的耳边。 一刀一刀...曹并砍了无数刀,刀光几乎都出现了重影。 曹并知道少年不好对付,既是不好对付,那就要尽快杀了,一击必杀。 曹并的打算显而易见,不断叠加的刀光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道更大的刀影。 虞知也没有阻止,看着一道道刀光融入到刀影之中。 刀势欺人! “曹并的刀,论攻伐,在沧南镇的前三之列。这小子再强也不能这般托大。刀影累加,足以堪比开碑七品的刀。” “死在这一刀之下不算冤。如今刀势已成,想阻止,也怕是晚了。” “哼,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小看曹并,死了也就死了。” 周围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到虞知的耳中,这些人都觉得虞知会死在这一刀之下、 曹并狞笑。“你...还有你们,都要为我儿陪葬!” 虞知长发飘扬,缓缓打了一个哈欠,多了几分倦意。 “还是让我送你下去陪你的儿子吧!” 随即,虞知抬手一挥。 一道剑气,纯粹至极,如清风徐来,飘荡而出。 风平而又浪静!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四章 顺江而下 叠加无数次的巨大刀影瞬间消散。 剑气破开刀影之后,继续朝着曹并飘去。 砰! 曹并倒飞而出,胸口处多了一道血痕,绽开的伤口中喷出一道道鲜血。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少年轻笑道:“我说过,这些人还不够我杀的。” 嚣张也是要有底气。 那声势浩大的刀影被区区一道剑气破开的时候,曹并的结局,甚至整个沧帮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少年验证了此前自己说出口的话,强势地扭转乾坤。 “这少年到底是谁?曹并至少是破甲六品,怎么会被一道剑气所斩?难不成这少年的境界是......” “哼,这次沧帮是提到铁板了。平日,他们在沧南镇也没少欺负人。活该。” “沧帮今日要完了。安排下去,沧帮那些铺子宅院,能抢的,就抢一些回来。” “......” 苏沐慈等人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少年单薄的身影仿佛擎天柱石,挡住那些腥风血雨。 苏沐慈喃喃道:“这五十两银子,捡到了一尊至宝。” 周虎则是心道:“看来这位李兄弟还藏着许多东西。” 总之,眼前的危局随着虞知的强势出现烟消云散。 “你可知我身后是谁...得罪沧帮,你等着死吧!”重伤的曹并还在嘶吼着。 虞知淡淡道:“聒噪!” 嗡! 长剑轻吟,再度荡出一道剑气,将曹并的头颅斩落。 睁着惊恐眸子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留在曹平安的尸体边上。父子两人,睁眼相望。 “你们还想要找死吗?”周虎淡淡地说道。 沧帮的帮众见虞知,如见阎王,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 曹并一死,剩下的那几位堂主就是一盘散沙。 同富贵,易。共生死,难。 “退!” 沧帮的人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各处街巷尽头。 虞知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喊道:“诸位,好戏也看完了。是该散了吧!” 那些看客也唯恐惹上这尊阎王,纷纷离开。 即便有心攀附,又怕被虞知给一刀砍了。 ...... “阁主,沧帮的曹并.....死了!” 云不弃眸子微微一颤。此事,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但真听到结果之后,云不弃心中依旧震惊。 他与曹并斗了十数年之久,谁也无法将对方置之死地。 可今日一个少年的出现,将多年的恩怨都已经解决了。 云不弃踱步着,嘴里喃喃道:“少年,少年,难道他就是....” 此时,一封信送到了云不弃的手中,信上压着一片金叶子。 “大礼已经送上。” “我要整个沧南镇!” 两句话让云不弃的内心又一次颤动起来,沉寂了十数年的热血开始沸腾。 十年沉寂,热血难凉。 “吩咐下去,将沧帮的那些地盘全部收了。” “天权星麾下云不弃,受少主大礼。” ...... ...... 两日之后,虞知乘船而下,从沧澜江去往苏城。 虽然绕了一些远路,但胜在安全。商队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周虎等人和苏宜春。 放弃了商队的那些货物之后,倒也变得极为轻便。 一艘大船顺江而下,比陆路多了几分颠簸。 上船的第一日,虞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不得已运转真气调节自身,方才将昏沉的脑袋变得清爽许多。 虞知和苏沐慈一同站在船头,望着沧澜江两岸的风景。 “你是第一次乘船?”苏沐慈见到了昨日虞知的窘迫。 虞知摇摇头,说道:“幼年时曾坐过船,时隔多年又要重新适应一番。” 苏沐慈笑了笑,取笑道:“要让沧帮的那些人知道。杀他们帮主的少年阎王竟还晕船。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可笑?” “阎王?”虞知撇撇嘴,无奈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像吗?” 苏沐慈扭头,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面容俊朗清秀,双眸清亮,纯净透彻。身姿挺拔,不魁梧,却也健壮足以挡下一番风雨。而重要的是,少年年纪轻轻又有如此修为,神秘的气质让人带着一丝丝的好奇向往。 良久之后,苏沐慈方才说道:“就算在京都,如你这般的少年也是极少极少的。曾经的青云试中甲榜的叶清欢、白玉之流,也正是你这般年纪。” “不过,听闻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生性寡淡,为人低调。而那个白玉在朝中当差,自那年青云试之后便很少传出了动静。我曾以为,你是那两人之一。后来,我又想到了一人。” 苏沐慈望着虞知的侧脸,想从对方的脸上多看出一些情绪。 可惜的是,虞知一直很平静。 苏沐慈继续说道:“京都里的少年向来比其他地方更外向一些。那些王公贵胄的子弟中也有许多声名在外。但近日在京都风头正盛的是问道书院里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学生。” 说着,苏沐慈对着虞知拱手行礼,说道:“李知就是虞知,对吗?左副都御使大人。” 虞知的脸上还有一如既往的平静,在他展露实力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从京都南下,年纪相仿的少年,最容易让人想到的就是刚刚上任就要巡查南州的左副都御使——虞知。 虞知故作遗憾地说道:“哎呀,还是被夫人给猜出来了。” 拙劣的演技......苏沐慈心中冷笑。 “我竟然花了五十两银子,雇请都察院的左副都御使大人护我南下。恐怕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虞知撇撇嘴,说道:“你这般说,就不怕我坐地起价?” 苏沐慈笑道:“能够让御史大人保护,花再多的银子,小女子也觉得值得。” 身份暴露是迟早的是,到了苏城,商队里的人自然而然就会知道虞知的身份。现在只不过早一些知道身份而已。 虞知转过头,看向这个成熟的妇人。苏沐慈已嫁做人妇,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那股清香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多嗅几分。 难怪曹平安那家伙会看上她......虞知看着苏沐慈,忽然问道:“沧南镇里,第一支冷箭不是沧帮的人射出。这一点你应该想得到。否则,箭矢必定要朝着你,或者苏宜春才对。” 苏沐慈一怔,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诚实地开口道:“不错。那一箭,包括接下来的箭矢都不是出自沧帮。沧帮不会蠢到不顾曹平安的性命。” “那你依旧刺瞎了曹平安的眼睛。”虞知见到那一幕之时,也被苏沐慈的果决狠辣震撼到。 “为了自保而已。我若是什么都不做,整个商队必会陷入惊恐之中。用曹平安的一只眼睛来稳定军心是活命的法子。我要让商队的人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这才能保全更多的人。” 虞知明白其中的道理。当时的情况下,苏沐慈做了最正确的确定。他又是诧异地看了苏沐慈一眼。 “那第二支箭矢之后,你对曹平安说了什么?”虞知问道。 “我告诉他,有人想害他。那些箭矢不敢朝着他来,为了逼着我杀了他。”苏沐慈淡淡地说道,“解释清楚之后,他会将仇恨转移到那些放冷箭的人身上。” “之后,我继续挟持着曹平安。本以为能够安全离开。大概是曹平安平日里结仇的人实在太多,都恨不得趁此机会杀了他。” 苏沐慈轻笑了两声,大概是笑曹平安的死。 江上的风呼呼作响,吹在两人的耳畔。两人身后的长发在空中飞扬,时而纠缠在一起,又很快散开。 与此同时,苏沐慈那身上的衣袍死死地贴在身上,尽显苏沐慈的身姿。 虞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而女人对于这种目光又是极为敏感。 苏沐慈没有娇羞,反倒是挺了挺丰满雪白的胸口,“吓”得虞知又避开了目光。 “大人,血气方刚,既是瞧了,多瞧几眼又有何妨?”苏沐慈调戏道。 虞知正色,对这话充耳不闻。“夫人,有勇有谋。在我见过的人当中,如夫人这样聪慧的人很少。” 苏沐慈也不谈刚才的“目光”,叹息道:“有勇有谋又如何?聪慧又如何?像我这样的女子,终究抵不过世家的规矩,只能活在男人的手下,依附着男人而活。” 苏沐慈的话藏着另一番意味。不过,虞知只当是听不懂。 “夫人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去往南州的目的。”虞知说道。 苏沐慈回答道:“监军剿匪,巡查南州。这两样无论那一样事都不容易。” 虞知又说道:“你的胞弟苏睢曾是苏城郡守,这次被罢官也是因为剿匪一事。南州府的匪患真的如此难平吗?对了,还有一个叫做苏冀的,苏城军副将。这匪患让陛下接连罢了两位姓苏的官员。说来也太巧了。” “苏睢是我胞弟。”苏沐慈苦笑道,“苏冀也是苏家旁支的子弟。虽非主脉,但凭着一身修为能够做到苏城军副将之位,能力心性皆是不凡。他们不过是被做替罪羊而已。” 虞知则是说道:“此行苏城,夫人觉得我先要如何做?” 苏沐慈又是一愣,诧异地看着虞知。她不知道虞知为何会问起她这些问题。 剿匪、巡查,哪一件都不是容易之事。 “大人说笑了。我刚才已经说过,此二事不容易。剿匪剿了很久,而南州府虽富庶,人杰地灵,但远离京都,其中的疲敝不是一时能查清祛除。” “我不管。”虞知打断道,“剿匪也好,疲敝也罢。若是夫人来做这个巡查御史会如何做?”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碰,不躲不让。 “先除匪患,再巡南州。如今世道,无论何事何人都需审时度势。大人年少,而位高,必然引人不服,让人怠慢。苏城是第一站,要有杀鸡儆猴之威。”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五章 臣服 苏沐清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之前慌乱的妇人。 或者这才是苏沐清原本的样子。 “杀鸡儆猴,这主意不错。”虞知称赞道。 苏沐慈浅浅一笑,说道:“若是我帮上了大人,将来的某一时,在我需要大人的时候,大人也可否帮我一把?” 这女人如竹叶青一般,顺着杆往上爬......虞知说道:“我若是不答应呢?你这主意也出了,我也听得清楚。” 苏沐慈不在意地说道:“大人倒是有趣。” 虞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函,递给苏沐慈说道:“也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则,你这主意,我那心思玲珑的妹妹早已经交代给我了。” 秋若若心思缜密,在秋劲风告知楚皇有意让虞知前往南州府的时候,秋若若开始写下来一封又一封的书函。 苏城、临安城、广陵城、江南城......每一城的情报都在其中。 范氏、李氏、姜氏、南宫氏......各大世家的纷杂也一一记下。 这些书函中的条条缕缕分明,细微之处更是注明了重点。其中所耗费的心神精力不言而喻。 苏沐慈翻开书函,娟秀的字迹铺满了纸面。书函所载比苏沐慈所言更为具体详细。 甚至连杀的“鸡”都写上了许多。一个个名字都是可以“杀”了的人。而杀了“鸡”之后,所要警告的“猴”也写在了上方。 苏城的官场形势和世家风气都被记载在其中,事无巨细,写得详细易懂。就算没有头脑之人只要照着书函行事,也能够顺风顺水。 苏沐慈震惊于这封书函,也震惊于写这封书函的人。 苏沐慈看完之后,眼中无不震惊之色。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的妹妹才担得起聪慧二字。我若是比之她,望尘莫及。” 虞知摆摆手,接过书函,继续说道:“诚然,天下女子论及聪慧,能与我家妹妹比肩之人...少有。” 苏沐慈想了想,看着虞知手中的书函。 “大人,你将这书函给我看。难道不怕我泄密吗?” 虞知无所谓地笑道:“你既然敢给你看,就不怕你泄密。你苏沐慈在范氏的日子并不好过。苏家将你当成货物,范氏夫家也不将你当成范氏的人。以你之智谋,斡旋其中不难。” “可一辈子的斡旋始终没有出头之日,也是徒劳。女人依附于男人,也可以征服男人,站在这个世道的顶端,且看你怎么选择。” 苏沐慈诧异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刚刚还拒绝了自己请求的少年,可转眼间又似乎主动提出了帮助。 “以我之力,终究是蚍蜉撼树。苏家有我二叔执掌,二叔向来心狠手辣,他与苏城中的世家交好,黑白两道皆有往来。” “而我夫君范立仁体弱多病,在偌大的范氏也仅能保护自身,更没有余力争取什么。我虽是范立仁的妻子,但终究得不到他的信任。我与他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在范氏,我也受尽白眼,甚至不如一个下人。” “如果只是凭着智谋,那是纸上谈兵。手中没有武器,就像没了利爪和獠牙的老虎,那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猫咪而已。” “除非...大人帮我!” 苏沐慈在确认虞知的心思。她不敢揣测什么,也怕误会了其中的意思,而让自己身陷险境。蚍蜉撼树不可为,事关生死,就要更确定一些。 虞知说道:“夫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苏睢被罢官,苏沐慈就赶紧往苏城赶,这样足以说明白苏沐慈想要逆转颓势。 不甘于命运的人像是旱地里的野草,久未逢甘霖,却也能顽强存活。只要将来某一刻的一滴雨水,野草又能重新焕发生机。 苏沐慈仔细想着,许久许久。 眼前用着五十两银子雇来的少年想要什么,我又能给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正三品御史大人带来什么? 现在的苏沐慈似乎什么也给不了。 忽然之间,苏沐慈神色坚定,说道:“我可以征服其他男人,然后臣服于大人。我能带给大人的是今后的将来。” 虞知诧异,打量着苏沐慈。眼前的女人确实具有别样的诱惑和另一番风情,除此之外还有那果决和野心。 “若是如此,你依旧是在男人之下。”虞知说道。 苏沐慈认真地回答道:“大人年纪轻轻,官至都察院正三品左副都御史,位极人臣,再进一步指日可待。在大人之下,我...不介意。” 说着,苏沐慈朝着虞知跪下,颔首低头。她知道或许这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 夕阳西下,妇人缓缓跪在清秀少年的身前。余晖拖长了两人的影子,最终在大船的风帆上交错。 前方是风平浪静,又或是骇浪惊涛,谁也说不清。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只管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 大理寺大狱之中,黄裙少女手中执笔,在书函上极快地书写着。 狱中的牢房里关着的是符泰宁,那位兵部的左侍郎。 在几日前,韩鞅将人带回了大理寺,结果一入大理寺,他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一日日的审讯让符泰宁心神俱疲,他知道以他正三品的官位入了大理寺,定是得到了楚皇的允许。楚皇能允许韩鞅拿人,韩鞅必定拿出了楚皇信服的证据。 几日来,符泰宁依旧死咬着牙,不肯说背后的秘密。 “符大人,你住的这间牢房便是当日虞知所住。但他的日子比你好过很多。”秋若若说道。 虞知只是被关了几天,任何审讯都从未有过。 符泰宁日日都被人问候一番,虽不是什么严刑拷打,但日日都会感到疲惫。夜里更是睡不着觉,一闭眼就会看见幽泉山庄那一场大火。 符泰宁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双眼无神,仿佛经受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将解药给我吧。求求你,将解药给我。”符泰宁哀求着。 秋若若说道:“你要是肯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将解药给你,” 符泰宁是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严刑拷打对于他并不适用。 于是,余蓝给了秋若若一点好东西。只要吃上一些就会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而且浑身乏力,就算是想寻死也不可能。 论折磨人,余蓝的手段最是好用。那些奇花异草在她手中都能各显神通。 “若若,我们走吧。再熬上几日,我就不信他不说实话。若是还不说,直接弄死算了。”余蓝在大狱门口催促着。 如今,两女是大理寺的常客,秋若若以韩鞅弟子的身份行走在大理寺中。大理寺的案子卷宗都交给了秋若若。 在黎晚桐离开南下之后,余蓝闲着无聊,便是跟着秋若若打打下手。 不曾想,两女的配合天衣无缝,秋若若审讯,余蓝下毒,根本不需其他狱卒插手,那些积压多年的卷宗也有了结案的结局。 自此,大理寺的大狱中少了那些毒打和哀嚎,空气中的血腥味也都少了许多。 大理寺的衙役狱卒见到大理寺中多了两道活泼的身影,自是解乏。 沉闷残酷的大理寺似乎一下子有了生气。 走出大理寺,两女漫步在大街上。 “蓝蓝,你说黎姐姐走了这么多天,找到小鱼哥哥没有?我真怕她路上出什么意外。”秋若若担心地说道。 余蓝倒是没心没肺,说道:“姑姑说黎姐姐没事,一定会没事。而且我让方涛那小子去南州府了,黎姐姐要是出事,我让他这辈子都逛不了青楼!” 秋若若忍俊不禁,笑道:“这和方涛有什么干系?” 余蓝一蹦一跳,理直气壮。“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黎姐姐是方涛的先生,师傅南下,哪有弟子不跟在身边的道理。” 秋若若被余蓝说服了。这道理说得不错。 有趣的是堂堂镇远侯管不了自家的纨绔儿子,竟是被余蓝轻易拿捏了。 真是一物克一物。 余蓝又是说道:“而且,我听说方涛他娘亲的娘家在南州府有些势力。方涛去了,或许还能帮上小鱼哥哥。” 在虞知和秋若若身上,余蓝也学到了几分算计。这叫物尽其用。 从大理寺回秋府,中途要路过百味居。 换做平日里,秋若若顺路会带一些百味居的糕点和果脯。如今,她已经近一个月没去过百味居了。 不为其他,为了争一口气。 “若若,我们带些吃的回去吧。”余蓝不知其中内情,便是嚷嚷着。 秋若若拉着余蓝,说道:“我们去别家买。” “可其他家的糕点比不上百味居。”余蓝说道。 秋若若很难解释,则是说道:“小鱼哥哥和百味居的东家.....总之此事复杂。今后我们不再来百味居。为小鱼哥哥争口气。” “是有仇吗?”余蓝试探地问道。 秋若若想了想,随即点头。 余蓝看了一眼百味居的匾额,说道:“百味居的东家是谁,我下毒杀了他。” “此事复杂,你我...就算是姑姑也不好插手。只能让小鱼哥哥自己来处理。”秋若若说道。 此刻,秋若若看见了一人,那细眉微微皱起。 在京都里,这是秋若若最不喜看见的人之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六章 百年一剑 白玉! 京都里已经许久没听闻白玉的消息。 自白玉作为诱饵引出苍山的齐正初之后,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般。 “听说那个问道之耻去了南州府。”白玉说道。 秋若若没搭理白玉,这种眼高于顶的人看任何人都是居高临下。 白玉继续说道:“以他微末的修为,也不怕死在南州府。” 秋若若身旁的余蓝却是忍不住了,骂道:“这又是哪里来的野狗,成天狂吠。看来京都的人果然比我们北凉城大度。若是放在北凉城,这样狂吠的野狗早就被当街打死了。” 秋若若掩嘴轻笑。 只听余蓝继续说道:“若若,我们走。千万别被野狗给磕着碰着了。” 余蓝拉着秋若若离开之后,白玉盯着两人的身影啐了一口,随即走进了百味居中。 在三楼的厢房中,项景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过一会儿,厢房的门被推开,白玉走了进来。 今日,白玉是应了项景昊的邀约。曾经在江南城,白玉为了向剑庐求取一剑,是楚王出面给的人情。因此,白玉也见过项景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两人本就可以算的上是朋友。 “白玉兄,许久不见。”项景昊开口道。 白玉抬手,行礼示意。他心中并不愿意和楚王府的人有太多的牵扯,可是世事难料,他承了楚王的恩,就要还他的情。 “世子这次请我前来,所为何事?”白玉问道。 项景昊笑了笑,一边给白玉斟茶,一边说道:“白玉兄,快人快语,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听闻你与虞知那个无泼皮有仇,索性想请你帮忙,替我教训教训此人。” 白玉心头微微诧异,在北境的山林里,那散发恶臭的“前辈”也让他杀了虞知。怎么这楚王府的老子和儿子都要虞知死呢? “虞知已经下了南州府。等他回京都,也不知何时。”白玉说道。 白玉还没恨虞知恨到要杀他的地步,自然也不想成为楚王府手里的刀。 项景昊呵呵一笑,说道:“你我一道可以去南州府,找那个虞知。正好剑庐很快就要开启近百年的新剑。白玉兄也不妨趁此机会试一试,将旧剑换新剑。” 去南州府教训虞知。这件事并不值得白玉千里迢迢南下,可若是剑庐的百年一剑,万里迢迢也是值得的。 白玉心动。此行,他未带裁光,自诩天纵奇才的他自认为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剑,可那些留在剑庐中的百年一剑没有选择白玉。 当时,只道是机缘未到。 这一次,或许就是机缘。 ...... ...... 沧澜江两岸的风景甚好。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船一往无前,如一柄利剑锐不可当。 那一日,苏沐慈对虞知坦言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几分。 船舱之中,苏沐慈为虞知斟茶。 虞知不再让苏沐慈称“大人”。此行南下隐秘,虞知的行踪飘忽不定,谁也不知道虞知身在何处。 即便到了苏城,虞知也不想即刻暴露身份。 “夫人,不必让这样拘谨。随意些好。”虞知随意地说道。 苏沐慈应了一声,朝着江边的风景,说道:“公子,身居高位。小女子不敢懈怠。而将来公子又是小女子的主家,恭敬些好。” 虞知笑了笑,说道:“随你吧。不过,我还不想暴露身份,不要让人瞧出了破绽。” 苏沐慈点点头,眼前少年心中的筹谋远不是她能猜测,就算猜到了,也不便说,不该说。 身若浮萍,找些倚靠是理所当然之事。苏家靠不住,范氏也靠不住,而虞知...他至少两次相救,路见不平也好,信守承诺也罢,要是没虞知,她已经死在沧南镇。 “船家说,下个渡口下船之后,再有一日的行程,就可抵达苏城。”苏沐慈说道。 虞知想了想,则是问道:“苏城有什么美食吗?” 苏沐慈也想了想,说道:“公子若是想吃美食,苏城里也有一间百味居,那里做的江南糕点是最最地道的。” 虞知微微皱眉,露出一丝不悦。他不喜欢百味居,就像他不喜那个人一样。 苏沐慈敏锐地觉察到了虞知的情绪,心中不解,立马改口说道:“除了百味居,街巷边的一些老店也有着数十年的手艺,味道也是极好的。到时候,小女子可以领着公子逛一逛苏城。” 虞知闻言,这才露出笑容。“麻烦夫人了。” 过了片刻,虞知问道:“夫人,说说你现在的困境。” 苏沐慈看向虞知,眼中的不解一闪而过。虞知南下剿匪,倒是没关心起匪患,反而先打听苏沐慈的家事。 虞知解释道:“夫人承诺于我,我也不能当甩手掌柜。我既是夫人的主家,有人想要欺负夫人,我这做主家的便要为夫人出口气。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苏沐慈眸子剜了虞知一眼。 虞知揉了揉鼻子,尴尬地解释道:“呃,大概就是这意思。话糙理不糙。” 随即,苏沐慈正色道:“苏家以多年经商,以纺织起家,素来不涉及朝堂。而在苏家上一辈,也就是我爹这一辈,在官场上有了建树。” “苏家的二房苏荣兴,也就是我二叔。八年前,他官至临安郡郡守,逐步开始掌控苏家。若非,我胞弟苏睢任苏城郡守,恐怕我父亲这一脉在已经被逐出苏府。” 虞知见过手足相残,可苏家争权而已,逐出家族这也是鲜有之事,除非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们苏家是苏城的首富,富甲一方。二叔贪钱又贪权。他能官至临安郡郡守,苏家的银钱出了很大的力气。”苏沐慈继续说道。 虞知打断道:“你想要如何做?” 苏沐慈仔细想了想,起身侧立。“曾经我只想能够保全己身。如今,公子在我身后,我就要整个苏家。” 苏沐慈眸子清亮,眼神坚定。她在赌,以自己为赌注,全部压在少年的身上。 赌赢了,苏沐慈的名字会响彻整个苏城。 赌输了,不过是赔上一条浮萍般弱小的性命而已。 虞知又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苏沐慈眉眼一抬,想起了虞知给她看过的那一封书函。 “杀鸡儆猴。” 苏沐慈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在书函所列的几人之中,有几人正与苏荣兴有往来。 这一刀落下去,断了苏荣兴的臂膀,也立了虞知的威。 此时,苏沐慈一下子就明白了,当日虞知给她书函,或许正是为了促成许多可以一石二鸟的事情。 两人又交谈了一番,聪明人之间的谋划很快很简短。话说半分,就已经全然能懂。 “公子的剑断了。”苏沐慈说道。 在沧南镇上,那一柄普通的长剑承受不住虞知的剑气而碎裂了。开碑七品的真气不是什么凡品都能承载的。 虞知不在意地说道:“断了就断了。到时候再捡一把就是了。” 从修行开始,虞知的武器就很随意,几乎都是从战场上捡的。 普通的长剑很常见。 苏沐慈笑着说道:“如公子这样的身份,该配一柄好剑。” 虞知摇摇头,说道:“你说错了。懂剑,爱剑之人才能配得上一柄好剑。若是拿身份来配剑,那么剑也算不得什么好剑。” 剑修对于剑,都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 剑,是手中利刃,也是生死挚友。因而要温剑,养剑。 剑以人为主,人以剑为友。 苏沐慈闻言,低头沉思。她并非修行之人,懂不了这么多。心想,依着虞知的身份,取一柄好剑也不难。 “公子说得对。是小女子妄言了。”苏沐慈又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不一样。“不久之后,江南剑庐这一代的百年之剑即将问世。我想公子会有兴趣。” 虞知喝了口茶,神情变化。早在北境之时,虞知就计划着去剑庐求剑。现在真是凑巧,刚到南州府,剑庐的百年之剑就要出世了。 “江南剑庐耗费百年岁月,只为铸成一剑。不知多少人观望着这柄百年一剑。想要取剑,怕是极难。”虞知饶有兴趣地说道。 苏沐慈掩嘴,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 苏沐慈为虞知斟茶,笑道:“我笑啊,公子说着极难。但我听公子的语气,百年之剑问世之日,公子一定会前去一试。” 虞知理所当然地说道:“试一试,又不用钱。况且,我听说,百年一剑皆有灵性。剑择主,非心意相通,剑修不能将剑带出剑庐。我这天资聪颖,英俊不凡,一定会得到百年一剑的青睐。” 苏沐慈闻言又是止不住的笑意,心道:这家伙算计起人来,心思缜密。平日相处还真是一个心性有趣的少年。 “不过,我想着若是我那兄弟来取剑。其他人就别白费工夫,趁早放弃算了。”虞知自信地说道。“我敢说,天下间年轻剑修,无人是他对手。” “那公子你呢?” “我?哼哼,我自然要胜他一筹。” “公子说的是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 “是啊。”虞知望着远处的江河,说道,“只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死是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七章 苏城外 虞知已经很久没见到叶清欢了。 自从,他将叶清欢捡回来,两人很少分开,便是睡,也是睡同一个被窝。 而今,叶清欢下落不明。李浩渺查了许久也没有传回消息。 或许,没有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 进入南州府,去往苏城的路上时常都能遇见逃难的人。这些人都是被山里的山匪劫掠,迫不得已离开村落,往沧州府,又或者其他南州府的其他郡城逃亡。 官道的路边上,那些百姓脸上无精打采,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一般,眼看是虚弱极了,随时都要倒下。但没有人停下脚步,怕是一停下,就再也生不出力气走下去。 虞知皱了皱眉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更像是逃荒。 南下之时,他曾想过匪患会如何如何严重,山匪与苏城军的战斗会如何如何惨烈。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到南州府的第一眼先是看到了百姓的惨状。 苏沐慈读懂了虞知的心思,吩咐道:“管事,将我们剩下的银钱和粮食都分给这些人吧。” 管事应了一声,便和周虎几人一起去分发。 再过一些时辰就能够进苏城,也就不需要盘缠了。 虞知看了苏沐慈一眼,叹息道:“世间的不太平,最终都落到最底层的百姓身上。千里之外的京都奢侈淫靡,看似盛世,可在眼下的南州却人人自危,食不果腹。这世道真让人恶心。” 苏沐慈望着那些将食物拼命塞进嘴里的人,她比虞知多活了几年,见过的东西也多得多。 “公子心善,可并不是人人都这么心善。在这个世道,能够保全自身已是不易。”苏沐慈说道。 虞知看向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看模样不过四五岁。她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清亮,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人手中的食物。 小女孩低下头,双手捧小小的肚子,然后从破烂的衣服里拿出一片树叶放进了嘴里。 她显然是饿极了。像是这些受难的人一样,饿极了。 虞知快步走上前,从小女孩的嘴里“夺”下那片树叶。 “吃了这些东西会肚肚痛哦。” 对于陌生的少年,小女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虞知拿出一个面饼,递给小女孩,说道:“吃这个。” 小女孩怯懦地看了看虞知,直到她那个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她还是饿极了。 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虞知拿着水袋,在一旁候着,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慢些吃,可别噎着。” 等着小女孩吃了半个多面饼之后,虞知开口问道:“你爹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话音刚落,小女孩豆大的泪珠也落在了面饼上。 紧接着泪如雨下,抽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虞知一愣,旋即搂着小女孩的肩膀,轻声安慰着。接下来的问题不必问,他也能够猜到几分。 一行人在路边散尽了银钱,饥不择食的人在吃饱喝足之后才想起感谢。 而虞知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靠着虞知熟睡。 她饿极了,也困极了。 大概也是因为哭累了。 虞知轻轻抱起抱着小女孩,放到马车上。睡梦中的小女孩露出浅浅的笑容,想来这是一个好梦,在梦里她的爹娘都还活着。 虞知钻出马车,便看见苏沐慈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虞知问道。 苏沐慈走到虞知身边,说道:“若非见到刚才的这一幕,我万万想不到公子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看来公子也是心肠柔软之人。” 虞知揉了揉鼻子,目光落在远处那些人身上。“世道艰难,我救不了天下人,也不想救天下人。不过,眼前的一些人,还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倘若我不救,又有谁来呢?” 苏沐慈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有趣可爱。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的官道上传来,尘埃飞扬之中,一行披盔戴甲的将士策马而来。 “滚开,不是让你们不要在官道上乞讨吗?” “不要命了!” “要死给我死到山沟里去!” 一众将士下马,手中握着长枪刀剑,凶神恶煞地驱赶着官道上的百姓。 “滚,快起来!” “赶紧滚。别在官道上碍事!” 虞知又一度皱起眉头,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些将士。 苏沐慈在一旁解释道:“看他们身上的甲胄应该是苏城军所属。为首的将领叫做李骏,南州李氏的子弟。凭着李氏的背景,李骏在苏城军中寻了一个副将的职位。” 苏沐慈想了想,提醒道:“南州李氏,在大楚朝堂有一定的分量。虽然李骏在李氏不算起眼,但毕竟也是李氏的人。” 虞知暗暗点头,他手中有尚方宝剑,杀几个副将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苏城军编制之中,主帅一人,副将三人,其一苏冀,因剿匪不力被罢官,其二就是眼前的李骏。 李骏虽然出身李氏,但是他的修为也到了破甲六品,在整个苏城年轻一辈中能排得上号。 半年来,苏城郡境内匪患不断,李骏没有时间休息片刻,日日在附近的山头剿匪。可这匪患是越剿越多。 李骏不急,毕竟苏城军的主帅更不着急。 平日里,李骏负责之事无非是将官道上的百姓赶走。 两人交谈之际,李骏朝着虞知和苏沐慈走来。李骏是认识苏沐慈的。苏家长女,范氏儿媳,苏城中有名的美人儿。 “范夫人,好久不见。”李骏行礼道。在他的目光中藏着一丝丝异样的笑意。 苏沐慈不以为意,这样的目光她见过很多很多,几乎每个男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如此。 她这位范夫人在李骏的眼中也不算什么,更不值得在意。 “李将军,妾身有礼了。”苏沐慈说道。 李骏说道:“附件山匪横行,不如与我等一块儿回苏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沐慈不动声色,反问道:“李将军,你们为何要驱赶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的村子遭山匪洗劫,流离失所已经够可怜的。你们......” 李骏摆摆手,轻松地说道:“范夫人,这是军中之事,你就别管了。就算周边的山匪再多,咱们苏城也是好好的。至于这些人,遇到了山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苏沐慈浅浅一笑,见李骏不愿多说,也就闭口不言了。 虞知看向李骏,说道:“他们是命不好遭了山匪,没了家。他们也没想到流离失所之后,还要被官兵驱赶。” 李骏也看向虞知,心道,这个少年真是胆大包天。 李骏眯着眼,打量着虞知。不知为何,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钢刀上。 “你又是何人?” 虞知淡淡说道:“我不过是范夫人雇请的保镖,护送范夫人南下。” 李骏冷哼一声,高傲地说道:“看在范夫人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记住了,说话担心些,小心祸从口出。” 苏沐慈接下李骏的目光,算是承了李骏的人情。 殊不知,苏沐慈心中冷笑,只等着看李骏如何完蛋。 这少年可是阎王,今日事后,李骏的姓名已经出现在阎王的无常簿上。 ...... 车马前行,虞知牵着小女孩的手,朝着苏城前进。 小女孩叫做团团,至于姓氏,她已然记不得了。大概是因为年纪太小,也是因为受了惊吓。 总之,她一人孤苦伶仃,虞知便是带上了她。 虞知看着身边小小的团团,嘴角露出笑意,想着:当年,姑姑也是这么带着我的吧。 团团毕竟年岁小,吃饱喝足之后,又是将那些血腥恐怖的事情忘却了。 “团团,以后跟着哥哥好不好?”虞知问道。 团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抬头看向虞知,问道:“以后,团团能吃饱吗?” “当然可以。”虞知笑道。 “那...团团想吃野菜羹。” “野菜羹?。” “阿娘说,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哥哥也想吃。” “团团可以跟哥哥一起吃。” 少年更像是个孩童,与团团逗趣。 前往苏城的路上,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越是靠近苏城,聚集的百姓越多。 毕竟,靠近苏城有苏城军守护,定会安全不少。 虞知的目光不断掠过官道上的百姓,而李骏麾下的将士也不断地驱赶着官道上的百姓。 虞知思绪纷飞,短短一日的路上已经出现了让虞知疑惑的问题。 苏城军有问题。 官道上的百姓也有问题。 这一切都有问题,却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寻常。 一个时辰之后,此刻也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苏城城门前。李骏朝着苏沐慈告辞后,又轻蔑地看了虞知一眼,那目光是警告威胁。 虞知当做没看见李骏,心道:早晚有收拾你的时候! 此时,城墙上走出一人,朗声高喊道:“城下百姓速速离去,莫要此地聚集。一炷香内,还在城门前逗留者视为山匪同伙,格杀勿论!” 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直到三遍之后,一炷香燃起。这是给城下百姓的期限。 城墙下的四处都散落着无家可归的百姓,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粗略一数,足有五六百人之多。 此时,有些百姓开始动身,收拾着为数不多的家当,形影落寞。 无家之人又被驱赶,好在这是夏季,即便在户外也不会被冻死。 虞知看着百姓迁移的方向,对着苏沐慈说道:“夫人,你们先进城。事后,我会去寻你。” 说罢,虞知也跟上那些百姓一同离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八章 遭难的百姓 虞知跟随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山神庙里。 山神庙不大,只能够容纳数十人。而另外的一些百姓,则是往稍远些的驿站去了。 总之,五六百的百姓各有各的安置。所谓的安置,也就是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熬过一晚。 虞知抱着团团,跟在人群的后方。在进入山神庙后,就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虞知衣衫干净整洁,身上没有一点汗臭味,脸上更没有那种疲惫至极的神色。 这副模样混迹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够被瞧出不同。 可这些人流离失所已经好几个月,精神疲累,哪有心思管人群里混进了什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夕阳完全落在西山之下,黑夜降临。 夜幕笼罩了山林,也遮住了整个山神庙。 很快,有些人起身,他们开始生火做饭。篝火照亮了整个山神庙。 虞知朝着锅里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一些烂菜叶子和一些树叶,在锅底还有极少的米。这五六十号人的一餐饭也就只有这些。 每个人都领了一碗...汤水。显然,这碗汤水不足以让他们熬过此夜,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团团捧着小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哥哥,团团饿了。” 在遇见虞知以前,她跟着别人捡地上的叶子吃。 身边的一个老人递来了一碗汤水,虚弱地说道:“给孩子吃吧。” 虞知看着老人,对方瘦得皮包骨,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在这黑夜中,这模样显得极为吓人。 虞知没有接过汤水,因为他知道老人今晚也只有这么一碗汤水。 “老人家,你将这碗汤水给了我们。你呢?你吃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神情无助又心酸。“老头子脖子以下都埋进土里的人了。吃不吃又有什么重要的。多活一日,也就多浪费一日的粮食。” 虞知从怀里掏出半个面饼交给团团。这是团团之前吃剩下的。 小女孩刚放到嘴边,却又放了下来。 “哥哥,给爷爷吃吧。团团...团团不饿了。” 团团将面饼还给虞知,依旧捧着小肚子,好似这样做能让肚子不饿。 虞知轻轻摸了摸团团的头,柔声说道:“团团吃一半,爷爷吃一半。” 虞知将面饼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团团,一半给了老人。 “老人家吃吧。”虞知说道。 就着汤水,老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自山匪劫掠之后,他...包括村里的人都是靠着剩下的菜叶子充饥。 眼前,半张面饼的一半都是他好几个月都没吃到过的东西了。 吃着吃着,老人低下头,泪花在眼中迸发,像是山涧里的溪水那样溅在石头上。 虞知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山神庙中的众人。 在喝完一碗汤水之后,他们也就早早入睡了。大概是因为早些睡着,可以少些饥饿的折磨。 过了很久之后,虞知问道:“老人家,你们都是苏城外面那些村子里的村民吗?” 老人点点头,干枯的双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我们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几个月前,山上的贼寇将我们的村子给洗劫了,什么东西也都没有留下。所以只能流落在苏城外的山野里,捡一些田里的菜叶子吃。”老人哭诉着。 虞知疑惑道:“难道苏城的官府不管你们吗?” 提起“官府”二字,老人脸上出现一股子红潮,身躯也颤抖着,显然是愤怒至极,可尽管愤怒,最后也只是化作了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 “官府起初是管过我们,也就是给了一些吃食。没过几日之后,就让我们自生自灭,还不让我等乞讨。” “村里的人跟官兵理论,可全都被关进大牢里去了。直到现在也不知生死。” 虞知听着老人的讲述,思绪飞散。 几个月前,山匪作乱的时候,那是时候的苏城郡郡守是苏睢。可听老人的讲述,苏睢如此行事,这官被罢得不冤。 在未知这些事情之前,虞知或许还想帮一把苏睢,这是让苏沐慈在苏家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 可现在,虞知心里唯有冷笑。 “在城门口时,我见到那些官兵驱赶你们,苏城军也在驱赶官道上的百姓。这又是为何?”虞知问道。 老人落寞地摇了摇头,说道:“城里的官兵不让我们进城,也不让我们在城墙下过夜。他们说是影响苏城的商贸和车队往来。唉...听说有些人在官道上乞讨,错被苏城军当成山匪给杀了。” “山匪经常会下山杀人,我们不敢去别的地方,只能在官道或者苏城城墙下躲着。” 离苏城越近,也就越安全。 虞知淡淡地说道:“这些狗官真的该杀。” “说是这般说。”老人也只是当成少年发泄怨气。“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又如何能够与当官的斗。唉,这世道,命苦罢了。” 虞知又是问道:“听说朝廷已经罢了上一任苏城郡郡守的官,如今的苏城郡郡守也这般放任山匪不管,不顾你们死活吗?” 老人朝着山神庙四处瞧了一眼,那目光中透着沧桑和悲凉。若是管,他们都怎会沦落至此? 看来苏城郡也是一滩烂泥,那个李骏也好,现任的苏城郡郡守也罢。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虞知知道了该拿谁来立威。 虞知问道:“我一路走来,见到附近许多百姓。可见到的幼童极少。这些幼童是否别有去处?” 在官道上走了一日,路上落难的百姓很多很多,可虞知也只见到了团团这么一个幼童。就是在苏城城墙下见到的孩子也屈指而数。 这么多落难的百姓,为何只有这么几个孩子? 虞知一路上都因此疑惑。 老人难言悲痛,颤声说道:“山匪劫掠,他们不仅要钱财和粮食,还抢孩子。那一次洗劫,村里的孩子几乎都被抢走了,而那些孩子的父母也都被杀死。” “抢孩子?”虞知不解。“山匪要钱财粮食都是寻常,可抢孩子又有什么用,多一些孩子,山寨里也要多浪费一些口粮。” 其中的缘由就不是虞知能够知道的了。 虞知想了想,继续说道:“老人家,明日你们跟我一同进城。我就不信了,偌大的苏城还容不下你们?” ...... ...... 苏城之中灯火通明,城中的河道上处处都是花船游荡,一阵阵琴音从两岸的阁楼中飘出,宛转悠扬。 街上的人们悠然自得。漫步在夏日的晚风中,看着街边的马戏杂技,好生热闹。 仅是城墙之隔,苏城内外就是两幅天地。 城外是饿殍遍地的人间惨状,城内却又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山匪猖獗,匪患不止。一切都是奏折上的言辞,一切都是城外百姓遭的难。 苏城郡郡守府中,新上任的郡守大人正与笼子里的鹦鹉逗趣。那是一只火红色的鹦鹉,赤红的羽毛充满光泽,长尾灵动摇曳,显然是极具灵性。 新任苏城郡郡守名叫祖安邦,心宽体胖,脸上永远挂着笑意,一瞧就是个老好人的模样。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在老好人的眸中藏着一丝狠辣和奸诈。 狠辣奸诈的老好人不是其他,而是笑面虎。 祖安邦也是在南州府官场混迹了十数年,从南州府城江南城调任而来。 对于祖安邦而言,这次履职是升官。成为苏城郡郡守便是站在了南州官场的中流。 在祖安邦身后,一中年男子坐着,悠然地喝着茶。他看向祖安邦,笑道:“祖大人,京都来的督查御史就要来了。你还如此悠闲?” 祖安邦继续逗弄着火鹦鹉,说道:“苏公子多虑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而已,他就是督查御史,也就是个孩子,能懂什么官场的道理。等他来苏城,好好款待一番,在好好送他回去便是了。” 所谓的苏公子正是苏家的二房苏荣兴的儿子苏凌。 苏凌叹了口气,则是说道:“祖大人可莫要小瞧他。听说,这位御史大人在北凉府查清了那一桩官员被杀案,连升六级,升任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有这般手段,恐怕也不是一般的毛头孩子。” 祖安邦这才收起玩笑的心思,坐到椅子上。“苏公子,你要知道这江南城的那位可绝不会让外人来南州为非作歹。若是这督查御史识时务,看看南州的山山水水,安然回京。若是不识时务,这番南下,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督查御史未到,祖安邦就已经做好打算。 他来苏城郡几日而已,同样也要立威。 苏凌不再规劝,说道:“祖大人,你莫要忘了。你能成为苏城郡的郡守也有我苏家的一份功劳。祖大人答应我苏家的事......” 忽然,祖安邦目光凌厉地盯着苏凌。苏凌也为之一愣,寒意笼罩全身,他哽咽了一下,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仅是片刻,祖安邦又恢复以往的笑容,乐呵呵地说道:“莫要担心。我答应苏家之事,定然会兑现。再说,令尊可是临安郡守,我哪敢欺骗苏家呢。” “不过,我刚来苏城。苏公子总得给我一些时间梳理梳理。” 苏凌仔细一想,说道:“祖大人莫要忘了就好。” “今日苏沐慈那女人回来了,苏睢虽然是个草包,苏沐慈可不是。我们的事情也要小心些,免得被苏沐慈给觉察到。” 祖安邦喝着茶,附和道:“自然自然。”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苏城立威 同样是一夜,苏沐慈先是回了苏家。 苏城的范家不是南州的范氏,仅是范氏的分支罢了。虽顶着范氏的名声,却没范氏主脉的威名。 更重要的是,苏沐慈的那位夫君范立仁一直都是疾病缠身,是个药罐子。在范家中自顾不暇,又怎么护得住苏沐慈。 苏家富甲一方,苏府府邸也是极大的。 在大房苏荣盛的书房里,苏荣盛和一对儿女一起商量着如今的形势。 苏荣盛带着几分书生气,看似儒雅,但时常长吁短叹,又让这份儒雅荡然全无。 而他的儿子苏睢也继承了苏荣盛的这一特质。 眼下,苏睢被罢官,苏荣盛这一脉便落入了下风,争夺苏家的家主之位绝不是二房苏荣兴的对手。 苏睢暗狠狠地说道:“这一定是苏荣兴他们搞得鬼!京都那边一道旨意就将我罢官,事前没有任何风声。说什么渎职,哼,一定是苏荣兴撺掇南州知府将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苏荣盛看着苏睢,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平日里,早就让你和南州知府多多往来,你不当回事。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这郡守当了不到两年就没了。枉费在你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 说着苏荣盛暗中看了苏沐慈一眼,仿佛这官位和苏沐慈也有什么关系。 苏睢会意,立刻闭上了嘴。 紧接着,苏荣盛朝着苏沐慈说道:“女儿啊,贤婿那边能否帮忙在朝中说说话?好歹让苏睢还有个官位。” 罢官,若想复职,那是极难的事情。相当于被整个朝堂放弃。 若只是降职,来日还有升迁的希望。 苏睢也附和道:“是啊,姐。你去跟姐夫说说。还在官场里,我也能在家里说得上几分话。我这一罢官,我们大房的声势也不如以往了。家中那些叔伯兄弟都用鼻孔看人。这份气实在难受。” 苏睢年纪轻轻便成为苏城郡的郡守,从五品。这也是一方“诸侯”。 在整个大楚来说,苏睢也算是官场中一颗燃起的新星。 谁知这颗新星是流星,很快便坠落了,直接砸在地上,深埋地底。 苏沐慈看向苏荣盛和苏睢,神情为难地说道:“父亲,你们也知道立仁这身子骨弱,在范家说不上什么话。立仁的父亲在工部任职,或许让立仁修书一封,看看能够帮弟弟说得上话。” 苏荣盛一拍大腿,连连叫好。“对对对,我这亲家公是工部侍郎在京都的人脉广,一定能给苏睢说上话。” 苏睢满眼希冀地看着苏沐慈,殷切地说道:“姐,我们这一脉可就靠你了。” 见着苏荣盛和苏睢如此,苏沐慈郑重地点点头。 转眼间,苏沐慈的眼中为难之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平静淡然。 官位? 哼,就算苏睢再做上苏城郡守又如何? 这蠢货早晚还要被罢官。 ...... ...... 天明,日光透过山间的树林。 山神庙中的人都是被饿醒的。 仅是一碗放了些烂菜叶子的汤水又怎么能扛得过一夜的时间。 在太阳还未升起之时,山神庙中的人也都醒来了。 虞知抱着团团睡了一夜,见着团团酣睡的模样,虞知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当年,姑姑也是这样照顾我的吧?......虞知轻轻擦拭去团团嘴角的口水。 小孩子是健忘的,忘却了那些悲痛的回忆,所剩的只有美梦。 又是昨日的那个大锅,又是一些简单的汤水,众人又朝着官道上走去。他们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日日往返于这两地之间。 虞知抱着团团,也跟着他们一同前去。 “哥哥,我饿了。”团团说道。那一碗清汤寡水连个小孩的肚子也填不饱。 此刻,虞知手里也没有了吃食,只好说道:“团团乖,待会进了城,哥哥请你吃大餐。” 团团苦恼着捧着小肚子,又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城城门口,来往商旅不断,时常也会有些好心人赏下一些银钱和干粮给路边的百姓。 城门口以及城墙上仍有苏城军重兵把守,看着成群遭难的百姓,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昨夜的老人想起了虞知的话,心中仍是不信。 这几个月,苏城的官兵都未曾让人进程。区区一个少年又如何? 老人好心地说道:“小哥儿,不要和那些当兵的作对。免得挨上一顿打。” 虞知轻轻笑道:“老人家,我这人最守信用。说今日让你们进城,绝不会等到明日。” 此时,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埃激扬之中,苏城军的一队人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滚开些,你们这些贱民。” 人未到,叱骂声已经传到了城门口中。 在官道上还有许多百姓缓慢地走着,可苏城军的将士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烈马扬起蹄子,雪亮的马蹄钉闪烁着寒光,眼看着就要落下,践踏在妇人身上。 马背上的将士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丝毫不在乎马蹄下的人命。他是有意而为。 千钧一发之际,惨叫都还未来得及发出。 一道身影破开飞扬的尘埃,轰然撞向烈马。 顷刻之间,烈马一声嘶鸣,连同着马背上的人一起横飞了出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一切的都发生得太突然,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人和马已经飞了出去。 后面的将士立刻勒住了缰绳,烈马发出一声声嘶鸣,然后停在了少年的身前。 刚才的一瞬,虞知放下了团团,将那一匹马给撞飞,连人带马一起撞飞。 人生充满意外,这是对于刚才被撞飞的人来说。 “大娘,你先走吧。”虞知轻声安抚着受惊的妇人。 妇人还未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匆忙地被人拉走。唯恐惹上麻烦。 虞知倒也不介意地笑了笑。这世道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这样的人只求平平淡淡过一生,惹上一些麻烦,得罪一些人就是死到临头。 虞知没有走,转过身,同样是笑了笑,但这笑容已经变得极为森冷。 他真是在找机会出手。 “找死!” 一声怒吼之下,凌厉的鞭影如灵蛇般在空中舞动,发出呼呼的响声。 这是刚才被撞飞的将士出手。 虞知没有看对方一眼,抬手间鞭子已经落在了虞知的手中。 “贱民,还敢反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将士是苏城军的一名总旗。 其余苏城军的将士也都盯着虞知,这样多管闲事的人很多,可在苏城得罪苏城军也就是得罪了阎王爷。 虞知淡漠地说道:“你纵马伤人,若非我出手,你就已经杀了一人。军中将士,无故杀人者,其罪当诛。难道你不怕军法严惩吗?” 总旗猖狂一笑,他虽然猖狂,但是也知道对方拿军法说事,也不敢明面上违抗军法。 “军法?我在执行公务,这人出现在我面前,是自己找死。” 虞知冷笑道:“我看你就是纵马杀人,草菅人命。” 总旗似乎不惧虞知,扯了扯鞭子,却发现鞭子被虞知紧紧拽住,他竟是无法拽动。 一时间,总旗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此人妨碍公务,杀害军马,我怀疑他是山匪同党,一起给我抓住他,押回军营中治罪!” 像是这样的事时常都会发生,苏城军的将士和守城的官兵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随即,苏城军的将士都围了上来,手中的长枪直指虞知。 附近的百姓被吓得远离,老人抱起团团赶忙走开。民不与官斗,他们只想求一个平安罢了。 可惜,就算是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欺负,也会有飞来横祸。 虞知不由得想到了昨日李骏说的话——只怪他们命不好。 虞知摇头苦笑,神情有些悲凉。“你,还有你们这些苏城军的将士真要对我出手吗?” 那总旗高声喊道:“你这山匪同党,我们拿的就是你!兄弟们一同将他拿下。” 一众将士没有退却,总旗的命令就是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呵呵。”虞知冷笑两声,“难怪朝野上下说你们苏城军无所作为,连一点山匪都剿灭不了。原来你们只是一群窝里横的家伙。平日里只知道欺负老百姓,面对山匪的时候,还握得住手里的刀吗?” “好胆,在苏城竟然还敢侮辱苏城军。你怕是着急投胎。”那总旗将士索性放弃了鞭子,拔出腰间的刀,率先朝虞知杀去。 又是瞬间,空中出现一道残影。 总旗手中的刀不知怎么地落在了虞知的手中,而刀锋也落在总旗的脖子上。 未等总旗惊恐,刀锋抹过他的脖子,半空中飘荡出一泓鲜血。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附近的百姓都开始慌乱了起来。 那些将士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杀人寻常事,在苏城城门口杀苏城军的将士、 找死! 当真是疯了! 这无疑是蔑视苏城军军威,和整个苏城军为敌! 尸体愣愣地倒下,和空中的鲜血同时倒下。 稀稀拉拉的声音,如洗完菜的水泼在了地面上。 “苏城军将士,藐视军法,草菅人命,知法犯法,其罪当诛!” “苏城军主帅不管,我来管!” “苏城郡郡守不管,我来管!” “若是不服,让祖安邦和游元矩出来见我!今日,我教一教他们大楚律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章 没用的大楚律例 祖安邦是谁? 刚上任的苏城郡郡守。 游元矩又是谁? 苏城军的主帅,开碑七品上的强者。 少年怎么敢这么大放厥词?竟是让苏城郡官位最高的两人来见他? 他是谁? 少年杀人的那一刻,苏城的城墙上已经布满了弓箭。 强壮的士兵拉弓搭箭,不下数百箭矢闪烁着寒光,瞄准城墙下形单影只的少年。 黑压压的城墙如一个巨大的恶魔,在少年面前张牙舞爪。 这样精锐的将士竟然连山匪都剿灭不了,迟迟拖了数月之久......虞知心中冷笑了几声。南州府的事还真是有趣。 “胆敢杀害苏城军将士,来人给我,放箭射杀!”城墙上的军官下令道。 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飞射而出。寒光在尖锐的箭头闪烁着。 城墙下的那些百姓纷纷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少年惨死的模样。 “锋刃对内,不对外。何谈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的军人?” 冰冷的声音随着无尽的风雪飘荡而出。 箭矢在风雪剑光中折断,尽数掉落在地上。 “这....敌袭,敌袭!” 守城的将士慌张,如此强悍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 城墙上传来一阵骚动,甲胄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嘈杂地响起,紧接着战鼓雷动,如雷震响。无数苏城军的将士从城门中鱼贯而出,更多的箭矢燃气上火焰,再度瞄准虞知。 虞知淡漠地瞥了城墙上的众人一眼,不怕将事情闹得更大。 苏城军的副将李骏策马而出,他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又看向少年。 今日一早,他巡防城墙,这才刚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从苏城军建立开始,还从未有人敢挑衅苏城军的威严。 李骏身披甲胄,提着长枪,直指虞知,冷声说道:“小子,又是你。昨日我看在苏沐慈的面子上饶过你。今日你就敢杀我苏城军将士,活腻歪了?” 大庭广众杀人就是死罪。 杀的人还是苏城军的总旗,罪加一等。 “苏城军的副将?”虞知不屑地瞥了李骏一眼,说道,“原本我还想着和苏城军讲讲道理,将将律法,但看你们现在这阵仗,怕是也讲不了什么道理。” 李骏冷冷地说道:“你杀我苏城军将士,还想讲什么道理?” “替你们苏城军清除害群之马而已。当然,若是你们苏城军都是这些坏马,苏城军也就不必存在了。”虞知平静地说道,仿佛这不是一件大事。 “狂妄。就凭你也想要和苏城军为敌?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李骏嗤笑。“今日,就让我来拿下你这狂徒!” 李骏双腿用力,腾空而起,长枪飞射而出,直取虞知的咽喉。 嗖! 虞知处变不惊,眼中充满了轻蔑和冷意。 杀鸡儆猴。 就算是李氏子弟又如何? 嗡! 佛门金钟罩! 一声钟鸣声响起,金色的光晕以虞知为圆心,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虞知周身被金色的大钟虚影所笼罩,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神秘梵文在钟影上转动。 神秘而又威严的金光让众人感受到了一阵别样的震撼。 当初,虞知从无花小和尚“骗”了《金钟罩》之后,从未放弃过《金钟罩》的修行。虞知所掌握的武技不多,每一样都是上上乘。 如无花所言,金钟罩修炼至大乘,便是无坚不摧。 长枪的枪尖点金钟之上,不得寸进半分。以虞知如今的境界,区区破甲六品的李骏全力一击也不见得能破开虞知的金钟罩! 虞知眨了眨眼睛,含着金光的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讥讽,轻蔑! 那目光仿佛在说——你算什么东西! “找死!” 李骏暴喝一声,脚尖点地,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他双手握住长枪,再度发力,浑身的真气倾泻而出。 可长枪依旧不能破开虞知的防御。 铛! 又是一声钟鸣声响起。 身处金钟之下的虞知抬手间,震出一道真气。 拳风无惧长枪的锋芒,接触的刹那,李骏就如断线的纸鸢在空中凌乱倒飞而出。 仅是一拳,李骏败了。 破甲六品的李骏在苏城中也算是年轻才俊,天赋满满,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虞知的一拳尽数崩塌。 真气涣散,拳头的力量将李骏的四肢百骸都给震散。如今,李骏提不起一点力气,甚至比之寻常人都不如。 怎么会如此?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一拳的实力远超于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 李骏心中冒出许多疑惑。 疑惑归疑惑,现在是他颜面扫地的时刻。 李骏连连后退,好不容易借助长枪,方才稳定了身形。他没有再战之力,就是提起长枪的力气也没有了。 “将军!”众将士更加震惊眼前发生的一幕。 现场之人才明白虞知为何敢杀刚才的总旗,杀人就要有杀人的底气。 围困虞知的将士眼中露出惊恐,所谓的惊恐,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总旗。 百姓们离得极远,就算虞知展现看了无敌之姿,他们心中反倒是多了更多的害怕。不是怕虞知,而是怕被虞知所牵连。甚至有些人低声埋怨起虞知来,若是受点欺负,倒也能够活下去。 现在得罪苏城军,活路也就没了。 有时候,苏城军比山上的那些山匪还要可怕的多。 虞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散去了金钟罩,那双眸子里的金光也尽数散去,但依旧如清澈闪亮。 “大楚律例在你们苏城难道没用?军人纵马伤人,视百姓性命如同草芥。” “让祖安邦和游元矩出来!” 虞知取出一道圣旨和那一柄尚方宝剑。这些东西都被虞知放在将甲之中,就连碧落青炎也被虞知丢在了将甲里。 值得高兴的是,碧落青炎没有将圣旨和尚方宝剑都给烧了。 “我都察院左副都御使——虞知,奉陛下之命,巡查南州,剿灭山匪!” “祖安邦、游元矩还不出来接旨?” 远处的那老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他真能带我们进城。 ...... ...... “若若,他招了吗?”余蓝一口一个吃着蜜饯。 秋若若写着文书,都是些符泰宁的供词。 “招,倒是招了。”秋若若微微皱眉,说道,“不过仅凭这些还指证不了项景昊。” 余蓝眼珠子一转,有些懊恼地说道:“那岂不是浪费了我这些毒药?” 秋若若却又笑了笑,说道:“算了。我也没想过凭一个符泰宁就能拿下项景昊。就算动不了他,恶心他一下倒也不错。” “来人,去楚王府将项景昊请来!” 自从,秋若若入了大理寺之后,韩鞅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时常在大理寺的后院逗逗鸟儿看看书。 一个月下来,秋若若的行事更出乎韩鞅的预料。过程在韩鞅的眼中不是那么重要,为了目的,死一些人,用惨绝人寰的手段,都是大理寺大狱里的常事。 重要的是结果。只要结果令人满意,任何过程都不会令人指摘。 “韩大人,秋姑娘让我等去楚王府拿人。”衙役禀告。 韩鞅不以为意地反问道:“符泰宁的那些供词,虽不足以拿下项景昊,但请他来我大理寺坐一坐,足够了。” “可对方毕竟是楚王世子,大人是否需要请示陛下?”衙役问道。 韩鞅那细长的眸子瞥了一眼衙役,顿时衙役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衙役赶忙说道:“属下明白了。” 大理寺做事遵皇帝旨意,更遵大楚律例。 等到衙役走后,韩鞅看着一侧的书函,忽然轻笑道:“拿楚王府开刀,陛下又怎么会不同意?” 这些书函都是今日秋若若调查所得的线索。 别说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都被秋若若差遣着去查幽泉山庄。 这让江清和钱方圆直骂韩鞅这只老狐狸。 幽泉山庄纵火一案,本该韩鞅出面,结果这家伙将这案子全权交给了秋若若。 秋若若便是代表着大理寺。 大理寺本就是个特殊的地方。这一亩三分地,若是皇帝不管,其他人也懒得去管。 韩鞅让一个无官无职的丫头查案,查就查吧。若是有人置喙,便是等着皇帝裁决。 “陛下本就想着借此事找一找楚王府在朝中的人,符泰宁是一个,也必然还有其他人。这小妮子倒也不怕楚王府,竟是直接上门抓人去了。对了,听说虞知和楚王府的那位世子在百味居里有过冲突,这妮子是为了虞知报仇吧。” “真是美丽的兄妹之情。” 说着,韩鞅拿起官帽,整了整血红色的官袍,走出了大理寺。 他要进宫面圣。 在秋若若带着兵马前往楚王府的时候,都察院和刑部的人也纷纷得到消息。 江清放在手中的笔,沉思了片刻,他倒是不惊讶秋若若的举动。“来人,我要进宫面圣。” 与此同时,在刑部里,钱方原对着赵楷问道:“赵大人,那是楚王府,我们刑部......” 赵楷看完大理寺送来的口供和线索,瞥了钱方原一眼。 赵杰是赵楷的亲生儿子,就算此案交给了刑部侍郎钱方原的手中,钱方原明白刑部做主的还是赵楷。他只是明面上的傀儡罢了。 赵楷沉声说道:“事实证据清楚。钱大人,你要知道京都还是讲大楚律例,讲律法的。我们刑部同样也要遵从大楚律例。” 钱方原肥嘟嘟的圆脸落下许多汗珠,连声道:“下官明白了。” 大楚律例,在有些地方没用。 但在京都,它必须有用!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柄尚方宝剑 ...... 半个时辰之后,苏城门口同时出现了两道人影。 当然更多的是苏城军的将士和郡守府的衙役。 游元矩并不魁梧,但也算健壮,黑色的盔甲带着几分威武。但他那眸子又是藏着些阴冷。一眼瞧去就知道这人不好相处。 祖安邦依旧挂着笑脸,想是个慈祥的长辈,一看就很好相处。 两人并行走来,给人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游将军,这督查御史刚来就杀了苏城军的将士,这是要给你们苏城军一个下马威啊。”祖安邦有些挑事地说道。 游元矩目光阴冷,快步走着,这脚步让祖安邦有些跟不上。 “哼,祖大人,这位御史大人可不仅是冲着苏城军来的。你刚走马上任,这人就来了。你说,他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说完,游元矩快步朝着城门口走去。 祖安邦站在原地愣了愣,遥遥望着远处的那个少年。 昨夜,他已然想好了该如何来迎接这位御史大人。在江南城任职时,他见过许多阵仗,那些年来的督查御史都各有各的风格,然而今日这位的阵仗着实是别开生面。 杀人,这是要立威吗?......祖安邦依旧笑着,眼中闪烁一丝厉芒,旋即又迎了上去。 “臣,苏城军主帅游元矩,恭迎御史大人!” “臣,苏城郡郡守祖安邦,恭迎御史大人!” 两人齐齐鞠躬行礼。 督查御史,代天巡狩。就算官职再低,身份地位自然比当地的官员要尊贵一些。 更何况,这位督查御史身负监军剿匪,巡狩南州之责,手中更是握有尚方宝剑,有着先斩后奏之权。 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 虞知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握着尚方宝剑,脸上挂着灿烂的人畜无害的笑脸。 压抑的气氛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苏城郡,甚至是整个南州府早早就开始传言京都来的年轻的督查御史。一时间,酒馆茶楼里都传着这位督查御史的事迹。 各种各样的传言,各种各样的事迹,一时间竞也分不出真假。 有人说,少年年纪轻轻便有一身修为,孤身闯苍山,一剑战败别离剑苍别离,逼得苍山封山。 有人说,少年最爱逛青楼,是京都最大青楼——怡红楼的常客。 更有人说,少年心狠手辣,在十万大山中杀了许多宗门弟子。 ...... 随着虞知迟迟未到南州府,这些热闹也随之沉寂了下去。 而今,虞知到了,用鲜血来告诉南州府的众人,他虞知到了。 城门前,虞知迟迟没有说话,众人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不敢看少年,他们怕被盯上,怕如刚才的总旗一般直接死了。 约莫半盏茶之后,虞知收起圣旨和尚方宝剑,亲切地笑道:“游将军、祖大人,多礼了,多礼了!” 亲切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少年根本不是刚才杀人的那个。 祖安邦和游元矩的目光都落在了地面上的那具尸体。 游元矩皱起了眉,脸色铁青。在苏城,杀他的苏城军的将士,无论是何种缘由,都是在打他游元矩的脸。 在来时,麾下将士跟他禀报过此事。当看见地上还温热的尸体后,游元矩才敢相信,少年真的杀了苏城军的将士。 “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游元矩沉声说道。 祖安邦沉默不言,眼底深处是看戏的意味。官场上有许多下马威,可如虞知这般直接,用杀人来立威的,少见,极其少见。 这刀砍向的是游元矩。 就看游元矩如何应对。 虞知也收敛起了笑容,目光扫过身后的一群将士,他们都是跟着死去的总旗回到苏城的将士,目睹了之前的经过。 殊不知,胆大包天的少年是从京都来的督查御史。 一柄尚方宝剑,就算将苏城军主帅斩了都不成问题,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兵小卒。 虞知指着那尸体说道:“那家伙纵马行凶,差点撞死了人,被我阻止后,诬陷我是山匪,对我动手。所以,我就将他就地正法了。” 游元矩看向那一群将士,那些人低着脑袋。平日里,游元矩知道,却也不管这些事。死几个人算的了什么? “他身上带有公务,应该是一时情急,并非故意纵马。何况那人没事,不该治了他死罪。就算他该死,也该由本将亲自处置。”游元矩说道。 虞知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可我已经将人给杀了。这该怎么办?” 不等游元矩回答,虞知继续说道:“哦,对了对了。游将军好像没见过这把剑,不如让祖大人好好给你介绍介绍?” “祖大人接着!” 虞知将那一柄尚方宝剑扔给了祖安邦。 一旁看戏的祖安邦还没回过神来,尚方宝剑已经落到了他的眼前。祖安邦慌忙伸手去接。 虞知随意地处置尚方宝剑,但祖安邦不敢,他双手呈着尚方宝剑,微微弯腰,心中诚惶诚恐。 “祖大人没见过,也该听过吧。”虞知说道。 祖安邦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颤声说道:“此乃尚方宝剑,陛下所赐,代天巡狩,先斩后奏。” “最后四个字,大声些。”虞知冷声说道。 祖安邦卯足了劲头,扯着嗓子喊道:“先斩后奏!” 响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苏城城门,也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见尚方宝剑,如见陛下!游将军,怕是多年未去京都,忘记了朝堂上的礼仪了?” 游元矩再也不敢看虞知一眼,立刻下跪道:“臣,游元矩,拜见陛下。”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也都立刻跪下,高呼——拜见陛下。 一时间,唯有虞知挺身直立,俯视着众人。 “哼!”虞知冷哼一声,双手背负身后,问道,“游将军,你说说,我能不能杀了他?” 游元矩目光闪烁,不愿承认,却也只能说道:“能!” 虞知继续说道:“游将军,昨日我入苏城的官道上,看见这位李骏将军带领苏城军的将士驱赶百姓。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何意?” 重伤的李骏直呼倒霉,回想起昨日的嘴脸,李骏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游元矩依旧跪在地上,说道:“苏城外山匪横行,不让百姓在官道上,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近日来,那些山匪扮作乞讨的百姓,劫掠商队,防不胜防。” 李骏心中松了一口气,游元矩没有将这件事推到他的身上,这样算是保护了他。 虞知好奇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了游将军和李骏将军?好在我性子温和,否则,昨日一剑将李将军斩了,岂不是冤枉了李将军?” 李骏忽然脖子一凉,昨日还算是逃得一命? 性子温和?......众人看着地上还流着血的尸体,人杀得干脆利落,这叫温和? 李骏勉强笑了笑,笑脸比哭脸还难看。 虞知踱着步,说道:“昨日,我入城时又遇见一怪事。黄昏时分,城门口的将士驱赶这些百姓,这难道也是为了防备山匪?” “是!”游元矩硬着头皮,说道。“城墙下聚集的百姓众多,夜间若是山匪混迹其中,怕苏城有失。” 此刻,他没有退路。 “说起来也有道理。”虞知点头赞同。“不过,这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 “祖大人。”虞知轻轻拍了拍祖安邦的肩膀。 祖安邦瞬间颤抖了一下,立马回应道:“虞大人请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紧张。不必紧张。”虞知扶起祖安邦,拿过尚方宝剑,说道,“苏城为何不让这些百姓入城?他们已经遭了山匪的劫掠,失去了家园,祖大人为政一方,难道就不管管?” 祖安邦为难道:“这...这...这也是为了防备山匪。我就怕山匪混入城中肆意破坏。” 真是合理的解释,将一切都推到了山匪的头上......虞知拉住祖安邦在遭难百姓中转悠着,一股股异样的味道涌入了祖安邦的鼻子。 吃不饱而又无处安身的百姓们身上早就污秽不堪,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 虞知扶起一个个百姓,也不在乎他们身上的气味和污秽。 “山匪,又是山匪。看来这一群山匪真是罪大恶极。”虞知说道,“可山匪一日不除,祖大人你就眼看着这些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在城外吗?” 虞知的声音很冷,他握着祖安邦的手更加冰冷。 刺骨的寒意透过祖安邦的手臂,不断地涌入到他的身体中。 祖安邦是文人,未曾修行,那经得起虞知这样的手段。 “自然不是。虞大人恕罪,虞大人恕罪。此事...是下官疏忽。下官立刻着人安排这些百姓的生活。” 虞知笑着放开祖安邦,说道:“祖大人真是一位好官。待会儿,我写封奏折送回京都,定要在奏折中好好夸一夸祖大人。” 祖安邦哪能听不出什么好赖话,这时候在皇帝面前做显眼包,不是什么好事! “虞大人说笑了。下官愚钝,全靠虞大人这点迷津。” “哎,如祖大人这样聪明之人,来日必能在大楚朝堂上大放异彩。” 祖安邦已然受不了虞知的威压,告饶道:“虞大人,下官还要着手安排百姓们的饮食起居。这......” “好好好,快去快去。这事要紧。”虞知催促道。 祖安邦立刻带着府衙的人朝着苏城里“逃离”。 游元矩从未跪得如此之久,可少年握着尚方宝剑,迟迟没有让他起身。 不仅是他,苏城军的将士们都还跪着。 “游将军!现在说说你的事。”虞知转眼看向游元矩,一股如惊涛骇浪的威压落在游元矩的肩头。 游元矩猛的抬头,盯着虞知,内心惊诧。 少年为何有开碑之上的威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杀猴儆鸡 这一股威压甚至让游元矩都不敢懈怠。 此时此刻,游元矩方才明白,这次京都派来的人不是随意就能糊弄过去的。 虞知盯着游元矩,淡淡说道:“匪患开始于二月初,如今已经八月末,山匪依旧猖獗。朝廷大笔大笔的银子拨下来,这匪剿了半年之久,银子花了不少,却不见功效。” “苏城军两万的将士都是酒囊饭袋吗?还是说你游元矩也是酒囊饭袋?” “不过想来也是,游将军麾下的总旗敢在光天化日里纵马行凶,不顾百姓的死活,这山匪剿不剿又有什么关系?陛下的圣旨听也不听,又有什么关系?” 游元矩瞬间瞪大眼睛,额头上冷汗直流。 “末将游元矩不敢。” 虞知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苏城军的将士。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陛下命我监军,你觉得陛下是何意?还不是你游元矩欺上瞒下,朝中倒是有人说你勾结山匪,中饱私囊!你觉得是也不是?” 游元矩又是惊出一身冷汗。 在虞知还没来之前,他已经想过如何应对虞知,可今日虞知的手段凌厉无情,一露面就抓住了苏城军的纰漏,一步步借题发挥,手中的尚方宝剑还未出鞘,已经吓跑了祖安邦。 “末将,绝无勾结山匪,绝无!苏城军一片赤胆忠心,请大人明鉴!” 虞知没有说话,抬头看向苏城的匾额,长叹道:“都说南州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我瞧着都是只会欺负老百姓,兵刃朝内的废物。” “游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游元矩是军人,自有一身傲骨。虞知这样的咄咄逼问,让游元矩颜面无存。 这不仅是在侮辱游元矩,更是在侮辱整个苏城军,侮辱苏城军的两万将士。 游元矩沉声道:“不是,我苏城军不是废物!” “虞大人,你可以侮辱末将,但不可以侮辱我苏城军!” “呵!”虞知不屑道,“游将军脸面不是凭着口中的几句话就可以挣来的。区区山匪,缴了半年之久,你...还有你们苏城军用什么来证明你们不是废物?” “诸位将士,你们打算什么来着证明你们不是废物!” 虞知的声音比战鼓更响,落进众人的耳中,振聋发聩。 在剿匪的近半年时间,苏城军中早有不满的声音,军中许多将士的家人都在城外,都遭到了匪口的洗劫祸害。 可苏城军迟迟不能剿匪,这些将士迟迟不能报仇! 军中已然起了沸腾的怨气。 “一月!”游元矩唾沫星子横飞,喊道。“一月之内,苏城军必剿灭山匪!” 虞知没有看向游元矩,而是走到苏城军将士的面前,喊道:“剿灭山匪,你们苏城军有这个胆子吗?” 游元矩吼道:“一月之内,山匪未除,末将提头来见!” 紧接着,苏城军的将士们同样嘶吼道:“我等必剿灭山匪,以正军威!” “很好!”虞知满意地点点头,他看着那一双双眼中绽放的光芒,他知道这些将士心中的火焰已经燃烧了起来。 “我就静待游将军的佳音了!” 说着,虞知朝着团团走去,抱起孩子。 虞知恢复了和善的神情,说道:“老人家,很快就会有人来安顿你们。请放心,此事我会一直管下去。直到你们能够重新回到村子。” 老人瞳孔颤动,眼中含着泪光。不仅是他,周围的百姓都这般望着虞知,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这半年的时间,他们就像是城外官道上游荡的孤魂野鬼,自生自灭。而今终于来了一个能够替他们做主的人。 “叩谢青天大老爷!”老人当即下跪,朝着虞知拜谢。 这是他最为直接真挚的谢意。 旋即,一众百姓也都如潮水般朝着虞知跪下叩谢。“叩谢青天大老爷!” 虞知拦不住,也不想拦着,只好说道:“诸位,无需如此。我虞知人微言轻,能做的不多,但眼下之事,我若是能管,那便当仁不让。” 就这样在众人感激的目光中,虞知抱着团团,悠然进城。 此刻,少年的身影单薄而又高大,仿佛撑起了一片青天。 ...... 在苏城内,暗中不知多少目光集中在虞知的身上。 街道拐角处的一处马车中,苏沐慈嘴角带着淡淡地笑意,手中握着一本书籍,安然地坐在其中。 今日,她听到消息便是过来了。 所谓的杀鸡儆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场好戏。 苏沐慈看完之后,心中啧啧称赞。她甚是觉得没人觉得能比虞知做得更好。 这倒不是杀鸡儆猴了,而是将苏城郡最大的两只“猴”给“杀了”,让那些“鸡”看看。 “看来这主家真是寻对了。”苏沐慈心道。 随即,苏沐慈吩咐道:“宜春,去范府。” 对着刚来的督查御史感兴趣的人很多,在另一处的茶楼上,苏凌望着街上悠然自得的虞知,眼中闪烁一丝狠色。 他独自一人喝着茶,冷笑道:“虞知,真如传闻中那般年轻。年少轻狂,还未进城就将苏城郡里官位最高的两人给吓住了。祖安邦怕是吓破了胆子,不敢得罪这虞知。游元矩......一月之内剿匪。呵呵,真是笑话。剿匪剿了半年之久,又怎能在一个月内剿匪?” “苏城还是热闹些好,等着将苏荣盛那一脉赶出去,苏家就彻底掌握在我的手里。苏睢那个白痴,真以为他屁股下的郡守之位坐得牢?当初,将苏沐慈嫁给范家那个药罐子,也就值得坐这位子两年罢了。卖姐求官,卖女求官,这倒也是苏荣盛父子干得出来。只是可惜了苏沐慈,那娘们的身子可真是馋人,若是有机会,我也想享受一番。如今便宜了那药罐子。” 苏沐慈远不知道的是,当初的那一场婚事不仅是明面上的交易。苏荣盛父子看重的是苏城郡郡守这个官位。 事实也如他们所愿,苏睢当上了苏城郡郡守。 “有趣,真是有趣。大房一脉也就是苏沐慈聪明些,也不知道愚蠢的苏荣盛如何生出这女儿。怕不是伯母偷腥,生了外人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苏凌扔下几钱银子,便离开了茶楼。 像苏凌这样的人很多。 苏城中大大小小的世家和官员很多,势力也是极多。平日里相安无事,不见得如今也是。 督查御史的到来也是一番风雨。 谁能在风雨中尝到甜头,谁又会被风雨给淹没,都是未知之数。 有人一朝咸鱼翻身,有人一夜穷困潦倒。 虞知的到来拉开了一场豪赌的序幕,只看苏城郡,甚至整个南州,有多少人会入局押宝。 ....... ....... 秋若若再次来到了楚王府。 上一次,秋若若在楚王府中跪了两个时辰,正是跪在姜溪月的房门前。 而这一次,秋若若带着大理寺的衙役来到了楚王府。 在这条都是王宫贵胄的大街上历来风雨极多,改朝换代,这些宅院不知换了多少主人。 “世子,我等封皇命彻查幽泉山庄纵火一案,请世子跟我们走一趟。”秋若若开口道。 项景昊和姜溪月都在府门前,大理寺大张旗鼓地到王府中拿人,这新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当得知秋若若来楚王府的那一刻,项景昊唯一想到的就是符泰宁将一切都招了。 符泰宁在大理寺待了好些日子,难道他真的出卖我了?.....项景昊当初策划陷害虞知之时,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之情形。 这一次给秋若若这个小婊子抓到了把柄,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项景昊思绪纷飞,对着秋若若说道:“我乃是楚王世子,你要拿我,先拿出证据来。” 项景昊先要知道秋若若手中到底有多少证据。 “此乃符泰宁口供,已交由韩大人查验。其中,符泰宁指证,他是受世子之令等着幽泉山庄大火,才上山拿人。所以,世子还是去大理寺坐一坐,将一切都说清楚。”秋若若平静地说道。 项景昊冷哼一声,不屑道:“即便要拿我,也要让韩鞅亲自来。你秋若若又算什么东西,还不够格。” 项景昊知道这一遭大理寺是非去不可。可他不想被秋若若给拿着,不想被秋若若羞辱。 秋若若淡然地拿出一块令牌,说道:“此乃大理寺卿腰牌,自可执掌大理寺。我等依大楚律例行事,谁来拿人并不重要。只看世子是否遵循大楚律例。” 狡猾的小狐狸,拿大楚律例跟我说事......项景昊暗恨,却无处发泄。 此时,姜溪月则是开口道:“若若,此间一定有误会。昊儿,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诬陷昊儿。” 秋若若望了一眼姜溪月,又将目光转向另一处。 “楚王妃,此事是真是假,待我等查清,自会还世子一个公道。倘若真是世子所为,相信楚王妃也会大义灭亲!” 最后四个字,秋若若说的特别重。她便是等着这一日。 姜溪月至今还不明白为何秋若若和虞知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楚王府,对项景昊,甚至是对她,也带着莫名的敌意。 项景昊转身对着姜溪月说道:“娘亲,莫要担心。孩儿没做此事,自然不会让人找到把柄。我这就去一趟大理寺,看他们拿什么污蔑我。” 秋若若心头暗道可惜。她倒是更希望跋扈的项景昊反抗。 这样,她接下来的手段也会更凶狠。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两件事 ...... 虞知入了苏城,可谁也寻不到虞知的身影。 人就这样凭空地消失了。 整个苏城军的眼线暗桩都在寻找虞知的踪迹。 人确实是进了苏城,可不到半个时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时间很快便是过了两日,虞知就像是从未来过苏城,活生生地消失了。 两日间,苏城外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得到了安置。苏城军动作频频,开始清缴山里的那些山匪。 这是两件极为重要的事,而这两件事都是因为一个少年。 而这个少年已经失踪了两日。 在苏城某一处院子里,虞知悠然地躺在摇椅上,头上是一片树叶遮掩,偶尔从林叶间闪烁出几道耀眼的光芒。 另一处,团团坐在秋千上,晃啊晃的,很是开心。 这是虞知刚做好的秋千,团团喜欢极了。 苏沐慈在一旁煮茶,茶汤散发着清香,冒出一缕缕白色的烟气。上好的瓷器与名贵的茶叶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东西。 这一切倒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情景。 晨间,苏沐慈接到了虞知的传信,随即她便是寻到了这个地方。 虞知消失了两日间,苏沐慈也好奇这少年去了哪里,不过比苏沐慈更着急的大有人在。 “团团,你已经玩了半个时辰,该让我玩了。”虞知撇着嘴说道。 虞知眼馋着那个秋千,他玩了一下,便是被团团抢走了。 团团根本不搭理虞知,乐呵呵地笑着。这两日,她跟着虞知吃得饱,睡得好,小脸蛋都红润了许多。 虞知起身,一把抓起团团,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 虞知晃啊晃的,如一个大钟摆一般,让团团不敢靠近。 抢又抢不过,这急得团团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 “哥哥,你就欺负小孩。” 虞知仍是自顾自地晃着秋千,乐呵呵地看着团团。 苏沐慈轻轻摇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她起身,将地上的团团抱起,拍去团团裤子上的尘土。 苏沐慈没好气地说道:“公子,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尽是喜欢欺负小孩子?” 女子大多都带着母爱,不论生育与否,见着小孩子哭闹,大多女子都会比男子更关心心疼一些。 苏沐慈也是如此,见着不过五六岁的团团,她心中同样欢喜。虽未曾有过孩子,但谁会不喜欢这样可爱的孩子呢? “团团,跟姐姐去吃果脯,好不好?不要搭理这个大坏蛋。” 团团知道不是虞知的对手,只好委屈巴巴地点头。 小孩子倒是容易忘事,嘴里吃着果脯,便是一下子就忘了刚才的委屈。 苏沐慈抱着团团,像是一位慈母,细心照料着自己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团团在苏沐慈的怀里便是睡了过去。苏沐慈轻轻将团团抱紧屋子里,方才出屋。 此事,虞知已经坐回了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汤。 苏沐慈见状,也在虞知身边坐下,为虞知斟茶。 “公子消失了两日。苏城的大小官员都急坏了。几乎大半个苏城都在寻找公子的踪迹。”苏沐慈笑着说道。 虞知则是问道:“你不着急吗?” 苏沐慈手里煮茶斟茶倒也不停,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原本以为公子会如书函中所言的那样杀鸡儆猴。却没有想到公子竟是直接将猴给‘杀’了。杀猴给鸡看。这两日苏城郡上下的官员人人自危。郡守府中查账的查账,断案的断案,多年积压的案子,郡中百姓之事都被处理地妥帖。这是生怕被公子找到了纰漏。” 虞知喝了一口茶汤,笑道:“南州,天高皇帝远。这些官员散漫了些也是正常。现在让他们紧张些自然是好。” 苏沐慈瞧了虞知一眼,继续说道:“我自然也是着急的。历来巡查的御史之中便是属公子车驾最少,但声势最大。这一来就将苏城郡文武的首要官员逼到上绝路。只怕江南城那边有人不高兴,害了公子。” “你难道不是担心我置你于不顾,一走了之?”虞知目光微变,看着苏沐慈。 苏沐慈坦然道:“担心。公子与我无亲无故,本就不必相帮,且公子身居高位,妾身位卑,就算是公子反悔,我也奈何不得公子。” “但今日公子邀我前来,我便相信公子不会背信。” 虞知见苏沐慈脸上真挚,多看了一眼。那胸前雄伟的峰峦和媚人的面容别有一番风情。 苏沐慈不在意地忽略了虞知的目光,相比于其他男人,她并不反感虞知的目光。 两人目光不经意地碰触,又是心照不宣地避开。 回过神来,虞知说道:“今日寻你来,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公子请说。”苏沐慈说道。此刻的苏城里,谁人都想帮虞知的忙,谁人都想让虞知欠一个人情。 虞知看向屋里,说道:“第一件事是团团。我带着团团终究不方便,希望你能照顾她一些日子。她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给她找个私塾。” 苏沐慈点头,轻声道:“这自是小事。范家以书香传家,府中就有先生启蒙教书,我带团团回范府,自然会有人照料。” “如此就好。”虞知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关于剿匪。游元矩答应我一个月内剿匪。但是我不信他。” “匪患至今数月,这数月都未办成的事情,为何游元矩承诺一个月就能办成了?其中的隐秘唯有游元矩自己知晓。哼,两万苏城军将士小半年平息不了匪患,说出去谁也不信。” “因此,我需要在找一个了解苏城军,又信得过的人。你觉得苏冀如何?” 苏冀,曾经苏城军的副将之一。因为剿匪不力被罢官。 但虞知知道,所谓的剿匪不力是借口罢了,这替罪羊自然要找一些无权无势不打紧的人。 苏沐慈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公子,相信妾身吗?” 虞知伸手为苏沐慈斟茶,单单吐出一个字。 “信。” 苏沐慈开口道:“苏冀此人比我年长许多,虽是同辈,但他是范氏旁支,交集就少了。不过,他这苏城军副将之位是凭着他十数年的军功才得到的。苏家未出任何一分银钱和力气。” “在苏城军中,苏冀为人刚正,声名极好,得人心。此前数月的剿匪正是他带着麾下的将士抗击山匪。在妾身看来,苏冀可用。” 虞知想用苏冀,自然也是了解过苏冀。秋若若的书函中也早已记载了许多。 不仅是苏冀,还有苏睢等一众苏城郡中重要人物。 只不过这些事情,苏沐慈并不知晓。 “好,我会去寻苏冀。”虞知说道。 虞知顿了顿,又开口说道:“如今你在苏家的处境,是否需要我帮忙?” 苏沐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苏家之事,我暂且还能够应付。若是需要公子帮忙,我不会客气。” 虞知看着苏沐慈,别有深意。目光又是“不经意”地掠过那两座峰峦。 “对了,周虎那几人在何处?” “还在苏府之中,周虎五人忠义,若是招来麾下,会是助力。” “问问他们的意愿,若是不愿,也不必强人所难。” “是,公子。” 两人又是一同饮茶,虞知知道这般悠闲的日子很要就要没了。 忽然,虞知揉了揉鼻子,说道:“夫人,你用得到底是何种脂粉。只是个名字,还不肯告诉我?” 这股清香带着些微醺的意味,让人有些沉醉其中。 不过,虞知问了多次脂粉的名字。 苏沐慈一直都是含糊其辞,不肯言说。 “粉蝶轩的秋韵。”苏沐慈微微红着脸,随意地说了个名字。 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苏沐慈心中啐了一口。 秋韵。 虞知牢牢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 两日间,督查御史虞知莅临苏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州。 虞知在苏城前的行事也自然随着风声传到南州府各处。 偌大的江南城甚是繁华,督查御史的举止牵动的是南州官员的心,和这些老百姓没有关系。 若是说有些关系的话,便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些。 三先生坐在酒楼中,听着周遭传来的声音,冷笑着:“这小子还真敢来南州。自寻死路。” 说完,三先生便是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旋即面色潮红,咳出一口鲜血。 弈百手断了下棋的右手,却依旧风度翩翩。“你还是先顾好自己。李浩渺从北境一路追杀到南州府,捉刀客被李浩渺一剑斩了。你,重伤逃得一命。陆娘子更是疯了,又变得神神叨叨,竟是将姓叶的那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 “就这样你还想着杀虞知?哼,你敢踏出江南城一步,那柄自在剑就先斩了你的脑袋!” 三先生神色狰狞,心中暗恨,却又极为无力。 李浩渺的剑时刻威胁着他,以一人一剑就让他们燕云十八骑不敢妄动。 早在一个月之前,李浩渺就寻到了叶清欢的踪迹,一路追杀三先生等人直至南州府。 面对一位十品剑道宗师的追杀,除了逃,别无他法。 可尽管日夜不停地奔逃,捉刀客死了,三先生、捉刀客和陆娘子都身受重伤。 好在以叶清欢的性命做威胁,三人才活着回到了南州府。 “有些人人头猪脑,总也想不明白。还是你这下棋的看得清形势。” 缥缈的声音传到了三先生和弈百手的耳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四章 副将苏冀 李浩渺手里握着酒壶,腰间悬着剑,出现在三先生和弈百手的眼前。 弈百手起身,恭敬地说道:“见过李宗师。” 李浩渺瞥了弈百手一眼,对方右手空荡荡的袖子轻轻飘动着。 “你的心境不错,是可造之材。换做旁人断了右手,一定会消沉许久。而你还能够有这样平静的心境,很不错。” 弈百手笑着,少了一只手,不能作揖,只好微微欠身,说道:“李宗师谬赞了。” 弈百手自称大楚第二棋手,他的棋道就是他的武道。与人对弈时若是陷入劣势,如壁虎般断尾求生很是寻常。只要棋局未结束,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断臂对于弈百手而言,也不过是舍弃了棋盘上的一角地盘。重要的是他还活着,棋局还未结束。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弈百手明白这个道理,也便看开了许多。 李浩渺喝着酒。慢悠悠地说道:“南州的酒绵柔,正如这烟雨江南。不如北境那将军血,一口下去,喉咙便是辣到发麻。你们说说,有这么好的酒,又有这样的美景。你们这些家伙偏偏要去北境找虞知的麻烦干嘛呢?” 弈百手不说话,他只是奉命行事,心中也猜到了一些过往的恩怨。不过,他依旧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李浩渺又是看了一眼弈百手,淡淡说道:“不是说你。虞知出世,项籍想要杀他也实属正常。可你呢?这位三先生,你追杀虞知,追得最紧迫。难道其中有不告人的秘密?” 三先生一直沉默不言,他确有私心。可若将私心说出来,不必等到虞知,眼前的李浩渺会直接杀了他。 那是让李浩渺愤怒至极的往事。 沉默的背后是一场更为激烈的风暴。 忽然,李浩渺又是说道:“罢了,罢了。今后还是让小鱼儿自己找你麻烦吧。” 说着,李浩渺在三先生的肩上拍了拍。 下一刻,三先生脸色煞白,连连吐出几口鲜血。 李浩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剑意,又怎是三先生能够承受。 “你最会闹事,安生休养几日。” ...... ...... 对虞知来说,找到苏冀的住所很容易。 入夜之后,虞知趁着夜色出门,朝着苏冀的住所走去。 苏冀原本是苏城军的副将,自有朝廷赏赐的宅院。可被罢官之后这一座宅院也被收了回去。 于是,苏冀只好住回到自家的小院中。 苏冀是苏家的旁支,尽管是旁支,但苏家却也极少照拂。所有的资源都会优先供给给主脉的子弟使用,留给苏冀这样旁支的子弟就很少了。 小院很小,左右各两间屋子,还有一间厨房。 地段也不好,在苏城北边,附近都是些穷苦的百姓,甚至是乞讨的乞丐也时常在这片地方风餐露宿。 小院里苏冀握着长刀,运气凝神,睁眼之际,长刀飞舞,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威。刀光闪烁,掠过院子四周的院墙,驱散黑暗。 破风声呼呼作响,连绵不断。 刀势起起伏伏如天际连绵山脉的虚影,震人心神,不敢逾越。 苏冀之威武,长刀之刚猛,都如苏冀的模样,挺拔见状的身影,坚毅的目光,嘴边留着一圈胡子,让他的年纪都看着虚长了几岁,也多了几分沉稳。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平息真气,苏冀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苏冀冷漠地开口道:“诸位,既然来了,就现身吧。苏某的命就在这里,也不是你们说要就要的。” 下一刻,十数道弩箭撕裂黑暗的夜色,飞射到苏冀眼前。 长刀再度舞动,挡下弩箭。 三人出现在小院之中,身着黑衣,带着面纱,手中的刀闪烁着寒光,将苏冀围困在其中。杀手一步步逼近苏冀,这是他们今夜的目标。 苏冀是破甲六品,三个杀手也都是破甲六品。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作响,半盏茶的时间,双方已经交手十余会合。 苏冀手中的长刀比想象中的刚猛,仅靠着一人一刀,竟然和三人战得有来有回。 真气震荡而出,苏冀一声闷哼,长刀画出一道残月的虚影,残影在半空中逐渐消散。 一刀斩落,轰然砸在地面上,一道裂痕蔓延而出,无数碎石飞溅而起。 轰轰轰! 爆炸的声音接连响起,逼退杀手。 杀手脸色一变,三人同时双脚点地,腾空而起朝着屋顶飞退。可惜的是,苏冀没有停歇,一步踏出,长刀拖地,摩擦出一道长长的火星。 刀锋横扫,刀光四溅。 直面苏冀的杀手知道不可挡,却也没有退路。一身真气倾泻体外,试图削弱刀锋的力量。 苏冀双臂爆出青筋,一声怒吼,再度发力,刹那间,长刀更为迅猛。 呼! 刀锋砍进了杀手的真气之中。 铛! 横挡在身前的刀破碎,杀手的身影如流星一般坠落,砸进了屋子里。 轰隆隆! 屋子倒塌又是扬起一片烟尘。 苏冀转身,喘着粗气,刚才全力一刀,消耗了他不少的真气,可眼下还有两个不弱于他的杀手。 锐利的目光开始寻找剩余杀手的踪影。 与此同时,杀手借着夜色,不断变换着身影,伺机刺杀。 恐怖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烁着,突然迸发,已经出现在苏冀的眼前。 铛! 长刀与其对撞,顷刻间,苏冀后退几步,难以维持身形。 黑夜中突然探出一只手,五指捏着拳头,真气涌动如白色的火焰燃烧。 在苏冀惊恐的目光中,拳头落在苏冀的胸口,他知道他来不及阻挡,只能硬扛下这一拳。 “找死!” 苏冀放开防御,当拳头落在他胸口的时候,长刀从空中斜斩而下,势要将眼前的杀手的腰斩。 这时,另一个杀手再度出现。 尽管长刀势如破竹,但一身真气即将消耗殆尽。 长刀被挡下。 苏冀最后的决定以伤换命,没有成功。 噗! 一口鲜血喷出,散发着热气。 长刀脱手,苏冀冷笑着看向对方两人,说道:“想杀我,你们非得拼上性命。我就算死在这里,要拉你们垫背。” 杀手杀人向来讲究迅速,一击必杀,远遁千里。 可苏冀难缠,尽管是同境界的三人围杀也迟迟杀不了苏冀。 好在苏城城北偏僻,战斗爆发的声响只会让那些百姓缩在被窝里。 剩余的两个杀手对视一眼,上头下的是死命令,今夜必杀苏冀。 战斗依旧在继续,小院中仅剩不多的房屋接连倒塌,整个小院都化作了一片废墟。 苏冀的眸中透着决然,在杀手出现之后,他便是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自从被罢官之后,苏冀离开苏城军军营,便是独自居住在家中。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冀觉察到住处的附近搬来了几户陌生人。 这并不值得奇怪。人来人往,都极为正常。 可逐渐地,苏冀慢慢发现那些人时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又或者说有人在监视着他。 苏冀开始有了防范,许久日子过去了,他们却没有任何异动。 直到今日,这些杀手出现了。 苏冀能够猜到幕后主使,也能够猜到几分对方的目的。 他在苏城军剿匪的时候做了许多事,也发现了许多事,大概就是这些事引来了祸端。 “啊!去死!” 苏冀握紧拳头,眼看着对方的刀就要刺入自己的腹部,一拳轰出。 如他所言,就算是死也要拉下他们做垫背的。 撕拉! 刀锋刺入他的腹部,撕裂的疼痛让苏冀嘴角抽动,神色狰狞。说不痛是假的,但多年在军中的磨砺让苏冀强忍下了剧烈的疼痛。 粗糙坚实的拳头没有任何迟疑和阻滞,破音声震响,轰击在杀手的面门上。 杀手的头颅朝后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颈椎断裂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 面门上的一拳直接将杀手轰杀,面容变成一滩碎肉,十分恶心。 随着杀手的尸体无力地倒下,苏冀也跪在了地上,那一柄贯穿腹部的刀从后背露出刀尖,闪着寒光,滴着血。 “哈哈,哈哈哈。他娘的,以老子一人的性命,换你们俩,值了!”苏冀狂喜着,这是他生命最后的狂欢。 一番激战,苏冀耗空了真气,重伤垂危。 可眼前还有一个杀手。 苏冀知道难逃一死,已然认命。 ...... 苏城军军营中,游元矩看着沙盘中的地形。 一月为期,若是剿灭不了山匪,他就要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见虞知。 游元矩并不担心剿匪的事,毕竟苏城军不是饭桶,他游元矩也不是废物,剿灭山匪是早晚的事。 现在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苏冀.....希望今晚能够顺利。”游元矩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可三个与苏冀同境的杀手若是杀不了苏冀,这就是天大的笑话。 游元矩的身边还站着一人,此人是苏城军的副将之一,游元矩的心腹——晁大彪。 苏城军三位副将,苏冀和李骏都是后来的,唯有晁大彪是一直跟着游元矩,历经生死的人。 晁大彪说道:“将军不必担心。苏冀的实力我最清楚。他绝不会活过今晚。” “但愿如此。”游元矩叹了一口气,说道,“苏冀本是一个好苗子,在军中威望也高。可他偏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本想罢官之后,留他一命。不过,督查御史不好对付,万一苏冀寻到那虞知,我们数月的经营也就白费了。” 晁大彪也开口道:“苏冀此人生性刚直,不会变通。就算将军放过他,他这性子迟早也会得罪他人,招来杀身之祸。” 游元矩点头,慈不掌兵,他能坐到一军统帅,靠的是军功,也靠心中的狠!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五章 苏冀的秘密 ...... 苏冀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沼泽中,周围到处都是淤泥,不断地挤压着他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将他吞噬。 呼吸不断减弱,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咽喉,要置他于死地。 苏冀挣扎着,他想要挣脱这个沼泽。 下一刻,苏冀猛地睁眼,身上的无力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痛楚。 苏冀勉强扭头看向周围陌生的一切,眼中疑惑。 如今,他躺在床上,身上的伤痕已经被包扎好。至于昨夜,苏冀记得昨夜他身中一刀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他以为深陷绝境,无力回天。 现在,苏冀想不到自己还活着。 显然是活着的,身上的伤口传来愈合时才会有的瘙痒感觉。 是谁救了我?......苏冀想不出在苏城中还会有谁会救自己。 苏冀想要下床,刚一用力,四肢百骸都传来了一股极为虚弱和疼痛的感觉。 苏冀冷哼一声,躺回到床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的伤很重。命是保住了,可最少也要修养十天半个月。” 一人走进房间,看向苏冀。苏冀的目光也落在来人身上。 苏冀谨慎地问道:“你是谁?” “虞知。”来人开口道。 昨夜,虞知刚到苏冀的住处,恰好看见了最后一个杀手要砍下苏冀的头颅。 虞知自然杀了对方,救下了苏冀。 “虞知。你就是那位督查御史?”苏冀问道。 虞知坐在椅子上,开口道:“不像吗?” 说着,虞知拿出了都察院的腰牌和尚方宝剑。 苏冀听说了城门前的那一切,看向虞知的目光多了一些敬意。 为百姓着想的人值得敬重。 不等苏冀开口,虞知继续说道:“昨夜,我寻你想要了解下苏城军之前剿匪的情况。没想到见到了你被人暗杀。显然,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有人才想要杀了你。” “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苏冀神色愤恨,望着正上方,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知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苏冀的心思,便是说道:“谨慎是好事。可太过小心,将一切藏在心里,恐怕又会害死许多人。” 苏冀心想:若不是虞知相救,昨夜我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我知道的那些事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索性苏冀说道:“在我被罢官之后,一直有人暗中监视。不料昨日正是想要杀我灭口。而想要杀我之人无非就是苏城军的主帅游元矩。” 虞知并未惊讶,淡淡地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苏冀看向虞知,他要说的隐秘或许会让少年走不出苏城。苏冀不想将眼前的少年给害了。 “虞大人,你可否有把握对付游元矩?” “我猜得不错,果然是游元矩。” “大人已经猜到?” “应该也不难猜。” “可虞大人,我若是将此事说出,恐怕游元矩不会放虞大人离开苏城。所以我才问,虞大人可否有把握对付他?”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是没有,虞大人不必知道其中隐秘,免得死在苏城。” 苏冀的话很直白。生死在他口中也就是一个字眼而已。 虞知笑了笑,心道:你也就是不知道我真正的敌人比游元矩厉害得多。 虞知说道:“你说就是了。区区游元矩还不是我的对手。” 苏冀不知少年为何如此张狂,提醒道:“虞大人,游元矩至少是开碑七品的强者。而整个苏城郡中明里暗里都有他的人。就算虞大人自持督查御史的身份,也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信我啊,我很强的.....虞知忽然笑了一声,他真想将北境的那些事情好好宣扬宣扬。 “我也不是什么忠肝义胆之人,若此事真大到连我也无法应对,且当你我从未见过就是了。” 苏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苏城匪患出现之时,苏城下辖六座县城几乎都遭受了山匪的洗劫。我曾带兵去山中剿匪。前后五次进山,却根本寻不到山匪的踪迹。唯一有一次,我带领着麾下几个将士,迷路在深山里,意外发现了山匪的老巢。不,应该说那是一座城。” 一座城。 虞知闻言心中一惊。 “山中城。”虞知说道。 苏冀看向虞知,说道:“对,山中城,这个词很贴切。深山里有一座大城,城墙很高也很坚实,在城墙上有人巡逻。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山匪。” “当时,我等兄弟只有数人,不敢贸然惊动山匪。悄悄退走之后,又在山中转了几日,好不容易才走出山里。出山之后,我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游元矩。苏城军的将士很快也再进入山林中,寻找那一座山中城。可奇怪的是,我们找了一个月,再也找不到那座城。” 虞知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苏冀继续说道:“游元矩说是我们在山里饿昏了头,看错了。可我确信山里确实有这么一座城,那里一定是山匪的老巢。” “自从,那一次之后山匪时常出现在苏城郡的官道上劫掠。军中一些将士的家里也遭了难,对山匪无比愤恨。可游元矩迟迟没有动静,只命令我们不断地巡防。” “有一次夜间,我在一处村子蹲守。正巧碰上了山匪劫掠,一番交战下来,双方皆有伤亡。这本是寻常事。可在山匪撤离之后,我带着几人暗中跟随,想要找到了山里的那座城。” “岂料,我看见了与山匪接头的人竟然是晁大彪。” 虞知终于有了一丝惊讶,“晁大彪,你说的是苏城军的那个副将?” “对。”苏冀说道,“晁大彪他虽然是游元矩的心腹,但他一人肯定不敢勾结山匪,这背后一定有游元矩的授意。我不敢声张,只好暗中调查。”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越来越奇怪。山匪开始劫掠幼童。以往他们会朝着来往的商队下手,相比这些贫困的百姓,商队的货物钱财才更多,但他们改变了目标。近一个月内,城外的幼童都被山匪掳走了。” 虞知不由得点头,附和道:“我来苏城的路上已经发现了此事,也听那些遭难的百姓说过此事。可我不明白,这些山匪不要钱财,偏偏掳走这些孩童做什么?” 忽然,苏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冷冷地开口道:“虞大人,可曾听说过一句传言。” 虞知疑惑地看向苏冀,只听苏冀说道:“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虞知眸子阴冷,射出两道寒光。“如此恶毒的谣言是谁传出的。” 苏冀摇头,说道:“无从查起。这谣言早在苏城传了很久很久,少说也有十数年了。” 虞知又问道:“你也认为山匪劫掠孩童是做这般险恶之事?” “不敢说是。可绝不会是好事。”苏冀说道,“山匪凶恶,落到他们手里绝不会好下场!” “被掳走的孩童有多少人?” “粗略估算也有二百余人,还有许多没有上报的。恐怕许多幼童已经惨遭不测了。” “真是该死。” “唉,若是游元矩真和山匪勾结,恐怕整个苏城郡都会遭逢大难。” “若是游元矩真和山匪勾结,我先宰了他。” 苏冀再度看向虞知,眼前的少年给人一股莫名的信心。 少年终究是少年,苏冀不敢在虞知身上多做指望。 因为年岁而看轻一个人实属不该,南州府中有多少少年天骄后来居上。可面对掌控两万苏城军的游元矩,苏冀还是轻看虞知一眼。 ...... ...... 范府里,一间满是雾气的房间之中,一个男人半躺在病榻之上,床边的女人则是细心地给他喂药。 男人正是苏城范家的长子范立仁,而女人就是范立仁的夫人苏沐慈。 将团团从虞知处接来之后,苏沐慈就回到了范府。 她毕竟是出嫁的女子,本就要住在范府。 范立仁常年卧床,面色苍白,身子骨更是瘦弱,那双眼珠子微微上翻,如同死鱼一般。若是初见之人定会觉得害怕。他的房间中常年都有雾气蒸腾,也不知哪来的方子,用着一些草药熏蒸可以调养身体。 各种药草混杂在一起,散发出很是奇怪的气味。 因此,范立仁这边是极少有人来的。除了一些下人,就只有苏沐慈陪着范立仁。 咳咳咳。 范立仁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沐慈娴熟地放下药碗,轻轻拍着范立仁的后背。 一连几声的咳嗽之后,素白的手帕上多了许多殷红的鲜血。 范立仁看着药碗里药汤,神情异样。他抬抬手,示意苏沐慈停下。 苏沐慈接过手帕,交给了下人,说道:“夫君整日待着屋子里不见阳光,这精神比以往差了。不如妾身扶你去院子里走一走?” 范立仁摇摇头,无力地说道:“那大夫说,这药草蒸气日日要蒸满三个时辰,今日还差一个时辰。” 苏沐慈也不知范立仁到底是从哪儿寻来的大夫和方子,总归这些事范立仁都不让她管。 嫁给范立仁之后,苏沐慈也曾替他寻过一些大夫,可招来范立仁的责骂之后,苏沐慈也就再未管过此事。 范立仁的身子让他自己折腾着就好。 范立仁说道:“今日,听下人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小丫头?是新买的丫鬟吗?” 范立仁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很好听,如春风沐雨,温和淡雅。 苏沐慈笑了笑,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事,一边说道:“在路上捡的一个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家里遭了山匪,只剩下她一人。我瞧她孤苦伶仃,便是将她带回来了。” “你倒是好心肠。妥善安置就好。”范立仁又咳嗽了几声。“你回来之后,二弟没为难你吧?” “倒是还没见过二弟。” “嗯,二弟自小骄纵,你多让让他。” “自然是要的。” 夫妻两人平静地交谈着。 其实,他们夫妻两人间次次都是如此。 说着与往日一样的话题,同样的几句话来来回回,再也没有多余的新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入山搜寻 苏沐慈离开房间之后,看了碗里剩余的汤药残渣一眼。 她开口问道:“这汤药瞧着与往日不同,是换药了吗?” 下人回禀道:“是少爷新寻来的方子,依旧让福伯煎药。我等也不知是什么药。” 范立仁的汤药都是交给下人福伯,这位老者在范家多年,看着范立仁从小长大,也一直照顾范立仁。 范府里有一间药房,里面有一位老者,那就是福伯。 药房里也仅有一人,只有福伯。此间药房谁也不许进,能进的也只有福伯。 总之,药房上上下下只有福伯打理。就算日日不断地抓药煎药也都是福伯一人操持。送药的下人也只能等着福伯将药汤从窗中递出来,然后再拿给范立仁。 这么多年过来,下人们也都习惯了。 范立仁对于福伯更是十分信任,所有的草药方子都会交给福伯。 苏沐慈朝着不远处的药房望去,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她也不感兴趣。 嫁入范府,虽是显贵,但整个苏城都知道范府的大少爷是个药罐子。那一桩婚事权当是冲喜罢了。 “不知团团在学堂里怎么样了?”苏沐慈念道。 虞知将人交给她,她也不能让虞知失望。况且可爱的小孩又怎能不招人喜欢? “快要入夜了。宜春,你去将团团接回来。” ...... ...... 苏城外的山林中,虞知潜行其中。踏入开碑七品之后,他的胆子就大了很多。 以往不知是谁想害他,他终归是躲着的。 可知道一切的真相之后,虞知心中就坦然了许多,那种恐惧也消散了。 这颇有一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感觉。 现在贼已经原形毕露,也就不必再害怕其他。 从苏冀那里大概得知了山中城的方位之后,虞知就孤身一人潜入深山之中。如果只是一群普通的山匪,虞知会等着看游元矩如何解决。 现在山匪掳走了数百的孩童,深山之中又有一座庞大的山中城。 山匪显然还别有目的,又或是这次匪患的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虞知心中的猜测是——夜鬼! 沧州府的荒野上,那一座空荡荡的山中城充斥着夜鬼的气息。那苏冀口中的这一座呢? 是否也是夜鬼? 在夜鬼面前,山匪与苏城军副将晁大彪的勾结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事。 虞知真正要弄清楚的是,山中城里到底藏着什么,山匪将这些孩童抓去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如苏冀所说的那样——为了治病活命? “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虞知无语地笑了笑,真相信这传言的要么就是疯子。 要知道虞知也身患隐疾,自小的隐疾无时无刻不威胁着虞知的性命。可虞知绝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苏冀所统计的二百多的孩子,实际人数肯定只多不少。在苏城之外,沿途的官道上有上千遭受匪患的百姓,那苏城军下辖六座县城呢? 那里遭难的百姓不会少数,被掳走的孩子也不会是少数。 深夜的山林像是深渊的巨口,一旦闯入其中,就会被夜色给吞噬。 “应该就是这里了。”虞知朝着四周望去。 这地方正是苏冀所说的地方,从这里再往山里走十里,就能够看到那座山中城。 苏冀确信不会记错,可在第二次带着苏城军的将士搜寻时,他再也找不到那一座山中城。 “往前十里,就算苏冀真的记错了方位,大抵也就是方圆十里。”虞知说道。 方圆十里不大,可在这深山里,方圆十里就有许多山头。虞知要跑完这些山头需要很久,也会很累。 要是运气差些,恐怕要走完这方圆十里。 此刻,虞知不禁想起了无花。“要是有小和尚,应该会好找很多。” 佛门秘术神秘莫测,无花能够发现沧州府的山中城,这里也绝不再话下。 谁知林中一声喷嚏声响起。 “是谁?”虞知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夜色中走出一道人影。 “阿弥陀佛,虞兄,好久不见。” “小和尚?” 澄澈的慧眼与锃光瓦亮的脑袋在微弱的月光中闪闪发亮。 “正是小僧。”无花双手合十,说道。“小僧还在想是谁在念叨小僧。原来是虞兄你。”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虞知兴奋地上前搂着无花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花也诧异会在此处遇见虞知,他在那一座山中城超度亡魂之后,便是立刻赶往苏城。这一路上没有半点停歇。 直到今夜,他再度感受到了无数冲天的怨气。 佛门救世,对于冤魂之类,极为敏感。这是多年焚香礼佛和诵经潜修之后的直觉。就算不动用佛门秘术,遇到神鬼之事也会让佛门中人心生感应。 不等无花开口,虞知就先说道:“你是不是又感应到了什么?” 无花悲叹,问道:“这里果真发生过什么?”他很希望自己的感应是错的。 两人一对眼,交换下了眼神,几乎同时叹气。 虞知将一切的原委都告诉了无花,从山匪洗劫到掳掠幼童,再到苏冀发生的另一座山中城,所有的事情都似乎能够猜测到几分真相,可越接近真相,越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和尚,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如圈养黑虎一般,用夜鬼之源异变野兽?”虞知皱着眉头问道。“苏冀跟我描述的山中城与我等当日所见几乎一样。我就怕城里的惨事再发生在这里。” 最让虞知担心的是这些被掳走的幼童是被用作野兽口粮。 若非途中遇见黑虎,发现了那一座山中城。 虞知根本不会往这些方面猜想,唯一的猜想就是将孩童贩卖。这贩人的买卖是赚钱的大生意。 此前,那一座山中城里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惊骇,无数的人骨垒在一起,无数处这样骨堆,像是一座座坟冢,充满着阴冷的气息,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嘶吼。 就算现在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虞知依旧感觉头皮发麻。 无花又是叹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才开口说道:“小僧看见此处怨气冲天,所以进入其中探查。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存在一座山中城。如虞兄所说,这片山里恐怕有许多惨死的冤魂。” 虞知灵机一动,问道:“你能否顺着这股怨气,寻到这里的山中城?” 无花抬头望去,看向夜色深处。悬空寺的秘术让无花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人死之后的怨气。 不过一会儿,无花便是点头说道:“虞兄随小僧来!” 两道身影在山林中飞快地穿梭着,他们像是夜里觅食的野兽,嗅到了食物的气味,正在捕猎、 两人前去的方向正是苏冀所指的方向。 虞知心道:看来苏冀没有记错。 十里路对于两人而言,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虞知和无花来到了另一片山林之中,可眼前也没有苏冀口中的山中城。 苏冀所言是实话。第二次进山搜寻时,苏城军的确没有找到山中城。 虞知皱起眉头,在附近查探了一番,片刻之后,眉头便是皱得更深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虞知说道。 无花也面露疑惑,说道:“越是靠近这里,怨气越重。几乎所有的怨气都是从此处散发,因此小僧可以肯定这里一定有古怪。” 虞知又是说道:“难道是有什么阵法或者异宝遮掩了这座山中城。苏冀说过,他们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山中城,可第二次带领苏城军搜寻时,便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应该是有人弄了什么障眼法。” 无花周身真气涌动,金光荡漾,佛经文字写满地面,如潮水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顷刻间,整片黑暗的山林变得无比神圣。 约莫半盏茶之后,无花平息了真气,涌动的金光也如萤火般消散。 虞知问道:“如何?” 无花摇了摇头,说道:“小僧修为有限,无法探查出其中的隐秘。不过,小僧可以确定此处该是有一座迷阵遮掩了我等的探查。” 虞知也面露难色,忽然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在将甲中本就有云缙的阵法传承,可他迟迟没有修行。 否则,今日也不必被迷阵所阻。 与雾鬼的雾阵不同,眼下的迷阵毫无头绪,就是连无花小和尚的佛门秘法都难以探知一二,更何况虞知了。 虞知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他仔细想了想面露狠色,说道:“我还就不信了什么狗屁迷阵,能挡我的路?” 无花则是说道:“若要破阵,除非寻到阵眼,毁去镇物。可我等看不破这迷阵,又如何寻到阵眼?” 虞知冷冷一笑,月光倾泻在虞知的身影上,将那笑容变得更为冰冷。 “谁说我要破阵?” 若是修行将甲里的阵法传承,或有一用。可这又要到猴年马月。 临时抱佛脚,只是耽误工夫。 虞知从怀里掏出一叠赤火符箓,分出一部分交给无花,说道:“既然找不到迷阵,那就炸了它!” 嘿嘿嘿,老子炸了这鬼地方!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七章 炸山 山中城里,灯火通明,如喧闹的夜市一般。 而这无数热闹和灯火都被阵法遮掩,就算从云端俯瞰,也只能看见幽静黑暗的山林。 城墙上有人守卫,就算在外有大阵遮掩,山匪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此时,本该在苏城军军营中的晁大彪出现在山中城里,与他会面的正是山匪头子——鹰仇。 鹰仇,人如其名,身形如竹竿子一般,双手指节如鹰爪,狭长的眼眶中,那双眸子锐利无比。 鹰仇本就是混迹江湖的人,从沧州到南州,这片地域都有过鹰仇的身影,最终鹰仇落脚南州府的山林中,占地为王,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 如今这买卖越做越大,有人给了他更好的一座“山寨”,正是这山中城。 近半年的劫掠让鹰仇赚得盆满锅满,金银财宝更是无数。 鹰仇知道,今年能够顺风顺水多亏了苏城军的配合,这些金银财宝,一半都要孝敬给游元矩和晁大彪。 鹰仇坐在虎皮椅上,喝着酒,吃着肉。 “晁将军,你这次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命令了?” 晁大彪看向鹰仇,淡淡地说道:“京都的督查御史已经来到苏城,你们手上的事情先停一停。另外,之前让你们搭建的几处山寨好了吗?” 鹰仇一听,顿时开口道:“那几处山寨还需一些时日。可眼下的事情却停不了,那些畜生都快成精了,每日都要一个孩子做口粮,我正打算再让兄弟们出山去掳一些回来。” 晁大彪惊诧道:“苏城郡里被你们掳走的孩童少说也有九百余人,就算这些畜生一天要吃一个,也足够吃上几个月......” 忽而,晁大彪目光阴冷地盯着鹰仇,说道:“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吧?” 鹰仇心里一慌,一时语塞。 可在晁大彪的逼问下,鹰仇只好说道:“前些日子,沧州那边的人贩子找到了手下的兄弟,对方要价很高。一个孩子就是一锭金子。我这没忍住就将一部分孩子给卖了。” 晁大彪气不打一处来,他早就知道这群山匪不可靠。 “你知道山里的秘密要是被人发现了,会误了多少事!” 鹰仇不当一回事地说道:“晁将军多虑了。我这些兄弟做事很周全,都是将这些孩童都是蒙着眼睛带出山外,这座城绝不会被发现。再说了,这城外不是还有阵法遮掩吗?谁能找得到这里?” “最好是这样!”事到如今,晁大彪也只能作罢。 他再度开口警告道:“这几日,你给我收敛一点。要是被新来的督查御史发现了端倪,你我都要死!” “赶紧将那些山寨弄好,到时候让苏城军抓一些山匪入狱,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剩下的孩子还能撑多久?” 鹰仇算了算,说道:“一个月不成问题。” “好!”晁大彪继续说道,“那就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只有一件事,将那几处山寨给搭建好,等着苏城军来剿匪。将督查御史糊弄过去是你我之幸,要是糊弄不过,咱们都得完蛋!” 说着,晁大彪就要转身离开。 “晁将军,夜色已深,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走?”鹰仇说道。 晁大彪没有回应,人影已经消失在鹰仇的视线之中。 随即,鹰仇的眸子暗淡了下来。他喝了一口酒,开始骂骂咧咧。 “也就一个副将而已,把老子当成狗一样使唤。那些银钱还要给你一半,真当老子的银子是地上捡的?” “什么狗屁的督查御史,一个毛头孩子就把你们苏城军给吓怕了。要我说,下点药,一刀宰了就是,怕一个毛头孩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鹰仇咕噜咕噜又喝了几口酒,喊道:“来人,让二当家的把那些小孩子抓紧拿去卖了。给那几头畜生吃什么,不如给老子赚点银子实在。” 以往数年,鹰仇也就平日里劫掠一些商队,只拿钱财,极少杀人。这日子也过得快活惬意。 今年年初,晁大彪找上了鹰仇。起初,鹰仇还以为这位苏城军的副将是来剿匪或者招安,谁知晁大彪给他带来了一笔大生意。 有了晁大彪给的底气,杀人放火,劫掠商队做得更加得心应手。 后来,鹰仇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这座山中城中。 晁大彪也开出一些条件,掳掠孩童,饲养城中的野兽。 虽然鹰仇也察觉到了这些野兽的异样,但这又关他何事?他只是要钱财罢了,这些糟心的事爱谁管谁管。 在城中的更深处,有一群早已经存在的人,那些人很神秘,几乎从不露面,也不和鹰仇他们打交道。但鹰仇知道这些都是他们这群山匪惹不起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们守着这座山中城,只是人家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我赚我的钱,等再赚一笔,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鹰仇嘟囔着,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 虞知和无花在山林中贴上了十道赤火符箓,每各一里就贴上一张赤火符箓。 这十道赤火符箓足以将这片山头给炸平。 无花望着不远处在风中飘荡的符纸,说道:“虞兄,真要如此吗?” 虞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我仔细想了想,若是想要以正常手段破开迷阵,不知要多久。就算被山匪掳走的孩童还活着,恐怕也等不了我们破阵的那一日。既然如此,索性我就炸了这里。要是能够闯进去,或许还能救几人。” “阿弥陀佛。”无花只是担心会伤及无辜,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小和尚,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虞知说道,“要是真有人从里面跑出来,千万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 “小僧明白!” 随即,虞知催动真气,赤火符箓上的三分之一符文流转光芒,顷刻间十道赤火符箓几乎同时炸裂。 一阵赤红的火焰瞬间冲天而起,覆盖了整片山林。震响如雷,山崩地裂,成片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在火光中变成焦炭,又瞬间粉碎,就算是坚硬的巨石也也难以逃脱粉碎的命运。焦土遍地,黑烟四起,那股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片天地。 一时间大地开始震颤,好似灭世的灾难降临,将要这片大地给摧毁。 虞知一脸笑意地看着灭世的火光,双眸真气充盈,想要从爆炸火光中看出一些端倪。他就怕炸不毁这迷阵,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无花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虞兄竟然有如此威力的符箓,好在虞兄不是恶人,否则定会是为祸一方的凶徒! 无花也催动真气,看着爆炸中的变化。若是真能破开迷阵,也是一件好事。 ......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山中城的山匪也感受到了那一股地动山摇的震动,神色惊慌。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自从入了山中城以来,就一直太平,甚至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未曾见到过。 这甚至让这些山匪觉得无聊乏味。 不过,眼下这样震动也不是他们想要看见的。 鹰仇冲到城墙上,远眺城外的山林。只见山中熊熊火焰燃烧,整座山都已经被削平了一个山头,周围三座高耸的峰峦不时地落下巨石,随时都会坍塌。 “怎么回事?”鹰仇揪住手下一人问道。 可谁也搞不清楚这爆炸之后的原因。 “老大,会不会是苏城军打来了?”有人说道。 鹰仇和晁大彪之间的合作很是隐秘,极少人知道。鹰仇手下的山匪不清楚,只以为是苏城军攻城。 鹰仇不这样以为,心道:“晁大彪刚走,现在还没走出山里,这绝不会是苏城军所为。可这他娘的,又是何人引发了这样爆炸?” “还不让人快去查查。”鹰仇怒吼道。 一众山匪望着声势浩大的爆炸,根本不敢出城去。 就是鹰仇自己也明白,他若是身处爆炸之中,已经灰飞烟灭,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山中城里被圈养的野兽,受到了惊吓,嘶吼不止。它们的眸子和毛发生了各不一样的改变,体型与利爪獠牙都比普通的野兽更强大。 然而,它们始终还是野兽,并没有如黑虎那般开启灵智,通晓人言。 无数的嘶吼声让负责看守的山匪心惊胆战,生怕这些野兽一跃而出,将他们给吞吃了。 ....... 而在距离苏城极远的官道上,一人微微抬头望向冲天的火光,此地距离爆炸点极远,震动和声响传到此地的时候已经变得极为微弱。 他眸中微微发亮,轻声念道:“赤火符箓的气息。” 他无比确信世间除了他,还能画出赤火符箓的唯有一人,那就是将苍山搅得天翻地覆,让苍山损失惨重的虞知。 “小兔崽子,终于找到你了。”此人正是苍火。 苍火一直追着虞知跑,从北凉府到京都,再到南州府,每一次都晚了一步,让虞知逃走。 “这一次,老夫一定毙了你这小兔崽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八章 剿匪 ...... 待到爆炸将要平息,虞知轻轻挥了挥手,拂去前方的烟尘。 在烟雾的背后,虞知已经看到了模糊的城池的影子,苏冀当真是见到了这座城。 十道赤火符箓摧枯拉朽,将整个遮掩的大阵给毁去,一力破万法。 无花则是开口道:“虞兄,这里的怨气比那一座山中城还要更大,小僧看到了一座森罗地狱。” 没了阵法的遮掩,暴露的不仅是眼前的山中城,还有城中日积月累的怨气。那些冤魂积累,游荡其中,一日日一年年无数怨气可想而知。 虞知冷笑一声,说道:“所以说,这个世道能够活下来已经不易。许多人死在无人可知之处,就算是沉冤昭雪,又有何用。人命如草芥,万物为刍狗,我等也是茫茫天地间的渺小生灵而已。” 无花又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白皙的脸蛋上露出无尽的悲悯。 “虞兄,现在该如何做?”无花问道。 虞知看了一眼无花,对方不染尘埃,虽然比初见之时多了几分尘世的意味,但双眸依旧清澈,身上更无杀人之后杀气。 虞知敢肯定的是无花入世游历,至今为止还未杀过人。 无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知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入城之后,你我暗中探查。杀人的事交给我,救人的事交给你。如何?” 无花旋即点头应道:“好!” 小和尚还是经历不够,这些山匪真若是以人养兽,心肠歹毒至极,留着他们性命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简单明了的计划彰显着虞知的信心。 一群山匪而已,没有什么好怕的。虞知担心的是山中城背后之人,是谁建造了这座城池,又是谁圈养了这些野兽? 今夜,虞知的目标只是救人而已。 虞知再度嘱咐道:“找到这些孩童。若是还活着,救出他们。其他的事交给我。” 无花点了点头。“虞兄放心。” 现在谁也不知道被掳来的孩子还活着多少。 可现在的打算就是将孩童救出。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虞知施展瞬星,如一道流星在地上疾驰,刹那间已经失去了踪影。今夜,他要做的是只有两个字——剿匪。 虞知知道若是不将这些山匪剿灭,就算是孩童还存活着,也不能安全带出山中城。 无花站在原地,同样也催动真气,隐匿气息。他明白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那些孩童,确定对方是否活着。 ...... 在苏城军军营里,游元矩也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那里是......游元矩眯起眼睛,看向山火冲天的地方。 游元矩知道那个方向正是山中城所在之地。 今夜,他派遣晁大彪去寻鹰仇,为的是应付虞知,将所谓的“山匪”剿灭。 可谁知晁大彪还没有回营,山中城那个方向却出了事。 这片冲天的火光让游元矩有种不好的预感。无数的念头在游元矩脑海中闪过。 山中城里藏着什么,游元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一场匪患的背后究竟又有什么样的秘密,游元矩也略知一二。 要是这一切都大白于天下,游元矩必死无疑,不仅是朝廷要他死,就连他上面的人也要让他以死谢罪。 游元矩沉声说道:“来人,带上亲卫营,跟我出城!” 不管这火光如何来的,游元矩都要去看一看,同时他心中祈祷着山中城还在迷阵的遮掩中。 游元矩加上亲卫营的五百将士策马而出。 苏城夜晚的热闹还没有散去,许多人朝着城外看去,那股山崩地裂的震动传到苏城时,已经很微弱。仅是轻轻地震颤了一下。 显然这样轻微的震动不会让人们恐慌,而是引起了苏城百姓的好奇。 众人纷纷好奇那一处冲天火光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院中的苏冀也感受到了那一下震颤,当他挣扎着起身,忍着伤口撕裂传来的疼痛走出房门后便是如众人所见的一片火光。 苏冀眸子映着火光,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的身影。 “难道他真的找到了那一座山中城?” 今日虞知出门,而后便有了这一遭莫名的震动和山火。 同样联想到虞知的还有苏沐慈。 苏沐慈将团团哄睡,自己却没有睡下。她望了一眼被火照亮的天空,而后快步朝着范立仁的房间走去。 苏沐慈能确信此事十有八九就是虞知所为。 “我这位主家没来几日,真是要将苏城郡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越是如此,苏沐慈越是高兴。 虞知的强势便是她的底气,将来她要主掌苏家的底气。 ...... 靠近山中城的路上,虞知就看见了奄奄一息的一人。 对方灰头土脸,脸上全是血渍,手臂也断了一只。显然,刚才赤火符箓的爆炸波及到了他。 虞知看向对方腰间的令牌,用着长剑挑起,令牌上一面刻着“苏城军副将”,另一面则是“晁大彪”三个字。 虞知收起令牌,说道:“看来苏冀说得没错,你果然和山匪有所勾结。” 血水模糊了晁大彪的双眼,他已经重伤垂死,若是再不救治,一定会死。 在晁大彪眼前出现了少年模糊的身影,他望了一眼冲天的火光和不远处的那一座巍峨城池,他知道他完了。不仅是他,山中城也要完了。 晁大彪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眼中决然,萌生死意。 虞知拿了晁大彪的腰牌,再度前往山中城。 晁大彪的出现让虞知更加确信山中城必然有阴谋,甚至苏城军主帅游元矩也可能牵扯其中。 山中城的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山匪,城门不开,更无人敢出城查探外面的情形。 山匪,说得难听些,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如此恐怖的场景,山匪从未见过,又哪里敢出城? 虞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山中城的前方,喊道:“山匪速速出城投降!” 真气催动,虞知的声音传到高耸的城墙上。 “只有一人?”鹰仇盯着孤身一人的少年,然后朝着少年身后的火光中望去。 鹰仇绝对不相信,这样的声势只是一个少年所弄出来的。 边上的人慌张地说道:“鹰爷,他...他是来剿匪了?” 仅是刚才的那一场爆炸,这一群山匪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鹰仇怒骂道:“他就一个人,你们慌什么?” 鹰仇阴冷的眸子闪烁着火光,能够成为山匪头子,也是心思细腻之人。 绝不可能只有他一人,这样爆炸将这座城门都可以炸毁了,一个少年如何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鹰仇只是观察着少年,没有让任何人出城去。 鹰仇开口喊道:“阁下何人?” 虞知看向身形高瘦的鹰仇,笑道:“我只是苏城军小小的传令兵。苏城军主帅游将军派我前来招安!” “若是各位束手就擒,游将军可以既往不咎,妥善处置各位。” “但要是各位负隅顽抗......呵呵。”虞知轻笑了两声,说道,“你们此处城池已经暴露,待苏城军大军压城,你们谁也别想跑。” 招安?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晁大彪在传话,但晁大彪背后一定是游元矩的授意,苏城军怎么会来招安呢?......鹰仇冷笑了几声,自然不信。 鹰仇心里很清楚城下的少年来者不善。 “小子,你休想骗我。”鹰仇喊道,“若是招安,让游元矩亲自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虞知撇撇嘴,心中无奈。见是骗不到鹰仇,虞知又是开口道:“好吧,既然你们不肯投降,我就只好将你们全给杀了。” 鹰仇闻声,神色惊诧,在他反复确认少年身后的火光再无他人之后,鹰仇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若是能够踏进城门一步,你鹰爷爷我就跟你姓!哈哈哈哈。” “是吗?”虞知轻笑一声。 下一刻,虞知便是朝着城墙上飞奔而去。 城门坚实,城墙更是如高山一般深入地底,难以摧毁。 可虞知并不要将其摧毁,只要他能够进入这座山中城里就好。 疾驰之中,虞知抬手飞出一道赤火符箓,三分之一的符文闪烁着光芒,落在城门上。 轰! 一阵巨响的同时,地动山摇,整个城墙都开始震颤,过了许久才稳定下来。 鹰仇等一众山匪惊恐万分,他们谁也没想到刚才山林中的恐怖爆炸还真是这个少年一人所为。 “鹰爷,城门倒了,城门倒了!” 一声叫喊声更是加重了山匪的恐惧。 鹰仇匆忙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将人给我杀了!要是等到苏城军来,咱们一个要逃不了。” 十数米高的城门轰然倒塌,地面龟裂,扬起一阵尘埃。 整个城门都被烟尘覆盖,在闪烁的火光之中,少年逆着光从烟尘中一步步走出。 数十山匪已经挡在城门口之后,手中握着武器,迟迟不敢上前。 鹰仇怒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 随即,有人一声怒吼便是冲向了虞知! 撕拉! 剑光撕裂火光,紧接着又撕裂夜幕,最后是冲上前的山匪的身躯。 那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是分成了两半。 鲜血四溅,染红了城墙,又在地上汇聚成河。 “匪患数月,你们手上的坏事恶事不在少数,就是一命抵一命,你们的命也难抵。” 虞知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否则不会让你们死得如此痛快。” 随即,虞知凛冽的目光扫过前方的众人。 狼入羊群,不仅是为了吃食,也是为了厮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少年阎王 ....... 山中城的最深处,一人起身,望着城墙上冲天的火光。 此人名叫曹令,乃是燕云十八骑的第十七骑,开碑八品下,善使长枪。 曹令身形魁梧如一堵墙一般,一杆长枪在他手中显得极为渺小。以他的体型,配上一柄长刀或者大斧才更合适些。 曹令刚走出房门,麾下的人便前来禀报。 “将军,有人闯入了城池里。恐怕我们这一处据点已经被发现了。”将士禀告道。 曹令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火光说道:“来人是谁?” 将士说道:“暂时还未查清身份,不过他自称是游元矩派来招安的人。” “游元矩?哼,你是猪脑子吗?”曹令骂道,“要是游元矩派人,我会不知道?” 将士不敢答话,曹令继续问道:“来了多少人?” “一人。” “只有一人?”曹令眸子一瞪,更是恼火。“这群山匪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就一人也能被攻破了城门。废物,真当是废物!” “去看看那些东西,看好他们。我倒是要看看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 随即,曹令朝着城墙上走去。 曹令本就是项籍亲卫军中的一员,燕云十八骑之一。 一直以来,曹令始终跟随在项籍的身边,奉项籍之命行事。沧州府的那一座山中城和如今脚下的山中城都是曹令让人建造。 山中城极为隐秘,在城中所行之事更是机密,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起初,曹令知道这些隐秘时,心中的惊骇难以言说。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曹令也就习惯了。 那些异变的野兽和人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力量,这是超越生命桎梏的力量。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获得这种力量不需要经过刻苦的修行和无休止的磨砺。 一夜之间,一日之内,这些凡俗的生命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破甲六品! 这已经是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修行的极致。 从一介凡俗到破甲六品,天赋平平之人需要耗尽一生的时间。 现在有了捷径。 那一团诡异的黑雾可以让人拥有超乎凡尘的力量。 曹令知道仅是这一团黑雾就能够造就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这支军队足以荡平整个人间。 ...... 不用一盏茶的时间,虞知的身后倒下了十数具尸体,每一具尸体上都只有一道剑痕,那样的剑痕是致命的。 有的落在咽喉处,有的落在眉心,也有的落在胸口...... 总之,一道绽开的伤痕就足以夺去一条性命。 虞知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眼前的山匪甚至不如苏沐慈雇佣的保镖,大多数人仅是裂石左右的境界。 虞知杀了一半山匪,剩下的一半已经被吓得胆寒,转身逃跑。 虞知并不着急,他漫步在城中的街道上,两侧是一间间山匪居住的屋子,路上摆着一些桌椅和酒坛子,桌上还有一些肉食,喝了半碗的酒,咬了一半的肉,刚才这里还是一番热闹。 可现在所有的热闹都化作了一片寂静。 在街道两侧的屋顶上,无数双眼睛盯着提剑而行的虞知,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不管有没有看见刚才无情绞杀的剑光,剩下的山匪们都已经吓破了胆子。毕竟,那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体是真的,鲜血汇聚成河也是真的。 他们知道此刻冲上前去,唯有一个死字。 虞知看见好酒好菜,便是坐了下来,随手拿起地上的一坛子酒,旁若无人地喝着。 虞知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引来所有山匪的注意力,如此这般,无花就能够更顺利地潜入其中营救那些或许还活着的孩童。 咕噜咕噜。 酒水入喉,说不上是好酒,那股刺激的味道却也十分应景。 “我们就这样看着他吃吃喝喝?” “不然呢,这小子杀人不费吹灰之力,你没看见刚才那些弟兄是怎么死的?” “等着吧,等着鹰爷拿主意,我们是山匪,打不过就跑,拼什么命啊!” 一众山匪窃窃私语着,谁也不敢上前。 话说得不错,这些人是山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可这买卖更要眼色。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鹰仇也在暗中观察着虞知,目睹过少年的战斗之后,鹰仇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撑不过五个回合。 “这人究竟是谁,竟是敢单枪匹马地闯入到城中来。而且这修为,这年纪,在南州府的青年才俊中到底是谁?” 鹰仇原以为入驻到这一座山中城,这算是有了倚靠。城池易守难攻,就算苏城军来了也能抵抗一二,然而这少年一人就炸毁了城门,闯入城中厮杀。 这全然是境界修为的差距。 以虞知开碑七品的境界,再加上一道道赤火符箓,只要有足够的赤火符箓,虞知一人就是一个军队。 区区山中城和一群山匪又怎么能够挡得住虞知? 约莫一炷香之后,虞知吃饱喝足,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淡淡说道:“各位,你们看了这么久,不妨下来一起吃点。或者让你们的大当家出来谈一谈。我既然寻到了此处,今夜必然是要有一个结果的,不是吗?” 鹰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下去和他谈谈。看我信号,一起围杀了他。” 随即,鹰仇一跃而下,来到虞知面前。 鹰仇抱拳道:“在下鹰仇,诸位兄弟抬举一声鹰爷。阁下何人?” 虞知抬头看向鹰仇,示意鹰仇坐下。 鹰仇犹豫了一下,壮了壮胆子,方才坐下。 “鹰爷,我是谁无关紧要。我想要知道一些事,若是你能老实回答,我这就离开这里。” 鹰仇犹豫地盯着虞知,片刻之后才说道:“问吧!” “你们是如何来到这座山中城?”虞知问道 鹰仇想了想,说道:“不能说。” 虞知笑了一声,将晁大彪的那一块腰牌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苏城军副将晁大彪与你们有勾结,这地方恐怕是他带你来的。” 鹰仇死死盯着桌上的令牌,目光冰冷。晁大彪的腰牌在他手中,那晁大彪呢?被这少年杀了,还是...... 见鹰仇不答,虞知又是摇着头,笑了一声。 “当然,这没有那么重要。接下来的问题关乎你还有你手下这群兄弟的性命,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虞知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随时都会将剑握在手中,拔剑而出。 鹰仇身形一颤,心中泛起几分寒意。 虞知紧接着说道:“你们一共掳掠了多少孩童?” “九百余人。” “掳掠这些孩童是为了做什么?” 鹰仇想了想,迟疑了片刻。 仅是这片刻,一道剑光闪过,将鹰仇的左耳给削去。 凄厉的惨叫声只是响了一下,鹰仇强忍着疼痛,阴狠地盯着虞知。 虞知手中的剑依旧未动一般,杵在原地。“下一剑是你的命。” 鹰仇根本没看清刚才的那一剑,惊恐更加扎根心底。 “城中圈养着野兽。晁大彪让我每日都要给这些野兽喂一个孩童。这...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晁大彪让我干的。都是晁大彪!” 鹰仇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知道这事伤天害理。 虞知眸子一冷,眼中闪过厉芒。“除此之外呢?” 鹰仇又是犹豫了一下,可看见虞知手中的剑,立刻说道:“有一些孩子被卖给了人贩子......” “还有呢?” “没了,当真没了。这些都是晁大彪逼着我们兄弟做的。我...我们也......” 虞知没有想到这些孩子还真是给圈养的野兽做口粮用的。 这些罪过放在大楚律例中,这些人死百次都不够。 虞知心中叹了口气,问道:“如今或者的孩子还剩下多少?” 鹰仇颤颤巍巍地说道:“应该还剩三...三百多人。” “九百多孩童只剩下三百多人,活生生的六百多孩童都被你害了?真特么造孽!”虞知的声音很平淡,语气却很冰冷。 鹰仇急忙说道:“不...不曾。这六百多的孩童里,有两百的孩子卖给了人贩子,想...想必都还活着。” “活着?”虞知嘴里噙着冷笑。 人贩子会将这些孩子卖到何处,远不是虞知所能知道的。 这些孩子又会遭受何种虐待,更是不敢细想。 城中野兽嘶吼的声音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显然不止一头野兽,更不止一种野兽。 虞知想到了被他放生的黑虎,当时心存仁慈,放过了那畜生,也不知那东西是否又在吃人了。 相比于野兽吃人,人杀人,将那些孩童掳走并喂养野兽的人更加可恨。 鹰仇不敢说话,因为少年强大的气息已然覆盖在鹰仇的身上,不仅是鹰仇,附近数百山匪尽皆感受到了少年的气息,不敢动弹。 那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压制着鹰仇。 现在鹰仇方才明白,眼前的少年是多么恐怖,他若是敢有动弹,绝对会立刻死在少年的剑下。 气氛沉默压抑,每个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直面虞知的鹰仇更是一动不动,放慢了呼吸。 直到片刻之后,城中深处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闪烁了几分。 虞知微微一笑,开口道:“小和尚找到了。” 就在一众山匪被金光吸引的那一刻,虞知忽然出剑。 整个街道充斥着剑光,如风如雪迷了人眼。 又是片刻,虞知从剑光中走出,在他的身后,鹰仇的头颅安静地摆在桌子上,两眼突起,无法闭合。 两侧的屋顶滚落下来许多尸体,有些还有脑袋,有些已经尸首分离,脖子上留下一个碗大的伤疤。 本就压抑的气氛多添了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 数百山匪在剑光中尽数殒命,但虞知没有收手的打算,他一步步朝着那些逃窜的山匪追去。 “除恶务尽。” “作恶多端者,该杀!” “掳掠幼童者,该杀!” “杀人纵火者,该杀!” “总之,今夜我是此地的阎王,用尔等的性命审判尔等之罪!” “南州山匪,烧杀掳掠,其罪当诛!”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章 曹令出手 虞知声音洪亮,震荡在整座山中城。 虞知就像是冷血的杀手,一步杀一人,剑光肆虐,将近处远处的山匪都斩杀。 城中的山匪没有一人无辜,更没有一人值得可怜。 九百多孩童被掳掠,上千百姓死在山匪手中,匪患之所以称之为匪患,所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 鹰仇死了,剩下的山匪都在逃窜,这是单方面的屠戮,一场屠杀而已。 另一边,无花站在一座座监牢前,在里面关着的剩余的三百多孩童。小小的身躯挤在监牢之中, 外面的爆炸声早就惊醒了这些孩童,他们睁着恐惧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无花。 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衣着破烂,还有许久没有梳洗的头发,一个个都如街边的小乞儿一般。 孩童们也不知被关了多久,瘦骨嶙峋,腹部已然凹陷进去,胸口处一根根肋骨的痕迹清晰可见。 在无花来之前,他们都是倚靠在墙角坐着,像极了无助的幼崽抱团取暖。 无花来了之后,他们更是紧缩成一团。 昏暗的监牢内,无花神情悲悯,纯洁眸子里充满怜爱。“别害怕,小僧是来救你们的。” 孩童们依旧不敢看无花,或许是因为这几日都被吓坏了,凶神恶煞的山匪将他们之中的人一个个带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对于这些孩童而言,走出这道牢门是更大的恐惧。他们只是单纯地害怕,不知走出牢门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未知的恐惧远比刀剑流血来得更加猛烈。 监牢的门被打开。 可迟迟没有一个孩童走出。他们蜷缩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感到安全。 也仅是感到安全而已。 一些年纪稍大的孩童走到牢房门口,却也没有走出。他们看着无花,眸中说不出清楚的意味。然后他们又很快走回监牢里,将自己躲藏起来。 无花不知这眼神的意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道:“此事还得虞兄来办。” 忽然间,无花眉头一皱,一股强大的气息闯入到他的感知范围之中。 无花说道:“你们先留在这里,小僧待会儿再来救你们离开。” 说着,无花关上牢门,口吐梵音,一道道金光游荡在监牢内,覆盖在监牢之上。 佛门秘术,若非开碑强者便是破不开此处金光守护。 无花的目光掠过一双双稚嫩的脸庞,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待到无花走后,那些蜷缩在一起的孩童方才走到监牢前,望着无花并不高大的背影。 或许,此刻这些孩童相信了无花所言。 这个和尚真是来救我们的。 ...... 虞知循着野兽嘶吼的声音追寻,山中城里的山匪已经被虞知杀得七七八八,数百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 虞知没有管其余逃窜的山匪,一盏茶后,他找到了那些圈养的野兽。 不出虞知所料,那是一个个困兽场,高达数十米的城墙壁垒将那些野兽围困。其中,有虎有狼也有一些豹。它们都变换了毛发异样的颜色,体型也比原本大了许多,但远远达不到黑虎那样的程度。 除去毛发和体型,它们的眸子也不像是黑虎那样的异变。 不过,虞知依旧在这些野兽的身上嗅到了夜鬼的恶臭味。 “看来这些野兽依旧没有通过夜鬼之源发生黑虎那样的异变。”虞知沉声说道。“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夜鬼之源,难道游元矩也知道这山中城里的事情?” 虞知的目光又落在了困兽场里的那些枯骨上。 那些骷髅脑袋不过虞知双拳大小,从成堆的尸骨上足以看出这些山匪的残忍。 虞知脸色暗沉,眸子低垂,他忽然有些后悔让这些畜生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真该留着他们的性命,将他们也扔进这困兽场中。”虞知啐了一口。 正当虞知沉思之际,一道身披甲胄的身影从城墙上走来。魁梧的身影给人一种别样的压力。 虞知想起来诺敏身边的护卫,草原第一勇士拔图鲁。来人比不上拔图鲁如巨塔般的身型,但也是虞知所见之人最为魁梧的人。 来人的气息沉稳有力,如一头气血正旺的成年蛮牛。 “你是谁?”虞知问道。他开始变得谨慎,不像是对待山匪那般随意。 或者说,虞知早已经想到山中城里只有强者存在,鹰仇这些山匪不过是掳掠孩童的工具和山中城的看门狗罢了。 倘若真出现一头如黑虎异变的野兽,鹰仇等人早已成为腹中餐。 曹令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不吝称赞道:“南州府中如你这样胆大的少年不多。可以说是极少。范氏、李氏、姜氏还有南宫氏,你又是出自哪个世家?” 曹令久居山中,极少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只管看好这座山中城,驯养这些野兽。 虞知轻轻摇头,说道:“我并非南州府人士。” 曹令捏了捏双拳,冷哼了一声。“不管你来自哪里,既然来了这座城,就不必想着出去了。” 虞知看着对方的甲胄,手中的长剑动了动。“也对,你们圈养异兽,以人为血食,泯灭人性,罪大恶极。这些隐秘若是为人所知,便是与整个世间为敌。你自然不能放我离开。” “我喜欢你这种聪明人,不必多说其他废话。”曹令笑道。 虞知不以为意,则是说道:“可你真的觉得能将我留下?” “狂妄!”曹令大喝一声,魁梧的身形暴射而出。 灵巧的身影真气环绕,拳风呼啸破空,朝着虞知袭来。 虞知点地飞退,想要避开曹令的拳头,同时抬手一剑刺出,真气催动之际,却看见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好快! 虞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很快惊恐又被镇定所取代。这样的危机,他已经遭遇了很多次,知道该如何处理。 铛! 一声钟鸣。 金钟虚影笼罩在虞知的周身。 佛门金钟罩出现的刹那,拳头已至,裂纹在金钟虚影上遍布,终是化作金光消散。 佛门至强的防御秘术——金钟罩只出现了刹那,便被曹令的拳头给击散了。 一来,曹令太强,已然是开碑八品的强者。 二来,虞知只修行到《金钟罩》的第一层,勉强施展,自然抵抗不了。 若是由无花来扛这一拳,必然不会如虞知这样狼狈。 虞知借力,朝着身后退去,与曹令拉开距离。 “不错。能接下我的全力一拳。”曹令称赞道。他再度上前袭杀。 这一次,虞知不敢大意。知晓了曹令的速度之后,虞知不断后退,给自己足够的反应时间。 一拳一拳,拳影轰击在剑光上,将剑光碾碎。光芒消失,露出风雪剑光之后的虞知。 曹令又是连声称赞道:“很好,很好。这剑招极好极妙,以剑光做风雪。不过,你的剑太差,终究是凡俗之器,否则这剑光会更具威力些。” 曹令像是一个前辈指点着晚辈修行。可曹令的招式越发狠辣,招招直取虞知的要害。 嗡! 拳头震散了所有的风雪剑光。 曹令几乎以压倒性的战力镇压虞知。 在苍山时,苍水之境界修为根本不弱于曹令,甚至比曹令还要强上几分。但苍水没能有如曹令这般的威势。 当时有李浩渺坐镇观战,又有碧落青炎为虞知所用,尽管强行提升境界的虞知仍弱于苍水,但李浩渺给予压力让苍水放不开手脚,不能真正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而今,曹令没有这样的顾忌,他只求尽快斩杀眼前的少年。 虞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深吸了几口气。“开碑八品。这人是谁,开碑八品深居在深山之中。” 两人一番交手之后,已经摸清对方的境界。 曹令看着虞知,微微诧异地说道:“如此年轻的开碑七品,就算整个世间也是可数。你究竟是何人?” 若是知道虞知来自何处,曹令还能够猜测几分,可虞知只说自己不是南州府人士。 虞知则是看向曹令,眼中露出几分思索之色,说道:“能在如此深山中建造这般偌大的城池,绝非普通人能做到。南州府以楚王项籍为尊,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项籍能够这般秘密地建造这样的城池。” “你身着甲胄,应是军中之人。想必是项籍麾下的某位将军。而在项籍麾下明面的属下中,境界能够达到开碑八品的唯有一人——燕云十八骑的第十七骑,曹令。” 燕云十八骑向来身份隐秘,行踪隐秘,除了少数几人被世人知晓,其余之人都没有表露身份。 曹令正是被世人知晓的其中之一,他也是项籍麾下的主掌一军的主帅。 曹令闻言,已经微微色变,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就注定你今日要死在这里。” 山中城的秘密不能被人知道,楚王项籍的秘密更不能被人知道。 “过慧易折,过刚易折。”曹令说道,“与楚王殿下作对,注定你没好下场。” 一夜的折腾很快就要日出东方。 虞知站在城头上,晚风轻轻拂过,带着几分山间的凉意。 他看向城墙下嘶吼的野兽,冷漠地笑道:“用人饲养野兽,与夜鬼勾结,用夜鬼之源祸害生灵,此等恶行,也注定你们绝不会有好下场。” 说着,虞知握起拳头,轻轻地锤了几下胸口,那里正是将甲存放的地方。 下一刻,一道残破的黑色甲胄浮现在虞知身上。 紧接着胸口冒出一点流云般的青色火焰,旋即青炎缠身,宛若神明!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战曹令 ...... 山路难行,到了山前,游元矩等人就要下马前行。 五百亲卫营将士有条不紊,疾行在山林中。 游元矩心中焦急,离山中城越来越近,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知道山中城一定出事了,只是他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要是游元矩知道虞知已经进入山中城,拿到了晁大彪的腰牌,并且杀了鹰仇等一众山匪,游元矩绝不会这么着急赶往山中城。 “传令,急行军。一炷香内,要到达爆炸发生的地方。” 游元矩最怕的是山中城大白于天下,若是他的亲卫营能够控制住局势,这一场爆炸还能够有所解释。 而所谓的控制局势,无非是将知情人全部杀光。 游元矩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心中又猜测着到底是何人引起了这场爆炸! “虞知?”游元矩不禁想起了失踪了多日的督查御史。“难道真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游元矩最不希望这位督查御史发现了山中城。 “要真的是他,那也只能杀了。” 游元矩心中做出了决定。 杀督查御史,这无异于谋反。 杀了虞知,楚皇会震怒,三司彻查,迟早真相都会大白于天下。 或许他游元矩,乃至整个苏城军都会沦为阶下囚。 可这也是眼下游元矩唯一的选择。 ...... 城墙上,晚风轻拂,吹动那一团燃烧的青炎,忽明忽灭。 虞知的气息开始攀升,从最初的开碑七品下,到七品上,再到开碑八品下。 在碧落青炎的加持下,虞知的修为横跨了一个境界。 曹令打量着浑身燃火的虞知,目光停留在青色火焰之上,说道:“这火焰竟然能够提升境界,当真神奇。” 除去碧落青炎,曹令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一件残破的甲胄上。 “你这件甲胄也很奇怪,虽然残破,但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哈哈,没想到你全身上下都是宝贝。不过,很可惜,今夜等你死后,这些东西都会归我。” 曹令挥手招来一杆长枪,银亮的枪尖闪烁着寒光,一瞧就不是凡品。 但这不是凡品的长枪在曹令魁梧的身形前,不过堪堪到了曹令的肩膀处。 嗡! 虞知先是杀出,碧落青炎飞射而出。如今虞知可以随意掌控碧落青炎,甚至《控火诀》只是辅助,不再是主导。 知道了曹令是燕云十八骑之一,虞知心中就有了一战的想法。 从京都到北境,再从北境回到京都,这一路上都是燕云十八骑追着虞知,算计虞知。 可现在虞知不想跑,开碑八品下的曹令是现在的虞知唯一有希望战胜的对手。 瞬星一动,虞知的身影在恍惚间变幻,冲向曹令。如虞知的境界已经臻至开碑八品下,三千星辰帖所记载的《瞬星》是世上最顶尖的武技。 身法施展自然不是曹令所能够追上。 虞知手中长剑以一种极为决绝的姿态刺向曹令。 天上起惊雷,紫雷落下,电弧弥漫如无数灵动的小蛇舞动。 曹令的身形出乎意料的灵活,手中长枪横扫,一阵枪风荡开了飞射的碧落青炎。 铿锵一声! 枪尖挑在虞知的剑上,真气倾泻而出,如风卷残云将虞知击退。 紧接着曹令挥枪,一杆长枪在曹令手中游刃有余,无数的锋芒铺天盖地地朝着虞知下来。 一道道锋芒交织成网,一道道寒光更胜利刃,将虞知前后的退路都封锁。 虞知不躲,因为没有退路,也不想退。他心中有怒,在京都百味居对于项景昊的怒,在秋府一夜长谈得知身世之后对于姜溪月的怒,还有对于城墙下让那些无辜孩童死于野兽口中的山匪的怒。 相比于一年前的虞知,现在的虞知不想躲躲藏藏,也不必躲躲藏藏。 虞知化作流星,在城墙上疾驰,金光涌动,化作金钟虚影,一个个梵文浮现金钟虚影上,充满神秘古朴的力量。 虞知就这样在金钟虚影的笼罩下,直接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锋芒。 铛铛铛! 无数的响声回荡在城中,困兽场中野兽嘶吼,配合着金钟震响,为着这场激战助威。 曹令看向虞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同是开碑八品,但实打实的修行得来与借助外物得来的力量有着本质的差距!” 虞知也不屑地笑道:“说这么多又有何用?” 金钟虚影即将消散之际,虞知的身影从无数锋芒中杀出。 碧落青炎没有覆盖在长剑上。曹令说的对,虞知手里的剑终究是凡物,这样的凡物经不起强大武技的消耗,也承载不住碧落青炎的力量。 剑光肆虐,涌向曹令。 冰冷的气息不断地从与虞知身上飘荡而出。李浩渺所传授的两招剑招——唤风雪、引惊雷,甚至《金钟罩》、《瞬星》都是他人武学。 虽说都是顶尖的武技,但除了两招剑招,《金钟罩》和《瞬星》都算不上精通。 叶清欢在破甲六品之时就领悟了剑意雏形,甚至也自创了剑法《霜灭》,踏入开碑之后更是一往无前,水到渠成。 这是叶清欢在前六品的千万次修行的积累,厚积而薄发。 而虞知没有千万次的修行,甚至比试战斗也是极少的。因此虞知修行慢,在踏入开碑七品之后依旧没有领悟自己的剑道。 嗡! 曹令退后半步,长枪蓄力,随即刺出。 开碑八品的锋芒已是世上顶尖层次。剑光笼罩在两人的周身。剑光轰击在长枪之上,刺出的枪芒一分为万,挡住剑光,仅是刹那之间,剑光消散。 曹令双脚点地,飞身而出,长枪横扫,呼啸着破风而来。 力大势沉的一招,想要将虞知的身躯轰碎。 曹令常年都在军中磨砺,虽在燕云十八骑排名之末,但却是跟在项籍身边最长时间之人。项籍领军,麾下必有曹令,这南征北战的功劳足以让曹令册封武侯,但曹令从未接受过朝廷的封赏,始终在项籍的麾下。 曹令这一身的修为极为精湛。 再度横扫而来的长枪撞在虞知的身上,顷刻虞知如飞射而出的箭矢朝着远处的城墙上撞去。 疾风声在虞知的耳边呼啸,全身上下的气血开始沸腾,空中洒落无数的血花,紧接着虞知便是撞进困兽场的城墙上。 轰! 城墙倒塌,凹陷出一个极大的窟窿,尘埃飞扬遮掩了虞知的身影,一块块落石从城墙上滚落,将虞知掩埋。 城墙上,曹令目光盯着那一处弥漫的尘埃,冷哼一声。 “借助外物得来的力量始终是假的!” 曹令的声音飘荡而出,更是对于虞知的嘲讽。他知道虞知一定能够听得见。 废墟中的虞知强行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捋顺了体内的气息。他心中后怕,若非将甲抵抗,我的五脏六腑都会被轰碎。 残破的将甲散发着淡淡的漆黑的荧光。 这是云缙留存之物,在千年前的大战中保护云缙。就算如今残破,也不是区区开碑八品可以小觑的。 “看来碧落青炎所提升的力量终究有限。” 困兽场中的野兽见到城墙坍塌之后,便是朝着那一处坍塌的城墙涌来。它们同样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霎时,几头野兽已经在废墟周围,口中留着粘稠的口水。 嗖嗖嗖! 压在虞知身上的落石陡然间飞出砸向野兽。 猝不及防之下,这些野兽纷纷砸到在地,一时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虞知的目光扫过这些野兽,他知道这些畜生想要吃他。同时,他也更确信了眼前的这些野兽不如没有达到黑虎异变的层次。 若是黑虎在此,绝不敢对虞知生出这种歹念。就算是饥肠辘辘,黑虎也选择忍下腹中的饥饿感。 虞知抬头看向高处的云缙,开口说道:“如你所说,借助外物得来的力量终究虚假。你瞧瞧这些异变的野兽不正验证了你的话?” 正常的野兽再怎样,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体型和战斗力。一切都是靠着夜鬼之源所产生的异变。 曹令盯着虞知,看见对方嘴角的鲜血,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城墙上,下一刻便是出现在虞知的眼前,枪尖直逼眉心。 虞知躲闪,《瞬星》的速度不是曹令可以比拟的。 枪尖刺穿眉心之时,原地只留下虞知的一道残影。 “太慢了!”虞知轻蔑地说道。 被少年羞辱,曹令自然恼怒。 一追一逃,两人在城墙上飞身而战。 数十回合中,虞知且战且退,碧落青炎不断震荡而出。 长枪也不断舞动,轰击虞知。 整个困兽场很快就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轰! 两人隔着十米多厚的城墙,各自出招。一股股剑气枪风对撞,将铸城的岩石轰碎为无数飘荡的齑粉。 随着一道道城墙倒塌,两人的战斗越发激烈。 曹令苦于追不上虞知的速度,久久拿不下虞知。而虞知不能长时间地承受碧落青炎,就算他的身体经过多番淬炼,也无法一直承受碧落青炎的力量。 虞知呼吸一滞,真气运转停滞了片刻。 碧落青炎也消失刹那,虞知的气息不断跌落。 就在此时,曹令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去死!” 趁他病,要他命! 十米厚的城墙尽数碎裂,从中撞出曹令的身影。 长枪在前,直逼虞知。这一击若中,虞知不死,也要重伤。 匆忙间,虞知提起一口真气,点地飞退的同时,手中长剑有条不紊地斩出。 “唤风雪,引惊雷!” “并起!”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杀人的无花 苍白的风雪剑光连成一片。 一剑唤风雪,可风雪之中不仅仅只有风雪。 苍白的光芒中夹杂着紫色的雷霆。紫雷蔓延宛若一条雷龙在风雪中腾云驾雾。 轰! 风雪与雷霆交织,同是剑光,却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暗淡收敛的碧落青炎再度燃烧,将整个困兽场都照亮。 青色火焰缠绕在长剑之上,虞知施展《瞬星》身后留下来残影,同时拖拽出如彗星的长尾。 “风雷怒!” 剑光凛冽,雷龙咆哮踏着风雪而来。 “中计了!”曹令暗道一声。 如今风雪惊雷合而为一,近在眼前,曹令方才明白虞知真气难续境界跌落都是伪装。 “狡诈的小子。” 曹令又是暗骂一声。他欺身太前,如今再想要收手防御已然来不及了。 声势浩大的风雷怒瞬间将曹令给吞噬。 虞知微微一笑,他只是尝试着将两招剑招合二为一,以更快的速度施展,不曾想竟然还真的成功了。 瞬息之间,曹令倒飞而出,如刚才的虞知那般,空中喋血,魁梧的身躯又是砸倒了一片城墙。 与此同时,虞知点地飞退,不管这一剑之后的结果如何,虞知都不敢继续追击。 碧落青炎的加持下,虞知的真气消耗的速度是平时的数十倍。虞知的境界虽然达到了开碑八品的层次,但真气的层次依旧还是开碑七品下。 青炎消散,这一次,虞知的境界是真的跌落到了原来的境界。 两剑融合,看似将曹令给击退,实则虞知也不知道刚才是否重创了曹令。 后退是虞知唯一的选择。 平顺了气息之后,虞知凝望着压在曹令身上的落石上。 直到此刻,数十米城墙铸成的困兽场完完全全成为了一片废墟。 很快,落石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一堆落石瞬间炸裂开来,落石碎裂四射而出。 魁梧的身影从尘埃中走出,一拳轰出,半空中一块石磨大小的巨石碎成了无数的小石块。 可见,曹令很恼怒。 “刚才一剑,很惊艳。一式剑招引动风雪和雷霆,两种狂躁的力量交织。你若真是与我同境,恐怕我已经死了。”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可终究还是没杀了你,不是吗?” 曹令咧嘴一笑,身上的甲胄已经破碎,身上被鲜血覆盖,仿佛身上每一处肌肤都在渗血。 “你既是知道了我隶属燕云十八骑,也不难查出这座城池背后的主人。因此,你要死在此处。”曹令看向虞知,说道,“当然不仅是你,来到这里的人都要死。” 虞知挑了挑眉毛,说道:“如你所言,那些被山匪掳来的孩童也要死?” “自然。”曹令平静地说道,“孩童虽小,但难免有些聪慧的。若是将城中的事说出去,那会让我很头疼。” 虞知看向被城墙压死的野兽,说道:“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被你们用来喂养野兽。难道你不怕遭天谴吗?” 曹令也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摇头笑了笑,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真有天谴,那些山匪就应该暴毙在山中,而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大狱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也该受天谴,而不是等着朝廷的审判。天谴。呵呵...也就是像你这样的少年才会相信所谓的天谴。” 虞知撇撇嘴,笑道:“或许我就是山匪的天谴呢?” 曹令看着虞知,沉默了片刻。 虞知则是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项籍造了这么多杀孽,却也还活得好好的。真不知道这贼老天到底长没长眼睛。” 曹令抬头望向天边的鱼肚白,想了很久的他开口说道:“要是真有天谴,我就等着。不过,你一定比我先死。” 碧落青炎消散,将甲也重回到虞知的胸口处。 在曹令的眼中,虞知是强弩之末。就算现在重伤的曹令也足以将虞知拿下。 “要不我们赌一把?”虞知说道。 “赌什么?” “我赌你今日杀不了我。” “哼,你还有后手不成?” 虞知笑着摊摊手,似是而非地说道:“或许呢?” 曹令抬手,招来长枪,冷笑道:“我赌,今日你死!” ...... 曹令刚想动手,只瞧在另一处城墙塌陷的地方走来一个素衣小和尚。 淡淡的金光萦绕在其身躯之上,稚嫩的脸庞澄澈的双眼都意味着起年岁不大,应该如少年一般。 曹令一眼就看出,淡淡金光出自佛门。 虞知淡淡地笑了笑,看向无花,说道:“小和尚,你怎么才来?我都快被打死了。” 无花眨了眨眼睛,满脸真诚地说道:“虞兄不是说,小僧只管救人,其余之事都交给你吗?” 虞知像是忘了这回事一般,说道:“咱们兄弟之间,何必说得这么见外。” 无花是真的真诚,虞知也是真的不要脸。 虞知接着问道:“找到那些孩童了吗?” 无花点点头,说道:“找到了。在一座监牢内。” “还活着多少?” “约莫两三百人。” “鹰仇说得没错,九百多孩童,也只剩下两三百人。” “阿弥陀佛。凶徒杀人,自当到佛前忏悔。” “杀人?要真是杀人,那算是好了。”虞知凄苦地笑了笑,“你说错了。他们将那些孩童给这些野兽吃了。还有一些卖给了人贩子,如今也不知去处。” 无花闻言,看向那些死去的野兽,想起了那一头黑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地怨气如此之大,竟是如此。”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丝毫不将曹令当一回事儿。 曹令忍不住说道:“这小和尚就是你的护身符吗?他看着如你年纪差不多大,你觉得他能打得过我?” 虞知笑了笑,说道:“你若还是之前的战力,我还真不敢打包票。但如今的你重伤,他应当可以杀你。” 无花则是在一旁纠正道:“小僧不会杀人。佛门戒律,不得杀生。” “可他将这么多孩童喂养野兽,此等行径罪孽滔天。” “即便如此,小僧也不会杀人。小僧会将他带往寺中,诵经念佛,用余生洗刷这份罪孽。” 虞知想了想,提议道:“那也好。你先将他擒住再说。” 虞知心道:你擒住,我来杀。那你就不算破戒了不是? 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而好人成佛却需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曹令从未被如此轻视过,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尊重他。还未开战就已经开始商量他的死活。这无疑是莫大的侮辱。 曹令趁机平复了伤势。他不信凭这一个小秃头能够拿下自己。 下一刻,曹令动了,一杆长枪如巨大的攻城弩射向虞知。 虞知站在原地,一脸错愕。搞偷袭,真是卑鄙。再说了,你的对手是小和尚啊,你找我干嘛? 无花同样动了,瞬间出现在虞知的身前。 铛! 同样是佛门金钟罩。 无花身上的金钟虚影高十数丈,恍若能够撑开一片天地。金光流动,梵音吟诵,刹那间无花就是此间的神明。 长枪撞击在金钟上,不能寸进半分。 站在无花身后的虞知轻蔑地笑道:“喂,这可是悬空寺的小和尚,你可不要小瞧了他。” 说完,虞知走到一旁,且看着两人战斗。他对于无花有足够的信心,对付全盛时期的曹令怕是不行,但如今的曹令绝不会是无花的对手。 无花看似只有开碑七品,但谁会轻视从小在悬空寺玄嵩大师座下修行的弟子呢? 虞知也不关心那一处的战斗如何,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的鱼肚白,这一夜已经折腾到了天明。 这般大的动静足以引起苏城百姓的注意。重要的是,游元矩和祖安邦两人绝不会坐视不管。在虞知发现了晁大彪的时候,他就已经确信这座山中城绝对和游元矩有关。 若是这么隐秘的事被发现了,游元矩还无动于衷,这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山中城、异变的野兽、夜鬼、燕云十八骑......有趣,真是有趣。”虞知一一细数他所发现的一切。“山匪只是幌子,为的就是掳掠幼童来喂养这些异变的野兽。” 忽然,虞知皱起眉头,说道:“可沧州府的那一座山中城,喂养黑虎的食物却也不是孩童。这又是为何?当初为何要撤离那一座的山中城?曹令奉的楚王项籍的命令,难道项籍真和夜鬼有勾结?” 虞知心中疑问越来越多,感觉背后阴谋快要付出水面,却又极为模糊。 “唉,真当烦恼。皇帝那糟老头子想让我搅浑南州的水,可这水已经很浑了。要是将曹令抓住,送往京都,再将山中城发现的一切告诉楚皇,大楚朝廷可真是有了由头征讨项籍。” “既然楚皇想拿我做刀,他何尝不是我的刀?” “不过,夜鬼到底躲在何处?在北境见过几次之后,这些日子就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寻到他们的踪影。” 对于夜鬼,虞知心中隐隐担忧。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可要是高个子也顶不住,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虞知又是摸了摸腰间的剑柄,喃喃道:“等苏城之事解决,江南剑庐是该去走一遭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三章 游元矩到来 虞知明白此时是应该为自己寻一把好剑。 不过,他也明白剑庐的剑并不是这么好寻。 无数年来,剑庐的剑都只赠有缘人。它是剑修心中的圣地,那些剑修都以能取得剑庐中的剑为荣。 “百年一剑。”虞知嘴角噙着笑意,眸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上一柄百年一剑还是三百年前剑圣周平取走,此后就再未有人取得一剑。” 已化作废墟的困兽场中,无花顶着一口金钟与曹令厮杀,一道道金光涌出,化作梵文金字,如锁链般束缚曹令。 曹令不断飞退,他神色狰狞,远远没想到眼前的小和尚竟然如此强悍。 那些金光阻滞曹令的行动,金钟虚影更是将曹令一切的攻击阻挡在外。 如今的曹令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攻破无花的金钟罩。 无花念道:“施主,你杀孽太重,还是放下屠刀,随小僧回悬空寺中,到佛前忏悔。” 曹令本就恼火,怒骂道:“死秃驴,你给我闭嘴。” 无花不恼不怒,有些无辜地说道:“小僧是在救施主。” “救你老母!”曹令爆了一句粗口。 无花认真地说道:“师父说,我是被捡回来的。自小无父无母。施主,你认得小僧的娘亲?” 本性纯良的无花怎会知道这世俗间的粗言秽语? 无花的一脸认真反倒是更加刺激了曹令。 曹令强行提起一口真气,长枪震荡,地面上无数的落石凭空而起,整个困兽场如天外的陨石悬浮,将两人困在其中。 嗡! 大大小小的落石,最大的有三米多高,最小的不过拳头大小,齐齐朝着无花飞射而出。 铛铛铛铛! 一连串急促的钟鸣声响起,要将金钟给震碎。 无花不急不躁,轻念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佛门金光再度绽放,将落石抵挡在外。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去死!” 曹令边打边骂,无花喋喋不休的声音让曹令心烦意乱。 虞知在一旁催促道:“小和尚,天就要亮了。我们还要将孩童们带回苏城。你动作快点。”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从城门口处传来。 虞知往城门口看了一眼,地上都是些山匪的尸体,一片狼藉。 “终于来了。”虞知轻声说道。 如今的时辰刚刚好,足以从苏城赶到这座山中城。 游元矩站在城门前,见城门大开,那一股飘荡出的血腥味直冲鼻腔。他知道城里定然出事了。 “留下三百人守在城门口,任何想要出城的人,格杀勿论!” “其余人跟我入城。” 一进城,游元矩就看见了满地的尸体,还有鲜红的血液。 “将军,这些人都是被一剑斩杀,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的剑伤。”将士查看了一些尸体,回禀道。 游元矩皱起眉头,盯着一具尸体,说道:“一剑封喉,从城外的脚步看,只有一人入城。” 游元矩无比清楚山中城的布置,城外山林有大阵遮掩,若非精通阵法的强者绝不能勘破此处。而城门皆是万斤的巨石铸成,若是城内不开门,就算是开碑强者也轰不开城门。 仅是一人到底如何破开城门,进入城中? “走,小心行事。” 又走了几步,游元矩看见了鹰仇的脑袋。 酒桌上,那一颗脑袋端正地摆放着,凸出的眼球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悚,仿佛正在告诉游元矩,他死前发生的事情。 两侧都是山匪的尸体,屋顶上,街道上,血流了一夜,早已经流干了。 虞知.....这是游元矩唯一能够想到的变数。 “山中城隐蔽,在被苏冀发现之后,就设下了大阵遮掩。这么久以来都是相安无事,虞知这家伙一到苏城,这里救出了变故。督查御史...哼,要是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随着深入山中城,城中战斗的声响就传到游元矩等人耳中。 “戒备!”游元矩一声令下。 麾下的两百将士便是拔刀,警惕着四周。 虞知随即走出,挡在游元矩的面前。 “游将军,许久不见,可还认得我?” “虞知?”游元矩说道。东方天际逐渐亮起,温柔的晨曦照亮了整座山中城,也照亮了虞知那张带着些许疲倦的脸庞。 虞知纠正道:“按礼数,你该称我一声御史大人或者督查御史。” 游元矩不答,盯着虞知。当日在城门前,虞知强势威逼,让他和整个苏城军都丢尽了脸面。 为了大局,游元矩可以忍。只要将虞知送走,来日再起匪患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虞知已经发现了山中城的秘密。 无论这小子知道多少,绝不能放他活着离开,就算他是督查御史,也要死......游元矩再度坚定自己的内心。 虞知见游元矩不说话,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游将军,你在想些什么?是在想如何杀我吗?” 顿时,一道冷风袭来,游元矩眼中露出阴冷,杀意强烈,已然不需遮掩。 “你已经知道了?”游元矩手中握住腰间的剑柄,轻轻按下,这是拔剑的准备。“是鹰仇告诉你的?还是苏冀?对了,苏冀应该也是你救的。” 那一夜,派去暗杀苏冀的杀手迟迟没有回报。显然是遭受了不测。 虞知没有否认,目光掠过游元矩身后的将士。 “我之前没有怀疑你与山匪之间的关系。直到我从苏冀口中得知这座山中城的存在。” “说来也凑巧,我在沧州府的山野里也见过这样的山中城。里面养着野兽,不对,应该称作异兽、凶兽更为合适些。” “这样的城池耗时耗力,就算有上万山匪,要造出这样的城池要想人不知,也绝无可能。同样地,凭着一群山匪也弄不到夜鬼之源。当然,或许这些山匪还别有身份,又或者山匪背后有人。” “以上是其一。第二点,苏冀见过你的心腹晁大彪与山匪混在一起。光是他一面之词难以令人心腹。不过,又凑巧的是,在入城之前,我看见了晁大彪。” 虞知从怀里拿出了晁大彪的腰牌晃了晃。“以晁大彪的身份地位,他勾结山匪是有可能,但匪患半年还未剿灭。从这不难断定游将军你也参与其中。” “晁大彪人呢?”游元矩问道。 虞知摊了摊手,说道:“在城外的山林里,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重伤,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 游元矩看虞知的模样,大概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也省得我来解释。” “确实。如我这样天资聪颖的人极少。到苏城三日左右就查明了真相,剿灭了山匪。比你们苏城军这群酒囊饭袋强多了。” 游元矩怒视着虞知,沉声道:“苏城军不是你能侮辱的。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那就应该知道这点山匪还不够苏城军塞牙缝的。匪患,哼,只是苏城军不愿意剿匪而已。” “哼。”虞知也冷哼了一声,说道,“苏城军守护一方,匪患至今,苏城上下九百孩童被掳掠,其中六百余人葬身凶兽腹中。无数村庄被毁,村民死伤,上万百姓流离失所。军人未尽军人之责,苏城军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游元矩,你若是还有良心,就不会任由这些孩童被掳掠,而无动无衷。” 游元矩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阴沉。 “口头的废话已经没有意义,今日之后苏城军依旧是苏城军,匪患会被剿灭,而你会死在山匪的刀下,成为一具尸体。” 虞知冷笑道:“你这算盘打得不错。” “你放心。”游元矩说道,“送往京都的奏折里,剿灭山匪,你会是首功!” “哟,这结局都给我想好了?” “做事自然要周密。” 虞知摇了摇头,仿佛看向傻子一般,看着游元矩。“我若是怕你,何必还在这里等着?” “你早知道我会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换做是我,也会赶来看看,然后赶尽杀绝。不是吗?” 游元矩看向四周,忽然大笑道:“死到临头还在虚张声势。从城门口的脚印看,分明只有你一人入城。我带着五百亲卫前来,还怕你一人?” 虞知身后困兽场中一直传来战斗的声响。 游元矩也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头的山匪都死绝了,若是还有战斗,只会是那些人。而战斗散发的气息完全不弱自己。 他知道在城中最深处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位大人,就算是他,也要带着恭敬。 可现在和那位大人交战的又是谁? 难道虞知身边潜藏着强者? 虞知看出了游元矩的心思,好心地解释道:“曹令,楚王项籍麾下燕云十八骑之一。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 不错,游元矩确实惊讶。 曹令身份暴露,从曹令身上就可以查到项籍身上去。 这事便是再也瞒不住。 因为伤天害理,所以不能被人发现。 因为人神共愤,所以不能大白于天下。 游元矩也知道山中城的秘密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可既然做了,那就绝不能让人知道。 虞知继续说道:“今日,不管是你,还是曹令,都走不了。” 曹将军不会轻易落败,为今之计先将虞知拿下!......游元矩冷冷地说道:“动手杀了他!” 刀锋出鞘,与此同时,虞知淡然笑道:“诸位不必着急,仔细看看你们周围,我敢说你们一定死在我的前面。” 一束束晨光中,一道道符箓飘动着,不多不少,堵住了游元矩等人四面八方的去路。 “游将军,你应该能够感受到我这些符箓里蕴藏的力量足以将你们轰杀在此。”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杀人诛心 众人拔刀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每一道符箓都联结着虞知的真气。只要虞知催动真气,周围的符箓就会瞬间激发,将游元矩和两百亲卫给轰杀。 游元矩心中紧张,神情淡定。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四周随风而动的符箓。 不好对付。果然京都派来这样年轻的少年果真不是一般人......游元矩心中暗道。 “刚才的那一场爆炸就是因这些符箓而起?”游元矩说道。 虞知点点头,眸中含笑。在与曹令见面之前,虞知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因此,他与曹令的战斗未曾离开困兽场。 一来,防止战斗的余波破坏了符箓的布置。 二来,也正是等着游元矩的到来。 若是虞知刚才两剑合一,没有施展出风雷怒将曹令震退,这些符箓就是留给曹令的催命符。 好在无花赶来,虞知不用重新布置一番。 “你们可要小心些。一张符箓足以炸死一位开碑强者。”虞知威胁道。而他早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游元矩的亲卫脚步慌乱,刚才的爆炸他们都是见到的。远在苏城都能够感受到爆炸的震动,这样近的距离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镇静!”游元矩声音低沉,像是猛虎的低吼。 一时间,慌乱的脚步方才消失。 游元矩盯着虞知,说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束手就擒吗?” 虞知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你大可试试。反正也不是我的命。当然,不管你是死是活,在送往京都的奏折中,我一定会写上游元矩与山匪勾结,残害百姓,掳掠孩童,丧心病狂,罪大恶极。” “到时候,陛下雷霆一怒。苏城军两万将士都会为你陪葬。” 游元矩一怔,眸子变得更加阴冷。说不上阴冷,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威胁。显然,游元矩是在意苏城军的生死。 游元矩说道:“或者,我没有死,而你死在这里。这份奏折就该我来写了。” 虞知赞同地点了点头,想起了被污蔑叛国谋逆的北斗营。所谓的谋逆不正是项籍的污蔑吗?可死人又能申辩什么呢? 被污蔑也就被污蔑了,楚皇萧元德默认了,下旨定罪,将北斗营的编制抹去,视为禁忌。而那些苟延残喘的北斗营残部只能隐姓埋名,活在黑暗中遭受世人的唾骂。 “不错,成王败寇,事实都是由胜者书写。史海钩沉,那些史册恐怕也不见得为真。何况就是一封奏折罢了。”虞知说道。 对于这些事,游元矩已然得心应手。当初,谎报匪患的奏折已经不知写了好多。南州府远离京都,一些假话还不是张口就来。 谈话间,游元矩一直在寻找机会。可他的气息始终被虞知给锁定。只要稍有异动,游元矩相信虞知会毫不留情地催动真气,引爆符箓。 忽然,游元矩问道:“你迟迟不催动符箓,是想要将我生擒?” 虞知诚实地点点头,说道:“直接杀了你,这件事很容易。就像杀那些山匪一样容易。” 说这话的时候,虞知的语气轻松而又嚣张,丝毫不将游元矩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儿。 “可当我看见那些孩童的人骨,野兽口中的血肉,我便是觉得让这些山匪死得太过痛快了。那些孩童可是活生生被咬死,他们死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多痛苦。” “恶有恶报。死,很容易。生不如死,才叫报应。不是吗?” 虞知的目光和言语都让游元矩和他的亲卫感到胆寒。他们心中不禁开始猜想少年到底会有什么恶毒的手段来折磨他们。 游元矩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很可怕,一言一行间都带着深意,比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都要可怕。 虞知继续说道:“游将军,你可知道大理寺?” 游元矩脸色一沉,他自然听过大理寺的名头,那是比刑部、都察院还要可怕的地方。 “在南下南州之前,我在大理寺的大狱里住了一些时日,总归也学到了些东西。若是在你们身上试试,倒也不错。” 虞知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游元矩等人的耳中,而他们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大理寺,这三个字足以令人在炎炎七月,浑身发冷,透心凉。 虞知一人自说自话,直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身后困兽场的声响终于停了下来。 紧接着,无花一脸淡定地走到虞知的身边,身上虽然沾了一些尘土,但素白的衣服上没有太多狼狈的样子。 “曹令怎么样了?”虞知问道。 无花回应道:“昏了。那位施主的境界应该比小僧高一些,若之前没与虞兄对战,小僧也不是那位施主的对手。” 虞知点点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无花的强,也是佛门的强。千百年来,未曾衰弱的道统屈指可数,佛门便是其中之一。 可惜,这样的道统偏偏需要剃度出家,否则想入佛门之人恐怕极多。 “这些是?”无花问道。 虞知笑了笑,将苏城所发生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阿弥陀佛。”无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总归说,这些人和那些山匪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罢了。”虞知说道。“我想,直接杀了他们太容易,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孩童。” 游元矩不想死,更不想被审判。 等也是死,被送到大理寺最终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刹那间,游元矩动了,身形朝着虞知暴射而出。 虞知眸子一冷,他始终没有放松,一直都关注着游元矩的动静。在游元矩行动的同时,虞知也催动真气,毫不犹豫地引爆赤火符箓。 虞知不喜欢杀人,可若是不杀,死的就是自己。 轰! 四道赤火符箓几乎同时爆炸,毁天灭地的波动传来,一阵阵气浪朝着虞知和无花两人扑面而来。 火光冲天,爆炸的声响将游元矩那些亲卫的哀嚎掩盖。一道道身影也湮灭在火光之中。 附近的城墙屋舍尽数倒塌,焦土遍地,火焰四射。 无花看向身边的虞知,又看了看火光中的身影。那些哀嚎声清晰地传到了无花的耳中。 无花神情悲悯道:“阿弥陀佛。” 虞知笑了一声,说道:“这可不是你阿弥陀佛的时候。” 虞知动作很快,在游元矩一有异样的时候,就引爆了赤火符箓。但游元矩用尽全力的爆发终究让他的半个身影躲过爆炸。 “让你的亲卫跟着你死,而你独自逃命。你就不会痛心吗?”虞知迎面撞上游元矩,抬手间真气涌动,毫不留情地轰出一拳。 被赤火符箓重伤的游元矩又怎么会是虞知的对手。他搏了万分之一的机会,若是能逃离赤火符箓的爆炸范围,就有把握逃走。 可虞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休息了许久的虞知已恢复了许多真气,仅是一拳就将游元矩震退。 随即,虞知乘胜追击,手中长剑虽已断裂,但虞知凭着强悍的肉身与游元矩肉搏。仅是几个回合之后,游元矩就彻底倒在了虞知的脚下。 “我来苏城,从未想过消除匪患竟是这么容易,也未想过这里面的阴谋竟是残忍至极。”虞知唏嘘道。 虞知俯视着跪倒在地上的游元矩,对方上半身的甲胄尽皆破碎,身上一道道血痕尤为狰狞。 “守护一方的苏城军主帅尽是山匪帮凶,残害辖区百姓,掳掠孩童。说苏城军废物更是夸奖了。这简直就是烂泥里的臭虫。” 游元矩喘着粗气,身上伤痛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的屈辱。 游元矩从苏城军一名小卒,成为如今的苏城军主帅。对于苏城军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我一人之事,与苏城军无关。苏城军不是废物,也不是臭虫。”游元矩吼道。 “无关?你说的倒是轻巧。”虞知看着火焰中倒下的将士,此刻已经没有了哀嚎。三百亲卫大多数人在爆炸的瞬间失去了生命,剩下的哀嚎不多,很快也就湮灭在火焰中。 “游元矩,你是苏城军主帅,所有的军令都是出自你手。那些遭难的百姓,惨死的孩童都是你和你的苏城军不作为。现在你说无关?笑话!你的妻儿,你的将士都会随着你背上屈辱的罪名。就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虞知不想着感化游元矩,他这条命终究是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赔罪。 如今所言,诛心而已。 游元矩已经穷途末路,苏城军还有他的妻儿家人,都是游元矩的记挂。 从以往游元矩的言行,虞知足以知道游元矩心狠,却不许他人侮辱苏城军。 “随你而来的亲卫已经死了数百人,或许城外还有你的将士。”虞知淡淡笑道,“不过,你还活着。想死也死不了。我会让你看着你麾下的苏城军沦为声名狼藉之辈,今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游元矩!” 杀人诛心! 游元矩看着那些被焚烧的焦尸,老泪纵横。 今日败了,这一败将会让整个苏城军陪葬! 虞知封住游元矩的真气,防止他自尽。 此刻,无数的阳光落在了山中城。 那些尸体、那些野兽仿佛褪去了死亡的气息,只是睡着了一般。 虞知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昨夜,他杀了很多很多人,就是他自己也麻木了。 可现在再看那些尸体,便觉得心惊肉跳。 “人啊,杀着杀着就习惯了。” 随即,虞知拍拍手,说道:“好了,今日事了。小和尚,我们去救那些孩子吧!” “阿弥陀佛。”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这叫做替天行道 走进监牢,金光散去。 两百多孩童被困其中,一些年龄稍大些的孩子睁着眼睛,盯着虞知和无花,而一些年纪小些的孩子依旧还在睡梦中。 监牢外那种恐怖的声音已经停了很久。那些孩子也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虞知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么多的孩子,该如何带回苏城?” 虞知初来苏城,手下无人,现在回去调遣兵马也要好些时辰。而山路崎岖,凭着这些孩童根本走不到苏城。 虞知想了想,说道:“先给这些孩子准备些吃的。他们被关在这里,想必也吃不好。” “小和尚,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外面找些吃的,等他们吃饱之后,再做打算。” 无花点头道:“小僧明白。” 虞知走出监牢,叹了一口气。 山中城已经一片残破,地上的尸体堆积,仿佛经历了一场屠城的大战。实则都是虞知一人所为。 游元矩还跪在原地,一身真气被封禁,身上气力全无,根本无法逃脱。但困兽场中已经没有了曹令的踪影。 “小和尚还是心慈手软,若是将曹令给打残了,就不会逃了。”虞知说道。本想从曹令嘴里套出一些事情,没想到让曹令给逃了。 不过,虞知知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这些孩童救回苏城。 虞知不知道的是,城中还有曹令的手下潜伏,是这些人救走了曹令。 轰! 山中城深处,一处又一处的城墙房屋坍塌,扬起的烟尘冲天而起。 山中城附近的深山老林早已经没有了野兽的踪迹,就连一只飞鸟也不见。昨夜的震动让附近的活物都逃命去了。 坍塌的地方,虞知还未深入其中探查。 而等虞知赶到时,半个山中城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废墟中所有的痕迹都被抹灭,除了毁灭的迹象就没有其他。 虞知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道:“看来有些隐秘,我还不没探查到。对方这么做,显然是想要掩盖什么痕迹。” 虞知只是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曹令逃了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虞知知晓山中城的背后是项籍,这就够了。 而山中城里有夜鬼的气息,不管夜鬼修为如何,总归不是单单一个大楚朝廷能够管的。 虞知扛着许多袋吃食,除了酒,只要是能吃的,都带到了监牢中。 两人将吃食递给这些孩童,没有多余的话。这些孩童被关了很久,对谁都会多了几分猜疑。 这些猜疑要更久的时间里消除。 “让他们安静地休息一下吧。”虞知说道,“昨夜,他们也定是睡不着。” 说完,虞知和无花一同走出监牢。 虞知拿着两个面饼,自己吃着,将一个递给了无花。 虞知坐在监牢的门口,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嘴里津津有味。 “小和尚,你说将这些孩童都给救了,是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德?”虞知笑着问道。 无花也露出一丝喜色,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无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干净的脸庞皱起眉头。 佛子心境透彻,尘埃不染,这样纯净的心灵有一点心思,就不难被猜到。 虞知扭头一笑,说道:“你是在想这些山匪和游元矩的亲卫吗?” 昨夜死了很多人,山匪足有数百,没有细数,还有游元矩的三百亲卫。这些人大多都是死在虞知的手里。 无花坦诚地开口道:“那些人本可以不死。即便犯了大错,小僧也可以以佛法度化他们,引人向善。虞兄,伤人性命终究是罪过。” 无花稚嫩,心里更是柔软。他入世不久,也见过了一些疾苦,见过了一些生死。可如昨夜那般的森罗惨状,是第一次见。他要是在跟前,一定会阻止虞知。 虞知赞同地重复道:“伤人性命终究是罪过。可你觉得到底多大的罪过,才能够判这些死罪?” 无花一时语塞,仔细想了想,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困惑。 虞知吃了一口面饼,一边吃,一边说道:“小和尚,你自小在悬空寺中,你身边的师兄弟都是慈悲为怀的僧人,向来都是和善相处。所以,你未见过那些险恶的人心,未见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若是你一直都在悬空寺中,那是此生的福气。” 随即,虞知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说道:“可你下山了,这些福气却变成了不幸。因为,这个世间与你想象的不同。有人杀人,有人挨饿。恃强凌弱时时都在发生,疾病饥饿也从未间断。其中大多数的祸事都是人为。” “比如我们身后牢房里的这些孩童,死在凶兽腹中的孩童,还有那些不知被卖到何处的孩童。他们的悲惨都是因为这些山匪,因为游元矩和苏城军。” “佛门引人向善,普度众生。你有扶危救世之怀,却不知这些畜生不值得你救。” 虞知的一番说辞将以往无花所知所见完全矛盾。一时间,无花难以接受。 无花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说道:“虞兄,你杀了这么多人,不也是伤天害理吗?” “是吗?”虞知反问道,“这些山匪阻挡我救这些孩童。若是我实力不济,被他们砍死。如此,我就救不了这些孩童。随我一起死的就会是剩下这两百多孩童。而现在我杀了山匪,让两百多孩童有了活路。当我带着这些孩童回去,相信苏城的百姓会对我感恩戴德。” “因此,我这不是伤天害理,这叫替天行道。” 无花不明白,却也默念着这四个字。 虞知吃完最后一口面饼,喝了一口水。迎着朝阳,虞知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伸了一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声响。 “世上的疾苦太多,管不了。能做的唯有眼前的事。替冤者伸冤,替亡者报仇,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你们佛门有一句话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呵呵。”虞知轻蔑的笑了笑。 无花不解地问道:“这句话有何错?” “错。错得离谱。”虞知伸手,高高举起,将温和的阳光握在手中。“那些坏事做尽的人放下屠刀,就能够得道成佛。可那些好人呢?他们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渡过苦海,才能够成佛。” “小和尚,你说,这公平吗?所谓的众生平等呢?” 无花听着虞知的话,看着虞知,眉眼间的困惑变得更加浓重,清澈的双眸中仿佛有些挣扎。 “小僧佛法尚浅,不知该如何解答虞兄的问题。或许...或许主持可以为虞兄解惑。” 虞知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或许吧。不过,在我转变观念之前,我会一直这么做。血债血偿,以命偿命。” “阿弥陀佛。”无花念道。 “阿弥陀佛。”虞知也跟着念了一声。 旋即,虞知又说道:“走吧,那些孩童吃完了。苏城那边的人应该出现了。我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无花总觉得虞知有种未卜先知的本事。 事事都像是在虞知的预料之中。 山中城城门前,如虞知所料那般,祖安邦带着郡守府的衙役寻到了这里。而游元矩留下的两百亲卫正阻拦着祖安邦。 祖安邦很是气恼,他乃是苏城郡郡守,竟是被游元矩的亲卫挡在城外,这无疑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按理说,郡府之中以郡守为尊,军政工农皆是以郡守命令为主。郡守指挥军队并无不妥,但一些军中主帅不听郡守之令,军中也只以主帅的命令为命令。 显然,苏城军就是如此。 眼前的人更是游元矩的亲卫营,更是只听游元矩的命令。 祖安邦也没有硬闯,以他多年为官的经验来看,他心中知晓这山中城里定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光是如此大的城池是如何不知不觉地修建,又耗费了多少钱财人力。 祖安邦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不管是福是祸,游元矩想要将此事揽下,就让他去。”祖安邦心道。 为官之道,千万不能招惹莫名其妙的人和莫名其妙的事。 祖安邦拂袖,别着双手在背后,悠然地站在山中城前。等待,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迷雾未散之前,等等又有何妨? 看清了前路才能够走得更加踏实。 祖安邦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仿佛一点没有因为这些亲卫的阻拦而生气。 “一夜,已经过了一夜了。游元矩还未出来。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呢?真是令人好奇啊。”祖安邦自言自语着。 一路前来,祖安邦心中想着许多事,想来想去终究把昨夜的爆炸放在虞知的头上。 “真是个有趣的少年啊!” 随着祖安邦轻轻一叹,巍峨的城墙上赫然出现了虞知的身影。 “呦,祖大人,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虞知高声喊道。 所有的衙役和亲卫都齐刷刷地看向城墙上的那道人影。 祖安邦见着虞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果真跟这小子有关。 “虞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啊。昨夜动荡,下官只怕虞大人遭了意外。陛下庇佑啊,虞大人安然无恙。” 虞知见着祖安邦,也回应道:“本官已经将山匪全部斩杀,被掳走的孩童就在城中。祖大人,安排一百个衙役入城,将这些孩童带回苏城。” 祖安邦心中震惊,脑海中冒出一连串的问号,那些疑惑密密麻麻将祖安邦给淹没。 “祖大人,你还在等什么?”虞知催促道。 祖安邦连声应答:“是是是,下官这就安排。” 可祖安邦刚带着衙役往城门走去,两百亲卫将士依旧拦在城门口。 为首将领说道:“游将军命我等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杀无赦!” 祖安邦为难地看向虞知,心中则是期待着虞知会作何回应。 虞知问道:“祖大人,你是苏城郡守,难道还指挥不动这些人吗?” 祖安邦一脸苦涩,说道:“禀虞大人,下官刚来苏城上任,这.....” 虞知点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对着城下游元矩的亲卫喊道:“陛下命我监军,现在我命令你们速速让开,违令者,以违抗军令论处!” 可是,随着话音落下,两百亲卫分毫未动,像是木头桩子一般立在原地,没有任何言语。 祖安邦看着这一切,心头暗笑。游元矩的亲卫岂是你说调动就调动的?少年人真不知天高地厚。 昨夜累了一夜,虞知的脾气有些不好。如今这些不知死活的亲卫再度惹恼了虞知。 “既然如此,本官以诸位不听调令,不敬陛下为由,只好将你们全给杀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六章 回城 虞知不是什么好人。以善待善,以恶治恶。 眼前只是两百亲卫而已,若是整个苏城军都与游元矩同谋,将整个苏城军坑杀又有何妨? 虞知的话音一落,祖安邦等一众人心头震惊地看向虞知。 一言不合就要杀了游元矩的亲卫? 这少年还真是胆大妄为。难道以监军的身份就可以这样肆意斩杀将士? 就连两百亲卫也震惊地看着城墙上的少年。 那道年轻的身影像是一柄悬在众人心头的剑,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虞知轻轻一跃,便是从数十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他稳稳落地,手中提着捡来的长剑,一步步朝着两百亲卫走去。 一人一剑的背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压阵。 虞知走到为首将领身前,说道:“你确定不听本官号令,执意挡在此处吗?” 长剑的剑锋离喉咙不过毫厘之距。 只要虞知轻轻一刺,就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为首将领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一步未退,开口道:“大人,游将军命我等......” 话音未落,虞知眸中闪过杀机。 长剑挥动,一泓鲜血飞洒空中,一具尸体直挺挺地倒下。 一切都发生得突然。 虞知的果决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这一次不仅仅是震惊,还带着一些恐惧。 “本官奉陛下之命监军剿匪,就是游元矩都要听我的。你们视军令如无物,只听游元矩的命令,我倒要问问,你们到底是游元矩的兵,还是大楚的兵?” 剩下的亲卫不敢开口,面面相觑。 他们是游元矩的亲卫,更是大楚的兵。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眼前的少年很强势,强势到一言不合就杀人镇压。 虞知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非战时,这些亲卫将士若是只听游元矩,而无视朝廷之令,留着就也没用了。 虞知冷哼一声,再次说道:“不妨告诉你们,本官已经查明游元矩与山匪勾结,祸害百姓。本官已经将其捉拿,等送往京都审问定罪。” “你们若是执迷不悟,也会和游元矩一个下场。” 虞知轻描淡写地说完,转身朝着城中走去。 祖安邦还愣在原地,心中思索着刚才虞知的话。虞知所说实在太过骇人。苏城军的主帅游元矩和山匪勾结?这又可能吗?若说绝无可能也太绝对了。 “祖大人。”虞知喊了一声。 祖安邦回过神来,急忙跟上虞知的脚步。“虞大人有何吩咐?” 虞知一边走,一边说道:“倒也不是吩咐。昨夜厮杀,城中一片狼藉,麻烦祖大人安排衙役收拾一番。毕竟城中还有孩童,若是让他们看见了,定会被吓到。” “游元矩的这些亲卫交由祖大人调遣,要是有人不听调令,祖大人知道该如何处置。当然,祖大人若是连这点事都处置不好,这郡守也不必当了。” 祖安邦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看了一眼虞知。每次听虞知说话,祖安邦都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祖安邦明白,若是自己不听话。恐怕也会被虞知给杀了。 这活阎王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祖安邦很想知道虞知的背景,心中好奇到底是又怎样大的背景才敢如此行事,丝毫不顾忌南州官场的反应? “下官明白。” 随即,祖安邦转身对着剩下的亲卫,神情冷峻。他为官多年,也有自有的一套手段。 只是游元矩的强势,让祖安邦不能介入苏城军军务。 如今,虞知开口,祖安邦知道该如何做。 “尔等随我进城,听我调度,敢有祸心者,就地斩杀。” ...... 午时左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山中城出发。 祖安邦怎么也没有想到城中还活着两百多的孩童,而除了那些孩童之外,只剩下几百具尸体,随游元矩入城的亲卫更是被烧成了一堆堆焦炭。 如今每个衙役照管着两个孩童,车马满行,朝着苏城行进。 游元矩被封禁了一身的真气,身上的伤势让他无比虚弱。昨夜一战,虞知设下陷阱,让游元矩一身开碑七品的修为都未施展,就重伤被擒。 可心中憋屈早已经被死到临头的无力所取代。 游元矩的亲卫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游元矩,心中不是滋味。 “监军大人,游将军绝不会与山匪勾结,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是啊,请监军大人彻查此事,还游将军一个清白。” 亲卫们下跪求情。 在他们心中,游元矩是一军统帅,平日里待将士们也都是极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这样的人如何会勾结山匪? 虞知下跪的亲卫,足有数十人。这一次,虞知并没有恼怒,反倒是身后扶起这些亲卫。 然后,虞知一脸正色地说道:“诸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相信苏城军的将士们也会和诸位是一样的心情。所以,三日之后,等到了苏城军军营,我会给你们,给苏城军将士一个解释。到时候,游元矩有罪与否,交给你们苏城军来审判。” 众人看向虞知,又看向重伤的游元矩,面色复杂。 只听虞知继续说道:“你们放心,此间游元矩会关在苏城的大狱之中。祖大人一定会保护好游元矩的安全。是吧,祖大人。” “自然,这是下官分内之事。”祖安邦又是满头大汗,笑着迎合虞知。 祖安邦还不敢在虞知面前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动作。尤其是在看见游元矩的悲惨模样之后,祖安邦脖子发凉,感觉自己的脑袋随时都要掉了。 这活阎王到底什么时候走。 一路上安稳,直到苏城前,那两百多个孩童才如梦初醒一般,知道获救了。 虞知又是嘱咐道:“祖大人,这些孩童该如何安排,你知不知道?” 祖安邦一激灵,立刻精神抖擞地说道:“回禀虞大人,下官一定会妥善安排好这些孩子。”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错。祖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呈报给陛下的奏折中定会写上祖大人的丰功伟绩。” 祖安邦不敢居功,谁知虞知会在奏折上写一些什么。 苏城城门,那些遭难的百姓早已经听到了消息,等在城口。 这几日,他们已经得到了安置,有了临时的住处,有了吃食。但他们之中也有许多被掳去孩子的父母。 成群的车马徐徐向前,忽然有个孩童大声喊道:“阿娘!” 八九岁左右大的孩童朝着城门口的妇人奔去。 妇人已经泪流满面,喊道:“小舟,相公,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紧接着,城门前的人开始喊着自己儿女的名字。 一声声呼唤,唤骨肉归来。 一个个孩子扑进了父母的怀抱。或许,温暖的怀抱才真正让这些孩童感受到了安全。 云淡风轻,并不刺眼的阳光落在城墙下,淡淡的哭泣声比清风更温和。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紧紧相拥足以倾诉一切。 虞知望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一笑。世间最温暖的画面无异于此。 此刻,姜溪月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虞知的脑海中,那一日临泉古树间茶舍的闲聊,到百味居的冲突。 虞知神色一冷,低声说道:“真是煞风景。” 自得知身世之后,虞知对于姜溪月只有一种淡淡的冷漠,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不想也不愿聊起姜溪月,甚至也不想找姜溪月问个缘由。 在他和项景昊之间,姜溪月终究选择了项景昊。哪怕姜溪月不知虞知身份。 虞知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对着祖安邦嘱咐道:“祖大人,我先走了。接下来的事,好好安排。我可是一直盯着你哦!” 祖安邦连连点头称是。他曾经以为苏城郡守是肥差,可没想到刚上任没几日,就招来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活阎王。不听命令,杀!就是连申辩的机会也没有。 虞知悄悄地绕过了众人,朝着城中走去。 忽然,有人喊道:“我等叩谢青天大老爷!” 随着一人下跪感谢,城门前的百姓一连片地下跪,如虞知初来苏城时一般,百姓叩谢感恩。 虞知微微一愣,转身看向这些苦命的百姓,说道:“诸位,山匪已灭,今后不再有匪患。大家可以安心回到村子里,重建家园。在村子恢复到以往的模样以前,苏城郡守府会提供银钱,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下跪的百姓眼含热泪,仅是短短几日间,少年来此,就将半年之久的匪患给解决了,让他们能够重建家园。 若非虞知,在苏城外的官道上还是饿殍遍地,那些百姓时时刻刻面临山匪的威胁,而接下来的秋冬季节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诸位,我能做的不多。仅是如此而已,不必让诸位这般感谢。” “如果真要感谢,那就希望诸位接下来好好生活,不要辜负我这几日的辛苦。” 说完,虞知打了个哈欠,神色困倦地说道:“好了,昨夜一夜未眠,我得回去补个回笼觉。你们也都回去吧。” “叩谢青天大老爷!”众人皆是齐齐高呼道。 转过身的虞知嘴角划过一抹笑容,随即又是一声苦笑。 “这差事真是有些累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京都之事 ...... 苏城的几日间的变化可谓是风云变化。 在京都大理寺的大狱之中,项景昊蹲在牢房里。从他被带回大理寺已经被关了四日。 期间,秋若若只是无关痛痒地审问了几句,就只是将项景昊这样关着。 治不了你罪,也恶心死你.....秋若若从一开始就打定了这主意。 今日早晨,韩鞅退朝之后,便将秋若若叫到了跟前。将今日朝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秋若若。 楚王世子项景昊入狱,自然牵动着各方朝臣的心。前些日子,所有人都在观望。 毕竟,大理寺拿人的证据还是很充足的。 若是证据确凿,又有谁敢为项景昊求情呢? 当然,谁都以为大理寺仅是做做样子,一番审问之后就会放了项景昊。 可谁知,一连几日,项景昊还被关在大狱之中,不见天日。 因此,以三皇子为首的大臣,在朝堂上便是起了一场风波。 六部之中皆有人都上书弹劾韩鞅滥用职权,用刑过当。 韩鞅倒是不在乎,他独来独往惯了。而他的为官之道很简单——皇帝的信任才是信任。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又有何用? 近几任的大理寺卿可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韩鞅这般跟秋若若说了,秋若若也明白韩鞅的意思。 “关了这么些日子,也够了。”秋若若说道。 余蓝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有些可惜地说道:“若若,真的不需要我这些玩意儿?” 秋若若笑着摇摇头,说道:“他毕竟是楚王世子,身份敏感。若是用一些严刑,会给人留下把柄。” 秋若若走进大狱之中,看着牢房里的项景昊,两人隔着铁栅栏,一人从容自若,一人勃然大怒。 刚一见面,项景昊就如野兽般嘶吼道:“贱人,你到底要关我多久?快放我出去!” 秋若若倒是听惯了项景昊的辱骂,内心强大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些言语而动怒? 项景昊越是恼怒,秋若若心中就越是得意。 关了项景昊这么久,为的就是激怒项景昊。 秋若若轻声叹息道:“同是一个娘亲所生,为何你就像是头发怒的蛮牛一般,粗鲁无礼,只会仗着楚王府的声势欺压他人?” 项景昊仿佛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盯着秋若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秋若若不想多言,便是转移了话题。“今日来,我就是来放你出去的。” 衙役打开了牢门,却不见项景昊走出。 现在项景昊的脑子里完全是秋若若刚才的言语。 用一个娘亲? 秋若若到底在说什么?谁和我是同一个娘亲,难道娘亲还有别的孩子? 是父王的亲生孩儿吗? 这些疑惑比关在这里数日受尽委屈还要重要的多。 项景昊知道解开这些疑惑,才是最重要的。 秋若若瞥了一眼项景昊,无所谓地说道:“无妨,世子要是想再住一些日子,就让他住好了。” 说着,秋若若就朝着大狱外走去。 项景昊快步跟上,挡在秋若若身前,怒目而视。“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秋若若冷声道:“让开!” “说清楚,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开!” “秋若若,你不要逼我。” 两人的僵持各不让步,秋若若的一句话就像是结痂的伤口,愈合之时很痒,而越痒越挠,越挠越痒,一直勾动着项景昊的心思。 秋若若第三次说道:“让开!” 项景昊则是用行动说明自己的态度。 就在此时,一身鲜红官袍的韩鞅走了进来。“本官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不愿离开大理寺的大狱。若是世子当真流连此处,往后余生就住在这大狱里好了。” 项景昊见韩鞅前来,不敢和韩鞅对着干。旋即,项景昊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楚王府在朝中各部都有些人脉,但大理寺是为数不多没有人脉的部门之一。 待项景昊走后,秋若若开口问道:“韩大人,幽泉山庄的案子是不是到此为止?” 这段时间,韩鞅将一切都交给了秋若若处理,从未过问。用人不疑让韩鞅做到了极致。 韩鞅手中握着黑色的折扇,对着秋若若露出笑脸。这也是韩鞅极少数露出温和的一面。 “在大理寺的职权之内,此案算是完结了。符泰宁是罪魁祸首,这也是大理寺所能做到的极限。” 符泰宁是不是罪魁祸首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案必然落在他的头上。 当初,虞知曾和符泰宁打过一个赌,谁会先死。 现在这个赌快要有了结果。 秋若若点头,她亦是知道符泰宁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楚皇想要趁机除去一个兵部侍郎,到此为止也算是极好了。 韩鞅话锋一转,又是说道:“不过,此事在陛下哪儿还未了结。” 秋若若点头,示意明白。“韩大人,既然幽泉山庄一案所了结,我也就先告辞了。” 说着,秋若若取出大理寺的腰牌,交还给韩鞅。 秋若若愿入大理寺,全是想为虞知出口气。可惜,符泰宁所知有限。大理寺寻到的证据也不足以指控项景昊。 秋若若所能做的只有将项景昊关上几日,恶心一番。 韩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折扇,轻轻按在秋若若的手腕上,示意秋若若先收着腰牌。 “我已经跟陛下请命,让你协助本官管理大理寺。今后,你可以留在此处。” 秋若若微微皱眉,她不喜欢韩鞅这样自作主张,况且她还有许多重要的是要做。 作为大理寺卿,审讯犯人是常有之事。韩鞅也有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自是知道如秋若若这般的人,不会喜欢有人替她做主。 韩鞅继续说道:“你先别急。不妨先听听我交于你的案子。我想你会很感兴趣。” 秋若若这才舒缓了眉头,看向韩鞅。 韩鞅欣赏秋若若的聪慧与才学,幽泉山庄的案子是他对于秋若若的考核,显然秋若若没有让他失望。收徒之心越发强烈。 若是他人得到大理寺卿韩鞅的青睐,定是会鞍前马后,乐意之至。但秋若若不同,以秋若若的家世,她完全不屑这些。 不过,在幽泉山庄的案子中,韩鞅找到了秋若若的心系之事。 窥测人心是韩鞅的看家本事。 既是找到了秋若若的软肋,韩鞅便是能够将人留住。 种子需要春风沐雨才能绽放。 冰雪需要阳光照耀才会消融。 世上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来催化。 ...... 楚王府,项景昊回府之后就急冲冲地去见姜溪月。 项景昊急切地想要知道秋若若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回府的路上,他反复地回想秋若若说话时的情景,心中便是越发觉得秋若若那句话并非虚言,而是确有其事。 楚王府的走廊上,姜溪月同样急冲冲地朝项景昊走来。 “昊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姜溪月眼中的担忧没有一丝掺假。 项景昊看着姜溪月,话到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此事绝不能问娘亲,只能等我自己暗中查找真相。秋若若那个贱人一定是知道什么。除了她,还会有谁知道呢? “昊儿,昊儿!”姜溪月连声叫喊了几声。 项景昊回过神来,说道:“娘亲莫要担心。孩儿没事。这一从牢里出来,便是来见娘亲了。这身上脏乱都没来得及梳洗。” 姜溪月握着项景昊的手,说道:“没事就好。昊儿,你这几日累着了,快先去休息。” 项景昊应了一声,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姜溪月望着项景昊的背影,喃喃道:“这孩子似乎有心事。” 这几日来,姜溪月只能在王府中干着急。她久居王府之中,就算想知道些什么,也没其他的途径。好在项景昊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姜溪月暗自下定决心,眸中闪过一丝冷色,说道:“我绝不能让昊儿再有危险,绝不能让二十年前那样事再次发生。” ...... ...... 等虞知走远之后,祖安邦才发觉忘了问虞知的住处。 如众人所料,虞知再度消失在了苏城之中。 虞知则是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小院中,林荫下的摇椅慢悠悠地晃动着,秋千也慢悠悠地晃着,院子里的时间仿佛慢了许多,没有他人的打扰,只剩下一片祥和。 昨夜,若说不累,那是假的。 炸毁迷阵,闯入山中城,再与曹令大战,设计游元矩,步步谋划,无一不是耗费心神之事。 尤其是与曹令大战,耗空了虞知一身的真气。 曹令是燕云十八骑之一,就算排名末尾,也是不可小觑之人。开碑八品的境界更是实打实一步步磨砺而来。 虞知借助碧落青炎和将甲,强行提升境界对抗。 两招剑法合二为一,施展出风雷怒,实属侥幸。虞知胜得也实属侥幸。若非无花赶来,真气耗尽的虞知必然落入下风。 虞知躺在摇椅上,便是安然睡去。 阳光、林荫、微风,还有一少年融入其中。 一切都好像未变,又都像是变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八章 出谋划策 ......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香入鼻。 虞知悠悠转醒,刚睁开朦胧的睡眼,便是见到了一张笑脸出现虞知的眼前。 “哥哥。”团团抱着虞知,很是开心。 一旁苏沐慈娴熟地煮茶,将一些糕点从食盒中拿出来,放在虞知的面前,似贤妻良母一般。 虞知摸了摸团团的头,说道:“团团,你怎么来了?” 团团黏腻地抱着虞知,说道:“我说我想哥哥了,苏姐姐就带我来了。哥哥,你可不知道那些书可太难念了。” 虞知笑了笑,将团团从自己的身上抱起。“这才两日不见,你就想我了?怕是因为不想读书吧。” 苏沐慈在一旁解释道:“团团还小,毕竟比不上范家那些自小读书的孩子,所以学堂上课便是有些吃力。” 苏沐慈也嘱咐过学堂的先生多照顾些团团。 虞知却是不在意地说道:“无妨。哥哥从小也不喜欢读书。” 顿时,团团浑圆的眼睛发亮,一脸希冀地说道:“那团团可不可以不去学堂了?” 团团曾不止一次和苏沐慈说过,可却被苏沐慈不止一次地否决了。现在团团在虞知这儿看见了希望。 不等虞知开口,便是听苏沐慈说道:“不行。学堂必须要去。” 随即,苏沐慈神情严肃,一边看着团团,又瞥了虞知一眼,一边倒着茶汤,说道:“公子,此事没得商量。团团若是不读书,将来只能寻个人家嫁了,又有什么出路?” 苏沐慈凌厉的目光让团团躲在了虞知的身后。 苏姐姐挺好的,一谈到读书,为何就变了模样呢? 虞知也被苏沐慈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一时间,虞知仿佛在苏沐慈身上看见了李清如的影子。 此刻,虞知赶紧将团团推到了苏沐慈的面前,故作严肃地说道:“团团,你瞧瞧,可把苏姐姐给气的。”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落在团团幼小的肩膀上。 团团立马搂着苏沐慈的胳膊,说道:“苏姐姐,你不要生气。团团一定会去学堂的。” 虞知在一旁帮腔道:“对的对的。团团一定好好读书的。夫人,你就放心吧。” 苏沐慈没好气地白了虞知一眼,恰如小娘子一般,相夫教女。 苏沐慈将茶杯递给了虞知,又给了团团一块糕点,温和地笑了笑。“苏姐姐,不生气了。团团,你去玩吧。” 团团见着如此,便是开心地跑到一边,自顾自地荡起了秋千。 虞知暗暗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水,压压惊。 “夫人刚才这气势吓到我了。” 苏沐慈又是白了虞知一眼,说道:“公子来苏城不过几日,一夜之间就剿灭了山匪,救出了孩童。以公子这份心性难道还会怕?” 虞知笑了笑,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说道:“刚才夫人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小时候,她也是这般...恨铁不成钢。我不肯去学堂时,她就如你这样的神情。所以啊,我打小就有阴影。” 虞知的脑海中出现了李清如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当初秋府的学堂上,若不是虞知带着秋若若一起逃学,现在秋渔也不会这么不待见虞知。 苏沐慈再次给虞知斟满茶水,说道:“是公子的娘亲。” 虞知的眸底闪过一丝不一样的阴郁,很快又重新被笑容取代。 虞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姑姑。我没有爹娘,自小是姑姑抚养。” 苏沐慈心中有些怜惜,不知该如何安慰虞知。 虞知看了苏沐慈一眼,说道:“这并非什么需要悲伤的事。姑姑将我照顾的极好。她一生未嫁,时常我在想,是不是我拖累了姑姑。” 苏沐慈说道:“能将公子培养成如此出色的少年,公子的姑姑一定是一位极了不起的人。” “那是当然。”虞知笑道,“所以,我又是觉得天下间的男子没人能够配得上我家姑姑。不嫁也就不嫁吧。” 苏沐慈掩嘴轻笑,心中不信这番说辞。 天下的男子无人相配,这到底是该多优秀的女子? 可苏沐慈不知道的是,虞知的姑姑可是大楚的无双国士李清如。 虞知看出了苏沐慈的心思,却也没有说穿。他继续说道:“虽然山匪已经剿灭,但据我所知,山匪掳掠的孩童足有九百多人,其中数百人被山匪贩卖。我想要找到这些孩童。” 苏沐慈明白虞知的意思,她想了想说道:“拐卖孩童之事在南州府不是什么新鲜事。公子可否有线索可以追查?” 虞知摇摇头,昨夜杀疯了,并没有考虑到如此多的事情,以至于太快了结了鹰仇的性命。 苏沐慈皱起眉头,说道:“此事不好办。南州府地域辽阔,甚至是整个大楚疆域。这些孩子恐怕很难寻到。” 虞知也明白这个道理,开口道:“尽力吧。若是能寻到一些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苏沐慈知道虞知心善,却也没曾想会善良到如此。剿匪成功,安置百姓。如今虞知的名字在苏城郡中已然成为了苏城百姓口中“忌讳”。逢人只说“虞大人”或者“青天大老爷”,哪里会直呼虞知其名? 如此声名和功绩已然足够。回到京都之后,朝廷又会是一番封赏。 可这寻找被贩卖的孩童是费心费力遥遥无期的事情,谁会愿意折腾呢?也就是眼前的少年愿意吧。 “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虞知问道。 苏沐慈回过神,说道:“我在想公子真是个善良的人呢。” 虞知点点头,露出几分笑意,望着苏沐慈,反问道:“仅仅是善良吗?” 诚然,苏沐慈的美貌在苏城也是出名,尤其这峰峦般的身姿与成熟的风韵总是惹人目光,谁都想多看几眼。 虞知也是,这目光“不经意”地从苏沐慈的面容往下挪去。 苏沐慈不遮不掩,嗔怪地说道:“自然不仅是善良,还有......一些好色。” “呃......”虞知瞠目结舌,又是赶紧挪开目光。 苏沐慈没有一点尴尬,笑看着虞知的窘态。少年的目光并没有那么令她厌恶。 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苏沐慈先开口说道:“公子年少,血气方刚,心中多些遐想也正常。公子不必害羞。” 虞知揉了揉鼻子,故作无事地说道:“我哪有害羞。只不过...只不过是这天有些热。” 相比于黎晚桐,苏沐慈在男女之事上懂得更多,也更会撩拨人。虞知又怎会是苏沐慈的对手! 苏沐慈心底暗笑,也不再继续嘲笑虞知。 “公子,剿匪事了。但公子巡查南州府,此事还未结束。我想提醒公子,苏城之中,公子要小心些祖安邦。” 虞知也正色道:“祖安邦?为何这么说?” 苏沐慈则是说道:“据我所知,祖安邦从江南城调任而来,其中有我二叔的手笔。二叔向来无利不起早,所以我猜祖安邦或许和我二叔暗中有一些交易。” 虞知问道:“你可知道交易是什么?” 苏沐慈摇摇头,说道:“这几日,公子强势剿匪,想来将苏城郡的大小官员都震慑住了。祖安邦不会在此期间行事。但我二叔的儿子苏凌近日倒是有些奇怪。” 迎着虞知疑惑的目光,苏沐慈继续说道:“苏凌一直操持着苏家的生意,管理着苏家的一大半商铺。平日的应酬极多,可近日他一直都在苏府中,不见外人。府里的下人说,苏凌都是在夜间出门,清晨时分才会回府,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夜间行事,必有古怪,”虞知说道。虞知曾说过要帮苏沐慈掌控苏家。这自然是要做的。 苏沐慈迟迟未提出要虞知帮忙,可虞知也不能等着苏沐慈开口,否则这主家便是不称职了。 苏沐慈附和道:“苏凌有我二叔的手段和心智。自从,他接管二房的生意之后,每年所赚的银钱翻了一番。去年,苏凌还拿到了南州府军队的冬衣生意。这是近千万银子的生意。显然,在我二叔和苏凌的身后一定有大人物的支持。” “冬衣是军需的一部分。若是没点军方的关系,此事也落不到你们苏家头上。”虞知说道。 苏沐慈点点头,面色平静。如今二房足以压倒大房一脉,就算她想要扭转颓势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急不来,就慢慢等。 苏沐慈又开口说道:“公子曾说让那些遭难的百姓去郡守府要银子?” “不错。为百姓重建家园,这也是官府的职责之一。”虞知说道。 “前些年。苏城郡郡守正是我胞弟苏睢。我知我那弟弟的性情,向来铺张浪费惯了,苏城中多了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因此,这两年中苏城郡中定然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供给这些百姓。祖安邦刚来上任,府中的库银也是一笔烂摊子。他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公子真想要帮助这些百姓,恐怕还要另寻他法。” “显然,夫人你已经有了主意?” “苏家、范家都是苏城大族,还有许多大户,他们久居苏城,理当为苏城百姓出力。公子,说呢?” 苏沐慈眉眼一抬,淡淡一笑。 虞知也瞬间明白过来,心道:果真是商贾出身,从石头缝里也都能挤出水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六十九章 苏城军军营 ...... 虞知再度消失了。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苏城之中。 苏城的大狱里阴暗潮湿,恶臭味无处不在,沉闷的空气像是瘟疫一般充斥着整个大狱。 牢房里铺着许多稻草,因为潮湿,这些稻草也开始腐烂。而这样腐烂的气味是老鼠最喜欢的味道。 大狱很大,犯人也多,而最多的是这里的原住民——老鼠。 吱吱吱! 这是大狱里最多的声响。 因为这些声响,才让这座不见天日的大狱变得有些生气。 也是因为这些声响,这座大狱也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意味。 游元矩被关在大狱最深处的牢房里,四肢被沉重粗壮的铁链给锁着。他入狱已经两日,从未说过一句话,像是死了一般,任由老鼠在他的身上乱爬。 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将附近的老鼠全部驱散,那些吱吱吱的声音顿时消失一空,只剩下一片死亡的寂静。 祖安邦脸上没有以往的笑容,平静、阴沉、严肃,仿佛是几种神情糅合在一起,同时出现在脸上。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不说话?”祖安邦说道。 游元矩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遮着面容,已然不复之前苏城军主帅的威风凛凛。 游元矩动了一下,铁链也随之晃动,他抬头看向祖安邦,然后又低下头去,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祖安邦继续说道:“那个少年来势汹汹,一出手就让你栽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山中城里包括你的亲卫在内,总共八百七十二具尸体,也就是说,短短一夜之间这活阎王杀了八百七十二人。” “就是他一人而已,或者还有那个小和尚。不过,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是他一人所为。” 祖安邦深深了吸了一口气,但大狱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旋即,祖安邦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说,你与山匪勾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座山中城。”祖安邦盯着游元矩。为官多年,安稳至今,祖安邦又怎会没有那种敏锐的嗅觉? 山中城里的诡异,那一处处疑惑萦绕在祖安邦的心头。区区山匪又怎能值得苏城军主帅游元矩去勾结? 游元矩微微抬头,看向祖安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终于,游元矩开口,沙哑的声音像是在嗓子里埋着沙子。“有些东西,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祖安邦也没想知道,仅是说道:“是啊。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不过,游将军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命?” 游元矩看向祖安邦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想要从祖安邦的脸上看出对方所想。 游元矩已然必死无疑,无论是虞知,还是朝廷都不会放过游元矩。现在谁也不想和游元矩扯上关系,否则律法株连,凡有干系者都难逃一死。 那么,祖安邦现在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祖安邦微微一笑,说道:“或许有你活命的法子。” 铁链晃荡,发出一些声响。 若是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 游元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有什么条件。” ...... ...... 消失的第三日,虞知再度现身了。 再过去的两日间,虞知一直待在那个隐秘的小院里,修行修心。 若是每一次都用赤火符箓开道,这也太奢侈了一些。毕竟,这些制作符箓的材料也很昂贵。 虞知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将一剑唤风雪和一剑引惊雷合二为一,施展出风雷怒。 可近百次尝试也只能成功个几次而已。 对此,虞知也心满意足。两招合一演变出一招新的剑招。在虞知修行中能够再度施展出来,就说明这剑招可以一试。 这两日,苏沐慈都会在黄昏时分将团团带来玩闹。她也会带一些吃食,都是苏城中有名的小吃。 虞知曾经说过想要尝一尝南州的美食,苏沐慈便也记在了心里。 两日的悠闲就这样悄悄溜走。 今日是第三日,也是虞知需要去苏城军的日子。 虞知说过,他会去苏城军军营中给苏城军的将士们一个答案。 苏城军主帅与山匪勾结,若无实证,军心就会不稳。麾下将士定要心服口服,才不会引起哗变。 苏城军的军营在苏城城外的一片辽阔的地带。苏城军两万将士也并不是全部都在军中,许多将士分别驻守苏城郡六县之中。 在外驻守的将士若无调令,不得擅自离开驻地。 虞知远远地看着军营,军营中无数帐篷林立,骏马在草地上驰骋,但却不见将士操练,整个军营没有往日的热血与威严。 显然,因为游元矩入狱,军中出现了一些动荡。 军心涣散,将士消沉,这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像是没了一口气,提不起精神。 军营中,李骏躺在床上,嘴角微微弯起,仿佛喜事将临。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可心里依旧是美滋滋的。 “这虞知刚来,就将游将军拉下了马。晁大彪不知去路,苏冀又被罢了官。这苏城军最高的官员也就是我了。嘿嘿,那苏城军主帅的位置......” 李骏美美地想着,就是虞知打伤他的事情也抛之脑后了。 苏城军主帅,一军执掌,这样的位置象征着莫大的权力,让无数人眼馋,一旦空出来位置,众人就会像饿虎扑食那样争夺。 在昨日,李骏已经给李家去信,求家中相助,成为苏城军的新主帅。 他相信以李家在朝中的势力,为他争取苏城军的主帅并不难。重要的是,他原本就是苏城军的副将,以以往的经验来看,从副将升任主帅,一切都很合理。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那个虞知,让我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军主帅。” 这几日,李骏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错愕震惊,到如今的兴奋。一点也不像军营中的将士那样死气沉沉。 李骏走出营帐,看到巡逻的将士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正色道:“干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干嘛呢!游将军出了事就是这样垂头丧气?难道你们忘记了军人的职责吗?” 听到李骏的言语,一众将士挺了挺胸膛,稍微多了一些威严。 李骏踱步在偌大的军营之中,神色严肃,心中却是轻快。 要不了多久,这座军营就属于我了...... 在李骏美滋滋想着的时候,将士前来禀报——虞知到了。 虞知就站在军营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军营深处望去。他亦是知道苏城军现在的处境、主帅下狱,副将空缺。仅剩一个李骏根本不足以管理两万苏城军。 就是知道这一点,虞知才来了苏城军军营。 既是给苏城军一个解释。也是为治理好接下来的苏城军做打算。 不过一会儿,李骏赶忙出来迎接虞知。 李骏心里清楚,若是这位督查御史能够为他说上几句好话,苏城军主帅的位置更是非他莫属。 “末将见过虞大人。”李骏恭敬地说道。 虞知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走吧,带我演武场。将苏城军的将士也都召集到演武场。今日,我跟苏城军说说游元矩勾结山匪的证据。” 李骏吩咐下去,而他紧跟在虞知的身边。 “虞大人,此前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希望虞大人不要介意。”李骏谦卑地说道。这模样与之前在官道上驱赶百姓的刻薄嘴脸完全不同。 虞知露出疑惑的神情,诧异道:“你我之间有误会?” 李骏立刻说道:“没有,绝对没有。剿匪一事多亏了虞大人,否则,我等苏城军将士还被游元矩蒙在鼓里。我说那游元矩为何每次剿匪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原来他竟然与山匪勾结,残害百姓。虞大人慧眼如炬,实在令在下佩服。” 虞知瞥了李骏一眼,说道:“看来你对游元矩勾结山匪一事是深信不疑了?” “那是自然。”李骏巴不得游元矩获罪入狱,说道,“现在想来,游元矩以往的举止实在怪异。区区山匪竟然折腾了这么久,显然是不对劲。” 虞知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很快,苏城军的将士也大多聚集在了军营中的演武场上。 虞知登上演武台,环顾四周,看着苏城军的将士。那一双双眸子都盯着虞知,眼中都是藏不住的疑惑和寻求真相的渴望。 虞知现在明白了游元矩为何一直不允许他侮辱苏城军。在苏城军众将士的眼中,游元矩也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主帅。 不等虞知开口,演武场中就有人开口问道:“监军大人,我等不信游将军会和山匪勾结。请大人拿出证据来,否则,我等不服。” “对。我们要证据,不然,我等不服。” “请监军大人拿出证据。不要让好人蒙冤!” 一时间,人声鼎沸,全都是为游元矩求情的将士。 虞知抬手,轻轻朝下压了压,一股无形的力量荡漾而出,落在每个人的肩头。瞬息间,那些声音也小了下去。 虞知一脸正色,开口说道:“诸位将士,我知道你们心中有许多疑惑。而今日我就是来给你们解惑的。” 演武场中一片寂静,等着虞知继续开口。 虞知上前一步,目光掠过整齐方阵中的将士,说道:“游元矩与山匪勾结,此事确凿,没有任何冤屈!”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章 贪官 话音刚落,演武场中的苏城军将士一片哗然。 立刻就有人就喊道:“不可能,游将军不可能勾结山匪。” 虞知看向对方,心道:游元矩在苏城中的威望极高。但可惜的是,他走错了路。 虞知没有反驳,在诸多怀疑的目光中,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那是晁大彪的令牌。 “晁将军的令牌,为何会在大人的手里?”有人问道。 “监军大人,。晁将军到底去了哪里?” 虞知缓缓开口说道:“在剿灭山匪的那一夜,我在山中城外的山林里找到了晁大彪。那个时候,他刚从山中城走出。” “山匪头子叫做鹰仇,他承认与晁大彪一同勾结,劫掠百姓和商队,获取的钱财会分给晁大彪。” “曾经,苏冀和他麾下的将士也看见过山匪和晁大彪暗中见面。苏冀虽然已经被罢官,但苏冀营中的将士可以证明。” “晁大彪是谁,不必我多说。他与游元矩的关系如何,也不必我多数。” 李骏没有开口,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苏城军将士对游元矩的敬重和拥戴是毋庸置疑的。 此刻,他若是开口帮腔,定会引来苏城军将士的怒火。 苏城军将士面面相觑,虞知拿出了晁大彪的罪证,也可以让苏冀和麾下将士作证,人证、物证俱在,这就是虞知说的确凿。 片刻的寂静之后,还是有人说道:“监军大人,你所言的只是晁将军的罪证,如何能证明游将军也有干系?或许...或许游将军根本不知道。” 虞知微微一笑,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虞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那一夜,游元矩带领麾下亲卫营前往山中城。游元矩带领一部分亲卫入城,想要围杀我,可惜被我反杀。剩下的亲卫守在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入,就是郡守祖安邦也没能进城。”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奇怪吗?城中有匪,却不让人进城剿匪。半年没有剿匪成功,游元矩却敢带着亲卫营入城,难道游元矩确信凭借几百人亲卫营就可以将山匪剿灭吗?” 虞知的问话让整个苏城军都无法反驳。 晁大彪出现在山中城外,游元矩的奇怪举止,都证明着两人存在问题。 虞知沉默了片刻,等着苏城军的将士想明白。 随即,虞知才悠悠开口道:“游元矩会被送往京都问罪。他若是有冤屈,完全可以申辩。至今,游元矩还未开过口。” 虞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的家人都遭了山匪的洗劫,家破人亡。我相信你们都想杀了这些山匪,可匪患持续了半年之久,苏城郡的百姓也流离失所了半年。” “说实话,在我南下之时,一度认为山匪众多,生性狡诈,所以苏城军力所不及,才让这些山匪猖獗了半年之久。可我来到苏城不过几日,数百山匪死于我手,两百余孩童获救,匪患平息。” 虞知的目光第三次扫过苏城军的将士,那些眼眶有些湿润的将士是家中在城外的村子,遭了山匪的洗劫。那些眼中愤恨的将士向来对于山匪愤恨...... 虞知突然冷哼一声,冰冷地说道:“本不必大费周章的匪患,区区数百山匪让苏城军拖了半年之久。在我看来,苏城军不过是一群废物。参军入伍者,守一方安宁,你们问问自己,你们做到了吗?” 虞知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利剑,穿透演武场上这些将士的内心,流出血来。 “不错,你们奉军令行事,受了游元矩的蒙蔽。可而今,游元矩锒铛入狱,这两日间,你们做了什么?” “垂头丧气,神色低迷?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守护的是苏城一郡,守护的是百姓,而不是游元矩。即便如今没有主帅,也依旧要履行军人的职责,守护一方安宁!” 虞知声色俱厉,如今军心不稳,需要稳定军心。 “诸位,你们愿意让苏城的百姓骂你们废物吗?”虞知吼道。 平静的演武场,忽然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嘶吼,震人心魄。 “不愿!” “很好。”虞知说道,“我希望你们能证明给我看,你们苏城军不是废物。” “匪患平息,此事我替你们办了。接下来就是帮助百姓重建家园。这是你们苏城军证明的机会!今日起,苏城军所属,除日常巡防之外,分批前往城外帮助百姓。” “你们,可有异议?” 众将随即异口同声说道:“我等领命!”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他将游元矩的嫌疑解释了一番。他本是可以直接杀了游元矩先斩后奏。虞知没有这么做,直接杀了游元矩很可能会引起苏城军的哗变。 因此,虞知选择留着游元矩的性命。 既然山匪已经剿灭,游元矩早晚死不死都重要。重要的是,那座山中城背后的事和夜鬼。 虞知朝着军营外走去,李骏一直跟在身旁。 李骏说道:“虞大人,苏城军一时无主帅。末将不才,愿暂时执掌苏城军军务。” 说着,李骏暗暗递上一叠厚实的银票。其中的意图尤为明显。 虞知也来者不拒,心头一笑,便是收了银票。他拍了拍李骏的肩膀,赞赏道:“李将军明白事理。这些日子就有劳李将军了。相信不久之后李将军会听到好消息。” 说完,虞知便是快步走出了军营。 李骏心领神会,更是恭敬道:“末将恭送虞大人。” 李骏心道:看来这虞知也不是油盐不进,免不了这些黄白之物,嘴上微言大义,还不是个贪官? ..... 虞知走出来军营,捏着指尖,数着那一沓银票。一百两一张,总计十张。一千两银子。 虞知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苏沐慈为他筹钱出谋划策,如今虞知又多了一个主意。 区区一个副将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那苏城郡其他官员呢? 虞知脸上那奸诈的笑容更盛,骑上马就朝着苏城回去。 无花没有跟虞知一同回城,他依旧留在山中城里为死去的亡魂超度。在超度结束之后,无花就会来苏城寻虞知。 此时的郡守府中,祖安邦正在逗着那一只名贵的白鹦鹉。 “小家伙,你说这些百姓该如何安置?”祖安邦依旧挂着笑脸,仿佛天大的事在他心中也不值一提。 “唉,这位小虞大人真会给我出难题。苏城府衙中那还有存银供这些百姓修建村子。小家伙,你说说这活阎王到底什么时候走?” 祖安邦一直在烦恼这些银钱该从何处来。虽说苏城郡各县府衙中都凑了一些银子,可远远是杯水车薪。 祖安邦有私产,在这富庶的南州府中,官员贪墨的银钱远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可公事如何能用私产来解决呢? 祖安邦舍不得,更不愿意。 苏凌也在郡守府中,听着祖安邦的言语。苏凌笑了一声,说道:“郡守大人,按你的意思,这虞知一日不走,咱们的生意是不是一日不能开始?” 祖安邦则是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苏公子,你也看见这位虞大人的手段了。就连游元矩都被他折腾成了这副模样。我要是被他揪住小辫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苏凌神色轻佻,一点也不将虞知放在眼里。 “你等得起,可上面的人等不起,若是这生意黄了,上面的人怪罪下来,你我都要完蛋。” 祖安邦眸子一凝,很是不喜欢苏凌这口气。若非承了苏家的情,一郡郡守又怎么会这样忍气吞声? 祖安邦转身坐到椅子上,脸上还是那副笑容。“我听说这虞知是跟着苏沐慈的车队来到了苏城。你不妨问问苏沐慈,该如何让虞知赶紧离开苏城郡。这样我们的事也会好办许多。” 苏凌思绪纷飞,脑海中浮现出苏沐慈的身影。“祖大人不妨明说?” 祖安邦笑了笑,说道:“少年风流。从京都南下的商队如此多,咱们的御史大人为何偏偏挑中了苏沐慈的商队?苏公子也是年轻人,难道就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苏凌波闻言,冷笑了一声。祖安邦所言不无道理,而他心中也已经开始想如何借助苏沐慈来处理虞知。 就在此时,府外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响。 “虞大人,虞大人,还是等我禀报,郡守大人亲自迎接您为好。哎,您别闯啊。” “我与你们祖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一见如故,哪里需要这么多礼节。” “可虞大人,您这...您慢些。” “你要是再拦着我,可别怪我取出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了!” 祖安邦和苏凌对视一眼,旋即苏凌朝着后堂走去。 祖安邦也立刻起身,而虞知也走进了大堂中。 一进门,虞知没有丝毫客气,似纨绔一般,直接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道:“祖大人,不必多礼了。” 祖安邦被虞知搞得一愣一愣的。 从虞知来苏城,祖安邦找不到虞知的踪影,更没有见过虞知几次,可每一次虞知现身没有什么好事。 尤其是这一次,虞知主动找上门来。当虞知的屁股落在椅子上的那一刹那,祖安邦心头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充斥在心头。 这小子到底想要干嘛? 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凉嗖嗖的? 祖安邦战战兢兢地看着虞知,却听虞知开口道:“本官听说,历届督查御史巡狩,当地官员都会替御史接风洗尘。怎么到我这儿却是没了呢?” 接风宴,是礼数,也是规矩。 督查御史初到,各地官员也都会示好一番。 有些人刚正不阿,有些人好美色,有些人好钱财...... 摸不准御史的性情,在接风宴探查探查,便是一个极好的方式。 祖安邦嘴上说着:“都怪下官忙糊涂了。” 可心中却是没好气地暗道:你他丫的一进城就不见踪影,我倒是想请你喝酒吃肉,也要能找得到你啊! 祖安邦深谙官场之道,怎会不想和虞知多接触接触。 奈何虞知没给机会。 祖安邦继续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妨就在今日?虞大人,你看如何?” 虞知摆了摆手,说道:“今日?不太好。” “那虞大人的意思是.....?”祖安邦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这小子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虞知翘着二郎腿晃啊晃,说道:“你让苏城郡六县的县令都来一趟,一起吃个饭。我顺便认识认识他们,再顺便了解下苏城郡各县的情况。” 祖安邦自然应声答应。“下官这就让人通知各县县令。” “等等。”虞知阻止道,“我听说南州富庶,想必南州的官员也是家财万贯。” 祖安邦心跳一滞,连呼吸都停了几分。“那大人的意思是.....” “哎。”虞知故意皱起眉头,说道,“我什么意思难道祖大人不懂?” “下官愚钝,这...” “好吧,本官指点指点你。简单说就是本官缺钱,珠宝玉器。多多益善,古董字画,来者不拒。多可以多,可要是少了......哼哼,本官就去他的辖地走一遭。” 随即,虞知眯起眼,盯着祖安邦,问道:“祖大人,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祖安邦还是第一次遇见做贪官,做得这么直白的。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片刻之后,祖安邦才愣愣地点头,立刻回答道:“下官明白。”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一章 病 虞知起身,满意地拍了拍祖安邦厚实的肩膀。 “事不宜迟,那就两日之后吧。” 祖安邦抱拳恭声道:“下官定会好好安排。” 虞知看着一旁的茶杯,杯中茶汤还有余温,冒着丝丝热气。 “刚才祖大人这儿有客人?” 祖安邦的目光也落在茶杯上,可还未等祖安邦开口解释。 虞知继续说道:“我去往京都的奏折大概已经到陛下的手里了。再过几日,我就想着去其他地方走一走。” 祖安邦一听,心头一喜。他就怕虞知不走。 “趁着这几日,下官陪着祖大人走走,好好招待招待大人?” 虞知摆手说道:“不必了。这苏城的路不难走,我一个人闲散惯了。” 屁股还没捂热,虞知就离开了郡守府。 苏城城北,那一片散发着贫瘠气味的地域中,虞知走进了一个破烂的院子里。 苏冀的小院还没有修缮好,院墙和房屋依旧坍塌着,只剩一间屋子给苏冀居住。好在苏冀只是一人,勉强够用了。 腹部的伤势让苏冀每每发力都会牵动腹部的伤口,引起一股撕裂的刺痛。 “苏冀。”虞知吃着一串糖葫芦,朝着小院中喊道。 苏冀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他走出屋子,就看见了虞知。 苏冀见着虞知便下跪,沉声说道:“虞大人,感谢虞大人救苏城百姓于水火之中!” 苏冀早就听说了匪患平息的事情,他更没有想到虞知竟然将游元矩给下了大狱。这样胆魄在一个少年人身上,着实不敢相信。 虞知笑道:“你说得倒是严重了些。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罢了。” 虞知扶起苏冀,继而说道:“今日我找你是有事。” “虞大人,但说无妨。”如今苏冀完全信任虞知,凭虞知救了自己一命,又剿灭了山匪,就足以引得苏冀的敬仰和信赖。 虞知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抹了抹嘴,说道:“游元矩跟山匪勾结,蒙蔽苏城军众将士。所谓的剿匪不力也怪不到你头上。我已经在奏折中言明,让陛下恢复你的官职。” 苏冀立刻说道:“虞大人,我...” 虞知说道:“恢复你官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我也有条件。” 苏冀神色凝重道:“请虞大人明言。” 虞知淡然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南州军中都是楚王项籍的嫡系。游元矩也是如此。可项籍拥兵自重,不顾朝廷调令,已经引起陛下不满。现在游元矩入狱,苏城军主帅一职空缺。想来整个南州府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很多。这也是你的机会!” “趁此机会,我希望你能成为苏城军主帅!” 苏冀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激动,而后眸中的光芒又是快速地暗淡下来。 苏冀叹了一口气,说道:“虞大人你有所不知。各郡守军的主帅需有军功,更需人脉。论军功,我倒是不担心。但人脉背景......我出身苏家旁支,不受苏家重视。此番,苏家也不会出手帮我。” 虞知笑了笑,开口道:“我只问你有没有信心胜任苏城军主帅?” 苏冀看着虞知,目光神情极为坚毅。他开口道:“末将必不辱使命。” 虞知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机会。不久之后,朝中会下旨,让你官复原职。但苏城军主帅之位会空缺,军务由你代掌。等你破境开碑,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一军主帅。” 大楚军中,无论任何军队之中,必须有开碑七品的实力才能够成为一军主帅。 如徐青、章乐山都是开碑八品,原本的游元矩也有可开碑七品。 开碑七品是军中主帅战力的底线。 目前的苏冀显然达不到这样的要求。那么让主帅一职空缺,也是在给苏冀机会。 苏冀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虞大人。末将此生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苏冀而言,这是他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 身后没有靠山,靠着军功能够成为副将,已经是苏冀所能达到的极限。若想再进一步,便是要去攀附那些达官贵人。 可苏冀很清楚那些人的嘴脸,心中有原则,便也是不愿去结交。 ...... 日落西山,苏沐慈从学堂接回团团,牵着团团的手,走在庭院之中。 黄昏的余晖拖出两人长长的身影,像极了母女二人。 从学堂回来之后,苏沐慈明显感觉到了团团没有往日的开心。 苏沐慈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是谁让团团这么不开心呢?” 团团抬头看了苏沐慈一眼,犹犹豫豫了半日,才说道:“苏姐姐,团团能不能不去学堂了?” 苏沐慈倒是耐心极了,她蹲下身子对着团团,说道:“昨日,你还答应过你虞哥哥要认真读书,怎么今日就反悔了呢?” 团团闻言,低垂着眸子,眼中有委屈,却也没有开口。 苏沐慈继续说道:“团团,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姐姐说。” 团团继续低着头,脚尖抵着地面,像是要将所有的话都藏在地下去多去。 过了一会儿,团团又是露出了笑脸,说道:“苏姐姐,团团没事。我饿了。苏姐姐,我想吃绿豆糕。” 苏沐慈笑着起身,她只当是孩童多变的心性,等到一觉之后,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团团。 孩子总是这样,会因为一件小事而烦恼,也会很快将这些烦恼忘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咳咳咳!” 范立仁的房中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瘦弱的身体在床上颤动着,这一声声的咳嗽仿佛要将范立仁的身子骨给震散。 在范立仁的床边坐在一个男子,不似范立仁的虚弱,男人倒是健壮,面容红润,一瞧就是气血充盈之人。 这正是苏城范家的二公子——范立信。 范立信刚才江南城范氏回到苏城,这刚回到范府就赶来看望范立仁。 虽然范立仁身体虚弱,但兄弟两人的感情却是极好。范立信从未因范立仁的身子而疏远这位兄长。 “大哥,我从江南城给你带来了一些人参灵芝,都已经放在了福伯的药房里。”范立信说道。 范立仁又咳嗽了几声,说道:“有心了。” 范立信担心地说道:“大哥,你这身子越发虚弱,我听说北凉府里有位名医,我想带你过去看看。或许那位大夫能够治你的病。” 范立仁无力地摆摆手,说道:“上个月,换了新的方子。喝了一些时日的药之后,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说着,范立仁又是咳嗽了几声,重重的咳嗽之下,脸上竟是浮现出几抹血色,而血色又很快地消散。 “立信,你安心操持好家里的事。父亲远在京都,我们这一脉能否得宗族信任,这重担便是落在你的身上。” “大哥没用,撑不起咱们苏城范家,所以你就要更加谨慎。” 范立信点点头,如今他们这一脉便是靠着他支撑着。“大哥,你只需养好身子就行。家中的一切事情都有我。” 范立仁看着范立信,心中自然信任。他手中虽无没有权力,但好在这个弟弟还能听他几分言语。 闲聊几句之后,范立信便是走出了范立仁的房间。 刚才走到门口,范立信就遇上了苏沐慈。 未等苏沐慈开口,范立信便是说道:“大哥卧病在床,你不在床边服侍,瞎跑什么?” 范立信向来看不上自己这位大嫂,自打苏沐橙嫁入范家,范立信就从未给过苏沐慈好脸色。 在范立信看来,这桩婚事不过是为了给范立仁冲喜,而苏沐慈如何又配得上他的大哥? 苏沐慈没有说话,正想要绕过范立信,却听范立信继续说道:“听说,你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呵呵,我们范家家大业大,也不养不知哪儿来的野种。” “野种”二字刺痛着苏沐慈。 可苏沐慈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意,过往的日子,她遭遇的不止这些羞辱。 苏沐慈淡淡说道:“若是小叔不愿见到这孩子,我可以将孩子送到苏家。她也不过是个遭了匪患的可怜孩子罢了。” “哼!”范立信冷哼一声,说道,“说你几句就受不了。真是矫情!这样的野种若真是捡的还好,要是被我发现这是你私通外人所生,别怪我心狠手辣!” 苏沐慈眉头皱起,心中不忿,却也不答话。 范立信瞥了一眼苏沐慈,看着下人手中端着的药碗。“药要凉了,将药先送进去。我和大夫人说些话。” 下人应声,朝着房中走去。 苏沐慈站在原地,眉眼微微低下,不去看范立信的嘴脸。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苏沐慈没有预料,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 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一阵阵刺痛和屈辱充斥在苏沐慈的内心。 范立信双手互相揉搓着,冷声道:“这一巴掌是给你不知检点。你日日带着那孩子出门,不知去处。府中已经传出了闲话,说你私会情郎。我知道你没这么大胆子,但败坏范家名声,这一巴掌挨得不冤。” 说完,范立信施施然离开。 苏沐慈倒在地上,她无声地笑了笑,眸中尽是冷意。 范家待她不如下人,什么尊贵的身份都是虚假罢了,还不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有病,这兄弟俩都是有病。 范立仁病在身上,范立信病在心里!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群镴枪头 范府中,下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就是瞧见了也不敢多嘴,只是远远地躲着,不敢发出声响。 苏沐慈收拾了一番,走了进去。 范立仁瞧见了苏沐慈脸上的红印,说道:“二弟又对你动手了?” 苏沐慈不言,即便是说了也没什么用。 范立仁淡淡地说道:“你多让着些他。” 喝完药,床上便起了一些雾气,浓重的草药味也随之充满房间。 苏沐慈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以往,范立信也时常会教训苏沐慈,不管是言语的训斥,还是动手殴打,都是苏沐慈忍气吞声。 苏沐慈知道,这里当家做主的是范立信,就算是范立仁知道,也会叫她忍气吞声。或者说,范立仁所关心的唯有自己的身体而已。 ...... 两日后,醉香楼中摆了几桌宴席。 至今,祖安邦依旧没弄清楚虞知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今夜,苏城郡六县的县令都到齐了,并且带来了许多“礼物”。这也是常有的事。 而这次有些不同的是,这些“礼物”都是这位与众不同的督查御史开口索要,还要得光明正大。 桌上觥筹交错,喜笑颜开,珍馐佳肴摆满了一桌。 虞知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祖大人做得不错。” 祖安邦立马警觉了起来,他可不会认为这是夸奖。这少年给了一个甜枣,必然会给一棒子。 “不过......”虞知转而说道,“这大摆宴席可不能动用府衙的银子。免得有人揪我的小辫子,到陛下那儿弹劾我” 你都公开收礼了,这般肆无忌惮的,还怕有人弹劾你?......祖安邦立刻说道:“虞大人放心,这都是下官为您接风洗尘,用的是自己的银子,绝不会动用府衙的银子。” 虞知又是满意地点点头。 他到了一杯酒,站起身,目光扫过一众官员,脸上的笑容清澈不像有假。 “诸位大人,苏城郡有尔等治理,是苏城百姓之福啊。我先敬诸位一杯。” 说着,虞知喝了一杯。 那些官员也都极其配合,他们最怕的是一板一眼油盐不进的人,若是有门路,趁着这个机会攀附一二,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是一份助力。 酒过三巡之后,祖安邦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说道:“虞大人,这是苏城郡官员的一点心意,东西暂时都放在郡守府中。” 虞知接过礼单,长长的礼单中写着官职和所送的“礼物”。 古董字画应有尽有,更多的是银两,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虞知心道:这些家伙真是有钱啊,一千两白银说拿就拿。 大楚官员一郡郡守的俸禄也才两百两白银。县令则是更少。 苏城郡下辖六县的官员皆有出现在礼单上,看到最后,还有一些人名字下面是一片空白。 虞知皱起眉头,问道:“这些家伙呢?” 礼单是祖安邦所写,这些空白也正是祖安邦让人所留。 苏城郡中大多数官员都送来了东西,可偏偏也有一些官员分文未给。 祖安邦开口道:“这些人不懂礼数,让大人见笑了。” 虞知不难猜出这是祖安邦有意为之,他只是笑了一声,然后记住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这些人来苏城了吗?” 祖安邦回答道:“人倒是来了苏城,现在正在驿馆里休息。” 虞知点了点头,诧异道:“连宴席也不来?” “呃。”祖安邦说道,“相城的县令说,若是虞大人巡狩相城,他自然陪着。但这宴席便是不来了。” 虞知冷哼一声,说道:“本官倒是想会会这些无礼的家伙。” 祖安邦心中暗笑了几声,随即说道:“虞大人息怒,不值得为这些人动怒。” 说着,祖安邦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说道:“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 虞知看了祖安邦一眼,接过盒子,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夸赞道:“还是祖大人懂事,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一郡郡守。” 盒子微微露出一点缝隙,便是闪出一道光芒。 虞知赶紧合上盒子,问道:“夜明珠?” 祖安邦笑着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下官得到此物也实属意外。据说,这是东海海底鲛人的眼泪。传言东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这一颗便是鲛人泣珠,能夜绽光华,辟邪趋吉。” 虞知惊讶道:“不曾想这颗泣珠竟是如此贵重。” 祖安邦说道:“给大人的礼物,价值连城也是值得的。” 虞知将盒子放进怀中,虽不知祖安邦是如何得到这颗泣珠,但这颗泣珠也让虞知心中欢喜。 宴席结束,虞知并不在乎这些官员的阿谀奉承。这一次,明摆着让这些官员出血,人家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咒骂。 虞知脚步晃晃悠悠,身后跟着苏城郡大大小小的官员。 “散了散了,你们都回去吧。祖大人,苏城中最好的青楼是那一处啊?听说南州女子最是水灵,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祖安邦怎么也没想到,虞知喝完酒就要逛青楼。 还是这般高声大呼,不顾身份,唯恐别人不知道。 这家伙在京都也是如此吗? 虞知的举止也惊动了祖安邦身后的一众官员。 祖安邦硬着头皮说道:“苏城不比京都,稍微大些的青楼也就一家,叫做欢意楼。就在前面不远。” 虞知搂着祖安邦的肩膀,醉眼迷离地说道:“欢门。倒是不错。祖大人,你我一同去看看?” 祖安邦慌得一批,赶忙说道:“虞大人血气方刚,下官这年纪早已经力不从心,实在陪不了虞大人。” 虽然朝中并不禁止官员逛青楼,但这烟花之地总归影响清誉。若是偷摸去,祖安邦也愿意作陪,像是虞知这样大张旗鼓,祖安邦却也不敢。这不仅关乎名声,更关乎仕途。 “既然如此,只有我自个儿去见识见识了。”虞知有些烦闷地说道。 随即,虞知转身就看向身后的诸人,大声问道:“诸位,你们有谁身强体健的?” 虞知的问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这般放浪形骸的话从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口中说出实在是荒唐。 久久无人答话,便是听虞知撇撇嘴,骂道:“一群镴枪头!今日唯有本大人驰骋疆场了。” 虞知遣散众人后,独自一人朝着欢意楼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这些官员个个都是镴枪头,没一个顶用的。 就是隔着老远,祖安邦一行人也能够听到虞知骂骂咧咧的声响。 有人凑上前,说道:“祖大人,这督查御史真当是性情...飞扬。” 祖安邦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心道:你们是没见过这位御史大人杀人的样子。要是他真动了杀心,苏城郡的官员都不够他杀的。 虞知拐了个街角之后,眸中的醉意便是消散一空。 回想起那份礼单,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三万两白银。其中当属祖安邦给的这颗泣珠最为贵重。 虞知喃喃道:“在南州当官还是富庶,小小的县令随手就是一千两银子。我这督查御史可还比不上当朝丞相,不知道黎修远那老头这么多年收了多少银子。” 夜色渐浓,虞知一转身,身影便是消失在黑夜之中。 ...... “我们要去哪里?” “渊下宫。” “渊下宫是什么地方?” “当年,我族进入人间所建造的宫殿。本王想去看看千年之后是否还有故友存活。” 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惊讶于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竟然出自同一人的口中。 女子冷艳高贵,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一双冷艳的血眸和眉间妖异的绯樱花纹更是勾人魂魄,她微微抬头,清冷的面容迎着月光,尽显冰冷,宛若山间的美貌女鬼游荡人间。 可若是去掉这双血瞳和妖异的绯樱花纹,女子便是另一种温婉气质。同样的面容自然也是绝美,只是变得平易近人一些。 黎晚桐南下,紧跟着虞知的脚步,甚至还比虞知要快了几分。 可这世道女子独行,定是会遇到许多歹人,尤其是如黎晚桐这般美貌之人。 黎晚桐亦是清楚南下的艰险。她早早就和绯樱女王做了交换,只要帮她南下寻到虞知,她便让绯樱占据一段时间的身躯。 绯樱自然也是答应了下来。 路遇山匪盗贼,一一死在了黎晚桐,不,死在了绯樱的手中。 干脆利落,甚至没给对方留下遗言的机会。 而路上,黎晚桐遇见了一头吃人的黑虎。 没错,就是虞知放了一条生路的黑虎。畜生就是畜生,虞知没走几日,就忘了虞知的警告,重新吃了人。 说它倒霉,也还真是。 绯樱的灵魂与黎晚桐交融,浑身的气息正是普通人一般。 正当黑虎打算大快朵颐之时,绯樱主掌了黎晚桐的身躯,仅是一个眼神,凶神恶煞的黑虎就成了一只温顺的小黑猫。 如今,黑虎正趴在黎晚桐的肩上酣睡。 沧澜江旁,绯樱望着滚滚江水,将黑虎扔到一旁,冰冷地开口道:“你在此处守着。” 如普通猫咪大小的黑虎叫了一声,窜入一旁的林子里。 黑虎很憋屈,本是人见人怕的山中恶虎变成了现在巴掌大小手拿把掐的小猫咪。它想反抗,可眼前的女子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将它杀死。 唉,这坎坷的一生。 转眼间,绯樱纵身一跃,像是那些投江自尽的女子般落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万两银票 ...... 深夜万籁俱寂,一片剧烈的咳嗽声将一切的宁静都给击碎。 黑暗的屋子里,就像是冻结了一般。唯有床榻上那一道枯瘦的身影挣扎着起身。身影艰难地趴在床边,一口一口,连续吐出几口鲜血。 那双眸子黯淡无光,像是那些即将咽气的老人随时都会湮灭,与黑暗融为一体。 范立仁越发感觉虚弱了,他知道他的身体即将撑不下去,小心翼翼维持了三十多年的身体会像决堤的大坝一般决堤千里。 “福伯,福伯!” 无力而又低沉的嘶吼之后,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仿佛这人一直都在房间中等候召唤一般。 福伯身形有些臃肿,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头上黑白斑驳的发丝足以看出他的年岁。他始终佝偻着身子,目光落在范立仁床边的地上,没有直视范立仁。 “大少爷。”福伯一直照顾着范立仁,这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如今越发严重了。 范立仁拿出丝巾,擦了擦嘴角。又是连续咳嗽了几声,方才觉得舒畅。 “药呢?还是没有着落吗?”范立仁的语速很快,心中也很急切。他的药已经断了一日,可仅仅这一日,便让他心中慌乱,这身子也是越发虚弱了。 福伯沉默着,沉默往往就是一种答案。 方子上的药引子不难寻,难得是要悄无声息地寻到这些药引子。 这是极难的。 范立仁手里紧紧握着染血的丝巾,怒道:“明日,必须将药给寻来。不管多少银子,都要给我寻来!” 范家不缺银子,豪掷千金也不是问题。 为了范立仁的病,范家也花费了许多心血。 福伯沉声答应。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只需听从范立仁吩咐就好,即便这些吩咐恶毒至极。 咳咳! 剧烈的咳嗽时不时地响起,将寂静的夜色撕碎。 天明时分,苏沐慈听着下人的禀报。“昨夜,大少爷又是睡不好。去炖一些安神的汤药来。” 苏沐慈给团团穿好衣服,将她送去学堂。 出府的路上,苏沐慈又遇见了范立信。只要范立信在府中,他就会像是个恶鬼一样纠缠着苏沐慈,可苏沐慈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范立信。 “又出门,是去哪儿?”范立信问道。 苏沐慈像是没有昨日那般事一样,说道:“父亲和胞弟让我回苏府一趟。” 范立信嗤笑了一声,说道:“就你那个废物弟弟连郡守的位置都坐不稳,与我范家结为姻亲,真够让我们范家丢人的。” 范立信向来看不起苏家。南州重文,出才子,出大儒。这些文人向来眼高于顶,自持身份,高人一等。而南州府更多的是,如范氏这样书香传家的大族。 历朝历代中,范氏都有人入朝为官,甚至也曾封侯拜相,成为大楚名列前茅的士族。 苏家商贾出身,自然入不了范立信的眼。 苏家与范家联姻,虽不是范氏主脉,但在外人看来,苏家还是高攀了。 苏沐慈听着范立新的言语,没有反驳。她内心是矛盾的。苏睢是个废材,苏沐慈清楚不过,可有人侮辱苏家,这是苏沐慈不愿看见的。 范立信继续嘲讽道:“你既然已经嫁做人妇,不要将心思都花在娘家。夫家病着,就要在府中伺候着。” 苏沐慈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苏府,我已经和夫君说过。” 范立信眉眼一挑,便是盯着苏沐慈,那目光仿佛是要吃人。 苏沐慈暗暗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若是无事,我先去苏府了。” 苏沐慈刚走几步,范立信的声音就从她的身后传来。 “过几日,范氏会派人来苏城。你安分些,不要闹出其他事来。” 苏沐慈只是走着,这些不善的言语她也早已经听习惯了。 ...... 一大早,虞知将那些官员送的礼物全部换成了银票,整整三万两,厚厚的一大叠需要用盒子才能装下。 郡守府中,虞知眼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这是苏城郡相城县的县令——张忠民。 张忠民身形板正,神情不矜不伐,在眸子的深处还有一些轻蔑和讥讽。他直视着虞知,没有因为虞知的官位而有丝毫的畏惧。 虞知依旧是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张忠民倒是先开口说道:“若是虞大人没有什么要问的,下官就先告辞了。下官不像是大人这般清闲,相城县还有一堆公务需要处理。” 祖安邦坐在一旁,没有插嘴。 今日一早,虞知就来了郡守府,让人将那些古玩字画都拿去当铺换成了银子。 而后,虞知又将张忠民叫到了郡守府。 祖安邦很想看看虞知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昨夜,祖安邦也想明白了一些。对于虞知来到苏城,前前后后的行为也都只是为了升官发财。 剿匪是虞知的任务,自然要能多快就多快。年纪轻轻就成为都察院正三品的左副都御使,出使南州。显然是年少有为,深得楚皇欢心。 平息匪患之后,又在百姓之中赢得好名声。 这一番巡狩,回京之后必然坐稳了正三品的官位。甚至将来成为当朝丞相也并非不可能。 至于这些钱财,呵呵,谁会不喜欢银子? 办差事的时候,顺便拿些银子,这是官场上的常有之事。 好手段,好谋算,果然这位虞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官至正三品,绝非寻常人可比......祖安邦心中暗暗叹服,已然觉得弄清楚了虞知的心思。 虞知抬手招呼道:“等等,等等。张大人何必这么性急呢。本官找你来自然是有要事。” 张忠民原本听说新来的督查御史为民请命,剿灭匪患是一个好官。他心中还暗暗敬佩。可没过几日,张忠民就收到了送礼的书函。 这是什么意思? 从苏城官员中收刮一番,明着做贪官? 张忠民心中不忿,自是人来了,却没有带任何“礼物”。 张忠民本就是寒门出身,通过青云试方才成为了一任父母官。他知百姓疾苦,也深知官场黑暗。可他不得不斡旋其中,如此也才能保一方安宁。 若是说苏城郡官员中谁最“吝啬”,那绝对是张忠民。 无论是谁去相城巡视,张忠民都从未私下设宴,一切都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张忠民心道:我就看看你这贪官要闹什么幺蛾子? 虞知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叠叠折子,他随手拿起一本折子说道:“张大人,你多年来执掌相城县政务,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相比其他的县衙,相城县的政务清楚明了,百姓也都没有什么怨言。难得的好官啊!” 这话什么意思,这贪官难道是想捏造一些疏漏,将我罢官?......张忠民思绪翻涌,大抵是有些被害妄想症。 虞知继续说道:“不过,你这一次却让本大人很失望!” 张忠民心中已经认定了虞知要拿他下手,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虞大人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张忠民说道。 虞知不满地说道:“说话这么冲,难怪一辈子只能当个县令。” 张忠民闻言,看着虞知的目光更是厌恶。 刚想要开口反驳,却听虞知说道:“苏城郡遭山匪洗劫,下辖六县皆有不同的损失。不过,总归是百姓遭难,和郡城县城里的高门大户没多大关系。如今,匪患平息,之后如何安置遭难的百姓也是一桩大事。” 说着,虞知将装着银票的盒子轻轻推了推,指尖点在盒子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哝。这里有三万两银票。不算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本官与祖大人还有许多事情,分不开身。因此,本官将此事交托给你,务必将这些遭难的百姓都给安置好!” 虞知淡淡地说着,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祖安邦和张忠民两人皆是心头疑惑。 祖安邦:这小子在搞什么?让官员送礼竟是为了安置百姓? 张忠民:这小子在搞什么?让官员送礼竟是为了安置百姓? 同样的内心独白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祖安邦终于明白了这些“礼物”的真正用途。此刻,祖安邦想着昨夜那份礼单,脸上着实臊得慌。 我以为你是贪官,没想到你一心为民! 这让我这个苏城郡守怎么办? 沉默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虞知喝了口茶,拍了拍桌子,说道:“张大人,你要知道其余五县县令,还有我的郡守祖大人都为了此事捐钱捐物。你瞧瞧你,就是来苏城吃个饭,什么事也没干。本官知道你清廉清贫,拿不出这些银子。无妨,出不了银子,就出力!” 张忠民这才回过神来,心头已然清楚,立刻说道:“下官领命。” 短短几句话,张忠民已经知道了虞知的目的。 所谓的敛财都是幌子,最终的钱财都是为了帮助百姓。 张忠民自然是愿意为百姓效劳。“请虞大人放心,这三万两银子一定会切实地落到百姓身上。一分一厘都不会浪费。”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些没给本官送银子的也叫上。不出钱,就出力。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留给他们。” “是。下官相信,他们一定愿意效劳。” 此刻,张忠民的态度很是谦卑。 虞知信不过祖安邦,也信不过其他人。索性想了一个送礼的主意,让这些官员自己暴露出来。 礼物越是贵重,这人就越是不可信。 安置百姓这些善后事宜接触到的银两颇多,一定要找一个清廉正直的人操持。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上门要钱 虞知又给张忠民交代了几句之后,虞知便是领着祖安邦离开了郡守府。 祖安邦还在懵圈之中,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虞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 虞知神秘一笑,说道:“找银子去。” “去何处找银子?”祖安邦不解。本以为弄清楚虞知举止的他再度开始迷惑。 虞知将三万两银子和安置百姓的重担交给张忠民,这样的举止别有深意。 祖安邦浑身不由得打起冷战。 看似敛财的背后,真正的目的是敲打苏城郡的官员。县令也好,郡守也罢,若非家底深厚,凭着朝廷的俸禄谁能够拿得出这些银子? 可不知情的祖安邦竟是直接往虞知设下的坑里跳。 如今,张忠民这些清廉刚直的官员反倒是得到了虞知的重用。 而祖安邦心中思考着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为官多年,竟是在这个少年身上栽了跟头,实在是不该。 祖安邦曾一度以为虞知要的“礼物”就是单纯的银子。谁会想到这少年要的这些银子是为了安置百姓。 贪财? 并非如此,虞知绝不是个贪财的人......祖安邦对虞知有了重新的认识,但也越发看不清虞知的真面目。 官场上的老狐狸,祖安邦见得多,往往也是游刃有余地面对。可对付这年轻的督查御史,他却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祖安邦永远也想不到虞知接下来的会做什么,背后的目的又是怎样的。 就像他不知道,虞知要带着他去哪儿。 两人走了一路,到了苏府门前。 祖安邦问道:“大人,你到苏府找银子?” 虞知抬头看着苏府的匾额,理所当然地点头道:“苏城郡中就属苏家最有钱,我不找他找谁?” “可这...”祖安邦为难道。 虞知摆摆手,问道:“祖大人,你说这三万两银子够安置苏城郡那些遭难的百姓吗?” 祖安邦想了想,说道:“自然是不够。下官核算了一次,至少还需三万两银子。” 虞知唏嘘道:“是啊,还需三万两银子。你府衙没钱,你该如何?难道就放着百姓不管?” “这...”祖安邦怎敢说放着百姓不顾。“这自然是不能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明白祖大人的难处。这不,我现在不正在为祖大人解决难题吗?” 祖安邦怎么也没想到虞知将主意打到了苏家的头上。他也抬头看了一眼苏府的匾额,心中升起了熟悉的那股不安的预感。 “祖大人,你说陛下若是知道这些成千上万的百姓无处安家,只能流落在山野之中。陛下会如何想?” 虞知淡淡一问,陡然间祖安邦脸上的笑意全无,心中更是瘆得慌。 祖安邦才刚上任苏城郡郡守,要是因为此事被罢官,此生晋升都会成为奢望。 忽然一瞬间,祖安邦心头闪过一丝杀机。如今虞知还没有拿他开刀,是因为虞知还没有寻到他的罪证。 倘若真是寻到了,那也唯有鱼死网破。 下一刻,虞知似乎觉察到了祖安邦的心思,用着极为冰冷的声音说道:“祖大人,你可知道游元矩的三百亲卫是怎么死的?” 祖安邦心头一凉,如坠冰窟。他有种心虚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 虞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苏家富甲一方,也该为这里的百姓做些事。祖大人,你是苏城的父母官,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虞知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让祖安邦陷入了两难。 祖安邦还从未做过这样的打算,他说道:“虞大人,你...我这...苏家的苏荣兴是临安郡的郡守,我与他也是旧识。我这......” “哦,原来苏家也有人当官的。既然如此,苏家更应该以身作则,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虞知理直气壮地说道。 很快,两人被迎进了苏府。 苏家除了老太爷之外,苏荣盛父子、苏凌,包括刚回苏府的苏沐慈也都在。 苏荣盛一脉虽然势弱,但苏荣盛作为长辈,也坐在了主位上。 苏睢坐在一旁很是尴尬,他曾经是苏城郡的郡守,现在无官无职,已经没了之前的荣光。 苏沐慈则是暗中看虞知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又很快分开。 唯有苏凌,他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祖安邦,心中不解,也不明白为何祖安邦会来苏府。 苏荣盛开口说道:“郡守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何事?” 祖安邦看了一旁的虞知一眼,虞知未曾表露身份,只当是祖安邦的随从。 “本官...本官前来是有一事请苏家帮忙。”祖安邦说道,“匪患平息,但眼下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未安置。所以,本官希望苏家能出些钱财,安置这些百姓。” 话音刚落,苏凌立刻看向虞知,而目光又很快挪开。 苏凌认识的祖安邦绝不是这么心系百姓之人。此番前来也定是被人逼得。而虞知...就算苏荣盛父子不认识的,苏凌在虞知入城便是瞧见过。 苏荣盛看了一眼苏凌,笑呵呵地说道:“郡守大人开口,我们苏家自然不能驳了郡守大人的面子。” 以往官府朝商户筹钱不是没有的事。官府往往会放一个布告,各家商户也都会配合地捐赠一些。 可像是祖安邦这般前来的还是极少数。 “一千两。”苏荣盛说道,“我们苏家愿出一千两银子,助郡守大人安置苏城百姓。” 祖安邦暗中看了虞知一眼,只见虞知嘴角微微弯起。他知道虞知定然不满意。 祖安邦似傀儡一般,干咳了两声。“苏家家大业大,一千两银子...真当本官是来要饭的吗?” 见祖安邦动怒,苏荣盛看向苏凌,他生性软弱,所以争不过二房,只是仗着苏家大爷的身份在苏城中作威作福。 此时,苏睢开口道:“郡守大人,这一千两银子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募捐之事本就凭自愿,就算是郡守大人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苏睢本就是丢了官位,心情烦躁。在他心中便是觉得是祖安邦抢了他的官位。 苏睢看着祖安邦心中恼怒,脸色自然也就不好看。 祖安邦也未曾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冷笑道:“好,苏荣盛,苏睢,你们父子两人还真是不错。” 苏睢更似纨绔一般,如今算是找到机会羞辱祖安邦一番。 虞知见状,走到一旁,安然地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开口道:“祖大人,看来你的面子也只值一千两银子。” 见到虞知这么悠闲的姿态,苏睢眸子一瞥,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又是谁啊?在苏府之内,是你想坐就坐的地方吗?” 苏凌诧异,心中冷笑。苏睢这个白痴,真不知天高地厚。 祖安邦也乐意看着眼前的好戏,惹了他祖安邦不要紧。一时间,祖安邦也还真拿苏家没办法。 可虞知呢? 这可是尊活阎王! 虞知看了一眼苏睢,这位上一任的苏城郡守。 “就你这样的纨绔也能成为苏城郡郡守。看来这南州府还真是乱。过几日,我倒要去江南城看看,这位南州知府到底是怎么当的。南州治下,什么人都可以当个官了?” 听着虞知的话,苏睢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立刻咽了回去。 虽然苏睢自视甚高,但也并非蠢笨。从虞知的话里,苏睢已然能够猜到虞知的身份。 苏荣盛同样如此,他急忙起身,恭敬地问道:“敢问可是督查御史虞大人?” 这般年纪,又是生面孔,难道真的是督查御史?......苏睢心中已经确认了九分,赶忙站起身来。他可以不将祖安邦放在眼中,但要是不将虞知放在眼中,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虞知在苏城郡做的几件轰动的大事都足以说明虞知的性情。若说跋扈,谁又能比得过手握尚方宝剑的虞知。 虞知冷哼一声,眉眼极为冷漠。 苏沐慈心中暗笑,看着战战兢兢的苏荣盛父子,又看向装模作样的虞知,心道:这家伙就是欺负胆小的。怎么不去吓一吓苏凌? 苏凌面不改色,打量着虞知,让人看不出心里的情绪。相比于苏荣盛父子两人的慌乱,苏凌自有一番从容不迫的气度。 难怪苏家大房一脉斗不过二房,光是这点姿态便足以见分晓......虞知暗中看了苏沐慈一眼,这苏沐慈会不会是外人所生,一点也不像苏荣盛这般愚蠢。 苏荣盛怎么也没想到督查御史竟然会扮作祖安邦身边的一个小厮。 一千两,着实少。就是看督查御史的面子,也不该这般少。 苏家每年孝敬官府的银子也有个十数万,这才生意亨通。 一千两算个屁! 虞知也不管苏荣盛父子两人,看向一旁的苏凌,开口道:“苏家大房打算出一千两银子,苏家的二房呢?怎么说?” 在外人眼中,苏家本就是一家。 虞知故意将苏家分成大房二房看待,自然是要看看苏凌的态度。 苏凌想了想,说道:“在下苏凌代表苏家二房,愿意全力配合虞大人和祖大人安置百姓。此间的一切银钱支出皆由我苏凌承担。” 虞知盯着苏凌,嘴角弯起。 他未曾想到苏凌会这般大方,竟然将安置百姓的重担都给揽了下来。 苏凌...格局很大。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失踪的孩童 苏凌的阔气给足了虞知面子,也让苏荣盛父子那抠门的姿态暴露无遗。 “好好好。”虞知拍手称赞,“苏家二房果然有气魄。” 苏凌顺势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苏荣盛急忙说道:“虞大人,我等也愿意为朝廷出力。” 虞知瞥了这对父子一眼,鄙夷地说道:“你们还是将说好的一千两银子送来就是。苏城各家所捐助的银两都会记录在册,一并呈报到京都。等到百姓安顿好了之后,相信陛下自会有嘉奖。” 虞知不再搭理苏荣盛父子,继而对着苏凌说道:“苏公子,接下来会由相城县令张忠民张大人负责此事,到时候他会来苏府找你。” 苏凌不解此事为何会交给张忠民,嘴上依旧说道:“在下明白。” 因为有了苏凌的慷慨相助,虞知就不用挨家挨户地去要银子。 虞知知道这些银子并非苏凌心甘情愿。但苏凌更知道这些银子若不给只怕苏家的生意将会越发难做。 这些年,苏家生意兴隆,蒸蒸日上,许多生意往来都带着一些灰色。 可大可小的事情自然就要花钱消灾。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是过了十日。 无花早已经来到了苏城,每天都是帮着百姓修建房屋。出家人入红尘,每一步都是修行,每一点小事也都是修行。 虞知则是住在了驿馆中悠然度日。 这段时间没有隐藏踪迹的必要。虞知就是要让苏城郡的官员知道他的行踪,以免生出乱子。 十日的时光,虞知开始了右臂经络的修行,将小人图记载的左臂经络贯通之后,虞知明显感觉到左臂的力量远超右臂。 第十三条经络中一次又一次地流动着真气。 仅是半个时辰,虞知脸上身上全是汗水。 《小人图》的修行最费真气,将真气倾泄一空之后,真气恢复的速度也逐步提升。 日子久了,虞知也发现了这些微小的变化。 张忠民接手安置百姓的事情之后,隔三岔五就会和虞知汇报进度。 苏城附近的村落很快就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模样,下辖六县的村子还慢一些,也在逐步地重建当中,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今日苏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孩童失踪?”虞知皱起眉头,光是听苏冀的讲述就已经觉得不寻常。 苏冀惭愧地说道:“苏城军的将士守卫百姓临时的住所。可近日来连续走失了几个孩童。起初将士以为这是孩子贪玩,而这些孩子迟迟没有回家。将士们找遍了附近也没有寻到。” 李骏也在站在一旁,不敢直视虞知。自从,苏冀官复原职之后,李骏心中隐隐有种威胁感。 他知道论军功,论军中的声望,他都比不上苏冀。若想争这个主帅之位,恐怕并不容易。 李骏接过话茬,说道:“末将猜想这并非简单的孩童走失,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虞知仔细思索着,片刻之后说道:“带我去看看情况。或许能够有什么发现。” 虞知从山中城带回来两三百的孩童,有些寻到父母,又或者还有家人在世。可过去了许多日,此处还剩下三十多孩子无依无靠,如团团一般再也没有了亲人。 这三十多个孩子成了孤儿,留在临时居住的院子之中。 走进院子,苏冀说道:“这里原本有三十四个孩子,这几日走失了六个,还有二十八个孩子在院子里。事情发生之后,我让将士加强了巡逻。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 虞知看了一眼院子,说道:“会不会是被人贩子掳走?” 苏冀摇摇头,说道:“不太可能。要真是人贩子,我们不会一点线索也查不到。” 虞知运转真气,双眸盈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而可惜的是,虞知啥都没有看见,这些查案的事情,终究是要交给官府来做。 “祖安邦呢?发生了这些事,他人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祖安邦就出现在了虞知的眼前。 “虞大人,下官来了。”祖安邦急冲冲地赶来。 没喘几口气,祖安邦就是忙不迭地说道:“下官...一听到此事就讲青楼、赌坊都封了,漕运码头和城门也都下令严加审查。若真是人贩子所为,一定逃不出天罗地网” 虞知淡淡笑道:“你倒是及时。” 祖安邦心中恼火,要是此事发生在平日,便是风平浪静。几个孤儿走丢了就走丢人,又有什么可惜的。 可这些事发生在御史巡查之时,这是有人想要搞我? 祖安邦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官位保不住。 祖安邦信誓旦旦地说道:“请虞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亲自督办此事,抓住幕后元凶。” 虞知看了祖安邦一眼,没有多说。 走在苏城郡的大街上,虞知思绪纷飞,眼中疑惑。 山中城里就有孩童被贩卖,现在失踪的孩童会是同一批人所为吗? 要真是人贩子,这些孩子会被卖去哪里? 这些人贩子又藏匿在何处? 虞知本是打算匪患之事了结就离开苏城郡,去往剑庐求剑。 可现在看来还要再拖一拖。 查案不是虞知的强项,但是阴谋诡计是虞知的拿手好戏。 虞知回到了小院中,他要将自己重新隐藏起来。或许光明正大的身影不足以震慑宵小,那就没入黑暗之中惩奸除恶。 ....... 京都,清晨的承明殿充满着各种争吵。 这或许是萧元德登基以来最为“热闹”的一次早朝。 萧元德淡然地看着殿中那些大臣的争吵,心中却是露出几分笑意。作为皇帝,萧元德最怕的是朝堂之上和和气气,一片安详。 朝堂上的安详也就意味着瞒上欺下,蒙蔽圣听。 真到了那时可能正是亡国的开端。 争吧,争吧。闹起来才有意思......萧元德老神在在,一直没有制止这些朝臣互相攻讦。 所谓的唇枪舌剑也就是眼前这般了。 黎修远等这些朝中重臣也都是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观战”,至此还不是他们发声的时候. “陛下,那虞知在苏城胡作非为,公然想苏城郡官员收受银两。简直目无王法!请陛下惩治此人,以振朝纲!” “白大人,此言差矣。虞大人去往苏城,短短几日之间就平息了匪患,还查出了游元矩勾结山匪一事。据我所知,虞大人将三万两银子都用作了百姓安置一事。” “可他还公然逛青楼,堂堂御史,行为如此狂悖,实在有失国体。请陛下制裁虞知,以止此番淫靡之风。” “哟,白大人倒是清心寡欲。听说,前几日白大人在怡红楼里豪掷千金,春宵一刻便是有三位倌人伺候,白大人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污蔑,纯属是污蔑。” “污蔑?陛下,承明殿中微臣不敢胡言,那一夜许多人都看见了。难道白大人真是叫了三位姑娘彻夜长谈吗?那倒可以说是微臣污蔑白大人。” 一时间,一阵难以压抑的笑声充斥在承明殿中。 一向严肃的大殿之上也有了许多轻松的意味。 高居在上的萧元德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话说到这份上,萧元德知道自己应该开口制止这一场闹剧了。 “虞知行事虽然不同寻常,但也都在情理之中。除去一些举止欠妥,重要的是短短几日,虞知平息了匪患,安置了流落的百姓。这是朕派遣虞知前往南州府的目的。” “你们所言倒是提醒了朕。虞知朝着一郡官员收受三万两,这些官员是如何拿出这三万两的,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萧元德的问话让整个承明殿的气氛又冷了几分。 “江清!” 江清立刻站了出来,应声道:“臣在。” “都察院替朕监察百官,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臣知罪。”江清下跪说道。 “看来朕让虞知巡狩南州,还真是找对人了。南州富庶,南州的官员也都这么富庶。让虞知好好替朕查一查这些富庶的官员。” “微臣领命!” 萧元德“教训”完江清,又是看向韩鞅。朝中发生了许多事,大小都要萧元德操心。 可最让萧元德担心的事却不能在承明殿中议论。 早朝之后的御书房中,秋劲风早早就在此等候。经过余竹月的治疗,秋劲风的精神头远比之前要好太多。 唯有秋劲风自己的知道任何药物都敌不过岁月。 萧元德开口道:“虞知奏折中所言在山中城里发现了夜鬼的踪迹,楚王甚至与夜鬼勾结。你觉得此事有几分真假。” 山中城的夜鬼之事是虞知另外呈报,唯有萧元德和秋劲风知晓。 秋劲风说道:“陛下是怕虞知扯谎,硬是将楚王和夜鬼扯上关系,意图让陛下出兵?” 揣测帝心是身为臣子的大忌,但在秋劲风这里却是算不得什么。 萧元德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虞知在苏城的所为,忽然又是无奈地一笑。 “朕着实没有想到虞知会这么快就平息了匪患。虞知的能力有目共睹。可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若是急于复仇,难免会拿朕做刀。而项籍此人虽然贪权有野心,但不至于和夜鬼勾结。” 秋劲风沉吟道:“陛下所言极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失踪已久的叶清欢 秋劲风心中觉得虞知的胆子颇大,从他南下之前朝萧元德要诚意就可以看出,虞知从不在乎什么皇权。 不过,秋劲风话锋一转,又是说道:“陛下,老臣以虞知的性情他不会在此事上欺瞒陛下。” 秋劲风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在萧元德给他看这封奏折之前,虞知的书信先一步送到了秋若若。 给秋若若的书信,便是要给秋劲风。 虞知会欺瞒萧元德和秋劲风,但虞知绝不会欺骗秋若若。 萧元德看向秋劲风,似乎不满意秋劲风的回答。 只听秋劲风继续解释道:“虽然虞知性情飞扬,思路不同于常人,但是他亦是心肠柔软之人。他能够毫不犹豫地帮助郭永年之女郭娴杀上苍山,便足以见他热血正直。因此,老臣以为此事不论真假,陛下不妨让人暗中查探一番,总归是不会错的。” 萧元德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如今的人间并不太平,一场浩劫随时都会爆发,如天灾一般将整个人间给倾覆。任何的细微之事都可拉开浩劫的序幕。 忽而,萧元德问道:“老太傅,你觉得项籍破境有几分希望?” ...... 江南城的楚王府没有那位威严的王爷,但府中的红衣女子依旧日日在庭院中品茗看书,仿佛永远都不会厌倦一般。 燕云十八骑第二骑——红衫女。 红衫女操持着项籍麾下所有的军务事宜,各军主帅需要申报之事,皆是由红衫女谋断。 此刻,曹令跪在红衫女身前,低下头颅,眼中难以掩饰的愧疚。 燕云十八骑之间本不需如此。但身为军中将领,曹令丢了山中城,已然是失职。他正向红衫女请罪。 红衫女跪坐在桌前,桌上白色的瓷杯之中盛着褐色的茶汤,淡淡的雾气飘出,带来一股浓郁的清香。 红衫铺地,玉手执笔,雪白的纸上落笔生花,远远一瞧,只剩下一副宁静平和的风景。 良久之后,红衫女放下笔,将瓷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方才想起眼前还有跪着一人。 “与你交手的少年叫做虞知。”红衫女淡淡地说道。 对于曹令所说之事,红衫女对于眼前的茶汤更感兴趣。 曹令微微一怔,说道:“虞知,是那个三先生去北境追杀的少年?” 红衫女倒了一杯茶水,看向曹令,开口道:“是他。不久前,虞知奉楚皇之命,巡狩南州。只不过,我没想到虞知会这么快发现我们的秘密。” 曹令说道:“沧州府那一座山中城也被虞知发现了。” “既然是发现了,一处还是几处就都不重要了。”红衫女放下茶杯,起身说道:“主上还未走出孤天塔,在此之前,整个南州还不能乱。” 曹令眸子一冷,沉声道:“我们需要怎么做?” 红衫女拿起一封书函,交给曹令。在曹令到来之前,她已经听闻了苏城郡发生的事。不仅是苏城郡,整个南州府大大小小的事也都会传入这座王府之中。 所以,红衫女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南州府不允许有这样的少年存在。” 曹令接过书函,没有看,就这样离开了王府。他相信红衫女,这种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 在南州府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红衫女帮助项籍奠定了南州的基业,养兵屯粮,将南州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颇有一副巾帼不让须眉,运筹帷幄之中的气概。 曹令刚走片刻,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在红衫女的身后,他仿佛从未存在,又仿佛一直都在。 身影带着面纱,面纱之下的脸型轮廓,不难看出此女子该是一位美人。可现实却那张脸上伤痕斑驳,大大小小不知经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光是这张脸若是初见之人定会大惊失色。 女子身影如灵蛇般细软,尤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韵,只是可惜那张恐怖的脸让人害怕。 “要我去杀了他吗?”女子说道。 红衫女摇了摇头,重新拿出来一个瓷杯,斟满茶水。 褐色的茶汤杯子中旋转,然后香气渐浓。 “李浩渺还在江南城,三先生他们都不敢妄动。我等最好等着主上从孤天塔中出来。若是主上破境,方能应对李浩渺。否则,一位剑道宗师足以抵得上我南州所有兵马。” 女子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我一直都在暗中行动。或许李浩渺不会觉察到我离开江南城。” 红衫女还是摇摇头,说道:“或许吧。李浩渺未见过你,你若是隐匿气息前往苏城,也许有一线可能。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红衫女继续解释道:“咱们那位世子殿下要来了。前两日,他特地嘱咐过,将虞知留给他。呵呵,世子若是愿意为主上出力,我等何必拦着。这些年的福气和培养也该让世子做出回报了。” 女子又是说道:“当年,世子被带回王府只是婴儿,恐怕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红衫女一愣,旋即笑道:“这些年,他跟在主上身边,竭尽全力地讨好主上。他应该也发现了些端倪。明眼人都能看出,若是没有那个女人在场,主上可从未装出过父慈子孝的情分。” 女子心中没有半分可怜,若是项景昊没有被带回王府,一定会饿死在某个街巷中,而后那具瘦小的尸体也被丢尽臭水沟中。 红衫女看淡了世间的凉薄,心中生不出任何同情。 她淡笑了一声,说道:“每个人活在世间都有各自的用处。世子的出现也有他该完成的任务。” 话音刚落,女子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遁入空中。 而新沏的茶汤依旧散发着热气,一口未饮。 红衫女叹了一口气,“真是浪费了这好茶。” ...... 江南城中无数的亭台楼阁林立,清风拂柳,吹动一池春水。 江南城不似京都的威严,它更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处处充满着朝气与活力。 一片竹林之中,竹叶苍翠,在风中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风起剑舞,无数的剑光在竹林间涌动,如风吹,如雨打,回荡在整片竹林之间。 一片片竹叶纷纷飞落,然后在半空中一分为二,变成两片更薄的竹叶。 世上不会有生出两片一模一样的竹叶,但在剑光之下,所有的竹叶都有了自己的“孪生兄弟”。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剑光消散,从竹林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正是叶清欢,那一夜之后他被三先生所擒,这一路就到了江南城。 而在这一路中,也发生了许多曲折之事,让叶清欢暂留在江南城里。 在叶清欢前方不远处的亭中,白衣女子走出,女子手中抱着古琴,淡雅脱俗,仿佛融入眼前的山水之中,浑然一体。 叶清欢望着女子,开口道:“你的琴道又精进了。很快就能够踏足开碑八品。” 白衣女子不是他人,正是燕云十八骑的第四骑——司琴雪。司琴雪的师傅是上一任的第四骑,因而她也成了燕云十八骑的其中之一。 司琴雪也看向叶清欢,想了想说道:“你的剑道已经有了方向。将来你的修行进度会超过我。” 两人同样白衣,也同样冰冷的人。两人间的对话简单而又直接,那些夸赞也朴实无华,没有一点修饰。 “走吧。陆姨在等我们。”司琴雪说道。 下山的山道并不长,幽深静谧,少有人烟。 白衣胜雪的两人已经走了不知多少次,相伴而行,不曾言语,耳边只剩下蝉鸣和鸟啼。 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不善言语,也不想言语。 没走几步,李浩渺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李叔(李前辈)。”两人同时开口道。 李浩渺先是看了司琴雪一眼,然后再看向叶清欢。 司琴雪懂眼色,随即先一步离开。离开前,司琴雪不忘说道:“我在山下等你。” 叶清欢应了一声,便是看向李浩渺,他问道:“李叔,是虞知来江南城了吗?” 李浩渺笑着摇头,却是打量着叶清欢,脸上闪过一些打趣的神色。 “小鱼儿还在苏城,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来江南城。不过,燕云十八骑都被我盯着,要真想对小鱼儿动手。他们走不出江南城。” 叶清欢则是说道:“虞知独自南下,身边没有强者护卫。燕云十八骑正想对他动手,恐怕会很容易。” 李浩渺眼珠一转,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可以让燕云十八骑损失一员大将。不过,这件事需要你出手。” 叶清欢眸中闪过凶戾的光芒。“什么主意?” 从北境开始,三先生穷追不舍的追杀让叶清欢也记恨上了。 尤其是陨星崖那一次,若非出现了奇迹,虞知和黎晚桐早就坠崖而死。 李浩渺俯身在叶清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紧接着叶清欢的脸色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清欢,这件大事就交给你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事要成,可比将三先生这些家伙都杀完,还要来得过瘾。哼哼,我倒要看看项籍会是什么脸色。” 叶清欢不再搭理李浩渺,朝着山脚走去。 “哎,你小子别走啊。好好想想,司琴雪那丫头不错,你们两个挺般配的,你将她娶了,又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又给小鱼儿除了一个大敌,一本万利的买卖!”李浩渺后面大喊道。 随即,叶清欢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李浩渺故意喊话,声音足以让司琴雪也听见。 还在山道上的司琴雪脚步一滞,眸中杀过一丝杀机。而后又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唉,剑道宗师,打不过! “小鱼儿传信,寻你帮忙。一切都在信中。” 李浩渺的声音再度在叶清欢的耳边响起,一封书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七章 苏家父子 ...... 小院中,苏沐慈依旧带来了一些糕点,然后娴熟地煮茶斟茶。 对于南州府的女子而言,煮茶的手艺像是生来就会的。苏沐慈是苏家的长女,自小学习琴棋书画,这些技艺自然也都会些。 虞知朝着秋千上的团团望去,说道:“苏城中有孩童失踪,你带着团团,要小心一些。” 苏沐慈自然也听闻了这样的事情,应了一声,随即说道:“现在可有线索?” 虞知摇摇头,“没有。苏冀已经加强了守卫。不过,之前失踪的那六个孩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的人贩子所为。” 直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三天,虞知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关键。 匪患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督查御史还在苏城之中,就有人敢从苏城军眼皮子底下掳走孩童。 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若是为了拐卖孩童,为了这点银钱,所要冒的风险也太大了些。 虞知继续说道:“这三日,从山中城带回来的孩童没有出事。可苏城中也有一些百姓的孩子失踪了。我觉得对方是另有目的。或许,再等几日就会有结果。” 祖安邦的调查始终没有结果,反而苏城中的孩童一个接一个地失踪。这让祖安邦夜不能寐,以往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 笑,只怕是案件未告破之前,再也笑不出来。 “对了,苏凌还有什么异样吗?”虞知问道。 苏沐慈曾经说过,苏凌时常夜间出门,不知行踪。 苏沐慈细细思索,说道:“近日,苏凌还是那般不知行踪。往往是清晨时分回府。若说异样,他能够为百姓出银子,这才是最大的异样。” “哦?为何这么说?”虞知好奇地问道。 苏沐慈说道:“在我的印象里,苏凌继承了二叔的精明,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以往苏城郡遭灾也不见苏凌出人出力,如今这般慷慨大方,着实令人吃惊。所以,我想苏凌一定有他的目的。” 在苏城郡中,虞知唯一觉得还有几分可信的就是苏沐慈,至今为止,苏沐慈未曾骗过虞知。 虞知淡淡一笑,说道:“不管他目的如何,总归是帮那些百姓解决了大问题。” 虞知又看向苏沐慈,忽然一笑,说道:“想起那天你那个胞弟苏睢的做派。苏家大房一脉斗不过二房,实在正常。也不知苏睢当初是如何当上这苏城郡的郡守。” 苏沐慈不介意虞知这么说,苏睢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好大喜功,骄奢淫逸,若非之前顶着个郡守大人的名头,不过是个纨绔公子罢了。 “我父亲和苏睢要早知道你的身份,肯定开口巴结。而不是那一日的态度。在他们眼中,祖安邦只是抢了苏睢官位的仇人,又怎会帮他?”苏沐慈淡淡地笑道。“如今,苏睢还想着在府中寻个官职,让我拜托在工部任职的范家公公说些好话。” 虞知心中思索一下,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苏沐慈看向虞知,对方眼神纯净,没有掺假的意味。 可苏沐慈还是摇摇头,说道:“虽是血脉相连,但我了解苏睢,他做个纨绔便是此生最大的福分了。” 虞知哈哈一笑,问道:“可若是没有苏睢的官职,你在苏家和范家的处境又会是艰难许多?” 苏沐慈微微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即便如此,公子愿意为了我,而让一个纨绔成为一方官员吗?” 瞬间,虞知一愣。以他的权力,在苏城郡中给苏睢讨个官职并不难。可真如苏沐慈所言,让苏睢做官真的好吗? 苏沐慈心中轻叹,她早知道虞知的答案,但知道答案时,心中也微微遗憾。 她心中安慰自己,本就是萍水相逢,怎能期望太多。 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苏睢不是个当官的料子。” “不过。”虞知说道,“我当初说过的话依旧有效。”、 苏沐慈心头一颤,眸底闪过一抹亮光,眉眼间便是荡漾出一些不一样的意味。她故意说道:“公子曾经说过什么?” 虞知坦言道:“助你掌控苏家。你既认我为主家,主家也得护着你,不是吗?” 苏沐慈微微一笑,更是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成熟韵味。 虞知帮助苏沐慈并非别无所求,苏家是苏城郡的首富,若是能够掌控苏家,也便是掌控了苏家的财富,将来与项籍相斗,不仅仅是武道境界,还有项籍麾下的千军万马。 虞知要有属于他的顶尖战力,更要有自己的人手。 这一切都需要钱财的支撑。 入夜之后,苏沐慈早早将团团带回了范府,如虞知所言,孩童失踪的案子还未查清,苏沐慈带着团团也要多一些谨慎。 而虞知也离开了小院,翻墙溜进了苏府之中。 目前没有任何线索,但苏凌昼伏夜出让虞知有些好奇。堂堂苏家的少爷,手中钱财不可胜数,这夜里出没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月明星稀,一道黑影穿过长廊,行走在房屋的阴影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远处的书房中传出谈话的声响,虞知站在窗户的一旁,背靠着墙壁,将自己隐匿于黑暗中。 书房中点着烛火,苏荣盛和苏睢父子两人正在长吁短叹,脸上满是愁容。距离上次虞知前来苏府已经过了十几日,直到近几日苏睢才得知那位督查御史竟是跟着自家姐姐苏沐慈的商队一路南下。 苏睢立刻将此事告诉了苏荣盛。 父子两人本就因为那一日得罪了虞知而后悔,现在得知苏沐慈和虞知相识,心中已然怒火冲天。 “爹,你说那个苏沐慈怎么能这样?明知道那个少年就是虞知,也从不曾提醒我们一声,就是事后也一直闭口不言。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苏家的人?”苏睢愤愤地说道。 苏荣盛也恼怒,明明可以巴结虞知,却莫名其妙地得罪了虞知。 “要早知道那个少年就是御史大人,就算十万两,我也愿意拿出来。可偏偏...唉,沐慈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睢同样斥责道:“我这姐姐一点用处也没用。自从嫁到了范府,飞上枝头之后,事事都瞒着我们!” 苏荣盛父子两人将一切都怪到了苏沐慈的身上,却不知自己当日的嘴脸是何等令人作呕。 苏荣盛脸色阴沉,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将你姐嫁给范家那个药罐子,既是攀上了范家这棵大树,也让你一步步成为苏城郡郡守。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谁知道会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范家的人又是娶了苏沐慈,还收了咱们这么多银子,才换来的官位就这样没了!”苏荣盛等着苏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睢扭头,低声辩驳道:“我哪知道这匪患久久未除,还有那个游元矩竟然敢勾结山匪。倒霉透了!” 虞知在书房外的窗户听着这一切,神色渐冷。 他远没有想到苏沐慈的婚事竟是一桩交易。 苏沐慈嫁给范府的大少爷,换来苏睢步步高升,直至两年前成为苏城郡郡守。 虞知脑海中浮现出苏沐慈的身影,心道:她恐怕还不知道此间的内幕。 亲生女儿被称作交易品,用一桩婚事,只为了换取一个官位,却不顾亲生女儿的幸福。 不知道苏沐慈知道此事,会做什么感想?......虞知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着这父子两人丑恶的嘴脸。 苏荣盛喝了口水,自从苏睢被罢官之后,大房一脉的生意多了许多阻碍。以往有苏睢这位郡守罩着,谁人见了都会给几分薄面。 此时,苏睢脸上多了几分喜意,阴险地笑道:“爹,你是姐姐和这位御史大人一路同行,可为何要装作不认识?” 苏荣盛不明白苏睢的意思,皱起眉头,说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苏睢咧着嘴角,双眸发亮,说道:“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御史大人年纪轻轻,你说他会不会对姐姐有心思?我可听说,京都的那些公子少爷不似咱们南州府的年轻人,他们最是喜欢成熟的女人。” 苏睢说着,挂着淫邪的坏笑。 而苏荣盛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苏睢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姐姐必然和御史大人认识,这一路上的交情,让姐姐带句话,咱们摆酒赔罪,顺便与他结交一番,不就消除了以往的误会。据说,这位御史大人收了苏城郡官员的许多银两,又去欢意楼一夜春宵。这等贪财又好色的人,最好拉拢了。” 虞知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贪财又好色,唉,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那三万两银子的内幕也唯有张忠民和祖安邦等人知晓,但那一场酒宴却是不难打听。 “匪患平息之后,这苏冀不就官复原职了?让姐姐求一求这位御史大人,我的官位可能还真有所转机。”苏睢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官场上哪有一直的过错,将过错全推到游元矩头上,这事肯定能成。” 苏荣盛看向苏睢,拍了拍苏睢的肩膀,说道:“你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竟是能够看到这一步。” 苏荣盛赞同道:“不如明日叫你姐姐来一趟,先问问情形。若是御史大人针对沐慈有意......罢了,还是我去范府一趟。这事问得清楚些好。” 父子两人已然打定了主意,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机会。 书房外,虞知的身影消失不见。 苏荣盛和苏睢阴暗的心思被他知晓,心中的鄙夷也就多到了极致。 此时,虞知正如鬼魅一般,跟在苏凌的身后。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八章 苍火现身 晴朗的月夜不需灯笼照亮就可前行。 幽深的小巷中,苏凌走得很快,时常还会停下脚步,朝着四周观望以确保无人跟踪。 虞知是开碑强者,自然不会被苏凌发现,而苏凌又怎会想到,开碑强者会跟着他这么一个凡人。 “形迹可疑,不知道究竟在搞什么鬼。”虞知嘀咕着,不敢放松警惕。 一炷香的时间后,虞知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纳闷道:“怎么又是这儿?” 苏凌在这片巷子里已经走了一炷香,整个巷子都被走遍,最终还是回到了街口的小院前。 苏凌的谨慎也超出了虞知的预料,为了防止有人跟踪,足足绕了一炷香的时间。 下一刻,苏凌推门而入,院门又再度合上。 虞知躲在暗处望着院门,想着是否翻墙进去探查。而虞知担心的是打草惊蛇,只怕院门之后也有强者坐镇。 正当虞知犹疑之时,吱呀一声,院门打开,苏凌再度从中走出。 虞知看着这座小院,又朝着四周望去,记住这个地方之后,快步跟上苏凌的脚步。 可下一个拐角之后,苏凌已经不知去向,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虞知疑惑,心中诧异。 跟丢了? 虞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跟丢。 可确实眼前已经没有了苏凌的身影,再不远处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也没有与苏凌相似的身影。 奇怪,他人呢? 虞知不解,转身便是朝着之前的小院走去。 此时还没有到夜半,所以苏凌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虞知在小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翻墙而入。 黑夜静悄悄,除了街巷里还有游玩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小院里没有半点其他的声响。 真气涌动,双眸含风。 虞知很谨慎地观察着黑暗中的一切,小院中几间小屋,房门都是关着的,但就算隔着房门,虞知也能感知到小屋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虞知很快地查看了一遍,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许多地方都积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许久没人居住。 苏凌为何要来这么一个没人的院子? 虞知走在小小的院子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苏凌来此,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虞知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小院一定有古怪。 就在虞知打算继续探查的时候,心中突生一股危机之感。 虞知神色一变,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在虞知的周身。 下一刻,虞知身形变换,消失在小院中。 强大的气息让虞知生不出继续探查下去的心思,此刻虞知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这样的气息,虞知只从李浩渺身上感应到过。 可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小小的苏城里? 虞知飞檐走壁,身形灵活迅速,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想要逃避对方的追击。 可那一道气息始终笼罩虞知的周身,像是恶鬼索命,死死跟着虞知。 更让虞知吃惊的是,对方还一直没有暴露方位,他就像是个猎人,早已经在四周布下了陷阱,欣赏着虞知狼狈逃窜的模样。 一道光华在虞知的身后出现,比飞矢更快,轰向虞知的身躯。 虞知扭头一看,腾空之际,强行转动身躯,光华贴着虞知身前,只有丝毫的差距飞射而过。 近在咫尺,虞知更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一道光华足以震碎虞知的《金钟罩》,然后贯穿虞知的身躯,杀死虞知。 这也是虞知拼死躲闪,而不是施展《金钟罩》硬扛的原因。 对方的实力显然比虞知要强悍太多,硬扛就是自寻死路。 该死,到底是谁,就是三先生也没有这样的实力!叔不在身边,竟然遇上了这样的敌人,,,,,,虞知暗骂倒霉。一时间,他想不到有何人能够帮助自己。 就算是开碑八品的曹令,虞知也有信心一战,打不过,定是能逃。 可现在的对手显然远超虞知的境界,就算不及李浩渺,也已经臻至开碑九品。 横跨两境而战,虞知目前还做不到。 整个世间宗师屈指可数,但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是极少,十万大山的宗门中,也唯有顶尖十数宗门之主才是开碑九品。 又是过了片刻之后,光华再度从虞知的身后绽放。 如流星划过,虞知双脚点地,踩在院墙上,一个翻身躲过光华! 紧接着只听到轰隆一声,院墙倒塌,地上炸出一个一米多深的深坑。 烟尘四起,让黑夜变得更加混乱。 附近的百姓也听到声响,可没有人敢探出头来张望。百姓的心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恐惧。 虞知心头发凉,旋即转身冲进烟尘之中,不远处就是苏城的城墙,城墙下驻扎着苏城军的军队这也是目前虞知唯一能够依仗的力量。 就在虞知冲入烟尘中的时候,一只大手从眼前的黑暗中探出。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苍老如枯树的树枝,但遒劲有力,直逼虞知的咽喉而来。 虞知瞪大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倾倒。 但那一只大手更快,更为迅猛。 “金钟罩!”虞知目光镇定,真气飞快在体内运转。 铛! 金钟虚影出现,紧接着化作无数金光幻灭。 大手轻而易举地击碎虞知的金钟罩,所向披靡。 危机像是洪水奔涌,要将虞知给吞没。 轰! 一道符箓在夜色中流转光芒,符箓上的三分之一符文不断充盈真气。 赤火符箓! 黑暗中那只大手的主人目光微微一滞,没有追击。 一场爆炸在两人之间爆发。就算虞知知道赤火符箓的爆炸也会波及自己。 这是断尾求生的抉择。 铛! 金钟虚影再度浮现,挡下赤火符箓的伤害,而虞知的身影也被轰飞出去数十米远,接连撞倒几道院墙之后方才倒下地上。 鲜血从虞知的头上留下,手臂腹部也多了灼烧的血痕。 那股焦灼的刺痛感从身上各处传来,一下子就让虞知清醒无比。 虞知睁眼,朝着身后猛地翻身,警惕地看着远处的黑暗。 他刚想要逃,可远处的黑暗中传出声音。 “你又将赤火符箓给完善了一些的,看来当初传你赤火符箓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这声音让虞知感到有些熟悉,而对方明显是认出了赤火符箓。 难道他是....... 虞知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眸子变得清亮无比。 “苍火前辈,没必要一见面就是杀招吧。” 能够认出赤火符箓的本就不多,而能知道赤火符箓传承的人也唯有苍火和虞知两人。 苍火将赤火符箓的符文传授给虞知,不成想师傅领进门,这徒弟青出于蓝,将三分之一的符文又做了修正,全然可以催动不完全的赤火符箓。 苍火从黑暗中走出,从北境到南州,苍火一步步紧跟着虞知的踪迹,最终才到了苏城。 “你小子盗取碧落青炎,毁我苍山传承,欺骗苍山满门,今日老夫就要将你斩杀,取回碧落青炎,洗刷苍山的耻辱!” 苍火义愤填膺,今夜寻到虞知之时,心中的怒火全部爆发。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虞知反而没有之前的恐惧。他撇撇嘴说道:“苍火长老,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卑鄙无耻。好歹我也为你修正了赤火符箓的符文,不是吗?” “呸。”苍火啐了一口,说道,“要是知道你不是我苍山弟子,老夫怎会将赤火符箓传授给你?” “反正你传也传了,碧落青炎也在我这儿,你想怎么办?”虞知无赖地说道,“杀我?你真不怕李浩渺杀到苍山?对了,你应该知道苍山封山的事。苍水勾结夜鬼,这不是我害的吧。再说了现在是碧落青炎不想回去,又是我硬要留着他。” 说着,虞知身边飘出了一团青色的流云火焰。 碧落青炎一瞧见苍火,便是往虞知的身后躲,像极了离家出走的孩子见到了父母。 在苍山,这老头最是可怕。 “哝,你瞧瞧。这小家伙已经有了灵智,不想被你们圈养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 苍火盯着碧落青炎,冷哼道:“碧落青炎是我苍山传承至宝,绝不能流落在外。” 苍火催动真气,施展《控火诀》想要制伏碧落青炎。 可碧落青炎一溜烟,就钻进了虞知胸前的将甲里,他很早就发现了这将甲足以隔绝武技。除非将甲的主人要将他唤出,否则就是《控火诀》也无能为力。 果真,苍火施展《控火诀》扑了个空。 碧落青炎跟着虞知这么久,心智成长得极快。从虞知身上学到的心思可不止一星半点。 老头,还想关我,做梦去吧! 虞知摊摊手,无奈道:“前辈,你又何必强人......强火所难呢?” 苍火瞪着虞知,怒道:“无耻小贼,不将碧落青炎交出来,老夫先杀了你!” 苍火知道这一定更是虞知搞得鬼。当初,虞知能骗过了整个苍山,如今小小碧落青炎还能逃出虞知的手掌心? 虞知更是强硬地说道:“我要是死了,苍山的数百年传承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天下宗师寥寥数人,幸运的是,我叔叔是李浩渺。前辈,你觉得整个苍山能够拦得住李浩渺吗?” 苍火脸色极冷,论口舌之利,他远不是虞知的对手。 但虞知所言不无道理。 回想起刚才的凶险,虞知要是真死了。 李浩渺会不会灭了苍山? 答案是肯定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交易 虞知眉头一挑,平息住体内的伤势,说道:“前辈,如今两难,碧落青炎不愿跟你走,你也不能杀了我,夺走碧落青炎。不妨听听我的建议。” 这小子有诈! 苍火脑海中冒出这五个大字,神情谨慎,目光狐疑地说道:“你小子又憋了什么坏主意?” 虞知露出一副无辜的脸色,说道:“苍火前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刚才你差点杀了我,如今我还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人很好商量吗?” 苍火冷哼一声,却没有多说。 虞知继续说道:“我可以将碧落青炎交还给苍山,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苍火一听,忍着怒气。碧落青炎本来就是苍山的至宝,怎么听着虞知的口气,这东西就是他的了。 迎着苍火的目光,虞知说道:“如今苍山封山三年,前辈不妨跟在我身边,一来我需要前辈保护我,二来我可以协助前辈完善赤火符箓。三年时间,相信以前辈的造诣,刻画出剩下的符文不难。三年之后,前辈完全可以带着完整的赤火符箓和碧落青炎回归苍山。” 虞知的话很诱人。 赤火符箓是苍火此生的心愿,可穷尽前半生之力也堪堪画出了三分之一的符文。他曾以为此生无望。 可虞知的出现给了苍火希望。 在苍山时,虞知已经证明了他可以帮到苍火。虞知也知道这道赤火符箓若是能够完成,也只会出于苍火之手。 苍火沉默着,现在的沉默不难看出他的心动。 不能杀了这个小子,否则李浩渺会杀上苍山。可强行夺取碧落青炎也不是不行。那赤火符箓......苍火心动了,要是赤火符箓能够研制完全,无疑会成为苍山的又一传承! 苍火的眸中闪烁的光芒让虞知知道他的建议成功了。 虞知再添一把火,开口说道:“苍山封山,前辈将碧落青炎带回去又如何?苍山还是那个苍山。而我敢确信若是没有我的帮助,前辈绝不可能完善赤火符箓。” 苍火挑了挑眉,看向虞知。即便虞知的话让人不爽,但这就是事实。 虞知知道此刻也要给苍火一个台阶,顺势说道:“三年之后,前辈带着碧落青炎和赤火符箓回到苍山,这定是传言千古的大功。” 苍火看了虞知,嘴角咧起,又是很快摆出来原来的臭脸。 这小子说得不错。只要我跟着这小子,碧落青炎就逃不了,反正碧落青炎留在苍山只做青炎淬体的用途。都已经封山了,淬体停滞三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我这道赤火符箓真能完善...用三年时间保护这小子绝不会亏! 苍火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想让老夫保护你没问题,可完善赤火符箓的花费.....” 老头倒是精明......虞知心里笑道,“前辈放心,包括前辈的衣食住行,我都包了。” 哼,这么点钱就雇来了一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当保镖,赚了! “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你一定要将碧落青炎还来,否则就算李浩渺杀上苍山,苍山也不会忍受这般屈辱!” 虞知陪着笑脸,应和道:“自然,我虞知从不骗人。” 三年之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这是苏城军的将士姗姗来迟。 苏冀喊道:“尔等何人,竟敢在苏城闹事!” 虞知闻言,转身看向苏冀,说道:“是我!” 苏冀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虞知,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看向满是伤痕的虞知,说道:“虞大人,你先走。我等为你殿后!” 苏冀身后的将士也都跟着拔刀,严阵以待。 虞知看了看苍火,又看了看苏冀和那些将士,说道:“误会误会。刚才这位前辈想指点我的修为,一不小心用力猛了。都把刀收起来,别吓着老人家!” 看着满地的废墟,苏冀怎么也不相信这是指点。 可虞知这么说来,苏冀也只能应下。 “剩下的事,你安置好。该赔钱的赔钱,该修缮的修缮。我和这位前辈先走了。” 说罢,虞知就带着苍火离开。 ...... ...... 清晨的郡守府中,祖安邦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吵醒。 这几日本就为孩童失踪的事情夜不能寐,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今日还未醒来就被吵醒。 苏冀一早就来了郡守府,清晨巡查,发现剩余的二十八个孩子全都失踪了。 苏冀从未遇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重兵把守的地方竟然一夜间丢失了二十八个孩子。于是,苏冀匆忙就来了郡守府,将一切都禀告给祖安邦。 祖安邦更是大惊失色,如今疑犯还没有线索,又丢了二十八个孩子,这该如何是好? 在督查御史巡狩期间,任何小事都会可能是会让祖安邦死无葬身之地。 “苏冀,你们苏城军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刚刚才官复原职,难道这官位又不想要了?”祖安邦没有了以往的慈眉善目,将无处发泄的怒火都发泄在苏冀身上。 苏冀也很郁闷,昨夜实在蹊跷,所有的将士都守卫着小院,可偏偏这些孩子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大人,末将官位事小,找到这些孩子事大。依末将看来,孩童失踪不是常人所为。” “废话!”祖安邦怒道,“这我能不知道?关键是你快点将凶犯抓到,给我一个交代!否则,虞大人一怒,咱俩恐怕连脑袋都没了。” 苏冀本是武将,在谋略方面欠缺许多。他如何能够找到线索? 祖安邦深吸了几口气,静下心来,问道:“虞大人知道此事了吗?” 苏冀摇摇头,说道:“虞大人,他也跟着失踪了。” 祖安邦一愣,沉思片刻,说道:“通知府衙和苏城军,将平日里那些不干净的地方都查一遍,就将苏城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这些孩子。” 仅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孩童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苏城。 不知是谁散布的消息,这本该是秘密。 不过,也正因如此,那些有小孩的人家也都更加看管好了自家孩子。 ...... 范府中,苏沐慈刚从范立仁的房间里走出,迎面就碰上了端来药汤的福伯。 苏沐慈望着药汤,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今日药汤的气味更加刺鼻了些,也不知范立仁是如何日日喝得下去。 “福伯辛苦了。”苏沐慈说道。 福伯只是恭敬地点点头,端着药汤走进房间。除了范立仁,福伯甚少与人交谈,就是府中的下人也极少交流。 多年来,众人也都习惯了福伯的脾气。 范立仁半躺在病床上,气息虚弱,脸色如刚刚粉白的墙壁,充满冷意。在脸颊上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经络像是墙壁的裂缝一般,而这裂缝随时会裂得更开。 这模样实在骇人,若非是见得久了,谁都会忍不住挪开目光,又或者尽快远离这人。 当范立仁看见福伯端来的药汤,目光中充满了希望,瞬间脸色也变得红润许多,仿佛是老树抽新芽那般即将焕发勃勃生机。 刺鼻苦口的药汤顺着范立仁的喉咙滚滚而入,比之狂饮美酒还要畅快许多。 药汤一滴未剩,就是洒在手中的几滴汤药也都被范立仁舔进了口中。 福伯接过药碗,说道:“大少爷,药引不多了。最近城中查得极严。这些药引不好找。” 范立仁有些恼火,说道:“仔细去找找,苏城郡中应该是有些门路。不必担心银子,再多的银子也要寻到药引。” 福伯像是木头人一般机械地点点头。 忽然,范立仁又说道:“福伯,你说我这身子还能好吗?” 福伯心中叹了口气,神色微变。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范立仁的身体。 “大少爷,还未到用药的数量,或许这方子不是谣言,真能治好你的病呢。” 范立仁无力地看着自己枯瘦的双手,有些凄苦地说道:“活百年,我没有那般指望。只是希望这老天爷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副健康的身子,让我不必躺在这病床上度日。” 福伯安慰道:“大少爷,你的身子一定会恢复!” 范立仁呵呵一笑,他早已经听腻了这些安慰的话。从儿时就有许多大夫这样跟他说,可直到今日他依旧还躺在病榻上度日。 “替我去城外寺中上炷香,多捐一些香火钱。”范立仁叹息着说道。 福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应了一声,随即走出房间。 咳咳咳。 雾气缭绕的病榻上再度传出了止不住的咳嗽声 此刻,在范府的庭院中,苏荣盛父子两人早已经将昨夜商量好的想法告诉了苏沐慈。 苏沐慈看着两人,并没有否认她与虞知相识。 “姐姐,我们这一脉能否重振声威,可全靠你了。”苏睢情真意切地说道。 苏沐慈故作为难地说道:“先前我已给公爹去信,若是公爹那边能帮苏睢,何必再麻烦虞大人?” 苏睢急忙说道:“这不同。亲家公如何比得上这位虞大人。姐姐,虞大人除了是圣上钦点的督查御史之外,本身就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你想这虞大人不过二十左右的年岁,已然高居正三品之位。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能得虞大人相助,二叔又算什么?苏家又何愁不掌握我们这一脉手中?” 苏沐慈心中自是明了苏睢的意思,她依旧为难地说道:“我与虞大人只是萍水相逢,怕是说不上什么话。” 苏荣盛更是急切地说道:“哎呀,我这傻女儿啊。咱们备上重礼,给虞大人赔罪。他如何会拒绝?哪个当官的会不喜欢银子?” “再说了,这一路上,难道这虞大人对你真没点意思?我这女儿生得国色天香,我就不信这小子对你毫无兴趣。” 苏沐慈忽然嗔怒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已嫁作人妇,怎能传出这样的绯闻。还是不必说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章 那个传言 苏睢则是说道:“姐姐,且不管虞大人是否真的爱慕你。我等见一见虞大人,熟络一番才是要紧。” 苏沐慈想了想,说道:“若是我见到虞大人会和他说。不过,他见与不见,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爹相信你。”苏荣盛高兴地说道。 苏沐慈心中无奈,昨日她便和虞知聊过此事,也有了定论。赔罪简单,虞知不会和苏荣盛父子计较这些,但想要官复原职,绝无可能。 如今只好先应承下来。 当苏沐慈再次来到小院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位老者。 苍火和虞知,一老一少正对坐着,地上铺满了许多符纸。 “公子,你这是......”苏沐慈捡起一张符纸问道。 虞知看向苏沐慈,说道:“你来了。” 随即,虞知又是苦着脸对着苍火,求饶道:“昨晚已经熬了一宿,今天就歇歇。想你我这般费尽心神,等不到完善符箓,就先完蛋了。” 昨夜,虞知带着苍火来这处隐秘小院安顿之后,苍火就迫不及待地要和虞知一同研究赤火符箓。 这一夜,虞知几乎没合眼。 苍火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这身子骨不行。你先休息休息,晚上继续。” “哥哥!”团团一溜烟地跑到了虞知的身边,躲在虞知身后怯生生地看向苍火。 苏沐慈也走了过来。 虞知介绍道:“这位是苍火前辈。” 苏沐慈恭敬喊道:“苍老。” “团团,叫爷爷!”虞知说道。 团团摇摇头,依旧躲在虞知的身后。虞知却是说道:“前辈,别老板着个脸,瞧把小孩子吓得。” 苍火这才收起臭脸,扭头朝着屋子走去。 一直都在苍山修行的苍火极少见到如团团这般小的孩子,他看了团团几眼。团团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苍火离开后,团团才从虞知的身后钻出来。 “哥哥,那个爷爷好可怕。”团团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虞知笑道:“爷爷只是长得凶了些,他可是个很好的人。” 虞知拿出一盘糕点,递给团团。 “团团,爷爷一夜没吃饭了,你把这些给他送过去。” 团团愣在原地,眸子闪烁着几分思索,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点头答应。 “咚咚咚,爷爷,你饿了吗?”团团站在门外轻声喊道。 良久之后,房门才被打开。 在苍火高大的身影面前,团团显得极为渺小。 苍火接过糕点,喉咙动了动,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转眼间,团团已经跑开,她心中依旧害怕这个板着脸的爷爷。 苏沐慈习惯地坐在一旁,将食盒中的点心取出。“听说又有孩童失踪了。不知是谁非要和这些孩子过不去。” 虞知喝着茶,神色狡黠,说道:“肯定不会是人贩子。因为这件事,祖安邦已经全城戒严,有谁敢在现在顶风作案,简直就是找死。就是为了贩人这点银钱也不值当。” 苏沐慈有些诧异发生这么大的事,虞知还能够悠然地坐在此处。 “公子,难道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虞知疑惑道,“这是苏城郡,祖安邦是苏城郡守。我若是事事操持,把祖安邦的活都给干完了,这才令人担心。” 虞知顿了顿,有开口说道:“昨夜,我跟踪苏凌到了一处小院。他很谨慎,虽然没有发现我,但依旧在街巷中转了许多圈才走进小院中。在他离开之后,我曾探查过小院,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昨夜,若非苍火出现,虞知还要继续探查下去。 苏沐慈说道:“没有异样,只能说苏凌隐藏得很好。” 虞知点头,赞同道:“如你所言,张忠民差事办得不错,百姓安置即将完工。或许在我离开之后,他才会暴露出自己的阴谋。不过,现在孩童失踪,注定要我多留几日。” 苏沐慈看向虞知,心道:公子嘴上说着不关心,可又从我这儿调走了周虎兄弟五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了孩童失踪的案子。 苏沐慈想明白这些,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聪明的人永远不会显摆自己的聪明。 苏沐慈欲言又止,今日苏荣盛父子说的事不无道理。 虞知看了一眼苏沐慈,心中已经猜想苏沐慈接下来的话。昨夜在苏荣盛的书房外,虞知所听到的隐秘远比苏沐慈知道的多。 “是在为苏睢的事情苦恼,不知该如何向我开口?”虞知平静地问道。 苏沐慈惊讶地看着虞知,很快又坦然道:“今日我爹和弟弟来寻我,希望能够和公子见一面,为那日的唐突赔罪。” 虞知打趣地看着苏沐慈,笑道:“他们有没有说用什么赔罪。” “银子。” “只是银子?” 苏沐慈微微一愣,深吸了一口气,自然不知是银子。回想起苏荣盛的言语,苏沐慈清楚若是虞知愿意,苏荣盛也会毫不犹豫地苏沐慈献给虞知。 酒色财气......世人皆是喜欢。 虞知见苏沐慈脸颊泛红的模样,则是说道:“昨夜,我潜入苏府,也听到了一些隐秘。苏荣盛父子的心思不不难猜,你是苏荣盛的女儿,却也为难。这样,过些日子我会去苏府见一见苏荣盛父子。” 苏沐慈心头一喜,说道:“多谢公子。” “何必言谢。”虞知心头一叹,你若是知道苏荣盛和苏睢是用你的婚事和范家换取了郡守的官位,怎还会替他们道谢。 苏沐慈眸中喜意连连,嫁给范立仁之后,虽是范府的夫人,身份尊贵,可在范家又有谁当她是夫人。 范立信为难她,只当她是为了范立仁的病嫁来冲喜。 成婚多年,范立仁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身子。苏沐慈也守了多年的活寡。 遇见虞知,苏沐慈觉得这可能是她此生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 好在主家没有认错! 虞知开口道:“苏冀曾和我说过一个传言——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话音刚落,苏沐慈浑身一颤,她脑海中猛然出现了福伯端着的那一碗药汤。 苏沐慈接过话茬,说道:“公子是怀疑孩童失踪跟传言有关?” “不好说。苏冀曾以为山匪劫掠孩童和这几句传言有关。后来,匪患平息后,我发现并非如此。如今的孩童失踪让我再度想起了这个传言。”虞知心中也拿不定主意。 因为没有线索,所以随意瞎想,便是想起了这个传言。 苏沐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控制不住地将这个传言和范立仁日日喝得药汤联系在一起。 可苏沐慈也只是怀疑。 虞知继续说道:“不过,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如今能做的只希望这些孩子都平安。” ...... 一日间,苏城军和府衙将苏城大大小小的青楼赌坊地下钱庄都查了个遍,旧案的逃犯抓了不少,却没有发现一个孩子的踪迹。 入夜之后,那些青楼赌坊又开始了生意。 放在平日难免整顿一番,而今祖安邦因为这些失踪的孩童已经焦头烂额,无暇整顿。 夜渐深,苏冀、李骏都在郡守府中,祖安邦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在苏城的街巷里,两道黑影出没在地下的钱庄和赌场。 刚见面,两人就将这些混混无赖全都收拾了一番,随即才慢悠悠地说清了来意。 “我手头上有香有花,听说你们这儿专门干得这些买卖。” 地下钱庄赌坊干得大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只要不是官府严查,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贩人也是其中之一。 “香”指的就是小男孩,“花”指的就是小女孩。 赌坊的头儿捂着自己的脸,不知倒了什么血霉,白天遇见官府严查,夜里还有人来砸场子。 这砸完场子还要跟你谈生意。 头儿说道:“兄弟,现在官府查得严,咱可不敢做这些生意。等着风头过去,你再来找我,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黑影之一说道:“货走得急,等不了这么久。苏城中还有那些地方做这些生意。” 头儿眼珠子一转,心道:我倒霉了,可不能让别人落下。 随即,头儿一一说出了一些地方。 “算你识相。这件事不能声张,你要是敢报官,小心你的狗命。”黑影威胁道。 下一刻,两道黑影消失在地下赌坊。 一夜之间,两人砸了苏城所有的地下赌坊、钱庄、三教九流之地都逛了个遍,将这些贩人的消息全部放了出去。 忙活一夜之后,两人脱去遮掩面容的黑袍,露出原本的面貌。 一人是周虎,而另一人则是从江南城赶来的叶清欢。 “叶公子,咱们这么做合适吗?”周虎揉着发麻的拳头,这一夜他可是揍了不少人。 叶清欢淡淡地说道:“虞知说,和这些人讲不了道理,拳头就是道理。先见一些血,事情会好办很多。” 周虎愣愣地点点头,心道:这虞大人和叶公子都是狠人啊! “事情办妥了。多买些吃食回去,不要让那些孩子饿着了。”叶清欢拿出一两银子,嘱咐道。 周虎又是一愣,心道:叶公子挺冷淡,也是个好人啊。 叶清欢一来到苏城,就按照虞知信中所言,找到了周虎等人,也按计划将那二十八个孩子从苏城军中的眼皮子底下“偷”了出来。 对叶清欢而言,这不是什么难事。 周虎兄弟等人更是惊讶于叶清欢的修为,只能心生羡慕和敬仰。 面对二十八个孩子,周虎等人却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成家,但常年在外,即便是有孩子,也不知该如何照顾。 周虎拿着一两银子,一想到那些孩子,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这日子...可太难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一章 药引子 就这样时间又过了两日,黑袍人大闹地下赌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报官,这决计是无人会去报官的。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这样是报官,今后就别想在苏城黑道上抬起头来。 也不知是谁传扬出去,整个苏城都知道这件事。 这分明也是在打苏城郡郡守的脸。 孩童失踪,还有人大张旗鼓地贩卖人口,祖安邦的脸面又怎么挂得住! 苏城迎来了历史上最严苛的管制。 青楼赌坊等等所有场所都关门谢客,地下的钱庄市场更遭到了苏城军的日日盘查。 整个苏城像是铁桶一般,城门戒严,所有进出商队都要一一盘查。 祖安邦这次可谓是下了狠心,顾不上苏城中的商户百姓怨声载道,他只关心这凶徒何时落网,虞知又会怎么看他。 范府里,苏沐慈眉头紧锁,踱步在庭院中。 苏宜春出现,低声说了几句。随即苏沐慈快步朝着药房走去。 药房关着门,连窗户都是紧闭着,看不见里面任何情况。 这间药房除了福伯,没有任何人走进去过。所有的事宜都是由福伯一人打理。就是府中念着福伯年老,想要给福伯派一些人手,也被福伯给拒绝了。 府中的人只当是福伯勤快,对范立仁尽心尽责。 先前苏沐慈也是这么觉得,但自打从虞知那儿听来的传言之后,苏沐慈心中的疑惑越发强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药房里是否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 “打开。”苏沐慈说道。 一道房门拦不住苏宜春。 今日,苏沐慈正是等着福伯去给范立仁送药的时候,进入药房。 门锁应声断裂,苏沐慈推开房门便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虽然药味浓烈,但并不难闻,甚至不如范立仁日日都要喝的药汤来得刺鼻。 常年黑暗的药房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你守在门外。”苏沐慈说道。 随即,苏沐慈迈入其中,那股浓烈的气味缠绕在苏沐慈衣裙上。 药房很干净,药柜也很干净,在窗户边上摆放着一个个药罐子,其中一个还冒着一丝丝白色的烟雾。显然是刚给范立仁煎好药。 苏沐慈拿起药罐,凑近闻了闻,那股刺鼻的味道涌入苏沐慈的鼻腔,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沐慈不是大夫,没有那种闻着味道就能辨别出药材的手段。 她将药渣悉数倒在丝巾上,包好之后,揣进了怀里。 此时,门外传来了苏宜春的声音。 苏沐慈顾不上其他,匆忙走出了药房。可迎面,苏沐慈就碰上了端着药碗回来的福伯。 福伯见到房门大开,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夫人,你进药房做什么?”福伯问道。他的声音如往常那样平静,但语气确实有种不给个交代就不能走的强势。 苏沐慈轻声咳嗽了几声,说道:“有些着凉,所以来找一些药草。” 福伯沉声说道:“夫人,以后这些小事告诉下人就好,不必亲自过来一趟。” 苏沐慈点点头,若非福伯深得范立仁信任,也不敢这样与苏沐慈说话。 “福伯辛苦了,既要照顾夫君,还要管着府内上下的药材。” 说着苏沐慈朝外走去,福伯没有让路,他正挡在苏沐慈的路上。 苏沐慈名义上也是范家的夫人,她是主,福伯是仆。本该强势的苏沐慈现在却强势不起来。 苏沐慈也没有退让,她在范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如今连一个下人都敢拦路,更是让苏沐慈恼火。 冰冷坚定的目光落在福伯的身上,福伯就像是一堵墙一样一动不动。 苏宜春见状,走到了苏沐慈的身旁。他是苏沐慈从苏家带来的人,忠于苏沐慈一人。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福伯侧身主动让开了道路。 苏沐慈若无其事地迈步离开。 福伯忽然开口说道:“夫人,药房里气味冲,下次要是取药,还是让下人来就行了。” 苏沐慈脚步一滞,转过身来,说道:“好。” ...... 福伯放下药碗之后,又回到了范立仁的房间中。 “大少爷,夫人取走了药渣。” 范立仁神色极为平静,问道:“从药渣里,可以看出端倪?” 福伯摇头说道:“看不出。药汤煎了数个时辰,血腥味已经没了,光是从药渣看不出什么。” 范立仁轻声咳嗽了两声,说道:“那就好。” 旋即,范立仁又问道:“我记得药引快用完了。接下来的药引有着落了吗?” 福伯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有时,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需听从范立仁的命令。 “咳咳咳!” 范立仁又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那些细小的血丝晃动,像是一条条红色的小蛇蠕动着。 “药不能停。若是停了,或许会前功尽弃。福伯,想想办法,苏城很大,总该有些门道。” 福伯闻言,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大少爷放心。我会去办好此事。” 另一边,苏沐慈将药渣拿到了虞知的小院中。 苏沐慈刚一进门,虞知便是闻到了一股刺鼻怪异的味道。 虞知捂着鼻子,问道:“你带的是什么东西?” 苏沐慈解释道:“先前,听你说了那个传言之后,我隐隐觉得范立仁的药汤有些问题。平日里,他的药都是由一个老仆负责,方子也都是老仆找来。这些天,这些药汤的气味很奇怪。所以我怀疑他的药可能有问题。” 苏沐慈一边说,一边摊开药渣。“这是今日的药渣,公子能否看出些什么?” 虞知听苏沐慈这么一说,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仔细翻找一遍之后,虞知摇摇头,说道:“这些药材虽然名贵,但没有什么异样。肯舍得银子,不难寻到这些药材。” 苏沐慈心中舒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就好。” 苏沐慈最担心的是,范立仁真的做了那些罪大恶极的事。范立仁极为看重自己的身子,若是真有神药能够治好他的病,他一定会不惜代价。 虞知笑道:“看来你对范立仁的人品没有信心。” 苏沐慈苦笑了一声,收拾起那些药渣,说道:“我嫁入范府多年,与范立仁的婚事也只是有名无实罢了。范立仁自小体弱,常年都躺在病床上,靠药物治病活命。” “府中上下都知道他很惜命。所以他为了治病,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 虞知看向那一堆药渣,说道:“还好这些药渣没有古怪。” 苏沐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既然没有古怪,我就放心了。” 苏沐慈急冲冲地过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小院中还有一白衣少年。 虞知及时地介绍道:“给你介绍下,我兄弟叶清欢。清欢,这位是苏沐慈。” 虞知话音刚落,便是听苏沐慈带着些许惊喜的语气,说道:“青云试甲榜榜首叶清欢?” 虞知见过太多如苏沐慈这般的神情,仅是微微一笑。 叶清欢并不算冷漠地说道:“苏姑娘。” 苏沐慈看看叶清欢,又打量起虞知,心道:公子虽然不想叶清欢那般年少出名,但一跃官居左副都御使,也是人中翘楚。 这是叶清欢到达苏城之后,第一次与虞知见面。叶清欢讲述了北境发生的种种,也听虞知讲了京都的事情,包括那身世和姜溪月。 谁也不曾想,仅是分别两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叶清欢张了张嘴,又看向苏沐慈。 只听虞知说道:“这是自己人。没什么可瞒着的。” “苏城中有人放出了消息,想要买一些孩子。想必很快就会找上门。”叶清欢说道。 “那些孩子呢?”虞知问道。 叶清欢忍俊不禁,说道:“周虎他们带着。” 虞知也笑道:“二十八个孩子,也够他们这般大老爷们受的。” 如虞知所料,周虎和他那几个兄弟已经快要疯了。 此刻,苏沐慈方才听明白,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虞知。 “原来这些孩童是被你们绑......带走了。” 虞知露出得意的神情,说道:“想不到吧。祖安邦一瞧就是官场的混子,指望不了他。苏冀和李骏都是武将,智谋方面差了些,也指望不上。找不回凶徒,我杀了祖安邦又有何用。所以,这件事还要靠智勇双全的我了。” 苏沐慈眸中闪着亮光,眼前的少年总是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智谋。 当然,这智勇双全中也带着许多自恋。 “掳走”剩下的孩童,放出贩人的消息,故布疑阵。 显然,有人急了,这计谋奏效了。 虞知解释道:“那六个孩子失踪之时,我便觉察到若是有人敢在苏城军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孩子,一定别有目的。虽然不知道对方掳走孩子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的目的很焦急,等不了太久。” “既然对方很急迫,我就要将这些孩子都攥在手中,散布消息,等着对方找上门。哼哼,神机妙算如我,现在只要等着对方自投罗网就行了。” 苏沐慈轻笑一声,少年的心智实在令她折服。 虞知继续说道:“只是,我现在很好奇对方掳走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所有的谜底很快就会被解开。 而在谜底解开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此时,在苏城城门前,一身妖媚高冷的红裙女子手中抱着一只异瞳黑猫缓缓入城。 苏城戒严,将士刚迈步上前盘问。 只瞧红裙女子眸中闪过一丝血芒,将士便是瘫倒在地。 再一看,妖媚的红裙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二章 引蛇出洞 ...... 苏城外的山野中,月光的清辉让这片山野越发冷寂。 叶清欢和周虎穿着黑袍,遮掩面容。两人在此等了许久,对方约好了在此地交易。 “叶公子,已经过了时辰。”周虎提醒道。他谨慎地提防着周围。 叶清欢双手抱胸,长剑握在手中,倚靠在大树上。他缓缓说道:“再等等。既然对方约好了此地,不会失约。” 周虎点头,他觉得此事比给人护镖还要来得有趣。 一个孩童一千两银子,这个价格已经超出黑市几倍。就算是青楼里卖姑娘的人家也不过拿到三百两左右。 显然,这个买家不是为了买这些孩童。 “来了。”叶清欢开口道。 下一刻,山野中走出一道黑影,身影同样笼罩在黑袍里,看不清面容。 周虎熟练地上前问道:“一炷香,还是一枝花?” 香指的是男孩,花指的是女孩。这都是人贩子的黑话。 周虎混迹江湖多年,对这些一清二楚,说起来也像模像样。 对方打量着叶清欢和周虎一眼,发出低沉的声音。“不重要。我要的是孩子。年纪不能超过八岁。” 周虎心思活络,旋即一笑,问道:“干这个行当这么多年,我倒是见过要年纪大些,力气大,屁股大好生养的,却没见过往小了挑的。” 周虎也想多套一些话出来。青楼要的是如花似玉的少女,赌坊要的是脑子灵巧的少年,像是这些小孩唯有山里生不出孩子的穷人家会买来延续香火,给的银子更是极少。 偏偏花一千两银子买一个小孩,这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对方语气冰冷,说道:“你只需按照我的要求做,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一大叠银票出现在黑袍人的手中,粗略一瞧也有几千两银子。 周虎拍了拍自己嘴,嘿嘿笑道:“是我多嘴了。走吧,看看货。你自个儿挑一挑。” 说着,周虎转身朝着走开。 黑袍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府出来的福伯。 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范立仁的药方就是这个传言,这个传言也正是范立仁的药方。 苏城戒严,人贩子不敢顶风作案,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也被苏城军重重守护。 福伯接连抓了那八个孩子之后,不敢再冒险闯入苏城军守护的范围之中。 好在苏城中还真有不将苏城军放在眼中,将剩下的孩子都给掳走了。 对于范立仁来说,对于福伯来说,花些银子不算什么。只要能够找到这些药引子,银子真不算什么。 还剩一颗幼童的心,藏在药房底下的冰窖里。 仅剩这一颗药引子了,福伯必须未雨绸缪,寻到新的幼童。 深夜静悄悄。 周虎喊道:“喂,走快点。时间不过,等到天亮这些事就不好办了。” 福伯这才迈开脚步,跟上周虎。 嗡! 一声剑吟荡开! 剑未出鞘,剑光已经闪烁在山野之中。 叶清欢出手了,手中长剑飞射而出,直逼福伯的腹部。 “霜灭!” 万千风雪涌动,如北极冰原上的暴风雪,将整个世界都要吞噬。 剑意雏形已经成型,风雪既是剑光,剑光也是风雪,夏日飞雪有冤情,而这番风雪诛妖邪。 霜灭比之李浩渺传授的一剑唤风雪要强大数倍。 这是叶清欢自己的武技,融合了寒霜剑意的武技。 福伯停住脚步,心头一惊,已然身在风雪之中,寒霜凝结在黑袍之上,刺骨的寒意如无数利刃刺入福伯的身躯。 强...周虎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发干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前盛大无比的风雪再度让周虎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年是多么惊艳。 叶公子到底是什么境界,这恐怕是我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叶清欢一步迈出,踏入了风雪之中。他听虞知说过,此人能从苏城军眼皮子底下掳走孩童,显然是有一些实力。 不过,叶清欢自信能够将其拿下。 此刻,福伯已经明白了过来。 陷阱,专门设下的陷阱。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查到了范府? 不,应该不可能。否则,范府为何还没有出事? 福伯想的是如何不暴露身份。 范府的名声很重要,书香传家的范府若是被人知晓做出了这些天怒人怨的事,范家数代积攒的声名都将毁于一旦。 风雪不断地覆盖在福伯的身上,轻盈的雪花却越来越重,像是大山压在身上。 剑光肆虐,风霜奔袭。 苍白的霜雪皆是利刃,福伯抬脚一跺,低沉的嘶吼爆发,身上的真气如火焰般喷薄而出。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 福伯身上覆盖的霜雪消失无踪,既是陷阱,他就不能纠缠。趁着身份没有暴露,福伯双脚点地,朝着身后的山野飞退。 叶清欢如何会放过福伯? 身影变幻,化作一道寒冰风雪飞射而出。 周围的一切都遭到了冻结,失去了生机。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恐怖的冰冷气息,福伯转身轰出一拳,一头凶兽虚影朝着叶清欢扑来,不知是狼是虎,锋利尖锐的利爪拍在风雪上,震散了风雪,化作弥漫的白色雾气。 叶清欢处变不惊,剑尖绽放出一点寒冰,然后迅速在空中凝结成一道道冰冷,寒气逼人。 “冰华!” 叶清欢口中轻吟之下,无数的光芒绽放,透过冰刃,月辉透过霜雪,化作无数彩虹般璀璨的光芒。 冰华闪烁在山林间,凝结成冰,随即破裂,洞穿山林中所有的树木。 成片成片的树林倒下,平整切口的背后是难以想象的锋利。 同辈之中,叶清欢的剑道绝不逊色于任何人。就是比之当年的李浩渺也不遑多让。 根骨、悟性、心性都是修剑的好苗子。 李浩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小鱼儿随便一捡,就捡来了一个剑道天才,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福伯只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知道身后的白衣少年绝不会放过他,可这境界也着实恐怖了些。 黑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月光下露出一角面容。 福伯运转真气,周围的风雪冰华便再也难以近身。与此同时,福伯的身形陡然加快,像极了仓皇逃窜的野兽。 可叶清欢哪会这么容易让他离开。 叶清欢脚尖点地,下一刻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向来都是在问道书院独自修行,论剑道,整个京都也唯有白玉能够与其一争高下。 可叶清欢不屑和白玉切磋。 直到北上之后,面对黑衣杀手的暗杀,面对叶家和绍武侯府的逼迫,叶清欢一步步在生死中磨砺。 剑法越发纯熟,境界也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踏入开碑的叶清欢完成了新的蜕变,就像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感悟了自身的剑道,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武技,他已经正式踏入了剑道之路。 “一剑引惊雷!” 冰冷的声音出现在福伯的耳边。 紧接着粗壮如百年大树的雷霆从空中垂落,直接落在福伯的身上。 一片焦土散发着浓烈的味道,福伯的身影在雷霆中跳动着。他只能强忍着雷霆带来的剧痛和麻痹感,逃出这一片区域。 这倒是哪里来的强者,这些武技比游元矩还要强得多。 福伯目光阴鸷,面对如此强大的武技,他没有反抗的念头,可纵使身上衣袍破碎,伤痕累累也没有动摇他求生的信念。 为了大少爷,我也一定要回到范府! 福伯为数不多流露出的情绪也都是关于范立仁。 这么多年,他早就将范立仁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逃! 福伯转变方向,反而是朝着叶清欢的方向冲去。魁梧的身型更像是黑夜觅食的野兽。 “要拼命了吗?”叶清欢横剑在前,准备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之前的交手,叶清欢都是压着对方打,大致也能估测出对方的境界也不过是开碑左右的境界。 同境之中,叶清欢又怕过谁? 嗡! 长剑轻颤,发出剑吟。 两人即将交手的刹那,叶清欢眼中陡然出现一头凶兽虚影,抬手应对之际,虚影炸裂,空气中飘荡出一股绿色的烟雾。 叶清欢涌动真气,将绿烟荡开,可这股烟雾实在诡异,竟然如生铁般沉重,让人难以驱散。 更恐怖的是,叶清欢体内的真气像是浓稠的泥浆一般,难以调动。 片刻之后,等叶清欢驱散烟雾,眼前的福伯却没了踪影。 叶清欢再也感受不到福伯的气息。 “好奇怪的武技。”叶清欢皱起眉头,心中无奈叹息。 这次让对方跑了,恐怕再想引蛇出洞那就难了。 山林尽毁,树枝上挂着冰霜,散发着寒气,地上还有焦土,冒出阵阵白色的烟气。 开碑七品的剑修,放在万军从中可取敌将首级。 福伯要逃,终究是被他找到了机会。 叶清欢又看向地上的血迹,刚才的一剑让凶兽的虚影炸裂,也落在福伯的身上。 ...... 一个时辰之后,叶清欢来到了小院中。 得知一切的虞知皱起眉头,他也没有想到叶清欢会失手。 叶清欢说道:“是我疏忽了。” 虞知没有责怪的意味,他知道叶清欢已经尽了全力。 “这事不怪你。对方在苏城军的防卫下掳走孩子,显然也有一些底牌。” 虞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让他逃走,恐怕再想抓到人就难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三章 绯樱带着小黑猫 虞知布局了多日,还特地将叶清欢从江南城中喊来,可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能够逃脱叶清欢的手心。 叶清欢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虞知想了想,说道:“将那些孩子照顾好。再等几日,看看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或许还需要你吃些苦。” 叶清欢应和了一声,就离开了小院。 今日的失手已经让对方有了警惕,短时间内再设下圈套,已然不可信。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变数,让对方卸下防备。 时间是驱散防备最好的方式。 ...... 清晨时分,昏暗的药房里,一条条染血的纱布被丢弃在地上,那双阴鸷的眸子看了不远处的药罐一眼,柴火在炉子里燃烧着,火焰升腾。 因为昨夜的事故,煎药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所以福伯还在等着。 “福伯,大少爷的药还没好吗?” 药房外传来了下人声音。 福伯沉默了片刻,说道:“药还要一个时辰,请大少爷再等等。” 脚步声远去,福伯捡起地上的纱布,放到了一旁。 昨夜,福伯逃走之后,在苏城外的山野中躲藏了半个时辰,直到山林再度恢复寂静,他才敢返回苏城。 心惊胆战的一夜之后,福伯如惊弓之鸟,不敢冒险出手。 “不知道昨夜究竟是何人?难道是郡守府的人?” “不管怎么样,孩童失踪的风头过去之前若是再冒险,恐怕难免又会落入陷阱之中。” 咕噜咕噜... 药罐里已经冒出来雾气。 福伯掀开盖子,望着翻滚的血红色的药汤逐渐变成棕色,药汤中一颗孩子拳头大小的心脏滚动着,人参、鹿茸一应的大补药材随着药汤也一起沉浮。 福伯犯了难,这是最后一颗药引,若是今日寻不到药引,明日的药汤就要搁置。 这又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之后,福伯看着范立仁喝完了药汤,刚想转身离去,却听范立仁说道:“明日的药引取来了吗?” 福伯低着头,想了想还是将昨夜的事说了出来。 咳咳咳。 连续激烈的咳嗽像是在范立仁的身体内引发了一场地震,鲜血从范立仁的口中,鼻子里不断地溢出。 “大少爷!”福伯熟练地递上毛巾。 咳嗽了许久,范立仁将气息理顺,方才开口说道:“所幸他们没有追查到范府。” 范立仁看向药碗,眼中透着无比的渴望,说道:“每当喝了这药之后,我就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可过不了多久,身体里的这股气力又会消散。想来是药量未到,还未都恢复的时候。” “这些年,多亏你在旁伺候,才让我苟延残喘到今日。如今,只差半步就能大功告成。我不想放弃。” 福伯一直在一旁站着,心中自然明白范立仁所想。 若是在平日里,苏城中丢几个孩子没人在意。可而今,苏城中各家各户有点风吹草动,苏城军的将士就会蜂拥而至。 福伯忽然下跪,沉声说道:“老仆并非爱惜自己的性命,若是我的性命能换少爷的命,老仆甘愿赴死。可现在苏城形势严峻,老仆只怕引来苏城军和官府的追查,连累了范家的清誉。” 范立仁落寞地看向窗外的蓝天,流动的云,和煦的风,无不令他向往。可惜,他的病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囚笼,将他困在其中,他经不起那些风,受了风寒或许就能要了他的命。 “福伯,若是苏城中寻不到,府内的孩子又如何?” 良久之后,福伯应声道:“老仆明白。” ...... 小院中,虞知盯着苍火,陪着笑脸。 “前辈,我还有要事。赤火符箓一事先放放。” 苍火也盯着虞知,脸色极为阴沉。对于赤火符箓一事,虞知并不关心,一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 今日苍火就拉着虞知,想要将三分之一的符文完全完善。 不过,虞知心不在焉,这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小子,你今日你一定要待在这院子里。有我在,你休想出去。”苍火说道。 虞知苦笑道:“我真有要事。” 苍火冷笑道:“赤火符箓也是要事。” “前辈,苏城中已经有了许多孩童失踪,甚至这些孩童已经死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我若是不尽早捉到凶徒,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难道这些人命不比赤火符箓重要吗?” 苍火不是这么想,他开口说道:“世上无时无刻不在死人。你救不了任何人,何况昨夜我听你说了,此事还要在观望观望。” 虞知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前辈,你可否有什么办法帮我?如此,我也好早日了结此事,尽心竭力帮前辈研制赤火符箓。” 苍火瞥了虞知一眼,冷哼道:“老夫境界高绝,但不像你这个小兔崽子只会用些阴谋诡计来坑人。” 虞知撇撇嘴,心道:你这不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这话虞知也只敢在心里过过瘾。 不过,苍火继续说道:“不过,老夫也涉猎医道。昨日那丫头带来的药渣...若是说有什么可疑,就是这些药渣都是大补之物,一同煎煮之后的药汤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虞知旋即看向放在树下的那一堆药渣。 昨日,虞知看不出什么异样,也知道这些大补之物有些古怪,所以将这些药渣给留下了。 “的确。这些大补的药材任何一种都足以让人气血沸腾,精壮如牛。这么多放在一起煎煮,服用之人的身体都不可能要炸开。这其中必须另一味药引用作平衡这股滋补的药力。” “苏沐慈说,范立仁日日都会服用这种药汤。要真是如此,恐怕还真有问题。” 虞知想着要不要去范府探一探范立仁的虚实。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淡淡地传来。“是人血。”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小院之中。 浩瀚如渊的气息让苍火瞬间起身,凝眸望着来人。 这女子年纪轻轻为何有这样的修为,这修为恐怕不在我之下! 虞知也看向来人,说道:“桐儿...” 虞知很快又反应过来,看着黎晚桐额间的血樱花瓣。 那一抹孤傲、不可一世的眼神和妖异的血瞳足以证明眼前的人不是黎晚桐。 “绯樱...”虞知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在北境时,虞知和绯樱有过一桩交易,此间绯樱不可占据黎晚桐的身躯。 可现在掌控身躯的明明就是绯樱,而不是黎晚桐。 虞知起身,面容冰冷,怒意汹涌。“绯樱,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吗?” 绯樱冷哼一声,缓缓地坐在躺椅上,悠然将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 “本王不似你们人族狡诈,言出必行。”绯樱挑了虞知一眼,说道,“是她求我帮她南下寻你。作为交易,本王可以掌控这具身躯一些时日。” 虞知狐疑道:“我不信你。除非桐儿跟我说。” 绯樱淡淡道:“本王还无需顾忌你,信还是不信。这就是事实。”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虞知,绯樱姐姐说的没错。是我求她带我来南州府。” 黎晚桐温柔的声音与绯樱不同。 “绯樱姐姐南州府还有事情要做,这几日便是让她掌控身躯。”黎晚桐解释道。 绯樱..姐姐?她什么时候成你姐姐了?......虞知刚想和黎晚桐聊两句,便是被绯樱打断道:“如今你明白了?” 虞知撇撇嘴,很是不习惯绯樱来掌控黎晚桐的身躯。 既然是黎晚桐答应了,虞知又无可奈何。 “喂,还有几日?” “还有十五日左右的时间。” “太久了。”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易,与你无关。” “这是我媳妇,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关本王何事?” 虞知瞪着眼睛,竟是觉得绯樱说的有几分道理。 是啊,她是我媳妇,关绯樱何事? “这......唉。”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苍火见状,呵呵地笑着,重新坐了下来。他拿起一杯茶,又是呵呵地笑了一声。 这心情看来是极好的。 虞知有气没地方撒,瞅了苍火一眼,说道:“你笑了什么笑?” 苍火更是开心了,说道:“虽然不知这人是谁,不过能够见到你小子吃瘪,老夫还是很开心的。” “前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虞知向来觉得自己是好人。 “你小子坑人太多,总归是要遭一些报应的。”苍火理所当然地说道。 虞知看看绯樱,那高冷无比的气质与黎晚桐一点也不搭。 绯樱就像是北极雪原上的一座万丈冰山,无人可以逾越,只能臣服脚下。而那勾人心魄的血瞳散发着妖异的意味,令人渴望又畏惧。 忽然,虞知说道:“你说的人血是什么意思?” 绯樱瞥了虞知一眼,充耳不闻。脸上写着几个字——本王不想说。 虞知盯着绯樱,对于绯樱的态度很是不满意。 苍火依旧在一旁笑着,看着虞知吃瘪,他心中便是畅快无比。 “姐姐,你就帮帮虞知吧。”黎晚桐又是开口说道。 两人灵魂交融,若是愿意随时都能掌控身躯。 一路南下,黎晚桐和绯樱两人相处得很好,一声声姐姐喊得让绯樱那颗冰冷的心都融化了。 就是绯樱再如何冷漠孤傲,也顶不住黎晚桐的温和亲切。 绯樱指了指树下的那一包药渣,在药渣边上正有一只小黑猫扒拉着药渣。 “是它告诉本王。” 虞知顺着绯樱的指向望去,只见这小黑猫那一只血色的瞳孔尤为熟悉。 这是...黑虎? 可他脑袋上的两只角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四章 伸向孩子的手 当虞知看见黑猫一红一黄的双瞳之后,他确信了这只小黑猫就是在沧州府荒野上遇见的那头黑虎。 可它现在怎么办成了这副可爱的模样。 黑虎看见虞知的刹那,汗毛竖起,心态炸裂。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又落到这家伙的手里? 虞知暂且将心头的疑惑压下,问道:“它如何告诉你?” 绯樱懒得和虞知解释,千年前无人敢让她解释。 “这里面有人血的气味。很淡!” 说完这些,绯樱便是躺在了摇椅上,闭眼假寐。 还是这人间好,阳光、清风、温暖而又平静。 虞知见绯樱懒得搭理自己,他抓起黑虎,拍了拍对方的额头,果真上面有两个断角的痕迹。 断角的平面极为平整,是被什么利刃平整地削断。 果然是那一头黑虎。 黑虎发出一声低吼声,有些谄媚的意味。 虎生不幸啊! 黑虎张牙舞爪,想要表述什么,可遗憾的是,虞知愣是没看明白黑虎的意思。 虞知皱着眉头,说道:“还是我来问吧!” “你闻见了这对药渣里面有人血的味道?” 黑虎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脑袋。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昂了昂头。 虞知又是说道:“你是说你的鼻子很灵敏?” 黑虎更是昂起了脑袋,有些小得意。 虞知这样想着,忽然心头一紧,极为不安。 随即,虞知立刻说道:“这畜生,我先带走一用。回来再还给你。” “苍火前辈,请跟我走一遭。” 苍火摆着架子,心中不情愿。“小子,你真当老夫是你护卫吗?呼来喝去的!” 虞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里,在院外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 “我要是死了,你的赤火符箓此生都不会成功。” 苍火一愣,暗骂一声奸诈的小子。随即也跟上了虞知的脚步。 虞知说的不错,没有虞知的这一双眼睛,赤火符箓也仅仅只是到目前为止。 虞知手里揣着小黑猫,心中焦急如焚。 范立仁的药汤有人血的气味。 因此,不管是不是误会,虞知一定要去范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范府的学堂中,团团坐在第一个。相比于的其他范府的孩子,她的年岁小了些,又不像是这些大户子弟从小就开始读书学习,往往读起书来也认识不了几个字。 “小笨蛋,你又不是范家的人一直留在范家,真是不知羞。” “听说,你是大夫人在外面生的孩子。大夫人是不是你的娘亲啊。” “我娘可是说了,你和大夫人早晚都要被赶出范府。到时候,你也要流落街头。” 几个年长些的小孩围着团团欺负。 显然,学堂里的礼教并没有将他们教好。 自从,团团来了学堂,这样的言语便不断地围绕在她的身边。这些孩子以捉弄她为乐。 团团虽小,但也听得明白这些孩子的言语。她就像是一只可怜的丑小鸭,被人嘲笑和厌恶。 学堂的先生往往是不管这些。范府的公子小姐身份尊贵,他知道不对,却也管不了。 苏沐慈远远看着这一幕,流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 这些日子,除非是到虞知那里,否则团团一直都是不开心的模样。小小年纪本该是今日忘了昨日的事,这样心事重重也让苏沐慈觉察到定是发生了什么。 今日,她便是悄悄跟到学堂, 她本以为将团团带到范府,为了她将来选了一条路。却没想到团团在这里饱受欺负。 团团始终低着头,不看这些人。她曾辩驳过,但说了再多的话也只剩满肚子委屈。 忽然,团团身边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声响。 啪啪啪! 苏沐慈走进了学堂,给了那几个孩子一人一个清脆的巴掌。 鲜红的掌印还未来得及在他们脸上浮现,就听到苏沐慈严厉的声音响起。 “是非不分,善恶不辨。这么多年跟着先生的礼教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沐慈的出现出乎众人的意料。 那些小孩见着苏沐慈,也只愣愣地站在原地。 苏沐慈毕竟是范府的大夫人,就算范立仁在范府没什么权势,但名义上苏沐慈依旧是反复的大夫人。 苏沐慈盯着一个孩子,说道:“你是苏安义家的孩子吧。你娘说我什么?” 那孩子自然不敢开口,低着头,心中恐惧。 范家这样的士族最重礼教。以下犯上的罪名可以大到逐出范家。 “说团团是我私通外人所生?你可知道诽谤长辈会如何?” 苏沐慈冷笑一声,说道:“去让你爹娘来见我。子不教,父之过。要是你爹娘管教不了你,我来管教!” 苏沐慈一一斥责着这些孩子,就是为团团出气。 这些日子,团团未曾说过学堂里的事,但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孩子苦兮兮。 一番教训过后,苏沐慈看向躲在一旁的教书先生。 “范家请你来,是传道授业,教人学问,也教人德行。你若是自认为学问不够,就离开范家。” 教书先生大汗涔涔,他心知这样不妥,却从未管过。 不等教书先生答话,苏沐慈抱起团团,说道:“团团,我们走。我们再也不来学堂了。” 苏沐慈心中怒气难消,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团团。 团团用小手轻轻顺着苏沐慈的心头,说道:“苏姐姐,你不要生气了。都是团团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苏沐慈心中叹息,这孩子太懂事,将什么事都怪到自己的身上。可人言可畏,如何怪得了她呢? “团团,你为何不将这些事告诉苏姐姐呢?” 团团犹豫了一下,一边摆弄着手指头,一边委屈地说道:“因为..因为我怕说了之后,苏姐姐会不要我。团团不想离开苏姐姐,也不想离开哥哥。” “苏姐姐说学堂好,团团就认真上学。团团只想让苏姐姐开心。” 苏沐慈眼中的泪花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 “姐姐不会不要你的。以后团团要一直跟在姐姐身边。” “学堂,我们再也不去了。苏姐姐一定会将你照顾好!” 最怕有人心疼,幼小的孩子便是一下子搂紧苏沐慈哇哇大哭起来。 在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苏沐慈并不柔弱,她只是力量弱小罢了,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负。 如今,苏沐慈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 或许是哭得太累了。 很快,团团便是在苏沐慈的怀里安然睡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苏沐慈嫁入范家之后,从未置喙过范家的任何事,除了今日。 如苏沐慈所料,她刚刚将团团放床上,盖好被褥,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大夫人,二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苏沐慈心中冷笑,竟是来得这么快,这是一直在寻着教训我的机会。 范立信爱找苏沐慈的麻烦,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平日里,苏沐慈也都避着范立信,今日为了团团,却给范立信寻到了机会。 范府大堂上,除了范立信,还坐着一年轻的少年。少年满脸高傲,打量着府内的一切。 而在他的眉眼中也有几分疲惫的神色,连日的赶路让他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范立信温和地笑道:“表弟,我先处理点家事。刚到苏城,我让管家带你去休息休息。” 少年点了点头,随着管家离开。 这时,苏沐慈也走进了大堂中。 范立信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冷,心中的厌恶已经写在了脸上。 “刚才你去了学堂?”范立信问道。 “是。”苏沐慈回答道。 “哪个孩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女!”范立信直言不讳地问道。 苏沐慈抬头看向范立信,目光不躲不闪,毫无惧色。 这一瞬间,范立信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起身,走上前去,一巴掌打在苏沐慈的脸上。 范立信若无其事地揉着手掌,说道:“看来不是你的。我警告过你,江南城范氏来人,你要注意你的言行。别给我们这一脉抹黑!” “好了,下去吧!” 范立仁就像是教训下人一样随意,他心里清楚孩子绝非是苏沐慈所生,让苏沐慈过来,不过是要教训她一番。 这一巴掌就是教训。 苏沐慈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但是她依旧忍了。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少爷,御史大人和郡守大人一同来访。” 范立信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喃喃道:“督查御史和郡守?他们怎么会来范家?” 苏沐慈同样心中疑惑,不知虞知为何会和祖安邦一同来范府。 范立信说道:“你先下去。别让外人看到了你这副模样,给我们范家丢人。” 苏沐慈转身离开,出门时也看见了虞知。 虞知同样看见了她,还有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虞知停下脚步,挡在了苏沐慈的身前,问道:“发生了何事?” 苏沐慈微微侧脸,不想让虞知看见自己的脸颊。“一些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我若是没看见,或许不值一提。我现在看见了,总该有个说法。”虞知的态度很强硬。 “先去将团团带来。” 苏沐慈走开,心中不解虞知的举止。 祖安邦看着两人,也没有说话,心中想着,虞大人生性风流,难道是看上了范立仁的夫人?不过也对,范立仁那个病秧子,想必这范大夫人已经守了好几年活寡。 这些都不是祖安邦该管的事。他被虞知从郡守府喊来,搞不清楚虞知的名堂,心中更是紧张惶恐。 ...... 与此同时,在苏沐慈的房间外,一双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酣睡的小女孩。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嘴边流着口水,正做着香甜的梦。 她不知道在梦境之外,危险已经来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福伯被擒 ...... 虞知走在前头,脚步又快了几分。 祖安邦隐隐猜到了一些,急忙跟上了虞知的脚步。他开口介绍道“苏城范家是范氏的支脉,虽非当今范氏主脉,但苏城范家的家主范修明范大人在朝中任工部侍郎。其子范立信也曾在青云试中举。因此,苏城范家在范氏一族也颇有些分量。” 虞知淡淡道:“工部侍郎?也就是正三品罢了。若是他犯了事,我这尚方宝剑先斩了他。” 祖安邦以为工部侍郎的官位能让虞知谦逊一些,不曾想虞知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祖安邦悻悻地闭上了嘴,他这郡守之位差着工部侍郎十万八千里,要是虞知不开心,先将他给斩了。 走进大堂中,范立信便是迎了出来。范修明常年都在京都,苏城范府的所有事宜都是范立信掌管。 简短的寒暄之后,虞知直言道:“我与你父亲范修明范大人是故交,听说你兄长患病,我学过一些医术,或许能够帮上一些忙。” 故交?刚才不是还要用尚方宝剑斩了人家吗?现在怎么成故交了?......祖安邦偷偷瞧了虞知一眼,心中一万个不相信。 范立信一愣,倒是没想着虞知这么直接。 “在下多谢虞大人。兄长的身体在府中大夫的照料下,已经好了许多,这就不必劳烦虞大人了。”范立信并不想让虞知见到范立仁。 可虞知却是说道:“我与你们父亲平辈论交,按理说,你们兄弟两人都应该称我一声虞叔叔。长辈看望晚辈,这是应该的。” 祖安邦憋着笑,不忍发声。 范立信神色极为尴尬,他的年纪比虞知还要大上一些,怎么可能称虞知为长辈。 祖安邦怕虞知,范立信却是不怕,他父亲是工部侍郎,也是正三品的官员,不比眼前这位左副都御使差。 更何况范立信身后可是有整个范氏。就算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也要掂量掂量范氏的分量。 范立信说道:“虞大人,兄长嘱咐过我,身患重病,不好见客。等兄长身体康复,一定会亲自去拜访虞大人。” “这样啊。”虞知略微思索,说道,“也行吧。我这人最好商量。让照顾范立仁的那位老仆过来,本官有事问他!” 虞知左一言右一语,让范立信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要见范立仁,现在怎么要见福伯了? 范立信问道:“是那老仆犯了事吗?不过,那老仆在范家待着数十年,一直老实本分,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虞知笑而不语,目视前方,也不再回答范立信的话。 祖安邦一瞧,这是要他开口了。 “既然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是让人解释清楚就好。范公子,请那个老仆出来见一见。” 范立信没有理由拒绝,刚要开口。 却看见苏沐慈匆忙地走进来,范立信又想出口训斥。 只见苏沐慈对着虞知说道:“团团......团团不见了!” 苏沐慈见虞知来到范府,心中本就疑惑。当她回到房中找团团的时候,却发现团团不见了。 瞬间,苏沐慈感觉到了一股危机。 虞知眉头一皱,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他的猜测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的验证。 与此同时,苍火的声音传到了虞知的耳中。“小子,那小丫头在东边的院子里。” 在进入范府之前,虞知就让苍火和黑虎分头行动。 怀疑和猜测都不足以让他彻查范家,唯有证据,才能让虞知有秉公执法的理由。 黑虎嗅觉灵敏,虞知让它去找出人血气味的源头。那些药渣中存在人血味,那范府里的人血味道只会更加浓郁。 常人闻不见,不代表黑虎闻不见。 野兽的感知本来就比人族更加敏锐,更何况异变之后的黑虎。 虞知脸色阴沉,问道:“东边的小院是什么地方?”、 苏沐慈立刻说道:“是药房。” 紧接着苏沐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朝着药房跑去。 在场之人唯有虞知和苏沐慈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虞知说道:“祖大人,派兵为了范府。” 范立信起身怒道:“虞大人,这可是范府。” 虞知冷漠地看了范立信一眼,随即又看向祖安邦。“祖安邦,你还愣着干嘛?让范家跑了一人,我先斩了你!” 祖安邦就知道今日跟着虞知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咬咬牙,看了范立信一眼,走出大堂。 在范府外,苏城军已经准备好了。 范立信看向虞知,冷声问道:“范大人,你这是何意?” 虞知没有回答,而是跟上了苏沐慈的脚步,朝着药房赶去。 ....... 黑暗的药房中,幼小的团团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福伯知道将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见一丝光亮的药房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那是凛冽的刀光。 福伯娴熟地拿起锋利的匕首,面无表情。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就习惯了。寒光从锋刃的底部开始闪烁到尖端。 “范家的子弟终究是范氏的血脉。只能说你命苦,被大夫人带来了范府,以为是过上了好日子。” “可命运就是这么突然。你本该饿死在城外的山林里,现在能用你的心救大少爷一命,也算是没来人世间走一遭。” 福伯自言自语着,不像是以往的他。 对那些不知名的孩童,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团团的身世。 “要快些了,慢了,大夫人可能会寻来。”福伯这样告诫自己。 匕首举起,眼看着就要落下。 吼! 黑暗的角落中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嘶吼。 这声响让整个药房都颤抖了起来。不远处的下人吓得摔倒在了地上,这明明是范府,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野兽嘶吼? 福伯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黑暗中一只血红的眸子盯着他。 哪里来的黑猫? 刚才那股嘶吼是它发出来的? 下一刻,福伯眼中的小黑猫猛然一跃,黑影直接扑向福伯的面门,比匕首还要锋利的爪子探出,黑色的毛发如钢针一般直直立起。 速度之快令福伯都有些猝不及防。 可福伯毕竟是能够从叶清欢手中逃命的人,修为已然臻至开碑,岂是小小黑虎能够对付的? 铛! 一股真气震荡开来,福伯猛地一拳砸出,轰在黑虎的腹部。 瘦小的黑影便是从窗户中倒飞而出,直接飞出了药房。 在黑虎飞出的那一刹那,利爪挥舞,福伯胸前的衣服碎裂,胸口上出现几道血痕。 福伯摸了摸血迹,眼中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福伯又看向酣睡的团团,他心中猜想到一些。可真若是如他所猜想的一般,他又能如何? 福伯举刀之际,一股如擎天山岳一般的气息降临在他的身上。 额头上,后背上的冷汗忽然冒了出来。在这股气息之下,他甚至难以动弹,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人物?”福伯心道,“这比昨晚的人还要强大太多。” 砰! 药房的门被撞开。 无数的阳光涌进了昏暗的房间,将黑暗驱散,也将挖心煎药的凶徒暴露在阳光底下。 苏沐慈一眼就看见了昏睡的团团,还有福伯手中的匕首。 “福伯,你要做什么?”苏沐慈怒道。 紧接着虞知也走了进来,他拉住苏沐慈的手,将自己挡在苏沐慈的身前。 对方能够从叶清欢手中逃脱,显然实力不弱。 虞知看向团团,感知到均匀的鼻息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他看向福伯,淡淡地说道:“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何必再造杀孽呢?” 福伯也看向眼前的少年,沉默了几息,方才说道:“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愿意认罪!” 在那一股强大的气息之下,福伯自知没有逃生的可能。 紧接着,福伯微微松开手掌,匕首从中手心中滑落。 铿锵一声。 匕首落在地上。 虞知走上前去,将团团抱起,查探了一番身体情况,旋即交给一脸焦急的苏沐慈。 “放心吧,团团没事。” 范立信与虞知一同前来,始终都在门外站在。他可以看见药房里的情形,但是他不愿意去看。 锋利的匕首,昏迷的孩子,这两者都告诉范立信,这里面有许多隐秘。 范立信看着走出药房的苏沐慈,低声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沐慈抱着团团,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直到现在苏沐慈已然明白了一切。 范家,哼,等着完蛋吧! 此刻,药房外祖安邦也到了,他没有带兵进入范府,只是带了苏冀和李骏两位副将。 虞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口,他打量着福伯,也等着福伯开口。 过了片刻之后,虞知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说,只能等着我来说了。” 随即,虞知仰着头朝着门外的范立信喊道:“范公子,祖大人,你们两人也进来听一听。” 范立信和祖安邦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但祖安邦比范立信知道的更多一些,看向范立信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可怜。 遇到这阎王爷,范家倒霉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六章 忠仆 现在的福伯就是犯人,只是身上没带着枷锁镣铐。 虞知坐在椅子上,祖安邦和范立信都站在一旁,等着虞知开口。 范立信不明白其中的隐情,不敢随意开口。 只听虞知说道:“祖大人,孩童失踪的案子今日便可以结了。眼前的人就是凶犯。” 你说是,那就是吧......若不是怕虞知怀疑,祖安邦早就想找个人顶罪,何必等到这时候。 不过,祖安邦还是故作诧异地说道:“虞大人,此人真是凶犯?” 范立信虽然看见了福伯拿着匕首要刺向孩童的画面,但也开口说道:“虞大人,福伯是我范府之人,要是指控他是凶犯,还需虞大人拿出证据。否则,范府也不是随意让人栽赃的。” 虞知讥笑地看了一眼范立信,之前苏沐慈从大堂走出,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显然是范立信所为。 虞知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或者说现在的虞知更喜欢用尚方宝剑讲道理。 楚皇给我的特权——先斩后奏,能用就用,放着也是浪费。 所以,虞知将新仇旧恨一起算。 “刚才他已经认罪了。难道你没有听见?”虞知说道。 范立信自然是听见了,他脸色变化,却否认道:“我想听一听虞大人的证据。” 虞知笑了笑说道:“凶犯已经认罪了,难道还不够?” 范立信摇了摇头,说道:“不够。范氏之人出身清白,若是没有证据,而是屈打成招,就是到了陛下面前,我等也不会屈从。” 祖安邦暗暗摇头,看向范立信的目光更是可怜。范家二公子还是太年轻了,游元矩都被这阎王爷干掉了,他会怕你范家?到时候随意给你安个罪名,看你老爹保不保得住你! “一口一个陛下,你见过陛下吗?”虞知讥讽道。 范立信嘴角一抽,他又如何能够见得到楚皇。 虞知继续说道:“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证据,只怕你承受不住这些证据。” 福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像极了大狱里那些认命的犯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股恐怖的气息还在,福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三十四个孩童在苏城军的重重守护下失踪。其实不然,失踪的只有先前的六个孩子。剩下的二十八个孩子都是我让人给绑走的。为的就是引出幕后真凶。” “众所周知,本官巡狩苏城郡。匪患刚刚平息,就有孩童失踪,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有人和郡守大人过不去,在我巡狩期间弄出些动静,借我之手将祖大人拉下马也并非不可能。” 虞知看向祖安邦,笑道:“祖大人,你觉得我说得是否有理?” 祖安邦忍不住点头称赞,“虞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这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下官,多亏了虞大人......” 虞知摆摆手,说道:“奉承的话不必说。凶犯是范府的老仆,我想他应该和你无冤无仇。” 祖安邦又是点点头。 而范立信却是说道:“如今还未定罪,虞大人不必一口一个凶犯。” 虞知呵呵一笑,这笑容让祖安邦无比熟悉,在城门口,在郡守府,祖安邦都见到过虞知这样的笑容。 祖安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远离虞知。 “范立信,本官手握尚方宝剑,大可先斩后奏。你要是再多嘴,本官先斩了你。” “你...”范立信恼怒,苏城郡中谁人敢跟他这么说话。 历任郡守也要给范氏这个名声几分面子。 可虞知不管,范氏算什么?我来拿项籍都不在乎,区区范氏? 见范立信闭了嘴,虞知才继续说道:“第二点,则是幕后凶手急切地需要这些孩子,所以冒着顶风作案的风险,也要掳走这些孩子。” 祖安邦看向福伯,又看了看福伯脚下的匕首,说道:“这老仆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虞知阴冷地笑着,似有阴风吹进药房中。“苏城郡里有一则古老的传言,古老到让所有人几乎都遗忘了。” “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虞知默默地念叨,声如夜间索命鬼的哀嚎。 祖安邦和范立信不由得同时一颤,过去的回忆震颤着两人的身躯,两人的头皮仿佛痉挛一般发麻。 “你们可曾听过?”虞知问道。 祖安邦开口道:“在很久之前,这则传言却是流传在苏城郡,甚至整个南州府都有所耳闻。可谁会把它当真......” 虞知看了祖安邦一眼,呵呵一笑,说道:“寻常人不会将它当真,可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呢?那些用尽了一切方式,却依旧只能看着生命慢慢流逝而无能为力的人呢?他们会开始将希望寄托学神神鬼鬼的传言。为了活下去总该试一试,不是吗?” “活着总比死了好。”虞知幽幽一叹,随即虞知又愤怒地开口道,“可为了活下去,以残害他人的性命为代价,挖心取血,惨无人道,这样的人不能称之为人,更不配活在世间!” 福伯依旧面不改色,脸上平静到近乎麻木的神情让人更加愤怒。这是对于生命的漠视。在他心中,只要范立仁的病能好,就是让他杀再多的人也值得。 “杀幼童,取心血。我想那八个孩子已经丧命。因此,我故意在苏城郡放出贩人的风声,引你出现。可惜的是,昨夜被你逃走。” “今日来此,人赃俱获。范公子不是要证据吗?” 言尽于此,范立信心中也猜到了一切,如此一来,苏城范家,甚至范氏的声名都要毁于一旦。 现在该怎么办? 正当范立信思索之际,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 只见一只小黑猫在药房的角落处拍着地板,地板中空,底下还有一间密室。 虞知笑了一声,说道:“去吧,那下面就是证据。” 终于,福伯叹了一口气,目光晦涩,他看向虞知说道:“昨夜之事过后,我早该知道府衙会继续追查,可我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虞知讥讽道:“要是再慢些,你不是又要多杀几个孩子?” “一切都是为了大少爷!只要能治好大少爷的病,死几个人又算什么?”福伯沉声说道。 范立信怒斥道:“人面兽心的畜生,范家待你不薄,你所做之事足以毁了范家。若是大哥知道你日日给他的汤药是如此得来,一定饶不了你。” 虞知心头暗笑,范立信的话显然意有所指,拙劣的演技像是画蛇添足了一番。这分明是想将范立仁从此事中择出。 只要范立仁不知情,只要福伯将一切都揽下,就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 弃车保帅! 福伯也意会了其中的意思,说道:“二少爷,老仆愧对范家,这些事都是老仆所为,不敢祸及范家,老仆愿意以死谢罪!” 范立信紧闭双眼,只等着福伯自尽。 可耳边传来的唯有虞知的笑声。 “好好好,你倒是个忠仆。这个世道,如你这样为主家尽心尽力的人不多了。”虞知拍手称赞。 “不过,现在你想揽下一切以死谢罪,也做不到了吧!” 福伯眼中惊恐,确实如虞知所言,所有的真气如石头一般沉重难以运转,就算是他想要自尽,也由不得他。 现在的福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落在身上的那一股恐怖气息像是枷锁一般,锁住他的身体,也锁住了他的真气。 虞知起身,走到福伯身前,抬手一震,一股真气涌入到福伯的体内,将他所有的经脉都给震碎。 “你想要求死,笑话,挖心取血,杀了这么多孩子,哪有一死了之这么容易。范立仁是否牵扯其中,我想这应该并不难查。” 话音刚落,只听福伯近乎嘶吼地喊道:“一切都是我所为,和大少爷无关。要杀就杀我,不要诬陷大少爷。” “有没有牵扯,可不是你说了算。”虞知更是确信此事和范立仁有关。 虞知对祖安邦嘱咐了几句之后,独自一人走出了药房。 黑虎一跃,趴在虞知的肩膀上。 “今日做的不错。以前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虞知的话让黑虎如蒙大赦,它用脑袋蹭着虞知的脸颊,以示亲昵。 虞知找到了苏沐慈和团团,此时,苏沐慈还惊魂未定,而团团依旧睡着。 虞知握住团团细小的手腕,搭着脉搏。 “夫人不必担心。团团只是用了些迷药,睡得熟了些,今日恐怕要睡上一整日。” 苏沐慈担心地看着团团,随即对于虞知说道:“是我照料不周,险些让团团遭了毒手。” 虞知的目光落在苏沐慈脸颊上的巴掌印上,那鲜红的掌印还未消退,可想而知那一巴掌该是多大的力道。 “此事怪不了你。谁也想不到会是范家的老仆。他隐藏得很深,若非小黑嗅觉敏锐,从那堆药渣中闻出了人血的气味,我也不会来范府。” “小黑?” “就是它。”虞知一把抓起黑虎,在苏沐慈面前晃了晃,那只血色的眸子妖异,但娇小的身影却是极为可爱。 小黑,虞知随口给起的名字,简单直接。 “从今以后,你就叫小黑了。” 黑虎发出一声低吼,不知是不是表达不满。 我堂堂山中之王叫小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七章 范立仁 虞知简单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其实不必说,苏沐慈也能够猜到。 药渣、药房、福伯......今日人赃并获足以证明一切。 苏沐慈看向虞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件事和范立仁有关吗?” 苏沐慈不知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接下来的答案。 担忧?不尽然,她的心情很复杂,复杂也是一种平静。或许接下来的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未等虞知开口,苏沐慈开口说道:“我想与他和离。” 虞知没有想到苏沐慈会这么说,可和离与否也不应该和虞知说,这是夫妻间的事。 虞知没问缘由,他想起了那一夜苏荣盛父子的对话,卖女求官交易之下的婚事只是委屈了苏沐慈一人。 夫君又是个病秧子,嫁入范家仅是好听个名声罢了。 苏沐慈继续说道:“和离,或者让他休了我。我不在乎什么样的名声。” 虞知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 既然苏沐慈在虞知面前开口,虞知也明白这是苏沐慈在向他寻求帮助。 ...... 苏城军包围了范府,这是头一次发生的事。 所有百姓都对范府中的事情猜测。 而在府中,福伯被虞知断去了经脉,眼中的死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恐怖。 药房底下是一处冰窖,放着许多冰块,无比冰冷。而在冰窖的角落中,堆放着一具具凝结成霜的尸体。 不多不少,总共八具尸体,也正是失踪的八个孩子。 祖安邦让人将这些尸体都抬了上来,阳光底下,那些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眼耳口鼻七窍皆是流出鲜血。 那一双双眼睛仿佛在说——替我报仇! 骇人的一幕就是久经沙场的苏城军将士也头皮发麻。 祖安邦平复心中慌乱,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多年的老衙役见过这些,解释道:“或许这些尸体被挖心之后就扔进了冰窖之中,身体里的鲜血也被冻结在体内,现在阳光一照,将这些鲜血融化了,这些血水就流了出来。” 祖安邦冷哼一声,说道:“真是人面兽心的畜生。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祖安邦随即看向范立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是离开了。 范立信的脸色很是难看,范府之中出了这样的事无疑会让整个苏城郡的百姓都斥责范府。 忽然,范立信夺过苏城军将士手中的刀,一刀朝着福伯的后背捅去。 瞬息之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福伯还来不及吭声就已经倒在地上,鲜血缓缓从福伯的腹部背部流出,染红了一地。 祖安邦神情冰冷,看着范立信,一字一句地说道:“范公子,你这是何意?” 范立信冷眼俯视到底的福伯,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福伯一死,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福伯身上,对于范家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范立信义愤填膺地说道:“范家出了这样的畜生,我一时没忍住清理门户,还望祖大人见谅。” 祖安邦盛怒,范立信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这就是对他的挑衅和蔑视。 “凶犯已经抓到,等着本官审理。一审之后或许还有其他共犯,你这一杀,将所有的线索都给斩断,难免有杀人灭口之嫌啊。” 范立信丝毫不惧,说道:“福伯已经承认一切都是他所为,何来共犯?” “是吗?”祖安邦倒是有些佩服范立信的果决狠辣,说动手就动手了。“你这些话留着跟虞大人解释去吧。本官好商量,虞大人可没有那么好脾气。” 祖安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平日里笑脸相迎,可一旦威胁到他的官位,便是要露出獠牙来。 范立信神色冷峻,低声道:“虞知,哼,我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随即,范立信匆匆朝着客房方向走去。今日入府的少年是眼下最好的救命稻草。 ...... “范立信把人给杀了?”虞知微微诧异,笑道:“他能执掌整个苏城范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这份果决就有很多人做不到。” 祖安邦心中也明白,他说道:“范立信在苏城的学子中颇有威望,在江南城范氏中有崭露头角,也是位人才。” “范立信,人呢?”虞知问道。 祖安邦回答道:“还在府中。” “那你愣着做什么?” “虞大人是要?” “将人给抓起来啊。当着你的面杀人,你能忍?” “可范氏....” “范氏算个屁,范氏就能随便杀人?杀的还是未审理的凶犯,这叫什么杀人灭口,妨碍司法公正。我没将他先斩后奏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虞知双手抱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范立信的心思谁都能看出,重要的是福伯死了。而死人是不能开口的。 有了虞知的话,祖安邦的腰板也瞬间直了起来。 现在这苏城郡听谁的? 自然是手握尚方宝剑的督查御史。 人家这平息匪患,侦破大案,屡建奇功,回京都之后定是平步青云。现在巴结好,今后人家也罩着点你。 虞知则是朝着范立仁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房门外,虞知便是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 这股药味就是北凉城里余竹月的小院也比不上。 “这到底是用了多少味药,房子上也都染上了这股药味。” 推门而入,蒸腾的雾气缭绕,像是清晨山间的雾气很淡,遮掩住部分视线。 紧接着咳嗽声传来,连续的咳嗽声持续了很久,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 宽敞的房间中透着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氛,每一处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病久了,就连用的东西,周围的环境也都染上了病。 病久了,就连心也病了。 范立仁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大致也猜到了发生的事情。 透过淡淡的雾气,范立仁打量着虞知,这是一个俊秀的少年,更让他羡慕的是,少年有一副充满活力健壮的体魄。 这是他自小就渴望的。 “我这间屋子很久都没有来生人了。他们嫌弃这股药味,也嫌弃我这个人,怕我将身上的病传给他们。所以就算是下人也是不情愿进这间屋子的。” “像你这样身份尊贵的,却是第一个。” 说完,范立仁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虞知有些好奇道:“我想着该是自我介绍一番,但听你的意思,已经知道我是谁。” 范立仁脸上淡红色的经络抽动了下,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些悲惨。 “以往,病还没这般重的时候,苏城郡的年轻人,我大抵都见过,不记得有你。而近日苏城中督查御史之名传得沸沸扬扬,府里的下人也常说起,我也听了不少。” 虞知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我还挺有名。” 虞知继而又是说道:“既然你知道我,那也就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范立仁半躺在床上,身上素白的衣服显得有些单薄。他开口淡淡地说道:“福伯呢?” “死了。” “死了?” “别误会,其实我更想让他活着。你的弟弟范立信不想让他开口,杀了他。你这弟弟倒是不错。” “傻子。”范立仁轻声骂道,“显而易见的事再多做一些,也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虞知说道:“他愿意为你做这些,看来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很好。” 范立仁轻笑着,脸上带着些许讽刺。“或许吧。” 一年不见几面的兄弟之情会好吗? 范立信不过是为了保全范家的名声罢了。 范立仁心里清楚得很,说道:“立信,从小就懂得权衡利弊,死一个下人,对范家的损失是最小的。可他也往往聪明过头,太看重利弊,也会昏了头脑。” 虞知好奇地问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范立仁又看向虞知,说道:“不必遮掩。有些事情想遮掩也遮掩不住。清楚的人清楚,只需让清楚的人安静下来,闭口不言就行了。” 虞知仔细一想,不禁点点头,心道:这范立仁虽久居病床,却看得更透彻。 “所以,你有何办法让我闭口不言。杀了?我想最好的办法是杀了我,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可这个办法,你显然是做不到的。” “杀人,我是读书人,不喜杀人。”范立仁带着高人一等的自傲,读书人都是有些傲气的,尤其是出自范氏这样的士族。 虞知讥笑一声,说道:“所以呢,你觉得那些孩子的死与你无关?” 范立仁沉默了,那咳嗽声又一次响起,仿佛是被戳中了痛处,这声咳嗽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范立仁理顺了气息,才缓缓开口道:“话说多了。回到正题,虞大人如何能够闭口不言?” “你为何会觉得我会闭口不言。”虞知笑道,“我向来觉得以命偿命才是真理。” “每个秘密都是有价值的。只要价值足够,有些秘密永远会被埋藏在阴暗的地底。”范立仁说道,“虞大人,你觉得呢?” 虞知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那么,你要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范立仁眸子中闪出精光,神情坚定。 “我要活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交易 虞知眉头一挑,说道:“说是你是个读书人,不如说你是个商人,这算盘倒是精明。” 事到如今,虞知知道福伯和范立仁都是挖心取血的凶犯。 范立仁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此事终是要牵扯到范立仁的身上。 在虞知看来,无论范立仁承认与否,只要查一查,总能找到证据。虞知不信如范立仁这么爱惜自己性命的人会不清楚自己日日喝的是什么药汤。 范立仁拿出一块丝巾,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将鲜血吐在丝巾上。娴熟的动作不下千百次。 “为了这副身子,我竭尽全力用了各种药方,寻了许多名医,事到如今才有起色,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虞知闻言,却是说道:“听你这意思,若是让你活下去,你还要继续挖心取血?” 范立仁坦言道:“这方子已经用了许久,只差最后几日。我想着只要做得隐蔽些,不会让人发现。” 范立仁平静淡漠的口气透着森冷的感觉。 这让虞知感到很不舒服,视生命如无物,这种自是高人一等自命不凡的凌驾感让人生出厌恶的情绪。 范立仁向来待人谦和,对于府里的下人也都会温声细语,但这种轻视是藏在骨子里抹不去的。 骨子里的东西往往会不经意的暴露出来。 虞知双手交叉在身前,更是轻蔑地说道:“那你觉得你的性命价值几何?我若是让你活着,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这桩交易成与不成,都在虞知的一念之间。换言之,范立仁的性命也在虞知的一念之间。 因此,范立仁没什么好隐瞒。 范立仁说道:“虞大人高居三品大员,比之家父也不遑多让,年纪轻轻已经是代天巡狩的督查御史,将来平步青云更无需他人助力。” “但我想给虞大人的是一处武道传承。” 虞知心中好奇,看着范立仁,示意范立仁继续说下去。 见虞知有兴趣,范立仁继续说道:“传言千年之前,天地本不是这样的面貌,因为千年前的一场大劫,所以才有了大楚,才有了现在的人间。” “那一场大劫中,人族陨落了许多强者,十品宗师几乎死绝,甚至还有十品之上境界的强者。” 虞知知道一些传闻,从李浩渺口中,又或是从云缙的传承之中,千年前的浩劫无非正是因为夜鬼入侵人间。 可范立仁又是如何知道这些? 范立仁不知道虞知心中所想,继续说着。 “南州府疆域辽阔,山水居多。其中有一处叫做武沁湖,位于临安城以南的山中。在武沁湖湖底就是千年前那些宗师强者留下的传承。” 对于范立仁所言,虞知一定都不信。 当年那一场浩劫中,如云缙这样的强者都陨落了,谁还能够留下传承。 而且就算留下又如何? 那些历经千年岁月还存留的传承也是择主的。 重要的是,虞知并不缺少传承。就是云缙留下来将甲传承,虞知也还没完全领悟。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虞知明白。 虞知开口道:“如此隐秘怎么会被你知晓?” 范立仁淡淡说道:“此事南州府的人都有所耳闻,他们只道是宗师传承,不知如此详细。他们更不知道,所谓的传承已经被楚王府和南州四大士族瓜分完毕。” “范氏有五人的名额,其中一个名额是给我苏城范家。可我们这一支脉在修行上无人有所建树,最终也还是交由他人。我们可将这名额给你。” 虞知笑道:“在范家,你能做得了主?范立信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吧。” 范立仁坚定地说道:“能!” 武沁湖下的传承,虞知不知其中的真假,但打听一番也就知道了。 我虽然不缺传承,但这东西多了还可以给清欢。总比落在别人手里好。 思忖片刻之后,虞知答应道:“我可以留你性命,不过还有一事......” 范立仁静静等待着虞知提出条件,为了活命,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虞知张了张口,将言语化作无声,总觉有些别扭。 虞知朝着门外说道:“此事还是让你自己来说吧。” 紧接着,苏沐慈从门外走了进来。从始至终,她一直都在门外听着。 范立仁看见苏沐慈,惊讶一闪而过,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他平日里对待苏沐慈那般,在苏沐慈被范立信羞辱时,他也是这样平淡地毫无表情。 苏沐慈说道:“和离。” 范立仁只是说道:“好!” 没有任何犹豫和挽留,像是一句随口的应和。 苏沐慈走出了房间,虞知看向范立仁,说道:“你为何不挽留她?” 范立仁说道:“谁会愿意与一个挖心取血的人一起生活。更何况,原本这婚事就是一桩交易。” “是和苏荣盛父子的交易吗?”虞知问道。他已经知道其中的详情。 范立仁微微诧异,苦笑了一声,说道:“苏荣盛和苏睢利欲熏心,为了小小的官位,就将苏沐慈给卖了。说来,苏沐慈也挺可怜的,身为人夫,我也从未待她好过。” 说着,范立仁看了虞知一眼,别有深意。 虞知揉了揉鼻子,知道范立仁误会了。“可你为何要娶她呢?” 随即,虞知看着范立仁虚弱的身体,摇头笑道:“冲喜.....为了活命,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信鬼神,问苍天,在生死关头,一些传言做一做也无妨。苏荣盛和苏睢本就想要苏沐慈择一门好亲事。我成全了他们。” “可是,你亏欠了苏沐慈。” “亏欠便亏欠吧。总比死了好受。” “你还真是坦荡。” “你不曾像我这样日日遭受着病魔的折磨,说不好下一刻我就会死去。所以在言语上也不必欺瞒。” 虞知觉得范立仁是个奇怪的人,说话间温文尔雅,但那些孩子的心脏,也不知吃了多少。八个,还是数十个? 披着人皮的畜生非要装成读书人的模样。 “既然你这么信传言,没有听过这么一句?” 迎着范立仁好奇的目光,虞知说道:“伤天害理短命鬼,负心薄情子孙绝。” “如你这般,将这两条都占到了。你说你能够活到几时?” 范立仁脸上的血丝又像是血色小虫一般蠕动起来,那双眸子阴冷,想要将虞知给生吃了。 这些忌讳的言语,他不喜欢听,更不喜欢落在自己头上。 虞知讥讽地一笑,走出房间。 房间外,苏沐慈还在等着,脸上挂着一些泪痕,显然是刚才哭过了。并非是因为与范立仁的和离,而是那一桩被当做交易的婚事。 “都听到了?”虞知叹了口气问道。 苏沐慈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凄苦。 虞知又是说道:“在不久的将来,你要执掌苏家,让苏荣盛和苏睢都后悔当初的决定。” 苏沐慈又是点点头,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仿佛有了倚靠。 今日之后,她只会跟着这个少年,她要成为主掌自己命运的人,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成为被摆上货架的交易品。 婚事是一桩交易,为了苏睢的官位。 而和离又是另一桩交易,为了范立仁活命。 苏沐慈觉得此生悲苦都尝尽了,血脉亲缘之人只拿她换取利益,夫君拿她换活命的出路。 而他...... 苏沐慈再次看向虞知,脸上的凄苦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喜意,仿佛是春日的阳光照进了心里。 “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俊朗帅气?看吧看吧,京都各家的小姐都是这么看着我,我早已经习惯了。” “公子,真是臭美。” “你还别不信,多少女子想要以身相许,都被我一一拒之门外。” “谁不说不是呢?”苏沐慈巧笑一声,快步走开。 既然已经和离,她一时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范府中,只要回房中收拾收拾,就可以离开范府。 虞知望着苏沐慈的背影,笑了笑。今日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继而便是苏家。 虞知不是什么好人,苏家富甲一方,让苏沐慈掌控苏家,自然也大有好处。 此刻,李骏急匆匆地找到了虞知。 如今苏冀官复原职,有了这么一个竞争苏城军主帅的对手,李骏立功心切,对待军务上也更勤快了些。 “虞大人,不好了。苏冀和范立信打起来了。” 李骏出自李氏,背后也有大树乘凉。他不怕范立信,也不想和范立信交恶。 虞知闻言,脸色古怪地问道:“范立信和苏冀打起来了。那他范立信不是找死吗?” 堂堂苏城军副将要是拿不下范立信,这副将不当也罢。 李骏焦急地说道:“可范立信身后还有靠山,就是祖大人也不敢拿他。” 祖安邦奉虞知的命令拿下范立信。于情于理都没错。 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虞知有一万个理由杀他。如今负隅顽抗,虞知更是想看看范立信还有什么底气。 “走,去看看。这靠山挡不挡得住我这尚方宝剑。” 不知何时,虞知肩上已经扛着尚方宝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八十九章 范府闭府 范府大堂内,一脸纨绔的少年半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他本是不想管这些事,可苏城范家总归是有些亲缘,范立信又求到了面前,不能装作不知道。 “祖大人,我看此事就这么算了。”少年一言而断,区区郡守难道还敢违抗不成? 祖安邦也没想到范府中竟然住着镇远侯的公子。 少年正是不分昼夜,从京都赶来的方涛。 黎晚桐南下,方涛也被余蓝逼着南下。相比于黎晚桐,方涛更怕余蓝。 知书达理的黎晚桐还讲些道理,可余蓝又怎么会和方涛讲道理,稍微一不顺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甚至还有奇毒伺候。 为了寻找黎晚桐,方涛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了苏城。 方涛瞥了一眼祖安邦,他还要让范立信帮着寻找黎晚桐,也要给范立信解决眼前的麻烦。 祖安邦更加为难,镇远侯可是一品武侯,还是有实权的武侯,谁人得罪得起。现在这位小侯爷来了范府,祖安邦更不敢得罪。 “小侯爷,御史大人在此,下官做不了主。” 苏冀却是说道:“范立信杀人,所有人都看见了。按律例要收监候审。我等依律法行事,小侯爷想拦着吗?” 方涛最讨厌有人威胁,他在京都可从未管过律法。 “杀个凶犯怎么了,这算是替天行道。这些挖心的人渣,人人得而诛之,这又不是无辜之人。” 苏冀继续说道:“凶犯还未审理,或许还有同党。范立信将人给杀了,是否杀人灭口还不好说!” 苏冀的直言惹怒了方涛,只听方涛一拍桌子,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凶徒已经认罪伏诛,此案可以了结了。” 范立信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他早将事情告诉了方涛,也相信方涛会帮他范家。 今日若不是方涛在此,还真摆不平这些事。 范立信又想到了虞知,嘴里噙着一抹冷笑。 镇远侯是一品武侯,我看看你这位督查御史如何应对? 苏冀是苏城军副将而已,但丝毫不退,执意要拿下范立信。只因为这是虞知的命令。 祖安邦则是将事情都推到了虞知的身上,这一刻他已经做出来选择,他心中觉得就是虞知也不敢和这位小侯爷硬碰硬。 方涛站起身,看向苏冀,眼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冀沉声说道:“案子是否了结,由虞大人说了算。你...还不够格。” “你...” 方涛一拳轰出,打在苏冀的胸口。 然而苏冀纹丝不动,像是一堵墙,挡下了这一拳。 方南虎是镇远侯,修为高深,可他方涛不是,学问没有长进,修行也没不上心。文不成武不就,所以方南虎请吕泰来管教,吕泰不行又让方涛拜在了黎晚桐的门下。 区区一拳,甚至不如苏冀自己捶自己的胸口来的疼。 方涛见对方不退,顺势抽出苏冀腰间的刀,指着苏冀的咽喉。 “退,还是不退?!” 苏冀神情坚定,眸子中透着许多不屑。这样的纨绔,苏冀见多了,他不及镇远侯的背景,可让他因畏惧权势而退缩,这不是苏冀的秉性。 范立信心底冷笑,方涛在京都都不惧谁,何况是来到南州府。镇远侯府毕竟是一品武侯,有个好爹果然可以无法无天。 他又瞧了一眼祖安邦,想着之前祖安邦的威胁。 哼,那个虞大人呢?我看是怕了方涛,不敢出来了吧。 当范立信以为此事可以了结,保全住范家的名声时,虞知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以为是谁来了。方涛,好久不见,竟然敢拿刀威胁我的人了?” 猖狂的声音让方涛顿时脸色一变,脑海中浮现出虞知清秀的面容。 哐当一声。 方涛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大堂里的空气就像是冻结了一般。 虞知扛着尚方宝剑,一步步走进大堂中。他瞥了方涛一眼,又看向苏冀。 虞知对着苏冀说道:“你是不是脑袋缺根筋,人家都把刀架在脖子上了也不还手?” 苏冀笑着退到一旁。 随即,虞知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尚方宝剑杵在地上,他的双手搭在剑柄上,看向方涛。 从虞知一进门开始,方涛就没有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谁都能看出虞知和方涛是旧识,而且方涛还有些畏惧虞知。 祖安邦是个人精,出声打破了眼前的尴尬。“虞大人,这位是镇远侯的公子方小侯爷。” 虞知瞥了祖安邦一眼,身子朝着椅子一躺,说道:“我让你将范立信给收监候审,看来这么点小事你也做不好,这郡守的位置恐怕是坐不长久。” 祖安邦的选择没有错,一边是一品武侯镇远侯的公子,一边是三品大员督查院左副都御使,无论是谁都会选择方涛。 可谁也没想到方涛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显然是怕了虞知。 像是老鼠见了猫,没有立刻逃跑已经算是镇定了。 祖安邦心头一慌,刚想开口解释,却是听着虞知吩咐道:“苏冀,将范立信给我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范立信闻言,旋即看向方涛。“小侯爷.....” 方涛装作看不见范立信,心道:你惹谁不好,非要惹虞知。你知道他在京都的对手是谁吗?那都是楚王世子这些家伙,就你,也敢惹虞知。分分钟弄死你! 方涛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看见虞知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认识范立信?”虞知问道。 方涛急忙说道:“算不上熟识。我娘亲是范氏嫁过去的,论辈分,他称我娘亲一声姑母。” “哦。原来是亲戚。” “远亲远亲,我们家一直都在京都,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方涛着急着撇清关系,从刚才的撑腰到现在的避之不及,这转变实在快到不可思议。 祖安邦心中思索着,虞知到底是何方神圣,就是方小侯爷也要这样卑躬屈膝? 唯有方涛自己知道心里的苦。 京都中谁不给镇远侯几分面子,可虞知不同,那一拳拳可都是打在了肉上,没有半分掺假。 范立信愣愣地看着一脸恭敬乖巧的方涛,如今他知道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范立信被苏冀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虞知看着范立信,说道:“为什么杀了福伯?” 范立信坚持着之前的口吻,说道:“此人罪大恶极,我一时激愤清理门户,是我冲动了。” “不是杀人灭口?”虞知轻飘飘地问道。 范立信镇定地说道:“虞大人何出此言?” 虞知冷笑一声,“你兄长已经承认了,是他指使福伯挖心取血。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立信脑袋嗡的一声,此前他也只是怀疑,所以杀了福伯,想将一切终结。可现在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不容辩驳。 范立信知道苏城的范家完了。 一旦案子涉及到范氏的血脉,范家就完了。 八具孩子的尸体,再查下去恐怕还不止八条性命,恐怕整个范氏都要受到这案子的牵连。 肮脏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只要这些肮脏的事没有大白于天下,范氏还是那个书香传家的范氏,还是南州四大士族之一。 范立信则是说道:“虞大人,虽然我杀了福伯,但挖心取血的事情真于我无关。我真的不知情!” “都是福伯和范立仁所为,都是他们干的。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求虞大人明察!” 祖安邦看着哀求的范立信,心中冷笑。在不久之前,范立信还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真是风水轮流转! “杀人,拒捕!”虞知淡淡地说道,“光是这两项罪名.....祖大人你说说这是什么罪?” 祖安邦赶忙上前,不知该如何说,那就按实情说。说道:“虽说范立信杀人,但情有可原,杀的也会凶徒,罪不至死。至于拒捕......” 祖安邦看了一眼方涛,这拒捕的明明是方涛。 虞知顺着祖安邦的目光,看向方涛。“是你在拒捕。” 方涛尴尬地一笑。 “我...这...” 虞知一拂衣袖,起身说道:“让苏城军包围范府,此案为理清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将范立信和范立仁看押在府内,不得与外人相见。” “至于方涛,拒捕?哼哼,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方涛哭喊,“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 虞知说道:“自己出去,不然我亲自动手。” ...... ...... 一日折腾已经到了夜里。 范府被重兵包围。苏沐慈带着团团回到了苏府。 在范立信与范立仁见过之后,送来了一封和离的书函,还有一块刀型令牌,这是武沁湖底传承的信物。 虽说范府被闭府,但范立信回过神来后,知道这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范氏枝繁叶茂,只要活着就还有转机。 范家老仆挖心取血的消息以迅雷之速朝着整个南州府传播开来。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难眠,也有人酣然入睡。 虞知看着怀里的黎晚桐,心中微微一叹。 “南州凶险,可你还是来了。” 在虞知回到小院的时候,绯樱陷入了沉睡中。黎晚桐重新掌控了身躯。 两人许久不见,自然要腻歪一番。 黎晚桐笑着说道:“既然许给了你,自然要同甘共苦。你休想抛下我。” 虞知握着黎晚桐的手,柔声说道:“我怎么会抛下你呢?这辈子我可是娶定你了。” “哼。可我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有人将你抢走。” “...是吗?我就这么吃香?” “北凉府的颜姑娘,南州府的苏姑娘.....虞知,你可真能招惹女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章 生不如死 虞知感受到黎晚桐的醋意,搂紧了黎晚桐。 他轻声说道:“桐儿,你这是次吃醋了?” 黎晚桐露出女儿家扭捏的模样,挣扎了几番,说道:“才没有。” 两人的婚事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一前一后到了南州府,而如今虞知大仇当前,似乎婚事并不是那么合时宜。 虞知轻轻捏着黎晚桐的下巴,然后吻了上去。 黎晚桐无比娇羞,脸上的红晕荡漾着,似红透了的苹果。 “凰血白玉和凤金钗都给了你,难道你还想逃不成?”虞知轻声说着。 虞知没有想到的,黎晚桐居然独自一人来了南州府。一个弱女子横跨大半个大楚,若非有个绯樱保护,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黎晚桐轻声讲述着一路上发生的事,讲了黑虎,也讲了绯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跟虞知说。 分别了近两个月,黎晚桐想念的紧。 虞知只是在一旁听着,偶尔说上两句。 直到深夜,黎晚桐安然入睡,虞知给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间。 枝叶繁茂的树上趴着一只小黑猫,它看向虞知,眸中透着一丝丝疑惑。 深夜时分,虞知是要去哪儿? 不过,没有虞知的吩咐,黑虎又继续在树上趴着,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虞知来到苏城的街道上,即便是深夜,苏城主要的大道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因为孩童失踪的案子已经了结,祖安邦将府衙的人都从赌坊青楼里撤出,这些风花雪月之地又开始了通宵达旦的生活。 虞知很快来到范府前,如今的范府被苏城军团团包围。五百将士将其围困,任何人不得进出。 虞知说过留范立仁性命,也将这事情对于范氏的影响压到了最小。 可虞知也不会这样放过范立仁。 这么多孩子的性命,这些挖心取血伤天害理的事情。 若是不用命偿还,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但也有一词叫做生不如死! 活着可能会比死了更加痛苦。 既然范立仁想要活着,虞知就给他活下去的机会。 虞知没有走范府的正门,苏城军将士的守卫对于虞知而言不算严密。悄无声息地进入范府之后,虞知直奔范立仁的房间。 经过白天的事情,范府的下人战战兢兢,不敢靠近药房,也不敢靠近范立仁。 那些被掏空心脏的孩子的尸体是他们心中难以抹去的阴影。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深夜中响起,震碎黑夜的宁静。 “福伯!福伯!”范立仁习惯地喊道。 以往,福伯都会伺候在一旁,只要范立仁召唤,他就会立刻出现。 而这一次,房间里再也没有出现福伯的身影, 范立仁依旧喊着,喊声中夹杂着沙哑的咳嗽声,他忘记了福伯已经死了,忘记了白天发生了一切。 如今,再也没有那个忠仆能够伺候他,更没人帮他去做挖心取血煎药的事。 黑暗逐步吞噬了范立仁的身影,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咳嗽声平息,只剩下虚弱的呼吸声。刚才的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耗尽了范立仁所有的力气,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呼吸。 在房门外,一道身影站着,听着房间里的哀嚎而无动于衷。 片刻之后,一股淡淡的白色烟雾从门缝中飘进了房间中。 这些烟雾像是有灵智一般,找到了目标,悠悠然钻进了范立仁的鼻腔里。 做完这一切,门外的身影也就离开了。 既然你要活下去,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 ...... 平静的一夜过去了。 在虞知的授意下,祖安邦将孩童失踪的案子了解。 福伯的尸体被放在行刑台上,任人咒骂。 作为不牵扯范家的交换,虞知不仅得到了武沁湖传承的信物,也让范立信出了银子,建书舍私塾,让剩下的孩子有了归宿。 苏城的百姓无不称赞虞知。 诚然,历任苏城郡郡守也不如虞知做的这么多。 而此刻的虞知正悠然地躺在摇椅上,另一侧则是站着方涛。 “先生,我找你找的好苦啊!”方涛一见黎晚桐就开始诉苦,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终于找到了黎晚桐,黎晚桐还安然无恙。 方涛感觉自己下半辈子的性福还有希望。离开京都时,余蓝的威胁历历在目。 若是黎晚桐有丝毫差池,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进不了青楼。 此刻,方涛回想起来,还是裆下发凉。 听完了前因后果,虞知忍不住笑道:“还是余蓝那丫头有主意。” 黎晚桐掩嘴轻笑着,看着名义上的学生,她忍不住说道:“既然找到了我,可你这毒又该如何解呢?难不成再赶回京都?” 方涛一愣,瞪着眼睛,无语凝噎。 “这...这...你...难道解药不在先生你这儿吗?” 黎晚桐思索了一番,无辜地摇了摇头,说道:“蓝蓝没有给我任何东西。” 方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无神,这雷霆一击不亚于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悲惨。 “啊啊啊,天呐...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虞知看着方涛的模样,捧腹大笑。谁会想到京都中无法无天纨绔——方小侯爷,竟然会被折腾到现在的地步。 黎晚桐轻轻拍了虞知一下,说道:“给他想想办法。镇远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今后真的无法延续香火,镇远侯可会找上门来的。” 虞知乐不可支,灵机一动,说道:“无妨。要是方涛真的不举。我让婆婆给镇远侯配个药方,保准再生一个儿子,延续香火。” 黎晚桐啐了虞知一声,“就你鬼主意多。” 方涛一听,眼中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这辈子叫他修身养性,绝无可能。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虞知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看向方涛说道:“将手伸过来,我给你瞧瞧。” 方涛忙不迭地跑到虞知身边,伸出手腕。 虞知一边搭脉,一边说道:“这丫头到底哪儿来的这些药。” 片刻之后,虞知神情古怪,这让方涛的心悬了起来。 “怎么样,还有救吗?”方涛紧张地问道。 虞知不答,脸色变化,眉头微微皱起,像极了医馆的老大夫看病,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涛心中紧张,生怕虞知唉声叹气,然后再嘴里蹦出一些“晚了”“来不及了”这般的词语。 仅是片刻时间,可在方涛心里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还有救。”虞知吐出三个字。 方涛一听,神色极为精彩,噌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虞大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救我,救救我!” 虞知摆摆手说道:“再生父母倒是没必要。你拜桐儿为师,说起来我就是你长辈,长辈搭救晚辈,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方涛闻言,想了想喊道:“师公?” “不对,差辈了。” 方涛也一时想不清楚,用尽了毕生的智慧才蹦出两个字。 “老大!”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老大!” 虞知莫名其妙地收了一个小弟,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不能白让你叫这声老大。” 虞知起身,走进屋子里。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小瓷瓶。 当着方涛的面前,虞知倒出一颗药丸来。 “此乃阴阳共济丹,极为珍贵,价值千金。一年方才能炼制这么一颗。吃了它,蓝蓝给你下的毒就可以解了。” 方涛眼巴巴地望着虞知掌心的丹药,吞咽了一下口水。 虞知看了一眼方涛,说道:“事不宜迟。吃了它,看看效果如何。” 方涛接过丹药,一口吞下肚子。 “老大,怎么没感觉呢?” 虞知神秘莫测地说道:“再等等,等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之后,方涛连蹦带跳地说道:“有感觉了,有感觉了。” 随即,方涛开始喘着粗气,脸色变得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就像是只烤乳猪似的。 虞知好奇地问道:“什么感觉?” “火,感觉肚子里有一团火,一直在烧。啊,斯哈斯哈。”方涛感觉热得难受。 虞知心中憋着笑,淡定地指挥道:“正常现象。你出门左拐,走到主道之后一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到了之后,你这种症状自然会消除。” 方涛将信将疑,只听虞知继续说道:“快去快去,到了之后,你自然会明白。” 方涛立即就朝着小院外跑去。 黎晚桐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问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虞知这才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家伙一路南下,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今天让他好好发泄下。” 黎晚桐听不明白,仍旧疑惑地看着虞知。 虞知解释:“其实蓝蓝根本没给他下毒。恐怕他一直都被蓝蓝给骗了、” “既然没有毒,那你给他吃的是什么?”黎晚桐问道。 虞知凑近黎晚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瞬间,黎晚桐的脸上也挂满了红晕。“你怎么能给他吃那种东西?” 虞知摊摊手,无辜地说道:“舒筋活血,有什么不好的?” “哼,那你说的哪个地方岂不是?” “嗯嗯,苏城最大的青楼——欢意楼。” 虞知给方涛吃的不是其他,正是春药。 所谓的毒根本不存在,想来是方涛太过害怕余蓝,余蓝一吓,方涛就信了。 而今日,方涛注定要在欢意楼里“策马扬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天上掉馅饼 日过三竿,虞知也离开了小院。 今日,他要去苏府,为苏沐慈接下里执掌苏家做好打算。 苏沐慈已经脱离了范家,而且也知道了那一桩婚事的真相。若非为了配合虞知,她更不愿意面对苏荣盛父子两人。 苏凌这几日都不在苏城中,说是有一桩生意,苏凌去了沧州府。 因此,酒宴也设在了苏府之中。 想要巴结虞知的人很多,只不过虞知行踪隐秘,能够找到虞知的人很少。 “虞大人,我再敬您一杯。”苏荣盛喝了许多酒。 因为虞知的谦逊友善,所以苏荣盛也开始放松起来。 谁说虞知不好相处,都是假话。你瞧,这不好好的吗? 虞知举着酒杯说道:“苏伯父真是好酒量,晚辈不胜酒力。随意随意。” 虞知和苏荣盛父子两人觥筹交错,俨然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苏沐慈在一旁看着,偶尔“贴心”地劝几人不要贪杯。 酒宴之后,三人皆是酩酊大醉。 苏荣盛和苏睢烂醉如泥,下人将他们抬回到各自的房间中,而虞知则是被苏沐慈扶到了闺房中。 刚一进门,虞知的眸子就变得无比清澈,丝毫没有之前的醉眼迷离。 一点酒水,醉不倒开碑七品的强者。 苏沐慈给虞知倒了一杯水,只听虞知说道:“今天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相信他们会懂。” 虞知将事情说得很简洁。 如今苏家大房的产业都在苏睢和苏荣盛的名下,按虞知的意思是,不仅要给苏睢一个官位,还要给苏荣盛也安排安排,将来成为一郡郡守指日可待。 苏荣盛和苏睢自然欣喜。 可虞知暗示,为官者不得经商。 所以两人名下的产业也必须转移到另一人的名下。 若是以往,苏荣盛父子还要再三思量,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可而今,昨日苏沐慈刚刚和离,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苏沐慈微微一笑,回想起昨日回到苏府之后苏荣盛和苏睢的嘴脸,心中更是失望到了极致。 在苏荣盛父子的眼中,这门亲事也算是攀附范家,就算苏沐慈日子难过了些,总归有个工部侍郎的公爹在,他们攀附不到虞知,还可以指望范修明。 这亲事断了,所有的后路都被堵死。 “昨日,他们还想让我去求范立仁将和离的书函给收回去。只怕他们只想着如何用我换取更多的利益。”苏沐慈神情落寞地苦笑了一声。 如此父子真是令人心寒。 苏沐慈继而对着虞知说道:“今日公子所言,足够诱惑到他们,相信他们酒醒之后就会上钩。” 虞知则是说道:“此事还需再添一些猛料。” “何为猛料?”苏沐慈疑惑道。 虞知笑了笑,目光在苏沐慈的身上游荡,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 苏沐慈心中娇羞,却也明白了虞知意思。 “公子是说....我?” 虞知点头。“你们苏家世代经商,就算你爹和你弟弟愚蠢,却也不是傻子。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会这么容易?” “我若说别无所图,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所以,我帮他们入朝为官的条件是...将你送给我!” 苏沐慈很介意被当成一件货物,可她不反感自己的主家是虞知。 而虞知不知道的是,苏荣盛父子早有这个意向,尤其是在昨日得知苏沐慈和离之后,更是撺掇着苏沐慈投入虞知的怀抱。 在他们看来,虞知定是对苏沐慈有意思。 虞知顿了顿,又是解释道:“这个,送,并非是那个意思。不过,这样子还是要装一装。” “我明白。”苏沐慈说道,“不过,公子本来就是我的主家。” 虞知看着苏沐慈,想起来当日在沧澜江上苏沐慈下跪的臣服。 苏沐慈继续说道:“公子,我曾经说过,我可以征服其他男人,然后臣服于公子。” 说着,苏沐慈走到虞知身前,再度跪下,伸手牵起虞知的手,牵引着放在自己饱满的胸口。 “我现在的一切,今后的一切都属于公子一人!” 温软的触感让少年心猿意马,总归是血气方刚,心神微微荡漾之后,少年赶忙收回手掌。 少年故作正经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苏沐慈看着有些慌乱的虞知,心里微微发笑,说道:“我希望公子明白我的忠诚。难道公子不喜欢吗?” “呃,形式可以变一变。” “可公子刚才分明轻轻摸了摸,不像是不喜欢啊。” 慌乱之中,虞知的目光又不经意地撇过苏沐慈饱满的双峰,那成熟的韵味和触感真令人意犹未尽。 唉,若是桐儿这般如狼似虎,恐怕我俩早就圆房了。 苏沐慈缓缓起身,收起来狐媚的模样。 “昨日那位黎姑娘是公子的未婚妻?” 虞知一愣,旋即点头说道:“婚事因为许多事给耽搁了。” 苏沐慈羡慕地说道:“真是令人羡慕。” “嗯嗯,我也羡慕桐儿,竟然寻到这么一位德才兼备玉树临风的夫君。” “是啊。我真是羡慕。” 虞知是不要脸地自夸一番,而苏沐慈认真地回答,她是真的羡慕。 ...... 黄昏时分,苏荣盛父子差不多酒醒。 而虞知也从苏沐慈的闺房中走出,匆忙地离开苏府。 这一切都有下人一一禀报给苏荣盛和苏睢。 书房中,父子两人同时轻揉着太阳穴,缓解着酒后的头昏脑涨。 “虞知在姐姐的闺房里待了一下午,临走时还衣裳凌乱。”苏睢一脸淫笑,说道,“爹,没想到姐姐这么主动。” 苏荣盛心里乐开了花,他才不管苏沐慈和谁好,他只关心苏沐慈能否给他带来利益。 “你姐姐嫁给范家那个药罐子,也是委屈。现在久旱逢甘露,倒也正常。不过重要的是,这位虞大人可比范家要厉害得多。小小年纪,又是左副都御使,又是受皇帝信赖,巡狩南州。将来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沐慈,跟了他,我们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苏荣盛心里已经将虞知当成了女婿。 苏睢说道:“姐姐的年纪可比虞大人大好些。不过,虞大人喜欢就好。” 忽然,苏荣盛说道:“为官者不得经商。这是大楚律例。我本想着你我父子同时入朝为官,家里的生意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现在......你觉得沐慈如何?” 苏荣盛起初未曾想到过苏沐慈。说来奇怪,就是将生意交给别人心里反而放心。 “姐姐?”苏睢说道,“爹,你不怕姐姐......” 不言而喻的意思...... 苏荣盛摆摆手,说道:“沐慈不会的,她毕竟是我亲生女儿,是你姐姐。而且入朝为官也是为了照顾这些生意。否则,她哪里弄得清这些生意的门道?” 苏睢想了想,随即点头道:“按爹的意思办吧。只要我们抱住虞大人这条大腿,苏家早晚都是我们这一脉的。” 此刻,苏沐慈正站在书房外,听着两人的对话。 苏沐慈嘴角弯起,计谋得逞,甚至都不需她再去刻意引导,苏荣盛父子已经钻入了套中。 虞知的慌乱离开和下人的禀报也是苏沐慈的安排。 只是为了让苏荣盛和苏睢相信虞知会真心为他们要一个官位。 对于苏荣盛父子,苏沐慈没有半点愧疚。 什么血浓于水,早在苏沐慈得知那一桩婚事的真相之后,断得一干二净。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卖女求荣。 苏沐慈轻声离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不久之后苏荣盛和苏睢忏悔的样子。 ...... 与此同时,沧州府和南州府交界处沧南镇上,厮杀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自沧帮帮主曹并死在虞知手上之后,沧帮一时间群龙无首,没过几日沧帮的几位堂主就闹起来内讧。 这一切的背后也都是云不弃在谋划。 之后,沧南镇上的帮派也都加入了争斗之中。 沧帮手里的地盘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吃下一块。 等着争斗逐渐明朗之后,云不弃带领着云阁强势出手,一夜之间就将那些小帮派剿灭,独吞了沧帮的地盘。 而此时的沧南镇上也仅剩两个大帮,其一是云阁,而剩下的是一直按兵不动的青帮。 此前,云阁和沧帮一直争斗,青帮却是极为低调,极少出手。但青帮也是除了云阁和沧帮之外的第一大帮,不容小觑。 几日前,云阁就要对青帮发起攻势,消灭青帮,彻底掌控整个沧南镇。 云不弃势在必得,这也是虞知给云不弃的任务。 沧南镇是两州交界,就在沧澜江边上,可直通沧州或者南州,也可遁入荒野隐匿踪迹,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要地。 当年云不弃选择在此谋生,也是看中了沧南镇的地理位置。 持续了几日攻势,却不见战果。 云不弃隐隐感觉到了不妙,果真又过了三日,青帮开始反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强者,打得云阁节节败退。 青帮先是夺回了自己的地盘,顺手将沧帮的地盘接手了,而今直面云阁。这让云不弃不得不转攻为守。 云不弃知道正面的战力已然不是青帮的对手。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强者,让云阁接连损死了数位堂主。 云不弃也近乎陷入了绝境。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二章 地道 五日之后,孩童失踪的案子传到了京都。 朝堂上,江清一脸得意,目光淡淡地扫过朝臣。虞知是他们都察院的人,虞知立功,江清脸上也跟着沾光。 拐卖孩童是小,挖心取血是大。 最难受正是工部侍郎范修明,他好不容易成为工部侍郎,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可这一桩案子彻底断绝了升迁之路。 奏折中都是写的范家老仆,可谁会真得觉得此事和范家无关? 就算是真没有关系,所有人也都会选择对着范修明敬而远之。 不仅仅是范修明,整个范氏在朝为官者都觉得脸上无光。此事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可范氏的颜面依旧受到了影响。 范修明收到了范立信的书信,也收到了范氏宗祠的书信,一封是范立信告诉范修明实情,而另一封则是范氏的老太爷让他好自为之。 败坏门风之徒,范氏家规不容。 楚皇萧元德震怒之下,让范修明返回南州府,好好整顿家风。虽未罢官,但其中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半月的马不停蹄之后,范修明也回到了苏城。同时范修明也带回了一道圣旨。 可虞知却不在苏城。 那日与苏沐慈演了一出好戏之后,虞知回到小院,发现黎晚桐已经离开。 显然是绯樱又掌控了身躯,对此虞知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黎晚桐和绯樱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绯樱也有开碑九品的修为,足有自保之力。 在帮助苍火一同修正赤火符箓几日之后,虞知接到了李清如的书信。 沧南镇出事了! 此刻,虞知和叶清欢,还有无花正在沧南镇。 在虞知的布局中,沧南镇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面对青帮的攻势,云阁没撑几日就溃败。云不弃不得不传信李清如求救。 而赶来的却是两个少年,准确地说是,一个少年加一个光头。 这能有什么用? 不是云不弃不信他们,而是这两人实在太过年轻。 白衣持剑的少年还带来一封书信交给了云不弃,而接下来的争斗中云阁靠着这持剑的少年撕裂一道道口子,将青帮的防线打穿。 虞知没有露面,只是来了几日,看了一眼形势之后,就离开了。 有叶清欢和无花在,只要不是开碑九品的强者出手,都有一战之力。 回到苏城后,范修明已经在郡守府等了几日。就是日日这样等着,范修明也没有丝毫怨言。 在京都的范修明比祖安邦更知道虞知的底气在哪里。 都察院,秋府,都是虞知的靠山,甚至虞知入狱时,远在北凉府的太子和徐青还送来八百里加急,为虞知作证。 这样的后台,若不是谋逆大罪,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 圣旨交到了虞知的手中,权当是范修明已经宣旨。 虞知仅是看了一眼,就将圣旨扔给了祖安邦,吩咐祖安邦去办。 圣旨无非是萧元德称赞了虞知一番,然后苏城郡中的官员也有了调动。 苏荣盛和苏睢都在苏城有了官位,苏冀更是在虞知的力荐之下成为了苏城军主帅。祖安邦庆幸的是他的郡守之位算是保住了。 但不好的消息也同时传来,游元矩逃了。 此事应该发生了一月有余。直到京都刑部迟迟没有等到押送游元矩的囚车才沿途追查,最终发现游元矩杀了衙役,从此失去了踪迹。 随着祖安邦离去,郡守府只剩下虞知和范修明两人。 范修明听过虞知的名声,却从未见过虞知。他现在正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从京都人人唾弃的问道之耻成为朝堂上三品大员,虞知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而范修明谨小慎微地用了半生的时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范大人还有何事?”虞知问道。 范修明说道:“小儿已告知我事情的经过,感谢虞大人手下留情,放过我范家。” 虞知瞥了一眼范修明,说道:“范大人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官位不容易,莫要被家中的人牵连,最后连这工部侍郎的位置都保不住。” 范修明正想点头称是,却听虞知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莫要以为范氏乃是南州士族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也在大理寺的大狱中见过一个姓范的老者,足足关了二十年。范大人,我可不希望有一日到大理寺大狱去看你。” 范修明心头一怔,说道:“虞大人说的极是。本官必将谨言慎行,约束范家众人。” “如此就好。” 说着,虞知起身一人走出了郡守府。 苏城之事大致已经完结。虞知唯一还不清楚的苏凌的那一个小院。 至今,距离虞知第一次发现那个小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苏凌也回到了苏城中。 虞知带着黑虎再度来到了小院里。 陈旧的小院依旧落满灰尘,说是寻常却也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异常。 “小黑,好好闻一闻。” 黑虎的鼻子是个好东西,可以发现许多看不见的东西。 这几日,黑虎日日肉食吃得有些发胖。 咚咚咚。 黑虎在一处地板上跺了跺脚,发出一声低吼。 这里又是一处地窖。 “干得好。”虞知夸赞一声。 随即,虞知潜入地窖中,一阵淡淡的荧光闪烁。 “夜明珠?倒是奢侈,这么一个地窖竟是用上了夜明珠?” 虞知顺着唯一的道路走向深处,在道路两侧都陈列着夜明珠,并不黑暗。 走了一会儿,虞知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地窖,而是通往某一处的地道,但地道之后到底是什么? 虞知继续前进,肩上趴着黑虎。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狭窄地道的尽头是豁然开朗。 虞知从一处假山中走出,他看向周围的亭台楼阁,并不熟悉。 “这里莫不是某户人家后院,按刚才步行的时间来说,这位置还在苏城之中。” “苏凌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 虞知走出地道之后已经想明白了那一夜苏凌的可疑行迹。 走进小院之后短短片刻时间,苏凌根本来不及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小院中有人等候,伪装成苏凌离开小院。 而真正的苏凌便是通过暗道行事。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跟踪也会跟着假的苏凌。 不得不说,苏凌还真是谨慎。 虞知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好奇,将身影藏匿在假山之中。现在还是白天,苏凌也等到晚上才会到这里。 等了片刻之后,此处庭院中仿佛不像是有人会来。 于是,虞知走出假山后,朝着不远处的阁楼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虞知便是听到从院墙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 随即,虞知一跃而起,趴在墙头看去。 只见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正依偎在一个少年的怀里娇羞欲滴。而在少年的两只手也没有闲着,肆意在女子身上游走。 “方涛,他怎么会在这儿?”虞知喃喃道。 虞知转念一想,瞬间也就明白了这里是何处。 欢意楼? 这里是欢意楼的后院。 找到了黎晚桐之后,方涛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吃了春药那一日开始,方涛就住在欢意楼中。 因为没有管束,方涛乐得逍遥自在,虽比不上京都,但南州的女子也别有一番风趣。 虞知回到后院,心中越发疑惑。 像是苏凌这样的富家公子来逛青楼不是什么稀罕事。 为何苏凌要偷偷摸摸的? 走到阁楼门前,虞知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推开门,阁楼的第一层中放着无数的黑火药,一箱箱都用防水布遮掩着,但地上散落的黑火药粉末和那股气味已经说明了箱子里存放的东西。 虞知心惊,眼前就有数百箱黑火药,要是有一点火星子足以将大半个苏城夷为平地。 走上二楼,虞知又看见了堆积在一起的黑火药。 在二楼的角落里,虞知发现了一些兵器甲胄,锋刃锋利,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而甲胄也很新,没有磨损的痕迹。 苏凌准备这些是为了什么? 就算苏家有暗中训练护卫也用不了这么多甲胄和兵器。 接下来的几层楼都是堆放的兵器,药材,粮食,还有许多帐篷。 虞知仔细一想,这不都是行军打仗要用的东西吗?为何会出现在欢意楼的后院? 难道苏凌想要造反?可仅仅凭借苏家,这点微末的实力凭什么造反? 若不是苏家,那么苏凌又是在为谁办事? 忽然,黑虎从虞知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咬了咬虞知的裤腿,直奔阁楼底下。 “小黑,你又闻到了什么?” 虞知跟着黑虎直奔楼下,只见黑虎使劲在楼梯底下的箱子里扒拉着,黑火药粉末不断地被刨出。 随着黑火药飞扬在空气中,那股火药刺鼻的气味越发浓重。 可很快虞知也发现了不对劲,在火药味中掺杂着一股恶臭味。 这种熟悉的恶臭味让虞知瞬间联想到了面目狰狞的夜鬼。 果真,不出虞知所料,在装满黑火药的箱子中间放在一个盒子,那一股恶臭味正是从这个盒子里传出。 夜鬼之源! 虞知目光冷峻。 真是好设计,将夜鬼之源的恶臭味用黑火药来遮掩。 那这数百箱黑火药中是否都有夜鬼之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三章 拉拢人心 相比于用黑火药炸毁一座城,用夜鬼之源污染人族更为可怕。 虞知看见过苍水夜鬼化后癫狂的模样,也见过真正的夜鬼,他很难想象成千上万的人族夜鬼化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到时候,整个人间都会如同地狱一般。 虞知查看了一一探查了数百个箱子,找到了十数个装着夜鬼之源的盒子。 虞知没有将夜鬼之源取出,依旧放在黑火药中,用以黑火药的气味来遮掩气息。 “你去把方涛给我招来。” 黑虎闻言,化作一道黑影朝着欢意楼跑去。 此刻,方涛正沉醉在温柔乡中,耳鬓厮磨正欲快活之际,猛地看见一红一黄两只眼睛正盯着自己。 森冷野性的目光吓了方涛一挑,差点结束了下半身的性福。 方涛认识黑虎,他在虞知的小院中见过它。 很快,方涛被黑虎带到了虞知的面前。 虞知正坐在阁楼前的台阶上,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方涛见到虞知,高兴地喊道:“老大,你也来逛青楼啊。啧啧,南州的女子就是水灵,走,我请客。” 虞知无奈地白了精虫上脑的方涛一眼,说道:“几日没管教你,你就天天在欢意楼里厮混,要不然我让余蓝来南州?” 一听到余蓝的名字,方涛整个人都是炸了。 他立刻躬身,求饶道:“老大,我错了。” 虞知心里一笑,不过几日,余蓝还真将方涛治的服服帖帖。 “祖安邦认识吧?” “那个胖子郡守?” “对。你让他带人来围了欢意楼,不准让任何人进出,另外让苏城军去将苏府也给围了,拿下苏凌。” 方涛一听,朝着虞知身后的阁楼看了一眼,不敢多问。 他知道,今日恐怕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 方涛对于祖安邦可没有这么客气。 将消息带到郡守府之后,他便是催促着祖安邦行动。 祖安邦心中已经慌乱,又是苏凌,又是欢意楼。他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现在能够做的只是拖延片刻。 半个时辰之后,苏城军浩浩荡荡进城,兵分两路,一边是苏冀带领人马去往范府,捉拿苏凌,而另一边则是李骏带着苏城军包围了欢意楼。 李骏匆忙赶到的时候,虞知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透露着一丝不悦。 虞知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你们来的有些慢了。” 李骏一愣,解释道:“末将一接到祖大人的命令就赶来了。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的时间,苏城军就包围了欢意楼,这速度已经不算慢。 可方涛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 从方涛赶往郡守府,再让祖安邦调兵,不至于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其中必然出了什么差错。 虞知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吩咐道:“让人看好此处,谁也不能靠近。找一些懂火器的将士小心将里面的东西搬到军营。” 李骏好奇地问道:“虞大人,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虞知笑着说道:“数百箱黑火药。这要是有半点火星子,半个苏城都要完蛋。” 李骏猛地浑身一颤,愣愣地望着那一座阁楼。 这虞大人又是怎么找到这些的? ...... 虞知刚走出欢意楼,苏冀就带着人来了。 “虞大人,苏凌逃了!” 在苏冀包围苏府的时候,府中已经没有了苏冀的身影。 不等虞知开口,苏冀就说道:“虞大人,末将一定将苏冀给抓回来!” 虽然不知道虞知为何要捉拿苏冀,但摆出如此大的阵仗,苏冀所犯的事情不小。 虞知没有在这件事上怪罪苏冀,而是说道:“让他们都下去,你跟我去郡守府。” 周围的将士离开,虞知和苏冀两人走在大街上,很是悠闲。 苏城中,不少人认出了虞知,纷纷上前行礼。无论是匪患,还是当时孩童失踪的案子让虞知的声望如日中天。 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已然在苏城郡传开。 苏冀跟在虞知身旁,离着一步的距离。虽然他比虞知年长,但他心中着实佩服眼前的少年。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苏城郡中焕然一新,那些收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官员、恶霸都怕虞知的刀落在他们的头上。 一时间人人自危,将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子了结。 整日喝茶听曲儿的官老爷也变得勤勉了起来。 苏冀看着诸多百姓上前行礼的场景,幽幽一叹,说道:“若是虞大人在苏城郡为官,真是苏城郡百姓之福。” 虞知笑了一声,说道:“天下间的恶官很多,好官也很多。你是,相城县的张忠民也是,可好官却只能偏居一隅,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苏冀心中落寞,虞知说的何尝没有道理。 当初,他竭力剿匪却被罢官,若非虞知,别说如今的苏城军主帅,就算是官复原职都难。 “所以,想要保护更多的人,必须让自身强大起来。”虞知看了一眼苏冀,继而说道,“虽然你仅是破甲六品,但成为了苏城军的主帅,自当勤勉,早日破境,坐稳主帅之位。” “是,末将领命。”苏冀沉声说道。 虞知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苏冀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官复原职到苏城军主帅。 一切都是虞知的手笔,在官场中,苏冀早已经被视作是虞知的人。 苏冀也明白这个道理。 结党本不是苏冀所愿,但跟着一位为百姓做事的人又有什么不好? “南州府远离京都,真是天高皇帝远的好地方。难免有人生出了异心,割地为王倒是不敢,背地里肮脏的小心思却也不断。” “苏冀,我希望你不要着眼于苏城一郡。你要看的是整个南州。在不久之后,夜鬼将会卷土重来,倾覆人间。你和苏城军更要做好准备,立于万万人之前,成为牢不可破的壁垒。” 苏冀心头一震,今日虞知的一番话像是别有用意,也是在告诫他,为他指点未来的方向。 苏冀问道:“虞大人,那些夜鬼当真入侵人间吗?” 虞知想了那两座山中城,说道:“这不是最糟糕的事。更糟糕的是,人族中有人和夜鬼勾结,同流合污。或许他们藏匿在黑暗中筹谋了许多年,等到将来的某一刻,他们会全部暴露出来。” 苏冀神情冰冷,“背叛人族,真是该千刀万剐!” “是啊!”虞知赞同道,“可刀到底是握在谁的手上呢?是你,还是我!” 苏冀又是愣住了,不明白虞知的意思。 “苏冀,南州府无论是郡城的兵马,还是府兵都是归楚王管辖。主帅的任命也由江南城的楚王府签署。而你的任命来自京都,来自陛下,将来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虞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苏冀转不过弯来。 虞知也不急,两人继续这样走着。 片刻之后,忽然沉重甲胄发出一声声响,苏冀单膝下跪,跪在虞知身后。 “末将,誓死追随虞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冀隐约明白了虞知的意思,不清不楚,却也大概明白。他不求官位,不求青云直上,所以只需听从虞知的命令。 “起来吧!” 说完,虞知没有多说其他。 两人并没有朝着郡守府的方向,而是走到了城外。 在苏城外不远的田间,一间间崭新的房屋已经建好,错落有致,比之前更好。 田间沟壑中,张忠民脱下了官服,正与身旁的村民商量着什么。 有了银钱,重建村子的速度自然是快。 张忠民也认真地监督每一项的进度,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奔走于苏城郡的六县之中,就是喝口水也是奢侈。 “青天大老爷来了。” “大家快来拜见青天大老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村民放下手里的活,一下子涌了过来,不顾地上的泥泞,跪在了地上。 要是没有虞知,今时今日他们还露宿在山林间,食不果腹。 “大家不用管我,都去忙去吧。”虞知说道。 在许久的安抚之后,村民们才不情愿地离开。 张忠民才走了上来。“下官见过虞大人。” 虞知看着一身便服,身上不少尘土的张忠民,伸手替他拍了拍,说道:“张大人,不必多礼。这些日子,最辛苦的还是你。” 张忠民则是说道:“我等同僚也同样辛苦,不敢居功。” 虞知淡淡一笑,说道:“张大人不必自谦。你们几人的奔波我知道,我已经上禀陛下,相信封赏很快就到。” 张忠民并没有喜悦的神色,只是平静地道谢。 虞知也不在意。 “我代天巡狩,刚到苏城就发现了许多不平事,可见这里面水深。张大人在苏城郡多年,必然知道不少。可否愿意和我相信说说。” 张忠民脸上本是义愤填膺,可转而又有了些犹豫。 虞知则是说道:“你有顾虑?” 张忠民叹了一口气,“家中有妻儿双亲,下官不敢多言。请大人见谅。” 虞知依旧是一脸轻松,摆摆手说道:“无妨。或许不久之后,你会亲自去处理这些沉疴弊病。” 张忠民不知道虞知此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又是交谈了一番之后,虞知才带着苏冀回城。 苏冀和张忠民都是虞知看重的人,当官为民,心中本该有种刚正之气。 今日无非是拉拢人心。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四章 旖旎春宵 被围困的苏府中,苏荣盛和苏睢焦急如焚,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越是焦急,越是恐惧。 如今两人还未正式上任,就怕这官位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冀就带着人把苏府给围了。”苏荣盛焦急道。 苏睢心里慌乱,嘴上却是猖狂。“爹,好歹你也是苏冀的长辈,他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你!” 回想起苏冀冷漠的神情,苏荣盛更是气得发昏。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日,苏城军依旧围着苏府,不见撤兵的迹象。 相比于苏荣盛和苏睢,苏沐慈一直都很淡定,做着平日里该做的事,将团团送去学堂之后,便是安静地在书房看看书。 她只等着接手苏荣盛和苏睢名下的产业,现在表现地越加淡然,也就让他们越是放心。 “沐慈,你倒是说句话啊。”苏荣盛愁苦地说道。 苏沐慈喝着茶,宽慰道:“依我看,爹没必要担心。” 苏荣盛皱着眉头问道:“为何这么说?” 苏沐慈开口解释:“苏冀是何人?不过是虞大人提拔起来的苏城军主帅罢了。就算是他官再大,不也得听虞大人的?” “而虞大人与女儿已有夫妻之实,怎么会弃女儿于不顾?” 苏荣盛惊喜道:“当真?” 也不知是说,两人间的夫妻之实,还是说眼下苏府的安危。 苏沐慈露出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羞赧地点点头。 苏睢立刻说道:“姐姐,咱们苏家还得指望你。虞大人如此年轻,官居高位。今后飞黄腾达,连带着我们苏家也一同。到时候还担心二叔作甚?” 曾今的前姐夫范立仁早已被苏睢抛之脑后,眼下的新姐夫底蕴更为雄厚,苏睢比苏沐慈还要开心,仿佛是他寻到了一个好夫君。 苏荣盛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他坐在苏沐慈的身前,神色怜惜地说道:“嫁到范家苦了你许多年,现在你寻到意中人,有了好归宿,爹就放心了。” 真是厚颜无耻......苏沐慈看着两人惺惺作态,虚伪地说道:“以往二叔一脉压着我们。我也知道爹是不得已。不过,今后有了虞大人,爹和弟弟在官场上有人庇佑,向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苏荣盛喜笑颜开,生个女儿卖给谁不是卖,现在总归是卖了个极好的价钱。 苏睢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神色,说道:“姐,能不能让姐夫替我寻个京官做做。京都那才是我施展才华的地方。” 苏荣盛开口呵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入京都哪有这么容易。不过,等日后,还是要靠贤婿提携。” 一口一个姐夫,一口一个贤婿。 苏沐慈心中唯有冷笑,这父子两人还真是不要脸。 “爹,弟弟。我与虞大人的关系还是隐秘,你们可不能张扬。再说了,要是这关系被人知晓,虞大人好不容易给你们谋了官位,难道你们想让人说三道四。” 苏荣盛和苏睢一想也是,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称是。 经过苏沐慈的一番“宽慰”,两人心中已经没了担忧,完全是对于未来没好的向往。 日暮时分,虞知也到了苏府。 没有通知任何人,虞知径直来到了苏沐慈的闺房中。 苏荣盛和苏睢知晓这些,不敢打扰,唯有心中窃喜。虞知越是记挂苏沐慈,这关系便是越牢固。 他们两人的飞黄腾达可都指望着虞知呢。 闺房之中,虞知将昨日阁楼中的事告诉了苏沐慈。 苏沐慈思索一番,说道:“我想此事和我爹他们没有关系。就凭他们两人的头脑,即便想参与其中,苏凌也不会答应。” 虞知哈哈一笑,同意苏沐慈的说法。 这一家子完全不像是血脉相承,好像所有的智慧都给了苏沐慈,剩下的父子两人只有愚蠢。 苏沐慈又是说道:“他们已经相信了你我之间的关系。等着过几日走马上任。想来很快就会将大房一脉的产业交给我。” 虞知点点头,说道:“本来还想着如何对付苏凌,现在把柄就在手里,等抓到他。苏家二房一脉也会遭到重创。” 虞知看向苏沐慈,问道:“你觉得苏凌会藏在哪里?” 苏沐慈摇摇头。“我对苏凌并不了解。偌大的苏城恐怕他有不少藏身的地方。他要是一直藏着,还真不容易找到他。” 虞知神秘地一笑,伸了伸懒腰。 苏沐慈看着虞知的模样,说道:“看来公子已经胸有成竹。” 苏沐慈很聪明,她也逐渐地了解了虞知。 火药是大楚违禁品,私藏火药,数量如此巨大,苏凌若是入狱,难逃一死。 昨日,苏城军晚来一步,苏凌逃脱。 方涛和苏城军都未曾延误,那么唯一的环节便是在祖安邦身上,或许是祖安邦暗中通知苏凌。 目前,这仅仅也只是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虞知也不好动祖安邦。 虞知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有些疲累,昨夜跟着苍火一同修正赤火符箓,真气耗空,一夜未眠。 他起身走向门口。 苏沐慈说道:“公子,这是要走了吗?” 虞知只是透过些许门缝望了一眼,回过头说道:“当然不是。才一盏茶的工夫,若是这么快出去,府中的下人定会说我是银样镴枪头。” 苏沐慈俏脸一红,风情万种地瞥了虞知一眼。“如今公子是与不是,可都是凭我说了算。” 虞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这是威胁我?” 苏沐慈毫不畏惧地凑近了虞知,两人之间仅是一拳的距离,互相可以感受到各自的鼻息。 “公子觉得呢?” 苏沐慈眸子轻佻地望着虞知,轻轻将身子贴在虞知身上,温软的触感让虞知丹田猛地燃起一团火焰。 一直以来,苏沐慈都是主动的一方。 她喜欢这个少年,纵使少年比她还要小上许多。 “啊!” 苏沐慈娇嗔一声。 一双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柳腰,指尖正轻轻在腰间摩挲着,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苏沐慈微微仰头,双眸含水,春意渐浓,纤纤玉指带着丝丝凉意,在少年的脸上抚摸着,这反而让少年的身体更加滚烫。 情之所至,苏沐慈踮起脚尖吻在了少年的唇上。 津液交换是火山爆发前岩浆最后一次的沸腾。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床榻上。 苏沐慈罗裳半解,即便是躺着,那傲人的双峰依旧挺立,满是情欲的脸上,媚眼迷离,红唇微微张开,随时等着少年的索取。 苏沐慈未经人事,少年同样如此。 曾经经历的所有挑逗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再也没有进一步的交流。 最最深入的一次,无外乎是京都怡红楼中赵王世子萧景弘送给虞知的那个叫做紫薰的花魁,那一次那点差枪走火。 如今,少年俯身在苏沐慈身上,隔着紫色的肚兜握住了双峰。 苏沐慈又是一声娇嗔,魅惑十足。 两人耳鬓厮磨,鼻息娇嗔在耳边回荡。 苏沐慈轻轻搂住少年的头,十指穿过黑发。 “公子,要了我!” 成熟的魅惑让少年难以招架。 可虞知忽然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眸底闪过一丝丝挣扎,终是双眼清明了几分。 “对不起。”虞知轻声在苏沐慈的耳边说道。 顿时,苏沐慈也变得清醒过来。 虞知迅速从苏沐慈的身上爬了起来,目光躲闪不敢再看苏沐慈的双眼。此刻,两人都已衣不蔽体,有过肌肤相亲。 虞知刚要捡起地上的衣服,却是听到苏沐慈在身后说道:“公子是觉得妾身轻贱放荡吗?” 委屈的声音让虞知心头一震。 他体内欲火未消,身下实在涨得难受。若是春宵一刻,他自当奉陪。 婚事被当成交易,和离又是一桩交易,父亲弟弟这两个血浓于水之人将其当成交换利益的货物。 现在自愿献上身躯,委身少年却又被拒绝。 哪有女子会如此对待清白之身和名节? 所谓的委屈像是泉水涌出,化作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在云紫色的肚兜上。 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从未觉得你轻贱,只是我给不了你名分。” 身后没有传来声音,虞知脸颊发红。 “抱歉。”虞知只能如此说道。 虞知刚要穿上外衣,后背传来了更是温暖滑腻的触感。 苏沐慈拥抱在虞知的后背,双手环腰,双峰像是被削去了一半,紧紧贴在虞知的身后。 “公子,我不要名分。” 苏沐慈双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腹部,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股火焰正在少年的腹中燃烧。 “主家着火,妾身自然要为主家灭火。” 真是妖精......虞知转过身,捏着苏沐慈娇俏的下巴,狠狠地亲吻了上去。 很快,丰腴的胴体呈现在少年的眼前。 很快,那双双峰再度落在了魔爪之中,不断变化着形状。 和快,一声声娇嗔连续不断地回荡着。 苏沐慈眸中的泪花在发光,两颊微红,她说过,她会臣服于少年。 “公子,好好疼爱妾身。” 没有了衣物的阻隔,坦诚相见时,喘息急促。 片刻之后,苏沐慈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 “夫人,接下来该做什么?” 苏沐慈:??? 雪白双峰之上满是爪印,唇间是晶莹的津液。 你问我,我问谁......苏沐慈白眼挑了一眼身上的少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虞知尴尬道:“笑什么?” 说着,他一手握住了苏沐慈的峰峦,惹得苏沐慈娇嗔一声。 “公子,让妾身来伺候你。” 不知苏沐慈哪来的力气,将虞知翻身在下方。 苏沐慈跪坐在床榻上,娇媚地看了一眼虞知。 不知这般大,能不能容得下.......紧接着。苏沐慈朝着虞知身下俯身,红唇微张,坚挺的长枪逐渐地消失在苏沐慈的红唇之中。 随即,虞知发出一声舒服的声响。 很快,苏沐慈的闺房中回荡着一阵阵诱人的娇嗔。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孤天塔往事 南州是鱼米之乡,漕运发达。 苏城中遍布河道,河里常有小船穿梭,载客或者运货。 乘船出游也是苏城那些年轻公子小姐的首选。 黑夜深处,偏僻的河道中,两只小船交汇,没有在错开前行,船舱之间斜对着,各自有帘布挡着。 船夫分别在两只小船的前后站着,望着四周。 “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敢出来。”先开口的人恼火地说道。 对方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苏城各处都在严加盘查,想要出城难如登天。要是一直躲着,早晚会被抓到。所以,我这才冒险出来求祖大人救我!” 两人正是祖安邦和苏凌。 苏凌离开苏府之后躲了起来,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祖安邦以为苏凌早已经逃出来苏城,不曾想这家伙还在苏城中逗留。 祖安邦恼怒道:“我该如何帮你?为了提早通知你逃离,我已经被虞知怀疑。你为何还要待在苏城?” “那些东西,你我都知道。你要是被抓住了,虞知可以就地将你斩杀。” 祖安邦怎么也没想到苏凌会出事。 孩童失踪的案子刚刚结束,欢意楼中的黑火药就被发现了。 这虞知真是有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苏凌冷笑一声,说道:“我要是出事,祖大人你呢?你以为能够独善其身吗?” 祖安邦明白他和苏凌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苏凌要是落网,祖安邦也不能幸免。 祖安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再等几日。我让人放出风去,说你逃离了苏城,希望会让苏城军的防备松懈,到时候你在离开苏城。” 苏凌摇摇头,说道:“几日时间会有变故,我藏身之所换了又换。你先给我寻一个藏身之所。” “你......好,等我找到安全的地方再通知你。”祖安邦就怕沾惹上苏凌。 可现在,他也只好顺着苏凌的意思。 苏凌继续说道:“阁楼里的东西有几样很重要,一定要拿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祖安邦怒斥道。 苏凌依旧平静,开口道:“有些东西要是别人知道,你我都会死。” 祖安邦感觉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他现在有些后悔贪恋苏城郡郡守的官位。否则,此时他还悠闲地在江南城里遛鸟。 “等我消息!” 祖安邦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是匆匆离开。 此事是祖安邦的一场劫难,若是躲不过去必死无疑。 ....... 孤天塔孤单地迎接着月辉,皓月落在塔尖,清冷的月光让这座屹立千年的古塔显得更为神秘和孤单。 谁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座孤天塔,唯有会有守塔人。 世人只需要知道,进入其中会有成为宗师站在武道巅峰的机缘。 项籍进入孤天塔已有半年的时间。世间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孤天塔,等着项籍走出。 或许他们都在期待第六位宗师强者。 孤天塔中不如以往那般黑暗,在墙壁上接连亮起火焰,是难得的光明。无数的火焰将一道身影围困中间。 这道身影便是进入孤天塔半年之久的项籍。 项籍盘膝而坐,双眼紧闭,神情平静。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他历经了无数的考验,一步一生死,一念一天堂。 十品宗师境是问心的修行。 若非心智坚毅者绝不可能破境。 半年,一年,三年,甚至是十年...... 闭关破境不是一日之功,看个人,看心境,也看天资。 而能够修行到开碑九品的强者,他们的天赋自然是妖孽。 守塔人蓬头垢面,依旧是数百年前的那副模样。自打李浩渺认识守塔人开始,守塔人就是这样的形象。 那一柄如锈铁一般的剑随意地扔在塔前,没有人会去捡。 “给,南州有名的公子笑。”李浩渺随手扔出一瓶酒。 如乞丐一般坐在塔前的守塔人没有伸手的意思,只是等着酒瓶子砸到眼前,下一刻眼前的酒瓶子就到了手中。 这边宗师强者的实力,神乎其神的手段。 李浩渺每次来孤天塔都会给守塔人带一些酒,两人就这样坐在孤天塔下喝酒。 咕噜咕噜! 一瓶酒就这样被守塔人灌进了肚子。 李浩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暴殄天物啊,你真不知道这一瓶多贵,一两银子才这么一瓶,敢情不是花你的银子!” 守塔人看着酒瓶子,淡淡说道:“原来是这小子的酒。以前不过几文钱的酒水,如今怎么也要一两银子了?” 忽而,守塔人恍然大悟,自顾自地说道:“过了几百年了,她应该已经死了。百年的传承也值一两银子。” 李浩渺听着守塔人的言语,错愕地一笑。他也不知道眼前的家伙到底活了多久,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 “你不是不能离开孤天塔,还见过这酒家的祖先?” 守塔人似乎难得有了兴致,头发遮掩着的眼睛有了亮光,怀念地说道:“很久以前,我还不用守着这一座破塔。那个时候,我在路边喝过这样的酒,这味道没有什么改变。现在的酒家应该是她的后代了。” “缘分。”李浩渺又掏出一瓶酒递给守塔人。“人都活不了数百年,这酒却活了数百年。” 这一次,守塔人慢慢品着酒,看着酒瓶上的三个字——公子笑。 现在,他喝的不是酒味,而是在品味年轻时的岁月。 “当时,这酒还没个名字。我告诉她,既是卖酒,还是在南州这舞文弄墨的地方卖酒,那就要起一个好听的酒名。” 李浩渺也看着酒瓶上的字迹,“公子笑。这也不好听啊。” “或许吧。她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卖酒的时候也不过豆蔻年华,自然说不出好听的酒名。我记得她该是想了几日。”守塔人笑了,这是李浩渺第一次见守塔人笑。 平日冷漠孤傲完全消散在这一抹笑容里。 数百年前,守塔人也是无比俊秀的公子哥。 “隔了几日,我有去喝酒。她告诉我,酒的名字取好了,就叫做公子笑。她说,希望每个人喝过她的酒之后都能像公子这样开心。” 守塔人喝了一小口酒,他有些不舍得喝了。 “后来呢?” “什么后来?” “后来,你还有没有再去喝过酒?” “后来...后来啊......”守塔人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作一抹苦笑。“后来,我为了修剑,走遍了南州,将同辈之人压在剑下。” “再后来,我为了剑道,变成了如今的这番模样。可后来,我再也没有尝过这么好的酒了。” 守塔人后悔了,他应该在当时再走一走人间,再尝一尝那姑娘的酒。 三言两语,说尽了一代剑道宗师的一生。 人生总归是要有遗憾的。唯有遗憾才更显得此时此刻的重要和珍贵。 忽然,守塔人看向李浩渺说道:“我不如你。” 李浩渺不解,他与守塔人切磋过,可每一次都是他惨败。 挣扎了几次之后,李浩渺依旧惨败,因此他就再也不和守塔人切磋。 讨打的事情何必往上凑呢? 正如他的心境那般,自在随性,从不拘泥胜败。 守塔人继续说道:“你我认识了许久。你也进过孤天塔,早该猜出我的身份。孤天塔是一份机缘,但得到这份机缘的代价就是自由。” “你进了孤天塔,世人都以为你是因为孤天塔中的机缘破境,唯有我知道在经历孤天塔的考验之后,你不再需要那一份机缘。一日或者十年,你迟早都能成为剑道宗师。而你在走出孤天塔的同时破境了。” “我剑道强于你,但心境差了你不止一星半点。所以,我用自由换取了剑道大成。” 李浩渺含笑不语,他知道守塔人的身份,心中敬重对方。因为这数百年间,他为人间守住了这一座塔,守住了百年的安宁。 从不存在谁不如谁。 弱者不意味就着是失败者。 “项籍呢,他能破境吗?”李浩渺问道。 守塔人则是说道:“他...留恋太多,不如我。” 李浩渺哈哈一笑,他倒是不怕项籍破境,他手中的剑便是必胜的信念,就像他将破境感悟送给了苍别离那般。 同境之中,李浩渺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大劫降临,我能做的事情不多了。”守塔人幽幽一叹。 “李浩渺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李浩渺神色郑重,朝着山道上还在攀登的剑修们望去。在无数的剑修之中,李浩渺想要寻到一道倔强的身影。很可惜,他没有找到。 半年前,李浩渺在山脚下指点过一个倔强的少年,那个叫做阿良的少年还是放弃了吗? 因为对方的倔强,李浩渺送了他一剑。其中能领悟多少,便是看他自己。 现在,山道上已经没有了阿良的身影。 守塔人顺着李浩渺的目光望去,猜到他的心思,说道:“半个月前,那个叫做阿良的少年走到了这里。” “他真走上来了?”就连李浩渺都觉得惊讶。 守塔人点头,他还记得那个阿良。 “那个少年说,让我转告你。他日证道宗师,再来叩谢师尊。” 李浩渺噗嗤一笑,“少年当有凌云志,万里长空竞风流!他倒是心比天高。你觉得他能行吗?” “不行。” “何必这么绝对?我家那小子倒是没有这等大志向,糊里糊涂不也到了开碑境?唉,说起这小子,不知道他现在又把谁给坑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六章 欢意楼爆炸 ...... 阿嚏! 虞知在一个喷嚏中惊醒。 熟悉的床榻,熟悉的香味,还是将会逐渐熟悉的柔软触感。 虞知感受着怀里的温暖,眼中尽是温柔。当他看向狼藉的床榻时,又是露出苦笑。 苏沐慈靠在虞知的怀里,嘴角微微弯起,脸颊的红晕还未消散,正做着极为甜美的梦。 清醒之后,虞知也未曾想到,他会和仅是认识两个月的女子春宵一刻。 将这一切都推脱给年少轻狂,这显然是借口。 既然做了,那就要有担当。 昨夜折腾了许久,两人也睡得极为香甜。 苏沐慈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虞知含着笑意的面容。 “啊!” 苏沐慈惊呼一声,羞赧地将头埋到被子里,躲避着虞知的目光。 虞知轻轻拉开被子,露出苏沐慈的面容,随即低下头轻轻一吻。 良久之后,虞知轻声说道:“都已经坦诚相见,就不必害羞了。” 苏沐慈心中嗔怪,“哪有这种说法?公子昨夜倒是开心,可妾身却是遭了罪。” 回想起昨夜的荒唐,虞知也是苦笑。 昨夜,虞知是第一次,便是什么都好奇,食之入髓后,如蛮牛一般用不完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折腾着苏沐慈。 虞知搂紧了苏沐慈,说道:“昨夜...辛苦了。” 苏沐慈也顺势将手放在虞知的胸膛上,柔声说道:“公子不嫌弃妾身,妾身便是觉得值得。” 虞知望着床尾的落红,说道:“昨夜,你也是......” 苏沐慈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脸颊发烫。 “范立仁那身子如何能碰我?” 虞知想着范立仁的样子,忍俊不禁。这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转念一想,虞知又是问道:“既然你也是第一次,为何你懂得这么多?” “公子,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苏沐慈娇嗔道。 “纯属好奇。”虞知笑了笑。 苏沐慈轻声解释道:“女子闺中也有一些禁书。我嫁入范府多年,闲暇的时候看了看,所以才知道了。” 虞知了然,范立仁身子不行,可哭了苏沐慈一人守活寡。 随即,苏沐慈又是说道:“好在妾身略知一二,不然公子昨夜该如何收场?” 虞知脸色一红,略微尴尬。 若真靠虞知,那昨夜的结局就是本该提枪上马,却只能鸣金收兵。 虞知回忆着昨夜的春宵一刻,从未享受过的快活。如今他明白了李浩渺为何喜欢流连花丛了。这该死的浪荡子! 忽然,苏沐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脸颊上的红晕快速地蔓延到了脖子根。 只见薄薄的被子上已然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这...” “公子,你可真会折腾人。” 说着,苏沐慈默默地钻进被子中,朝着床尾移动。 ...... 等虞知离开苏府已经是日上三竿。 灵肉交合之事让虞知尝到了甜头,可累得却是苏沐慈,直到虞知,苏沐慈依旧感觉浑身酸软。 可虞知也明白,此事要藏在心里,也要将苏沐慈放在心里。他心中做好跟黎晚桐解释的准备。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这方面还是得请教叔,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众多红颜知己中来去自如的?” 此刻,虞知才是打心底里佩服李浩渺。 从昨夜开始,虞知还没吃过饭,好在年轻力壮,饿上一两顿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正当虞知在路边吃着面的时候,苏城中猛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无数的尘埃飞扬,大地开始震颤,一时间地动山摇,风暴卷起飞沙,覆盖整个苏城,像是要将苏城给摧毁。 一股股气浪在街道的各处爆发,将无数的建筑摧毁,成千上百的百姓倒在地上哀嚎,四处都是断臂残肢,恍若地狱。 黑烟赤火之间,无数人如野兽一般仓皇逃窜,但免不了被倒塌的房屋压在废墟之中。 虞知的位置离得较远,在那一股气浪爆发到跟前的时候已经消散,只是带来了无数的飞灰和尘土。 那个方向? 爆炸? 是欢意楼? 虞知神色冷峻,即可冲向欢意楼。 一路上的哀嚎场景都在虞知的眼中。 等虞知到时,苏冀和祖安邦也同时赶到了。 这一整座欢意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焦土遍地,驻守在欢意楼的苏城军也死伤惨重。 “李骏呢?”虞知沉声问道。 苏冀说道:“爆炸发生时,李骏驻守在这里。现在重伤昏迷,能不能撑得过今晚还是个未知数。” 是意外吗? 虞知看着爆炸发生的阁楼。这场爆炸无疑是黑火药引爆。数百箱黑火药还剩下一半在阁楼之中,引起的爆炸虽然不足摧毁整个苏城,但附近的百姓却是遭了殃。 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能从李骏的口中弄清楚。 但现在虞知担心的不是这些。 唯有他知道,这场爆炸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阁楼中不仅有黑火药和那些甲胄药材,更重要的是藏在黑火药中的十几个夜鬼之源。 当时,虞知不知如何处理夜鬼之源,于是暗中在箱子上做了标记,等到日后找到解决的办法。 在刚刚虞知在浓烈的黑烟中嗅到了一丝恶臭味。他知道必然有夜鬼之源在其中爆炸。 对于修行者还好,但那些百姓,他们承受不住夜鬼之源的力量,最后就会像山中城的那些野兽一样暴毙而亡。 到现在,虞知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夜鬼之源随着爆炸散发。 黑烟飘荡,夜鬼之源终究要传到苏城的每一个角落。 “苏冀,你派人去苏城军军营,看看找到有这个印记的箱子,派人严加看管。出了事,提头来见!”虞知在地上画了一个印记,说道。 虞知看了一眼方向,又是吩咐道:“祖安邦让城北的百姓往城南、城东、城西三个方向撤离。” 祖安邦疑惑地问道:“虞大人,这爆炸已经停息。为何还要让城北的百姓撤离?” 虞知冰冷地看着祖安邦,“你要想少死些人,保住你的官位,就按我说的去做!” 祖安邦慌忙带着人去往城北。 虞知看了一眼周围,随即朝着阁楼走去。 这场爆炸很突然,或许是搬运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也或许是有人故意所为。 越是靠近阁楼,那一股恶臭味越发浓重。 所谓的阁楼已经被夷为平底,整个欢意楼都是焦土,地面龟裂,那一条条裂缝足有损脚掌的宽度。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苏城军将士回禀。 苏城军军营中带有标记的箱子还剩下六个。 虞知心中了然,一半多的夜鬼之源都在这场爆炸中散发。可爆炸能够完全化解夜鬼之源的力量吗? 忽而,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虞知的肩膀上。 黑虎嗅到了这股令人恐惧又熟悉的味道。正是夜鬼之源将他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吼! 一声低吼像是要表达着什么。 虞知问道:“小黑,你能处理这些夜鬼之源吗?” 黑虎摇了摇头,那一只血色的眼睛尤为骇人。它只是被夜鬼之源改造,经历过生死之后才存活下来。 不得不说,黑虎的异变是个奇迹。 成千上万的野兽也独独存活了一头黑虎。 “算了,有一件事你肯定行。” 随即,周虎兄弟五人走了过来。 ...... 苏城城北,百姓已经逃往苏城的其他地方。那一股股浓烟朝着城北散开。 在空荡荡的巷子中,苏凌披着黑袍,怒气冲冲地问道:“是你让人引爆了那些黑火药?” “既然你说那些东西不能被人知晓,比起把这些东西偷出来,不如毁了它,一了百了。”祖安邦说道。 爆炸是祖安邦派人做的。 苏凌要是落网,一定会供出自己。 为了让苏凌尽快出城,祖安邦也是兵行险着。 “如今苏城大乱,苏城军无暇顾及你。趁这个时候,你尽快离开苏城。”祖安邦说道。 苏凌看向祖安邦,目光狐疑。“不对,要是阁楼中所有的火药都一同爆炸,足以摧毁大半个苏城。还有一部分火药不在欢意楼?” 祖安邦解释道:“有一部分在苏城军军营里。不好下手。” 苏凌坚持说道:“不管是毁了这些东西,还是偷出这些东西都不能让人发现。” 祖安邦焦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凌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黑火药落在别人手里,不仅仅是一场爆炸而已。你我,包括我爹都会死于非命。而且他们的手段比虞知更加狠辣。” 祖安邦沉默了片刻,说道:“不管如何,你先出城。剩下的黑火药我再想办法。” 苏凌再度遮掩面容,匆匆离开。 这的确是逃离苏城最好的时机。 无论任何谋算,都是为了活命,而今苏凌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苏凌很快离开苏城,混乱之中,苏城军根本无暇仔细盘查,这也让苏凌溜了出来。 而苏凌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正跟着五个彪形大汉。 苏凌虽有修为,但不高,就是遇见一些山匪也难以自保。 放在平日,他都是车马随行,身边有诸多护卫。如今他只能靠自己。 好在苏城外的匪患已经平息,苏凌苦笑了一声,也不知该感谢虞知和还是憎恨虞知。 平息匪患的是虞知,还苏凌沦落至今的也是虞知。 走了一个时辰,就在苏凌打算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 苏凌两眼一黑,倒了下去,隐约间听见几人的对话声。 “三儿,你下手忒重了。要是将人打死该怎么办?” “嘿嘿,太久没干,手生了些。”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七章 绑架苏凌 等着苏凌转醒之后,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 苏凌也不慌乱,沉默着理清了思绪之后,没有说话。他不知昏了多久,就让留着他的性命,就说明他还有用。 幕后之人迟早都会出现。 仅仅是过了片刻时间,苏凌在身前的黑暗中看见了一抹血红的光芒闪烁,像是鬼火,又像是一盏很小很小的红灯笼。 低沉的吼声从中黑暗中传来。 这声音让苏凌浑身一颤,此刻他便是开始害怕了。 如果黑暗中是野兽,他必死无疑。毕竟,人不可能和野兽讲道理。 欺骗、引诱、还是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蛊惑野兽。 苏凌紧张地注视着黑暗,想要找出一些人的踪迹,可除了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看来你很害怕!” 就在此时,苏凌脸上的害怕又消散了一些。 是人就好,是人还能讲讲道理.......苏凌心中生出希望。多年经商,他自信能够用自己的智谋,换一条性命。 “阁下是何人,所为何事?”苏凌问道。 苏沐慈双手搭在身前,从黑暗中走出,在身侧还有一头凶戾的黑虎。 “苏沐慈!”苏凌惊呼道。他从未想过对他下手的人竟然会是苏沐慈。 苏凌又看向那头黑虎,那一张血口足以将他的脑袋咬碎。 “很惊讶出现的人会是我?”苏沐慈笑着说道。 苏凌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是极为警惕地问道:“你为何要绑我?” 苏沐慈平静地说道:“你们二房一直针对我们大房,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在族中,你和你爹都想要吞并我们这一脉。所以,我们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苏凌想了想,冷笑道:“杀我?恐怕你那个爹和废物弟弟还没有这个胆子。” 苏沐慈轻笑一声,说道:“你倒算是了解他们。” 苏凌也笑了笑,心中纵然恐惧那头黑虎,但强装镇定说道:“你们大房一脉,唯有你聪慧。我爹曾经说过,若是你是个男儿,大房一脉不会沦落到这样的窘境。” 对于苏凌的夸赞,苏沐慈没有觉得高兴,反而神色冰冷地说道:“所以为了尽快吞并大房的产业,你暗中布局,将我嫁到范家,是吗?” 苏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有否认。他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有我的一份力。但决定这桩婚事的不是我,而是你爹和你弟弟。” 苏凌想要从苏沐慈的脸上找到一些憎恨和失望。可惜,知道真相的苏沐慈已经将这一切都释怀。 所谓的释怀也就是化悲愤为力量。 苏凌心中冷笑,那目光仿佛在说,可怜的女人,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凌继续说道;“你知道苏睢郡守的官位是怎么来的吗?” “是用我与范立仁的婚事换来的。”苏沐慈回答道。 “你知道?” “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苏凌心思活络,随即说道:“难道你不恨他们吗?拿你的终生幸福当做一场交易,嫁给那个药罐子。受尽欺辱,而范家待你何曾当过自己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苏睢的郡守之位。苏沐慈,你不觉得愤怒了?” 苏凌用言语想要挑起苏沐慈和苏荣盛之间的仇恨,唯有这样,他才能够有活命的机会。 商人知道该如何编制谎言。 “放了我,我可以帮你。说实话,苏家的产业在他们父子两人手中迟早就会败光,不如交给你操持。”苏凌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换做以前苏沐慈会心动,但是现在苏沐慈不必再为这些算计。 在苏凌之前,她已经仅仅抓住了一个此生仅有的机会,并且她相信在不久之后整个苏家都会是她苏沐慈的。 “说说,你要怎么帮我?”苏沐慈装作饶有兴趣地说道。 苏凌见此,心中大喜。苏沐慈的话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看了看黑虎,咽了一口口水。 半个时辰匆匆过去,大多时候都是苏沐慈听着,偶尔问苏凌一两句。 ...... 小院中,虞知看着剩下的六个装着夜鬼之源的盒子。 空气中隐隐还传出一股恶臭味。这还是虞知用了许多封禁符才止住这股恶臭味。 随着欢意楼的那一场爆炸,虞知隐隐觉得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冲着夜鬼之源来。 因此,虞知不放心苏城军的军营,他将剩下的夜鬼之源带到了小院中。这里有苍火坐镇,自然不敢有人来做手脚。 可如何处理夜鬼之源让虞知头疼。 他只能寄希望于苍火见多识广,有一些好办法。 当虞知向苍火请教时,苍火只是抬手轰出一道真气,盒子破碎,如黑雾一般的夜鬼之源被真气包裹其中,随着苍火心念一动,夜鬼之源彻底消散。 “就这么简单?”虞知问道。 苍火轻蔑地看了虞知一眼,“你小子肯定不行。这些脏东西很奇妙,若非开碑九品的真气难以将其粉碎。” 虞知望着苍火,谄媚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劳烦前辈了。” “哼,你以为老夫很闲?”苍火拒绝道。 虞知说道:“前辈,夜鬼的这些东西祸害人间。你也看见了,连苍水都被夜鬼之源吞噬,这剩下的五个夜鬼之源要是爆发,整个苏城郡都会成为人间炼狱。” 苍火淡淡说道:“又不是我苍山门人,与老夫何干?” 虞知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要是前辈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就将剩下的这几个夜鬼之源送到苍山。死不了长老,死一些弟子总是可以的。” 苍火怒瞪着虞知,那目光像是要将虞知给活剥了。他知道虞知说得出做得到。 连碧落青炎都敢偷,还有什么是虞知不敢的? 轰! 浩瀚的真气倾泻而出,一阵阵气浪卷起五个盒子,顷刻之间,悬浮在空中的盒子晃动着,齐齐碎裂。 虞知见状,笑眯眯地说道:“前辈仗义出手,我一定禀明陛下,论功行赏。” 得了便宜还卖乖! 虞知属实有些欠打,如今苍山封山还不是眼前这小子给闹的。 “走了,老子去喝酒了。”苍火拂袖而去,走出了小院。 而后院外飞来一道卷轴,并传来了苍火的声音。 “这是控火诀的第二层功法,要是你这能操控碧落青炎,让他为你所用,碧落青炎的至阳至刚的力量完全可以吞噬这些脏东西。别来烦老子!” 苍火虽然脾气火爆,但心中正直,对于这些妖邪更是憎恨。 虞知看着手中的卷轴,喊道:“多谢前辈。” 虞知身怀巨宝而不自知。最近,他特逐渐发现,他对于碧落青炎的使用并不是那么纯熟。虽然碧落青炎愿意配合自己,但它不过是三岁小孩的心智如何能够配合默契? 唯有控火诀才能够完全掌控碧落青炎,以人力发挥出碧落青炎最强大的力量。 就算是碧落青炎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团小小火焰中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夜鬼之源的隐患算是有了应对之策。 可这些夜鬼之源是从何而来?苏凌为何要藏匿这么多黑火药和军械? 小院门被推开,苏沐慈带着团团走了进来。 在团团手中还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咪,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小黑猫,亲昵地用脸蛋蹭着小黑猫。 “哥哥,哥哥。” 见到虞知之后,团团撒丫子扑到了虞知的怀里。 团团已经许多日没见过虞知,一直嚷着要见虞知。 虞知一把抱起团团,将她高高举起,忽而露出一抹打趣的笑容。“哎呀,团团是不是又胖了。好重!” 团团“成熟”地白了虞知一眼,像是个大人般双手交叉在身前。 “团团还小,正在长身体呢。苏姐姐说,要多吃些,才能快快长大,变成大美人。” 虞知笑道:“是个苏姐姐一样的大美人吗?” 团团看向苏沐慈,重重地点点头。“是啊,我要变得和苏姐姐一样漂亮。” 虞知也看向苏沐慈,对方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了虞知的目光。 “嗯,以后你长大了也会和苏姐姐一样漂亮。” 虞知揉了揉团团的小脑袋,很是宠溺。 苏沐慈走上前,说道:“团团,你去玩一会儿,我和你虞哥哥有事要说。” 团团应了一声,还不忘抱起小黑猫,跑到树下荡秋千。 上次在苏府春宵一夜之后,虞知和苏沐慈已经许久未见,而今日的见面让苏沐慈有些羞怯。 那日的记忆依旧还在心头,见到眼前的少年,苏沐慈心中难免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我还能如以往那般仅是将他当成主家吗? 今日的苏沐慈一身云紫色的长裙,长发盘起,端庄且又带着几分高贵。 虞知嘴角挂着笑意,看着苏沐慈,他的目光也不如之前那般平静。 “我为公子煮茶。”苏沐慈慌乱地说了一句。 虞知却是伸手拉住苏沐慈,朝着屋子里走去。 苏沐慈自然明白何意,就算主动如她,此刻的脸色也变得绯红无比。 屋内,虞知轻轻将苏沐慈推在门后,嗅着那一股淡淡的清香。 苏沐慈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指节发白。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只是依旧有些紧张罢了。 “你骗我!”虞知忽然在苏沐慈的耳边说道。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八章 南州兵马指挥使 苏沐慈愣神,说道:“我何曾骗过公子?” 虞知搂着苏沐慈的腰肢,两人亲密地贴在了一起。只听虞知继续说道:“夫人曾说夫人身上的香味是粉蝶轩叫做秋韵的胭脂。可我去了粉蝶轩苏城的分号,秋韵可不是夫人身上的香味。你说,夫人是不是在骗我?” 此刻,苏沐慈发出一声娇羞的呻吟。 虞知已经在在苏沐慈身上施为。 “夫人,你说这是香味是什么?” 那一夜春宵之后,虞知心中自然明白,现在忍不住想要挑逗苏沐慈一番。 苏沐慈美眸含春,拒绝不了虞知的索取,一边轻吟,一边说道:“是...是妾身的体香。” 虞知微微一笑,又想开口问道。 只见苏沐慈猛地吻在虞知的嘴唇上,津液交织。 良久之后,只听苏沐慈说道:“公子莫要再问了。团团还在外面呢,让她听见了可不好。公子若是...要,可要快些。” 虞知眉头一皱,说道:“当我是银样蜡枪头吗?” 苏沐慈哪敢,那一夜的鏖战之后,苏沐慈的身子还微微发软。 仅是长了几岁,这身子便是经不起少年的折腾了。 哎,这公子真是像蛮牛一样。 可这蛮牛只在床榻疯狂。 紧接着,屋子里回荡着压抑的呻吟声。 直至日暮时分,苏沐慈揉着腰,费力地从床上起身,裸露的身子如羊脂般,上面还有许多淡红色的痕迹。 少年笑吟吟地看着美人穿衣,又是舒服了许久,神清气爽。 “哎呦!”苏沐慈一不小心无力地倒在地上,刚穿上一半的衣裙也滑落了下来,又是春光乍泄的一幕。 虞知在身后笑着,迎来了苏沐慈的白眼。 “公子,下次还要这般胡闹,我可不配合你了?”苏沐慈看着身上的狼藉,脸上浮现红晕,暗暗啐了一口。 苏沐慈啊,苏沐慈。你可真是不知羞。 不过,苏沐慈心中却是开心。 能够少年这般迷恋于她。总归是让她开心的。 苏沐慈如贤妻一般为虞知穿好衣服,等两人走出屋子时,才发现这一折腾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而团团一人便是独自睡在摇椅上,衣襟上沾满了口水,显然是睡熟了。 “都怪公子。”苏沐慈埋怨道,“这么闹腾怕是都被团团给听见了。” 虞知打着哈哈说道:“小孩子不会懂这些。放心吧。你看,她睡得这么熟,定是听不到。” 苏沐慈又是白了虞知一眼,她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虞知与以往不同。 因为两人的关系已经坦诚相见,言语之间也都是极为随意。 苏沐慈知道这份随意让她与这位主家之间再也没有隔阂,也证明了在沧澜江上她做出正确的抉择。 忽然,苏沐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苏凌还被关在密室中,该怎么处置他?” 虞知看向在树下打盹的黑虎,能够找到苏凌,黑虎功不可没。 在苏府,虞知找了一些苏凌的衣物,黑虎一嗅便是暗中追寻苏凌。而虞知又担心黑虎一口将苏凌给吞了,就让周虎兄弟五人跟着。 “再关他几日,我还有些事没弄清楚。” 苏沐慈点点头,说道:“苏凌给了我一个将我爹和我弟弟赶出苏家的计划。他手上有一些苏睢贪赃枉法的证据,都是苏睢担任苏城郡郡守做的事。只要将证据交给官府,苏睢还要下狱。”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苏家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必跟我说。若是你解决不了,也不必瞒着我,告诉我,我会解决,你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苏沐慈心头轻颤,似有暖流涌动。 “公子还真是有主家的样子了。” 虞知瞥了一眼苏沐慈,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我的人,自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就算要欺负,也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苏沐慈对着虞知抛了一个眉眼,倚在虞知身上,妩媚道:“公子刚才欺负的还不够吗?” 咳咳! 虞知干咳了一声。 “女人,不要挑逗我。我怕你下来床!” 说着,虞知拍了苏沐慈丰满的臀部,惹得苏沐慈轻吟一声。 ...... 夜里,虞知接到了叶清欢的来信。 沧南镇的势力错综复杂,但实际上的强者不多。完全是因为沧州和南州都不想管这块地方,再者说,这些势力暗中或多或少都与官府有些关系。 有了叶清欢和无花的强势介入,云阁掀起了反攻之势。 但事情越发不对劲。 青帮的人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 更为重要的是,无花在沧南镇上发现了夜鬼的气息,战场上更有夜鬼出没的踪迹。 在这封信送到苏城的时候,在草原狼廷更北边的茫茫冰原深处,一座座冰山开始碎裂,冰川坍塌,将整个宁静的世界搅乱。 无数的野兽哀嚎地掉落到深渊之中,被冰雪埋葬。 白茫茫的冰霜风暴从冰原的尽头酝酿,将冰原上的风雪融入到其中,朝着草原狼廷的疆域前行。 万里冰原同样是草原狼廷的疆域,只不过常年的冰寒让人无法忍受。 在草原上的一处雪峰上,这里常年冰雪覆盖,冰寒如万里冰原。 但除了冰雪之外,人迹罕至的雪峰之上矗立着一座宫殿,殿中常年灯火通明,悬在寒气中的篝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似的。 而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的热量又消融在寒风之中。 偌大的宫殿中,寒风肆意游走,仿佛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而在大殿深处,空中虚幻地浮现出一道光景,那是人间所有的峰峦江川,还有烟火。 一头三米多高的白色巨狼趴在地上,白色的毛发在寒风中飘动着,像是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 在另一侧,一个又三米多高的巨人双手抱胸,赤裸的上半身仅有一块兽皮披着,肌肉线条分明,血气充沛。 他是草原狼廷的圣使,也是当今世间宗师强者之一。 草原上的人坚信只要有圣使在,草原部族就不会灭亡、 他是圣使,也是草原部族的守护神。 忽然,圣使身边的巨狼口吐人言。“千年之期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冰原下面的那些鬼东西要出来了。这才劫难该如何应对。” 在冰原崩塌的刹那,一人一狼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场震动,包括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感受到了这股天地间的异动。 地震持续了三日,整个草原也震颤了三日。 圣使镇静地说道:“云纪中所记载,世间四处的封印之地,没想到是最牢固的万里冰原最先开始崩塌。人间已经有了夜鬼的踪迹,在草原上也有那些脏东西出没。这场浩劫已经不可避免。接下来,只看如何应对。” “凭借草原部族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冰原下的脏东西。这是人间的浩劫,整个人间逃不开。去让如今的可汗上来见我。” 白狼站立起来,浑身抖了一下,冲出宫殿,发出一声长啸。 圣山雪峰之上的黑云轰然间散开,太阳的光芒穿透重重黑云,笔直地从天际垂落,将无数的积雪照亮。 顷刻间,连绵的雪峰中唯有圣山最为璀璨。 ...... “夜鬼,真是烦人。”虞知将书信扔进炉子,若是浩劫将至,那虞知也要为此多做准备。 有叶清欢和无花在,沧南镇不会出大问题。 现在要尽快解决苏城之事。 虞知隐隐有种感觉,接下来的南州府会更不平静。 虞知的小院已经不再是秘密,苏冀找到了虞知,说是南州兵马总指挥来到苏城巡查。 南州兵马总指挥总管南州府所有兵马,各郡军队也隶属于南州兵马指挥司。 虞知冷笑一声,很清楚来人是谁。 不过,对方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又有什么目的? “走吧,去看看。”虞知说道。 南州兵马总指挥自然是楚王麾下的人,也是和虞知有过一次交手的曹令。 那一夜,曹令从山中城逃走之后,休养了许久。这次奉了红衫女的命令来到苏城。 虞知在苏城的折腾已经引起了燕云十八骑的重视。 因为李浩渺的震慑,所以燕云十八骑在江南城中不敢出手。曹令也是燕云十八骑之一,但李浩渺却也不在乎。 不比武力,只比手段的话,李浩渺相信虞知的坏心眼能玩死曹令。 苏城军军营中,祖安邦已经在营帐中坐着,曹令腰杆笔直,神情严肃,正等着虞知。 祖安邦是认识曹令的,江南城中谁不知道曹令是楚王项籍的心腹,统领一州兵马。这样的人物是祖安邦需要抬头仰望的。 在曹令刚到苏城,曹令对苏冀给了一个下马威。 苏城军主帅的位置已经给了苏冀,但苏冀还未到开碑,总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若非虞知力荐,苏冀这样无权无势的副将永远只会是副将。 从刚才对于苏冀的下马威来看,祖安邦已经能够猜测到此番曹令前来正是冲着虞知。 祖安邦乐得看好戏。 虞知在苏城的每一日都让祖安邦提心吊胆,正愁着没人教训虞知。 南州兵马指挥使...这也是正二品的官员,比虞知的左副都御使还要高上一品。 半个时辰后,只见苏冀走进营帐中。 “指挥使,虞大人在营帐外、” 曹令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他还要我去迎接他?” 苏冀不卑不亢地说道:“虞大人说,请指挥使大人出去接旨!~”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下马威 接旨! 曹令先是一愣,嘴角泛起冷笑。 他自然知道虞知的意思,哪有什么旨意,不过是虞知想要羞辱曹令一番罢了。 曹令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走,出去看看。” 虞知双手别在腰后,看着曹令出现嘴角挂着笑意。 “曹指挥使,接旨吧!”虞知说道。 曹令看着虞知手中空无一物,便是说道:“御史大人,本指挥使并未听闻朝中有圣旨传来南州,你手中的圣旨是从何而来。” “你管我从何而来?”虞知反问道,“难道陛下的旨意还要提前告知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虞知张口骂人,言辞锋利,这让一旁的祖安邦心中惊骇,目光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游走。 祖安邦心中思量着,这两人是不是有仇? 曹令咬了咬牙,说道:“虞知,你可知假传圣旨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你都还未接旨,怎么知道我的圣旨是假的”虞知眯着眼睛盯着曹令,那目光仿佛在说,你到底跪还是不跪? 曹令神色挣扎,要他向虞知低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次按红衫女的吩咐前来苏城,本是想给虞知教训,掣肘虞知。可没想到刚见面虞知也来了一个下马威。 在曹令嘴角抽动了几下之后,终于对着虞知下跪。 “臣,曹令接旨!” 虞知不紧不慢,他哪有什么圣旨,但以前的圣旨却也还藏着。 虞知取出那一道巡狩南州的圣旨,像模像样地宣旨之后,便是看向曹令,问道:“本官奉旨巡狩南州。按理说,还未到江南城,怎么曹指挥使就来苏城迎接本官了?” 曹令知道虞知摆了他一道,起身之后说道:“我身为南州兵马指挥使,巡查南州境内兵马是分内之事。” 虞知点点头,些许鄙夷地说道:“那你非要叫本官来所谓何事?” 曹令开口道;“苏城军主帅苏冀刚刚上任,本指挥使想要考验考验苏元帅的实力。请虞大人来做个见证。” 在朝中,谁都知道苏冀是虞知提拔起来的人。 甚至也有人在私下说,虞知培植党羽。 曹令心中清楚,以他还动不了虞知,至少在明面上动不了。 可动不了你,动你的人,我看你怎么办? 虞知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何考验?” 曹令看了一眼虞知身后的苏冀,说道:“在军中,以武为尊,自然是实战切磋一番,最能见证实力。” “曹指挥使有开碑八品的修为,而苏冀不过破甲六品。怎么看这切磋也不公平?”虞知知道这是曹令有心要找麻烦,自然不能让曹令如愿。 曹令冷哼一声,“战场上,难道敌军还会在乎你的修为如何,强者为尊,弱者只能饱受欺凌。既然是军人就要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怯战,也不妨磕头认输。” 苏冀明白这是专门来找麻烦的。 苏冀看向虞知的背影,心道:虞大人让我成为苏城军主帅,定是遭受了许多非议。如今我便是代表着虞大人的脸面,此刻若是怯战,不仅军威难立,还让虞大人跟着丢人。 未等虞知说话,苏冀上前一步说道:“末将愿意与曹指挥使切磋切磋。” 虞知瞪了苏冀一眼,他非常清楚曹令的实力。上一次在山中城若非自己设计,又有无花出手,曹令也不会败走。 仅是苏冀又怎么会是曹令的对手? 以虞知的脾气,打不过自然要跑。没必要为了一点脸面,白挨一顿揍。 “苏冀,你打不过他。”虞知压低了声音,对着苏冀说道。 苏冀则是开口道:“虞大人,怯战会给您丢人。您提拔我担任苏城军主帅已经招来了许多非议,我若是怯战,大楚官场又会有许多非议。所以此战不可退。” 说着,苏冀已经走上前去。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是军人,也不在乎那些非议。 当年的问道之耻都不在乎,现在一点风言风语又算什么? 苏冀走到曹令身前,说道:“请赐教!” 苏城军军营的演武场中,成群的将士齐齐围观,他们都想见识见识这位指挥使的厉害。 苏冀手持长刀,刀锋夺目,一人一刀,尤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论武道天赋,苏冀并不出众。他年近四十也才是破甲六品。 在虞知这些天才眼中是资质平平的存在。但在军中,这样的人却也难得。 曹令双手垂直落下,手中没有任何武器,魁梧结实的身躯像是铜墙铁壁,无惧任何兵器。 曹令开口道:“你不过是破甲六品,本没有资格成为一军主帅。虽然有人保举,但我要让整个大楚都看看区区破甲六品......不够格!” 苏冀没有言语,迈步向前,陡然间身影飞射而出,长刀斜砍。 锋芒炸裂,所向披靡。 苏冀知道自己不是曹令的对手,南州兵马指挥使岂是泛泛之辈?可苏冀更知道,就算输,也要输得有气势。 他可以受辱,但绝不能让虞知也受辱。 铛! 锐利无比的刀锋砍在曹令的寒铁护腕上,火星四溅,却没有让曹令后退一步。 “太弱了!”曹令出声嘲讽。 苏冀神色平静,接连跳斩,长刀如旋风舞动,一刀刀飞快地砍向曹令。一道道火星在空中闪烁。 用刀的人本就霸道,刀气纵横,如怒海波涛要将眼前的曹令给掀翻。 可曹令毕竟是开碑八品的强者,见到苏冀步步紧逼,眉头一皱,说道:“真以为我是怕了你吗?” 顷刻间真气倾泻而出,曹令抬起手,五指攥成拳头,轰然轰出。拳风化作一头凶戾的猛虎朝着苏冀扑去。 苏冀瞪大眼睛,这一拳用了曹令的全力,足以重伤苏冀。 曹令想要用一拳之威让苏冀在苏城军将士的面前丢尽脸面。 可苏冀不是白白等着这一拳,长刀在腰间飞快旋转,舞起一阵阵旋风,一时间苏冀正如一道风暴,想要挡下这一拳。 吼! 猛虎嘶吼! 在猛虎的血盆大口下,风暴平息,真气化作气流四处消散,苏冀接连后退,脚步虚浮,直到退了十数米,借助长刀方才稳住了身形。 曹令的眉头没有松开,似乎对于眼前的结果并不满意。 能够承受住他一拳的人很少,毕竟苏冀仅仅是破甲六品的境界。 苏冀直起身,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出。刚刚对战的凶险唯有他自己清楚,光是挡下刚才的一拳已经耗空他一半的真气。 这就是开碑八品的战力吗? 苏冀眼中的恐惧一闪而逝。 接下来若还是这样的一拳,恐怕在难以抵挡。 曹令本就是为了教训苏冀而来,又怎会留手?只要不死人,无论如何都没有关系。 这一次,曹令没有等着苏冀出手,一步踏出,宛若凶兽。魁梧的身形无比灵动地在演武场上移动着。 眨眼之间,曹令已经到了苏冀的眼前。 划拳为掌,一掌轰向苏冀的胸口。 狂风肆虐,宛若利剑,将苏冀的脸颊撕裂。 演武场中扬起一阵阵飞尘,像是荒漠之地的沙尘暴,将所有人的视线遮蔽。 唯有虞知双眸含风,注视着飞尘中两人的战斗。 苏冀没有硬扛,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地后退,同时长刀飞射而出,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直逼曹令。 兵器离手是战斗大忌。除非有御器之能。 但苏冀又哪里管得了这些,长刀脱手的瞬间,苏冀腾空跃起,躲避曹令的追击。 一追一逃,曹令的速度要超苏冀,苏冀唯有且战且退,硬拼着以受伤为代价,拖延时间。 猫捉老鼠,但这只猫远比老鼠还要灵活。 短短十数息的时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回合。 苏冀放弃了大开大合的打法,输是必然的,输也要输得体面。他在等一个机会,绝不可能反败为胜,但却能够为他自己,也为虞知找回一些颜面! 虞知眉头紧锁,忽然说道:“祖大人,曹令来苏城,你早就知道了吧?” 祖安邦身子一颤,望向虞知。“下官只是有所听闻,曹指挥使的行踪也不是下官能够猜测的。” 虞知笑道:“你不必紧张。有本官在,曹令不敢拿你怎么样!” 见鬼了,曹令根本不会对付我,他要对付的是你......祖安邦腹诽。“有大人在此坐镇,下官自然放心。” “对了,那个游元矩也是楚王的人吧?” “额,这个下官不知。”祖安邦心中惊骇,不知道虞知到底要问什么。 虞知又说道:“游元矩潜逃,你说他会逃到哪里呢?这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跑了,祖大人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放了他?” “这个.....这个不会吧?他是重犯,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祖安邦强装着镇定。这小子不会看出什么来了? 虞知撇撇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不过,要真是有人放了游元矩?祖大人,你说该如何?” 祖安邦看着笑眯眯的虞知,感觉像是一把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按大楚律例,私放重犯,与重犯同罪论处。” “哦,那放了游元矩的人.......” “当斩!”祖安邦沉声说道。 虞知又看向演武场上的情况,祖安邦一直擦着额头的汗水。 虞知一惊一乍让祖安邦的心情跌宕起伏,这颗小心脏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直到祖安邦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只听虞知又一次开口道:“祖大人,我听说你和苏荣兴是故交......”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章 虞知出手 ...... 演武场上,苏冀节节败退,从一开始这场比试就没有胜算。 曹令双拳一震,说道:“该结束了!” 曹令已经没有耐心继续陪苏冀玩下去。 真气倾泻而出,如山岳崩塌,压向苏冀。一股股风暴从曹令双拳之中涌出,要将苏冀吞噬。 火焰凭空而起,幽蓝色的火焰燃烧成一头头猛虎嘶吼,而后从四面八方朝着苏冀扑去。 苏城军众将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泛起了无数的悲哀。这是早已经料到的结局,不过看到自己的主帅这样落败,众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吼! 猛虎将苏冀扑倒在地上,强大的力量让苏冀无力反抗,只能仍有这些化形的猛虎撕咬。 一头,两头......这些猛虎像是饿极了,见到美食在前就要大快朵颐一番。 苏冀仿佛是认命一般,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而体内也慢慢积蓄着力量。 曹令神情冷漠,开口道:“低头认输!” 曹令的声音就像是命令一般,带着不容抗拒的声势。但苏冀仍旧闭口不言,现在认输和怯战没有任何分别。 一块块甲胄撕裂,带着鲜血飞出演武场,落在地上。 猛虎围攻下的苏冀已经遍体鳞伤,要是持续下去,就是死在演武场上也并非不可能。 曹令不想杀人,给了教训,羞辱苏冀就行了。可他没有想到苏冀竟然会这么强硬,宁死不降。 又是过了几息之后,曹令望着眼神坚毅的苏冀,目光流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 身为军人,能够坚持到现在,这份骨气和铁血已经得到了曹令的认可。 可撕咬依旧在继续,认可归认可,曹令今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谁让你是虞知的人呢? 此刻,苏城军将士之中有人喊道:“指挥使,这一场比试不公平!” “是啊。不公平。我们苏城军弱小,但也不是任人宰割。” “士可杀不可辱!指挥使这样羞辱苏帅,是看不起我们苏城军吗?” 一时间,苏城军众将士齐齐站出为苏冀说话,或许是看不过曹令的做派,又或许是苏冀的宁死不降的骨气让他们动容。 群情激奋,苏城军将士都在为苏冀鸣不平。 所谓的切磋,不是羞辱。 军中男儿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更是将男人的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 打了苏冀的脸,也就是打了他们苏城军的脸。 曹令皱起眉头,他没有想到苏城军的将士会站出来为苏冀说话。 他本意就是羞辱,可羞辱的是苏冀,借机打了虞知的脸。 虞知也没有想到会有眼前的这一幕,他看向浑身是血的苏冀,知道他挑对了人。本想着苏冀还要在军中立威,赢得军心。 现在看来,曹令倒是促成了一桩好事。 曹令怒喝道:“尔等是在质问本指挥使吗?” 毕竟曹令有着南州兵马指挥使的身份在,话音落下,苏城军众将士的声音也弱了几分。 但依旧有人说道:“这场比试,指挥使大人已经得胜。苏帅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指挥使大人为何还不收招?” “哼。”曹令冷哼一声,说道,“对手还未认输,比试就还没有结束!” “可比试继续,苏帅就会死在你的手中。”有人喊道。 “他只要认输,比试自然结束!”曹令理所当然地说道。 就在此时,苏冀猛然腾空,周身真气爆发,将周围的猛虎驱散。鲜血淋漓在空中挥洒,如血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苏冀发出野兽似的低吼、“我还没有认输!继续!” 苏冀垂死挣扎地支撑着身躯,甲胄已经破碎,身上脸上的血痕如一道道沟壑清晰可见。 苏冀像是一棵被烈火焚烧之后的老树,随时都会倒下。 曹令也被苏冀的声音震慑了一下。他看向苏冀,说道:“一场比试而已,认输不可耻。” 苏冀笑了笑,舔着嘴角的鲜血,说道:“我不是曹指挥使的对手,但曹指挥使要想借此羞辱苏城军,羞辱虞大人,我便不能认输。跪着死和站着死,都是死。但不能让外人轻视了我苏城军。” 苏冀的一字一句都极为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前任苏城军主帅游元矩私通山匪,祸害苏城百姓,此事已经人尽皆知。 苏城百姓都指着苏城军骂,也是近日帮着百姓重建家园,苏城军的口碑才慢慢变得好了些。但这始终是屈辱。 曾经龟缩在军营中不敢剿匪的苏城军也要为自己证明。 顷刻间,苏城军将士的情绪高涨,仅仅盯着演武场中那一道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 “不战不败,战则必胜!” 苏冀振臂高呼,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真气和力气,却凭着顽强的意志朝着曹令冲去。 他可以输,但苏城军不能输,虞知不能输,用这一场败振奋军心。 值得! 曹令看着一步步缓慢冲过来的苏冀,有几分动容,也有几分嗤笑。 苏城军的将士也振臂高呼道:“战则必胜!” 此刻,苏城军众将随着苏冀的意志一同燃起心中作为军人的热血。 曹令后退一步,握拳蓄力。既然你要找死,我也不必留手。这一拳废了你! 曹令不会因为爱才惜才而放过苏冀,如苏冀这样的人很多,不缺苏冀一个。重要的是,苏冀不是他曹令的麾下。 不为我所用,唯有死路一条。 曹令阴冷的目光越过苏冀的身影,落在远处的虞知身上。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眼神平静,似乎没有出手的打算。 就在曹令一拳轰出的时候,在曹令眼中出现了一道流星,下一刻虞知的身影挡在了曹令的面前。 沙包大的拳头上缠绕着真气,但是真气却无法轰出,一股青色的火焰将其包围在其中,灼烧着曹令的拳头。 虞知抬手一震,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道让曹令下意识地收回拳头。 虞知不会坐视不管,苏冀出头也是为了保住虞知的颜面,让虞知少受一些非议,让大楚官场知道他苏冀虽弱,但骨气还在。 虞知觉得苏冀要是废了残了,那就是自己的过错。 虞知扶住苏冀的身躯,说道:“够了。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 光是苏冀现在的伤势,足以让苏冀在床上躺上个把月。 曹令看着虞知,不依不饶地说道:“他还没有认输。” 虞知双眸中射出寒光,说道:“你若是要打,我陪你打。南州兵马指挥使到底有几分实力,能不能配得上指挥使这个身份。” 曹令也盯着虞知,忽然轻笑一声。他自然不介意虞知亲自下场。 那一夜在山中城是曹令大意,否则虞知已经死在那座山中城里。 现在,曹令仍旧轻视虞知。 虞知将苏冀交给苏城军的将士,却听苏冀说道:“大人,曹令是开碑八品的强者。你......” 苏冀知道虞知厉害,但不觉得虞知能够战胜成名已久的曹令。曹令在南州府的威名无人不知。 能够成为南州兵马指挥使不仅是因为项籍的赏识,更是因为自己的实力。 虞知淡淡一笑,示意苏冀不要说话。 “开碑八品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苏冀和周遭的苏城军将士皆是心头一震。 那可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啊,怎能说杀就杀?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虞知,不知这位年轻的虞大人此前到底有什么经历。 虞知再度走上演武场,手中握着一柄剑,这一战非打不可,仅仅是为了替苏冀出气。 人家都打上门了,躲不了,那就唯有一战。 虞知浑身燃起碧落青炎,漆黑的残破甲胄浮现在身上,散发着神秘的气息。顷刻间,虞知的气息不断攀升,逼近曹令。 “来吧,你不就是要找我麻烦吗?不必这样遮遮掩掩。”虞知说道。 曹令抬手招来一杆长枪,那根长枪在他魁梧的身形前不值一提。在握住长枪的那一瞬间,曹令才展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那股开碑八品的强者之势像是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 强烈的窒息感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而那一道魁梧的身影更是难以逾越的峰峦。 强大,恐怖! 这才是开碑八品真正的力量。 苏冀心中哀叹一声,刚才的一番战斗甚至没有让曹令拿出五成的实力。苏冀心知是蚍蜉撼树,但眼中的斗志熊熊燃烧,他坚信迟早他也会达到这样境界。 演武场上的少年没有这种气势,却也浑然不惧。 虞知没有谦让,身影如流星飞驰,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光芒,青色的火焰像是彗星的尾巴留下一道道残影。 “风雷怒!” 风雪雷霆交织,从天而降,数以千计的剑光环绕成风暴,将两人的身影遮掩。 经过千百次练习之后,一剑唤风雪和一剑引惊雷在虞知手中完美地融合。 “不错,剑法比上一次纯熟不少。”曹令点评道。在山中城时,曹令也是这般爱说话。 虞知冷漠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持久战,虞知不会是曹令的对手,而这一次曹令也更加谨慎。此战,曹令必须要将虞知踩在脚底下,灭了虞知的威风。 虞知南下近两个月的时间,苏城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匪患一事将游元矩下了大狱。 孩童失踪的案子让朝野震惊,苏城范家早有牵连。工部侍郎范修明离京。 轰动的两件事让南州府人人自危,唯恐被这位御史大人查出些什么,性命难保。 红衫女正是让曹令来灭一灭虞知的威风,也是来告诉南州府的官员——莫慌莫乱,南州这一片地界依旧是楚王说了算! 曹令是楚王项籍的使者,也是项籍的马前卒。 冲锋陷阵的事自然是他来干。 可马前卒往往也最容易死在前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一章 磕头认输 紫色雷霆在风雪中闪烁,剑光欺压,密不透风。 虞知打算速战速决,毫不吝惜真气,将《风雷怒》催动到极致。 演武场上只剩下这一片奇异的景象,众人齐齐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的天,这是虞大人的剑招吗?” “虞大人到底是什么境界,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施展出这样恐怖的武技?” “天才啊...不对,这简直是妖孽。虞大人还不到二十岁吧?” 苏城军的将士纷纷赞叹,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见虞知全力战斗。 在风雪和雷霆的遮掩下,没有人看得清里面的情形。唯有风雪呼啸和雷霆咆哮的声音。 两人仿佛是在雪山之上战斗。 一道道风雪,一道道雷霆不断地轰击在曹令的身躯,真气震荡,甲胄发出刺耳的声响。 撕拉! 曹令的脸颊上多出一道血痕,点点鲜血挥洒在空中,很快就被风雪吞噬。 “就凭这些也想胜我?”曹令不屑地一笑,手中舞动长枪,一声声猛虎的怒吼夹杂在风雪之中,猛虎撞击在风雪和雷霆上,硬生生被撕出一片缺口。 虞知岂会让曹令这么容易得逞。 身影飘忽之间已近在曹令的身前,虞知握住剑柄,提剑刺向曹令,真气灌注在长剑之上,一招一式都极为狠辣刁钻。 说是切磋比试,但这更像是生死决斗。 燕云十八骑从京都追杀我,一路到北境,无数的生死关头,我就算是杀了曹令又如何? 虞知心里可不管杀了曹令会有什么后果,他在南州为楚皇拼死拼活,杀个曹令算什么? 谁都怕京都的一道圣旨抄家灭族。 但虞知不怕! 嗡! 长剑轻吟,从风雪之后探出。 曹令提枪阻挡,金铁交鸣,震荡出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风雪雷霆都驱散了几分。 长枪挡下长剑,曹令的防守铜墙铁壁,尽管虞知多次尝试,甚至以伤换伤,也不见曹令主动出击。 一盏茶的时间,数百回合的攻伐,可曹令却一直都在防守。而虞知不时地穿梭在风雪雷霆之中,每一处现身都会裹挟出无数的风雪雷霆,无尽的威势像是上天降下的神罚。 曹令也看出了虞知速战速决的想法,冷笑一声,说道:“你身上的火焰很神奇,听说是北境苍山的至宝碧落青炎。可尽管它能够提升你的境界,但力有穷尽时。你不可能一直维持在开碑八品。” “在你境界跌落之前,我不会冒险尝试。” 曹令的想法也很简单。 等虞知力有未逮,就是他反击的时候,而今日的反击会让虞知此生都抬不起头来。 虞知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 虞知主动散去了碧落青炎,境界也随之跌落到开碑七品。身上那一件残破的将甲暗淡无光,没有一点气势。 曹令心中疑惑,不知虞知打的什么主意。 以开碑七品对战开碑八品,虞知绝无胜算的可能。 可曹令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眼前这小子绝对有什么阴谋。 虞知轻蔑地笑道:“怎么,不敢上吗?” “我不过是开碑七品,整整差了你一个大境界,难道还要再让你双手双脚,你才敢与我一战?” “哼,堂堂南州兵马指挥使,朝廷的二品大员,还是楚王麾下的燕云十八骑之一,真特么给楚王丢人的!” “要是不敢上,磕头认输,叫声爷爷,此事也可以作罢!” 虞知声音很大,盖过风雪和雷霆,足以让整个苏城军军营听到。 顿时,苏城军众将士纷纷大笑起来。他们心中早就憋了一股火气。 以往苏冀还是副将时,麾下的将士对他信服,如今成了苏城军的主帅,刚才那宁死不降的骨气也折服了其他将士。 不管苏冀有没有赢得所有将士的认可,此刻苏冀就是苏城军的主帅。 主帅被打,就等于再打苏城军的脸。 士可杀不可辱! 苏城军的将士们也早就看出曹令是故意找茬。现在曹令被挑衅,他们只会添油加醋。 “曹指挥使,要不然认输吧。虞大人少年英才,你输给他也不丢人。” “比人家高一个境界都不敢上,真丢人?” “不对,咱苏帅可比曹指挥使低了两个大境界,不一样说干就干。怂包才怕呢!” “你错了。境界和胆子可没关系。有些人看着人高马大的,可这胆子比老鼠还小。” 苏城军将士一唱一和,纷纷笑话着曹令。 人家都弱你一个境界,还不敢主动出击,这不是怂,又是什么? “曹令,可敢一战?!” 众目睽睽之下,曹令不再迟疑,身影朝着虞知扑去。 雄壮的身躯环绕着无数的真气,撞开一道道风雪雷霆,直逼虞知。 虞知站在风雪中,巍然不动。 曹令心中疑惑,他知道虞知狡诈,可也猜不出虞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虞知看着曹令杀来,心道:激将法果真好用。要是三先生恐怕还要再斟酌斟酌。 他心里轻笑一声,如曹令所料,这一切都是虞知的计谋,只不过曹令要是再不出手,会沦为苏城军的笑柄。 虞知抬手招来一道紫色的风雪化作利刃朝着曹令飞射而出。 嗖! 曹令侧身躲避,风雪擦身而过,在曹令的身后爆发,无数紫色的雷霆剑光涌动将那一处化作废墟。 嗖嗖嗖! 虞知接连引动风雪,轰杀曹令,而他也不断后退与曹令保持距离。 风雪中接连传来爆炸的声响,一股股气流也将风雪雷霆给驱散。虞知和曹令交战的身影也逐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曹令停下了脚步,不躲不闪直面逼近面前的那一道风雪。 只因为在消散的风雪雷霆的背后漂浮着四道符箓,虞知借风雪的遮掩,早在其中放置了赤火符箓,等着请君入瓮。 曹令将眼前的风雪捏碎,而后紫色的雷霆剑光迸发,轰击在曹令的甲胄上。 一步,两步! 曹令退了两步,好在这剑光的威力并不大,还不足以攻破开碑八品的防御。 曹令看着甲胄上的白色痕迹,又看向周围四道悬浮的符箓,符纸上流光转动,显然随时都会触发。 可那一股淡淡的威胁感让曹令知道这些符箓足以重伤他。 风雪散尽,已然成为废墟的演武场中站着两道身影。 虞知负手而立,手中的长剑只剩下剑柄,剑身完全碎裂。普通的长剑支撑不了开碑之上的战斗。 曹令不敢妄动,四道赤火符箓就像是无形的牢笼,将他囚禁在原地。 虞知随手扔掉剑柄,指尖游荡着一丝真气,心念一动,就可以瞬间催动赤火符箓。 “磕头认输,或者我催动符箓。”虞知说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曹令没想到会陷入虞知的圈套之中,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 磕头认输.....怎么可能? 曹令神情凝重,仿佛是吃了狗屎一般,只是看着虞知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虞知笑道:“看来你是不肯磕头认输。” 曹令怒道:“切磋比试怎么可以使用符箓。这不公平!” “呵呵。”虞知嗤笑道,“两军交战,谁会管你武道境界如何?同样的道理,谁会管你用了什么手段?” “强者为尊,你说的嘛,曹指挥使!” 公平? 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虞知和曹令之间,若是能够杀了对方,绝不会留手。 曹令的眸子里都是怒火,神情越发狰狞。开碑八品强者的眼界足以看出这四道符箓蕴藏着的威力。 这不是曹令可以承受的。他有信心保住性命,但符箓爆炸之后的下场也会是十分凄惨。 曹令对苏冀的原话又实实在在地还给了曹令。 “磕头认输?”虞知问道。 随即虞知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曹指挥使好面子,定是拉不下这个脸。还是让我来打败你吧!” 虞知为曹令做出了选择,无论哪一种选择,曹令今日都会颜面扫地。 围观的苏城军将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 “虞大人的四道符箓就能够困住了曹指挥使?那可是开碑八品的强者!” “哼,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些强大的符箓完全可以媲美开碑九品强者的全力一击。我想虞大人的符箓绝对可以威胁到曹指挥使。否则,曹指挥使为何没有反击?” “啧啧啧,有钱就是好。我要是有钱,也买几张这样的符箓防身。” “你倒是想买。这些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我听说就算是楚王府也没多少这样的宝贝。再说了,你以为有了这东西就可以保命?正遇上强者,一息之间就可以夺走你的性命,不会给你催动符箓的机会。” “......” 苏冀望着演武场上的虞知,眼中充满崇敬。 武道高绝,除暴安良,仗剑平世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而英雄最好是在鲜衣怒马少年时。 无疑,如今虞知的模样正是苏冀,还有诸多苏城军将士梦寐以求的少年英雄。 此刻,虞知正是为了苏冀出头。 随着虞知心念一动,四道赤火符箓上的符文流转光芒,同时爆炸! 轰轰轰! 一场盛大的爆炸将曹令淹没在其中。 演武场上,火焰纷飞,升起一朵数百米之高的蘑菇云。 一股股翻天覆地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围在前排的将士都给掀翻。 炽热的气浪带着无数的飞灰,染在了飘扬的旗帜上,也落在了无数的营帐上。天空中一片灰蒙蒙的,黑烟弥漫,遮天蔽日。 祖安邦望着演武场上的一幕,喃喃道:“这会把曹大人给炸死吧!”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二章 范麟 四道赤火符箓的轰杀,就算是开碑九品的强者也要小心应付。何况仅是开碑八品的曹令。 曹令没有想到虞知真的敢催动符箓。 若是他被轰杀,虞知也要担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难道虞知真的一点都不怕? 曹令不知道的是,楚皇萧元德恨不得将燕云十八骑统统灭杀,斩断项籍的左膀右臂,这才能让大楚的江山还姓萧。 虞知双眸中尽是爆炸的景象,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祖大人很担心曹指挥使?”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祖安邦站在虞知身边,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警惕。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眼前的少年是比猛虎还要可怕的凶兽。 祖安邦急忙回答道:“若是曹指挥使真有了伤势,恐怕对楚王府不好交代。” 祖安邦拿出了楚王的名头,想要提醒,又或是震慑虞知。 谁料虞知淡淡一笑,说道:“项籍现在还在孤天塔里,谁知道他能不能走出那座塔。曹令既然敢挑衅本官,自然要给点颜色看看,我乃陛下钦点的督查御史,若是无动于衷,陛下的面子往哪里放?” 祖安邦见状只能随声附和。 曹令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活着。 熊熊火焰吞噬了曹令的身影,众人也都见识到了虞知的恐怖和狠辣。 最重要的是,虞知的无所顾忌让祖安邦胆寒。一个无所顾忌的人才最可怕。 一盏茶之后,冉冉升起的蘑菇云还未消散,在变成废墟的演武场中一具焦黑的躯体躺在其中,没有任何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只听始作俑者虞知着急忙慌地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看看曹指挥使还有没有气?” 苏城军的将士一听,方才围了上去。 曹令气息微弱,虽然神志清醒,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这不得修养个大半年。 苏城军将士见了头皮发麻,心道:虞大人可真狠啊。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这曹令对苏冀下手时也不见得留手,活该倒霉。虞知是为了给他们苏城军出气。 “虞大人,曹指挥使还活着。”有人高声喊道。 “活着......”虞知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就怕曹指挥使太弱,命丧当场,这可是我大楚的一大损失啊。” 猫哭耗子,假慈悲! 祖安邦真切地了解到了虞知的嘴脸,又是随声附和。 虞知看向另一处,那里都是曹令从江南城带来的亲卫,约莫数十人。 虞知关心地开口道:“曹指挥使重伤,你们将他带回江南城中好好休养,过些日子,我会去看望曹指挥使的。” 曹令的亲卫咬着牙,只能点头称是。 老大都被折腾半身不遂了,他们这些人恐怕还不够虞知杀的。 揍了曹令,屏退了祖安邦,营帐中只剩下虞知和重伤的苏冀。 苏冀苦笑道:“虞大人实在没必要为了我,得罪曹指挥使?” 在苏冀看来,虞知今日都是为了他,为了苏城军出气。 虞知摇摇头,笑了一声。“他是为了我来的。只是拿你开刀,想要羞辱我。不过,今日你表现得不错,没有丢了气节。虽然我不看重这些气节骨气,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有时候也很重要。” “今日一战之后,苏城军上下都会服你。至少在苏城军上下,你已经是苏城军主帅!” 苏冀也明白今日算是因祸得福。 虞知继续说道:“你好好养伤,整顿好苏城军。许多事,你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将来有一日,或许我用得着你。到时候,就要指望你和苏城军了。” 苏冀躺在床上,沉声道:“末将谨遵虞大人之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虞知留下了一些药瓶,离开了苏城军的军营。 有了苏冀,苏城军已然成为虞知的所属。这也是南州兵马之中,虞知谋夺的第一支军队,虽然仅有两万人,但好好经营,将来成为助力,指日可待。 ....... 京都中,秋若若看着流萤的情报,轻声说道:“小鱼哥哥还真是.....一到南州就招蜂引蝶,还是有妇之夫。” 要是虞知在此,定会惊讶。他与苏沐慈之间的关系向来隐秘,就是祖安邦等人也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秋若若却能一清二楚。 “苏城之事快要了结了。接下来小鱼哥哥又打算去哪儿?” 秋若若望着身前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是南州各处郡城以及山川地貌。 前些日子,韩鞅用一桩案子将秋若若留在了大理寺。韩鞅知道案子跟虞知有关,秋若若必然会感兴趣。 此刻在大理寺的大狱中,又住进了许多人。有些是商户,有些是官员,但他们都是来自于南州府,都和江南城里的那一座楚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都是些小人物,而往往都是小人物左右了时局的变化。 “小鱼哥哥让宁欢去了南州府,偏偏不让我去,真是可恶。”余蓝在一旁咬牙切齿。 秋若若则是说道:“南州府凶险,三先生等人都在南州,若是去的人多了,反倒是会多一些纰漏。小鱼哥哥不让我们去南州府,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 余蓝憋着嘴,她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抱怨。 “蓝蓝,项景昊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南州府。”秋若若说道,“朝中还有许多楚王的党羽,如今项景昊不在京都,是时候动手了。” 在京都黎明之时,无数官员的府邸迎来了大理寺的衙役。 除了大理寺,五城兵马司,都察院都在配合着大理寺的行动。 为首的是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个身着淡黄的长裙,另一个则是蓝色的长裙,亭亭玉立,却也铁面无私。 ....... 黑虎被团团给带走了。 小丫头很喜欢这只可爱的小猫咪,尤其是那一只红色的眼瞳。 在团团的哀求下,虞知嘱咐了黑虎几句,让它好好保护苏沐慈和团团。 既然团团喜欢黑虎,虞知也就顺势给两人找了个保镖。 一直以来,苏沐慈身边唯有苏宜春保护,这守卫的力量终究是太单薄了些。有了黑虎,虞知也能够放心让苏沐慈在外走动。 不过,虞知没有告诉苏沐慈关于小黑猫真实的身份,只怕吓着苏沐慈。 范府中,范氏早该来人了,却直到今日才从江南城的宗祠中赶来。 范修明和范立信脸上带着一些恭敬,眼前的少年是范氏主脉的长子范麟,地位非同一般。过去的青云试中,范麟也崭露头角,进宫面圣,如今是江南城中的官员,虽品级不高,但有着范氏的支持,日后的成就指日可待。 范麟年岁不大,二十有五,玉树临风,清秀自然,一身书卷气,是画中的那些南州的文人墨客。 范麟首先开口道:“此次,本是让三弟前来。但因为发生了那件事,爷爷便是让我走一遭。发生的这件事对于范氏的声威有多大的影响,你们应该知道。” 范麟瞥了范修明和范立信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责怪的意思。 “我也知道立仁的顽疾,但挖心取血,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怎能发生在我们范氏?” 范立信没有辩解,福伯之事,他不知情,但他知道范立仁肯定知道。而范麟也心知肚明,若说范家中人真的毫不知情,谁也不会信。 “工部侍郎的官职,你便去辞了吧。”范麟吩咐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范修明料到过这种情况,现在听到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大公子...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范修明不甘心地问道。工部侍郎是他...还有范氏花了许多精力才得到的官位,不忍割舍。 范麟摇摇头,说道:“陛下未将你罢官,这是给我们范氏留面子,但我们范氏若是不懂事,那陛下也不会给范氏好脸色了。所以,你主动辞官,还能给范氏保全一些名声。” 范修明无奈地点点头。“今日,我会上书奏请陛下准我辞官。” 失去工部侍郎这个官位也是范氏的损失,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被人抓住了把柄,就要舍弃一些东西断尾求生。 范麟继续说道:“立仁的病好些了吗?” 范立信开口道:“自从事发之后,大哥日日都睡不着。下人说,大哥每当闭眼,就会被吓醒,嘴里胡乱地说些什么。身子一日比一日憔悴。” 范麟并不关心范立仁的身体,又是说道:“请江南城的大夫过来看看。让下人照顾好他,切莫出了......差错!” “差错”二字,范麟说得很重。 这里的差错还有另一层意思,是在警告着范修明父子不要再出现之前的肮脏事。 范立信心头一震,连声应答。 自从,虞知潜入范府之后,范立仁的眼前总会出现一些孩子的身影,那些孩子的胸口是被剖开的,手上捧着一颗颗跳动的心脏,他们带着笑脸,流着血,将心脏递给范立仁。 “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清脆的歌谣声不断地回响在范立仁的耳边,直到将他逼疯。 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难多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三章 苏城事了 ...... “来人啊。来人啊。” “给我点吃的!” 密室之中,苏凌已经被关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没有人搭理苏凌,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着落。 苏凌近乎绝望地哀嚎了许久,依旧没有迎来转机。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饿死在这里。 人之将死,哀嚎变成了无穷尽的咒骂。 “苏沐慈,你这个臭婊子....不得好死。贱人!” “贱货,早知道把你卖到青楼里,死贱人!” 一声声的咒骂好像是苏凌活下去的动力,让他能够苟延残喘下去。 虞知走进密室中,他催促着祖安邦找到苏凌,而他也在等着苏凌的父亲苏荣兴的反应。 “看来苏公子还是很有精神的,竟然骂了如此之久。”虞知说道。 苏凌有气无力地抬头,惊讶道:“虞...虞知?” 这一刻,苏凌仿佛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是你,原来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和苏沐慈合谋,我说苏沐慈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站在她的身后。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话还未说完,虞知抬脚就将苏凌给踹飞。 “关了几日,看来你是饿昏了头,要是不想活命,再关你几日,活活饿死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谁也不知道是我绑了你。”虞知淡淡地说道。 苏凌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爬到虞知面前,惊慌地求饶道:“虞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 虞知淡漠地俯视着苏凌,说道:“那些黑火药和夜鬼之源是从何而来?” 苏凌冷不丁地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开口道:“黑火药是我爹让我暗中让我筹备,还有那些军械粮食也是。但我爹没告诉我,这些做什么用途。只让我将这些东西送往京都。夜鬼之源...那是什么东西?” “别给我装蒜,在装着黑火药的几个箱子里,藏着夜鬼之源。你敢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虞知说道。 苏凌透露着思索的神色,忽然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爹说过这里面有极为重要的东西,要是暴露,必死无疑。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夜鬼之源。” 虞知看着苏凌的模样似乎不是撒谎,随即问道:“这些东西运往京都交到谁的手上?” 苏凌望着虞知,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爹说,到时候自会有人接应,可没说是谁。” 将黑火药和军械运到京都,这无疑是要对京都不利。就算没有夜鬼之源,这些军械和黑火药也足以装备五千人的兵马。 若是有人暗中豢养五千兵马,无异于将一颗炸弹放在京都之中。 而夜鬼之源若是爆发,京都的百姓也会承受不住夜鬼之源的力量失去理智,最终京都会陷入一片混乱,成为人间炼狱。 虞知将心中的疑惑尽数抛出,但苏凌知之甚少。 苏凌将一切都推到苏荣兴的头上,或许他是真的只知道这些。 不过,苏凌供出了祖安邦。祖安邦的郡守之位也是通过苏荣兴的关系才得来的。 苏凌所知道的官场隐秘让虞知觉得南州的官场越来越有意思。 “将你刚才说的一切都写下来,按上手印。”虞知说道。 苏凌看着虞知,眼中透着绝望。这份认罪状若是呈上去,他必然要被斩首。 虞知威胁道:“你若是不写,很快就会死在这里。若是从实交代,我算是首告有功,保你一条性命。” 半个时辰之后,虞知走出密室,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密室之外的庭院中,苏沐慈正等着虞知。 这是苏城外的一处庄园,是苏家的产业。在苏沐慈接手苏荣盛父子两人的产业之后,这一处山庄便是成为了秘密据点。 苏沐慈坐在茶桌边上,如贤妻良母一般,娴熟地煮茶斟茶。 虞知将苏凌的认罪状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们苏家的公子真是娇生惯养,饿了三日就都给招了,倒是不用费力气。” 苏沐慈轻轻一笑,回应道:“苏凌奸诈聪慧,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在南州的生意打理地极好。不过,大户公子的纨绔习性也有许多,贪生怕死,人之常情罢了。” 虞知指了指认罪状。“苏家二房很快就会入狱,到时候你就可以接手苏家所有的产业。欢意楼的爆炸是祖安邦做的,过些日子会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至于,你爹和你弟弟......” 说到此处,虞知听了下来,看向苏沐慈。 苏荣盛和苏睢是苏沐慈的亲人,他们曾经出卖了苏沐慈,也应该由苏沐慈来决定对方的结局。 苏沐慈也看向虞知,两人的目光交汇。 虞知平静地说道:“我想这件事还是要交给你来决定。他们的结局如何也看你。” “公子相信我?”苏沐慈问道。 虞知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沐慈将放下手中的茶杯,眸中泛着点点光芒,仿佛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小时候,我爹喜欢苏睢多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苏睢。所以我很努力,学经商,学女红,将苏府学堂中能够学的都学了,希望能够让我爹多看我几眼。可惜,我所做的努力连一丝夸奖也不曾有。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不是他亲生的。” “从小到大,在我面前,他一般都是有着慈父的模样,唯有我自己知道这都是伪装。在我出嫁那日,我见到他笑得很开心。我曾以为他是给我寻了一门好亲事。总归是有些父女情分在。如今看来他该是为了用我换了苏城郡郡守的官位而开心。” “女儿养到这么大,终于有了用处。” 苏沐慈凄苦地笑了笑,眼角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或许,他从未将我当成过他的女儿吧。” 虞知心中微微叹息,抛去身世不谈,她的遭遇比我还要凄苦。虽然父母不在,但姑姑从未委屈过我半分。可她的父亲明明就在身边,却从未有过半点疼爱。 虞知起身,站在苏沐慈身边,轻轻将苏沐慈揽在身侧。 苏沐慈握住虞知的手,轻声说道:“好在我遇见了公子。” 虞知也不客气,厚着脸皮说道:“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幸运?” 苏沐慈破涕为笑,娇声道:“公子说的是,可公子的性情和游历江湖的侠客相似,不似那些出自高门大户的公子。” 苏沐慈停顿了几分,目光和神情又变得极为坚毅。她已经想明白了过去的种种,也想到了将来的种种。 苏沐慈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的少年带来的。 是他将自己从过往的凄苦中拉了出来。 “苏睢所为,终究是贪赃枉法,害了许多人。所以,我会将我爹和苏睢送到一处小城,让他们在那里终老。我想,相比于入狱流放,他们很乐意苟活着。” 虞知没有开口,只听苏沐慈继续说道:“周虎他们五人,我会雇请到苏府。他们忠义,可以信赖。还有团团,我会将她好好抚养长大。她也是幸运的,能遇见公子。否则,现在不知是饿死在官道上,还是被人贩子拐了去。” 虞知微微诧异苏沐慈说的话,这些话仿佛都是在做着告别。 很快,虞知又想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和聪明的女人说话,真是烦恼。” 苏凌供出了祖安邦,接下来的事也不难查。苏城军的主帅已经尘埃落定。 匪患一事也早就平息。虞知也还要继续巡狩南州。 虞知低头看向怀里的苏沐慈,问道:“你已经知道我要离开了?” 苏沐慈点点头。“公子身上还有重任。在苏城已经逗留了一个多月,如今事情已了,应该就会离开。” “此次从京都南下,不像是你表明看到那般简单。”虞知说道,“有些事让你知道,反而会让你有危险。你掌控苏家之后,于你而言也是一份保障,但也要小心行事。” 苏沐慈不明白虞知所说的危险,朝堂凶险,暗流汹涌,有些事不是她能够干预的。 “既然危险,公子也要小心。”苏沐慈嘱咐道。“妾身会在苏城等着公子。” ...... 南下已经月余,苏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虞知也在一场又一场的风波中,发现了无数的隐秘。 山中城的背后是楚王府,异变的凶兽,恐怖的夜鬼之源......一切的痕迹都表明楚王项籍和夜鬼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封书信从苏城送往京都。 一封呈到了皇宫的承明殿,另一封则是送到了秋府。 圣旨也很快就送到了苏城。 祖安邦入狱,他怎么也想不到郡守还未做过瘾,就有了牢狱之灾。 墙倒众人推。 祖安邦的许多过往也被一一查了出来,判处死刑,绰绰有余。 苏城郡郡守的空缺让苏睢又看见了希望。殊不知,苏睢和苏荣盛也随着祖安邦一同入狱。 苏沐慈仅仅拿出来苏凌提供的罪证之中一小部分,就将父子两人送进了大狱。 在关了几日之后,两人被一同罢官,回到了苏府。 至于苏荣兴,在听闻京都传来的圣旨之后,苏荣兴便失去了踪迹。 而苏凌在押送到京都的途中也像游元矩一般,没有了踪影。 发生的一切都让虞知越发觉得诡异。 这一日,苏沐慈请虞知去了苏府,说是苏家那位深居府中的老太爷想要见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四章 你是我的人 苏府后院里,虞知还在嘀咕着,“你爷爷见我有什么事?” 苏沐慈也不明所以,开玩笑地说道:“或许是想见见你这位少年英才。不过,公子你紧张什么?” “谁说我紧张了?”虞知故作镇定地说道。 放在以往虞知倒是镇定自若,可和苏沐慈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总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局促。 “你不紧张,为何还不喝茶?”苏沐慈说道。 虞知看着杯子里凉透的茶水,面色尴尬。见四下无人,虞知在苏沐慈的臀部轻拍了一下,低声道:“现在敢取笑主家了是吧?” 苏沐慈娇嗔一声,给了虞知一个白眼。 又是过了一会儿,一位老者进入了虞知的视线,这正是苏家的家主苏开源。苏开源的身影稍显臃肿,脸上挂着商人独有的笑容,让人一瞧便知道是个老谋深算之辈。 商场如战场,苏家在苏开源手中发迹,可想而知苏开源的厉害。 在苏开源身边还有一人,看容貌只比苏荣盛小一些。 “爷爷,三叔。”苏沐慈喊道。 这也是点明了来人的身份。 苏家还有第三个儿子?......虞知从未听苏沐慈说起过这位三叔。 苏开源见到虞知的第一眼,便是热情地迎了上去,似乎并不因为苏荣兴和苏凌被通缉而仇视虞知。 “虞大人来到苏城,苏某本应该尽地主之谊,可苏某这身子太差,实在是有心无力。” “苏老爷客气了。苏家是苏城的大户,为朝廷出力,为百姓谋生,是社稷之福。” “哪里哪里,虞大人年轻有为。” “哪里哪里,苏老爷老当益壮。” 两人热情地寒暄着,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苏沐慈看着虚伪的两人,心头无奈地笑了笑。 “此次请虞大人前来是有一件事请虞大人给苏某一个交代。”苏开源正色道。老者的眸子也变得锐利,丝毫没有之前的和蔼可亲。 来了,这么快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虞知心底一笑,他看着苏开源,好奇对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是为了苏荣兴,还是苏荣盛? 苏沐慈也疑惑。爷爷究竟要做什么?如今为了二叔得罪公子...这不明智。 苏开源也看着虞知,臃肿的身躯会给人压力,却也给不了虞知压力。 所谓的压力和威吓来自于实力、家世,绝非身形如何。 苏开源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震响。只见苏开源指着虞知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好色小鬼,要了我孙女的身子,你该如何给我交代?” 苏开源的话如一声惊雷,同时在虞知和苏沐慈的脑海中炸开。 两人愣神片刻,然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慌乱不堪。 谁也没料到苏开源竟然是要这个交代。 苏开源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捉住了对方的马脚,接下来的方向就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苏开源继续说道:“虞大人,我都听说了,而且我也看得出来。沐慈嫁到范家多年都没有破身,和离之后却是和虞大人暗地私通。” “呃...都已经和离了,何来私通一说?”虞知纠正道。 苏开源冷笑一声,露出奸商般的嘴脸。“那虞大人打算怎么办?是娶了沐慈?” 虞知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给不了苏沐慈名分。 虞知正看向苏沐慈,却听苏沐慈开口道:“爷爷,此事和公子无关。是我愿意侍奉公子左右。至于名分什么,我都不在乎。” 苏开源又是说道:“傻孩子,虞大人年轻有为,一看就是有担当的人,我相信虞大人一定不必辜负你的。爷爷现在只是向虞大人要个承诺。” 虞知看着苏开源,有些警惕。他与苏沐慈之间的关系与他人无关,可苏沐慈的亲人有资格过问。 虞知问道:“恐怕苏老爷要的不仅仅是承诺。” 危险的目光落在苏开源的身上,只听苏开源说道:“沐慈在苏城中也有许多公子愿意迎娶。如今委身虞大人,难道虞大人只想着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见着气氛紧张,苏沐慈沉声说道:“爷爷,我已经说过我不求公子任何名分,只要公子认我,我便愿意侍奉在公子身旁!” 在虞知听起来,这话很是心酸。 虞知握住苏沐慈的手,苏沐慈也看向虞知,眸中的情意溢于言表。 “苏老爷想要什么?不妨明说。”虞知再次问道。 他相信苏开源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苏沐慈来换一些什么。 苏开源连道三声好,笑道:“苏沐慈可以不要名分,但虞大人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只是希望虞大人能帮衬苏家一二。” “我可以认为你是将此事当成一桩交易吗?”虞知说道。 苏开源看看苏沐慈,又看向虞知。“世事都是交易。重要的是交易的双方能够得到什么。” 虞知冷哼一声,说道:“既是交易,我想此事便不必谈了。我不想将她当成货物。你们苏家曾经将她卖给了范立仁,而今又想将她卖给我,真是卑劣。” 苏开源不曾想虞知会是这样的反应。 只听苏开源身边的中年人说道:“沐慈已经接管了苏家全部的生意,以虞大人的性情,一定不会弃沐慈不顾。刚才的条件也只需虞大人应承一番,至于今后做与不做,苏家又如何奈何你,可虞大人为何这般恼火?” 虞知这才看向苏沐慈口中的三叔。 不得不说,对方浑身都散发着儒雅的气质,不似商人般的精明。 虞知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苏家在我眼中不过是区区富商。就算我食言而肥,苏家又能如何?” 虞知看向苏开源,身上荡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让我厌恶的是,你们将苏沐慈的一切当做一场交易。放在曾经,并无不可。但现在苏沐慈是我的人。” “曾经苏荣盛父子用她换取官位时,你们未曾阻止,如今想要故技重施?可惜,我不是范立仁。” 话音刚落,那一股杀气陡然凝聚成型,如山岳压向苏开源两人。 苏开源眉头一皱,额头上流出汗水,刚才的那一刻仿佛真得要跌落悬崖一般。 中年人则是淡淡一笑,那笑容意味深长,却也带着欣慰。紧接着一股气息将虞知的杀气悄无声息地吞噬,压抑的气氛也得以缓解。 “我知道了。”中年人说道。 随即,中年人对着苏开源说道:“爹,我们走吧。” 虞知:??? 这是搞什么鬼?你知道什么了,什么就你知道了? 喂,你别走啊! 苏开源两人也不管虞知如何,径自离开了后院。 “他俩怎么回事儿?”虞知问道。 而此刻苏沐慈已经泪流满面,她深情地望着虞知,这一眼像是等了许多年。 虞知温柔地拂去苏沐慈眼角的泪花。“你哭什么?” 苏沐慈深情地说道:“公子说,我是你的人。” “难道我以前没说过吗?”虞知轻抚着苏沐慈的脸颊。 苏沐慈摇摇头。“以前,公子只会说,你是我的主家,不能让别人欺负。” “这有什么不一样?” “自然不同。” “有何不同?” “主家可不能与下人睡到同一张床上去。” 虞知一愣,看着苏沐慈晶莹的红唇,然后是饱满的双峰,他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你真是诱人。” “公子想要了?” “嗯!” ....... 苏府后院,苏开源走出很远,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身旁儒雅的中年人说道:“荣旺,你怎么看。” 中年人皱起眉头,纠正道:“爹,叫我苏如玉。” 苏如玉本名叫做苏荣旺,长大后他觉得这名字不好,便是给自己改了一个儒雅的名字。 苏开源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故意又喊了一声。“荣旺。” 苏如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和他父亲不同,没有他父亲那种沉稳,反倒更是快意恩仇。这性情倒是和李浩渺有些相似。刚才若不是我在,他恐怕还真敢将您揍一顿。” 苏开源脖子一缩,刚才的杀气可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苏如玉继续说道:“不过,他虽然年少,但谋略却是过人。这些日子在苏城中发生的事恐怕都是他在幕后主导。借着楚皇的尚方宝剑无所顾忌,将项籍的那些人都给下了大狱。如今苏城军的苏冀和即将上任的郡守张忠民都是他自己的人。” 苏如玉满意地笑了笑。“不愧是文曲星带出来的孩子。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也会被糊弄过去。” 苏如玉对虞知很了解,无论是李浩渺,还是李清如,他都很了解。 见苏如玉对虞知的评价这么高,苏开源微微一叹说道:“看来沐慈这孩子的眼光可比我们好,早早就跟着这小子。” “以往是苏家对不起沐慈。大哥他们行事太荒唐,而我也未曾阻止。这是我们作为长辈的失职。”苏如玉说道。 “可沐慈依旧不会有名分。” “儿孙自有儿孙福。而后他们要经历的是刀山火海,若是能一同走过,所谓的名分就已经不重要了。” 苏如玉眸中充满期待,期待着接下来的南州,期待着接下来少年又会如何搅动风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五章 离开和北边的事 将来还未到来,重要的此时此刻眼前人。 一番风雨之后,残留半点温存。 两人都没有了以往的害羞。 苏沐慈紧紧地贴在虞知的胸口,将双峰的柔软都给了虞知。 虞知回想着苏如玉的话,依旧不明白今日苏如玉的用意。 “公子还在想爷爷和三叔的话?”苏沐慈说道。 虞知看着苏沐慈,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这里面古怪。而且之前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苏家还有一位三叔。” 苏沐慈露出一些古怪的神色,她想了想方才开口说道:“三叔名叫苏荣旺,在我小时候很少见到三叔,他也不常在府中,对于苏家的这些生意,他更是没兴趣。可说来奇怪,爷爷最器重的还是三叔。” “苏荣旺。”虞知忽而一笑,说道:“荣盛、荣兴、荣旺。你爷爷对苏家的期望可够大的。” 苏沐慈也笑了起来。“不过,三叔好似不喜欢这个名字。多年前,他自己给给自己改了一个,叫做苏...苏如玉。” “苏如玉?”虞知一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儿听见过这个名字。” 苏沐慈却是说道:“苏如玉,这名字虽说雅致,却也寻常。想必京都也有人叫这个名字。” 虞知闻言也只以为是这样。 殊不知,在秋府的那一夜,苏如玉正是李清如口中北斗七星将之一的天玑星。 在与苏开源会面的那一日之后,苏开源将苏家的一切生意都交到了苏沐慈的手里,就连苏沐慈也不明白其中的用意。 这是好事,却有一种阴谋的意味。 虞知只当成苏家是为了攀附自己这位朝中的新贵,将苏家也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城的一切都按照虞知设想的方向发展。 苏城军的苏冀,郡守府的张忠民,军政两方都是刚正为民之人。 虞知看重的是他们两人的性情,不畏强权,也不拉帮结派。在南州官员皆是项籍党羽的官场之中,两人是一股清流。 这一日是虞知在苏城的最后一日,今夜他就要出发前往南州府的府城——江南城。 郡守府中,张忠民摆酒践行,苏冀也在。 虞知则是带着苏沐慈一同。 当张忠民和苏冀看见虞知身旁的苏沐慈时,心中微微惊讶。 酒宴之后,两人一同朝着苏府走去。 “郡守大人为公子践行,公子为何要带我来?”苏沐慈问道。她心里是知道答案,但还是想听着答案从虞知嘴里说出。 这是女人的小心思,也是足以满足苏沐慈小小的虚荣心。 虞知毫不避讳地牵起苏沐慈的手,笑着看向苏沐慈。“我要离开苏城。苏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毕竟只是商贾。若是有人暗中为难,又会给你平添烦恼。所以,离开之前,我带着你见一见张忠民和苏冀。两人会明白我的用意,今后你在苏城也会轻松些。” 苏沐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虞知几分,虞知又闻见了那股清香。 两人像是新婚夫妻漫步在深邃的月光中。 或许因为虞知就要离开,寂静的夜晚,苏沐慈比以往更加热情。 香汗淋漓之后,相拥而眠。 清晨时分,当苏沐慈睁眼之后,身旁已经没有了少年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旋即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微微一笑。 少年终究不属于她一人,而能从那令人窒息的深渊中逃出,她已然知足。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离苏城数十里之外的官道上,虞知握着缰绳,打着哈欠。昨夜的疯狂让他也有些疲累。 苍火在一旁,取笑道:“小子,色是刮骨刀。你这年纪轻轻,身子却是不行了。” 苍火耳聪目明自然知道虞知和苏沐慈两人之间的小猫腻。 虞知瞥了一眼苍火,同样取笑道:“前辈,你都这年岁了还未娶妻,恐怕你这还是童子之身吧。” 顿时,苍火的脸色红透,嗔怒道:“女人,只会影响老夫修行的速度。” 虞知不服气地说道:“你瞧我李叔风流倜傥,不还是成为了近百年来的第一位宗师强者。难道前辈还想否认剑道宗师的实力吗?” 苍火哑口无言,李浩渺的威名无人不知,李浩渺的性情也无人不知。当年还差点拐走了神隐阁的圣女。 虞知笑着继续说道:“前辈,这么些年,真没有让你心动的女子。” 苍火鄙夷地看了一眼虞知,说道:“修行之人怎可分心其他事情。红尘滚滚,所谓女子都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 “好吧,好吧。”虞知无奈地说道,“前辈这性子不如去悬空寺出家,那里才清净。” 南州地域辽阔,相比于北境的宽广和人烟稀少,南州境内有许许多多的小镇,一处小镇也有上千户人家。小镇附近的村落更是如繁星点点坐落在荒野上。 炎热的夏日已经过去,眼看要到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虞知和苍火两人,一老一少沿途看着南州的风光,感受着南州的烟火气。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督查御史去了何处,更不知虞知的下一站会在哪里,因此南州官场同样胆战心惊。 尤其在南州兵马指挥使曹令被虞知重伤送回江南城之后,少年阎王的名声不胫而走。 “据说,这位虞大人一夜之间,以一己之力就剿灭了两万山贼。等苏城军赶到时,遍地都是尸体,虞大人就坐在尸山上,身上全是鲜血。活脱脱的阎王爷啊!” “啧啧啧,杀得好,这些山贼该死。” “我那苏城的老舅说,和山匪勾结的游元矩也是虞大人拿下的。游元矩的亲卫还想反叛,整整两千人,也都被虞大人给杀了。” “活该,和山贼勾结,真是罪大恶极。我家兄长就是在苏城遭了难,一家人都没了。原来是苏城军和山贼有勾结。” “哼,我说堂堂苏城军怎么连一些山贼都剿灭不了,原来是有勾结。还好有虞大人来了苏城。真希望虞大人将那些贪官都整治整治。” “孩童失踪案和黑火药的案子也是虞大人破的。虞大人真乃是神人,把苏城的贪官污吏都给抓了。真是痛快!” “......” 不大的酒馆里处处都是虞知的传闻。 苏城发生的事被传得神乎其神,百姓对于虞知的推崇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少年阎王,青天大老爷......一个个称呼说的都是虞知。 苍火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杀了两万的山贼?” 虞知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些山贼充其量也就不到一千,若非游元矩和山贼有勾结,这场匪患的闹剧早该结束。” 京都给苏城军拨了许多军饷也都被留下在了苏城军中,被虞知封存。 勾结山匪,贪污军饷,定然不只是为了银钱,这一切都别有用意。 “以讹传讹。”虞知说道,“好在这些都是好的名声,否则我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 紧接着,酒楼中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北境更北的那一场风暴。 “我大伯常年在草原上做买卖。这次草原部族可是遭了大难。万里冰原下的夜鬼全都出世,对草原北部的部落屠戮。短短数日,就有数千人死在了夜鬼的手里。” “草原狼廷六部陈兵在草原北部,防御夜鬼的偷袭。听说,大战已经打了几日,草原狼廷损失惨重。” 有人开口道:“我们大楚要是趁此时机进军草原,岂不是可以把草原也纳入大楚的版图?” 此刻在京都承明殿的朝堂上也正讨论着同样的一件事。 众人议论纷纷,草原狼廷向大楚皇朝求援,面对求援,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 一方以黎修远为首,拒绝出兵。 一方则是江清为首,援助草原狼廷。 “陛下,我朝与草原部族亦有盟约。草原狼廷一旦被攻破,北境将直面万里冰原的夜鬼。陛下,唇亡齿寒啊。” “李大人此言差矣,我朝与草原狼廷的只有停战之约。此时,我朝没有趁人之危,已经做到了盟友的义务。” 这样争论已经持续了数日。 万里冰原上夜鬼出世,让草原狼廷一时间难以应付。 萧元德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可他何尝不想趁机吞并草原狼廷,开疆拓土,完成数百年来数代帝王都未完成的梦想,成为千古一帝。 这样的机会绝无仅有,而这样的机会也是险之又险。 要是大楚北境直面夜鬼侵袭,会有几分胜算?真能够将夜鬼挡在国门之外吗? 时机容不得萧元德细想,他早就该有决断。 “兵部,筹备十万粮草军械,送往草原狼廷。另外派遣徐青率领五万北境军前往草原,协助草原狼廷御敌。此事交由都察院和兵部办理。”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夜鬼浩劫将起,整个人间都要团结一心,抵御夜鬼的侵袭。” “退朝!” 刚一下朝,秋府的马车就在皇城外等着江清。 江清看向马车旁的秋安,心中清楚。 很快,他就到了秋府。 秋劲风的精神并不怎么好,这些日子也很少进宫了。 秋劲风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朝堂上发生的事,开口道:“不过两个月,你又要去一趟北境。今年朝中属你最劳碌。” 江清说道:“多事之秋,天下也不安宁了。” 秋劲风拿出一道圣旨,说道:“此去北境,还有一道密旨交给徐青。你且看看。” 江清看着圣旨上的一字一句,神色大惊。 “这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六章 天下不太平 ...... 遥远的草原上,再往前百里就是茫茫无际的万里冰原。 那是永无尽头的冰雪大地,不知存在了多久,从未有过一丝改变。 能够生活在万里冰原的生物都是这里的“原住民”,人族几乎无法生存在这永久的寒冬之中。 在万里冰原中,无数的冰川和深渊潜藏在冰雪的底下,无论任何生灵,落入其中必死无疑。 风雪中,铁木容穿戴着白狼盔甲,站在军中的瞭望台上,望着只有茫茫白雪的冰原。 铁木容并不高大,身形却也健硕,面容清秀不像是草原上的汉子,更像南州的翩翩公子,但眸中深处的潜藏的凶狠野性让草原六部也为之胆寒。 铁木容登上可汗之位的路程并不平坦,这是他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权力和地位。 厚重的盔甲将铁木容完全罩住,头盔上的白狼首威风凛凛,正对着风雪咆哮。 自冰川崩塌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圣山圣使的传唤让铁木容明白了这一场浩劫只是序幕。 送往大楚的求援迟迟没有回应也让这位年轻的领袖多了愁容。 此时,一女子走上瞭望台,站在铁木容身边。诺敏一同随着狼廷的军队来到了前线,带来粮草和军械。 这是萧景尧的馈赠。虽然不多,却是萧景尧所能够做到极限。 “阿哈,大楚的太子已经往京都送去了奏折,他愿意帮助我们。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些时日,一定能等到援兵。”诺敏宽慰道。 “阿哈”是草原上对于哥哥的称呼。 铁木容摸了摸自己这位妹妹的头,嘴角露出几分笑容。 “希望大楚皇帝能够明白这不只是草原上的事。” 诺敏说道:“唇亡齿寒,他们会明白的。这几日连番作战,阿哈去休息,我来盯着战场的情况。” 铁木容看着自己的妹妹,他登上王位的路上也对亏了有这位机敏的妹妹。若非诺敏是女儿身,全然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诺敏,多亏有你。很多事本该是阿哈去做。”铁木容叹息道。 诺敏摇摇头,说道:“阿哈,这是整个草原的事,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整个草原都要面对的浩劫。” 铁木容又是看向无休止的风雪,说道:“千年之期,夜鬼出世。圣使早就有了预言。从之前的战斗来看,这些夜鬼普遍有裂石一二品的修为,军中普通的士兵难以抵抗。除非五六人对付一个夜鬼。” “夜鬼的肉身也极为坚硬,有破甲境界的夜鬼就可以抵抗普通的刀枪。若是这样下去,我们的军队远不是夜鬼的对手。而且我们并不知道冰原的深处还有多少夜鬼。” 铁木容预见了接下来的战况,不免更加担忧。仅仅是几日的战斗,夜鬼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足以震慑草原。 铁木容目光凝重,想要看清风雪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诺敏,这场浩劫之下,我们草原还能够幸存吗?” 诺敏顺着铁木容的目光看去,抹去脸上的迟疑,坚定地点头。 “一定能!” “我们会如千年之前的先祖那样,再次将这些夜鬼赶出人间!” ...... 酒馆中,虞知听到最多的一句就是“还好有草原狼廷这些倒霉鬼抵挡夜鬼”。 在百姓看来,没有死到临头,祸到家门,那么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同样的道理,万里冰原离南州万里迢迢,夜鬼出世的战乱离自己十万八千里,何须担心? 草原之后,还有北境。北境之后,还有京都! 南州离京都还有数州之地,总有人能够挡下夜鬼。 愚昧的言语让苍火铁青着脸,只听苍火说道:“若是夜鬼出现在南州呢?尔等还想着这浩劫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吗?” 苍火的声音如铁匠铺里的锻铁那样铿锵有力,一时间酒馆陷入了一片沉寂。 祸起于遥远的万里冰原,所以有人事不关己,可这一次的浩劫是世上的生灵都避不开的。 即便虞知也曾觉得万里冰原太远,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可他从未想过若是这些高个子顶不住了呢? 若是如绯樱这般的灵魁王者出现在眼前呢? 浩劫,避不开! “想不到前辈还有这般心系天下。”虞知诧异地看着苍火。 他一直都觉得十万大山中的宗门都只顾着宗门利益,是方外之人。世间与他们无关。 而今看来,其实不然。 苍火说道:“虽说我等宗门看大楚皇朝不爽,但既是人族,就要一同面对这次浩劫。覆巢之下无完卵,人间都要完了,所谓的宗门又岂能独善其身?” 虞知真诚地说道:“前辈大义。如今的世道像前辈这样的人可就少了。这世上争名逐利的人多了,总会有些怀揣鬼胎的家伙想要趁着乱世祸害人族。” 虞知想到了苍水,想到了那两座山中城,每一次夜鬼的踪迹都伴随着人族的影子。虞知可以肯定有人族与夜鬼勾结。 而那两座山中城直接将怀疑指向了楚王项籍。 虞知将查到的事情告知了萧元德,可过去了许久,京都的皇宫里依旧没有传来虞知想要的旨意。 证据确凿之事又何需考虑? 如果一定要考虑,那便是项籍所掌握的力量不再是萧元德所能节制。 若是挑明了这些事,是逼着项籍踏上谋反之路。 忽然,虞知嘴角露出笑意,问道:“前辈,若是人族大厦将倾,前辈当如何?” 苍火喝了一口酒,他想了想,然后又是喝了一口酒。大概是从未想过这些,所以他想了很久。 直到一壶酒喝完,苍火说道:“不必等到那一日。老夫已是开碑九品的武道强者,若是夜鬼来袭,老夫不出手,难道还让你等后辈上去送死?” “世上要留下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虞知摇摇头,说道:“世上要留下的是值得留下的人。芸芸众生,长者护幼者,强者护弱者,这才是人族,这才是人间。千年之前的先辈慷慨赴死,为的是守下故土,而今我亦当追寻先辈遗志。” 苍火愣神了一会儿,忽然大笑道:“我以为你就是个奸猾的小子,偷鸡摸狗,品行不端。现在看来,你也还是有一些志向!” 虞知撇撇嘴,摸着胸口,那里是存放将甲的位置。 云缙遗志总该有人去继承! 万里冰原上的夜鬼出世了,那么仅仅只有万里冰原上封印着夜鬼吗? 虞知不信,他看向酒馆之外的天空,或许这南州的夜鬼更多。 这天下已经不太平了。 ...... 江清看着手中的圣旨,后背发凉。他能理解圣旨中的意思,可又觉得此事不可为。 神色挣扎了几下之后,江清又用着四个字来说服自己——皇命难违! 秋劲风很是了解这个学生,刚正不阿、勤学聪慧。都察院正是需要这样的人,忠于楚皇,忠于大楚。 “夜鬼是浩劫。可若是能将浩劫扼杀在摇篮里,浩劫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风波。” “草原六部与大楚相争数百年,无数的战争各有胜负。泱泱大楚,历代名将却也从未踏足到草原的深处。陛下的意思很简单,趁此机会,摸清草原的地势和狼廷的军队,只待将来平定草原,将草原之地纳入到大楚的疆域之中。” 秋劲风虽已是暮年,但壮心不已。这番计谋也是他花了心思。 北境军驰援也正是草原狼廷给大楚潜入草原的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大楚皇朝的眼前,谁会不想一试。若是夜鬼的浩劫烟消云散,剩下的还是大楚和草原狼廷之间的斗争。 江清沉声应道:“学生明白!” 而此刻的御书房中,萧元德正和萧景禹对弈。 萧景禹自然不是萧元德的对手,输得很快。 萧元德连续赢了几局,便是觉得没多大的意思。棋逢对手才是有趣。 萧景禹也知道自己棋艺差劲,难以让萧元德尽兴。 上次,萧元德说过,他会给萧景禹一个争夺皇位的机会。 萧景禹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中。 如今,他知道眼下就是表现的机会。 “父皇,此次万里冰原的夜鬼来势汹汹,儿臣也想要为父皇分忧,不如让儿臣带人北上?” 萧元德则是说道:“北边的事自有徐青他们应对。北境军横跨草原,跋山涉水,凶险不知。你还是不要掺和了。况且夜鬼的情况未明,只怕你去了会有危险。” 父皇还是担心自己的......萧景禹心头一喜,说道:“父皇,儿臣在南州随楚王叔历练,熟读兵法谋略。此去定能派上用场。” 萧元德看着积极表现的萧景禹,他怎会不知道萧景禹的心思? “父皇若是担心儿臣的安危,儿臣可让楚王叔麾下的燕云十八骑随行。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乃是万人敌。其中燕云十八骑的第十骑乌佑正在我府上。”萧景禹说道。 燕云十八骑,正愁寻不到你们.....萧元德旋即说道:“项籍派他护卫你,倒也是关心你。” 这哪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可萧景禹不这么认为。 能让燕云十八骑随身保护的人少之又少,这分明楚王叔全力支持我争夺皇位。派人保护正是怕皇兄暗下杀手。 正当萧景禹心中微微得意的时候,萧元德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朕准你北上。但此行不可鲁莽,切记保护好自己。” “儿臣明白。” 萧景禹退下后,御书房中又走进一人。 只见萧元德取了棋盘上的一颗白子,放回棋盒中,淡漠地开口道:“杀了。” 天下不太平,皇室之中更是不太平!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七章 一剑破晓 虞知和苍火一路游山玩水,路上看着景色颇好,就会停歇半日,取出美酒,打来野味,畅饮一番。 起初,苍火一直催促着虞知尽快赶路,好让他专心修正符文。 可现在日子久了,苍火也觉得此番闲暇也别有一番风趣。 唯一让虞知觉得可惜的是,在他身边的是苍火老头,而不是苏沐慈,又或是黎晚桐。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 苍火疑惑道:“年轻人,叹什么气。”他恐怕不知道虞知的心思,否则一定会将虞知给打死。 虞知喝了一口酒,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找了一个借口,说道:“我只是感慨眼前的大好河山很快就会被夜鬼给摧毁。” 苍火沉吟道:“南州有重兵驻守,又有剑庐中的剑修,或许能够应对夜鬼。” 夜鬼,这是未知的危险。至今为止也没人知晓究竟有多少夜鬼,如绯樱这般自称灵魁族的强者又有多少。 虞知知道千年前的那一场惨烈的大战。 强如纵横天地的云缙也陨落在陨星崖底。而他们的对手仅仅是灵魁族的绯樱女王。 若是千年修养之后灵魁族的战力依旧如千年前那般恐怖,只怕人间无力抵抗。 吃饱喝足之后,虞知沉浸心神,开始了修行。这几日他都是如此,心境平静是修行。 《三千星辰帖》中的《瞬星》虞知已经修炼过半。三千星辰中能够接住一千五百颗是虞知目前的极限。 虞知知道以开碑七品的境界,将《瞬星》修行到这般足够了。除非境界有所突破。 现在虞知要修行的是云缙最引以为傲的阵法——诸星杀阵。 沉静心神之后,虞知的意识再度进入了那一处奇妙的空间。 云缙的身影也浮现在虞知的眼前。这道身影没有意识,更没有感情,只是以云缙的模样出现,为传承者解惑。 “前辈。”虞知依旧恭敬行礼。对于云缙,虞知心怀敬意。 千年前若是没有云缙这些人,哪有千年之后的人间? 虚影面无表情,开始说道:“诸星杀阵,那是本座穷极一生之力所创,诸天星辰,诛镇杀。杀阵之中神鬼无所遁形,诛邪除恶。” 说着,只见云缙虚影抬手一挥,无数星辰落下,有些星辰如鲜血赤红,有些星辰如墨色漆黑,仅是只有这两种颜色,但赤红星辰散发着浓郁的杀戮气息,让虞知头皮发麻,若是身在阵中,光是这股杀戮气息就能撕裂他的身躯。 而墨色星辰则是透着诡异的气息,只是一眼望去,虞知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之中,无法挣脱,只能沦陷其中。 虞知心惊,心道:诸星杀阵足以镇杀宗师强者。 随着云缙虚影的讲述,虞知仔细观察着杀阵的星辰,每一颗星辰皆是有所排列,红黑两种光芒交相辉映,散发着令人恐惧的色彩。 奇门八卦,星辰似海......无数星辉的交织,星辰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道星辉皆是有所牵引,而一颗星辰中便是映射出数不尽的星辉。 虞知听着虚影的讲解,望着诸星杀阵的运转。 在诸星杀阵的中央,一颗浑圆的珠子缓缓旋转着,这是杀阵的阵眼,所有的星辰皆是围绕着这颗珠子转动。 “星辰之眼!”虚影介绍道,“此乃本座从东海海底归墟谷所得之物。” 虞知点点头,心中记下。 一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诸星杀阵不愧是云缙一生之功。 恐怖无比,但极为晦涩。 主要也是因为虞知从未接触过阵法修行,一开始就修行诸星杀阵这样的旷世大阵,明显会力不从心。 要知道诸星杀阵可是曾经镇杀绯樱女王一众灵魁的绝世杀阵。 清晨时分,东方天际一轮旭日升起,第一缕阳光落在虞知的脸上。 一夜的疲惫都消融在了温柔的阳光中。 虞知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将昨夜百思不解的诸星杀阵放到一旁。 一旁的苍火说道:“看来你昨夜的修行并不顺利。” 虞知苦笑道:“确实不顺利。从未接触过的阵法,摸不着门道。” 一听阵法,苍火顿时来了兴趣。在苍山,苍火可谓是全能,武技阵法符箓皆是有过涉猎,最终选择了符箓一道,甚至还创出了赤火符箓这样的恐怖符箓。 虞知听过苍火的这些传闻,他转念一想,便是说道:“前辈研习过许多阵法,能否为我解惑?” 苍火心想:这小子在符文上有些天赋,不知在阵法上会是如何。 “待老夫且看看。” 虞知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口中说着云缙虚影的那些话。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苍火眉头紧缩,眼中尽是震惊,还有一丝丝恐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凭你小子如何能创出这样恐怖绝妙的阵法?” 面对苍火的疑问,虞知撇撇嘴说道:“前辈你有些瞧不起人了,我何曾说过此阵是我所创?” 闻言,苍火才收起眼中的吃惊,又是露出高傲的神色。“老夫一猜也不可能。就算你小子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创造出这样的旷世大阵。” “前辈,你可知道如修行。”虞知问道。 苍火看向虞知,想了想说道:“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其实修行阵法与修行符箓一样,同样是感悟大道的过程。只要你潜心感悟,自然能够明白阵法的奥妙。” “你呀,多看看阵法,总有一日能够开悟。” 说了等于没说。 虞知顿时没有继续听苍火废话的兴趣,起身上马。 “哎,小子,你别走啊!” “前辈的经验通俗易懂,不适合我。让晚辈自己钻研吧。” “你小子是不是不信老夫?” “怎会不信,前辈见解独到,晚辈已经茅塞顿开。” 虞知可算是知道苍山五大长老,为何独独苍火不曾收弟子。 这老家伙自己修行天赋奇高,可传道授业简直就像是个老神棍。 接下来的几日,虞知除了修行诸星杀阵,也开始修行剑法。叶清欢已经有了剑意,剑意对于剑修的加持不可谓不恐怖。 但剑意靠的是悟性和机缘巧合。 有些剑修即便达到了开碑九品,也没有感悟属于自己的剑意。 而如叶清欢在破甲六品就有了剑意雏形,这样的剑道天赋就是李浩渺都称赞不已。 一日又一日,虞知和苍水住在了山中的茅草屋中。这是以前猎户留下来的屋子,早已经废弃。 苍水钻研赤火符箓,如今那道三分之一符文的错误已经完全修正,苍火继续研制就下来的符文。或许穷极一生也只有这道三分之一符文。 虞知继续他的修行,诸星杀阵、《金钟罩》、《风雷怒》所有的武技都在精进。 唯有诸星杀阵还停留在最初的阶段。 这是虞知在修行上第一次遇见难题,无人解惑,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山中无岁月,时间转眼过去十日。 虞知从一开始修行阵法的烦躁中逐渐归于平静。 修行,更多的是修心。 如苍火那般,创造赤火符箓所面临的挫折更多。苍火能够画出如今的三分之一符文,已然非凡。 虞知做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山巅之上,望着云海滚滚。 在他身旁是一个小桌子,桌上摆着炉子,烧着水。水是山中泉水,清冽甘甜。茶叶是苏沐慈为虞知备好的,自然名贵。 此外还有一些野果。 虞知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修行,在山中闲逛,捉鸟逗虎,黄昏时分便是去溪谷里沐浴,清晨便是来这山巅上看日出。 此时,太阳还在云层之下,滚滚云海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金光。 苍火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来。昨夜又是疲惫的一夜,毫无进展,也习以为常。 苍火坐在一旁,虞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一切都极为安静,唯有云海翻涌和长风呼啸的声音。 苍火看了一眼平静的虞知,这几日虞知的修行,他最是清楚。 少年能有这样心境已经远远超出同辈之人。这是天赋,也是秉性,不执著于眼前的困局,不拘泥于眼前的难题,走出泥沼,前途不可限量。 或许我也该学学他,放松几日。 就在苍火思绪纷飞的时候,一道金光扑面而来。 两人皆是望着云海尽头冉冉升起的太阳。 破开黑暗的第一道金光,像是炽热的飞矢,将夜幕的黑暗和恐怖撕裂。 随即,无数的光芒随之而来,将翻涌的云海染成璀璨耀眼的金色。厚厚的云层不断在天际翻滚着,如海上的巨浪,又如蒸腾的岩浆,充满朝气和活力。 仅是刹那间,世间从黑暗变成了光明,这是何等神奇? 虞知眸中清澈,双眼中映着那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眼瞳化作了金色,那双眼睛仅是弥漫着金光。 他已经看了无数次这样壮阔的景象,日日都是如此,日日却都有不同。唯一不变的是出现在人间的第一缕阳光,破晓的那一刹那。 忽然,苍火敏锐地感觉到虞知的气息有了变化,真气充盈,环绕在周身。 不知何时,虞知已经站在山巅之上,望着极远的太阳,仿佛触手可及。 苍火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顿悟? 这小子休息了几日,竟然顿悟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悟出什么。 而此刻的虞知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他眼中是磅礴的金色云海和东方天际的太阳。 这一刻,所有的真气都在沸腾,都在经脉中流转。 “无尽黑暗,止于破晓。” “心向光明,一剑破晓!”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八章 云山镇 三日后,虞知和苍火出现在荒野上的一处小镇外。 那一日日出之时,虞知顿悟,惹来了苍火一阵羡慕。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终其一生恐怕也难有一次。 趁着顿悟的时机,虞知一朝感悟剑意。 那一轮旭日,那一片云海,那金光撕裂黑暗的刹那,那是属于虞知的破晓剑意。 修行阵法不成,倒是剑道有了突破。 无心插柳柳成荫。 现在的虞知是志得意满,走路带风,一路上嘴里哼着小曲儿,脸上尽是欢快喜意。 见着虞知开心,苍火便是不爽地说道:“你小子真是运气好,多少人一生都领悟不到的剑意,让你看了几遍日出就感悟了。” 虞知嘿嘿一笑,说道:“这就叫做天赋!前辈,运气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苍火见过许多天之骄子,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苍万钧便是出自苍山,也是在苍火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可直到如今,苍万钧也还未领悟到剑意。 相比苍万钧,虞知的天赋可要强太多。除了虞知之外,还有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 此两人年岁不过二十,已经踏入开碑,感悟剑意。若是成长起来,来日定会踏上武道巅峰。 苍山要与之为敌......苍火不敢继续想下去。 仅凭虞知一人,就将苍山至宝碧落青炎盗取。心智、武道皆是上上之选。 要不要将他杀了......苍火心中生出一个危险的念头,他看着虞知,很快又将这个念头给抹去。 杀了虞知只会将李浩渺引来,这尊无法无天的大神更是不能惹。 在山中半月有余,南州府中甚至有了督查御史遭遇不测的传闻。传闻归传闻,南州各地的官员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而万里冰原的战事也有了变化。 随着圣旨抵达北凉城,徐青带领五万北境军驰援草原狼廷。 本是防守的草原狼廷一改之前保守,配合北境军的攻势,在付出一万将士牺牲之后,将夜鬼再度驱逐出草原的地域。 首战告捷之后,战事依旧在持续。不过,夜鬼的进攻没有了那么疯狂。 胜利的战报振奋人心,也让朝中大臣纷纷为三皇子萧景禹请功。 远在南州府的虞知却收到了秋若若的书信——太子萧景尧身边的侍女婉儿死了。 虞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宫装女子,她生的并非绝色,却有一眼可见的聪慧。 萧景尧很爱这个侍女。若非身份悬殊,婉儿会是萧景尧的太子妃。这是虞知等人都能看出的事实。可现在婉儿死了。 至于是如何死的,没人知晓,也无人会过问。 毕竟婉儿只是一个侍女罢了。 虞知很难想象萧景尧接下来会如何,这是一个痴情的太子,为了一个侍女,甘愿前往北境。 不久之后,萧景尧就会回京。现在万里冰原战事让草原狼廷无暇顾及北境的马场,萧景尧的任务也完成了。 而回到京都之后的萧景尧还会是当初的萧景尧吗? 虞知叹了一口气,将书信收好。 眼前的小镇叫做云山镇,像是这样的小镇有很多,很是寻常。 可不寻常的是,两人刚走进小镇就看见了一队又一队的送葬队伍抬着棺材朝小镇外的山上走去。 锣鼓震天,纸钱飘扬,无数的痛哭声渲染出一股悲凉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虞知纳闷道。 仅仅是片刻时间,已经有了十几个棺材从虞知眼前抬过。 苍火也好奇地说道:“有些诡异。不像是瘟疫。” 死的人多,最该怀疑的便是瘟疫,可小镇上没有人戴着面罩,也不像是瘟疫。 两人又走了几步,只见小镇的大街上,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老道士正在做法。 老道士左手拂尘,右手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驱鬼的黄纸符箓撒在地上。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恶鬼退散,恶鬼退散.......” 神神叨叨的一幕让虞知哭笑不得。 附近的百姓见到虞知笑出声,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虞知身上。 “哪里来的小子,天师正在做法驱鬼,别捣乱!” “耽误了天师驱鬼,我们饶不了你。” 虞知收敛住笑容,连声抱歉。附近的百姓也没有太过计较,继续看着老道士做法。 虞知则是对着身边的一位大娘问道:“大娘,你们这儿是怎么了?真的有鬼?” 大娘双手合十,见虞知是生面孔,神神叨叨地说道:“没鬼,我们能请天师来吗?小伙子,一看你就是个外地人。这镇子上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死状一个比一个惨,一看肯定不是人干的。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虞知更是好奇道:“惨状。是怎么个惨法?” 大娘一听,狐疑看着虞知。“小伙子,这些鬼怪的事少打听,真要是惹上了鬼,年纪轻轻的,连命都没了。” 鬼! 虞知不信,他甚至觉得夜鬼比所谓的鬼要可怕的多。 忽然,苍火看向远处街巷的角落中,只是刹那,苍火又收回了目光。 虞知问道:“怎么了?” 苍火沉声说道:“刚才有人盯着这里,那股气息有意遮掩。” “能找到吗?” “找不到了。对方很谨慎,隐匿气息的手段很强。” 连苍火都寻到那人的气息,可见对方的手段之高。可为何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座寻常的小镇中。 虞知两人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入住。 因为小镇上死了许多人,往来的商旅都不敢在小镇久留,所以客栈的生意很冷清。整个客栈也只有四五人入住罢了。 在入住时,客栈掌柜反复告诫虞知两人,夜里千万不能外出。 虞知呵呵地答应下来,心中已经打算夜里出去逛逛。 身边有苍火这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在,虞知根本不惧什么妖魔鬼怪! 入夜,云山镇里阴风不断,不知从何而来的阴气生出深入骨髓的阴冷。 太阳刚一落下,云山镇上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没有一点灯火的光亮,空荡荡的街道上唯有惨白的月光落下。 一到夜间,云山镇就没有了活人的气息,像是一座死城。 屋子里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呼吸也压低了。偶尔在某一些人家中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迷信之一,婴儿的啼哭最招恶鬼。 虞知透过窗户,看着挨家挨户紧闭门窗。他走出房间,敲了敲苍火的房门,想邀请苍火夜游云山镇,可不幸的是,他的邀请遭到了苍火的拒绝。 显然,苍火对此事的兴趣没那么大。 虞知撇撇嘴,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 月光皎洁,落在云山镇中如蒙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虞知腰间悬着剑,手里拿着一包蜜饯,不需灯笼引路,便是独自一人走在街巷中。 他似巡街的鬼差,专门为了捉拿恶鬼而来。 云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需一个时辰就能从头走到尾。 铛铛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还是继续打更,或许没有比这行当的人更加敬业了。 虞知在镇山转了一圈,除了那一股子没来由的阴气外,没有其他的发现。 索性,虞知朝着云山镇外头的山上走去。 山中有十几座新坟,是刚死去的那些人家。虞知想要看看这些人凄惨的死状到底是怎么样的。 虞知站在十几座坟前,心中纠结到底该挖那一座坟头。 挖坟终究是不道德的,然而在真相面前,虞知更在乎真相。 “张翠兰,方翠花,方得柱......” 一个个名字中,虞知找了一个顺口的——张爱凤。 可正当虞知要动手挖坟的时候,一抹刀光从虞知的背后瞬间袭来。 虞知异常境界,在刀光闪烁的刹那,身影便是如飞箭一般弹射而出,刀光落在残影上,将残影吞噬。 顷刻间,无数的雷霆随着刀光迸射,在地面上炸出一片焦土,也将张爱凤的那一座坟头给炸开了。 “好快!”黑暗的山林中黑影微微惊讶。 黑影没有想到,在偷袭的情况下,对方依旧能够躲过那一刀。 虞知后背直冒冷汗,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嗡! 刀锋震颤,无数的刀光再度朝着虞知横扫而来,摧枯拉朽的霸道气势让虞知也心头一颤。 这是个硬茬子......虞知拔剑,双脚点地,朝着黑影杀去。 “一剑引惊雷!” 紫色的雷霆随着剑光迸发,与黑影的雷光交织在一起。 轰! 一声炸裂的声响,整座山都在颤抖,一棵棵大树被折断了树干,飞出数十米之远,焦土遍地,冒着一缕缕难闻的黑烟。 黑影没有退走,苍白的月光下,浑身裹挟着雷电,刀身上也缠绕着雷电,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黑影互作一道雷霆疾驰在山林之间,眨眼间就要到虞知的眼前,手中的刀就要落下。 虞知又怎么坐以待毙,《瞬星》一动,如流星划落,比那一道雷霆身影还要更快一些。 长剑上挑,风雪雷霆即将倾泻而出。 在两人近身搏斗的刹那,雷光映照出了两人的容貌。 “雷骏?” “虞知?” 轰! 剑势已成,刀势待发。 刀剑碰撞在一起,紧接着两人同时倒飞了出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零九章 干尸 虞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稳稳落地。 雷骏左手握刀,斜插在地上,停住身形。 两人皆是看着对方,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断刀门门主聂枫将雷骏托付给李浩渺,李浩渺则是给了雷骏一个地址,雷骏一路南下寻到了李浩渺的这个老友,一直修行至今。 最近听说了云山镇的怪事,雷骏就来到了云山镇追查。没曾想误打误撞遇见了虞知。 雷骏将自己在南州府的事告诉了虞知,虞知看着雷骏右手空荡荡的衣袖,说道:“看来你的左手刀修行得很好。刚才的几刀差点把我给砍死。” 雷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动了动左手,将奔雷刀插进背后的刀鞘。 “刀酒前辈虽然脾气古怪,但在刀道上的见解十分独特。再过一些时日,我定能将左手练得如同右手一般。” 在十万大山的夜鬼袭击中,雷骏为了救同门,断了握刀的右手。这等于废了这位刀道天才。 好在李浩渺认识修行左手刀的刀酒,跌落低谷的雷骏重新有了修行的希望。 雷骏已经是那个阳光爽朗的少年,即便是断了右手,脸上依旧是阳光般的笑容。这也是在断刀门中受断刀门弟子爱戴的大师兄。 虞知眼馋地看着雷骏身后的奔雷刀,然后挥了挥手中只剩下剑柄的断剑。“这剑不便宜,你得赔我!” 雷骏错愕,说道:“虞兄,你这般修为,在十万大山中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为何不找一把好点的佩剑?” 虞知无奈地说道:“这不也想去那一座剑庐瞧瞧,看看能不能多搞几把。” 随即,虞知看向不远处那一座张爱凤的坟墓,说道:“哝,这可是你干的。到时候可别污蔑到我头上。” 雷骏也无奈了,刚才眼看着虞知要挖坟,情急之下出手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一刀便是将坟墓给炸开了。 虞知心中甚是开心,原本以为这缺德的事要自己干,没想到被雷骏给截胡了。 “既然都已经炸开了,就看看吧。”虞知说道。 两人扒开堆积的乱石后,终于看清了棺材中的尸体。 尸体干瘪,遍布皱纹,像是被吸干了体内所有的水分,腹部,脸颊都是凹陷,一层人皮紧紧贴在骷髅上,那些没有骨架支撑的地方,皮肤就塌陷了下去。 干尸,甚至比干尸更为恐怖。 棺材中的尸体只剩下了白骨和人皮,除此之外的血肉脏器全都消失不见。 这绝不是南州下葬的风俗,而是在这人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模样。 虞知现在明白了白天那个大娘所说的恐怖。 “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尸体变成这个样子?”虞知疑惑道,“这绝对不是人族的手段。难道是夜鬼?” 在来到南州之后,只要遇见诡异的事情,虞知就下意识地联想到夜鬼。 事实也证明,夜鬼的确在南州活动频繁。 雷骏说道:“我觉得不像是夜鬼。” 雷骏看向尸体,解释道:“其实我遇见凶手一次,就在昨夜的云山镇里。现在的云山镇不会有人深夜外出。昨夜我见到了一人,起初我并没有怀疑他,现在想来他很可疑。” 虞知问道:“你见到他的容貌?” 雷骏摇头,他知道虞知的疑惑是什么。 “他当时遮掩了面容,但他身上没有夜鬼那股恶臭味。我见过夜鬼,知道他们的特征。这一点绝不会错。” 虞知也陷入了疑惑之中。目前重要的是,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尸体变成了这个模样。 虞知想了想,说道:“夜鬼之上是一个叫做灵魁族的族群。夜鬼是灵魁族的手下,而那些自称灵魁的生物没有如夜鬼身上的恶臭味。” “可要是灵魁,对方的图谋甚大。” 两人重新盖好棺材,将坟墓给修整好,然后离开了山中。 此时已经快要天明,云山镇的黑暗也逐渐被驱散。 惶惶不安一夜的人们走上街头,张望着哪一户人家还没有开门。 狭窄的街巷中,街坊邻里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确保邻里平安。 而一声惊叫像是一道利刃,划破了云山镇的天空。 巷子深处的角落里,一具比干尸还要干的尸体倒在地上。 很快,老道士也出现,他强装着镇定,拿起桃木剑神神鬼鬼地一通做法。众人也虔诚地祈祷着。 远处,少年和另一个断臂少年看着这一幕。 昨夜又发生了一起命案,神不知鬼不觉。这样离奇骇人的死法,百姓也只会认为这是恶鬼索命。 虞知想到了绯樱,要是绯樱在此,或许能够知道一些什么。毕竟,这位可是真正的灵魁王者。 唉,这老女人将桐儿拐到哪儿去了? 绯樱不知活了多少岁月,老的已经不能再老。不过这面容倒是一直未变。 回到客栈,苍火正坐在楼下。苍火看到雷骏的第一眼,眼中微微惊讶,目光落在了雷骏右手空荡荡的袖子上。 苍火知道那一场夜袭,断刀门损失了当代最有天赋的弟子,而雷骏正在苍火的眼前。 “苍火前辈。”雷骏欠身行礼。 苍火感受到了雷骏身上的气息,又想起了远在苍山的苍万钧,心中微微一叹。 断刀门和苍山年轻一代的争锋,往往都是苍万钧压雷骏一头,可或许不久的将来,局势将发生改变。 断臂之后的雷骏不曾颓废,这边是超越的契机。 “福祸相依,心境刚毅。你的刀又有了精进。”苍火夸赞道。“今后苍万钧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面对苍火的夸赞,雷骏没有一点谦虚,回应道:“将来一战,苍万钧绝不是我的对手。” 修刀之人要有一往无前的气概,就是死,也要死得壮烈。 苍火又看了一眼雷骏,说道:“十万大山里就是要这样才好。现在的年轻人怕这怕那的,剑不快,刀不利又有什么意思。苍万钧那小子整日跟着苍金,学的都是虚伪。这样的剑走不远。” 两人没想到苍火还看不上自家苍山的弟子苍万钧。 虞知将昨夜发生的事和苍火说了一遍。 而昨夜的苍火也没闲着,他观察着整个云山镇,以他开碑九品的修为,这座小镇中又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可惜,昨夜还是有人死了。 “灵魁族。那黎晚桐身上就是绯樱女王?”苍火问道。 虞知苦笑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现在的绯樱没有了原本的修为,也不会对人族构成威胁。” 虞知想了想,郑重道:“桐儿身上的秘密还请两位保密。” 以雷骏的性情,他自然不会泄密。虞知还是信不过苍火。虞知和苍山的仇怨也注定了两人的合作是暂时的。 苍火冷哼一声,说道:“老夫还不屑做这等事情。” 虞知讪讪一笑,随即正色道:“此事毫无头绪。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个办法引他出来。” “什么办法?”雷骏好奇地问道。 虞知摊摊手,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 江南城外,一行车马缓缓而入。 车马前的旗帜绣着楚王的军徽,那是黑色的虎首。 这正是从京都南下的姜溪月和项景昊。在项景昊出狱之后,两人便是南下。 “娘亲,这一路跋山涉水着实辛苦,等到了王府好好休息。待明日,孩儿带你去逛一逛江南城。”项景昊说道。 姜溪月笑着望向远处烟雾缭绕的秀美城池,这是她的故土。只是这些往事极少人知晓,就连她也都差点忘却了。 时隔二十年余年,再度回到南州,姜溪月近乡情怯,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姜溪月说道:“昊儿,明日我想自己走走,让小奴陪着我就好。你父王不在江南城,府中许多事许多你操持,不必担心我。” 项景昊没有多想,他确实也有许多事要处理。 “那孩儿将事情办妥之后,再来陪娘亲。” 剑庐的百年一剑很快就要出世,江南城中自然多了许多剑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片大湖和铸剑山之中。 白玉也跟随着项景昊南下,毕竟百年一剑太过诱人,值得剑修付出一切。 虽然白玉手中已有伴生之剑裁光,但这不是百年一剑,他白玉的佩剑一定要是世上最顶尖的剑。 剑修众多,真的有机会见证百年一剑的人很少,甚至能够走上那一座铸剑山的人更少。 上一次,白玉未曾有这样的资格,是楚王项籍给了他一次机会。 而今,项景昊要再为他寻一次争夺百年一剑的机会。 “白玉兄,在想什么?”项景昊问道。 白玉凝望着那一座高耸入云的铸剑山,说道:“百年一剑出世,定会引来天下剑修的争夺。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叶清欢和那个问道之耻也在江南城。他们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项景昊轻笑一声,双手别在身后。“你是没信心?怕争不过叶清欢?” “自然不是。”白玉平静地说道,“青云试落败,是我最后一次输给叶清欢。这次的百年一剑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项景昊看见白玉有这样的自信,大笑道:“白玉兄有信心就好。叶清欢算什么,那个虞知更不是你的对手。有楚王府的助力,再加上白玉兄的天赋,百年一剑,落入囊中。”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憧憬着百年一剑出世之日的到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章 诡异小白花 ...... 云山镇接连死了数人,这也引来了官府的调查。 在督查御史巡狩南州的情形下,任何官员都不敢掉以轻心。否则,没的不仅仅是官位,还有可能是脑袋。 一日两日的调查,终究没有结果。 第三日的夜里,云山镇依旧很早就没了声响。夜幕笼罩下的小镇比深山还要空寂幽冷。 小镇上空依旧笼罩着恐惧的气氛。 那些百姓再也没有出来,只能恐惧地等待着第二天的黎明。 云遮月,黑夜里唯一的光芒也被遮掩,云山镇变得更加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游荡在小镇中,身形极快,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的脚印。 他像是索命的无常,挨家挨户地寻找着将死之人,趁着黑夜收割灵魂。 一圈又一圈。 身影停在原地愣神,他找了无数的屋子,却没有找到今晚的猎物。 他不甘心地找遍了整个云山镇,然而让他震惊的是,整个云山镇的百姓全部消失了,一夜之间,这里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小镇。 人呢?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铃铛声。 一个少年牵着一头小毛驴走进了云山镇,铃铛声正是从小毛驴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来的。 少年四处张望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镇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头疼。” 少年摸着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响,显然是饿极了。 “喂,真没人吗?”少年大声喊道。声音在整个云山镇的上空飘荡。 “没人,我可就走了。” 叮叮当... 铃铛声再度响起,小毛驴迈着小碎步,朝着小镇外走去。 忽然,那一道寻觅了猎物许久的身影出现少年的眼前,挡住了去路。 少年微微一笑,开口道:“抓到你了。”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虞知。 而站在虞知面前的身影也正是那个夜间出没的“鬼”。 如雷骏所说,这个鬼蒙着面,看不清真容。然而他的姿势也极为诡异,双脚竟是没有落在地上,只有脚尖点在地上,脚后跟高高抬起,神奇地悬在空中。 身影的个子不高,也很瘦。浑身都别黑衣笼罩着,风一吹就将他竹竿似的身形给暴露了。 在官府挨家挨户盘问之际,虞知也暗中让他们通知各家各户能走的今夜暂且离开云山镇,而家中有地窖暗室的,躲一晚。 虞知以身作饵,就不信对方不出来。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不是人族。”虞知说道,“可你身上也没有夜鬼的恶臭味,真好奇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身影想要逃离,可刚一转身,一个断臂的少年握着刀堵住了他的去路。 雷骏早就等待多时,他也同样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他更好奇的是虞知为何能够断定今夜抓住对方。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显形!” 虞知一边大喊着,一边握着剑,朝着那只鬼杀去。 雷骏也动了,霸道迅猛的刀光将整条街巷都笼罩其中。 两位少年强者的联手让这只鬼难以招架,短短几个回合,那只鬼被困在两人之间,难以逃脱。 虽然这只鬼残害了许多百姓,那一具具干尸又极为恐怖,但是自身的实力并不强。 除了身法鬼魅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厉害之处。 一道雷光闪过,鬼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遍布青色裂痕的脸庞,惨白至极,就是死人也没有比他更为惨白。 他的双眼只有眼白,若是仔细看才会发现,黑色的瞳孔翻到了眼皮上方,只露出一点点色彩。 唯有死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睛。 从始至终这鬼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发出一声嘶吼,除了战斗的声响,他在没有发出其他任何的声音。 对于虞知的警告和威胁都是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不断地朝着云山镇外突围。 嗡! 一声剑吟,剑光肆虐之下斩断了对方一只手臂。 可这只鬼没有发出任何惨叫,毅然地舍弃了这只手臂,朝着云山镇外飞窜。 “拦下他!”虞知大喊道。 随即,雷骏抬手挥刀,一道雷光横斩而来。 鬼没有躲,直接用身躯迎上了雷骏的一刀。瞬间,恐怖的刀光将鬼拦腰斩断,下半身倒飞而出,而诡异的是,他的上半身没有停下,竟是用着仅剩一只的手臂撑在地面上,不断地跳跃着逃窜。 虞知和雷骏都看呆了这一幕,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找死!” 只听苍火一声怒吼,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硬生生地将逃窜的上半身镇压在地面。 虞知松了一口气,若是真让这只鬼给逃了,要想再捉到他可就难了。 两人一同上前,打量着这只鬼。 只是看了一眼,原本活蹦乱跳的上半身顿时萎靡不振,紧接着彻底没有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虞知喃喃自语。 鬼有着苍白普通的面容,唯一诡异的是脸上又青又绿的细小裂痕,像是大树的根须在脸上延展。 雷骏用到挑了挑对方,说道:“好像是死了。” 苍火则是开口道:“你们两人还不明白吗?这本来就是死物。” “难道是借尸还魂?”虞知说道,“刚才这家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原本就是死物?” 苍火看着趴在地上的鬼,那一掌足以将开碑之下的强者镇杀,当那一掌轰在对方身上的时候,苍火便是感觉到了异样。 所谓的异样就是这具半截的身躯没有一丝活气。 “初到云山镇时,我便说过有些异样。可小小云山镇中有人能躲过我的探查实在奇怪。就算与我同境,也不可能一点气息也不暴露。若是死物,这就是好解释了。” 虞知蹲下身子,盯着对方诡异的面孔,说道:“既然他是死物,是什么力量让他出来游荡?又是谁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地上的尸体已然没有气息,完全不像是刚才夺人性命的恶鬼。 虞知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气传进了鼻腔中。“这是什么气味?” “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雷骏说道。 虞知凑近了对方,猛然尸体紧闭的双眼睁开,露出瘆人的眼白。 这把虞知吓了一跳。 紧接着,从尸体脸上青色的裂缝中猛地飞射出一道青色的丝线,直逼虞知的眼睛。 猝不及防之下,一阵金光荡漾而出。 佛门金钟罩! 一道尖锐的钟鸣声传来。 虞知这才看清了空中的青色丝线,像是爬山虎之类植物的枝蔓。 苍火和雷骏都好奇地看着青色枝蔓,枝蔓从尸体的瞳孔中伸出,显然是这奇怪的枝蔓控制这具尸体的行动。 “前辈,你见过这东西吗?”虞知问道。 苍火摇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天地蕴养的奇珍异宝,我也未曾见过。” 连苍火都未曾见过,更别说虞知和雷骏了。 此时,虞知召唤出碧落青炎,说道:“既然这是害人的东西,直接烧了它。” 青色枝蔓在空中摇曳着,见到碧落青炎的那一刹那,突然飞射而出,想要逃离。 完全脱离尸体之后,三人才看清了青色枝蔓的全部。 青色枝蔓不过成人手臂长短,在枝蔓的一头长着一朵白色的花朵,其中的花蕊是青色的,极为好看。 有苍火在此,青色枝蔓没有逃生的可能。 苍火双手火焰环绕,一道道真气四处拦截青色枝蔓。开碑九品的强者在此,怎会让其逃离? 最终,似火焰燃烧的真气困住了青色枝蔓。 而枝蔓上的那一朵青色花蕊的小白花却是露出了人性化的一幕。 只见小白花跪在地上,花朵不断磕着头,摇尾乞怜,绝对能让人明白它是在求饶。 三人看着这一幕,大眼瞪小眼,纷纷觉得神奇。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有灵智?”虞知诧异道,“难道也是被夜鬼之源异变的东西?不过,和小黑又有些不一样。要是真被夜鬼之源异变,至少会有些夜鬼的恶臭味才对。” 黑虎身上有着那股味道,直到遇见了绯樱。以绯樱的手段才消除了那一股气味。 苍火说道:“这东西诡异,早些灭了吧。” 虞知则是认真打量起来,说道:“前辈,有没有手段困住它?” “你当老夫无所不能。”苍火瞥了虞知一眼。 虞知讪讪地笑道:“这朵小白花挺好看的,我想留它一命。” 说着,虞知心念一动,唤出将甲,碧落青炎也浮现在将甲之上。将甲既然能收容碧落青炎,眼前的小白花也没有任何问题。 “棉花糖,好好看着它,别将它给烧死了。” 碧落青炎虎视眈眈地盯着小白花。它在将甲里可是无趣的很,如今有伴了。 将甲之中一切都由虞知掌控,他完全可以掌控这朵诡异的小白花。 青色枝蔓,白色花瓣,青色花蕊,纯洁无瑕,着实好看。 可就是这么一朵小白花竟然能够控制尸体,将活人变成一具具干尸。 恐怖的手段也令人畏惧。 随着将甲消失,眼前只剩下被劈成两半的尸体。 雷骏说道:“虞兄,你留着这东西是要做什么?” 此刻虞知反而神色凝重道:“夜鬼出世之后,世间各地那些诡异的事情也多了起来。我一路南下也见过许多,大多怪事的背后都有着夜鬼的影子。这东西实力不强,也便于掌控,留着或许今后会有大用途。” 云山镇的怪事告一段落。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镇。 雷骏没有离开,而是跟着虞知。他跟随刀酒修行了很久,想要在刀道上更进一步,不能只是埋头苦练。 刀,需要磨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一章 江底的宫殿 沧澜江上惊涛骇浪,无数的巨浪将江上的船只卷入了江底。 渡江的人被淹没在滔滔江水之中,连同他们的哀嚎声也消失在了江水的波涛声里。 不知为何,今日的沧澜江上掀起了大风大浪,风云突变,让整片天地都开始震颤。 惊涛拍岸,数百丈的浪花淹没了江边的村庄,当巨浪退去只剩下一片狼藉。 在深不可测的沧澜江底,一道风姿妖娆的身影漫步其中。这正是离开虞知的黎晚桐。不过,这一袭绯红长裙已然表明现在掌控身体的是绯樱。 在绯樱的眼前,一座残破的宫殿从江底缓缓升起。也正是江底的巨变掀起了江上的风浪。 殿中放着几张王座,其中之一便是属于绯樱。 而在每一座王座上都雕刻着灵魁各族的族徽,绯樱一族便是那一片绯樱花瓣。 曾今华丽的宫殿历经了千年岁月也变成了残败不堪的模样。 历历往事浮现在绯樱的眼前,冰冷如她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千年太久,早已经物是人非。 千年之前,灵魁一族入侵人间,谁曾想到过强大如他们也终究被人族击溃,退出了人间。而这座宫殿也见证了那一段极为尸山血海的历史。 绯樱所见,便是黎晚桐所见。 这是绯樱第二次进入沧澜江底,她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要再来找一找。 走到宫殿的深处,一座残破的人形雕像矗立在其中。 雕像的面容很普通。却也很神秘,看向一眼仿佛就会忘了,永远都记不住这面容。 绯樱望着这座雕像,眼中多了一些崇敬。 正当绯樱要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雕像之后传来。 “当年一战,我族落败,诸王陨落,我等都以为你死了。” 随着声音想起,一条青色的枝蔓攀爬上雕像,缠绕在雕像上,从脚底一直到脖子处,最终在雕像的胸口处开出一朵如玉无暇的小白花。 花蕊是青色的。 如虞知在云山镇所遇见的诡异小白花别无二致。 小白花在水流中轻轻摇曳着,发出人声。 绯樱看着小白花,唏嘘道:“诸王不会尽灭。可让本王没想到的是,连保命能力最强的你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绯樱感受着小白花现在的状态,说道:“你的三道分身还未重聚,以你现在的修为还要很久才能恢复到巅峰的修为。” 小白花也说道:“你也只剩下残魂而已,比本王好不了什么。不过,你为何要附身在这种低贱的种族身上?” “情非得已。”绯樱回答道,“本王的境况三言两语难以细说。现在,你还活着,相信还有同族之人潜藏在人间。” “千年前,主人早已经料到人族会赢得最终的胜利。我族虽然溃败,但也在人间留下了后手。千年之期,不仅是那个老秃驴算到了,主人也预言了千年的变化。”小白花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崇敬和骄傲。 这足以看出那位主人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 “你们留下的后手不必与本王说。以本王现在的实力帮不上什么忙。”绯樱说道。她是灵魁王者,如今实力不济,与黎晚桐灵魂交融同生同死,这些秘密她听到了,黎晚桐也会听到。 “本王只想知道,帝君如何,是死,是活?” 小白花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我陨落在主人之前,以当时的战况来看,主人极有可能陨落。” 绯樱心头一沉,灵魁族只有一位帝君,也是整个灵魁族的信仰和支柱。 若是帝君陨落,整个灵魁族都会群龙无首,又何谈卷土重来? “帝君既然预知了那一战的结局,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帝君一定会重新归来,带领我族。”绯樱不信帝君已死。 小白花如一条青色的长蛇,不过蛇头是一朵白花。他肆意的在那一座雕像上攀爬着。“本王相信主人一定蛰伏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族崛起,主人必会现身。” 小白花继续说道:“本王的其余两道分身还未回归,境界地位。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人族发现。” 小白花不知道的是,绯樱的境况比他好太多,至少不必躲躲藏藏。 “等本王恢复修为之后,会去寻你。”小白花说道。 绯樱点点头,则是说道:“若有机会,本王要回一趟祖地。” “为何?千年变化,祖地都不知道变成了何种模样,恐怕更加凶险了。以你现在的修为回去祖地,只有死路一条。”小白花提醒道。 绯樱淡淡说道:“本王自有缘由。” 小白花习惯了绯樱这种高冷的姿态,说道:“返回祖地的通道皆有人族镇守。除非现在的你能打败那些人族。” 绯樱知道千年前的那些通道,人族也知道,正是为了防备灵魁组从祖地杀出,一代又一代的人族强者镇守了千年之久。 绯樱说道:“本王自有办法。” 小白花也不再劝阻绯樱,他将绯樱被镇压之后的事情告诉了绯樱,绯樱也将云缙设伏的事情告诉了小白花。 二者就这样交流着情报。 半个时辰之后,小白花消失在黑暗的水流之中,不知去向。 绯樱朝着沧澜江上离去。时隔千年,再度见到同族时却都不是当初睥睨人间的巅峰。 绯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只要知晓灵魁族还未死绝,这便是极好的消息。 刚才绯樱和小白花的对话都落入黎晚桐的耳中。 黎晚桐开口问道:“姐姐,你们一族为何一定要入侵人间?” 绯樱沉默了片刻,淡漠地说道:“为了生存。” 江水之中漂浮着一具具尸骸,很快这些尸骸会成为一些凶猛的鱼类的食物。 将江面下还有许多挣扎的人,刚浮上水面,又有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将其拍下。 黎晚桐看着不断沉溺到水中的百姓,于心不忍地说道:“姐姐,救他们一命。” 绯樱早就看淡了生死,千年之前死在她手中的人族不计其数,而今让她救这些人族。 对于绯樱而言,这些人的性命与她何干? 绯樱不言,身影冲出沧澜江就要离开。 溺水的惨烈往往不在于溺水当下,而是要等着再过几日,等着那些溺水的尸体密密麻麻地浮在江面上,那才叫做惨烈。 被江水泡得发白的尸体,肿胀成如气囊一般的尸体,最后在浪涛声中无声无息的爆炸,粉身碎骨。 仅仅片刻,那一抹红裙的身影再度回到江边。 “仅此一次。” ...... 虞知骑着小毛驴悠哉悠哉地进了江南城。 刚一进城门,守城的将士便是迎了上来。 “江南城守将恭迎御史大人。” 众将士闻声而动,纷纷对着虞知下跪相迎。附近的百姓看着这一幕,先是不明所以,随即也都纷纷下跪。 虞知的大名早就传遍了南州。 江南城的百姓没有见过,也听过,暗中偷偷打量着小毛驴上的少年。 “传言,御史大人很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 “是啊,和我家那小子差不多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御史大人,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一方大员。” “......” 雷骏看着眼前的一切,侧头说道:“虞兄,这排场挺大的。” 虞知笑道:“在云山镇已经表露了身份,江南城的府衙一定会得到消息,这些人估计一直在等着我呢,没什么好惊讶的。” 随即,虞知看向守城的将士,说道:“起来吧。让大家都散了。别堵在城门口。” 将士说道:“御史大人,知府大人早就命我在此等候。知府大人已经为御史大人备好住处,末将为您引路。” 虞知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带路吧。” 与此同时,南州知府也得到了虞知入城的消息。 南州府知府名叫傅询,在知府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十数年。在南州府任职,还是知府这样的官位,他自然也是楚王的人。 在傅询的治理下,南州府这些年倒是风调雨顺,大抵是太平的日子多,祸乱的日子少。 这也算是难得的好官了。 傅询年近五十,身子倒是极为硬朗,留着一缕山羊胡子,面容清瘦,眉峰低垂,双眸如深泉,瞧不出半分情绪,看着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南州府为官,天高皇帝远,该是一份逍遥的差事。 对于傅询而言,他并非那般逍遥自在。 楚王常在南州,这南州府乱不乱,楚王说了算。这是南州官场的共识。 所谓的南州知府有名无实罢了。 傅询不会介意,也不敢介意。要不是楚王,他傅询坐不到这个位置。 早在虞知离开苏城的时候,江南城楚王府的那位红衫女子就请傅询去喝了一杯茶。 红衫女说了很多,都是虞知在苏城的种种事迹,红衫女的意思也很明显——这南州不能让一个少年给掀翻了。 目的只有一个稳住南州。 但如何稳住,如何来对付这位来者不善的少年,红衫女没有说,唯有傅询自己去想。 这几日来,傅询将虞知的案卷看了一遍又一遍,从京都的发迹,到苏城掀起风雨。傅询万千复杂的心情化作一句感慨——这小子比大闹天空的孙猴子还能折腾! 于是,傅询早早让人守在了江南城的四处城门。 一旦虞知入城,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因为,傅询要将虞知牢牢盯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二章 江南城 “这不是驿馆?”虞知看着稍显豪华的别院。 守将说道:“知府大人怕您住不惯驿馆,特意寻了这一处别院。” 虞知抬头望着高悬的匾额,上面刻着四个大字——虞安别院。 虞知忽然一笑,说道:“这是特意改的名字,还是原来就有这小院?” 别院的名字有“虞”,这不禁让虞知觉得是刻意所为。 此时,南州知府傅询走了过来,“此虞安别院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可不是刻意为了迎接虞大人所改的名字。” 傅询走到虞知面前,恭敬行礼,自我介绍道:“下官南州府知府傅询,见过虞大人。” 虞知打量了一眼傅询,便是说道:“傅大人不必多礼。我乃是晚辈,不在朝堂上就不需这么多礼节了。” 虞知是督查御史,代天巡狩,不管是原官位多大,此时此刻虞知最大。 傅询只好答应下来。他看向别院,说道:“虞大人,此处别院算不上江南城中最豪华的别院,但胜在雅致简约。听闻虞大人习武,这别院的后面就有一个演武场,闲暇之时虞大人可以修行。” “傅大人有心了。”虞知夸赞了一句。这能成为南州知府的人果然手段老道。 傅询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院中还有仆人侍女十数人,可供虞大人差遣。还有几位厨子,怕虞大人吃不惯南州的口味,下官特地让人寻了大楚各色菜系的大厨,全看虞大人喜欢。” 傅询拍了拍手,府中便是走出了一群仆人侍女,还有几个厨子。 若是虞安别院,已经虞知吃惊,那从下人到厨子准备得如此细致,更让虞知震惊。 虞知看着傅询,只听傅询问道:“虞大人是有什么疑惑吗?” 虞知抿了抿嘴,打量着眼前的别院和这数十号下人。 “这应该很贵吧。” 虞知摊摊手一副穷鬼的模样,说道:“傅大人,我可没这么多银子请人伺候。” 傅询自然不会让虞知出钱。他稍显得意地说道:“虞大人放心,这些都是江南城的士族和商贾为了迎接大人准备的,绝不会让大人花销。” “而且虞大人在江南城所有的开销,都会有人出钱。虞大人尽管去领略南州的美食美景,不必有什么顾虑。” 虞知狐疑地看着傅询。“你说的都是真话?” “下官怎敢欺瞒虞大人。”傅询信誓旦旦地说道。“这虞安别院正是姜氏名下,而这些厨子也是从百味居......” 话音未落,虞知皱起眉头,淡淡地念道:“姜氏...百味居.....” 这两个都不是虞知喜欢的词。 傅询明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旋即立刻转变口风,说道:“总之虞大人全然可以放心。” 虞知走到门前,朝着虞安别院望了一眼,问道:“傅大人,我若是住进了姜氏准备的别院,又花了南州府商贾的银子,在朝中会不会有人告我官商勾结,贪污受贿呢?” 傅询一愣,他显然没料到虞知会这么直白地问出口。 这些官场的潜规则不言自明。 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关键时候自然就要松一松手,你好我好大家好! 傅询回过神,说道:“这都是污蔑。若真有这样的诬告,下官第一个给虞大人作证。” “那就好,那就好。”虞知脸上的阴郁担忧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既然如此,傅大人你就先去忙吧。我就住在这里了。等我休息好了,再去寻傅大人。” 虞知下了逐客令,傅询也没有多留。 离开时,傅询多看了雷骏一眼。在苏城时,虞知身边不曾有这样的一位少年。 没走几步,傅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虞知懒洋洋的声响。 “你们俩,将我的小毛驴照顾好了。你们俩去做些糕点,我先去睡一觉......” 傅询刚坐上马车,神色一下子僵了下来。 “去查一查,虞知和姜氏,还有百味居之间的关系......” 马车上空无一人,唯有赶车的车夫。 车夫应了一声,便是驾着马车离开。 ...... “陛下,虞知已经到了江南城。” 安福至说完之后,便是默默地退下。 皇宫中,萧元德望向南州的方向。如今天下不太平。不论是南州府,还是万里冰原,都是潜在的威胁。 自从那两座山中城暴露之后,项籍的意图昭然若揭,不论其他,光是与夜鬼勾结已经该抄家灭族。 萧元德身后站着一人,此人须发皆白,年岁与秋劲风相差无几,但精神比秋劲风要好上太多。 范文正从大狱里出来了,若非萧元德的允许,范文正此生都会在那一座大狱之中。 萧元德转过身,看向范文正。二十年前的那一场祸乱,死了许多人,死在夺嫡的皇子手中,也死在范文正的手中。 要是说起来,死在范文正手中的朝廷大员才是最多的。 当初的大理寺卿正是范文正,这个只认法理不认情的狠人。 当朝六部,其中四部的尚书侍郎都有死在那座大狱中,其中也有萧元德的人。 萧元德登基之后,自然要清算一番。他没有杀了范文正,而是将他囚禁了起来。这是保下了范文正的性命。否则他的那些属下,还有明里暗里的仇人都会将范文正给挫骨扬灰。 “参见陛下。”范文正行礼道。 萧元德淡淡说道:“不必了。朕关了你二十年,这一拜也就免了。” 范文正倒也挺直了身躯,他以为他会一直在那座大狱中终老,不曾想还有出狱的一日。 萧元德继续说道:“二十年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些人也都触犯了大楚的律法,按律法也该杀。” 萧元德的皇位来的不是那么光彩,历来夺嫡而来的皇位也都不是光彩的。 在那些暗流的背后,肮脏不堪的事情不断地发生,那些争斗会令人恶心,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夺嫡是你死我活的荆棘之路。 若是能活到最后,这些肮脏事又算的了什么? 范文正没有说话,因为他自知当年所为问心无愧,先帝所命,亦是皇命。 “事情也已经过了二十年,那些过往的事也就不必再提。如今,大楚将倾,人族危难,朕有事让你去做,你可愿为朕效力?” 范文正虽身在大狱之中,但今年开始大狱之外的一些事也时常会有耳闻。 他知道这都是他的那位弟子韩鞅要让他知晓的。 他了解韩鞅,这不会是韩鞅的手笔,因此唯有萧元德的命令才会让韩鞅这样做。 范文正有一身气节,说道:“老臣遵礼守法,效力于民,为民而死。” “老顽固!”萧元德骂了一句,但现在的大楚朝堂就是少了这样的老顽固。 萧元德知道在范文正的眼中,自己这位皇帝比大楚律例还低上一等,若是犯法,范文正同样会拿人 “你已经知道了南州府的事情。近些年,楚王常年都在南州,听调不听宣,南州官场也都是他的党羽,包藏祸心。朕要你去将南州将这些党羽剪除。” 范文正闻声,心中细细思索着。 虞知前往南州府的事情,他已经知道。 为何萧元德还要派自己前往南州呢? 显然,萧元德也信不过虞知。他给了虞知莫大的权力,但是他依旧信不过虞知。 萧元德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萧元德盯着范文正,帝皇之威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范文正的身上,但范文正的脊梁并没有屈服。 “虞知一人,缺少帮手。官场手段,虞知不如你,他能够将南州搅成一滩浑水,将那些贪官污吏都给杀了,却难以给朕一个安定的南州。” “如今夜鬼出世,千年前的预言成真,大楚不能乱,百姓不能乱。” 萧元德负手而立,远眺南州的方向。他为的是大楚,也是为了自己的江山。 虞知入南州已经初见成效。入了江南城,他更要直面项籍,剩下的南州各郡就不是虞知有精力整治的了。 朝中有能人,萧元德却不用。一是怕派去的人也是项籍的党羽,二是去往南州无根基,又如何能整治南州? 范文正是入南州的最好人选。因为他的性情,不可能与项籍为伍,也因为他的出身,也可以镇得住南州。 范文正领命之后,离开了皇宫。 在大狱之中二十年,他比那些朝臣看的更加明白。 皇宫外,一袭大红官袍的韩鞅持着黑色折扇,正等着范文正。 “恭喜老师重得陛下重用。”韩鞅说道。 师徒两人没有任何仇恨,韩鞅关了范文正二十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让范文正受一点委屈。 两人所有的矛盾唯有一点——忠于律法,或是忠于皇权? 二十年前,范文正选择了前者,韩鞅则是选择了后者。 结局一目了然,最后的最后权依旧比法大。 范文正看了一眼韩鞅,又回头望向皇宫深处,幽幽一叹。 “太平了二十年,人祸天灾终究循环往复。” 随即范文正对着韩鞅说道:“韩鞅,陛下让老夫南下,你陪老夫走一趟。” 韩鞅笑了笑,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本是应该。不过,弟子为老师寻了一个徒孙。老师或许更愿意与她同行。” “哦?”范文正一想,明白了过来。 “是那个丫头?” “是。” “她答应做你弟子了?” “呃,还没。” “......”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三章 破晓剑意 虞安别院里,虞知和雷骏修行完之后,躺在演武场上休息。 不得不说,傅询准备的别院还真不错。 光是演武场就很合虞知的心意。 这几日来,虞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都在演武场里修行。 有了雷骏这个陪练,两人都是将真气消耗一空,才会停下来休息。至于苍火,进城开始,苍火就消失在了虞知身边。 苍火是底牌,底牌若是放在明面上,就称不上底牌了。 雷骏躺在地上举起手,手中握着刀,说道:“虞兄,若不是你陪我修行,恐怕我还不能恢复得如此快。” 修行在真刀真枪中磨砺才有最大的进展。 虞知笑了笑,说道:“你我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 这几日下来,虞知的剑法也越发纯熟,《风雷怒》越发迅猛,连雷骏都不敢硬接。 傅询也倒是日日过来,和虞知匆匆见一面之后,就被虞知赶了回去。 傅询不明所以,也不敢放松对于虞知的监视。虞安别院中的下人都是他的眼线。 可虞知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既然对方要监视,那就光明正大地让他们看着。 “小鱼儿,你这住处不错。” 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虞知的耳中,只见李浩渺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吃着桌上的蜜饯。 “叔,你怎么来了?”虞知欣喜地说道。 李浩渺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在江南城帮你盯着三先生他们,你一个人逍遥快活。” 虞知嘿嘿一笑,雷骏则是对着李浩渺欠身行礼。 “见过前辈。” 李浩渺看向雷骏,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那个老酒鬼还给我几分面子,将左手刀都交给你了。” 雷骏点点头,说道:“刀酒前辈对我很好。” 见到李浩渺,虞知心中的安全感又上来了。江南城是项籍的地盘,随时有人刺杀,虞知都不会觉得奇怪。 虞知将那两座山中城的事情告诉了李浩渺。“要是项籍真和夜鬼有所勾结,那他进入孤天塔,万一真的破境,岂不是白白为人族添了一个大敌?” 李浩渺也收起了悠闲的神情,说道:“项籍这人城府极深,恐怕还真是像你说的那样。” 让虞知苦恼的是,萧元德迟迟没有动静。他摸不准萧元德到底在考虑什么。 “与夜鬼勾结,对项籍来说,有什么好处?”虞知说道,“人族若是覆灭,难道夜鬼还会留他活路。” 李浩渺则是说道:“你姑姑曾经说过,项籍是个小人,他所谋之事必然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 虞知点头说道:“现在项籍在孤天塔中,正是我斩除他麾下党羽的最好时机。” 无论项籍有没有和夜鬼勾结,项籍都是虞知的仇人。 虞知看向李浩渺,认真地说道:“叔,你替我杀了燕云十八骑,项籍留给我对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必须亲手报仇!” 严肃的神情,诚挚的眼神,复仇的怒火全然涌上心头,将这一片天地都变得极为寒冷。 清风慢了几分,穿梭在三人之间,带不走的是肃杀的气氛。 忽然,李浩渺给了虞知一个脑瓜崩,笑骂道:“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要是想灭了燕云十八骑,在我破境之日,就可以将项籍和燕云十八骑一同给灭了。” 虞知捂着脑门,吃痛地说道:“叔,你不是我爹的好兄弟吗?为兄长报仇,你还谦让什么?” 燕云十八骑是威胁,是项籍的左膀右臂,趁此机会除了这些人,将来面对项籍就会多一分胜算。 李浩渺说道:“我自有我的原因。再说了,为父报仇,这是老姐交给的任务。我不能越俎代庖。” 虞知好奇地问道:“真是如此?” 虞知清楚李清如的为人,让虞知亲自为父报仇是李清如的性格。 可虞知也清楚李浩渺的性格,快意恩仇,今日的仇绝不放到明日。 要是说李浩渺还留着项籍的性命,恐怕还有虞知不知道的隐情。 面对虞知怀疑的目光,李浩渺淡然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如我这等宗师强者,不能轻易出手。” 虞知以为李浩渺是在自吹自擂,可李浩渺从不是自持身份之人,就比如世人都知道李浩渺的承诺不可信。 李浩渺叹了口气,说道:“在我破境之日知道了许多事情。这个人间比我们所见到的更加神秘。宗师之上有宗师之上的规矩,简单说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说着,李浩渺瞥了虞知一眼。“小鱼儿,你要知道十品宗师已经是另一个境界。若是宗师强者大开杀戒,整个南州府都会在一日之间瓦解。所以,便是有了规矩。” 虞知似懂非懂,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在约束着李浩渺。 而这些也不是虞知所能够接触到的。 虞知也没有多问下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人若犯我呢? 捉刀客之死就是李浩渺给出的答案。 虞知又是说到了铸剑山的百年一剑。在有些日子,铸剑山的百年一剑就要出世,此行虞知必然要前往。 李浩渺看向虞知,说道:“百年一剑可不好拿。” 虞知看向李浩渺的自在剑,问道:“叔,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这柄剑的来历。” 在虞知看来,以李浩渺的剑道修为,这自在剑也定是世上最好的剑。 李浩渺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说道:“我这可不是百年一剑。这是你爹当初送给我的剑,用着用着便是养出了灵,索性便是继续用下去。” “强者恒强,千年前的剑修手握寸草可斩星辰。剑是伙伴,但不能只依靠于剑。” 雷骏认真地点点头,他倒是极为认可李浩渺的话。 万法同宗,修剑还是修刀都是一样的道理,若是刀意至纯,便能所向披靡。 虞知不信,他说道:“等我证道宗师,我也会说剑只是外物。可我这还不是没到宗师呢,也才刚刚领悟剑意,最缺的就是一把好剑。杀鸡都要用牛刀,这百年一剑,我要定了。” 李浩渺抓住了重点,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领悟的剑意?” “就前几日。”虞知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件开心的事,也是件轻松的事。 在与虞知切磋时,雷骏曾见识过虞知的剑意。此刻,雷骏称赞道:“虞兄的剑意很强,若真是生死一战,这一道剑意少有人能扛下。” “小鱼儿,给我看看你的剑意。” 李浩渺走到演武场中,对着虞知说道,“尽全力!” 虞知提剑走到李浩渺面前,说道:“叔,你要小心了。” 李浩渺无所谓地一笑,堂堂剑道宗师,对付一个开碑七品的小家伙还需要小心什么? 随即,虞知的目光开始变化,变得极为锐利。周身真气涌动,以虞知为中心,化作一道漩涡。 虞知提剑,横剑身前,剑身透亮,闪烁着一道道光芒。 长发飞扬,衣袍猎猎,一瞬间虞知的双眸之中皆是剑光,他的眼中便是剑光的世界。 李浩渺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见过苍别离的剑意,那是能将人拖进情绪深渊的剑意。 他也见过叶清欢的剑意,是万般霜寒,风雪独行的寂寥和冰冷风雪背后的那一抹温情。 而虞知...... 下一刻,李浩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无穷无尽的黑暗,身后不见五指的黑暗,他被黑暗吞噬,而后要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这是什么? 紧接着李浩渺感受到了虞知的剑意,心底一笑。 原来如此。 在剑道宗师的眼中,虞知的剑意无所遁形。 一道剑光撕裂了黑暗,随即无数的光芒从一道裂缝中涌出,将黑暗驱散,将李浩渺淹没。 “破晓!” 剑光涌动,恍若天际初升的朝阳,朝气蓬勃,照耀人间。 李浩渺心念一动,那些涌动的剑光,沸腾的剑意都像是清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散去。 李浩渺的身影从剑光中踏出,毫发无伤。 区区开碑七品,如何能够伤到李浩渺? “叔,怎么样?”虞知兴奋地问道。 李浩渺笑了笑,说道:“不错。很强。虽然伤不到我,但这一道剑意...你是如何感悟到的?” 虞知将那几日看日出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浩渺欣慰地点点头,说道:“这叫破晓剑意?” “对。”虞知说道,“无尽黑暗,止于破晓。心向光明,一剑破晓!” 李浩渺默念了几遍,随即说道:“好好蕴养这道剑意,终有一日它能助你真正破晓。” 在叮嘱了虞知几句之后,李浩渺便是离开了。他会帮虞知盯住燕云十八骑,但杀人,还是要虞知自己动手。 而虞知在虞安别院修行了几日,也要到江南城中逛一逛了。 ....... 傅询听着车夫打探来的情报,却没有查到虞知和姜氏之间的关系。 不过,虞知这日日都在虞安别院中,倒是让傅询安心了许多。 只要这位督查御史不要搅弄风雨,傅询全然将他当祖宗般供着。 可惜的是,江南城很快就会迎来第一场凄冷的秋雨。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在下位卑 姜溪月在江南城中住了几日,却也觉得无趣。 江南好,风景旧曽谙。 心头却是昨日千般情,思旧人。 这一日,姜溪月和小奴在江南城中闲逛。 小奴是第一次来江南城,对于江南城的风土人情尤为好奇。若非要陪着姜溪月,她早就与府中的丫鬟闲玩去了。 姜溪月也看出了小奴的心思,说道:“难得来一趟南州府,你就不必陪着我了。去府里领一些银子,再去瞧瞧江南城里的风景,吃些好吃的。” 小奴心中欣喜,却是说道:“夫人,你一人.....” “江南城,我自小就熟悉,不用担心我。”姜溪月说道。对于故土,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得多。 小奴离去之后,姜溪月独自一人在江南城中闲逛着。她自是知道哪里的风景最好,哪里的吃食酒水最好,那些江南城最好的东西,她都曾经历过。 现在却也不是以往的那些滋味。 死去的回忆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姜溪月走到了姜氏的府邸之前,她已经二十年前未曾回来。族中家主是谁,是他的兄长,又或是其他人? 姜溪月终究没有进门,或许在姜氏的眼中她已经死去。 这样也好。若是相见,免不了说一些悲伤的往事,白白伤心又有何用。 姜溪月站了片刻,随即便离开了。去的都是些以往的故地,心中怀念,更多的却是伤感。 年少呼朋唤友,如今形单影只,终究不是一番滋味。 虞安别院......姜溪月望着不时有人进出的府门,心道:这别院又是住了何人。 这时,一行车马出现在了姜溪月的视线中,马车上挂的是南州知府的旗帜,下来的也正是南州知府傅询。 待傅询进去之后,姜溪月耳边便是传来附近百姓的声音。 “这督查御史来了之后,知府大人日日上门,真是勤快。” “你不懂,这位督查御史在苏城可是大展身手,灭山匪,除贪官。知府大人怕自己的乌纱没了,自然要勤快些。” “不得不说,这位虞大人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能代天巡狩。听说,虞大人到了南州之后,南州的官员们都勤勉了很多的,那些旧案积案都被处理了。” 督查御史,虞大人.....姜溪月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都在楚王府中,街巷中的传言也不曾听闻,否则早该知道虞知来了江南城。 姜溪月走上前,护卫很快便拦住了去路。 只听姜溪月说道:“请通禀虞大人,故人来访。” ...... 此刻,虞知正和傅询相谈甚欢,俨然一副忘年交的模样。 “傅大人,铸剑山的百年一剑就要出世了,城中多了许多剑修。这江南城的安防也要做好。难得的盛世,别让有心之徒祸害了。” “这是自然。下官一定谨遵虞大人教诲。” 傅询继而又是说道:“虞大人来江南城已经多日。下官还未给虞大人接风洗尘,不如今夜.....江南城中的士族都想一睹虞大人的风采,还望虞大人不要推辞。” 虞知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好。” 就在此时,护卫前来禀报。 “故人,我在南州可没有什么故人。”虞知喃喃道。 “来者是客,请人进来吧。” 这虞安别院,除了傅询日日来,再也没有其他人过来拜访,这大抵是傅询叮嘱过江南城的官员和士族。 很快,姜溪月被请进了虞安别院。 在姜溪月踏入大堂的那一刹那,傅询猛然感觉空气都冷了几分。 傅询看向姜溪月,心中惊讶对方美貌的容颜和雍容不凡的气质,可那一股冰冷的气息并不是从姜溪月身上散发。 他知道接下来恐怕又会有一场好戏。 “傅大人,你先回去。今夜我会赴宴。” 虞知没有给傅询看好戏的机会。 傅询暗中看了姜溪月一眼,不敢久留,连忙告退。 傅询一走,大堂中只剩下虞知和姜溪月两人。 虞知淡漠地看向姜溪月,平静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楚王妃寻我是有何要事?” 姜溪月始终不明白为何一见如故的两人,在几日之后又会变得如此仇视。 “虞知,你是清如的侄儿,亦是我的晚辈。我想你和昊儿之间有误会.....” 不等姜溪月说完,只听虞知冷笑道:“楚王妃说错了。第一,我是姑姑的侄儿,可不是你的晚辈。在下位卑攀不上楚王妃这等身份高贵之人。我不想抬举自己,也不想与楚王妃有任何干系。” “第二,我与项景昊之事也不是误会。我这人心眼小,就是爱记仇。项景昊想要杀我,燕云十八骑想要杀我,那么我不会放过这些想要杀我的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楚王妃是项景昊的娘亲,有一日我若是杀了项景昊,身为娘亲的你是否会寻我报仇?” “哼,望楚王妃想清楚这些,日后便是不要再来寻我。” “因为,再见也只会是仇人!” 虞知几乎是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部说出了口。 他从未这样咄咄逼人过,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嘶吼。可又有谁知道在他内心是何等的脆弱。 见到虞知如此,姜溪月不知为何心中悲凉,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她仿佛失去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虞知背过身去,眼眶中含着泪水。 “来人送客。” 姜溪月如何知道今日相见又会是这样的场景。虞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刀子刺进她的心里。 姜溪月茫然地走出了虞安别院,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就像是这样如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 虞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刚才的一番话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比真气耗空还要难受。 我的娘亲,抛弃我的生母,如今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真是可笑。 不,这女人怎么会是我的娘亲,她是项景昊的娘,是我的仇人! 她在江南城,那项景昊也定是南下了,真是巧。 虞安别院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傅询的耳中。让傅询惊讶的是,这女人竟是楚王府的王妃。 虞知和这楚王妃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傅询越发觉得这位督查御史神秘,越是这样神秘的人越是不好惹。 傅询隐隐觉察到一股风暴即将来临。 事关楚王府,他只能装聋作哑,不敢打听太深。 黄昏时分,傅询派来的马车早早在虞安别院外等候虞知。 接风宴,无非是让江南城中那些有名望的人物都见一见虞知,约束好自家门下的公子小姐,不要冲撞了虞知。 毕竟这位爷杀人,也仅需看心情而已。 “傅大人,酒宴摆在何处?”虞知问道。 傅询笑呵呵地说道:“为虞大人接风,自然是江南城中最好的酒楼——百味楼。” “百味楼...京都有个百味居。”虞知说道。 “虞大人有所不知,百味楼正是百味居的主家。”傅询介绍道,“珍馐百味,在百味楼中皆可尝到。” 虞知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愿去百味居,也同样不愿去百味楼,可人家已经摆好酒宴,不能就这样推辞了。 另一边,在楚王府中姜溪月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之后,便是在床榻上躺了好几个时辰,接着便是昏睡。下人纷纷看出了这位王妃的异样。 项景昊也赶回了楚王府。小奴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迎接着项景昊的斥责和怒火。 好在这事不难打听,姜溪月进了虞安别院,此事很快就查清了。 “虞知,又是这个虞知。这家伙为何老是缠着娘亲不放!”项景昊怒火中烧。 “来人,叫上人马,跟我出去。” 明火执仗,一队队披盔戴甲的将士在楚王府门前集结,整装待发。 此时,虞知在百味楼中觥筹交错,南州的四大士族,商贾,还有那些官员纷纷在虞知面前露脸。 方涛也在,在虞知出现的时候,方涛便是带着范麟过来了。 “老大,这是范氏的范麟,我表兄。”方涛介绍道。 虞知不知道方涛也到了江南城,他像是从未发生过苏城范家的那回事儿,对着范麟说道:“范氏一族是大楚朝中的中流砥柱。虽然近些年在朝中略显乏力,但有镇远侯的威望,也有范氏上下经营,只要范氏认清形势,相信范氏会有该有的辉煌。” 虞知知道了范修明辞官的事,这一招弃车保帅用得很好。至少保全了整个范氏的声威。 见虞知不提苏城范家,范麟也识趣地说道:“虞大人年少有为,范氏愿为虞大人鞍前马后。” 虞知看了方涛一眼,这家伙没有那么多心眼,更是不知道今日将范麟带到自己面前意味着什么。 范氏丢了一个工部侍郎,心中总有不甘。 可如今以虞知的声势,范氏又能拿虞知如何? 摒弃前嫌的交好才是王道。 李氏、南宫氏皆有人前来示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是何方势力,初见的礼数总要周全。否则,就会成为那独一份的显眼包。 酒过三巡,独独姜氏来人坐在一旁喝酒。 姜尚,姜氏家主的大公子,也是未来姜氏的掌舵人。有好事者曾给南州的这些公子都排了个名。 其中姜尚便是名列榜首,成为南州万千少女的心上人。 诚然,姜尚衣着素雅,风度翩翩,自带一股书香之气,待人接物皆是温文尔雅。这便是众人心中江南才子的模样。 姜尚不喜欢这种场合,若是有这个时间,他更愿意在书房中作画。 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傅询介绍着姜尚。 而感受到了虞知的目光,姜尚朝着虞知举杯。这便算是见过了。 名义上的堂兄......虞知举杯示意。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江南城中的官员商贾都已经认清。 酒宴继续着,那些熟悉的人带着几分拘谨,互相吹嘘着。 虞知两颊微红,凭栏而望,俯瞰江南城中的万家灯火。夜风吹拂,将醉意吹散了一些。 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五章 百味楼 在楼台的另一处,姜尚也望着江南城中的美景。 虞知看了姜尚一眼,觉得这人与其他人有几分不同。但姜氏...因为这个姓氏,虞知并不喜欢。 姜尚也看见了虞知,他没有刻意过去打扰。 因为来之前,有人曾跟他说过,不必刻意去接近这个少年。 姜尚照做了,心中也觉得很舒服,因为他也不喜欢酒桌上的虚伪。 忽然,在虞知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排排火把,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百味楼的街道前传到了楼上。 顷刻间,楼下的将士将百味楼给团团围住。 傅询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嘟囔着:“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大的阵仗?” 虞知笑道:“连你这南州知府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傅询忽然一惊,眼中的醉意完全消散。在南州府,能够这样调动兵马的人屈指可数。 江南城的官员谁不知道今夜傅询在百味楼为督查御史接风洗尘,可偏偏有人带兵将百味楼给围了。 这是打他傅询的脸吗? “虞大人恕罪,待下官去一探究竟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惊扰了虞大人。”傅询怒道。 虞知笑了笑,他一眼就看清了为首的项景昊。 “傅大人。”虞知拦住了傅询,说道,“我跟你一同下去。这些人是来找我的。” 傅询说道:“带兵寻虞大人,这些人是想要做什么?!” 紧接着,便是听到百味楼外,传来一声怒吼。 “虞知,给我滚下来受死!” 这一道声音让百味楼上的众人纷纷酒醒,走到窗户边上,朝着街上望去。 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狂,竟然直呼督查御史的大名,让楚皇钦点的御史下来受死? 当众人看见项景昊的脸,却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楚王世子谁不认识?也就只有这家伙敢这么和督查御史叫嚣。 机灵的人将那醉眼眯着,而后便是就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一瞧,心中明了,也纷纷效仿起来。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阁楼中,一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地上,椅子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醉酒的“尸体”。 这些人何其精明,见是两边都得罪不起,便是装醉倒下。等到事后醒来,完全便是不知情。 姜尚看了这些人一眼,心中不屑。他想了想,便是朝着百味楼下走去。 范麟也在思考着今日的事。“这项景昊大张旗鼓地和虞知不对付,虽然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还是不掺和的好。” 他拉住想要看热闹的方涛,微微摇头。 在范麟看来,不管起因如何,这都是一次抉择。 南州府的官员都要在今夜做出抉择,可选择谁,都会得罪另一方。而双方都是他们这些小官员得罪不起的。 而南州府的这些世家和士族若是明智一定会选择如日中天的楚王府。 他们有底蕴,没必要得罪虞知,也不担心虞知的报复。 毕竟,在楚王府面前,虞知只是小小的督查御史而已,他如何能够斗得过那一座楚王府。 方涛看着楼下的阵仗,虞知已经下楼,孤身一人走到了成群的将士面前。 势单力薄! 方涛咬咬牙,撇开范麟的手,说道:“我爹让我拜黎晚桐为师,老大是师傅的未婚夫,项景昊要是敢对我老大动手,这特么是打我的脸。” 噔噔噔。 楼梯上响起了方涛急促的脚步声。 范麟又朝着楼下望了一眼,骂道:“蠢货。为了一时意气,真是蠢货!” ...... 虞知看了看百味楼外成群的将士,这是楚王府的亲卫,也是大楚军中最强悍的将士。 虞知不怕这样大张旗鼓地叫嚣,他最怕的是如北境时暗中谋划的暗杀。 黎晚桐被掳,叶清欢遇袭......他身边的人全部陷入了危险之中。 光明正大......哼,虞知从未怕过谁。 虞知瞥了一眼周遭的将士,随即笑了笑看向项景昊。 虞知站着,项景昊骑在马上,周围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两者的身影。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冲突,而是一次又一次。两人之间的仇怨也越积越重,难以放下。 虞知刚想开口却听身后先传来一道声音。 “项景昊,你想干什么?别以为在南州地界,你就能为所欲为。”方涛一边呵斥着,一边走到虞知的身旁。 “这是我老大,你动他试试。我爹是镇远侯,我都不敢这么带兵拿人。你丫的,吓唬什么人呢!” 虞知微微诧异,他竟然没想到首先出来为他说话的是方涛。 这小子还挺仗义。 方涛凑近了虞知,低声说道:“老大,这是人家地头。人多势众,打不过就跑啊。” 虞知神色怪异,说道:“我倒是能跑。可你呢?” 方涛有些傲气地说道:“我老子好歹是个侯爷,项景昊总要给我爹一个面子。” 项景昊认识方涛,但他认的是镇远侯方南虎的威名,只会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方涛根本不在项景昊的眼中。 项景昊冷声说道:“这件事跟镇远侯没有关系。方涛,给我滚开!” 方涛正想说话,却被虞知拉了一把。 “好了,此事,你别管了。” 说着,虞知将迷迷糊糊的方涛推进了百味楼。 “你这是要做什么?”虞知看着项景昊问道。他可不知道姜溪月回到楚王府之后就昏迷不醒。 项景昊阴狠地说道:“自然是要你的性命!” 虞知再度环顾四周,指着这些楚王府的亲卫,最终那根手指指向了项景昊。 虞知更是轻蔑地笑道:“就凭...你?” 同境之中,虞知可不怕任何人。就连雷骏都说,生死一战,都不敢说稳赢虞知。 要知道雷骏是十万大山年轻一代的前三人物,也就苍万钧能够与其比肩。 能让雷骏说出这番话的人,屈指可数。 轻蔑的言语更加刺痛了项景昊的自尊心。他是楚王世子,至高无上尊贵无比,怎能让虞知挑衅。 虞知一人面对上百的楚王府亲卫,神色淡然,不将其放在眼中。 被激怒的项景昊如同一头野兽,眸中闪烁着火光,怒道:“来人,给我杀了他!” 一众亲卫拔刀向前,正欲对着虞知出手。 一场好戏正要在百味楼下上演。 只见虞知退后一步,说道:“等等。” “你怕了?”项景昊冷笑道。 虞知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你确定要杀我?” 项景昊挥动手中长鞭,指着虞知,说道:“你羞辱我娘亲,罪该万死,杀你是便宜你了。” 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离得很远,怕惹到麻烦,却也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楚王世子的娘亲,那不就是楚王妃?” “虞大人竟然敢羞辱楚王妃,就算他是陛下钦点的督查御史也不能这么做吧。” “误会,肯定有误会。虞大人年纪轻轻,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 “说不好,年少轻狂,什么事不敢干。我年轻时,还想做皇帝呢!” “说什么鬼话,你是不要命了!” “......” 虞知无辜地说道:“你不要污蔑我啊。我何曾侮辱过楚王妃......你这样说对楚王妃的名声可不好。再说了,我若是有罪,也不是你该来拿我。” 虞知看向躲在百味楼中张望的傅询,问道:“傅大人,敢问有人要杀朝廷三品官员,依大楚律例该如何?” 傅询在知道带兵前来的是楚王世子之后,也想着装醉蒙混。 可他偏偏“自告奋勇”和虞知一同下楼。此时,躲也是躲不了的。 傅询从百味楼中走出,强装镇定。“见过世子。” “虞大人,世子,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要调查清楚,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虞知却是继续问道:“傅大人,本官在问你话呢。” 面对虞知的追问,傅询看了项景昊一眼,只好说道:“杀朝廷命官,死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虞知笑眯眯地拍了拍傅询的肩膀。“好了,看你也吓得不轻。这里没你事了,回去吧。” “虞大人......”傅询还想再劝一番,可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姿态,也就将原本的话憋到了肚子里。 虞知挑衅地看向项景昊,问道:“你还敢杀我吗?” 沉默了良久,火焰晃动着两人的身影,交织乱舞,仿佛已经起了一场大战。 一人双手负立,云淡风轻。 一人策马而立,怒目切齿。 终究,只听项景昊吐出一个字——杀! 虞知从容不迫地取出尚方宝剑,目光凌厉。 “想要杀我?你算什么东西?” 嗡。 宝剑出鞘,发出一声轻吟。 “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你们要杀我,那我便先杀了你们。” 顷刻间,虞知踏步而出,手中宝剑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楚王府的亲卫再厉害也真是军中的将士,而虞知可是实打实的开碑七品剑修,而且还是领悟剑意的那一种。 这些亲卫如何会是虞知的对手? 一瞬间,虞知就像是闯进了羊群的恶狼,尚方宝剑是锋利的獠牙。 剑光落血,一具具尸体倒下,鲜红的血液在火光之中更为耀眼。 虞知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战,他要杀得项景昊胆寒,要将楚王府的脸面踩在地上。 ...... 此时,在楚王府中,姜溪月正要走出王府。当她得知项景昊带着人马去虞知,心中更是惊慌,不知是担心虞知,还是担心项景昊。 “这个孩子真是鲁莽!” 可府中的红衫女拦住了姜溪月的去路。 “王妃,若是世子和虞知必有一战,决生死。你会如何?”红衫女问道。 姜溪月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说道:“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红衫女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世子不会放过虞知,虞知也不会放过世子。王妃必然要有一个决断。” 姜溪月沉默着,心中纠结。她本该毫不犹豫地选择项景昊,而她莫名其妙地犹豫了。 红衫女像是藏在草丛里的毒蛇,暗中谋划着一切。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羽毛形状的暗器,不过手掌般大小,极易隐藏。 “此乃孔雀翎。王妃可留着防身,或者帮助世子殿下。” 红衫女的话让姜溪月微微一愣,险恶的用心也极为明显。 然而,姜溪月还是接过了孔雀翎,朝着百味楼赶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六章 羞辱 红衫女侧身而立,望着匆匆赶去的姜溪月。 在红衫女的身后,那个带着面纱脸上满是疤痕的女子再度出现。 影奴,燕云十八骑的第十八骑,常年都跟随在红衫女的身边,护卫红衫女。 年少时,影奴是被人买进青楼的少女,除去脸上的这些疤痕,她该是极为好看的女子。可惜,世事无常。 她毁了容,也被红衫女救了。 而后,她成了红衫女的护卫。 “影奴,跟着她,必要时帮她一把。”红衫女吩咐道。 随即,影奴的身影消失,她就像是红衫女的另一个影子,听着红衫女的命令,执行红衫女的命令。 红衫女走出楚王府,望向极远处的那一座山巅,在山巅之上有一座高塔模糊的影子。 “主上,待你出塔,属下定会送主上一份大礼,恭贺主上破境宗师。” 红衫女满眼都是崇敬,没有人比她更相信项籍能够破境成功。 自从,她还是个小女孩开始,她便是崇拜,甚至痴狂于这个男人。 ...... 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倒下了三十多具尸体。 一场风雪,几道惊雷,在剑光纵横之下,便是夺去了这些人的性命。 虞知持剑,一步步朝着项景昊走去,剑身之上一滴滴鲜血滑落剑尖,然后滴落在地上。 看这阵仗,今夜虞知下定了决心,要杀项景昊。 “疯了,虞大人这是要杀了世子。”傅询全无醉意,站在百味楼中喃喃自语。 他不会坐视项景昊出事,可该要如何阻止? 傅询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对着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与这些亲卫一战,虞知不费吹灰之力,除了剑上的血,身上滴血未沾。 骏马嘶鸣! 虞知杀气腾腾,竟是让骏马连连后退,马上的项景昊也露出一丝惊慌。 项景昊没有想到真正的虞知会有这样的战力。 项景昊看着步步紧逼的虞知,压下了心头的恐惧。 未战先怯,是战场的大忌。 项景昊能够压下心中的惊慌,但胯下的马儿不行,畜生到底是畜生,在滚滚杀气之前,马儿不断后退,若不是项景昊紧紧握着缰绳,恐怕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你怕了,”虞知出声道。 这三个字比剑锋更伤人。 项景昊猛地看向虞知,他怎么能在虞知面前示弱? 项景昊一掌拍向马背,他的身影腾空而起,居高临下,手中出现一把长剑,朝着虞知杀去。 皓月西斜,空中唯有项景昊的身影,还有冰冷的剑光。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这一幕,他们期待结局,到底是风头正盛的督查御史会胜,还是不可一世的楚王世子压下了这一条过江龙。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楚王在南州府经营了许多年,势力庞大。 百味楼上那些装醉的人关注着这一战的结局,但他们心中更是看好楚王世子项景昊。 虞知轻喝一声:“找死!” 只见虞知的身影更快,腾空的瞬息就已经近在项景昊的眼前。 飘忽的身影让项景昊辨不清虞知的方位,胡乱地刺出一剑之后,虞知的声音再度在项景昊耳边响起。 “真是弱!” 话语声让项景昊浑身僵直,下一刻几道剑光闪烁,身影如鬼魅般在项景昊周身穿梭。 砰! 浑身染血的项景昊从半空中跌落。 仅是刹那,威风凛凛的楚王世子就如家破人亡的流浪汉一般倒在地上。 这一幕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一道身影,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虞知的强,也不可思议项景昊的弱。 项景昊刚想挣扎着起身,虞知的剑便是落在了项景昊的喉咙间,锐利的锋芒在咽喉间划开一道极细的伤口,鲜血从中流出。 “在京都时,我便跟你说过,你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否则,你什么也不是。” 项景昊和虞知结怨已久,几次三番,项景昊都想要了虞知的性命。 而今项景昊的生死只在虞知的一念之间。 虞知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刀子,朝着项景昊的心脏刺去。 唯有项景昊知道,他的爹也不是真正的生父。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清楚。 不过那又如何,只要他还在楚王府,只要楚王项籍没有另外的孩子,他就是唯一的楚王世子。 “虞知,你敢杀我吗? “你敢杀我吗?!” 即便是沦落至此,项景昊依旧威胁着虞知。 虞知抬手震出两道剑气,轰在项景昊的双腿上。下一刻,项景昊毫无悬念地跪在了虞知的面前。 虞知淡淡地说道:“世上,最无力的便是言语。要是言语能伤人,我早该死上千万次了。” 一股屈辱感充斥在项景昊的心头,让项景昊癫狂。 跪在虞知面前,无疑是他此生最大的屈辱,这让一直都高高在上的项景昊从云端一下子跌进了泥潭里。 百味楼前,没有人敢吱声,寂静的场面让每个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虞知会不会将项景昊的头颅给砍下来? 有的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吐出一口气,项景昊的脑袋也会随之落地。 “大......大胆,快放开世子!”一名亲卫喊道。 一道剑气轰出,那说话之人变成了一具尸体,再无声息。 杀人不是一件好事。 可世事无奈,若是不杀人就要被人所杀。 “想活命吗?”虞知问道。 项景昊盯着虞知,他依旧是原来的高傲,依旧是说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我,我看你能不能走出江南城。” 虞知收起剑,反手一巴掌煽在项景昊的脸上,沉重的力道让项景昊有些发蒙。 啪啪! 又是两巴掌,鲜红的巴掌印浮现,火辣辣的疼痛和屈辱让项景昊的大脑一片空白。 清脆的响声久久回荡在百味楼前,喧嚣渐起。 “他...他怎么敢打世子?” “这虞大人是疯了吗?” “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虞大人根本不怵世子的身份,不怕楚王府。” “可这样羞辱世子...士可杀不可辱,这世子如何受得了?” “刚才楚王世子还要杀虞大人,如今落在虞大人手里,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虞大人的修为还真高。这都是楚王府的亲卫,个个实力不俗。这一下子就让虞大人杀了数十人。” “少年阎王之名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 虞知只是让项景昊跪着,跪在他的面前,除此之外虞知没有任何动作。 百味楼中的人都已经酒醒了,此刻谁也不想装醉。 江南城中那些偌大的府邸中不断有人进出,站在南州府云端的大人物们似乎预料到了今夜还会发生点什么。 傅询捋着胡子,望着楼外的一切思索着。他早做好了准备,却也不想这准备用上。否则,就是彻底撕破脸皮,再无转圜的可能。 姜尚也看着这一切,心中想着出门赴宴时的叮嘱,心道:虞知,虞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掌柜的,借一些笔墨。” 无人在意姜尚要笔墨是做什么,他们也都望着虞知接下来会如何,心中思绪各异。 唯一为虞知振臂高呼的就是方涛了。 方涛双拳紧握,刚才那涌动的剑光,缥缈的身影刻在了方涛的脑海里。此刻,方涛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和敬仰。 我要是像老大那样威风,何愁小娘子不扑上来! 方涛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些小娘子。 月光下,虞知长发飞扬,负手而立,脸上挂着一丝淡漠的笑容,俯视着项景昊。 给了项景昊几巴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手。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江南城中藏着许多高手,藏在楚王府,又或者那些难以探查的街巷中。 楚王世子出事,性命之威,那么燕云十八骑呢?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担心这位世子殿下的生死吗? 项景昊浑身颤抖着,因为愤怒,也是因为屈辱。他的双膝上流出涓涓鲜血,再这样下去双膝尽废,此生都难以站起来。 “要杀就杀,虞知,你还是这么胆小.....唔!” 啪! 又是一巴掌。 “真是聒噪。”虞知冷漠地说道。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让项景昊明白虞知真敢杀了他。 而项景昊怎么也不会想到,怒气冲冲地来找虞知算账,竟然会被虞知如此羞辱。 愣了一下之后,项景昊嘶吼地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杀!快给我杀了他!” 亲卫刚想动手,虞知那目光便如利剑的剑光一般扫向众人,让那些亲卫停住了脚步。 虞知已经杀了很多人,地上的尸体就是证明,他不在乎再将这些楚王府亲卫也给杀了。 就在此时,白玉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你要是不杀他,就放了他。何必这样侮辱他呢?”白玉说道。 虞知看着白玉轻笑一声,他并不吃惊白玉和项景昊混在一起。“你来掺和什么?” 白玉说道:“世子帮过我,我要救他。” “就凭你?”虞知笑道。 白玉有种被轻视的感觉,说道:“问道之耻就是问道之耻,还是这么张狂。别以为修为长进了些,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裁光出鞘,月光仿佛被剑锋分割成了无数道。 “开碑七品...没想到你也破境了。”虞知说道。 白玉没有言语,持剑就朝着虞知杀去。他看不上虞知,更不屑与虞知动手。但今日他要救项景昊。 引开虞知,项景昊自然就能脱困。 忽而,人群之后又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与你一战!” 一袭白衣,一抹霜寒从人群之后飞驰而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七章 众人登场 江南剑庐的百年一剑即将出世。 叶清欢也从沧南镇赶回了江南城,今夜正是遇到了虞知被“欺负”的场面。 白玉,哼,曾经的手下败将罢了。 叶清欢刚一现身,霜灭剑意便笼罩在白玉的身上。 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寒让白玉心头一颤,不敢冒进。 白玉看向叶清欢,眼中燃起熊熊战意,高呼道:“来得好!叶清欢,今日一战,我必胜你。” 在场的众人这才知道,白衣胜雪的少年剑客正是青云试重开甲榜的天才剑修叶清欢。 剑光交织,两人已然战到一团。 虞知微微一笑,并不担心那一处战场,叶清欢要是能输给白玉,那就怪了。 自虞知走神之际,一个带斗笠的男子忽然出现在虞知的面前,把虞知吓了一大跳。 铛! 虞知手中长剑被一股真气折断,紧接着斗笠男子一掌将虞知给震退。 虞知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将地上的青石砖踩碎,那一掌浑厚的力量透过虞知的身体,倾泄于地面。 “好强!” 虞知捂住胸口,运转《小人图》的功法,将体内沸腾的真气压下。 噗! 一口鲜血飞溅到半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再度将目光转移到虞知的身上。 斗笠男子,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也是李浩渺的故人。而虞知在等待的正是他们燕云十八骑。 燕云十八骑之中,无论是谁出来都好,今夜总要出来一些。 否则,楚王府的脸面将会被虞知踩在脚下。 燕云十八骑中有人身份未明,潜藏在暗处,也有人正是以燕云十八骑的身份行走江湖。 斗笠男子正是潜藏在暗处,行踪不定那人,同时他也是燕云十八骑中战力最强的那人。 百味楼中,有几人认出了斗笠男子的身份,傅询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不经常出现的斗笠男子是谁。 傅询惊讶的是,今夜竟是引出了这位。在他心中,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出手。纵使项景昊死到临头,也劳烦不了这位。 虞知看着斗笠男子,他记得此人。这正是在京都李浩渺让他来追杀自己的那个斗笠男子。 “看来你也是燕云十八骑之一。”虞知说道,“只是不知道你排行第几?” 燕云十八骑,这五个字出现,众人也都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斗笠男子看不清面容,说道:“你可以猜一猜。” 虞知回想起初见斗笠男子的场景,而后说道:“你与李浩渺相熟,应该有些交情。能够让他说上几句话的人定然有可取之处。” “第三骑的三先生、第九骑的捉刀客,我都见过。李浩渺对他们的态度,可不如对你。所以,我想你在燕云十八骑之中应该挺强,至于第几,你一直坐镇京都,恐怕也唯有最先追随项籍的第一骑才会让项籍放心。” 斗笠男子双手抱胸,没有否认。 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也姓项,名叫项延。他自小便是跟着项籍,是项家仆人的儿子,也是项籍的书童。 在项籍功成名就之后,项延也一直跟随着项籍。 虞知也不在意对方真的是第几骑,只要是项籍的麾下,那就都是仇人。 项景昊见过项延,知道项延的身份,可他从未敢指挥此人。燕云十八骑的其余人都会给项景昊一些面子,但眼前的斗笠男子不会。 这就是地位的差距。 唯有第一骑才是项籍真正的心腹。 项景昊不敢,也没资格命令第一骑。 可今时今日,项景昊沉声说道:“帮我杀了他。求你!” 今日的屈辱必须今日洗刷。 项景昊从未求过人。以往他想要的东西,不需要他开口,就会有人送到他的手中。 今日不同,他要杀了虞知,他一定要杀了虞知。 项延低头看向浑身伤痕的项景昊,他沉默着,然后摇摇头,说道:“今日,杀不了他。” 项景昊眼中透着绝望,仿佛今日若是杀不了虞知,便永远也杀不了了。 他癫狂地说道:“为什么?只要你出手,就一定可以杀了虞知。轻而易举。为什么你说杀不了他?” 项延抬头,看向夜空深处。这里除了他之外,还隐藏着几道强大的气息。其中一道,他很熟悉。他知道有此人在,无论是谁也杀不了虞知。 项延没有回答项景昊的话。 而在百味楼的楼顶之上,一道身影正提着酒壶,自在畅饮。 酒水映皎月,滴滴入喉。 江南城发生了此等热闹,怎会少得了李浩渺呢? 在虞知杀人时,李浩渺就已经在百味楼的楼顶,看着楼下的热闹,又有美酒作伴,便是觉得有趣。 李浩渺腾空而起,身姿轻盈,稳稳落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顿时,人群之中便是有人出声。 “他是李浩渺,剑道宗师李浩渺。” “对,就是他,我在风花雪月楼里见过他。” 一道道声音让李浩渺变了脸色。以往他时常流连于青楼之中,认识他的不在少数。 可现在被人高声大呼,说是在青楼中见过。 这让李浩渺有些尴尬。 还好颜依这小丫头不在,不然她回去一告诉暮烟,定是饶不了我。 李浩渺心头庆幸,随即看向项延,说道:“小辈之间争斗,你也好意思出手?” 李浩渺又看向虞知,一把揪起虞知的耳朵。 “叔,疼疼疼!”虞知哀嚎道。 李浩渺怒斥道:“项景昊那小子,要杀就杀了。你磨磨蹭蹭做什么?” 众人齐齐震惊,看着李浩渺和虞知两人,心中惊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傅询眉头皱得更深了,眼下的形势远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剑道宗师李浩渺竟然是虞知的叔叔,这该是如何是好?要是剑道宗师想杀人,就是整个南州的兵马也拦不住他啊。 傅询很想逃开,躲得远远的,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才是最好。 姜尚看向李浩渺的身影,在很小的时候,他依稀见过李浩渺。那时候的李浩渺还不是如今震慑人间的剑道宗师。 “虞知,李浩渺.....”姜尚眸子一亮,喃喃道,“姑姑.....会是她吗?” 今夜一位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都粉墨登场,而起因不过是两个少年之间的争斗。 虞知揉着耳朵,解释道:“这不是许多人都还没现身,我要等着他们。我知道有叔在,就算叔不出手,保住我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 李浩渺没好气地瞪了虞知一眼,想着又是要伸手揪起虞知的耳朵。 “你小子算计来算计去,还要把我给算计进去。” 虞知匆忙一躲,笑道:“叔,你这一身本事,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啊。” 李浩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要是大哥有这小子会算计,也不至于被项籍坑害。小鱼儿的脑子完全是随了他娘亲啊。 项延看见李浩渺现身,他知道今夜注定杀不了虞知。而他能够带回项景昊也已经足够。 项延出声说道:“带上世子,回府!” 项延一声令下,包围百味楼的亲卫纷纷收队就要离开。 这时,虞知上前一步,说道:“本官乃陛下钦点的督查御史,项景昊无缘无故就要捉拿本官,现在就想要离开,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顿时,百味楼前一片寂静。 在外人看来,甚至在百味楼上的所有人看来,今夜之事都是项景昊挑起的事端。 捉拿督查御史,别说项景昊没有资格,就是楚王项籍也没有资格。 换做是任何人,被项景昊这样挑衅,也有三分火气。 项延没有回答虞知,再度命令道:“走!” 可虞知不会答应。 “雷骏!” 话音刚落,在楚王府亲卫撤离的路上,一个独臂少年,持着刀,挡住了去路。 右手的衣袖在风中晃动,左手的刀闪烁着雷光。霸道迅猛的气势让众多亲卫止住了脚步。 “诸位还不能走。” 这又是谁? 众人看向这断臂的少年,先是青云试甲榜上的叶清欢,白玉,又有断臂少年出现,这必然也是哪里的少年天才。 项延看了一眼李浩渺,心中忌惮,转而看向虞知,说道:“江南城是楚王府的地盘。要是比人多,你差了很多。” 紧接着一道道浑厚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在百味楼四周的屋顶,出现了数道黑影。 书生模样的是三先生,断臂的弈百手,还有盘坐在百味楼顶楼的阁楼中双手抚琴的司琴雪。 另外也有几道身影这就不是虞知认识的了。 “燕云十八骑出现了七人,看来江南城还真是楚王的地盘。”虞知讥笑道。 项延说道:“对付剑道宗师,不得不严阵以待。” 李浩渺依旧喝着酒,说道:“可惜,就算你们燕云十八骑全上,也对付不了我。” 这是宗师强者的自信。 “小鱼儿,你要杀,就杀。我替你拦住这些人。”李浩渺放下空酒壶,腰间悬着的剑晃晃悠悠发出轻吟,几道剑气倾泻而出,将燕云十八骑出现的几人的气息狠狠压制了下去。 虞知看着不能站立的项景昊,轻声说道:“叔,我要是杀了项景昊...她会伤心吗?” 李浩渺一愣,他看向虞知的侧脸,那少年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丝落寞。 李浩渺知道虞知说的“她”是谁。 “要是我死了呢?......她也会伤心吗?” 终究是放不下,心中的结像是一团乱麻缠绕,要小心细致地耗费无数的光阴才能解开。 这些光阴恐怕就是一生。 “昊儿!” 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便是看到一个妇人策马而来。 虞知看着那道身影,无声地笑了笑。 总算是来了! 姜溪月!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八章 娘亲 虞知等来了燕云十八骑,等来李浩渺,可他真正要等的人是她——姜溪月! 姜溪月看见重伤流血的项景昊,心中一阵悲痛,急忙跑到项景昊的身边。 “昊儿。”姜溪月眼中噙着泪水。她来时想到了这场争斗不会善了,可从未想到过会如此惨烈。 地上的尸体,项景昊的伤势,那些鲜红的血液刺激着姜溪月。 项景昊看见姜溪月前来,故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娘亲,孩儿没事。”项景昊有气无力地说道。 姜溪月悲痛道:“昊儿,到底是谁将你伤成了这个样子。娘,为你报仇!” 两人之间的一字一句皆是传到了虞知的耳中。 这也恰好回答了虞知先前的问题——倘若项景昊死了,她会伤心吗? 虞知上前一步,开口道:“是我。” 姜溪月抬头看向虞知,眸中有愤怒,更多的是不解。 她走上前,身上素白的衣裙已经沾满了项景昊的鲜血,些许凄美。 两人之间不过几米的距离,姜溪月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知平静地说道:“项景昊要杀我,我就先杀了他。他要杀我,难道我要引颈待戮,将他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吗?” “杀人是死罪,杀害朝廷命官更是死罪。项景昊,必死!” 虞知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完。 姜溪月厉声道:“今日,谁也不能杀他!项景昊是我的孩子,谁敢杀他,我就杀了谁!” 冷峻的神情,威胁的目光一一都表明了姜溪月的决心。 虞知拍着手,露出比姜溪月更加冷峻的神情,更加冰冷的眼神。 这些言语在众人耳中是姜溪月护子心切,在虞知耳中却是格外的恶心。 当初能狠心抛弃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如今又扮演什么母慈子孝! “好好好,今日,我杀他,我看谁能够拦我!” 仅是一瞬间,虞知的身影消失在姜溪月的眼前。 项延也动了,一道真气轰出,留下残影,手掌如鹰爪,隔空抓向虞知。他就怕虞知一直躲在李浩渺的身后,现在露出破绽,正是杀了虞知的最好时机。 李浩渺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剑光斩断了项延的真气,一道剑气在项延的周身缠绕着,随时刺入项延的心脏。 项延也是开碑九品,但他不是苍别离,更没有苍山的百年气运加持,远远不是李浩渺的对手。 轰! 项延连连后退,阻止不了虞知。 虞知已到项景昊的身前,接连两掌,将周围的亲卫给震退。他顺势将剑搭在项景昊的脖子上,只差一丝,他就可以杀了项景昊。 姜溪月不曾想虞知竟是这么决绝。 “浩渺!”姜溪月是认识李浩渺的,可她不知道李浩渺为何要帮他。 李浩渺持剑,手中自在剑闪烁剑光,震慑燕云十八骑。他看向姜溪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溪月姐,好久不见!” 姜溪月焦急地说道:“浩渺,你快劝劝虞知,别让他杀了昊儿。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虞知是你的晚辈,昊儿也是你的晚辈。你......” 姜溪月还未说完,便是听李浩渺说道:“项景昊要杀虞知,我看得很清楚。虞知活到这般年纪不容易,依旧有人想要杀他,我这做长辈的更应该把对方杀了。” 两人已经近二十年未见,李浩渺能够唤一声“溪月姐”,已经是念在往日的情分。 姜溪月沉默了片刻,转头对着虞知说道:“虞知,昊儿是楚王世子,你若是杀他,整个楚王府都不会放过你。等楚王出关,你也难逃一死。” 虞知背对着姜溪月,丝毫不惧。“项籍,哼,他追杀我,杀了二十年都未曾杀死我。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怕他?” 姜溪月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项籍追杀虞知二十年,他为什么要杀虞知? 虞知如今不过二十岁,岂不是从虞知出生之时,项籍就开始追杀虞知? 所有人都望着百味楼前的几人,虞知的字字句句让所有人疑惑,更是充满好奇。他们纷纷觉得这里面的隐秘怕不是自己能够听的。 虞知继续说道:“项景昊你还有什么遗言?” 项景昊抬头看向虞知,嘴角留着鲜血,他心中同样疑惑,可死到临头疑惑又有什么用? 虞知不会放过我,就像我不会放过他一样。 此刻,项景昊忽然觉得虞知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他双眼死死盯着虞知,好似很快就能解开心中的答案,虞知的眉眼......好像....... 此时,姜溪月朝着虞知冲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虞知。 本是开碑七品的强者,虞知怎么会被姜溪月给推动,但虞知还是让开了。 心中的凄凉让虞知身体更为无力。 “想杀了昊儿,就先杀了我!”姜溪月伸出双手挡在项景昊面前。 娘亲,是她......这眉眼像娘亲......项景昊眸子颤动,心中冒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虞知为何会和娘亲有几分相像? 虞知看着姜溪月,双眼中是无尽的悲凉,京都百味居里,南州的百味楼前,一次又一次,眼前的情景是如何相像? 虞知喃喃道:“我早就应该知道不该对你抱有希望。可笑,真是可笑!” 那一推,让虞知彻底放下了姜溪月。 所谓血脉亲情,不过是没有情感的缘分罢了。 而缘分总有断裂的时候。 虞知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剑,剑落在地上,发出冰冷清脆的声音。 虞知转过身,一边离开,一边说道:“楚王妃,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否则,你亦是我的仇人!” 字字如剑,声声如刀,让姜溪月感到陌生的虞知再度被遗弃。 苍白的月光,孤独的身影,少年的步伐像是踩在沼泽上,一步步都走得很沉重。 姜溪月心中五味杂陈,如白天走出虞安别院时的烦闷再度袭来,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胸口,让她难以喘息。 这种沉痛的感觉让姜溪月瘫倒在地上。 虞知放过了项景昊。 傅询松了一口气,百味楼上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没有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太平的南州会在接下来的秋天迎来更猛烈的肃杀。 可就在此时,一道极为尖锐的声响出现。 因为太过尖锐,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小心!”李浩渺喊道。 就连李浩渺都未曾料到。 虞知刚想施展金钟罩,却感觉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从后背传来,紧接着便是心脏。 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虞知的脑海中无限放大,他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姜溪月.....虞知勉强转过身,望向瘫坐在地上的姜溪月,嘴角露出苦笑。 生我,杀我,这就是所有的轮回吗? 他的视线极为模糊,刹那间已经看不见人影。 砰! 虞知倒下,倒在了李浩渺的怀里彻底昏迷过去。 李浩渺看着虞知后背上的那一只鲜艳的绿色羽毛。 “孔雀翎!真是好手段!”李浩渺沉声说道,身上的杀气已然完全爆发,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身上。 叶清欢和雷骏也赶了过来。 两人看向虞知,又看着李浩渺的手中那一支羽毛。 在羽毛的尖端滴落一滴滴极为漆黑的汁液,这是孔雀翎的剧毒。 谁都知道孔雀翎的大名,中则必死,无药可医。可偏偏这样的毒用在虞知的身上。 叶清欢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沉声道:“我去杀了她。” “她”是谁? 说的就是姜溪月。 那一道孔雀翎是从姜溪月的衣袖中飞出。 不过几米的距离,根本不是虞知能够防备的,而李浩渺的注意力全在燕云十八骑的身上,从未想到过姜溪月竟是藏着孔雀翎这种阴毒的暗器。 “回来!”李浩渺沉声阻止了叶清欢。 “叔。我要杀了他!”叶清欢很执拗。 李浩渺在虞知身上注入一道剑气,说道:“我用剑气护住了虞知的心脉,送他去孤天塔,找守塔人,或许还有救。” 李浩渺将虞知交给叶清欢,继而又说道:“这些人,我来杀!” 叶清欢和雷骏策马而去。 燕云十八骑之中有人刚想追去。 只听一声惨叫从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今夜,谁也不能离开。” “否则,死!” 话音刚落,一道道无形的剑气,环绕在天际。 李浩渺的剑道领域——自在胜境如画卷一般铺陈开来。 天上再度出现了一轮圆月,山峰林立,江河起伏映照在整个江南城天空。 本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此刻却是透着无尽的杀意。 这些如画风景随时都会将众人给吞噬。 李浩渺一步步朝着姜溪月走去,眼中的憎恶和愤怒溢于言表。 嗡! 剑光涌动。 附近的楚王府亲卫的喉咙间同时出现了一道血痕,无声无息地成为一具具尸体。 项延、三先生等人皆是吐出一口鲜血。 光是李浩渺的剑气就足以震慑所谓的燕云十八骑。 李浩渺的怒意随着虞知中毒彻底爆发。 姜溪月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一道孔雀翎确实是从她的衣袖中射出,可她从未催动过那一道孔雀翎。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姜溪月的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李浩渺持剑走到她的跟前。 “浩渺......”姜溪月想要辩解。 可李浩渺却是说道:“他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尽管你不要他,可为何还要杀他?!” “姜溪月,你太狠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一十九章 以往的三年光阴 云山镇经历了之前的闹鬼一事之后,逐渐恢复了生气。 来往的商旅也多了起来。 客栈中,黎晚桐刚刚躺下,便是感觉一阵心悸袭来,紧接着她的脑海中便是出现了虞知的身影。 虞知笑着朝着黎晚桐挥手,然后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黎晚桐不明白这是何意,她想要追上虞知,可一阵白雾隔绝了她的视线,她再也找不到虞知。 黎晚桐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她捂着心口,痛苦地说道:“姐姐,我感觉虞知...他出事了。” ...... 叶清欢背着虞知策马疾驰,他能够感受到虞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仅是一盏茶的时间,孔雀翎的剧毒就入侵到了虞知的全身,毒性之猛烈就是开碑九品的强者也难以将其逼出。 剧毒沿着经脉流动,虞知的皮肤表面出现一道道青黑色的纹路,那是流动的剧毒正在侵蚀虞知的经脉。 “虞知,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 此时此刻,虞知如何能够听到叶清欢的声音,他陷入了昏迷,或许会一直昏迷下去,直到死亡。 三岁之前不记事。 但人在鬼门关前会看见三岁之前的所见。 那是一场大火,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山峰直冲天际。到处都是哭喊的声音,厮杀的声音。 宅院中有两方人在厮杀,守卫宅院的一方节节败退,但依旧誓死守护着身后的房间。 在房间中躺在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而在女人的身边一个婴儿不断地啼哭着。 “走,快带夫人和少主离开!”有人嘶吼道。 随即几个护卫冲进房间,刚才带着女人和婴儿离开。 只见几道飞矢从窗户中飞射而来,瞬间将那几个护卫射杀。紧接着便是一个个黑衣杀手冲进房间。 为首之人带着黑色的斗笠,他看着女人和婴儿,说道:“把她带走,孩子留下。” 紧接着便是一把大火在房间的四处燃起,浓烈的黑烟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婴儿的啼哭声又大了。 可那些护卫已然死完,没有人能够救他。 等待他的唯有活生生被大火给烧死。 虞知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干涉不了任何事。 画面一转,只见一个女人手忙脚乱地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她手中摇着拨浪鼓,清脆的鼓声不断响着,而婴儿啼哭声也越发嘹亮。 女子不大,看样貌正是青春年华,可她的眉头却是紧紧皱起。怀里的孩子已经哭了许久,可饱读诗书的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挑战。 虞知看着女子,又看着婴儿,眼角渗出几滴泪水。 “姑姑...” 这正是从小将虞知养育大的姑姑——李清如。而那个婴儿正是年幼的虞知,是三岁之前的虞知。 一场大雪萧萧而落,将世界装点成了无尽的白茫茫。 李清如抱着婴儿,早早地站在医馆前。那积雪没过了她的脚踝,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双脚,传递着无情的寒冷。 昨夜,婴儿难得安静了一夜,李清如也睡了一个好觉。可在早晨,李清如却发现婴儿烧得厉害。 “大夫大夫,帮我瞧瞧孩子。”李清如焦急地喊道。 医馆中,大夫呵斥着李清如。“孩子这么小,你这做娘亲的怎么这么不小心,竟是让他受了风寒。要是拉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 李清如惭愧地望着婴儿,眼中多是心疼,两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 虞知从来也不知道一直板着脸的姑姑,竟然会有这样柔弱的一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买药,煎药.......李清如一边照看着婴儿,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一切。 即便再坚强的女子也会在日日煎熬中崩溃。 谁会料到风华绝代的无双国士——李清如成为照顾婴儿的妇人,本该是翻书写词的纤纤玉手在一日又一日的在阳春水中变得粗糙。 李清如将冰冷的手捂住脸颊,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虞知已经两岁了,而这个冬日的风雪格外的大,天气也格外的冷。 摇篮里的婴儿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冬? 李清如望着虞知微微一笑,轻轻哼唱起轻柔的摇篮曲。 唯有李清如自己知道,再多的辛苦也不觉得辛苦。 “姑姑.....”虞知轻声呓语。 叶清欢耳尖也听见了虞知的话,“虞知,姑姑很快就来。你千万别睡。” 场景变化,虞知很快便是三岁了。 三岁学步,可他的身子比其他孩子要弱很多,看模样却像是一岁的孩子那般瘦弱。 “咿呀咿呀......” 虞知坐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两只小手比划着。 旁人不知道虞知在说些什么,唯有李清如知道。 李清如伸手拿来一个拨浪鼓,放在虞知的手中。 “小鱼儿,你可是越来越调皮了。” 距离北斗营覆灭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都是李清如在照顾着虞知。两人东躲西藏,避开项籍的追兵,几乎将整个大楚都走了一边。 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婴儿,又是何其的不容易。 “李姑娘,李姑娘在家吗?” 门外传来妇人的声音。 李清如微微皱眉,却还是去开了门。 “李姑娘,这是给小鱼儿买的小点心。” “王婆,我上次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今后,你不必再来了。” “李姑娘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小鱼儿一个人丢在家里。今后,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求求你,你就雇了我,否则我们这一大家子可要活活饿死了。” 李清如皱起眉头,说道:“你扔下孩子,去赌坊赌钱。我还会让你照顾小鱼儿?休想!” 砰! 李清如关上了门。 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咒骂声。 “一个小姑娘家带这个孩子,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定是和谁生下的杂种,被家人赶了出来。” “不知羞的玩意儿,水性杨花的贱货骚货,这孩子也是个短命鬼。三岁了还只能坐在床上,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骂骂咧咧的声响在屋外持续了许久。、 李清如轻轻捂着虞知的耳朵,不让他听见这些。 于她而言,什么咒骂都不重要,只要虞知能够平安。 画面场景一再变化,如走马灯似的闪现。 深山的追捕,街巷中的躲藏,无数的日日夜夜,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李清如带着虞知都躲了过来。 襁褓里的婴儿还活着。 从那一刻开始,虞知的命不仅仅属于他自己。 一切的光影散尽之后,虞知看到一支绿色的羽毛,那是孔雀的翎羽,也是世上最阴狠的暗器。 那一支孔雀翎穿透了虞知的心脏,从后背刺入,属于孔雀翎的剧毒也随之入侵虞知的四肢百骸。 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虞知的生母——姜溪月。 嗡! 虞知脑袋像是要砸开一般,紧接着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将也叶清欢的后背染红。 “虞知,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 ...... ...... 姜溪月双手紧握着裙摆,指节发白,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血色。 她嘴角颤抖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一股无形的力量堵在姜溪月的心口。 姜溪月盯着李浩渺,握着拳头,狠狠地锤了自己的胸口几拳,吐出一口气后,更加不可置信地问道:“浩渺,你说什么?” “虞知是我的孩子?” 李浩渺冷笑一声,说道:“二十年前在北凉府的那一夜,你忘了吗?项籍杀了大哥,你抛弃了刚出生的虞知。” 姜溪月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可那一夜之中,她的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没想到的是,我赶回了北凉府,在那一场大火里救下虞知。可为什么...当初你抛弃了虞知,现在还想杀他。” “姜溪月,你真是蛇蝎心肠!” 李浩渺的一字一句都贯穿姜溪月的脑海。 姜溪月愣愣地望着虞知流下的那一滩血迹。 “他真是我的孩子,虞知真是我的孩子?”姜溪月双眸无神,喃喃自语。 在场之人望着这一幕无不震惊。 “年轻的虞大人竟然是楚王妃的孩子。” “难道虞大人也是楚王的孩子?不对啊,若真是楚王的孩子,如何会和世子结怨?” “也许是楚王妃和别人的孩子?” 众人了然,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终究是大白于天下。 “娘亲,娘亲。”项景昊不停地呼唤着姜溪月。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或许他在李浩渺说出口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 可真要面对此事,项景昊难以接受。 娘亲是我一个人的娘亲,虞知中了孔雀翎必死无疑。 项景昊踉跄地起身,想要扶起姜溪月。 姜溪月此刻就像是行尸走肉,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虞知是我的孩子。 “娘亲,他骗你。虞知不是你的孩子,我才是。我才是你和父王的孩子。” “李浩渺他骗了你。二十年前,都过了这么久。一定是李浩渺找人来欺骗你。娘亲,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李浩渺看着项景昊,冷笑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项延最清楚。燕云十八骑也清楚。你要是不信,大可问问他们。” 项延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现在的沉默也就是默认。 从李浩渺带走还是婴儿的虞知开始,项延便是负责斩草除根。 整整二十年,虞知一直都在燕云十八骑的追杀之中。若不是李浩渺证道宗师,若不是李清如一次次掣肘项籍,虞知活不到今时今日。 姜溪月忽然起身,死死盯着项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见项籍!”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章 风雨欲来 姜溪月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 相反,她的聪慧果敢少有人能及。 此刻,姜溪月知道二十年前的一切恐怕不像项籍告诉她的那般。 项延可以不顾项景昊的命令,但是眼前的女人,他万万不敢违抗。 项延说道:“主上在孤天塔中,任何人都无法得见。” 姜溪月说道:“将世子带回去养伤,召回所有燕云十八骑,都给我待在王府里,若是有一人敢离开王府,别怪我不念旧情。” 别人不知道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什么力量,但项延知道。 在很久很久之前,项延便是知道。 所谓的燕云十八骑能有如今的赫赫威名,离不开的姜溪月的帮助。 说来可笑,如今燕云十八骑却要杀姜溪月的孩子。 姜溪月走到李浩渺面前,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我想说的是,我所知道的二十年前和你不同。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出当年的真相。” 李浩渺见姜溪月如此,心中疑惑,难道她真不知道虞知是她的孩子? “虞知要是死了呢?”李浩渺说道。 姜溪月再度看向地上那一滩血,五味杂陈地说道:“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虞知是我的孩子,那我会亲手杀了项籍,杀了燕云十八骑,用他们的命来给虞知偿命。” “我会自尽在虞知坟前,亏欠无法弥补,唯有用命来还。” 李浩渺了解姜溪月,这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人。 “姜溪月,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会救活虞知,让他等着你去赔罪!” 姜溪月转过身,往黑暗的深处走去。 有人想要跟上,被李浩渺抬手一剑斩杀,只能看着姜溪月一步步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浩渺就这样站着,一人一剑,如亘古不变的山岳镇压四方。 忽而,一道道剑光震荡而出。 李浩渺分别飞向黑暗中的身影,这自然是燕云十八骑。 燕云十八骑纷纷吐出一口鲜血,仅是一道剑气,就让这几人重伤。 “项延,带着你的人回去。别指望着项籍能够破境。” “当年的仇,虞知会亲手还给你们。” 随即,李浩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孤天塔赶去。 ...... 等李浩渺抵达时,虞知正平静地躺在地上,四肢被从塔中飞出的锁链牵引,一股股诡异的力量不断涌入到虞知的身体之中。 “如何?”李浩渺焦急地问道。 孔雀翎作为暗器来说不算至强,而它的毒却是天下奇毒。 若非李浩渺封住了虞知的心脉,恐怕虞知早已经死在路上。 守塔人平静地开口道:“他身上有一股其他人的力量,正在抵抗孔雀翎之毒。” “其他人的力量?”李浩渺知道,守塔人口中的力量绝对不是他的剑气。 守塔人继续说道:“这股力量很诡异,让孤天塔的力量无法介入其中,唯有它与剧毒相抗衡。现在看来,孔雀翎之毒未曾蔓延正是因为这股力量。” “只要这股力量将孔雀翎之毒的消解,他就能活下来。” 此刻的虞知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一条条经脉像是老树的根须,不断地在虞知的皮肤表面浮现,青黑色的气流流转,像是要将经络从身体中剥离。 李浩渺看着虞知,沉声说道:“有几分希望。” 守塔人平静地开口道:“三成。这不是我们能干预的。就算他活下来,孔雀翎之毒也将他的血肉侵蚀殆尽,一身真气会全部消散。” “变成废人?”李浩渺问道。 守塔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浩渺说道:“要是他变成了废人,以往的仇,我去报!整个楚王府都别想活。” 守塔人看了一眼李浩渺,他知道此刻李浩渺心中不再顾忌所谓的“规矩”。若是报仇雪恨都畏首畏尾,做什么剑修? 剑修自当是要快意恩仇。 “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清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可冰冷中也带着一些焦急。 李浩渺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虞知的身世。 这些李清如都已经告诉了虞知。 如今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叶清欢心中无比复杂。“我一直以为自己身世坎坷,没想到虞知他......” 李浩渺知道虞知的全部,从他将虞知救出大火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孩子的一生命途多舛。 曾经的七虫七花毒,如今的孔雀翎之毒......无一不是世间罕有的剧毒。 现在的一切都只能靠虞知自己度过,他的生死只能靠他自己。 李浩渺收起过往的心思,对着守塔人问道:“项籍在里面怎么样了?” 守塔人看向孤天塔,眸子里出现了项籍的模样。 “只要他接受孤天塔的契约,就能够如愿破境。” 李浩渺皱起眉头,提醒道:“我之前和你说过,项籍麾下在利用夜鬼之源异变人族和野兽,他或许和夜鬼暗中勾结。” 守塔人不在意地回应道:“只要他接受了契约,他只能守着这一座塔,直到下一任的守塔人。夜鬼又有何妨,项籍违背不了孤天塔的意志。” 守塔人最清楚这座孤天塔的厉害。千年前之前,人族先辈铸造这一座孤天塔,镇压着夜鬼入侵人间的通道,至今夜鬼依旧无法踏足人间。 李浩渺只能提醒道:“项籍,不可信。” ...... 天明时分,虞知依旧沉睡着。 他的身体是一处激烈的战场,正如七虫七花毒与碧落青炎缠斗的那样,源自虞知心脏的诡异力量和孔雀翎之毒纠缠在一起,互相攻伐。 这一场大战还会持续很久。 而天明后的江南城中风声鹤唳,茶楼酒馆中都是昨夜百味楼的风波。而那些士族世家官宦府邸大门紧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包括那一座楚王府。 姜氏府中,姜尚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是他的父亲,也是当今姜氏的家主姜海。昨夜之事在昨夜就传遍了整个江南城。 剑道宗师李浩渺、燕云十八骑,楚王世子项景昊,还有从京都而来的督查御史虞知.....这些人要么威高权重,要么武道高深,凑在一起必然要引起一番轰动。 更重要的是,那位神秘的楚王妃出现了。 她是楚王府的王妃,却也是虞知的生母。 足以震惊世人的秘闻随着秋风传到整个人间。 姜海一夜未眠,他远远想不到昨夜之事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姜尚看着愁容满面的姜海,问道:“父亲,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姑姑还在世上,就在楚王府中?” 姜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想着二十年前的事情。 “我一直都知道溪月还活着。当年之事凶险复杂,一步踏错就会葬送整个姜氏。因此,姜氏一直隐忍不出,韬光养晦。起初,我以为溪月也葬身在北凉府。” “而在三年后,她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仅是告诉我,她还活着,不要挂念。顺着这封书信,我查到楚王府,也见到了她。她还活着,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姜尚出声道:“那个是项景昊?” “对。”姜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直以为项景昊是她的孩子。可现在看来,项景昊这个楚王世子恐怕存疑。” “难道项景昊不是楚王和姑姑的孩子?”姜尚疑惑道。 姜海摇摇头,想起当年的事只能说一句世事无常。 “你姑姑明慧聪颖,虽说性情飞扬,却也是南州之中的大家闺秀,自然引来许多人的爱慕。当今的楚王项籍就是其中之一。若两人真当互相爱慕,也是一段佳话。” “然而,溪月从未喜欢过项籍,只当他是好友。项籍也一直跟在溪月身边,想着总有一日能够感动溪月。” 姜尚心中笑了一声,叹道:“感情之事哪有勉强。” 姜海点点头说道:“是啊,感情之事勉强不来。而后,溪月离开南州,游历天下。在北境时,她遇见了一人,一年之后,她便是写信回家,说是要与之成婚。” “溪月很有主见,一旦认定的事就是你爷爷奶奶也劝说不动。我去往北境见过那人,也就是你的姑父——虞山河。” “虞山河....”姜尚默念着这个名字,“虞知是姑姑和虞山河的孩子?” “应该是这般。”姜海远没有想到虞山河还有血脉留下。“项景昊和虞知年纪相仿,断然不会是溪月和项籍的孩子。” 姜尚则是继续说道:“父亲这些年一直对楚王府敬而远之,也是因为姑姑?” 姜海欣慰地看向姜尚,这孩子能够明白这一点也足够了。 “项籍贪慕权力,这性情与我们姜氏祖训背道而驰。他为了溪月,恐怕会不择手段。况且,二十年前风云动荡,虽说项籍有从龙之功,而被先帝看重的虞山河却是死了,溪月下落不明,李浩渺等人也隐匿行踪。这一桩桩一件件恐怕都和项籍脱不了干系。” “我们姜氏不能走这趟浑水。” 姜尚忽而一笑,说道:“父亲先见之明,令孩儿佩服。现在看来,虞知带着二十年前的仇怨回来了。他身后是剑道宗师李浩渺,更重要的是陛下钦点。” “是啊。陛下钦点的督查御史。”姜海叹息道,“历来谁曾在二十年岁便成为督查御史?陛下是用他来对付项籍。” 父子两人绝不相信楚皇会不知道虞知的身世。 自虞知南下到今日南州的局面,定是楚皇暗中支持。 京都皇宫的那位陛下已经容不下项籍了。 姜尚说道:“父亲,今后我们姜氏又该如何?” 姜海看向门外的天际,旌旗飘扬。 那一场秋风秋雨也要来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一章 绯樱援手 一个时辰之后,姜尚离开了书房。 门外正有一个女子在等着。 “青禾,你是要出府?”姜尚问道。 女子正是青谷叶家的叶青禾。离开青谷之后,叶青禾一路南下,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也遇见了姜尚。 叶青禾说道:“百味楼前的事,我听说了。虞知于我有恩,他垂危之际,尽管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该是去看看他。” 姜尚想了想,说道:“你且先等等,我让人去准备些灵药,再带些吃食。我与你一同前去。” 叶青禾诧异,她知道姜氏在江南城中的地位和处境。身为姜氏嫡长子的姜尚一言一行都会惹人注目。 这般去往孤天塔,定会遭来楚王府的憎恨。 姜尚也知道叶青禾的担忧,说道:“不必担心。你恐怕不知道虞知是我姑姑姜溪月的孩子,论辈分他该称我一声表兄。” 叶青禾微微一笑,她知道姜尚的性情。若说君子,姜尚名副其实。 姜尚若是真心待人好,也不会掺杂任何阴谋诡计。 两人策马出城,朝着孤天塔赶去。 而在孤天塔的另一个方向,一个白衣女子同样策马疾驰,眉眼之中尽是焦急。 “姐姐,你能救他吗?” “本王为何要救他?”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本王不想救他。那小子诡计多端,若非他,本王何至于此?” 黎晚桐眼中露出一丝决绝,说道:“姐姐,你知道的。若是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绯樱沉默了片刻,随即像是炸毛的母老虎一般,怒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为他丢了性命,值吗?” 在灵魁一族里,他们的信仰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位帝君,至于其他人的性命,不值一提。 “姐姐,你不懂。等你有了心爱的人,就会知道这样值不值得!”黎晚桐紧握着缰绳,恨不得有飞天遁地的修为。 绯樱自然不明白,疑惑道:“爱情?” 随即,绯樱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哼,本王不需要你们人族的情感。” 昨夜,黎晚桐感受到那一阵心悸之后,便是动身了。一路上,百味楼前的风波也传进了黎晚桐的耳中。 绯樱见黎晚桐如此,难得出声安慰道:“他身上有本王的一片本命血樱,能活!” 黎晚桐心头一喜,“谢谢姐姐。” 那一片本命血樱正是那时在陨星崖底,绯樱威胁黎晚桐破开封印大阵,而后救活虞知的手段。 绯樱的本命血樱还在虞知的心脏之中,虽然其中力量已经不负全盛时期,但还能够保住虞知的性命。 守塔人在虞知身上感应到的那股诡异的力量也正是来自本命血樱。 ...... 二十年前的往事逐渐浮出水面。 项延为项景昊治理好伤势,看着项景昊。 项景昊也看着项延,昨夜,他明白了许多事,也还有许多事没有明白。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该死的虞知为何会是娘亲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不是我? 我才是父王和娘亲的孩子! 虞知,这个该死的虞知,是他夺走了我的娘亲。 项延开口道:“世子,你累了。好好养伤,一切等王爷出塔再说。” 昨夜之后,一切都变了。 项延明白,项景昊更加明白。 项景昊不是项籍的血脉,也不是姜溪月的孩子。他的出现完全是为了给失去孩子的姜溪月一个寄托,也就是虞知的替代品。 可姜溪月离开了。 那项景昊的作用也就没有了。 项延知道楚王不会留着没用的人,项籍和项景昊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父子之情。 “将我娘亲找回来。”项景昊说道。 项延说道:“王妃的去处,我们无从知晓。她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们谁也奈何不了她。” 项景昊嘶吼道:“我不管。将她给我带回来。在父王出塔之前,一定要将她给我带回王府!” 项景昊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能够想象项籍出塔之后对他的态度。 “虞知,都是虞知这个杂种。我一定要杀了他。将他杀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项延走出房间,对着护卫说道:“看好世子,最近不要让他外出。” 两个护卫一愣,旋即立刻点头。 项延的命令仅在项籍之下,两人自当遵从。 红衫女斟满茶水,放在项延的身前。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于她而言,昨夜的谋划近乎完美。 三先生等人追杀虞知,损兵折将,不如她运筹帷幄间就杀了虞知。 “那支孔雀翎是你给姜溪月的?”项延问道。 红衫女得意地点点头,眉眼间说不尽的喜意。“不仅如此,我在孔雀翎上附上了一道隐蔽的符箓,只要我催动真气,就能毫无声息地触发孔雀翎。” “我早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所为。孔雀翎是什么,姜溪月不可能不知道。别说是虞知,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姜溪月也断然不会发射孔雀翎。”项延一点也没有意外。 红衫女的性情很直接,但也善于玩弄人心,用着最最阴毒的计谋,达到自己的目的。 “姜溪月很快就会知道真相。”项延提醒道。 红衫女轻笑道:“那又如何?虞知已经死了。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被蒙骗了二十年,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那主上呢,姜溪月若有不测,你该如何面对主上?”项延又问道。 此时,红衫女的神色有些微妙,思索之后,镇定地开口道:“主上不会怪我。他已经等了姜溪月二十年,可姜溪月呢?” 红衫女愤慨,为项籍不值。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主上处处为了她,她却从未真心待过主上。姜溪月,她早就该死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主上凭什么只喜欢姜溪月。我为了主上做了这么多,主上为何不喜欢我?” 红衫女越说越是愤怒,这些怒火是对于姜溪月,也是对于项籍。 项延依旧平静,斗笠的遮掩下无人能够看全他的面容。 看着平静的项延,红衫女瞬间反应过来,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刚才的她就是爱而不得的怨妇。 瞬间,红衫女恢复了以往云淡风轻的神色。 “总之,虞知死了。虞山河和他的血脉都已经消失在人间。再也不会有人阻碍主上了。” 红衫女喝完白瓷杯子里的茶水,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她自傲于自己的计谋,得意于昨夜发生的一切。 可她忘记了还有李浩渺的存在,楚王项籍也还未从孤天塔中出来。 百味楼前的风波就像是一根搅屎棍,将南州的水搅得更浑浊了。 谁也不敢轻易表露态度,不敢轻易攀附。平日里各个世家公子小姐的身影也少了许多。 多事之秋,定是要约束好自家人。万一没了脑袋,都找不到地方说理。 ...... 叶青禾等人上山没多久,风尘仆仆的黎晚桐也到了孤天塔前。 “晚桐!”李浩渺拦住了黎晚桐,惭愧地说道,“是我没保护好虞知!” 短短一日之间,孔雀翎之毒已经将虞知身上的血肉消耗大半,本是精血充沛的身躯形容枯槁,皱起的皮肤就像是垂死的老者身上。 黎晚桐泪眼婆娑,她定了定心神,沉声说道:“李叔,我有办法救他!” “你?!”李浩渺看着黎晚桐,并不相信。 黎晚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绯樱姐姐可以救他。” 李浩渺这才想起,黎晚桐体内还存在绯樱的残魂。 “可......我们能相信绯樱吗?” 黎晚桐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在陨星崖底,绯樱姐姐救活过虞知。这次也一定可以。” 两人低声商量着,黎晚桐看着憔悴虚弱的虞知,眼中的泪水止不住。 绯樱的存在不能让人发现。 李浩渺带着虞知和黎晚桐御剑而行,很快便进入了深山的一处洞穴中。 “我在洞外护法。虞知,就交给你了。”李浩渺说道。 虞知现在的状况谁都看的明白,持续下去,是生是死谁也不清楚。 既然如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黎晚桐跪坐在虞知的身侧,望着虞知忍受痛苦的神情。 “虞知,这次轮到我来救你了。” 随即,空荡荡的洞穴中想起另一道冰冷的声音。 “别忘了答应本王的事。” “只要姐姐能够救他,我一定会履行承诺。” 转眼间,素白的衣裙化作血红色,黎晚桐的眉间浮现出一道绯樱花钿,红唇冷眸睥睨天下。 绯樱望着半死不活的虞知,不满地说道:“竟然能让本王救你两次,真是命好。” 说着,绯樱眉间的花钿闪烁着血红的光芒,一道血樱花瓣虚影从花钿中剥离,缓缓飘向虞知的口中。 一瞬间,原本就存在于虞知体内的本命樱再度获得了额外的力量。 扑通,扑通! 微弱的心跳声逐渐响起。 就在此时,绯樱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伸手在虞知的胸口轻轻一点,只见将甲浮现,从中冒出一团青色的火焰。 紧接着,一支青色枝条的小白花从虞知的胸口中冲了出来。 在枝条和花瓣上还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显然碧落青炎不让小白花为非作歹。 “原来你在这儿?”绯樱喃喃道。 “没想到你落到了这小子的手里。” 绯樱心念一动,驱散了碧落青炎,将小白花握在手中。 这正是沧澜江底下那座宫殿的小白花的分身之一,在云山镇时落到了虞知的手里。 刚才感受到绯樱的气息,它拼着被碧落青炎焚灭的危险,冲出将甲。 好在它成功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二章 青澪王与蕴灵花 绯樱看着手中的小白花,青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它找到了同族,让看见了逃生的希望。 黎晚桐见过这朵小白花,她开口道:“这是江底的那朵小白花?” 绯樱说道:“是它的分身之一。” 在沧澜江底,黎晚桐见到了绯樱所见到的一切。 她有许多不明白,但她知道江底的小白花正等着它的分身回归。 “姐姐,这是虞知的东西。你不能拿走!”黎晚桐口气坚决。 黎晚桐和绯樱分属两个阵营,黎晚桐自然也不想人间被灵魁族入侵。 绯樱皱起眉头,若是这一道分身不能回归,小白花恢复到巅峰实力又会拖延很久。 刹那间,黎晚桐的意识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两人灵魂交融,没有谁压制谁这么一说。 此时,李浩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走进洞穴中,看着绯樱手中的小白花。 李浩渺心念一动,那一朵小白花落在了他的手中。以他的眼界,自然能够知道这朵小白花的不同。 “这是什么?”李浩渺好奇地问道。 黎晚桐抢先说道:“这是灵魁族一位王者的分身之一。我在沧澜江底见过它的本体。李叔,千万不能让他给逃了。” 绯樱也知道有李浩渺在此,别说是小白花,就是她也逃不了。 李浩渺看着绯樱,沉声道:“看来你们一族还有不少潜藏在人间。既然如此,我先将它给毁了。” 唯有毁了,才能一了百了。 绯樱淡淡说道:“你能够看出,就算将他的毒给解了。他的血肉也不复从前,要想恢复到现有的境界就要重新开始淬炼身躯。” 李浩渺停下来真气运转,示意绯樱继续说下去。 绯樱依旧保持着冰冷的神色,她淡淡地开口道:“这朵白花是我族青澪王的分身,青澪王也是我族医王,一片花瓣可以活死人,生白骨,解百毒。” 李浩渺直接问道:“用它给虞知重塑肉身?” 李浩渺顿了顿,又是狐疑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绯樱不屑解释,她看向躺在地上的虞知。孔雀翎之毒已经被绯樱的本命血樱驱散,但虞知损失的气血和被侵蚀的血肉无可挽回。 在解毒之后,虞知要经历漫长的恢复期。 从孔雀翎之毒活命,休养十年都不过分。 黎晚桐的声音传来。“李叔,我相信姐姐。” 听见黎晚桐的声音,绯樱脸上闪烁一丝异样的神情,而李浩渺开口问道:“该如何做?” “把它给本王。”绯樱说道。 小白花悬浮在空中,绯樱抬手,指尖轻触到小白花,紧接着一阵青色的光晕从青色花蕊中绽放。 青色光晕映照在白色花瓣上,圣洁温润,一股股暖流从自小白花中垂落,如烟如雾,笼罩了虞知的全身上下。 李浩渺警惕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提醒道:“绯樱,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阴谋。” 绯樱没有言语,谁也不清楚她的目的。 眼下重要的是,让虞知活下来。 干瘪萎缩的肉身一点点地焕发生机,那些烟雾似的暖流滋养着虞知的四肢百骸。 曾经经过青炎炼体和星辉洗礼的虞知能够承受同境强者的一掌,但孔雀翎的阴毒是这具强悍的躯体也难以承受的。 “真是神奇,天下奇毒竟然被你给解了。”李浩渺见着虞知的变化,感受到虞知逐渐平稳的气息,也不禁称赞绯樱的神奇手段。 要是人族的医术恐怕还做不到如此。 绯樱骄傲地说道:“我族灵魁,承天地之造化,享有天命。自然不是尔等低贱的人族能比。” “自吹自擂。”李浩渺撇撇嘴说道。 小白花的花瓣一片片地掉落的,最终连着青色的花蕊也落下,落在虞知的胸口。 光影闪烁,花瓣连同花蕊交织出青白相间的光芒,随即没入到虞知的胸口之中。 绯樱望着这一幕,心绪复杂。 身怀本王的本命血樱和青澪王的分身之一蕴灵花,就算族中的后起之秀也得不到这样的恩赐,而今却落在了一个人族身上。 一袭红裙褪去,黎晚桐重新主掌了身躯。 “李叔,姐姐说虞知会没事的。她的本命血樱和那一朵小白花会修复虞知的伤势,可能还需三日时间。” 李浩渺点点头,看着虞知的状态确有好转,心中才放下心来。 李浩渺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得不说,灵魁族的秘术比我们高明太多。若非绯樱前来,我等也只能放任虞知生死。” 黎晚桐替虞知擦去额头的汗水,见虞知如此,她亦是心疼不已。 “虞知,今后让我来保护你。” ....... 风声传到了京都。 虞知、姜溪月、项景昊......一个个熟悉,又或是陌生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京都百姓的口中。 皇宫里,楚王萧元德也接到了南州传来的奏报。 事情的发生让萧元德始料未及,真正没有料到的是虞知重伤垂危,不知生死。 孔雀翎之毒,这是足以要人命的毒。 萧元德让虞知做刀,砍向南州府。可这把刀在初露锋芒之后,如今已经断了。 萧元德朝着南方的天际望去,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不是因为虞知这把刀断了,而是因为他的谋划将要走向下下策的选择。 若是虞知死了,李浩渺会如何,李清如会如何? 那些北斗营的残部又会如何? 李清如姐弟将北斗营复仇的希望都寄托在虞知身上,虞知死,南州乱。 李浩渺会不顾一切地杀向楚王府,用一身宗师强者的修为镇杀楚王府的所有人。 项籍的党羽也会死在如滔天洪水的报复之中。 要知道整个南州府几乎都是楚王的地盘,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那些世家士族多少都与项籍有所关联。 这些人死了,南州必乱! 外有夜鬼卷土重来,南州一乱,便是给整个大楚火上浇油。 萧元德不愿看见这样的动荡出现。 楚王项籍或许死了,但富饶的南州也不再是南州,而是一片废墟。 维持南州的稳定安宁是萧元德的目的,因此虞知前往南州,范文正也前往南州,一步步将南州府各郡的官员都换了,如此南州才不会乱。 如此才能守住大楚的江山。 萧元德是忌惮项籍,是想借虞知这把刀杀了项籍,但绝不仅是杀了项籍。 他要整个南州回到二十年前的面貌,将南州的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里。 “父皇,南州一事,虞知下落不明,楚王府牵扯出二十年前的隐秘,此时是拔除项籍党羽的最好时机。” “儿臣愿前往南州,为父皇分忧。” 萧景尧从北凉府回京已经过了许多日。 自婉儿死后,萧景尧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于朝堂上的事越发上心,也不排斥与黎初晨的婚事。两人时常闲聊,相伴游玩,比以往还要亲近许多。 萧元德看向萧景尧,他怎会不知那个东宫侍女的死。他更清楚其中的蹊跷。 “尧儿,你刚从北凉府归来,舟车劳顿,不宜再去南州。况且婚事在即,安心准备大婚方才是大事。” 萧景尧神色平静,平静地让萧元德觉得有些陌生。 “父皇,三弟在万里冰原抵抗夜鬼。儿臣又怎能在京都享乐。楚王暗中图谋不轨,若是从孤天塔中破境而出,对于大楚更是威胁。儿臣岂能为了一己之私,放任天下不顾?” 换做以往,萧景尧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 他确实变了。 因为婉儿的死流干了泪,而后戴上了一张叫做虚伪的面具。 “天下不宁,儿臣的婚事更不宜大操大办。儿臣已让礼部看过日子,两日后是吉日,可将初晨娶进东宫。” “想来母后和黎相也会明白儿臣的心意。” 这孩子......萧元德沉默一会儿,说道:“大楚南北皆有忧患,你的婚事也确实不宜大操大办。既然如此,就让你自己做主。” “至于南下......” 萧景尧继续说道:“父皇明鉴,虞知乃是儿臣挚友。他生死不知,儿臣实在担忧,若是虞知侥幸存活,儿臣便与虞知一同为父皇坐镇南州。大楚可以举国之力应对夜鬼之危。” 萧元德审视着萧景尧,没有接萧景尧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尧儿,去见见你母后吧。”萧元德意味深长地说道。 萧景尧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而后沉声说道:“儿臣领命。” 身为皇室宗亲,家事亦是国事,许多事是身不由己。萧元德是这般过来,他更能明白萧景尧的心情。 可皇室无情,说到底手足相残,父子反目的历史不胜枚举。 一个侍女的死是无数风暴下的一叶浮萍,上不得台面。 等着萧景尧离开后,雷煅出现在萧元德的身后。 “陛下。”雷煅恭敬地称呼道。 萧元德看着雷煅,说道:“雷供奉,那侍女是如何死的?” 以雷煅开碑九品的修为,只要不是夜鬼出现,保护一个萧景尧绰绰有余。 雷煅回想起那悲凉的一幕,说道:“她......甘愿赴死。” 梅园的梅花还未开,那个温婉的少女便是死在了那些光秃秃的梅花树下,死在了那个并不寒冷的夜里。 “太子殿下钧鉴;婉儿未能与殿下相伴余生,辞别殿下,婉儿愿化天上星与月,夜夜流光做相思。” “望殿下余生安康,年岁绵长,此生可庆可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乱 三日,短短三日,南州风起云涌。 李浩渺握着一把自在剑,坐在江南城最高的那座楼上,遥望楚王府。 虞知死了。 李浩渺要为其报仇。 只要有人敢走出楚王府,就会遭到李浩渺的追杀。 生死,只是一道剑气的事。 没有人能够扛下李浩渺的一道剑气,若是有,那就两道。 楚王府人心惶惶,江南城人心惶惶,甚至整个南州府,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们都撇清与楚王府的关系。 以往巴不得与楚王府结交攀附,而今也是避之不及。 项延望着天际的那一道身影,心中无力,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 身在南州府的燕云十八骑都在楚王府之中。 在未曾面对李浩渺之时,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 而今楚王府的四周都是李浩渺的剑气,这分明是一座剑阵,困住了整个楚王府。 只要李浩渺心念一动,整个楚王府都会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墟。 “项籍,滚出孤天塔。” “二十年前,你坑杀北斗营众将,今日做个了断!” 李浩渺的声音不断地在江南城的上空回响着。 让百姓们好奇的是,二十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北斗营是什么? 为何李浩渺会来找项籍寻仇? 无数的好奇心驱使下,自然会有好事者去查清这些真相。 不过一两日,坊间的消息随着秋风吹遍了整个南州。 “诸位诸位,北斗营的前身是先帝时期的亲卫。时值北境动荡,外有草原狼廷,内有十万大山的宗门作乱。于是,先帝暗中派人成立北斗营,攘外安内,镇守北境。” “此事是绝密,所以在当时极少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哎,事情都过了二十年了,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要是有心探查,总可以查出一些端倪。再说了北斗营行事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说得不错。可李浩渺为何说楚王项籍坑杀了北斗营?” “这就要说起先帝垂危之际的那一段烽火岁月了......” 江南城,整个南州府的大街小巷中都在讲述着二十年前的往事,北斗营镇守北境的功绩,项籍坑杀北斗营的事迹,还有北斗营忍受的冤屈。 众口铄金,故事越发真实,也越发离奇。 重要的是,二十年前的往事大白于天下,所有人也都理解了李浩渺执剑复仇的缘由。 二十年的血仇,随着虞山河的血脉死去,终于不需忍让! “唉。真是可悲可叹,想不到忠君为国的北斗营竟是落到如此下场。那位虞将军的血脉也死在了楚王府的手中。” “若非李宗师复仇,我等还不知道楚王府竟是有这样的恶行。” “......” 一时间,楚王府的威名急转直下,人人唾弃。 而这一切都是秋若若在暗中布局。 从京都南下的路上,秋若若就听到了百味楼前的风波,她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宁欢及时带来了虞知无碍的喜讯。 宁欢早已经在南州,暗中配合虞知的行动,将以往北斗营的旧部召集。 虞知在绯樱的救治之后,解了孔雀翎的毒,一身血肉也在蕴灵草的作用下更加坚固。 于是,虞知便是想出了假死的主意。 他的身世已经公之于众,再也不需要隐瞒什么,索性放手一搏,与楚王府开战。 秋若若南下自然也是为了配合虞知。 流萤不断地将那些过往说给百姓,一桩桩一件件在街头巷尾传播着。 更有北斗营的旧部前往南州府各郡的府衙翻案,状告楚王府。 整个南州府都被二十年前的往事所淹没。 南州之乱,始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从北境吹来的风,吹了二十年,终于在南州掀起了雨。 ...... 虞知死了。 最开心的是项景昊,他喝得酩酊大醉,叫来了白玉作陪。 “这个讨厌的杂种死了。”项景昊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虞知成为了他的仇敌。他想尽了千方百计,要将虞知置于死地。 今日,终于传来了虞知的死讯。 “只要虞知死了,娘亲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他死了,娘亲会回到王府,父王也不会怪罪我。”项景昊脸颊通红,双眼中冒出喜意和猖狂。 只要虞知死了,姜溪月就会回到楚王府,他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楚王世子。 “白玉,喝酒!”项景昊狂笑一声。 白玉则是不紧不慢地喝着,他不喜项景昊这样的醉态,但因为项景昊的身份,他选择隐忍。 同样,他亦是看不起虞知。不过是因为虞知无权无势,他便是可以随意侮辱。 白玉自视甚高,少年成名,又有家世,便是觉得高人一等。 他所结交之人,能够有资格与他结交之人要么有名,要么有权,要么有才。 如剑道高绝的叶清欢,如出身王府的项景昊,如京都中那些出口成章的才子......至于虞知,一直被白玉认作下等人,与街上的市井流氓无异。 现在在南州的传闻中,虞知竟是北斗营主将的后人。 白玉回想起姜溪月和虞知的面容,心中对比着。随即,他又看看项景昊。 许多事,不必多说,更不必查证,已经了然。 “白玉兄,你可知道虞知死了,本世子多开心。”项景昊已经醉了,开心地醉了。 白玉喝着酒,也只是喝着酒。 ....... 此时,始作俑者虞知正牵着黎晚桐的手,走在山间小道上。 外面的乱与他无关,或者等着外面再乱一些,等着京都皇宫里的楚皇做出决断,到那时才是虞知“死而复生”的时机。 黎晚桐将最近跟着绯樱的见闻都说给虞知。 而绯樱也很谨慎,只是走访了故地,与青澪王的交谈也没有重要的信息。 虞知摸着自己的胸口,知道自己的心脏里有着绯樱的本命血樱和那一朵小白花。 不曾想,当日在云山镇留下的小白花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山坡上,虞知枕在黎晚桐的双腿上,悠然自在。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却不得不去应对过往的仇怨。那也是他逃不开的宿命。 “桐儿,若是我们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该是多好。”虞知羡慕地说道。 黎晚桐轻轻一笑,说道:“今后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 虞知也笑了笑,他向来是没有什么豪情壮志,当初见到黎晚桐之后,就想着跟黎晚桐厮守一生。 黎晚桐又是说道:“听李叔说,你娘亲去探寻二十年前的真相了。” 说起姜溪月,虞知心中也同样纠结和迷惘。 那一道孔雀翎确实是从姜溪月的衣袖中射出,可从李浩渺的描述来看,姜溪月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虞知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只要一想起姜溪月,脑海中出现的就是那一道从背后射来的孔雀翎。 黎晚桐继续说道:“或许她是被人蒙骗,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黎晚桐不想虞知和姜溪月之间因为没说清的误会,而产生隔阂。 “虞知,我与你一样,自小没有爹娘。有时候,我经常在想若是我爹娘还没死,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离开了我。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可以重新见到他们,看一看他们的模样。那该多好。” 黎晚桐的神情充满憧憬。 “然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奢望。他们都死,我未曾见过他们,也永远也见不到他们。” “所以,我不想你如我一样。姑姑和李叔都将你当成亲生孩子看待,但你就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模样吗?” 黎晚桐说得不错,任何没见过父母的孩子都会猜想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的面貌。 儿时的虞知不经想过千万次,但也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虞知将头别到一边,不敢直视黎晚桐的双眼。他像是个小孩,逃避着让他不开心,让他烦恼的事情。 黎晚桐嘴角挂着微笑,柔声说道:“都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我想我爹一定是十分英俊。” 忽而,虞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变相在夸自己漂亮吗?” “难道不是吗?”黎晚桐故作生气地说道。 “是是是,我家桐儿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虞知认真地说道。 黎晚桐握着虞知的手,继续说道:“你的娘亲还活着。你像她,也是唯一与你血脉羁绊的亲人。若是有机会,我希望你放下那一道孔雀翎,见一见她。若是将误会解开,她就是你失而复得的娘亲。” 黎晚桐错过了自己的父母,但虞知还有机会。 她祈祷虞知和姜溪月之间的一切都是过往的蒙骗和误会。 她希望她爱的少年从过往的遗憾中找到将来的慰藉。 虞知愣愣地看着黎晚桐,他从未想过黎晚桐会说出这番话。 此刻的黎晚桐就像是一个私塾先生,教育着孩子人生的道理。 “答应我?” “桐儿,你真好!” 人生总有误解贯穿始终。这些误解就像是衣服上的破洞,缝缝补补,总能穿完一生,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若是放任不管,那些破洞会越来越大,将这一整件新衣都变得支离破碎。 人生便是那一件穿久了就会有破洞的新衣。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四章 出塔 万里冰原中,夜鬼节节败退,再也没有发起攻势。 自北境军来到极北之地之后,夜鬼的攻势渐弱,他们退回来万里冰原的冰川底下。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再未发生过战斗。 夜鬼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白茫茫的冰原之上。 就算身在万里冰原,萧景禹也时刻关注着京都中的朝堂大事。 五日前,萧景尧大婚之后,带着黎初晨南下。 楚王府遭遇李浩渺的复仇。 这两件事牵动着萧景禹的心。 萧景尧大婚之后,以黎修远为首的文官都倒向了萧景尧。 而楚王府被李浩渺围困,项籍还在孤天塔中,这也就意味着他萧景禹最大的倚靠——楚王府也时刻都会倾覆。 最最重要的是,对于李浩渺镇压楚王府,皇宫之中没有一点反应,像是默认了此事,纵容李浩渺的言行。 楚王项籍的党羽在承明殿谏言之后,却一一被都察院查到贪污受贿等等罪证,当日便是入了都察院的大狱。 萧景禹知道这是萧元德的手段,这也是铁了心要铲除项籍在朝中的势力。 可项籍的党羽一一被铲除之后,萧景禹的支持者也会变得少,他要争夺皇位,正是需要项籍麾下的这些人的支持。 想明白这些,萧景禹马不停蹄地朝着京都赶去。 要是没有楚王项籍的支持,萧景禹绝不会是萧景尧的对手。 夺嫡,就是一个笑话! 可萧景禹不知道的是,萧元德从未给过他夺嫡的希望。 就连他身边的护卫,燕云十八骑之一的乌佑也是萧元德派人暗杀的。 乌佑死在了草原上。 在一个宁静的夜里,开碑八品的强者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重兵把守的军营之中。 谁能这样不声不响地杀死一位开碑八品的强者? 萧景禹想不出来,除了宗师级别的强者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再加上南州府的风波,萧景禹合理地怀疑到了李浩渺身上。 ...... ...... 南州府,李浩渺整日在百味楼中喝酒,自在剑横在楚王府的上空,恐怖的剑意弥漫在王府之中。 他已经杀了很多人,都是二十年前项籍的旧部,也是北凉府那一夜大火的参与者。 楚王府前,日日见血。 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的生死。 三先生守着李浩渺的规矩追杀虞知,怕的就是李浩渺不顾一切的追杀。 如今,虞知死了,三先生心宽了些。 但李浩渺是比虞知更大的麻烦。 “都说李浩渺的话不可信。现在他堵在楚王府门口,再这样杀下去,就轮到咱们了。”弈百手淡淡地说道。 三先生愤愤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溅起一滩水渍。“早知道,在京都就该杀了那小子。反正李浩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 弈百手轻笑一声,唯一剩下的左手,摇着纸扇。 “那可不一定。二十年前,北凉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云十八骑,去了半数之人。我想李浩渺要杀的是这些人。” 说着,弈百手的目光落在项延身上。 燕云十八骑的半数之人都在楚王府中,其余的人也不在南州府。 在这些人中如弈百手一般,不曾知晓二十年前的过往。到底为何招来了李浩渺的仇杀? 弈百手继续说道:“老大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兄弟们不怕死,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能白白死在李浩渺的剑下。” 随即,所有人都看向项延,露出询问的目光。 项延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抬头望向天际的那一座古塔。他没有解释,想起了那一夜的大火,还有姜溪月。 项籍爱慕姜溪月,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姜溪月终究是别人的女人。 “诸位,一切等着主上走出孤天塔。李浩渺若是杀进王府,我会为诸位殿后。”项延平静地说道。 他知道那些过往的隐秘,所以心中无比坦然。 杀人要偿命,只看对方有没有本事将他的命拿走。 此时,一颗头颅从空中落下,引起了府中下人一阵的慌乱。 项延认识对方这正是随他前往北凉府的部将,二十年之后,此人已经成为一方大将,镇守江南城。 今日依旧被李浩渺给杀了。 众人望着这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或许明天,他们的人头也会这样落在地上。 “项籍,出塔受死。” 如昨日一样的剑吟声,传到了孤天塔的深处。 项籍盘坐在塔中,双眼紧闭,真气不断地冲击着最后一道关隘,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最后一道关隘,纹丝不动。 孤天塔的机缘对于破境而言并非全无作用。 一丝证道的机缘,若是能够感悟到,自然可以破境,成为一代宗师。 如李浩渺便是做到了。 机缘放在项籍的眼前,可惜项籍苦苦感悟了许久,依旧不能踏出最后一步。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条路——成为孤天塔的守塔人。 诚然,这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无数修行者都想看一看武道绝颠的风景。 巨大的诱惑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代价正是余生的自由。 成为守塔人之后,自然能够破境。但从此以后,守塔人不能离开孤天塔,此生只能守着这座古老的高塔下,享受无尽的孤寂和世人瞻仰的目光。 江南城的风波不断地传入项籍的耳中。 那些死去的部下,楚王府遭遇的危机...... 但项籍全然不关心这些,他唯一关心的是姜溪月。 自百味楼的那一夜之后,姜溪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没有人能够找到姜溪月的行踪,甚至是秋若若的流萤也再未见过姜溪月的身影。 “溪月,你终究还是知道了吗?”项籍思念着姜溪月,心中不甘。 “为何你爱的不是我?偏偏是那个虞山河?他有什么好的,他如何比得上我?” “我还活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你成为了尊贵的楚王妃。可他虞山河呢,他能给你什么,你跟着她一辈子都躲在黑暗中,无权无势。” “溪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项籍想不明白,他一生的执念姜溪月为何要离开他? 王权富贵,荣耀加身,人间再也没有比姜溪月更尊贵的女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一定是那个孽种,溪月还念着那个孽种。只要将那个孽种杀了,世上再也没有虞山河的血脉,到那时,溪月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她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忽然,项籍的真气开始四处乱窜,轰击在四周的墙壁上。 心绪乱,真气乱。 因为姜溪月,项籍的心乱了。他心中再度有了执念,他要找回姜溪月。 项籍平白朝着自己轰出一掌,将胸口中的血轰出。 “守塔人,我答应了。” 项籍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孤天塔内。 下一刻,无数道锁链从黑暗中飞出,如枝蔓缠绕在项籍的四肢。 守塔人的声音响起。 “固守心神,不要反抗。” 项籍顿时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那些大道感悟顺着锁链灌输到项籍的意识之中。 天地苍茫,万物生机,或是冲上云霄,又是跌落凡尘。 上可九霄摘星,下可渊冥擒龙,东游仙岛论道,西入佛寺辨经。 修行如逆旅,众生皆是客,一朝若得道,天地为之亲。 一幕幕景象在项籍的眼前闪过,这都是千年前的先辈留下的大道感悟。他们已入宗师,境界高深,自然不是项籍能够领悟。 若是领悟了,便如李浩渺那般一朝得道,踏入宗师。 可项籍领悟不了,因此,这些大道感悟强行进入项籍的心中,用这些数不尽的感悟,为项籍破开最后一道关隘。 这是借他人之力,借助孤天塔的意志破境。 假手于人的代价就是代价。 顷刻间,项籍的气息不断上涨,浑身的真气如烈火烹油般沸腾起来。 入塔之时,他是开碑九品的强者。 成为宗师,是一线之遥。 这一线也是无数强者难以跨越的鸿沟。 随着项籍的气息攀升,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最后一道关隘开始碎裂。 这种感觉让他欣喜,而他没有觉察到的是,从孤天塔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逐渐变得透明,最终谁也看不见这些锁链。 嗡! 嗡! 嗡! 锁链一次又一次地震颤着。 项籍的体内发出一次又一次的轰鸣,像似山崩地裂的震响。 守塔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孤天塔助你破境,你之余生镇守此塔。” 话音刚落,项籍脑袋一空,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又发生了什么。 项籍隐隐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以汝之魂,献祭于塔。” “人在塔在,生死同命!” 煞时,项籍感觉到自身的气息变得如这座孤天塔一样神秘古老,冥冥之中有一股气运联系着他与古塔。 紧接着,他便是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朝着自身涌来。 “十品宗师的力量。这便是宗师境界吗?” 项籍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崩碎山岳,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力量。 项籍一步踏出孤天塔,眼前是他许久未见的山河。 守塔人坐在孤天塔前,喝着酒。“如今,你已经是守塔人了。按孤天塔的规矩,你有三年的时间了却人间之事,余生便是要镇守此塔。” “三年么?”项籍站在山巅,看向那一座江南城。“三年倒也足够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证道一战 项籍感受着身体内源源不绝的力量,他渴望一战,体验十品宗师才能掌握的力量。 “现在我可以走了?”项籍问道。 守塔人说道:“若是有事,我会找你。” 项籍一步踏出,便是化作了一道长虹,朝着江南城疾驰而去。 万里白云,长风破空,项籍眼底尽是壮丽的山河,地上的人影几乎看不见。 这一刻,项籍心中生出一种感觉——我便是这天地之主,芸芸众生都要跪伏在我的脚下! 此时,正在百味楼喝酒的李浩渺心生感应,朝着天际望去。只是一眼就看见了空中的项籍。 李浩渺微微一笑,喝完杯中酒,提剑而出。 果然如小鱼儿所料,项籍破境,成为了守塔人。既然如此,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眨眼之间,李浩渺出现在项籍的眼前。 两人曾是旧识,二十年后相见,已是仇敌。 李浩渺仗剑而立,衣袍猎猎,随风而动。他向来自在随行,放荡不羁,他的剑道更是如此。他是剑修中的浪荡子,也是浪荡子中的剑修。 项籍不同,即便是高空狂风之中,他的身影如山岳难以撼动,衣袍自然垂落,有一股力量隔绝了空中的气流。 久居王位二十载,项籍养成了一股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 而今破境,项籍更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良久之后,项籍开口说道:“虞山河死了,那个孽种也死了。李浩渺,你还在坚持什么?不如成为归顺本王,为本王效力。” 李浩渺露出怪异的神情,更是奇怪地看着项籍。 项籍继续说道:“成王败寇。虞山河死了这么多年,北斗营分崩离析,你已破境宗师,何必拘泥于过往的恩怨?” 李浩渺双手抱胸,眼中充满轻蔑。“奸诈的小人,你如何能够和我大哥相提并论?” “项籍,你可曾记得我大哥救了你多少次?沧州剿匪,常山府流寇,燕云府之危......若是大哥救你,你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而你,设计坑杀,将大哥和北斗营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禽兽不如。” 项籍神色平静,仿佛李浩渺所说都与他无关。 面对李浩渺的质问,项籍沉默了片刻,旋即猖狂地大笑起来。 “李浩渺,你还是这么天真。自古,胜者为王,活着才有无数的可能。虞山河......他已经死了。死在本王的刀下,死在二十年前。” “本王项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兵马听我号令,以我为尊。虞山河,他凭什么能够与本王相比较?” “他不过是皇室的走狗而已。” “你错了!”李浩渺冷声说道,“我大哥镇守北境,平定十万大山之乱,护一方安宁。此乃英雄。你怎么配与之相比较?!” 项籍更是得意地笑着。“英雄,不过是皇室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一道圣旨就能让虞山河入京,是他忠于的皇室,让他死在京都。” 项籍抬手一招,一道长枪从天际飞来,嗖的一声,出现在项籍的手中。 “今日破境,斩尔证道。” “凭你,就来试试!”李浩渺真气涌动,自在剑出鞘,自在胜境如画卷般铺陈开来,天地间的景象为之一变,山水画鸟兽,万里风云日与月,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不一样的景色。 项籍身后虚影浮现,一尊身披漆黑铠甲的虚影,手中握着长枪,头戴威虎头盔,看不清面容,一身万夫莫敌的气势震慑天地,将风云凝滞在空中。 “战!” 一声怒吼,仿佛有千军万马齐齐发出战吼声。 风起云涌,在两人的头顶上无数乌云齐聚,厚重的云层之中闪烁着漆黑的雷光,一声声雷鸣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响彻整个南州。 遮天蔽日的云层将整个人间都变成了漆黑一片。 昏暗如夜幕降临之时的刹那,世间的一切都即将被黑暗吞噬。 此时,江南城的百姓也发现了高空中的异样,两道人影的气息何其浩瀚磅礴。 御空而行,那是宗师强者的相争。 其中一人是李浩渺。 另一人是谁? 楚王府的众人也看向高空,红衫女激动地说道:“那是主上。” “主上出塔了?” “我看主上的气息已然破开了最后一道关隘。” “宗师强者,一定是宗师强者。” 项籍的出现让楚王府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几日来的惶惶不安终于如乌云散去。 风雨欲来,将落未落之际,云歇雨收。 项景昊同样望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那道比山岳还要巍峨的身影是楚王府众人的定心丸,只要有项籍在,便是没人能够威胁到楚王府。 “父王,这才是我的父王!” 白玉眼中充满崇敬和向往。若是我,什么时候能够御空而行,证道宗师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高空中的震响吸引。 景象变化,李浩渺的剑气随他的心意而动,化作一道长风轰击在项籍的身上。 嗡! 长枪破空而出,战神虚影踏空而行,闪烁着漆黑的光芒,如一个个黑洞,将剑气搅乱。 宗师强者,得到天地大道的认可。 一举一动皆有大道真意。 一次次对撞让天地变色,汇聚的风云不断下沉,仿佛整片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如擎天柱一般的长枪虚影直刺而出,如长虹疾驰,在层层黑云中戳出一个长达万里的窟窿,将遮天蔽日的云层一分为二。 顷刻间,万道霞光落下,重新照亮整个江南城。 云开见赤阳! 万里长枪虚影贯穿李浩渺的残影。 项籍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才踏入宗师境,对于宗师所掌控的力量不如李浩渺纯熟。 而他有自信的一战的缘由不过是孤天塔的存在。 在孤天塔百里之内,项籍随时可以动用孤天塔的力量。这是守塔人的优势。 神秘的孤天塔像是一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清泉,至于能够使出孤天塔的几分力量,全然看守塔人的能力。 两人的战场不是谁人都能够看清。 天上震响连连,每一声震响之后都会荡开一片云层,恐怖的光芒交织,如画的自在胜境倒悬在天空,如人间的山河浮现在了空中。 在胜境之中,一道巨大的战神虚影持剑而立,四处杀伐,将胜境中的山岳摧毁,将大川斩断。他便是战神,要毁灭一切,摧毁一切,从而走出这一幕胜境画卷。 吼! 项籍每踏出一步,脚下皆有熊熊火焰燃起,那一杆长枪如入无人之境,将李浩渺的自在胜境倾覆。 “剑道宗师,不过如此!”项籍猖狂道。 他手中的长枪,已经快要自在胜境中的一切给斩灭,破开李浩渺的武道异象,便能够直取李浩渺的性命。 随着李浩渺的剑气不断消散,项籍越战越勇,身后的战神虚影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呼! 呼! 长枪呼啸,拨云见日,凶猛的攻伐不断威胁到李浩渺。 自在剑在李浩渺手中舞动,身影飘忽灵动,似蜻蜓点水,又如苍鹰搏兔。 《逍遥步》,李浩渺的身法绝学。 年轻时,李浩渺凭借着《逍遥步》独步天下,在配合上李浩渺的剑法,天下剑修少有人能与之一战。 剑光肆虐,化作风暴,一剑可杀百人,可断山岳,可斩大江,可开天,可辟地。 两人的交战自然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宗师一战,可是少有。 若是能够从中观摩一二,感悟大道,这便是天大的运气。 此刻,虞知正在江南城外的山峰上。 叶清欢等人也在此处。 苍火凝望着空中的两道身影,他对于武道的追求绝不比任何人小。 可就算苍火如何天才,也困在了开碑九品,如那些历来的大修行者一样,破不开最后一道关隘。 或许此生都会困于此。 虞知在一旁打趣道:“前辈,你是不是羡慕了?” 苍火冷哼一声,却没有收回目光,说道:“谁不想成为一代宗师。说不羡慕是假的。等老夫完成赤火符箓,同样也能够证道宗师。” 赤火符箓之玄妙,绝对可以得到天地大道的认可。 只不过,苍火是否真的能够完成赤火符箓? 虞知笑了笑,说道:“前辈觉得此战,他们谁会赢?” 苍火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李浩渺成为剑道宗师许久,那项籍虽然气势如虹,但恐怕还不是李浩渺的对手。此战,李浩渺必胜。” 虞知却是摇摇头,反驳道:“前辈错了。我觉得我叔赢不了项籍。项籍破境,这证道一战,他不会输。又有孤天塔倚靠,想输很难。” “嗯?你难道希望李浩渺败给项籍?” “自然不是。可事实就是事实。” “小子,打个赌如何?”苍火灵机一动说道。 虞知疑惑道:“打赌?赌什么?” 苍火笑了笑。“老夫也不占你便宜,就赌一赌此战输赢。老夫赌项籍胜。若是老夫赢了,你将碧落青炎归还给老夫。” 虞知警惕地看着苍火,神色犹豫。 实则,虞知心底狂笑,他为难道:“可要是前辈输了呢?罢了,还是不赌了,我的眼光差前辈一大截。和前辈赌肯定输。” 苍火一听,心中却是急了。 “小子,今日必须要赌。” “那要是前辈输了......”虞知小心翼翼地问道。 苍火双手一挥,脸上一副不会输的样子。“若是老夫输了,就将《控火诀》剩下的攻法都传给你。” 虞知不屑道:“前辈,现在碧落青炎可听我的话了,还需要什么控火诀?” “那你说你要什么?只要老夫有...”苍火就怕虞知不答应,就怕自己错过这个夺回碧落青炎的好机会。 虞知“冥思苦想”之后,方才说道:“我也看不上前辈什么东西,若是前辈输了,今后五年之内,跟我身旁,听我命令。前辈觉得如何?”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六章 南州府里秋雨来 无花看着虞知和苍火,神情微妙,白皙的小脸蛋上多了几分愁容。 他对着叶清欢说道:“虞兄是不是又在骗人?” 叶清欢认真地想了想,露出虞知相似的笑容。“你不懂,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无花思量着,嘴里念道:“阿弥陀佛!” 虞兄人虽好,可老施主万万不可听信虞兄的话啊! 无花入世数月,到底涨了几分见识,一眼就看出虞知打着鬼主意。 另一边,苍火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苍山封山三年,跟着这小子三年五年也不是事,如今赤火符箓还要靠这小子出力。再说了,李浩渺能输? 苍火不信李浩渺会输给项籍。 赢了,带走碧落青炎。 输了,也不亏。 这笔账被苍火算的明明白白。 可苍火正满口答应之时,空中的项籍从自在胜境中杀出,直逼李浩渺。 自在胜境一破,战神虚影的攻势又强了几倍。 一道道剑光支离破碎,李浩渺仓皇逃窜。 “李浩渺,臣服或者死!” 声音传遍了整个江南城,朝着遥远的天际传开。 “楚王胜了李浩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事实摆在眼前。李浩渺的自在胜境都被破了。显然是楚王赢了。” “想不到名震一时的李浩渺竟会败在楚王手中。” 明眼人都能够看清如今战场的形势。 项籍拖着那一尊战神虚影步步紧逼,李浩渺失去了自在胜境的优势,逐渐落入了下风。 楚王府中众人心中的大石头消失地无影无踪。 红衫女眸中异彩连连。主上,这才是我的主上! 她爱慕着项籍,这份情意谁都知晓,可也没人道破。毕竟,一直以来这都是红衫女的一厢情愿。 最开心的莫过于三先生。 这位一直藏着秘密的三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和燕云十八骑的其他人相比,三先生更担心虞知成长,更害怕李浩渺的报复。 现在终于有人能够压制李浩渺。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再担心生死。 虞山河,你死了。你儿子也死了。李浩渺也不再是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为你报仇? 项籍占据上风,让憋屈了数日的楚王府众人为之一震。 空中,李浩渺挥出几道剑气之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项籍,你多行不义,会有报应的!” 不甘的声音在云层中回荡。 说完这句话,李浩渺便是化作一道长虹,急速地消失在云海中。 最后的不甘遁逃也落下了这场战斗的帷幕。 李浩渺落败了! 风流自在的剑道宗师败在了大楚楚王的手中。 从此,人间又多了一位十品宗师。 项籍收敛气息,手中长枪指天,云海铺路,金光为甲,无尽威势尽显,一身豪情气概睥睨天下。 此刻,他便是天地间的王,而将来他会是整个人间的主人。 “南州百姓恭迎楚王归来。” “恭贺楚王证道宗师。” 直冲云霄的声音从江南城的四面八方传来。 楚王破境无疑更加奠定了楚王府在南州府的显赫地位。 今后,风云再起。京都再无调遣南州的话语。 ...... ...... 几日后,江南城中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楚王项籍证道宗师彻底奠定了楚王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整个南州都开始传言——楚王项籍要与楚皇划江而治,独占南州。 大楚京都中同样议论纷纷。 楚王项籍破境,成为十品宗师,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十品宗师对于大楚的意味不同寻常。 若是在世的宗师想要沾染世俗的权力,割据一方并非不可能。 面对宗师强者,就算楚皇也要忍让三分。 如今这位新的宗师强者更是朝中的王爷,身份地位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楚王项籍有谋反之心吗? 自然是有的。 多年来,楚王盘踞南州府,收买南州官员,暗中经营。要是没有别样的心思,谁也不信。 可当初,楚皇萧元德就拿项籍没办法,如今项籍已经是十品宗师,萧元德更是束手无策。 朝中大臣只能期盼着项籍成为宗师之后,心境豁达,不再贪慕世俗的权力。 风声鹤唳,无数人都在估摸着天下的形势,都在筹谋着将来。 皇宫御书房中,萧元德手执黑子,与秋劲风对弈。 自项籍破境出塔的消息传到京都之后,萧元德已经几日不理朝政,连早朝都不曾去过。 这几日,秋劲风也日日进宫陪着萧元德......下棋。 两人只是下棋而已。 一局终了。 萧元德放下棋子,眉间慢慢凝聚起愁绪。 秋劲风瞧了一眼,心中明白萧元德的心事。 如今的天下太不安宁了。 夜鬼潜伏,项籍威胁,无一不是能够倾覆大楚江山的存在。 平静安宁了二十年的世道已经乱了。 过了片刻,萧元德开口说道:“项籍破境。他若是有异心,恐怕很快就会有所动作。恐怕整个南州都会被他掌握在手中。” 秋劲风没有说话。 谁也没想到项籍会这么快破境。 萧元德的谋划是趁着项籍不在,一步步剪除他的党羽,收回兵权。 虞知南下已初见成效。 范文正和太子萧景尧刚下南州,项籍就从孤天塔中走出。 说来也巧,有了项籍坐镇,范文正和萧景尧处处掣肘,定然难有所为。 “若是项籍心怀鬼胎,太子和范卿也会有危险。老太傅,朕该如何是好?”萧元德愁容满面。 秋劲风也思量了许久,迟迟不能想出一番计谋。可他也想通了一件事。 “陛下,武道绝巅的宗师之境已然不是皇权可以抗衡。就连李浩渺也败在了项籍的手中。以项籍自大猖狂的心性,必然会将南州收入囊中。到时候,率军进军京都。” “为今之计,唯有先发制人。让项籍孤掌难鸣,大楚还有希望。” 萧元德朝着御书房外的天际望去,叹息道:“先发制人何其不易。连李浩渺都败了,该拿项籍如何是好?” 秋劲风淡然说道:“败了不是死了。陛下以为李浩渺真的会败给项籍?” “难道不是?”萧元德诧异道。 忽而,萧元德眸中泛着点点精光,眉间的愁绪也少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李浩渺是故意落败?” 秋劲风比萧元德更了解李浩渺,说道:“虽然老臣不修武道,但老臣以为闻道有先后,项籍后来居上并非不可能。可李浩渺年少成名,手中自在,横压年轻一辈。若是苍别离、聂枫之流胜他都不足为奇,项籍如今的胜利是否晚了些?” 简单说就是,你项籍早干嘛去了? 在李浩渺没破境之前,你也不是打不过。怎么到了宗师,你就打得过了? 萧元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开始拨弄着棋子。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老太傅,慧眼如炬。现在这么一想,李浩渺还真有可能故意输给项籍。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秋劲风沉吟道:“老臣曾与李浩渺有过数面之缘,所以才能推测一二。能够让李浩渺故意落败的原因唯有一个。” 萧元德迎着秋劲风的目光,一道灵光乍现。 “老太傅的意思是——虞知?” “陛下圣明。”秋劲风捋了捋胡子,露出一抹苦笑。这样的把戏,李浩渺做不出来,定是虞知在背后指使。 这几日,秋劲风不在意李浩渺与项籍的一战,一直关注着秋若若的动静。 秋劲风继续说道:“老臣那孙女随着范文正南下,自虞知的死讯传来后,出奇地平静。老臣疑惑。那丫头性子恬静,但遇见虞知的事,脾气绝不会平淡。” “所以老臣猜测,虞知可能还未死。” 萧元德沉默着,思考着这几日的种种。从南州府到京都朝堂上,发生了许多。这些许多的事却都因为百味楼前的那场风波而起。 片刻之后,萧元德大笑几声。笑声从御书房传出,让宫里的太监们都疑惑到底何事让殿下心情如此之好。 “虞知未死,虞知未死。这小子的命可比他爹硬多了!” 萧元德心中仿佛已经确定了虞知还活着。 秋劲风也笑着,只要虞知这把刀还未断,萧元德便是多了一个助力。 “陛下,虞知未死,李浩渺落败。他也正是告诉陛下,如今该是陛下出手了。” 萧元德微微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他悠悠一叹,“这小子的心思也比他老爹难以琢磨。若是他有心掌权......” 秋劲风急忙说道:“陛下多虑了。依老臣看,虞知无心权位。他那性情像他娘亲多些。” 不久之后,一道道圣旨从京都送往南州府。 这正是虞知想让萧元德所做的事。 ...... 随着圣旨入南州。 南州府里也迎来了第一场秋雨。 天气忽然变冷,让许多人都猝不及防。 虞知几人围着炉子,烧着茶水,望着雨后的山中秋景,好不惬意。 正如秋劲风猜测的那般,李浩渺故意落败给项籍。 这一切也都是虞知的指使。 好在李浩渺对于什么声名丝毫不在乎。 山间小屋,众人齐聚。 虞知、黎晚桐、叶清欢、雷骏、无花、秋若若和余蓝也来了,还有宁欢。 至于苍火,因为赌局输了,所以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生闷气。 秋若若和余蓝当时得知虞知的死讯,一时间难以相信,好在宁欢及时出现告知了一切。 “小鱼哥哥,你说爷爷已经猜到了你还活着?”秋若若问道。 虞知剥了一个橘子,一边吃,一边说道:“你爷爷可是只老狐狸。楚皇都看不清的事情,他倒是能看清。这些事瞒不了他,也不必瞒他。我要的就是他知道。” 秋若若不解道:“这是为何?” “秋爷爷知道了,楚皇就会知道。我在南州辛苦了个把月,剩下的事总要让楚皇出一份力。”虞知坦然说道。 项籍破境出塔,正是虞知的计谋,是李浩渺的逼迫。 项籍迟早都会破境,也唯有接受孤天塔的契约才能成就宗师。 那便随了他的心愿。 说到这里,秋若若已经明白过来,心思玲珑的她怎会不知道虞知的谋划? 用假死和李浩渺的落败,避开直面楚王府的攻势。 项籍的破境加重了楚王府对于大楚的威胁。楚皇不得不及早做出决断。 “你是想让陛下与项籍决裂?”秋若若说道。 虞知没有回答,他起身望着远处烟雨朦胧中的江南城。 眼见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虞知伸手接了一滴。 “秋雨来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七章 山外风雨,山中静 在虞知的谋划下,南州府的风雨更大了些。 一行车队,上百护卫,居中的马车极为庞大,四匹骏马才能拉动。 马车上坐的正是太子萧景尧。 在萧景尧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女子。 不久前,萧景尧和黎初晨仓促大婚,而萧景尧南下,黎初晨也跟了出来。 萧景尧握着黎初晨的手,心疼地说道:“这一路跋涉,辛苦晨儿了。” 黎初晨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她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一路上都是累极了。 听到萧景尧的关切,黎初晨笑着摇摇头,脸上的疲倦都被那一声关切给驱散了,“太子哥哥,晨儿不辛苦。晨儿只想这样陪着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去哪儿,晨儿便去哪儿。” 萧景尧望着黎初晨,笑了笑,而后又将目光投向那一堆奏折中。 佳人相伴,而萧景尧的心思只在那一堆奏折和梅园还未开的梅花上。 婉儿...我会为你报仇! 萧景尧变了,失去了以往的宽厚,开始隐藏自己的内心,他知道他一定要登上皇宫里的至高之位,为了死在光秃秃的梅花树下的婉儿,他再无退路。 南下第一城是苏城。 太子驾临,刚上任不久的张忠民和苏冀领着苏城郡的一众官员在为苏城外迎接。 “苏城郡郡守张忠民携苏城郡百姓恭迎太子、太子妃。” 无数人跪迎在车驾前。 萧景尧和黎初晨走出马车,望着苏城郡的官员百姓。 “诸位请起身。”萧景尧说道。 黎初晨站在太子身侧,望着跪倒在前的众人,心中的得意油然而生。她爱慕这些权力地位,更想要成为世上最最尊贵的女人。 如今,她实现了第一步。 只要萧景尧登基称帝,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萧景尧入城,在苏城中住了下来。 前有督查御史虞知巡狩,后有太子萧景尧亲临,众人皆是胆战心惊。 南州府上下已经有了楚王项籍反叛的传言。 百姓或许不知,但张忠民等人多少能够猜测一些。 现在情况未明的时刻,太子萧景尧来了南州府。若是楚王真要反叛,萧景尧第一个死在南州府。 与此同时,范文正孤身来到了江南城中。 他站在范氏的府门前,心中都是二十年前的时光。那年,他离开之时仅是十几岁的少年。 “范氏家主是谁?”范文正问道。 范府门前的护卫自然不会搭理对方。 只听范文正继续说道:“范武安还活着吗?” 范氏在范文正这一辈,人丁不兴,仅是范文正和范武安兄弟两人。 范文正为兄,范武安为弟。 范文正入京都为官,范武安则是成为了范氏的家主。 光阴荏苒,范氏已然不再是他们年少时候的模样。 听到有人直呼范武安的大名,两个护卫立刻上前,说道:“你是何人,敢在范氏门前放肆?” 范文正思念着范氏府中的一草一木,说道:“让范武安出来见我。” “呵,哪里来的老头,范氏老太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护卫说道。 范文正不管两人,径直朝着府中走去。 护卫自然不让,挡在范文正的身前。不让他进入。 范文正仅是一个眼神,便是将两人吓退。范文正曾掌大理寺十余年,不曾亲手杀人,但身上那一股威严的气势,就是大狱中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见了,都要胆寒三分。 此时,府内走出一人。“府门前喧哗,成何体统?” 来人正是范氏家主——范远。 范远看向眼前这个白发老者,便是觉得熟悉。这面容与他爹颇为相似。 范文正开口说道:“范远,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爹呢,还活着吗?” 顿时,范远一脸惊恐,仿佛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大...大伯。”范远回想起年少时的情景。 他与范文正唯有见过寥寥数次,但范文正严厉的面容已然刻在了他的心里。 范远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因为早在二十年前,他爹便是告诉他,范文正已经死了。 如今祖宗祠堂内,还立着范文正的灵位。 范远定了定心神,立刻说道:“大伯,您还活着....” 范文正瞪了一眼范远,说道:“废话,不让站在你面前的是鬼不成?” 这声音,这口气......范远知道眼前之人必然就是范文正无疑了。 “你爹呢,他习武,应该比我命长。”范文正说道。 范远随即领着范文正进府。 范文正归来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整个江南城。 二十年前,范文正的大名在大楚官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仅是因为他身居大理寺寺卿的高位,也是因为范文正的铁面无私和严酷手段。 入了大理寺大狱的犯人从未能够出来。 更重要的是,范文正执掌大理寺期间,没有一桩冤假错案。 在那时,范文正便是悬在大楚官场上的一把刀,不惧强权,只认律法,深得先帝的信任。 在先帝驾崩,新皇继位之后,范文正便是失踪了。 传言,他死在了京都的那一个血色的黑夜。 就连范氏也为他立了灵位。 二十年后,范文正归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南州风云诡谲,暗流汹涌,范文正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 ...... 山间小筑,秋景秀美。 近半月的时间,虞知过得很悠闲。 修行或是赏景,和黎晚桐逗趣。 这便是他最最向往的生活。 入山之后,世上的一切纷争好似都与他无关了。 《小人图》已经修行到了第十六条经脉,也就是左腿上的经脉。 在绯樱将其救活之后,又有蕴灵花的滋养,虞知的肉身更胜以往。 双臂充满了力量,不亚于那些炼体的修行者。 自领悟破晓剑意之后,虞知唯有一招剑法,便是破晓。 除了将一剑唤风雪和一剑引惊雷融合之后的风雷怒,虞知再无其他剑法招式。 这是虞知修行路上的不足。 现在的不足会在生死关头给予虞知致命一击。 虞知不像是叶清欢那般从开始修行,便开始练剑,日日练剑,一招一式浑然天成。 因此,他更要加倍努力。 微微泛黄的秋叶一片又一片地落下。 虞知持着一柄木剑,一剑又一剑地刺出。 剑招不拘一格,随心而动。 无招无式,他便是置身于这片飞扬的落叶之中。 秋风轻拂,林叶间沙沙作响,虞知也如那一片片泛黄的秋叶,他不是外人,他便是万千落叶中的一人。 无边落木萧萧下。 秋风之萧瑟,秋意之悲凉,最是能够让人心境改变。 虞知眼中平静,坚定如过往。他的剑不同于他人,或许是天赋使然,极少修剑的他融合了李浩渺的剑招,感悟了破晓剑意,真正地踏上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 半日过去...虞知从未练剑如此之久。平日,总是一炷香的时间便是草草了事。 今日不同,秋风秋雨秋景皆是不同。 平心静气之后,虞知隐隐感觉自己的剑又强了几分。 仅仅是感觉而已。 “虞知。”黎晚桐喊道。 黄昏日落,在令人微醺的余晖中,她站在一片片泛黄的秋叶之后,身影窈窕,略施粉黛,秋风轻拂,扬起一些发丝,如从画中走来。 虞知收剑,牵起黎晚桐的手。 此间山中也唯有他们两人。 秋若若、余蓝和苍火去了江南城。本来秋若若便是陪着范文正来到南州府,自然还有未完之事。 苍火则是为了保护秋若若和余蓝。当然,这老头还在生闷气,哄不好的那种。 雷骏去了武沁湖,拿着虞知从范立仁手中得来的信物。只因李浩渺告诉虞知,武沁湖的传承或许和断刀门有关。 虞知便是将信物给了雷骏。 无花继续在南州府救苦救难。他出世,本就是为了普度众生。 至于叶清欢和宁欢...两人带着金叶子在南州府的街巷中山野中寻觅那些北斗营的故人。 平平无奇的小山中,只剩下虞知和黎晚桐。 这一次,黎晚桐差点和虞知阴阳相隔,便是不愿再离开虞知。 “桐儿,你这手艺属实不太好。”虞知看着桌上乌黑的饭菜,闻见了一股焦味。 黎晚桐红着脸,说道:“以往都是别人煮饭,我这......” 黎晚桐已经做了几日饭菜,皆是以失败告终。 虞知安慰地摸了摸黎晚桐的头,说道:“好在你寻了一个能干的相公。” 虞知重新在厨房里鼓捣了一阵,几盘小菜便是好了。 黎晚桐有些崇拜地看着虞知,在她眼中虞知是极好极好的。 “怎么样?跟着我,你就享福吧。”虞知得意地说道。 “怎么办,虞知我都舍不得离开了你。”黎晚桐说道。 虞知一愣,旋即握住了黎晚桐的手。“傻丫头,你我可是父母定下的婚事,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呢?” 黎晚桐恬静地笑了笑。“娘亲生了我和初晨两人,婚事理当有她一份,或者难道你还想齐人之福?” 虞知心虚着,齐人之福四个字让他想起了苏沐慈。 随即,虞知正色道:“桐儿,有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黎晚桐好奇地看着虞知,等着虞知继续开口。 虞知咬了咬牙,说道:“在苏城......” 话音未落,便听黎晚桐说道:“是那位苏姑娘吗?” 虞知怔怔地看着黎晚桐,神情愕然。 桐儿,如何知道?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八章 秋风渐浓醉佳人 在苏城时,黎晚桐在小院中见过苏沐慈。 虽说当时是绯樱掌控身躯,但黎晚桐也能够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 不用虞知多说,黎晚桐微微一笑,说道:“你醒之后,绯樱姐姐和我说过,你身上其他姑娘的气味。” 这狗鼻子......虞知心中骂道。 “我一直在等着你和我说起此事。” 黎晚桐冷着脸,显然是生气了。 虞知心中慌乱道:“桐儿...是我对不起你。” 黎晚桐瞥了虞知一眼,脸色极冷。“既然知道对不起我,你该如何做?” 虞知不知道,他也在想着赎罪的办法。可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甚至想着写书信一封去往神隐阁,将李浩渺这些年在南州府的风流韵事和颜暮烟说一说。 到时候再看李浩渺如何应对,他便是可以照猫画虎,有样学样。 叔,我只能对不起你了。你和我,总要“活”一个吧。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若非姐姐告诉我,你还要瞒着我不是?”黎晚桐冷声呵斥道。 虞知不敢说,更不知道该如何说。 沉默的气氛比夜间的风更冷。 天色渐渐暗淡,只能看见远方天际群山在余晖下连绵的影子。 篝火的火光映在黎晚桐的侧脸,也映在虞知的脸上。 咔! 火堆中的木柴发出断裂的声响,终于破开了寂静的夜幕。 黎晚桐偷偷瞥了虞知一眼,心中偷笑着。 此时,虞知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求着黎晚桐原谅。可孩子毕竟是孩子,那些道歉的话也少了一些词汇。 噗嗤。 黎晚桐笑出了声。 虞知看着黎晚桐不明所以。 这一刻仿佛是秋风带走了黎晚桐的冷漠。 黎晚桐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虞知说道:“好了,不逗你了。” 这是何意,是不是在诈我?......虞知很谨慎,此刻决计不能再犯错了。 黎晚桐刮了一下虞知的鼻子,笑颜如花,温暖的火光让这朵花儿开得更加娇艳。 虞知愣愣地看着黎晚桐,这是此生遇见的最大的难题。 “呆子。”黎晚桐娇声骂道。 这一声呆子方才让虞知回过神来。 “桐儿,你不怪我吗?”虞知紧张地问道。 黎晚桐双手捧着虞知的脸颊,眸中尽是柔情,哪有一丝责怪的意味。 “我自然是怪你。” 虞知心头一紧,继而便是又听到黎晚桐开口道:“起初,我也怨你,恼你。可是,心里细想,我家夫君这般优秀,定是会招蜂引蝶不少。我再怨你恼你,又能如何?” 黎晚桐的话反而让虞知更加愧疚。 “桐儿...” “你先听我说。”黎晚桐打断道,“我不怪你与苏姑娘。只是我不想你觉得此生我便是跟定你了,而让你觉得有恃无恐。更不想因为怜悯和愧疚,让你定要娶我。” “男子娶妻纳妾,享齐人之福。古来有之,可谁家女子愿意与人同享夫君?我亦是不愿。” “虞知,我愿意嫁给你,与你共度余生,我也希望,你娶我,是因为爱我,喜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怪你。反正,我这辈子定是要嫁给你。你若是负我......” 黎晚桐想了许久才说出今日的话。 虞知也决计没有想到黎晚桐会是这样的想法。 “桐儿,我绝不会负你!” 黎晚桐满意地笑着,踮起脚尖轻轻吻上虞知的嘴唇。 这几日,暧昧渐多,却也未曾有过更进一步的探索。 黎晚桐握住虞知的双手,将其引向自己柔软的腰肢,接着她便是轻声,又极具诱惑地说道:“虞知,要我。” 虞知气息变得粗犷,腹中的气血微微沸腾。 可他依旧理智地说道:“桐儿,此处......” 临时的茅草屋算不上精致,勉强能够在住人而已。 “就在此处。”黎晚桐倔强道。 苏姑娘抢了先,若是再被人抢了先,我可是越排越后面了。 虞知可不知道黎晚桐是这般想法。 虞知一把抱起黎晚桐,朝着茅草屋中走去。 屋外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平添了几分冷意。 风穿林,雨打叶,且听娇娘似哭非笑。 云无言,月无眠,偷瞧巫山百般风景。 ...... ...... 苏城中,秋雨淅淅沥沥,吵醒了桌案上的萧景尧。 已是深夜,萧景尧依旧在书房中看着奏折,看着看着便是睡了过去。 “婉儿,几更了?”萧景尧揉了揉眉头,下意识地喊道。 迟迟未等来回应的萧景尧忽然清醒过来,眼中多了几分惆怅。 以往的深夜,婉儿都会陪在萧景尧身旁,红袖添香。 而今佳人不再许久,萧景尧却还未适应。 严子牧走进书房回禀道:“殿下,已经夜半三更。明日还要去苏城府衙。还请早些歇息。” 萧景尧没有回应,他望着窗外的秋雨,便是觉得那些雨声有些吵闹。 “婉儿...”萧景尧轻声默念着,就连严子牧也没有听清。 随即,萧景尧收起眼中的思念。 “太子妃呢?”萧景尧问道。 严子牧说道:“太子妃一直在等太子,一炷香前怕是等累了,刚睡下不久。” 萧景尧点点头,吩咐道:“让人拿些被褥,今夜本宫睡在此处。” “这......”严子牧闻言,为难道,“殿下,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萧景尧反问道。 严子牧赶忙跪下,在离京之前,皇后曾召见过严子牧,暗中给了严子牧一道密旨。 自打,萧景尧和黎初晨成婚之后,萧景尧虽是待黎初晨极好,却从未碰过黎初晨。相敬如宾,没有任何逾矩的举止。 可夫妻之间亲密又如何是逾矩呢? “殿下,您和太子妃从未同寝。只怕外人非议。”严子牧说道。 萧景尧看了一眼严子牧,他一直都是宽厚之人,就算东宫的下人犯了错,也不会过多苛责。 而今日萧景尧心中多了许多怒气。 “非议,本宫还怕那些人非议?谁敢嚼舌根,本宫杀了他们。此乃本宫家事,何须旁人多嘴。现在就连你也要管教本宫了吗?” “末将不敢!”严子牧从未见过萧景尧如此。 自婉儿逝去之后,萧景尧像是变了个人,平日无事还好,一旦动怒,便是雷霆骤降。 萧景尧站在严子牧身前,厉声呵斥道:“严子牧,你是东宫的侍卫统领。你的主子是本宫,不是别人。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懂了吗?” “末将...明白!”严子牧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萧景尧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心中的愤怒全部给带走。 他恢复了平日的宽仁,说道:“你下去吧。” 严子牧离开之后,萧景尧又是看向窗外的秋雨,听久了雨声也不觉得吵闹了。 “婉儿,我知道是谁害了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我的母后,我不能对她挥刀。可你死了,你终究是死了。无论我如何保护你,你都要离我而去。” “若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绝不会让你回到梅园。” “你自然不能白死。除了母后,还有其他的凶手。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我要他们失去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跪在你的坟前悔恨。” 萧景尧握着拳头,狠狠地锤在窗沿上。 “我若不是太子,那该有多好。什么狗屁的尊贵,阻隔相爱之人的尊贵身份不过是狗屎罢了。” “婉儿,是我害了你,都怪我,都怪我!” 萧景尧清楚地知道那一夜的梅园发生了什么。而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 另一边,黎初晨被屋外的雨声吵醒。 她看了看昏暗的房间,身边依旧是空荡荡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委屈。 “太子哥哥...” 本应该举国欢庆的太子大婚草草地走了个形式,凤冠霞帔,金银玉器皆是戴在身上,独独少了京都百姓的祝贺和朝臣的道喜。 风光吗? 若非圣旨昭告天下,恐怕谁也不知太子大婚,而太子妃正是她——黎初晨。 没有风光的场面,黎初晨忍了。 而在大婚之后,黎初晨一直都是独守空房,从未见过萧景尧半分。 太子冷落太子妃。 此事很快传到了皇后那里。 或是皇后的训斥让萧景尧改变了一些。 平日里,萧景尧对黎初晨多了些关切,也仅仅是关切。 黎初晨下床,披上衣袍,走出了房间。 “太子哥哥。”黎初晨看着书房中的被褥,委屈地看着萧景尧。 萧景尧不由得心头一软。 唉,此事和晨儿又有什么关系? 可忽而想到了死在梅花树下的婉儿,萧景尧的心又硬了几分。 “晨儿,定是窗外的秋雨吵到你了。” 黎初晨摇摇头,说道:“太子哥哥真的不喜欢晨儿吗?” 萧景尧立刻说道:“晨儿怎么会这么想?本宫怎么会不喜欢晨儿?” 黎初晨眼泪婆娑,萧景尧相敬如宾的冷漠让黎初晨受尽了委屈。 “那太子哥哥为何甘愿睡在书房,也不愿与晨儿圆房?” 萧景尧早已经找好了借口,说道:“南州事务繁杂,天下将乱,谁知明日会如何。本宫实在是有心无力。” “晨儿,莫急。本宫知道此次大婚仓促,委屈了晨儿。等回到京都。本宫登基之后,晨儿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那时,本宫再娶一次晨儿,举国庆贺,让晨儿成为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一番话说到了黎初晨的心坎里,也消除了黎初晨的委屈。 黎初晨依偎在萧景尧的怀里,柔声道:“太子哥哥,晨儿只想待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都陪着你。” 殊不知萧景尧所说的一切都会是谎言。 可几日来的冷漠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哄骗? 或许是这场秋雨让佳人沉醉在谎言之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二十九章 裁撤与调令 一夜秋梦情难消,半解罗裳满春情。 黎晚桐脸颊红润,柔软的身子发烫,就算昨夜秋雨的寒意也被驱散了。 虞知轻抚着佳人的肌肤,指尖的触感尤为细腻,佳人如花,如梨花。 “桐儿,怎么样?”虞知问道。 因为是黎晚桐的第一次,虞知很是小心。也好在有苏沐慈这位“良师”,那几日的欢愉让虞知获益匪浅。 黎晚桐娇羞道:“你明知道,还问。这多羞人?” 昨夜的娇吟已经说明了一切。 虞知哈哈一笑,又是在黎晚桐的胸前摸了一把。不如苏沐慈的丰满,却也饱满。 这是虞知的第二个女人。 他心中不去想,却也下意识地将黎晚桐和苏沐慈比较一番。 一个娇羞如花含苞待放,鱼水之欢也都收敛着。 一个热情似火风韵犹存,热情地引导虞知,尽情地将自己展现给虞知。 两种佳人,两般风情。 忽而,黎晚桐问道:“虞知,那苏姑娘呢?” 虞知一愣,这也是一直让虞知苦恼的问题。 苏沐慈,该如何? 始乱终弃,虞知不是这种人。 即便苏沐慈说不在乎名分,但虞知总要安置好苏沐慈。 黎晚桐见虞知不答,将自己靠近了虞知一些,说道:“要不然,你娶了她?” “啊?”虞知震惊,不知所措地看着黎晚桐。 黎晚桐继续说道:“难道你不想对苏姑娘负责?” 黎晚桐的语气中有些不满,那目光仿佛在质问虞知——你是不是薄情的负心郎? 虞知不知该如何回答。 黎晚桐心疼着情郎,说道:“我与苏姑娘一同嫁给你,可好?” “虽说任何女子都不想与他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可苏姑娘已经将清白给了你,你也不能负了人家。男子三妻四妾,我可不许你如此。最多最多唯有苏姑娘了。” 虞知望着黎晚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 ...... 项籍出塔之后便一直都在楚王府中,一方面寻找姜溪月的下落,另一方面则是开始筹谋他的宏图伟业。 证道一战,项籍打败了李浩渺,楚王府上下一片欢腾。 这些年,燕云十八骑几乎都跟在项籍的身边,如何会不知道项籍的心思。 剑指京都,登上皇位是项籍的毕生所愿。 红衫女将南州军中的情况一一整理好,如今只等着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要她去创造。 “主上,你已经成为十品宗师,问鼎天下指日可待。何必执着于一个女子。”红衫女说道。 项籍目视前方,只是淡淡地回应道:“你不懂。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该问鼎巅峰。一路上少不了艰难险阻,若是有人能够一同携手走过荆棘路,登上巅峰之后的风景方才是世间最美。” “如我一人,终是形单影只,何其无趣。” 江山在手,美人在怀。 这便是项籍的夙愿。而他想要的是这个人间,还有姜溪月。 红衫女朝着项籍的背影,缓缓下跪。 “主上,属下愿......” 红衫女话音未落,且听项籍问道:“王妃的下落寻到了吗?” 红衫女眸子一震,将未说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回禀主上,王妃行踪不定,属下已经派人四处寻访,一直不见王妃的踪迹。” 项籍叹了口气,说道:“阿月心思玲珑。以前在北境便是没人知道她的行踪。如今寻不到也正常。阿月多年未曾远游,希望不要遇见危险才好。” 项籍说话时很是温和,也唯有说起姜溪月才会有这样的温和。 红衫女眸中透着杀机,她并不希望姜溪月回到项籍的身边。 楚王妃的身份,本该是我。 姜溪月,若是让我寻到你,绝不会让你活下去。 “你有杀气。”项籍冷不丁地说道。 作为宗师强者,项籍的感知很敏锐。 附近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红衫女浑身一颤,掩饰慌乱,说道:“属下知罪。” 项籍顿了顿,他依仗红衫女,凭着红衫女的智谋,进军京都会容易许多。 此刻,项籍依旧提醒道:“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再有。本王可以没有你,但本王不可以没有阿月。” “属下明白。”红衫女知道这是项籍的警告。 在红衫女整顿南州军务之时,南州各郡的官员也有了变动。 在楚王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南州府各郡之中一些重要官员调往了京都,又或是其他州府的郡城之中。 入京为官本是升迁之喜。 要知道京官的地位远比州府中的官员要高一些,平步青云的机会也就更多。 可偏偏这些官员不敢去,也都不愿意去。 这些人都是项籍麾下,早年间便与楚王府有些联系。 如今,南州疯传楚王要谋反。 此时进京,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升官路。 皇命难违! 几日间,南州府一些郡城已经换了郡守。 等楚王府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范氏府中,秋若若一手握着小册子,一手执笔,书页上写着一个个名字,其中许多名字已经被红色墨迹划去。 在那些名字的下方,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名字。 别看这本小册子不起眼,这可是南州府官员的生死簿。 那些被调任的官员,又或是被裁撤的官员都是由范文正和秋若若拟定,随着圣旨去往南州各郡。 “若若,这几日送出去了好多圣旨,该是够了吧。”余蓝说道。 秋若若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说道:“还不够。项籍定是有谋逆之心,我们所布局皆是各郡的政务。上到一郡郡守,下到府衙小吏。但这些人只能够维持百姓生路。若是要断了项籍的谋逆之心,还需从军中下手。” 范文正在一旁满意地看着秋若若。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观察秋若若,心中不得不赞叹韩鞅的眼光。 这丫头真是不错,比之当年的韩鞅还要聪慧。 范文正越看越喜欢,还曾问秋若若愿不愿意做他的学生。 范文正想要收徒,韩鞅也想要收徒。这师徒两人生出一样的心思。 老师挖学生的墙角,却是第一次见。 对于范文正的收徒,秋若若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拜师?做你徒弟,可有什么好处? 这问题一时间让范文正说不上话来。以往都是人家求着拜自己为师,现在这丫头好像是反过来了。 回过神来,范文正也看向秋若若。“南州军务历来都是楚王把持。近二十年的经营下,南州兵马几乎都是他的人。南总兵马司的指挥使也正是他麾下燕云十八骑之一。” “想要从南州军方入手很难。” 秋若若则是说道:“陛下落下第一刀便是将南州官场的楚王党羽肃清。这是在逼迫楚王。一旦楚王有所反应,这些官员很快也会失去作用。” 范文正点点头,不由得叹道:“乱世往往是武将建功立业的时机。文官少有出路。不过,此事到此,陛下交给我等的任务也完成地差不多了。反倒是项籍出塔,打乱了陛下的计划。恐怕陛下的安排和筹谋都会落空。” 范文正南下是在项籍还未成为宗师强者之前。 当时的裁撤和调令都能够顺利过渡南州各郡,进而一步步铲除项籍的势力。 可如今项籍破境让之前的谋划全然无用。 一旦项籍起兵谋反,整个南州都会是项籍的地盘。 “我们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范文正说道。 宗师强者远超世俗之外,远非世俗皇权所能抗衡。 秋若若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却想做多些事。 “既然如此,范先生,我和蓝蓝便告辞了。南州多风雨,离得远些才好。” 范文正也已经料到。南州一事,以他们的力量和几道圣旨,也只能做到如此。 “回京都?”范文正问道。 秋若若不答,神色平静,让人不知从何猜起。 范文正又是说道:“好吧,看来你我无师徒缘分。老夫送你一程。” 城门前,京都传来的圣旨到了江南城。 很快,圣旨就到了楚王府。 项籍看了一眼圣旨,便是扔在一旁。 “萧元德让本王带兵北上,协助草原狼廷抵御夜鬼。” 红衫女拿起圣旨,看了片刻后,说道:“楚皇是试探主上。想必他已经起了疑心。” 项籍冷笑一声,说道:“自本王到南州府那一年,他就起了疑心。当初,他拿本王毫无办法。现在本王已经是十品宗师。他还能拿本王如何?” 红衫女握着圣旨,示意道:“那这道圣旨该如何是好?” “扔了吧,不需理会。”项籍说道,“这圣旨是在逼本王反。若本王不出兵,萧元德正好寻个借口,撤了本王的兵权。本王若是出兵,恐怕还有后手等着本王。无论哪种选择,结果都是一样。” 项籍继续说道:“萧景尧已经到了苏城。我那个傻外甥恐怕已经坐不住了。等他到南州,便是可以起兵了。” 红衫女狡黠地笑着,她自然知道项籍何意。 这也是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历来举兵造反也是需要师出有名。 而萧景禹便是项籍起兵的“名”。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章 百年一剑出世在即 佳人相伴,秋景作陪。 转眼已过数日,接到圣旨之后的项籍声称重病在身无法北上,故而将圣旨弃之不顾。 谁会相信这样宗师强者重病? 这分明是托词。 纵使是托词,楚皇也不能拿项籍如何。 朝堂上的那些御史,平日里口诛笔伐,现在个个偃旗息鼓,不作声响。 他们或是项籍的党羽,受过项籍的恩惠,又或是畏惧项籍的权势,不敢谏言。 萧元德望着承明殿中乌泱泱的大臣们,心中哀叹。现在的大楚朝堂一个个都畏惧项籍,尤其是项籍成为十品宗师,打败李浩渺之后。 项籍的地位隐隐已经超越了他这个楚皇。 萧元德相信,就算此刻项籍逼自己禅让皇位,朝中也会有诸多大臣支持。 眼下的这一切在二十年前已经埋下了祸根,如今项籍权势滔天,修为高绝,已然不惧皇权。 承明殿中,久久无言。 萧元德拂了拂衣袖,说道:“既然楚王重病缠身,无法领军北上。那么...镇远侯,你去一趟南州府,执掌虎啸军的三十万军权,领军北上。” 镇远侯方南虎从朝臣中走出,沉声道:“臣方南虎领命!” 众人皆是看向方南虎,佩服方南虎的胆量。 现在的南州府是龙潭虎穴,方南虎便是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 退朝之后,方南虎被带到了御书房中。 “镇远侯,现在的南州府危险重重。项籍胆大包天,已经着手谋逆,进军京都,篡夺皇位。朝中无可用之人,你此行南下,不必去往南州府。” 说着萧元德拿出一道圣旨,继续说道。“凭这道圣旨,执掌沧州府兵权。项籍要想进军京都,沧州府第一战。朕要你将这一战打得漂亮。” 方南虎知晓此行凶险,他依旧沉声说道:“臣领命。” 项籍有所图谋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项籍已是十品宗师,萧元德也不能坐以待毙。 大楚皇室传世千年,不仅仅只有眼下的力量,在这座皇宫中,在大楚那些山河间,还有许多看不见的隐世强者。 方南虎走后,萧元德召见了黎修远和江清。 攘外必先安内。 既然要开战,京都之内的一些官员也就可以除了。 一份名单落在了黎修远的手中。 黎修远明白,萧元德是要他牵头,将这些人处理掉。名单中还有许多是他的门生。 这一场秋雨从南州开始,落到了京都。 一夜之间,诸多府邸空无一人,府门上贴上来封条。 一颗颗头颅落地,刑部的大狱里传出彻夜的惨叫,一具具尸体从刑部抬出,一颗颗人头被白布遮掩,带往京都外的乱葬岗。 ...... 佳人相伴,秋景作陪。 虞知一边修行,一边享受着悠闲的生活。 再过几日,便是江南剑庐百年一剑出世的日子。 再大的风雨也挡不住那一座铸剑山的光辉。 江南城的剑修越来越多,而今虞知和黎晚桐也走出了那一座山。 虞知带着面具,黎晚桐蒙着面纱,两人携手走在江南城中。 虞知已死。 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南州。 而大楚朝堂也发布悬赏令,寻找杀害朝廷官员的凶手——姜溪月。 这样的悬赏令也出现在江南城。 虞知看着城门口的告示上,神情复杂,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黎晚桐紧紧握着虞知的手,说道:“或许她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 虞知叹了口气,显然不愿意谈这些。 铸剑山在江南城外不远,虽然名气极大,是剑修心中的圣地,但少有人去。 在铸剑山之后是连绵的山脉,无法通行。 因此除了剑修求剑之外,便是很少人来。 山下也仅有一些很小的村落,人烟稀少。 铸剑山很高,在山腰处有一处大湖。那些铸剑师便是用湖中的水铸剑。 铸剑山的风景也尤为独特。一年四季总能看见山中有花盛开。 春日的桃花梨花,秋日的菊花桂花......而在山中也不是常有铸剑之声。 若非时常有剑吟声传出,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座空山。 三日之后是百年一剑出世的日子,如虞知一样的剑修很多人都到了江南城。等着三日之后进入铸剑山,寻一柄好剑。 其中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与那百年一剑无缘。 可大多数人更喜欢痴心妄想。 哪怕有个万一呢? 虞知两人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江南城中鱼龙混杂,来自各方的势力都关注着百年一剑。像是虞知和黎晚桐这样装扮的人也不少。 客栈中,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三日后的百年一剑会是如何,还有争夺这一柄百年一剑的剑修们。 虞知也有几分好奇,静静地听着客栈中的高谈阔论。 “听说青云试甲榜第二的白玉已经在江南城里,只为百年一剑而来。” “上一次求剑未果,这一次白玉一定准备充足,这百年一剑定是他的。” “天下剑修可不止白玉一人。你们将青云试甲榜榜首叶清欢放在何处?他不是也在南州府?如此盛世,他又怎会错过?” “也对。叶清欢虽极少出手,极为低调。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百年一剑。偏偏落在今年。北境十万大山的剑修也来了南州。还有一些隐世不出的强者。我听说那剑痴也来了。” “剑痴?那不是百年前上一柄百年一剑出世的时候也来过的那位?他还没死心呢?” “......" 虞知一边听着,一边盘算着。 除了叶清欢、白玉,这两个熟悉的名字,还有以苍万钧为首的十万大山宗门的强者。 虞知没想到的是,苍万钧也来了。 但让虞知在意的是另外一些陌生的名字。 灵州的曹九剑,九剑齐出,谁与争锋。 白鹿城的剑书,一书一剑,读万卷,悟剑道。 西漠州妙音庵的竺清竺兰,姐妹两人双剑合璧,剑压西漠一方。 这些都是年轻成名的剑修强者。 百年一剑的出世也有那些剑道大成的老一辈剑修。 年长百岁如剑痴,从上一次的百年一剑等到现在,已过百年之久。 还有一些李浩渺那一辈的剑修。 这些人都眼巴巴地盯着百年一剑。 忽然,有人开口道:“你们还忘了一人。若是他在,也会是百年一剑的有力争夺者。” 众人齐齐望向那位年轻的公子。 “公子所说是何人?” 只听那人放下酒杯,眸子清亮地看向远处,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虞知。” 随即便有人开口道:“公子所说的那个虞知可是督查御史虞知?” “正是此人。”年轻的公子继续说道,“数月前,虞知在苍山山前斩杀苍水。如此实力,诸位以为如何?” 有人出声道:“苍水是开碑八品的强者。据说那虞知当时还不到开碑。” “的确。虽然这虞知战绩极少,但能杀苍水,想必也是剑道高手。” “再强又如何?虞知已经死了。” 客栈中忽然安静了下来,随即又传出一声声叹息。 其中有些人听闻过虞知在苏城的事迹,不免对虞知的为人有些钦佩。 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 这样的少年死了很多,死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 再过些年,虞知的名字也会被遗忘。 那年轻公子举着酒杯,轻轻一笑,说道:“谁说他死了?你们是见过他的尸首?”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惊。 坐在角落的虞知也看向那年轻公子。 只是一眼,虞知便是认出了对方。 这小屁孩怎么净是找我麻烦? 在幽泉山庄时,虞知见过对方。刚一见面,这唇红齿白的十五六岁少年就对着虞知大放厥词。 幽泉山庄那一场大火之后,虞知再也未见过这人。 没想到竟是在江南城见到了。 年轻公子继续说道:“虞知之死。只是李浩渺的一面之词。或许他躲起来了也说不定。” 有人出声问道:“可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年轻公子笑了笑,说道:“这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之,我觉得虞知不会那么容易死了。” 虞知望着对方,心里还是不清楚对方到底目的何在。 “桐儿,我们走吧。”虞知说道。 他隐隐觉得这年轻公子有些麻烦。 客栈里的风声很快就传到了江南城的各处。但大多数人都只将其当成一句玩笑。 中了孔雀翎之毒,妙手难医。 就算是不死,孔雀翎的剧毒也足以摧毁肉身。 楚王府中,项景昊将杯子怒摔在地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 “虞知,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最喜欢虞知死的是项景昊。只有虞知死了,姜溪月才会回到王府,他才能稳坐楚王世子的位置。 白玉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他并不在意虞知是死是活。 直到今日,虞知在他眼中也还是当初的问道之耻罢了。 而白玉没有意识到的是,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武道,虞知早已经超出白玉太多。 “世子,虞知死或者不死,都影响不了世子。他要是还活着,我替世子再杀他一次。”白玉自信地说道。 项景昊挑眉看向白玉,两人各有所图。 项景昊想杀虞知,白玉想要那百年一剑。 现在的合作,仅是各取所需罢了。 “白玉兄说的是。”项景昊附和道,“他若是没死,一定会来铸剑山。到时再杀他也不迟。”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一章 铸剑山 铸剑山中有一大湖,名为鉴湖。 不是“剑”,而是“鉴”。 鉴湖很大,沿着湖边走上一圈,也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鉴湖也很深,据说最深之处直达铸剑山的山脚。 剑庐就在铸剑山中,可少有人能够寻到剑庐。 传言,剑庐在这座铸剑山的鉴湖里,所有未认主的百年一剑皆是在剑庐之中。 此刻在鉴湖旁正站着一白发老者。 老者个子不高,微微驼背,须发皆白,乱糟糟的白发随意地被绑在头上。活像街边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而老者浑身上下却又充满违和感。 上身是白色短衫,露出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腱子肉。 这双手臂经过了无数年的修行才有了现在恐怖的爆炸力量。 老者不是他人,正是剑庐这一代的首席铸剑师——郭吉。 郭吉本是铸剑山下农户的儿子,在幼年时便上了铸剑山成为了铸剑师。 郭吉的经历平平无奇,如今的地位是靠他一锤一锤铸就而成。 每一柄百年一剑皆是耗费了整个剑庐所有铸剑师的心力,有些铸剑师死在了铸剑未成之际,他们永远也无法看见自己所铸之剑在世间绽放光彩。 但他们永远都以剑庐铸剑师的声名为荣。 剑修痴迷于剑。 铸剑师同样如此。 郭吉望着平静的鉴湖,忽然说道:“这一次百年一剑改了规矩。不限制名额,只要能够进入铸剑山,都有机会与百年一剑争夺。” 郭吉身后走出一道人影,不是他人正是败给项籍之后,消失不见的李浩渺。 “若是如此,恐怕会引起不小的混乱。毕竟,入铸剑山十分容易。而且百年一剑的名额已经许诺给各方势力。”李浩渺说道。 郭吉没好气地瞪了李浩渺一眼,说道:“剑庐的事,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唾沫星子横飞。 李浩渺嫌弃地看着郭吉。 “以往只有受到剑庐邀请的人才能进入铸剑山,从未有过改变。你这老头是怎么了,敢坏祖宗留下的规矩?” 李浩渺曾经帮过郭吉铸剑。凭着那一次的恩情,他向郭吉要了两个名额,完全够给虞知和叶清欢。 李浩渺自然不喜欢多出一些人来争夺百年一剑。 郭吉再度望向鉴湖湖面,随即又看向天际。“鉴湖水深,表面平静,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天穹很高,在高空之上又是风云诡谲。” “李浩渺,乱世要来了。” 郭吉的声音有些悲凉,也让李浩渺为之一愣。 郭吉继续说道:“夜鬼的动静越来越大,这些脏东西迟早会在人间掀起一场大战。这乱世,人间避不了,这一座铸剑山也避不开。” “以往的无数年,剑庐为天下剑修铸剑,从剑庐中得剑之人无数,可又有几人会为剑庐的铸剑师出头。” “这一次,走进铸剑山,想要争夺百年一剑的修行者必须与剑庐签订契约,若是有朝一日,剑庐有难,必须护在剑庐之前。” 李浩渺虽然明白郭吉的出发点,却还是说道:“老郭,你是想用这一柄百年一剑换取一群保镖。可百年一剑只有一把,你这买卖也太坑人了。” 郭吉露出一丝冷笑,无赖地说道:“坑的就是你们这些剑修。都说剑庐是剑修的圣地,老子才不信这些鬼话。这些剑修平日无事从不见人,一到求剑的时候,殷勤的过分。老子就想看看谁不想要这百年一剑!” 李浩渺撇撇嘴,也不管这些闲事。 他在铸剑山也住了几日,等着虞知和叶清欢来此。 百年一剑只有一柄,就看他们两人的运气如何了。 李浩渺刚走几步,却又听郭吉说道:“对了,项籍那小子不会真以为他打败你了吧?” ...... ...... 江南城中越发热闹。 各大赌坊中已经开了赌局,就赌谁能够得到这一柄百年一剑。 几乎整个江南城的百姓,只要手中有些银钱,都下了注。 虞知看着赌坊中挂出的牌子。这是江南城各大赌坊联合做的赌局,各家的赔率都是一模一样。 赔率越低,也就代表着在赌坊的看来,此人得到百年一剑的机会越大。 而让虞知惊奇的是,叶清欢竟然不是赔率最低之人。 这让虞知有些气愤。 白鹿城剑书,一赔一。 灵州曹九剑,一赔三。 叶清欢,一赔五。 剑痴,一赔六 妙音庵竺清竺兰,一赔六 ...... 白玉,一赔二十。 关在,一赔二十五。 ...... 当虞知看见白玉的赔率时,不由得笑出了声。 以白玉那目中无人的脾气,看到这赔率一定会怒火中烧。 这份赔率代表的也是江南城各大赌坊看好的人选。 白鹿城的剑书排第一,显然是最有希望夺剑之人。 曹九剑、剑痴.....这些都是如今江南城中风头正盛的人物。 虞知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沓银票,对着伺候的小二,说道:“给我押叶清欢,一万两。” 虞知不缺银子,他用得极少,甚至在苍山从蒋易身上坑来的银子都还没花完。 很快,小二拿回来一个特制的木牌。 木牌碎成两半,一半在虞知处,一半在赌坊手里。 若是赌赢了,虞知拿着这块一半的木牌,来赌坊兑换就可以。 黎晚桐在一旁问道:“若是清欢取了百年一剑,那你呢?” 作为虞知的夫人,黎晚桐自然想着好事都轮到虞知。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清欢比我更需要这一柄剑。而且他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呢,倒是在山上随便找一把趁手。总比世俗间的那些精铁好。” “或者,多找几把。对我而言,也足够用了。” 黎晚桐笑道:“你总是将好事留给别人。” 虞知也笑了笑。 正当两人要走出赌坊时,便是听到方涛的声音传来。 “喂,将你们老板喊出来。这什么破榜单。怎么没有我老大的名字!” “快给老子写上去。我老大还没死。到时候夺剑之后,连他的赔率都没有,银子岂不是都让你们赚了?” 方涛也听到了客栈里的风声。 江南城所有人都没当真,偏偏是他方涛当真了。 一个中了孔雀翎的人如何能活? 连李浩渺都承认死了的人如何能活? 方涛带着一群护卫,冲进了赌坊。 方小侯爷的名声在江南城中也吃得开。 赌坊老板怎敢得罪?一个死人的名字,加上去也就加上去吧?可这赔率该如何写? 方涛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赌坊老板伺候。 虞知和黎晚桐在人群之后看了一眼,也便是离开了。 今年,铸剑山的规矩改了。虞知可以带着黎晚桐一同上山,也不必暴露身份。 要是没有机会争夺百年一剑,虞知便不打算出手。 百年一剑出世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无数人想要亲临观摩。 以往只能在山脚看的人也都有了近距离观看百年一剑的机会。 距离百年一剑出世还有一日,铸剑山的山脚下到处都是车马,许多人已经等在山下。 附件的村落都有闲置的茅草屋,只需付一些银钱就可以住上一晚。 虽然比不上江南城中的客栈,但比风餐露宿要好上许多。 虞知和黎晚桐则是驾着车马而来,车上带吃食,也不需其他。 马车停在村落外的林子里,也有其他车马停在不远处。但互相之间隔着较远的距离,也互不打扰。 生火,架起架子。 虞知将早已腌制好的猪肉放在架子上,不过一会儿便是冒出来滋滋滋的声响。 那一股香气传遍了整个林子。 虞知是个会享受的人,既然有条件,就不能委屈自己。 黎晚桐想搭把手,被虞知阻止了几番,才放弃了施展厨艺的机会。 “清欢他们是不是也已经到了?”黎晚桐朝着林子四处望去,想要找到叶清欢他们的身影。 虞知说道:“清欢不会迟到的。估计现在已经在某一处休息呢。不过,他比我随便多了。晚上吃个馒头喝口水,垫垫肚子,也就过去了。” 虞知朝着黎晚桐得意地说道:“你呀,跟着我就享福吧。” 滋滋冒油的烤肉让黎晚桐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显然是又饿又馋。 虞知切下一块肉放到黎晚桐的盘子里,又为黎晚桐倒上一杯君子笑。 酒香混着肉香,让人陶醉。 做完这一切,虞知朝着黑暗处望了一眼,说道:“桐儿,你先吃。我出去一趟。” 虞知走进林子深处,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是宁欢。 “清欢和若若呢?” 宁欢说道:“他们已经到了铸剑山。李宗师也在铸剑山上。” 虞知点点头,只听宁欢继续说道:“最近烟雨楼不安宁,据说有人出重金雇佣了烟雨楼的开碑杀手,其中还有一位是烟雨楼的左护法。现在还不知雇主身份,也不知目的是什么。” “烟雨楼,南州第一的杀手组织。总不至于来对付我一个死人。”虞知笑道,“让清欢他们小心些。南州毕竟是项籍的地盘。” “好!”宁欢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宁欢本就是杀手,行走在黑暗中。如今重操旧业,对于杀手界没人比他更为熟悉。 虞知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便是看见黎晚桐身前围了许多人。 “姑娘,这些酒和肉多少银子。我们都要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二章 青城郡主萧纭儿 黎晚桐蹙着眉头,秀美的小脸满是怒意。 “我已经说了,这些东西不卖。”黎晚桐拒绝道。 来人并不在意,他扔下一袋银子,看了一眼手下,几人便是想要强行抢走。 “这些银子够你买很多酒和肉。” 说着,这些人就想着将酒肉带走。 黎晚桐心中焦急生气,可她也不能在此时将绯樱唤出。 她一把按住小桌子,倔强地看着对方几人。 这显然便是几个彪形大汉欺负一个弱女子的戏码。 黎晚桐的力气如何敌得过这些人,很快小桌子上的酒肉就被对方取走。 此时,虞知从黑暗中走出,扶起黎晚桐,又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我向来只见过恶狗在街边抢食,现在的人怎么也像恶狗一样,见着肉,就要抢?” 对面众人皆是穿着甲胄,看模样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护卫,看气势为首之人也有开碑之上的修为,而那几个手下也都是破甲六品。 拥有这样的护卫,显然这些人的主家身份显赫。 为首护卫名叫侍三,说是名字,这也只是他的代号而已。 侍三也看出来带着面具的少年气息浑厚,定是不好惹的存在。 于是,侍三说道:“出门在外,行个方便。我家小姐想要这些酒肉......” 没等侍三说完,虞知便是打断道:“所以便是抢了喽?” 侍三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想要的东西必须要拿到手才会罢休。 虞知讥讽道:“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好大的脾气。” 侍三不想惹事,可这些酒肉必须带走。“阁下如何才能够将这些食物卖给在下?” “不卖。”虞知断然拒绝道。 对方若是好声好气地要一些吃食,虞知会很大方地送一些。 可偏偏对方打着强买强卖的主意。 如果只有黎晚桐在此,也只能默默忍下这委屈。 双方剑拔弩张,虞知不肯退,自有不肯退的底气。 就在正是,远处的车马中又走过来一人,是个女子,侍女装扮,嘴唇很薄,透着一股刻薄的味道。 “小姐问,为何还不将食物拿过去?”侍女说完,又看了看虞知和黎晚桐。 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随意地扔向虞知。“哝,这锭金子够了吗?你们可是交了好运。这是你们这些贱民一辈子赚不来的钱财!” 虞知看着地上的那一锭金子,这确实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财。 随即,虞知看向侍女,淡笑道:“这是哪里来的暴发户,随随便便扔出一锭金子,就想着强买强卖。” 虞知声音很大,传遍了整个林子。不少人都吵着虞知这边看来。 那些目光都是看好戏的目光。 侍女冷声说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小姐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你,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存在。” 侍女又看向蒙着面纱的黎晚桐,说道:“劝一劝他,不要给你们两人招来灾祸。” 黎晚桐已经很恼怒了,出声道:“姑娘,一口一个贱民,自诩高贵。可你也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而已。若是离了这个主子,比之街头百姓还是不如。” 侍女冷笑道:“贱人,真是不听劝。” 继而,侍女对着侍三说道:“侍三,动手吧。有些贱民只有吃够了苦头,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话音刚落,虞知身影变换,夜幕中出现一道残影,连侍三都反应不及。 半息之间,虞知已经出现在侍女的身前,紧接着一巴掌落下。 清脆响亮的耳光足够响亮。 啪! 侍女倒飞出去几米远,嘴角溢出鲜血,又是吐出几颗牙齿,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恐怕几天都难以消除。 脸上的疼痛却是比不过心中屈辱。 侍女虽然只是侍女,但侍奉之人极为高贵,平日里谁不是对她恭敬三分。哪里受到过这样羞辱。 “侍三,杀了他。”侍女尖声道。 虞知抬脚朝着侍女的腹部踢去,顷刻间侍女再也说不出话来,身影如箭矢一般飞出,最后砸在一棵树上,没了声响。 虞知的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侍三和其他一众护卫一点反应的机会。 “一个侍女,恶奴行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虞知声音冰冷。 他转身看向侍三,说道:“你还打算这儿?或者去将你的主子喊来。” 侍三知道踢到了铁板,带着众人抬起侍女,匆匆离去。 虞知拉着黎晚桐,将那些烤好的肉扔到了地上。 “真是扫兴。桐儿,我再烤一些肉。” 虞知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将腌制好的肉放在架子上。 黎晚桐淡淡一笑,也不担心。 他们见过许多大风大浪,这点小动静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一会儿,虞知正将架子上的肉翻个面,便是看见侍三等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前来。 女子一身素白衣裙,裙摆衣袖间有红色丝带点缀,不得不说这衣裙很是好看,瞧着也极为名贵。 女子长得不错,亦有上乘之姿,身形修长,但那双细长的眸子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这会让人觉得不悦。 “本宫乃是青城郡主,尔等还不跪迎?”萧纭儿高傲地说道。 虞知和黎晚桐不为所动,青城郡主又如何?太子萧景尧也对我以礼相待,我甚至连楚皇都敢威胁? 你一个青城郡主算什么? 在虞知眼中,所谓的青城郡主自然算不了什么。 “桐儿,数一百个数,数完就可以吃了。”虞知嘱咐道。 黎晚桐白了虞知一眼,仿佛在说,“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虞知刮了一下黎晚桐的琼鼻,方才起身,走上前。 萧纭儿看着两人还在打情骂俏,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贱民,还不给本宫跪下!” 林子中众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可怜,低声交谈着,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没想到这家伙惹到的人竟然是青城郡主。有他好果子吃了。” “早就听说青城郡主飞扬跋扈。这小子算是倒霉。” “我听说,曾经有人将青城郡主的下人打了,青城郡主可是派人砍断了对方的双手。” “这么狠辣,这点小事不至于废人双手吧?” 青城郡主是青城王的孙女,而青城王是当今楚皇的皇叔,也是先帝最小的弟弟。 青城王自皇子时期,便是远离京都,去往封地,如今已经过了数十年。青城王也从未踏入过京都半步。 据说,青城王醉心武道,数十年的修行已经达到开碑九品上的境界。 其子早年重病丧命,唯独留下幼女青城郡主萧纭儿。 自小受尽宠爱的萧纭儿要什么有什么,自然跋扈,全然没有半分皇家子弟的气度和涵养。 青城王位不高权不重,但这是楚皇的亲叔叔,又是开碑九品上的强者。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会敬青城王三分,知道青城王爱孙女如命。 所有人见到青城郡主也都绕着走。 萧纭儿看着眼前戴面具的少年全然不惧自己,心中微微惊讶。 下一刻,虞知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郡主,别打扰我吃饭。不然,就算你爷爷是楚皇,我也揍你。” 胆大包天的家伙,真是可恶......萧纭儿双手握拳,恨不得给虞知来上一拳。 虞知又瞥了一眼那个侍女,说道:“管教好你的下人。否则,什么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青城郡主算什么,青城王又如何?死了之后,都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说着,虞知转过身,担心地看着架子上的肉,生怕被黎晚桐给烤糊了。 眼前的萧纭儿还不如那一块肉来得重要。 突然间,一道剑光从虞知的背后闪现。 萧纭儿出剑偷袭,剑光凌厉,但并不高明。 虞知回眸一瞥,抬手间同样轰出一道剑光。只不过,虞知的剑光更为炽热,更为耀眼。 顷刻间,虞知的剑光便将萧纭儿的剑光全部吞噬。 “郡主小心!”侍三惊呼一声。 同时,虞知敏锐地感应到在人群后方一道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 开碑八品! 剑光交织之中,只听铿锵一声! 萧纭儿只觉得手中长剑失去了控制,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控制。 “住手!”雄浑气息的主人和虞知同时开口。 剑光散尽,只见长剑断裂在地,虞知两指之间夹住一片剑锋放在萧纭儿的喉咙间,只差半分就能刺入萧纭儿的喉咙。 来人是一位妇人,自小照顾萧纭儿的嬷嬷。 林嬷嬷是青城王府的人,也是暗中保护萧纭儿的强者。 “年轻人有事好商量,伤了郡主,你们也活不了。”林嬷嬷威胁道。 虞知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将剑锋又逼近了一些。 萧纭儿已经明显能够感受到割裂的刺痛从喉咙间传来。她心中惊慌,心跳不断加快。从未有人敢对她这样。 现在的萧纭儿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以往的嚣张跋扈都化作了两行清泪。 林嬷嬷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是个狠人,急忙说道:“年轻人,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郡主。” 虞知淡笑道:“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些护卫吓坏我家桐儿,这个侍女侮辱了我们。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嬷嬷瞥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和侍女。众人纷纷鞠躬道歉,对着虞知和黎晚桐,说道:“是我等无礼,冲撞了公子和姑娘,请两位高抬贵手,放了郡主。” “一声道歉,够吗?”虞知问道。 林嬷嬷身影飘动,仅是几息之间挨个将众人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可谓不重,但为了萧纭儿的性命。 这些护卫全死了也都值得。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又是说道:“我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是先有恶主才有恶奴,还是先有恶奴后有恶主?若是恶狗咬了人,那过错到底是狗的,还是狗主人的呢?” “你说呢,郡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入山 萧纭儿不傻。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仅仅遮住眉眼的少年多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但是面具下的这双眼睛刻进了萧纭儿的内心深处。 “我的道歉,你承受得起吗?”萧纭儿说道。 虞知嘴角扯了扯,瞬息之间,萧纭儿朝着林嬷嬷的方向飞去。 “我想你也不会道歉。走吧,出门在外,别给自己找麻烦。青城郡主又如何,就算青城王来了,也要讲讲道理。” 萧纭儿觉得屁股火辣辣地疼。 刚才虞知一脚踹在了萧纭儿的屁股上,将萧纭儿踢飞。 萧纭儿冷眉一挑,怒视着虞知。她是堂堂的青城郡主,谁人敢这样对她? 这一脚便是将她青城王府的脸面都踩在脚下。 但萧纭儿不知道的是,青城王府又如何,曾几何时,权柄滔天的楚王府的脸面也被虞知踩在脚下。 “你...你竟敢踹本郡主...”萧纭儿跟着青城王修行,王府中也有名师指点,一身修为也来到破甲六品。 不过,这点修为还是不够虞知看的。 林嬷嬷拦住萧纭儿,低声说道:“郡主,此人不好惹。等王爷驾临,再出气不迟。” 刚才虞知踹萧纭儿的那一脚,就连林嬷嬷也没有看清,心中对于虞知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萧纭儿狠狠地盯着虞知,她屁股上火辣辣地疼,脸上也如火烧一般通红。 天底下敢这么对待她的,也唯有虞知一人。 要是目光能杀了,虞知也已经被杀了千百次。 “有本事留下名号!本郡主绝不会放过你!”萧纭儿像是一头发狂的母老虎对着虞知低吼。 虞知双手叉腰,毫无惧色地说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云试甲榜第二,白玉是也。郡主若想报仇,我白玉接着!” 虞知用起白玉的名号很是熟练。 “白玉...很好,很好!”萧纭儿念了两次。 “我们走!” 萧纭儿还是忍下来这一口气。 但众人看向虞知的目光也慢慢变得玩味。 那些听过青城王大名的人自然知道青城王对于这孙女是极为宠爱的。 如今虞知当众踹了萧纭儿的屁股,就算萧纭儿不要脸面,青城王难道也不要? 那些玩味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可怜。 虞知心中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地和黎晚桐喝酒吃肉。 不幸的是,那一块肉还是焦了。 ...... ...... 铸剑山很高,那一座剑庐藏着许多名剑,而剑庐就在这座铸剑山中。 平日里铸剑山少有人来,除了那些求剑的剑修,就是送菜上山的农户。 今日不同,朝阳刚起,乌泱泱的人群已经围在山脚,等着铸剑山的人领路。 虞知和黎晚桐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大部分来铸剑山是看个热闹。 但热闹也要近一些看才会更好看。 相比虞知两人的低调,萧纭儿的排场大极了。 护卫开道,萧纭儿莲步轻移,前方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没有人想惹这个跋扈的郡主,更不想和青城王作对。 萧纭儿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找寻什么。 那个白玉,你可千万不要跑了。 萧纭儿握着拳头,若不是为了求剑,她绝不会忍昨晚的那一口气。 忽而,空中有人踏空而来,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神情冷傲,霸气侧漏。 “灵州曹九剑来也,速速退让!” 剑气破空,让人群纷纷退让,直至让出方圆十米的空地,独留曹九剑一人。 不分敌我的剑气宣告着曹九剑的霸道。 但曹九剑有这样的实力和名望。 在灵州那个剑修遍地的地方,曹九剑出世之后,能够横压一代,足以证明曹九剑的剑道之强。 对于强者,人们都是充满带着畏惧的尊敬。 “真是骚包。”虞知低声说道。 黎晚桐轻笑一声,看着背着巨大剑匣的曹九剑,说道:“这人挺霸道的。比那位青城郡主还要霸道。不过能让这么多人给他让路,也挺威风的。” 虞知撇撇嘴,说道:“有些人就是爱装,等到清欢揍扁他,看他还装不装。” 黎晚桐看了虞知一眼,问道:“为何不是你揍他?” “我自然是不能轻易出手。”虞知摆出一副高人的模样。 黎晚桐笑了笑,她知道虞知可不喜欢抛头露面。 忽然,虞知问道:“桐儿,你想不想威风一次?” 黎晚桐自小就在相府之外,那一座相府的荣耀光芒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直都像是蒙尘的明珠,不显于人前。 黎晚桐想了想,又是犹豫了一番,方才说道:“如今我们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虞知一愣,明白了黎晚桐的意思。 其实黎晚桐没有拒绝,她拒绝的是暴露身份,而不是拒绝“威风”。 黎晚桐想要的从来不是独自的万众瞩目,而是与虞知站在一起时的“威风”。 此时,人群中又想起了一道声音。 “剑书来了。” 在人群的后方,一书生背着书箱,手中握着一卷书,面若冠玉,干净俊秀。 这容貌足以惹来许多桃花。 顿时,一群少女爆发出一阵尖叫声,纷纷为剑书侧目。 剑书淡淡一笑,作揖行礼。 “诸位,小生有礼了。” 仅是这么一举一动,又是惹来人群中无数少女的欢呼。 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虞知伸手遮住了黎晚桐的眼睛。 “桐儿别看,那是脏东西。别脏了眼睛。” 黎晚桐轻轻拍了一下虞知的手臂,又白了虞知一眼。 继而那些赌坊之中名列前茅的人物接连出场,引起一阵阵骚动。 也有如叶清欢那样不爱出风头的剑修默默隐匿在人群中。 一盏茶之后,铸剑山中走出几人。 为首之人上前一步,微微昂着头,神色颇为傲然。 这才是铸剑山的铸剑师,每个人都是一副臭脸,却没有剑修敢得罪他们。 “我叫童青山。今年铸剑山让你们都有观摩百年一剑的机会,即便不是百年一剑的剑主,要是能够从百年一剑中感悟一些剑意,这也是你们的福气。” 童青山的话很不客气,众人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但铸剑山也不是什么慈善堂,耗费百年光阴让一些素不相识的剑修将剑取走,这样的傻事决计不会再干。今日进入铸剑山想要争取百年一剑,又或者观摩百年一剑的人必须和铸剑山签下契约。” 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是什么契约?” 童青山继续说道:“铸剑山也不为难你们。乱世降临,你们得了铸剑山的恩惠,也要在乱世中护住铸剑山。今日进山之人在将来必须出手守护铸剑山一次。” 众人一听,看向童青山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以往从未有过的条条框框让众人不满铸剑山的所为。 就像一个乞丐要饭要惯了,便是觉得那些好心人理当施舍给他。 要是有一天不再施舍,便是这些好心人也变坏了。 “这是郭大师的意思?”有人问道。出声之人是一位有些名望的剑修前辈。他知道铸剑山之事由郭吉主理。 童青山没看对方,淡漠道:“这是剑庐的意思。” 铸剑山是铸剑的地方,而剑庐是藏剑的地方,剑庐更代表着铸剑山所有的铸剑师的意志。 沉默的风席卷了乌泱泱的人群。 虞知也在思考此事的背后。 一次出手换一个求取百年一剑的机会,这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当然,这划算仅是对于曹九剑,剑书这样有机会夺取百年一剑的剑修。 平白只是去看一眼百年一剑,若是能从百年一剑的剑意中领悟一些还值得,可若是一无所获,这就是倒贴钱的买卖。 有人出声说道:“剑庐这样行事不怕引起剑修的怒火吗?” 声音飘忽不定。显然是不想让童青山寻到位置。 童青山也没有找寻出声之人,更是高傲道:“阁下若是不想求剑,不进铸剑山就是了。难道你们还想威逼剑庐为你们铸剑?” 童青山顿了顿,补刀道:“只怕你们没有这个胆量。” 所有的剑修都知道剑庐的铸剑师都有着一模一样的臭脾气,宁折不弯的性情比他们铸就的宝剑还要硬。 众人继续沉默。 曹九剑反倒是第一个走上前。 “我曹九剑愿意立下契约。”曹九剑无所谓地说道,“据说从剑庐中求剑成功之后,必须为剑庐办一件事。这一次百年一剑的剑主定然是我,守护铸剑山也是我的职责。区区契约,立不立都无所谓。” “契约在哪儿呢?”曹九剑大大咧咧地问道,仿佛还未出世的百年一剑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童青山说道:“不错。剑修就应该有你这样胆魄,不像一些鼠辈说句话都躲躲闪闪。” 童青山让开山门,说道:“我身后这条山是入山之路。走过了这条路才算是入山,才有资格立下契约。走到山道尽头,自然入山,契约自成。” “换句话说,若是连这山道都上不去,更别说争夺百年一剑了。” “有些人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早些放弃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曹九剑一马当先率先踏入山道之中。 随即,有些人咬了咬牙,也走进了山道。 剑书手里握着书卷,抵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曹九剑说的不错。百年一剑必是属于我,何必在乎那一纸契约?因果既是在,那就本该如此。” 说着,剑书轻叹摇头,便是也进了山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四章 剑胚山道 半炷香的时间,聚集在铸剑山山脚下的剑修都走上了山道。 都已经到了山脚,如何也要见一见这百年一剑。 童青山身后的山道自然不好走。 这是一番考验,也一定会将一批不符合铸剑山要求的人拦在山下。 既是考验,无论是谁,也都要费一番力气。 虞知倒是不急,等着所有人都进去之后。他慢悠悠地走到童青山面前,问道:“剑庐发布百年一剑出世的消息时,同时送出了信物。按以往的规矩,信物便是争夺百年一剑的资格。” “如今剑庐改了规矩,这信物是否还有用?” 虞知看着童青山,从怀里掏出一柄食指长短的小剑。这是铸剑山特制的信物,天下任何人都无法仿制。 童青山看着信物,问道:“剑庐从不失信于人。信物自然还有用。持信物者,可直接去鉴湖等待百年一剑出世。” “不必走山道。” 黎晚桐好奇地问道:“前辈为何之前不说。他们之中一定有人也持有剑庐的信物。” 虞知伸手点了点黎晚桐的额头,宠溺道:“桐儿,你还是太单纯。” 虞知朝着雾气朦胧的山道望去。“既然没人问,为何又要说?那些明明已经有信物的人为何不想着这信物还有用?” 虞知狡黠一笑,说道:“前辈,这也是剑庐的考验?” 童青山瞥了虞知一眼,淡淡道:“剑也喜欢聪明人,蠢货不配当剑主。” 他接过虞知手里的小剑信物,又看了看虞知和黎晚桐,说道:“一件信物只能进一人。” ...... 山道中,虞知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 因为只有一件信物,他只好让黎晚桐先行上山。 虞知也不得不走上这条山道。 山道是铸剑山的考验,换句话说,剑庐想要选人,定然也是要求的。 就算要护卫铸剑山也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可以的。 走进山道之中,虞知的眼前是另一番景象——曲径通幽。 虞知抬头望着林间的日光,这并非是朝阳的光芒。 真气流动,双眸盈风,眼前之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幻境?还是不知不觉间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幽深的林间唯有一条石板路,路边的山石间长着青苔,不远处是竹林,现在是秋季地上却有如剑倒立的竹笋破土而出。 再远一些便是能够听见山间溪涧的潺潺流水声。 此间的悠闲别有一番趣味。 可当虞知看见去路一群人艰难地在山道上行走时,便是觉得这地方不适合赏景。 “铸剑山存在千年之久,手段高深莫测。这一定是山上的高人设下阵法。” 从踏入山道开始,就有人停步不前。实力不济便是只能停在山道上。 此时,林间飘荡出童青山的声音。 “此乃五百年前一位铸剑师留下来的一块剑胚,化作铸剑山山路,一共三百六十步,蕴含铸剑师的意志,能化风作雨,轮回四季。” “一炷香之内,若是没有走出山道,请自行离去。” 众人齐齐看向脚下的山道,谁也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石板路竟然是一道剑胚。 于是,众人的眼神更加炽热,对于剑庐的剑更加渴望。 一道剑胚就如此神奇,何况是耗费百年光阴,用尽无数铸剑师心血而成的百年一剑。 “该死,老子还真不信了。”一人怒吼一声,运足了真气,一步越出便是几步台阶。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卯足了劲头,冲上山道。 可并非每个人都能成功。 风吹叶飘零。 一股无形的剑气挡住了那些人登山的脚步,更有甚者被反震回来,口吐鲜血。 虞知看着山道上的这些人,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三百六十步,四季轮回......这么说来现在是春?”虞知看看老树抽新芽,感受着那一抹生机。 虞知试着踏出第一步台阶,顿时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力量阻碍着自己前进。 虞知抬头看向山道前方,溪涧轻吟,春风入怀,万物复苏的生机蓄势待发。 这股如雨后春笋破开坚硬的泥土,那股无法言说的势不可挡的力量。 实在难以想象仅是一道剑胚就有如此力量。 第二步。 虞知抬脚落在第二道台阶上, 身上传来的感觉更加沉重了一些,眼前仿佛出现了新芽从枯枝中绽开,嫩绿的影子充满新意。 第三步......一抹风吹绿了人间。 第四步...... 第五步...... 剑胚上的力量并不能够阻止虞知前进。 但虞知走得很慢,他在慢慢感受剑胚上传来的力量。 剑是百兵之君,既是君王,又是君子。 这股奇妙的力量更像是剑胚中蕴含的剑意。 如虞知之破晓剑意,叶清欢之霜灭剑意......各自代表不同的力量。 春风绿万物,是新生,更是希望。 蕴含无尽希望的力量。 虞知一步步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在感受那一股剑意。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八十六步。 其中他越过了不少,看是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实则只为感悟剑胚中的力量。 停下脚步后,虞知看了看前方,那一道背着书箱的身影映入虞知的眼中。 那是从白鹿城而来的剑书。 从北凉府回京都的时候,虞知路过白鹿城,正是白鹿城守将虎贲的配合下才抓住了王武峰。 不过,匆匆路过白鹿城,虞知并没有听说剑书的名声。 而且,剑书也是一个低调的人。 剑书见有人上来,友好一笑,尽显读书人知书达理的风范。 剑书比虞知早进入山道,以剑书的实力早该一马当先,除非他与虞知一样在感悟着剑胚上的剑意。 虞知也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两人便是同行而上。 对于其他剑修的考验,在两人看来算不得考验。 其中不少人已经支撑不住,从山道上滚落,退出了山门。 也有人为了能够亲眼瞧见百年一剑的风采而拼命地坚持着。 第九十一步。 虞知踏上第九十一道石板,恍惚间感受大了一股炽热的火焰扑面而来。 瞬间,虞知身上大汗涔涔,脸上多了许多汗水。 如春风化雨温和的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烈日灼心的炽热剑意。 “三百六十步,轮回四季。九十步为一季。”虞知喃喃道。他回望身后的九十步台阶,平平无奇之下隐藏着神奇的力量。 “第九十一步是夏之始。” 随着一步步踏上山道,前方的人也越来越少。 第一百三十一步.....虞知看见大江之上烈日西斜,染红了万里长江。 第一百六十二步......虞知看见了夏日之疾风骤雨和狂暴雷霆。 虞知一直跟在剑书身后,不紧不慢。 剑书也注意到了身后带着面具的神秘少年。 “莫非他也是在感受剑胚上的剑意?有如此实力,定然是出名的剑修,不知他是谁?” 虞知没有注意到剑书的目光,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此时,剑书喊道:“兄台,你也是在感悟剑意吗?” 虞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剑书,随即点点头。“剑胚为路,蕴藏剑意实在奇妙。趁此机会感受一番,应当不比观摩百年一剑出世的益处少。” “在下观兄台之姿,能如此闲庭信步。此境界绝非在我之下。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剑书诚恳地问道。 虞知早就准备好了假名,回应道:“在下李知,一介散修罢了。” 说完,虞知继续向前走去。 见虞知不愿多谈,剑书也没有多问。 春夏两季,一百八十步。 虞知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的人影已经越来越少。 上万剑修,不过仅有数百人。 而能够走到此处已经证明了这些人的实力,只要不出差错,走完剩余的山道不成问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虞知和剑书一样细细感轮回四级带来的剑意。 感悟时间越久,越是会多一分跌落山道的危险。 那些想要上山的人全然凭着一股劲,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完山道。 这些轮回的四季剑意便被他们忽略了。 第二百零七步......秋风簌簌吹落枯叶。 虞知遇见了青城郡主萧纭儿。 萧纭儿见到虞知,气不打一处,出声讥讽道:“没想到你这贱民竟然也能走到这里。” 虞知看向萧纭儿,心中疑惑。 凭萧纭儿的实力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走到此处。 随即,他看向萧纭儿身边的林嬷嬷,对方手中握着一座小塔,小塔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晕。 虞知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靠着林嬷嬷和那一座小塔。 虞知本不想理会萧纭儿,可萧纭儿继续出声讥讽道:“怎么不见和你同行的贱人,是不是承受不住剑胚的剑意,跌落到山脚了。千万不要摔死了。本郡主还要亲自找你们报仇!” 林嬷嬷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止萧纭儿,她想着在此山道中谅对方也不敢大动干戈。 可她偏偏看错了虞知。 下一刻,虞知一步越上几道台阶,身如流星,夺取林嬷嬷手中的小塔。 林嬷嬷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加之虞知速度太快。 小塔瞬间落到了虞知的手中。 而小塔庇护萧纭儿的力量也消失了。 刹那间,剑胚山道上的剑意尽皆落在了萧纭儿的身上。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五章 春之华 萧纭儿一个踉跄,险些从山道上跌落。 好在身旁的林嬷嬷扶住萧纭儿。 侍三挡在萧纭儿的身前,面对虞知,不敢大意。 入山的唯有他们三人,其余的护卫都在山脚下。 要是虞知此刻发难,会是一场大战。 萧纭儿怒视虞知,她一而再地被虞知欺负,已将虞知视作第一大仇人。 “白玉,你一再和本郡主作对,本郡主不杀了你,誓不为人!”萧纭儿指着虞知,发出恶毒的诅咒。 虞知无所谓地摊摊手,催动手中小塔,果真那些剑意被格挡在外。但这样一来虞知也就无法感受剑意。 “郡主,我可是为了你好。修行路漫漫,全靠他人之力,成不了气候。这剑胚山道还是要你自己走才好。” 随即,虞知收起小塔。 虞知不在乎萧纭儿的辱骂,但他介意黎晚桐被侮辱。 既然萧纭儿想要靠着小塔和林嬷嬷等人走上铸剑山,虞知偏偏要给萧纭儿吃一些苦头。 下一刻,虞知凝聚破晓剑意,无尽黑暗中绽放光明。 秋风萧瑟,剑胚山道上陡然爆发出更强的剑意。 剑胚山道独属于剑胚的剑意,三百六十步,步步皆有一番剑意,轮回四季的剑意。 但在这条山道上,只能存在轮回四季剑意。 在虞知的剑意出现的时候,轮回四季剑意受到了挑衅,瞬间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剑意滔天波及到整条山道上的所有人。 三百六十步的石板路震颤着,释放出更多的剑意压在众人身上。 林嬷嬷和侍三护着萧纭儿,勉强能够抗衡住轮回四季剑意。 虞知没有继续发难,他是始作俑者,剑胚的轮回四季剑意更加针对虞知。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交织,在无形之中互相对碰。 一时间,虞知感觉到周边的景色一直在变化,从春暖花开到炎炎夏日,再到秋风萧瑟,最终是万里冰封。 那一片竹林变了又变,新叶染绿瞬间化作枯黄。脚下石板路龟裂,又恢复如初。 这一切的变化唯有虞知能够看清,只因变化的速度太快,一息之间花开花落已有数十次轮回。 “这就是轮回四季的意思吗?” “花开花落,一息轮回,便是万物一世。” “花叶一世便是四季,人的一世也只是数十年的四季周而复始。” “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便是轮回的尽头。” ...... ...... 此时,在鉴湖小筑的郭吉正望着这一幕。 他有意筛选出一些强大的剑修,却没想到有人竟然引动了剑胚山道上的剑意。 童青山已经出现在鉴湖,还有唯一用剑庐信物上山的黎晚桐。 “是谁引动了剑胚中的轮回四季剑意?”郭吉喃喃道。 童青山也望向山道,干笑了一声。“不管是谁,这一次又多了一些趣味。要是相安无事,他们中许多人都能走上山。没想到有个闹事的直接引动了剑胚中的剑意。可有好戏看了。” 郭吉也露出狡猾的笑意。 “我还真怕这些人轻而易举地上山,觉得我剑庐的考验太过简单。现在的情况也不错。” 童青山也是笑着附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师兄,你觉得这一次的百年一剑会是谁的?” 郭吉看向山道上,目光穿过了重重树影,落在了那些身影上。 “三百年前,周平取走了那一年的剑,而后也不知所踪。当时的周平已经是开碑九品的绝世剑修。” “一百年前,取剑的人是个垂垂老矣的剑修,毫无声名,境界也不过破甲六品。若是再不突破,那一柄叫做枯山的剑也陪不了他几年。” “每一次百年一剑出世都会引来这些剑修的角逐。那些剑主有声名显赫的强者,也有籍籍无名的剑修,但名剑择主,并非我等能够干预,且看着吧。” 童青山又是说道:“乱世将起,连我们铸剑山也难以逃避。希望这些剑修真能快点成长起来撑住这片天。” 铸剑山的铸剑师很少关心天下事。 但而今是整个人间都遭受着危险,他们也是人间的一部分。 郭吉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黎晚桐一眼,只见黎晚桐行礼作揖。 “姑娘,你先坐着。左右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黎晚桐微微一笑,安静地坐在一旁。 ...... 剑胚山道上咒骂声不断。 那些被轮回四季剑意折磨的剑修不得不强撑着。他们许多人原本是可以走出山道,但在轮回四季剑意的镇压下,真气已经难以为继。 “哪个王八蛋,搞这么一出?”曹九剑骂骂咧咧。 虽然他完全可以走出山道,但也不想白费许多真气。 那些走在前头的剑修也都有些生气,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此刻,林嬷嬷和侍三竭尽全力护着萧纭儿。 剑意无形,凭着外人之力也只能抵挡几分,萧纭儿浑身颤抖着,不得不自己运转真气抵抗。 虞知引动山道上的剑意之后,便是自顾自地朝着山上走去。 “哦,对了。我想你们青城王府应该也有剑庐的信物。本来你不必这么辛苦,将信物交出,就可以直接上山。” 萧纭儿瞬间明白过来。 那女人不在他的身旁,原来是用剑庐信物上山了。 萧纭儿怒火中烧,握着拳头急跺脚。 这一刻,萧纭儿感觉自己又被羞辱了。她掏出怀里的剑庐信物,看了一眼,狠狠地朝着虞知的背影砸去。 虞知抬手一接,收下萧纭儿的剑庐信物。 “我想着这剑庐信物或许还有其他用途,既然你不要了,我便收下了。” 萧纭儿又是一愣,双眼怔怔地盯着虞知,只感觉眼前发黑,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白玉,好一个白玉...... 鬼知道这剑庐信物还有没有用,既然多一个信物,万一有用呢? 重要的是,能够气到萧纭儿。 仅是两句话就让萧纭儿气得不轻。 从萧纭儿的身上,虞知仿佛看见了白玉的影子,两人是一模一样的趾高气昂,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在京都时,白玉在虞知面前便表现出莫名的优越感。 这和萧纭儿一口一个“贱民”有何区别? 虞知继续朝前走去,按理说现在是秋季的石板路。 但在虞知的破晓剑意引起剑胚山道的震颤之后,完整的轮回四季剑意便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轮回四季剑意更为清晰。 春之华,夏之炎,秋之枯,冬之寒,不断反复循环。 仿佛是四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又仿佛这四种剑意糅合在一起,是无比纯粹的轮回。 虞知心神沉浸其中,一步步地走在山道上。 三百六十步,虞知已经走到了第二百七十步,随即便是停在上面,没有再上前的打算。 剑书一直与虞知同行,他感受到了轮回四季剑意,同样也感受到了虞知的破晓剑意。 相比于轮回四季剑意,破晓剑意更让剑书觉得震撼。 撕裂无尽黑暗的那一道光芒,是那么锋利,也是那么柔和。 剑书也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意,心中暗暗比较,随即又是信心坚定地看着虞知。 若是一战,胜负两说。 剑修可以低调,绝不能失去信心。 剑书不再等虞知,而是继续前行,那些轮回四季剑意让他收益良多。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阻拦他们上山的拦路虎,对于剑书而言,这是磨砺自身剑意的磨刀石。 虞知双眼紧闭,脑海中是四季循环的画面,是一朵花的盛开与枯萎,是一个人的出生与死亡,是一方天地的诞生与毁灭。 四季是轮回,轮回是光阴的积累。 生老病死是四季,黄发垂髫也是四季。 春之华终于冬之寒,在漫长的严寒之后,积雪之下又会开出一朵崭新的花。 陡然间,虞知脑海中出现一颗种子落入泥土的画面,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黑色的土壤上冒出了一支嫩绿的枝条,在枝条的顶端生出一朵极小极小的花骨朵。 “春,是新生。”虞知喃喃道。 顷刻间,虞知睁开双眼,心中明悟,眼前唯有风中摇曳的花骨朵。 嗡! 剑胚山道震颤得更加剧烈。 虞知不再催动破晓剑意,而是顺着剑胚山道施加的剑意再度朝着山上走去。 “四季轮回,我就将这股轮回剑意藏在肉身之中。” 虞知主动接引剑意入体,而那些剑意也不断地毁灭着虞知的肉身。 几步之后,虞知的脚印中出现了鲜血。 又是几步之后,虞知吐出一口鲜血。 不过他依旧没有抵抗轮回四季剑意。 这些剑意还不足以将虞知真正杀死。 “他是在干嘛?自寻死路?”有人诧异地看着虞知。 “疯子。引剑意入体,就算再强的肉身也承受不住。” 剑书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得扭头看去。他当然能够看清虞知的情况,连他也忍不住说出一句——真是个疯子。 而虞知自有打算。 他的体魄不是剑书等人可以比较。 青炎炼体,星辉淬体接连的体魄锤炼让他可以承受这些四季轮回剑意。 无主的纯粹剑意杀伐还不足以要了虞知的命。 反倒是如此,他才能更清晰地感受这些剑意。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前人留下剑意,有人观摩。 若有所得,自是甚好。 山道尽头,虞知仿佛看见了那一朵花骨朵缓缓绽放。 他缓缓刺出一剑。 体内真气流动越发顺畅,不费吹灰之力。 而林间,风动影摇曳,枯木又逢春。 此乃春之华。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六章 登上山道 鉴湖小筑,郭吉望着山道尽头的那一道身影。 “当年先祖留下这一柄剑胚,功未成,身先死。剑胚为路,护剑庐。恐怕他也未曾想到今日会有一人领悟剑胚中的剑意。” 一旁的童青山悠然一叹,附和道:“这小子有此机缘,也不枉铸剑山一行。” “可以去将那些贵客请来了。”郭吉说道。 童青山离开鉴湖小筑,在鉴湖的另一侧有着一片空旷的广场,中间立着百米之高的巨剑,在巨剑周围还有无数的剑。 这些剑并非装饰,它们同样出自铸剑山的铸剑师之手,其中不乏上乘的宝剑。 虽是比不上百年一剑,但在世间可称一流。 白玉的裁光便是其中之一。 在广场中摆放着几张椅子。 百年一剑出世定然引来许多人的关注,隐世的强者又或是宗门宗主。 这是铸剑山的声望。 童青山来到广场前,身后也多了一些人。 “诸位,请随意落座。稍等片刻,便可以开始赏剑。” 说完,童青山便是自顾自的坐下。 李浩渺也在其中,他找了一把角落的椅子,悠然地坐在上面。 众人看向李浩渺的目光有几分异样,毕竟前不久项籍战胜李浩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州。 落败后的李浩渺不知去向。 今日在铸剑山现身自然会引来议论。 除去李浩渺之后,其余人也都是剑道前辈,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又或是身在朝堂之中执掌一方兵权。 灵州的兵马指挥使尚鸣。 紫衣剑莫不凡。 十万大山凌霄派的大长老韩清。 燕云十八骑的项延也在其中,项延依旧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 ...... 众人落座之后,韩清便是开口道:“敢问,苍山山主苍别离是否也会前来铸剑山?”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反倒是落在李浩渺的身上。 童青山心中冷笑,回答道:“剑庐的请帖早已经送往苍山。来不来是苍别离的事。” 韩清笑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又说道:“对了苍山封山,苍山主闭关修行,恐怕是来不了了。” 说着,韩清也看向李浩渺说道:“二十年前,自在剑对别离剑的比试可在北境引起了轩然大波。今日,苍山主不在,不能亲眼看看两位的切磋,着实遗憾。” 自李浩渺破境证道之后,便是再也没有人拿李浩渺与苍别离比较。 十品宗师和开碑九品是天壤之别。 谁都知道这场羁绊是李浩渺胜了。 当初李浩渺杀上苍山,苍别离强行借助苍山的百年气运一战,同样被李浩渺打败,可见高下。 如今韩清却又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明摆着是踩李浩渺的脸。 而这也全都是因为李浩渺败给了项籍。 众人闻言,纷纷不敢说话。 项延冷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他奉命前来保护项景昊和白玉。但他知道不该去招惹李浩渺。 现在偏偏有人出来找死。 韩清又是叹了一口气,看向李浩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屑。 李浩渺淡淡地出声说道:“韩清,你不过是年轻时调戏神隐阁的圣女被我揍过一顿吗?何必记仇到现在?” 众人哗然,心中算是明了。 当初的神隐阁圣女不就是现在的神隐阁的阁主颜暮烟? 这么说来,韩清调戏的是颜暮烟。 可怜的目光纷纷聚集在韩清身上,凌霄派如今还在十万大山中也已经是个奇迹。 韩清脸色乍变,只听李浩渺又说道:“苍别离不在,要不然你和我切磋切磋?” 随即,一股威压落在韩清的身上,顷刻间将韩清震退,屁股下的椅子炸裂,韩清吐出一口鲜血。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众人心中后怕。 李浩渺还是那个李浩渺,他是败给了项籍,不过他还是剑道宗师,不是在场人能够比较的。 “韩清,我听我那个死去的侄儿说,你们凌霄派曾经追杀过他。到时候,我会去你们凌霄派走一遭,为我那死去的侄儿讨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韩清的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 这一刻,韩清明白就算李浩渺败了一万次,只要不败给自己,李浩渺还是那个站在武道绝巅的李浩渺。 ...... ...... 剑胚山道尽头,许多人都看着虞知。 那一抹剑意缓缓融入到虞知的身体之中。 谁都没想到铸剑山的考验竟然让人感悟了剑意。这是何等天大的机缘? 那些羡慕的人恨不得再去走一遍剑胚山道。 剑书也羡慕地看着虞知,说道:“兄台的机缘真是令人羡慕。” 虞知笑了笑,说道:“运气好些罢了。” 在人群之中,虞知也看见了叶清欢的身影,他手中是有剑庐信物,但同样走了这一条剑胚山道。 曹九剑背着剑匣,朝着虞知走来。他上下打量着虞知一番,依旧猖狂地说道:“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这百年一剑是我老曹的。别想抢!” “还有你,穷酸秀才。”曹九剑指着剑书。 剑书摊摊手,一点也不介意曹九剑喊他穷酸秀才。 两人相识多年,互为对手,也是朋友,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脾性。 剑书反倒是安慰虞知。“九剑兄,说话性子直。兄台还请不要介意。” 虞知点点头,对着曹九剑说道:“曹兄自然是百年一剑的有力争夺者。不过,在下听闻,有一人早已宣称百年一剑是他的。还说今日的剑修不过是土鸡瓦狗,不是他一合之敌!” 虞知神色落寞,继续说道:“如我等不起眼的剑修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至于百年一剑不敢沾染。曹兄、剑书兄,你们可要小心此人。” 两人纷纷看向虞知,已经登上山道的人也纷纷看向虞知。 “此人是谁,竟然比我还嚣张。”曹九剑问道。 虞知看着曹九剑,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人名叫白玉,他有楚王世子项景昊为助力,对于百年一剑势在必得。” “白玉、项景昊......”剑书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显然对于两人心中有了忌惮。 曹九剑丝毫不在乎。“管他是谁,敢和我抢剑,我砍了他。” 虞知慌张地说道:“曹兄,慎言。那楚王项籍不久前证道宗师,风头正盛。楚王世子项景昊也是跋扈之人,千万不要得罪。还有那个白玉,他在江南城便是扬言要将曹兄等人踩在脚底,看着他夺取百年一剑。” 虞知露出几分怯懦的神色,继续说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毕竟是南州,楚王的地盘。” 虞知意有所指让众人心中谨慎了几分,但对于项景昊和白玉也多了憎恶。 曹九剑依旧大大咧咧地说道:“等我见到那个白玉,要他好看。” 虞知心头一笑,朝着山道上望去。 项景昊他们来得晚,还在山道中。有了虞知感悟剑意,还未走出山道的人也趁此机会看看能否如虞知一般找到机缘。 可世上的机缘不是尝试可得。 在等着一炷香燃尽的时候,虞知沉浸心神,感悟着在剑胚山道中领悟的剑意——春之华。 在灵台之上,虞知看见了云海间一束光,光芒下方一朵轻轻摇曳的白色小花。 小白花是他从轮回四季剑意中得来的一道剑意。 剑意具象化,便是灵台上的盛开的小白花和那一束光。 与破晓剑意的锋锐不同,春之华剑意荡漾着一片生机,给人生命的希望。 破晓剑意是一束光,是第一缕朝晖,是撕裂黑暗的希望。 春之华剑意是一朵花,承载整个春天的力量,是生命的起始,是蓬勃的生机。 虞知心中不断演练着春之华剑意。 剑起,雪融,冰消,春雨来,万物生,锋锐不在,润物无声。 剑,不仅有锋锐,也有怜悯万物的慈悲。 这是另一种剑道,带着慈悲而来,为救世而生。 小白花盛开着,仿佛永远不会凋谢,但虞知明白这是轮回四季剑意的四分之一。 其余的夏秋冬,虞知还未曾领悟。 一旦领悟,这才是真正的轮回。 越是演练感悟,虞知越发觉得惊喜。春之华剑意游走全身,仿佛是滋养身体的补药,催动着气血运行。 嗡! 虞知顺势冲破左腿的经络,将《小人图》中记载的第十七条经脉拓宽。 瞬间,虞知又觉得左腿的力量强了几分。 “春之华剑意用来辅助修行大有益处,不知攻伐如何?”虞知心中念道。 看着一炷香燃尽,虞知也停下了修行。 山道尽头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这都是有望争夺百年一剑的剑修。 空中传来声音,穿透剑胚山道。 “考验结束,未走出山道者速速离去。” 还在山道上的剑修不甘心地朝着山下走去。 萧纭儿还是走上了铸剑山,毕竟有林嬷嬷和侍三的帮助。 此时,萧纭儿还在愤怒地寻找着虞知的身影。 童青山出现,开口道:“诸位,放松心神。剑庐要与诸位立下契约。” 话音落下,无数剑气从林中冒出,钻入了众人的眉心之中。 众人皆有感应,神魂深处仿佛有了一丝异样。但这异样也不足以威胁到众人的性命。 “契约已成,诸位随我来吧。” 仅是刹那,这神奇的手段已经让众人佩服。 而此时,在铸剑山山下,两道身影缓缓走入山中。 “非要如此?” “你有意见?” “不敢。可今日的铸剑山强者众多,恐怕此行难以成功。” “你放心,其他人不会出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七章 破穹 鉴湖前,数百人聚集。 除了剑修之外,便是铸剑山中的铸剑师。 虞知暗中和叶清欢交谈了一番,两人心知肚明。 郭吉是铸剑山的首席铸剑师,这一柄百年一剑便是他主持锻造,历时百年之久,许多铸剑师在未见到剑成,就已经故去。 “你们来此都是为了百年一剑。”郭吉开口说道,“但剑只有一把,你们之中唯有一人能够成为剑主。” 郭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剑修们也都一个个热血澎湃。 他们都渴望得到百年一剑,就算是樵夫也要一把锋利的砍刀,何况是剑修。 郭吉继续说道:“虽然来取剑的人多了,但铸剑山的规矩不改。谁能取剑,各凭本事。” 说完,郭吉朝着童青山看了一眼。 童青山上前一步,说道:“击鼓,请剑!” 广场之上传来一阵阵鼓声,旌旗飘扬,顷刻间风起云涌,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那一股狂风迷了众人的眼。 紧接着,鉴湖上的湖水开始泛起波浪,先是一阵阵涟漪,紧接着涟漪越来越大。 深不可测的湖水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莹白色的光芒从湖底绽放,直至半空之中化作一道剑形虚影。 一股淡淡的剑意瞬间飘荡在整个广场,也落在众人的身上。 剑意朦胧,让人体验不清。对于那些未曾领悟剑意的剑修而言,得到这一柄剑便是可以将剑中剑意化作己用。 这也是百年一剑的最最珍贵的价值之一。 无数铸剑师呕心沥血,耗费百年光阴所铸成的剑,不仅无与伦比的锋锐,更蕴藏着自身的剑意。 “这就是百年一剑?”有人发出惊叹声。 就连坐在椅子上的剑修前辈也忍不住起身望向空中的虚影。 李浩渺身旁的自在剑轻轻颤动着,想要出鞘与之一战。 剑是兵中之君,两剑相见,必要一分高下。 自在剑已有灵,感应到百年一剑散发的剑意,便是被激出了战意。 “老大不小了,和年轻的剑抢什么风头。”李浩渺轻声呵斥,方才让自在剑停止了颤动。 光是看到剑形虚影便是让人目不转睛,在场剑修心中忍不住出手抢夺。 从剑形虚影中可以看出,剑尖锋锐,剑身细长,比寻常剑的剑身要窄一些,雪白透明,似一整块寒冰天然凝结而成,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在剑柄上雕刻流云纹路,同样雪白,剑格上镶嵌着一块透明的球形玉石,球形玉石缓缓转动着,散发出丝丝寒气,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凝结。 嗡! 一道剑气从空中荡漾而出。 众人的目光更为炽热。 “此剑名为破穹,天外陨冰坠落之后被先辈寻得,带入铸剑山中。陨冰散发寒气,千年不散。历经百年,破穹出世,今日开锋,愿为破穹寻得剑主。” 随着郭吉话音落下。 数百铸剑师只等着争夺这一柄名为破穹的百年一剑。 项景昊和白玉站在项延的身旁,白玉紧紧盯着那一柄破穹,手中的裁光也颤动着。裁光本就是百年一剑的伴生之剑,不甘埋没在百年一剑的威名之下。因此被白玉所得。 而今百年一剑破穹在眼前,裁光更是想要一战,证明自己。 白玉握紧了裁光,光凭刚才那一抹剑意和剑气,他知道自己手中的裁光远比不上破穹。 “白玉兄,本世子只能帮你到这里。若要夺剑,就要靠你的本事了。”项景昊说道。 白玉点点头,神情坚定。“世子放心。此剑必属于我。” 项景昊暗中拿出一道符箓交给白玉。 “以防万一,先带着这一道符箓。遇见意外,不要留手!” 白玉本想拒绝,他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可他看到那些蠢蠢欲动的剑修们,还是收下了这一道符箓。 夺剑比什么都重要。 剑痴已经过百岁,迷糊的眼睛在看到破穹时,瞬间变得极为清亮。 他拇指推开腰间的剑,闪烁出一道剑光。随即,又将那一道剑光收回,藏在心中的贪婪也不需隐藏。 曹九剑和剑书同样如此。 一人性格张扬,一人性格内敛。 但此时此刻同样表现出心中的渴望。 虞知仅是瞥了一眼,不禁点头,喃喃道:“这剑不错,适合清欢。” 虞知脑海中已经出现叶清欢一袭白衣手持破穹睥睨天下的姿态了。 虞知的目标永远不是自己登上武道绝巅,他更希望他身边的人可以更强大,强大让他可以有仇报仇。 等着众人瞻仰完,郭吉适时地开口说道:“破穹已有灵性,你们要想获得破穹的认可,进入湖中各凭本事。” 百年一剑的争夺,每一次的情况都有所不同。 有剑修默不作声地获得了百年一剑的认可,有的剑修打得轰轰烈烈,最终胜出方才成为剑主。 但唯一相同的是,各凭本事。 曹九剑依旧是一马当先,飞身跃入鉴湖的漩涡之中。 对于这些剑修而言,在水下待上几天几夜也全然不是问题。 其余人见状也都一拥而上,潜入水中。 白玉唯恐迟了,也冲入鉴湖之中。 很快,鉴湖边上只剩下两道身影。 一人是虞知,另一人则是叶清欢。叶清欢同样不甘落后。只不过虞知暗中传音,让他稍晚一步。 虞知的目光掠过广场上的众人,楚王府中只来了项延,其余人他也都不认识。 虞知到童青山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前辈,这剑庐信物是否还有用?” 虞知又拿出一块信物,这是从萧纭儿手中夺来。 童青山反而是疑惑道:“你怎么还有信物?”他分明记得眼前的少年将唯一的信物给了身边的丫头。 虞知神秘一笑,“前辈,你这就别管了。” 童青山想了想,则是说道:“其他人都没你机灵。既然你问了,我不妨告诉你。破穹乃是剑庐所铸,剑庐信物同样如此。简单说,它们出自同源,锻造出世之时便有剑庐的气息。” “破穹有灵,携带剑庐信物的人会更易受到破穹的亲近。” 虞知瞬间了然,可童青山又说道:“话说回来,能否得到破穹的认可,全然在于剑修的本事。剑庐信物起不了关键作用。” 虞知笑道:“能亲近些也是极好的。” 旋即,虞知在广场上踱步,望着插在地上的那些剑。 童青山心头一颤,极为不安地说道:“你小子想做什么?” 虞知认真地看着这些剑,认真地问道:“前辈,这些剑是不是也是剑庐所铸?” “自然。铸剑山的剑都出自......” 忽然,童青山眸子颤动,惊讶道:“你小子不会是想...不行。你这特么是作弊。” 既然出自同源会让破穹亲近几分,那将这些同源的剑都带下去,不就好了? 鸡毛蒜皮的亲近一点点累加之后会变得亲密无间。 “前辈,不要这么小气。我只是借来用用,又不是想带走。”虞知撇撇嘴自顾自地要将地上的剑拿起。 这时,郭吉的身影挡在了虞知的身前。 “小家伙,你可知道王不见王?” 虞知点点头,只听郭吉继续说道:“剑乃兵中之君,是君子,也是君王。剑之交锋,分高下,争长短。就算出自同源,剑遇剑,也要做一番比斗。” 郭吉看向那些剑。 “你要是将这些剑带下去,破穹会认为你在挑衅它。反倒是弄巧成拙。” 虞知不信郭吉,暗中看向李浩渺。 只见李浩渺也点头,方才放下了刚才无耻的想法。“多谢前辈。” 虞知转身朝着鉴湖走去,没走几步又是问道:“前辈,若是多一些剑庐信物会不会增加一些成功的概率?” 郭吉:...... ...... 虞知和叶清欢进入湖中漩涡之中。 真气外放,将湖水格挡在外。 虞知掏出剑庐信物,交给叶清欢。两人之间无需多言。 在漩涡的中心,破穹剑的光影从湖底深处散发,仿佛整片湖水都是破穹的剑光构成。 两人还未看见破穹,便是觉得周身传来丝丝寒意。 陨冰之寒,绝非常人可以忍耐。 虞知和叶清欢分开各自行事,在朝着湖底游动数百米之后,虞知才看见湖底一块玄冰中包裹着的那一柄百年一剑——破穹。 在破穹的周围已经围了许多剑修。 每一人都真气外放,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将其他人挤向外围。 剑痴亦是开碑八品的强者,硬是占据了偌大的方位。 像是曹九剑和剑书等人同样站在人群的前方。 如何让破穹认主,郭吉和童青山都没说,甚至他们两人也都不知道。 自剑有灵开始,破穹便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几番暗中较量之后,叶清欢也站到了玄冰之前。 白玉看向叶清欢,他视叶清欢为一生之敌,在夺剑路上,也将其当成最大的对手。 “叶清欢,今日,我绝不会输给你!” 殊不知,叶清欢眼中唯有玄冰中的破穹。白玉也从未在他眼中。 曹九剑看着比人还高的玄冰,说道:“要不先将这块大冰块砸开,取出破穹?之后,各凭本事。” 剑书点头。妙音庵的竺清竺兰也同意。 剑痴开口说道:“如此甚好。破冰之后,各凭本事。但现在要是有人敢捣乱,老夫先杀了他!” 在剑痴的威胁下,一些人退了几步。 他们也想着坐等渔翁之利。如今起了冲突,只能将便宜旁落他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夺剑 在破开玄冰之后,众人也都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如今数百剑修中,分成了三个阵营。 以剑痴为首的老一辈剑修。有十数人都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实力最为强悍。 以曹九剑、剑书等人聚集的年轻一辈剑修强者,也有二三十人,大多都已经踏足开碑七品,甚至开碑八品。但领悟剑意的却也只是寥寥几人。 剩下的就是大抵只是看看热闹,希望捡些便宜的数百人。 能够走过剑胚山道,也是有一定的实力,只不过和前面这些人相比,又逊色不少了。 三个阵营隐隐站到一起,泾渭分明。 叶清欢则是受到剑书的邀请。 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名声还是很好用的。 剑书也想邀请虞知加入,只不过进入湖底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虞知的身影。 白玉站在一侧,心中傲然。他想着以他的名气,剑书或者是曹九剑定会有人来邀请他。 可惜的是,白玉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 这就要说到虞知在剑胚山道上说的那番话了。年轻一辈的强者如曹九剑等人又怎会再与白玉结交? 至于数百剑修聚集在一起的这些乌合之众,白玉更是不屑与其为伍,早早就拒绝了对方。 现在白玉却是落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步。 三个阵营都已经形成,唯有白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处。 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让白玉拉不下脸主动去示好。 白玉扫过众人几眼,心道:凭我一人,也足以夺取破穹。 “一起动手吧!” 说着,曹九剑率先出手。 曹九剑身后的剑匣开启,一柄飞剑从中飞出,裹挟着无尽的威势,撞击在玄冰上。 剑书也运转真气,手持长剑,挥出无数道剑光。 三个阵营皆有出手,玄冰并非天外的陨冰。 几息之间,玄冰上出现一道道裂痕。 裂痕朝着冰面四处蔓延,也朝着玄冰的内部蔓延。 破穹剑身本就是极寒的天外陨冰,那些寒气透过玄冰的裂缝,四散而出。 顷刻间,湖水之中凝结出无数的冰刺,如雾凇那般,却又极为坚硬。 剑痴感受到了破穹的寒气,不由得加大了力量。 “赶紧破开玄冰!” 无数剑光在湖底闪烁,一道道剑气激荡出一道道波浪。原本平静的鉴湖湖面掀起巨浪直冲天际,随即又如雨水般倾盆而下。 广场上的人看着鉴湖的风浪,他们各有手段,能够轻易看清湖底的情况。 项景昊眉头皱起,不满道:“白玉是怎么回事?独自为战,难道还想一人跟一群人争吗?” 对于白玉孤零零的一人的处境,项景昊直骂白玉愚蠢。 紫衣剑莫不凡一袭紫衣,从开始就没有说话。 此时,莫不凡看向李浩渺,问道:“李宗师,你是剑道宗师。敢问,你觉得今日谁会成为破穹的剑主?” 李浩渺想起来江南城赌坊中的赔率。 “你是不是也在赌坊里押了银子?” 莫不凡一愣,哑然失笑。“我只是好奇李宗师如何看待此次夺剑。” 李浩渺朝着鉴湖看去,随意开口道:“谁成为剑主都有可能。剑有灵,会选择最合适的主人。” 见此,莫不凡也不再多说。 郭吉暗中对着李浩渺问道:“前几日你向我借一万两银子,是拿去赌了?” 李浩渺讪讪一笑,说道:“一本万利的事情。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郭吉神色怪异地说道:“你就不怕赌输了,还不起这一万两银子?”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李浩渺想了想,更坚信道,“老郭,你就等着收银子吧。虽然你铸剑山家大业大,但赢钱的快乐是完全不同的。” 郭吉思忖片刻。“你就这么坚信叶清欢能够成为破穹剑主?” 李浩渺买谁赢并不难猜。 从李浩渺向郭吉要剑庐信物开始,郭吉就已经知道这两件信物是要给谁。 如今虞知已死,只剩下叶清欢。 李浩渺沉默不言,嘴角微微一扯。他相信叶清欢有夺剑的能力,他更相信虞知这家伙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相助叶清欢。 广场的另一旁,韩清和莫不凡也低声交谈着。 莫不凡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一抹紫衣一柄剑,也闯出了名声。 不过,莫不凡也如其他人一样,浸淫武道多年,依旧困在开碑九品巅峰,迟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任何修行者的目标都是遥不可及的十品宗师。 三百年前,剑圣周平为了看一眼武道绝巅的风景,选择成为了守塔人,也付出了三百年的孤寂岁月。 ...... “楚王殿下真是这么说?” 听完莫不凡的话之后,韩清心中一沉,眸子深处却又充满憧憬。 在莫不凡来到江南城的时候,楚王便将其请入了王府之中。 当今天下,乱世将起。 楚王项籍剑指京都,意图趁乱而起。 这心思路人皆知。 现在项籍更是笼络江湖上的强者,许诺重利。 莫不凡便是被项籍拉拢的强者之一。 “韩兄,楚王殿下说了,只要你们凌霄派能为楚王效力。今后楚王执掌天下,凌霄派将会成为十万大山的第一宗门。” 这样的诱惑让韩清心动。 莫不凡继续说道:“到时候,孤天塔中的机缘也会有韩兄一份。” 宗门威望和成为十品宗师的诱惑,这两者都是韩清梦寐以求的东西。 韩清目光闪烁,几息之后,韩清便是说道:“铸剑山事了之后,我随莫兄去江南城拜会楚王殿下。我凌霄派愿意追随楚王殿下。” 莫不凡心头一笑。“如此甚好。今后,你我兄弟二人可要多多照应。” 莫不凡是项籍的说客,他所接触到的江湖强者极多。若是能够一一拉拢,改朝换代易如反掌。 与此同时,鉴湖中猛然爆发出一道洪流冲入云霄。 无数的水滴在半空中凝结成冰,形成一道巨大的冰柱,仿佛能够撑起这一片天地。 整个鉴湖都被冻结,湖底的剑修也都一一出现在湖面上。 还有不少人随着冰柱直冲云霄。 破穹也在冰柱上。 在玄冰碎裂的那一刹那,破穹绽放出无数寒气,足以将神魂冻结。 这一整片鉴湖都被破穹的寒气冻结,比严冬更为冰冷。 剑痴轰出一剑,逼向曹九剑和剑书,将两人击退。而剑痴趁机上前,一把握住破穹。 冰冷的寒气瞬间沿着手臂涌入剑痴的身体。 那一股寒气将剑痴的经脉气血冻结,紧接着剑痴整个人便是化作一座人形冰雕。 见此,依旧也有不怕死的人冲上前。 竺清竺蓝姐妹两人双剑合璧,心意相通,将破穹从剑痴手中挑起。 白玉持剑,从侧方杀出,逼迫两人不得不收手。 破穹掉落,虽还未开锋,但依旧笔直地刺入冰柱。 剑书喊道:“先夺剑,各自为战谁也得不到。” 众人皆是点头。曹九剑一拍剑匣,身后的九把飞剑齐出,悬浮在空中,指向剑痴那一阵营的剑修。 “老家伙们,破穹还是留给我们年轻人吧。” 曹九剑一口一个老家伙,很是嚣张。纵然对方修为在他之上,但曹九剑硬是不怕。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来抢什么剑?” 曹九剑驾驭着九柄飞剑,与前辈剑修厮杀在一起。 可谓张狂。 剑书翻开书,一张书页便是一道剑气,化作剑阵,从旁协助曹九剑。 这一阵营的其他人也都牵制住老一辈的剑修,剩下竺清竺兰姐妹两人夺剑。 剩下数百剑修组成的阵营一直都在观望。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无论对上任何一方都不是对手。 就在有人提议趁乱取剑的时候,混迹在其中的虞知开口道:“诸位,你们想想看。我们要是现在拿到破穹。他们双方一定会握手言和,合起伙来将我们先踢出局。” 众人一听,心中也觉得颇有道理。 “这该如何时候,要不在等等。等他们两败俱伤?” “对对对,等他们两败俱伤。” “如此甚好。” 数百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虞知又是说道:“等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他们打个几天几夜,我们难道还等上几天几夜?”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一时间拿不出主意。 虞知顿了顿,说道:“依我看,咱们看谁要输了,就帮谁。但也不真的帮,就让他们一直争斗下去,等到他们真气枯竭,就是我们的机会。” 虞知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对,有道理。” “咱就这么干。” 于是在虞知的安排下,近百号人冲了上去。 现在剑痴一方被压制,众人就帮助剑痴阵营抵御曹九剑等人。 虽然这些人战力不算顶尖,但胜在人多。近百人冲杀的声势让曹九剑吓了一跳。 虞知躲在一旁,嘱咐道:“等差不多时候了,就让人撤下来。咱们观望观望,再换另一拨人上。” “对了,千万别让他们两边停下来。让他们精疲力竭,我们才有机会。” 虞知又看向白玉,说道:“派一些人去揍他。” “为啥?他就一个人。” “我看他样子不像个好人呐。” 众人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因为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剑痴阵营和曹九剑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就算夺剑的竺清竺兰也被迫加入了战场。 双方都打红了眼,根本无暇顾及那一柄破穹。 这一刻,双方仿佛不是来夺剑,纯粹是为了私仇旧怨。 “老大,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虞知隐隐成为了这一群人的头头。 “咋办,等着呗。咱这么多人抢一柄剑也没法分。总得给兄弟们都捞一些好处。”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虞知露出一抹奸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三十九章 剑意对决 争夺百年一剑的场面历来是花样百出。 而重要的是谁得到了百年一剑的认可。 纵使除去了所有的对手,但未曾得到百年一剑的认可,这也是徒劳。 最终百年一剑宁可留在铸剑山,也不愿随便承认一位剑主。 鉴湖很大,湖面已经被冻结,一时间难以消融。四处乱战之下,最为惬意的便是虞知。 虞知手下有一帮小弟,大多都是破甲六品左右的境界,还有一些开碑七品的强者。 叶清欢身在战场之中,并没有使出全力。虞知早已经暗中传音,让叶清欢配合自己。 曹九剑的九把飞剑如入无人之境,就算应对剑痴也有一战之力。 剑书掌控全局,一页页书页纷飞,化作无形剑气,在半空游走。 真气对撞,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声响,似山崩海啸。 一番交战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这是真刀真枪的比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任何人都没有留手。 也有人丧命在冰冷的湖面上。 温热的鲜血不足以融化冰面,反而湖面上的寒气会逐渐将这些尸体冻僵冻硬。 郭吉和童青山望着鉴湖上的乱战,心中不禁感慨道:“铸剑山还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炷香的时间,在激烈的战斗中,所有人已经神采奕奕。 不过,战场中的人也少了许多。 要么死在了剑光之中,要么主动退出了战场,不再争夺破穹。 和百年一剑相比,还是命更重要。 白玉被虞知指使的人追杀,一路逃窜。他将追兵引入曹九剑和剑书等人的面前,想要祸水东引。 谁知曹九剑放弃了和剑痴抗衡,直接御剑朝着白玉杀来。 “疯了。这曹九剑为什么一直追着我!”白玉没有想明白,但从身后传来的气势来看,曹九剑绝对没有留手。 鉴湖上的混战让广场上的人看了也有些心惊。 好好的百年一剑破穹无人问津,这些剑修倒是打得一个比一个起劲。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冰柱之上,一把握住了破穹。 如积雪一般的莹白色光芒绽放,破穹荡漾出一股极为冰冷的剑意,让众人感觉咽喉上架着一把剑,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萧纭儿一声惊呼,被破穹剑意震飞。 “郡主!”林嬷嬷慌忙飞身而上,接住被震退的萧纭儿。 萧纭儿三人从未加入过战场,一直在伺机夺取破穹。 若是有可能萧纭儿不想亲自出手。可百年一剑若不是剑修自己去赢得认可,便不会臣服在其他人手中。 所以,这件事唯有萧纭儿自己来。 林嬷嬷和侍三想要代劳也做不到,两人唯一的作用只是保护萧纭儿。 萧纭儿感觉到手掌上一股寒气顺着经脉流动。 连她的真气也无法抵御。 “嬷嬷,破穹的寒气太过惊人。”萧纭儿望着掌心之中的寒霜。 林嬷嬷将自己的真气灌入萧纭儿的身体,平息那一股寒气。 “郡主,剑庐的百年一剑皆有灵性,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剑。唯有郡主亲自得到百年一剑的认可,今后才能够掌握百年一剑,成为剑主,登上武道绝巅。” 青城王对于萧纭儿的期望不在武道。 但萧纭儿想要成为武道强者,青城王对于唯一的孙女有求必应。 武技功法应有尽有。 名师高人也都在青城王府中常住。 眼下的破穹却也只能萧纭儿亲力亲为。 萧纭儿望向空中的那一柄破穹,心中斗志昂扬。 “本郡主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破穹上。 轰! 一声音爆声炸响。 曹九剑在空中留下残影,朝着破穹掠去。 如萧纭儿一样,当他握住破穹的那一刹那,刺骨的寒气和破穹剑意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中,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凝结了一阵寒霜。 曹九剑没有放手,=仅仅握住破穹。 属于曹九剑的剑意也爆发出来,与破穹剑意相抗衡。 “斗战剑意!” 曹九剑的剑道便是战,以战养剑,你若是不服,我就打到你服。 “管你是什么百年一剑,你要是不肯认我为主,我轰碎你的剑意。” 曹九剑身上的凝霜越来越多,从眉眼到长发,不断蔓延。 金色剑光代表的是曹九剑的斗战剑意,莹白剑光则是破穹的剑意。 两者互相交织缠绕,互相消磨,难分高下。 众人望着这一幕,没有出手。曹九剑在尝试以自身剑意镇压,让破穹认主。 这是一种方法。 现在曹九剑还未到成功的时候。 项景昊望着这一幕,问道:“若是曹九剑的剑意真的镇压了破穹,那么他就一定是破穹剑主吗?” 项延闻言,摇头说道:“仅仅是有这个可能而已。剑意分高下,却不一定能让百年一剑臣服。” 项景昊又是问道:“若是你去夺剑,会用何种方法?” 项延一时间沉默,望着冰柱上的破穹,认真地思考。 一旁的莫不凡见项景昊疑惑,好心地开口说道:“滴血认主、缔结契约都是常用的手段。这些对于普通之物可以见效。剑庐的百年一剑有灵智,铸成之日便有剑意诞生,这是天地大道的演化。” “因此,何种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剑中剑意化为己用。” 项景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不修剑,在武道上也不是天赋异禀。 在项景昊看来,所谓的武道强者都不过是皇权之下的兵器而已。 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站在权力的巅峰,何愁没有强者为其效命? 项景昊暗中传音,将刚才莫不凡说的一切都告诉了白玉。 此时,剑痴冷笑一声,说道:“这小子快不行了。” 曹九剑双眸紧闭,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冰块,口鼻中皆是吐出寒气,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金色剑光在几息之间就暗淡了下去。 随即,破穹从曹九剑的手中飞出。 没有人关心曹九剑如何,十数道身影一拥而上,同时出手争夺破穹。 曹九剑的法子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而曹九剑的失败只当是曹九剑修为不够罢了。 这一次,破穹悬浮在空中没有让任何人触碰到。 嗡! 破穹轻吟,莹白剑光如湖面涟漪一般,一圈圈荡漾开去,笼罩在每个人的周身。 那些莹白剑光凝滞所有人的真气,冻结了所有人的身躯,让人只能停留在原地,难以动弹。 所有的剑修无论原本的境界如何,都不能挣脱破穹的束缚。 “该死,这又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感觉我的真气都没有了。” “......” 面对突然的变化,众人心中都开始惊慌。 童青山出声提醒道:“破穹的试炼开始了。” 剑主的选择全凭破穹的意志。 众人闻言,心中都已经清楚,接下来若是能够抵抗住破穹的剑意,便是有可能成为破穹剑主。 李浩渺看了几眼,说道:“曹九剑激发了破穹的战意,用剑意来择主,也倒是有趣。” 李浩渺找到了叶清欢的身影,他了解叶清欢,若是以剑意对决,叶清欢的胜算很大。 随即,李浩渺眼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奇怪,小鱼儿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虞知没有在鉴湖中,在破穹展开剑意的时候,他施展瞬星,隐匿身影离开了鉴湖。 一众剑修都面临着破穹剑意的考验。 未曾领悟剑意的剑修根本承受不住破穹剑意,真气耗空之后,不断退出鉴湖。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夺取破穹的资格。 冰柱之上,还剩下不少人,围绕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破穹。 离破穹越近,也就越能够感受到了破穹的剑意威压。 他们每个人都放开自身的剑意抵御破穹的威压。 可纯粹的剑意对决,无关武道境界,就算是剑痴这些踏入开碑九品的老一辈剑修也难以取胜。 剑痴等人也同样明白,以武道真气掌控破穹,只能掌控一时,却永远得不到破穹的认可。 所以,无论是谁,也只能以自身剑意来做抵抗。 叶清欢的霜灭剑意同样释放出一道道寒气,抵御破穹剑意。但一时间,破穹剑意的寒气更强,将叶清欢的周身都凝结出了一层冰霜。 其他人也尽皆相同。 竺清竺兰姐妹两人合力支撑着,剑书身前悬浮着一本古籍,散发着一道道淡蓝色光晕阻止破穹剑意。 每个人都各有手段。 白玉离得极远,感受到的剑意也少了几分。 他手中的裁光颤动着,欲出鞘与破穹一战。 裁光是百年一剑的伴生之剑,从不屈服与这些百年一剑。铸成出世之日,裁光便是承载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同炉所铸,凭何唯有一剑,受世人敬仰,被世人追逐? 不甘,何其不甘! 白玉感受到了裁光的情绪,感同身受。 他亦是青云试甲榜之一,凭何屈居叶清欢之下。 那些盛名美誉总在叶清欢身上,所剩无几的赞赏才留给自己。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顷刻间,白玉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意,风云涌动,那一抹不甘的意志化作利剑,破空而上。 一道道剑光流转在白玉周身。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挡在白玉身前的一个剑修瞬间被剑气贯穿胸口,一泓鲜血洒落在冰面上,凝结成一颗颗血红色的珠子。 白玉逼近,又一次打破了平静的战况。 前有破穹剑意,后有白玉威逼。 一些剑修心知抵抗不住,及时抽身离开了鉴湖。 但也有人恼怒白玉的突然爆发,回过头与之交战。 “既然我得不到破穹,你这家伙也别想!”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章 迷惑行为 此时此刻,数百米高的冰柱上正掀起一场大战。 白玉如疯魔一般,双眼冰冷,不管面前是谁,裁光闪烁,毫不留情。 普通的剑修当然不是白玉的对手。 一道道剑光将其斩杀。 一时间,冰柱上血流成河,无数的鲜血顺着冰面,化作一道赤红的瀑布从高空坠落。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一道银河闪耀着血色的光彩。 退出争夺的剑修齐齐看着这一幕,不禁喃喃自语道:“还好老子抽身就走。不然,也死在上面了。” 之前厮杀一阵后,现在看起来全然是一场闹剧。 这些人中几乎都是普通的剑修,本身未曾感悟剑意,武道境界也不高。 如今,他们方才明白,以他们的实力,争夺百年一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忽然有人记起来之前带着他们发号施令的神秘少年,心中不禁同时发出疑问。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是拿我们当枪使?” 此刻,虞知手里抱着许多剑,身后还背着许多,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哝。别说我亏待你们。咱这搞不了百年一剑,但这些也都是出自铸剑山,比山下那些破铜烂铁要好得多。” 众人看着虞知,又看看虞知手里的剑,意外之外还是意外。 都是剑修,自然懂剑。 虞知手里的剑绝非凡品,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给我们的?”有人问道。 虞知将这些剑都扔在地上,压低了声音说道:“抓紧拿走,赶紧下山。” 众人疑惑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澈,仿佛明白了什么,兴奋地点头。每人拿起一柄剑,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奔去。 仅是一盏茶之后,铸剑山上便传来了十数道愤怒的嘶吼声。 “老子的剑呢!” “谁特么偷了爷爷的剑!” 这时候,那些拿剑的人早已经跑到了半山腰,心中庆幸溜得快。 否则,别想将手里的剑带下铸剑山。 众人心中感慨着,好人啊,没白忙活一场。 而始作俑者虞知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望着冰柱上的情况。 刚才消失的时间里,虞知做了许多事。不过,他希望最好不要用到那些后手。 “白玉这家伙疯了吗?整日不做人事。”虞知嘀咕道。 白玉的暴走注定会影响到叶清欢等人夺剑。 忽而,一张符箓从白玉手中飞出,轰然在空中爆炸。 一阵黑色的迷雾飘荡而出,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道符箓正是项景昊给白玉的底牌。 “破穹是我的!”白玉一声嘶吼,顶着破穹剑意,越过前方的剑书等人,夺取破穹。 “找死!”剑痴怒吼。 苍老的双手从黑雾中探出,拍向白玉的胸口。 铛! 裁光发出轻吟,剑身震颤,竟是将剑痴震退。 “怎么会?” “白玉竟然将开碑九品的剑痴震退?” 众人惊疑,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项景昊露出一抹狡诈的笑意,今日他要白玉夺剑,将白玉纳入自己的麾下。 这一道符箓可是花费了项景昊极大的资源才换取的。 “封禁符箓。那一阵黑雾能够封禁真气。所以,剑痴才会被白玉震退。”童青山说道。 有人问道:“剑庐允许有人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吗?” 童青山不在乎地说道:“夺剑,各凭本事。一道符箓而已,若是其他人能拿出符箓,剑庐也不会管。” 虞知眼睛一亮,他真想着要是叶清欢被封禁了真气该怎么办? 童青山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 在封禁符箓爆发之后,所有被黑雾笼罩的人都无法运转真气。 那一瞬间,一群人急忙后退,避开破穹的剑意。 而白玉一人独行,握着裁光,出现在破穹前面。 他伸手握住了剑柄,破穹剑意的寒气不断侵袭,冰雪包裹着白玉的周身。 这一刻,白玉感觉自己被封在了万年的玄冰之中,心脏的跳动和血流的速度都逐渐慢了下来。 裁光再度震颤,唤醒白玉的意识。 我不能输,绝不能,这剑是我的,我一定要成为破穹剑主! 黑雾散去,这些有望夺取破穹的剑修都被封禁了真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白玉夺剑。 “卑鄙无耻。竟然用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曹九剑一拳锤在冰柱地面上。 剑书等人也心中不忿,他们并非输不起的人,但输得这么憋屈还是第一次。 “这股黑雾诡异,要想调动真气,就连老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剑痴说道。 有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白玉夺剑,强行运转真气。 霎时,几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反倒是伤了己身。 叶清欢一直沉默着。 若比剑意,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而现在却是功败垂成,连阻止白玉的力量也都没有。 广场上众人纷纷议论着。 “这样的手段的确不光彩,但也收到了奇效。” “哼,最终破穹认主,可不是凭这肮脏的手段。” 项景昊闻言,也出声说道:“自古成王败寇,只要白玉成为破穹剑主,今日夺剑的败者也不会留下姓名。今后也只有破穹剑主的荣耀,而不是今日的过程。” 见是项景昊出声,那些人讪讪一笑,即便厌恶白玉的手段,但不想在此刻得罪项景昊。 “宝剑赠英雄,名剑有灵,这等不光彩的手段怎会得到破穹的认可,而成为剑主呢?” 虞知走上前,根本不惧项景昊。 项景昊眯着眼睛,看向虞知。这一眼便是让项景昊生出了厌恶之心。 “你是谁?”项景昊高傲地问道。 虞知淡淡一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玉不会成为破穹剑主。” “哼!”项景昊嗤笑,轻蔑地对着虞知摇摇头。“都不敢真容示人。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虞知不在多言,一步踏出,冲上数百米高的冰柱上。 此前,虞知一直置身事外,现在到了他出手的时候。 “白玉,想要夺剑,要看看我答应不答应。” 说着,虞知朝着白玉冲去。 项景昊见状,对着郭吉和童青山说道:“两位前辈,此人显然在捣乱。请前辈将其逐出铸剑山。” 郭吉望着上空,一声不吭。 童青山同样如此。 铸剑山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楚王世子来指点了? 项景昊被人无视,便是看向项延。“今日夺剑,还请您助白玉一臂之力。” 项延忌惮地看了李浩渺一眼,平静地说道:“主上只让我保护你们。夺剑,要靠白玉自己。” 项景昊眉头紧皱,心头暗恨。他本是楚王世子,但指挥不动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自姜溪月离开后,不仅是第一骑,燕云十八骑的其余人也不曾如以往对他恭敬。 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是我麾下的一条狗。 项景昊只身上前,对上虞知。 “白玉,赶紧认主。我来拖住他!” 项景昊也是走上剑胚山道之人,自然有资格参与夺剑。 虞知见项景昊出现,面具后的眸子越发冰冷。 “有个好爹,便是不知天高地厚!”虞知轻喝一声! 铛! 长剑上挑,仅是一招,剑气穿透项景昊的胸口,将其震飞。 项景昊从数百米的冰柱上坠落。 他如何也想不通对方为何这么强。 这人到底是谁? 项延心念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项景昊的身躯,让对方缓缓落地。 噗! 一滩鲜血落在地上。 项景昊捂着被剑气洞穿的胸口,隐约可以看见跳动的心脏。 只差一丝,项景昊就死了。 想起这些,项景昊脸色煞白,惊慌到控制不住地朝后倒去。 胆小如鼠,真是无用......项延从未看好项景昊。 无论项景昊在南州军中的张扬,还是在京都的跋扈。项延从未觉得项景昊是他的少主。 冰柱上,虞知的声音传来。 “什么狗屁的楚王世子,不过是有一个好爹罢了。” 项景昊脸色一变.....这声音这口气,他是谁,究竟是谁? 项景昊仿佛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一定死了!” 随即,项景昊喷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隐约间,项景昊仿佛听见对话声。 “喂,项延,他要死了。项籍会不会杀了你?” “就他...还不至于。” ...... 虞知的身影掠过叶清欢,暗中给了三道赤火符箓。 随即,风雪惊雷轰向白玉。 虞知的剑绝不弱于在场之人,白玉还沉浸在征服破穹的过程中,根本无暇应对虞知的偷袭。 轰! 白玉飞出,身上的玄冰破碎,遭受重创。 “剑意,春之华!” 虞知反手一剑,一夜春风吹拂在高空之上,一场春雨淅淅沥沥。 融冰雪,生万物! 顷刻间,被黑雾封禁真气的众人隐隐感觉真气可以运转。 “这是.....”剑书看着虞知的身影,心中不解。 他不明白为何虞知要助他们解开真气的封禁。 这对虞知而言,便是多了许多争夺者。 春之华剑意可杀人,亦可救人! 不解归不解,众人运转真气,再度朝着破穹一拥而上。 各种剑意一瞬间爆发,交织在一起,互相消磨,互相阻碍着对方接近破穹。 而离破穹最近的虞知最先遭到了众人的针对。 那些剑意似巨浪朝他扑来。 虞知握着破穹,开口道:“既然你们想要,就将这东西送你们吧!” 虞知抬手,将破穹飞出,施展瞬星,远离战场。 “他到底在干嘛?” “难道他不是为了百年一剑吗?” 得到了破穹,也不尝试认主,反而是又扔了出来。 虞知一次次迷惑的操作让众人陷入了深深疑惑中。 “清欢,退!” 虞知暗中传音,心念一动。 轰! 破穹爆炸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一章 身份暴露 爆炸的刹那,离破穹最近的是剑痴。 剑痴只觉得一股爆炸在眼前的炸裂,那股恐怖的力量将剑痴吞噬。 热浪席卷而来,毁天灭地。 冰柱在爆炸中寸寸断裂,一道道裂缝蔓延在整个冰柱之上。 轰隆隆! 冰柱崩塌,一块块巨大的冰块也从数百米的高空中坠落。 在冰柱上的剑修同样被爆炸波及,在烈焰中保全自身。 可脚下毕竟是数百米的高空,在卸去爆炸的力量之后,众人不断腾跃在空中的冰块中,朝着鉴湖落去。 “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没有人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是迷茫疑惑。 铸剑山的铸剑师们齐齐看着空中那一团炸开的蘑菇云,心中震撼,同样也稍显慌乱。 就算剑庐最最年长的铸剑师也未曾见过有人这样对待百年一剑。 百年一剑极为坚韧,可万一有个好歹,这百年的光阴和无数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 童青山愤怒,是因为有人这样对待他们的心血。 郭吉却是淡然道:“慌什么?剑庐的百年一剑要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爆炸,还叫什么百年一剑,趁早将招牌拆了,省得给祖宗丢脸。” 轰轰轰! 从冰柱上碎裂的巨大冰块不断地落在鉴湖的冰面上,沉重的撞击声让整座铸剑山都为之颤抖。 刚下山的剑修回头朝山上看去,后怕道:“定是老大给咱们偷了剑,那些铸剑师震怒。” “那咱们要不要回去帮老大?毕竟,剑是人家拿的。” “回去个屁。咱几个还不够那些铸剑师塞牙缝的。保佑老大成功下山吧!” 震撼的一幕让整个铸剑山的所有生灵都为之颤抖。 李浩渺无奈苦笑,心道:还是这小子能折腾。 这一场爆炸正是虞知的算计。 他帮助众人破解了真气封禁,他仅是试一试春之华剑意。 在他领悟这道剑意的时候,便是感觉体内生机蓬勃,那些流动的真气也欢呼雀跃。 虞知意识到,这一道剑意不简单。 从虞知手中飞出的破穹上带着一道赤火符箓。 他提早催动了符箓,仅是让众人受伤。否则,离破穹最近的剑痴,恐怕重伤。 闪烁着烈焰的乌黑的蘑菇云中,一道剑影飞驰而出,发出极为锋利的声响。 这一切没有人注意到,除了叶清欢。 先前早早躲开的叶清欢一步踏出,冲入烈焰当中。 这是虞知好不容易给他创造出来的机会,不容有失。 一时间,无数的寒光从烈焰中迸发,一道道光束刺穿了所有的云层。 寒光凛冽动九霄,一剑破空山河颤! 接下来的事只能靠叶清欢自己。 但虞知最相信的就是叶清欢。 或许在场之人有数位剑修都能得到百年一剑的认可,叶清欢绝对是其中之一。 这些人如叶清欢一样,缺的是一个机会。 叶清欢双手握住破穹,全然不顾一切地催动霜灭剑意,他要将还未成熟的破穹剑意化为己用,这才能够让破穹臣服于自己的手中。 同是极寒的剑意,人心的冰冷与陨冰的冰冷,到底谁会获胜。 仅是几息之间,叶清欢是已经失去了四肢百骸的感觉,他只是睁着眼睛,凭着自身的意志催动着霜灭剑意。 霜灭剑意胜,他便胜! 烟云与寒光之中,叶清欢的身影悬浮其中,忽隐忽现。 这是一场战争,一人一剑之间的战争。 烈焰与寒光交织,散发出一种不一样的光彩。 这种光彩动人心魄,仿佛能够将世上的一切都摧毁。 “清欢,接下来只能靠你了。”虞知接连落在几块冰块上,最终成功落在广场。 地面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坑洞,都是冰柱断裂坠落形成的,一层又一层的冰渣子散落在冰面上。 就在虞知落地的刹那,曹九剑便是冲到了虞知的面前。 “你丫的,到底想干嘛?搅屎棍子,你不想要破穹,捣什么乱啊!”曹九剑揪着虞知衣领质问道。 虞知举着双手,露出一抹无辜地笑容,说道:“曹兄误会了。百年一剑谁不想要?我这不是技不如人吗?诸位,这么穷追不舍。我害怕,自然要将破穹扔了。” 曹九剑气不打一处来,他忙活了这么久,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好几只黄雀。 “唉!”曹九剑无奈地叹气,一挥手重重地松开了虞知的衣襟。 剑书望向半空中的浓烟与黑云,烈焰依旧闪烁着。 冰柱已经断裂了一半,如果没有凌虚御空之能,便再也触碰不到破穹。 “时也命也...”剑书叹息道,“不知是谁闯进那一片黑云里。” 此刻,众人隐隐有种感觉,天上正在抗衡破穹剑意对抗的剑修将会成为破穹剑主。 白玉睁开眼睛,死死盯着空中,双手握拳。 “叶清欢,他是叶清欢!” 白玉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曹九剑一愣,喃喃道:“原来是叶清欢。” 从进入铸剑山开始,叶清欢一直很低调,甚至比那些籍籍无名的剑修更加低调。 这让众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位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存在。 现在,这位被称作剑道天才的少年再度展现了应有的风采。 广场上的人齐齐站了起来,都望向空中的那道身影。 李浩渺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心中喜悦,寄情于酒! 这两个小子还真是争气。 项延看向李浩渺的,说道:“虞知死了,叶清欢该是你唯一的晚辈了。要是你不想他也死在南州。今日之后,尽快带他离开。” 李浩渺眸子一冷,强烈的杀意让在场之人仿佛都看见了鬼门关。 “小鱼儿的仇,我会报!大哥的仇,我也会报!” 项延淡淡说道:“你已经败给了主上。” 话音刚落,李浩渺不再说话。 项延以为李浩渺承认了失败。 沉默,便是一种退让。 但李浩渺别过头,神色落寞,自顾自地喝着酒,实则强忍着笑意。 演技,什么叫做演技? 这些年在南州府看了这么多折子戏,总算派上了用场。 ......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从地面迸发,直逼叶清欢的身影。 “找死!”虞知怒吼一声。 虞知时刻都警惕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唯恐有人对叶清欢不利。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虞知一跃而起,手中长剑迸射出一道剑气,挡下袭杀叶清欢的那一击。 “白玉...你还真是个祸害!”虞知盯着白玉,已经顾不上隐瞒自己的身份。 白玉盯着虞知,他先前已经受了伤。但依旧没有断绝对破穹的妄念。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哈哈哈!”白玉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虞知,果然是你!” 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盯着虞知。 如曹九剑等人来到南州府之后,也都听过虞知这个名字,尤其是百味楼那一场风波。 “虞知,他就是虞知?不是说虞知中了孔雀翎的毒,死了吗?” “他若是虞知,该有如此修为。” “亏我还一直在想,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剑修,竟有这样的天赋。走个山道就领悟了一道剑意。” 项延又是看向李浩渺,见李浩渺神色平静,他心中也确信了这个事实。 虞知,还活着! 白玉冷笑道:“要说有谁愿意把百年一剑让给叶清欢,也唯有你虞知能做得出来!” “到了现在,你还不敢摘下面具吗?虞知!” 白玉嘶吼着,若非虞知,他或许已经成为破穹剑主。他对于虞知的愤怒可想而知。 虞知耸耸肩,将遮掩面容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这身份早晚都是要暴露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起来,我与你并无仇怨,一直和我作对,有意思吗?” 白玉轻蔑地看着虞知,尽管虞知已有开碑七品的修为,他依旧看不上虞知。 “没意思。你这种问道之耻不配让我上心。只不过百年一剑,谁都想要,各凭手段而已。你能拦住我一人,难道还能拦得住其他人? 白玉的话也提醒了那些剑修。 只要叶清欢没有让破穹认主,其他人就还有机会。 剑痴等了整整百年,目的就是这一柄破穹。他已经耗不起下一个一百年了。 竺清竺兰姐妹也看向云端的叶清欢。 众人的眼中再度充满了战意。 曹九剑身后的剑匣展开,九柄飞剑悬浮在周身。 剑书放下了书箱,取出一本古籍,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上握着剑。 虞知目光扫过众人,周身风雪凝聚,雷光涌动。他带着丝丝威胁说道:“诸位给我个面子,还请不要对清欢出手。” 剑痴冷哼一声。“小子,你算什么东西。” 显然,不仅是剑痴,曹九剑等人也都打算出手。 乾坤未定,打断叶清欢,他们就都还有机会。 嗡! 一声剑吟,数道剑光从一位中年剑修手中迸发。 有人已经率先出手。 虞知摇头,轻轻一叹。 有些麻烦了,终究还是要用到这些后手了。 “乾为天,坤为地,阴阳合一,以诸星化阵。” “奉星云之主敕令,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二章 诸星杀阵初显锋芒 随着虞知手中结印,空中风云涌动,青天白日的天穹上闪烁无数星辰。 紧接着星辰化作流星,划过空中。 这一幕恍若是天外陨石要毁灭这一座铸剑山。 赤红、墨黑两种光彩的星辰悬浮在整个鉴湖之上,一股诡异恐怖的力量瞬间飘荡在鉴湖之上。 一颗颗赤红的星辰,一颗颗墨色星辰,散发着摄人心神的光芒。 光芒互相交织着,牵一发而动全身。 星辉作雾,遮蔽了众人的视线,让人看不清这一座大阵,平添了几分神秘。 而不容小觑的杀戮之力赫然展现在众人的眼前,就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望而却步。 先前出手的剑修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便已经被星辉淹没,生死不知。 虞知站在阵前,淡然道:“诸星杀阵在此,想动叶清欢的,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在今日之后,南州又会多出一则传闻。 那一个死而复生的少年带着一座杀阵,挡下了世上最最顶尖的剑修们。 鲜衣怒马少年郎,诸星阵前一人当! 每个人心中都被眼前的这一座大战震惊。 要想打断叶清欢夺剑,必须要越过这一座诸星杀阵。 可显然,谁也不敢第一个尝试。 萧纭儿遥遥望着那个俊秀的少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原来他就是那个虞知?”萧纭儿喃喃道,“这般说来,昨夜的那个女子就是晨儿的姐姐黎晚桐。” 虞知面前还有数十人,人不多,但都是世间有名的剑修。 无论是剑痴这样的成名已久的强者,还是竺清竺兰、曹九剑这样横压一州的年轻剑修。 这些人都是棘手的存在。 那一名中年剑修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诸星杀阵中,仅是一瞬间再也没有人能够感受到那人的气息。 剑痴认识对方,也知道他的实力。 就这样失去气息让剑痴也觉得惊慌。 这一座杀阵令人忌惮,但绝不至于让众人失去了夺剑的执念。 虞知身后是闪烁着赤红与墨黑交织的诡异光芒,如一道道雷霆在黑云中迸发。 枪打出头鸟,无人敢上前。 竺清竺兰姐妹两人对视一眼,两人自西漠州的妙音庵而来,志在夺剑。 但现在的形势,凭着她们姐妹两人恐怕难以夺剑。 竺兰低声说道:“姐姐,听说这虞知是中了孔雀翎之毒......” 竺清眼睛一亮,姐妹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做出了抉择。 竺清上前一步,说道:“虞公子,我们姐妹两人愿放弃夺剑。不过,此行西来,不想空手而归。虞公子需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虞知看着竺清。“说来听听。” “铸剑山事了,请虞公子来西漠州妙音庵一趟。”竺清说道,“请虞公子放心,我等绝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虞知略一思忖,说道:“好。只要两位姑娘不再出手。我可以答应你们。” 竺清竺兰见此,便是抱拳退下。 没人知道竺清竺兰打得什么主意,但让这姐妹两人退出,虞知身上的压力也少了几分。 空中叶清欢的气息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过那一道霜灭剑意还在。 剑痴知道此时不能在等下去,否则注定与破穹无缘。 “小家伙,别挡老夫。否则,老夫让你再死一次!” 面对剑痴的威胁,虞知朝着身后退了一步,身影消失在诸星杀阵中。 “诸位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此阵传承自千年之前,杀伐之力举世无双。十品宗师也曾殒命其中,你们若是找死,就来试一试!”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诸星杀阵中飞出。 正是刚才那个中年剑修。 此时,中年剑修早已经没有了气息,成为一具温热的尸体。 虞知不是嗜杀之人,对于朋友,如春风般温暖。对于敌人,如寒冬般无情。 有人想要杀清欢,我就先杀了他! “我就不信,这小子能够挡下我们这么多人!” “对,大家一起破阵。难道还能被他给唬住?” 剑痴之所以叫做剑痴,他对剑的痴迷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境地。 剑痴很快闯入到诸星杀阵中。他毕竟是开碑九品的强者,虽然百年一剑认主从不看境界,但是开碑九品的境界对于杀人还是很管用的。 有了剑痴冲锋在前,其他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也纷纷冲入诸星杀阵中。 阵中的迷雾闪烁着黑红交织的光芒,不见天日,更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关馨,与曹九剑同是来自灵州。名声不及竺清竺兰,但也破境开碑,是灵州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她也想要破穹,随着众人进入了诸星杀阵中。 若是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些人,夺取破穹。 走进诸星杀阵之后,关馨便是感觉到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周边的人也失去了踪迹,独独留下她一人在迷雾中游荡。 撕拉! 一声轻微而又尖锐的声音在关馨耳边想起。 迷雾像是被一阵风吹起,如轻纱一般飘动了一下。 下一刻,关馨脚下滚来了一颗人头,怒目圆睁,脸上的神情净是不可思议。 这颗头颅的主人在临死前也没想到会人头落地。 “啊!” 关馨浑身一颤,又是提高了警惕。 咕噜! 又是一颗人头滚到了脚下。 关馨咽了一口口水,她认识此人,实力不在她之下。可对方也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关馨隐隐感觉就要轮到自己。 赤红的星辰,墨黑的星辰,散发着极尽的杀戮。 又过了几息之后,空气中多了一抹浓重的血腥气味。 这一定是死了很多人......关馨脚步急促,眼中藏不住的慌乱。 比她强的人都死了,那她呢? “出路在哪里,我要出去,我不夺剑了。让我离开!快让我离开!” 有了一道求饶的声音之后,便是出现了许多同样的声音。 虞知没有完全运转诸星杀阵,他杀了一些人,也放过了一些人。 为的就是让这些人放下心中不该有的念头。 有人求饶,也有人苦苦寻找着破阵之法。 广场中,莫不凡出声提醒道:“郭大师,童大师。要是这个虞知将人全部杀了,恐怕交待不过去。不如让我出手,破了这座大阵。也让这些剑修能够公平夺剑。” 未等郭吉开口,李浩渺便说道:“莫不凡,你还真是不要脸。有人杀清欢的时候,你不说。现在他们自己找死,非要入阵寻死,你倒是悲天悯人起来。我看你还不是不要叫紫衣剑,出家当和尚好了。” 莫不凡反驳道:“只是夺剑,我只是不想看这些剑修白白死在自己人手中。如今夜鬼出世,天下将乱。难道我们人族还要在此内耗?” 莫不凡站在了大义的制高点,抨击虞知杀人。 李浩渺可不管这些。 “夺剑一事,也有规矩。叶清欢是我子侄,刚才有人要杀他,我都没出手。如果叶清欢死了,我是否要为他报仇?” “先前乱战,你不说人族内耗,现在看着清欢要成为破穹剑主了,出口阻止。莫不凡,你是当我好欺负?” 说着,靠在椅子边的自在剑轻颤,出鞘的一瞬间便是震荡出一道剑气,直接贯穿了莫不凡的肩胛骨。 剑气没有散去,留下了莫不凡的身体中。 莫不凡远没有想到李浩渺会突然出手,玄妙恐怖的自在剑气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一身真气都被压制在体内,无法运转。 “你...李浩渺,你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吗?” 莫不凡气愤,可只能嘴上逞能。以他开碑九品的修为,远不是李浩渺的对手。 随着莫不凡一同而来的强者也齐齐看向李浩渺,随时准备动手。 李浩渺起身,轻笑道:“杀你莫不凡而已。我看谁能拦我!” 宗师强者的气势瞬间爆发,让人忍不住生出畏惧。 项延静坐在一旁,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韩清不敢说话,就是其他众人也不敢多嘴。 李浩渺还是那个李浩渺,率性而为,无所拘束的李浩渺。 “今日,我便告诉你。我的子侄不是你能欺负的。同辈之间,输了败了,耻辱自己受着。” 李浩渺看着莫不凡,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想以大欺小,我就先将你给杀了。再来谈什么大义,谈什么公平。” 声音如穿林风传遍了整座铸剑山。 而就在此时,天际一道身影驾云而来。 “李浩渺,你依旧是这么狂!” 项籍从空中落下,看着李浩渺。他就在江南城中,铸剑山上发生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过楚王殿下。” 莫不凡率先行礼,其余人也跟着做足了礼数。 唯有李浩渺站着不动,仅是瞥了一眼项籍。 “你也要来插手小辈之间的事吗?”李浩渺嗤笑道。 项籍双手别在身后,看着那一座诸星杀阵,仿佛看见阵中的少年。 虞知心头一惊,仅是一眼,这股威慑就让他体内的真气忍不住沸腾。 这就是宗师强者的强大。 项籍收回目光,说道:“本王还没有这么下作。不过,莫不凡已经入了楚王府,便是本王的麾下。你伤了他,总该给个交代。” 项籍这是替莫不凡出头。 如今正是项籍招兵买马,收拢人心之时,为莫不凡出头也是一种手段。 不出所料,莫不凡心中自然会感恩戴德。 无数的许诺和诱惑也比不上此刻项籍为他出头的感动。 人活一世,最看重脸面。 “交代?”李浩渺轻笑道。 他喝完了酒葫芦中的酒水,抬手取剑。 “项籍,再来一战!”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三章 阎王之名 铸剑山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两位宗师强者给吸引。 宗师一战,若是能领悟一鳞半爪,就能够受益无穷。 “李浩渺上一次输了,这一次还能打得过楚王吗?”韩清问道。 莫不凡冷哼道:“强者之争,上一次楚王和李浩渺一战至今,不过是短短几日。李浩渺再厉害又能够提升多少。此战,楚王殿下必胜!”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 李浩渺,看你还怎么嚣张......莫不凡心头暗恨。 项籍为他出头,李浩渺今日再败,此后就会颜面扫地。 童青山担忧地说道:“师兄,项籍的野心路人皆知。他若是想要剑庐,我等恐怕难以抵挡。” 郭吉抬头看向云层间声势浩大的战斗,刀光剑影闪烁下是整个人间又一番汹涌的暗流。 “不必担心。今日之后,他若是要剑庐,我们便给他。” 童青山不解,以他的火爆脾气,宁折不弯。要让他受制于项籍,还不如杀了他。 郭吉继续说道:“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李浩渺也不一定输给项籍。师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童青山疑惑地顺着郭吉的目光望去。 天上的战斗可不是他们能看清的,而师兄为何觉得李浩渺不会输? 郭吉仿佛对于此事早有了谋划,静静地看着铸剑山的热闹。 秋风秋雨尽情地落在南州,这一方天塌了又何妨? 身在诸星杀阵中的虞知仅是看了天上一眼。 可笑,真以为胜了一次,还能再胜第二次? 清欢,你可要再快一点......虞知感受到诸星杀阵的力量正在逐渐消散。 他本想杀几个人来震慑,消耗了诸星杀阵许多力量。更没想到项籍与李浩渺交上了手。 虞知没有完全领悟诸星杀阵,更用不了云缙留下的阵眼——星辰之眼。 现在的阵眼便是一柄剑,发挥不出诸星杀阵该有的力量。 虞知尽可能地利用诸星杀阵困住这些人,让其知难而退。 现在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杀了一些厉害的剑修,开碑七品又或是开碑八品。 杀阵运转,再加上虞知暗中出手袭杀。 那些人死在杀阵之中,也是死在虞知的手中。 “小子,找到你了。” 剑痴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虞知的耳边。 凛然的杀机骤然从虞知的身后出现。 黑暗的迷雾之中,剑痴仿佛是一条毒蛇,准备向虞知发出致命一击。 一道银色的光芒迅速闪出,犹如毒蛇的尖牙。那是一道剑光,剑身在星辰诡异的光芒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辉。剑身化作一道流星,直逼虞知。 真气震荡。 一招便是将虞知击退。 噗! 虞知倒飞而出,嘴角溢出鲜血。 虞知不忘催动真气,运转诸星杀阵。 一颗颗星辰引动出无尽的杀伐之力,挡住剑痴。 诡异恐怖的力量似利刃,交织而出,编织成网,将迷雾切割。锋利程度足以将任何身躯给贯穿。 嗡! 又是一声剑吟。 迷雾散了几分,剑痴抓住了虞知的气息,追了上来。 尽管虞知占尽了地利,但开碑九品的修为不容小觑。能以剑痴为名的人更不容小觑。 “想走?笑话!”剑痴连出九剑,每一道剑光都极为强悍,一道叠加一道,最终一剑可达到了开碑九品的巅峰。 虞知心知不可力敌。 轰! 将甲浮现,青炎涌动。 虞知一步踏出,躲开这一道剑光,再度遁入黑暗的迷雾之中。 剑光的余波依旧震到了虞知的肺腑。 诸星杀阵的杀机依旧包围着剑痴。 “诸星杀阵困不住他们了。”虞知望着头顶天空的叶清欢。 他能做的只有阻止他们干扰叶清欢。 用尽一切去阻止。 诸星杀阵中的迷雾越来越薄,星辰越来越暗淡。 这一座诸星杀阵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虞知做了一个决定。 他握住用作阵眼的那一柄剑。 轰! 虞知催动了诸星杀阵最后的力量,顷刻间,星辰爆发出最后光芒,照亮了整个鉴湖。 冰面上发射出无数赤红的光芒,这亦是杀机。 被困在杀阵中的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杀机。 在杀机落下之后,强如剑痴也不得不收手抵抗,催动无尽的剑意挡下诸星杀阵崩溃的杀伐。 几息之后,诸星杀阵崩溃。 鉴湖冰面上出现数十具尸体,有的尸首分离,分不清谁是谁的头颅,谁又是谁的尸体,而有的仅有喉咙间一道极细的血痕。 总之,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尸体,没有了气息。 活着的人也极为狼狈。 诸星杀阵的杀机让众人吃了不少苦头,身上皆有血痕。 曹九剑的九柄飞剑落在地上,他耗费了不少真气,心神俱疲。他也只是开碑七品而已。 剑书、白玉等人都还活着,被诸星杀阵折磨得不轻。 竺清竺兰姐妹两人后怕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杀了数十人,而且还至少都是开碑七品的高手。 “姐姐,若是你我联手,可否有把握杀了倒在地上的这些人了?”竺兰问道。 竺清摇摇头,心中庆幸没有入阵。 “绝无可能。虞知的手段惊人,竟是设下如此恐怖的杀阵。你我双剑合璧,施展妙音绝学,或许能够抗衡一二。” 姐妹两人并没有因为虞知借杀阵之力,而觉得虞知能有这样的战绩是运气好。 杀阵也是虞知布局。 只能说,虞知早已经料到了此事,早有布局。 竺清继续说道:“西漠州远离京都,我们姐妹虽然能在西漠州的年轻一辈中称雄,但见识终究是太少。谁会想到籍籍无名的虞知竟然真有这本事。” 竺兰望向少年的身影,眸中异彩连连。 “南州府中曾传出虞知的少年阎王之名,看起来并不是假的。” “少年阎王?这又是怎么回事?”竺清问道。 竺兰解释道:“听说苏城有匪患,虞知去苏城之后,一夜间一人一剑杀了数百山匪,将勾结山匪的苏城军也杀了不少。所以,有了这少年阎王的威名。” 竺清含笑不语,她看向空中的叶清欢,说道:“能为友做到如此,虞知定是重情重义之人。” 至于那一柄破穹,在她们决定退出夺剑的时候,百年一剑便已经不重要了。 诸星杀阵散去,唯有虞知一人挡在了众人身前。 阻止他人夺剑的唯一阻碍也只有虞知。 谁会想到虞知甘愿放弃百年一剑,让叶清欢有夺剑的可能。 谁又会想到虞知以一人之力拖延了一炷香的时间, 曹九剑吐出一口血沫,身上皮开肉绽,很是恐怖。 “你小子倒是有情有义。为了兄弟,连百年一剑都舍得。”曹九剑有些敬佩地说道,“不过你还是让开吧。凭现在的你,挡不住这么多人。” 虞知坚定地摇摇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剑书说道:“虞兄,既然如此,我便得罪了。” 年轻一辈中,像是曹九剑和剑书这样的天之骄子还从未怕过谁! 嗡! 剑书翻开古书,一道道剑气从书页中迸发,闪烁着金光,目不暇接。 “老曹,你去阻止叶清欢。我来拦住他!”剑书说道。 曹九剑眸中露出一丝凝重,还有几分不解。 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了? 虞知闻言,又怎会放任曹九剑不管。 虞知持剑踏出,一边应付着剑书的剑气,一边拦住曹九剑。 但是除了曹九剑和剑书,还有剑痴、还有白玉,还有许多人......虞知只有一人,如何拦得住? 嗡! 《风雷怒》! 虞知催动真气,将武技施展到极致。 他本是开碑七品下的修行者,在“死而复生”之后,境界又上升了一点,达到了开碑七品上。 现在又有碧落青炎的加持,强行跨越一个大境界。 “开碑八品?”有人惊讶道,“不会吧,这么年轻的开碑八品?” “不是说,虞知也是开碑七品吗?为何会这么强?” 空中风雪交织之下,重重风雪剑光连接天地,化作从天穹垂落的龙卷风。 在风暴中闪烁着紫色的雷光,惊雷作响,震慑天地。 以开碑八品下的境界施展《风雷怒》,这一式融合而成的武技又有了新的变化。 吼! 一声浑厚的嘶吼声恍若从遥远的荒古传来。 只见风雪交织的风暴之中,一条巨大的紫电雷龙腾云驾雾。 “这是什么武技,怎会如此可怕?”竺兰喃喃道。 即便不在战场中,竺清竺兰姐妹两人也能够感受到空中那一头紫电雷龙的恐怖。 竺清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虞知,此人不仅是能够设下恐怖杀阵,还施展出惊天动地的武技。 若是为敌,恐怕自己两人都有可能死在对方手中。 ...... 虞知长剑横在身前,剑身已经遍布裂痕。 这一柄剑显然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武技。 虞知轻吟道:“雷龙吐息!” 言出法随! 虞知头顶上方的空中,紫电雷龙从风暴中探出龙首,电弧不断交织,一道比石磨还大上几倍的紫黑色龙炎从雷龙口中迸发。 那是一道道雷电汇聚而成。 鉴湖的冰面开始塌陷,冰面上的人也开始奔逃。 虞知绝对没有留手,更不能留手。他就是要让眼前的剑修死在这里,就算不死,也要彻底失去战斗力。 如此,叶清欢才能安心让破穹认主! 真气不断运转。 紫电惊雷照亮了虞知坚毅的脸庞,而在其眉眼之间,疲惫初显。 “姐姐,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个阎王真是能折腾。”竺兰叹了一口气。 竺清也叹了一口气。她们不是怜悯,而是再度震惊虞知的手段。 有所求,必然要承受相应的风险和代价。 这是作为修行者的觉悟。 就算她们两人死在此处,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竺清望着鉴湖冰面上诸多尸体,其中许多都是死在虞知的诸星杀阵中。 “今日之后,恐怕他的少年阎王之名怕是要传得更远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四章 破晓一剑 那一头紫电雷龙吞吐着毁天灭地的龙息,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给摧毁。 鉴湖冰面出现数不清的废墟,废墟上蔓延着无数的电弧,不断崩碎鉴湖冰层深处。 沉闷的碎裂声从鉴湖深处传来。 剑痴沧桑的眸子里全是紫色的电光闪烁着。 挡下,还是逃? 这不是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 正在剑痴思考的时候,一道道身影淹没在紫黑色的龙息之中。 哀嚎遍野,随即唯有紫电雷龙吐息的声音响起。 剑书在逃,曹九剑也在逃, “娘希匹,这家伙怎么这么猛?又是杀阵,又是这么恐怖的武技。这是什么怪胎!” “啐,*****”剑书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在诸星杀阵中,剑书遭受了恐怖的杀机,已经狼狈不堪。现在又被龙息追杀,这般疲于奔命让他失去了平日的风度。 “咦,你这个穷酸书生也会骂人。”曹九剑一边奔逃,一边还不忘打趣道。 剑书窘迫,出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音刚落,身后的龙息就将两人轰飞。 白玉早早就躲开了,他没想到虞知竟然会有这般强大的武技。 “凭什么,要是我有这样的武技,我有李浩渺这样的叔叔,我又怎么会输给他人!” 白玉将现在的境况怪到了出身。 殊不知,他白玉的出身已经人上人。 父亲是户部尚书,当朝大员,家境富裕,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名师武技无一不缺。 天下修行者又有谁能比得上白玉? 白玉高声喊道:“这样武技,虞知支撑不了多久。等他力竭,诸位一起去杀了他!” 众人皆是这样的想法。 虞知寻声望去,嘴角噙着一抹寒意。 “白玉,你是真不想活。” 虞知一跃而起,站在那一头剑光凝聚的紫电雷龙的龙首之上。 雷龙疾驰,冰面崩裂,朝着白玉扑去。 数道石磨大的龙息不断追杀着白玉。 轰! 白玉手持裁光,在空中如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翻飞。 现在的白玉又如何是虞知的对手,何况现在虞知铁了心要杀白玉。 “白玉,今日我要你死!”虞知毫不留情,他立于龙首之上,剑锋所指便是雷龙吐息所向。 危在旦夕,白玉的思绪却是尤为清晰。 不堪一击! 在这个问道之耻面前,我为何会这么弱? 不,绝不是这样。 白玉不想承认他输给了虞知,输给他从前看不起的人。 可如今,白玉浑身提不起一丝真气,剩下的结局就是任人宰割。 白玉不想认命,他愤怒地看向紫电雷龙上的虞知。 “我白玉要死,也不能死在你的手中!” 白玉怒吼着,目眦尽裂,眼中流出鲜血。 他想起了十万大山深处那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人,想起了在楚王府项籍交给他的那一颗黑色的珠子。 “若是出现意外,吃了它!” 项籍的话回荡在白玉的耳边,像是梦魇一般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气息涣散,连逃命的能力都没有。 恐怖的电弧闪烁在白玉的周身,顺着那些伤口不断涌入到白玉的身体之中。 滋滋滋! 雷电带来的麻木让他失去了痛感。 就算此刻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白玉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白玉,你算什么东西。自诩天之骄子,不过是井底之蛙!”虞知居高临下地望着白玉,神色嘲讽,语气更是嘲讽。 虞知没有时间和白玉纠缠,所有人都等着他真气耗尽。 因此,虞知更要在真气耗尽之前,拦下更多的人! 空中的叶清欢陷入一种奇妙的剑意,手中破穹散发出万丈寒光,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顷刻间,叶清欢身体之外的那一层玄冰开始出现裂痕。 一道,两道...... “不好,破穹就要认主了!”剑痴的眼睛何等毒辣。 剑痴不管不顾地朝着叶清欢冲去。 “给我去死!” 剑痴须发飘扬,如剑锋一般,周身的剑光轰击叶清欢。 打断破穹认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突破此刻势头正盛的虞知的守护! 虞知没有空再管白玉,怒吼道:“我看谁敢!” 紫电雷龙扭头,轰然吐出无数雷电,阻拦四面八方而来的剑光。 剑痴看着又被虞知拦下的剑光,开碑九品的真气运转,一步踏出,出现在虞知的面前。 “一再破坏老夫的好事,老夫先杀了你!” 剑痴本想以逸待劳,将精力花在破穹认主上。现在不得不展现出全部实力,将绊脚石给除了。 破碎的冰渣子在剑痴的手中凝结成剑,朝着虞知的胸口刺去。 一道巨大的剑气在空中呈现,足以将一座座山峰削平。 虞知飞退,他真气不多,《风雷怒》消耗了他大量的真气,这条巨大的紫电雷龙需要他的真气才能够存在。 更重要的是剑痴还是开碑九品的修行者。 虞知阻止坚持,而不是和剑痴拼命。 嗡! 长剑轻吟。 剑气斩龙。 紫电雷龙刹那间崩碎,化作了一片雷霆涌动的雷池。 而风雪化作的风暴也消散殆尽,之前恐怖的一幕消失。 虞知立在冰面上,孤身一人,气息也不断跌落。 谁都能够看出来刚才的武技对虞知负担极大,气息的跌落已经验证此事。 逃过一劫的剑修还有数人,剑痴、曹九剑、剑书,还有不知名的三个剑修,看样貌也是老一辈的强者。 至于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重伤退出了战斗,还有人被吓破了胆子。 在不远处萧纭儿在林嬷嬷和侍三的护卫下没有受伤,但也是九死一生。 众人围住了虞知。 萧纭儿也想上前,却被林嬷嬷拦住。 “郡主,刚才虞知有意放过我们。若是我们还去寻他麻烦,指不定他会先对我们下手。” 萧纭儿没有感受到虞知的留手,但林嬷嬷和侍三的感觉十分明显。 从一开始,虞知就未曾将矛头对准他们。 萧纭儿神色复杂,望向空中的破穹。 林嬷嬷叹了口气,劝慰道:“郡主,既然破穹无缘,不妨放下。” 萧纭儿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今日她也明白了一件事,以她的资质绝无可能让破穹认主。 只是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心中觉得不甘心。 萧纭儿看向虞知,说道:“嬷嬷。他还有一战之力吗?” 林嬷嬷思忖了一下,回想起进入铸剑山之后发生的一切。她叹了口气,说道:“老奴也说不好。在老奴所见的年轻人当中,这少年心智谋略皆是上上之选。搅乱战局,布下杀阵,又能施展恐怖的雷霆武技。” 林嬷嬷无奈地摇摇头。“自古英雄出少年。此子若是能成长起来,恐怕会是下一个李浩渺。” “李浩渺?”萧纭儿眼前一亮。瞬间,她看向虞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神采。 林嬷嬷看着萧纭儿的模样,心头一笑,继续说道:“郡主,年岁也不小了。你若是看了他,便让陛下下旨。” 萧纭儿嗔怒一声。“嬷嬷。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看上他?” 萧纭儿一想起虞知的那一脚,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烧。 林嬷嬷笑了笑,没有多说。她是看着萧纭儿长大,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自古少女总怀春。 要是有了一些倾慕,一些些过节又算的了什么? 萧纭儿自然看不上带着面具,对她不敬的虞知,可现在意气风发,一剑战群雄的虞知呢? 谁见了不会心生爱慕之意? 战场中,虞知看了一眼众人,神情冷峻。 此时此刻,虞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阻止众人,但他还不能倒下。 剑痴上前,狞笑着。 “小子,受死!” 虞知猛然看向剑痴,开碑九品的剑痴是整个战场中最强的存在。 嗡! 剑光在周围寒冰的反射下更加凛冽。 虞知一个俯冲,身躯几乎是贴着冰面,靠近剑痴。 剑光毫无意外地落在虞知的身上。 将甲震颤,散发出神秘的光晕,消弭剑气。 虞知依旧是吐了一口鲜血,胸口像是碎了一般。 “自寻死路。敢硬接老夫一剑,你胆子还真大。”剑痴也朝着虞知冲去。 在他眼中,虞知不过是一个后辈,开碑七品罢了,怎会是他的对手! “去死!”剑痴全力一剑,一股剑气风暴再度轰向虞知。 两人不过十数米的距离,虞知咧嘴一笑,血水从嘴角流出。 虞知不管不顾地冲进剑气风暴中。 “他在做什么?找死吗?”曹九剑知道就算自己全盛时期也不敢这么冲入开碑九品强者的剑气中。 剑书也不明白虞知的做法。他方才意识到从一开始虞知的行为都令人不解,却又都是步步为营。 剑痴以为虞知必死,他刚抬头望向叶清欢的方位。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似极夜降临。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剑痴看不进任何东西,周围唯有一片黑暗。 下一刻,一道强烈的危机闪烁在他的心头。 嗡! 一抹亮光从黑暗的深处迸发。 这是... 不对,这是剑光! “破晓!” 光明乍现,一剑破晓。 剑痴眼前重现光明,是剑光,是剑光之后鲜血淋漓的少年。 少年持剑,剑锋刺进了剑痴的胸口,霎时剑气爆发。 剑痴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 “呵呵。你才是找死!”虞知说完这一句,便是倒在了冰面上。 他从剑气风暴中冲出,用遍体鳞伤,换了这一剑破晓。 可虞知......也倒下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叶清欢出剑 这...... 曹九剑和剑书都愣在原地。 他们本想去打断叶清欢,可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两人都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曹九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敢相信地说道:“我特么没看错吧。这家伙重创了剑痴?” 一旁的剑书默默点头,咽了一口口水。“你没看错。这家伙....可真猛啊!” 以开碑七品的修为重创开碑九品的剑痴。 就连满腹经纶的剑书一时间也只能说出一句——真猛啊! 项延也不由得侧目。“假以时日,虞知必定是主上大患。” 项延的眸中露出了杀机。他们之间是生死之仇,绝无放下仇恨的可能。 就在项延露出杀机的那一刹那,身旁传来了郭吉的声音。 郭吉出声提醒道:“项延,这里是铸剑山,就算李浩渺,也要守铸剑山的规矩。” 铸剑山的规矩有很多。 但此刻,铸剑山的规矩是——夺剑,不能有外人插手。 项延看了郭吉一眼,他很早就认识郭吉。 在年轻的时候,他与李浩渺一同来过铸剑山,那时候的郭吉还没这么老,也还不是铸剑山的首席铸剑师。 项延放下了杀机。 铸剑山上虽然只有这一群铸剑师,但山中到底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就连楚王也忌惮这一座铸剑山,还有在山中的剑庐。 ...... 虞知仰躺在地上,望着空中叶清欢的身影。 清欢,你倒是快些啊! 无数废墟的冰面上,一袭白衣如魅影飞驰。 黎晚桐顾不得其他,跑到虞知的身边,握住虞知冰冷的手。 “你怎么这么傻?” 若是以往黎晚桐早就泣不成声,现在黎晚桐也知道虞知看着伤势严重,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加上真气枯竭而已。 可尽管如此,黎晚桐依旧心疼。 虞知微微握紧了黎晚桐的手,咧着嘴,微微一笑。 “多少生死都过来了,这点伤...不碍事。” 说话间,两个剑修走了上来。他们显然不想放过虞知。 或许刚才失去的剑修中有他们的亲友,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要杀了虞知。 在黎晚桐的搀扶下,虞知支撑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黎晚桐挡在虞知的身前,随时准备让绯樱出手。 就算暴露绯樱的身份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虞知明白两人的意思,即便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虞知也奉劝道:“两位最好不要对我出手。否则,死的可是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嗤笑道:“都这般模样了,还在虚张声势。” 虞知叹了口气,手指指着远处正在恢复伤势的剑痴。“刚才他也是你们这样的想法,结果呢?” 虞知笑着耸耸肩。 “他还是重伤。就算清欢不能让破穹认主,也轮不到重伤的剑痴。” 虞知这么一说,两人的神情明显有些犹豫。 他们的目的是破穹,杀不杀虞知倒是其次。 在两人犹豫之际,虞知身后突然飞来一道黑色的身影。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也传到了虞知的鼻子中。 危险! 虞知撑起一口气,拉起黎晚桐朝前奔逃。 就在虞知两人离开的瞬间,一道黑雾缠绕的身影将两人所在的位置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虞知回头一看,赫然看清在黑雾之后是白玉那一张阴森的脸。 此时,白玉浑身都被黑雾缠绕,气息如烈火烹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剑意。 他的境界已然超越了原来的开碑七品。 虞知见过太多相似的场面。 在苍山山脚下,在深山的山中城里......这无疑是夜鬼化之后的状态。 除了虞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有些癫狂的白玉。 “杀..我要杀了虞知!”白玉发出低沉的声音。他甚至放弃争夺百年一剑,而是首先要杀了虞知。 虞知很是无辜地说道:“至于吗?” 不等虞知恢复,白玉便已经冲了过来。 如火焰升腾的黑雾在空中留下残影,白玉瞬间出现在虞知的眼前,一只手探出直逼虞知的咽喉。 黎晚桐想要求助绯樱,却是被虞知阻止。 如今众目睽睽,不能让绯樱暴露。 否则,黎晚桐便要亡命天涯。 虞知拉着黎晚桐继续奔逃,为数不多的真气在损伤破碎的经脉中运转着,用以施展《瞬星》。 “两位前辈,白玉已经被夜鬼之源感染,请两位前辈出手阻止他。” 郭吉和童青山同样不理解白玉的状态,以为是某一种秘术,强行提升境界。 一旁的韩清则是开口道:“什么夜鬼,哪里来的夜鬼。你这分明是斗不过,想要借郭大师和童大师的手除掉对方。用心险恶!” 被李浩渺所伤的紫衣剑莫不凡也搭腔附和道:“韩清兄说得不错。这分明是一种秘术。夜鬼?哼,哪里来这么多夜鬼。” 莫不凡被李浩渺所伤,又已经投入到楚王门下。他自然视虞知为仇敌。 韩清也是一样的道理。 郭吉和童青山没有回应,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南州府地域之中还未出现过夜鬼,就如他们深厚的阅历,要是真没见过,也分辨不出真假。 虞知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心中便知道这一切还要靠自己。 “桐儿,你先走!” 黎晚桐又怎会愿意? 她刚想摇头,却听虞知继续说道:“我可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实在不行,就让姐姐出手。” 此时,传来绯樱冰冷又傲娇的声音。“本王岂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虞知自动忽略了绯樱的话,将黎晚桐送出战场。 一人行动,比带着黎晚桐要轻松许多。 魔气腾腾的白玉瞬间与虞知缠斗在一起,一招一式都比以往要快上几倍。 砰! 虞知后退,嘴角再度溢出鲜血。 “嘿嘿。”白玉发出诡异的笑声,如夜鬼化的苍水一模一样。 但不同于苍水的癫狂,白玉依旧保留着几分理智,他知道他要杀了虞知,更知道他要的是百年一剑。 虞知抹去嘴角的鲜血,轻蔑地看着白玉,说道:“在京都时,只是觉得你为人狂傲,自诩不凡。却没想到你竟然自甘堕落,与夜鬼勾结,背叛人族。” 白玉身上的黑雾如火焰般升腾。 在北境十万大山时,白玉心中就已经猜测到楚王项籍或与夜鬼有所勾结。 现在身上的黑雾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但现在这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杀了虞知。 《瞬星》一动,虞知在冰面上疾驰,他已经做不了更多,只能够催动真气,让自己逃命。 此刻,半空中的叶清欢也遭遇了危机。 曹九剑等人没有御空之能,催动九柄飞剑,不断地轰杀叶清欢。 叶清欢也感应到了外界的危机,睁开双眼的刹那,眸中涌动剑光,身上的玄冰尽皆破碎。 嗡。 在飞剑到来的刹那,叶清欢身影变幻,手中握着破穹. 铿锵的金铁之声接连响起。 一连九响,将曹九剑的九柄飞剑击退。 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叶清欢从空中坠落。 “他难道已经让破穹认主了?”曹九剑看着手持破穹的叶清欢疑惑道。 剑书立刻出声说道:“不对。现在还没有认主!” 叶清欢的气息并没有和破穹相互交融。 还有机会...... 剑书再次说道:“既然他能借用破穹,恐怕离认主也不远了。阻止他!” 曹九剑咧嘴一笑,眸中是叶清欢不断坠落的身影。 “从这样的高空坠落,他必定重伤......” 曹九剑话音未落,只看叶清欢挥动破穹,斩出几道剑气。 冰冷的剑气仿佛要将空气给冻结。 刹那间,鉴湖冰面上隆隆作响,整个鉴湖都开始震颤,紧接着升起一道巴掌大小的冰柱。 叶清欢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冰柱上。 既是破穹为叶清欢所用,此处便是叶清欢的主场。 这是虞知替我挡下的吗? 鉴湖之中满目疮痍,可以想象之前的战斗是何等激烈。 虽然叶清欢心神沉浸在破穹认主的过程中,但是他也能够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轰! 虞知引爆了一道赤火符箓,将自己和夜鬼化的白玉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的真气已经消耗一空,全然没有之前的速度。 白玉从赤火符箓爆炸的火焰中闯出,杀向虞知。 黑雾笼罩的双眸中闪烁着无尽的杀意,狂躁的笑声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 “去死!” 眼看着真气化作的掌印就要落在虞知的身上。 只见虞知眉间的凝重绝望慢慢消散。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害怕,他不怕死吗......白玉不明白。 忽而,白玉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他觉得若是继续追杀虞知,首先死的就会是他! 千钧一发,无数寒光从虞知身后飞射而出,将白玉的掌印轰碎。 寒光并未消散,继续逼向白玉。 轰! 诡异的黑雾在寒光的冲击下消散了许多。 “接下来,交给我。”叶清欢从虞知的身后走出。 虞知笑了笑,说道:“你也太慢了。再晚一点,我就要死在白玉手里了。” 闻言,叶清欢皱起眉头,郑重道:“现在,我替你杀了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六章 破穹认主 破穹还未认主。 但叶清欢已经手持破穹,踏入战场之中。 不知为何,众人都觉得此时此刻叶清欢已经是破穹剑主。 被黑雾缠绕的白玉死死地盯着叶清欢手中的破穹,眼中尽是不甘。 白玉隐隐有种感觉,这柄百年一剑不会属于他。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性子高傲而已,没想到你为了百年一剑,竟然不惜夜鬼化。剑庐的剑若是落在你的手中才是剑庐的耻辱。” 叶清欢的话像是一根根针刺入白玉的心口。 白玉一直视叶清欢为对手,可在叶清欢眼中白玉不过是个手下败将而已。 叶清欢一袭白衣,一步步朝着白玉走去。 破穹散发着寒气。 叶清欢也散发着寒气。 每踏出一步,叶清欢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结成冰,将整个空间都给冻结。 “杀你,很容易。” 说罢,风雪忽来,剑光涌动。 叶清欢提剑,立于风雪之中,一道道冰锥从地面升起,鉴湖的冰面开始崩塌碎裂。 他是风雪的主宰,也是破穹剑主。 虞知早已经退出了鉴湖上的争斗,站在郭吉身边。 虞知瞅了韩清和莫不凡两人一眼,在不远处还有项延。 如今李浩渺不在,就怕对方突下杀手。 郭吉是铸剑山的首席铸剑师,自然不会让这些人胡来。 否则铸剑山的颜面何存,剑庐的颜面何存? “郭大师,这破穹是清欢的了吗?”虞知能够感觉到破穹没有认主,但破穹为叶清欢所用又很是奇怪。 郭吉看了一眼虞知,没有回答虞知的问题,反而是说道:“今日,我改了剑庐的规矩,让诸多剑修上山,为的就是将来一日,铸剑山有难,可有相帮的人手。” “可现在被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是这些剑修中的强者。你说说,这该是如何是好?” 虞知挠挠头,无辜地说道:“夺剑之中,打打杀杀不是常有的事?他们想杀我,我也收不住手啊。” 郭吉不答,显然是虞知的回答未能让他满意。 这老匹夫是要我出点血了......虞知怎会猜不到郭吉的意思。 虞知心想:接下来还要有求于他,万不可将他给得罪了。 郭吉也是乱中求变,他不得不为剑庐的这些铸剑师们考虑。太平日子里,剑庐是圣地,但乱世之中,铸剑山必然会被卷入无数的腥风血雨之中。 剑庐有自保之力,也不介意多一些自保之力。 虞知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这些歪瓜裂枣死了就死了。我这是在为剑庐挑选人才。连我都打不过,如何能在将来的乱世之中保护铸剑山。” 郭吉冷笑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虞知摆摆手,故作糊涂地说道:“这倒也不必。” 在一旁的童青山说道:“叶清欢是你好友,要是取了破穹。他与剑庐的关系便是断不开了。今后剑庐有难,他必须前来守护。” “这是自然。”虞知说道,“承人恩惠,需涌泉相报。清欢自会报恩。” 剑庐为天下剑修铸剑,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过其他要求。对历代百年一剑的剑主,剑庐也从未为难。 耗费百年光阴和无数心血铸就的百年一剑被带走了也就带走了。 这并不意味着剑庐只出不进,毫无麻烦。 将来的乱世就是麻烦。 这小子嘴真是严实,偏偏只提叶清欢,不提自己......郭吉知道虞知在耍心眼。 如今,郭吉看重不仅仅是叶清欢,还有虞知。 以虞知刚才的表现来看,郭吉相信将来的虞知不会是池中之物。 郭吉常年铸剑,与剑为伴,眼光自然毒辣。他看得出来若无意外叶清欢将会是破穹剑主。剑庐与叶清欢之间的因果是斩不断的。 可虞知...他不过是走过了剑胚山道的剑修之一。 那契约不如百年一剑剑主的因果。 郭吉想着将虞知也拉进剑庐。 郭吉直接说道:“破穹若是认叶清欢为主,那你呢?” “我?”虞知指了指自己。 随即,虞知无所谓地说道:“清欢得到百年一剑便好。至于我,找一把称手的剑用用就行了。” 从一开始,虞知就没有想过要夺取破穹。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叶清欢夺剑。 虞知自嘲地笑了笑。“前辈有所不知,我这人修剑晚,不如清欢刻苦,也没有他的天赋。破穹在他手中才不会明珠蒙尘。” “剑庐中还有一些剑,等夺剑之后,你可以去试试。能得到什么,全看你自己。”郭吉说道。 虞知谨慎地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对于这一句至理名言,虞知从未有过怀疑。 郭吉侧过身,花白的胡子微微晃动着,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你小子聪明,比那些时常来铸剑山哭着喊着求剑,却不知拿点诚意出来的剑修聪明得多。” 虞知噗嗤一笑,谁都想占便宜,可这些便宜都不是这么好占的。 郭吉继续说道:“我希望在将来铸剑山危难之际,你能出手相助。” “这条件已经在契约之中。”虞知说道。 郭吉摇摇头。“我说的是倾尽全力。” 此时,虞知平静地看着郭吉,想要从郭吉身上看出些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虞知处处留心,那些过往的人和事都值得他去警惕。 “为何是我?” 既然看不出缘由,猜不出原因,不妨直言不讳。 虞知看向天上项籍的身影,说道:“铸剑山地处南州,临近江南城。郭大师要是朝楚王府抛出橄榄枝,相信项籍定会答应。而且以楚王府的力量,护铸剑山周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郭吉无声地笑了笑,也看向项籍。 “你说得对。单从势力上看,项籍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但我想要防的便是项籍。” 郭吉顿了顿,神色有些许惆怅。“三年前,项籍曾提出过让铸剑山为楚王府铸造兵刃。从那时开始,我就觉得将来的某一日,项籍会染指铸剑山。” “铸剑山、剑庐千年以来都不理朝堂江湖争斗,一心铸剑。这是祖训,不可违背。而今项籍破境。兵临山下那一日不会远。” 虞知不禁点头,项籍的野心昭然若揭。 违抗皇命,固守南州。这些年的暗中筹谋随着项籍破境,大败李浩渺而变得不需遮掩。 “人间之乱,始于人族内部,也始于夜鬼出世。此二者都与剑庐相关。”郭吉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些疲倦的神色。 “你若是答应,今后剑庐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此时,虞知想着要是秋若若在此,那该是多好。 这样的谋划让秋若若来才是最稳妥的。 郭吉应该是知道我与项籍有仇,不想铸剑山成为项籍手中的工具,更想在乱世中保全铸剑山和剑庐。 但他应该更看重我那位叔叔——李浩渺。 将我拉上铸剑山,便是将一位十品宗师拉进了铸剑山。 啧啧啧,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响。 虞知心中透彻,回应道:“这算是合作?” “可以这么说。”郭吉说道。 “好,我答应。”虞知也需要一柄好剑,就算不是百年一剑,也不能继续这样凑活下去。 寻常的剑身承受不住开碑之上的真气,用一把碎一把。 郭吉心头一笑,继续看向鉴湖上的战斗。 此刻,叶清欢正和白玉纠缠在一起。 剑光交织,莹白的剑光将黑雾不断湮灭。 原本如火焰升腾的黑雾一点点消失,没有了刚才张扬的气势。 白玉落败已成定局! 虞知再一次问道:“郭大师,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破穹为何会为清欢所用了吧?” 郭吉开口解释道:“这是破穹对叶清欢的考验。叶清欢能够持破穹而战,已经得到了破穹的认可。但剑为主用,看剑主如何用。剑主与剑契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否则,百年一剑又如何?只是锋利一点的剑而已。” 虞知笑着说道:“那清欢用得一定很好。” 郭吉点点头,赞同道:“是很好。” ...... 云端之上,项籍和李浩渺交手已经有些时间。 两人迟迟未分出胜负,不像之前那一战,项籍化身神将,破了李浩渺的自在胜境。 “短短几日,你有了长进。”项籍夸赞道。 李浩渺并不觉得是夸赞,他腹诽道:上一次要不是小鱼儿让我输给你,早把你揍成猪头。 而这一次...... 李浩渺暗中观望着鉴湖上的战斗,看清情况后,挡开项籍的攻势。 “罢了,今日算是平手。我先走一步!” 随即,李浩渺化作一道长虹,朝着天际飞去。 项籍自然不会放任李浩渺离开,他也追上李浩渺的身影。 两位十品宗师走了,铸剑山上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宗师战斗的气息实在恐怖,就怕稍有不慎,将整座铸剑山给崩碎了。 就在项籍也离开的时候,叶清欢轰出一道剑气。 剑气穿过重重黑雾,从白玉腹部贯穿。 嗡! 破穹轻吟。 剑意化作一道道流光涌入到叶清欢的身体中。 破穹认主了! 没有人管白玉如何,重要的是破穹已经认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七章 野心难掩步步相逼 耗费百年光阴的名剑终于有了主人。 曹九剑、剑书、剑痴等等,他们之中谁得到破穹都是在意料之中,包括叶清欢。 片刻之后,曹九剑咬咬牙,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没想到让叶清欢得到了破穹。” 曹九剑有些不甘心,毕竟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在拼命,叶清欢像是个局外人一般,不声不响地得到了破穹的认可。 但叶清欢还没得到他曹九剑的认可。 “一个只知道畏首畏尾的剑修怎配得到百年一剑的认可。”曹九剑不屑地说道。 剑书则是说道:“老曹,你说错了。剑修不是只有你这种横冲直撞的。还有些剑修,有勇有谋!” 曹九剑撇撇嘴,觉得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 “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剑书淡然一笑,看向叶清欢,又看向虞知,悠然叹道:“有友如斯,夫复何求。” “罢了罢了,破穹已经有了归属。” 鉴湖冰面上,叶清欢与破穹越发契合,人剑如一,再也没有之前陌生的感觉。 ...... 童青山见状,上前一步,开口道:“破穹已经认主。山中略备薄酒,诸位可以离去,也可在山中游玩。但请诸位切记,勿入禁地。否则,惊动大阵,就算是开碑九品也难以应对。” 郭吉莫名地看了项延一眼,接着目光又扫过韩清和莫不凡两人。 剑庐并非只会铸剑,要是有人敢闹事,必然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但广场上没有一人离开。 韩清、莫不凡站在原地。 灵州的兵马指挥使尚鸣也没有离开。 还有其他一众剑修。 仔细算来,开碑八品之上的剑修就有十人。 剩下的大部分剑修至少也是破甲六品的境界。 这近百剑修无疑能与十万大山中顶尖宗门的核心力量媲美! 没有了李浩渺和项籍的存在,开碑九品就成为了逐渐山中的顶尖强者。 莫不凡低声对着韩清说了几句。 下一刻,韩清的目光便是落在了虞知的身上。 当初虞知盗取碧落青炎逃亡时,凌霄派曾经围杀虞知,要将碧落青炎据为己有。 后来,虞知一直没去凌霄派讨一个说法。 双方早已经有了仇怨。 韩清心中想着:“和虞知仇怨已结,这虞知又是楚王府的敌人。莫不凡说的对,凌霄派要投靠楚王府,也是需要投名状。如此,今后楚王登基,凌霄派才会更有地位。” “杀了虞知。交给楚王府的投名状。” 韩清暗自分析着此事的利弊。 谁都知道天下大势已有动荡。 现在选择立场就变得极为重要。 若是想建功立业者及早站队便是极为重要。 虞知感受到了韩清的杀意,他看向韩清,说道:“郭大师,在铸剑山中若是有人想要杀我,剑庐会帮我吗?” 郭吉点点头,说道:“会。” 虞知笑了笑,没有在意韩清。就算李浩渺走了,虞知也不会任人宰割。 项景昊被洞穿了胸口,经过救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白玉也被叶清欢击败,趴在冰面上生死不知。不过,白玉注定走不出铸剑山。 动用了夜鬼之源,完成夜鬼化,提升战力。 这已经不是私人间的恩怨。 在虞知的授意下,铸剑山正要派人将其拿下。 此时,项延开口道:“白玉,我要带走!” 项延的口气坚定不移,这也是项籍的授意。人要活着带回楚王府。 现在两人倒是都还活着,只是半死不活。 虞知很实在,上前一步,拿出尚方宝剑,义正词严地开口道:“白玉身上的黑雾与夜鬼有关。本官要将其带回京都,交给陛下发落。” 项延没有让步,楚王府的亲卫上前就要带走白玉。 “坊间早有传言,楚王违抗皇命,意图谋反。连你们燕云十八骑都不将尚方宝剑放在眼中,哼哼......看来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虞知三言两语就给项延扣上了一顶谋逆的大帽子。 对此,项延充耳不闻,楚王府亲卫也没有理会虞知的话。 虞知仿佛是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看向郭吉。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郭吉要虞知护卫铸剑山,守护剑庐。而虞知也想将剑庐的这些铸剑师彻底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与楚王府对立。 郭吉却退缩了,说道:“此事不在我应允的范围之内。” 虞知摊摊手,也不在意。他再度看向项延,说道:“听李叔说,二十年前的那一夜是你带人潜入北境,北斗七星将中的两位,天璇星战死,天玑星败逃。我身上的七虫七花毒也是你所为。” 众人不知道虞知在说些什么。 唯有项延清楚。 项延沉默了片刻,回应道:“你能够活到今天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十数年来,李浩渺一直都在南州府,只要你有任何意外,江南城便会覆灭在李浩渺的手中。李清如带着你东躲西藏,四处寻医问药。” 项延忽然笑了几声,继续说道:“不得不说,他们姐弟两人为了你,真是尽心竭力。” 二十年前的那一夜,虞知才刚刚出生。他本该死在那一场大火里,但无数人的命换了他一命。 李清如和李浩渺花费了整整二十年,保全了他活到如今。 虞知说道:“重要的是,我现在活着。那一笔账,我会一点点找你们算清!” “怕你没这个命。”项延说道。 虞知又是说道:“七虫七花毒折磨了我很久,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你尝尝七虫七花毒的滋味。” 项延走上前,斗笠上垂落的黑纱随风飘动。 “孔雀翎之毒没有要了你的命,我可以再送你一程。” 冰冷的声音,冰冷的杀意。 项延拥有开碑九品上的修为,极少出手,但能够成为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项延的实力不如小觑。 站在虞知身后的郭吉提醒道:“项延,这里是铸剑山。” “铸剑山又如何?燕云十八骑要杀的人,就算是在皇宫,也一定要死!”回答郭吉的不是项延,而是另一道虞知熟悉的声音。 三先生从剑胚山道上走出,同行的还有衣着红衫的红衫女。 红衫女看着未死的虞知,心中惊讶,又是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今日来铸剑山本来另有要事。没想到竟然撞见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红衫女笑着,“连孔雀翎之毒都没能毒死你。你的命还真够硬的。” 燕云十八骑到了三位,这铸剑山也热闹了起来。 红衫女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小家伙你还不认识我。我,燕云十八骑第二骑——红衫女。” 虞知反倒是看向了三先生,他能够感受到三先生身上强烈的杀意。 从在京都开始,三先生对虞知就展现出极为强烈的杀意。这是燕云十八骑中的其他人没有的。 可三先生为何这么想杀了自己? 红衫女一甩衣袖,鲜红的衣衫在空中飘扬。“郭大师,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了一件事。” 来者不善......郭吉看着红衫女,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红衫女确有一番风韵,身姿面容如二八少女,惹人目光。“我长话短说,我家主上楚王殿下想要剑庐归附我楚王府!” 天下间谁都想要剑庐,更想要剑庐中的名剑。 那都是无价之宝。 郭吉没想到的是项籍会这么直接。 不等郭吉开口,童青山就破口大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项籍小儿,还想染指剑庐?我草他****” 铸剑山是铸剑师的栖身之所,剑庐是铸剑师和剑修的心中圣地。 剑庐要是落到项籍的手中,再也不会是一心铸剑的剑庐。 红衫女听到童青山辱骂项籍,皱起眉头,黑着脸。 “童青山,你敢侮辱主上,信不信我先杀了你?” 红衫女的眸中闪烁杀机,杀一个童青山而已,剑庐还有许许多多的铸剑师。 郭吉轻轻拍了童青山的肩膀,示意童青山退下。 童青山怒气未消,也听从郭吉的指示。 郭吉没有想到项籍的攻势来得这么直接凶猛。 单刀直入,让人无法拒绝。 “若是剑庐拒绝呢?”郭吉平静地开口问道, 红衫女环顾四周,望向铸剑山山峰之上,带着些许遗憾的口气说道:“若是拒绝,传承千年的剑庐就会毁于一旦,”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这也是剑庐最好的选择。” 红衫女的强硬出乎了郭吉的意料。 郭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直以为还会有些时日。没想到项籍已经等不及了。” “不过,剑庐是铸剑师的剑庐,是天下剑修的剑庐。我们不会归附于任何一方。若是项籍想要毁了铸剑山,毁了剑庐,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郭吉莫名的自信让红衫女不禁大笑起来。 “郭吉,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主上已经成为了十品宗师,麾下大军足以踏平铸剑山。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郭吉踏出一步,这一步将地面踏碎,一条裂痕从脚下蔓延到红衫女的身前。 这一步也表明了郭吉的态度和剑庐的意志。 下一刻,郭吉的声音穿透云层,回荡在铸剑山之间。 “剑庐所属,迎敌!” 「兄弟们,投投推荐票吧!拜托拜托!」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八章 姜溪月现身 铸剑山中无数长剑轻颤着,发出剑吟声。 同时无数的飞剑遍布天空,一道道光华从山中四处的屋舍洞穴中绽放,直冲天际。 各色各样的光华将一整座铸剑山笼罩,神秘古老的力量在交织的光华中流转。 剑庐在千年之前便已经存在,比大楚皇朝存在的时间更为久远。 千年来,世人只知道剑庐铸剑,却不知在这一座山中还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虞知望向空中的光华,心中思索着 “阵法,还是其他什么神秘的手段?十万大山里的宗门都有护宗大阵,历史悠久的剑庐也一定有阵法加持。” “不过,剑庐恐怕还有其他底蕴。否则,以项籍在南州府的势力,区区护宗大阵护不了这一座铸剑山。” 在山中铸剑的铸剑师纷纷出现在广场之中。 有人拿着铸剑的铁锤,有人握着通红的刚铸造到一半的剑,还有人随手操起一把铁钳子就冲到了广场中。 “哪个兔崽子来铸剑山找麻烦?” “谁他娘的打扰老子铸剑?” “活腻歪了。老郭,是这个臭娘们闹事吗?” 这些铸剑师一个个只穿着短衫,恐怖夸张的肌肉,凶神恶煞的神情,像极了山中凶悍的山匪下山劫掠。 谁能想到铸就天下名剑的铸剑师会是这一副粗糙大汉的模样呢? 这些铸剑师的境界并不高,开碑之上的人少之又少,但一个个都是暴脾气,面对项延等人丝毫不惧。 曹九剑等人也看着这一幕。 曹九剑对着一旁的剑书问道:“穷酸秀才,你说要是楚王府围攻铸剑山,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人无信不立。自然是要出手。”剑书回应道,“入山时已经立下契约,剑庐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一旁也有人交谈着。 “帮剑庐,就意味着和楚王府作对。楚王府,我们可得罪不起。” “那一道契约死不了人,吃些苦头,受点伤,这可比没命要好。” 剑庐的对手毕竟是楚王府,整个南州的掌控者。 这些剑修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曹九剑一听,双手抱胸,不屑道:“人无信不立。楚王府又如何?作为剑修,怕这怕那,能有什么长进?” 曹九剑在灵州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是出了名的狂徒。 如今面对楚王府,曹九剑也是全然无惧。 红衫女望着这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铸剑师,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天上的光华,神秘的力量都在红衫女的意料之中。 既然已经料到,红衫女也做好了准备。 “郭大师,十万虎啸军将士在铸剑山山脚。你觉得你们剑庐能够挡得住虎啸军的铁骑吗?” 楚王麾下数十万大军,虎啸军只是其中之一。南州府各郡的军队也是楚王的心腹执掌。 郭吉很是强硬,一身的腱子肉仿佛都说着拒绝。 “剑庐不想卷入朝堂争斗之中。项籍要是一意孤行,就算我剑庐全灭,也要咬下项籍的一块肉来。” 剑庐从未展现过底蕴,但剑庐从未怕过谁。 否则,这些天才的铸剑师早已经被各大势力圈养,成为专属的铸剑师了。 “项籍敢对我剑庐出手,敢动我铸剑山的任何一人,楚王府将要承受剑庐的怒火。” 说着,郭吉举起手,一挥。 悬浮在空中的无数飞剑轻吟着,朝着山下的十万虎啸军呼啸而去。 剑如长风,呼啸而至。 正当虎啸军的将领疑惑地望着空中成群的飞剑时,无数的飞剑已经闯入了虎啸军的军阵之中。 顷刻间,锐利至极的剑锋划过无数将士的咽喉,一道道剑光绽放,凛冽的杀机让十万虎啸军将士愣在原地。 呼! 万剑如一条巨龙,从天而降,嘶吼着,长啸着,穿过虎啸军的军阵。 惨叫声响起,一具具尸体倒下。那些将士摸了摸喉咙间的鲜血,然后失去了意识,再也不会醒来。 名震南州的虎啸军迎来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仅仅是几息之间,空中的无数剑重新回到了铸剑山的上空。 就在这几息之中,虎啸军的数千将士倒在了铸剑山的山脚,尸体温热,流血成河。 恐怖! 震慑! 那些惨叫声和兵马慌乱的声音传到了鉴湖,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红衫女神色一沉,再度看向空中的无数飞剑时,已经多了几分慎重。 滴答! 然后滴滴答答! 一滴又一滴。 鲜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阳光透过这些鲜血闪烁出更为妖异的血芒。 淅淅沥沥的血雨从空中落下,空气中弥漫出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郭吉给的警告。 仅是这几息间,虎啸军已经减员数千将士。 这数千精锐的将士白白地死在了铸剑山脚下。 可见剑庐的剑多么恐怖。 天上的光华和剑都给了红衫女等人极大的震慑。 对付剑庐的代价在过去的几息之间超乎了楚王府能够承受的程度。 “你回去告诉项籍,放弃染指剑庐的念头。”郭吉轻描淡写地说道。 郭吉没有说那些威胁的言语,天上无数的剑和潜藏的杀机比威严的言语更为有用! 在这一刻,红衫女此行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十万虎啸军威胁不到剑庐,反倒是损失了不少。 “走!”红衫女愤愤地说道。 三先生看看空中的剑,又看看虞知。他想杀虞知的心难以抑制,而今日的情况让他只能再度离开。 “小子,你等着。迟早会死在我的手上。” 虞知摊摊手,露出轻蔑的神情。“你这话说了半年之久,我一直在等你。” 项延也想离开,那些亲卫带上来昏迷的项景昊和白玉。 这一次,虞知没有阻止。 红衫女的出现挑明了楚王府对于剑庐的企图,也将剑庐彻底推到了楚王府的对立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虞知还要感谢红衫女的出现。 众人看着楚王府的人离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剑修只为夺剑而来。 开战,和楚王府,又或者和剑庐交恶,对自己而言都不是好事。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鉴湖的湖边。 来人穿着一身淡雅的衣裙,面容上有几分憔悴,但眉眼间却极为坚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百味楼那一夜之后消失已久的姜溪月。 谁也不知道姜溪月去了哪里,而今日姜溪月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黎晚桐明显感觉到虞知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虞知......黎晚桐知道眼前的女人正是虞知的生母——姜溪月。 姜溪月孤身一人,看了一眼虞知目光复杂,又看了一眼项景昊,复杂的目光又恢复了平静。 我的孩子还活着......姜溪月鼻子一酸,忍住了泪水。 姜溪月对着项延说道:“项延,二十年前的那一夜是你闯入了北境,七星将一死一逃,是也不是?” 项延没有想到姜溪月竟然会在今日出现。 他自小跟在项籍身边,从小也就认识姜溪月。 年少的时候,姜溪月待他极好,从未将他当成下人。在那些人情冷漠的大家族中,也唯有姜溪月给了项延几分温暖。 因此,姜溪月一直都是项延心中的白月光。 他要守护姜溪月。 在这世上唯有两人能够命令他,其中之一便是姜溪月。 项延的沉默给了姜溪月回答! 姜溪月早已经知道了结果。二十年前虽然很遥远,但也并不难查。 在消失的时间里,姜溪月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 那些消失的北斗营旧部讲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埋没在时光长河里的真相一点一滴地进入姜溪月的记忆中。 姜溪月要自己查证,而真相总是振聋发聩。 “是你将我的孩子扔在火海里,是你一直在追杀他!” 姜溪月的声音越发冰冷,比鉴湖的冰还要冰冷。 项延再度沉默,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不说话。 此刻,众人都发现了眼前的怪异。 项延,燕云十八骑的第一骑,开碑九品上的大修行者,竟然被一个女人这般质问,也不敢回嘴。 这女人到底是何身份? 竟然敢这么质问项延? “所以,那些事都是真的?”姜溪月盯着项延,锐利冰冷的目光穿透了斗笠的遮掩,落在项延的脸上。 项延还是没有回答。 只听一旁的红衫女忽然大笑几声。“如今你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一些?枉你明慧无双,却被骗了二十年。真是可笑,可笑至极的蠢女人!” 姜溪月转头看向大笑的红衫女,她想起了百味楼那一夜的孔雀翎。 “那一支孔雀翎是你催动的?”姜溪月质问道。 “是又如何?那小子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红衫女没有隐瞒,事到如今,还需隐瞒什么? 红衫女继续说道:“可惜,他的命真硬。孔雀翎都毒不死他!否则,一处娘亲杀儿的戏码足以让南州府又热闹很久。”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虞知的身上。 孔雀翎之毒。 这明显指的就是虞知。 这些剑修来江南城都听闻过百味楼的那一场风波,其中的主角正是虞知。 楚王世子项景昊和那位神秘的楚王妃也是主角之一。 “等等,等等。难道说这女人就是楚王妃,而楚王妃怎么会是虞知的娘亲?” “乱了,有没有人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估计大部分人都有着同样的疑惑。 八卦的风吹遍了整个鉴湖。 曹九剑眼中闪烁着清澈的“智慧”光芒,说道:“我知道了。楚王妃是虞知的生母,那虞知就是楚王的私生子!” 剑书干咳了两声,应道:“你说得对。” 去你丫的私生子,燕云十八骑会杀楚王的血脉?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四十九章 陈年旧怨 此刻,虞知心情复杂,再度面对姜溪月之时,不知道该是何种情感。 她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还是一场戏? 再等等看吧。 谨慎的虞知没有回应这些目光,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姜溪月身上,看着姜溪月的行动。 红衫女继续说道:“再给你孔雀翎之时,我就暗中在孔雀翎上附着了一道真气,只要心念一动,孔雀翎就会发动。” “一切都如我的计划那样。二十年前没死的那个孩子会死在他亲生娘亲的手中。可惜,无解的孔雀翎之毒也让他给解了。” 红衫女看向完好的虞知,心中有几分可惜。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姜溪月知道了真相。 知道真相的姜溪月会离开楚王府,离开红衫女心爱的那个楚王。 姜溪月平静地看着红衫女,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平静过。 二十年来,虞山河的死,她那孩子的死让姜溪月不愿再去面对外界的一切。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的阴谋。 这阴谋更是来自她从小相识的青梅竹马——项籍。 良久,姜溪月吐出一口气,双手握拳,那一身衣裙在风中飘动。 假的,过去的二十年都是假的。 项籍用一个项景昊当做虞知的替身,让姜溪月“困”在楚王府二十年,也在世间消失了二十年。 “项籍杀我夫君,杀我孩儿。我姜溪月发誓,今生今世,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一座楚王府覆灭!” 姜溪月一字一句地说着,天上风云涌动,一场秋雨乍来,落在了铸剑山上。 众人纷纷运转真气,将冰凉的秋雨隔开在外。 在姜溪月的身边,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道身影,身影被黑袍遮掩着,看不清面容,他仿佛是不存在一般,谁也觉察不到他的气息。 黑袍人手中的一把油纸伞挡下来那些秋雨。 但不可避免的是,秋雨依旧打在了裙摆间。 楚王府今非昔比,出了威名赫赫的燕云十八骑,除了楚王麾下的军队,更重要的是楚王项籍已经是世间第六位十品宗师。 覆灭楚王府? 这是连大楚皇室都不敢说的话。 姜溪月冰冷地说道:“杀了他们!” 为姜溪月撑伞的那人有些为难地说道:“红衫女和那个书生倒是好杀,但项延.....难。” “让你们楼主出手,多少银子都行。”姜溪月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这不是银子的事...” “南州府的百味楼给你们。” “我说了不是银子的事...” “再加上京都的粉蝶轩!” “呃...我们楼主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主要是讲义气!” 黑袍人上前一步,手中的油纸伞已经交到了姜溪月的手中。 没有人来阻止这一场战斗,就算这里是铸剑山的地盘,郭吉也没有出声制止。 天上的剑回到了原处,那些光华也消失了。 显然,剑庐不想插手。 “今日的戏是越来越精彩了。”郭吉说道。 童青山看着虞知,现在才开始仔细打量着虞知。“仔细看的话,这小子和他爹还真有几分像。” 郭吉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记得虞山河的那一把刀还是你为他铸的。” “是啊,那也是咱们剑庐第一柄刀。”童青山叹息道。 另一旁,萧纭儿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虞知。 她喃喃自语道:“这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神秘的楚王妃是他娘亲...而楚王又杀了他的父亲。虞知啊虞知,你到底是谁?” 林嬷嬷心中思索着:“虞知...姓虞,该不会是那人的遗腹子?可那人不是叛逆...难道...” 身为青城王府的老人,林嬷嬷知道的隐秘比在场人都要多。 “林嬷嬷,替我查一查这个虞知。” “是,郡主。” ...... 黑袍人上前,二话不说便是朝着红衫女杀去。 红衫女的修为不高,不是黑袍人的对手。 三先生出手迎战,一双天蚕丝铸成的手套带着手上,足以抵御锋利的兵刃。 鬼魅的身法,诡异的招式,黑袍人就像是勾魂的夜叉,一招一式都极为刁钻,将三先生逼退。 忽然,黑袍人手中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匕首。 通体血红,如兽牙一样弯曲,仿佛就是一颗完整的兽牙。 可这样巨大的兽牙又是来自于何种猛兽呢? 三先生来不及多想,眼前掠过匕首的血芒,下一刻胸口出现了一道血痕。 兽牙匕首在黑袍人手中旋转着,鬼魅身影再度闪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嗡! 一道难以描述的声音穿透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残影在三先生周围闪现,每一次残影幻化,便有一道血芒闪烁。 一息之间竟然有数十道血芒交织。 “好快!” “这人又是谁?怎会如此恐怖的武技?” 众人猜测之时,三先生的身上多了数十道伤口,一身整齐的书生袍变得破烂,鲜血染红。 黑袍人站定在三先生的身后,双手自然下垂,手中灵活地转动着兽牙匕首,匕首上沾染的鲜血被匕首吸收,没有一滴滴落。 三先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堂堂开碑八品的强者在黑袍人面前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要知道三先生是大楚杀手界前十的存在,实力不容小觑。 就是这位强大的书生杀手让眼前的黑袍人轻而易举地蹂躏。 “鬼哭神嚎。这是烟雨楼绝技——鬼哭神嚎!”三先生不可置信地说着,双眼瞪大,满是震惊。 众人这才听清,惊恐地看着黑袍人。 烟雨楼,这是一个不弱于任何宗门的杀手势力。 没有人知道烟雨楼成立了多久,更没有人知道烟雨楼楼主的身份。 世人只知道烟雨楼藏在南州的朦胧烟雨中,只知道烟雨楼的杀手就是勾魂的夜叉。 世上会烟雨楼绝技的能有几人? 三先生不敢相信地看着瞪大了双眼。 其他人也明白眼前这个黑袍人的恐怖。 “鬼哭神嚎,烟雨楼...”虞知想到了昨夜宁欢告诉他的情报。 有人雇佣了烟雨楼的开碑杀手,更是雇佣了烟雨楼的左护法。 虞知看向黑袍人,说道:“想必他就是烟雨楼的左护法了,那些开碑杀手也来了铸剑山吗?” 虞知环顾四周,朝着四周的山林望去。 杀手隐匿气息手段比一般修行者都要厉害,真想趁乱入山,不是难事。 想着想着,虞知的目光落在了姜溪月身上。 撑伞而立的女子站在秋雨之中,神情比这一场突然起来的秋雨还要冰冷。 感受到虞知的目光,姜溪月也看向虞知,脸上的冰冷瞬间消融,眼眸中充满万分柔情。 这些年,她时常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如今她的孩子真的活着。 虞知...他身边的姑娘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对了,他说过,他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 姜溪月欣慰一笑,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万语千言只剩下这么一声叹息。 战斗还在继续,在黑袍人想要对三先生痛下杀手。 项延出手了。 黑袍人不是项延的对手,数十个回合之后,逐渐落入了下风。 这是黑袍人一开始就预料到的。 “打不过,打不过。”黑袍人退回到姜溪月的身边,无奈地叹气。 堂堂烟雨楼左护法在姜溪月身边像极了打架打输了回家搬救兵的小孩子。 姜溪月淡淡说道:“真打不过?” 左护法双手抱胸。“呃,暗杀的话,五成把握。正面拼命...没这个必要。” “让你们楼主尽快行动。杀了人,百味楼和粉蝶轩都给你们烟雨楼。”姜溪月吩咐完,便是朝着山下走去。 有项延在此,左护法杀不了三先生,也杀不了红衫女。 左护法一听,黑袍下的眸子发亮。“当然,当然。相信楼主会很高兴的。姜姐,要不去跟我去烟雨楼坐坐?楼主定是想您了。” 左护法跟在姜溪月的身边,鞍前马后。这哪里是烟雨楼凶名赫赫的左护法,这模样和酒楼里的小厮有什么区别? 在看不见姜溪月的身影之后。红衫女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红衫女感受到左护法恐怖的杀意时刻都笼罩在自己身上。 要是红衫女单独面对左护法,必死无疑。 好在有项延在此,好在倒霉的唯有三先生。 “杀了虞知!”红衫女忽然说道。 项延没有动手,只是看了虞知一眼,说道:“带上世子和白玉,走!” 可红衫女没有动,依旧盯着虞知。 忽然,危机乍现。 虞知心头一紧,气息已然被锁定。但危机来自何处,他还是没有辨别出来。 瞬息之间,项延动了。 左护法的黑袍身影再度出现,与项延交手,仅是一招,两人迅速分开。 在虞知身后的不远处,燕云十八骑的第十八骑——影奴捂住纤细的喉咙,鲜血依旧从指缝中渗出。 只差半分,左护法就能让影奴命归黄泉。、 好在项延及时出手,挡下了左护法。 刚才的杀机来自于潜藏的影奴,目标正是虞知。 可在烟雨楼左护法的眼下,任何隐匿气息的秘术都无所遁形。 影奴早已经暴露在左护法的感知之中。 虞知眸中泛起冷光。要不是左护法出手,刚才的袭杀就算杀不了自己,也会让自己吃一个大亏。 紧接着姜溪月的声音回荡在鉴湖上空。 “要是有人敢伤害虞知,无论是楚王府,还是其他人。我姜溪月发誓,一定会追杀到底,让他后悔来到人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章 还不错 姜溪月的声音像是阎王的催命符,若是放任不管,到底会如燕云十八骑这些人一样的下场。 他们有项延保护,而这些人呢? 没有强大的底蕴,没有强大的实力,只能低头做人,埋头做事。 ...... 楚王府的人走了。 韩清、莫不凡这些剑修也走了。 姜溪月没有跟虞知说过一句话,或许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姜溪月最后的威胁,也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多了几分忌惮。 风波平息,铸剑山也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依旧有很多剑修留在铸剑山上,希望能够寻找到一把好剑。 在红衫女的威胁之后,郭吉大开方便之门,若是剑修在山中寻到好剑,让其认主,就能够带走。 叶清欢得到了破穹,在鉴湖小筑潜心修行,他要慢慢消化破穹的剑意,将霜灭剑意融合到其中,浑然一体。 而虞知和黎晚桐也在鉴湖小筑中住了下来。 一来,为了虞知寻剑。 二来,也是等着叶清欢完成修行。 一场秋雨从白天一直下到了晚上,淅淅沥沥的冰凉带来了朦胧的山雾。 夜晚,郭吉的住处迎来了一人。 在铸剑山上的铸剑师都见过这人,这正是铸剑山山脚下的一位卖茶翁。 茶是普通的茶,卖了数十年。 入铸剑山学艺的铸剑师,求剑的剑修都喝过这位卖茶翁的茶。 谁也不会料到这个卖茶翁竟然会出现在剑庐首席铸剑师的住处。 郭吉神色凝重地说道:“项籍已经对铸剑山动手。这一次,铸剑山恐怕在劫难逃。” 卖茶翁却是淡然。“在项籍驻军南州府的时候,他便来过铸剑山。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剑庐会有今日一劫。” 卖茶翁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于项籍的威胁,剑庐不需过多担心。剑庐的传承远比你知道的深厚。这不是区区一位十品宗师可以威胁的。若真是到了生死攸关,剑庐自会反击。” 卖茶翁的话没有让郭吉放心,即便他身为首席铸剑师,也没有完全了解整个剑庐。 所以,郭吉在用自己的方式拯救剑庐。 卖茶翁从自己的葫芦里倒出一杯清水,放在郭吉的身前。 清水十分清澈,在火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白天用了剑庐的剑阵,消耗很大。喝一杯,晚上可以睡得着一些。” 郭吉端起茶杯,将清水喝完。浑身上下顷刻间都充满了力量,疲倦的神色也缓缓消失。 卖茶翁继续说道:“当年,虞山河来时喝过我的一杯茶。这是个好孩子,却死在了阴谋诡计里。” 郭吉不由得点点头,骤然长叹一声。 “剑庐破例赠刀,正是您的授意。没想到那以后不过数年,他就死了。” 卖茶翁摇了摇葫芦,葫芦中传来水声。他倒出一杯水。 “虞山河有扶危济困,镇守河山的大志。本想将他培养起来,应对千年之后的大劫。可他偏偏死在了二十年前。唉,要是他还活着,现在的成就不可限量。” 虞山河,也就是虞知的父亲。 在许多年前,他便是剑庐选中的人。 既然有千年前的预言,不仅大楚皇朝在做准备,悬空寺、草原的圣山,还有潜藏在人间的势力也都在积蓄着力量,培养着人才,准备应对千年之后的这一场浩劫。 如剑庐、悬空寺,这些都是人间明面上的势力。 还有那些隐藏极深的势力和强者。 郭吉忽然说道:“您觉得那小子如何?” 卖茶翁举着杯子的手忽然一滞,他看向郭吉,说道:“你是说虞山河的儿子——虞...?” “虞知。”郭吉补充道。“少年的心性比之他的父亲虞山河更好。” 今日夺剑的一幕幕都被卖茶翁看在眼中。 在鉴湖上几乎聚集了大楚所有有名的剑修,无论是曹九剑,还是剑书都不曾入郭吉的法眼。 甚至在虞知布下诸星杀阵之前,郭吉也没觉得虞知出彩。 当然,郭吉选择虞知,更多的是因为虞知背后站着的剑道宗师李浩渺。 在姜溪月揭开过往二十年的隐秘之后,郭吉选择虞知的理由又更充分了一些。 卖茶翁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剑庐的存在为的是应对今后的浩劫,而不是项籍。虞知与项籍的仇怨太深,剑庐助虞知,会让剑庐卷入世俗的风暴中去。” 郭吉摇摇头,反驳道:“世俗的风暴?您难道觉得人间即将面对的浩劫不是世俗之事吗?” 郭吉扭头,望向窗外,那遥远的山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卖茶翁叹息道:“千年之前,有各大宗师强者团结一心,率领人族,抵抗灵魁族的入侵。可今时今日的人族私心作祟,只想着成为人间帝王。人族之危不仅是来自灵魁族,更是在于人族内部。” 千年之期是隐秘,不为百姓所知。 但大楚皇室和世上的一些顶尖传承不可能不知晓。 他们依旧选择内斗,选择争夺人间的大好河山,成为人间帝王。 甚至不惜与夜鬼勾结,残害人族同胞。 此举和背叛人族无异。 铸剑山并非人间无敌,能够守住剑庐已经不易。 想要如千年之前那般击退灵魁族的入侵,需要的是整个人族的力量。 浩劫...无论是项籍,还是灵魁族和夜鬼。 从一开始这就是人间的浩劫。 此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场浩劫做铺垫。 ...... ...... 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 一场秋雨一场凉。 山中天气微微寒。 打算落满一夜的秋雨为这一整座铸剑山带来寒凉。 山脚村落的农户们添了一床被褥,孩子们穿上了长衫。夜晚灯火之中,老人家温了一壶黄酒,喝完之后唱着老调子的歌谣,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然而,在鉴湖小筑的一间客房中热火朝天。 男欢女爱本就是正常之事。 虞知望着黎晚桐,双手轻拂在黎晚桐的腰肢上。 “别...别看。”黎晚桐扭怩道。 黎晚桐双手轻轻捂住了脸颊,却是透过指缝间望着在她心爱的少年。 虞知轻轻一笑,他俯下身子吻在了黎晚桐的红唇上,轻吻着。 “桐儿,你真美。”虞知说着普通却情真意切的情话。 一个时辰之后,黎晚桐靠在虞知的身上,罗裳半解,犹抱琵琶半遮面。 虞知轻轻抚摸着黎晚桐的后背,回忆着刚才的画面。 “桐儿,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有些奇怪?” 黎晚桐微微抬头,狡黠地笑着。“哪里奇怪了?” 她显然是知道什么的。 虞知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有几息时间,我感觉你......。” 黎晚桐轻轻地吻了虞知一下,心知肚明,好奇地问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虞知认真地说道。 黎晚桐忽然一笑,低声在虞知耳边说了几句。 下一刻,虞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黎晚桐。 “桐儿,你...你怎么......” 黎晚桐娇羞道:“姐姐觉得那感觉不错,让她感受真切些。再说了,你也不是喜欢嘛?” 虞知断然想不到黎晚桐竟然会偷偷换出了绯樱。 要不是虞知感知敏锐,还真发现不来那几息的异样。 虞知刮了一下黎晚桐的琼鼻,惹得黎晚桐一阵娇笑,躲在了被子下。 “我看你是没受够家法,胆子越来越大了!” “什么家法?”黎晚桐疑惑道。 虞知哼哼两声,埋头在黎晚桐的耳边,嗅着少女的幽香。 可黎晚桐没哼几声,虞知便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眨眼间,娇羞的面容上多了一丝丝冰冷高傲,眉间也出现了一片鲜红的绯樱花瓣。 “这...绯樱?” 小妮子真是胆大包天,怎么将绯樱女王换出来了。 虞知吓得一激灵,他万万不敢想身边躺着的会是灵魁族的一尊王者。 绯樱淡漠地看着虞知,只觉得传来的充实感少了几分。 在同一人身上,虞知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绯樱的霸道和强势,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无时无刻都给人一种臣服或者征服的想法。 在绯樱身上,虞知感受不到一丝娇羞,这件事像是一件吃饭喝水简单的事。 绯樱起身,长发披肩,倒了一杯茶水。 这娇艳的一幕绝不是黎晚桐会做出来的。 虞知赶忙为其披上一件衣裳。这是自己媳妇,可不能让她这么用。 “感觉如何?”虞知问道。 绯樱又恢复了女王的高傲,吐出两个字。“嗯,还不错。” 虞知觉得被羞辱到了,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 绯樱又是说道:“没想到你们人族繁衍的方式会是这么有趣。” “有趣?”虞知干笑了两声。“难道你们灵魁族.....” “不一样。我们灵魁天生地养,不需要这样繁衍。只要时机到来,神魂交融,自会出现新的灵魁族人。”绯樱淡淡地说道。 虞知点点头,又听绯樱说道:“本王先回去了。” 虞知下意识地点点头,忽然一愣。 回去了? 这算怎么回事? 爽完就回去了? 这搞得我像是被抛弃的良家妇男? ....... 与虞知和黎晚桐的浓情蜜意不同。 此时,在那一场秋雨中,在散发着丝丝寒意的铸剑山上,无数剑修正冒着秋雨四处寻找着剑庐的宝剑。 光是看见叶清欢握着百年一剑——破穹。 众人心中的渴望没有消除,反而是愈演愈烈。 老子得不到百年一剑,拿一把伴生之剑不为过。 人呐,总是自视甚高,伴生之剑又是这么好拿的? 铸剑山遍地都是剑,但偏偏许多时候,剑在眼前而不自知。 夜半时分,乌云遮住了皎月,让月光显得更为朦胧,带着一丝丝神秘的意味。 嗷呜! “老子找到了,老子找到了!” “啐,什么破东西!断剑也叫剑?” “宝剑配英雄,果然就是你了。咦,怎么碎了?” 铸剑山后还有山,那里有生存着许多野兽,时常在夜间觅食。 可今日,野兽不敢出没,饿极了的豺狼虎豹也忍着饥饿,躲在洞穴里。 毕竟,这些“饥渴”的剑修太恐怖,那些嘶吼声和怒骂声比它们更像禽兽。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一章 梨花小筑 第二日清晨时分,整个铸剑山都被一阵狂笑声给惊醒。 山中的众人本还在酣睡,被吵醒之后纷纷走出了房间。 一夜劳累之后,虞知和黎晚桐走出鉴湖小筑时,广场上已经有许多人。 而站在人群之中的正是曹九剑。 曹九剑蓬头垢面,身上沾满了泥水,发丝之间还夹杂着一些落叶。这一瞧昨夜定是无家可归。 昨夜的凄风苦雨里,曹九剑没有在房间中休息。他背着巨大的剑匣在山中晃悠。 没有得到百年一剑,也不能空手而归。 在一夜的劳碌下,曹九剑找到了一把心仪的剑。 虽然不是百年一剑,但从剑身上绽放的寒光来看,这一把剑也绝非凡品。 “诸位且看看。我曹九剑虽不是破穹剑主,但也寻到了自己的佩剑。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曹九剑举着剑,甚至比得到了百年一剑还要高兴。 下面便是有人问道:“曹兄,你这剑是从何处寻来。透露一下,我等也可以去碰一碰运气。” 郭吉昨日发话了,只要能够认主,便可以将剑带走。 但如何寻觅一把好剑也是个问题。 曹九剑回想起昨夜的艰辛,露出神秘的笑容。 “世上皆有缘分,若是你与名剑无缘,就算踏遍整个铸剑山也寻不到。用心去找。” 鬼知道曹九剑走了半夜都未找到,最后在雨夜中脚一滑掉进了一个洞穴之中。没挣扎几下,便是昏迷了过去。 在醒来之后,曹九剑手中就多了这么一柄剑。 剑身上用着古文字刻着两个字——穿云。 这就是曹九剑所谓的“缘分”。 在曹九剑侃侃而谈的时候,有铸剑师向郭吉禀告道:“昨夜,白师伯的墓穴被人闯了。独独少了一柄白师伯的佩剑——穿云。” 郭吉怪异地一笑,望着广场上还在洋洋得意的曹九剑。 要是让这小子知道昨夜掉进了墓穴里,怕是没有现在炫耀的心情了。 童青山说道:“要将穿云拿回来吗?” 铸剑山中有些剑主陨落之后会将佩剑作为陪葬品,也有一些会放在剑庐之中等待后人。 前者是不想有人继承自己的佩剑。 而曹九剑因缘际会地将穿云剑带出了墓穴。 郭吉摇摇头,说道:“我看穿云已经认主。或许这就是缘分。” 郭吉转头对着童青山说道:“师弟,我既然让这些剑修来铸剑山,若是山中的剑愿意跟随剑修离去,我们不可阻拦。” “人间乱世,剑锋藏山之中,不如去世上惩奸除恶。不是吗?” 童青山不由得点点头。 铸剑山有许多剑,剑庐中更有许多名剑。 并非这些铸剑师不舍的,而是每一柄剑都是他们的心血,若是随意赠予他人,让宝剑蒙尘,这是对于他们心血的践踏。 所有人都在羡慕曹九剑的缘分时,郭吉的声音回荡在鉴湖上空。 “诸位也可在山中寻剑,若是能够认主,带下山去也并无不可。” 说完,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 有了曹九剑的例子,谁人会不心动? 虞知不着急,还在和黎晚桐说着昨夜的事。 虽然都是黎晚桐的身躯,但虞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黎晚桐轻声说道:“下次,不会了。” 虞知叹了一口气,刮了一下黎晚桐的琼鼻。 不知为何,虞知听到这句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可惜。 叶清欢手里握着破穹,身上散发着丝丝寒气朝着虞知走来。 经过一夜的修行,叶清欢已经逐步将破穹上的剑意融入到他自身当中。 之所以所有剑修都渴望得到百年一剑,剑上的剑意便是原因之一。 无主的剑意逐步融入到剑主本身,对于大道的感悟又会更深一步。 虞知好奇道:“这些寒气是怎么回事?” 叶清欢回答道:“破穹本是天外陨冰所铸,难免会外溢寒气。等到我彻底掌控破穹,就能够将这些寒气收放自如。” 虞知点点头,笑道:“有了百年一剑,今后有人要是欺负我,你可要砍翻他们。” 叶清欢也是一笑,说道:“这是当然。” 两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走吧,逛一逛这铸剑山。说不好,我还能从剑庐中寻到一柄名剑。”虞知说道。 剑庐在铸剑山中,到底在何处谁也不知。 但谁都知道剑庐中的剑才是极好的剑。 有一两柄尚未认主的百年一剑,也有伴生之剑。 如白玉的那一柄裁光就是从剑庐中得到。 不过,寻到剑庐的可能性很低很低,除非郭吉亲自开启剑庐。 相比于其他人的匆忙,虞知三人像是游山玩水一般在林间的山道上漫步。 因为昨夜秋雨,地上还有许多雨水,没走几步脚尖就被打湿。 虞知和黎晚桐手牵手,肩并肩地走在前面。 叶清欢跟在后头。 没走几步,虞知便是觉有有些怪异。偶尔想和黎晚桐亲密些,却发现身后盯着一双眼睛。 虞知说道:“清欢,我听叔说,你和那个司琴雪...” 不等虞知说完,叶清欢便是打断道:“只是朋友。” 真是好解释。可是,这能骗得了我吗?......虞知心想。 就算是黎晚桐也从这四个字中觉察出了一些异样,掩嘴轻笑。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犯罪的开始! 虞知试探地说道:“只是朋友的话...可她如果要杀我...毕竟她是楚王麾下的燕云十八骑之一。将来必会有这么一战。” 叶清欢停下脚步,神色为难。他手中的破穹仿佛感受到了叶清欢的情绪,散发出更多的寒气。 片刻之后,叶清欢眼神坚定,方才说道:“她如果与我们为敌.....” 言语未尽,叶清欢松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情窦初开,却又懵懂。 当断则断,不受其害。 在叶清欢受伤那段时间,陆娘子神智不清,错将叶清欢当成了她夭折的孩子。 叶清欢也在陆娘子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虽然那是虚幻的,但叶清欢仍然心存感激。 在那期间,陆娘子拜托司琴雪照料叶清欢。 两人朝夕相处,便是有了些情愫。没有说出口,却又是心知肚明。 “你要怎么办?”虞知问道,“是杀了她?” 叶清欢没有回答,他没有看虞知,而是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峰。 这样的回答也是回答。 虞知本想开个玩笑,却不想惹来了一个难题。 榆木脑袋...虞知心底骂了一句,随即给了叶清欢一个脑瓜崩! 叶清欢吃疼地捂住额头。 以往叶清欢想念叶秋容而不开心的时候,虞知就会用这个方法打断叶清欢的情绪。 “你呀,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成天打打杀杀的,如何能够结婚生子?”虞知吐槽着。 他搭着叶清欢的肩,说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虞知盯着叶清欢,郑重地说道。 叶清欢疑惑,有些不明白虞知在说些什么。 “燕云十八骑是项籍的左膀右臂,司琴雪更是第四骑。你去....” 除掉她.......叶清欢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眉间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 虞知又是弹了一下叶清欢的脑袋,他知道叶清欢定是想错了。 “去找司琴雪聊聊。希望她能够离开楚王府。” 叶清欢一愣之后,心头涌现一股暖流。 他一个熊抱,抱住了虞知。 从叶清欢的种种表现来看,虞知不难看出叶清欢对于司琴雪有喜欢。 “好了,好了。你在这样抱着我,桐儿会吃醋的!”虞知打趣道。 叶清欢这才松开虞知。 虞知又是说道:“去吧。把司琴雪给拐过来,削弱敌人,使出你的美男计,马到成功!” 叶清欢看着不正经的虞知,只是笑着。 自从在北境遇见虞知后,叶清欢便也没有觉得人间凄苦了。 虞知和黎晚桐望着叶清欢离去的背影,没有想到仅是相见一日,又要分开。 黎晚桐说道:“你是早就想好了让清欢去寻司琴雪吗?” 虞知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只是觉得清欢跟在我们俩身后挺碍眼的。随口这么一说,提到司琴雪而已。” “没想到清欢这小子还真和叔说的那样,和司琴雪有一腿。”虞知哈哈地笑着。 “什么有一腿,这么难听。那叫做两情相悦。”黎晚桐纠正道。 虞知握住了黎晚桐的手。“我们才叫做两情相悦。他们俩还差着好几层窗户纸呢。不过,我们早晚都要和项籍开战,既然提到了司琴雪,让清欢早些处理完心头事也好。” 黎晚桐在北境也见过司琴雪,那个一袭白衣月下抚琴的少女。 “希望司姑娘会跟着清欢离开楚王府吧。” 没有了叶清欢这根小尾巴,虞知和黎晚桐变得更轻松惬意起来。 铸剑山四季皆有景,秋季是丹桂飘香,红叶飞扬。 虽比不上苍山红叶的美景,但山雾朦胧下的枫叶林仿佛是山中的瑰宝若隐若现,这也别有一番滋味。 半日的时间,虞知和黎晚桐走走停停。 一人撑伞两人行,一点欢愉落心间。 两人走到了林中深处,那里都是光秃秃的梨花树,此时秋季已然没有梨花,仅剩的枯枝落叶显得十分萧条。 在这片梨花林的深处有一处庭院。 庭院不大,却也极为精致。 两人上前,院前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字——梨花小筑。 忽然,虞知望着匾额上的四个字,心有所感,一丝灵光在脑海间闪烁,可偏偏抓不住。 这梨花小筑有些意思。 “桐儿,我们进去看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二章 信物为引 那灵光一现仅是刹那。 匾额上的四个字仿佛化作了一柄剑,却又不是那么真切。 黎晚桐不是剑修,所以没有发觉其中的异样。 推开院门,虞知和黎晚桐携手而入。 梨花小筑的院墙仅是仅是一些篱笆,更显隐居的悠然自得。 院外是梨花林,院中也有一棵梨花树。无论是成片的梨花林,还是眼前的梨花树在这个时节都并不是一番美景。 院中满地的落叶,铺成一片金黄。一方小湖边上放着一把老藤椅,还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酒瓶。 因为昨夜下了雨,所以还有许多雨水。 虞知拿起酒瓶,打开酒塞,闻了闻。 一股酒香冲进了虞知的鼻腔中。 酒瓶中已经没有酒水,但那股酒香还在。梨花的清香和酒的醇厚融合在一起,混合出一股别样的香气。 虞知咽了咽口水,便是觉得有些口干。 “这应该是某位铸剑师的居所。”虞知说道,“不过看样子,这位铸剑师早已经不在人世,这梨花小筑也就荒废了。” 黎晚桐走到那一棵梨花树前。 院中的梨花树远比成片的梨花林中的梨花树长得高大。 虞知看着黎晚桐,笑着说道:“此刻若是春季,桐儿站在这棵树下,定然是一幅美景。” 佳人捻花风轻摇,花影婆娑乱人心。 虞知脑海中已经出现黎晚桐立于梨花树下,花影零落,巧笑生辉的画面。 黎晚桐回眸一笑,脸颊微红。“净是羞我。” 虞知笑了笑,打量着梨花小筑四周。 既是铸剑师的住所,或许会藏着剑。若是极好的剑定是藏在剑庐中,或者也有伴生之剑在铸剑山中。 该如何找呢? 靠肉眼寻找是最最下乘的方法。 虞知从怀里拿出三块剑庐信物。其中两块信物是虞知和叶清欢的,剩下的一块正是萧纭儿的信物。 叶清欢得到了破穹,认主的过程中便没有用到剑庐信物。 但虞知觉得童青山不会骗自己。 剑庐信物和铸剑山的剑都出自铸剑山,一定会与微弱的感应。 若是剑有灵,自会亲切同源所铸的剑庐信物。 虞知将三块剑庐信物放在桌子上。 黎晚桐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虞知看着一览无余的梨花小筑,说道:“寻剑。” 说着,虞知运转真气,将真气灌入到三块剑庐信物当中。 下一刻,信物悬空而起,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平静的梨花小筑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在铸剑山上,不少剑修寻到剑。这些剑与百年一剑相差甚远,但这些剑修同样心满意足。 他们知道百年一剑绝不会轮到自己,而能获得铸剑山铸造的剑已经不虚此行了。 铸剑山的各处不时地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郭吉的声音也再度回荡在铸剑山的上空。 “若是寻到了心仪的佩剑,请诸位尽快离去。且莫要忘了与剑庐的诺言。” 诺言自然指的是那契约。 众人对着铸剑山的山峰行礼,然后顺着剑胚山道下山。 这些剑自然也是郭吉授意藏在山中,等着这些剑修发现。 百年一剑凤毛麟角,除了百年一剑之外,铸剑山的剑数不尽,用不完。 萧纭儿没有着急寻剑。 在寻剑之前,她去拜访了郭吉和童青山,想要用青城王府的威名来换一柄好剑。 可绝世好剑不是用交易能够得到的。 剑有灵方才能称“绝世”,而能称为“绝世”的剑对于剑主也有苛刻的要求。 曾经百年一剑的剑主,如周平等人,哪一个不是剑压一代,即便取剑时籍籍无名,但在今后也成为了一方剑道巨擘。 虽然拒绝了萧纭儿,但郭吉还是给了萧纭儿一些建议。 此时,萧纭儿望着梨花小筑里的虞知,心中暗恨。其中一块剑庐信物可是她的。 “待会要是真寻到剑,去抢过来。”萧纭儿低声说道。 她带着林嬷嬷和侍三一路都跟着虞知,跟得很远,看着虞知和黎晚桐两人打情骂俏,心头的气更不打一处来。 林嬷嬷和侍三对视一眼。 两人合力自然能够对付虞知。 可这样好吗? 青城郡主萧纭儿无法无天惯了,而林嬷嬷此行特地是看着萧纭儿的。 “郡主,虞知身后的李浩渺就连王爷也要退让三分。此时还不好跟虞知交恶。”林嬷嬷说道。 萧纭儿不在乎地开口道:“怕什么,本郡主只是要剑,又不是伤他性命。李浩渺这都要管的话,也太丢身份了。” 林嬷嬷知道萧纭儿的性子,也不再劝住。 只要不伤虞知性命,这点争斗还真无关紧要。 林嬷嬷看着萧纭儿,只瞧着萧纭儿直勾勾地盯着梨花小筑里的少年,眼中的神采是从未有过的。 不知不觉郡主已经这般大了,是该婚配的年纪了。 不过,虞知身边的那个姑娘... ...... 江南城中,铸剑山夺剑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各大赌坊门口,有人赚得盆满锅满,有人输得倾家荡产。 这就是一场豪赌。 叶清欢不算是黑马,所以各大赌坊才是最大的赢家。 接下来的几日,酒楼茶馆中都会是铸剑山上的夺剑之争。 叶清欢、曹九剑等等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众人口中出现。 夺剑之争中一幕幕惊险刺激的场面,经过说书人生动的渲染更加深入人心。 在夺剑之争中最大的赢家无疑就是叶清欢,可不得不提的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虞知。 虞知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场夺剑之争的走势。 仅仅是那一处诸星杀阵就斩了许多剑修。 一道赤火符箓也让众人失去了争夺破穹的机会。 少年阎王的威名盖过了破穹剑主叶清欢。 死而复生的神秘色彩,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薄云天,无疑让虞知成为了南州府万千少女的心上人。 “阎王现身挡锋芒,敢为挚友觅良机!” 惊堂木落下,说书人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好好好!赏钱!”方涛拍手叫好,吩咐下人去给说书人送去赏钱。 那日,他笃定虞知没死,硬是将虞知的名头挂上了赌坊。在虞知身上下了重注。 虽然输了,但不要紧。 此时,下人送来一封书信。 方涛接过书信一看,信封上盖着神秘的印记。 方涛知道这是他爹镇远侯的私印,一旦用了私印,就说明信中之事无比重要。 即便方涛不学无术,也知道这封信的重要。 ...... 与此同时,楚王府中,项籍坐在主位之上,燕云十八骑在江南城的人都聚集在此。 昨日,项籍没有追到李浩渺。 但李浩渺远遁更让项籍多了一份信心。 能打败李浩渺一次,就能打败李浩渺第二次。 至于百年一剑的归属,项籍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那个叫做姜溪月的女人。 姜溪月离开铸剑山之后不知所踪。 有烟雨楼掩护,就算项籍想要寻到姜溪月也绝非易事。 项籍也只能不断加派人手,寻找姜溪月。 萧景禹从北境到了南州,因为萧景尧大婚之后也来了南州,所以萧景禹更加忌惮萧景尧。 他从小就被拿来与萧景尧做比较,事事都要与萧景尧一较长短。 只是年长的萧景尧不与他争,事事都让着他。 如今,萧景禹心中也便是觉得,事事不如我的皇兄凭什么能坐太子之位,这位子该是我的! 当然,这也少不了项籍的煽风点火。 “通知南州各郡主帅,等萧景禹到江南城,起兵入京。旗号:夜鬼出世,护卫京都!”项籍说道。 众人应声称是,他们知道项籍一直以来的目的。 以前有个李浩渺掣肘,不宜行事。 现在项籍也成为了十品宗师,并且打败了李浩渺。 此时不为,更待何时? 项延则是说道:“主上,世子和白玉还要在修养一些时日。他们两人该如何安排?” 项籍早就有了主意。“白玉的父亲是户部尚书,白家的生意钱财极多。届时让白万千拿银子赎人。” “至于世子..哼,这个没用的东西。让他找王妃,否则不必再回楚王府了!” 项籍希望姜溪月还能念一念二十年的母子之情。 红衫女眸子一冷。主上还念着姜溪月这个贱女人! 二十年来,红衫女在南州陪伴项籍,所做之事远比姜溪月多得多,可偏偏项籍从不看她一眼。 “镇远侯方南虎从京都出发数日,该如何对付此人?”项延问道。 项籍淡淡说道:“他,不会臣服于本王。杀了就好。” 项籍对着红衫女说道:“给南州府的各大世家拟一封书信。” 红衫女会意点头。“请主上放心。” 书信的内容不需要项籍继续多言。 若说谁最清楚项籍的心思,无疑是红衫女。 而红衫女不懂的是,最了解项籍的她却成为不了项籍的女人。 “捉刀客和乌佑死了。捉刀客死在李浩渺的手里,乌佑死得不明不白,让人去查一查。”项籍继续吩咐道。 红衫女开口道:“恐怕是楚皇的手笔。” 项籍冷哼一声。“萧元德...当初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而已。皇位坐了二十年也该知足了。” “明日开始,项延坐镇江南城,红衫女整顿好南州兵马。其余人听红衫女之令行事。” “曹令,随本王出去一趟。”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三章 梨花小筑主人 铸剑山梨花小筑,正当虞知打算放弃的时候,只听一声剑吟声响起。 一道微风吹拂,带来一丝丝凉意。 而地上的落叶也随之起舞。 “有用?”虞知心中惊喜。 他没有再催动信物,信物依旧浮在空中,不需再借助真气。 黄叶飞舞,腾空而起,朝着天际飘去。 剑吟声不绝于耳,却不见剑的影子。 黎晚桐说道:“或许这位铸剑师前辈还留下什么禁制。破解了这些禁制才能够寻到这里的剑。” 虞知点点头,这些剑吟声绝非空穴来风。 在梨花小筑里竟然藏着一柄剑,可剑在何处,这便是需要虞知去探寻。 虞知隐隐感觉到这一座梨花小筑并不简单。 “找找线索。”虞知两人走进梨花小筑的房间之中。 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出了日常需要用到的家具之外,没有一点多余。 而所有的物件也都是一人份。 “看样子是一人独居在此。”虞知说道。 黎晚桐在书桌前坐下,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本翻开几页的书。 “这应该是那位铸剑师留下的笔记。”黎晚桐说道。 黎晚桐拿起书,看了起来。 字迹很清秀,应该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 “二月初六,晴雪。” “铸剑山上的雪还有一些,还是觉得有些冷。阿七,你知道我最怕冷了。好想一整日都赖在被窝里。” “唉,可那个死老头一大早就来喊我去剑庐铸剑。真是气死本姑娘了!” 果真是个姑娘家.....黎晚桐心想。 虞知说道:“女子铸剑师,真是稀奇。” “论力气大抵是男子大些,这位姑娘能在铸剑山铸剑,恐怕也是天赋异禀。”黎晚桐说道。 虞知点点头,他想起了白焰谷的宗琳月,那一身炼体的身躯绝不弱于男子。 黎晚桐翻开下一页。 “二月十九,小雨。”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咳咳,本姑娘郑重声名,我也是个读书人了。阿七,到时候你见到本姑娘可要称呼一声先生了。不过,昨夜的一袭春风,梨花林的花也没开几朵。我问了老头,老头说还要等些日子。” “阿七,这不是本姑娘记性不好。往年时候,有你在,我从未记什么日子。” “三月初一,晴。” “这几天真是累死了。死老头硬是拉着我去铸剑。张口闭口就是百年一剑的最后一年,马虎不得。” “我倒是觉得最后一年了,那柄剑也是极好的。若是到底为止,也极为不错。不过,九十九年差一年的剑,这恐怕要气死那个死老头。” “不行不行,老头不能死。他虽然坏,但对我是极好的。” 虞知一惊,说道:“这莫非说的是破穹?这梨花小筑的主人是破穹的铸剑师?” 黎晚桐摸了摸纸张,轻轻摇头道:“这书页的材质很是粗糙,不像是近些年的。怕是百年之前写下的日记。” “看日记主人的口吻,她的年岁应该不大。这样的年纪能够参与百年一剑的铸造,在铸剑一道上绝对是妖孽。”虞知称赞道。 两人继续翻着书页,每一页都会写下日记,或间隔一两日,又或是四五日之久。 每一页都是几句话,说的是心情。 而几乎每一页都会出现一个名字——阿七。 阿七又是谁? “四月初六,晴。” “在春日难得有这么晴朗的日子,今日没有去剑庐。突然想着在梨花林中走一走,在午后睡一觉,再去梨花林中走一走。” “嗯,这般无聊,大抵是因为那一柄剑快要铸好了。老头说,只要铸好了那一柄剑就会让我下山寻你。阿七,你到底在哪里?这么久都没给我写信。哼,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一定要将你揍扁。” “四月二十一,晴。” “这几日,梨花林里的梨花陆续开了。哪有什么忽如一夜春风来。这些梨花开着也便是陆陆续续。” “再过些日子,整片梨花林都要开花了。阿七,你会回来看花吗?” “四月二十二,雨。” “阿七,我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四月二十三,雨。” “阿七,梨花开了,你在哪儿?” “四月二十四,晴。” “阿七,我来找你了。” 黎晚桐放下日记,在四月二十四之后,再没有笔迹。 虞知往后翻了翻,日记停留在最后的四月二十四,停留在那位姑娘的最后一句话——我来找你了。 “没了?”虞知问道。 黎晚桐回应道:“没了。” “日记结束得很仓促。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才会让她匆匆离去。”黎晚桐合上日记,说道。 虞知叹了一口气。“最后几日写得很简短。她离开,应该是为了那个不好的消息。” 忽然,屋外悬浮的剑庐信物落在了地上。 剑吟声也消失了。 虞知走出屋外,刚好看见萧纭儿带着林嬷嬷和侍三走进了梨花小筑。 “郡主,跟了一路了。难道不累吗?”虞知微微一笑。 他早知道萧纭儿跟在身后,却也不在意。 萧纭儿嘴硬道:“谁说我是跟着你。恰巧和你碰见罢了。” 虞知没有反驳,捡起地上的剑庐信物。 “等等把本郡主的信物还给我。”萧纭儿讨要道。 虞知才不会搭理萧纭儿,说道:“上面有写你名字?” 说着,虞知转身留给萧纭儿一个背影,留着萧纭儿独自生气。 林嬷嬷心底忍不住偷笑。她倒是觉得生气的萧纭儿更是可爱。 毕竟,平日里能够气萧纭儿的人极少。不是怕萧纭儿,就是敬萧纭儿。 在房间里的黎晚桐翻看着另一些书籍,大多都是神神鬼鬼的话本。 除了刚才的日记,就没有这位铸剑师的笔迹。 “院中的剑吟声会不会就是日记中提到的那一柄百年一剑?”黎晚桐猜测道。 虞知也觉得极有可能。“按理说,若真是百年一剑,不该存放在这里,而是要在那一座剑庐中。” 黎晚桐没有多说,她继续翻看着桌上的书籍。 虞知则是在房间中逛了起来。房间倒是雅致,也极为简单。可想而知住在这里的那位姑娘也是个随和简单的人。 在梳妆台前,虞知拿起一支发簪,簪头是一朵白玉雕刻而成的梨花,极为精致。 可见这姑娘也是爱美之人。 “真好看。”萧纭儿一把抢过虞知手里的梨花簪子。 说着,她便是要将簪子往头上戴。 虞知皱起眉头说道:“这是别人的东西。看看就好了,别乱戴。” 萧纭儿怎会听虞知的话。 “只许你东拿西拿,不准本郡主试试这支簪子?本郡主凭什么听你的?” 萧纭儿就是要虞知对着干。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 素质这东西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可就在萧纭儿戴上梨花簪子的那一刹那,凛冽的杀机猛然落在萧纭儿的身上。 剑气迸发,剑吟声再度响起。 在那些纷扰的剑吟声中,似乎还有人低语。 萧纭儿显然没有会有恐怖的剑气袭杀她。 “郡主小心!”林嬷嬷喊道 侍三也冲上前去,想要救下萧纭儿。 可两人都还在屋外,速度比不上那一道恐怖的剑气。 萧纭儿心中慌乱,身形像是被定在了原地难以动弹。这是因为压制不住的慌乱。 死亡的气息逼近,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成为一具尸体的那一幕。 近在咫尺的虞知来不及多想,心念一动, 身影如星芒闪烁,出现在萧纭儿的身前。 剑吟声清晰可闻,杀意凛冽刺骨。 萧纭儿只觉得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金钟罩》! 虞知双手合十,撑起一道金钟虚影,将自己和萧纭儿都笼罩在其中。 铛铛铛! 四面八方而来的剑气撞击在金钟虚影身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顷刻间,金钟虚影破碎。 虞知也未曾想到这些剑气来得如此恐怖。 但几息的阻挡,也让林嬷嬷和侍三有了反应的时间。 真气涌动,林嬷嬷身上荡漾出无形的力量,将那些剑气驱散。 侍三也守卫在萧纭儿身边,不敢妄动。 “郡主,你没事吧?”侍三问道。 萧纭儿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她手中握住那一支梨花簪子,呆呆地看着身前虞知的背影。 虞知转过头,一把拿走了梨花簪子。 “让你别乱碰!”虞知淡淡地说道。 萧纭儿眸子一变,看着虞知。 是他救了我? 虞知将梨花簪子放回到原位,不敢乱动。 “这是梨花小筑主人留下的剑气。桐儿,还是不要乱动屋子里的东西了。”虞知谨慎地说道。 黎晚桐点头,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林嬷嬷对着虞知说道:“虞公子,请将郡主的玲珑塔还来。这是郡主的护身之物。若不是被你夺走,也不会发生刚才的危险。” 虞知摊摊手,无奈道:“这怪我咯。” 虞知还是将玲珑塔交出,还给萧纭儿。 当然嘴上还不忘毒舌一番。 “境界低微,就不要学别人一般出来瞎晃悠,在青城老老实实作威作福不好吗?” 林嬷嬷本想着又要起一番争吵。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萧纭儿没有反驳。 这时,黎晚桐忽然喃喃道:“阿七,是你吗?” “桐儿,你说什么?”虞知疑惑道。 黎晚桐看向那一支梨花簪子,说道:“刚才剑吟中的低语正是这句话!” 阿七,是你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四章 黎雪 梨花小筑主人的日记中不断出现“阿七”的名字。 一支梨花簪子便能够引动院中的剑意。 这座梨花林深处的小院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也让人越来越疑惑。 阿七,是谁?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郭吉走进了梨花小筑。 作为铸剑山的首席铸剑师,他自然知道梨花小筑中发生了何事。 可他也从未想到虞知等人竟然能够引动梨花小筑里的剑气。 “阿七是山下农户家的一个孩子。”郭吉说道。 郭吉手中拿着桌子上的酒壶,放在桌子后。他又是挪了一下梨花簪子,仿佛挪动之后才是原来的位置。 “那夫妇两人将孩子放在山中学艺,希望他能够学点锻造的手艺,将来开一家铁匠铺,谋个生计。” 郭吉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那一年,黎雪也上山了。两个年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便是玩到了一起。” “黎雪,她就是这间梨花小筑的主人。这一支梨花簪子也是她的。” “黎雪,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或许因为是同姓,黎晚桐便是觉得有些亲切。 郭吉继续说道:“阿七内向沉默,黎雪外向活泼。铸剑山上唯有他们两个小孩子,所有的铸剑师也都很疼两人。不过,终究是黎雪更受欢迎。” 虞知问道:“黎雪也是来学铸剑的?” 郭吉点头,眼中多了敬意。“黎雪,她是剑庐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铸剑师。” 几人脑海中搜索“黎雪”这两个字。 剑庐历代有名的铸剑师都会名传于世,就算在铸剑山走出的铸剑师也是小有名气。 可任凭几人怎么想,也全然没有关于黎雪的记忆。 郭吉看出来几人的想法,说道:“黎雪没有离开过铸剑山,也没有铸造出一柄剑。” 虞知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她会是最有天赋的铸剑师?” 郭吉看向院中那一棵高大的梨花树,怅然道:“因为,在她二十岁的年纪便已经拥有独自铸造百年一剑的能力。” 众人一愣,又有些不敢相信。 如叶清欢手中的破穹,这是耗费了铸剑山所有铸剑师的心血,百年岁月,几代师徒,方才铸就这一柄破穹。 而对于黎雪而言,只需一人,便足以完成。 铸剑不比修行简单。 铸造一柄百年一剑,不比修行至开碑九品容易。 “黎雪十岁那一年,也是当时百年一剑第九十年,剑身已经铸造完成,只等最后十年为剑启灵。” “这等机会也让黎雪和阿七两个孩子有幸观摩。可是,启灵并不是那么顺利。以往百试百灵的启灵符文这一次失去了效用。若是不能启灵,前面九十年的心血都会化为乌有、” “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黎雪照着启灵符文,重新启灵。神奇的是,百年一剑竟是被一个十岁的孩子成功启灵。” 铸剑说来简单,但从剑身材质的挑选到启灵阶段,无一不需要精心锻造。 前九十年铸剑之锋芒,后十年养剑之灵。 两者相辅相成,不以岁月长短论高下。 虞知说道:“黎雪的日记中也提到过这一柄百年一剑,可剑呢?是过往的哪一柄百年一剑?” 郭吉又是叹了一口气,眸中尽是遗憾。 “那一代的剑庐没有百年一剑出世。” 萧纭儿问道:“不是启灵成功了?为何没有百年一剑?” 黎晚桐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拿起刚才的日记,轻声念道:“四月二十四,晴。” “阿七,我来找你了。” 黎晚桐问道:“郭大师,那一年是百年一剑的最后一年是吗?” 郭吉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黎晚桐的问题。他开口说道:“阿七。他不喜欢铸剑。那些年,来铸剑山求剑的剑修很多很多。阿七,便是看着他们在山下练剑修行。” “看着看着,阿七的心中便生出了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梦。” 虞知能够理解少年热血的豪情壮志。 也就是他,早早便有看破红尘的心境,否则谁不想鲜衣怒马少年时,仗剑快意江湖。 “于是,阿七拼命练剑。向山下的剑修请教,日复一日,他的剑法也有了点样子。” “黎雪和阿七,一人学习铸剑,一人苦练剑招,青梅竹马间生出了情愫。他们两人还看不明白,其他人却看得一清二楚。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两个孩子也一天天地长大。” “他们十九岁的那一年,东海上的海盗横行,将南州府附近临海的州府都劫掠了。官府请江湖人士助阵平乱。那一年,阿七也去了。” 郭吉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不难想象。 壮志未酬身先死。 “四月二十二,雨。” “阿七,我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四月二十三,雨。” “阿七,梨花开了,你在哪儿?” “四月二十四,晴。” “阿七,我来找你了。” 黎晚桐将日记翻到了最后三页,那寥寥数语间已经讲述了那个叫做阿七的少年的结局。 “黎雪呢?”黎晚桐问道,“她...找到阿七了吗?” 黎晚桐的意思黎雪找到的不会是活着的阿七。 否则,在四月二十四之后应该还会有黎雪的笔记。 郭吉说道:“东海边传来了阿七的死讯。黎雪不信,要去东海。但当年的首席铸剑师没有允许黎雪下山。百年一剑的最后一年尤为重要。黎雪为剑启灵,便是要见证那一柄百年一剑的出世。没有黎雪,剑就永远无法铸成。” “可黎雪以死相逼,她的师父只能放她下山。师徒两人约定好,不论结果如何,一个月之后黎雪必须回到铸剑山。” 萧纭儿听着故事已经入迷,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黎雪回来了吗?” “一定是回来了。”虞知笃定地说道。 萧纭儿不信虞知,说道:“你又如何知道?” 虞知指了指四周。“剑吟声中有黎雪的低语。我想她是回来了。” 萧纭儿闻言,忽然头皮发麻。 鬼... “黎雪是百年前的人,年岁比郭大师都要大。那一年的四月二十之后,梨花小筑再也没有住过人,所以黎雪回来了,也死了。”虞知猜测道。 “那你刚才说黎雪的低语声...”萧纭儿缩了缩脑袋,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难道真有鬼?” 虞知一本正经地看着萧纭儿。“据说,鬼最恨别人动她身前的物件,尤其是贴身之物。郡主,你戴了那支梨花簪子,可要小心了。” 萧纭儿怔怔地看着虞知,这呆滞的神情,分明是信了虞知的鬼话。 黎晚桐低头浅笑,虞知的话也就是骗一骗萧纭儿。 黎晚桐对着郭吉问道:“郭大师说黎雪未铸成过一柄剑,但这里的剑吟声又是怎么回事?” 郭吉继续讲述着:“黎雪在东海边上找了一个月,在那些被海水泡烂的尸体中寻找。她没能找到阿七的尸体。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最后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不管如何,黎雪如约回到了铸剑山上。” “那一夜大雨,黎雪冒雨上山。她没有回梨花小筑,也没有去剑庐。一夜风雨,将纯白灿烂的梨花林变成了一片泥泞,梨花七零八落。而黎雪就站在其中,” “她像是这些梨花一样憔悴,仿佛风一吹,也就要倒下了。” 萧纭儿喃喃道:“她就这样死了?” 萧纭儿不知为何会这样说,但她觉得这样说没什么不对。 郭吉再度看向院中那一棵光秃秃的梨花树。 “一个二十岁的姑娘而已。平静地死了或许没什么不好,可偏偏她死得轰轰烈烈。” ...... ...... 方涛看完书信,没有迟疑立刻回到了范氏府邸。 范氏是范涛娘亲的母族,范氏的家主正是方涛娘亲的亲哥哥。 “这件事是真的?”范麟问道。 方涛急切道:“我爹都已经传来密信,这还能有假?” 范麟看向范远,说道:“爹,我们该怎么办?” 范远放下手中书信,心中一叹。“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麟儿,今夜你和方涛带上同辈的兄弟姐妹去往京都。范氏已经在京都购置了宅院,你们有安身之所。” 范麟不解,问道:“爹,你们呢?范氏还有很多族人。” 范远微微一笑,说道:“我自有安排。” 在范文正回到范氏开始,范远便按范文正的计划着手安排范氏族人的离开。 范氏很大,数百年都扎根在南州府这片土地。 在接下来的浩劫中,有人不得不离开,而有些人不必离开。 二十年前的血乱记忆犹新,有了当年的经验,如今应对起来也没有想象的手忙脚乱。 范远交代完之后,拿着书信走到了范氏宗祠。 在宗祠前坐着两位老人,看面容有几分相像,正是范文正和范武安兄弟二人。 “爹,大伯。方南虎来信了。陛下要对楚王动手,南州怕是要乱了。” 范文正和范武安都很平静,这是他们早就料到的事情。 范文正看了一眼书信,说道:“将事情安排下去。若是项籍起兵,范氏闭府。” 范远点头称是。许多事做到了前头,现在便是坐看风云起。 范武安担忧道:“大哥,项籍真的会放过我们范氏吗?” 范文正没有一点担心。“范氏要是皇室宗亲,定会死在项籍手中。可范氏只是士族而已。只要项籍不傻,就不会来动范氏,包括南州的其他世家同样如此。” “灭了这些世家,没有一点好处。而我们要防范的是,不要成为项籍手中的刀。” “我想其他世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五章 九十九年剑 ...... 黎晚桐的目光也落在院中的那一棵梨花树上。 忽有所感,黎晚桐开口道:“或许她相信阿七还活着。” 郭吉一愣,想了想,又是继续说道:“在黎雪不在的那一个月里,百年一剑的铸造出现了意外。剑的灵缺了一半。但这是连首席铸剑师也弥补不了的意外。剑缺了灵,便称不上百年一剑了。” “是因为黎雪的离开吗?”虞知问道。 “也许吧。谁也说不清原因。”郭吉说道,“是,或者不是,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虞知沉默,他知道对于铸剑山而言,铸剑比什么都重要。 但对于黎雪而言,她的阿七比铸剑更加重要。 “总之,九十九年的心血在黎雪回来的那一刻即将付之一炬。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黎雪。责怪她的离开,责怪她的任性!”郭吉叹气道。显然,他觉得这不对。 萧纭儿张了张嘴,她也觉得责怪黎雪是不对的,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吃了没文化的亏。 此时,黎晚桐说道:“百年一剑的意外或许是某位铸剑师的疏忽,或许是天命使然,无论黎雪在与不在,都会出现无法弥补的意外。” “只是黎雪离开了铸剑山,所以这些人理所当然地把罪责怪在了黎雪身上。毕竟,他们都自认为不会出现纰漏,与往常无异,唯一变化的就是黎雪不在铸剑山。这是人性的丑陋。” 郭吉说道:“是啊。丑陋罢了。淋了一夜雨的黎雪湿漉漉地走进了剑庐。她要面对的是剑庐铸剑师责备的目光,还有那一柄残缺的剑。” 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在心如死灰之际,还要面对众人的刁难。 铸剑山的铸剑师都是疯子。 对于剑很苛刻,视铸剑为一切。 极度的偏执让他们那个时候选择用最恶毒的嘴脸和目光来对付黎雪。 “之后呢,她是死了。被那些铸剑师杀了?还是如何?”虞知问道。 郭吉哽咽了一下,忽而秋风轻拂,一道剑吟声响起。 “她用她的命补上了剑的残缺!” 话音刚落,几人又是震惊,又是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以身饲剑?”虞知吐出几个字。 郭吉应道:“对。以身饲剑。黎雪将启灵符文刻在了手心,将自己投进了火炉里。” “是你们逼死她。”虞知神色冰冷地说道。 郭吉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梨花,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生怕弄坏了。 “或许吧。算算日子,她也死了一百多年了。” “一百多年...”萧纭儿惊呼道,“难道这里真的有鬼?” 萧纭儿倒是不怕虞知,但对这虚无缥缈的鬼,却又怕极了。 “是有鬼。”虞知平静地说道,“接下来的故事也不难猜了。” 虞知再度催动那剑庐信物,顷刻间剑吟声回荡在梨花小筑内。 虞知继续讲述着接下来的故事。 “黎雪觉得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铸剑山,甘愿用命铸剑,补足了剑上缺失的灵。但剑也承载了黎雪的执念——黎雪对于阿七的执念。” “在黎雪心中阿七未死,可她找不到阿七了。她只能将心中的执念寄托于剑上。” “谁又能知道,这一缕执念在最后成为了百年一剑出世的阻碍。修行有心魔,剑也是如此。剑中的灵是黎雪的神魂,是黎雪的执念。” “这缕执念让这柄百年一剑终止于最后一年,第九十九年。” “所以,郭大师才说,黎雪一生从未铸就过一柄剑。” “因为,黎雪唯一的那一柄剑,九十九年剑,就在这梨花小筑中。” “她在等待着阿七。” 百年前的一柄剑终究没有铸成。 成也黎雪,败也黎雪。 时也命也! 这一剑停在了九十九年的尽头。 虞知说的大差不差,已经是黎雪以身饲剑之后的全部。 郭吉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第一次跟外人说这些。 说起黎雪的故事,还有一百多年前,那一柄未完成的剑。 当时的郭吉还是个孩子,跟在黎雪屁股后头的孩子。 郭吉见证了那个天才少女带着决然和遗憾,坠入了铸剑的火炉中。 而那段故事停在了岁月的长河中,被无情地掩盖。 今日,郭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到虞知他们走进梨花小筑,忽然便是想说一说当年的事。 这大概是憋着久了。 “你们要想寻剑,还是去别处转转。” “这一百多年来,历代铸剑师想尽办法,想要将梨花小筑中的剑锻造最后一年。可没有人能够成功,甚至没有人能够将其带出梨花小筑。” “这一柄剑...握不住。” 听到郭吉这么说,萧纭儿先是生出了退意。 带着执念的剑就算握在手中,也不会顺手。 虞知想了想,没有打算离开。 “我想试试。” 郭吉以为虞知没明白,说道:“剑中有黎雪执念。就算成为剑主,今后也无法顺剑主之心意。” 虞知眼神坚定,开口道:“九十九年剑,只差一步就是世间极致之剑。我想铸剑山中除了百年一剑,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剑了。” 郭吉补充道:“若是没有黎雪的执念,你说的不错。” 虞知淡淡一笑,眸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从黎雪的日记中,不难知道她对于阿七的思念。至今,她还想要一个死要见尸的答案。 所谓的执念,就是要阿七的结局。 “因为愧疚,黎雪以身饲剑,补全了残缺的剑灵。因为对于阿七的思念,执念将她困在梨花小筑中一百多年。若是世上有轮回,她已经成了孤魂野鬼。” “一片痴心不该负。若是能带她离开,我会去东海走一趟。” 虞知的话音落下,剑吟声停止。 梨花林中风起,卷起千层叶,乘着风落入梨花小筑。 众人只觉得空气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秋风萧瑟寒人心。 黄叶堆积成一道人影,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步朝着虞知走来。 “黎雪...”郭吉不禁开口。 这是黎雪生前的模样,形似,神似......一举一动都是黎雪的模样。 只见人影走到虞知的面前,看着虞知。 “阿七,是你吗?”黎雪问道。 虞知认真地说道:“我不是阿七。” “阿七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阿七,他已经死了。他救了很多人,用你见过的那些剑法,驱逐了东海的海盗。他是一个真正的剑修。” “不,阿七没死。我要找到他,我一定可以找到他!他没死!” 黎雪的情绪起伏,黄叶凝聚的身影也开始起伏,随时都会溃散。 所有人都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黎雪的执念凝聚了身躯,来到了虞知的面前。可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刚才恐怖的杀机让萧纭儿为之后怕,她手中握紧了玲珑塔,保护自己。 郭吉眼中唯有怀念。 他见过这一幕,在八十年前,还是七十年前,那是黎雪死后,他第一次来到梨花小筑。 他见过眼前的黎雪。 剑吟声再度响起,梨花林中剑光涌动,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晃动着,落叶漂浮在整片梨花林中,似风暴席卷了这里,要将一切都摧毁。 一百年多年,黎雪的执念带着那一柄九十九年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阿七归来。 可生前的黎雪或许早就默认了阿七已经死在了东海。 执念让她守着曾经的回忆。 直到岁月流逝,这也仅是她的回忆而已。 九十九年剑,谁也不知道会有如何恐怖的剑意。 昨日的百年一剑破穹,让众多剑修都吃了亏。想来九十九年剑也不会差多少。 郭吉在此,不必担心安全。可虞知的目的是收服这一柄九十九年剑。 有执念的剑未必是坏事,毕竟其中的故事感人至深。 此时,黎晚桐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书桌前的黎晚桐握着毛笔,翻开了黎雪日记中的后一页空白,一边落笔,一边出声。 “景泰十三年,东海之滨海盗猖獗,沿海州府深受其害。南州剑修赶赴东海,为之一战。” “四月十三,天地颤,风云动,怒海狂涛乱涌拍石,巍峨巨舰破浪乘风。风浪之中,两军对垒,战船起伏,数千剑修立于战船之上,手中青锋绽寒光,心怀大义不惧死。” “那一日,一战平东海,万剑护人间。” “巨舰毁,亡魂归,南州剑修不留名。” “风波定,长空明,留取丹心照汗青!”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剑修阿七,以剑证心。” “愿卿勿念!” 黎晚桐声声而出,那一番剑光平息,那无数的落叶重新零落。 黎雪走上前,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眼中出现了那一日的大战,出现阿七在海上斩杀海盗的一幕幕。 嗡! 剑吟声再度响起,却没有之前那么凛冽的杀机。 “剑修阿七。”黎雪轻声念着。 “呜呜呜。” “阿七,死了。你怎么会这么傻?阿七......” 黎晚桐执笔,笔尖再次落在书页上。 “天启二十年,时维十月,序属三秋,黎雪念阿七百年,百年如昨日,一念百相思。” “今且愿卿入轮回,来世觅得心中人,梨花树下度余生。” 嗡! 黎雪的身影溃散,化作长风卷起落叶回到了梨花林中。 下一刻,天外剑来,一柄清秀雅致的剑落在黎晚桐的身前。 而黎晚桐站在原地,嘴角挂在淡淡的笑意。 “虞知,她说她想再看一场梨花雨!”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六章 落尽梨花雨 现在是秋季,梨花的花期是三四月左右。 何来梨花盛开的美景? 虞知也为此犯难。 而其他人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黎晚桐身前的剑上。 曾经的百年一剑,只差一年,它就能够成为天下剑修梦寐以求的存在。 郭吉也望着那一柄剑,剑未取名,因为在铸剑师看来,这一柄剑还没有完成。 “黎雪将这一柄剑送给了你。”郭吉对着黎晚桐说道。 黎晚桐点点头,她握着剑,将剑交到虞知的手中。 “黎雪说,她想再看一场梨花雨。或许要等到来年春季才会离开梨花小筑。” 虞知看着手中的剑。 九十九年剑当初也是按百年一剑的规格铸造,所用材质,耗费资源等等无一不是铸剑山最顶尖的。 剑身为东海海底的精铁所铸,三寸宽,三尺长,通体透亮,剑锋锋利不可挡。 剑柄上刻着一朵精致梨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修饰。 简单,精致.....仅是看剑,不如破穹来得惊人。 但若是仔细感知,就会知道剑中藏着真意,需要一点点领悟。 “我们等不到来年。”虞知说道。 黎晚桐说道:“那只能将剑放在此处,等到明年,黎雪的执念消散,再来认主。” 虞知想了想,却是说道:“或许,我有办法。” 虞知拿起剑,牵起黎晚桐的手,朝着梨花小筑外面走去。 萧纭儿不解地问道:“他是要做什么?” 林嬷嬷和侍三也不明白,按虞知刚才的话来说,他是要让梨花盛开。现在是十月,梨花不会开。 违背天时,除非那些恐怖的至宝才能做到。 几人也一同跟着走出梨花小筑。 “虞知,你有什么办法?”黎晚桐问道。 虞知微微一笑,看着手中的剑,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 随即,虞知走进梨花林中。 铸剑山很大,这片梨花林也很大。可惜的是,此时是丹桂飘香的时节,所有的美景都在铸剑山的另一头。 桂花的香味传遍了四周的山林,也占领了这一片梨花林。 黎晚桐站在梨花小筑门前,看着远处的虞知。 黎雪将剑送给了黎晚桐,因为黎晚桐的那一段话。 而黎晚桐将剑给了她心爱的人——虞知。 就像黎雪铸剑,等着阿七。想必也是希望将亲手所铸的剑给她最思念的阿七吧。 黎晚桐望着虞知的眼神满是爱意。两人认识的时间远不及黎雪和阿七那般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可黎晚桐并不觉得她和虞知的感情会比黎雪和阿七少。 萧纭儿也看着虞知手中的剑,心中垂涎,却也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若是我能说出黎晚桐的那番话,这剑便是我的。 萧纭儿心中不服气,却又不知到底输在何处。 还是那句话——吃了没文化的亏。 梨花林中,虞知持剑,轻声呢喃道:“黎雪,我送你一场梨花雨!” 说着,虞知一步踏出,心念一动,无数的剑光在梨花林中四处荡漾,没有杀机,仅是剑光的闪烁,如清风吹拂,如月光浮动。 剑随心动,一招一式不曾是虞知修行过的剑法,仿佛随意出剑,也能够连贯在一切。 剑在阳光下闪耀,剑尖划破寂静,如冰凌般尖锐。握剑的手稳定而有力,像岩石般坚韧,它的力量仿佛被无穷无尽的大海所吞噬。 剑身反射出的是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就像一条银龙在起舞,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光影。 简单的一招一式充满着神奇的力量,似乎就该是如此。 虞知剑出如龙,身影时而腾空而上,时而俯冲落地,这不是杀人的剑招,更像是一曲剑舞。 矫健的身影,灵活的步伐,剑光的交织.....像是被精心设计,讲述着一个悲凉的故事。 随着剑招的变化,剑光离剑,化作一道道春风,穿梭在梨花林中。 “他是在练剑?”萧纭儿还是不解。 林嬷嬷在一旁提醒道:“郡主仔细感悟其中的剑意,对郡主修剑会大有裨益。” 林嬷嬷心中吃惊,眼前少年在舞剑之中迸发出丝丝剑意,少年与这一片梨花林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二者仿佛是一幅画,缺一不可。 虞知给林嬷嬷的震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以致于林嬷嬷有些习以为常。 林嬷嬷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一般,打量着虞知。 萧纭儿闻言,也沉心静气,感悟着周围的剑意,望着持剑飞舞的虞知。 此刻,众人也明白了虞知的用意。 眼前的剑意正是虞知在剑胚山道上感悟的剑意——春之华! 或许是命运使然,虞知感悟了春之华剑意,将一缕缕剑光化作春风,吹谝这一片衰败的梨花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剑舞终了,春暖花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盏茶的时间,光秃秃的梨花林改天换地,从衰败到春意盎然只需一盏茶的时间。 老树抽新枝,嫩芽开梨花! 万千梨花树的枝头,一朵朵梨花在这一刻齐齐绽开,将整片林子装点成璀璨耀眼的白色。 微风轻轻吹过,纯白的梨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如纯洁无瑕的白玉。秋日的阳光不如春日那般温暖,淡淡的寒凉,却带来了别样的意境。 地上枯叶不在,青草绿枝,野花遍地。 春之华剑意将这一片梨花林化作了春日的美景。 “好美!”萧纭儿不禁出声。 身为青城郡主,萧纭儿见过的美景不计其数,却被眼前这一片梨花林给震撼了。 郭吉等人也看着这一幕,眼中无比震撼。 谁也不曾想到虞知的春之华剑意竟然会这么用。 虞知收剑,轻声说道:“一场梨花雨,愿卿尽欢喜!” 此刻,铸剑山上的众人早在虞知舞剑之时陆续来到了梨花林。 夺天地造化的一幕,万千梨花盛开的美景让他们一同沉醉其中。 梨花还在不断地盛开,永无止境。 忽而,虞知手中剑吟声响起,九十九年剑飞窜而出,进入梨花林中,肆意地游荡着。 这是黎雪! 有人见状想要出手抢夺,只听郭吉出声道:“此地要是有人敢出手夺剑,便是剑庐的敌人!” 郭吉的话让众人都按压下了心中的贪念。 虞知对着黎晚桐伸手,说道:“桐儿,走。我们也去赏花。” 黎晚桐一袭白衣,仿佛融入了梨花的海洋之中,笑着朝着虞知奔去。 两人手牵着手,朝着僻静之处走去。 这一场梨花盛开的美景,为黎雪,也为黎晚桐! 萧纭儿望着携手而伴的两人,鼻尖微微发酸,有些羡慕。 少女情愫伴花开。 童青山等一众铸剑师也来到了梨花小筑。 一百多年前,童青山那一辈的铸剑师也知道了黎雪和阿七的故事。 比他们再小的铸剑师就不清楚了。 童青山望着穿梭在梨花间的那一柄剑,颤声问道:“师兄,那是黎雪姐姐吗?” 郭吉点点头,看着无数的梨花盛开,眼角思润,嘀咕道:“黎雪姐姐,你终于放下了。” 两个老头管一柄剑喊姐姐的画面实在怪异。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乱花迷人眼,一场梨花美景更令人目不暇接。 曹九剑嘟囔道:“虞知这家伙弄这么一出是要做什么?有力气没处使?” 剑书可比曹九剑有情趣多了,掌心中接下几片花瓣,文思如泉涌,一下子便是出口成章,惹来诸多女子的倾慕。 曹九剑也想这么风光,也想吸引那些女子的目光。奈何没文化啊! “穷酸秀才,就知道骗骗小姑娘。”曹九剑吐槽道。 剑书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都是小伎俩。瞧瞧人家虞兄,为博红颜一笑,以剑舞逆天时,万树梨花开。老曹,你行吗?嘿嘿,反正我不行!” 闻言,曹九剑更是郁闷了。 之前的风头又全被虞知给抢去了。 那些女子听到了剑书的话,心中无不羡慕虞知,纷纷想成为这场梨花盛景的女主人。 可现在哪有虞知和黎晚桐的身影。 ...... ...... 梨花开又落。 虞知两人已经走出很远,沿着小路,看花开花落。 “虞知,我好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黎晚桐深情地说道。 虞知摘下一朵梨花,戴着黎晚桐的发丝间。 黎晚桐靠着虞知的怀里,两人仿佛是画中人一般。 “等将世间的事了结,我也为你种下一片梨花林。你和我,隐居在梨花林,无忧无虑。”虞知说道。 若他只是普通人,早就带着黎晚桐离开着险恶的人间,隐居世外。 黎晚桐心知,此事还需很久。 她说道:“我们可以先成亲。” “嗯嗯,要不先生个孩子?”虞知补充道。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像你,女孩像我,都不错。” “切,真自恋。” 虞知双手抱紧了黎晚桐。见到身边遗憾,才更知珍惜眼前人。 如黎雪和阿七生死相隔,这不是虞知想要的。 故事的拒绝很凄凉,毕竟所谓的来生来世只是一种慰藉罢了。 忽然,黎晚桐望着梨花林深处,说道:“黎雪,她说她早就知道阿七死了。” “她只是想着万一的希望。” “而希望化作了执念。” 呼! 一阵风,万千梨花从枝头飞落,化作一场雨,洋洋洒洒地随风飘去,落满了铸剑山。 古以红豆寄相思,今有梨花入梦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七章 梨花剑 等虞知两人返回梨花小筑的时候,梨花林的梨花已经快要落完。 春之华剑意催生了的梨花并不长久。 这是违背天时的做法。 所以,盛开的梨花只存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凋谢。 万千梨花化雨,纷纷而落。 铸剑山附近的人都以为是神迹,纷纷朝着铸剑山跪下,顶礼膜拜。 而在今日之后,铸剑山的神迹也会在大楚境内流传。 此时,梨花小筑前的人影还未散去,甚至说比之前的人更多了一些。 许多人都围在梨花小筑的门口,探头探脑地朝着院中张望着什么。 虞知好奇地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梨花林里的梨花已经落完了,这些人应该各自去寻剑,而不是在梨花小筑前逗留。 “他们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回头一看,无数双眼睛盯着虞知和黎晚桐两人。 虞知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下一刻,众人齐刷刷地分列两侧,让开一条道路。 虞知和黎晚桐朝前看去,便是梨花小筑中极为奇异的一幕。 只见梨花小筑中那一棵格外高大的梨花树依旧开着梨花,花瓣缓缓地落下,白光耀眼,熠熠生辉。 而在梨花树下站在一个女子,嘴角微微弯起,眉眼中有几分喜色,在她的手中是那一柄九十九年剑。 女子并不是绝美,但一眼可见的聪明伶俐,让人心中不禁生出好感。 虞知和黎晚桐对视一眼,走进梨花小筑中。 郭吉和童青山也在,两人恭敬地站在一旁,眼角湿润,只是看着梨花树下的女子。 黎晚桐上前,开口道:“黎雪?” 不用猜,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黎雪点点头,看着黎晚桐,认真且严肃说道:“你好。黎晚桐,还有虞知。” 这语气让虞知想起了问道书院里管院规的老教习。 在两人回来之前,黎雪已经从郭吉的口中知道了两人的名字和一些故事。 “你好。”黎晚桐和虞知回应道。 刚问候完,黎雪便是像泄气一般,浑身松垮下来,躺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装不下去了。”黎雪翘着二郎腿看着两人。“我想着毕竟是大你们一百多岁的长辈,该有点长辈的样子。不过,像他们那样子学不来。” 虞知和黎晚桐噗嗤一笑。 这才是梨花小筑的主人黎雪。 黎雪以身饲剑的时候不过二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绝不会像是郭吉这般老成持重。 黎雪继续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此刻现身,一来是,想要感谢你们完成了我的心愿。” “阿七死了,我早该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我的执念让我困在了梨花小筑一百多年。总之,还是要感谢你们。” 黎雪展颜一笑,眉眼间仅是轻松惬意。 “刚才的梨花盛景很美。比我和阿七见到的许多年梨花林都要美。如果我还能记住的话,我会一直怀念今日的美景。” 黎雪看着虞知和黎晚桐两人,心中羡慕。 曾经也有一种可能是她和阿七也像现在的黎晚桐和虞知一般。 可惜,一切都已经成为了遗憾。 “第二件事是为了这把剑。”黎雪拿起九十九年剑,说道,“当初铸剑时,老头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不过,我还是让他失望了。在他活着的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百年一剑。而我毁了这一切。” 黎雪叹了一口气,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 “这把剑只差最后一步,就是铸剑山的百年一剑。所以我还能够完成老头的遗愿。” 老头指的正是黎雪的师父。 九十九年剑已经停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如今要继续铸造,谁也不敢轻言成功。 但黎雪敢这么说,也敢这么做。 众人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黎雪,又目光热切地看着那一柄剑。 “剑庐的百年一剑又要出世了吗?” “我们又有机会了?” “有个屁机会。人家明摆着要将剑送给虞知。你咋抢?” 又能够见证百年一剑的出世是一众剑修的荣幸,而这百年一剑早早就有了归属,这也是众人的不幸。 黎雪要继续铸造九十九年剑。 这是郭吉和童青山都没有想到的。 黎雪起身,对着郭吉说道:“去剑庐,我来铸剑。” 剑庐之所以能够铸成百年一剑,其中的启灵符文是关键之一,而另一关键就是藏在剑庐中的天照真火。 天照真火一直存在于剑庐之中,代代传承,能够锻造世上所有的材料。 如今黎雪还是要用到天照真火。 黎雪的身影腾空而起,身后的梨花追随而去,如梦似幻,宛若天上谪仙降临凡尘。 剑庐在何处,外人不知。 想要进剑庐,除非得到郭吉和童青山的许可。 郭吉对着虞知两人说道:“走吧,你们俩也去看看。” 梨花小筑外的众人自然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虞知等人。 就算暗中有人跟随,也被童青山给屏退,甚至逐出了铸剑山。 恍惚之间,虞知两人眼前出现了一处巍峨的楼阁。更准确地说,两人不知不觉便是带到了这里。 楼阁的匾额上刻着两个大字——剑庐。 这是铸剑山最最核心的地方,藏有名剑至宝。 “阵法?”虞知问道。 郭吉点点头,说道:“剑庐一直都在山中,初代铸剑师请阵法宗师设下大阵遮掩剑庐,若非有开启阵法的秘术,绝无发现剑庐的可能。” 两人站在剑庐外,依旧能够感受到了恐怖的温度。 剑庐,这一整幢巍峨的楼阁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时刻都能看见其中的火焰升腾。 天照真火一直都在其中。 千年来,铸剑师已经完美地控制了天照真火,而不像是苍山对于碧罗青炎那般,只是一味的关在洞穴之中。 黎雪已经走进了剑庐,九十九年剑也飞入其中。 剑庐之中,陈列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漆黑如墨,上面刻着神秘玄妙的符文,天照真火就在其中。 郭吉解释道:“此为剑棺,百年一剑及其伴生之剑皆是出于此,铸剑之物的终结,剑的新生。” 在剑棺的四周还有无数剑悬浮,看剑的气息比不上百年一剑,但也差的不多。显然,这就是那些伴生之剑。 郭吉再度开口道:“每一柄百年一剑的诞生,都会有伴生之剑,或多或少,这些伴生之剑也都是绝无仅有好剑。曾有剑修取走了伴生之剑,但大多数都留在了此处。” 虞知问道:“为何不将这些伴生之剑交给剑修?” 虞知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为何剑在剑修手中才能显名于世间,铸剑山和剑庐的威名才会更盛几分。” 郭吉淡淡说道:“剑庐不需要这些虚名。若是这些剑愿意跟随剑修离去,我们不会阻止。但这些剑也是铸剑师的心血,剑修也需要付出代价。” 虞知也明白了郭吉的意思。 伴生之剑也是世上仅次于百年一剑的剑。 曹九剑等人也要有这样的剑,可剑有灵,只看愿不愿意跟随剑主。 两人交谈之间,黎雪已经站在剑棺前,九十九年剑悬浮在剑棺之上,天照真火熊熊燃烧,将九十九年剑包裹,完成铸剑的最后一步。 黎雪开口道:“虞知,你不妨想想剑的名字。” “让我命名吗?”虞知激动地问道。 “剑赠予你,自然让你命名。”黎雪笑道。 虞知没有多想,立刻回应道:“我已经想好了。” 天照真火在黎雪的催动下,化作一条火龙缠绕在剑身上,不断打磨九十九年剑。 黎雪伸出一只手,掌心中正是她刻下的启灵符文。符文浮现,朝着剑棺飘去。 随着天照真火不断升腾,虞知忽然感觉到胸口有一处灼烧的刺痛感。 嗡! 青色的火苗从虞知的胸口窜出,只见碧落青炎冒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 在将甲中的碧落青炎感受到了天照真火,两者皆是天地间的异火都生出好奇之心。 黎雪和郭吉也没有想到虞知身上还藏着碧落青炎这等异火。 郭吉目光激动,说道:“你小子身上还有这好东西。” 虞知警惕地盯着郭吉。老家伙不会是想趁火打劫吧。 “苍山的宝贝,我借来用用,还是要还回去的。嘻嘻嘻。” 黎雪抬手一招,碧落青炎便是朝剑棺飞去。“我也借来用用。” 铸剑山的控火之法比苍山的《控火诀》还有神奇。 碧落青炎虽有灵智,却摆脱不了黎雪的操控,飞入剑棺中与天照真火交融。 “咦?这小家伙有了灵智?”黎雪惊奇道。 “这样更好,小家伙,取你一丝本源用用。” 话音刚落,碧落青炎就想要逃跑,像是被私塾先生打手板的孩童哭着闹着。 这落在了黎雪手里,哪有逃跑的道理。 一道青色浓郁的火苗从碧罗青炎身上剥离开来。 黎雪还不忘安慰道:“好了,这点本源,好好养养就补回来了。” 殊不知,这点本源就需要碧落青炎恢复五十年的时间。 随着黎雪弹指一挥,碧落青炎的本源之火没入了剑身之中。 剑吟声响起,火焰升腾。 冥冥之中,九十九年剑发生了一些变化。 黎雪自然不可能取天照真火的本源,否则,接下来剑庐就不用再铸剑了。 仅是一盏茶之后,九十九年剑环绕着一道淡淡的青色光晕,剑吟生生不息,与之前相比天差之别。 “剑成,出棺!”黎雪一声轻喝。 剑飞出剑棺,朝着梨花林飞去。 几人紧随其后,只见梨花小筑里的那一棵梨花树抖落无数梨花,伴随着刚刚出世的百年一剑穿梭在林中。 “为剑命名!”黎雪说道。 虞知上前一步,吐出两个字。 “梨花!” 下一刻,剑身上一道青光闪烁,刻下古老的文字——梨花! 梨花剑轻吟,飞入虞知手中。 这是百年之前的百年一剑,而今剑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太子看上了苏沐慈 昨日,破穹认主。 次日,又有百年一剑——梨花出世。 短短两日之内,铸剑山的名声再度传遍了整个大楚。 当然,虞知的名声也随之传扬开去。 那一片万树梨花的盛景,梨花剑主携美赏花。 有人花了一幅画,画中便是虞知和黎晚桐在漫天梨花中的背影,那一柄梨花剑也在其中。 不日,这幅画便是被卖出高价。 而画中之人的虞知和黎晚桐悄然离开了铸剑山。 黎雪的执念消散了。她说,她要去下一世寻找阿七。 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将梨花剑送给了虞知,将梨花簪子送给了黎晚桐。 然后坐在被她喊着死老头的师父的坟前,直到最后一丝力量消散。 三日之后,虞知和黎晚桐出现在东海之滨,只当是游山玩水,也将春之华剑意和梨花剑好好熟悉熟悉。 谁都知道铸剑山一行,收获最大的是虞知。 剑意和百年一剑。 任何之一都是让无数剑修垂涎三尺的存在。 而虞知两者都得到了。 以致于曹九剑离开铸剑山时还羡慕嫉妒恨地扬言要和虞知一决高下。 剑书也寻到了自己的剑,还有其他的剑修也都有所收获。 但和梨花、破穹一比,手中的剑也都黯然失色。 妙音庵的竺清竺兰离开时,还不忘嘱咐虞知去一趟西漠州。 从姐妹两人严肃的神情上,虞知可以知晓此事很重要。 既然答应了对方,虞知也没有打算失信于人。 十月的东海之滨已经有些冰冷。两人在沿海的村落中住了几日,黎晚桐换上了海边渔民的衣服,时常去海滩上捡一些贝壳。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黎晚桐兴奋了几日也没有打消她的激动。 虞知则是修行春之华剑意。与此同时梨花剑也承载着剑意,但虞知还未曾启用。 梨花林中的一曲剑舞不断地出现在虞知的脑海中。 一次,两次......虞知用手指比划着。 梨花剑意也随之笼罩在虞知的周身。 剑法,剑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天生就在如此。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梨花剑舞,行云流水! 虞知握剑,剑光涌动,简单的招式让人目不暇接,竟然找不出一丝破绽。 梨花剑意很平淡,没有破晓剑意撕裂黑暗的强大,没有春之华剑意逆转天时复苏万物的神奇。 梨花剑意就像飘落的梨花,飘出淡雅的清香,随风而动落到任何一处,或是溪水上随波逐流,或是泥泞中碾做尘土。 虞知心有所感。 梨花剑意似乎可以兼容任何其他的剑意。 虞知有了想法。 叶清欢在得到破穹之后,因为破穹剑意与霜灭剑意皆是冰寒,所以他将破穹中的剑意与自身的霜灭剑意融合。这样的事很常见。 剑中剑意无主,融入到剑修剑意中才能更好地发挥。 梨花剑意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虞知本身已经有两道剑意,破晓和春之华。两道剑意的特性十分明显。 梨花剑意可以兼容其他剑意,却也是自成一派。 虞知很快就放弃了剑意融合的想法。他的情况不像是叶清欢。 三道剑意各有特点,融合不难,却不见得有多大的好处。 技多不压身,到时候再请教请教李浩渺。 ...... 又过了数日,铸剑山的梨花雨传遍了南州,而传言也多了爱情的色彩。 都说是虞知为博红颜一笑,开了万千梨花树。 这引得无数人羡慕黎晚桐,同时也钦慕虞知。 此时在苏城,苏沐慈擦去眼角的泪痕,幽怨道:“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却是和你的黎姑娘双宿双飞。真是个负心人。” 知道虞知没死,苏沐慈一改以往的阴郁,但那一场梨花雨却让她心中嫉妒。 随即,苏沐慈幽幽一叹,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嫉妒的心思。 当初,她便是说过,对于虞知,她从不想要什么名分。 “公子啊,你若是死了。我可是连为你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呢。”苏沐慈感叹自己的弱小。 “夫人,太子殿下的马车到了。”下人在屋外通禀道。 苏沐慈收拾了一番,走出房间。 太子萧景尧不止一次地对于苏沐慈释放出善意,可苏沐慈并不知道这样的善意意味着什么。 堂堂太子殿下,一国储君,为何对苏家另眼相待。 苏沐慈隐隐感觉到今日的会面会有答案。 此前,萧景尧和苏沐慈见过几次,而今是第一次到苏家。 太子上门拜访,这是让苏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换句话说,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草民苏开源携苏家上喜爱,拜见太子殿下。”苏开源下跪迎接。 身后的苏府众人也跟着下跪。 萧景尧上前扶起苏开源说道:“苏家主多礼了。” 接着,几人走进大堂中。 苏荣盛和苏睢也在,却只能坐在末位。 苏开源也不知道萧景尧的来意。不过,苏如玉曾和他说过,对于太子萧景尧,不需担心什么,以诚相待就好。 苏开源相信苏如玉的话。 萧景尧对着苏开源说道:“苏家主,今日本宫前来只为一事。” 说着,萧景尧看向苏沐慈接着说道:“如今夜鬼横行,恐有乱世来临。苏家是否有意入京都谋生?” 苏开源没有想到萧景尧说的是这事。 如今南州府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传言楚王项籍要造反,南州府彻底沦为楚王叛军的地盘。 对于这些流言,不论是朝廷,还是楚王府都没有出面澄清。 南州府中,人人自危。 萧景尧现在的提议便是坐实了楚王项籍谋反的意图。 苏开源想了想,开口道:“苏家世代在此,老夫老了不想离开故土。还望太子见谅。” 萧景尧也没有为难,接着说道:“苏家可以不走。不过,本宫想苏姑娘跟本宫一同回京。”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沐慈的身上,心中思绪纷飞。 太子单独提出要苏沐慈一同回京。其中意思耐人寻味。 萧景尧的话让苏沐慈愣神。 苏沐慈看着萧景尧平静地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小女子不愿离开苏城。” 萧景尧摆摆手,说道:“苏姑娘可以再考虑考虑。明日再回答本宫也不迟。” 说着,萧景尧就离开了苏府。 仿佛萧景尧来苏府只是为了带苏沐慈离开苏城,回到京都。 萧景尧一走,苏荣盛父子对视一眼,低声交谈。 “太子殿下是看上了姐姐?”苏睢疑惑道。 苏荣盛摸着下巴,沉思道:“没想到沐慈会这么招人喜欢,先是那个虞知,现在又来一个太子殿下。” 苏睢眸子发亮,激动地说道:“爹,要是姐姐嫁给太子,咱不就成了皇亲国戚了。我就是将来的国舅爷了。劝劝姐姐。” 苏荣盛心中也有着小九九。 这几个月来,苏荣盛父子两人过得很不好。手中无权,府中的用度也被克扣,想要花天酒地没有了银子。 可若是苏沐慈出嫁,甚至成为了太子的妃子。 不仅有了皇室的身份,苏家的权力不也到了自己的手中? 苏开源没说一句话就回到了后院。他已经不管苏家的事,全权交给苏沐慈处理。 苏荣盛见状,立刻上前对着苏沐慈说道:“沐慈,那可是太子。他带你回京都,你为何还不愿意?” 苏沐慈还未开口,苏睢也附和道:“姐姐,太子殿下带你回京都,定是看上了你。想必定会娶你入宫,将来就在皇宫中享福吧。” 话音刚落,苏沐慈眉眼一冷,怒视着苏睢,这一眼让苏睢如坠入冰窖之中,浑身冰冷。 “我要是嫁给太子,你就好成国舅爷了?” “苏睢,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沐慈一拂衣袖,怒斥着。 苏荣盛则是好声劝慰道:“爹知道你还念着那个虞知。可他都已经有了别人,你还念着他做什么?太子殿下身份比虞知尊贵多了。你......” “太子刚刚大婚,也是有着太子妃。”苏沐慈反驳道。 “那可是太子!再说了做太子的妃子,总比做别人的小要好!”苏荣盛强调道。在苏荣盛眼中,太子三妻四妾正常得很。 苏沐慈冷笑道:“别说太子的妃子,就算是皇后的位置,我也不愿意坐。爹,苏睢,将你们心里的那点心思收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女姐弟之情了。” 苏沐慈走了几步,又是停下来,说道:“我苏沐慈要嫁也只会嫁给虞知!即便无名无份,又如何!” 苏荣盛和苏睢心中极度无奈。 现在的苏沐慈早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摆布的了。 回到房间,苏沐慈脸色更是阴沉。 回想起太子的话,苏沐慈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拒绝,恐怕会招致太子的报复,连累整个苏家。 可她依旧不愿意跟随太子回京都。 哪怕是死! “虞知,你这负心人,到底在哪里?” “做主家的,说好要保护我,现在人都不见了。” 苏沐慈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对方不是范氏,不是祖安邦,而是当朝太子。 太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让苏家覆灭。 苏沐慈觉得虞知也违抗不了太子,可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虞知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再度流了下来。 所有的坚强都是在外人眼前。 所有的泪水在存在这间房间里。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出现在苏沐慈的耳边。 “以往都没见你哭,我想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连我的人也敢动?” “虞知?” 苏沐慈的身后正站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太子萧景尧 虞知来到了苏城。 孤身一人。 他再傻也不会将黎晚桐也一同带到苏城。 虞知悄悄潜入苏府,本来想给苏沐慈一个惊喜,可偏偏看见了苏沐慈哭泣的样子。 见到虞知,苏沐慈便是忍不住扑在了这个比她小上许多岁的少年怀里。 “你不是死了吗?” “舍不得你,所以阎王爷又放我回来了。” “哼,隐瞒死讯,也不知派人告诉我一声。怕是早就忘了我。” “呃。我的错。做戏自然要逼真些。” 过去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虞知还活着。 “公子,你不能死。”苏沐慈坚定地说道。 虞知点点头,回应道:“我一定不会死的。” “我想你了。”苏沐慈在虞知耳边轻声诉说,温柔的鼻息也落在虞知的耳边。 虞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昏暗的房间中,春光旖旎。 苏沐慈比以往更主动,将这些日子的情绪全然倾泄在虞知身上。 一番云雨之后,两人大汗淋漓地相拥着。 “夫人,我有没有厉害些?” “啐。真是不害臊。” 苏沐慈说起了这月余的事情,尤其是今日萧景尧的到访。 萧景尧的一番话让想要攀附的苏荣盛父子有了歪心思。 虞知则是说道:“夫人,放心。太子不是这样的人。他这样做或许是别有深意。” 苏沐慈不知道的是虞知见过萧景尧最深爱的女子。 那个叫做婉儿的侍女恐怕是萧景尧今生唯一所爱。 就算是身为太子妃的黎初晨也得不到萧景尧的心。 苏沐慈见到虞知,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只要在虞知身边,任何困难都成了很容易解决的事。 虞知继续说道:“不过,太子说的对。苏家是要离开苏城了。” 苏沐慈见虞知神情认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江南城百味楼前的风波,铸剑山上姜溪月强势出手......从这些不难猜测虞知和楚王府的血海深仇。 而楚王项籍意图谋反的声音越来越大。 南州注定成为烽火狼烟之地。 苏沐慈在苏城不安全。 苏沐慈说道:“我倒是想要离开苏城,但爷爷他好像另有打算。” “你去劝一劝他。项籍要是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必然不会放过苏家。”虞知沉声说道。 苏沐慈也点点头。 ...... 休息片刻之后,虞知离开苏府。 此行来到苏城,虞知正是为苏沐慈离开南州做打算。 几日前,根据秋若若的传信,项籍不日就会起兵。一旦起兵,南州大乱。数百万百姓都会死去。 黎晚桐也在东海之滨和虞知分别。 为了救活虞知,黎晚桐答应了绯樱的条件,需要让绯樱自己行动一些时日。 至于去了何处,虞知也不知道。 不过,有绯樱保护。 虞知也不必担心黎晚桐的安全。 来到萧景尧的住所,虞知让人通禀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府中。 庭院中,萧景尧温酒煮茶,黎初晨相伴左右,好一番闲情逸致。 虞知见到萧景尧也没有行礼,看着一旁空出的位置,径自坐了下来。 萧景尧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早习惯了虞知的我行我素。 但身旁的黎初晨却冷声呵斥道:“见到太子和本宫不行礼,真是不知礼数的乡野村夫。” 萧景尧诧异地看了黎初晨一眼,不曾想黎初晨会出口教训虞知。 这些规矩对于其他人管用,对于虞知,却没有任何效果。 虞知淡淡地看了黎初晨一眼,心中告诉自己,这是桐儿的妹妹,让她三分。 黎初晨见虞知没有补上礼数的打算,继续说道:“对太子大不敬,冒犯东宫,是死罪。虞知,你不想活了吗?” 萧景尧心中无奈叹息,对于黎初晨也多了几分失望。 话音刚落,虞知微微抬头,一道凛冽的杀机陡然落在黎初晨的身上。 虞知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太子妃。 黎初晨浑身一颤,汗毛倒立。刚才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股死亡的气息还未散去,始终包裹着黎初晨。 在一旁护卫的严子牧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放肆!” 严子牧持刀上前。 虞知心念一动,一道剑气轰出。 严子牧连退数米,口中溢出鲜血,震惊地看着虞知。 仅仅是刹那间,虞知就将严子牧击退。足以证明虞知的实力远强于严子牧。 严子牧不敢相信,他也是开碑七品的强者。 在半年之前,初见虞知时,虞知还未踏入开碑。短短几个月时间,自己竟然接不住他的一道剑气。 此时,萧景尧放下茶杯,出声阻止道:“够了。虞知,给我个面子。” 虞知闻言,才抬手一挥驱散了剑气,那道杀机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虞知看向黎初晨,淡漠地说道:“比婉儿,你还要差很多很多。” 黎初晨再度愤怒地看向虞知。 婉儿是谁? 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低贱的小宫女。 他怎么敢将本宫和那个低贱的宫女放在一起比较? 本宫怎会输给那个宫女? 虞知继续说道:“你若不是桐儿的妹妹,我不会就这样饶了你!太子妃...哼,真是个笑话。” 黎初晨着实被气得不轻,彻底失去了平日的气度和礼仪。 在成为太子妃后,黎初晨听见了许多风言风语。 太子的这些护卫和侍女都一直跟随着太子,更是知道太子和婉儿之间的事。 只是这些事都是私下偷偷说罢了。 而黎初晨成为了太子妃,又怎会让人这样嚼舌根。 她责罚了这些人,心中越发讨厌有人将身份尊贵的自己与低贱的婉儿比较。 萧景尧没有为黎初晨争辩,对着下人吩咐道:“送太子妃回房。” 萧景尧的举动俨然也验证了虞知的话和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黎初晨愣愣地看着萧景尧,终究是失魂落魄地离开。 直到黎初晨离开之后,萧景尧才说道:“晨儿自小住在宫中,被母妃给惯坏了。”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丢脸的不是我,是你太子殿下罢了。何必向我道歉。” 萧景尧想了想,明白了虞知的意思,哑然失笑。 在此地最为尊贵之人还是他太子萧景尧。 萧景尧都不觉得虞知没规矩。 黎初晨就要越俎代庖发号施令了。 退一步说,黎初晨是替萧景尧出气。可偏偏萧景尧从未有这个意思。 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比那婉儿差了很多很多。 萧景尧倒了一壶温酒,让下人放到了虞知的桌前。 他开口道:“项籍起兵势在必行。南州的兵马已经开始养精蓄锐,明日我也要动身返京。” 虞知没有觉得意外。 萧景尧又说道:“今日,我去了苏府,知道你和那位苏姑娘关系匪浅,想着将她带回京都。岂料,她并不愿意走。” 虞知目光异样地看着萧景尧。 萧景尧有些好笑地说道:“你以为我这太子真是摆设?苏城就这么大,查一些事总能有些收获。总之,你回来了苏城,此事你自己去办吧。” 虞知知道萧景尧是好意。这位太子还是那个热心的太子,只不过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婉儿死了。 忽然,虞知说道:“婉儿她......” “死了。”萧景尧坦然地说道,像是早就想到虞知会说起这个事。“我将她葬在了北境,一棵梅花树下。” 虞知沉默了,他也认识婉儿。 即便是看淡生死,在身边的人去世时也总会觉得难以置信,然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千人千面,但这一声叹息却是真的。 “怎么不问问凶手是谁?”萧景尧笑着打趣道。 虞知看着萧景尧,那副笑容深处是无尽的悲伤。 尽管萧景尧已经掩饰得很好。 婉儿死了,萧景尧回京大婚。 单单从这两件事上看,虞知就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 可虞知不敢问,这毕竟是萧景尧的事。 虞知又是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帮你。” 萧景尧又是笑了笑。“以往你都是躲着我走。生怕和我扯上关系,惹来不该有的麻烦。现在倒好,你...不怕麻烦了?” 虞知喝了一杯温酒,说道:“回到京都之后,我发现有些麻烦躲都躲不了。麻烦多了,也就不想着去躲了。” 萧景尧看向虞知,心中有些羡慕。 虞知一直都是这么坦然,也是这么随心所欲。 而自己已经变了,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伪装。 “杀婉儿的是我的母妃,当今的皇后娘娘。还有当朝的相爷黎修远。是他们派人杀了婉儿。” 这是萧景尧第一次向他人说起此事。 可悲的是,能够说这些话的人也唯有认识不到一年的虞知。 虞知猜到了黎修远,却未曾猜到皇后。 皇家无情,果真是凶险。 正是因为皇后的存在,萧景尧才迟迟没有复仇。 “我要杀黎修远,你会阻止我吗?”萧景尧问道。 虞知想到了黎晚桐,然后虞知说道:“你最好趁我不在京都的时候动手。否则,我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回答让萧景尧觉得很有意思。 “看来黎晚桐果真是黎修远的孙女。” “我不想让桐儿受到伤害。”虞知认真地说道。 萧景尧点头,同样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到她。但婉儿的仇,必报。” 凶戾的杀气陡然而生。 这也是虞知第一次在宽仁的萧景尧身上感觉到杀气。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章 苏沐慈的怒火 离开太子府邸,虞知隐隐感觉形势不容乐观。 南州兵乱,不可阻挡。 而萧景尧铁了心要为婉儿报仇。 仇人是他的母妃,还有黎初晨的爷爷黎修远。 萧景尧真的会对付皇后吗? 虞知心中不觉得萧景尧真会如此。 那么剩下的仇人就只有黎修远。 对于黎修远,虞知并没有什么好感。 悔婚,强抢凰血白玉,派人暗杀亲孙女黎晚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虞知恨不得杀了黎修远。 可黎修远是黎晚桐的亲爷爷。 黎晚桐还念着和黎修远的亲情。 回到苏府,虞知刚进门就遇见了周虎兄弟几人。 这几人在苏府中做护卫,生活比以往要容易多了。 苏沐慈也不曾亏待几人。 “虞大人...你真没死?”周虎惊呼道。 他们兄弟几人一下子就都围了上来,上下打量着虞知。 虞知笑了笑,说道:“什么死不死的,我命硬,哪里这么容易死了。”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周虎低声对着虞知说道:“虞大人,知道你死讯的那几日,苏姑娘一直都在哭。下人们不说,但都是心知肚明的。” “还有那范府,这些家伙一听到大人的死讯,便是来找苏姑娘麻烦。还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说是苏姑娘私通虞大人,害死了范立仁。” “那几日,日日都有地痞流氓来苏府前辱骂苏姑娘。苏家的铺子也被砸了好几间。” 虞知微微一愣,神色瞬间阴沉。他拍了怕周虎的肩膀,随即走进苏府。 周虎知道接下来范府又要遭殃了。 “团团。”虞知喊道。 月余不见,团团又长高了一些。此时,她正抱着小黑猫玩耍。 黑虎见到虞知,立刻讨好地跳上虞知的肩膀,亲昵地蹭着虞知的脸颊。 “哥哥,哥哥。”团团一把抱住了虞知。她已经好久没见虞知,心中想念。 一见到虞知,团团像是个话痨一般,将这些日子的趣事都说给了虞知听。 讲着讲着,团团便是躺在虞知的怀里睡着了。 虞知抱着团团,走到苏沐慈的房间。 此时,苏沐慈已经梳洗了一番,整理好凌乱的床榻。她脸颊上还带着红晕,见到虞知抱着团团进房,就去接了过来。 在将团团放在床榻上之后,两人才走出房间。 苏府的下人见到虞知和苏沐慈走在一起,仅是低着头匆匆而过。 对于这位虞大人,他们心中唯有崇敬。 高门大户的下人大多是城外各县中那些遭了匪患的百姓。 虞知平息了匪患,也是救了他们这些人。 同时羡慕的目光也落在苏沐慈身上。 苏沐慈心中微微欣喜,她说不要名分,可女人谁又不想着在自己男人身边风光? 忽然,虞知开口说道:“范府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苏沐慈看着虞知,也不知虞知从哪里听来。她说道:“一些争端,只是小事而已,不值得提。” 虞知生气道:“这不是小事。若是我真死了,范府的人还要踩着你的声名,来个沉冤昭雪?” 见虞知生气,苏沐慈心头开心,公子还是在意我。 苏沐慈就这样盯着虞知,嘴角含笑,眸中含情。 “夫人,严肃点。这不是开玩笑。”虞知更是生气道。 苏沐慈噗嗤一笑,说道:“公子,你生气的样子可真好看。” 说着,苏沐慈在虞知脸颊上一吻。 虞知摸了摸脸颊,所谓的严肃一瞬间荡然无存。 啪! 虞知拍了一下苏沐慈的翘臀,惹得苏沐慈一声惊呼。 苏沐慈美眸瞪了虞知一眼。 “在公子离开苏城之后几日,范立仁死了。苏城中虽有一些风言风语,却也很快消失了。” 虞知自然知道苏沐慈说的风言风语是什么。 范立信死之前,两人和离。范府还出了这么一个挖心取血的凶徒。 流言蜚语要是没有,才是怪事。 苏沐慈接着说道:“在你的死讯传开之后,范立信带着人来苏府闹事。幸好张大人和苏冀赶来,才阻止了这一切。不过,那些地痞流氓时常来苏府前叫骂,苏家的铺子常有人来捣乱。” “张忠民就这样坐视不管?”虞知问道。 苏沐慈苦笑道:“小鬼难缠。郡守府的衙役来了,那些地痞便走。衙役走了,他们又出现。难不成还派人守在这些铺子不成?” 虞知拉起苏沐慈的手,朝着苏府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里?”苏沐慈疑惑道。 “去范府算账。”虞知气冲冲地说道。 苏沐慈心头泛起一点甜蜜的涟漪。 一路上,虞知都牵着苏沐慈的手,没有松开,也不在乎街上人异样的目光。 “这不是虞大人吗?” “咦,虞大人牵着苏沐慈...难道他俩真有...” “别胡说。指不定这些谣言都是范府的人搞的鬼。” “就是,虞大人正直爱民。他和苏沐慈在一起怎么了?” “这我也没说什么啊。” 两人穿过苏城大街,当着所有人的面,没有避讳。 范府的护卫想要阻拦。 虞知只是一个眼神,护卫身体僵直,再也不能上前。 走进范府,虞知喊道:“范立信给我滚出来。” 声音传遍了整个范府,在范府之外的百姓也好奇地朝着范府张望着。 “虞大人这是要干嘛?” “干嘛?哼,前些日子,范立信不是都到苏府闹事去了。虞大人也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一回来就来报仇了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虞知的意图。 更何况虞知还带着苏沐慈一同过来。 范修明等人匆匆走出,看着“死而复生”的虞知。 范立信更是恐惧地将身子往后一缩,不敢直视虞知的目光。 当初,他以为虞知已死,便是毫无顾忌地要为那一桩挖心取血案翻案。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苏沐慈和死去的虞知身上。 倘若是冤假错案,他们这一脉又可以重新崛起。 糟糕的是,虞知在铸剑山上大显神威,执掌百年一剑的消息传来。 这让范立信这几日都不敢走出范府。 范立信知道他对于苏沐慈和苏家的种种恶行,绝对会触怒虞知。 今日,虞知便是找上门来了。 范修明见到虞知,惶恐地上前。他没有装傻,开口道:“虞大人,此前是小儿不对,诬陷苏姑娘清誉,让苏姑娘清誉有损。虞大人想要如何,我们父子都认。” 范修明在听到虞知声音时,就派人去郡守府求助,希望张忠民能来说一些好话,调节一下矛盾。 毕竟,苏城的范府背后是更大的范氏。 虞知定然不在乎,但张忠民不得不考虑影响。 虞知将握着苏沐慈的手高高举起,双手十指相扣,让范府内外的众人都看到。 “范立信让人造谣,其中有一点说的不错。我和沐慈确有私情。只不过,这是在她与范立仁和离之后。你们范府总不能还让苏沐慈不能再嫁吧?” 苏沐慈看着虞知,心底是柔情蜜意。 如今虞知将两人的关系摆在苏城百姓的眼前,这也是承认苏沐慈的身份。 范修明脸色难看,范立信更是如此。 当初,范立信让人造谣,全然以为虞知已死,再也无人能给苏沐慈撑腰。 “这是自然。苏姑娘与范府再无关系。”范修明说道。 虞知看向范立信,问道:“范立信,跪下道歉。” 冰冷的声音让范立信瞪大了眼睛。 他可是范家的公子,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对苏沐慈道歉。 更别说下跪了! 曾今,范立信随意辱骂掌掴的女子,竟然俯视着自己,竟然可以肆意羞辱自己。 范立信颤抖着,没有任何反应。 范修明无比焦急,他希望张忠民能够快点出现。 ...... 此时的郡守府中,张忠民将范府的管家晾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批阅着公文。 他心中嗤笑着。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范府,别去动苏沐慈。 范修明父子偏偏不信。这样遭殃了。就连太子殿下去说话也不使! 成为苏城郡守的张忠民知道了虞知更多的事迹,心中也更清楚虞知的底蕴和实力。 惹上阎王,不是找死吗? “张大人,您可快些。我家老爷.....” “急什么,太子交代的事还未办完。他范修明比太子殿下重要?” 张忠民继续低头,看着桌上的公文。 ...... 虞知的威逼让范立信不得不做出抉择。 范立信后悔吗? 自然后悔。 若非当时的张狂,哪会有今日的屈辱? 范立信握紧了双拳,眼眸赤红。 “苏沐慈,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下跪?” 话音刚落,虞知心念一动,一道剑气降临在范立信的身上,逼着他下跪。 砰! 双膝跪地,地面的青砖碎裂。 范立信狞笑着。“苏沐慈,你这个贱人,婊子。早就勾搭上了虞知,害死我兄长。这对奸夫淫妇,真是不要脸,还敢上门来寻事。贱人!” 范立信的骂声不绝于耳,令人恶心。 苏沐慈的脸色也冰冷了下来。 那一桩和离背后有虞知撑腰,但也是范立仁为了留住自己的性命做的交易。 “我看你是找死!”虞知冷声说道。随即剑气再度下压,让范立信口吐鲜血。 苏沐慈出声道:“等等,这样让他死了。外人都会以为你我暗害了范立仁,对不起范家。”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不想你因为此事遭人非议。” 苏沐慈看着虞知,示意他先平心静气。 接着苏沐慈走上前一步,对着范立信质问道:“我嫁入范府多年,伺候病重的范立仁,可有私通他人的嫌疑?” “私通他人,怎会让人发现?”范立信说道。 “那你便是没有证据。”苏沐慈讥笑道,“没有证据,凭着臆想就污蔑我的清誉。这就是你范府的行事?” 范立信口中满是鲜血,笑容恐怖。 “我大哥重病,与你和离。你敢说,此事没有虞知这个奸夫的指使?” 苏沐慈一巴掌煽在了范立信的脸上,力气之大,竟是将他打下了一颗牙齿。 “凭你也敢骂他?” 范立信怔怔地看着那一颗染血的牙齿,不知所措。 忽然,范立信哈哈大笑起来,口中不断地辱骂着。 “奸夫淫妇,一对狗男女。” 苏沐慈转过身,对着府门外的百姓,喊道:“诸位都进来看看。既然他范府不要颜面,那我就将那挖心取血的案子再说一说。” 范修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范立信也意识到了。 可他们谁也阻止不了苏沐慈。 “我与范立仁和离是事实。不过,不是因为虞知。而是因为挖心取血的幕后主使正是范立仁。是他指使福伯,以幼童心血为药引,日日煎药,补他先天不足的身子。” 众人一片哗然。 范修明站出来说道:“这不可能。立仁饱读诗书,不可能做这种事。” 苏沐慈冷笑道:“杀幼童,吃人心,可治百病。取心血,煎人参,能活百年。” “诸位都听过这一句恐怖的传言。范立仁饱读诗书,偏偏半身不遂。人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范立仁日日喝汤药,四处求方子,他如此珍惜自己的性命,杀一些孩子又算的了什么?” “福伯不过是范立仁的替罪羊罢了。还被范立信给杀了。死无对证就再也怀疑不到范立仁的头上。” “让我整日与这么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生活在一起,不如死了。” “我发现了范立仁的秘密。我用这个秘密逼范立仁与我和离。我才得以逃离范府。” “刚才我所言,不怕官府查验。只想还我清白。” 苏沐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的目光扫过范府内外的百姓,扫过范修明和范立信。 苏沐慈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道:“和离之后,我爱慕虞公子,心知配不上虞公子,但承蒙公子不弃,许我一段姻缘。” “倘若不是你范立信造谣诽谤,辱我清誉,坏虞公子名声。范立仁的肮脏事,我也会带进棺材里。” “今日言词,请苏城百姓见证。” “如有一句谎言,我苏沐慈不得好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京都乱起,南州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过去近两个月的挖心取血案本来已经逐渐淡去。 旧事重提。 所有百姓的怒火仿佛要烧了这一座范府。 苏沐慈敢赌咒发誓,字字句句比城中的流言蜚语要可信多了。 苏沐慈和虞知再如何也是私事。 而挖心取血之事,人神共愤。 “范立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虞知问道。 范立信早就知道范立仁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当时会不顾一切地杀了福伯,将一切罪责推到福伯身上。 今日,一切真相大白。 范立信想保住的范府颜面也彻底坍塌。 范立信盯着虞知,一切都是因为虞知,都是因为这个虞知。 在范立信看来,什么所谓的真相,不过是因为虞知的背景,因为虞知的官位,因为所有人都畏惧虞知。 所以所有人都相信虞知,相信苏沐慈这个婊子! “我们走吧。”苏沐慈对虞知说道。 虞知看向范立信,又扫过范修明,说道:“苏沐慈是我的女人。范家,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两人便是携手离开。 今日之后,范府在苏城的名声尽毁。 范修明父子两人的话不会再有人相信。 ...... 离开范府之后,苏沐慈抱着虞知的手臂,亲密多了几分,开心更是溢于言表。 忽然,苏沐慈担忧地说道:“刚才你这样昭告天下,不怕黎姑娘知道?” 虞知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桐儿,她已经知道了。” “你说的?”苏沐慈着急道,“你是不是傻?这怎么能说呢...” 苏沐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 虞知见状,却是噗嗤一笑。 “不是我说的。桐儿感觉敏锐,她自己知道的......” ...... 虞知苏城住了下来。 “应该还有几日的时间。”虞知看着苏城军营中厉兵秣马的景象。 “也不知这些将士还能活下来多少。” 虞知自然将项籍要谋反的消息告诉了张忠民和苏冀,如何选择就看他们两人。 要是选择追随项籍谋反,将来再见之时就是敌人。 苏沐慈一天到晚不见人。 苏家的产业颇多,一下子要全部处理,许多事情也极为麻烦。 虞知一人带着团团四处游玩。 一些不明白的人纷纷朝着虞知道喜。 “没想到虞大人和苏姑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怕是他们早就......” “你胡说什么。这孩子是虞大人和苏姑娘在官道上捡的。孩子的家人被山匪杀害,无家可归。” “......” 对此,虞知也只是笑了笑。 “哥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团团忧虑地问道。 虞知摸了摸团团的头,说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团团摇摇头,看着虞知。“我喜欢虞哥哥,喜欢苏姐姐,也喜欢这里。” 虞知安慰道:“哥哥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因为那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让团团的内心敏感又脆弱。 她不想有变化。一丁点的变化也会让她心中多了忧虑。 虞知叹了一口气,这般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偏偏团团心中会有许多心思。 接下来的乱世又会有多少如团团一般失去父母的孩子。 虞知深感无力。 杀了项籍,将这一场浩劫扼杀在摇篮里。 虞知还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难发生。 虞知想起了云缙,千年之前夜鬼入侵人间,那浩劫远比现在要恐怖。 云缙那一代人又是如何舍生忘死的守护人间呢? 自叹弗如! 虞知没能力,也没有宏愿能够守护人间。 即便是守护身边之人也让虞知觉得肩上担子沉重。 ...... 五日之后,京都一夜之间死了数百人,大多是被挖去心脏,吸干血液,死状极惨。 有平民百姓,也有一些官员。 数百人的死亡在一夜之间震惊朝野。 京都中夜鬼的踪迹也开始暴露,京都戒严,五城兵马司和城防军日夜巡逻。 夜间,没有人再敢出门,唯恐被夜鬼袭杀。 繁华热闹的京都在那一夜之后冷清了几分。 消息很快便是传遍了天下。 所有人都在怀疑夜鬼暗中越过了万里冰原,从北境而入,潜入了京都之中。 此刻,在南州的楚王府中,萧景禹正与项籍商量着对策。 萧景禹从北境一路南下,路上关于项籍意图谋反的传言不断地传入到他的耳中。 萧景禹不傻,他即便狂傲,也不是蠢笨之人。 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要是项籍反叛,他萧景禹或许会葬身在南州府,死在项籍手中。 可萧景禹依旧是来了南州。 他想要登上皇位,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楚王叔,近来南州兵马调动异常,难道你真的要....?”萧景禹问道。 萧景禹的生母是项籍的义妹,萧景禹希望项籍会念几分情谊。 项籍直言道:“景禹啊,你觉得你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你吗?” 萧景禹看着项籍,不知项籍是什么意思。 “父皇已经答应会给我争夺皇位的机会。” 可这话在如今看来,萧景禹自己都不会相信。 项籍平静地说道:“太子大婚,娶了黎修远的孙女,黎修远以及他的门生都会站在太子这一边。而太子素有贤名。早早就身居东宫,已经占据了先机。”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萧景禹紧握着拳头,眸中露出凶光。他不想相信,却也只能承认这是事实。 “景禹,你自小跟在本王身边磨砺。本王视你为子,你要是跟随本王,等本王百年之后,皇位必是你的。”项籍喝着上好的茶水。 萧景禹心中震惊,问道:“楚王叔,你真要...谋反?” 项籍看了萧景禹一眼,眸中平静且坚定。 “谋反...呵呵。”项籍笑了两声。“你知道你的父皇是如何从一个闲散的皇子成为如今楚皇的吗?” 萧景禹自然是听过萧元德以往的事迹。 “父皇乃是先帝第八子,前头七位皇兄皆是人中之龙,早年受封为王,在封地之中执掌一方兵权。” “先帝驾崩,未留遗诏。诸王起兵争夺皇位。父皇不忍黎民百姓遭殃,从中周旋,才击退了诸王的军队。” 项籍又是笑了两声。“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些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所以你仅仅知道想让你知道的罢了。” 萧景禹明白这个道理,可偏偏放在一些事情上,这个道理也就失去了效用。 项籍起身,朝着京都的方向望去。“先帝驾崩,留下了遗诏。诏书中,先帝让大皇子萧元英继承皇位。只不过这诏书被你父皇藏起来了。” “父皇为何...” “皇位龙椅,谁不想当皇帝。” 萧景禹没有觉得项籍说谎,正如他一样,也想觊觎着皇位。 项籍接着说道:“本王当时是禁军统领,侍奉在先帝身边。先帝驾崩时唯有你父皇服侍身旁,便将遗诏交给了他,而你父皇当初没有任何实权,更没有争夺皇位的希望,足以让先帝放心。” “可先帝没有想到你父皇没有宣读遗诏,任凭诸王起兵,争夺皇位。他则是看着诸王争斗,获渔翁之利。” 萧景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项籍的话揭开了另一个真相。 过了片刻之后,萧景禹逐渐回过神来。 项籍开口继续说道:“所谓谋逆,只是世人的口号而已。等本王成为天下之主,只会听到天下百姓俯首称臣,高呼万岁。” “景禹,以你之才智远超景昊。你若是随本王起兵,本王答应你,必让你坐上皇位。” 萧景禹心中还有疑虑,沉声道:“楚王叔,你有景昊一子,怎会传位于我?” 项籍知道萧景禹的疑心。“景昊不是我的血脉。他不过是我捡回来,留下王妃的孤儿而已。” “楚王叔将来也会有子嗣。”萧景禹提醒道。 项籍则是说道:“本王已经是十品宗师,手握南州兵马,麾下虎啸军更是大楚第一强军。不妨告诉你,本王只是念着你母妃昔日旧情,才与你多言几句。” “本王承诺从不失信于人,本王之后的下一任的皇帝会是你,信与不信,全在于你。你若是想回京都,回去当你的三皇子。本王绝不阻拦。” 项籍将话已经说绝,独留萧景禹考虑。 ...... 又是过了三日,京都附近的州府接连出现了夜鬼的踪迹。 一些村落,小镇损失惨重,死了很多人。 夜鬼仿佛就要直逼京都重地。 各州府皆是加强了戒备,也都明白夜鬼的浩劫已经浮出水面。 就在楚皇怒斥大楚军方毫无作为的时候,南州府兵马集结,朝着京都而来。 “京都遇袭,楚王携三皇子萧景禹率军回京,护卫京都!” 项籍趁机而动,旗号鲜明,让人无可指责。 当然,项籍调兵遣将也遭到了非议,有人认为这是趁机进军京都。 而也有人为项籍说话,有三皇子萧景禹陪同,怎会是谋反? 这一招是阳谋。 京都遇袭是真,夜鬼出世是真。 只不过没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现在的夜鬼恐怕也没有让大楚京都岌岌可危的实力。 而项籍的三十万虎啸军却能够危及到京都。 烽火狼烟已起。 浩劫拉开了序幕。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二章 沧州烽火将起 虎啸军三十万众,从江南城起兵。 南州府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太平盛世了许久,所有人都未曾来得及应对此番乱世。 太子萧景尧早就离开了苏城。 虞知和苏沐慈等人也离开南州。 但苏府之人并没有全部离开。 苏开源留在了苏家老宅,说什么也不肯离。老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死不了。 虽然虞知不知道苏开源哪里来的自信,但看见含笑不语的苏如玉时,便也放弃了劝说苏开源。 沧南镇中,虞知的到来让云不弃看见了重建北斗营的希望。 云阁总部,云不弃暗中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少主。 “北斗营文曲星麾下云不弃拜见少主!” 那一日路过沧南镇,虞知给云不弃留下了任务——统一沧南镇。 其中有过波折,但在叶清欢的帮助下,云阁成为了沧南镇中唯一的势力。 “起来吧。”虞知淡淡说道。 云不弃心中激动,他在沧南镇蛰伏近二十年,听从李清如暗中指示,一步步布局。 虞知看着云不弃,说道:“项籍已经从江南城起兵谋反,第一战沧州,会有一场大战。” “虽然镇远侯方南虎已经从京都而来坐镇沧州府,但论及调兵遣将,方南虎不是项籍的对手。” 云不弃开口道:“少主是让我等帮助方南虎?” 虞知摇摇头,说道:“不,云阁不必出手。隐藏好云阁的实力。两军交战,必有一些油水可捞,做好这些,暗中壮大云阁。” 云不弃不知虞知何意,但点头应道:“属下遵命。” 虞知又吩咐道:“现在天下将乱,祸乱的源头不仅仅是项籍,还有夜鬼。之前,与云阁交手的帮派中有夜鬼的影子,人族中已经有人和夜鬼勾结。可否查到这些帮派背后的势力?” 云不弃从怀里取出一道折子,说道:“少主传讯之后,属下就让人探查。青帮和沧帮的背后正是燕云十八骑之一,曹令。沧帮帮主曹并也是曹令的族弟。” 虞知微微一愣,回想起曹并死前的威胁。 原来曹并的靠山竟是曹令。 虞知笑了笑。“看来项籍早就在沧南镇布局,沧帮和青帮都是项籍的麾下,掌握了沧南镇,从南州去往沧州的道路便是畅通无阻。” 忽然,虞知心头一紧。现在沧南镇被云阁掌控,项籍会拿云阁开刀。 “密切关注虎啸军动静,收拢云阁势力。虎啸军若是要沧南镇,云阁散去,保命要紧。” 说着,虞知留下五道赤火符箓,又在云不弃耳边说了几句。 ...... 沧州府府城——沧州城。 方南虎立于城头之上,城墙下是沧州府几乎所有的军队。沧州五郡,加上府城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之数。 而除了维护地方治安,最多能够调动的军队也不过七万人。 项籍麾下,光是虎啸军就有三十万之多,还不加上南州府各郡的军队。 方南虎眉头紧皱,深感无力。 在方南虎身边站着方涛。 也正是近几日,方涛和范麟等人才逃到了沧州府。 此刻,方涛也能看出方南虎沉重的压力。这几日来,方南虎的头发一日比一日白。 方涛心中不忍,却也毫无办法。 他开始审视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心中的愧疚突如其来。 “爹,项籍的虎啸军就有三十万,就凭沧州府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方涛焦急地说道。 方南虎脸上唯有刚毅,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 “项籍大军北上,沧州是第一战。不能输!” “可是...” “没有可是。”方南虎沉声说道。“好了,你快点离开沧州。” 方涛咬咬牙,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走下城楼时又回头看了方南虎一眼。 铠甲下方南虎的身影似乎不如以往挺拔了。 ...... 京都皇宫,萧元德手中握着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棋盘上,黑子化作一头凶猛的老虎咆哮着,嘶吼着,一步步将白子的地盘蚕食。 “项籍麾下,三十万虎啸军。南州兵马还有十五万军队,项籍明面上的实力就有四十五万兵力。” “大楚军方有足够的兵力,可何人挂帅?” “那些武将都是项籍的麾下。大楚军方无人可用。” “再者,夜鬼...这些脏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京都?项籍和夜鬼有勾结,可他真的能够命令夜鬼?” “项籍到底和夜鬼达成了什么交易?与虎谋皮,得了天下,能守得住吗?” 自项籍宣告要领兵进京以来,萧元德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上朝,他独自坐在御书房中,看着这一盘残棋。 上朝又能如何? 只能看着面面相觑的朝臣们相顾无言。 以前那些唇枪舌剑的御史大夫像个哑巴一样,恨不得将头埋到地缝了。 “陛下,秋老太傅和江大人求见。”安福至进来通禀。 萧元德将手中的那一颗白子放回到了棋盒中,说道:“这老狐狸终于来了。” 萧元德在谋划的同时,秋劲风也在想着大楚的形势变化。 如何破局? 项籍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十品宗师,武道绝巅的强者。手中掌握着大楚近一半的兵权,还是大楚军队中的精兵强将。 “虞知呢?”萧元德率先开口问道。 秋劲风回答:“虞知离开铸剑山之后,不知所踪。老臣还没有他的下落。” 萧元德脸色铁青,不悦道:“朕的左副都御史骗了天下人,也将朕给骗了。现在还活着,也不见他回京复命。他到底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息怒。”秋劲风和江清齐齐说道。 两人也都知道萧元德郁闷烦躁了几日,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至于虞知把不把萧元德放在眼里? 秋劲风和江清对视一眼,心中想着同一句话——虞知还真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萧元德指望虞知去南州搅和一番,确有效果。 不过也推动了项籍谋反的进程。 萧元德发泄完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责怪秋劲风等人无用。秋家世代忠良,秋劲风到了这样的年纪还在为大楚奔波,足见其忠诚。 “罢了。让他回来也无用。调兵遣将不是虞知所长,还是要另想办法。”萧元德说道。 秋劲风闻言,开口道:“陛下,镇远侯以及沧州军绝不会是项籍的对手。若是项籍大军北上,其他州府的兵力必须调往沧州府。” 萧元德点头道:“老太傅说得不错。朕倒是不担心大楚的兵力,何人挂帅才是最大的问题。镇远侯也曾领兵,自身修为高强,但领兵作战也不是绝顶。” 秋劲风微微一笑,说道:“镇远侯方南虎可稳定军心。沧州军缺的是一位军师。” “诚然。”萧元德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朝中大将,如徐青身处草原,其余武将也各自镇守一地,更比不上徐青。朕思前想后,也找不到这么一人。” 忽然,萧元德看着秋劲风,问道:“老太傅觉得朝中谁能够担此重任?” 秋劲风吐出三个字——李清如。 ...... 此时,李清如已经身在沧州。 沧州城外的卖茶铺子里,两个女子对坐着。 一人眉眼带着一丝英气,一身清爽干练,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另一人很美,端庄大气,给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清如,这些年辛苦你照顾虞知了。”姜溪月愧疚地说道。 李清如也看着眼前的姜溪月,情绪复杂。她很早就认定姜溪月背叛了虞山河,抛弃了虞知。 可铸剑山上发生的事却也让李清如重新开始思考当年之事。 李清如平静地说道:“我是他姑姑,自然要照料他。当年之事还不算是真相大白。仅凭项籍,还覆灭不了北斗营。这里面恐怕还有一些事是你我不知道的。” 姜溪月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说道:“你放心,我会去查出当年的真相。除了项籍之外,到底还有谁害了我夫君,让我们母子分别二十载。我会将这些人一一找出,然后杀了他们。” 李清如知道姜溪月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你为何不去见一见虞知?”李清如问道。“虞知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既然误会解开了,他不会怨你。” 姜溪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可是,我怨我自己。二十年来,我从未在他身边。他生病,吃饭,甚至中毒,我都未曾照顾过他。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亲,是我对不起虞知。” 李清如握住姜溪月的手,以示安慰。 姜溪月接着说道:“七虫七花毒,孔雀翎。这都是世上的奇毒,好在虞知活了下来。否则,我这个当娘的该如何面对他?” “这一切都是项籍的阴谋。”李清如愤恨地说道。“当年他派人追杀虞知,便是没打算让虞知活下来。幸亏浩渺破境,才让他收敛。” 姜溪月眼中充满了恨意。 就是处心积虑的项籍害死她的夫君,更要毒杀她的孩子。 而自己却在项籍身边待了整整二十年,心中还感念他的恩情。 李清如接着说道:“对不起虞知的,慢慢还。母子之间总有一日是还得清的。眼下项籍谋反,夜鬼出世,这才是大事。” 姜溪月收起愧疚和恨意,问道:“所以你来沧州的目的是...” “对。”李清如看着戒严的沧州城,“朝中无人可用。虽然沧州军定是不敌项籍的军队,但第一战不能输。” 姜溪月点点头,说道:“领军打仗,我不懂。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 李清如也不客气。 旋即,李清如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虞知...他应该也在沧州。” 姜溪月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他从苏城带了一个姑娘北上,我去见见她。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 此刻,李清如一怔,又是一笑,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姜溪月。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三章 媳妇见公婆 烽火狼烟起,战鼓旌旗扬。 在李清如到达沧州的之后一日,十万虎啸军已经列阵沧澜江上。 而这十万虎啸军仅是先锋部队。 方南虎望着对方声势浩大,心中担忧,脸上却不露声色。 在他身边是李清如,一身素衣,一身英气,北斗营文曲星——李清如! 方南虎自然听过李清如的大名,可他不知道这是北斗营的七星将之一。 若非李清如带着秋劲风的书信,方南虎也不会相信李清如。 方南虎沉声说道:“李夫子,虽然眼前仅有十万虎啸军,兵力弱于沧州军,但虎啸军乃是大楚第一强军,不是沧州兵马可挡。” 李清如的目光扫过了沧澜江对岸军阵整齐的虎啸军,其阵势,其军威都不是沧州军能够相比较。 “项籍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此行虎啸军北上便是奔着皇宫去的。虎啸军震慑大楚军方,闻其名,不敢为敌。因此,若是沧州一战大败,沧州之后诸府军尽皆生出怯战之心,虎啸军将会势如破竹,直捣京都。” 方南虎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面对项籍的虎啸军,就连镇远侯方南虎也不敢言胜。 李清如继续说道:“战未起,心不能怯。面对强敌,方侯爷更要抱着必死之心。” 方南虎抱拳道:“李夫子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此刻,对岸传来了一阵声响。 “京都遇袭,楚王率军回京护卫。沧州军挡路,意欲何为?” 方南虎策马上前,真气传动声音。 “我乃镇远侯方南虎,陛下圣旨,令虎啸军返回南州。京都之事,不必他楚王操心。如若虎啸军北上,罪同谋逆,杀无赦!” 此时,一道身影从沧澜江的对岸踏浪而来。 只是几息,项籍便是到了方南虎眼前。 “方南虎,本王若是定要北上呢?” 说话间,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落在了方南虎的肩头,十品宗师的恐怖气势不是方南虎能够抵抗的。 座下骏马嘶鸣,乱了几步。 方南虎是第一次面对十品宗师,刚一照面就已经自知不敌。 方南虎暗中运转真气,抵御着项籍的威压。 “陛下安危不必楚王操心。若是虎啸军不听调令,执意北上,罪同谋逆。项籍,你是想谋反吗?” 项籍冷哼一声,无形威压如沧澜江的巨浪一般咆哮,瞬间将方南虎震退。 就在方南虎抵御不住的时候,一道剑气从方南虎身后出现,挡住了项籍的威压。 项籍看向方南虎的身后。“李浩渺,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项籍谋反,李浩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李浩渺握着酒葫芦,笑了笑说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项籍,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不要以为成为了十品宗师,就是天下无敌。” 项籍双手背负身后,他胜了李浩渺,就不再将李浩渺放在眼里。“手下败将,只会逞口舌之利。” 李浩渺不在乎地笑了几声,眼中的目光更多的是讥讽。 项籍也知道他可以打败李浩渺,但要杀了李浩渺。这是极难的事情。 踏入宗师之境后,项籍也更加看清了武道绝巅的风景。 随即,项籍又看向李清如。 “北斗营已经覆灭,北斗七星将死的死,逃的逃。你不必再守着过去的荣光。跟随本王,本王允许你重建北斗营,铸造你自己的荣耀!” 对于人才,项籍求贤若渴。他的燕云十八骑有缺损,也要挑选人才补充燕云十八骑。 而李清如自然是极好的人选。 李清如平静地说道:“大哥和北斗营都毁在你的手中,你觉得我会追随你吗?” 项籍则是说道:“虞山河是死在本王手中,可你以为当今的楚皇就无辜吗?” 话音刚落,李清如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盯着项籍,想要知道更多。 岂料,项籍飞身而去,空中回荡着项籍的声音。 “本王携三皇子北上,护卫京都,保护陛下,如有阻挡者,格杀勿论!” 项籍师出有名,尽管楚皇下旨,也被项籍故意当成假传圣旨。 更有传言说,朝中有人勾结夜鬼,楚皇已经遭到不测。虎啸军正是要北上,拨乱反正,护住大楚根基。 红衫女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虎啸军北上的缘由种种都在红衫女的筹谋之中。 而项籍和虎啸军也只是需要一个不论真假的缘由而已。 虎啸军军营之中,萧景禹和项景昊一同饮酒。两人境遇相似,是项籍手中的棋子,随时都会被抛弃之人。 可他们只能选择屈服,为了心中的野心,也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 萧景禹已经知道项景昊并非项籍亲生,心中对于项景昊也没有往日亲近。 “景昊,楚王叔没给你安排领军?”萧景禹问道。 项景昊这几日心中烦闷,一杯杯地喝着酒,整日都是醉醺醺的。 今日唯一让他清醒几分的是,昨日楚王府的探子在沧州城中看见了姜溪月的身影。 项景昊说道:“父王给了我别的任务。” 项景昊知道,他若是寻不回姜溪月,今后他这楚王世子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毕竟,他和项籍毫无血缘。 对于项籍而言,项景昊的价值只是留住姜溪月。 萧景禹思忖片刻,问道:“楚王妃真是那个虞知的生母?” 砰! 项景昊猛地将酒杯扣在桌子上,如恶狼般的眸子盯着萧景禹。 “那个杂种怎么会是娘亲的子嗣。我才是娘亲的孩子,只有我,只有我!” 萧景禹淡然地饮下一杯酒。看着项景昊激动的反应,他确信了一个事实——虞知是姜溪月的亲生儿子。 项景昊看了一眼萧景禹,顾不上自己的失态,匆匆走出了军营。 他要去沧州府,要将姜溪月给寻回来。 ...... 此时,姜溪月正在站在一座小院前。 烟雨楼左护法陪同在一旁。 “姜姐,这就是你儿媳住的地方了。” 姜溪月淡淡说道:“虞知,他不在吧?” “这小子机灵得很,来到沧州就没了踪迹。我们烟雨楼也找不到他。”左护法无奈地说道。 姜溪月摆摆手,示意左护法退下。 下一刻,左护法往后退一步,那一抹黑袍隐没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姜溪月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小院中便是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苏姐姐,有人敲门。” 急促的脚步声传出门外,不难听出脚步声的主人有些着急。 “虞...”苏沐慈开门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欣喜化作了警惕。 在她眼前的不是虞知,而是一个好看的妇人。 “你好,苏沐慈。我是虞知的娘亲。” 刹那间,苏沐慈眼中的警惕又荡然无存,化作了难以描述的慌张。 虞知的娘亲...我的...婆婆? 她是来找我的? 苏沐慈一时间愣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我该怎么办? 平日里井井有条的苏沐慈乱了分寸。 等到苏沐慈回过神之后,才着急忙慌地请姜溪月进门。 两人坐在庭院中,没有人开口。 苏沐慈紧张地握着裙摆,不知该如何面对姜溪月。 说到底,她和虞知之间并非名正言顺。而黎晚桐和虞知可是有婚约的。 这一番比较下来,苏沐慈更是紧张了。 姜溪月打量着苏沐慈,目光温和。 苏姑娘和那个晚桐相貌倒是极好,可风格迥异。 这个小色鬼倒是会享齐人之福,和他爹一点都不像。 姜溪月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倒是为虞知开心。只要虞知开心,再多几个媳妇也都不重要。 忽然,姜溪月发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姜溪月拿起一块果脯,递给团团。 苏沐慈赶忙地说道:“这是虞哥哥的娘亲,接着。” 团团接过果脯,吃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姐姐。” 苏沐慈一怔,看着姜溪月姣好的容颜,便觉得团团喊得也没错。 姜溪月轻声开口道:“今日突然来寻你,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也不必拘束。” 苏沐慈回应道:“是。” 姜溪月淡淡一笑,接着说道:“那个桐儿,我也见过一面,在铸剑山上只是匆匆一眼,后来便是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苏沐慈心头一紧。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提起黎姑娘是为了敲打我,难道是想让我离开虞知? “虞知自小不在我身边,我对他知道的不多。不过,只要他喜欢的,我便也喜欢。” “沐慈,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苏沐慈连忙点头,说道:“自然可以。” 姜溪月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团团,说道:“你与虞知已经圆房了?” 苏沐慈脸色一红,低着头,不敢看姜溪月,弱弱地“嗯”了一声。 作为过来人,姜溪月自然也能够看得出。 “沐慈,虽是乱世,但孩子还是要的...”姜溪月看着苏沐慈,眼神示意。 即便是姜溪月也逃不过天下娘亲一样的宿命——催婚,催生。 苏沐慈微微点头,声音微若蚊吟地说道:“沐慈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姜溪月欣慰地点点头。“沐慈,你放心我们虞家有的是银子,生多少个孩子都养得起。” 苏沐慈尴尬地一笑,心中也松了口气。 既是让自己和虞知生孩子,就说明已经接纳了自己。 姜溪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说道:“只是粉蝶轩的令牌,所有粉蝶轩都要听从此令。现在我将它交给你。” “这...”苏沐慈犹豫地看着姜溪月。 粉蝶轩...莫不是骗我? 虞知的娘亲是粉蝶轩的主人? 粉蝶轩都是他家的? 苏家也是富甲一方,也只能在苏城称王称霸。而粉蝶轩遍布大楚,拥有的财富更是南州最最多的。根本不是苏家可以比拟。 苏家和粉蝶轩比起来,便是大巫见小巫。 姜溪月一脸笑意,慈祥的婆婆盯着自家的儿媳。 还好老娘的家产多,不然给儿媳妇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四章 第一战 直到姜溪月走了之后,苏沐慈还看着手中的令牌,不敢相信。 以前费尽心神才得到苏家产业,今日比苏家更大的泼天财富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了自己手里。 在苏沐慈愣神之际,隐约听见姜溪月小声嘀咕着:百味居、锦绣坊、龙凤缘....若是我儿子的妻子多些,这么几家怕是不够分。 此刻,苏沐慈回想起来更是心头一颤。 这都是什么狂言? 百味居、锦绣坊......这都是虞家的产业? 富可敌国! 四个大字猛然出现在苏沐慈的脑海里。 ...... 在虎啸军兵临沧澜江时,沧州的百姓已经开始逃难,就连这些百姓也不相信项籍真是为了护卫京都而去。 整个沧澜江附近的郡县几乎只剩下沧州军和老弱妇孺。 大战如期而至。 项籍打着护卫京都的旗帜,行谋逆之事。 世人皆知,可没有人会在乎。 在十数年前,项籍驻军南州的时候,朝中就有项籍谋反的声音。 当时的萧元德无心,更无力来对付项籍。 直到他坐稳皇位之后,更发现项籍已经在南州府独霸一方,让他无法掣肘。 今日的谋逆之事是可以预料的。 第一战打了一日,虎啸军没有倾尽全力,只是试探的一战。 双方各有损失,不过沧州军的损失依旧不少。 江岸两边倒着数不尽的尸体,江面上波涛汹涌吞噬了无数的鲜血。 旌旗扬,战鼓鸣。 夜幕不是入梦的时候,双方军队严阵以待,宽阔的江面上不时有火光闪烁,防备敌人趁着夜色渡江。 沧州军军营中,方南虎和沧州诸将看着身前的军阵沙盘。 今日一战,勉强战平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对于项籍和虎啸军的畏惧也减少了几分。 李清如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地喝着茶水。她不敢放下戒心。 “诸位,明日清晨,项籍必会发起总攻,以横扫之势,夺取沧州。” 众人心头一惊,他们觉得以今日战况来看,沧澜江上的战斗还能够持续很久。 方南虎出声问道:“李夫子,此事何以见得?” 李清如说道:“兵贵神速。项籍谋逆,北上数州都是需要攻伐之地。除沧州之外,还有十余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明日一鼓,踏平沧州,壮军威,荡声势。今后十余战,只需一鼓。” 方南虎点点头,刚松开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沧州将领急忙问道:“李夫子可有什么良策?”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清如身上。 李清如放下茶杯,望向营帐外乌云遮月的夜空。“自然是有。请诸位做好准备,备箭,备火油。” 众人不解,纷纷看向方南虎。 方南虎大手一挥,说道:“按李夫子说的办。” 李清如没有多说,走出营帐。 方南虎便是追了上来,说道:“李夫子,我还是不明白。请李夫子解惑。” 李清如将准备好的字条交给了方南虎,说道:“请侯爷两个时辰之后再看,恐隔墙有耳。” 方南虎眸子一颤,心中想着沧州众将,郑重道:“明白!” 李清如接着说道:“不管是明日,还是今后,项籍都会不顾一切地直入京都,谋朝篡位。侯爷不必与项籍正面应战,拖住虎啸军,迟早能够赢下这场战争。” 方南虎还是不明白。“李夫子,南州富庶,这么多年来项籍中饱私囊更是不少。就算是一味拖延,虎啸军也不会溃败。” 李清如目光深邃地望着沧澜江对岸,说道:“虎啸军不会被拖垮,但项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在方南虎无比疑惑的目光中,李清如离开了军营。 不过一会儿,沧州将领便问道:“侯爷,这李夫子神神秘秘的,到底靠不靠得住?” 方南虎收起手里的字条,说道:“靠不住的话,陛下让她来沧州做什么?” “你们好好准备,不该管的不要管!” ...... 离开沧南镇后,虞知回到了沧州府。 而在路上,虞知遇见了方涛。 方涛将他离开南州的事情告诉了虞知,同时方南虎也让方南虎返回京都。 但方涛没有走,反而是独自一人留在了沧州城中。 如今的沧州城已经比往日要萧条不少。 客栈、赌坊、青楼的生意皆是冷清了一些。 方涛长吁短叹,如其他人一样,他知道项籍的威名,也不认可沧州军能够挡得住虎啸军。 “老大,你说我要是独自回到京都,把我老爹扔在这儿,万一我老爹有个好歹...我怎么跟我娘交代!” 方涛不肯离开,是因为担心方南虎。 虞知不禁赞赏地看了方涛一眼,说道:“你没有枉费桐儿教导你。读了些书,便知道关心起父母了。比以往的纨绔浪荡要好很多了。” 方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忽然对着虞知说道:“老大,你教我练剑吧。以后,我也可以保护我爹!” 虞知摇摇头,说道:“我的剑不适合你。而且现在学也来不及。” 方涛低下头,神色更是愁苦。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往纨绔惯了,学业修行,无一长处。 “你若是担心镇远侯,可以去参军。至少离你父亲近一些,而不是整日这里愁眉苦脸。”虞知说道。 方涛双手一拍,眸子发亮,说道:“好主意。以我的身手,当不了将军,当个小兵,还不是绰绰有余。” 虞知看着现在的方涛,这还是当初在问道书院调戏黎晚桐的纨绔吗? “老大,我这就去参军。” “去吧!” 看着方涛离开的背影,虞知心念一动,一道金光落在了方涛的头顶。 随即,虞知来到了苏沐慈住着的小院。 在屋顶小憩的小黑猫感觉到有人靠近,发现是虞知之后,喵呜了一声,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夜已深,团团已经酣睡。 苏沐慈拿着那一块令牌,依旧回想着白天的事。 见到虞知回来,苏沐慈将白天的事告诉他。 虞知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而后平静地说道:“她既然给你了,就好好收着。不必纠结什么。” 苏沐慈欣喜道:“那我可就收下了。” “以往可没有发现,夫人你还是个小财迷。”虞知取笑道。 苏沐慈却是说道:“我自然不是喜欢这些银钱。只是今日,婆婆来见我,还将粉蝶轩的令牌交给我,这便是认下了我这个儿媳。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苏沐慈就像是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 只不过这个“玩具”是姜溪月的认可。 仅此而已。 虞知轻轻抱着苏沐慈,说道:“是我的错。到底是委屈你了。” 苏沐慈拍着虞知的背,双手环绕在虞知的腰身。 “妾身不觉得委屈。夫君不嫌弃妾身曾嫁做人妇,妾身便是开心极了。” “妾身未曾想过名分,夫君当着苏城百姓的面,承认妾身的名分。婆婆也接纳了妾身。这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虞知感受着怀中女子的柔情。 沐慈仅是欢喜这个名分而已。 “虞夫人。”虞知深情地唤道。 苏沐慈身子一颤,更是抱紧了虞知,低声应了一声。 “今后,虞夫人可要大大方方的。不必在遮掩什么了。”虞知说道。 苏沐慈点点头,眸中含情,说道:“婆婆还交代了一件事。” “何事?”虞知问道。 苏沐慈踮起脚尖,在虞知耳边轻声吐出四个字——延绵子嗣。 妖精! 虞知腹中燃起一团火。 “虞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轻些,不要吵醒团团。” “待会儿,夫人才要轻些。” “讨厌...” ...... 两个时辰。 方南虎从未觉得两个时辰过得这么慢。 他手里握着那一张字条,很想打开一看,好让心中有个底。 可一想到李清如的话,方南虎又忍住了冲动,看向夜幕深处,只等着两个时辰过去。 而此刻在遥远的京都中,皇室宗祠内萧元德身着龙袍,独自一人进入宗祠中。 历代大楚先皇的另外之上,云纪铺陈在前方,如缥缈的画卷。 这一本记载千年过往的云纪中藏着许许多多的隐秘。 此刻,云纪变幻,出现一幕幕古老的画面。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头上长着奇怪的犄角,显然不是人族。在他脚下的深坑中困着无数恐惧的人族。 一颗黑雾缠绕的东西被扔进了人群中。 哀嚎惨叫瞬间在人群中爆发。 那些人族的肌肤开始溃烂,骨骼开始异变。 手臂上额头上长出黑色尖刺,皮肤化作了漆黑的鳞甲,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个怪物。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无数的人族中走出十数个奇形怪状的人形怪物。 那一双双赤红的眸子失去了理智。 人族夜鬼化早在千年之前就有了记载。 在这些怪物身边的旁边出现两个字——冥士。 人族和夜鬼结合的产物——冥士。 萧元德看着浮现出的古老画面,心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此道可行,但代价太大。”灵位上浮现出一道神秘的虚影。“你若是用此方,人族之众,十不存一。” 萧元德抬头望着虚影,沉声说道:“如今不是千年之前,没有先祖时数十位宗师强者,人族修行者远不如千年那般鼎盛。人族衰弱已是事实。” “项籍谋逆,夜鬼暗中伺机而动。此法代价极大,但也是唯一的解法。” “只要大楚还在,总会有希望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五章 烈火焚江 走出皇室宗祠,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萧元德的身后。 身影离着萧元德一步远,以示恭敬。 “沧州,南州的那两座山中城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项籍的人处理得很干净,没有多余的痕迹。” 萧元德则是说道:“龙武卫已经准备好了吗?” 身影回应道:“随时为陛下效命。” 萧元德沉吟道:“开始吧。沧州一战,镇远侯挡不住项籍。要及早做好准备,应对项籍的虎啸军。” “朕更加担心的是,项籍麾下的燕云十八骑,还有那些江湖人士。” “南州兵乱,要是其他州府再出意外,大楚的兵力更是捉襟见肘。” “二十年前,北斗营镇守北境,十万大山的宗门不敢异动。而今北斗营不在,又有谁能够代朕巡狩天下?” 萧元德停下了脚步,笔挺的脊梁在昏黄的灯光中弯了许多。 他登基之路充满了血腥风雨,而此刻的处境比之二十年前又要好上太多。 ...... 清晨时分,江上起雾,身后不见五指,让人辨不清方向。江水湍急,就是最老练的船夫不也敢在雾气弥漫的江上撑船渡人。 红衫女立于江岸边,一抹红衫雾蒙蒙,如诗如画,让人目不转睛。 项籍将军中一切都交给了红衫女。 无疑过往的十数年间,燕云十八骑之中,红衫女的奇谋妙计也为项籍屡立战功。 眼下,红衫女要的便是眼下的大雾。 这是红衫女要的天时地利,剩下的人和,就是要靠红衫女身后的十万虎啸军。 大雾间渡江,无异于找死。 红衫女身后走出数十人。这些人穿着黑色的鱼皮甲胄,腰间别着匕首,双臂孔武有力,力气极为惊人。 这十数年间,项籍暗中训练了这些人,称之为“入水蛟”。 数十人日日在钱江深处的激流中修行水下的功夫,即便不动用真气,在水中潜伏一日都不成问题。 雾中撑船渡江更是不成问题。 “渡江!” 随着红衫女的一声口令下,数十支竹筏上载着虎啸军将士,横渡沧澜江。 江上的大雾是险阻,让人辨不清方向。 同样,这也是遮掩,挡住了敌军的视线。 沧澜江是天险,依江而战,只是一味的防御,纵使面对虎啸军,沧州军也可以拖延许久。 因此,需要奇谋,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沧州。 红衫女早早就算到了今日有这么一场大雾,只要这数十入水蛟带着虎啸军将士过江,身后十万虎啸军也会一拥而上,击溃沧州军。 红衫女看着茫茫白雾,志在必得。 今日一战,为主上立第一功,必须拿下。 三先生看着入水蛟消失在茫茫白雾间,说道:“李清如是北斗七星将的智囊,绝非等闲之人。不要轻视。” 红衫女微微昂着头,不屑地说道:“北斗营都覆灭在了主上手中,区区李清如,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别忘了十几年前,那个李清如带着个婴儿一路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红衫女的笑容中充满了得意。 当初的追杀便是红衫女一手安排,几次险象环生,几次李清如和还是婴儿的虞知就要死在追杀之中。 看着被誉为无双国士,北斗营文曲星的李清如如野狗一般逃窜,红衫女只觉得对方名不副实。 而得意容易忘形。 三先生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再狼狈又如何?没有底牌的李清如孤身一人依旧活了下来,甚至活到了今日。你还是没能杀了李清如。” 红衫女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不得不说,一次次无功而返的追杀让红衫女失去了信心。当时的她越发疯狂,李清如更是一次又一次,巧妙地逃脱。 “这一次,我不会让李清如再逃脱!”红衫女阴狠地说道。 三先生冷笑一声。“但愿如此。” 江上白雾吞噬了竹筏,吞噬了入水蛟和虎啸军将士的身影。 数十只竹筏上足有上千虎啸军将士,等沧州军反应过来,这些虎啸军将士已经登上对岸。 红衫女的计划很高明。 谁又会想到楚王府中有数十名撑船的好手? ...... 另一边,方南虎同样望着茫茫大雾。 即便是开碑强者的视线也穿不过这些白雾。 在方南虎身后站着数万沧州军,手中火弩,蓄势待发。 从起雾开始,沧州军众将士便是奉方南虎之令,守在江岸前。 火油、弓弩皆是平日的数倍。 这样的安排让沧州的将领都看不明白,因为这样的白雾下,根本无人敢撑船渡江。 在沧澜江附近住了数十年的摆渡人也都不敢在茫茫大雾中行舟。 有将领开口道:“侯爷,我们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大雾里,对方就想渡江,也会迷失了方向,撞在江中暗礁上。” 方南虎依旧盯着茫茫大雾,不作言语。 昨夜,他打开李清如的字条后,上面只写着两句话——清晨时分,江上雾起。敌军渡江,烈火焚之。 起初,方南虎也不信,却见大雾渐起,他不信也得信。 ...... 江岸的另一处,李清如与李浩渺并肩而立,等着这场大火烧起。 “当年,红衫女追杀我和虞知,险之又险。好几次只是毫厘之差,我和虞知就命丧在那些杀手手中。” 想起以往那一段颠沛流离四处躲藏的日子,李清如依旧后怕。 “那个女人不会想到我们知道这些入水蛟的存在。”李清如说道,“好在没动这些人,今日才能够让红衫女入套。” 李浩渺咋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南州府多年,也是他发现这些入水蛟的存在。 现在李浩渺知道为何李清如要留着这些入水蛟了。 恐怕,李清如在知道这些入水蛟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今日的女人。 “老姐,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些?”李浩渺问道。 李清如平静地说道:“项籍是个有野心的人。知道了暗中训练这些入水蛟的事情,想要推测出这些也不难。” “杀了这些入水蛟也只是杀了一些人而已。折损虎啸军战力才是最重要的。” 李浩渺身子一颤,深深感觉到眼前女人的可怕。 “老姐,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时候,大概是十年前,你还真敢想。” 李清如说道:“原本我也已经忘了。看见沧澜江也就想起来了。” 李清如顿了顿,又对着李浩渺说道:“当年,大哥入京都,一夜间麾下北斗营全部覆灭。我一直觉得这件事蹊跷。只是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出真相。” “大哥的境界已经是开碑九品上,麾下又有天枢星、玉衡星,两人皆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再加上北斗营数百将士。这些人全军覆没,竟然没有一人逃出京都。” “项籍是罪魁祸首,那萧元德呢?他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李浩渺神色沉重,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 姐弟两人数十年的隐忍是为了北斗营死去的亡魂,是为了洗刷北斗营的冤屈。 而罪魁祸首项籍已经浮在水面,在那一场阴谋的背后呢,又藏着什么? “这一战结束之后,我会回京都。”李清如心中已经盘算好一切。“玉衡星黎世安是黎修远的儿子。恐怕黎修远还不知道黎世安的过往。” 李浩渺点点头,想起了虞知和黎晚桐两人。 因缘际会,两人之间的婚约正是因为虞山河和黎世安之间的情谊。 当年,姜溪月和黎世安的夫人同时怀孕,这也就注定了虞知和黎晚桐两人的缘分。 本以为虞知退婚,便是斩断了父辈许下的缘分。 冥冥之中又有定数。 虞知还是遇见了黎晚桐,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这件事要跟虞知说吗?”李浩渺问道。 李清如思忖片刻,说道:“告诉他。他也是时候知道一切了。” “对了,晚桐不在虞知身边,是去了哪里?” 李浩渺苦笑道:“她进了孤天塔......” ...... 沧澜江上,入水蛟跃入江面之下,如水中蛟龙穿梭在湍急的水流之中。 身上的鱼皮甲让他们能够减少水流带来的影响。 有了入水蛟的帮助,竹筏避过了江底的暗礁,缓缓朝着对岸行驶。 对于水中的鱼儿来说,再大的雾气也不会影响它们分辨方向。 入水蛟正是发挥这样的作用。 行至江中,虎啸军的将士已经准备好发起冲锋。 在他们身后是虎啸军的十万将士。 可就在这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忽然窜出一支飞矢。 扑通一声。 一个虎啸军将士胸口中箭,坠入江中。 鲜血染红了一片江水,又很快被江水冲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恐惧如瘟疫一般在众人心中传播。 为何会有箭矢? 被发现了吗? 不可能,江上大雾,他们看不见我们! “意外,大家冷静,冷静。” 声音被压得极低,唯恐惊扰了这江上的雾气。 可下一刻,身前的白雾中闪烁着无数的火光,星星点点如流火疾驰,飞射而来。 嗖嗖嗖! 顷刻间,虎啸军的将士折损了半数,坠入江中成为鱼儿的口粮。 “快,入水。” “被发现了,跳进江里!” 扑通扑通。 活着的虎啸军将士尽皆跳入水中,潜藏在竹筏下方,用竹筏抵挡箭矢。 江上毫无遮挡之物,他们就是活靶子,只有死路一条。 可令人绝望的是,飞箭燃着火焰射入沧澜江中,火焰未曾熄灭,然而是燃起了一阵如波涛般的火焰。 江面上燃起一阵大火,沾染在水底的将士身上,难以扑灭。 “是火油!” “箭上有火油!” 绝望的声音在大雾中响起,又被沧澜江的波浪声给掩盖。 仅是半刻,白雾中的江面上燃起了一片火海。 火焰滔天,烈火焚江。 虽是听不见惨叫声,但那一片熊熊大火为水中挣扎的将士发出了哀嚎。 红衫女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切。 震惊之余,红衫女心中的怒火比江上烈焰更加炽盛! 她知道今日的计谋已经被这团火给烧了。 代价是数千虎啸军将士!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六章 回京都 渡江一战,虎啸军败了。 败得很彻底。 方南虎不费一兵一卒,将数千虎啸军将士坑杀在沧澜江中。 料敌先机,料事如神。 江面流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即便大雾散开之后,那一股浓烈的火油气味依旧还在,顺着江风吹到了沧澜江的两岸。 一股股被烧焦的尸体或是沉入江底,又或者漂浮在江面。 远远望去只能分辨出一些人形。 方南虎皱了几日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 而为此愁苦的人换做了对岸的红衫女。 雾中渡江之计被人看穿,数千将士白白命丧沧澜江。 红衫女心痛之余,又觉得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她知道虎啸军不能再战,经此近乎完败的一役,军心不稳。 接连几日,虎啸军皆是没有任何异动。 消息传回了京都,萧元德龙颜大悦,随即犒赏沧州军与镇远侯府。 第一战的胜利,来之不易。 同时,萧元德也赏赐李清如。 可此刻的李清如早已经离开了沧州军,带着虞知前往京都。 同行之人还有李浩渺和苏沐慈。 接连见到虞知的长辈,即便是苏沐慈也心慌不已。 相比于姜溪月,苏沐慈觉得李清如更严肃些,不常见笑容,也没有亲近的意思。 这让苏沐慈想起了小时候苏府私塾中的教书先生。 苏沐慈将此事说给虞知听后,虞知笑道:“姑姑本来就是教书先生。大楚女子应该没人比她更会读书。” 后来,虞知还补充道:“男子也比不过她。” 沧州并非久留之地,苏沐慈去京都也是早晚的事。 一路上,虞知时常请教李浩渺剑道。 他的三道剑意虽然并不冲突,但想要更上一层楼,不能放任不管。 是融合剑意,还是单独修行,这是一个需要谨慎的抉择。 一旦将剑意融合,就再无回头之路。 李浩渺并指,指尖飘荡出一抹自在剑意。“我修剑至今也唯有这么一种自在剑意。就是自在剑也是靠着自在剑意蕴养而成。” “我只能告诉你,将一种剑意修行到极致,足以证道,破开十品宗师境的门槛。” “如清欢那般,将剑意融合也是选择。毕竟,破穹剑意本就是无主剑意,不会有剑主的意志存在。而且他的两道剑意属性相同,能够兼容。” 虞知心念一动,三道剑意出现在身前。 破晓剑意,撕裂黑暗,绽放光明。极尽杀伐,是攻伐极强的剑意。 春之华剑意,如春雨润物,生生不息。于物焕发生机,于己复苏真气,是辅助战斗的剑意。 梨花剑意......虞知说不出的感觉。 是黎雪对于阿七的思念,对于师父的愧疚......梨花剑意像是糅合无数的情感。 至于作用,没有破晓剑意的攻伐之力,没有春之华剑意的复苏神奇。 寻常到极致的剑意。 李浩渺见多识广,说道:“破晓剑意和春之华剑意不必我多说,你自己可以做出抉择。但你的梨花剑意......很像是苍别离的别离剑意,是一种情绪。但苍别离以情悟剑,那一道别离剑意很强。如果不是敌人的话,可以请教下苍别离。” 虞知苦着脸,白了李浩渺一眼。 说了等于没说。 李浩渺继续说道:“你别急啊。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苍别离。” 虞知又是看向李浩渺,只听李浩渺说道:“你见过竺清竺兰两人,在她们妙音庵中有一道世代传承的剑意,名为——红尘。” “剑意可以传承?”虞知疑惑道。 “自然可以。”李浩渺说道,“红尘剑意据说是千年前传下来的。妙音庵弟子都会通过感悟红尘剑意来走出自己的剑道。” “而妙音庵的宗主才能够执掌红尘剑意。滚滚红尘,人间百态。严格说来,别离也属红尘,可以说是红尘剑意的一种。” “妙音庵的先祖能够留下这道剑意让后辈弟子感悟,恐怕付出不小的代价。” 虞知看着李浩渺,贱兮兮地说道:“叔,你要是哪一天有什么不测。可千万将自在剑意留下。咱可不要便宜别人。” “滚。”李浩渺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巴不得我死,是吧?” 虞知嘻嘻哈哈地跑到了一边。 不过,他将李浩渺的话记在了心里。 之前答应过竺清竺兰前往妙音庵,如今看来,为了梨花剑意也必须走一趟。 数日之后,虞知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了京都。 而沧州的战况也传到了京都。 渡江失败之后,虎啸军休整了三日,第四日渡过了沧澜江。 势如破竹,一日之内击溃了沧州军的防线,掌控了沧澜江两岸。 沧澜江天堑不在。 而方南虎等人也被迫退守沧州城,靠着剩下的沧州军固守城池。 好在李清如离开前留下了锦囊,沧州军早早撤离,损失没有太大。 如今,沧州府半数之地已经是成为了项籍的地盘。不少官员听闻虎啸军前来,纷纷投降,献出官印。 府城沧州城也岌岌可危。 从开战不过十日,虎啸军已经要占领一州之地。 这速度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然而,项籍本打算的是三日之内占领沧州。 因为红衫女渡江计划的失败,才延缓了行军的进度。 虞知听着街巷中的消息,无奈说道:“项籍筹谋多年,占领沧州不过是小事一桩。若非姑姑去沧州助阵,沧州军怕是早就覆灭了。” 李清如也说道:“当今楚皇养虎为患。若是早年掣肘项籍,也不会到今日这样无人可用的地步。” 虞知已经知道了黎世安与黎修远的关系,也知道当年之事的诸多疑点。 “姑姑,当年还未登基的楚皇和项籍定是达成了什么合作。楚皇登基,项籍从一个禁军统领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字并肩王,甚至以国号赐封。” 李清如点点头。“其中的隐秘恐怕知道的人极少。我想楚皇在当年之事中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 虞知又是说道:“若是项籍兵临京都,我们是袖手旁观吗?” 李清如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宫,说道:“项籍能否兵临京都还是未知之数。你以为,我们这位楚皇陛下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虞知一愣,顺着李清如的目光看去。 李清如继续解释道:“曾经的萧元德从一个闲散皇子一步步成为当今楚皇,他若真是个没有城府谋略的家伙,如何坐稳这江山二十年?” 此前,萧元德一度有求虞知,册封虞知官位,让其去南州搅动风雨。 这是让虞知做刀,也给了虞知一种萧元德黔驴技穷的错觉。 当虞知以为萧元德不得不与自己合作来制约项籍,让虞知下意识地以为萧元德只能艺考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可能只是萧元德手中其中的一柄刀罢了。 虞知寻了一处幽静的院子。 这一次,他没有打算住进秋府中。 一来是因为苏沐慈不方便。 二来是他不想让秋劲风知道太多。 若是当年真相真有萧元德的身影,那么秋劲风该如何? 秋家忠于楚皇,难道要与秋家为敌? 虞知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虞知还是将回京都的消息告诉了秋若若。 ...... 皇宫御书房中,萧元德刚有的好心情,也因为沧州军的溃败荡然无存。 “李清如到底去了哪儿?” “十五万沧州军,没了李清如一人,竟然挡不住虎啸军三日就溃败了。” “真是丢尽了大楚的颜面。” 李清如的离开是秋劲风也始料未及的。 即便是流萤也寻不到李清如的踪迹。 秋劲风说道:“陛下,以老臣之见,李清如必然是突发之事所以离开。否则,以李清如和项籍之间的仇恨,她绝不会不辞而别。” 萧元德恼火的是李清如从未听他的圣旨。 圣旨册封李清如为文渊阁大学士,领沧州军军师之责,却不见李清如接旨。 目无皇权,挑衅皇威。 这和逆贼又有什么区别。 哪一天要是不高兴了也造反? 秋劲风知道萧元德心中在想什么,心道:人家弟弟是十品宗师,你就是楚皇也动不了人家。 萧元德气完,开始说正事。 “项籍的叛军已经要吞并沧州,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御书房中,大楚重臣都在。 三公,丞相,六部尚书尽皆挤在御书房里。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之后,黎修远站了出来。 黎修远身为大楚丞相,位高权重。而此前,他也未曾进言。他知道今日必须开口说几句,否则这丞相也不必当了。 黎修远说道:“陛下,臣以为沧州失守是必然之事。项籍身居南州富庶之地,筹谋多年,厉兵秣马的虎啸军远胜于沧州军。镇远侯能率军抵御多日,已是不易。” “而军中武将可与项籍匹敌之人唯有北境军徐青。若派遣徐青南下,定能抵御项籍叛军。” 萧元德不动声色地说道:“徐青离开北境,那北境安宁又当如何?” 黎修远躬身再度开口:“陛下不必担忧。我朝与草原狼廷已经缔结盟约,北境短时间不会再有动荡。另外,万里冰原的夜鬼威胁牵扯了草原狼廷大部分兵力。他们就算想有异动,也分不出兵力。” “可从北境附近州府抽调兵力,镇守北境,维护地方治安即可。” “毕竟相比于北境安危,阻止项籍的狼子野心才是当务之急。” 「朋友们,求个推荐票吧!」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七章 相府旧事 黎修远不是一个无能之人。 相反,他清楚地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 如今,沧州失守铁板钉钉。 反观大楚军方武将之中,也唯有北境军徐青颇有威名。 此时,不提徐青,更待何时。 黎修远继续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调遣徐青南下号令扬州军,守扬州。北境军后行,将项籍叛军挡在扬州之外。” 黎修远所言不无道理。 萧元德仔细思考一番之后,便是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六部尚书异口同声。他们着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炷香之后,圣旨奔赴北境。 黎修远等一众朝臣也离开了皇宫。 宫门前,秋劲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天气寒凉,殚精竭虑让秋劲风的身子更不如以往了。 “老太傅,您这身子可要休养好。”黎修远拍着秋劲风的后背,关切道。 秋劲风咳嗽了几声,方才直起身躯。“项籍谋逆,兵强马壮,想要倾覆天下。我这是日日睡不着。” 黎修远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也唯有徐青能够与之抗衡一二。希望徐青能够挡下虎啸军吧。” 秋劲风则是说道:“北境军南下。北境边防空虚,十万大山的无数宗门定会有异动。黎相真觉得附近州府的军队能够震慑那些宗门?” 黎修远看向秋劲风,似笑非笑。 “老太傅,你我之间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黎修远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御书房,继续说道:“为人臣者,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而今项籍叛军是陛下的心头大患。北境也只是北境而已。” “北境军南下,那些江湖宗门不会老实。可北境军在时,这些宗门就老实了吗?这到底不是二十年前的北境了啊。” 黎修远意有所指,秋劲风也心领神会,接下话茬说道:“若是当年北斗营还在,大楚北境安宁何须愁?” “老太傅慎言。”黎修远看了秋劲风一眼。“北斗营可是谋逆。” 秋劲风捋着胡子,说道:“谋逆?呵呵。黎相不是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藏着掖着了。北斗营是不是谋逆,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黎修远反驳道:“我清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想?北斗营...当年可真的风光呐。” 走出宫门,管家便对黎修远说道:“老爷,小姐回相府了。给您带来了南州的一些吃食,正等着您呢。” 相府的小姐唯有一人,就是黎初晨。 黎修远脸上挂着笑意。“初晨这丫头出嫁之后,反倒是懂事了不少。” 管家也是笑着说道:“小姐向来懂事,孝敬老爷。” “走,回府。” ...... 此时,相府的大堂中,除了黎初晨之外,多了两人,正是李清如和虞知。 再次来到相府,虞知看到这些掉漆的桌椅,心头依旧冷笑。 这老狐狸装穷还装到骨子里了。 因为在苏城时,和虞知有过嫌隙。 黎初晨对于虞知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作为太子妃,黎初晨身份尊贵,放在其他人眼中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虞知浑然不在意。 “今日来相府又是为了什么?”黎初晨端着架子,瞥了一眼虞知。 虞知淡淡说道:“左右不是来找你的。” “虞知,这里是京都,你可不要太狂妄了,小心祸从口出。”黎初晨威胁道。 虞知忽然一笑,说道:“我一直在想你和桐儿是孪生姐妹,可偏偏你这般恃宠而骄到底是为何?” “可我如何想也想不明白。不过,我倒是知道萧景尧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虞知的话是世间最锋利的毒针,刺向黎初晨的心脏。 黎初晨嫁给萧景尧已有数月的时间,而萧景尧从未与其圆房,甚至晚上也是分睡两床。 这已经让黎初晨心中有了不安。 虞知的话无疑戳中了黎初晨的痛点。 “太子哥哥愿意娶我,怎会不喜欢我!”黎晚桐冷声道。 虞知饱含深意地笑道:“你知道太子身边的侍女婉儿吗?她死了...” “她死了,与我何干...” “那你知道杀死婉儿的凶手是谁吗?” 黎初晨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虞知还想继续开口,只听大堂外传来了一声怒斥。 “够了!” 黎修远匆匆走进大堂中,冰冷愤怒的目光扫过虞知。 “爷爷...” “晨儿,你先下去。” “可...” “爷爷会告诉你一切。你先下去。” 黎初晨离开之后,黎修远反倒是看向李清如。 这位才名无双的大楚国士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黎修远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黎修远打量着李清如,便是他为官数十载,眼力惊人,这个女子也让他看不出任何多余的东西。 “两位前来,所为何事?”黎修远开口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李清如说道:“我侄儿虞知和黎相的孙女黎晚桐有一门亲事。做长辈的自然要来见一见亲家。” 黎修远回想起那一纸婚约,说道:“晚桐自小养在府外,外人不知其身份。你们两人成亲,自可不必通知相府。” “黎相是不认这孙女了?”虞知挑眉,为黎晚桐不平。 “突然出现的相府小姐,这身份会让桐儿招来非议...总之,我不反对你们的亲事。”黎修远一副煞是为黎晚桐考虑的样子。 虞知讥笑道:“你怕是为了自己的声誉吧。” 抛弃残疾的孙女,派人暗杀...这只是为了维护他黎修远的清誉。 一个错误只能用另一个错误来掩盖。 黎修远冷着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清如适时地开口道:“黎相爷,你可知道虞知和桐儿为何会订下这门亲事?” 黎修远捋着胡子,疑惑地看着李清如。 沉默了良久,黎修远方才说道:“当年,我儿黎世安曾告诉我,腹中孩儿如若是女儿,便已经为其订下亲事。若是男孩,则是结为异性兄弟。可他未曾告诉老夫,这缘分来自何人。” “直到虞知拿着那封信和那块白玉信物找来。老夫才想起过往的旧事。” 黎修远看向虞知,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言。 李清如接过话茬,解释道:“虞知是当年北斗营主帅虞山河之子。而你儿子黎世安则是北斗营七星将之一——玉衡星黎世安。” 话音刚落,黎修远猛地一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黎世安从未告诉过他这些。 黎修远细想着黎世安生前的事迹,眸子不断地颤动着,最终喃喃道:“他从未说过这些。但那些年他也一直都在北境。” “北斗营是皇室暗卫改编而成,身份是隐秘。黎世安不将此事言明,也是为了相府着想。”李清如解释道。 “当初,婵儿和溪月同时怀孕。两人便是有了结亲之意。不曾想孩子出生前夕,大哥惨遭毒手,北斗营覆灭。这婚事也就成为了不为人知的隐秘。” 婵儿是黎世安的夫人。 黎修远看着李清如,回忆起京都那一夜的血色,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是那一夜祸乱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北斗营被坑杀在京都之时,他正在皇宫之中,等着消息。 “二十年前的夜里,北斗营入京,世安也在其中?”黎修远颤声说道,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着,扶住一旁的桌子。 此刻,他便是坐也坐不稳了。 李清如点点头。“当年入京,大哥带了玉衡星和天枢星,岂料那一战,谁也没有逃出京都。” 黎修远看着李清如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死在了眼前,而他却是以为黎世安在北境游历出了意外。 “黎相,无论你信还是不信。你若是细想,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而今,我想知道当年的萧元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黎修远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一只手颤动着握住桌角,撑着自己坐在椅子上的身子。 愤怒、悲痛...充斥在黎修远的心头。 良久良久,黎修远嘴角抽动着,呼吸急促,难以压抑的怒火。 “项籍,原来是项籍。这才是逆贼!”黎修远低吼着,像是一头年迈的老狮子,除了低吼也只有低吼。 李清如不急不忙,等着黎修远平静下来。 “黎相,你的仇人是项籍,或许远不止项籍。” 忽然,黎修远睁开眼睛,盯着李清如,认真说道:“不,只有项籍。杀我儿之人只有项籍!” ...... 李清如和虞知离开了相府,但也知道了他们想要知道的。 “黎修远还真是个老狐狸。”虞知说道。 李清如说道:“黎修远为官数十年,只是懂得审时度势而已。项籍坑杀了北斗营,将谋逆的罪名扣在北斗营的头上。萧元德如愿坐上了皇位。黎修远又是权柄滔天的大楚丞相。” “二十年夺嫡之争尘埃落定后,他们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现在项籍谋逆,就算萧元德也是坑杀北斗营的主谋,黎修远也要坚定不移地站在萧元德这一边。” “依黎修远刚才的反应来看,北斗营覆灭,他们三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虞知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黎修远若是参与其中,岂不是是他害了自己的儿子?” 李清如也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怕是如此。”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论是非对错 黎修远不知黎世安在北斗营。 否则,一定会阻止项籍坑杀北斗营。 今时今日,过往已经难以挽回。 一切的错综复杂都要依着眼下的局势来布局。 未名湖畔,秋若若、余蓝正等着虞知。 “若若,小鱼哥哥既然回到了京都,为何不来秋府,然而是邀我们在未名湖见面?”余蓝不解地问道。 余蓝自然不懂得弯弯绕绕。 有什么疑惑便是都说了出来。 秋若若望着波光粼粼的未名湖,眉间似有愁绪。她的心思细腻,又知道许多了人情世故。 这一次,虞知没有去秋府,便是让秋若若觉察到了些许异样。 未等秋若若回答,虞知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小鱼哥哥。”余蓝搂住虞知的胳膊。 虞知故作嫌弃将余蓝推到一旁。“去去去。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腻歪。” 虞知转头看向秋若若,说道:“你瞧瞧若若,大家闺秀。蓝蓝,你可长点心吧,以后嫁不出去还得我养你!” 余蓝愤愤不平,又拿虞知无可奈何。 虞知刚一落座,秋若若便是开口道:“小鱼哥哥,你为何不来秋府?” 虞知看着秋若若,也没想欺骗她。 两人自小相识,已将彼此当成自己的亲人。有些事藏着掖着便是见外了。 虞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从项籍所言到今日相府中的发现,细细想来,萧元德绝不能逃得了干系。 秋若若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你是怀疑爷爷?” 秋劲风在当时依旧是当朝太傅,位高权重,若说一点也不知道当年谋划,虞知不会相信。 可秋劲风又是秋若若的爷爷,这将秋若若夹在了两人之间。 虞知的沉默给了秋若若回答。 秋若若说道:“小鱼哥哥,我会去查明真相。” 虞知看着秋若若,心中有些心疼。 秋劲风是疼爱她的爷爷,秋若若却要为了自己,去探查她的爷爷。 秋若若本是没必要为他做这些。 虞知摸了摸秋若若的头,认真地说道:“若若,你是你。你我之间永远不会为了其他而改变,不是吗?” 秋若若看着虞知,茫然之后,微微一笑。 此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是秋府的马车。 很快,秋劲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曾经,秋劲风在萧元德和虞知之间牵线搭桥,让虞知前往南州搅乱风雨。 虞知信任秋劲风,因为他是秋若若的爷爷,也是自己的长辈。 可而今,面对当年的种种疑点,虞知对于任何人都留着一丝怀疑。 “小鱼儿,回京都之后,怎么不来秋府啊。”秋劲风说道。他找了虞知的踪迹许久。 刚刚走出皇宫才得知虞知已经回到了京都。 虞知望着秋劲风浑浊却依旧还有精光的眸子,说道:“怕扰了您清净,也有一些事情还未调查清楚。” 秋劲风也看着立于湖畔的少年,短短几月不见,少年身躯更挺拔了一些,似乎能够撑起一方天地。 “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该知道的。” “有些事都已经过去。在无法扭转的大势之下,当年一切都要顺势而为。” 闻言,虞知忽然眼神一变。 “您知道当年之事?” 秋劲风知道此刻不得不说,否则他将会失去虞知所有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面对项籍叛军,大楚需要虞知和虞知身后的力量。 “当年,先帝病危。宣北斗营进京是项籍的谋划。乱世之中,兵权才是真正的刀锋剑刃。项籍手握十万禁军兵权,是当时京都之中最具权势之人。诸王都想争取项籍到自己的麾下。招揽了项籍,便是得到了这一座皇城。” “然而,项籍偏偏选中了无权无势的九皇子,也就是当今的楚皇。而他的条件也只有一个——覆灭北斗营。” “诸王兵起,陛下欲夺皇位,平定天下,也默许了项籍的所作所为。” “此事也唯有老夫、黎修远等聊聊几人知情。” 虞知平静地说道:“北斗营覆灭之后,谋逆的罪名也是项籍的意思?” 秋劲风叹了一口气,说道:“新帝登基,想要稳定江山,只能徐徐图之。暂时先安抚好项籍。” 虞知讥笑一声,“所以,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秋劲风无奈地说道:“在当时,一切只能如此。” 虞知想起来顺天府的捕快王石,他是北斗营的一员,只能隐姓埋名在京都之中,二十年不敢回乡。 还有散落在南州各地的北斗营残部,他们本该享有世人的尊敬,却埋没在乡野荒山之间,将仇怨埋在心底。 虞知又是问道:“谋逆的罪名定下之后,北斗营将士的家人呢?” 秋劲风没有想到虞知会问起这些。 他没有去操持这些事,却也知道。 “陛下虽然没有下令,但依谋逆之罪,北斗营将士的家人都被项籍格杀。” 虞知握紧了拳头,神情也不再平静。“您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 “知道又如何?”秋劲风的声音如秋风那般萧瑟。“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世道太平不易,何况是动荡之时,人命比草贱。” “这不对。”虞知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三个字。 秋劲风在虞知的对面坐了下来,抬抬手示意几人都坐下。 此刻,他不在是朝中重臣的秋老太傅,而是一位长辈。 秋劲风羡慕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们正值年少,还能有勇气来争论对错。 这很好! 能争对错,谈是非,讲公义。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而这样的少年往往都会走上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秋劲风开口道:“这当然不对。他们无罪,只是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大楚需要平定,天下需要安宁。所以,用北斗营的命换项籍的十万禁军,换天下人免于战火。” “在当时,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陛下做到了。皇位之争在数月之内尘埃落定,大楚延续了盛世近二十年。” “虞知,这天下并非都是公平的。是非黑白,若是为了大局,为了天下,都可以舍弃。执着于是非对错,这并没有什么错。但这个世道从来不讲是非对错。” 虞知沉默地听着,他何尝不明白这些。 弱肉强食,胜者王,败者寇。 这才是世间最真实的样子。 虞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秋爷爷,若是能够这样做出抉择,在将来的某一日秋家也被无情舍弃,您会如何?” 秋劲风看向了秋若若,想着秋府中数百条人命,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是冷血之人,不会如黎修远那般对着亲孙女都痛下毒手。 虞知的一问让秋劲风一时间也难以回答。 虞知站起身,望着皇宫的方向。“以前,姑姑没少教我世上的道理。其中大多我都是记不住的。唯有一句话,我记得很牢。”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虞知笑了笑,继续说道:“我那个未曾蒙面的爹死了。桐儿的父亲也死了.....这些镇守北境,不慕荣利的将士都死了。可他们又是谁的夫君,谁的儿子,谁的父亲?” “在你们眼中为了大局,可以舍弃的人也是他们亲人之所爱。会有人为他们心痛,会有人为他们痛哭流涕。” “这不对!”虞知再次吐出这三个字。 虞知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要为惨死的北斗营将士洗刷耻辱,为死去的冤魂申冤。 不知何时,少年有了自己的信念,有了自己的选择。 而这样的选择是秋劲风不敢,也不曾做出的。 秋劲风离开了,他想着虞知的那个问题,或许会让他思考很久很久。 秋若若上前,站在虞知身边。 “若若,对不起。”虞知轻声说道。 秋若若微微一笑。“小鱼哥哥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虞知看着秋若若,又是摸了摸秋若若的脑袋。 “也不知道谁家小子会有这般福气,将我这善解人意的妹妹娶了去。” 一旁的余蓝可不乐意了。“小鱼哥哥,你真偏心。我便是嫁不出去没人要。若若便是有福气。哼!” 虞知给了余蓝一个脑瓜崩,说道:“你不是有个宁欢呢?只要你肯嫁,他定是会娶你。” 余蓝想起宁欢,便是说道:“这家伙南下之后就没了音信。谁知道在哪儿沾花惹草了。要是让我知道,哼哼...我阉了他!” 虞知忽然觉得裆下一凉。 这事,余蓝敢说敢做。 “小鱼哥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秋若若问道。 当年之事,萧元德默认了项籍的所为。 就算有千万种理由,虞知也接受不了。 北斗营忠于皇室,忠于大楚,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连那些将士亲人也不放过。 虞知绝不会再成为楚皇的刀。 “仇要报。不过,不是为楚皇效力。如今,天下大乱。夜鬼也会趁势而起,卷土重来。” “与其卷入战争中内耗,不如暗中积蓄力量。姑姑已经计划好重建北斗营。宁欢在南州行事,寻找北斗营旧部。” “而我要去西漠州一趟。” 话音刚落,余蓝便是踮起脚尖,举着手,唯恐虞知看不到自己。 “小鱼哥哥...”余蓝撒娇道。 “知道了知道了。会带你去。”虞知无奈地说道。 “我也去。”秋若若说道。 虞知想了想,才说道:“跟秋爷爷说好。再回去准备准备。”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六十九章 西行 回到小院,虞知将自己的打算和李清如说了一番。 项籍叛军和大楚朝廷的对峙与虞知无关。 即便项籍是罪魁祸首,但虞知也不想再替萧元德对付项籍。 在那一桩事中,萧元德也不干净。 李清如没有反对,着手重建北斗营。 一来是为报仇。 二来则是应对夜鬼的危机。 虞知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人,他不像云缙那般心系天下苍生,但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愿意守护更多的人。 当晚,李清如和李浩渺两人便离开了京都。 散落在大楚各州的北斗营旧部许多,重建北斗营也不是一句话便能成功的。 夜里,苏沐慈哄着团团早早睡下。 而两人一番云雨之后,依偎在一起。 苏沐慈知道虞知又要离去,苏沐慈心中不舍,却也心中明白虞知不能在京都久留。 “你放心,离开之前,我会在京都安排好一切。”虞知说道。 苏沐慈说道:“我在京都等着你。” 清晨时分,虞知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苏沐慈,悄然离开。 秋若若和余蓝已经在城门口等着虞知。 “蓝蓝,婆婆呢?”虞知问道。 昨日,虞知特意嘱咐要将余竹月给带上。 此行去往西漠州,虞知想的是一睹妙音庵的红尘剑意。 妙音庵的竺清竺兰也邀请虞知去往妙音庵一趟。而其中原因虞知也有了猜测。 李浩渺说起红尘剑意的时候,也聊到了妙音庵的过往。 竺清竺兰对虞知的善意正是因为那一段过往之中。 余蓝吃着怀里的果脯,说道:“婆婆说,西漠州太远不愿意去。还说你要让婆婆跟着,无非就是治病救人。这些呢,我已经学了九成,足够了。” 虞知将信将疑地看着余蓝,下一刻,虞知又看向秋若若求证。 秋若若笑着开口道:“婆婆是这么说的。而且婆婆最近在研究一个方子,到了关键的时候,不能轻易走开。” 虞知无奈地摆摆手,也是认命。 而同行之人还有许久未见的王大福。 为人处世方面就凭着王大福这个人精,一路上也会周到很多。 “小虞少爷。”王大福呵呵地笑着,“您在南州的事迹早已经传到了京都。属下对您真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啊!” 虞知拍了拍王大福的肩膀,说道:“老王啊,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也不是一件坏事。” 王大福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他心中更祈祷着一路上不要像北境那般惊险刺激。 ...... 西漠州在大楚疆域的最西边,也是大楚最为辽阔的州府。 在西漠州更西边是无穷无尽的沙漠,没有人走过这一片沙漠,就连宗师强者也未走到沙漠的尽头。 西漠州离沙漠不远,是沙漠最边缘的一块巨大的绿洲,还有极多的原始森林。 这里地势高,光照充足,物产不如南州多样,瓜果却是又大又鲜美,总归是足够这里的百姓生活。 因为西漠州的辽阔,许多城池之间相距极远。一些宗门也坐落在其中。 这些宗门又与北境十万大山的宗门不同。他们大多信佛,极少不介入世俗之间的争斗。 如妙音庵只是西漠州其中之一的宗门,通俗点说,这就是一座尼姑庵。 “这一路要经过悬空寺。真想去看看这第一大佛寺。”秋若若向往地说道。 虞知想了想,则是开口道:“等回京都的路上,不妨去瞧一瞧悬空寺。” 去往妙音庵说急也不急,但也是事不宜迟。 说起悬空寺,虞知便想到了无花小和尚。 在江南城外,无花独自离开,应该又是去普度众生了。 虞知也让人寻找无花,告诉他西漠州之事。西漠州百姓是佛教徒,几乎都信封佛教。 若是有无花在,虞知觉得也会少些麻烦。 半个月之后,虞知四人已经抵达了青城。 青城郡主萧纭儿便是在此处。 “老王,这地方不宜久留。休息一晚,明早赶紧走。”虞知嘱咐道。 余蓝朝着车窗外张望着。“小鱼哥哥,你在这儿有仇家?” “自然是没有。我这么与人为善,怎会有仇家?”虞知撇撇嘴说道。 秋若若在一旁掩嘴轻笑,说道:“小鱼哥哥在铸剑山上欺负了青城郡主萧纭儿,现在来到了青城郡主的地盘自然要低调些。” 余蓝眯着眼睛,看热闹不怕事大。“小鱼哥哥,你真怕那个什么青城郡主?” “怕是不怕。”虞知说道,“此行有要事,不想在这儿耽误。” 四人入住了一家客栈,而客栈里全是虞知的传闻。 “前几日,郡主回来了。” “是吗?咱青城刚消停没几日,郡主回来岂不是......唉,太平日子没过几天。” “不过呢,我听说郡主在南州可没少受欺负。” 一听青城郡主被欺负,客栈里的其余人都围了上来。 “咱郡主在青城嚣张惯了。这一到南州就被人踹了屁股,连那座玲珑塔也被人抢了去。总之在铸剑山上受尽了欺负。” “假的吧,郡主身边有护卫,怎么可能受欺负?” “真的假不了。这都是灵州那曹九剑亲口所言。” “曹九剑?对了,他也去争那百年一剑。你详细说说郡主是如何被欺负的?” 那人眉飞色舞地讲述着,直至一炷香的时间,才让众人心满意足的离去。 在一旁听着的虞知眼中又气又无奈。 “小鱼哥哥,你真看上了那个萧纭儿,想要抢回来当媳妇?”余蓝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虞知没好气地白了余蓝一眼。“你觉得呢?” “这不是曹九剑说的嘛?” “曹九剑这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抱了萧纭儿,更别说要抢她当媳妇了。” “可曹九剑还说了,你怜香惜玉,对萧纭儿照顾有加。对其他剑修都是雷霆手段,偏偏轮到萧纭儿却毫发无伤。”余蓝一本正经地说道。 “谣言。”虞知吐出两个字。 余蓝又是问道:“小鱼哥哥,你到底对萧纭儿有没有意思?你若是有,做妹妹的,今晚就去将她迷晕了绑回来。” “这孩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虞知伸手就是给了余蓝一个脑瓜崩。 “哎呦。哥哥,你要诚实些。那苏姐姐不也是刚认识便与你如胶似漆了吗?”余蓝反驳道。 虞知这才知道在京都时苏沐慈早早便用着粉蝶轩的令牌,派人给秋若若和余蓝送去了最新的胭脂水粉。 人未到,礼先到。 苏沐慈属实笼络了余蓝这个给点甜头就灿烂的小姑娘。 至于秋若若,这可不是一点胭脂水粉就可以拉拢的。 虞知看着一脸认真的余蓝哑口无言。 秋若若在一旁笑着,随即才开口说道:“这怕是小鱼哥哥阻挡了曹九剑夺剑,所以曹九剑才传出这些谣言。” “在京都时,我曾听过青城郡主萧纭儿的名声。这位郡主每次入京都能闹出一些事。当时最嚣张的项景昊也在她手中吃瘪。” 秋若若看着一脸无语的虞知,继续说道:“小鱼哥哥说得对。既然和萧纭儿有了些嫌隙,还是早些离开青城为好。” “对对对。”虞知忙不迭地点头。 青城中还有青城王的存在,李浩渺又不在身边。仅靠虞知一人不是青城王的对手,只能任萧纭儿宰割。 而此刻,青城王府中萧纭儿不断地摔着房间中的瓷器玉器。 噼里啪啦的声响持续不断。 “曹九剑,这个天杀的曹九剑。” “本郡主一定要缝上你这张贱嘴!我爱慕虞知,呸...本郡主怎么会喜欢那家伙!” “让你造谣,灵州是吧。来人,我要去灵州找曹九剑算账!” 林嬷嬷和侍三在门外,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萧纭儿这性子就是青城王来了也劝不住。 而青城中的传言大多都是子虚乌有。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房间内没了动静,林嬷嬷这才走了进去。 地上一片狼藉,林嬷嬷早就习以为常。 “郡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林嬷嬷宽慰道。 萧纭儿气急败坏地说道:“嬷嬷,你听城中的那些谣言。说我对那个虞知心生爱慕,还说那虞知轻薄我,我怎能不生气?” 林嬷嬷心中暗笑,问道:“嬷嬷我多嘴问一句。郡主是气,你对虞知心生爱慕,还是气虞知轻薄你的谣言?” 萧纭儿一愣,又立刻怒道:“自然是都气。” 林嬷嬷又是说道:“郡主,我觉得那虞知挺好。年少有为,为朋友能够两肋插刀,放弃夺取百年一剑的机会,也要让叶清欢成为破穹剑主。就算被称之为剑道天才的曹九剑和剑书也难以阻其锋芒。” 萧纭儿着急道:“嬷嬷,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呢?那家伙这么可恶,还敢踹本郡主的屁股...” 萧纭儿回想起铸剑山的那一幕幕,诸星杀阵中少年的身影,梨花小筑前的惊艳剑舞,又是说道:“不过,这家伙还真有些本事......” 林嬷嬷看着萧纭儿脸上不自知的笑容,哪能不知道萧纭儿的意思。 “郡主,今日这虞知刚入青城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章 做客青城王府 青城王萧弘青是当今楚皇的皇叔,也是他这一辈最后一人。 萧弘青这一脉只剩下萧纭儿。 因为萧纭儿的父亲死得早,所以青城王萧弘青更是疼爱这唯一的孙女。 林嬷嬷将铸剑山之事一一汇报给了萧弘青。 起初,萧弘青还十分气愤,小小虞知竟敢欺负我青城王的孙女,反了天了。 可林嬷嬷将虞知夸得天上地下独此一份,暗示着萧纭儿似乎也心中爱慕。 于是,萧弘青改了态度。 我这孙女被宠坏了,是该找个夫婿管教管教了。 入夜,虞知刚刚睡下,便是发觉到了客栈外的声响。 他假装入睡,暗中感知客栈周围的一切。 一行人直奔虞知的房间,略过了秋若若和余蓝。这也让虞知心中有了猜测。 一阵迷烟之后,一行人将虞知五花大绑,带出了客栈。 客栈之中依旧寂静无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了些许时间,虞知感觉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耳边还传来了对方的交谈声。 “这就是铸剑山上名声大噪的少年阎王?我看也不怎么样?” “一阵迷香就给放倒了。本以为还要在费些功夫。” “哈哈哈。让他安稳一夜,等他醒了再说。” 几人愉快地交谈着。 就在此时,虞知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几人。 “诸位,我已经醒了。要不然请郡主出来吧。” 几人震惊地看着虞知。 “你...什么郡主,虞知你作恶多端,我们是要替天行道。” 虞知撇撇嘴,喊道:“萧纭儿,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没有人回答虞知。 可就在虞知运转真气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威压落在虞知的肩头,仿佛有几座山岳压着虞知,不让虞知起身。 开碑九品......虞知感觉到这股力量难以抵抗。 只是几息之后,虞知放弃了挣扎。 “青城王想见晚辈,派人传个话即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虞知苦笑道。 萧弘青从门外走进来,几人纷纷行礼。 “你们下去。”萧弘青吩咐道。 萧弘青看着并不年老,一头黑青的长发,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实则,他的年纪和黎修远差不多。 因为开碑九品的境界,所以让萧弘青看着正直壮年。 萧弘青身上穿着黑金蟒袍,带着黄金冠,散发着一身的王者之气。 “晚辈见过青城王。恕晚辈无法行礼了。”虞知笑着说道。 萧弘青打量着虞知,片刻之后说道:“虞知,北斗营主帅虞山河的遗腹子,富可敌国的姜溪月是你娘亲,无双国士李清如是你姑姑,剑道宗师李浩渺是你叔叔,也算是出身名门。” “早年间在问道书院不学无术,连续三年院试名落孙山,被称作问道之耻,遭人唾弃。倒是京都才女秋若若和青云试甲榜榜首的叶清欢常跟随在你身边。” “北境苍山,以破甲六品境界战开碑八品的苍水。” “苏城平匪患,斩奸佞,诛杀挖心取血的凶徒。” “铸剑山以一己之力挡下剑修,助叶清欢夺剑。” “今年以来,所谓的问道之耻成为了大楚少年第一人。所以当初算是潜龙在渊?” 虞知听着萧弘青的一阵夸赞,尤其是“潜龙在渊”这四个字,笑道:“王爷。这还是自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萧弘青一挥衣袖,坐在虞知的对面。 “你不必自谦。本王有一说一。除去前几年的名声臭。今年开春之后,你的事迹少有人能做到,当得起大楚天骄的名声。” “王爷请晚辈前来,不止是为了夸赞晚辈吧?”虞知问道。 萧弘青则是说道:“你先说说,你为何觉得是纭儿绑了你?” 虞知故作糊涂地说道:“难道不是郡主要寻我出气?” “自然不是。” “呃呃,铸剑山上,我和郡主有些过节。也不是什么大事。想着来到青城,以郡主的性子自然不会饶了我。” “不是什么大事?本王可听说你踹了纭儿的屁股,还抱了纭儿,甚至还对纭儿上下其手!” 顿时,虞知暴怒道:“胡说,绝对是胡说。这都是曹九剑那个王八羔子造的谣。我虞知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不会行此等无耻之事。” 萧弘青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以你的实力,在他们绑你的时候就应该发觉了,为何还要乖乖被他们绑来。” 虞知一愣,老实地说道:“起初我以为是郡主要对我动手。我想着,既然来了青城,趁着这个机会与郡主解开误会也不错,所以我心甘情愿地被他们绑来了。谁知道是王爷要绑我。” “青城之中,能够这么快知道我行踪的也唯有青城王府。我与青城王府并不是敌人。在乱世之中,或许还有机会成为对方的援手。” 萧弘青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好小子,将他绑来本想给个下马威。 不曾想这小子这张嘴还真能说。 虞知接着说道:“王爷刚才所言,分明是已经查清了我的底细。既然如此,王爷更应该知道,我所言并非虚假。” 虞知的话让萧弘青心动。 南州乱,夜鬼出世。 青城虽然地处偏远,但也逃不过这一次浩劫。 萧弘青也已经预感到了将来的危机,要及早做出准备。 萧弘青正色道:“小子巧舌如簧。不过,本王乃是当今陛下的皇叔,是皇室宗亲。自有大楚庇佑。” 虞知笑道:“王爷,你这话自己信吗?” 萧弘青审视着虞知,他见过许多年轻人,可如虞知这般在他威压之下还能镇定自若的少年,只有眼前的虞知一人。 萧弘青暗中释放开碑九品强者的威压。 虞知没有过多的抵抗。 只要萧弘青不傻,绝不会为了小辈之间的一点过节和虞知为敌。 几息之后,萧弘青吐出一口气,看着虞知,认真地说道:“你说得对。如今的皇室无法顾及我青城王府。天下大乱是迟早之事,眼下大楚西方疆域还算安宁。但不需一年,这一片地域也会随着天下大势而动乱。” “如今在西漠州中,一些宗门势力已经开始联合,其中也有大楚武将的影子。” 虞知诧异道:“武将?按大楚律例,朝廷官员与江湖宗门有所勾结,视同谋逆。这些人难道不知道?” 萧弘青瞥了虞知一眼,还只是个少年。 “天下乱,人人自危,哪里还会管什么大楚律例。若不自救,只能成为大楚皇室的炮灰。” 虞知细想也明白过来。 一些未受到战火波及的地域和势力开始联合,为应对将来的大乱提前准备。 萧弘青抬了抬手换了一个坐姿,再度看向虞知时,已经没有了那种对于后辈的轻视。 绑在虞知身上的绳子掉落在地上。 虞知揉了揉胳膊和微微发麻的双手,说道:“青城远离京都,王爷有是楚皇的皇叔,一直在青城很安分。楚皇也不会对王爷心存怀疑。但真要到了生死关头,就算楚皇有心相帮,也是鞭长莫及。” “相信在将来不久,王爷会需要我的帮助。” 说着,虞知起身便是想要离开。 搞定了萧弘青,就不用再怕萧纭儿为难。 索性也可以在青城中休整几日。这一路西行也苦了秋若若和余蓝两个姑娘。 “等等。”萧弘青忽然说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萧弘青说道:“小子,你今日只是空口白话。如何保证将来你会出手相助?” 虞知细想片刻,反问道:“王爷想要我如何保证?” 萧弘青嘴角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 这让虞知意识到了恐怕还有阴谋等着自己。 “关系除了父母、兄弟姐妹等亲缘之外,便是夫妻之间。本王觉得与你小子有翁婿的缘分。” 虞知头皮发麻,看着萧弘青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这糟老头子在说什么东西? “王爷,我已经有了婚约。这不合适吧。”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只要纭儿做大,你爱娶几个娶几个。” “可郡主定是瞧不上我,我们之间还有过节。王爷,强扭的瓜不甜。” “你怎么知道纭儿不喜欢你?” “她喜欢我?” “本王已经替你打听清楚了。你就安心成为郡马爷。” “王爷,我和郡主不会幸福的。” ...... ...... 北境,苍山之巅。 苍别离立于山巅,望着苍山无数红叶纷飞的美景。 苍山封山还不到数月,这个世间的变化已经超出了苍别离的料想。 “我以为至少还能有三年的时间够我修行。没想到项籍从孤天塔走出后就挥军北上。” “李浩渺的感悟虽然精妙,却不是我的路。踏破最后一关比想象要难。难道真得只能进入孤天塔中?” 苍别离无喜无悲,修行了多年,卡在十品宗师前许多年,就要习惯这样的寂寞和无数次的失败。 “项籍要我统一北境。这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就算北境军不在北境,十万大山的那些宗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除非...是时候让它们出来了。这天下总归不是我想要的。” 苍别离抬起手,不知何时指尖出现了一朵紫色的彼岸花,紫色光影闪烁,如梦似幻。 这朵花才是他想要的一切。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一章 秋若若的强势 清晨时分,王大福急冲冲地找到秋若若,说道:“小虞少爷不见了。” 秋若若心头一紧,随即看了一眼虞知的房间之后,又是放下心来。 “以小鱼哥哥的境界,若是出了意外,房间中不至于这般整齐。不用太过担心。” 秋若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本来虞知打算尽早离开,免得萧纭儿报复。 现在虞知无故消失,与常理相悖,或许就是被萧纭儿给“捉”去了。 秋若若刚走出房间,便看见了客栈外来了许多将士。 “小姐,这些人不会是.....”王大福紧张地说道。 秋若若淡淡一笑,说道:“走吧,今日的早饭钱倒也省了。” ...... 此时,在青城王府中,虞知正和萧弘青吃着早饭。 饿了一夜的虞知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开口道:“王府的吃食就是不一样,山珍海味。” 萧弘青笑着说道:“等你和纭儿成婚,天天够你吃的。” 虞知抹了抹嘴,尴尬一笑。“我还是更喜欢街边小巷的烟火气。” 萧弘青冷哼一声。“小子,你就这么不喜欢纭儿?纭儿虽然性子刁蛮了些,但样貌绝对是青城之中数一数二,更别说将来的青城王府都是纭儿的。” “我有妻子,甚至还有俩。”虞知说道,“只怕是委屈了郡主。” “休妻,或者纭儿做大。本王也不是迂腐之人,都是可以商谈的嘛。”萧弘青倒真不是迂腐。 堂堂郡主皇室宗亲,与人共侍一夫。 谁能够答应? 虞知笑着摇摇头,继续吃着早饭。 桐儿,沐慈,我又怎么会负了她们? 不过,这王爷这般给萧纭儿张罗婚事,难道真是萧纭儿的意思? 在虞知吃饭之际,秋若若三人也走进了青城王府。 “小鱼哥哥,你这家伙怎么一个人吃好吃的!”余蓝指责着虞知。 随即,余蓝便是自顾自地坐在虞知的旁边,吃了起来。 秋若若看向青城王萧弘青,行礼道:“秋家若若见过青城王。” 萧弘青看着秋若若,多了几分赞许。“都说秋家小女才名满京都,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 “王爷过奖了。”秋若若淡淡一笑。 “坐下,一同吃些。” 秋若若和王大福也坐了下来。 几人吃完之后,萧弘青一开口就说道:“虞知已经答应成为我青城王府的郡马。诸位也是虞知的亲友,一同做个见证。” 余蓝一听,便是拍案而起。“好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对得起黎姐姐和苏姑娘!” 秋若若瞪大了眼睛,冷静地看着虞知。旋即,她心中暗笑。 这就叫桃花劫吧! “小姑娘此言差矣,男欢女爱,世间常有之事。”萧弘青说道,“纭儿喜欢虞知,那是虞知的福气。何况那两个女子能给虞知什么?而纭儿身后是本王的青城王府。” 余蓝说不过萧弘青,只能愤愤地盯着虞知,为黎晚桐和苏沐慈打抱不平。 虞知恍若是没事人一般,一言不发。 于是,秋若若心领神会,开口道:“王爷的话也错了。” 萧弘青转头看向秋若若,诧异道:“本王错在何处?” 秋若若直视着萧弘青的目光,毫不退却。 “男欢女爱是寻常之事,却不该用家世出身来衡量,否则就成了一场交易。太宗皇帝之端康皇后亦是平民出身,何曾给太宗带来半点助力。而太宗皇帝也唯有那一位妻子。” “王爷想要为郡主招婿,恐怕不仅仅是郡主爱慕小鱼哥哥,还有小鱼哥哥的将来和身后的势力。” 萧弘青看着秋若若,示意秋若若继续说下去。 “今年开春之前,小鱼哥哥还是京都人人嫌弃置喙的问道之耻。而今,小鱼哥哥是梨花剑主,一曲梨花剑舞动南州。我想在大楚中想要嫁给小鱼哥哥的人恐怕不计其数。可家世再好,势力再大又如何?” “我那两位嫂嫂虽无法给小鱼哥哥实质的助力,但小鱼哥哥又何需其他势力锦上添花。” “因为李浩渺本就是最顶尖的底蕴。而王爷以为若楚皇非要做选择,是选您,还是选剑道宗师李浩渺。” 秋若若的意思很明显。青城王非要为难虞知等人,那李浩渺出手之时,楚皇认不认这位皇叔。 萧弘青不得不承认秋若若所言不假。 他知道该将虞知当成平等来对待,但此前他一直将青城王府当成这场婚事的最大筹码。 殊不知,虞知并不在乎。 萧弘青散发出一丝丝威压,认真地说道:“青城王府是皇室宗亲,有整个大楚为底蕴。” 秋若若不为所动,这些她也看得很清楚。 “小鱼哥哥,何愁不能成为自己的皇族!” 一语落下惊雷动! “放肆!”萧弘青的目光变得极为锐利,像是利剑要杀死秋若若。 开碑九品强者的威压压在每个人的肩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爷,你觉得欺负小辈有意思吗?”虞知冷声说道。他不想徒增麻烦,但也不怕麻烦。 萧弘青感觉一道剑意正不断抵抗着他的威压。 秋若若皱着眉头,艰难地说道:“天下将乱,一年或者五年、十年,此番人间到底变成什么模样,谁也说不清楚。王爷要做的不该是树敌,而是拉拢盟友才对。” 话音刚落,萧弘青轻拂衣袖,散去了威压。 “秋家小女,果然机敏灵慧。秋劲风真有了一个好孙女!” “王爷过奖了。”秋若若谦虚道。“若是为友,我等竭力相帮。若是为敌,我等绝不留情。” 萧弘青的目光又是一冷。 敢这么威胁他的人,秋若若还是第一个。 还是个未曾修行的小姑娘。 沉默了片刻,空气都变得有些凝重。 只听虞知说道:“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萧弘青不言,没有阻止。他正在思考秋若若的话。 天下已经乱了,西漠州还未被波及,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江湖势力也都在拉帮结派,为的是保住一条性命。 如秋若若所言,今后这天下是否姓萧,还真是二话。 此时,萧纭儿走了进来。 “等等。” 几人纷纷看向萧纭儿。 只听萧纭儿昂着头,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虞知,谁说本郡主定是要嫁给你。爷爷做的事不是本郡主的主意,都是他自主主张。” 萧弘青以为这是萧纭儿故作矜持,怕没了脸面。 他立刻附和道:“此事就是本王一人所为,纭儿不知情。” 几人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看着一本正经的萧弘青。 萧纭儿一看对方几人的眼神不对,恼怒道:“是什么是。” “那......那不是?” “哎呀,爷爷你跟着裹什么乱!” 萧弘青不明所以,有些委屈地说道:“不是你爱慕虞知,爷爷这才将人给绑回来了。” “呜呜呜!”萧纭儿脸红得像是猴屁股一样,“谁告诉你,我爱慕这家伙的?”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 越解释越是乱,爷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 片刻之后,虞知几人终于离开了青城王府。 这一次也算是有惊无险。若是萧弘青强行留人,虞知也只能如昨晚一般乖乖就范。 “多亏了若若。”虞知感叹道。 秋若若说道:“小鱼哥哥,以后行事,你可要事先打个招呼。这般随机应变也多了几分运气。” 虞知摊摊手,无奈道:“我哪知道青城王为老不尊,派人来绑我。我一直以为是萧纭儿想要报复我。” 余蓝一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秋若若无奈地对着余蓝,解释道:“我想小鱼哥哥是故意让青城王来寻我们。我方才所说的话,他定是对青城王说了一番,可惜不管用。所以,换做我来说。” 余蓝摇摇头,表示不明白。“换个人说,就有用了?” 秋若若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出身秋家,爷爷又深得陛下信任,对于朝堂上的事清楚。而青城王虽是皇叔,远离京都多年,不知朝中变数。我说话强势些,让他足以正视小鱼哥哥和背后的势力,更要考虑秋家。” “我越强势,就越能让他清楚逼迫我们没有什么好处。” “对于强势的人,唯有比他更强势。” 余蓝“哦”了一声,但她依旧是糊里糊涂。 “江湖和朝堂不一样。”虞知解释道,“江湖可以独来独往。而朝堂中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若若不是官员,但她代表着秋家,秋家在朝中的分量可比这位青城王府大多了。” 余蓝继续茫然着。 虞知叹了口气,摸了摸余蓝的脑袋。 “蓝蓝,有时候蠢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余蓝扑哧扑哧地眨着大眼睛。 “小鱼哥哥,你是在骂我吗?” “你觉得呢?” 下一刻,虞知一溜烟已经见不到人影。 “啊啊啊...余蓝你下的什么毒!” “哼,叫你骂我!” 虞知四人继续朝着西漠州赶去。 殊不知在青城城墙上,一道身影正注视着虞知离去的身影。 “纭儿,你不是说不喜欢这家伙吗?还来给他送行?” “爷爷,你就别添乱了。刚才都羞死人了。指不定那虞知心里多得意呢。” 林嬷嬷在一旁笑着。“王爷,女儿家的心事,您就别猜了。” 萧纭儿脑海中浮现出梨花剑舞的美景,心道:本郡主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二章 妙音庵 又过了几日,虞知一行人进入了西漠州。 踏入西漠州的地域,风沙便是大了起来,一半山峦,一半风沙。 近二十多日的时间,项籍的叛军已经完全占据了沧州。 徐青从北境南下,十万北境军驻守扬州府,抵御项籍叛军。 以守见长的徐青挡住了项籍的攻势,也为楚皇争了一口气。 然而异变突起,在扬州府四处皆是出现了夜鬼的踪迹,不断残害百姓。即便北境军和扬州军的军营之中也时常出现夜鬼袭杀。 徐青后撤,让出了扬州府三分之一的地域。 项籍与夜鬼勾结的传言不胫而走。 面对人族大义,本是袖手旁观的诸多宗门世家也纷纷声讨项籍。 但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夜鬼同样偷袭了虎啸军和南州府各地。 这又将众人拖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难道项籍没有和夜鬼勾结,夜鬼只是趁乱而起? 虎啸军没有停下攻伐的势头,北境军损失惨重,付出惨痛的代价,将项籍大军挡在了临水关之外。 与此同时,没了北境军的北境出现了动荡。 十万大山中,七个宗门惨遭夜鬼灭门。 这些宗门之中皆有开碑八品的强者,也算是中流宗门。 而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惨遭屠戮,所有人都被吸干了鲜血,变成一具具干尸。 神隐阁发出神隐令,召集十万大山宗门一同抵御夜鬼。 宗门弟子走出十万大山,与大楚军方联合,寻找夜鬼踪迹。 十日之间,借助神隐阁的奇门遁甲,潜藏在北凉府的数百夜鬼被铲除。 这人间仿佛沸腾的水一般,开始“热闹”了起来。 ...... 远在西漠州的虞知听着来往商旅的谈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项籍与夜鬼勾结。 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两座山中城和黑虎就是最好的铁证。 可为何夜鬼会袭杀项籍大军? 这是虞知疑惑的地方。 难不成是项籍自导自演? 北境的动荡在虞知看来并不稀奇。 在苍山前,苍水夜鬼化已经证明了夜鬼早已就潜藏在十万大山中。 或许和苍山亦有勾结。 苍山封山近半年的时间,躲开了世人的目光。接下来苍山又会如何应对? “若若,送往神隐阁的信到了吗?”虞知问道。 秋若若回答道:“信送出去已有五日,早该到神隐阁了。若有回信,也在这两日会到。” 话音刚落,一只灵动的青色千纸鹤便是落在了马车的车窗上。 “回信来了。”虞知一笑。 千纸鹤便是许久不见的颜依的手笔。 虞知耳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一个如风来去的青衫女子。 旋即,千纸鹤化作了一道青光落在几人眼前。 “苍山封山,娘亲和聂伯伯已经去往苍山查探。近来,各宗门弟子皆有被害。” “虞知,你要保护自己!” 见此,虞知也稍许放心。 有了颜暮烟和聂枫牵头,十万大山不会大乱。 “小鱼哥哥,这位姑娘又是谁啊?”秋若若打趣地问道。 余蓝忙不迭地介绍道:“此乃神隐阁圣女——颜依,也是李叔叔的女儿,更是小鱼哥哥的红颜知己。” 秋若若故作惊奇道:“是吗?小鱼哥哥的红颜知己可真够多的呢。” “去去去,什么红颜知己。”虞知说道。 南州的叛军和北境的动荡都让虞知感觉到时间越来越紧迫。 在今年年前,夜鬼会彻底与人间开战。 到时候,该如何自保? ...... 妙音庵坐落在玉门城附近的山中。 山中有寺庙,水中有拈花大佛。 妙音庵等宗门不同于悬空寺之类的和尚庙。 门中弟子信佛,却不需如和尚那般苦修持戒。 若是想要娶妻嫁人,亦是可以。 竺清竺兰得知了虞知进入西漠州,今日正在山门处等待。 到了午时,一辆马车才出现在了姐妹两人的视线之中。 “虞公子,你果真来了。”竺兰惊喜道。 虞知笑道:“竺兰姑娘,在你心里认定我会食言?” 竺兰被看破了心思,尴尬一笑。 竺清稳重些,在一旁解释道:“竺兰不是这个意思。我等以为虞公子还要晚些才来西漠州。不曾想这么快就来了。” 虞知将秋若若等人介绍给竺清竺兰。 随即,几人一同朝着山上走去。 竺兰也介绍着妙音庵的历史。 秋若若疑惑道:“所以妙音庵的弟子也是可以嫁人?” 竺兰笑着点头。“若是遇见了意中人,便是可以。只不过伴侣不可住在山中。” 余蓝趁机说道:“那你们可要小心些小鱼哥哥。他可是个花心大萝卜,别看上他了。” 作为虞知最大的黑粉头子,余蓝时刻都不忘诋毁虞知。 虞知真后悔将余蓝带来了西漠州,心底发誓。 今后绝不会再带余蓝出门。 秋若若又问道:“信佛,修佛,却不持戒律。如何能够成佛?” 竺清看向秋若若,认真地说道:“世人心中皆有佛。每个人心中的佛是千般相,何其不同。而唯一相同的是——导人向善。这便是妙音庵的佛。” 秋若若恍然大悟,恭敬地回应道:“若若受教了。” 竺清微微一笑,便是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山中是真正的妙音庵。 庵中坐着一个老者,尼姑装扮,手持念珠,正念着佛经。 老者仿佛融入天地间,一举一动皆是有大道意境随之浮现。 显然,此人也是当世强者,不会比开碑九品巅峰的苍别离弱。 “师傅,虞公子来了。” 老者睁开眼睛,眸中流转着一道五彩的光芒。 在老者澄澈的目光中,虞知仿佛自己被看穿了一切,无所遁形。 忽而,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消失。 “贫尼法号明镜,见过诸位。” 虞知等人纷纷回礼。“见过明镜师太。” 如明镜一般才是尼姑该有的样子,竺清竺兰打扮得素雅,但依旧免不了尘世中女子的影子。 “虞公子在铸剑山上的风采,竺兰都已告诉了我。英雄出少年,即便是当年的李浩渺也不如虞公子这般惊才绝艳。” “师太见过我叔叔?”虞知好奇道。 明镜师太摇摇头,坦然道:“未曾。刚才都是客套话而已。” 虞知的脸色一黑。 秋若若等人忍不住掩嘴轻笑。 竺兰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师傅...人家是客人。” 明镜师太又对着虞知说道:“贫尼倒是见过你的娘亲——姜溪月。” “我娘?”虞知可不敢相信明镜师太,提醒道:“师太,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明镜师太眼中露出怀念之色。 “当年,你娘亲不过如你一般大。活泼灵动,一门子精打细算,将锦绣坊和粉蝶轩的生意都做上了妙音庵。那几个月,山中到处都是脂粉的气味,檀香的气味却没了。” “因此,庵主大怒,将门中弟子狠狠责罚了一顿,并且勒令姜溪月不得再入妙音庵。” 明镜笑了几声,想到趣事。 “谁知姜溪月没有离去,她在玉门城待了十数日,研究出了一种名为檀韵的脂粉。檀韵有着淡雅的檀香味,让门中弟子趋之若鹜。” “那些年,粉蝶轩在妙音庵赚了不少银子。” 虞知咧着嘴笑着。 我这娘亲还真挺有办法。 明镜师太话锋一转,说道:“找虞公子前来只是为了一事——孔雀翎之毒。” 虞知心中已经猜测了七八分。 竺兰接过话茬,说道:“妙音庵中有一位师祖也中了孔雀翎之毒。此乃天下奇毒。我等一直无解毒之法。听闻虞公子曾身中孔雀翎,如今能够活下来,想必有解毒之法。” “所以,请虞公子相救。”竺清竺兰相继跪下。 虞知赶忙扶起两人。他答应两人前来妙音庵,可解毒...术业有专攻。 这不是虞知所长。 “两位姑娘,实不相瞒,来西漠州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了一些。只不过我这解毒之法,有些另类,旁人断无效仿的可能。” 竺清竺兰一听,眼中难免露出失望的神色。 虞知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来了。我也不是全无准备。” 虞知拉着余蓝上前。 “我这位妹妹精通医术,或许能够解毒之法。” 一袭蓝衣的余蓝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这模样说是名医,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喂喂喂,你们可不要小看我。”余蓝看着两人质疑的目光。 虞知捂住了余蓝的嘴,继续说道:“治病,多个大夫也是多个办法。何况两位暂时也没有别的主意,不是吗?” 竺清竺兰对视一眼,听着明镜师太说道:“让这位姑娘瞧瞧吧。” “是,师傅。” 离开妙音庵,竺清带着几人朝着山中更深处走去。 路上许多妙音庵中的弟子纷纷好奇地打量着虞知,这是山中极少数的男子,这男子还生得好看。 虞知脸皮够厚,毕竟问道之耻的臭名都顶了三年之久,遭得住这些女弟子的目光。 “小师祖是师傅的师叔,数十年前外出游历时中了孔雀翎的毒,逃回到妙音庵。本是必死无疑的毒,据说是师傅的师傅将剑意逼入师祖的体内,压制了孔雀翎之毒。可从那时开始,小师祖也变得神志不清,终日承受孔雀翎的折磨。” 虞知心中后怕,他中过此毒,更知道这毒的厉害。 若非绯樱出手,还有那一朵小白花,他早就死了。 这只能称之为上天眷顾。 而如这位小师祖的情况就不是运气,是真正的实力压制了孔雀翎之毒,还是数十年之久。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三章 禅静的毒 山中的山壁前,竺清取出一块玉牌,以真气催动。 下一刻,山壁缓缓开启,出现一条宽敞的通道。 山壁两侧长满了藤蔓,显然不常有人过来。 通道并不幽暗,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源照亮了通道两侧。 没走几步,几人便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袭来。 竺清解释道:“为了压制孔雀翎的毒性,小师祖住的地方有一张寒玉床,能够帮助小师祖压制毒性。” 余蓝点点头,说道:“不错的办法。”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宽大的洞穴,在洞穴顶部是垂落下一道光源正落在寒玉床上,床上静躺着一人,一身宽大的灰色法袍笼罩着身躯,头发盘起,露出苍白的面容。 若非女子还有气息,定然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还好小师祖在沉睡之中,否则还要费一些工夫。”竺清说道。 余蓝看着寒玉床上的女子,忍不住说道:“她长得可真是好看。” 虞知疑惑地打量着对方。 面容苍白,两颊凹陷,说难听些,这便是一具皮包骨的活死人。 “蓝蓝,你这审美是不是有问题?”虞知低声说道。 余蓝一本正经地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眉骨轮廓,以及整张脸的骨架都是绝佳的美人胚子。若非因孔雀翎的毒,不会变成如此模样。” 竺兰立刻附和道:“我和姐姐曾见过小师祖的画像,那时的她便是如庙中观音娘娘那般美。师傅曾说,小师祖当时的名号还是女观音呢!” 女观音...可惜救苦救难,却救不了自己。 竺清开口道:“趁着小师祖沉睡,余姑娘请开始诊治。” 竺清竺兰的小师祖名为禅静。 余蓝点头,上前一步,指尖帖在对方的手腕处,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余蓝冷不丁地一哆嗦。 这并非孔雀翎之毒导致的,而是数十年坐在这张寒玉床上让禅静的身躯变得极为冰冷。 余蓝取出银针,手法极为精准地将银针落在禅静的身上。 这些都是余蓝打小修习的技艺。 在医道上,余竹月对于余蓝极为苛刻。 治病救人容不得一点马虎。 随着银针不断落下,即便在这么寒冷的环境中,余蓝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些汗水。 可见余蓝耗费的力气多大。 一盏茶的时间,禅静身上多了数十根银针。 余蓝轻轻吐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我已经封住了她的经脉,再加上他体内的那一道剑意,保持理智没什么问题。过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 “至于解毒,还要仔细在研究研究。” 竺清说道:“既然如此,竺兰你带着虞公子他们在洞外等候。小师祖若是醒了,我再叫你们。” 余蓝则是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寒玉床的寒气已经积压在她的体内。等她苏醒之后,带着她离开这里。住在妙音庵里就行。明日诊治,还更方便些。” “对了,她气血亏损得厉害。我写张方子,需要准备一些药材。为她补气。” “好。就听余蓝姑娘的。”竺清说道。 竺清在洞府中等着禅静苏醒,而竺兰则是带着虞知等人回到了住所。 姐妹两人外貌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上,竺兰比竺清要活泼很多。 竺清不在身边,竺兰像是一只百灵鸟一般说个不停。 “竺兰姑娘,你是说西漠州也出现了夜鬼?”虞知问道。 竺兰耷拉着脸,说道:“是啊。这些脏东西经常出现了不少日子。这些天,庵里的弟子都轮流下山巡逻,保护百姓。”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经常出没在大户人家的府邸,极少伤人,也不为钱财,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虞知疑惑道:“找东西?” 竺兰点头道:“那些大户人家,要么是朝廷官员,要么富甲一方,总之都是颇有家世底蕴的人家。夜鬼出没之后,家中被翻找得很乱,像极了强盗飞贼的作案现场。可偏偏什么金银财宝也都没少。” “倒是有些意思。”虞知笑道。 忽然,竺兰来了主意,说道:“虞公子,不如今晚随我一起去瞧瞧,说不定还真能捉到一两个夜鬼。” 虞知想了想便是答应下来。 离入夜还有好几个时辰,几人回到住所后,竺兰也便离开了。 这时,余蓝才开口说道:“小鱼哥哥,这个禅静中的毒真是孔雀翎吗?” 虞知感觉到了一丝不妙,问道:“你是有什么发现?” 余蓝想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虽未见过孔雀翎,但听婆婆说,孔雀翎极为阴毒,属阴寒。一进洞府,我便觉得奇怪,阴寒之毒用寒玉床的寒气压制,这说不通。” 秋若若说道:“可寒玉床还是压制了她的毒。说明这毒怕不是孔雀翎。” “对。用寒气压制阴寒之毒,只会适得其反。”余蓝说道,“不过,从她的症状来看,这倒也是孔雀翎的症状。” 虞知想了想,问道:“会不会哪个地方弄错了?” 余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绝对不会,我的怀疑已经验证了许多次。我觉得她体内应该还有另一种毒。” “你是说,她中了孔雀翎之外,又中另一种毒?”虞知说道。 余蓝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秋若若补充道:“竺清她们有事瞒着我们。” 虞知想了想,却是摇头道:“应该不是。两人知道我身中孔雀翎,却活了下来。这才请我来妙音庵。她们要是知道禅静所中之毒并非全是孔雀翎,也不会这般草率。我想她们只是不知道而已。” “禅静中毒已有数十年,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或许唯有明镜师太了。” 黄昏时分,禅静苏醒之后,离开了寒冷的洞府。 但禅静的精神并不好,被孔雀翎折磨了数十年,如今又被封住奇经八脉,身子连寻常人都比不过。 余蓝瞧了几眼,写了方子,打算先好好调理禅静的身体。 否则,毒没解,人先没了。 ...... 入夜,秋若若和余蓝留在了山上。 虞知随着竺清竺兰下山去玉门城里寻找夜鬼的踪迹。 这种时候,像是妙音庵这种宗门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夜鬼的出现,城内都加强了戒备。 街巷中时常有将士巡逻,队伍中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和附近宗派的宗门弟子。 对于夜鬼,人人得而诛之。 有远见的人族都会同仇敌忾。 毕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竺清竺兰双剑之名早就响彻了西漠州,并不需要加入巡逻的队伍中。 一旦有突发情况,两人便可以随时前往。 一路上,听着两人的讲述,虞知更是觉得西漠州的夜鬼奇怪得有些诡异。 夜鬼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想不出来。要是桐儿在就好了。让她问问绯樱这老妖精。 唉,不过,那老妖精定不会说。 三人登上玉门城的城墙。一个年轻的将领立刻就迎了上来。 “竺兰,你来了。” 竺兰扭过头去,不想搭理。 竺清则是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安武侯府的小侯爷安雨信。” 虞知看了安雨信一眼,对方粉头白脸的模样,羸弱的身躯撑不起这身盔甲,一瞧就是花架子。 安雨信也打量着虞知。未等竺清介绍,就听安雨信问道:“你是谁?”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虞知低调地开口。 安雨信继续凑到竺兰身边,讨好对方。 这显然是看上了竺兰。 虞知心头一笑,眼前的安雨信让虞知想到了方涛,也不知道方涛如何了? 虞知让方涛去参军,而今战火连天,每天都在死人。 方涛也不知是死是活。 虞知望着城中到处的火把。“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巡逻,能有收获吗?” 竺清问道:“虞公子有何高见?” 竺兰也看向虞知,等着虞知的回答。 虞知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夜鬼要做贼,那么也要给夜鬼出手的机会,不是吗?” 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夜鬼行踪本就隐蔽,一直这般费心费力地巡逻,等到夜鬼出现之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怎么给机会?”竺兰问道。 虞知神秘一笑,望着那几处被盗的人家,说道:“自然给夜鬼想要的东西,引蛇出洞。” 几人看着虞知还是不明白。 “先让巡逻的将士回军营休息。”虞知说道。 安雨信双手抱胸,看着虞知,说道:“无名小卒,凭什么都听你的。让将士们休息,百姓安危怎么办?出了事,你负责?” 虞知指着安雨信,对着竺清问道:“这些将士只听他的?” 竺清苦笑道:“玉门城中安武侯执掌兵权,这些将士还真听小侯爷的。” 虞知一愣,旋即无奈道:“这些将士也挺遭罪的。好吧。你们继续。竺清姑娘,跟我走。” 竺清点点头,跟上虞知的脚步。 竺兰自然不会落下,在后面喊道:“等等我。” 见竺兰离开,安雨信招呼了身边的护卫,也跟了上去。 对于这个无名小卒,妙音庵的双姝竟然这般言听计从, 而安雨信早就看虞知不爽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四章 引夜鬼 玉门城外荒野处,西漠州的月亮比京都要更圆,也更亮一些。 苍白的月光落在一方沙洲上,将土黄的沙子也变得更为柔软。 几人来到一个山谷之中,山谷不大,极易埋伏。 安雨信也来了此处,看着虞知,又看着竺兰一直盯着虞知,心中更不是滋味。 这家伙到底是谁,竟然让竺兰这般侧目? 虞知上下打量着竺兰,让竺兰不禁扭头说道:“虞公子,为何这样看着我?” “想和竺兰姑娘借一根簪子。”虞知顺手从竺兰的头上取下那根簪子。 这一幕更让安雨信恼怒。 他认识竺兰这么久,也未曾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这家伙真是找死。 “你们在这儿先等着,我去去就来。”虞知说完,便独自朝着山谷离开。 安雨信看着虞知,冷哼道:“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又几分本事!” 竺兰想要为虞知争辩一番,却被竺清拦住了。 玉门城毕竟是安武侯做主的地方,妙音庵不好与之为敌。 虞知缓缓落入山谷中,寻了一处隐蔽的位置。 他心念一动,运转真气,从胸口出逼出一滴鲜红的血液。 奇怪的是,鲜血上缓缓飘出一朵血樱花瓣的虚影。 这是虞知的心头血。 “希望有用。”虞知喃喃道。 虞知的心脏是绯樱用本命血樱和青澪王的分身小白花重新凝聚,心头血中便是有绯樱的气息。 若是夜鬼感知到绯樱的气息,定是会来寻找。 这是灵魁王者对于麾下夜鬼的血脉之中的号令。 心头血落在竺兰的簪子上,被虞知完全埋入树根之中。 虞知回到竺清等人身边,说道:“我们守住这里,或许夜鬼会出现。” 安雨信迫不及待地讽刺道:“守株待兔,和我在城中的部署有什么区别?而且你凭什么会认为夜鬼会来这么一个偏僻的山谷中。” 虞知不想解释,对着竺清说道:“竺清姑娘,你跟我去另一处埋伏。若有夜鬼动静,不要贸然出手。” 竺清点点头,正要跟虞知离开。 竺兰不乐意了,说道:“虞公子,我也要和你一起。” 竺清无奈地说道:“那你跟着虞公子,我和小侯爷守在此处。” 竺兰是开心的,安雨信怎会同意。 “竺兰姑娘,夜鬼凶残,跟着我,我会保护你。你要是跟着这无名小卒,遇到危险怎么办?” 竺兰扭头,就是不搭理安雨信。 虞知看着两人的样子,苦笑道:“这样你们几个都守在这里,我一人去另一处埋伏,记住不要轻易出手。” 虞知离开之后,竺兰看着安雨信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真是碍事。 安雨信则是拍拍胸脯,说道:“两位姑娘不要担心。要是真有夜鬼现身,我去擒住他们,不必两位姑娘动手。” “这无名小卒托大,到时候还要我去救他。放心,看在两位姑娘的面子上,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安雨信莫名的自信让竺清竺兰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安雨信还不知道虞知的身份,要是真知道了虞知的身份,绝对不敢这么说话。 安雨信不断对着竺兰献殷勤,这让竺兰很反感。 多年前,安雨信见到了竺兰,便是一见倾心,苦苦追求竺兰。 然而,世事往往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倒不是厌恶安雨信,竺兰只是不喜欢对方而已。 世上千般殷勤,难抵一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虞知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融入到周遭的环境之中。 夜鬼的嗅觉视觉都是人族的几倍以上,很容易发现周围的异动。 虽然灵智有所欠缺,但像是绯樱这样的灵魁,已经诞生出不输于人族的灵智。 仅夜鬼是靠着一身铜皮铁骨横冲直撞五大三粗的莽夫而已。 月影西斜,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再过一两个时辰,黎明将要到来。 安雨信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时候是人最困乏的时间点。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山谷入口飞窜进山谷之中。 “来了。”安雨信惊喜道。 他在玉门城中守了几日,也不见夜鬼踪迹。今夜终于引出一个。 竺兰狠狠地瞪了安雨信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竺清眸子中也充满异彩,想不到虞知还真有办法,只是他到底用什么东西引出了夜鬼。 黑影在山谷中不停地寻找着,声音极小,动作很轻,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法觉察到。 紧接着,又有三只夜鬼进入了山谷之中。 安雨信更是兴奋。 竺清压低了声音,冷静地说道:“再等等。等虞公子信号。” 安雨信可管不了这么多。“竺清姑娘,只要拿下他们,定能逼问出其他夜鬼的下落,到时候召集人马一网打尽。” 安雨信的考虑也有道理。 山谷中仅有四只夜鬼可以对付。 要是更多的夜鬼出现,安雨信和他的两个护卫,再加上竺清竺兰和虞知不过六人,难以应对。 安雨信不顾竺清的阻止,带着两个护卫便是冲入山谷之中。 “夜鬼,乖乖束手就擒!”安雨信大喝一声。 竺兰皱着眉头,问道:“姐姐,怎么办?这家伙真是耽误事。” 竺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保护好安小侯爷,他要是死在这里。妙音庵不好交代。” 随即,两人也一同现身。 夜鬼浑身遍布漆黑的鳞甲,四肢极为修长,尖嘴獠牙,像是一头头人形野兽。 四只夜鬼见到人族,发出低沉的嘶吼,响彻了山谷。 “哼,虚张声势!”安雨信嗤笑道。 只见安雨信提着刀,就朝着夜鬼杀去。 两个护卫也不敢松懈,随着安雨信一同上前。他们首要的任务是保护好安雨信,而不是击杀夜鬼。 吼! 夜鬼如野兽一般猛扑而来,指尖生出尖锐无比的利刃,朝着安雨信砍杀。 铛铛铛! 一声声清脆的震响的背后是强大的力量,将安雨信逼得连连后退。 幸好两个护卫及时上前,真气轰出,轰击在夜鬼的胸口,将其震退。 竺清竺兰也与夜鬼交上了手,双姝联手,剑光纵横。仅是几息时间,就将两只夜鬼斩杀。 四只夜鬼不过是破甲四五品的样子,自然不是竺清竺兰的对手。 在两个护卫的帮助下,安雨信也杀了一只夜鬼。 腐臭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山谷之中。 仅剩下一只夜鬼也被竺清逼在了角落。 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四只夜鬼。 安雨信一脸兴奋地走上前,仿佛这些夜鬼都是他所斩杀的一般。 “说,你那些同党都在哪里?”安雨信逼问道。 可灵智残缺的夜鬼哪里动安雨信的话,它猛然朝着安雨信扑去,獠牙利爪在凄冷的月光中闪烁着寒芒。 嗡! 剑声轻吟。 竺清一剑将其拦腰斩断。 漆黑粘稠的鲜血落在了安雨信的盔甲之上。 “真是恶心。”安雨信厌恶道。 竺清没有搭理安雨信,若不是安雨信上前,给了夜鬼可趁之机,也不会有刚才那一幕。 竺清提醒道:“安小侯爷,我知道你想立功,但不要将自己置身险境。” 相比于立功,安雨信更想要在竺兰面前表现一番。 “那是我一时大意。多谢竺清姑娘了。”安雨信继续说道,“那个无名小卒呢,怎么还不现身,夜鬼都被杀了,难道还不敢出来吗?” 接着,安雨信在山谷中高声喊道:“喂,小子别躲着了。夜鬼已经死光了。出来吧,我会保护你的。” 虞知没有现身的打算,他看着耀武扬威的安雨信,心里不禁苦笑。 怎么这些侯爷家的小侯爷都是这么自大狂妄吗? 方涛也是,这安雨信也是。 忽然,虞知看向山谷的四周,知道真正大戏就要上演了。 听着安雨信猖狂的喊声,竺兰更是烦躁。“小侯爷,你能不能安静些。” 另一边,竺清查看着夜鬼的尸骸和地上粘稠的血液,嗅着那一股恶臭味,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她又不敢确定。 “竺兰,你还记不记得师傅曾经说小师祖逃回妙音庵时的样子?” 竺兰顺着竺清的目光看去,眸子一颤。 姐妹两人心中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 与此同时,安雨信的护卫指着山谷四周的山峰。 “夜...夜鬼!” 只见四周的谷峰上出现一道道夜鬼的身影。 数不清的夜鬼爬上了谷峰,月光拖长了夜鬼的影子,完全覆盖在这个不大的山谷之中。 这就像是恶魔的手掌将四人的身影牢牢握在了手心之中。 “怎么会...这么多的夜鬼!”安雨信颤抖地说道。 竺清心惊之余,却也镇定地说道:“怕是有数百只夜鬼。” “逃!” “往山谷出口杀去。” 顷刻间,本是埋伏的山谷化作了几人九死一生的险境。 数百夜鬼,即便只是破甲四品,竺清等人也架不住对方的浪潮般的攻伐。 谷峰上的夜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安雨信已经完全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见过那些被夜鬼撕烂的人,痛苦狰狞的死法让安雨信依旧头皮发麻。 竺清竺兰双剑合璧,一同施展出妙音庵的绝世剑法。 一道冲天而起的剑光,无数梵音吟唱,将挡在山谷前方的夜鬼轰杀。 夜鬼的断肢残尸飞落四处,腐臭的气味更浓了。 夜鬼的低吼声充斥在山谷之中。 它们没有灵智,更是悍不畏死,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眼前的人族。 仅是几息时间,安雨信身上已经染上了许多夜鬼的血液。 他顾不得这些,保护他的两个护卫已经被拖进了夜鬼群中分尸。 惨叫声淹没在各种声音里。 逃! 安雨信唯有这么一个信念。 但此时,他心中想起了虞知。 都怪他,要不是他带我来这里,也不会被夜鬼围困。 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五章 坑杀 竺清竺兰也感到了一丝绝望。 两人联手破开夜鬼的阻拦,但瞬间又被其他夜鬼挡住了去路。 要说且战且退,可她们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在四面八方,都是夜鬼,数不清的夜鬼。 好在两人的剑都是来自铸剑山,削铁如泥。 夜鬼的铜皮铁骨也难以阻挡剑之锋芒。 竺兰一剑砍下一只夜鬼的头颅。 衣袍上已经染上了夜鬼腐臭的鲜血,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像是死亡的气息。 竺清和竺兰都是开碑七品的强者,就算应对数十破甲四品的夜鬼也不在话下。 眼下的情况却是两人无法应对。 “姐姐...”竺兰心中生出一抹绝望。 就这样将真气消耗干净,剩下的只有一条死路。 竺清看着漫山遍野的夜鬼,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地说道:“带着小侯爷离开,我来断后。” 谁都知道若是现在留下来断后,只有死路一条。 可终究要有人豁出性命牺牲,方能杀出一条血路。 “虞知呢?”竺兰想到了虞知。她并不觉得虞知会逃,可这眼前无数的夜鬼也不是虞知能抵抗的,就算逃了也是情理之中。 人在生死之间,总会选择原谅别人。 竺清也不相信虞知会放任她们不管。 尽管他们相识不久,但从虞知以往的事迹来看,并非这般弃同伴不顾的人。 安雨信慌乱之中,怨恨地说道:“这家伙一定是跑了。看到这么多夜鬼,知道不敌,就舍下我们独自逃走。恐怕,他当初独自一人去埋伏,就是做这样的打算。真是用心险恶啊!” 竺清竺兰没有说话,依旧不断地抵挡着夜鬼。 剑光闪烁间,三人脚下夜鬼的尸体越来越多,堆积成一座小山,可终究没有撕开一道可以逃离的口子。 竺兰肩头被夜鬼的利爪贯穿。 一泓鲜血飞洒在空中。 防御出现了破绽。 “竺兰!”竺清担忧之际,眼前的夜鬼撞在了竺清的身上。 防御瞬间被破坏。 被保护在其中的安雨信暴露在夜鬼的利刃獠牙之下,显得无比弱小无助。 此刻,安雨信身上甲胄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 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山谷之中发出一声巨响。 只见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一瞬间将整个山谷都给照亮,如同白昼一般。 无数夜鬼的身影湮灭在蘑菇云之中,连渣子也没有剩下。 夜鬼痛苦地嘶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惨死。 于是,它们将愤怒发泄到了眼前人族的身上。 眼看着锋利的利爪就要贯穿竺兰的胸口。 竺兰也未曾想到,自己开碑七品的修为竟会死在破甲四品的夜鬼手中。 竺兰绝望地闭上双眼时,只见眼前一抹星芒涌动,从极远处疾驰到身前。 虞知手握梨花剑,上剑上挑,听剑吟之声,利爪碎裂。 “破晓!” 真气涌动,整个山谷刹那间又进入了无边的夜幕之中,黑夜像是杀手,悄无声息地收割生命。 一息之间,剑光撕裂夜幕。 黑暗退去的同时,竺兰眼前的夜鬼尽皆死在了地上,全无声息。 梨花轻吟锋自寒,曙光破晓照人间! 风云涌动,虞知挡在了竺兰的身前,衣袍猎猎作响,长发飞扬。而竺兰也是望着虞知的背影,愣愣出神。 “抱歉,费了些功夫。”虞知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说道。 他没有离去,反倒是一直都在观察这无数的夜鬼。 想要将这些夜鬼杀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面杀敌绝对不行,而人族之于夜鬼,便是胜在灵智。 另一边,竺清出手救下了安雨信。 竺清被夜鬼撞击,气血翻涌,也并不好受。 “虞公子,现在怎么办?”竺清问道。 此刻,夜鬼已经再度围了上来,山谷出口更是有着夜鬼重兵把守。 虞知摊摊手,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引出这么多夜鬼。” 虞知朝着四周一看,苦笑连连。 “这怕是有数百夜鬼。” 安雨信回过神来,咒骂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我要是死在这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竺兰闻言,不忿道:“安雨信,分明是你自己要跟上来的。还擅自出手,打乱了虞公子的计划,现在将一切都推到虞公子头上,还要脸不要。” 安雨信见竺兰为虞知说话,更是恼火道:“我这是为了谁,我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现在我要是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们!” 竺兰有怒难言,安武侯府的小侯爷没什么本事,但地位摆在那里。 虞知眯着眼睛,盯着安雨信,说道:“你再多嘴,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夜鬼群里去?” 面对虞知冰冷的眼神,安雨信依旧壮着胆子,说道:“哼,你敢吗?今日城墙上这么多人看着我跟你们一同离去。我要死了,你也活不了。” “一品武侯,我都不放在眼里。区区武侯之子,算个什么东西?”虞知云淡风轻地说道。 安雨信可不信虞知。 他刚想开口反驳。 只见虞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朝着夜鬼群中扔去。 空中安雨信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几只夜鬼腾空而起,扑向自己。 “啊,救命啊!” “救命!” 竺清不想看到安雨信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眼前。 虞知抬手挥出,两道剑光,将那些夜鬼斩杀。顷刻间,身影闪烁,又将安雨信从夜鬼手中抢了回来。 滴答滴答。 水滴声响起。 竺清竺兰捂着鼻子,扭过头不去看安雨信已被浸湿的裤裆。 这股气味比夜鬼的恶臭味更加恶心。 “乖乖呆着。我的耐心可没这么好。”虞知威胁道。 安雨信已经被虞知吓傻了,只能愣愣地点头。 虞知看着数百夜鬼,目光落在了远处谷峰的一道身影上。 这是他一直以来寻找的夜鬼。 成群夜鬼出行,必定会有一个统领的夜鬼。否则,这些没有灵智的夜鬼只会无止境地厮杀。 而作为统领的夜鬼显然具备一定的灵智。 虞知取出那一根染血的簪子,高声喊道:“你要是这个吗?” 下一刻,无数的夜鬼停止了嘶吼,比军中将士还要纪律严明。 “给......我!”远处的夜鬼发出沙哑的声音。 虞知提出条件。“让我们离开,我把这东西给你。” 夜鬼首领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好。” 话音刚落,挡在山谷出口的夜鬼让开一条出路。 虞知对着竺清等人说道:“走吧。” 就这么简单?......姐妹两人脑袋上全是问号。 走在两侧都是夜鬼的通道中,相比于竺清等人的紧张,虞知轻松惬意地打量着这些夜鬼,甚至抬起手在夜鬼眼前晃了晃。 这些夜鬼全无反应,像是木头桩子一般。 就在几人快要走出山谷时,夜鬼首领再度说道:“给我。” 虞知背对着夜鬼首领,握住簪子,将其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真气涌动,风雪惊雷其中出现,将眼前的夜鬼尽数斩杀。 “跑!” 竺清等人也反应过来,皆是出手。 四人一溜烟跑出山谷之中。 身后没有夜鬼追来,但虞知没有停下脚步。 “继续跑。” 安雨信修为不及虞知等人,真气也早就消耗完了。 他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上,说道:“再也跑不动了。它们没追来,应该是不会再追来了。” 虞知朝着身后的山谷望去,点点头说道:“确实不会再追来了。不过,还有别的危险。” 脱离了险境之后,安雨信又变回了嚣张的模样。 “我还不信了,没了夜鬼,谁还敢打我的主意。” “哪有危险,危险在哪里?” 虞知退后一步,拉着左右两边的竺清竺兰也退后一步。 然后,虞知示意两人双手捂住耳朵。 虽然两人不明白,但也跟着虞知一般照做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安雨信问道。 仅是几息之后,地动山摇,接连几声巨响轰然在远处的山谷中响起。 一朵朵蘑菇云升腾,将整个夜空变成了白昼。 一股气浪朝着几人扑面而来,即便相隔数公里,炽热的气浪也能灼烧到几人的皮肤。 安雨信在风中凌乱着,被气浪卷入到空中,翻腾了三圈,才落到了地上。 这时,他才明白虞知所说的危险是什么。 “虞公子...这是你做的?”竺清喃喃问道。 竺兰捂着耳朵,看着在火光中被夷为平地的山谷,还有那些数百夜鬼。 “这也太狠了吧。” 旋即,竺兰又立刻反应过来。“不狠不狠,除恶务尽,一点也不狠。” 虞知迟迟没有现身,便是为了布置这一切。 赤火符箓管用,但也要避免伤害到竺清等人。 虞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道:“这一夜算是有小小的收获。” 竺清竺兰看着俊秀的少年,腹诽道:都轰杀数百夜鬼,还不算收获吗? 两人甚至可以想象那些夜鬼哀嚎的场面。 遇见这少年阎王,这些夜鬼也是够倒霉的。 “这家伙咋办?”虞知指了指昏迷不醒的安雨信。“你们俩可别指望我会背着他。” 竺清叹了口气,也不能将其放在这里不管。 “这里离玉门城不远,我回去让人过来。” 虞知撇撇嘴说道:“不必这么麻烦。” 说着,他一脚踹在安雨信的肚子上,安雨信瞬间清醒过来,哀嚎连天。 “怎么了,怎么了。夜鬼又来了吗?”安雨信草木皆兵,神色慌乱。 虞知认真地说道:“再不走,夜鬼就真来了。” “你不想死在这里,就快点回城。”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六章 线索玉佩 回到玉门城时,朝阳初升。 安雨信被吓得不轻,也累得不行,被人送回了安武侯府。 虞知则是跑到了街边吃着西漠州中别有风味的早饭。 竺清竺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虞知。 “还是虞公子会享受。”竺兰说道。 虞知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过奖过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总该犒劳犒劳自己。” “老板娘,再来四份一样的。这位姑娘买单。” 竺兰一愣,怒道:“你这是要花光我的钱,然后撑死你自己?” “若若她们还在妙音庵挨饿呢。尤其是余蓝那丫头定是吃不惯妙音庵的素食,给他们带点回去。”虞知解释道。 竺清说道:“还是虞公子心细。这倒是我疏忽了,怠慢了秋姑娘她们。” “无妨,她们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虞知无所谓地说道。 对于吃食,虞知向来讲究没条件将就,有条件绝不能委屈自己。 “昨夜,多谢虞公子救命之恩。”竺兰回想起昨夜惊险的一幕,心中尤为后怕。 只是毫厘之差,夜鬼的利爪就穿透了竺兰的胸口。 虞知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认真地说道:“昨夜本就是我设下局,才害得你们陷入险境,好在你们没事,又何须言谢?” 虞知忽然的认真让竺清竺兰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虞公子,昨晚的爆炸到底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宏大的场面。”竺清好奇地问道。 竺兰也睁大眼睛,看着虞知。 “几道符箓而已。”虞知轻描淡写地说道。 而虞知的轻描淡写更让竺清觉得昨夜的恐怖。 几道符箓就平了山谷,灭了数百的夜鬼? 何其恐怖。 竺兰眼珠子一转,又是问道:“夜鬼为何会想要我的簪子?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虞知继续吃着早饭,说道:“一点小手段而已。” 虞知不愿意说,竺清竺兰也没有多问。 竺清继续说道:“虞公子,昨夜我们有了一些发现,怕是和小师祖有关。” 虞知看向竺清,之前余蓝也私下说过,禅静身上的毒有些奇怪,似乎并不像是孔雀翎,又或者除了孔雀翎之外还有其他的毒。 竺清和竺兰对视一眼,说道:“当年,小师祖逃回山中的时候,身上也散发着恶臭味。我见到夜鬼的血液时就想到了师傅的描述。” “小师祖的衣袍上有许多一样的黑色污渍,当时没弄清原因,不曾想竟然是夜鬼的血。” 虞知仔细一思索,则是说道:“那也就是说,当初禅静师太回妙音庵之前,是和夜鬼打了一架。” 继而,虞知心头一惊,便是说道:“不对。要真是如此。在数十年前,西漠州已经有了夜鬼的踪迹。而这数十年间却没有人再发现夜鬼。” 竺清沉思之后,说道:“或许是小师祖发现夜鬼之后,与之交战,惊退了夜鬼。这数十年间夜鬼一直在暗中蛰伏。”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虞知赞同地说道。 不过,在虞知心中从来都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若不是夜鬼蛰伏,而是数十年前就有人族勾结夜鬼,为夜鬼卖命呢? 项籍和夜鬼有所勾结。 苍山的苍水曾利用夜鬼之源,完成夜鬼化。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夜鬼已经深入到人族之中。 虞知想了想,还是将昨日余蓝的疑惑告诉了两人,并且虞知更认真地说道:“两位要是真想救治禅静师太,必须将所知之事据实相告。否则,就是有解毒之法,也无法根除毒性。” 竺清竺兰相视一眼,细想着明镜告诉她们的过往。 只听竺清说道:“虞公子,我想此事,还需要再问问师傅。我们所知皆是师傅所言。真真假假也说不清。” 此刻,虞知相信姐妹两人是真不知情。 回到妙音庵,虞知将玉门城的早饭带给三人。 没等虞知开口,余蓝顶着两只熊猫眼,便是兴奋地说道:“小鱼哥哥,我知道了。” 虞知拿起一个包子朝着余蓝嘴里塞去。 “先好好吃饭。” 虞知一看余蓝的样子就知道昨夜余蓝一夜未眠。 虞知吃着包子,嘴角流油,依旧不忘兴奋地说道:“禅静师太身上除了孔雀翎,的确还存在另一种毒。” “什么毒?”虞知问道。 余蓝摇摇头,干脆地说道:“弄不清楚。我从未见过这种毒。我想就连婆婆也未曾见过。” 余竹月可谓是一生都醉心医道,医术高绝,大楚中的大夫能与其比肩的几乎没有。 可就连余竹月也未曾见过。 虞知开口问道:“这毒会不会不是人间之毒?” “什么意思?”余蓝不解地问道。 虞知又将竺清竺兰的发现告诉了余蓝等人。 秋若若略一思忖,便是说道:“小鱼哥哥的意思是另一种毒来自夜鬼?” “极有可能。”余蓝一激灵。“按理说,中了孔雀翎之毒,活不过半日。就算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凭着真气撑个一年半载也是极限。” “如禅静师太这般活了数十年,绝无可能。” “而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一种不知名的毒的毒性与孔雀翎的阴寒之毒相克,巧合地压制了孔雀翎的部分毒性。” “禅静师太呈现出孔雀翎中毒的症状,而其他人只以为她只是中了孔雀翎。” 对于奇毒,余蓝才是专家。 一通分析下来,禅静身上的秘密也逐渐明朗。 秋若若看向虞知,也想到了虞知所想的最坏的结果,她担忧地说道:“另一种毒真是出自夜鬼,岂不是在数十年前夜鬼已经出世?” 虞知沉默了片刻,说道:“蓝蓝,你继续解毒。我想禅静师太中毒的背后恐怕还有一个藏了数十年的阴谋。” 虞知和秋若若起身,离开了住处。 竺清竺兰不知当年真相,也唯有明镜师太可以询问一二。 明镜师太依旧如昨日一般坐在佛前,手中拨动念珠,口念佛经。 她日日都是这般,已经过了数十年,比山中的一些老树还要长久。 “师太。”虞知两人恭敬地问好。 竺清竺兰也在盘坐在一旁,静心打坐。 明镜睁开眼睛,眸子清澈透亮,如其法号一般——明镜,映射出虞知和秋若若的模样。 一瞬间,两人耳中只觉得梵音阵阵,身上一股暖流不知从何而起,涌入到四肢百骸间,昨夜的疲惫消失不见。 仅是这一眼就让两人消除疲惫,神乎其技。 明镜缓缓开口道:“竺清已经将事情都跟我说了。” 明镜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年,师叔重伤归山,我的师傅耗尽了毕生修为才压制住她的毒性,让其活命。但我等对于医道毒道都不甚了解。只以为那是天下奇毒孔雀翎。” “不曾想师叔身上竟还有另一种奇毒。虽说师叔归山时身上确有恶臭,但救人之时,谁也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哪里沾来了什么污秽。现在细想的确是夜鬼的血液。” 虞知开口问道:“禅静师太,可否留下什么线索。” “当年,我年岁不大。只是见到了师叔归山时的模样。至于线索,怕是要问我的师傅。”明镜解释道。 说着,明镜迈步走出庵中。“虞公子,秋姑娘,请随我来。” 几人一边走在山道上,一边听着明镜述说。 “师叔行走江湖之时,已有开碑八品境界。就算遇上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有自保之力,断无可能重伤而归。” “当时,师傅也曾百思不解。师叔向来与人为善,到底是谁下的毒手。那时,妙音庵也查了许多年终究是没有结果。” 秋若若提醒道:“倘若是与夜鬼有关,也许是禅静师太发现了夜鬼的秘密,才招致毒杀。” 明镜停下脚步,几人身前是一座古老的佛堂,香烟袅袅。 “师傅,虞公子和秋姑娘对于禅静师叔的过往有所疑惑。请师傅解惑。” 明镜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站在佛堂外静等着。 虞知两人见状也没有着急。 片刻之后,佛堂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请问。” 虞知才开口说道:“前辈,我等怀疑禅静师太所中之毒与夜鬼有关。当年,禅静师太归山之时,可否留下什么线索?” 又是等了片刻,佛堂中才传出声音。 “禅静归山之后,已是昏迷不醒。期间清醒时分,说过几个字——玉门城外荒漠之中....仅是这半句话。而后,我与几个师妹也前去荒漠里探查过,没有任何发现。” “还有一事,在禅静身上留有一块玉佩,纹饰特殊。这不是禅静之物,或许来自毒害禅静的凶手。” 一块玉佩从佛堂中飞出,落在虞知手中。 玉佩的玉质很普通,随处可见,但形状纹饰如一团扭曲的火焰,确实清奇。 虞知给秋若若看了一眼,只听秋若若说道:“像是家族的族徽。” 佛堂中继续传来声响。 “此事未曾与外人说。数十年后,或许凶手早已经死了。数十年的仇怨也该放下。妙音庵不求两位能够为禅静报仇,假若能够救治禅静,妙音庵门人自当感激不尽。” 虞知沉声道:“请前辈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就在此时,竺清竺兰快步走来,看了虞知一眼。 “师傅,安武侯领军前来,正在山下。” “安成泰,他来做什么?”明镜问道。 竺清低下头,她知道这定是为了昨夜之事。 竺兰嗔怒道:“定是安雨信添油加醋,捏造事实。哼,昨夜让他死在夜鬼手里才好!” 明镜看了竺兰一眼,“竺兰,近日修行少了。怎能张口闭口论人生死?” “弟子知错。”竺兰吐了吐舌头,躲到竺清身后。 虞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说道:“明镜师太,这事怪我。我去跟安武侯说。看看能不能以理服人。” 虞知便是朝山下走去。 明镜满意地点点头,依旧不忘训斥竺兰。“好好跟虞公子学学,以理服人,切勿妄动杀念。” 竺清竺兰皆是目光怪异地看着明镜。 师傅啊师傅,你要是见过铸剑山上和昨夜山谷那一幕,绝不会信虞公子什么以理服人。 唉,自家师傅也被虞公子给骗了。 秋若若微微一笑,说道:“师太,若是那安武侯不讲道理呢?” 明镜一怔,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七章 安武侯 今日一大早,安雨信半死不活地回到了安武侯府。 安成泰听着安雨信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述,立马调集兵马朝着妙音庵杀来。 在安雨信的讲述中,一个无名小卒与竺清竺兰勾结,将安雨信和护卫引入山谷之中。 若非护卫舍命保护,他安雨信已经死在了山谷了。 数百夜鬼被坑杀和那一座被夷为平地的山谷也成了他安雨信的谋划和军功。 安成泰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成泰要坐实此事。 更重要的是安雨信说过,竺清竺兰身边的少年随意就用竺兰的一支簪子引出了数百夜鬼。 这才是安成泰的目的。 玉门军两千将士列阵在妙音庵的山门前,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直以来,西漠州不像是十万大山那般动荡。这里的宗门和大楚朝廷从未发生过冲突。 佛教徒大多清心寡欲,争权夺利的事情与他们少有干系。 但今日安成泰已经找上门来。 虞知刚从山中下来,一支飞箭便朝着虞知射来。 虞知没有躲,而是站在原地。 箭矢从虞知的耳旁飞过,进入丛林之中。 下马威来得出其不意,却也没惊吓到虞知。 安成泰缓缓放下手中兽皮包裹的弓箭,望着从山中走出的少年。 “你是何人?”安成泰问道。 虞知依旧是昨晚那一句话。“无名小卒而已。” 安成泰冷哼一声,说道:“让明镜下来见本侯,你给本侯滚一边去。” 虞知看着安成泰,嘴角噙着笑意。 “你不过是二品武侯,也配让我滚一边去。” 安雨信曾跟安成泰说过眼前的虞知,但安雨信也隐瞒了许多。比如被夷为平地的山谷是虞知的手段。 安成泰打量着眼前的虞知,问道:“你就是昨夜那个少年?就是你要祸害我儿?” 虞知神色古怪,讥讽道:“二品武侯,脑子是不是缺根筋?我要想对安雨信下手,昨夜他还能活着回来?” 不等安成泰动怒,虞知上前一步,看着玉门军的两千将士。 “安武侯,回去吧。你知道你自己儿子是怎样个怂包。不想将你们安武侯府的脸面丢尽,到此为止,好自为之。” 安成泰怎会被一个少年吓到。 他握起弓箭,将弓弦拉成满月的形状,箭矢的锋芒直逼虞知的眉心。 “黄口小儿,自寻死路!” 话音落下,箭矢飞射而出。 不过百步的距离,这一箭甚至能够射杀猛虎。 安成泰双手抱胸,等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毙命。 可虞知不是猛虎,他比猛虎更加凶残。 “不知死活。” 虞知一步踏出,剑吟声响起,万千梨花虚影之中,锋芒从虞知的胸口射出,剑光闪出万丈光芒。 梨花剑一直都被虞知藏在将甲之中。 嗡! 箭矢从箭头开始被分成两半。 下一刻,虞知施展《瞬星》,身影如流星疾驰,地上黄沙飞扬,狂风大作,荡起一场盛大的沙尘暴。 飞沙走石之间,两千将士的视线尽皆被遮掩。 安成泰眯起眼,运转真气,警惕着风暴之中的一切。 “区区一个二品武侯,逞什么威风?”虞知的声音在安成泰的耳边响起。 未等安成泰反应过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虞知已近在眼前,一脚踹在安成泰的胸口上。 剑光涌动,斩落飞扬的旗帜。 几息之间,尘埃落定。 虞知一脚踩在安成泰的胸口,剑尖逼近对方咽喉。 只要虞知想,随时都能杀了安成泰。 谁也没想到少年的手段如此凌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安成泰擒住。 平日高高在上的安武侯被少年踩在脚下,像是待宰的羔羊。 “都跟你说了,好自为之。”虞知无奈地说道。 以前,他一直觉得能动口,就不要动手。 可走了这么多地方之后,从北境到南州,虞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不值得费口舌。 此时,被擒住的安成泰仍旧嘴硬地说道:“我乃是当朝武侯,陛下册封。你敢打我,反了!” “聒噪!”虞知提剑,剑光从安成泰的咽喉间流出。 这一剑不会要了安成泰的命,但足以让安成泰知道虞知的态度。 “昨夜的事实真相如何,你应该清楚。我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守着玉门城。” 说着,虞知收起梨花剑,朝着山中走去。 一人之力生擒安武侯,斥退玉门军两千将士。 这一幕幕皆是落在妙音庵的弟子眼中。 豆蔻年华的姑娘们美眸之中异彩连连,芳心乱动地打量着少年。 “许师姐,是不是瞧上了虞公子?” “别瞎说,那可是两位竺师姐带回来的人。再喜欢也轮不上我等呢。” “嘻嘻。只怕是两位竺师姐也没机会。听说这虞知公子早就有了妻子。铸剑山梨花剑舞,难道你们都没听过?” “我这刚出关如何能知晓?快给我说说。” 山道中,一群女弟子莺莺燕燕地聚在一起,美眸打量着虞知,又说着铸剑山上的传闻。 秋若若听着这些言语,心中不免有些小骄傲。 还是我慧眼如炬,就知道小鱼哥哥不是池中物。 京都那些看轻小鱼哥哥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年时间,小鱼哥哥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天才了。 竺清看着虞知干净利落地赶走了安成泰,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只怕这安武侯不会善罢甘休。” 竺兰却不在乎地说道:“姐姐,你愁什么,有虞公子在,还怕什么安武侯。再说他要是还敢来找事。我们联手像虞公子那样擒住他。” 竺清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由得看向虞知。 若是我一人断然做不到他这般凌厉的攻势。 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招都不如他。 竺清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们联手就真能擒住安武侯?” 竺兰撇撇嘴,说道:“我知道我一人定是不如虞公子。不过,你我双剑合璧难道真没有机会吗?” 竺清想了想,还是说道:“是有机会。可做不到如他这般利落。” “虞公子的剑法、身法无一不是你我能比得上的。再说那时机把握......我便是做不到。现在想来,铸剑山上即便是我等没有罢手,也不会给虞公子造成多大的麻烦。” “剑道之上,虞公子的天资已是天赋异禀。” 听着竺清的夸赞,秋若若洋溢着笑容,仿佛是在夸自己一般。 ...... 接下来几日,安成泰没有再来找事。 余蓝也在逐步地研究如何为禅静解毒。 孔雀翎之毒被另一种毒压制了许久,毒性已经不如之前来得强烈。 寒玉床的寒气也帮助禅静抵御着体内的两种奇毒。 这数十年的时间里,禅静一直都这样半梦半醒,即便醒过来也是浑浑噩噩,如失去了心智一般。 虞知想要问清关于扭曲火焰形状的玉佩的出处也没有机会。 “蓝蓝。你真有把握?”虞知说道。 余蓝用着石臼研磨着一些药材,时而看着炉子上的药罐。 “让她活着,现在已经做到了。不过要想解毒,还要看小鱼哥哥你的了。” 虞知差点将口中的水给喷出来。 “你可别指望我。我哪会什么解毒?何况还是孔雀翎这种奇毒。” 余蓝认真地看着虞知,认真地说道:“用碧落青炎吞噬那些毒素不就好了?” 虞知一愣,脑袋一空。 我怎么没想到这主意? 余蓝继续说道:“婆婆说过,碧落青炎这等灵火能够焚烧天下万物,任何奇毒也不例外。当初你身上的七虫七花毒不也是这样解除的?” “不过,她的身子太弱。还需要调养几日。小鱼哥哥,你也好好练习练习如何控制碧落青炎。” 虞知反应过来之后,说道:“当初解毒,我也是九死一生。禅静师太处于昏迷之中,我就怕碧落青炎将她给烧干净了。” 虞知解毒之时,拼的就是碧落青炎先将七虫七花毒给吞噬,还是先将虞知彻底焚烧。 冥冥之中,虞知多了几分运气,才活了下来。 而禅静的身体远比虞知虚弱。 “妙音庵有寒玉床,寒玉床的寒气可以减少碧落青炎对于禅静师太的伤害。”余蓝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几日,她写下的方子在压制毒性之外,大多都是调理禅静的身子,让禅静的气血和体魄恢复生机。 打好底子才能承受住碧落青炎的灼烧。 ...... 玉门城安武侯府之中,安成泰这几日并没有闲着,反而是查清了虞知的身份。 知道对方是虞知之后,安成泰本不想与之为敌。 就虞知那些事迹而言,他这个小小的二品武侯又算的了什么? 而今日,安成泰被他的父亲安漠山带到了安家的祖祠中。 安漠山早早地不理安家事务,醉心修行。这些年也少见安成泰父子两人。 今日安漠山的出现也让安成泰心中疑惑。 走进祖祠之中,烟雾袅袅之后是安家历代先祖的灵位。 在此前,安家便在西漠州中为官,自安漠山这一代封侯,承袭至安成泰也仅仅两代。 对于绝大多数人,非皇室宗亲,封侯已经是官场到顶的官位。 “成泰,跪下。”安漠山说道。 安成泰闻言下跪,对着祖宗灵位叩首。 抬头间,安成泰看见了一道极为奇异的景象——扭曲的金色火焰凭空而起,升腾如花般盛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八章 金色火焰 金色的火焰充斥着整个祖祠。 仅是几息时间,祖祠中的温度如正午时的荒漠,让人难以承受。 “爹,这火焰是......”安成泰疑惑地问道。 安漠山看着这一团金色火焰,沉声说道:“这是我们安家崛起的希望。” 安漠山顿了顿,神色复杂,眸子中映着金色的火焰。 安成泰能够感受到金色火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这股力量远比他遇见的任何人都要强大。 可此前,安成泰不曾知道安家祖祠中竟然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存在。 安漠山继续说道:“大概六十年前,玉门城外的荒漠之中出现了异样。所有的黄沙倒流进荒漠中心,风暴不断,飞沙漫天,天气也比平日更加炎热,这样的异象整整持续了月余时间,荒漠边缘的百姓死了很多。” “有人说,这是天谴。有人说,这是异宝出世......总之在异象消失之后,有修行者进入荒漠中探查情况。我也走进了荒漠。” 安漠山看向那一团金色火焰,眼神炽热。 那一次的选择是他此生中最正确的。 “不知走了几天几夜之后,我被流沙卷入到了地底深处。那里是一处洞穴,异常炎热,只是几息的时间,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 “也是在那一处洞穴中,我得到了这一团金色火焰。” 安漠山从灵位之后取出一卷卷轴。 卷轴上写着一些神秘的文字,奇形怪状,绝非人族所有。 “当时,洞穴中还有其他人,无相宫的羽公子,礼佛院的佛子,还有妙音庵的玉观音禅静......这些都是西漠州名噪一时的年轻强者。” “起初,洞穴中存在着许多夜鬼。我们并不知道那些恶心丑陋的人形生物就是夜鬼。接连发生了几场大战,在众人的合力之下,夜鬼几乎全被斩杀。” “直到面对这一道金色火焰,众人心中再也藏不住贪欲,平日里口中的清心寡欲都喂了狗。谁都能看出金色火焰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谁都想带回宗门,借此成为无上强者。” “战斗持续了不知多久,那些年轻强者互相攻伐,死伤殆尽,最终只有我活了下来。我将它带出来荒漠地底。而卷轴上的文字也是从洞穴的石壁上拓印下来。” “我不断翻阅古籍,暗中破译这些文字,直到前些年才完全明白这些文字的意思。” 安漠山盯着金色火焰,崇敬又有些激动地说道:“这团火焰名叫大日金焱,是夜鬼的信仰之物。说来可笑,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恶心东西,竟然信仰这至阳至刚的火焰。” “大日金焱的力量太过恐怖。数十年来,我慢慢汲取其中的力量,暗中修行。从开碑七品一直到如今的开碑九品。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一方诸侯。这些都是依靠于大日金焱。” 安漠山回想起过往的数十年历程,心中激动。 这一直都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而今他全然告诉了安成泰,是因为接下来他想在乱世之中分一杯羹。 “成泰。我知道自从楚王项籍起兵反叛之后,夜鬼在西漠州现身,人人自危。不少势力都在暗中联合,也有人朝我们安武侯府伸出橄榄枝。” “联合是不错。但为父要的不仅仅是自保,而是整个西漠州!” 安成泰心头一惊,他远没有想到一直不问世事的父亲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安成泰试探地问道:“爹,您是想要自立为王?” “不错!”安漠山神情无比坚定,这件事他已经谋划了很多年,等的就是趁乱而起。 “如今,南州府的项籍叛军势不可挡。楚皇无法顾及西漠州的情形。这些年,我暗中联络了一些旧友,只要我等兵起,西漠州唾手可得。” “我们安家手中还有大日金焱,若是为父能够彻底掌控大日金焱,踏入宗师境界,天下间何人能阻我安家?” 安成泰从未有过的雄心壮志也在这一刻被点燃。 “爹,接下来如何谋划,全听爹的。” 安漠山抬手,一道真气笼罩在大日金焱之上,然而金焱升腾,极度排斥安漠山的掌控。 这是夜鬼族中的圣火,又怎会被轻易驱使? 安漠山则是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在寻找掌控大日金焱的手段,一直没有结果。普天之下,存于世间的两种灵火,一是苍山的碧落青炎,二是铸剑山剑庐中的天照真火。” “这两处势力都能够完全掌控灵火。可掌控灵火的法诀并不好得。苍山有别离剑苍别离镇守,剑庐中更是有无数铸剑师。” “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安漠山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多年的心愿即将就要达成。 安成泰依旧不明白。 安家祖祠之中,大日金焱悬浮在空中,升腾的金色火焰仿佛正预示着他们安家的崛起。 ...... ...... 虽有安成泰前来寻衅,但是妙音庵的弟子依旧日日在玉门城中轮值,寻找夜鬼踪迹。 可惜的是,至今也还未曾弄清楚夜鬼到底在寻找些什么。 虞知手中握着那一块玉佩,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形状,只是这几日的事情,却想不起来。 竺兰和秋若若坐在虞知的一旁。 竺清和余蓝则是去调理禅静的身子。 “玉门城外,荒漠中...” 禅静清醒时留下这么一句,却没有再多的线索。 “竺兰姑娘,数十年前荒漠中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虞知问道。“禅静师太留下这么半句话,她便是可能从荒漠中逃回来。” 竺兰很快便回答道:“师傅曾经也说过这件事。小师祖中毒的那一年,荒漠里确实有异变。据说黄沙倒流,化作浮动的沙海吞噬了周边不少村落。而小师祖归山也是在那之后不久。” “这么重要的事,前几日为何不说。”虞知无语道。 竺兰吐了吐舌头,说道:“师傅曾经去那一片荒漠探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或许不值一提。” 忽然,竺兰提议道:“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 秋若若眼前一亮,附和道:“我还未曾见过沙漠。真想去看看呢?” 虞知瞅了秋若若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走吧。带上余蓝。不然这丫头又要闹翻天。” 两女连忙点头。 最终,竺清和余蓝也一同下山。一行五人离开了妙音庵。 说是去查探当年的线索,可已经过去了数十年,风吹沙走,荒漠的地形都有了变化,何从查起。 只不过是满足秋若若的心愿罢了。 虞知望着茫茫荒漠,一轮秋日悬在高空,将整个荒漠化作了一片金色。 数十年的光阴,当年的故事比自己活着的时间还长。 哪能查到什么? 秋若若和余蓝两人赤脚奔跑在沙子上,余蓝倒是疯惯了,倒是秋若若...虞知还是第一次见秋若若放下了大家闺秀的模样,放松自己。 在荒漠边缘亦是有各种摊贩,平日里也有许多人气。 竺清和竺兰从小就在荒漠边上长大,见多了玩多了这些。 竺兰带着秋若若和余蓝两人游玩,而竺清和虞知在一旁看着。 “虞公子不去玩玩?”竺清问道。 虞知摇摇头,说道:“我这个人温文尔雅,可不像蓝蓝那丫头,这么闹腾。” 竺清掩嘴轻笑,只怕也只有你自己说自己温文尔雅了吧。 虞知远眺着荒漠深处,这一片荒漠远远看不到尽头。或许尽头的景象也该是如眼前一样。 “茫茫荒漠的尽头到底是怎样的风景,真是令人好奇。”虞知发出感慨。 竺清也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 “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会走进荒漠之中,但从未有人走出荒漠。师傅说,荒漠中藏着无数危险,它是生命禁区,让我等不要妄图勘破。” 虞知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明镜师太说得对。这个世间有许多秘密,若是知道了,就不得不承担起责任来。” 虞知本想做个糊涂鬼,安乐一生。 但他知道这绝无可能。 从他出生开始,便是注定要在大楚掀起一番风雨来。 “虞公子,眼下天下大乱,你又作何打算?”竺清问道。 虞知一愣,转头看着竺清。来到妙音庵后,虞知从未提及过这些,只怕对方以为是别有所图。 如今反而是竺清提起了。 这是妙音庵想要拉拢我.....虞知不禁心想。 竺清轻松地笑道:“只是闲聊而已。” 虞知耸了耸肩,回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挡不住还有李叔。” “可夜鬼呢?妙音庵也传承了近千年,庵中也有记载,知道这一场浩劫躲不过。”竺清略带忧愁地说道。“我佛慈悲。这乱世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竺清信佛,自小在妙音庵中,有一颗慈悲之心。 虞知叹了口气,说道:“你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见不到的也就救不了。即便没有这乱世,世上也多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之事。” 虞知想起来郭舒儿,如今的郭舒儿不知去了何处,过得又如何了。 可无论如何,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用女子的清白来换取复仇的机会。 郭舒儿的命运又是何等悲惨。 虞知郑重地说道:“竺清姑娘,若是妙音庵有救世之心,我愿尽绵薄之力。不过,单靠妙音庵,难改天下大势。” “若是整个西漠州能够......” 虞知言尽于此,便不再多言。 “竺清明白。”竺清眸子一亮,说道。 今日所言,亦是妙音庵中诸位师太的愁绪。 而虞知的主意很简单,却也最有效。 此时,远处一卷烟尘飞扬,无数骏马嘶鸣。 在沙尘之中,一行人披盔戴甲朝着虞知等人而来。 虞知看清来人,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真是甩不掉的麻烦。”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七十九章 安漠山 来者不是他人。 正是安武侯府的安成泰。 在安成泰的身后还跟着大伤初愈的安雨信。 竺清上前一步,挡在虞知的面前。 虞知是妙音庵请来的客人,竺清怎会允许虞知出事? “安侯爷,你还想做什么?”竺清警惕地提防着对方。 安成泰没有前几日的气势汹汹,反而是挂上了一副笑脸,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和善的气息。 “竺清姑娘不要误会。本侯绝对没有恶意。”安成泰一边解释,一边将身后的安雨信推到了虞知的身前。 “都是这个混小子欺瞒本侯,才导致了前几日的误会。本侯竟不知是虞大人大驾光临,是本侯唐突了。” “还不快给虞大人赔礼道歉?” 安雨信看着安成泰凶横的眼神,不情愿地上前。“虞公子,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 竺清看向虞知,她自然不信安雨信会有这样的觉悟。 只见虞知微微一笑,拍了拍安雨信的肩膀,极为大度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安成泰见此,双手一拍,高兴地说道:“虞大人宽宏大量,让本侯钦佩。为了表达我安武侯府的歉意,本侯在府中设下宴席,还望虞大人赏脸。” 话音刚落,竺清拉了一下虞知,暗示虞知不要答应。 虞知却像是没感应到一般,他看向安成泰腰带上的纹饰,说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去交代几句,再与侯爷一同前往安武侯府。” 随即,虞知招呼着秋若若等人过来。 “小鱼哥哥,怎么了?”秋若若问道。 虞知指了指安雨信和安成泰说道:“安武侯想请我吃个饭,让竺清姑娘带着你们先回去。” 余蓝很想凑热闹,刚要开口却被秋若若拉住。 “小鱼哥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让竺清姑娘一同陪着你。我们和竺兰姑娘回妙音庵就好。” 竺兰也是这样附和着。 虞知摇摇头,说道:“不必。我一人自在些。” 说着,虞知又对着安成泰说道:“侯爷,这几日夜鬼出没,我怕她们四个弱女子路上有危险。不如劳烦小侯爷送她们一程。” 谁会觉得妙音庵的双姝是弱女子? 安成泰满口答应下来,便是嘱咐安雨信一定要将竺清等人送回妙音庵。 虞知又对着秋若若说道:“若若,安小侯爷身份尊贵,路上不要耍脾气,切莫要对待白离那般。” 秋若若眉眼一抬,望着虞知,立刻说道:“若若明白。” 说完之后,虞知悠然地跟着安成泰前往玉门城。 谁也没有发现安雨信嘴角露出冷笑,眼神凶狠地盯着虞知离去的背影。 ...... “安侯爷,我记得你们安家封侯不过两代,老侯爷封侯之时也是数十年前了吧?”虞知问道。 安成泰点点头,笑道:“承蒙皇恩。我父亲封侯在先帝时期,距今已经三十多年。” 虞知赞叹道:“老侯爷能够从一介平民,成为一方诸侯,实在令我佩服,今日宴席上能否见到老侯爷,一睹老侯爷的风采?” 安成泰同样奉承道:“虞大人亦是年少有为,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父亲已经在府中静候虞大人了。” 虞知望着不远处玉门城的城口,在看见安成泰身上的纹饰之后,心中便有了计划。 一般而言,为彰显身份,王侯贵胄都会将族徽纹饰在衣服上,腰带又或是随身玉佩居多。 此前,虞知一直觉得禅静的玉佩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到底在何处见过。 不曾想竟是出自安武侯府。 虞知再度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安成泰腰带上的图案,正如玉佩上的图案一样。 “安雨信,安成泰......数十年前,这位安老侯爷恐怕还未曾封侯。”虞知心中细想,觉得禅静身上之毒定是与安武侯府有关。 “今日的酒宴怕是宴无好宴。当年的荒漠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孔雀翎之毒,还有一种连蓝蓝也不知道的毒。” 不多时,虞知就随着安成泰来到了安武侯府。 安漠山在府中正等着虞知。 刚一见面,虞知便是觉得安漠山不简单。 一身气息内敛,如巍峨高山。充沛的气血,如大江大河河源源不绝,显然是正直壮年。 这般境界恐怕是苍火都比不了。 虞知断定,安漠山必然到了开碑九品之上。 但令人疑惑的是,大楚朝中记载,安武侯安漠山不过是开碑八品。 否则,绝不至于屈居三品武侯。 虞知和安漠山依旧是一番恭维,这是官场上的流程。 酒过三巡,安漠山也不藏着掖着,对着虞知说道:“虞知小友,老夫请你来,一是为了赔礼道歉。二是,有事相求。” 虞知闻言,放下手中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漠山。 “老侯爷,但言无妨。我若是能够帮上忙的,绝不会推辞。” 安漠山哈哈大笑。“小友果然爽快。” “如今天下大乱,南州动荡,夜鬼出世,千年前的预言早就传遍了人间,浩劫降临。西漠州眼下看着还算安宁,可一到了乱世之时,西漠州贫瘠,也难有御敌之力。” 虞知点头道:“确如老侯爷所言,西漠州不如南州富庶,也不如北境有十万大山的宗门互相扶持。我若是夜鬼定然选择先挑西漠州这一块软骨头啃一啃。” 安漠山一听,沉声道:“小友所言极是。西漠州要求变,否则必然成为夜鬼最先入侵之地。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到这里,虞知已经猜到了安漠山的心思。 老东西,就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还藏着掖着? 虞知眉眼一挑,说道:“老侯爷请明言。” 安漠山看着虞知压低了声音,说道:“西漠州远离京都,即便夜鬼入侵,朝廷也鞭长莫及,唯有我等自救。若是联合西漠州的宗门势力,配合州府军队,定然可以守护西漠州一方安宁。” 虞知脸色一变,故作惊骇道:“老侯爷,与江湖宗门勾结可是大罪。” 来了来了,这才是今日的目的? 或者只是目的之一? 大堂中只有安漠山父子和虞知,一些话也只有他们私下说。 安漠山继续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要是天下太平,老夫决计不会这般思量。可如今乱局将起,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 “话是如此,可......”虞知“为难”地说道。 这小子还真是谨慎......安漠山看了安成泰一眼,随即安成泰便离开了。 “小友,老夫知你身世,有些事情也不想瞒你。二十年前北斗营被陷害,直至覆灭。老夫深感遗憾。北斗营正有老夫一故友之子,在北斗营覆灭之后,逃亡到了西漠州。” “其中真相令人发指。当今陛下亦是不公,为了皇位,栽赃北斗营,实在令人寒心。” 虞知双拳紧握,目眦尽裂,俨然一副愤怒到极点的模样。 “这样的楚皇不值得我等效忠。”虞知沉声道。 安漠山心头一笑,终于套出了心里话。 此时,安成泰便是领着一中年男子进入大堂。 中年男子一见到虞知,当即下跪道:“少主...卑职开阳星麾下将士孙江,见过少主!” 安漠山在一旁解释道:“这便是故友之子,孙江。当年他一路西行,躲避项籍的追杀,直到西漠州才被我救下。二十年间,一直藏在武侯府中。” 孙江从怀里取出一块铭牌,说道:“少主,此乃北斗营将士铭牌。” 虞知接过铭牌,点头道:“确实出自北斗营。” 旋即,虞知扶起孙江。“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孙江热泪盈眶,哭诉道:“卑职等的就是少主出世,带领我等洗刷北斗营的冤屈,重建北斗营。当年,萧元德和项籍一同坑害主上,此仇不报,我如何面对那些惨死的兄弟?” “仇自然要报!”虞知说道。 安漠山趁机说道:“小友,只要我等统一西漠州,便有底气与楚皇对峙。我安武侯府甘愿为小友赴汤蹈火。” “老侯爷...”虞知感动地热泪盈眶。 安漠山继续说道:“待小友功成之日,在乱世之中保我安家一条血脉,老夫所求仅此而已。” 安漠山看上的是虞知背后的李浩渺,还有散落在大楚各地的北斗营残部。 即便是残部,战力也远超大楚守军。 虞知定了定心神,目光坚定地说道:“自然。今日得老侯爷相助,我又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好。”安漠山大喝一声,“老夫与西漠州一些宗门交好,说得上几句话。请他们相助,一统西漠州指日可待!” “感谢老侯爷!” 两人对视一眼,如忘年交一般继续喝着酒。 又是过了一炷香,桌上的四人越聊越尽兴,全然已经谋划好了如何统一西漠州,如何重建北斗营。 这些事,安漠山早就为虞知想得明明白白。 酒不知过了多少巡,安漠山脸上两颊微红,说道:“小友,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老侯爷,你我是自己人。无须客气。”虞知醉眼迷离,握着安漠山的手,宛若老友一般。 “那老夫就直说了。”安漠山继续说道,“我安家祖上曾得到一灵火,名为大日金焱。而无数年来不曾掌控之法。” “老夫听闻小友能够掌控碧落青炎,定是有控火之法。可否将此法传授于我安家?” “当然,老夫绝不占小友便宜。安家会以功法武技作为交换。” 虞知闻言,心头一笑。 果然还有其他目的。 “老侯爷客气了。区区控火之法,我传于你便好。” 说着,虞知一头栽倒在桌上,彻底醉了过去。 安漠山一愣,眯起眼睛,盯着醉倒的虞知..... 这小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章 逃离玉门城 回妙音庵的途中,行程过半。 秋若若忽然低声对着余蓝说了几句。 余蓝脸色微微惊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对着安雨信喊道:“小侯爷,竺兰姑娘有要事找你。” “蓝蓝,我才没有呢。”竺兰急忙说道。 安雨信不疑有他,骑马到车窗前。 “竺兰姑娘......” 话音未落,只见笑眯眯的余蓝吹出一口粉色雾气。 下一刻,安雨信双眼一翻,彻底从马上一头栽倒在地上。 “小侯爷...” 玉门军将士慌忙聚拢到安雨信的身边。 秋若若看着竺清竺兰疑惑的样子,笑道:“两位姑娘不必担心。眼下还要请两位姑娘将这位安小侯爷带回到妙音庵中。至于原因,稍后我自会解释。” 竺清只是思考了片刻,便是点头答应。 ...... 安武侯府中,安漠山看着忽然醉倒的虞知,有些不知所措。 安漠山脸上的醉意逐渐消失,盯着虞知,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安成泰说道:“爹,这该怎么办?” 安漠山吩咐道:“先将他扶到客房休息,等他醒后再说。” 在虞知躺下之后,几人也离开了房间。 虞知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思考着酒桌上的这些话。 他确实喝了不少酒,却也不至于醉倒在酒桌上。 “这个孙江是真是假,铭牌是真的,可人呢?” “当初项籍四处追杀北斗营的残部,安武侯府真有这胆子收留孙江?” “至于大日金焱...祖上得到。竺兰说过,数十年前荒漠中出现了异象,黄沙倒流,风暴肆虐,天气也异常炎热。若是禅静从荒漠中逃出,那大日金焱是否也是安漠山从荒漠中得来?” 虞知取出那一块火焰形状的玉佩。 “这块玉佩恐怕就是出自安漠山。只是安漠山自己也不知道随身的玉佩竟然到了禅静的手里。” “以安漠山今日的意思,一来想要以我之名,拉拢西漠州各方势力,统一西漠州。至于今后西漠州的主人是谁,还不一定。” “二来,便是《控火诀》。所谓的大日金焱恐怕就是夜鬼寻找之物。怕是安漠山掌控大日金焱之后,便有底气成为西漠州的王。” “但大日金焱和夜鬼真有关系的话,又会是什么?它们为何要寻找大日金焱。” 虞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结合起来,一点点地作出猜测,而当年的情形也就越发明朗。 安漠山请他入府,心中定然不会存着好心。 现在既然弄清楚了安漠山的目的,该如何离开安武侯府? 虞知知道这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境界深不可测的安漠山的眼皮子底下。 ...... 竺清借口安雨信昏迷,将其带入妙音庵中休养。 秋若若等人也顺利地回到了妙音庵。 一回到山中,秋若若让竺清请来了明镜师太。 秋若若说道:“我让蓝蓝毒昏安雨信,是小鱼哥哥的主意。” “虞知?”竺清不解道,“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秋若若微微一笑。“分开前,小鱼哥哥特意让安雨信护送我们,又提到了白离。白离是户部尚书的二公子,当初被我们绑了扔到了京都外的荒野上。” “我了解小鱼哥哥,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到白离。既然提了,就是有事要我去做。” 竺清看向昏迷不醒的安雨信,疑惑道:“虞公子为何要让你绑架小侯爷?” “起初,我也不明白。”秋若若说道,“知道我看见了安雨信腰带上的纹路。” 几人皆是顺着秋若若的目光看去。 火焰图案,很眼熟。 “这就是小鱼哥哥的用意。”秋若若说道。 明镜皱起眉头,手中念珠快速拨动着。 竺清竺兰亦是心中一惊,说道:“难道说,当年毒害小师祖的正是安武侯府的人。” 秋若若神色凝重。“极有可能。而小鱼哥哥此去,也是凶多吉少。” 竺兰立刻对着明镜说道:“师傅,我们快些去玉门城,若是虞公子也遭了安武侯的毒手......” 明镜旋即点头。“虞公子是我妙音庵的贵客,不能让他出事。” 秋若若提醒道:“师太且先等等。” 明镜看向眼前这个聪慧的少女,短短几日,秋若若的聪慧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秋若若继续说道:“我想提醒师太。很可能安武侯府已经知道妙音庵发现了当年的真相。以往,妙音庵不明真相,安武侯府也不会如何。” “而今的情况,安武侯府又会作何行动?安武侯府执掌玉门城的兵马,难道就不敢与妙音庵开战吗?” 明镜站在原地,她久居山中,一心向佛,没有秋若若这样的心思。 经过秋若若这么一提醒,心中后怕。 一旁的竺兰说道:“打就打,我们妙音庵也不是好惹的。若是真是安武侯府害了小师祖,就要为小师祖讨个公道。” 秋若若走到明镜身前,认真地说道:“明镜师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夜鬼出世,乱世降临,妙音庵就算想要明哲保身,也做不到。还望明镜师太早做决定。” “若是妙音庵不敢与安武侯府对峙当年之事,那就装聋作哑。若是要讨一个公道,此刻也要做好打算。” 妙音庵的将来要由明镜来决定,而不是秋若若的三言两语。 但秋若若所言没错。 无论是安武侯府和数十年前的仇怨,还是夜鬼出世,妙音庵想要明哲保身,便是做不到。 沉默片刻之后,明镜双手合十,对着秋若若说道:“多谢秋姑娘指点。” 秋若若谦逊地笑了笑。 该明白的道理,明镜早就明白。 只是做出抉择...很难。 ...... 入夜,天边的月亮比京都更大更圆。 虞知从睡梦中醒来,他睡了一觉,早就没有醉意。 刚走出房门,便是遇见了安成泰。 “虞大人,醒了?”安成泰惊喜道。他手中正端着醒酒汤。 虞知扶着额头,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早就听闻你们西漠州的酒水烈,这没几杯就倒下了。让侯爷见笑了。” 安成泰以为虞知是真的醉了。 “我让下人准备了醒酒汤,虞大人喝一些会好受许多。” 虞知喝完醒酒汤,对着安成泰说道:“对了,老侯爷提到的大日金焱,我记在心里,定会给老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至于西漠州,侯爷在西漠州经营许久,可要多费心了。” 安成泰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却是想着,等拿到《控火诀》,再用你虞知的名头拉拢西漠州各方势力,你便没了用处。 “对了,若若她们安全回到妙音庵了吗?”虞知假意询问。 安成泰说道:“将士回禀,小儿已经将几位姑娘安全地送回来妙音庵。小儿怕是前些日子的伤势还未痊愈,便是在妙音庵中住下。等明日再回城。” 虞知点点头。“那就好。” 从安成泰的话语中,虞知就能知道秋若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说着,虞知便是朝着安武侯府走去。 现在轮到虞知自己脱身了。 “虞大人这是打算去哪儿?”安成泰问道。 虞知一边走,一边说道:“逛一逛玉门城。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西漠州,这里的风土人情着实不一样。” 安成泰笑着跟上虞知的脚步。“虞大人有此雅兴,本侯陪同虞大人一游。” 虞知知道避不开安成泰,硬是不让安成泰跟着,一定会引起安成泰的怀疑。 索性,两人一同走出了安武侯府。 在府内,安漠山也正盯着虞知的行踪,阴鸷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与虞知把酒言欢的忘年交。 酒桌上,该说的话都已经挑明。若是这小子知趣,还能留一条性命。 若是这小子不知趣,只能先礼后兵了。 几日前,虞知剿灭了数百夜鬼。玉门城中也变得安宁了许多。 虞知提着一串葡萄,一口一个,甚是惬意。 安成泰在虞知身旁,他的任务就是看紧虞知,这件事唯有他亲自办,才安心。 忽然,虞知吐出一颗葡萄籽,说道:“玉门城能如此繁华安宁,全赖侯爷治理有方。” 面对突然的夸奖,安成泰顺口应下。 虞知又是说道:“我曾听闻数十年前,玉门城外的那片荒漠里出现过异象。传言很是玄乎,也不知真假。” 当年之事,西漠州的百姓都清楚些。 虞知知晓也不足为奇。 安成泰开口道:“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据说那是异宝出世,当年许多修行者都走进了荒漠里探查。” “哦?那最终有什么发现吗?”虞知问道。 安成泰忽然一笑,说道:“虞公子说笑了。都是传言而已,哪有什么异宝。而且那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情,许多事都语焉不详,真假难辨。” 虞知也笑了笑。 两人没走几步,虞知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安成泰。 “老侯爷,当年也进去了荒漠之中?” “是...” 锐利的目光让安成泰心神恍惚,猛地承认了当年安漠山进入过荒漠。 瞬间,安成泰意识到不妙。 而虞知轻松一笑,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在街上走着。 离城门口不远处,虞知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安成泰阻止道:“虞大人这是要出城?” “嗯,我去找找夜鬼的踪迹。”谎话随口就来。 “虞大人不必这么勤勉,这些事自有玉门军将士来做。” “为民出力,应尽之责。” 虞知继续走去,安成泰却挡在了虞知的身前。 “虞大人恐怕今日出不了玉门城。”安成泰威胁道。 虞知淡淡一笑。“就你?还挡不住我。” 说罢,虞知身影化作流星,沿着城墙疾驰。 眨眼之间,虞知已经跑出了玉门城。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战安漠山 安成泰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走虞知。 在嘱咐将士去安武侯府报信之后,安成泰也朝着虞知追去。 他知道刚才自己的回答一定暴露了什么。 虞知知道的一些东西是安成泰不知道的。 安成泰修行到这个年纪亦是有开碑七品的境界,否则也难以承袭三品武侯的爵位。 虞知的《瞬星》身法绝非寻常人能够追上。 安成泰丝毫不在乎真气的消耗,仅仅跟着虞知。 虞知逃离的方向正是妙音庵,一旦让虞知逃到妙音庵,那么他们的计划会败露。 但安成泰远不知道在妙音庵的禅静还活着,并且将毒害她的线索指向了安漠山。 “这小子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安成泰看着越来越远的虞知,心中只能干着急。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安成泰,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如今真相已经在虞知心中拼凑得七七八八,若是等禅静苏醒,剩下的拼图也会被补上。 世上时时刻刻都发生着无数令人遗憾和残忍的事情。 区区安成泰还不是虞知的对手,虞知担心的是安漠山。 安漠山的境界是虞知看不穿的。 这已经足以让虞知谨慎再谨慎。 没有李浩渺,没有苍火,身边没有一个大修行者保护,虞知不会将自己置之险境。 安漠山...这家伙说的大日金焱到底是真是假?怎么从未听到过。 就在此时,虞知脑海中闪过一丝危机,一道强悍的气息从虞知的身后极速地追来。 安漠山,还是追来了。 虞知以为能够逃过安漠山的追击,显然也是高估了自己。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虞知叹了一口气,索性停下来脚步。 安漠山的身影如一团火焰涌动,出现在虞知的身前。 “虞大人,要走,也不跟老夫说一声。” 安漠山没有白天那般的和颜悦色,冰冷的语气比这月光还要冷。 虞知笑道:“我若是跟老侯爷说了,恐怕现在已经被你软禁起来了。” “何以见得。”安漠山虚伪地说道,“老夫是真心实意想要和虞大人合作,虞大人不要误会老夫。” 虞知无所谓地耸耸肩。“老侯爷,不妨让我来猜一猜你心中所想?” 安漠山看着虞知,示意虞知说下去。 凄冷的月光下,秋风萧瑟,吹动着远处的黄沙滚滚。 秋风似刀,将沙丘不断地削去一点又一点,直至整个沙丘都变了个样貌。 虞知清了清嗓子,望着远方的荒漠。 “北斗营虽然极为隐秘,但在如今已经不算是秘密。世人都知道我是北斗营的后人,剑道宗师李浩渺是我叔叔。只需李浩渺这一人,就值得世间所有势力对我以礼相待。” “姜溪月是我生母。铸剑山上,南州烟雨楼左护法是她随身护卫。光是这一点,世间想要动我之人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实力。” “如今乱世,所有势力都在拉帮结派,积蓄力量。老侯爷无非是看上了我的背景,以北斗营为名,用李浩渺的号召力,足以让西漠州的各势力心动。” “剑道宗师,谁不想要其庇护?” 安漠山则是说道:“你所说的合情合理,正是老夫所想。而老夫所言,重建北斗营也不是骗你。这是合则两利之事。” 虞知赞同地点头道:“诚然。我也觉得此乃乱世之中安身立命之本。可直到你想要讨要《控火诀》。” 虞知深深地看了安漠山一眼,眼中多是笑意。 不过,这种笑意又带着许多嘲讽,似乎在嘲笑对方自作聪明。 安漠山不解地看着虞知,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在安漠山看来是极为合情合理之事。 渴望一门术法武技,或者用于交换,这都是很寻常之事。 “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又要说起另外一件事。”虞知眉眼一挑,说道,“数十年前发生在荒漠里的事。” 话音刚落,安漠山身子不易觉察地轻颤了一下。 不可能,虞知怎会知道这些事? 虞知笑了几声,看出了安漠山的心思,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发生在生命禁区的事就无人知晓吗?” “你错了。当年,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人也走出了荒漠。” “是谁?”安漠山无需狡辩,他只想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虞知没有直接回答安漠山,继续开口说道:“荒漠异象,或是天谴,或是异宝出世,又或是谁人暗中布局......诸多修行者进入荒漠之中探查,意外发现了异宝。” “于是,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几番激斗下来,反倒是你安漠山倚靠着孔雀翎,得到了最后的异宝。” 说话时,虞知始终观察着安漠山脸上的神情。 直到虞知说出“孔雀翎”这三个字眼,安漠山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 安漠山不再惊讶,虞知所知道的东西足以让虞知死在这里。 “虞大人,你怕是没有听过一句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虞知低下头笑了笑,又眸子清亮地望着安漠山。他笃定安漠山还舍不得他死。 “老侯爷,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何必这么急着杀我呢?” “老侯爷口中的大日金焱恐怕就是来自荒漠中的异宝。你为了大日金焱,利用手中的孔雀翎毒杀诸多修行者。所有人都以为那些修行者都死在了荒漠之中,而你...带回了大日金焱,潜藏了数十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活着的人从你手里拿走了一块玉佩,与你安家族徽一模一样纹饰的玉佩。” 安漠山冷漠地盯着虞知。他知道接下来想要和平相处已经绝无可能。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的虞知必须死。 但也要在得到《控火诀》之后才杀死虞知。 “交出《控火诀》,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虞知露出一副遗憾的神色,说道:“谁生谁死,还真不一定呢。” 虞知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接下来便是逃...或者打败安漠山。 这两者都难如登天。 安漠山没有迟疑,身影化作一道金色火焰,朝着虞知冲来。 眨眼之间,安漠山已到眼前。 “好快!”虞知心惊。 将甲浮现的瞬间,安漠山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拳头依旧轰在了虞知的胸口。 噔噔噔... 虞知连连退出百米,他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剧痛。 若非将甲抵御,卸去了大半的力道,这一拳足以要了虞知的命。 “开碑九品。这一拳绝不弱于苍火。” 虞知心中有了准确的判断。 碧落青炎缠绕在将甲之上,青色的火焰升腾,如天边流云般缥缈。 “碧落青炎?”安漠山惊诧道。“没想到碧落青炎还在你的手里。正好,杀了你,取出碧落青炎。” 虞知冷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杀了安漠山,得到大日金焱。 随着碧落青炎的出现,虞知的境界不断提升,直至开碑八品上。 此刻,虞知的气息正如升腾的碧落青炎。 安漠山看着神奇的一幕,眼神炽热,生出贪婪。 我若是得到了《控火诀》,掌握了大日金焱,也能如他一般,就算无法破境,凭着大日金焱,何愁不能与宗师强者一战? 安漠山再度杀向虞知,没有《控火诀》的他只能借用大日金焱半点的力量。 金色火焰不断逼近虞知,化作一杆金色长矛,要贯穿虞知的身躯。 虞知提剑,万千梨花虚影没入风雪之中,紫色雷电在其中翻涌,一道龙首从风雪中缓缓探出。 “《风雷怒》!” 梨花剑毕竟是百年一剑。 风雷怒比以往强悍了数倍之多。 紫电雷龙口吐雷霆,裹挟着无尽的冰霜,阻挡那一杆金色长矛。 轰轰! 风雪交织,凝结在长矛之上,金色光彩透过冰雪,异常璀璨。 紧接着紫色雷霆轰击,彻底将长矛轰碎。 安漠山眼中又是露出一抹惊讶。 他不相信虞知竟能够挡下。 下一刻,星芒疾驰,风雪之中窜出一道银色流光接近安漠山。 月光下,辨不清人影。 安漠山谨慎地退后几步,下一刻银色流光化作虞知的面容,梨花剑逼近安漠山的咽喉。 “好胆!”安漠山大喝一声,真气涌动,化作护体罡气。 即便有碧落青炎的加持,两者之间依旧差了一个大境界。 虞知非但没逃,而是借着风雪掩护近身搏杀。 “敢和开碑九品的强者近身搏杀,该说你胆识过人,还是说你愚蠢。”安漠山嘲讽道。 回应安漠山的唯有一抹冷笑。 护体罡气挡住了虞知的剑。 虞知双脚点地,遁入黑暗之中,银色流光一分为二,从左右两边冲向安漠山。 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并不重要。 毕竟安漠山仗着自己开碑九品的境界,可以自信同时抵挡。 紧接着,安漠山眼前一黑,心中又是惊讶。 从战斗开始,安漠山已经不知惊讶了多少次。 少年一招一式给他的感觉远非比他差一个大境界的人。 无边夜幕遮住了西漠州的月光,也遮住了安漠山的视线,唯有两道银色流光闪烁。 “这又是什么剑招?” 嗡! 一声剑吟声响起。 剑光如朝阳晨曦,汇聚在剑尖之上,在一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 破晓一剑诛邪佞!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二章 千钧一发 剑光涌动,璀璨耀眼。 从黑夜到光明的那一刹那,安漠山不得不后退抵挡。 对于虞知能够逼退他,安漠山异常愤怒。 嗡! 如晨曦一般的剑光依旧落在了安漠山的身上。 护体罡气在一瞬间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剑光在安漠山身上肆虐。 紧接着鲜血顺着衣襟落下。 安漠山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上的伤痕,这数十年间能让他受伤已经是极为罕见之事。 如今却伤在了虞知的手中。 “找死!” 他真想要寻找虞知的身影,可虞知早已经拉开距离,施展《瞬星》远遁。 在战斗开始之时,虞知就知道自己绝不会是安漠山的对手。 一切的拼杀都只是虞知做出的伪装。 他的目的远不是战胜安漠山,而是活命。 从一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手中逃命何其难。 安漠山再度化作一团火焰,朝着虞知追去。 “小子,你逃不掉的。让老夫亲手杀了你!” 虞知则是讥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安漠山,你真以为开碑九品就是无敌了吗?” “哼,曾经多少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想要杀我,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虞知望着极远处的妙音庵,此刻他觉得妙音庵离玉门城还是够远的。 身后火焰的炽热不断逼近,这也预示着安漠山很快就会堵在虞知的前头。 虞知回头望去,金色火焰之中的安漠山气势逼人,凶猛霸道的真气让虞知生出畏惧的感觉。 凄冷的月光下,荒野中金色火焰追逐着银色的流光。 虽然金色火焰并不盛大,但它的气势却又是银色流光的数倍。 终究安漠山身为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追上了虞知。 一拳。 金色火焰喷薄而出,包裹虞知的全身。 无比灼热的感觉席卷虞知的全身。 “这是大日金焱?”虞知疑惑,“不对,仅是一缕小火苗,并非大日金焱的本源。” 安漠山没有《控火诀》这样的手段,又如何能够掌控大日金焱。 虞知身怀碧落青炎,仅是火焰灼烧,浑然不惧。 金色火焰的出现也激怒了碧落青炎。 这小家伙已经具备灵智,感受到大日金焱的挑衅,陡然间青色火焰升腾而起。 一缕小火苗也敢和我叫板? 安漠山身上不是大日金焱的本源之力,碧落青炎自然不惧。 顷刻间,在碧落青炎的反扑之下,虞知身上的金色火焰退去。 要命的是,安漠山的一拳轰碎了虞知的《金钟罩》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虞知的身上。 虞知借力后退,这一拳让他气血翻涌。 好在他的心脏有着绯樱的本命樱和青澪王的小白花,不然侵入肉身的力量也足以摧毁心脏。 剑气纵横,交织肆虐。 虞知且战且退,不能力敌,只能寄希望于妙音庵的救援。 他相信秋若若能够领会他的意思,做出反应。 不过,这反应快慢却不是虞知能够掌控的。 接连数十回合之后,虞知再度遭受了安漠山的一拳,在半空中连续翻滚之后,栽倒在沙坑之上。 呕! 虞知吐出一口鲜血,已然没有再战之力。 安漠山走到虞知身前,俯视虞知,神情无喜无悲。 “你是第一个能与老夫相斗数十回合的少年。果真,传言不虚。铸剑山上一人挡数百剑修,能得到百年一剑的认可,足以证明你的实力。” “不说西漠州,就是整个世间,年轻一辈,你当属第一。” 安漠山的夸赞让虞知咧嘴一笑,嘴里的鲜血又是吐了出来。 “你这样夸我,我还真不好意思。”虞知抹去嘴角的血。 安漠山说道:“交出《控火诀》,老夫让你死得痛快点。” 虞知却是摊摊手,讥笑道:“同样是死,我为什么还要如你所愿呢?” 话音刚落,安漠山轰出一拳,将刚站起来的虞知击飞数十米。 身上撕裂的疼痛让虞知龇牙咧嘴。 “这就是区别。” “舒服的死和痛苦的死,都是死。如果你执意不交出《控火诀》,老夫有的办法折磨你。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爷爷,救下他吧。” 远处,几道身影正望着安漠山和虞知。 这不是别人,正是青城王府的青城王萧弘青和青城郡主萧纭儿。 从始至终,安漠山和虞知的战斗在萧弘青的眼中。 青城和玉门城相距不过数百里,但萧弘青从不知道这安漠山藏得如此之深。 “开碑九品,安漠山封个一品武侯都不为过。隐忍数十年,可见所图甚大。虞知这小子也不错,竟然扛了这么久。”萧弘青自顾自地评价道。 一旁的萧纭儿瞪了一眼萧弘青,焦急道:“爷爷,你再不出手,虞知就死了!” 萧弘青看着萧纭儿打趣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这么舍不得虞知死?看上了就说,爷爷将他绑回来,直接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完事儿了。” 萧纭儿自然不会承认。 “我只是..只是不想他死得这么容易。欺负本郡主的账,还没还呢!这要是让他死了,本郡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旁的林嬷嬷轻笑一声。郡主就是死鸭子嘴硬。 萧弘青多少也看出一些,笑了笑说道:“纭儿,你就放心吧。这小子可没这么容易死。” 萧弘青看向另一处,夜幕之中几道身影飞快地赶来。 此时,萧弘青也动了。 有人救虞知,可他也要救。 本王定要这小子欠本王一个人情! 危急时刻的人情可不好还。 ...... 安漠山正要拎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虞知离开。 一道刀光横空斩落,仅是瞬息之间就到了安漠山的手腕处。 安漠山迫不得已松开了虞知。 “是谁?” 下一刻,一身黑金蟒袍的萧弘青站在了安漠山的身前。 “安漠山,你不认得本王了吗?” 安漠山一愣,不明白远在青城的萧弘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过青城王。” 萧弘青冷哼一声,便是看向虞知。 虞知也诧异地看着萧弘青。 萧弘青说道:“小子,你欠本王一条命,可要记好了。” 虞知勉强地支撑起身子,说道:“只要王爷不想着咱俩的翁婿之缘,晚辈自然感恩戴德。” “咋的,当我青城王府的郡马爷委屈你了?” “是我配不上青城郡主。” 两人热络地聊着,将安漠山“冷落”在一旁。 安漠山心生不妙,出声说道:“王爷,此人盗取了我安家武技《渡火术》,请王爷将此人交给我。” 虞知一听,两眼一瞪,气得伤口裂开,又是一阵斯哈斯哈倒吸着冷气。 “老东西,真是不要脸。分明是你想抢夺《控火诀》,反倒是诬陷我。” 安漠山义愤填膺地说道:“虞公子好口才,老夫邀请你入府一聚,不曾想你盗走了我安家的武技。还反咬一口。” 虞知无语了,第一次碰见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 “好吧好吧,都是你的。” 安漠山看向萧弘青,意思很明显——王爷,你看,他都承认了。 萧弘青心中苦笑。“你就这样承认了?” “老东西没脸没皮,和他费什么口舌。”虞知无所谓地说道。 有时候动嘴比动手都要累。 安漠山再一次说道:“此人盗我安家武技,还请王爷莫要管此事。” 萧弘青退后一步。“好,本王也懒得管。” 就在安漠山出手之时,一道拂尘挡住了安漠山。 妙音庵的众人终于赶来了。 竺清竺兰扶住重伤的虞知。 “虞公子,你没事吧?”竺兰问道。 虞知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竺清取出丹药,让虞知服下,一股暖流缓缓修复着虞知的伤势。 “老侯爷,虞公子是我妙音庵贵客。” 明镜的话已经表明了妙音庵的立场。 安漠山没有再扯什么《渡火术》,开口道:“明镜,妙音庵要与我安武侯府为敌吗?” 明镜神色平静地说道:“妙音庵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但若是有人残害我妙音庵门人,妙音庵绝不会忍气吞声!” 安漠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玉观音,禅静。是她...当年是她逃出了荒漠!” 明镜眸子冷了下来,冷声道:“果真是你。这些年,妙音庵一直未将师叔活着的事情透露,不曾想竟是你毒害了师叔。” “哼。就算是老夫,你又能如何?”安漠山不屑道。 安漠山仗着自身有着开碑九品的境界,手中亦是有兵马,何需惧怕妙音庵。 这些年,安家在玉门城,乃至西漠州苦心经营,早非当年可比。 明镜对着竺清竺兰吩咐道:“你们带着虞公子先回妙音庵。” 说罢,明镜上前,与安漠山交战在一起。 明镜作为这一代的妙音庵庵主,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两者交手尤为激烈,真气疯狂对撞之下,掀起一道道风暴,轰出成片的废墟。 开碑九品已属于世间顶尖的战力,两人一战产生的余波,足以摧毁一座城池。 好在这里远离玉门城。 竺清竺兰带着虞知往妙音庵撤退。 可刚走没多远,虞知便是停下脚步,说道:“走,我们去安武侯府。偷家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三章 偷家 竺清竺兰姐妹两人震惊地盯着虞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虞知口中还咳着血,真气所剩无几。 现在不想着好好休养,还要重回安武侯府? “虞公子,你这身体......”竺清担心地说道。 只见虞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满不在乎。 他抹去嘴角的鲜血,说道:“一点小伤,死不了人。” “明镜师太和安漠山说不定打上一整夜,安成泰也不在府中,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三人绕着战场,直奔安武侯府。 竺清觉得虞知说的不错。 如今已经知晓毒害禅静的人正是安漠山,将来迟早有一战。 趁着今夜,偷袭安武侯府正好削弱对方的力量。 如虞知所料,安漠山与明镜交战,安成泰则是带着玉门城的将士在一旁观战。 整个玉门城的守卫也不如平时。 三人毫不费力地潜入到了安武侯府。 虞知说道:“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密室,值钱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毁了。” 竺清为难地说道:“虞公子,我们妙音庵有门规——不可偷盗。” 竺兰也是看着虞知,点点头。 虞知嘴角一瞥,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 竺清竺兰依旧为难。 这两个小姑娘终日听着妙音佛法,显然没有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是非观。 这等机会岂能手软? 虞知决定将她们这种观念给纠正过来。 “既然如此,你们俩跟我一切,发现了什么宝贝,我来动手。你们看着就行。这总不算破坏门规了吧。”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点点头。 安武侯府很大,而最好的东西一定藏在最秘密的角落里。 就像黎修远的府中,看着到处都是破烂,而他贪墨的银两必定就在府中。 那可是真正的一座宝藏啊。 安武侯府的书房里,三人四处寻找着,但除了一些稍显值钱的古玩玉器,便没有了其他发现。 虞知知道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过,虞知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人选。 深夜时分,孙江正打算睡下。 “虞知逃了,侯爷带人捉拿。” “这样最好。假装北斗营的将士,一不小心露馅了,那虞知定是先杀了我。” “我的命也是命,万一搭进去,可不值当。” 孙江心情大好,因为不必在假扮北斗营的将士,蒙骗虞知。 在见到虞知的那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已经露馅。 这种感觉没有来由,却尤为真切。 可虞知没有拆穿也让孙江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 孙江刚闭上眼睛,房门就被人敲响。 “谁啊。” “侯爷找你。” 孙江略一思忖,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而迎接孙江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剑。 孙江定睛一看,便是看到了虞知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虞虞虞......”孙江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虞知很不客气地搭上了孙江的肩膀,说道:“安武侯府的密室都在哪里?” 孙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剑锋朝着孙江的咽喉挪了几分。 “若是不说,我便杀了你。冒充我北斗营将士,该杀!” 孙江双腿哆嗦着,说道:“我知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重新回到书房中,孙江熟练地打开了密室的大门。 虞知笑眯眯地拍了拍孙江的肩膀,满意地说道:“我就知道。不过,现在留着你也没用了。杀了吧!” 竺清竺兰两人一瞪,也不知虞知在想些什么。 而孙江立刻跪倒在地上,求饶道:“老侯爷还有宝贝藏着。虞大人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虞知心头一笑,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孙江死与不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夜就要将安武侯府给搬空。 孙江能够假扮北斗营将士,接近虞知,也定然是安漠山的心腹,他所知道的东西比寻常人要多。 书房后的密室中摆放着许多功法武技。 这是安漠山父子花费了无数心血才收集到了一起。 其中也有许多的奇珍异宝。 虞知没有细看,一一收到将甲之中。 待在将甲里的碧落青炎忽然一惊,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多东西,显然是吓坏了它。 “小家伙,别烧了这些东西。否则,我要你好看。” 虞知的威胁立刻让碧落青炎躲着那一堆东西。 收刮完书房中的密室,在孙江忙不迭地带着虞知来到安家祖祠。 “祖祠?这里也有密室?”虞知问道。 孙江不敢说谎,开口道:“老侯爷从来不让我等进祖祠,就连打扫也是老侯爷亲自动手。曾经有一个下人不懂事,闯进了祖祠,就被老侯爷活活打死了。” “仅仅是个祖祠的话,不该将人活活打死。”虞知喃喃道。 就在此时,碧落青炎从虞知的胸口处冒了出来。 小家伙像模像样地比划着,但虞知还是看不明白。 不过,虞知知道能够让碧落青炎冒出脑袋来,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定然不凡。 虞知刚想上前,却比碧落青炎拦住去路。 “你的意思是......”虞知若有所思。 这么长久的相处,碧落青炎所表达的一些简单的意思,虞知能够明白。 虞知眼珠子一转,对着孙江说道:“你先进去看看。” “我...”孙江显然是不愿意上前。 虞知没有犹豫,提起孙江朝着祖祠大门扔去。 砰! 大门被撞开的同时,一道金色火光涌动,瞬间将孙江给吞噬。 火焰之猛烈让孙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竺清竺兰看着孙江的焦尸,心里一惊。 若是换做她们,即便不被烧死,也要被灼烧成重伤。 “安漠山特意在此设下了陷阱,看来祖祠中藏着的东西很宝贵。”虞知笑道。 孙江死不足惜,重要的是,刚才的金色火焰。 虞知知道能够让碧落青炎感兴趣的东西,绝对是与它同等级的天材地宝。 大日金焱...虞知唯有想到安漠山从荒漠中带出的灵火。 碧落青炎飞入祖祠之中,虞知三人谨慎地跟在身后。 安家的祖祠并不特殊,许多牌位被供奉在其中。 一览无余的祖祠中连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虞知又是说道:“小家伙,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在哪儿?” 碧落青炎飞到诸多牌位的上方,可在上面除了墙壁就是屋顶。 虞知看着碧落青炎的样子,说道:“苍山为囚禁碧落青炎曾用阵法封印,安漠山应该没这么厉害。那大日金焱会藏在何处呢?” 虞知没有感应到祖祠之中有阵法波动。 随即,虞知说出了一句震惊竺清竺兰的话。 “要不然烧了这地方,自然能找到。” 竺清阻止道:“虞公子,烧人家的祖祠,这不好吧。” 虞知撇撇嘴,反驳道:“安漠山都想杀我了,我挖了他安家十八代祖坟都是天经地义的。” 竺清竺兰阻止不了虞知。 碧落青炎已经开始卖力干活。 仅是几息之间,祖祠中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灰烬,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屋子。 这也避免惊动安武侯府中的护卫。 在诸多牌位的下方有一处暗道。 刚打开暗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碧落青炎活灵活性地打了一个喷嚏。 水火相克,即便碧落青炎不怕这点寒气,但也不喜欢处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 三人顺着暗道不断深入,里面的空气也越来越冷。 直到地底的一处洞穴中,四处都是寒冰,活脱脱的一座巨大冰窖。 在冰窖的中央,一团金色的火焰正燃烧着。 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任何火焰看起来也都会是冰冷的。 “这是什么?”竺兰好奇道。 虞知解释道:“这就是数十年前安漠山从荒漠中带出来的至宝——大日金焱。” 竺清看着萎靡不振的大日金焱,说道:“就是因为这东西,安漠山才毒害了小师祖?” “争夺至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虞知说道。 虞知环顾四周,看着一块块散发着幽光的巨大寒冰,继续说道:“这安漠山倒是聪明。用无数的寒冰来抑制大日金焱的温度。这样他就能借助大日金焱的修行。” 竺清问道:“虞公子,我们是要将大日金焱带走吗?” “当然。”虞知理所当然地说道,“发现大日金焱没了,安漠山一定会气死。” 说着,虞知施展《控火诀》,金色火焰朝着虞知飞来。 大日金焱不像是生出灵智的碧落青炎,用《控火诀》便是能够轻易操控。 虞知对着碧落青炎说道:“小家伙,你要看好这东西,从今以后,这金闪闪的东西就是你小弟了。” 碧落青炎上下浮动着,绕着虞知转了又转,表达心中的兴奋。 下一刻,大日金焱被虞知收入将甲之中。 这等储物的神器让虞知减少了不少麻烦。 在地底冰窖中也有许多瓶瓶罐罐的丹药和许多古卷符箓。 虞知也都一股脑地全部带走。 走出祖祠,三人忙活了许久,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黎明。 又是乔装打扮一般,为了确保不碰见安漠山等人,三人从玉门城的另一个城门口离开,再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回到了妙音庵。 在虞知等人离开的半个时辰之后,安武侯府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那一日,护卫安武侯府的将士全被杖杀。 紧接着,安武侯便是调集兵马,朝着妙音庵行进。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四章 解毒 妙音庵中,虞知经过了明镜的救治没有一点重伤的模样。 偷了安武侯的家让虞知很是解气。 不过,接下来要明白安漠山的报复也让虞知感到忧心。 青城王萧弘青也到了妙音庵中。 虽然虞知不愿与萧弘青有瓜葛,但萧弘青毕竟出手相救,让虞知不能开口赶人。 虞知将安武侯府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众人。 “安漠山想要相助我重建北斗营,这绝对是假的。但要说安漠山想不想统一西漠州,自立为王?” “我想这十有八九绝对是真的。” 虞知的话让萧弘青皱起眉头。 萧弘青说道:“本王从青城而来,也是得到了消息。安漠山暗中联系西漠州的一些宗门,意图不轨。若是仅是为了抵御夜鬼,本王觉得并无不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但谋逆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虞知看向萧弘青,问道:“若是安漠山当真想要趁乱而起,王爷会如何做?” 萧弘青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杀了他。” “然后呢?”虞知又问道。 “然后?” 萧弘青一愣,没想过这个问题。 迎着萧弘青疑惑的目光,虞知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若非安漠山用心险恶,将江湖宗门与朝廷兵马结合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千年之前,正是形成了人族联军,才击退了夜鬼。” 昨日在安武侯府中,安漠山的话并非虚言,仔细深想几分,就能够知道其中的道理。 此刻,夜鬼未曾还没有盯上西漠州不代表以后不盯上。 “你的意思是.....”萧弘青试探地问道。 虞知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总该有人要做。不是为了野心,而是为了西漠州的无数百姓。” 萧弘青目光凌厉地看了虞知一眼,沉声说道:“你可知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谋逆?”虞知笑道,语气中从来不将其当成一回事儿。 “王爷也说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就算王爷想要维护萧家的江山,但百姓都死光了,西漠州成为夜鬼的地盘。这江山还叫江山吗?” 萧弘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并不渴望权力。但根植在心中的是皇室的尊严。他不允许大楚的江山旁落他人。 虞知继续说道:“以王爷之名,此事你去做最好。” 萧弘青审视着虞知,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重要的是,虞知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良久之后,萧弘青叹了口气,开口道:“此事还需本王禀明陛下。” 虞知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是为了西漠州的黎民百姓,所以虞知提出来建议。 虞知心中还有另一番谋划,就是重建北斗营。 李清如正在着手这件事,但北斗营依旧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南州兵荒马乱,又是项籍的地盘,只能暗中行事。 北境的动荡也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西漠州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也要多亏了安漠山的提醒。 ...... 妙音庵山下驻扎着一万玉门军将士。 山中弟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心中慌乱。 明镜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安漠山毒害禅静师叔,是我妙音庵的仇人。我等与之一战,又有何惧?” 虽然大战未起,但局势已经很紧张。 另一边,余蓝依旧调理着禅静的身体,等着虞知用碧落青炎吞噬禅静体内的毒素。 这几日来,余蓝一直在研究禅静体内的另一种毒到底是什么。 时至今日,余蓝有了收获。 “我想我之前都弄错了。禅静师太身上的另一种毒,根本不是毒。” 余蓝的话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竺兰问道:“不是毒,那又是什么?” 竺清也说道:“余姑娘,之前你说过小师祖身上的孔雀翎之毒被另一种毒克制,所以才活到了现在。可现在说来,小师祖只是中了孔雀翎一种毒?” 余蓝点头说道:“对。她身体里的另一种东西阴差阳错地压制了孔雀翎,而另有一道剑意正是为了压制那一种东西。” “如今我明白为何会有寒玉床的存在。这是因为那种未知的东西是至阳之物。如碧落青炎一般。” “当初婆婆用碧落青炎来吞噬小鱼哥哥身上的七虫七花毒,这是一样的道理。” 忽然,余蓝顿了顿,脑海中灵光一闪。 “或许解毒可以用另一种法子。” 余蓝再度看向虞知,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虞知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余蓝的鬼主意。 他苦笑几声,说道:“反正还是得用到我呗?” “嘻嘻嘻。”余蓝笑道,“不过,这个法子更稳妥,也不会伤到禅静师太。” “我该如何做?”虞知问道。 余蓝看着禅静,眼中仿佛出现了一团金色的火焰。“现在还需验证一番,才能做决断。” 说着,余蓝在虞知耳边低语了几句。 虞知眼神变化,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只是猜测,所以要小鱼哥哥验证。”余蓝不确信地说道。 虞知想了想,点点头。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虞知运转真气,一道道气流侵入禅静的身躯中。 禅静双眸紧闭,眉头微微皱起。 外界力量的干扰让她不自觉地做出回应。 虞知仔细感知着禅静体内的一切力量,也就是禅静无法抵御的状态之下。 否则,任何人觉察到有他人真气进入自己的身体,会立刻惊醒过来。 “这是剑意,还有孔雀翎的毒。” 禅静的经脉骨髓中黑色剧毒与血液交织在一起,不停地流淌在全身各处。 “这股炽热的感觉......”虞知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虞知也像是明白了什么。 “难道真如蓝蓝说的那样?” 禅静的经脉之中存在一股极为炽热的力量,像是岩浆流淌,若非那一道强悍的剑意压制,外加上寒玉床的寒气维持,禅静的经脉血肉都会被那一股热量给焚毁。 “好在蓝蓝及时封住了禅静的经脉。否则,一旦离开寒玉床,这股力量会顺着经脉焚毁禅静肉身。” 虞知探查完之后,心念一动。 陡然间,禅静身上散发出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宛若天上神佛,无比神圣。 禅静本就有“玉观音”之称,如今金光之下,更如恢弘古刹中的一尊女观音。 众人齐齐看着这一幕,只听余蓝微微一笑,说道:“果然如我所料。” 竺清连忙问道:“余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蓝摆出一副小傲娇的样子,以前都是若若动脑子,现在让你们看看我余蓝的聪慧! 余蓝没有立刻回答,拉满了众人的好奇心。 秋若若眼珠子一转,却是说道:“是大日金焱。” 秋若若的截胡让余蓝急忙捂住对方的嘴。 “若若,我好不容易聪明一次,你就别抢我风头了。”余蓝可怜兮兮地恳求道。 秋若若笑道:“好,你好好出风头。” 余蓝轻声咳嗽了两声,说道:“刚才听小鱼哥哥说起大日金焱,我便想到了禅静师太身体中的异样,还有之前让我疑惑不解的寒玉床。” “寒玉床可以抑制至阳的力量,绝非孔雀翎之毒。若是将大日金焱代入其中,这一切便都解释得通。” “当年,众人在争抢大日金焱之时,禅静师太先是中了孔雀翎之毒,而后又被大日金焱所伤,体内残留大日金焱,重伤之后逃回了妙音庵。也多亏了大日金焱暂时压制了孔雀翎的毒,才让禅静师太有命回到妙音庵。” 余蓝很满意众人疑惑之后又是恍然大悟的目光。 我以前也是像他们这样白痴吗? “咳咳。”余蓝继续说道,“既然是大日金焱就好办了。小鱼哥哥修行了《控火诀》,只要控制大日金焱彻底吞噬孔雀翎之毒,驱散剑意。禅静师太便能够恢复。” 竺兰目光崇拜且炽热,竺清也恍然大悟。 正当余蓝以为两人要夸奖自己时,竺兰扭头转向虞知,说道:“还好虞公子聪明,将大日金焱带了回来。否则,我们还一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 “是啊,多亏了虞公子。”竺清也附和道。 余蓝见此,小手握紧了拳头。“喂喂喂,想出这主意的可是我。” 唯有秋若若安慰道:“小鱼哥哥的光环太耀眼。你这风头也要挑他不在的时候啊。” “哼。两个傻妞,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余蓝鄙夷道。 秋若若掩嘴轻笑。 虞知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专心地施展着《控火诀》。 金色火焰一点点吞噬着禅静身体中的黑色剧毒。 不像是碧落青炎吞噬七虫七花毒那般惊险。 一来,大日金焱有虞知的控制。当初碧落青炎吞噬七虫七花毒之时,虞知不仅要在剧痛中保持清醒,还要操控碧落青炎。 一旦昏迷,便是玉石俱焚。 二来,禅静的孔雀翎之毒一开始就被大日金焱压制,不像是虞知的七虫七花毒蔓延至虞知的四肢百骸。 仅是这两点,就让禅静解毒的凶险降了一半。 半个时辰之后,金色光芒尽数收敛到禅静的身躯之中。 此刻,虞知浑身也被汗水给浸湿。 施展《控火诀》,小心翼翼地在禅静体内吞噬剧毒,这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之事。 虞知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眸子中一抹金光闪烁,禅静体内的大日金焱似乎有所不同。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五章 重归一体的大日金焱 ...... 妙音庵山下,战鼓雷动,军旗飘扬。 安漠山一直压着怒火,安成泰也一直压着怒火。 当安漠山父子回到安武侯府时,府中所有的珍藏宝贝都不见了。 祖祠外有一具焦尸,地底冰窖之中的大日金焱消失了。 安漠山视作生命的大日金焱就这样凭空不见。 不用多想,安漠山知道这一定是虞知干的。 “杀上妙音庵,一定要将大日金焱给夺回来。” 安成泰说道:“爹,再过几日,等武泉城的兵马和欢喜宗一到,我们完全可以拿下妙音庵。” 安漠山知道这是最稳妥的计划,但他等不了。 若是失去了大日金焱,他便完全失去了破境的希望。 此时,营帐中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萧弘青身着威严蟒袍,不请自来。他的目光落在安漠山身上。 “安漠山,此刻退兵,本王不会将此事上禀京都。” 安漠山已经陷入了失去大日金焱的愤怒中,丝毫不在乎萧弘青的威胁。 “上禀又如何?京都还有兵力来管西漠州之事吗?” “老夫劝王爷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回青城,做你的青城王。如此,我等相安无事。否则...不妨告诉你,西漠州的宗门可不想王爷想的那么弱小。” 安漠山没有说出反叛的话,却也不掩盖想要自立为王的意思。 萧弘青深深地看了安漠山一眼,转身走出军营。 萧弘青想着虞知所说的那些话,他知道虞知是对的,西漠州需要统一,需要一位做主的人。 但这人不能是安漠山。 ...... 夜晚,虞知洗了个澡,然后悠闲地坐在院中。 月影重重,月光清亮,若是没有山下的战鼓声,这又会惬意很多。 在知道了如何救治禅静之后,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只需一点点地吞噬禅静体内的孔雀翎之毒,再加上余蓝的药方,禅静完全可以恢复到以往。 “小鱼哥哥,等禅静师太苏醒之后,作何打算?”秋若若问道。 虞知看向秋若若,眼珠子一转,说道:“若若,我想在西漠州重建北斗营。你觉得怎么样?” 秋若若没有立刻回答,她双手放在双膝上,微微低头,看着篝火发呆。 虞知知道秋若若在思考。 一盏茶的时间后,秋若若开口说道:“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西漠州偏远,不想其他地域的势力那么错综复杂。” “夜鬼出世,世间最安全的地方无非两类。一是,朝廷兵马集中之地。二是,江湖宗门聚集之地。” “而这两者亦是不会容许北斗营这样的势力做大。西漠州...很好。” 秋若若眸子清亮地看着虞知,问道:“小鱼哥哥,需要我做什么?” 虞知一愣,他似乎习惯了秋若若为他思虑。而今,秋若若这样一问却让虞知有种特别的感觉。 虞知神色复杂,看着认真的秋若若,又是扭头看向夜空。 “若若,这些年幸好有你。”虞知说道。 秋若若淡淡一笑,说道:“你什么时候会说这么煽情的话了?” 虞知也笑了起来,坦言道:“我只是客气客气,你别当真。” 秋若若旋即说道:“我说真的。西漠州虽不如南州富庶,但眼下所有人都未曾关注到这里。北斗营百废待兴,不宜见光引来觊觎。而且哥哥不是已经想好了吗?青城王是一个不错的盟友。” 虞知说道:“青城王远离京都多年,青城在他的治下,百姓安宁。青城是个好去处。” “在青城时,我还未曾有将北斗营落于西漠州的想法。这是安漠山提醒了我。” “他想拉拢我,自然打好了算盘,然而这算盘也让我省了不少心思。” “青城毕竟是萧弘青的地盘,萧弘青始终是皇室。将北斗营安置在青城,就怕成为老虎嘴边的肥肉。” “而我并不熟悉西漠州,所以只能有劳我亲爱的若若妹妹了。” 布局谋划,这是秋若若擅长的领域。 在李清如的教导下,秋若若已然从一个懵懂的小姑娘成为思虑周全的小狐狸了。 秋若若应声答应下来。 虞知所想并不仅仅只有北斗营,而是他身边的所有人。 浩劫降世,就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存活。 李清如、李浩渺、叶清欢、秋若若、余蓝、余竹月、宁欢...... 还有黎晚桐和苏沐慈。 在世间多一分牵挂,心中就会多一分思虑。 接下来的几天,虞知继续施展《控火诀》为禅静祛毒。 随着孔雀翎之毒的消散,禅静的脸色也从苍白变成了微微泛红。 只是这身子依旧虚弱,需要慢慢恢复。 虞知看着逐渐恢复的禅静,说道:“今日是最后一日,将最后的毒素吞噬后,我就会将禅静师太体内的大日金焱取出,到时候明镜师太也要同时控制住剑意,避免伤害到禅静师太。” 明镜双手合十,说道:“虞公子尽管动手,我会照看好师叔。” 仅是一盏茶的工夫,虞知低声道:“明镜师太!” 嗡! 一抹金光闪烁,金色火焰从禅静的心口涌出。 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仅是眼前这一道大日金焱却让虞知感觉到一股无比精纯的力量。 这与安漠山得到的大日金焱截然不同。 虞知知道从禅静身上取出的大日金焱才是真正的本源之力,或者说,这占据了本源之力的绝大部分。 虞知操控着大日金焱进入将甲之中,而明镜则是接手禅静,控制着禅静体内的剑意。 做完这一切,余蓝又是用银针催动缓缓催动着禅静体内的真气流转。 没有孔雀翎之毒的威胁,禅静只是一个虚弱到极致的病人而已。 走出屋子,虞知忽然感应到将甲中正发生着一场激斗。 打起来了? 这特么的怎么回事? 将甲空间中,一青,一金,两团火焰缠斗在一起。 两者不断碰撞,火焰纷飞,甚至将一些卷轴给烧毁了。 虞知一看就知道,刚刚进入将甲的那一道大日金焱与之前的大日金焱融合在了一起。 而融合之后的大日金焱似乎也产生了灵智。 同时天地间的灵火,大日金焱自然不服碧落青炎。 这一决高下差点将虞知的宝贝全给烧了! “竺清姑娘,借洞府一用。”虞知拉起竺清就朝着禅静的那一座寒冰洞府跑去。 虞知不敢将打得上头的碧落青炎和大日金焱给放出来。 否则,这一座妙音庵都要被它们给烧了。 一路上,虞知胸口冒着火焰,青色金色互相交织在一起,噌噌噌地往外冒。 竺清似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打开洞府,虞知飞快地跑了进去。 轰! 将甲开放的一瞬间。 碧罗青炎和大日金焱同时冲出,两团火焰更是放肆地碰撞在一起,发出火山喷发一般的恐怖声响。 火星飞溅,如天外流火落入凡尘,将整个洞府都照亮。 “小小青炎,敢和本君作对,找死!”大日金焱口吐人言,显然灵智比碧落青炎高了不少。 但碧落青炎也不是好惹的,骂骂咧咧。 如三岁小孩骂人,虽不是人声,但总归是骂人的话! 看气势,倒是骂骂咧咧的碧落青炎更胜一筹。 虞知打量着半空中的大日金焱,心中疑惑。 为何两道大日金焱一融合就恢复了灵智? 而大日金焱自称本君,这又是什么意思? 竺清也是第一次看两团火打架,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看了一会儿之后,虞知出声道:“够了!” 简单两个字自然阻止不了打出真火的两团火。 虞知恼怒出手,感应到《控火诀》的牵制之后,碧落青炎立刻停手,回到了虞知的身边。 但自称本君的大日金焱没这么脾气,火焰升腾,金光弥漫,竟然挣脱了《控火诀》的控制。 “咦...”虞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大日金焱居高临下,俯视着虞知。 声音如闷雷作响,轰隆隆让人耳膜发疼。 “低贱的人族,敢用术法控制本君,找死!” 虞知盯着金光闪闪的大日金焱,神情古怪。 这口气,这言语.....这不是活脱脱的另一个绯樱吗? 难道也是灵魁族的某某某? 大日金焱正想要焚灭虞知,碧落青炎挺身而出,流云飞出又是撞上了金色火焰。 虞知这一次没有留手,全力施展《控火诀》。 以往是碧落青炎配合,所以《控火诀》的第一层足以应对。 而今,面对嚣张的大日金焱,虞知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不过,在虞知的牵制下,碧落青炎逐渐占据上风,变化成一柄大锤,一锤一锤地砸在大日金焱上。 金色火焰越发渺小,不断发出怒吼。 “低贱的人族,敢这般羞辱本君。本君定要焚灭你们!” 直到碧落青炎不断将大日金焱的本源之力不断击溃,才让这嚣张的大日金焱闭上了嘴。 虞知看着落在寒玉床上不过食指大小的金色小火苗,问道:“你也是灵魁族?” 大日金焱一愣,旋即化作了一个金色小火人。 “你是何人,低贱的人族也配说出我族之名?” 小火人脸上写满了傲娇和欠揍。 虞知本人专治各种欠揍。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寒玉压在了小火人身上。 伴随着滋滋滋的声响,一阵阵白烟冒出。 小火人也变得萎靡不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灭炎君 大日金焱已然拥有了极高的灵智。 那一副嚣张欠揍的模样是虞知平生所见第一。 好在大日金焱也只是大日金焱,虽是灵火,但也受到寒玉床寒气的压制。 在小火人萎靡之后,虞知打量着对方。 “放开本君。等本君脱困,定是要杀了你!” “你这低贱的人族!当年本君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小火人始终不服气。 虞知又是拿起一小块寒玉,扑通压在了小火人的脑袋上。 白烟袅袅,金色火焰又弱了几分。 “贱种,本君...嗷呜。”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这比绯樱还要嘴硬。 “我认识灵魁族的绯樱,还有一朵青蕊小白花。你说说,你又是灵魁族的哪一位王者?” 能够自称本君,这绝对也是千年前陨落的灵魁强者,在灵魁族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说话口气都与绯樱那个老妖怪一模一样。 小火人审视着虞知,声音依旧如闷雷一般。 “本君乃是帝君座下不灭炎君。你当真认识绯樱女王与青澪王?” 在千年之前,随着最终一战,本体为大日金焱的不灭炎君也随即陨落。好在大日金焱不死不灭。 化作本源之火潜藏千年之后,不灭炎君又恢复了意识。 只是当年的境界实力十不存一。 虞知点头道:“绯樱剩下一道残魂,至于你说的青澪王,也就是那朵小白花...快死了。” “不可能。”小火人立刻反驳道,“青澪王乃是我族医王,保命手段不弱于帝君,就算绯樱女王死了,青澪王也不可能死。” 虞知也不知道青澪王到底如何。 这么一说,从不灭炎君口中又知道了一些信息。 “听话些,我带你去找绯樱。”虞知说道。 不灭炎君冷哼一声,霸气十足地说道:“本君为何要信你这个低贱的人族?” “麻烦你搞搞清楚状况。你现在在我手里,一泡尿都能灭了你。”虞知说道。 不灭炎君被寒玉压着,火气全无。 “哼,本君虎落平阳。放在当年,吐一口唾沫都能焚灭了你。” 不灭炎君依旧嘴硬,好在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实力。 如今的状态比当初只是一介残魂的绯樱更为凄惨。 “灵魁族有几位王者?”虞知问道。 不灭炎君只是盯着虞知,即便被寒玉压着,也散发出一股君王的气势。 虞知摊摊手,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你受的苦还差点意思。” 这不灭炎君像是一头固执的蛮牛,不会变通。奈何又有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脾气。 虞知暂时没有其他办法,他取出梨花剑,将寒玉床的几块边角料削成一座小小的囚笼。 “你要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你不能这么羞辱本君!本君乃是帝君座下......” “进去吧你!”虞知毫不留情地将小火人扔进了拳头大小的寒玉囚笼里。 滋滋滋! 小火人一碰到寒玉,身上的金色火焰又会萎靡一阵。 寒玉也是天地滋养而成的至宝,克制如今的不灭炎君轻而易举。 将两团火重新收回到将甲中,虞知和竺清才走出洞府。 竺清疑惑道:“虞公子,那灵魁族...” 虞知解释道:“夜鬼之上就是灵魁族。他们才是千年之前入侵人间的元凶。夜鬼是他们创造出来,攻打人间的马前卒而已。” “刚才的大日金焱也跟夜鬼有关?”竺清问道。 虞知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他自称不灭炎君。在灵魁族中有称号的,皆是灵魁族中的王者。千年前的大战,虽然灵魁族战败,退出了人间,但族中王者皆是有保命手段,潜藏了千年之久。” “好在,现在的灵魁王者境界十不存一,绝非千年前那般恐怖。” 两人回到禅静的住处时,禅静已经清醒,虽然身子虚弱,但不再是浑浑噩噩。 “大日金焱...毁了它。夜鬼......”禅静虚弱地说道。 虞知知道其中内情,说道:“师太放心,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禅静看着眼前的少年,在祛毒之时,她已经恢复了意识,知道是虞知出手相救。 “禅静谢过公子。” 虞知笑了笑,说道:“禅静师太能够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走出屋子,明镜和竺清竺兰又对着虞知等人道谢。 禅静在妙音庵的辈分很高,数十年之后能够恢复是谁也未曾想到的。 虞知看向明镜,说道:“师太,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明镜抬手道:“虞公子于我妙音庵有大恩,但言无妨。” “我想观摩妙音庵的红尘剑意。”虞知说道。 他此行西来,一是为了履行对于竺清竺兰的诺言,二是听从李浩渺的建议,为自己的剑道寻一个方向。 明镜刚想开口,便是听山中传来一道声音。 “明镜,既然虞公子有所求,便带他去观摩红尘剑意。” 这是明镜师傅的声音。 明镜闻言,双手合十道:“弟子明白。” 转头,明镜对着虞知说道:“师傅有令,明日一早就让竺清竺兰带虞公子去红尘剑意的传承之地。” “多谢师太。”虞知感谢道。 ...... 夜里,虞知看了一眼将甲内的动静。 不灭炎君只能盘坐在寒玉囚笼中唉声叹气。 他远没有想到刚恢复意识,就遭遇了无以复加的屈辱。 堂堂不灭炎君竟然被囚禁在这么一座巴掌大小的囚笼里。 就在此时,余蓝扶着禅静出现在虞知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禅静依旧面容枯槁,身形干瘪,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这一切只是现状,没有孔雀翎之毒的威胁,休养个一年半载,禅静就可以恢复容光。 “禅静师太。”虞知起身喊道。 禅静看着虞知,示意虞知坐下。 苏醒之后,禅静知道这已经过了五六十年之久,眼前的少年已经是她孙辈的人物。 “我还是不放心大日金焱,所以来看看。”禅静说道。 虞知说道:“师太,当年在荒漠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禅静陷入回忆之中,当年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楚。 “荒漠中的异变引来了许多修行者。我们一同探寻了十多天,终于在一处流沙地底发现了大日金焱。当时,有一群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人形怪物对着大日金焱朝拜。” “妙音庵的古籍中有对于千年前那一战的记载,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些怪物正是夜鬼。” “于是,我等出手灭杀夜鬼,却发现在夜鬼之中亦是有人族的存在。他们为获得大日金焱的力量,从而协助夜鬼。也从那些人族口中得知,他们所朝拜的金色火焰叫做大日金焱。” 虞知又问道:“是安漠山偷袭师太吗?” 禅静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而是说道:“面对大日金焱的诱惑,所有人都想要据为己有。我知道此等东西不能存留在世间。我想毁了它,永绝后患。” “可那些人为了争夺大日金焱,已经杀疯了。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遭了谁的毒手,只从对方腰间取来一块玉佩,逃出了荒漠。” 虞知取出那一块火焰形状的玉佩。 禅静继续说道:“夜鬼所朝拜的大日金焱必然是一种祸端。一旦失控,对于整个西漠州,乃至人间都是一场浩劫。” 虞知沉思片刻。“现在想来,最近夜鬼在玉门城中四处搜寻,为的就是大日金焱。” 说着,虞知从将甲中取出寒玉囚笼,里面关着的正是大日金焱。 “是它!”禅静眸子冰冷,盯着大日金焱。 “虞公子,毁了它,就少了一种隐患。” 不灭炎君一听,顿时出声道:“卑贱的人族,敢灭杀本君。本君饶不了尔等!” 禅静不可置信地看着,没曾想这小火人竟会说话。 “这是灵魁族王者之一不灭炎君。大日金焱便是它的本体。想来千年前的那一战,不灭炎君陨落,残余的本源之火在夜鬼的祭拜下积蓄力量,得以恢复灵智。” 虞知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师太还要感谢他。若非其中一道大日金焱进入了师太的身体,压制了孔雀翎之毒。师太回不到妙音庵。” 禅静严肃地说道:“虞公子,你要留着他?” 禅静以为虞知也觊觎大日金焱的力量。 虞知坦言道:“是,我要留着他。如今浩劫已经不可阻挡,夜鬼频繁出没。留着他,比灭了他更有好处。” 迎着禅静疑惑的目光,虞知将不灭炎君收回将甲中。 “若是放在数十年前,我也会灭了它。但眼下,我们对于灵魁族和夜鬼的了解太少。甚至许多修行者只知道夜鬼,不知道夜鬼之上还有灵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人族内乱,夜鬼卷土重来。靠着现在的人族断然做不到千年前之前那般。” “了解灵魁族,才能更精准地克制他们,守护人间。” 禅静听着虞知的讲述,不免心中信服。 良久之后,禅静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虞公子深谋远虑,是我浅薄了。” 面对比自己大上数十岁的禅静,虞知可不敢沾沾自喜。 “晚辈只是知道的多些,所以才想的多一些。” “晚辈?”禅静似乎有些不习惯。 浑浑噩噩数十年,没有感受到时光流逝的禅静依旧只觉得自己是二八芳龄的女子。 随即,禅静反应过来,苦笑道:“我还真是前辈了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七章 红尘剑意 清晨,竺清竺兰带着虞知来到红尘剑意的传承地。 妙音庵的红尘剑意是初代先祖坐化之后留下的传承。 近千年时间,未有人能够完全继承这道红尘剑意。 大道万千,剑意亦是万千。若无相似心境,便难以领悟其中的真意,也就无法继承剑意。 “虞公子是想要继承这道红尘剑意?”竺清问道。 虞知摇摇头,苦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千年来,这道红尘剑意都还在妙音庵,又岂是我能继承的。” 说着,虞知手中出现梨花剑,梨花剑意飘荡而出。 一抹思念,一抹愧疚,落在竺清竺兰的心头。 这是黎雪的心境,寄托于梨花剑中。 “红尘剑意来自于滚滚红尘之中,历经人生百态,酸甜苦辣。我领略一二,为我的梨花剑意找一条路。” 传承地是一处洞府,洞中石壁上雕刻着活佛救世诸多事迹。 而在洞府中间的石台上盘坐着一具枯骨。 这是领悟红尘剑意的那位女子剑修。 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横放在枯骨的双膝之上,红尘剑意藏于剑中。 竺清竺兰对着枯骨跪拜,虞知也照着样子跪拜。 “此乃初代先祖花漓师太。据说,千年之前浩劫落下帷幕,花漓祖师的道侣和亲友都死在了浩劫之中,唯有花漓师太独活于世。” “在天下安定之后,花漓师太创建妙音庵,回顾此生过往,心有所感,将剑意凝练,最终感悟出唯一的红尘剑意。” “剑意之中是浮世三千,滚滚红尘,恍若一世光阴,从出生到死亡,由喜到悲,独留一人。” “师傅曾说,若无花漓先祖之经历万万感悟不到红尘剑意的精髓。” “虞公子,千万不要勉强,若是困于先祖的红尘剑意里,反而对公子的剑道有害无益。” 虞知点点头,上前与枯骨面对面,盘膝而坐。 “望前辈不吝赐教。” 话音刚落,红尘剑意从锈铁剑中飘荡而出。 浮世三千,红尘滚滚。 虞知眼中景象变幻,一幕幕光影掠过。 北境的一场大火后,李浩渺怀抱着婴儿从北境到南州。 南州的风雪中,李清如带着婴儿东躲西藏。 草原的巫医、南州的大夫、灵州的佛寺主持......一大一小的足迹走遍了大半个大楚。 问道书院中的教导,院试之后的落寞。 为叶清欢在青云试中夺魁而激动,因秋若若的关切而感动。 遇见黎晚桐的开心,丫头身死的愤怒。 陨星崖底的绝望,知晓身世的悲伤。 ...... 一切的一切如走马灯的光影在虞知眼中闪过。 至今为止,虞知的一生短短二十年,但这二十年远比其他人一生都要来得跌宕起伏。 此刻,虞知正在回顾自己过往的二十年。 那过去的酸甜苦辣尽数都回味一遍。 这就是人世间的滚滚红尘。 竺清竺兰皆是观摩过红尘剑意,但其中的人间百态远比两人的经历要复杂心酸的多。 这也是妙音庵历代弟子都无法继承这道红尘剑意的原因。 竺兰望着静坐的虞知,不禁说道:“姐姐,你觉得虞公子能够继承这道红尘剑意吗?” 竺清疑惑地看向竺兰,笑道:“虞公子虽然天赋卓绝,但要想继承红尘剑意,需要天赋,更需阅历。” “师傅曾说,花漓先祖历经半生苦难,尝尽了酸甜苦辣,方才有了这一道红尘剑意。什么时候有了花漓先祖的经历,什么时候便有可能得到红尘剑意。” “虞公子才二十岁,如何能够感悟到花漓先祖的剑中真意?” 任何事情唯有亲身经历才最刻骨铭心。 竺兰怔怔地看着虞知,说道:“姐姐,我觉得虞公子或许真能继承红尘剑意。” 竺清仅是笑了笑,她不看好虞知,并非因为虞知的天赋,而是红尘剑意中的人间百态,不是如他们这些年轻人能够领略的。 傻兰儿,若是虞知真能继承红尘剑意,师傅又怎么会放心让他来感悟? 恐怕也就是你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 虞知看着画面中从前的一幕幕,时而哭泣,时而放声大笑。 眼中之景唯有虞知自己能够看见,因此在外人看来,虞知就像是个疯子一般。 二十年的光阴只是弹指一挥间。 嗡! 锈铁剑轻吟出声,红尘剑意笼罩在整个洞府之中。 瞬间,虞知身上同时展露出三道剑意。 破晓! 春之华! 梨花! 三道剑意不受控制在环绕在虞知的周围,它们感受到了红尘剑意,不由自主地想要与其一决高下。 “回来!”虞知平静地说道。 三道剑意方才变得稳定。 “红尘滚滚,沉沦其中,或是刀山火海,又或是天上人间。花漓前辈能够看穿红尘,已是非凡。” 如李浩渺所言,红尘剑意亦是情绪,是人间无数情绪的融合,是无数心境的集成。 虞知再度沉静心神,感悟着红尘剑意。 这一次,他看见的不再是自己的过往。 嗡! 剑吟声中传来无数的嘶吼声、战鼓声,还有极度的恐怖的山崩地裂的声音。 黄沙万里狼烟起,旌旗扬空烽火燃。 驰骋疆场不畏死,一腔热血久未凉。 一场场大战接连在虞知眼中爆发,金焰摧城,花雨灭世。 一尊燃烧着火焰的巨人矗立在天地间,抬脚落下,将一座城池践踏,所有的生灵死在金色火焰之中。 无数的夜鬼冲入人间,铜皮铁骨,格挡刀剑,尖牙利齿,撕裂血肉。 血色圆月浮现,哀嚎被掩盖在狼烟之下。 婴儿的哭啼戛然而至, 拳头大小的头颅翻滚在地。 几根手指掉落在瓦砾中,这或许都属于同一个人,又或者属于不同的人。 虞知心中涌出一股悲痛,难以言明。 “妙音庵自千年前创建,花漓前辈也参与过千年前的战斗。 “难道这就是花漓前辈所经历的一切吗?” 画面中人族一个个倒下,死在大日金焱的焚烧之下,形神俱灭。 一座座城池被摧毁,沦为灵魁族的地盘。 夜鬼嘶吼着叫嚣着,他们本就是灵智低下的生物,只知道杀戮。 而在夜鬼之后,虞知看见了人族的身影。 “叛族者!” 愤怒、悲伤、憎恨、无力、庆幸......无数的情绪在虞知心中交织着。 “这就是红尘吗?” 虞知似乎知道了自己该如何来修行梨花剑意。 相比于红尘剑意宛若一个人间的无数情绪,梨花剑意仅是一道思念,一道愧疚。 虞知心念一动,梨花剑悬浮放在身前,剑光涌动间,如一片片梨花从剑身中绽放,而后又落下,最终消失不见。 思念。 黎雪对于阿七。 愧疚。 黎雪对于她的师傅。 在此之前,虞知很难感同身受,因此始终不知该如何来修行梨花剑意。 在刚才红尘剑意的影响中,虞知明白了思念为之何意。 黎雪思念远赴东海的阿七,正如虞知此刻想着黎晚桐,正如花漓对于战死的伴侣的思念。 愧疚呢? 是修行者无力保护那些死在夜鬼手中的人族,是宗师强者眼睁睁看着人间变成满目疮痍。 虞知似懂非懂,但此刻已经足够。 红尘剑意的强在于花漓的一生承载了人间百态。 嗡! 梨花剑亦是发出剑吟声。 梨花剑意与红尘剑意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道道光芒。 就在此时,虞知身上的将甲忽然浮现。 残破的甲胄散发着神秘古老的气息。 虞知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漆黑残破的将甲震颤着,黑色荧光忽明忽暗,仿佛在述说着什么。 虞知一直知道将甲有灵,只是那一场封印绯樱的大战太过惨烈。 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了生命。 随着将甲震颤,花漓身前的那一柄锈迹斑斑的剑开始脱落铁锈。 黄褐色的铁锈消散在将甲的荧光之中,而铁锈之后是一柄雪亮的长剑。 历经千年,花漓的佩剑依旧锋利。 虞知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冥冥之中,两者似乎有了一种不一样的联系。 难道花漓前辈和云缙前辈认识? 不等虞知细想,答案便出现在虞知的眼前。 剑光交织成一道粉衣女子的身影。 衣裙如花,容貌如花,笑容如花。 竺清竺兰一见,眸子中满是震惊。 “拜见花漓先祖!”姐妹两人朝着花漓跪下。 花漓淡淡一笑,一股力量便扶起了竺清竺兰的身子。 虞知望着眼前的花漓,恭敬地说道:“见过花漓前辈。” “小家伙,你这将甲是何处得来?”花漓神色尽是怀念。 虞知可以确信花漓和云缙定是旧识。 “将甲乃是云缙前辈所赠。” “他呢?”花漓带着一丝期望,旋即又是落寞地说道,“将甲都残破成这副模样,他定也是活不了了。” 虞知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云缙前辈设伏灵魁族绯樱女王,设下诸星杀阵,镇压绯樱女王千年之久。前不久,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缕残魂也消散了。” 花漓眸子颤动着,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 “他一直都是这样。总爱出风头。平日顶着个星云之主的名号,吹嘘诸星杀阵天下第一。这下好了,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将甲颤动着发出荧光,像是为主人辩驳。 “你瞧瞧你都破成什么样子了。还为他说话呢?”花漓没好气地说道。 听着花漓的声音和语气,虞知好奇地问道:“花漓前辈,你和云缙前辈是不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八章 花漓 “是什么?”花漓眸中含笑。 虞知挠挠头,也是嘻嘻一笑。 花漓的心情不错,大概是见了故人所留之物。 花漓打趣道:“好了,不逗你了。云缙是我师兄。我这柄花影与他的将甲是同一块擎元铁所铸。因此,花影与将甲相遇之时会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是师兄妹。”虞知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 花漓问道:“你既然得到了将甲,应该也得到了我师兄的传承。” 虞知苦笑着承认道:“云缙前辈将他的一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我。只是云缙前辈所学精妙,晚辈修行艰难。” 花漓忍不住点头道:“他的传承很玄妙,的确难学。不过,你要是这能达到他那般的高度,第十四境也是早晚的事。” “第十四境?”虞知疑惑道。 这是他从未都没有听过的境界。 花漓也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说道:“你们不知道第十四境吗?” 上次与云缙交谈之后,虞知知道千年前是武道辉煌的时代,光是宗师强者都有数十人,不像如今,十品宗师屈指可数。 所以,许多武道上的常识都已经遗忘在岁月之中。 虞知将当今时代的现状告诉了花漓,也讲述了自己的担忧。 “虽说灵魁诸王已经陨落,但谁也不清楚这千年来灵魁族的祖地是否有新的王者诞生。倘若灵魁族战力与千年之前相当,现在的人族远远抵挡不住。” 竺清竺兰也隐隐明白了如今人族的颓势。 当今人间,不仅宗师强者的数量屈指可数,而且人族内乱,远不如千年前那般团结。 人间分崩离析仿佛就在明日。 甚至不需要夜鬼入侵。随着项籍谋反,大楚各州府都有了异动之心。 人族内斗之后,灵魁族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花漓却是说道:“事到如今,你们唯有努力修行,扭转眼下的颓势。而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们这些小辈别太操心。这世间可不仅仅像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花漓的话意味深长,似乎也是在提示三人。 说着,花漓看向虞知,目光深邃,仿佛能够看穿虞知。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灵魁族的气息,似乎有那火疙瘩在你的身体里。” 花漓伸手,手指指向虞知的胸口。 虞知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了寒玉囚笼,萎靡的小火人正趴在囚笼中,金色火焰仅是发出淡淡的光芒。 “前辈说的是不灭炎君吗?” 花漓盯着小火人,不由得发出讥笑。“想不到将无数城池横推,焚灭万物的不灭炎君竟然落到了这般模样。” 不灭炎君扭过头,看向花漓的虚影。 “贱人,没想到你还一丝残魂留在世上。” 两人千年之前交手数次,自然是认识。 花漓轻笑道:“你都还活着,我留下一道残魂又算的了什么?” 不灭炎君冷哼一声,傲然道:“本君乃是大日金焱所化,不死不灭,其实尔等低贱的人族可以相比?” 虞知最烦这小火人张口闭口嚣张的样子。 随即,虞知运转真气,寒玉囚笼里的寒气瞬间将金色火焰压制。 小火人越变越小,从三寸小人变成了不过指甲盖大小。 “人族,本君不会放过你们。”不灭炎君始终嘶吼着。 花漓始终笑着。她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话。千年前的灵魁王者比现在要更为猖狂。 “当年焚灭千万人族的不灭炎君竟然落到了这番田地,果然是天道好报应。”花漓感慨着。 虞知说道:“机缘巧合下,大日金焱被我等寻到。好在不灭炎君虽有灵智,却没有恢复到当年的修为,否则这一片西漠州已经惨遭焚毁。” 花漓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开口说道:“千年前,西漠州远比现在大得多。不灭炎君正是灵魁族派遣到此地,占领西漠州的王者之一。” “大日金焱是天地灵火,至阳至刚,焚灭万物。死在不灭炎君手中的宗师强者都有数人,更有十三境的强者。” “如今的无尽沙漠就是千年前,不灭炎君焚毁的无数的城池。” 虞知心中觉得不可置信,以往他从未听过这些。 殊不知千年前的大战在这个人间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惨烈痕迹。 而千年的时光又让众人开始习惯这些痕迹。 花漓对着虞知说道:“我本是留着这一道灵识等待有缘人。不曾想还能见到师兄的弟子。既然如此,我就是你师叔了。叫声好听的。” 虞知看着眼前俏皮的花漓,不禁心想:眼前之人真是看破红尘,感悟红尘剑意的宗师强者吗? 虞知得到了云缙的传承,按理说与云缙有师承缘分,自然与花漓也有了一层关系。 “花漓师叔。” “嗯嗯。很好。”花漓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你是我师侄,我这做师叔的,也该给你一些见面礼。” 竺清竺兰对视一眼,目光中透露着同样的想法。 花漓先祖该不会想要将红尘剑意从给虞公子吧? 红尘剑意在妙音庵千年,已是妙音庵的至宝。 就算无人能够继承这道红尘剑意,但每年从红尘剑意感悟修行的人不在少数。 要是就这样送出去,妙音庵的实力将会下降一大截。 可红尘剑意毕竟是花漓的,她想怎么处置轮不到其他人多嘴。 花漓抬手一点,一道光芒涌入虞知的眉心之中。 “这是我修行中感悟和千年前那场大战的经历,希望对你今后修行有用。将甲残破,但仍有残灵,将其修补,对你会有大用。” 花漓看着花影剑,叹了口气。 “你已有一柄极好的剑,也有了自己的剑意,又得了我师兄云缙的传承,若是好好修行也能够成为一方巨擘。但师兄的传承又极为深奥,怕是你没这时间领悟。红尘剑意中有一武技可传于你。” 随即,又是一道光芒涌入虞知的眉心之中。 “至于红尘剑意......” 若是花漓想,便可以直接将剑意灌入虞知的身躯之中,等着虞知慢慢摸索,终有一日能够掌控红尘剑意。 “我想你有你自己的剑道。他人的剑意终究只是他人的道。” 虞知点头,明白花漓的用意。 “能够观摩红尘剑意,已经足以为我解惑。我不敢贪多。” 花漓赞许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在竺清竺兰身上。 “既然见了,便是有缘。作为妙音庵的祖师,我也送你们一些机缘。” 随着花漓挥手,红尘剑意分出两道剑光分别进入竺清竺兰的眉间。 “两道剑意磨砺心性,若是你们二人能够历练出道心,或许终有一日能够继承红尘剑意。” 竺清竺兰再次跪拜道:“多谢花漓先祖。” 花漓回过头,对着虞知说道:“人死灯灭。千年之后的事已经不是我所能插手。希望你们能够再一次护住人间。” 虞知目光坚定地说道:“一定会的。” 花漓笑着,化作一片光影消散在空中。 花影剑发出轻吟如泣如诉,再一次哀悼剑主的离去。 下一刻,红尘剑意回归到花影剑中,掉落地上的铁锈再度覆盖在花影剑的剑身上。 眼前的枯骨没有了花漓的模样,还是那样残破。 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 只剩下空荡荡的寂静的洞府。 “恭送师叔。”虞知望着枯骨,轻声道。 虞知起身,将甲已经消失,梨花剑也已经消失。 观摩红尘剑意让虞知也体会到了梨花剑意,也知道李浩渺口中所谓的“情绪”剑意为之何物。 所有的剑意或是观天地变幻,或是看山川汪洋,又或是体验人间中的喜怒哀乐。 这都是天地大道。 剑意是杀伐,是性情,也是人心。是剑修一时顿悟,是厚积薄发的明悟,是灵光一现的心境。 世间万般兵刃,唯有过往最伤人。 而剑修的过往是他们手中最伤人的“剑”。 虞知想到了叶清欢,当初在青谷时,叶清欢望着叶秋容随风而去的骨灰,一夜顿悟霜灭剑意。 那一道道风雪正是来自叶清欢的儿时。 以过往为剑,明悟真意,斩向现在,刺向将来。 ...... 离开传承地,虞知吐出一口浊气,望向天际,知道该如何来修行梨花剑意,也知道自己的剑道该如何走下去。 竺清竺兰心情也极好。 “多亏了虞公子,我们才能见到花漓先祖。”竺兰脸上满是笑容,开心地说道。 竺清也对着虞知说道:“今日沾了虞公子的光,他日有何差遣,我们姐妹绝不推辞。” 虞知摆摆手,笑道:“若是将我当朋友的话,就不必这么客气。” 竺兰也倒是不在意地说道:“是啊。虞公子和我们是朋友,姐姐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到时候虞公子有难,我一定会赶来。” 虞知对着竺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有难,是吧?” “嘻嘻嘻。口不择言。错了。”竺兰的性情和余蓝差不多,活泼外向。 竺清听到虞知这么说,也没有再说感谢的话。 正在三人沿着山道返回之时,妙音庵传来了一阵连续不断的钟鸣声。 “不好,庵中示警。”竺清焦急地说道。 虞知皱起眉头。“别急。青城王和明镜师太都在山中,再乱也乱不成什么样子。” “我不信安漠山还能攻上妙音庵?”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八十九章 重兵围山 等三人到了妙音庵,所有弟子都已经集中在这里。 佛像金身前,明镜盘坐,脸色苍白,气息虚弱,难以平复。 竺清焦急地问道:“师傅,这是怎么了?” 秋若若见到三人,说道:“山下,安漠山联合欢喜宗和武泉军让明镜师太交出小鱼哥哥。安漠山和欢喜宗的酒肉和尚围攻师太,导致师太受了伤。” 虞知看向山下的军阵,这比之前的人马又多了许多。 “师太的情况怎么样?” 秋若若说道:“好在王爷出手相救,师太没有受到重伤。如今,山下的人马已经将妙音庵给围困。” 虞知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安漠山私底下已经联合江湖宗门,准备趁乱而起。” 虞知看向萧弘青,想要看看这位青城王的反应。 萧弘青神色不改,同样望着山下的军阵。 西漠州一直都是大楚疏于管辖的地带。因为西漠州相对贫瘠,民众信佛,所以争端较少。 虽然江湖宗门之间时有争端,荒漠中也有沙盗,但和北境相比,便是太平盛世了。 见萧弘青久久没有说话,虞知开口道:“王爷,这可是你们萧家的江山。与江湖宗门勾结,武泉城私下调兵。此二者都是罪同谋逆。” “王爷,不管管?” 萧弘青瞪了虞知一眼,说道:“青城远在百里之外,就算想要调兵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玉门军、武泉军和欢喜宗的那群死秃子加起来也有五万人马。本王麾下都不曾有这样的兵力。” 虞知眼珠子一转,建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眼看着安漠山做大?” 虞知担心的是,安漠山能够调动武泉城的兵马,那其他城池的军队呢,其他江湖宗门呢,到底有多少人暗中与安漠山狼狈为奸? 西漠州地广人稀,这一点和北境差不多。 数十城池中常备的兵马多则两万,少则数千。 虽然不是大楚最精锐的军队,但统一起来数十万之多。 就算数十万的乌合之众,闹起叛乱来,也足以威胁到大楚皇朝的稳定。 萧弘青闻言,露出几分愁绪。“西漠州要是动荡,大楚其他州府恐怕也会效仿。天下大势难挡,有异心者又何止百千。本王已经上禀陛下,若是京都传来圣旨,本王定然出兵平定西漠州。” 等你出兵,人家正事早就干完了......虞知无语地瞥了萧弘青一眼。 此时,明镜已经恢复伤势,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山下的态势。 “此前,多谢王爷出手相救。”明镜感谢道。 萧弘青摆摆手。“师太言重了。不过,接下来师太打算如何应对。” 明镜双手合十,叹了口气,无奈道:“安漠山人多势众,我妙音庵不是对手。安漠山与欢喜宗的酒肉和尚都是开碑九品的强者,还有武泉侯掠阵。若是交战,我等必败。” 在开碑九品这个层次,妙音庵已经输了。 毕竟一个宗门能有一位开碑九品的强者坐镇,已然是顶尖宗门。妙音庵弟子不过数千人,有竺清竺兰这样的年轻强者,远强于欢喜宗的年轻一辈。 多方势力围攻,的确不是妙音庵能够抵挡的。 明镜一筹莫展,眼下安漠山的围攻是一个死局。 忽然,虞知说道:“要不然将我交给安漠山?” 众人齐齐看向虞知,这家伙是不是脑袋坏了? 未等明镜开口,竺清便是说道:“虞公子,你别说胡话。你是妙音庵的恩人,又是花漓先祖的师侄。我们妙音庵绝不会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 明镜也说道:“虞公子,妙音庵不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就算妙音庵灭门,也绝不会让他们动虞公子半分。” 虞知双手抱胸,露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既然诸位这么坚持,我也只能作罢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紧张的气氛在虞知一番打扰之下消散了不少。 秋若若最是了解虞知,知道虞知这时候定是有了想法。 她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有了主意?别藏着掖着。” 几人疑惑看向秋若若,又看向虞知。 虞知有什么办法? 难道李浩渺就在西漠州? 若是李浩渺在西漠州,一位剑道宗师将山下这些人全部抹杀干净都不成问题。 竺兰激动地说道:“虞公子,你快说。” 虞知狡黠一笑,他确实有了主意,只是这主意有些惨烈,弄不好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今夜,我只需王爷和师太拦住对面开碑九品的强者。” “妙音庵开启护宗大阵,所有弟子守住山门。” “竺清竺兰随我下山一趟。” “若是顺利,明日清晨,妙音庵之危可解。” 虞知仅是说了几句话,这让人摸不着头脑。“诸位,现在就去好好休息,等黄昏时分再说。” 说完,虞知自顾自地朝着住处走去。 秋若若会心一笑,也带着余蓝和王大福走开了。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师傅,这......”竺清依旧担心。 明镜无奈道:“如今别无他法,相信虞公子吧。” 以妙音庵的底蕴,此战虽然不足以灭门,但伤筋动骨依旧不可避免。 如今世道,谁也不想承受这样的损失。 但至少三位开碑九品的强者坐镇山下,五万兵马陈兵山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天的交手已经让妙音庵死了几人,伤了数十人。 要是混战,数千弟子死伤一半是最保守的估计。 ...... 此时,山下军营中,欢喜宗的酒肉和尚和武泉侯正与安漠山攀谈。 酒肉和尚是当代欢喜宗的宗主,虽然已经八十高龄,但修炼采阴补阳的欢喜功法,依旧是容光焕发,如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般。 大腹便便的酒肉和尚披着黄色佛衣坦胸露乳,肥胖的两颊泛着红晕,脸上的肉垂下,将脖子都给遮住了。 酒肉和尚眸中闪过一丝淫欲,说道:“安兄,等杀上妙音庵。小僧想要妙音庵的双姝。这姐妹两人剑压西漠州,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声名,定是天赋极好,是上好的练功炉鼎。” 安漠山知道酒肉和尚的嗜好,大笑道:“等攻陷妙音庵。就连明镜也可以送给大师,何愁竺清竺兰这两个小丫头。” 酒肉和尚也笑道:“阿弥陀佛,明镜年老色衰,小僧可不想为她破戒。不过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弟子,我欢喜宗的弟子可是来者不拒。” 酒肉和尚心中想着竺清竺兰承欢胯下的淫靡场景。 于酒肉和尚而言,寻常女子已经满足不了她。如竺清竺兰这些出自名门的女子玩起来才有意思。 欢喜宗在西漠州的名声并不好。 门下僧人皆是修行欢喜秘法,流连在青楼勾栏之地。 采阴补阳之后,更是会伤及女子本源。 时常也有欢喜宗僧人掳掠奸淫良家女子的事情传出。 安漠山和酒肉和尚、武泉侯都是多年的交情,早早就密谋到了一起。 眼下围攻妙音庵是他们的第一步。 只要拿下妙音庵,西漠州的其他势力也会闻风而动,到时候一统西漠州,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明日清晨,我等就杀上上去。拿下虞知小儿,就算李浩渺杀来又能如何?” 三人已经打定主意。 将虞知作为人质,就能够牵制李浩渺。 得到《控火诀》,利用大日金焱,也可以让安漠山踏入十品宗师的境界。 一切的想象都是这么美好。 安漠山望着远处的妙音庵,目光炽热。 安成泰提醒道:“爹,雨信还在他们的手中。” 安雨信是安成泰唯一的子嗣, 安漠山淡淡地说道:“一个儿子而已。你再生一个不费什么事。若是让虞知给逃了,我们安家全要完蛋。” 安雨信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轻易地放弃了。 ...... 当落日的余晖消失在西方的天际,虞知和竺清竺兰三人正在山脚。 “待会儿,我会引出安漠山等人。你们两人将这几个小瓶子埋在军营的四周。记住,做完这一切,立刻会妙音庵。” 竺清竺兰郑重地点头。 竺兰担心地问道:“那你呢?” “我?”黑夜中的虞知眸中闪着危险的亮光。“我去给安漠山准备一份大礼。” 说罢,虞知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军营前。 “安漠山,滚出来!” 话音刚落,安漠山强大的气息便将虞知笼罩。他要拿下虞知,而不是杀了虞知。 安漠山出现,见虞知左右无人,心中又谨慎了几分。 “好胆量。” 虞知笑道:“论胆量,我不如你。谋逆的事情都敢做。我却不敢。” 随即,虞知高声喊道:“玉门军的将士听着,安漠山意图谋反,你们要是投降,楚皇既往不咎。若是执意谋反,杀无赦!” 声如雷动,传遍军营。 但军中没有任何动静。 安漠山讥笑道:“玉门军从上到下都是我的心腹。你以为几句话就能策反?” 虞知拍着手,笑道:“很好。都是要谋逆,如此一来,也不会错杀好人了。” 虞知转身后退,安漠山又怎能放过这个擒住虞知的机会。 真气涌动,一股吸力拉扯着虞知的身躯。 就在此时,萧弘青和明镜现身,替虞知挡下了安漠山。 酒肉和尚和武泉侯也同时现身,双方没有废话,直接战到了一起。 竺清竺兰遁入黑暗之中,绕开军营前的将士,潜入军营周围。 虞知看了一眼战场,也转身离开。 山中弟子皆是看着这一幕,因为不知道虞知的计划是什么,所以忧心忡忡。 余蓝对着秋若若问道:“若若,竺清她们手中的是赤火符箓吗?” 赤火符箓的强大,余蓝是见识过的。 但是,用赤火符箓一下子轰杀五万多人恐怕也不现实。 秋若若说道:“或许吧。除了赤火符箓,我想不到其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对抗这五万兵马。”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章 驱狼吞虎 五万兵马很多。 就算是五万的乌合之众,一人一口唾沫也是够呛的。 起初,虞知还想着玉门军和武泉军的将士不明真相,唯恐错杀。 刚才的验证让虞知收起了心中的仁慈。 虞知的身影消失在了安漠山的视线中, 萧弘青以一敌二,挡住了安漠山和武泉侯,剩下的酒肉和尚则是与明镜交上了手。 “安漠山,你真以为朝中无人,会任由你在西漠州作乱吗?”萧弘青怒喝道。 安漠山神色冰冷,一道道真气环绕在周身, 这些年,他将大日金焱的力量引入身体之中,汲取大日金焱的力量,但没有高深的控火秘术的协助,只能承受金焱焚身的痛苦。 金色火焰升腾,乱石翻飞,焚烧碎裂。 那一抹金色的火焰让空间扭曲,扑向萧弘青的面门。 萧弘青的修为不可谓不强,早年间就站在开碑九品的境界。如今以一敌二,不在话下。 倘若是一对一,安漠山和武泉侯根本不是萧弘青的对手。 萧弘青手持一柄斩马刀,刀柄上缠绕着一条黑金真龙,金光闪烁着刀锋之上。 斩马刀势大力沉,大开大合之下,金色刀光不断飞出,掠过两人的身影,震碎两人的护体罡气。 干裂的地面上,一道道手掌宽,长约数十米的刀痕纵横交错,每一刀都能够横扫数十人。 安漠山低声道:“一同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仅凭明镜一人,挡不住我们。红尘剑意归你。” 武泉侯沉声应道:“好。”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没有退路。 要么统一西漠州,要么成为一场叛乱的牺牲者。 另一边,酒肉和尚手持念珠,一颗颗珠子散发着粉色的光芒,不断侵蚀着进明镜的灵识。 “师太,请与小僧共赴巫山。” 欢喜宗的秘术侵蚀心智,将人不断引入欲望的深渊。 明镜挥动拂尘,一道道剑光涌动,挡住酒肉和尚的攻势。 酒肉和尚一边攻伐,一边嘴上说着淫秽不堪的话。 “妙音庵的女弟子个个如花似玉。不如与我欢喜宗结盟。我等双修,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师太,小僧定会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明镜眉眼中皆是怒火,剑气也越发凶猛。 但虞知所要的仅是他们挡住这三位开碑九品的高手。 安漠山三人被拖住,自然也有人去追虞知。 安成泰带着人马,朝着虞知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道银色的星芒在荒野上疾驰,残影不断地消失,两者之间的距离也不断地拉开。 “奇怪,他为什么不逃向妙音庵?”安成泰心中怀疑,却没有多想。 “不管你有什么阴谋,都会粉碎在我的手里。” “虞知,你逃不掉的。”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追吧,待会儿就让你们后悔! 虞知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荒漠,数不尽的沙子在月光下散发着黄色的光芒。 晚风轻拂,将沙丘抚平,永远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虞知已经逃进了荒漠的深处。 他回头望向极远处渺小的人影,稍微能够接近他的唯有安成泰。 而安成泰身后的人马还在身后很远。 虞知停下脚步,朝着四周看了看,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嗡! 一道剑气斩出。 周围的黄沙同时震荡,一处处沙丘化作沙河,开始朝着四周流动。 沙子四处流动着,像是无头苍蝇,没有任何方向可言。 虞知又是斩出一道剑气, 飞沙走石,沙漠中正酝酿着一道无比巨大的沙尘暴。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仿佛是远古凶兽的怒吼。 在巨大声响的背后,虞知也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嘶吼声。 也正在此时,安成泰来到了虞知的面前。 “你做了什么?” 安成泰看着黄沙流动,心中生出一股惴惴不安之感。 在这地震般的异动之后,会有致命的危机浮现。 虞知笑着看向安成泰,说道:“当年,你的父亲安漠山就是从这里带走了大日金焱。” 猛然间,安成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知道这里存在着什么东西。 可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这里还会有夜鬼吗? 当年,禅静正是在这里先是遭遇了夜鬼,而后又遭了安漠山的毒手。 虞知看着安成泰脸上变幻的神情,笑道:“看来你知道这里存在什么。” 虞知向禅静问了大概的方向,一路将安漠山引到了此处。 当年夜鬼虽然败退,但虞知相信就算数十年之后,这里依旧会有夜鬼。 沙漠中的洞穴不是轻易可以创造出来。 随着黄沙不断流动,被黄沙覆盖的地底洞穴也露出了面貌。 四周的沙丘上,一只只夜鬼爬了出来,气息不强,但密密麻麻的身影如千军万马令人恐惧。 黄沙落下之后,地底洞穴中也散发出恶心的腐臭味。 虞知笑道:“运气真好。还真是猜对了。” 安成泰惊恐之中,声音冰冷地说道:“虞知,这么多夜鬼,你也逃不出去。就算要死,你也会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虞知耸耸肩,笑道说道:“我既然敢引你们到这里,自然有办法脱身。” 说罢,虞知朝着心口点了点,一道金色的小火苗出现在虞知的指尖。 金色的火光引来了所有的夜鬼的注视。 “君...君上...” 夜鬼目光炽热,朝着虞知跪拜,口中含糊不清地祈祷着。 这是灵魁族的言语,不是虞知能够听懂的。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夜鬼身后走出,夜鬼纷纷让路。 来人身形与人族无异,穿着人族的衣服,身上却有着黄色的鳞甲。 双眸中含着一丝威严,直勾勾地盯着虞知指尖的小火苗。 光是从目光中便是可以看出,此人的灵智不是夜鬼能够比较的。 “这不是君上。”来人口吐人言。 虞知看向对方,诧异道:“灵魁族人?” 夜鬼是灵魁族创造的产物,服从灵魁族的号令。 “不灭炎君座下,炎琸。此物虽不是君上,但有君上的气息。你从何得来?”炎琸问道。 近日来,夜鬼苦苦寻找的正是数十年前被带出荒漠的大日金焱,也就是恢复灵智的不灭炎君。 虞知没想到竟然会有灵魁族人的出现。 之前还怕夜鬼误伤我,现在有个听得懂人话的灵魁出来,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虞知对着炎琸说道:“杀了这些人,我告诉你,你们君上的下落。” 随即,炎琸的双眸如两团火焰燃烧,口中吐出虞知听不懂的声音。 无数夜鬼便是朝着安成泰杀去。 人族本就是敌人,既然遇见了,不用虞知说话,这些人也必死无疑。包括虞知,也必死无疑。 “虞知,你和夜鬼勾结...你...啊...” 安成泰很快被淹没在无数夜鬼的厮杀之中。 他也是开碑境界的强者,是玉门城的安武侯。 真气涌动,从夜鬼的围攻之下撕开一道口子,且战且退。 但跟随安成泰来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除了一些及时脱身之人,无数的惨叫声代表着死亡。 炎琸紧盯着虞知,这里已经是荒漠深处。 极少会有人族踏足这里,因此灵魁族和夜鬼也在此潜藏了数十年之久。 “君上在何处?”炎琸问道。 虞知看向炎琸,对方穿着一身白袍,额间脸颊皆是长着鳞片。 不似于人族,但也像是人族。 绯樱说过,灵魁族是天地造化的产物。 在他们看来,灵魁族就是世上最顶尖的种族。 “若想知道不灭炎君的下落,你跟我来!” 说着,虞知化作星芒流光,朝着妙音庵的方向奔逃。 他来到此处就是要找到这些夜鬼,同时也要将夜鬼引出沙漠。 驱狼吞虎。 妙音庵对付不了山下的兵马,就让潜藏在世间的夜鬼来杀。 对于虞知而言,无论哪一方损失惨重,都值得虞知高兴。 炎琸对着夜鬼命令,成群夜鬼朝着沙漠边缘涌去。 月光下,百鬼夜行,声势浩大。 炎琸亦是紧跟着虞知的脚步。 可逐渐地,他发现他的速度也只能勉强跟上虞知。 “君上到底在哪里?”快要接近沙漠边缘时,炎琸不再相信虞知。 虞知狡黠地看着炎琸,指尖的金色火焰再度出现。 “想知道,就跟我来吧!” 炎琸陷入了思索之中,他知道踏出沙漠极为危险,那是人族的地盘,人族中存在这无数的强者。 可他寻找了很久的君上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今日,不灭炎君的气息出现在一个人族少年的身上。 炎琸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走!” ...... 另一边,萧弘青等人的战斗还未曾结束。 安漠山心中有了异样。 持续的战斗让双方都知道,目前的战况,任何一方想要大获全胜,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一直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安漠山希望安成泰等人能够捉到虞知。 只要捉到虞知,妙音庵也就不重要了。 忽然,在不远处的夜色之中,一阵阵尘埃扬起。 伴随着安成泰的叫喊声,无数夜鬼黑压压的一片朝着玉门军的军营奔袭而来。 “爹,救我!” 安漠山:这特么......???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夜鬼袭营 黑压压的夜鬼无畏生死冲向了军营中。 虽说军营中有五万人马,但夜鬼的突然袭击让众人措手不及。 萧弘青停手,飞身而退,远眺夜鬼前头的虞知。 明镜同样震开酒肉和尚,朝着妙音庵后退。 此时,众人才知道了虞知的计划。 萧弘青看着来势汹汹的夜鬼,不禁咋舌道:“这小子还真是...够狠的。” 明镜也忍不住点头,说道:“这么多夜鬼,怕是这五万人马都要交代在这里。阿弥陀佛!” 山中,秋若若眸子一亮,她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虞知的主意。 直到现在看见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夜鬼,秋若若缓缓开口道:“驱狼吞虎计,坐收渔翁利。不过,引来这么多夜鬼,小鱼哥哥还真是冒险。” 竺清竺兰也回到了妙音庵。虞知嘱咐两人完成任务后,立刻离开。 因此,竺清竺兰也不敢久留。 而今想来,幸好听了虞知的话没有在其中逗留。 否则,在夜鬼潮之下,两人也要陷入危险之中。 “君上,在这里?”炎琸问道。 虞知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指了指军营中。“你仔细感受下,军营中是不是有你们君上的气息?” 炎琸闻言,仔细探查,果真在军营中寻到了不灭炎君的气息。 虞知紧接着说道:“千年前,炎君不幸陨落,如今境界还未恢复,被人族所擒,被困在人族手中。我正是知道人族的阴谋,才来沙漠中寻求诸位的帮助。” 炎琸看了虞知一眼。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如今,人族投靠灵魁的不计其数。 人族心中对于力量的渴求,让这些人背叛人族。 这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炎琸又是吐出几个晦涩陌生的声音。 下一刻,夜鬼更加疯狂地冲向军营。 “确实是君上的气息。”炎琸说道,“你随我在此处,等救出君上,会给你重赏。” 虞知低声应道:“是。” 但虞知的脚步暗中朝着身后退了几步。 在这儿等着?等着找死吗? 虞知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炎琸到底是什么境界,但虞知知道真落在对方手中,定是活不了。 安漠山怎会想到会出现这么多夜鬼袭杀军营? 他轰出一拳,将安成泰身后的夜鬼轰开。 安成泰趁机跑到了安漠山的身前,口中喘着粗气。 “爹,是那虞知。他引来了夜鬼!” 安漠山望着杀入军营中的夜鬼,眉头紧皱。 军营中的将士怎能抵挡住夜鬼的冲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军营中的一半地区已经被夜鬼屠戮。 唯一能够抵抗的是,欢喜宗的那一群色和尚。 一道道佛门金光之下交织粉色的光芒,透着妖异的气息。 夜鬼的利爪被金光阻挡在外。 当悍不畏死的夜鬼一次又一次地冲撞在金光上。 即便粉身碎骨,也不断地嘶吼着。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说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就算军营中的将士再如何纪律严明,但面对无数不要命的夜鬼,光是气势上就弱了,更别说让他们上前厮杀。 他们的结局只有被夜鬼的利爪尖牙开膛破肚。 “啊!” “救命!” “救我!” 无数的求救声被惨叫声掩盖。 月光下,鲜红的鲜血和漆黑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倒映出无数尸体到底的影子。 有军营中的将士,也有那些夜鬼......总之他们都死了。 安漠山冲入军营之中,开碑九品的战力在瞬间爆发。 夜鬼的残肢断臂飞上半空,空中下了一场漆黑粘稠的雨。 “保住军营!”安漠山沉声喊道。 武泉侯和酒肉和尚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没了军营中的五万人马,他们三人保住性命,也只能成为丧家之犬。 有了三位开碑强者的抵挡,夜鬼猛烈的攻势被削弱了不少。 军营中的将士也回过神来,开始排兵布阵。 即便夜鬼攻势凶猛,但一味的冲锋并不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的对手。 砰砰! 巨大的盾牌阻挡着夜鬼的利爪。 一道道裂痕出现在盾牌上,一道道长矛从盾牌的夹缝处刺出,贯穿夜鬼的身躯,带着腐臭味的黑色血液顺着长矛流出。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军营中已经形成了一道盾墙,巨大的盾牌挡住一道道飞扑而来的夜鬼。 锋利的爪子和尖牙一时间都撕裂盾墙的防御。 而那些锋利的长矛,闪着寒光的箭矢从天而降,将夜鬼射杀。 铜皮铁骨经得起一次两次的箭矢,当无数的箭矢依旧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军营中到处都是鲜血和火焰,到处都是惨叫和嘶吼。 “夜鬼潮中不会存在强者,我们冲散夜鬼的攻势,保全军营。”安漠山三人冲进夜鬼群中,以开碑九品的战力,以横扫之势杀穿了夜鬼潮。 在西漠州中虽然有夜鬼出没,但修为境界并不高。 从之前的经验来看,安漠山也断定这里面不会存在强者。 望着败退的夜鬼,虞知提醒道:“安漠山三人都是开碑九品的强者。如此下去,我等救不出不灭炎君。” 炎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 目前为止,他未曾恢复到巅峰,也不愿意暴露自己。 军营中,金色的火焰再度升腾。 之前竺清竺兰埋在军营各处的小瓶子里都是不灭炎君的一抹金焱,带着不灭炎君的气息。 此时,瓶子碎裂,不灭炎君的气息充斥在军营之中。 炎琸露出一丝决然之色,说道:“随我一同救出君上。赏赐少不了你的。” 说着,虞知眼前闪过一道黑色的雾气,神情狰狞,露出一抹诡异的狞笑,让人不寒而栗。 瞬息之间,黑雾缠绕在虞知身上,将虞知的眸子染黑。 夜鬼之源? 虞知心惊,他能够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开始增长。 顷刻之间已经攀升到开碑八品的气息。 视线里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杀,杀!” “将一切人族都给杀了!” 虞知心里有一道声音不断牵动着虞知的心神,让其止不住心中莫名的杀意。 镇定! 静心! 虞知握紧拳头,头上的经脉暴起,仿佛是在极力地忍耐着剧烈的痛苦。 而他要忍耐的是,心中那一股止不住的杀意和疯狂。 这是当初苍水夜鬼化之后状态。 炎琸看了一眼虞知,心中惊诧。“不错,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够承受夜鬼之源的人族。” “这样更好。不像那些人族发疯,才能更好地发挥夜鬼之源的力量。” 虞知的双眸中依旧缠绕着黑雾,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多谢尊上赏赐。”虞知恭敬道。 炎琸淡淡地开口道:“我去挡住那三个人族,你去救出君上。” “是!” 下一刻,炎琸正面迎上安漠山杀人,一道道火焰流光挡住了三人。 “放出君上,饶尔等不死!” 炎琸冰冷的命令让三人不解,也让三人不屑。 安漠山三人都是一方霸主,什么时候被这样命令过? 安漠山开口道:“看来他是夜鬼的头子,一起杀了他!” “找死!”炎琸冷漠开口。 紧接着,炎琸身上剥离出无数燃烧着火焰的沙子,一颗颗极为细小,燃烧着的火焰才让其看着显眼。 嗖嗖嗖! 如天外陨石缩小无数倍的火焰沙子飞射向三人。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之下,沙子破开了真气的防御。 安漠山连连后退,一拳拳轰出企图震退那些沙子。 炎琸冷哼一声,漫天的沙子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火焰拳头,对之对轰。 轰! 两拳对碰,发出一声震响。 震荡的余波朝着四周扩散,不分敌我,将夜鬼和将士齐齐掀到。 不少人承受不住余波之力,胸口塌陷,七窍流血,惨死当场。 夜鬼虽有这铜皮铁骨,但也晃荡了几下,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反正都是死,死得好不好看也不重要了。 炎琸一出手,就以雷霆之势压制了三位开碑九品的强者。 这样的实力也让虞知暗暗吃惊。 虞知潜入夜鬼潮中,身上有着夜鬼之源作为人族气息的掩盖,并不会让夜鬼攻击虞知。 “没想到钓出了一条大鱼。”虞知望着半空中以一敌三的炎琸。 虞知自然不会去救什么不灭炎君。 随着夜鬼进攻军营的时候,虞知悄悄独自一人逃离。 经过这一夜之后,安漠山的五万人马绝对会是残兵败将,难以对妙音庵造成威胁。 刚回到妙音庵,秋若若等人就围了上来。 “小鱼哥哥,今晚的动静还真是大。” 虞知笑道:“不弄点大动静,怎么能灭得了安漠山的五万兵马?” 明镜看着山下的烽火,略感担忧。“一夜之间死这么多人......我佛慈悲。” 竺清竺兰见状也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师太,今日,你不杀他,他就会灭了你们妙音庵。这些人已经决定要掀起战乱,现在死了,还能少祸害些百姓。”虞知毫不仁慈地说道。 明镜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断地拨动念珠。 随即,虞知又看向萧弘青,说道:“王爷,今夜的情况你也见到了。安漠山反叛,夜鬼又潜伏在沙漠之中,伺机而动。” 虞知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弘青。 他知道萧弘青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良久,萧弘青悠悠一叹,说道:“本王明白了。西漠州的安危,本王会负起责任,护好这一方人间。至于皇帝那里,再说吧......你说的对,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连云山 一夜间,妙音庵山下的人马匆匆退去,留下一地的狼藉。 成群的夜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妙音庵之危在一夜之间解除。 今日,直到日上三竿,虞知才悠悠转醒。 此行妙音庵到昨日为止,已经算是事了。 应了竺清竺兰的邀请,解决了禅静师太身上的孔雀翎之毒,又观摩了红尘剑意。 尤其是在红尘剑意中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今日,虞知等人就要离开妙音庵。 山脚下,虞知和妙音庵的众人道别。 “明镜师太,虽然这一次安漠山退去了,但今后一定不会罢休。还请妙音庵的诸位一切要小心行事。” 明镜双手合十,点头道:“虞公子请放心。妙音庵已经做了殊死一战的准备。就算安漠山不来找我们,我们也去为师叔讨个公道。” 虞知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 “既然如此,明镜师太,两位竺姑娘,有缘再见。” 众人望着远远离开的马车,心中不禁回想这短短几日发生的一切。 这短短几日,玉门城已经不再是玉门城,平静的妙音庵也多了许多纷扰。 “舍不得虞公子?”竺清看着发愣的竺兰,笑道。 竺兰回过神来,说道:“姐姐,别乱说。” 随即,竺兰便是朝着山中走去。 竺清心头一叹,她怎会不了解这妹妹的心思。 ...... “小鱼哥哥,这家伙怎么跟我们一起上路?”余蓝双手抱胸,嫌弃地盯着萧纭儿。 青城王萧弘青在昨夜就离开了妙音庵。 留下的萧纭儿则是交待给了虞知,让虞知好好将其送回到青城。 虞知不想管这麻烦,甚至想让妙音庵派些人去这刁蛮郡主回去。 可没想到,这郡主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般,黏上了虞知。 今日一早,萧纭儿就坐在了马车上,怎么也不肯下去。 萧纭儿瞥了一眼余蓝,更是颐指气使地说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本郡主与同乘一辆马车是你的荣幸。” “哼。谁不知道你看上了小鱼哥哥?别以为你黏着他,就能成为小鱼哥哥的夫人。”余蓝一句就道破了萧纭儿心思。“告诉你,我不同意!” 萧纭儿昂着头,用着眼白盯人。 小丫头片子,等本郡主成了你嫂嫂,看我怎么收拾你! 余蓝又看向虞知,说道:“小鱼哥哥,你倒是说话啊。” 虞知一个头两个大,他早就料到萧纭儿和余蓝会产生冲突。 “蓝蓝,你让这她一些。”虞知无奈地说道。 余蓝的委屈劲还未上头,就听萧纭儿说道:“让什么?本郡主要谁让了?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拿我怎么样?” 虞知愣神,不知所措。 余蓝愤愤地说道:“让不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哼,本郡主和你拼了!”萧纭儿也不服气地冷哼道。 两人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互相踩着对方的脸, 在这么小小的一架马车里干起了架! 秋若若躲在一边,无奈地望着小孩子一般的两人,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小鱼哥哥还真招人稀罕,就连郡主都看上了他。 这短短一年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 虞知钻出了马车,宁可与王大福一同驾车,也不想看见里面两个人掐架。 王大福嘿嘿笑着。 “你笑什么?”虞知说道。 王大福看着虞知,乐呵呵地说道:“想当年,我老王也想过终有一日成群的姑娘围着我转。不过,老王没这个命。今日倒是在小虞少爷身上看到了这一幕。” 虞知苦笑道:“你觉得是好是坏?” 王大福咧着嘴,哈哈一笑。“总比当初小虞少爷在京都人人唾骂要好。” 虞知神色一变,刚想开口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大福继续说道:“小虞少爷年少成名,修为、见识远不是我所能及。被这些姑娘争风吃醋,更是我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听着王大福这么般说,虞知心中倒是多了一些得意。 “唉,老王你这么说,我都要骄傲了。”虞知摸摸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王暗暗地啐了一口。 不要脸! “小虞少爷,以往的许多骂名,京都的人都看错了。也就是若若小姐和叶少爷慧眼独具。不过,京都的人还真没说错一点。” “什么?” “厚脸皮!” 两人驾着车朝着京都的方向缓缓行进。 ...... 在虞知待在西漠州的几日,不论是京都,还是南州府都发生了一件件大事。 扬州府的地域中,徐青率领北境军与项籍的虎啸军相持不下,终是逼得虎啸军难以踏入扬州一步。 始于南州府的反叛终于有了停滞的迹象。 北境军不愧是大楚的第一边军,徐青更不愧是大楚名将。 以防御见长的北境军让朝中上下看见了平乱的希望。 一时间,朝中那些本是闭口不言的御史又多了张嘴,纷纷求萧元德下令,反攻项籍的虎啸军。 当初无人迎战时,朝中御史连个屁都不放,就差将“我是哑巴”这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如今,徐青和北境军刚刚挡住虎啸军征伐的势头,止住颓势,这些人又开始叫嚣着反攻。 御书房中,萧元德恼火地扔下奏折。 “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 这些奏折都是朝中御史呈上的计策。 萧元德看了几眼,越看越恼火。这些不懂兵法的御史大夫只是将北境军将士的性命拿去冒险。 黎修远捡起地上的奏折,拍了拍尘土,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陛下切莫动怒。如今徐青率领北境军挡住了项籍叛军,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闻言,萧元德才平复了气息。 “项籍打着禹儿的旗号,说什么清君侧。倒是要名正言顺地杀上京都了。” 黎修远低着头,没有说话。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旗号的真假。 萧景禹是受制于项籍,还是想要京都的这个皇位,恐怕明眼人都能够看出。 萧元德看了黎修远一眼,继续说道:“罢了,听说这几日晨儿都在相府住着。这太子也真不懂事,朕会好好管教。” 黎修远赶忙说道:“陛下言重了。晨儿想着多陪陪老臣,和太子没什么关系。” 另一边,萧景尧在东宫中品茶煮酒,宫中还有许多朝中大臣。 这几日来,萧景尧日日都会请朝臣来东宫商议国事。 这也是躲着黎初晨的借口。 众臣离开之后,萧景尧望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愁绪又上心头。 “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再过几日,就要入冬了。” 严子牧护卫在一旁,自从在苏城被萧景尧教训过之后,他知道自己的本分只是听从萧景尧的话而已。 “子牧,听说晨儿去找苏姑娘了?”萧景尧淡淡地问道。 严子牧恭敬地回应道:“启禀殿下,太子妃不知从何处听来了消息,知道苏姑娘也在京都中,便是去了一趟。听说还闹出了一些动静。” 萧景尧喝了一口温酒,问道:“什么动静?” 严子牧沉声道:“太子妃与苏姑娘起了争执,伤了太子妃的几个护卫。于是,太子妃便是将人关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里。好在秋渔大人得知之后,将人带了出来。仅是关了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萧景尧毫无表情地说道。 在苏城时,虞知高调地在范府中给了苏沐慈的名分。 黎初晨自然为她姐姐黎晚桐不忿,找上了苏沐慈的麻烦。 而更多的是因为虞知曾训斥过黎初晨,也让黎初晨给记恨上了。 身为太子妃的黎初晨怎会拿不下苏沐慈? 片刻之后,萧景尧对着严子牧吩咐道:“让太子妃去给苏姑娘道个歉。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 几日之后,虞知一行人来到了连云山。 连云山位于西漠州中,绵延往东方绵延数百里,是西漠州中为数不多的大型山脉之一。 它与青城相隔不过百里,中间是一片不大的沙漠,时常有沙盗出没,劫掠来往的商队。 在连云山的另一个方向是那一座闻名天下的古刹——悬空寺。 这就是秋若若为北斗营选定的地方。 连云山下不远有一座城,叫做羌城,依山而建,羌城地盘不亚于江南城,只是没有江南城那么富庶,城中有一条大河,这是西漠州中少有的河流。 虞知在羌城中逛了几日,不得不说秋若若找的地方完美地符合了虞知的预期。 “我已经写信,告知姑姑他们。不久之后,魏无忌就会带着已经召集的北斗营旧部来到连云山。” 秋若若提醒道:“在此之前,还需要跟羌城的郡守交涉一番。” “羌城的郡守是好人吗?”虞知问道。 “官声不错。” “这就有些麻烦了。” 虞知心中的想法就是,若是个贪官,直接杀了,占城为王就方便多了。 秋若若噗嗤一笑,继续说道:“羌城的郡守叫做邵原,能将这么大一个城池治理得井井有条,能力不错。虽然在民间名声不错,但是我查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虞知饶有兴趣地看着秋若若。“说来听听。” 秋若若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虞知。 自虞知打算落脚西漠州,秋若若便利用流萤探查。 在选好连云山之后,就对连云山附近的大小官员展开调查。 这一查,也查到了许多隐秘。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三章 北斗营旧部 羌城之中,邵原为首的官员私下与沙盗勾结,劫掠商队,私吞货物。 因为每次都是适可而止,所以这生意也才能够长久下去。 许多商队也知道沙盗的规矩,给了买路钱也就过去了。 害人之事少有听闻。 看完秋若若的情报,虞知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过要等魏无忌他们来了再说。” 萧纭儿一脸傲气地说道:“不过是小小一个郡守,让本郡主出马,立刻让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余蓝立刻出言讥讽道:“就你?早晚被人家迷晕了,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家做媳妇。” “余蓝,本郡主一忍再忍,你不要太过分!”萧纭儿指着余蓝的鼻子。 余蓝更是不惧,反驳道:“哼,小鱼哥哥已经有了桐儿姐姐,又有了苏姐姐,你这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鱼哥哥怎么会看上你?” 萧纭儿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撅了撅屁股,脸颊通红。“你......你.....” 萧纭儿一时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来,两人一天三顿吵,只要是不动手,虞知就放宽了心,站在一旁看戏。 论及嘴上功夫,萧纭儿再刁蛮,也不会是余蓝的对手。 每每败下阵来,萧纭儿都会求助地看向虞知,而虞知扭过头去,只是当做看不见。 连云山很大,不同于十万大山地域辽阔。 连云山像是一支巨大的手臂,横在大楚疆域之中,几乎是截断了大楚疆域的南北。 从京都北上同样要穿过连云山。 虞知想要将北斗营藏匿在连云山中。 沧州和苏城外的那两座山中城是虞知心中极好的实例。 不过,这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不是虞知能够承受的。 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现在,多少人指着虞知吃饭。 书信一封送往遥远的京都。 “吾妻沐慈:见字如面。” “夫君我缺钱了......” 虞知自是没什么文化,意简言赅地说了几句,总之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这要用钱。 说到钱财,虞知唯有想到苏沐慈。 当初的苏家可是富甲一方,苏沐慈离开苏城时将苏家的产业变卖了不少,得来的钱财也带出了苏城。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银子,但也能用一用。 ...... 扬州城外的茶棚里,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与一个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男人坐在一处茶棚中喝着茶。 这两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姜溪月和烟雨楼的左护法。 左护法喝了口茶,撇了撇嘴。“姐,好歹我是堂堂杀手头子之一。咱能不能喝好一些的茶水?” 姜溪月瞥了左护法一眼,说道:“我让你们烟雨楼杀的人,这么久了没见动静。你们楼主是废物吗?” 左护法苦笑道:“您叫我们杀的那些可不是一般人。总该让我们准备准备。楼主说了,先杀几个项籍的走狗,给姐解解气。这些人可不收银子。” 燕云十八骑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就算他左护法出手也要酣战一番。 姜溪月也知道其中的难度,她继续说道:“当年的事,萧元德选择了袖手旁观。现在又想借虞知的手,抗衡项籍,打得一手好算盘,当我们虞家的人都死绝了。” 左护法闻言,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 只听姜溪月说道:“告诉你们楼主,我要买京都之中正三品以上所有官员的命。” 疯了疯了,这是天降横财!.......黑袍下的左护法目光炽热,让这泼天的富贵砸死我吧。 “姐,我这就去安排。” 左护法可不管杀的人是谁,楚皇也好,项籍也好,在烟雨楼眼中都是一颗颗明码标价的人头。 黑袍身影消失之后,姜溪月也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娘亲,跟我回去吧。”项景昊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扬州城。 踏破铁鞋之后,终于在扬州城外的茶棚里找到了姜溪月。 短短一个月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再见到项景昊的时候,姜溪月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项景昊不是她所生,但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要说没有感情,这是假的。 可偏偏这个养子几次三番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过往的二十年都是项籍设下的骗局,项景昊也是骗局中的一部分。 姜溪月看着风尘仆仆的项景昊,张了张口,眼中的冰冷又化作柔情。 “昊儿,你回去吧。在楚王府你还楚王世子,身份尊贵。” 项景昊哭诉道:“娘亲,若是没有你,我就不再是楚王世子。我和父王非亲非故,是你的存在,父王才会认可我。” 项景昊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知道要是没有姜溪月,他什么都不是。 如他一般破甲六品的修行者,多得要命。 项籍何必在乎他? 姜溪月沉声道:“我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再回楚王府。项籍,杀了我的夫君,追杀我的孩子,蒙骗了我二十年。他是我的仇人!” “娘亲,我喊了你二十年娘亲,难道你真的不在乎我吗?”项景昊看着姜溪月,眼含热泪,浑身颤抖着。 姜溪月沉默不语。二十年的感情岂能是说没就没的。 可姜溪月每每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遭人追杀,身患奇毒,短短二十载却从未有过太平,姜溪月的心犹如被刀子一片一片地割下。 “娘亲,我是你的儿子,我才是你的儿子。那虞知又算的了什么?”项景昊握紧拳头,用力地锤在桌子上。 “虞知不过是一个野种,是他们欺骗你。娘亲的亲生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娘亲,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孩子。难道我们母子间二十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虞知?” 项景昊无力地痛哭着。 或许是想要挽留姜溪月,但更多的是为了保住他楚王世子这个身份。 失去了姜溪月,他注定失去最后一份荣耀,成为世上最籍籍无名的人。 破甲六品...哼,放在那些三流宗门中倒是不差。 可楚王世子的身份足以让那些三流宗门的宗主跪地相迎。 孰轻孰重,项景昊分得清。 “昊儿!”姜溪月怒斥道。连她都不舍得这么训斥虞知,项景昊又凭什么? “是我亏欠虞知,要弥补虞知。要那些伤害虞知的人偿命,要为二十年前的事复仇。” “但作为娘亲,我从未亏欠于你。项籍此人心性歹毒,你若是留在他身边迟早都会被他所害。你若是听娘亲的,就离开项籍。” “若是你回到项籍身边,今日你我母子缘分已尽,不必再来寻我!” 项景昊心头忽然一颤。 他没有想到姜溪月的决绝,这样的决绝让项景昊彻底绝望。 他知道,姜溪月绝不会回到楚王府。 说完,姜溪月起身。 回到楚王府,去陪伴那个杀我夫君,害我孩儿的仇人吗? 姜溪月冷笑,最终无奈地看了项景昊一眼。 如今她有太多事要做,又如何顾得了项景昊? 就在此时,项景昊起身,对着姜溪月的背影说道:“娘亲,我想跟着你!” ...... 羌城中,虞知等来了魏无忌等人。 跟着魏无忌而来的北斗营残部不过是二十余人。 用魏无忌的话说,兵在精,而不在多。 当年的北斗营也不过区区百千人,却能够让十万大山甘愿俯首。 这就是北斗营的强悍。 自北境之后,魏无忌闭关修行,从开碑八品一举踏入了开碑九品。 而后便接到了李清如的书信,暗中召集北斗营的旧部。 可物是人非,匆匆二十载,许多人已经失去了音信。 或是对北斗营的失望,又或是化作了一座孤坟。 寻找了许久,魏无忌也才寻到这二十余人。 虞知看向这些人,眼神复杂。 “诸位,都是我父亲麾下将士。当年一事是我虞家对不起诸位,让北斗营的将士蒙受了二十年的冤屈。” “今日,我虞知既然决定重建北斗营,定然会为诸位洗刷冤屈,重铸北斗营荣光。” 众人看着虞知,眼中并没有过多的激动。 当年的热血早已经随着时光流逝而平静。 那些屈辱和终日惶恐的躲躲藏藏让他们遗忘了当年的豪情壮志。 这怪不了他们。 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的血,再热的心也凉了。 魏无忌见着场面,则是说道:“你们先去休息,等明日少主再安排任务。” 众人齐齐开口道:“是!” 魏无忌转身朝着虞知说道:“少主勿怪。这些人都是北斗营的老将。北斗营覆灭之后的几年,他们还想着为北斗营翻案。可迎来的是,无休止的追杀。” “他们的家人亲友都死于追杀之中。日复一日,所有人的希望也都破碎了。” 虞知点点头,表示了解。 “我明白其中的苦楚。我也会用接下来的行动证明我的决心。当年该杀之人要杀,该报的仇也要报!让他们恢复对北斗营的信心。” “接下来要有劳侯爷了。” 魏无忌立刻说道:“少主不必这么客气。属下是北斗营开阳星,本就是主上麾下。” 虞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魏无忌,也将羌城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魏无忌望向不远处连绵的山脉,说道:“只要少主有令,末将必定带着众人誓死跟随。” 夜里,客房中魏无忌带来的北斗营旧部都聚集在一起。 虽说魏无忌找到了他们,但是他们心中依旧忐忑。 当年惨遭屠戮追杀的阴霾始终困扰着他们,至今也还是躲躲藏藏,不敢露面。 “你们说,这个虞知真能重建北斗营吗?” “看着年轻,不过他的事迹传遍了大楚。不像是假的。” “可毕竟年轻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开阳将等人都未曾做到的事,就凭他这么一个毛头孩子。我就怕,咱们暴露了,又要过以前被人追杀的日子。” “喂喂喂,既然来了,就不要扯东扯西。信不过那小子,总要信魏将军。当年要不是魏将军掩护,我们还能活到今日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重建北斗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早已经对北斗营失望,只想安然地度过残生。 此行能够来到羌城,全然是因为魏无忌。 而魏无忌未曾告诉虞知的是,许多北斗营的旧部已经死心,不愿再参与其中。 众人不知道的是,此刻虞知正站在房门外听着这一切。 第二日,魏无忌几人伪装成一行商队,走进沙漠之中。 他们要做的是引出沙盗,然后杀了。 事情很简单,用魏无忌来做这件事,简直是大材小用。 另一边,虞知则是和秋若若等人去往了羌城的郡守府。 邵原长得一副精明的样子,一缕山羊胡子每一根都是算计。 但萧纭儿不在乎,她是青城郡主,那威名足以震慑方圆百里的城池。 邵原卑躬屈膝地说道:“不知郡主前来所为何事?” 萧纭儿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通知您一声,连云山上将会山匪多,附近沙漠里的沙盗为祸多年。爷爷今日派兵将这些沙盗和山匪都给灭了。” 邵原咋舌,面露惊骇。 青城王剿匪,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利民的好事。 可这么多年,青城王从未管这些小事,今日却是有些反常。 “为民除害,王爷深明大义,令下官佩服。”邵原恭敬道。 萧纭儿继续说道:“今后青城王府的兵马会在连云山中驻扎。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大惊小怪。” 邵原连连点头。“下官明白。” 离开郡守府,秋若若对着萧纭儿说道:“此事多谢郡主了。” 萧纭儿心中微微得意,她就怕这些人不麻烦她。 “小事而已。不过,虞知呢?他怎么不见了。” 秋若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在离开郡守府之后,虞知就守在府外的暗处,静观其变。 今日故意透露剿灭沙盗一事,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邵原与沙盗勾结,必然会有行动。 虞知就等着人赃俱获。 萧纭儿见秋若若没有说话,问道:“你觉得虞知喜不喜欢我?” 秋若若有些错愕,不曾想萧纭儿问得这般直接。 秋若若倒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说道:“我若是郡主就不会白费力气了。” 说完,秋若若继续走去。 萧纭儿原地愣了一会儿,秋若若的回答并不婉转。能够让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 另一边,就在虞知等人出府之后没多久。 一辆马车匆匆从郡守府中驶出。 虞知心头一笑,果真是有关系。 马车一路朝着连云山前进,直到连云山前。 马车中下来一人,并不是邵原。 邵原也没有蠢到自己现身在沙盗的老巢里。 那人四下观望了一番之后,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棚中。 虞知远远地看着,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仅是一盏茶的时间,那人喝了一杯茶水之后,便是坐上马车,返回羌城。 虞知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心道:乘着马车出城,只是为了喝了一杯茶? 有古怪! 经营茶棚的是一个老婆子,身子佝偻,花白的头发,一身布丁的衣服,并不会让人多看几眼。 从羌城到青城要经过这个山脚,来往行人在此落脚不可谓不多。 虞知也走进茶棚中,要了一壶茶水。 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 来往的都是赶路人,像是虞知这样坐着许久的人极少。 不多时,老婆子便匆匆从茶棚走开了。 “婆婆,给你茶水钱。”虞知追上了老婆子的脚步。 “谢谢公子。”老婆子接过茶水钱,又是急冲冲地朝前走去。 虞知说道:“婆婆,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婆子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家里有些急事,老婆子需要回去一趟。” 虞知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要不我送婆婆回家吧?” 话音刚落,虞知气息一滞,眼中多了几分骇然。 眼前老婆子散发出的杀意让虞知多了警惕。 “小伙子,不要多管闲事。这世道死在荒郊野外的人不计其数......” 虞知笑道:“婆婆,恐怕死的人是你才对!” 嗡! 梨花出鞘,一抹白色的剑光涌动。 一泓鲜血淅淅沥沥地散在地面。 老婆子的手臂断了一只。 惊恐之下,老婆子慌忙遁去。 强大,不可匹敌......少年的笑容像是恶鬼的召唤,让老婆子不寒而栗。 她不知虞知是谁,但对方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他是谁,为何要杀我? 两个问题回荡在老婆子的耳边。 虞知没给她逃离的机会。 剑光再度闪烁,横在老婆子的前方,只差一丝就能要了对方的命。 “你是想去通知那些沙盗。邵原刚得知了青城王要对沙盗下手,他就派人来通知你了。而你正是沙盗和邵原之间的联络人。” 虞知看着对方,说道:“你放心,现在这些沙盗恐怕已经死了。” 老婆子惊恐地看着虞知。 他们在这片沙漠里横行了数年,不曾想只是一日就被人发现了破绽。 虞知提着对方,策马朝着郡守府赶去。 秋若若和萧纭儿没有走远,在郡守府外不远的茶楼里悠闲地喝着茶。 秋若若说过,很快还要再去郡守府。 起初,萧纭儿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看见虞知带着那个断臂的老婆子再度出现在郡守府前。 几人再度走进了郡守府中,虞知将重伤的老婆子扔在邵原的面前。 “说说吧。”虞知盯着邵原。 邵原的嘴硬敌不过虞知的强硬。 很快,魏无忌等人引出来沙盗,将沙盗头子带到了郡守府。 一群打劫的沙盗怎会是魏无忌的对手? 留着沙盗头子的命,跟邵原对簿公堂。 邵原知道今日他算是完了。 处理完邵原,萧弘青也得知了北斗营要在连云山重建的消息。 没几日,萧弘青就来到了羌城。 “京都的圣旨已经到了青城。陛下命我统一西漠州,西漠州大小宗门,各郡各城敢有抗旨者,格杀勿论。”萧弘青说道。 大小宗门,这四个字也涉及了虞知要重建的北斗营。 因此,萧弘青特意来探一探虞知的口风。 一旁的秋若若明白这圣旨中的含义,开口道:“一统西漠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各郡城中无异心者,凭着一道圣旨就可掌控。但那些江湖宗门可不会任王爷鱼肉。” “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朝廷与江湖的相处之道。” 虞知接过秋若若的话茬,说道:“王爷,我这人最是和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将来乱世,青城与羌城若是能够守望相助,自然是一件好事。若是不能,我想损失的可不是我。” 萧弘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天下乱世,有位剑道宗师保驾护航的北斗营绝对是众人眼中强大的盟友。 萧弘青对着虞知说道:“本王无异与北斗营为敌,但北斗营要想在西漠州立足,也该拿出一些诚意来。” 虞知冷笑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若若,我们走。再去寻个地方。” 秋若若轻笑一声,就要跟着虞知离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萧弘青愣愣地看着两人,立即开口道:“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冲。什么事都可以谈嘛。” 虞知狡黠一笑,他知道只要自己放出风去。天下宗门都愿意与北斗营结为盟友,应对乱世。 李浩渺就算败在项籍手中,仍旧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虞知双手抱胸,看着萧弘青。“想让北斗营留在西漠州,看王爷有没有诚意。” 萧弘青咋舌,这算盘倒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萧弘青苦笑道:“我青城王府与北斗营守望相助,本就是双赢之事。说诚意就见外了。” 你说诚意就可以,我说诚意就是见外? “此时,我全权交给若若了。要是若若不满意,我们立刻就走。”虞知说道。 萧弘青看向一旁似小狐狸一般的秋若若。 这小姑娘也是不好对付的主儿。 萧弘青知道这点血是不得不出了。 ...... 重建北斗营,不仅是要召集北斗营的旧部,更是要建造一个在乱世之中足以避难的大本营。 苏沐慈的回信很快。 只是要等着苏沐慈的钱送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而让虞知没有想到的是,羌城中钱庄纷纷送来了银钱。 从天而降一笔横财,虞知都不知道这是为何。 “虞公子,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望虞公子笑纳。”老仆呈上三十万两银票。 虞知不明所以,看着老仆问道:“你家夫人是何人?为什么要给我的银子?” 老仆说道:“夫人知道虞公子会有疑惑。只让我跟虞公子说,故人之子,还一份恩情。今后若有困难,可以来庄府。” 虞知略微思忖,开口道:“替我谢过你家夫人。今后会去庄府拜谢。” 北斗营的事情全然交给了秋若若。相比于自己,虞知更加相信秋若若。 北斗营之事要循序渐进。 如今有了初步的计划,更是要将散落在大楚各地的北斗营旧部召集起来。 在虞知谋划的同时,安漠山也开始了他自立为王的大计。 数十年的苦心经营不会因为丢了大日金焱而放弃。 而沙漠深处的地底洞穴之中,无数夜鬼齐聚,几道身影出现在洞穴中。 一身形魁梧的女子开口道:“炎琸,你真是够丢人的。竟然被人族给利用了。” 炎琸阴沉着脸,他不惜暴露自己,换来的却只有不灭炎君的几道气息而已。 那一点大日金焱没有本源之力的供养,很快就都消散了。 炎琸付出的是近万夜鬼死亡的代价。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五章 剑技《花间影》 “君上一定在那个人族手中。”炎琸恨恨地说道。 这几道身影皆是灵魁,暗中潜伏了数千年,不久前从沉睡中醒来,开始寻找被打回大日金焱的不灭炎君。 魁梧女子接着说道:“当年君上为了让我们安全撤离,独自挡下了人族的攻势,遭到五位十三境强者的围攻。 “纵使陨落,千年之后,我想如今君上应该已经恢复灵智。” 炎琸又一次说道:“那个人族少年身上确实有君上的气息,似乎还有控制大日金焱的手段。” “既然我已经暴露,就让我潜入人间,去找回君上。” 炎琸已经做出了决定。 魁梧女子又提醒道:“炎琸,你不要忘了,人间还存在着千年前那些人留下的传承。我等潜伏,他们也潜伏了千年之久。你要是别他们发现,我等无法援手。” 几道身影皆是沉默。 没有灵魁王者的镇守,自身实力也未曾恢复到巅峰。 若是真面对那些藏在人间的强者,只有死路一条。 炎琸眸中露出几分狠色,说道:“只要能够寻回君上,回到祖地。君上就能恢复当年的巅峰修为,死我一个又有何妨?” “诸位,千年之期已过,诸王归来,灵魁振兴。等我寻回君上,踏平人间。” 说完,炎琸披上一身白袍遮掩身上的鳞甲,离开了沙漠。 短短几日间,安漠山以残存的玉门军为基底,自立为王。 玉门城附近的郡城以及江湖宗门纷纷相应。他们已经密谋了很多年,只等着趁乱而起。 即便没了大日金焱,此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西漠州半数城池成为安漠山的附庸。 毕竟,西漠州天高皇帝远,如安漠山这样开碑九品的强者也是极少。 又有了江湖宗门的支持,安漠山起事毫不费力,甚至比项籍要轻松许多。 西漠州中,接连发生了几场大战。 在萧弘青的镇守下,安漠山的兵马被挡在漠风城前。 直至此时,安漠山手中已有二十万兵马,这都是各城守军,还不算江湖宗门的强者。 萧弘青站在城墙上,挂帅掌兵不是萧弘青所长。 他只是以青城王的身份来稳定军心。 出谋划策都要靠身旁的这个女人——李清如。 在得知虞知打算在连云山中重建北斗营之后,李清如赶来了羌城。 她都是北斗营的元老,带来了北斗营的旧部,也定了这些旧将的心。 “李夫子,接下来该如何做?”萧弘青问道。 他知道眼前的战局都要归功于李清如的运筹帷幄。 李清如看向远处的峰峦,再远一些就是大大小小的沙漠。 “安漠山的军队并不难应付。反倒是那些江湖宗门有些麻烦。” 论及军阵推进,自是军人擅长。 可若是个体的杀伤,江湖宗门培养出来的普通弟子都有破甲四、五品的修为。 这些人若是闹起事来,可比军队厉害多了。 萧弘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漠风城以西,几乎所有的宗门都归顺了安漠山。其中的欢喜宗、无相宫、金光阙皆有开碑九品的强者坐镇,门下弟子也都是西漠州中的佼佼者,确实棘手。” 李清如没有多言,转身走下城墙。 即便李浩渺出手可以直接将所谓的开碑九品全给杀了。 但李清如依旧没有人李浩渺这么做。 所谓的联盟唯有在外界的威胁下才会变得稳固。 ...... 虞知依旧在羌城中。 从红尘剑意中找到修行之法后,虞知一直在融会梨花剑意,体验剑中的一抹思念和愧疚。 与此同时,虞知也不断地修行《瞬星》和诸星杀阵。 以瞬星的身法,配合三道剑意,完全有机会重伤开碑九品的强者。 这是虞知的底牌。 以开碑七品横跨两大境界重伤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这绝对会是不可思议之事。 而诸星杀阵则会是北斗营的底牌。 若是真能完全领悟诸星杀阵,在不久的将来,北斗营面对灵魁族也有一战之力。 可惜的是,虞知对于阵法的修行,就像是盲人摸象,在铸剑山中的一鳞半爪已经是虞知领悟的全部。 修行需循序渐进。 虞知将诸星杀阵抛之脑后。 花漓传授的武技浮现在虞知的眼前。 “此剑法乃是我证道宗师时所创,名为《花间影》。” 花漓的身影在虞知眼前施展剑法,九式剑招不算多,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无数的变化。 一招之中又有万千演变,无穷奥妙。 虞知双指并剑,随着花漓的剑法挥动着,一道道剑气在指尖涌动,随之飞射而出。 云缙不是剑修,在他的传承之中没有剑法武技,而花漓所传授的《花间影》正好弥补了虞知剑法上的缺失。 一剑,一挑,一刺。 剑法在虞知眼中一一变幻,如纷飞的花瓣凌乱中,又是有序地飘动着。 继而万千花瓣虚影凭空出现,在虞知头顶落下。 虞知取出梨花剑,站在花瓣虚影之中。 乱花渐欲迷人眼。 花瓣飞扬,如雨幕遮掩虞知的视线。 而在无数纷飞的花瓣中,忽然闪烁出一道清亮的光芒。 光芒来自万千花瓣中的其中一片,耀眼显目,尤其是在光芒绽放的那一刻。 找到这一片花瓣不难,难就难在要虞知一剑刺中这一片花瓣。 清亮的光芒仅是闪烁瞬息之间,然后这片花瓣与那万千花瓣就没有了区别。 瞬息,准确的说,连半息都不到。 虞知要找到它,并且准备无误地刺在万千花瓣唯一一片的花瓣上。 难。 极难! 这便是《花间影》的修行方法。 光芒在虞知眼中掠过。 虞知一刺出。 一剑落空。 万千花瓣虚影消失不见。 “再来!” 花瓣纷纷穰穰,化作花雨再一次飘落。 光芒再度闪烁。 嗡! 梨花剑轻吟。 又是慢了一步。 花瓣消失。 又一次出现。 反反复复,虞知不知疲倦地挥剑,只是为了刺中那一片唯一的花瓣。 闪光的花瓣会出现在何处,不得而知。 何时出现,更是不得而知。 虽然只是在虞知周身的方寸之地。 但那一剑仿佛遥不可及,每一次都落空。 “再来!” 动用《瞬星》身法就会失去了修行《花间影》的初衷。 一剑,又一剑。 百剑,千剑,万剑。 一日之后,虞知终于刺到了第一片闪光的花瓣。 在第一剑之后,虞知便再也没有力气刺出第二剑。 “不错。已经有了进步。”虞知并不气馁。 在开始修行《花间影》之前,他就已经料到花漓的剑法武技不是这么好学的。 第二天,虞知继续修行《花间影》。 九式剑招,并非一日之功就可以练成。 花影飘落,一剑又一剑。 虞知不知疲倦地挥剑,每一剑挥动都极为认真。 就算已经知道刺不到花瓣,也竭尽全力去尝试。 一连数日,直到真气耗空。 “就是这样。”虞知心念一动。 在刺中第一片花瓣之后,第二片闪光的花瓣也会随之出现。 接下来每一片花瓣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闪烁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 藏匿在万千花瓣之后的闪光花瓣,变得极为渺小,变得难以觉察。 这才是真正的乱花渐欲迷人眼。 嗡! 剑吟声不断想起。 每一剑落下之后,虞知都会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花间影》的一招一式落入虞知的脑海中,仿佛只要心中所想,就能融会贯通。 ...... “少主还真是刻苦,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魏无忌说道。 秋若若笑道:“若非事情变化得太快,小鱼哥哥可不想这么劳累地修行。” 李清如又带了一些北斗营的旧部,加上之前的二十余人。 在羌城中,已经有了近百人。 这些北斗营旧部的修为都已经到了破甲六品左右,更有几人已经是开碑七品。 当年能够加入北斗营之人皆是根骨不错。 如今过去了二十年,众人的修为也有了长进。 虽然人数比之前少,但是战斗力绝对是之前的数倍。 “侯爷,那些北斗营的旧部如何了?”秋若若问道。 魏无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这些人憋屈得太久了,早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热血。虽然有一些人也想着重建北斗营,但当年的冤屈让他们对于皇室已经失望。” 秋若若点点头,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重建北斗营的目的是什么。” “小鱼哥哥要的北斗营可不是效忠大楚皇室。当初北斗营震慑江湖,平定北境,难道只是为了大楚江山稳固?” 魏无忌明白秋若若的意思,皱起眉头说道:“可如何让他们恢复对北斗营信心,燃起心中的热血?” 秋若若自信地一笑。 “此事,交给我就好。” 魏无忌不明所以,但放心地笑了笑。 这几日,他已经见识到了秋若若的能力,无论是整顿北斗营,还是在连云山中修建楼阁,一切事情都是井井有条。 “主上......当年主上身边也有这么多人。可惜死的死,逃的逃。” “不过,我相信少主绝不会步主上的后尘。” 魏无忌看向沉浸在修行中的虞知,对于今后燃起希望。 ...... 此时,在扬州城外的山林间,一道黑雾爆发,让整座山都染成了一片墨色。 无数的嘶吼声响起,有人族,也有野兽。 沉重的黑雾像是积云,风吹不散,只是堆积在那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中。 哞! 一头蛮牛长出了黑色的鳞甲。 眸子被血色染红,充满了疯狂的意味。 紧接着,一道人形身影也越出了山林,赤身裸体,极为精瘦,一根根骨头看着脆弱,却又闪烁着黑色的光芒。 夜鬼化! 夜鬼之源的爆发让这些生灵都变成了夜鬼。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六章 猎鬼阁 几日之后,一匹快马从京都南门而入,直奔皇宫。 “扬州府告急,夜鬼袭城,项籍叛军已经侵吞扬州府半数之地!” 扬州府的战况传到了京都。 本以为有了徐青和北境军,足以与项籍的虎啸军相持。 不曾想夜鬼的出现打破了双方战局的平衡。 无数的夜鬼趁着夜色,涌入到了城池之中,吞吃百姓。 扬州府五座城池被屠戮殆尽,只剩尸体。 徐青率领北境军后撤,直至扬州城前。 光是对抗夜鬼,北境军外加扬州守军前后死了万余人。 承明殿上,诸多大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陛下,徐青不战而退,致使扬州府中数十万百姓遭夜鬼残害,请陛下降罪。” “臣附议。夜鬼凶残,但北境军本该护卫百姓,却让百姓遭受屠戮......” 江清冷哼一声,开口道:“杨大人,你又未曾去过扬州府,怎知道徐青没有护卫百姓?” “再说,百姓被夜鬼屠杀,我等不应该挥刀向夜鬼?反倒是向抗击项籍叛军的徐青和北境军?” 杨其修本是御史大夫,算不上大官,却是老臣。 读了一辈子书,认准了死理。 “百姓被夜鬼屠戮,本就是徐青和北境军的护卫不当。难道江大人还想颠倒事实?” 江清不搭理对方,对着萧元德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夜鬼袭城恐是项籍所为。此前,左副都御使虞知曾上禀两座诡异山中城,经都察院探查后,正是项籍利用夜鬼之源将生灵异化为夜鬼的秘密实验地。” “项籍勾结夜鬼,背叛人族。请陛下下旨,昭告天下。事关人族安危,该联合江湖宗门,共同灭杀项籍。” 萧元德满意地看着江清。 做皇帝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臣子,而不是和稀泥,认死理的臣子。 二十年前的范文正只认大楚律例,即便萧元德登基之后也不肯服软。 于是在大理寺的大狱里荒废了二十年的光阴。 现在的杨其修比范文正不知差了多少。 范文正以大楚律例肃清朝堂。 你杨其修又以什么? 惩处徐青和北境军,你去挡住项籍叛军? “江爱卿说的不错。马上拟旨,将项籍行径昭告天下。” 江清继续说道:“陛下,扬州府遭逢大难,北境军与扬州守军均有折损,还请陛下调兵前往扬州府支援。” 萧元德闻言,却是说道:“扬州府之事由徐青全权处理。” “西漠州安漠山勾结江湖宗门自立为王,朕已命青城王统领西漠州所有事宜,兵部备好粮草军械,支援西漠州。” “诸位爱卿,相信诸位已经听过千年之劫的传言。夜鬼出世,种种异象都已经验证了此事。大楚的劫难不仅仅是项籍这些乱臣贼子,还有企图占领人间的夜鬼。” “今日起,成立猎鬼阁,负责诛杀夜鬼,护卫人间。” 萧元德看了身边的太监一眼。 太监会意,开口道:“宣云安歌上殿。” 云安歌是谁? 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更没人知道对方的身份。 只见一白衣少年走进承明殿中。 少年微微昂着头,嘴角含笑,看着平易近人,眸中深处却有着难以掩饰的高傲和不屑。 走上承明殿,云安歌只是对着萧元德微微欠身。 “见过陛下。” 顿时,便有人怒斥道:“大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藐视君上!” 云安歌淡淡一笑,看向对方。 下一刻,那人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倒在大殿之上。 众人惊骇地看着这个嚣张的白衣少年。 狂妄、桀骜写在了少年的脸上。 皇宫护卫刚想出手,刹那间一股威压笼罩在大殿之中。 “开碑九品?” “这是哪里来的少年?” 韩鞅、江清等人皆是惊讶地看着云安歌。 如此年纪便是有开碑九品的境界,这样的天赋如何是妖孽可以形容。 只听云安歌淡淡开口道:“猎鬼阁乃护卫人间所设立,并非大楚皇朝所辖。我等行事不会顾及大楚律法。只要与夜鬼有所勾结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今日猎鬼阁出现在世人眼前,仅是宣告人间的安危自会有人守护。有猎鬼阁在,绝不会让异族入侵。” 云安歌的目光掠过承明殿上的众人,轻蔑,不屑,还有一些嗤笑。 “诸位大人不必将我视作同僚。我也不会将诸位大人放在眼中。” 继而,云安歌看向龙椅上的萧元德说道:“陛下,刚才所言多有冒失,请陛下见谅。” 云安歌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也都是家师的意思。” “猎鬼阁行事,若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萧元德就看着嚣张的云安歌大放厥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看着云安歌平静地说道:“还望猎鬼阁,守好人间的黎民百姓!” “自然。”云安歌自信地笑道,“猎鬼阁可不是陛下麾下这些废物。” 朝中大臣闻言,却是个个敢怒不敢言。 前车之鉴还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凭空冒出一个猎鬼阁,让人间又多了几片疑云。 ...... 几日之后,京都的消息传到了羌城。 “猎鬼阁。”虞知无所谓地说道,“希望他们能够平定了夜鬼。” 秋若若收到了秋劲风的书信,说道:“我觉得这猎鬼阁并不是什么善茬。就算猎鬼阁是为了诛杀夜鬼,但那个云安歌敢在承明殿中出手,当着陛下的面这般行事过于狂悖。” 虞知赞同地点点头,说道:“确实。这个叫云安歌的嚣张了些。仅是一句言语,算不上冒犯,又无过节,这样出手伤人确实过了。” 忽然,虞知又说道:“小小年纪,就有开碑九品的修为。这是从娘胎里开始修行吗?” 云安歌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 大楚千年以来能够成为开碑九品强者的,极有天赋者也需要五十余年的苦修。 如苍别离,李浩渺等。 再如剑痴,苍火等人,他们所用的时间更久。 能够在百岁之前成为开碑九品的强者,已是足够天赋异禀。 秋若若笑道:“若是小鱼哥哥和叶哥哥到云安歌这个年纪,也一定能成为开碑九品的强者。” “你倒是对我们挺有信心。”虞知苦笑一声。 安漠山占领了西漠州一半的疆域,但漠风城久攻不下,也让安漠山暂时停止了征伐,养精蓄锐。 李清如也暂时回到了羌城之中。 在虞知和秋若若等人闲谈之际,李清如走了过来。 “千年之前的大战结束之后,世上的宗师强者也都为大战耗尽了生命本源。许多人隐世,留下传承为着千年之后做准备。” “曾经的那些宗师强者建立了一个组织。千年以来传承没有断绝。从那里面走出的人比世间的修行者要强很多。” “浩渺成为宗师之后,便感应到了这些隐世强者的气息。能够以世俗间的资源和感悟成为宗师,让他们特地寻到了浩渺。因此,浩渺也得知了这一切。” 虞知想了想问道:“以前叔告诉我,他一直在守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就是那些人定下的,是吗?” “对。规矩就是宗师强者不能轻易出手,不能肆意杀戮。”李清如回答道。 她曾让李浩渺去将项籍等人全杀了。 李浩渺则是告诉了李清如这条规矩。 虞知问道:“猎鬼阁就是千年前那些宗师强者成立的组织?” “或许吧。”李清如也不知道。“就连浩渺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的情况。” 虞知看了一眼远处的连云山,说道:“不管怎么样,只要是有人站出来抵御夜鬼就是好事。我就怕萧元德和项籍打着打着,先将人族的底子给打没了。” 在这里时候,人族内斗是火上浇油。 项籍已经成为了孤天塔的守塔人,这身份注定了项籍必须站在人族这一边。 虞知并不惧怕项籍,即便对方已是证道宗师,更是孤天塔的守塔人。 在猎鬼阁的云安歌出现不久,人间的各地都出现了猎鬼阁的人。 他们大多都是三两人同行,一袭相似的白衣,胸口处绣着一个奇怪的纹饰。 猎鬼阁的人对于探查夜鬼的行踪有特别的追踪秘术,对付夜鬼更有不一样的手段。 短短几日,大楚各地的夜鬼据点都被剿灭。 猎杀的夜鬼尸体被当众焚烧,引来百姓一片叫好。 猎鬼阁的声名在百姓心中传得轰轰烈烈,这些白衣猎鬼人被大楚百姓认为这就是人族的救世主。 而在此时,一则消息传到了羌城,也传到了虞知的耳中。 无花小和尚被猎鬼阁的人追杀。 起初,虞知笑了笑,并不相信。 猎鬼阁闲着没事,追杀一个小秃驴干啥? 他又不是夜鬼,身上还没半点银子。 除了长得嫩了点,一无是处! 可当秋若若再三确认之后,虞知不得不相信,这群闲得蛋疼的猎鬼人还真在追杀无花小和尚。 虞知得知之后,孤身一人朝着名叫如意镇的地方赶去。 此行,虞知没有带任何人。 连云山和羌城必须有人镇守,魏无忌和北斗营的人马不能动。 若是没有魏无忌和北斗营在,虞知也不放心离开羌城。 毕竟,李清如、秋若若、余蓝都在这里。 无花是虞知的朋友。 虞知不可能不管不顾。 然而,这些猎鬼人为何要追杀无花小和尚?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七章 如意镇 如意镇是一个偏僻的小镇,位于南州府的边缘。 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如意镇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 但也因为地处偏僻,这里的百姓早已经被夜鬼给祸害。 仅剩的一些老弱病残还居住在这个空荡荡的小镇上。 不久之前,无花一直都在沧州府和南州府附近的村落中行走,帮助那些被战火波及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无花只是一个小和尚,只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心。 遇见夜鬼,则是送它们去见佛祖。 就在救苦救难的途中,无花遇见了三人身穿白衣的猎鬼人。 不知为何,一见面,这三人便是不问缘由地对着无花出手,一副要置无花于死地的样子。 战斗开始沧澜江边的一处城中,无花不是三人的对手。 一路追逃后,无花又一次来到了如意镇。 不错,又一次。 在半个月前,无花在这里救助了从夜鬼口中活下来的百姓。 谁知道今日回来会是这么狼狈。 “小僧与三位无冤无仇,三位为何要追杀小僧?”无花问道。 回答无花的只有一道道剑光和刀光。 接连数日的追杀已经让无花身上受了不小的伤势。 素白的僧袍上沾满了无数泥泞,手臂上,脸上到处都是血污 本该是清澈灵动的双眼也变得浑浊暗淡。 这几日的逃亡让他筋疲力尽,他也终于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猎鬼阁的每一人都是世间的天骄,三人之间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 困敌,缠斗,斩杀。 每个人各司其职,又互相转换攻防。 每一刀每一剑都朝着无花的要害袭杀。 三个猎鬼人皆是年轻之人,看模样不过是二十几岁,但三人的修为却足以毕竟世上的少年天才。 最强之人是尚风华,修为已然臻至开碑八品。 其余两人是兄妹——乔俊,乔婷,这两人皆是开碑七品的修为。 三人联手就算是对付开碑九品的强者也有一战之力。 可偏偏仅是开碑七品的无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般,连续追杀了数日,也没有要了他的命。 铛! 金钟虚影震颤,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 金钟罩已经不知多少次为无花挡下尚风华的阔刀。 佛门金光护住无花的身躯,再度格挡下乔俊兄妹的剑光。 三人白衣飘飘,在风中巍然不动。 尚风华挡住了无花的去路,而乔俊兄妹则是站在无花的身后。 一前一后已将无花逼得无路可逃。 即便面对如此绝境,无花依旧面不改色。 佛曰:无忧无惧无喜无悲,无众生相。 无花额间的“卍”字法印忽明忽灭,每次闪烁之后,光芒越发微弱。 无花再度问道:“三位施主,为何要杀小僧?” 这是无花一直不解的问题。 猎鬼人不该是猎杀夜鬼吗? 小僧又不是夜鬼,为何追杀小僧? 这一次,乔婷开口回应道:“你身上有夜鬼的气息,极为浓烈。若是与夜鬼无关,绝不会引来我们的探幽萤。” 探幽萤,这是猎鬼阁专门用来追踪夜鬼而培育的一种萤火虫。 千年前的大战中已经有过应用。 只是不传于世间。 “可小僧确实是人族,并非夜鬼。”无花辩解道。 乔婷取出一个瓷瓶,瓶中飞出几只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探幽萤。 这几只探幽萤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来自幽冥。 只见探幽萤快速地飞向无花,落在了无花的肩上、衣袖上。 乔婷冷哼道:“你自己看看。小小夜鬼竟敢伪装成和尚,为祸人间!” 尚风华也开口道:“别说这么多,杀了他!拿他的人头,去悬空寺问罪。” 无花也不明白为何探幽萤为何会落在自己的身上,更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何会有夜鬼的气息。 面对三人的攻势,无花也不会坐以待毙。 嗡! 金光弥漫在街巷之中,金钟虚影不断出现,将三人的攻势格挡在外。 《金钟罩》分三重,相比于虞知,无花的《金钟罩》已经修行到第二重,要厉害许多。 一声声清脆的钟鸣声很是急促,像是催人死的丧魂曲。 尚风华也未曾想到,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扛住了他们接连九日的追杀。 那些佛门金光像是牢不可破的城墙,挡住了一切的攻势。 纵使无花被追得上蹿下跳,三人也没能给无花最后一击。 尚风华双手握住阔刀,刀锋闪过一抹冰冷锋利的黑色光芒。 与猎鬼人的白色衣袍不同,尚风华的阔刀通体呈现漆黑,像是黑洞,能够吞噬一切,也能够毁灭一切。 尚风华迈步向前,真气涌动,黑色阔刀横扫而来。 刀不如剑来得轻巧灵动,尤其是阔刀更是沉重。 所以,尚风华的速度并不算快。 即便是真气加持,也足以让无花有躲避的时间。 但尚风华还有两个队友。 乔俊乔婷已经缠住了无花,双剑合璧,剑光交织成牢笼,覆盖在无花的周身。 每当无花想要逃离,无数道剑光就会挡住无花的去路,将其封锁。 嗡! 剑吟声在无花耳边响起。 下一刻,僧袍的衣袖被剑光撕裂,落在了地上。 几番试探之后,乔俊的剑光找到了机会,侵入了无花的佛门金光的防御。 这不是杀招! 能杀了无花固然是好,但这绝不是三人为无花准备的最后一击。 “退!” 尚风华的声音在乔俊乔婷的耳边响起。 兄妹两人双脚点地,腾空而起,远离无花所在的区域。 正在无花疑惑之际,在无花的身后,尚风华拖着阔刀在地上摩擦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黑色刀锋之上有雷霆涌动,一丝丝银白色的电弧缠绕着翻涌着。 轰! 尚风华神情冰冷,双脚如木桩定在地上,双臂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舞动阔刀。 开天辟地的刀势已成,蓄势待发。 顷刻间,雷霆奔腾,从阔刀的刀锋上如一道瀑布倾泻而出。 这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雷霆的银白色光芒。 街巷中充斥着雷霆,无数的电弧拧成一道道长鞭,疯狂地舞动着,将沿街两侧的房屋全部摧毁。 雷光照亮了无花的脸庞,脸上鲜红的血痕也变成了银白色。 无花的神情变得冰冷坚硬,双手合十,随即金钟虚影再度浮现。 全身的真气都融入到金钟虚影之中。 一个个古老的梵文大字出现在金钟虚影之上,不断地让虚影凝实,恍若一口真实的金色大钟。 佛门金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中。 半空中仿佛坐着一尊古佛俯瞰世间。 来势汹汹的阔刀需要无花全力防御。 刀锋旋转着,带动着尚风华的身躯也一同旋转。 铛铛铛! 连续急促的震响声不断地传来。 雷霆和金光交织在一起,不断地碰撞,震荡出的余波将附近的房屋全部摧毁。 地面龟裂,乱石碎裂,而后又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如意镇的中心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灾难。 一片废墟即将形成。 而始作俑者的两人依旧在雷霆弥漫的中心互相攻伐着。 黑色的刀锋落在金钟之上。 银白色的雷霆将金钟上一个个梵文大字湮灭。 金钟虚影也越发暗淡。 等到金钟虚影完全消失,就是无花受死之时。 尚风华本就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在境界上比无花高出一截。 而被追杀了这么久的无花已经不是全盛时期。 远离战场之外的乔俊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说道:“这个夜鬼的修为的确高强,仅以开碑七品的境界,能够让风华使出银雷刀,就算猎鬼阁中那几位也做不到。” 乔婷双手抱胸,眸中唯有尚风华的身影。 “这个小和尚自然不是风华哥哥的对手。世间传言的那些天骄是不知风华哥哥的厉害。否则什么少年阎王、破穹剑主都要臣服在风华哥哥的刀下。” 乔婷对于尚风华有着近乎痴迷的崇拜。 在猎鬼阁中,除了高高在上的云安歌,便是尚风华等人。 这些人放在世间绝对是天骄级别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一直隐世的猎鬼阁将培养多年的这些人走入人间,开始诛杀夜鬼。 乔俊无奈地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 他怎会不知道乔婷的心思。 不过,重要的是尚风华的心意如何。 忽然,乔俊扭头看向如意镇外,在荒野之外一道不弱于他们的气息不断地接近。 “乔婷,准备好。有人接近!” 而在此时,尚风华和无花的战斗也发生了变化。 嗡! 金钟破碎! 银白色雷霆吞噬了无花的佛门金光,然后吞噬无花的身影。 铛! 银白色的雷光之中,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金钟虚影的消失,证明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尘埃飞扬,四周皆是废墟,倒塌的断壁残垣上布满如同小蛇般爬行的银色电弧。 好在这里早已经空无人烟,那些老弱病残的百姓也都住在如意镇的边缘。 雷光逐渐消散,一道身影从雷光中倒飞而出。 无花身上缠绕着雷光,这些恐怖的雷光不断地侵蚀着无花的肉身,透过一道道伤口侵入无花的血肉之中。 无花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 雷霆带来的疼痛麻痹了他的身躯,整个肉身都由不得无花控制。 尚风华已经将阔刀重新放回了背上,在他看来这一场战斗已经结束。 接下来,他要割下无花的头颅,带去悬空寺问罪。 无花还残留着一口气,他勉强坐起身子,双眼依旧澄澈,双手合十如老僧禅定一般,等着屠刀挥下。 面对生死,无惧无悲,这是佛门的真谛。 以往不懂,历经生死才能明白。 这一刻,尚风华似乎觉得眼前的和尚也仅是个和尚。 可人族的和尚为何有如此浓烈的夜鬼气息? 这甚至比那些夜鬼还要浓烈。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八章 来援 废墟之中,就算再炽热的阳光也会因为这些废墟而变得冰冷。 尚风华站在无花身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小和尚,有什么遗愿?” 无花没有说话,口念佛经,额间的“卍”字佛印闪着淡淡的金光,极为微弱。 尚风华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无数刀花,闪烁刀芒。 下一刻,这柄匕首就会落在无花的咽喉上,夺走无花的性命。 倏忽之间,一道剑光涌来,如风如雷,逼停了尚风华的脚步。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尚风华的面前。 白衣胜雪,冷若冰霜。 叶清欢摆脱了乔俊兄妹两人的阻拦,及时地救下了无花。 尚风华后退几步,与叶清欢拉开距离。 “你是何人?”尚风华问道。 叶清欢却是看向无花,问道:“你没事吧?” 无花也惊讶叶清欢会出现在这里。 “阿弥陀佛,多谢叶兄出手相救。” “没事就好。”叶清欢说完,便是看向尚风华。 “战,或者让开。” 破穹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将周围空气都要冻结。 破穹剑身本就是一块天外陨冰,晶莹剔透,反射着阳光,露出七彩光影。 乔俊乔婷也追了上来。 刚才短暂的交手,两人合力却没能够拦住叶清欢,这让两人脸上无光。 “他是叶清欢。”乔俊说道。 对于人间的一些少年强者,乔俊也做过了解。 交手之后,他就认出了叶清欢。 尚风华闻言,看着叶清欢说道:“猎鬼阁猎杀夜鬼,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面对尚风华的威胁,叶清欢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持剑挡在无花的身前。 几息之后,尚风华重新取下身后黑色阔刀,横在身前。 “与夜鬼勾结,背叛人族,当杀!” 叶清欢还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什么夜鬼不夜鬼的,叶清欢从来都只做该做的事。 不想解释,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此前,叶清欢身在南州府,与陆娘子和司琴雪一同。 他不想与两人为敌,劝两人脱离楚王府。 但显然,叶清欢的劝说没有成功。 在得知无花被人追杀之后,叶清欢也朝着如意镇赶来。 好在,叶清欢来得及时,救下了无花。 “开碑七品上,不错的天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这个和尚,你能活命。”尚风华不想屠杀人族。 猎鬼阁出世,只是为了猎杀夜鬼。 叶清欢轻轻摇头,纵然眼前的尚风华是开碑八品的强者,身后还有同是开碑七品的乔俊乔婷。 叶清欢依旧不惧。 此时,无花说道:“叶兄,你若是打不过,还是跑吧。佛说,生死有命。” 叶清欢忽然一笑,说道:“佛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无花与尚风华三人交手了几日,知道这三人的恐怖。 若非自己从小修行《金钟罩》,又有佛门金光加持,定然挡不住这么久。 无花悲悯道:“他们错杀小僧,日后定会痛心疾首地悔过。” 尚风华没有犹豫,再度握住阔刀,杀向叶清欢。 刀剑碰撞,又是无数的光芒将如意镇笼罩。 这是叶清欢得到破穹之后,第一次用破穹对战。 霜灭剑意完美地容纳了破穹剑意,更是完善了叶清欢的剑道。 剑越发冰冷,《霜灭》越发恐怖。 风雪铺路,所到之处,皆是凝结成冰。 雷霆奔涌,将一道道恢宏的刀光轰碎。 但对手毕竟是开碑八品的强者,境界上已经高出叶清欢一个层次。 阔刀势大力沉,以力硬拼,绝不是上策。 况且无花失去了战斗力,只能由叶清欢来保护。 风雪之后,叶清欢一剑刺出,散发着刺眼光芒的破穹遮蔽三人的视线。 仅是刹那,无数剑气朝着前后两个方向斩去。 寒冰在剑光之后凝结,如飞矢不断飞射。 尚风华眸子一滞,提起黑色阔刀挡在身前。 巨大的阔刀如一扇门一样,挡住了尚风华的身躯。 无数剑气的轰击还是让手中的阔刀震颤,握着阔刀的手也有微微发麻的感觉。 “恐怖的剑气。果然是世间有名的少年。”尚风华心中不禁称赞。 另一边乔俊和乔婷两人纷纷后退,凌厉的剑气也唯有两人双剑合璧方能挡下。 地上多了几道剑痕,寒冰也碎了一地。 “哥,这叶清欢好生厉害!”乔婷婷低声道。 乔俊看着白衣胜雪的少年,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仅是刚才一剑,同是开碑七品的自己就无法做到如此程度。 叶清欢舞剑,霜灭剑意飘荡在四周,温度急剧下降。 地上的水坑冻成了冰块,倒塌的墙体再度被冻裂,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凝成了一层寒霜。 空中飘雪,几息之间便是大雪茫茫。 “这是.....”乔俊看着飞雪纷纷,神情复杂。 同是剑修,他能够明白要让天地异变,需要何等的领悟? 此人对于剑道真意的感悟足以媲美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尚风华见状,更是沉声道:“不必留手,围杀他们!” 三人同时对包围中的叶清欢和无花发起攻势。 叶清欢心念一动,风雪更大,鹅毛般的大雪遮掩了几人的视野,也遮掩了三人所有感知。 乔婷忍不住后退,在退出风雪的那一刹那,她又恢复了感知。 进入叶清欢风雪中的两人只能看见眼前纷飞的大雪。 轰! 阔刀横扫,将眼前的飞雪扫尽。 而大雪如流水般,抽刀断水水更流。 紧接着,剑光在风雪中肆虐,从四面八方出现。 撕拉! 三人的白色衣袍上皆是被剑光撕裂。 剑光不致命,要命的是这场大雪像是囚笼将三人困在其中。 要想杀了叶清欢和无花必须穿过这场大雪的阻隔。 “探幽萤!”尚风华大喊一声。 乔俊瞬间明白过来。 这场大雪可以遮蔽三人的感知,但探幽萤只要能够闻见夜鬼的气息,就能引路。 散发着荧光的探幽萤从瓶中飞出。 然而,探幽萤盘旋在身前,却是朝着风雪之外飞去。 难道探幽萤也惧怕风雪? “不对,方圆十里只要有夜鬼的气息,探幽萤就有感知。难道......”尚风华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仅是几息,风雪消散。 在叶清欢和无花停留的位置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逃了。 尚风华没想到,在他们三人合围之下还能让对方逃走。 轰! 阔刀斩落,将周围的屋舍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 入夜之后,叶清欢带着重伤的无花寻了一件废弃的宅院。 有无花在身旁,叶清欢不敢放手一搏。 “我已经在四周设下禁制,若有人来会立刻被发现。你好好休息。”叶清欢说道。 无花双手合十,对着叶清欢点头道:“多谢叶兄救命之恩。” 叶清欢笑了笑,说道:“不必这么客气。换做是我落难,我相信你也会不顾一切地来救我。” 无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不过,猎鬼阁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叶清欢问道。 无花皱起眉头,疑惑地摇了摇头。“小僧也不清楚。” 无花好端端地在普度众生,却遭到了尚风华三人的追杀。 叶清欢无所谓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们要杀你,我们就先杀了他们。” 叶清欢的道理再简单不过——要想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 暂时逃离尚风华等人的追杀,无花终于有时间恢复自己的真气。 不过几息的时间,无花的呼吸逐渐平静,陷入了沉睡之中。 梦境中,无花再度走进了悬空寺,师兄弟们都聚集在寺中。 他的师傅悬空寺的主持方丈玄嵩大师坐在佛前,敲着木鱼,念着经。 威严的佛像宝相庄严,受着世人的膜拜。 一声声梵音入耳,一声声钟鸣回荡......不知为何,在今日,听了十数年的念经声和钟鸣声尤为刺耳。 随着梵音阵阵回荡,无花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脑子像是要裂开一样。 “师傅,师傅......”无花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回应无花的唯有无数的梵音。 那些经文,他无比熟悉。 此刻,念经声就像是一根根针刺进了无花的脑海中。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无花双眼通红,充斥着无数的鲜血。 “别念了!住嘴!” “我说,住嘴!” 无花跪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的锤在地上,直到拳头鲜血淋漓也没有停止。 滴答... 滴答... 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别念了,别念了。” 无花的声音从乞求变成了嘶吼。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起来。 他握紧了拳头,一步步走到玄嵩面前。 “师傅,别念了!” 无花一脚踩碎了木鱼,顷刻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无花的脚底升腾起一道道漆黑的雾气。 诡异的黑雾朝着四周涌去,缠绕在无花的周身。 这并非普通的黑雾,而是纯粹无比的魔雾。 腾腾魔雾很快便将无花的身躯吞噬,一股嗜血的疯狂杀念充斥在无花的脑海中。 杀,杀! 将这些人族,将这些死秃驴都给杀死! 无花开始变幻,身形越长越高,越来越庞大,如同寺中那一尊金碧辉煌的佛像一般。 只不过无花周身魔雾腾腾,浑身漆黑,面目无比狰狞。 所谓的慈悲在无花身上看不到半分。 这是一尊魔佛! 无花抬起巨大的脚,朝着佛前的玄嵩落下! “不!师傅!” 无花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魔,我真是夜鬼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四百九十九章 雨夜血战 如意镇已经荒废,剩下的老弱病残更不会在深夜时分出门。 雷霆作响风雨来! 秋日惊雷从未有过的响亮,如群山深处那些猛兽的嘶吼! 风吹动着篝火,让墙上的影子如妖魔鬼怪一般晃动着。 “找到他们了。”尚风华睁开眼睛,眸中闪过无花的面容。 秋季夜雨最是寒凉。 尚风华三人走进雨幕之中,浑然不惧雨水沾衣。 在三人身前,一只散发着幽光的探幽萤在雨中前行。 冰凉的秋雨浇不灭探幽萤上的光芒。 如意镇的入口,一道身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走进雨幕之中。 身影看着不远处的一片废墟,眼神一变,喃喃道:“希望没来晚。” 几息之后,同一个位置出现了几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淅淅沥沥的雨水仿佛永远也落不到他们的身上。 五人毫不在意地踏进泥泞的水坑中,溅起的泥水从鞋尖滑落。 奇怪的是,五人的衣服和鞋子永远都是干的。 “你们也来了?” “一盏茶之前,这里夜鬼的气息很强烈。这些气息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 “对。若是这么庞大的气息,少说有数千夜鬼聚集。夜鬼的影子呢?” “事出反常,仔细找找。” 五人分属两支小队,同样的是,他们都是世间天骄级别的少年强者。 五人的身影散去,消失在雨幕中。 ...... 宅院中,闭目小憩的叶清欢忽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有人触碰到了他设下的禁制。 这意味着那些人发现了叶清欢和无花的踪迹。 “该走了。”叶清欢扶起无花,发现无花身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叶清欢沉声问道。 此刻,无花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无力地看着叶清欢,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一身真气耗尽,如今的身体比之常人还要虚弱,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病。 叶清欢背起无花,遁入黑暗中。 他本意是想无花能够恢复一些实力,可没想到无花越发虚弱了。 叶清欢背着无花,他能够感觉到四周传来的气息。 “来的人比之前多了。” “猎鬼阁的人还真是及时。” 秋雨总是会让人生出许多愁绪,尤其是在漆黑的夜里。 黑暗无月的夜幕中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隔着几步距离,也看不清人影。 叶清欢走了没多远,忽然在一条小巷中停下了脚步。 在小巷前方,三道身影挡住了叶清欢的去路。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那个和尚,我放过你。”尚风华说道。 叶清欢没有说话,缓缓地摇了摇头。 即便在黑暗之中,尚风华也能看清叶清欢的动作。 尚风华取下阔刀,秋雨打在宽阔的刀身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叶清欢不愿恋战,未等三人发起攻势,身影闪烁,朝着小巷的另一处逃离。 然而,乔俊的速度很快。 一抹赤红的剑光撕裂了夜幕,照亮了狭窄的小巷,也照亮了叶清欢的面容。 破穹出鞘,寒气迸发,下落的秋雨冻结成冰,飞射向乔俊。 叶清欢没有后退,借着出鞘时机,剑光从剑鞘中涌动而出,与乔俊对撞。 砰! 闪烁着寒芒的剑光终究盖过了赤红剑光。 两者对撞间,乔俊连连后退几步,脸色发白。 开碑七品亦有差距! 虽然白天见识过了叶清欢的剑,但从猎鬼阁走出的人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怎会服输? 不等乔俊反应过来,叶清欢已经遁入黑暗中。 周围几道气息也在快速地接近,这些气息中没有叶清欢熟悉的。 因此,叶清欢知道必须尽快离开如意镇。 又是一抹剑光,如黑夜里无声的惊雷撕裂夜幕。 叶清欢不得不分神应付。 每一次停留都会给自身带来额外的危险。 剑光不断闪烁,叶清欢周身的寒气不断散发,在夜幕中升起一阵又一阵的白雾。 嗡! 霜灭绽放! “乔婷!”乔俊喊道。 仅是一招,身后的乔婷身形倒飞进黑夜之中,接连撞倒了几个柱子之后,摇摇欲坠的房屋坍塌下来,将乔婷掩埋。 尚风华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攻伐极致的剑意,冰冷的武技。 此人不弱于猎鬼阁中的天骄,若真入猎鬼阁中,此时修为定在自己之上。 “如此天赋,为何要帮助异族?” “你不该如此,背叛人族,逃不了一死!” 话音落下,漆黑的刀锋融入在黑夜之中,恐怖的杀机像是饥饿的野兽扑向叶清欢。 这一刀落下,足以将叶清欢和无花一分为二。 叶清欢腾空跃起,在空中转动身躯,正面应对黑暗中袭来的刀锋。 提剑之时,一道惊雷在空中乍现。 随着叶清欢挥动破穹,惊雷从天而降,照亮了夜幕中的几道人影。 同时,剑光涌动。 身处半空之中,叶清欢不退反进,裹挟着剑光,俯冲而下。 尚风华先是被惊雷轰击,但这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迎面而来的剑光照亮了尚风华凝重的脸庞。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银色的雷霆汇聚在阔刀之上。 开碑八品为何要退? 尚风华岂会怕了叶清欢? 轰! 半空中出现一道极致的光芒,将整个如意镇照亮。 山崩海啸之声传扬方圆十里。 “在那里!” “速去!” 分散在如意镇的五人纷纷赶去。 另一边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身影望向半空中夺目的光芒,轻声说道:“还好还来晚。” 随即,身影又是苦笑一声,说道:“不过,对方似乎也来了很多人。” 如意镇从未如此热闹过。 这么多开碑强者出现在这里,今夜必然不会安宁。 如意镇中残存的百姓们躲在被窝里,他们祈求着这场大战不要如秋雨一般波及到自身。 叶清欢和尚风华交手之后,仅是一招,两人都被气浪轰飞。 两人纷纷后退,隐入黑夜之中。 境界上的差距不是随便什么都能够弥补的。 叶清欢咳出一口鲜血,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将自身调节到随时都能够出手的最佳状态。 背后的无花依旧昏迷,这样的状态绝对是不正常的。 但没人知道这又是为何? 就在叶清欢再度动身之时,一道声音从叶清欢的身后传来。 “抱歉,你走不了了。” 下一刻,几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叶清欢的四周,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开碑强者,所有人都锁定了叶清欢的气息。 只要叶清欢一动,定会招来所有人的围杀。 此时,尚风华三人也走了过来。 “风华,你们仨怎么连这么一个家伙都拿不下?” “呦,乔俊,你还受伤了?哈哈哈。” 轻松的笑声在黑夜中响起。 猎鬼阁八人已经围住了叶清欢和无花,接下来只需瓮中捉鳖。 有人开口问道:“一个是人族,另一个...并非夜鬼,但也有夜鬼的气息。真是奇怪。这就是你们要追杀的原因吗?” 尚风华则是说道:“这个和尚是异族。” “刚才我们的探幽萤都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夜鬼气息.....” “不错,也是从这个和尚身上散发的。只是现在这股气息又隐匿了。” 几人都好奇地打量着昏迷的无花。 “现在怎么办?杀了他们?”有人问道。 尚风华上前一步,再度劝说道:“将他杀了,放你一条生路。” 这一次,叶清欢终于开口了。 “抱歉,做不到!” 尚风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提起阔刀。 猎鬼阁猎杀夜鬼,但不想杀人族,尤其是叶清欢这般强大的少年。 叶清欢握紧手中的破穹剑,如今的绝境是他无力扭转的。 或许他能拉几个人做垫背,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猎鬼阁的八人正准备动手,在几人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没有任何遮掩,鞋子就这样踏入水坑中,然后走出。 “抱歉,来晚了。” 一个少年撑着一柄粉红色的油纸伞,身前肩上都已经被雨水打湿。 油纸伞的伞面很旧也很破,像是从哪里捡来的。 众人纷纷看向身后风尘仆仆的少年,眼中露出一抹异样。 叶清欢冰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他知道如今有了破局的机会。 撑着油纸伞的少年正是从羌城赶来的虞知。 “你是何人?”有人问道。 虞知指了指被围困的叶清欢和无花。 “他们两人的朋友。” 猎鬼阁众人有些不解,就是这么一个小和尚,怎么一直有人来相救? “为何救他?他是异族,是入侵人间的夜鬼。”尚风华沉声说道。 虞知说道:“我打小就认识这个小和尚。他就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可能是夜鬼?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探幽萤不会出错。他身上的夜鬼气息是我见过最浓烈的。今日不论如何,他必死!你要救他,你也死!”尚风华威胁道。 虞知闻言,叹了一口气。 他收起那一柄破烂的油纸伞,有些生气地说道:“那就是没得谈喽?” 猎鬼阁众人警惕着虞知,暗中已经运转起真气,随时准备出手。 虞知掏出一张赤火符箓,真气催动。 三分之一符文已经流转了一半,赤红的火焰已经燃起。 虞知抬手一扔,赤火符箓朝着上空飞去。 轰! 一场盛大的爆炸久久没有停歇。 “我劝你们,听听劝,不要这么固执。”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章 魔僧 从羌城到如意镇,虞知昼夜不分地赶了数日。 终于在今夜的秋雨中到了如意镇。 好在叶清欢来得更快,救下了无花。 面对猎鬼阁的八人,虞知直接催动了一道赤火符箓。 恐怖的爆炸让八人心中泛起一丝危机感。 震慑! 开碑九品之下,甚至是开碑九品也要被这一道赤火符箓的威力给吓到。 虞知缓缓说道:“不瞒你们几位,我之所以来得晚,是因为在附近放下了九道这样的符箓,只要我心念一动,整个如意镇都会被夷为平地。” “不可能。在我等感知范围内,你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布置符箓。”有人质疑道。 虞知看着对方,认真地说道:“诸位不信,可以试试。反正我烂命一条,拉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给我当垫背也挺好。” 一瞬间,众人沉默不语。 这是从猎鬼阁走出之后第一次遇见生死危机。 “放人,或者一起死。选择权在诸位手里。”虞知有恃无恐。 虞知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我要是你们,我会留着自己的小命。杀眼下一个夜鬼,不如杀将来更多的夜鬼。” 虞知看了昏迷不醒的无花一眼,补充道:“何况你们如何解释他人族的身躯?” 僵持片刻之后,尚风华沉声道:“放他们走。” 叶清欢背着无花,走出几人的包围。 虞知微微一笑,依旧警惕着几人。 “猎鬼阁猎杀夜鬼,护卫人间。我不想与猎鬼阁为敌。” “诸位只需等着,一炷香之后,即可安全离开。” 说完,虞知转身,朝着叶清欢的方向离开。 ..... 猎鬼阁八人站在原地,不知听信了虞知的话,心中有所顾忌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这个人又是谁?” “这般年纪,又与叶清欢相熟,应该就是南州府传言的少年阎王。” “就是那个虞知?听说,他曾斩杀夜鬼化的苍山长老,不与夜鬼为伍啊。” “可探幽萤不可能出错。” 几人议论着,也认可虞知所言,活着才能斩杀更多的夜鬼。 一炷香的时间不久,等就等了。 但尚风华等人心中有些憋屈。 从猎鬼阁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 他们是谁? 都是猎鬼阁中的天之骄子,那些人间顶尖宗门培养的妖孽才能与之媲美。 就这么别困在了深夜的秋雨之中。 另一边,虞知看着气息微弱的无花,问道:“小和尚怎么了?” 叶清欢摇摇头,说道:“不清楚。我救下他时并没有发现什么重伤。反倒是休息之后,变成了这样。” “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先离开这里。”虞知说道。 所谓的赤火符箓是假的。 虞知一路赶来,刚到如意镇就发现了叶清欢与人大战。 他哪有时间布置这些。 拙劣的谎言骗过了猎鬼阁的天骄。 好好地给这些涉世未深的猎鬼人上了一课。 这叫啥? 这叫人间险恶。 夜鬼虽然凶残,但远不及人类来得狡诈。 虞知三人一路奔逃,却没有离开如意。 附近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中,虞知升起篝火,将面色苍白的无花放在地上。 “小和尚是抢了猎鬼阁的女弟子?怎么会招来这么多猎鬼人。”虞知纳闷道。 说无花是夜鬼,虞知万分不信。 虞知杀过的人都比无花踩死过的蚂蚁多。 这样说来,虞知就是夜鬼头子? 叶清欢说道:“我收到若若传信,赶过来时,那些人已经追杀了他几日。据说猎鬼人有一种探幽萤,能够追寻夜鬼的气息。” 虞知也知道这些,他想不通的是,无花身上为何会有夜鬼的气息。 “我们还留在如意镇,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叶清欢提醒道。 虞知微微一笑,说道:“这些猎鬼人虽然修为高强,但脑子却是不太够用。放心,至少在天明之前,我们这边是安全。” 一场夜雨让附近的山林变得更为凄冷。 一道身影在山林中穿梭,蓑衣划过林间的雨水,由一滴变成几滴,然后落在地上水坑中泛起一道道涟漪。 “差不多了。”身影跑进深山之中,遥望着黑暗中的如意镇。 这里距离如意镇足够远。 他从蓑衣下取出一个玉瓶扔进了山林中。 玉瓶碎裂,漆黑粘稠的鲜血溅在地上,散发出一股恶臭。 倾盆大雨都难以掩盖的恶臭瞬间飘荡在山林之中。 身影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爽朗的笑脸,在蓑衣下右手的袖子空荡荡地飘动着。 这是从武沁湖归来的雷骏。 自江南城外分别之后,雷骏拿着虞知给得武沁湖传承信物去了临安城外的武沁湖。 不曾想刚走出武沁湖没多久,雷骏也听闻了无花被猎鬼人追杀的消息。 在如意镇,雷骏遇见了虞知。 于是,雷骏带着虞知给的几个瓶子出现在了如意镇外的深山里。 虞知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话说到底,猎鬼阁不是虞知的敌人,与之为敌又是一场人族内斗。 如此一来,只会给夜鬼可趁之机。 救人有很多方法。 夜鬼的这些鲜血足以引来那些猎鬼人。 一夜秋雨让清晨变得极为寒凉。 虞知一夜没睡,时刻都在警惕着附近的动静。 无花这一夜都在昏迷之中,口中呓语不断,含糊不清。 但无花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梦境之中,无花走入了悬空寺,看见了崩碎的佛像,遍地的尸体。 曾经相伴的师兄弟都没了气息。 寺院的屋顶上停留着无数的夜鸦,漆黑的羽毛,白色的瞳孔,它们像是死神的使者,不停地鸣叫着。 “师傅,师兄......你们怎么了?” 下一刻无数的夜鸦飞向天空,就在悬空寺的山前聚拢着,化作了一座黑色的大佛。 准确地说,这更像是十八重地狱中处刑恶鬼的罗汉。 恶鬼罗汉黑面獠牙,一头枯白的短发朝天竖起,微微晃动着。 漆黑的皮肤覆盖全身,除双臂之外,后背又长出四肢手臂。每只手臂上都带着巨大的金环。 佛珠挂在身前,鎏金纹路从胸口中心为起点,朝着周身四肢蔓延。 无论手臂上的金环,还是身上的鎏金纹路,都像是一种封禁。 无花看着眼前有九丈之高的恶鬼罗汉,竟是生出一股亲近的感觉,仿佛这恶鬼罗汉就是自己。 下一刻,恶鬼罗汉抬手握拳,朝着悬空寺落下。 无花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梦境之外,虞知两人也看着无花周身泛起的黑雾。 “这是怎么回事?”叶清欢疑惑道。 “夜鬼化?” 黑雾腾腾的样子像极了被夜鬼之源吞噬的场景。 可是,黑雾没有一定腐臭的气味。 “难道这就是这些猎鬼人追杀小和尚的原因?”虞知说道。 虞知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隐秘。 利用夜鬼之源夜鬼化与眼前场景相似,却又极为不同。 “有人来了,该走了。”虞知说道。 叶清欢正想要背起无花时,小院前后皆是传来了几道气息。 显然,三人已经被包围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如意镇里。” “那昨夜深山里的气息......” “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引我们离开。” 八名猎鬼人本来已经进入深山中,但如意镇中传来了更为强大的夜鬼气息。 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们立刻意识到上当了。 尚风华提醒道:“这一次,他的气息更加强大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比昨夜更加强大了。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夜鬼?” 轰! 小院的房屋倒塌,虞知三人的身影再无遮掩。 黑雾缠绕的无花也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两位,你们还确信他不是夜鬼吗?”尚风华问道。 虞知和叶清欢也看着异样的无花不知该作何回答。 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两人的意料。 虞知定了定心神,说道:“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是你要想杀他,我还是要阻止你。” 话音刚落,虞知身后传来一声讥笑。 “就凭你们两人,如何阻止我们?” 虞知和叶清欢是厉害,但双拳难抵四手,何况这八人也都是不弱于两人的开碑强者。 清晨时分,雨已经停了。 空中飘着一阵淡淡的薄雾,风一吹,轻轻晃动了几下。 再过不久,这一阵薄雾就会消散。 而在这一阵薄雾消散之前,这一场战斗也会从开始到结束。 正当虞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昏迷中的无花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狞笑,额间的“卍”字佛印彻底暗淡。 黑雾缭绕的无花站起身,双眸冰冷无情,虚弱的气息也开始复苏,不断增强。 所有人都知道无花此刻的状态绝非正常。 “小和尚。”虞知喊道。 无花看向虞知,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 “虞...虞兄,你们快走!” “快走!” “找小僧的师傅,只有他能够救小僧!” 说完,无花全身彻底被黑雾吞噬,一身僧袍化作了魔衣。 “准备猎魔。”尚风华出声道。 八个猎魔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露出凝重之意。 他们能够感知到眼前黑雾缭绕的无花绝非昨日开碑七品的小和尚。 “两位,要么离开,要么受死!” 见此,虞知两人往后退了一步。 虞知两人不再阻拦,只能眼看着猎魔人对无花出手。 轰! 黑雾翻涌,一只漆黑的手臂探出,朝着其中一个猎鬼人轰来。 瞬间,护体真气破碎,那人倒飞而出。 形势变化太快,已然不是虞知能够掌控。 “我们怎么办?”叶清欢问道。 虞知双眸盈风,透过黑雾望着无花。 那如恶鬼般狞笑着的无花绝非虞知所熟知的小和尚。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等等。眼前的无花怕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一章 儒言掌尊 黑雾缭绕之间,无花再度踏向前方。 地上出现一个个漆黑的脚印,像是煤炭画在地上。 “人族,该死!” 无花的声音冰冷,比夜鬼的嘶吼声还要令人胆寒。 “杀!” 尚风华一声令下,猎鬼人同时冲向无花。 光芒纵横,真气涌动,狂风四起,将众人的衣袍吹动。 无花身上的黑雾同样飘动着。 然而,狂风像是一只手,黑雾就是无花的外衣。 狂风乱做之下,黑雾不断地撕扯着。 对,撕扯! 黑雾缠绕在无花身上,不愿意离去,任凭如何撕扯,始终牢牢地攀附在无花的身上。 偶尔几息,几人都可以看见无花的面容。 如今,无花白皙的脸上极为阴沉,嘴角的那一抹邪笑令人心悸。 额间的“卍”字佛印全然变成了漆黑。 这也是入魔的预兆。 铛! 一道流星锤轰击在黑雾之上。 仅仅只是传出一道闷响。 流星锤被黑雾缠绕,瞬息之间以更强的力量反扑回去。 顷刻间又了伤一人。 “哈哈哈。人族...还是这么弱小。” 无花狞笑着,身上的黑雾如火焰一般升腾。 一道剑光掠过,电闪雷鸣之势,将空间撕裂,将黑雾斩断。 紧接着一人浑身燃烧着赤红的火焰,接近无花。 “侵略如火!” 双手之上亦是火焰燃烧,极速地挥动着拳头,一息之间已经轰出数十拳。 拳头的残影还残留在空中。 但他的每一拳却也没能够轰进黑雾中去。 反倒像是一拳拳打在棉花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势。 “黑雾有古怪!”有人提醒道。 谁都能看出这一点,但重要的是该如何破解。 无花咧嘴一笑,嘲笑这些人的弱小。 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无花身上爆发,将众人都给震退。 “你们拦不住我族,我族必将踏平人间!” “哈哈哈哈!” “人族,低贱的种族!” 黑雾上浮现出无数骷髅头,像是恶鬼一般狰狞,发出无声的嘶吼。 紧接着,一只只黑雾化作的夜鬼走出。 “杀了这些人族!” 夜鬼开展疯狂的杀戮。 “找死!”乔俊乔婷两人双剑合璧,赤红的剑光交织着,笼罩在无花的周围。 轰轰! 几声爆炸之后,黑雾化作的夜鬼尽数湮灭,重新化作黑雾沉在地面。 乔俊刚想得意几分。 “嘿嘿。”无花又是嗤笑两声。 消散的黑雾又重新聚拢起来,化作原有的夜鬼,朝着其他人杀去。 “这些夜鬼杀不死?”叶清欢诧异道。 虞知摇摇头,说道:“并非杀不死。准确地说,这些夜鬼本就是死物。降服现在的无花,这些黑雾夜鬼不攻自破。” 如虞知先前所料,现在的无花给猎鬼阁的八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显然,这些猎鬼人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五人负责清缴黑雾化作的夜鬼,其余三人使出浑身解数攻击无花。 这三人都是开碑八品的强者。 一盏茶的时间,不知进行了多少回合攻伐。 虞知和叶清欢两人一直在旁观战。 期间,雷骏也赶来过了。 没了斗笠和蓑衣的遮掩,雷骏依旧是那个爽朗的少年。 在了解刚才发生的事之后,雷骏谨慎地看着远处的战斗。 “这些黑雾斩断了还能重聚,这不得无敌?”雷骏说道。 叶清欢打量了许久,说道:“并非如此。我看了许久。每一次黑雾被彻底轰散之后,重新聚拢的时间也在变长。” “第一次黑雾散开,到重新聚拢只是瞬间。第二次便间隔半息时间。第三次是一息......总有一次,黑雾散去会彻底聚拢不起来。” 叶清欢对于战斗的观察很敏锐。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三人要怎么做? 一盏茶的时间,不知进行了多少次的攻伐,终于在尚风华开天辟地的一刀下,黑雾彻底震散。 银雷落地,阻止着黑雾重新聚拢。 无花彻底出现在几人的眼中。 邪笑着的无花浑身都是苍白的肤色,肌肤之上还冒着一丝丝黑色雾气,看着极为诡异。 现在的无花哪还有先前稚嫩小和尚的模样。 三道锁链从三人衣袖中飞出,瞬间缠绕在无花的身上。 天雷,地火,寒冰各自从三道锁链蔓延到无花身上。 恐怖的威力让无花发出痛苦的丝毫。 “人族,该死的人族!等吾回归,你们都要死!”无花嘶吼着。 尚风华一手攥着锁链,一手勾动天雷,银色的雷霆从掌心中生出。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千年前,人族能灭了你们,今日同样如此!” “天雷,诛!” “地火,焚!” “寒冰,裂!” 三人再度催动真气,施展秘术,三种力量同时轰击在无花的身上,将其淹没。 光芒持续了片刻,直至无花的嘶吼彻底没有了声响。 砰! 无花倒在地上。 令人惊讶的是,如此恐怖的攻势就连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都要避让三分,偏偏无花还有着微弱的气息。 周围诡异的黑雾已经散去,黑雾化作的夜鬼也消失不见。 无花有变成了原本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和尚。 谁也未曾看见他额间的“卍”字佛印闪烁一下。 “这家伙的命真硬,这还没死透!”有人说道。 猎鬼阁的人不禁感慨,三支小队同时猎杀一个夜鬼,还是动用了全力。 无花的厉害可想而知。 尚风华暗中看了虞知等人一眼,低声道:“不要废话,赶紧杀了他!” 几人会意,再度涌动真气,就要给无花最后一击。 虞知也在等待这个时间,轻声道:“动手!” 瞬间,雷骏斩出恐怖的一刀,雷霆奔涌,刀光肆虐,挡下众人。 虞知施展《瞬星》,化作一道流光,一把掳走了无花。 虽然不知道无花身上发生了何事,但虞知等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无花死。 几人暗骂一声,心中早有提防。 偏偏刚才的战斗让几人的真气都消耗了大半,没来得及阻止虞知。 再加上虞知令人忌惮的速度,昏迷的无花就这样从眼皮子底下被夺走了。 “找死!”猎鬼阁的八人怒不可遏。 “霜灭!” 一声剑吟,风雪困住了八人。 知道这些猎鬼人消耗过大,叶清欢出手也收敛了一些,不愿杀人。 虞知背着无花,望身后看了一眼,心头刚送了一口气,却又猛地一紧。 一股剧烈的危机感袭来。 逃! 不,逃不了了。 虞知索性停了下来。 在感知到这股如山海般宏伟辽阔的气息之后,他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只见在淡淡的薄雾中走出一个背着书箱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素衣,手中握着书籍,容貌并不出众,若非身上荡漾出的气息,这绝对是一个世间籍籍无名的穷酸秀才。 虞知心头苦笑,更是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前辈可否让路!”虞知恭敬道。 除了恭敬,别无他法。 这股气息甚至比李浩渺都来的恐怖。 打,一定是打不过的。 既然打不过,那就老实些。 秀才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籍上,淡淡开口道:“你可以走,将他留下。” 虞知闻言,为难地说道:“前辈,这是我兄弟。还望前辈放他一马。” “定!”秀才只是吐出这么一个字。 下一刻,虞知惊觉浑身的真气都沉寂在身体中,就连身体也被定在了原地。 难以反抗! 要是对方想要杀了自己,也只能任人宰割。 秀才踏出一步,下一刻已经到了虞知眼前。 “他是祸患,不得不除。”秀才说道。 虞知唯有一张嘴还能动,笑道:“前辈说笑了。这小和尚从不杀生,救济世人。他若是再活个七八十年,等圆寂之后,世人还要为其塑金身。” 秀才反驳道:“如今不杀,不代表以后不杀。祸患,是将来的杀孽。” 虞知又是说道:“这么说来,前辈亦是祸患。谁知道前辈今后会不会对人族大开杀戒。以前辈的修为,只怕还是个大魔头。” 秀才放下书,微微皱眉,看着虞知。 仅是一眼,虞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 “读书人还不讲道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虞知骂道。 下一刻,虞知倒飞而出,全身上下皆是出现血痕。 而虞知背后的无花倒在了秀才的身前。 此刻,叶清欢和雷骏也赶了过来。 剑意涌动,刀光震颤。 两人刚一出手,便是遭到了秀才的雷霆一击。 两人如虞知一般口吐鲜血。 “不错的剑意,迅猛的刀。”秀才称赞道,“他们俩比你这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强多了。” 虞知捂着胸口,不在意地说道:“还不是打不过你。” 尚风华等人也追了上来。 八人看到秀才,纷纷行礼,称呼道:“见过儒言掌尊。” 儒言是猎鬼阁掌尊之一,同样行走在世间。 尚风华开口道:“儒言掌尊,此人身上潜藏着一尊夜鬼,至少有开碑九品的修为。请儒言掌尊处置。” “既然是夜鬼,杀了便是。”儒言掌尊淡淡地开口道。 虞知一听,心中焦急大骂道:“穷酸秀才,老腐儒,你知道个屁。小和尚从不杀生,凭你一句话人家就是夜鬼了?” “还有你们这几个王八蛋,说小和尚是夜鬼。你们说说。他是杀谁?哪个人死在他的手里?” “你们敢说追杀夜鬼的时候,没有殃及无辜的人族?” 儒言没有搭理虞知,他只需心念一动,眼前的小和尚就会死。 忽然,儒言看向雾中。 一行人影晃动,缓缓从薄雾中走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二章 事了 儒言平静地看着雾中人影。 只见,一行人从雾中走出。 老弱妇孺,黄发垂髫,他们身上的衣服很旧,但也很干净。 这是如意镇里残存的百姓,是无花不久前在夜鬼手中救下的人。 那几日,无花在空荡荡的如意镇中帮助了这些人。 现在,他们出现了,想要帮助无花。 投桃报李,人之常情。 一个老人拄着拐,杂乱的须发在风中飘动着。 “这位大人,无花大师从夜鬼手里救了我们,他真的不是坏人。求求你,放过他。” “老朽给你跪下了。” “求求你,不要伤害无花大师。” 一行人跪在冰冷的地上,也不管地上的泥泞,哀求着儒言。 儒言平静地说道:“他是危害人间的夜鬼。你们见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他救了我们。我听说无花大师还救了附近许多的人。”老人出声反驳道。 老人的坚持也是他们这一群人的坚持。 昨夜,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场大战的主人公是谁。 直到清晨有人看见重伤昏迷的无花。 他们不再像昨晚躲在被窝里那样瑟瑟发抖,而是站了出来。 儒言微微皱眉,手中的书已经不见,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这些都是人族,纯粹的人族。 儒言不会杀人。 见到儒言依旧没打算放过无花。 一些人起身,朝着儒言走来,挡在了儒言的身前,也挡在了无花的身前。 这是弱小的他们唯一能做的事——用自己的身躯保护无花。 嗖! 一颗小石头飞来。 很慢,很轻,甚至因为力量太小而没能扔到儒言。 扑通。 石头落在了水坑中,泥泞的水溅在了儒言的裤子上。 儒言看着那个扔石头的小孩。 小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那双澄澈的眸子充满着勇气,脸上带着愤怒,双手握紧了拳头,盯着儒言。 那一颗石头就是他勇气的体现。 紧接着,又是一个拴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跑到了儒言的跟前。 呸! 然后又躲回了妇人身后。 是的,她很害怕,眼前的秀才比夜鬼还让她害怕。 但害怕并不没有让她退却。 儒言神色复杂,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书中没有这个道理,没有说过该如何应对眼前之事。 他读了很多书,读了百年之久,引经据典,谈古论今,不在话下。 而今,他遇见了一个难题。 以他武道绝巅加上满腹经纶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儒言悠悠一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只要儒言心念一动,便是可以摧毁这些人。 可人心的力量又岂是他能摧毁。 虞知缓缓开口道:“救人之人怎会是祸患?” “慈悲为怀的僧人怎会危害人间?” “将来之事如何预测?一切只以前辈的揣测为真相,是不是太无理了?” 尚风华等人也看着虞知,看着这些老弱妇孺。 他们是猎鬼人,对夜鬼动刀,对背叛人族的人动刀,而不是对这些老弱妇孺挥刀相向。 秋日清晨的雾气终于散开了。 如意镇残破,出现了许多废墟。 这些并不重要,毕竟这里的人已经被夜鬼屠杀。 再好的房子没有人住,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废墟中站着一群人,跪着一群人。 这些鲜活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意义。 如意镇外,一个老僧走来,身上的袈裟破旧,却不失庄严,双眸混沌,反复是无数的沧海桑田。 一道道金光浮现,将跪着的人缓缓扶起。 “阿弥陀佛。儒言,将无花交给贫僧。” 老僧来自悬空寺,正是悬空寺的主持,人间的宗师强者之一,玄嵩大师。 儒言看向玄嵩,显然是认识对方。 “这是你悬空寺的弟子。你该给一个解释。” 玄嵩双手合十,说道:“贫僧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儒言看着玄嵩,又看向无花和挡在无花身前的众人。 玄嵩的出现给了儒言一个选择。 将无花交给玄嵩是最好的选择。 儒言转身,朝着如意镇外走去。“你们也走吧。此事交给悬空寺。” 虞知等人见此也松了一口气,儒言的退让给了无花一丝生机。 尚风华等人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随即离开。 “见过玄嵩大师。”虞知等人对着玄嵩行礼。 玄嵩抬手一挥,金光弥漫在三人身上。 顿时,身上的伤势好了许多。 “无花能得三位施主相助,是他莫大的福分。” 虞知谦虚道:“大师言重了。” “不过,小和尚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身上会有这样的异变?” 玄嵩不做言语。 这意思就是不能说。 “三位施主今后可来悬空寺一坐。等时机到来,贫僧自会为你们解惑。” “如此,贫僧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玄嵩便是带着无花,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天际。 虞知张了张嘴,不开心地说道:“老和尚话不多,腿脚还挺利索。” ...... 三日之后,虞知等人出现扬州城中。 无花被玄嵩带回来悬空寺。 无花暂时的危机已经解除。 但无花身上的异变依旧困扰着虞知。 猎鬼阁众人的探幽萤不会有假,无花身上的黑雾也像极了夜鬼之源侵蚀的场景。 那么无花真的是夜鬼吗? 虞知这一切并不重要,总要的是无花到底有没有残害生灵。 虞知吃了一口手上冒出油的大鸡腿。 他宁可相信自己是夜鬼,也不觉得小和尚会害人。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玄嵩那个老和尚话不说清楚。悬空寺这一遭早晚是要去的。”虞知说道。 叶清欢点点头,说道:“不过,无花身上若真有问题。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 先前出现的儒言掌尊已经证明了几人的实力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虞知知道眼下还是要提升自己的修为。 他要是宗师强者,管他什么猎鬼人,一刀一个全给砍了。 不过,虞知更知道指望自己成为宗师强者,还不如督促叶清欢快点修行。 “你什么打算?”虞知对着雷骏问道。 雷骏说道:“十万大山里发生了一些事。我必须尽快回到宗门。” 在从武沁湖出来之后,雷骏接到了断刀门的传讯,让他立即返回宗门。 因为无花的危机,雷骏已经耽搁几日,不能再耽搁下去。 虞知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一个多月前,虞知前往西漠州时曾与颜依有过书信。 颜依的千纸鹤曾说过十万大山中有夜鬼出没。 如今想来,这件事很蹊跷。 “若是有事可以传信到西漠州羌城。”虞知说道。 “好。多谢虞兄。”雷骏说道。 在雷骏离开之后,虞知又看向叶清欢,问道:“司琴雪呢?” 叶清欢眼角抽了抽,想了想才开口道:“她说,项籍救过她师傅一命,如今代师报恩,不能叛离项籍。” 虞知拍了拍叶清欢的肩膀,无奈道:“你这个大冰块难得寻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偏偏还是对手。” 叶清欢看向虞知,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 感情你现在情场得意了,就活该我失意呗? 虞知喝了口茶,看向扬州城的大街上。 因为战火,这里远没有以往繁荣。 乞丐多了很多,江湖人士也多了很多。 成列的士兵在街上巡逻,城墙外头时而传来战鼓声。 “战火纷飞,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底层的老百姓。外加夜鬼出世,也不知这乱世要持续多久。” “不过,项籍定然与夜鬼有所勾结。若是被猎鬼阁的人发现......我们见过的儒言掌尊会先将项籍给拍死。” “就算大楚完了,虎啸军入主京都。项籍也不可能长命,到时候牵连到燕云十八骑什么的......” 叶清欢眼中露出一丝担忧,这担忧自然是因为司琴雪和陆娘子。 两人待他不错,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给予他温暖的人。 叶清欢不想因为项籍而牵连到两人。 虞知嘴角含笑,老神在在地说道:“要不你求求我,我给你出个主意?” 叶清欢怎会不了解虞知。 虞知这么说话,定然已经有了主意。 “说!”叶清欢着急道。 虞知咳嗽了几声,信誓旦旦地说道:“事情也简单。我们迟早与楚王府一战。你去求求叔,让他将司琴雪给你掳到羌城。” 叶清欢眼睛一亮。 十品宗师去掳一个姑娘,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虞知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司琴雪也没有叛离,而是陷落敌手,被当成压寨夫人了。” 虞知脸上写满了得意。 “怎么样,是不是奇谋妙计?清欢啊,不是我说你,平日里多动动脑子。” 叶清欢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只是没你这么无耻而已。” “咳咳咳!”虞知脸不红心不跳地喝着茶。 崇拜叶清欢的姑娘很多,但叶清欢动心的也就唯有司琴雪一人。 虞知可不是个正人君子,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就是绑,也要将司琴雪绑到叶清欢的婚床上。 生米煮成熟饭,再生两个大胖小子,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 回到客栈房中,两人打算明日再启程出发,返回羌城。 虞知刚一躺下,便是听到敲门声响起。 虞知打开房门一看,门口站着的人让他觉得意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三章 见姜溪月 如意镇事了,无花身上藏着谜团,被玄嵩带回来悬空寺。 雷骏也和虞知分别,赶往北境。 在离开扬州城前的一个晚上,虞知却见到一个人。 虞知看着门外的人,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姜溪月知道虞知来了扬州城,有时候烟雨楼这些杀手的消息十分灵通。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无数的钱财上。 姜溪月不知该不该来见一见虞知。 上一次是在铸剑山上,姜溪月对着天下剑修留下了威胁,从容离开。 这一次,姜溪月找来了,她想见见虞知。 姜溪月设想了无数次的开场白,在这一刻只是大脑空白。 所有准备好的言语消失在脑海中。 “你...还好吗?”姜溪月哽咽地开口道。 虞知点了点头,让开了房门。 “进来说吧。” 姜溪月迈步进屋。 虞知给姜溪月倒了一杯茶水,像是对待陌生人那般客气。 甚至比姜溪月还是楚王妃时,更显陌生。 即便是亲生母子,在这一刻却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良久的沉默之后,姜溪月心中叹息着,说道:“听说你在羌城落脚。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跟我说。”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姜溪月知道虞知需要大量的银子。 但虞知从未向姜溪月开口。 二十年的时间,姜溪月从未给过虞知一点关爱。 甚至在二十年后,那一道射向虞知的孔雀翎成为姜溪月心中的痛。 因此,姜溪月一直都想要弥补虞知。 在姜溪月心里,虞知的沉默是一种拒绝。 这让姜溪月并不好受。 虞知看着姜溪月,笑了笑。 仅是刚才的几息间,他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虞知。 “羌城一切都好。有若若她们在,姑姑也在,将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那就好。”姜溪月说道。 缺少对彼此的了解,两人之间的交谈显得很是短促和苍白。 又是沉默了片刻,姜溪月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沐慈是个好姑娘。晚桐也是。我将粉蝶轩给了沐慈,百味居便留给晚桐。” 虞知笑道:“您想得还挺周全。” 气氛似乎轻松了许多。 姜溪月也笑了笑。“以往没有能给你的。我都会想办法弥补你。是娘...是我对不起你。” 姜溪月改口,她心中的愧疚让她不敢过多亲近虞知。 虞知似安慰一般对着姜溪月说道:“您不必这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以往,姑姑对我很好。叔不常在身边,却也时常揍我。” 说话的时候,虞知脸上没有半分的愁容,反而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在他心中有了李清如他们的照顾和养育,已然是足够幸运。 虞知越是这样,姜溪月心中的愧疚反倒是越多。 人就是这样,情绪复杂。 在姜溪月这个娘亲听来,对于虞知而言,无论如何幸福美满都是不够。 只因为姜溪月不在虞知的身边。 “所以,以往的二十年,我过得还算不错。”虞知眼中没有憎恨,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是我的错。”姜溪月眼眶微微湿润。“若不是我听信项籍......” 虞知摇了摇头,说道:“起初,我还恨您。现在只觉得您也是我该保护的人。” 顷刻间,姜溪月眼中溢出泪水。 原谅的话才是最伤人。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虞知轻声道。 他的娘亲姜溪月被蒙骗了二十年,蒙骗她的更是杀害她夫君和孩子的幕后真凶。 若是比惨,姜溪月才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姜溪月看着虞知,来时她想的是如何求虞知原谅。 因为二十年的生而不养,因为百味楼前的那一道孔雀翎。 而今,虞知没有给她乞求的机会。 原谅来得太容易,反而会让愧疚更加沉重。 虞知握着姜溪月的手,说道:“若是您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羌城。姑姑也在那儿。总比现在一直在外奔波要好。” 滴答。 滚烫的泪水落在虞知的手背。 姜溪月只剩下哭声,她想说的太多,想知道的太多。 关于虞知的过往,关于虞知的将来,还有关于虞知的一切。 殊不知,此刻的虞知也松了一口气, 他练习了千百次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 接下来姜溪月再也没说话,二十年的思念在项景昊身上有了寄托,如今在虞知身上更为强烈。 曾几何时,虞知拜托秋若若寻找他娘亲的心情是多么热烈。 ...... 五日之后,虞知和叶清欢出现在京都。 姜溪月没有立刻跟虞知一同去往羌城。她还有事要做。 她也答应虞知,在不久之后就去羌城。 昨夜,虞知没有对着姜溪月喊出“娘亲”,姜溪月也没有对虞知说出更亲昵的话。 两人之间还需要更多时间来熟悉彼此的存在。 秋叶已经落完,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 从项籍出兵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沧州府沦陷,扬州府也危在旦夕。 京都中开始有了虎啸军不日进军京都的流言蜚语。 京都的河道中亦是出现了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刻着——楚霸王问鼎,天下归项。 种种的消息在京都中传开。 百姓是愚昧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假象被称为神迹,谣言被奉为圭臬。 五城兵马司捉了很多人,但不能将所有的百姓都给抓起来。 秋渔很是头疼。 流言不断,项籍的声威甚至盖过了大楚皇室的威严。 这是萧元德不能够容忍的。 虞知和叶清欢入城时,正好看见秋渔在城门口巡逻。 “秋叔!”虞知朝着秋渔喊道。 秋渔见着虞知,几日积压的烦闷都倾泻在了虞知身上。 “说,你小子将老子女儿拐到哪儿去了?” “丫的,这都两个月了不见人影。” 秋渔抓着虞知的手腕,牢牢将其锁住。 “来人拿把他给我拷住,押入大牢。” 虞知苦笑两声,无奈地被秋渔带到了五城兵马司。 “秋叔,若若没事。” 秋渔冷哼道:“我当然知道她没事。好好一黄花大闺女跟着你东奔西跑,像个什么样子?” 虞知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秋若若的聪明才智少有人能及。 这么好的头脑困在深闺里才是可惜。 秋渔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小子身边危险太多,不安全。老子就这么一个女儿。” 虞知闻言,郑重地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若若。” 秋渔瞥了虞知一眼。 这小子骗人骗鬼,这事上却也值得相信。 “你小子鬼主意多,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出出主意。”秋渔说道。 虞知说道:“是京都里的流言吗?” 秋渔点头,愁容满面。 “相信你们没进京都就听闻了这些流言,什么河道里挖出的石碑啊,山中仙鹤口吐人言......这些异象都壮大了项籍的声势。散布流言的人都被关在大牢里,可流言依旧不断。” “陛下命我三日之内止住流言。” 说完,秋渔继续唉声叹气。 除了抓人,倒也没想出其他办法。 不难猜出这些流言是红衫女的手段。 虞知说道:“这事也不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京都之中制造点神迹,对于五城兵马司来说应该不难。” 秋渔目光怪异地看着虞知。 “你说的主意和赵王世子如出一辙。” “赵王世子萧景弘?”虞知诧异道。 秋渔点头道:“是啊。他入朝已经数月了。陛下命他协同五城兵马司调查此事。先前的主意已经试过。我们也设下了一些类似的神迹,反倒是越让这些百姓助长了项籍的威势。” “一步慢,步步慢。如今京都的百姓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我们制造的神迹难以再得人心。” “所以你说的主意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朝中诸多大臣都没想出主意来,要是让虞知一两句话给解决了。 大臣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秋渔正想放弃,却听虞知说道:“秋叔,你们光是给皇室树立威信可不行。你听我说......” 虞知在秋渔耳边低声说着。 “能行吗?” “你今夜就试试。找几个和项籍勾结的官员应该不难。” 秋渔想了想,便是吩咐下去。 “小子,苏姑娘的事你可知道....” “沐慈?” ...... 入夜时分,清净的小院中,小黑猫趴在树上打着哈欠。 那只猩红的眸子睁开之时如一抹血芒闪过。 苏沐慈哄睡了团团,正想宽衣解带,便是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 苏沐慈早已经见怪不怪。 这一个月的时间常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来打搅苏沐慈。 有着黑虎镇守,这些地痞流氓根本无法靠近苏沐慈半分。 苏沐慈继续脱下外衣,她知道屋外之时自有黑虎会处理。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一道丰腴的身姿上,长发垂落,媚眼轻凝。不得不说,任何男人见此,心中都会生出一股燥热之感。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黑虎没有阻止。 这让苏沐慈心中有了几分谨慎。以往的情况,此时应该没有了动静。 “是谁?”苏沐慈隔着房门,出声道。 下一刻,娇人入怀,引得苏沐慈发出一声惊呼。 “夫人,抢劫。” 熟悉的声音让苏沐慈心头一松,旋即故作惊恐道:“大人是劫财...还是劫色呢?” “夫人说呢?” “小女子没钱。” “那唯有劫色了。” “轻些,团团刚睡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四章 一家三口 第二日清晨,京都的街道前出现一些惨死的尸体。 一具具尸体死相极为恐怖,不是少了胳膊缺条腿,胸口被撕裂血肉模糊。 而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却是惨死在街头。 不知风声从何而起,京都中便是传出了项籍勾结夜鬼残害朝中官员的言论。 仅仅是半日之间,什么楚霸王问鼎天下成为一纸空谈。 “那项籍狼子野心,他勾结夜鬼称霸天下,还有我们老百姓啥好日子过。” “就是,勾结夜鬼背叛人族,恐怕这些年也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这一切自然都是秋渔安排的。 虞知主意并非为楚皇立威,而是将脏水都泼到项籍身上。 这些惨死的官员勾结项籍,却不被百姓所知,早早被关在大理寺中等着处死。 只是这些,京都的百姓不曾知晓。 在将这些人处死之前,秋渔特地为他们换上了官服,又或者放上能够表明身份的物件。 更是让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们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些人的身份。 一阵风从京都的街巷吹到了京都御书房中。 萧元德召见了秋渔和萧景弘,夸赞了几句,又是给了些赏赐。 手段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达成了。 “景弘的主意不错。该赏。秋渔办的事也很好。一同赏赐。” 两人同时说道:“谢陛下。” 萧景弘低头,暗中看了秋渔一眼。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主意,更不是秋渔的。 走出皇宫的路上,将事情解决的秋渔脸上没了愁容,嘴角咧着。 萧景弘思量了一番,问道:“秋指挥使,若若姑娘回京都了?” “还没呢,这妮子被虞知那小混蛋拐到了西漠州,还不肯回家。”秋渔漫不经心地说道。 萧景弘又是说道:“说来已经好久没见到虞兄,不知他最近如何。” 秋渔随口答道:“想见虞知啊,这家伙就在京......” 话到一半,秋渔扭头看着萧景弘。 萧景弘微微一笑,说道:“秋指挥使,不必惊慌。我和虞知不是敌人。” 说完,萧景弘朝着宫门外走去。 虞知啊虞知,一回来就解决了一个难题。 我果真是没看错你。 萧景弘从不树敌,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江湖中。 这些月在朝堂中,萧景弘低调,也左右逢源。不得不说,他会是一个极好的臣子。 “孟先生,虞知回来了。”萧景弘钻入马车。 孟断章开口道:“昨日城门下,有人见过虞知的身影。昨夜之计应该就是出自虞知。” 萧景弘笑道:“先生高见。我也是刚刚从秋渔口中套出话来。可秋渔为何没将此事禀报给陛下?” 孟断章掀起车帘,看向骑马远去的秋渔。 “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陛下早晚会知道。不说自有不说的好处。” “哦,什么好处?”萧景弘问道。 孟断章继续说道:“京都任何风声都不会逃过陛下的耳目。不说,自然是不想将秋家牵扯到虞知和陛下之间。” 刚才等待萧景弘的片刻时间,孟断章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虞知从南州归来后,未曾去宫中复命,而是去了西漠州。陛下也未曾因此惩治虞知。再加上那些关于二十年前的传言,项籍、北斗营...还有陛下,当年的事项籍做了,那陛下呢?他们是结义的兄弟。” 孟断章话语间意味深长。“所以,我们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 萧景弘若有所思。 等着马车走了片刻,萧景弘忽然说道:“孟先生,你说父王对二十年前知道多少?” 萧景弘想起了赵王府中的那座楼阁,想起了那一张张未曾有过面容的女子画像。 ...... 虞知醒来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团团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趴在床前盯着虞知。 “虞哥哥,你总算醒了。” “苏姐姐说,你很累。让我不要叫醒你。团团已经等了一个,两个......” 团团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着。 “团团已经等了三个时辰了。” 见着团团夸张地神情,虞知宠溺地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 昨夜,干柴遇烈火,折腾到很晚。 操劳之后,虞知也睡了一个安稳觉。 “你苏姐姐呢?”虞知问道。 团团说道:“苏姐姐去给虞哥哥和团团买好吃的了。” 片刻之后,虞知刚抱着团团走出房间,便是看见苏沐慈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苏沐慈满面春风,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喜色。“我出去给你们买了些吃食。先吃点。” 虞知说道:“辛苦了。” 苏沐慈淡淡一笑,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虞知放下团团,轻轻揉着苏沐慈的腰肢,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穴道进入苏沐慈的身体中,消除身上的疲累。 “我是说,昨夜辛苦你了。” 苏沐慈俏脸一红,暗暗啐了一口。 真不是公子是如何生养的,每次都像是蛮牛一般。 “胡说些什么,团团还在这儿呢。” 团团好奇地抬着头,看着两人。“虞哥哥,你可别累着苏姐姐。尽早,苏姐姐差点摔跤了呢。” 虽然团团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但这一番天真的提醒让虞知两人忍俊不禁。 苏沐慈轻轻打了一下虞知的胳膊,说道:“还不都怪你!” “下次注意。” 三人吃完饭后,便是在京都中闲逛着。 虞知一手抱着团团,一手牵着苏沐慈,如同一家三口一般。 未名湖上泛着粼粼波光,趁着入冬前最后一点暖阳,泛舟湖上的人还有许多。 少男少女,还有一家几口,皆是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苏沐慈穿着一袭紫衣,身材丰腴有致,一颦一笑间都散发着成熟韵味。 美貌的妇人引来了许多男子的围观,即便那些夫人就在身旁的男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少小船接近着虞知他们的小船,只是为了看苏沐慈一眼。 虞知嘴角一瞥,显然是不开心于周遭男人的目光。 他暗暗催动真气,水流将船只推得更远。 “找死了你,有了老娘,还惦记着别的女人。” “看什么看,是想和离?” “人家有了相好的了,你还看?” 周边的小船上传来了那些女子的谩骂。 苏沐慈看着虞知脸上不悦,却是笑道:“吃醋了?” “没有。”虞知倔强地说道。 团团坐在虞知的怀里,仰头看着虞知。“虞哥哥,你说谎。你一定是吃醋了。” 虞知低头,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吃醋吗?” “哼,小瞧我。”团团生气地双手叉腰,“团团什么都懂。学堂里,有个小朋友和团团抢饭吃,团团就会很吃醋。” 虞知和苏沐慈闻言,哈哈大笑。 “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吃。” “团团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些。”团团反驳道。 “好好,你吃多些。”虞知宠溺地挠着团团的小脑袋。 之后,三人又游览了临泉古树。 从临泉古树出来时,天色暗了下来。 虞知三人走进了百味居。 与姜溪月解开了误会,心中的结缔也没了。 再到百味居时,已经宾客满座。 “我们换一家吃。”苏沐慈说道。 虞知也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这自己买卖竟然还吃不上饭。” 姜溪月说过,百味居是要留给黎晚桐的。 三人走出百味居门前,一辆马车缓缓而至。 驾车的是杜安康,白府的食客。 马车中的是户部尚书白万千的小儿子白玉。 一年不见的白离长高了许多,脸上依旧挂着傲气。 “虞知?哼,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白离傲然说道。 这种莫名的傲气和他哥白玉如出一辙。 虞知不想坏了心情,抱着团团,拉起苏沐慈,正要离开百味居。 白离在背后冷笑着。“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没种。” “也不知什么样的女人才会看上你?听说是被人休妻不要的贱货。”白离看向苏沐慈,不积口德。 虞知神色阴沉,嘴角扯了扯,觉得这白离脑子有病。 凡是听过,虞知在南州的传闻,都不敢这么和虞知说话。 可白离偏偏觉得这是那些人夸大其词,偏偏以为虞知还是那个问道之耻。 虞知将团团交给苏沐慈,转过身看向白离。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白玉就在项籍的叛军里?” “你现在应该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而不是出来招摇。” “关于这些,你爹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白离脸色发青,白万千告诫过他最近低调些,可他白离怎么会是个低调的主儿? 虞知像是教训孙子一样,教训着白离。 仅是几息之间,百味居前已经凑上来了许多人。 南州府的百味楼,京都的百味居......闹事的总选这地方。 “咦,这不是白离吗?听说这小祖宗在求知书院深得教习的器重。” “是啊,弄不好又是一个白玉。白家双子都是出众。” “出众又如何?他对面的是虞知。你们知道虞知是谁吗?哼。” 交谈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望着这一幕。 虞知上前迈出一步,真气涌动,震向白离。 杜安康不能看着,从马车中跃起,挡在白玉身前。 仅是一息,杜安康的身影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马车的车轱辘上。 杜安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虞知。 今年年初,虞知还不曾有这个实力。 可现在杜安康已经不是虞知的对手。 虞知抬眼看向惊恐的白离。 “你不是挺有种吗?” “信不信,我杀了你?”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五章 楚皇召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虞知从来都不觉得白离是什么仇人,但白离一直找他麻烦。 我本不想惹事,偏偏不长眼的人太多。 虞知心念一动,白离扑通一声跪在虞知的身前,身上巨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低头。 啪! 白离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巴掌印。 白离眼前冒着金星,头昏脑涨。 啪! 又是一巴掌,白离脸上左右两边都出现了相同的巴掌印。 耻辱,白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耻辱。 虞知没有停手,刻意控制着力度,让白离不会昏迷过去。 任何羞辱都要让白离醒着的时候切身体会。 当初,白离肆意侮辱虞知。 今日,虞知更要百倍偿还。 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围观的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 “这毕竟是白尚书家的小少爷,要不上去劝一劝?” “你去劝?你觉得虞知那个少年阎王的名头白来的?” “别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了是白离嘴上不干净。老李,要有人骂你那娘们!” “呸,老子干他。老子婆娘也是有人能骂的?” 叫做老李的娘们冲着虞知大喊道:“虞大人,干死他丫的。小杂种吃屎了,嘴巴这么臭。” 喊完,老李又对着身边的友人说道:“今晚这事跟我婆娘说一声。今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又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五城兵马司姗姗来迟。 如今京都都戒严,时时刻刻都有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巡逻,偏偏这一次姗姗来迟。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看见揍人的人之后就躲在一旁,这觉得差不多了才走出来。 “虞大人,气消了就把他交给兄弟们吧。”将士说道。 虞知也没有让人为难,松开了肿成猪头的白离。 ...... 虞知暴揍白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都。 而一道圣旨也送到了虞知的手中。 这是虞知躲不开的事情。 传旨的是萧景尧,足以看出楚皇对于虞知的看重。 “怎么是你来?”虞知问道。 萧景尧说道:“父皇怕你不来。” 虞知笑道:“不敢不敢。陛下想见我,我这就一溜烟地赶去。” 萧景尧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信虞知这张嘴。 “对了,陛下找我什么事?”虞知问道。他想了许多的可能性,也准备了各种应对。 萧景尧沉声说道:“大概是北境的事。” “北境怎么了?”虞知感到一丝担忧。 从颜依的来信,到雷骏赶回断刀门,再到楚皇寻他也是为了此事。 似乎北境的形势不容乐观。 两人到宫门时,秋劲风已经在宫门前等待。 “哟,您也在呢。”虞知笑着,掺着秋劲风的胳膊,往着宫中走去。 秋劲风跟不上虞知的脚步,用着不多的力气扯住虞知。 “见陛下,严肃些。不要忘了,你身上还有朝廷的官职呢。”秋劲风提醒道。 虞知嘻嘻笑着,心中不当回事。 现在萧元德可舍不得杀了虞知。 秋劲风压低了声音,对着虞知说道:“不要小看了这座皇宫。千年前大楚建立,你难道觉得历代皇帝不知道千年之劫吗?” 虞知一愣,下意识地打量着这座皇宫。 这是虞知第二次来皇宫,相比于第一次,轻松不少。 第一次是招待草原狼廷使团有功,来承明殿受封赏。 今日不同,虞知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身上有萧元德要的东西。 就算是一朝皇帝也要对虞知以礼相待。 随着修为的提升,就在刚才虞知隐隐感受到了潜藏在皇宫中的一些气息。 虽说虞知发现了这些人的存在,但虞知也明白这些人是有意让他发现。 如巨鲸吞吐的气息也是他们强大的体现。 除了这些人,在皇宫深处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强者。 虞知运转真气,双眸含风,想要窥探一番。 就在睁眼的刹那,一道强大的力量轰击在虞知身上。 虞知闷哼一声,脸色苍白,暗中吃了一个大亏。 看来这皇宫还真是不好走。 秋劲风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告诫过你,不要小看这皇宫。” “您知道这地方,也不提点提点。”虞知埋怨道。 秋劲风太知道虞知了。 “你小子,不吃点亏,不长记性。陛下是需要你身后的力量,尤其是李浩渺。这是因为宫中亦是有许多他做不了主的事。” “若是项籍真的兵临城下,那些连陛下都指挥不动的人自然会出手。” 秋劲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倚重你,只是不希望生灵涂炭而已。” 虞知认真地想了想,没有说话。 三人很快走进了御书房中,萧元德已经等了许多。 他一直期待着和虞知的见面。 “拜见父皇(陛下)。”秋劲风和萧景尧出声道。 唯有虞知笔直地站着,看着萧元德。 萧景尧低声急促道:“虞知!” 秋劲风老实地跪在地上,装作视而不见。 他早就料到了这事,但他也管不了,反正虞知死不了。 这小鱼儿不吃点苦头,是不会罢休的。 萧元德也看着虞知,这是他第一次打量虞知。 良久之后,萧元德幽幽一叹,叹息中是过去数十年的岁月。 “你和你的娘亲像一些。若是像你父亲...罢了,还是像你娘更好。” 虞知神情怪异。咋地,你跟我唠家常来了? “你们两个也起来。”萧元德说道。 萧景尧心头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担心萧元德会杀了虞知。 这一点上,萧景尧远不如秋劲风那么沉稳老练。 萧元德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在西漠州重建北斗营,但朕希望你不要学项籍,掀起战火,祸国殃民。” 虞知点点头,回应道:“我无意伤人,但有人若是对我动手,我不会留情。” “当初项籍对朕这么承诺的。”萧元德说道。 萧元德的目光给虞知一种特别沉重的压迫。 帝王君威如大楚辽阔的山河般,只能让虞知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让他忍不住的臣服。 纵然萧元德并不具备高深的修为,但二十年养成的帝威让虞知感觉面对的是宗师强者。 在萧元德的目光中,空气凝重,虞知的呼吸也变得凝重。 虞知暗暗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如野草般杂乱的心绪。 “陛下希望我怎么做?”虞知努力装作平静地说道。 萧元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朕可以为你重建北斗营提供所需要的一切......” 话音刚落,虞知打断道:“陛下,世上没有白吃的饭,给出大的资源,陛下想要什么?” 虞知不想弯弯绕绕。 弯弯绕绕的合作没有诚意,也不会长久。 在一旁的秋劲风开口道:“朝中会派出一人,与你共同执掌北斗营。还会挑选有天资的将士送入北斗营中,一同培养。今后,朝中有需要,北斗营需听从调令。” “作为交换,重建北斗营的资源由朝廷出。你需要什么都可向朝廷开口。” 虞知狐疑地看着秋劲风,问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只要陛下不怕我做手脚,尽管派人来就行。”虞知正愁没地方找银子,萧元德就送上门来了。 而且重建北斗营需要的不只是银子,还需要其他天材地宝。 有些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萧元德接着说道:“这只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朕想让你去北境走一遭。” “不想去。”虞知断然拒绝道。 当今敢这么不给萧元德面子也就只有虞知了。 秋劲风见着萧元德神色不对,立即说道:“你先听听,或许你会感兴趣。” 秋劲风一边说,一边给虞知使着眼色。 虞知像是看不见一般。 “兴趣哪有命重要?徐青和北境军不在北境,我要是出事,想找个帮手都没有。” 萧元德冷哼一声,说道:“自然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前去。” 秋劲风看着虞知,心中似乎明白了虞知想要什么。 这小子真是狡猾。若不是老夫看着他长大,还真被算计进去了。 “昨日,北境传来情报。十万大山中,神隐阁阁主颜暮烟重伤昏迷,断刀门门主聂枫失踪。十万大山里的宗门已经乱了套。据说,有开碑九品的夜鬼出没,袭杀宗门。” 虞知神色不改,心头却是一沉。 神隐阁和断刀门是什么样的实力,十万大山前三的宗门。 而一位阁主一位门主同时出事。 除了夜鬼,实在难以想象谁还有这么大的实力。 秋劲风拿出一本折子,递给虞知。 “这是绍武侯的加急奏折。上面陈述了近日北境的详细之事。事情远不止夜鬼这么简单。” 虞知眸子一亮,说道:“勾结夜鬼的人族?” “不错。上次苍山的事之后,朝廷也派人在十万大山探查。苍山封山,难以进入。除了苍山之外的地方,也发现了夜鬼的踪迹。在梅园袭杀太子殿下的夜鬼露出了踪迹。”秋劲风说道。 秋劲风看了萧景尧一眼。 关于当初梅园的刺杀,现在想来很有可能就是项籍所为。 项籍勾结夜鬼,用夜鬼杀人,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而刺杀萧景尧的原因很简单——为了萧景禹。 诚然,那一场刺杀,谁也没有怀疑到项籍的头上。 “勾结夜鬼,背叛人族。朕担心的是,夜鬼将十万大山的宗门弟子夜鬼化。”萧元德说道。 虞知心头一颤,这会是最糟糕的结果。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六章 北上 楚皇说的两件事都是思前想后了许久,也恰恰戳中了虞知的软肋。 第一,北斗营重建。 需要各种各样的资源不计其数,有了朝廷的资助让虞知少了一些烦恼。 当然,萧元德在北斗营安插人手。这也是虞知要提防的。 第二,北境一行。 颜暮烟重伤昏迷,颜依不知如何。神隐阁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一趟,虞知定是要去。 萧元德也是料到了虞知的性情。 但起初虞知很干脆地拒绝了。 干脆的拒绝正是为了让萧元德加大筹码。多些大修行者在身边才会有安全感。 朝中可用之人不是没有,难道就非虞知不可? 萧元德要平定北境,需要虞知,光是虞知也不行。 虞知对着萧元德缓缓开口道:“北境这一趟,我要去。但我要太子与我同行。” 萧元德看向萧景尧,微微意外虞知会提出这个条件。 萧景尧心头苦笑,随即躬身道:“儿臣愿往。” “好。尧儿与你同去。”萧元德说道。 ...... 走出皇宫,萧景尧平静地说道:“这次又要一同去北境了。想来上一次也不过今年年初。” “殿下,这就是缘分啊。”虞知笑道。 “缘分个头。”一向儒雅的萧景尧爆了一句粗口。“要不是你扯上我,我还不至于再去北境。” 虞知嘿嘿一笑。“有殿下同行,我有安全感。再说了这可是你们萧家的江山,和我有什么干系。” 萧景尧北上,不怕楚皇不派人马护送,保其周全。 现在天下动荡,猎鬼阁出世,万一遇上个如儒言掌尊一样的人物,啪啪两下子就被拍死了。 身边没个大修行者,虞知都不敢出门。 “江山...”萧景尧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朱红色宫墙,喃喃道,“谁要这江山?” 若是可以,萧景尧更愿拿这江山换一人。 虞知耳尖,听见了萧景尧的话。 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拍了拍萧景尧的肩膀。 和萧景尧分别之后,虞知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又是朝着秋府走去。 秋劲风被萧元德留下。 虞知抱着一袋子糖炒板栗坐在府门前等了片刻之后,才见到秋安驾着马车回来。 “安爷爷,你吃吗?”虞知递上板栗。 秋安一边扶着秋劲风,一边笑道:“老了,这牙口不行咯。” “走,进府说。”秋劲风说道。 虞知站在原地。“别了。长话短说。说完,我就要走了。” “不住这儿?” “嘻嘻,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夜不归宿。” 秋劲风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秋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每次见小虞公子,老太爷还能笑几声,不过大多时候都被气得不轻。 “秋爷爷,北境之事真如奏折中所言?”虞知认真地问道。 秋劲风点头道:“大差不差。一个月前,北境的动荡已经初见端倪。就算北境军坐镇北京,这些动荡也远不是徐青和北境军能够镇压的。江湖事,江湖了。朝廷出兵是下下之策。” 虞知也明白,江湖人大多桀骜不驯,不服朝廷管辖。 一味地出兵镇压只要让他们心中反抗的心思越来越强。 “我叔呢?他与神隐阁有旧。颜暮烟重伤,他没去神隐阁?”虞知问道。 秋劲风沉声道:“北境暂时还没有李浩渺的踪迹。据说,半个月前他消失在东海之滨,也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虞知心头一沉,若是有李浩渺,还能多些底气。 可现在李浩渺不知所踪。 “好,我知道了。对了,我有一事要拜托您。” “沐慈在京都不安全。请您派人送她去西漠州。还有余婆婆,如今余蓝和若若都在羌城,她一人在京都也没个伴。” 既然已经打算在羌城落脚,身边的人最好都去往羌城,这样才能让虞知安心。 秋劲风忽而说道:“最好不要让苏姑娘离开京都。” “为何?” “陛下不放心。” 虞知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 回到小院,团团早已经睡下。 虞知将北境之事也告诉了苏沐慈。 苏沐慈虽然心中不舍虞知离开,但也知道这一趟不得不去。 “我和团团在这儿挺好。不去西漠州了。”苏沐慈说道。 虞知不答应,他从秋渔口中得知了黎初晨将苏沐慈关到了牢里,这便是不安全。 “你先听我说。”苏沐慈在京都也了解了许多虞知的过往,一点点地知晓虞知的处境和当今的形势。 “一来,团团还小,不能这般奔波。” “二来,陛下定然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在京都之中,才能让陛下安心。做生意的有个词叫押金。你与陛下做生意,我便是押金。若是没了这押金,陛下对你如何放心?” 虞知不如苏沐慈想得长远。 他以为有着李浩渺做靠山,萧元德只会对他以礼相待。 苏沐慈和秋劲风说了一样的话。 萧元德如何放心虞知做大北斗营,若是有种没点虞知的把柄,如何掣肘虞知? 见虞知神色担忧,苏沐慈握着虞知的手,宽慰道:“你不需担心。你没事,我也不会有事。” 放在眼前,虞知不会放任苏沐慈留在京都。 今夜皇宫一行之后,虞知知道这座皇城中藏着太多的东西,并非他能够抗衡。 现在虞知能够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身后有李浩渺,也是因为萧元德的忍让。 “委屈你了。”虞知对着苏沐慈说道。 苏沐慈轻轻摇头。 “我在这儿很好,比以往好很多。” ...... 清晨,虞知踏上了北上的路。 自然还有叶清欢同行。 萧景尧的马车里坐着黎初晨。 虞知对于黎初晨并没有好的观感。 几次相见,两人均是发生了一袭不愉快的冲突。 即便黎初晨是黎晚桐的妹妹,虞知也没有好脸色给黎初晨。 萧景尧解释道:“晨儿也想去北境看看,拗不过她。” 虞知无所谓地耸耸肩,看向远处。 若是他,绝不会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沐慈去危险之地。 在车队中,虞知隐隐觉察到几道强大的气息,这应该就是萧元德派出的人手。 “除了一些御林军,还有三位皇室供奉,都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萧景尧介绍道。 虞知说道:“如此行军还是太慢。到北境都需要半月之久。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清欢先行一步。你们领兵后到。” 萧景尧略微思忖,应道:“好。让雷煅供奉跟着你们。路上也有个照应。” 雷煅正是上次护卫萧景尧北上的大修行者。 虞知说道:“一切小心。” “一切小心。”萧景尧也回应道。 虞知三人策马先行。 望着虞知等人远去的身影,黎初晨有些不悦道:“太子哥哥,这虞知为何总是自己拿主意。君君臣臣,他一点也不将太子哥哥放在眼里?” 黎初晨觉得虞知太过放荡,没有一点君臣之礼。 萧景尧回想起昨夜的情景。 虞知面对父皇都不跪,何况是他这个太子? 每每黎初晨开口说话,萧景尧就会想起逝去的佳人,将两人放在一同比较。 若是婉儿,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对着黎初晨,萧景尧只好说道:“在本宫眼中,虞知不是臣子。” 萧景尧转头看向黎初晨,继续说道:“晨儿,你要知道世上有些人是皇权都难以束缚的。也并非每个人都会因为你的出身家世,而高看你一眼。” “待人接物,以真心换真心。若是多了算计,最后只能剩下孤家寡人。” 黎初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太子哥哥,我知道了。” 她心中却不是这么认为。 自小养尊处优,在皇宫中也是受尽了宠爱,最容易养成这般高人一等的性子。 萧景尧平静地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奏折上。 他哪会不知道黎初晨的性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被宠坏了,事事顺心如意的黎初晨怎会明白这些道理? 而今黎初晨已经开始想象十万大山宗门的人跪地迎接的场景了。 她喜欢这些虚荣。 喜欢接受百姓的顶礼膜拜。 ...... 神隐阁中,颜暮烟已经昏迷了几日,气息越发微弱。 一股阴寒的力量正不断地吞噬颜暮烟的生机。 她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神隐阁的渔夫和樵夫接连催动真气,为颜暮烟护住心脉。 “在这么下去,阁主撑不过三日。她体内的阴寒之力远超我等,除非宗师强者....” “这该死的李浩渺到底去了哪里!” 神隐阁派出了无数人,寻找李浩渺的踪迹,希望他能够赶来。 可李浩渺就像是在人间消失了一般,谁也找不到。 颜依紧握着颜暮烟的手,冰冷的触感让颜依如寒冰刺骨。 樵夫和渔夫是神隐阁仅存的两位开碑九品大修行者。 在颜暮烟昏迷之后,两人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堪堪只能护住颜暮烟的心脉。 仅剩三日的时间,要是在寻不到李浩渺,颜暮烟就会死。 颜依神情平静,该流的泪水也早就流完了。 “娘,你不能死!” “只要你醒了,我就喊你,娘亲!” 许多年前,颜暮烟将颜依送往了京都。 说是送,可孤单的小颜依一路颠沛流离,饿一顿饱一顿地从十万大山走到了京都。 这让颜依心中有了心结。 随着李浩渺的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心结在生死面前并不重要。 她唯一想要的是,颜暮烟能够活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七章 虞知到来 秋季尾声,寒冬之至。 北境的寒意已经极为猖狂。 街上许多人穿上了棉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抵御着刺骨的寒风。 虞知三人刚踏入北境之中,刺骨的寒风吹入衣袖中,扬起衣袍和长发。 “雷供奉,今夜就在这里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前往青谷。”虞知说道。 “好。”雷煅说道。 在虞知面前,雷煅没有任何大修行者的架子。 在客栈入住之后,虞知和叶清欢便离开了客栈。 天水城,这是故地。 曾经是王武峰执掌的城池,在王武峰死后,朝廷有派了一个郡守任职。 而原来的天水城守将钟疾在徐青离开北境之后,受到调令,协助北境的一位武侯镇守北境。 虞知在天水城落脚,是为了先了解如今北境的情形。 寒冬来临,街上的人少了很多。 百姓也都行色匆匆,不在外面久留。 虞知知道神隐阁在北境各个城池之中都有暗哨。 颜暮烟重伤昏迷,聂枫失踪。 这两人都在十万大山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无神隐阁和断刀门坐镇,那些宗门时常都会因为一些小打小闹争斗。 虞知逛了几条街,走进了一条小巷。 咚咚咚...咚。 三短一长。 院门打开,走出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打量着虞知,谨慎地问道:“你是何人?” “虞知。”虞知说道。“我想知道,神隐阁如今怎么样了?” 颜暮烟重伤之事并不是谁都知晓,但神隐阁的暗子都接到了一个命令,就是寻扎李浩渺。 半个时辰之后,虞知走出了小巷。 叶清欢看着神色阴沉的虞知,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些暗子也不知道神隐阁的情况,但他们一直在寻找李叔。这说明神隐阁中一定出现了非宗师强者不能解决的事情。”虞知继续说道。 “连夜启程,今夜赶到青谷。邵剑安既然呈上了加急奏折,应该知道神隐阁的情况。” 虞知在叶清欢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一人策马朝着青谷赶去。 深夜时分,虞知终于感到了青谷。 青谷中同样萧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青谷的空气中,火光闪烁着,人影也不断摇晃。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嗖! 一支箭矢朝着虞知的面门而来。 铛! 清亮的剑光闪过,将箭矢斩断。 “不是夜鬼?”远处的人嘀咕道。 “你是何人?” 虞知闻声,觉得这声音曾经听过,便是喊道:“叶重?” 叶重凝眸看向马背上的少年,火光闪烁下才看清虞知的面容。 “你是...虞知?” 年初,虞知和叶清欢大闹青谷,让叶家丢尽了颜面,也让绍武侯府丢了颜面。 直到今日,青谷之中依旧有着虞知和叶清欢的传说。 叶清欢破境的那一夜,正是收获了青谷那些少年的崇拜。 虞知上前,对着叶重问道:“青谷发生了什么?” 叶重见到虞知后,松了一口气,也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前几日,夜鬼偷袭青谷。青谷应对不及,损失惨重。如今绍武侯组织了人手日夜防备。” “就在你来之前,青谷又遭遇了一次袭击。绍武侯与之交战,受了伤势。” 虞知微微诧异,绍剑安是开碑八的强者,论实力也不差。 夜鬼竟然能让绍剑安受伤,这实力恐怕已经达到开碑九品。 “走,进去看看。”虞知说道。 叶家经过上次的风波之后,一落千丈。 但是还有叶重在,叶家的声威不如之前,却也在青谷存活了下来。 青谷中,许多人搬运着尸体,有人族的,也有夜鬼的。 一场大战注定要死人。 青谷有朝廷的兵马镇守,却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仅是青谷,十万大山里已经有一些宗门被夜鬼灭门。”叶重说话间难掩沉重的心情。 虞知和叶重径直来到绍武侯府。 绍剑安嘴角挂着鲜血,气血翻涌着。刚才一战,若不是侥幸胜了一招,他可能就要殒命当场。 再见虞知之时,绍剑安没有了当初的高傲。 虞知摇身一变成为了左副都御使,得到了楚皇的赏识,今后的成就只会比他绍剑安要高。 南州府的桩桩件件也传到了北境三府。 绍剑安只是后悔当初为何要与虞知作对。 绍剑安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道:“见过虞大人。” 虞知淡淡说道:“不必如此。陛下接到了你的奏折,派我前来。太子还在路上,不日就到。” 绍剑安心中松了一口气。 青谷和十万大山的形势变得太快。 先是夜鬼出现,再者颜暮烟重伤昏迷、聂枫失踪,到现在青谷遇袭,这不过是几日时间。 绍剑安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虞知。 虞知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有一点比较奇怪。那些被夜鬼灭门的宗门再弱,也比一些城池的守军要强。如果夜鬼只是为了屠杀,为何不直接占领城池?” “夜鬼的目的是侵占人间,以城池作为据点不是更好,灭门的意义在哪里?” 绍剑安也有同样的疑惑。“起初,我去过那些被灭门的宗门,只有那些门人的尸体,却没有任何夜鬼的尸体。” 虞知一愣,问道:“既然没有夜鬼的尸体,你是如何断定这些宗门是被夜鬼给灭门的?” “血。” “血?” “对。有夜鬼的血。那种恶臭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灭杀一个宗门,竟然连一头夜鬼也没有损失。实在是奇怪。总不可能夜鬼还是它们的尸体带走?” 虞知听着绍剑安的描述,则是说道:“若是杀人不是夜鬼呢?” 绍剑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青谷被夜鬼袭杀,北境之中到处都有夜鬼的踪迹。 绍剑安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夜鬼灭门。 “不可能。虽然那些宗门是十万大山中的末流,但想要悄无声息地全灭了他们,不留一丝痕迹。就算神隐阁也做不到。” 虞知没有反驳绍剑安。 绍剑安在青谷多年,对于各个宗门之事比虞知知道的多。而且他这么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最近苍山的情况怎么样?”虞知忽然问道。 绍剑安疑惑地想了想。“你怀疑苍山?” 旋即,绍剑安立刻说道:“苍山还在封山之中,结界依旧完好,没有进出的迹象。” “颜暮烟和聂枫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神隐阁传讯,颜暮烟重伤昏迷。断刀门的聂枫也失踪了。在此之前,他们一直都在调查夜鬼灭门之事。我猜想是遭到了夜鬼的袭杀。” 虞知摇摇头,没有觉得事情是这么简单。 颜依说过,颜暮烟和聂枫曾去苍山探查。 可虞知再得到北境的消息时,就是颜暮烟重伤昏迷。 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枫不是宗师强者,但与苍别离齐名,手中断刀睥睨天下,谁能让聂枫失踪? 虞知看向绍剑安,少有的郑重道:“绍武侯,青谷就拜托给你了。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来青谷坐镇。” 青谷中还有许多百姓,需要绍剑安等人守护。但虞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虞知没有在青谷停留,直接朝着神隐阁赶去。 夜间行路,尤其是在当下的十万大山中,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乱世之人,不管是人是鬼都喜欢冒出来,做一些肮脏事。 要防备的是人,还有那些夜鬼。 颜暮烟重伤昏迷还是隐秘,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又是过了几个时辰,已经是天明时分,虞知也看见了神隐阁的山峰。 虞知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神隐阁的情况。 但虞知不知道的是,越靠近神隐阁,就越危险。 嗖! 一道黑影从山林中窜出,扑向虞知。 虞知双脚踩在马背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在空中闪转腾挪,一脚踹向黑影。 坚硬的触感将虞知震飞,那道黑影也随之震飞到山林之中。 什么鬼东西? 虞知运转真气,双眸盈风,不断寻找着黑影的踪迹。 一股恶臭味传进了虞知的鼻子里。 “夜鬼!”虞知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可下一刻出现的一幕让虞知瞪大了眼睛。 山道两边的山林中走出一道道黑影,黑雾缭绕,像是黑色的柳絮长在身上飘动着。 “真让人恶心?”虞知说道。 虞知取出梨花剑,剑吟声回荡,一抹清亮的剑光闪烁着。 面对这些夜鬼,虞知没有任何迟疑,拔剑冲向对方。 嗡! 风雪忽起,惊雷乍现。 虞知化作一抹流光穿梭在夜鬼群中,每一道剑光都可以杀了一头夜鬼。 什么铜皮铁骨,什么尖牙利爪。 在剑庐铸造的百年一剑之下都像是砍瓜切菜那么简单。 “花间影,缭乱!” 虞知身影消失在夜鬼群中,唯有剑光在夜鬼群中闪烁。 且听剑吟如幽泉轻鸣。 一息之间,无数剑光下斩杀了成群的夜鬼。 虞知再度出现时,周遭的夜鬼齐齐倒下,失去了气息。 空气中只留下了更为浓重的恶臭味。 一盏茶的时间,山林中遍地都是夜鬼尸体。 数不清,也不必数。 就像夜鬼杀人,越多越好。 就在虞知刚想离开之后,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找死!”虞知微微扭头,眼角的余光掠过黑影,剑光同时涌动,从剑中飞出。 可当虞知看清身后黑影之时,神色一变,匆忙收回了剑光。 “怎么是你?” 「s:求个推荐票吧!不给白不给啊...」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八章 苍别离的目的 苍山上,红叶落尽。 等到北风一来,无数的枯叶会被埋葬在泥土中。 就像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也会被悄无声息地掩盖。 苍山封山已经有半年之久,山中弟子日日修行,除了不能离开苍山,其余都没有什么变化。 好在苍山足够大,三年时间对于修行者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苍山山巅的一处阁楼中,苍别离凭栏而望,手中握着一杯茶,泛着一缕缕白的热气。 在苍别离的身后坐着一人,同样握着一杯茶。 谁也不会想到失踪许久的断刀门门主聂枫,一直都在苍山中,从未离开。 聂枫的情况并不好。气息虚弱,浑身的真气倾泻一空,体内被一道剑气镇压着。 曾经威风凛凛的北境第一刀,此刻连个凡夫俗子都打不过。 对于眼前的处境,聂枫十分清楚,却也并不慌乱。他知道苍别离不会杀他。 “还有两日。你真的要看着她死吗?”聂枫平静地说道。 苍别离望向极远处的山景,在重重云雾之后就是神隐阁。 “她不会死。只要李浩渺出现,她就不会有事。” 聂枫问道:“要是李浩渺不出现呢,又或者李浩渺不知道暮烟的情况。” 苍别离喝了口茶,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救她。我不会让她死。” 聂枫笑了笑,不解地看着苍别离。“你还爱着暮烟,但也是你害她重伤。” “只是为了让李浩渺现身而已。若是你们不逃,暮烟也不必受这么重的伤。”苍别离将一切都归咎到两人身上。 颜暮烟和聂枫来到苍山之后,就被苍别离困在了山中。 苍山毕竟是苍别离的地盘。 两人都没想到苍别离会暗中对他们下手。 聂枫浑身气力全无,眼中露出几分缅怀,想着少年时候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颜暮烟、苍别离、聂枫三人都是十万大山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聪慧灵动的颜暮烟自然引来了无数少年的追捧。 苍别离和聂枫自然也是如此。 谁都知道苍别离和聂枫对颜暮烟的爱慕。 苍山和断刀门的宗门长辈也都乐意看见自家弟子将颜暮烟娶回宗门。 所有人都以为颜暮烟会在苍别离和聂枫之间选择一个的时候,颜暮烟遇见了她一生中最大的劫难——李浩渺。 在江湖历练的李浩渺不像苍别离那样正派清高,也不像聂枫那样低调沉稳。 在李浩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放荡不羁的气质。 随性洒脱,无拘无束。 李浩渺就像天边的一片云,随着风四处飘荡,无所归依。 劫难就是劫难。 李浩渺在颜暮烟的生命中出现了三年,然后又消失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李浩渺也是苍别离的执念。 他要战胜李浩渺,然后抢回颜暮烟。 如今,他有了这个希望。 “你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仅是为了战胜李浩渺?”聂枫收起思绪,开口问道。 苍别离点头,又是摇头。“是为了暮烟。她本该属于我。” “她从不属于任何人。”聂枫反驳道。 “哼,若不是李浩渺,暮烟怎么会将自己关在神隐阁中二十年。”苍别离身上升腾着淡淡的黑色雾气。 聂枫看着昔日的故友变成了如今这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叹气。 当年的北境之中,谁不想娶北境第一美人颜暮烟? 不管是十万大山,还是朝中的王公贵胄,去神隐阁提亲的数不胜数。 他聂枫同样爱慕颜暮烟,也曾幻想过与颜暮烟相伴一生。 可到底,两人之间只有做朋友的缘分。 “说到底,暮烟和李浩渺之间的事,与你我都无关。”聂枫说道。 说着,聂枫皱起眉头,对着那股黑雾极其厌恶。 “利用夜鬼之源提升修为,就算你胜了李浩渺又如何?你已经入魔。” 苍别离坚定地说道:“只要能战胜李浩渺,一切都是值得的。” 聂枫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苍别离。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暮烟,还是为了战胜李浩渺?” ...... 另一边,虞知凝眸看着身前的人影。 虞知不曾想到竟然会是她——凌紫月。 眼前的凌紫月黑雾缠身。一道道黑雾像是锁链一般将其捆住,凌紫月的神情同样狰狞,时而又露出一丝丝痛苦的神色。 这是被夜鬼之源异化的征兆。 为何凌紫月会如此? 虞知催动碧落青炎,青色流云涌动,朝着凌紫月飞去。 “别伤了她。” 流云似的火焰瞬间压制了黑雾,逐步吞噬之后,凌紫月的神色也平静了下来。 苍山封山,凌紫月应该在苍山中,为何会沾染了夜鬼之源,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当初,虞知潜入苍山,借着凌紫月接近苍火。 虞知看着凌紫月现在的模样,心中思索着。 “看来苍山真的出了事。” 在碧落青炎的吞噬之下,黑雾一点点消失。 好在夜鬼之源未曾侵入到凌紫月的身体深处,碧落青炎能够吞噬夜鬼之源,这些黑雾自然也不在话下。 在凌紫月倒下的一瞬间,虞知上前扶住了对方。 朦胧之间,凌紫月只看见了少年清秀的面容。 虞知带上凌紫月,赶往神隐阁。 路上依旧有夜鬼出现,但虞知没有过多的纠缠,很快就摆脱了这些夜鬼的纠缠。 旭日高升之际,虞知已经来到神隐阁山脚。 “在下虞知,求见神隐阁阁主。” 虞知的声音传进了山里。 神隐阁一直都有巡山弟子,很快几个弟子就从山中出来,给虞知引路。 “这是苍山凌紫月,途中遇见了夜鬼。烦劳好生照料。” “虞公子放心。圣女正在阁中等虞公子,虞公子可自行上山。” “有劳了。” 虞知望着山峰上的阁楼,只是片刻时间,虞知就出现在了阁楼中。 再见颜依,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此刻,颜依正坐在颜暮烟的床前,双手紧握着颜暮烟的双手。 颜依憔悴了许多,精神并不好。这几日,她一直都没有合眼。 现在的颜依哪有先前那般活泼灵动的模样? 不知为何,虞知有几分心疼。 “你来了。”颜依嘴唇发干,开口道。 虞知走到颜依的身边,说道:“发生了什么?” 颜依看向虞知,说道:“娘重伤归来,什么也没说就昏迷过去。此前,她和聂伯伯去往苍山,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一定是苍别离那杂种干得好事。”一旁的樵夫怒道。 “小子,李浩渺呢,现在唯有李浩渺能够救阁主。还有两日,他若是再不出来,就等着给阁主收尸吧!”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他不知道李浩渺的行踪。 虞知上前一步,便是感受颜暮烟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寒。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在来神隐阁的途中救下了苍山的凌紫月,她被夜鬼之源所侵蚀。我想,这一切变故一定和夜鬼有关。” 樵夫着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救阁主的命才是头等大事。要真是苍山干的,拼了神隐阁的家底也要灭了苍山。” 虞知知道这几人都为颜暮烟担心。 “她身上的阴寒...或许我有办法。” 樵夫看着虞知一愣,又是不信道:“你一个开碑七品能有什么办法?” 一直没说话的渔夫开口道:“你真有办法?” 虞知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可以试试。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颜依看着虞知,让开了位置。 “虞知,你一定要救活她!” 颜依从未有过这么郑重,在她清亮的双眸中透着无比的渴望。 “放心。我会尽力的。” 对于夜鬼之源,最好的克制便是碧落青炎这种至阳至刚的神物。 颜暮烟体内的阴寒之力也很像沾染了夜鬼之源。 虞知觉得可以一试。 青色流云从虞知的胸口飞出,悬浮在颜暮烟身上。 顿时,一股温暖的力量荡漾在阁楼之中。颜暮烟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有了舒缓的迹象。 对于其他人而言,碧落青炎的炽热并不让人舒服,但对于冰寒的颜暮烟而言,却是截然相反。 “碧落青炎?”渔夫看着空中的青色火焰。 “这东西还在你小子手里?” 对于苍山没有去收回碧落青炎,渔夫也觉得诧异。 这是至宝,要是神隐阁的至宝被人抢了,早就全阁出动去寻仇了。 虞知施展《控火诀》,碧落青炎的至阳力量缓缓流入颜暮烟的身上。 起初,灼烧的痛感让颜暮烟神色痛苦,身上的一冷一热都是天下至阴至阳的力量让人难以承受。 但随着阴阳交汇,阴寒与炽热相融,颜暮烟的神情也平复了下来。 “果真管用?”樵夫惊讶道。 仅是几息时间,虞知头上已经流出汗水。 在碧落青炎一接触那股阴寒之时,虞知就感受到了一丝诡异。 碧落青炎在吞噬这股阴寒之力时,也觉得异常艰难。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虞知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 颜暮烟身上的阴寒之力已经少了许多,但虞知依旧没有办法将其完全吞噬。 虞知收回碧落青炎,说道:“很奇怪,颜阁主身上的阴寒之力像是糅合了多种力量,并不仅是夜鬼之源。” 碧落青炎也在一旁比划着,然后亲昵地靠在颜依身上。 它还记得颜依。 当初在苍山洞穴中,它第一眼见到的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零九章 受伤真相 虞知催动碧落青炎,压制了颜暮烟体内的阴寒之力。 但这仅是治标不治本。 若是不能根除这股阴寒之力,颜暮烟终将死于非命。 渔夫开口说道:“先前我们也为阁主医治过,若非碧落青炎这等神物,这股阴寒之力只能由宗师强者出手才能祛除。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寻找李浩渺的原因。” 樵夫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们俩联手都无法处理阴寒之力。我实在想不通,北境中到底谁有这样的实力。” 虞知闻言,却是笑道:“如今夜鬼出世,隐世的强者也接连出世。比两位强的人出现,也不足为奇。” “你小子这张嘴真的一点也不尊老。老子好歹修行了数十年,也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打败的。”樵夫说道。 虞知转头看向颜依,说道:“我用碧落青炎祛除了大半的阴寒之力,剩下的那一部分若是强行吞噬,会害了颜阁主。现在还是赶快寻到李叔。” 颜依眼中依旧还有愁绪。 神隐阁已经找了许久。以神隐阁的手段和人力,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但偏偏李浩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虞知又说道:“你放心,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治好颜阁主。” 颜依闻言,也只是点点头。 娘亲生死垂危,颜依没有半分平日的笑颜。 ...... 颜暮烟的伤势有了缓解的趋势。 但现在弄清楚颜暮烟到底发生了什么,聂枫又为何失踪变得无比重要。 “这么说来,颜阁主他们很有可能是遭了苍别离的毒手?”虞知沉思道。 颜依点头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虞知则是说道:“当初,苍水变成夜鬼也可能是苍别离下的黑手。” “老子去剁了苍别离这杂种。”樵夫脾气火爆,一拍桌子就像杀伤苍山。 渔夫冷哼道:“现在阁主还没醒,你急什么?万一你出了事,神隐阁怎么办?” 渔夫和樵夫镇守的神隐阁才是北境第一宗门,少了他们任何一人,这第一的位置就不保了。 樵夫气冲冲地坐了下来。 “现在的苍山就是险地,不要轻易踏足。”虞知提醒道。“要真是苍别离下的手。既然他能让聂枫失踪,恐怕现在的北境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樵夫不由得又是叹了一口气。 聂枫的刀是北境第一刀。 若是聂枫也这么悄无声息地败了。 的确,苍别离就是当今的北境第一人。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樵夫盯着虞知问道。 虞知嘿嘿一笑,说道:“别担心,我自有妙计。” 颜依嘴角微微弯起,虞知的鬼主意太多,也很管用。 有虞知在,颜依也心安了不少。 昨夜一夜的奔波,虞知一沾上床就睡死过去。 一直到正午时分,虞知才醒了过来。 修行者恢复体力的方式有很多,睡眠是最慢,却是最舒服的方式。 走出房间,虞知便看见颜依坐在阁楼外的栏杆上中,握着酒葫芦,喝着酒,望着秋季最后的山景。 高处不胜寒。 但高耸的阁楼中唯有微风荡漾,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青衣缓缓飘动,手腕上的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虞知拿过酒葫芦,说道:“天凉了,少喝点酒。” 颜依扭头看向虞知,双眸迷离又带着几分清醒,两颊通红,已然有了醉意。 “我从未想过,她会重伤濒死。虽然我很少叫她娘亲,但心里还是不舍。” “虞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助的颜依像是个被欺负的小丫头,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你说,我爹他到底在哪儿?他消失了二十年,为何现在还不出现?” “娘亲都要死了......” 虞知能够感受到颜依的脆弱。 以往,在虞知的印象里,颜依从来都是凡事不挂心的少女。 经此这件事,颜依也有了一些改变。 “叔一定是有要事缠身。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虞知替李浩渺解释道。 “现在的人间处处充满危险。就算是宗师强者也不敢说当世无敌。猎鬼阁出世,北边的万里冰原和西边的西漠州都出现了夜鬼,南边又是兵荒马乱。” “今后的世道只会越来越糟糕。” 颜依看着虞知,笑着问道:“今后,你会保护我吗?” 虞知挠挠头,说道:“今后,我会保护所有人。” “讨厌。”颜依白了虞知一眼,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一整日,虞知陪着颜依,守在颜暮烟的床前。 在黄昏时分,神隐阁的弟子来报,凌紫月醒了。 虞知和颜依一起去了凌紫月的房间。 凌紫月被夜鬼之源所侵蚀,即便苏醒过来,也极为虚弱。 夜鬼之源所带来的的后遗症让凌紫月精神恍惚。 凌紫月苏醒之后,已经得知了是虞知救了自己。 凌紫月看着这个将苍山闹得天翻地覆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虞知问道:“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凌紫月眸中闪过一丝恐惧,暗暗哽咽了几声。 她看向虞知和颜依,因为她所见到的事情太过难以置信,若是将秘密说出,苍山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要是不说呢? 沉默了片刻,虞知能够理解凌紫月。 他缓缓开口说道:“先前苍水变成夜鬼的时候,我已经有了猜测。苍水一直都在苍山之中,谁又能够将这么一位开碑八品的强者变成夜鬼。” 虞知盯着凌紫月一字一顿地说道:“除了苍别离。” 话音落下,凌紫月的神情果真有了变化。 虞知心里一笑,果然如此。 颜依适时地说道:“凌紫月,现在不是你说不说的事情,这件事不止和苍山有关,若是你身上的夜鬼之源真是出自苍山,整个人族都会遭遇危险。” “难道你想看着人族惨遭夜鬼屠戮?” 凌紫月坐在床榻上,双拳紧握。 神色挣扎了几番之后,凌紫月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苍山封山,凌紫月依旧在山中修行,除了不得离开苍山,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三年不长,若是能在三年内更上一层楼,也是极好的事。 苍火住的林子里极少有人去往,除了凌紫月。 因为苍火的离山,凌紫月时常去打扫那一座小院。 可偏偏在那一日,凌紫月看见了浑身冒着黑雾的苍别离与两人交手。 苍别离以一人之力压制那两人,本以为苍别离能够顺利制伏两人。 可在关键时刻,一道雪亮的刀光挡下了苍别离最后一击。 一道也夜色还要漆黑的黑雾剑气朝着两人轰去。 躲在一旁的凌紫月也受到了波及,彻底昏死过去。 紧接着一股黑雾在凌紫月身上涌动着,不断侵蚀她的心智,不断地吞噬她的气血。 在凌紫月再度醒来时已经不在苍山,而是在苍山外见到了虞知。 后来的事情都已经清楚了。 虞知仔细想了想,和颜依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已经明白了许多事。 “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苍山的?”虞知问道。 凌紫月茫然地摇摇头。 虞知接着说道:“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在神隐阁好好休养。” 虞知和颜依一同走出房间。 “那一夜,苍别离的对手就是颜阁主和聂门主。苍别离应该是利用了夜鬼的力量,才能够同时压制两人。” “颜阁主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让苍别离痛下杀手。” “可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虞知继续说道:“苍别离与夜鬼勾结,他的图谋难以想象。现在他的修为恐怕能够比肩宗师强者。北境之中难有人是他的对手。” 颜依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阴沉。 “神隐阁就算全灭,也不会放过苍别离。” 闻言,虞知看了一眼,说道:“神隐阁不会到这一步的。今夜,跟我出去一趟。苍山与夜鬼勾结,这就不仅仅神隐阁和苍山之间的恩怨了。” 颜依不解地看着虞知,问道:“可是,北境之中谁人还是苍别离的对手?” 虞知露出一丝阴损的笑容。 “隐世强者何其多。灭杀夜鬼这样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夜晚,虞知和颜依离开了神隐阁。 以两人的修为只要不出现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就算不敌,也能够安全脱身。 刚才颜依想了片刻,自然猜到了虞知今夜要做的事。 “猎鬼阁的猎鬼人行踪莫测,你怎么找到他们?”颜依问道。 虞知神秘莫测地笑道:“何必去找他们,让他们来找我不就行了。” 经过上一次在如意镇一通折腾,虞知知道猎鬼人对于夜鬼的气息有着特殊的探查手段。 既然如此,散发一点夜鬼的气息,守株待兔才是最省力的手段。 虞知再度逼出几道大日金焱的火焰。 “你有本事杀了本君,这么羞辱本君算什么本事?” “喂,低贱的人族,听到本君的话了吗?” 小火人...也就是不灭炎君像是个话痨一般,不停地叫嚣着。 可虞知不管这些。 作为灵魁族的王者,不灭炎君身上的气息更能够引来猎鬼人。 当然,这也会引来一直在寻找炎琸这些灵魁。 北境还未有灵魁族人出现的踪迹。 虞知只能祈祷着这些灵魁族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章 引来猎鬼人 颜依看着虞知掌心中的金色火焰,问道:“这又是什么?” 虞知说道:“是灵魁族一尊王的本源之火。” “它能够引来猎鬼阁的人?”颜依好奇地问道。 虞知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法子,我已经用了几次。百试百灵,简称——猎鬼人召唤术!” 灵魁族的气息不似夜鬼那般充满恶臭,但对于探幽萤而言更具吸引力。 颜依噗嗤一笑,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猎鬼人赶来之后,发现没有夜鬼的懵逼样子。 “你可损。” 虞知耸耸肩,说道:“事急从权。这也是为了救天下苍生,对吧。” 苍别离已经有了夜鬼的协助,若想颠覆十万大山指日可待。 寂静深夜,山中清冷,无声冷月洒下月辉,让山林更添了几分寒意。 十万大山里猛兽毒蛇许多,若是裂石一二品遇见了一些猛虎群狼也要吃亏。 虞知和颜依寻了一处山中凉亭,静等着猎鬼人寻上门。 凉亭是供那些采药人,又或者伐木人休息用的。 虞知选择此处也不是随意,他曾打听过猎鬼人在北境出没的地方。 几日前,这里就有这些白衣猎鬼人出现的传言。 金色火焰燃烧着,风吹不动,雨淋不灭。 仅是这么一株小火苗足以燃烧上千万载岁月。 这便是大日金焱这等神火的厉害之处。 颜依好奇地打量着金色火焰,说道:“看来你在西漠州又有了许多奇遇。” 虞知回想起那些奇遇,苦笑道:“奇遇算不上。每每都是深入险境,不得已而为之。” 忽然,颜依话锋一转。“听说,你又多了一位苏姑娘?” 虞知看了一眼颜依,又尴尬地扭过头,不敢直视颜依的目光。 见虞知尴尬,颜依轻轻一笑。 世上缘分强求不来。 明明是我先认识虞知,落在黎晚桐身后,我也认了。偏偏又多了一个苏沐慈。 颜依心头一叹,这便是有缘无分吧。 不知为何,颜依也开始相信缘分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喜欢的人,她一定也是很好的。”颜依夸赞道。 虞知点点头,目光清亮,望着天边的月,脑海中浮现的是黎晚桐和苏沐慈的身影。 “桐儿和沐慈...都很好。”虞知喃喃道。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忽然间,脑海中出现一道青衣身影,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回荡在了虞知的耳旁。 “颜依,怎么会是她?” “虞知,你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有了桐儿和沐慈还不够,还想着颜依,真该死!” 虞知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颜依,趁着对方还未发觉,又很快的扭过头去,不想让颜依发觉。 颜依凑近了虞知,双手托着下巴,像是一朵小花似的,灵动的眸子望着虞知。 “你说说,本姑娘到底哪儿不如她们。” “要模样有模样,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 咳咳咳。 虞知干咳了两声。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要是神隐阁的弟子听到自家圣女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定瞠目结舌。 “说什么胡话!”虞知笑骂道。 听到颜依能够如此开玩笑,虞知也宽心了不少。 颜依收回目光,很快将这个话题给翻篇。 “现在夜鬼出世,人间各地都面临这威胁。娘亲重伤昏迷之际,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神隐阁是娘亲的心血,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将它传承下去。” “可这些担忧,我都不能与旁人说。樵夫和渔夫守了神隐阁一辈子,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虞知闻言,这才知道颜依所承担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乱世之中,一步踏错,便有可能是灭门之祸。 十万大山已经灭了不少宗门。 就算神隐阁是北境的第一宗门,心中仍会担忧。 防患于未然是一件好事。 “你一定能够护住神隐阁。”虞知坚定地说道。 因为我也会帮你护住神隐阁......虞知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颜依勉强一笑。“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 约莫等了两个时辰,四周的山林中出现了些许动静。 从小生活在十万大山里的颜依知道,这不是山中野兽发出的声响。 颜依低声道:“来了。” 虞知警惕地看着周围,他想着对方不要将他和颜依当成夜鬼。 但事实证明虞知的想法是对的。 数道风刃从两人身后的林中飞出,无数大树平滑地被斩断,尖锐的声响让两人不得不避让。 虞知抬手一招,收起金色火焰,双脚点地后退。 紧接着颜依真气涌动,无数的青色千纸鹤飞出,挡住了风刃的袭杀。 简陋的凉亭瞬间坍塌。 林中传来一道声音。 “咦,夜鬼的气息怎么没了?” 虞知刚想开口解释,便是听林中又传出声响。 “管他呢,一汉子,一娘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深上还有夜鬼的气息,这两个一看就不像好人。” 嗡嗡的声音让虞知和颜依神情复杂。 虞知:咋滴,孤男寡女就不是好人了? 颜依:本姑娘貌美如花,怎么不像是好人了? 虞知很气愤,颜依更气愤。 虞知:“先打一架?” 颜依:“揍他们!” 颜依怒上心头,青衣身影冲入山林之中,双手晃动,手中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一片寂静的山林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郁闷了几日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宣泄。 无数的青色光芒化作利刃,随着铃铛声回荡在山林间,恐怖的青光闪烁着。 期间,无数的千纸鹤再度腾空而起,落在对方的肩头。 “咦,这是啥东西?” “小心!” 轰! 千纸鹤瞬间爆炸,将那人炸出数十米远。 紧接着那些青色的千纸鹤同时爆炸,将这片山林化作了一片火海。 月光之下,两道身着白衣的身影出现在虞知和颜依的眼前。 被炸出数十米远的是一个魁梧的大汉,约莫有两米多高,身上背着一柄大斧,看模样极为狼狈。 另外那人手中持着一折纸扇,这便是他的武器。 “娘的,这娘们还真猛!”大汉站起身来,摸了摸脑袋。 刚才的爆炸让他变得晕乎乎的。 握着扇子的男子谨慎地打量着虞知和颜依,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嘀咕着:这两人是人族,可刚才的夜鬼气息呢? “两位是人族,为何身上会有夜鬼的气息?”风天逸问道。 岂料大汉双手握着巨斧,一步步走来。“和他们废话作甚,看老子活劈了这娘们!” 娘们?......颜依被这两个字触怒了。 她双眸冒着火焰,盯着两米多高的魁梧巨汉。这几日的心情正好没地方发泄。 颜依一步踏出,下一刻已经近在魁梧巨汉的身前。 双手掌印变化,轰击在巨汉的胸口,一息之间拳掌变幻,每一次击打都荡漾出青色光晕,发出闷响。 魁梧巨汉难以应对,双脚接连后退。 一个娇弱的女子竟是打退了魁梧的大汉。 风天逸知道情况不妙,挥动手中折扇,又是无数风刃朝着颜依背后飞出。 下一刻,一抹剑光挡在了风刃之前,将其尽数消弭。 好强! 风天逸瞳孔微缩,他知道眼前的少年不好对付。 在猎鬼阁中,能够这般轻而易举地挡下风刃的人也是极少数的存在。 清秀少年握着一柄剑,挡在了面前。 平静的气息不露锋芒,却给风天逸一种不容忽视的感觉。 “勾结夜鬼,背叛人族,该杀!”风天逸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虞知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没有背叛人族。刚才释放的夜鬼气息只是为了引来你们猎鬼阁的人。” “引我们前来?”风天逸不明白。 世上之人极少有寻他们的。 虞知又是说道:“十万大山出现了夜鬼,我们需要猎鬼阁的帮助。” “哪里有夜鬼,我们自会前去诛杀,何需你们引出我们?”风天逸警惕地看着虞知,“而且你身上夜鬼的气息极为纯正。不,这不该是夜鬼。” 风天逸盯着虞知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是灵魁。” 虞知所料不错,灵魁的气息更能引来探幽萤。 “你说的是这个吗?”虞知掌心中再度冒出大日金焱的本源。 金色火焰燃起,周围所有的火焰都暗淡了许多。 天下诸火,皆是要臣服在大日金焱之前。 “灵魁气息。”风天逸沉声说道。 虞知说道:“这是灵魁族诸王之一的小部分本源之火,偶然之间落在我的手里。” 虞知的解释没有让风天逸放下戒心。 “引我们出来,为何还要动手?”风天逸问道。 虞知摊摊手,无奈地说道:“你那个朋友嘴巴不干净。另外,我的朋友最近心情不好。让她揍揍人,宣泄下挺好的。” 风天逸嘴角扯了扯,看向不远处被颜依狂揍的魁梧巨汉,心中无奈叹气。 这家伙在猎鬼阁里就管不住这张嘴,挨揍是常事, 只不过被这样揍,还是第一次。 颜依拳拳到肉,不至于重伤对方,但皮肉的疼痛也难以忍受。 好在魁梧巨汉皮糙肉厚,很扛揍。 此刻,魁梧巨汉还一口一个娘们地叫骂着。 “娘们,够猛的。吃爷爷一斧。” “臭娘们,找死!” 风天逸捂着脸,实在不想和对方有一点关系。 虞知继续说道:“在南边,我遇见过尚风华...还有猎鬼阁的儒言掌尊。你若是还不信我,可以询问他们,我是否真是夜鬼。” 风天逸一愣之后,脸上的戒备就消失了。 “我信你。世人知道我们名号的人很少。尤其是儒言掌尊。” “你要真是夜鬼,见过儒言掌尊,不可能还活着。” 风天逸又是看向不远处的战斗。 “不过,可以让那位姑娘停下来了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一章 凌霄派韩清 颜依下手留情了,也没有留情。 到了最后,魁梧的大汉身上的衣甲全部碎裂,古铜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青紫色。 风天逸看了一眼,有些生气,又有些同情。 虽说这家伙平日里嘴上不干净,但确实没什么坏心眼。 何至于被揍成这个样子。 坍塌的凉亭上,四人终于“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 魁梧的巨汉名叫熊大,名字倒是简单。 虞知直夸这是个好名字,毕竟人如其名。 风天逸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在听闻虞知所说的一切之后,眉间泛起一丝无奈。 “你们所言要是真的。这件事怕不那么好处理。”风天逸说道。 虞知说道:“把你们那位儒言掌尊喊来北境,不就行了?虽然只见过一招,但儒言掌尊确实是宗师强者。” 风天逸苦笑道:“儒言掌尊是宗师强者没错。但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我也没办法联系到他。” 虞知失望地看着风天逸,那目光仿佛在说——要你何用? “颜依,咱们走!今晚算是白忙活了。” 颜依一甩衣袖,附和道:“就是就是,白费力气。什么猎鬼阁,不过如此。” 两人同时瞥了风天逸一眼,眼中充满鄙夷。 “呃呃呃...两位为何这么看着我?”风天逸有些委屈地说道。 儒言掌尊哪是我能找到的? 熊大揉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嘴,刚想开口,就看见了颜依凶狠的眼神。 随即熊大哽咽了下,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娘们比猎鬼阁的还猛,惹不起。 虞知蔑视地说道:“苍别离是苍山山主,本身的修为就是开碑九品的巅峰。如今融合了夜鬼的力量,恐怕达到了宗师强者。” “风兄,不是我瞧不上你。咱们这修为去了也只能送死。” 风天逸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虽然找不到儒言掌尊,但可以联系到云师兄。或许他有办法找到儒言掌尊。” 虞知和颜依停下脚步,异口同声地问道:“就是那个云安歌?” 风天逸点点头,看着两人燃起希望的目光,如蒙大赦。 “云师兄掌管猎鬼阁一切事务,已经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就算儒言掌尊不在,只要云师兄来了,也能够对付那个苍别离。” 虞知说道:“既然如此,你抓紧联系吧。迟则生变。要是苍山发难,北境的百姓都得死一遭。” 这两人都是猎鬼人,风天逸是开碑八品,熊大则是开碑七品。 趁着这个机会,虞知也想多了解一些猎鬼阁的事情。 风天逸施展秘术,一道流光飞向天际,去寻找云安歌。 随即,四人朝着神隐阁的方向返回。 一路上,虞知与风天逸聊得不错。 风天逸虽然修为高强,年纪比虞知大不了多少,就已经是开碑八品的强者,但论江湖经验,这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在虞知花言巧语之下,风天逸全无保留地说出了猎鬼阁的由来。 猎鬼阁一直都在隐世。 在千年时光里,门下弟子也都暗中追查夜鬼的踪迹,维护人间的稳定。 直到夜鬼出世,猎鬼阁也知道他们不能在隐藏下去。 “这么说来,此次猎鬼阁出来的人数并不多?”虞知问道。 风天逸点头道:“许多师弟师妹都还在阁中修行。不过,也有两位掌尊出世,行走在世间。除了儒言掌尊,还有刑玄掌尊。” “刑玄掌尊?听名字很强。”虞知说道。 风天逸傲然道:“猎鬼阁的四位掌尊都宗师之上的强者。” 虞知继续说道:“那么云安歌呢?” 风天逸眼中忽然出现一抹异样的神色。 之前,风天逸就已经说过,云安歌掌管猎鬼阁的一切事务,本身的修为也达到了开碑九品上。 如今虞知再度问到云安歌,风天逸给出的反应让虞知感觉云安歌并不简单。 “云师兄很强。”风天逸神色凝重,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吐出两个字——很强。 这两个字能够说明许多事。 “云师兄在开碑七品的境界时,就能够击败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猎鬼阁中的天才妖孽很多,但云师兄是独一档的顶尖存在。” 说话时,风天逸眼中充满崇拜。 他也渴望成为云安歌那样的人。 “我曾与他一战,三招之内,我就输了。” 虞知撇撇嘴,说道:“云安歌现在是开碑九品,你不过开碑八品。输了也正常。不过。三招就输了,还是有些丢人的。” 风天逸苦笑地摇摇头,说道:“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我说的是,同境一战,三招之内,我完败。” 虞知一怔,这倒是更丢人了。 听着风天逸的讲述,虞知也能够意识到云安歌的恐怖。 风天逸继续说道:“像是云师兄这样的人物,据说唯有千年前那些老妖怪亲传弟子才可以相媲美。离开神隐阁之时,听说一个修剑的少年已经证道,成就宗师。那人不过十八岁,比云师兄还要年轻许多。” 虞知不敢想这到底是什么妖孽。 十八岁的宗师强者,这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吗? 世上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曾经如叶清欢、曹九剑等人就已经是人间顶流,却不想这些隐世的人物中还有如此恐怖的妖孽。 不如别人出众并不会让虞知感受到压力。 但在乱世之中,这些人若是惹到自己,那压力就大了。 两人又继续聊了几句。 虞知对猎鬼阁的事情很感兴趣。 风天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直到四人快回到神隐阁的山前,虞知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重重密林。 “诸位,出来吧。” 风吹草动,林间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山林中没有任何气息,本就是空无一人的地方如何会有人回应。 风天逸也不解地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 以他开碑八品的境界,也未曾感应到身后有人跟着。 幽静的山林中唯有几缕晚风轻拂。 “虞知......”颜依也没有感应到周围有其他人的气息。 虞知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几天太累,可能是我弄错了。” 四人继续朝前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虞知再度停下脚步。 “诸位,你们再不出现我们可就回到神隐阁了。” 风天逸和颜依再度疑惑地看向虞知。 两人涌动真气,探查周围的一切。 可两人都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 “别一惊一乍的。还没人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跟踪我。就算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不行。”风天逸自信地说道。 虞知挠挠头,笑道:“抱歉抱歉,真是我弄错了。” 虞知转过身,嘴角划过淡淡的微笑,眸子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下一刻,四人身后的山林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冲天的火光。 一场爆炸让附近的山林都随之颤抖着。 闪动的火焰中蹿出了几道人影,将虞知四人团团围住。 这几道身着黑袍的身影上都有被灼烧的痕迹,散发着一股焦味。 “还真有人。”风天逸震惊道。 颜依目光掠过几人,说道:“你们几人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虞知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一般,开口说道:“不必奇怪,这些人是来找我的。” 为首的黑袍人发出阴冷的奸笑声。 “本来不想在今日杀你。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颜依看着几人再度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见了阎王爷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为首的黑袍人说道,“杀了他们!” 几人刚想动手,却听虞知说道:“等等,等等。韩清,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杀我,也要这么躲躲藏藏的?” 黑袍人脸色一变,沉默不语。 虞知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凌霄派大长老韩清,你就这么胆小,这么多人围杀我,还不敢露出真面目?” 黑袍人发出冷笑,脱去黑袍,露出本来的面目。 韩清,凌霄派的大长老。 当初在铸剑山上,韩清曾被李浩渺教训了一顿。 韩清将此事记在了心里,而在不久之后凌霄派通过紫衣剑莫不凡的引荐,彻底成为了项籍的手下。 凌霄派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除掉虞知。 因此,在虞知踏入北境的地域开始,韩清已经开始筹谋,杀死虞知。 今夜,韩清带人找到了机会。 “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韩清问道。 虞知淡笑道:“猜的。你以为在北境就你们有眼线?既然知道有人要杀了我,你以为我就不会做些准备?” 韩清看着虞知,讥笑道:“我们跟了你这么久,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还会不清楚?” “虞知,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认命吧!” 虞知看向身旁的风天逸,问道:“你们猎鬼阁应该不止是诛杀夜鬼?这些为祸人间的鬼,归不归你们管?” 风天逸不知道虞知和韩清的恩怨,他带着熊大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不想管这些事。 虞知耷拉着脸说道:“好歹相识一场,你就真的不救我?” 风天逸摇摇头,说道:“出门时,刑玄掌尊曾说过,猎鬼阁的目的是诛杀夜鬼,不要多管江湖事。” 果然,这刑玄掌尊也不是个好人......虞知腹诽道。 颜依低声说道:“韩清有开碑八品巅峰的修为,你打得过吗?” 虞知也压低了声音。“当然打不过。” “打不过,还不跑?” “跑什么,这不现成两个打手?” “可人家打不算救你。” “可韩清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俩啊。”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二章 人比鬼更可怕 在十万大山中被凌霄派设伏,这是虞知意料之外的事。 但在离开京都时,萧景尧特意跟虞知说一些事。 自从项籍反叛之后,十万大山中的一些宗门暗中与楚王府往来。 这一切都逃不过楚皇的眼睛。 在这些宗门之中,虞知发现了凌霄派这个极为熟悉的名字。 当初,虞知盗取碧落青炎就遭到了凌霄派的拦截。 曾经的仇怨浮上心头。 韩清盯着虞知,冷笑道:“虞知小儿,今日你必死在此处。动手,把他们全杀了。” 风天逸一愣,心道:这跟我俩有什么关系? 就在风天逸思考之际,凌霄派门人的刀出现在了风天逸的身前。 嗡! 数道风刃飞出,将对方逼退。 风天逸开口说道:“我们没有打搅你们的意思......” 话还未说完,就听韩清说道:“少说废话,今日谁也不能活着离开。” 风天逸和熊大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娘的,这老头比我还不讲理。” 熊大也知道自己不讲理,却遇见了更不讲理的。 虞知看着颜依,那目光分明是说——你瞧,我就知道韩清不会放过他们。 凌霄派不算顶尖宗门,全宗上下也只有宗主一人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韩清是开碑八品上的境界。 见韩清动手,虞知出声说道:“风兄,擒贼先擒王。” 风天逸虽然不想参与,但对方明显没有打算让两人离开。 他看着虞知,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风天逸挥动折扇,无奈上前。 风刃飞出,掠过韩清的胸口。紧接着风天逸便出现在韩清的身前,手中折扇合,如一把匕首般刺去。 韩清大惊失色,他认识虞知和颜依,但却不知道另外两人的身份。 见风天逸逼近,韩清飞身后退。 仅是瞬息之间,两人交战在一起。 同是开碑八品的两人僵持着,但风天逸显然更胜一筹。 手中折扇时而展开,时而合拢,风刃不断飞出,身影如鬼魅飘忽不定,每一次袭杀之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韩清带来的其余几人也算是十万大山中的翘楚。 两位开碑八品的长老,还有几个开碑七品的弟子。 这些人可以说是凌霄派的中流砥柱。 韩清也自信这些人足以围杀一个虞知。 殊不知,虞知的身边也有强者。 风天逸拖住了韩清,虞知和颜依也没有闲着,杀入人群之中。 对于虞知而言,这些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手中梨花剑荡出无数剑气,破晓剑意摧枯拉朽,毫不留情地灭杀对方。 剑光纵横在山林间,虞知如狼入羊群,不见一剑杀一人,但也全面压制了对方几人。 身旁又有颜依的辅助,清脆的铃铛声恍若魔音,阻滞对方真气的运转。 每每想要出招应对,体内的真气如泥泞沼泽一般难以流转,武技威力大减,只能被虞知震退。 最勇猛的当属熊大。 两米多高如铁塔般的巨汉每一步都能让大地震颤。 熊大挥舞着大斧,左一个横扫,右一个横劈,所有人都不敢近身。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风天逸已经制伏了韩清。 其余人也都倒在地上,有的失去了气息,身首异处。有的还没死,重伤昏迷。 虞知上前,看着韩清,嘴角挂着几分讥笑。 “韩大长老,没想到我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强者吧?” 韩清的肺腑已经被重伤,不甘地盯着风天逸。 这么年轻,就有不弱于自己的实力,这人又是谁? 韩清后悔了,他知道他该放风天逸两人离开,而不是执意要格杀对方。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接着,虞知持剑走向韩清,意图十分明显。 风天逸却是伸手拦住了虞知,开口说道:“此人有开碑八品的修为,今后若是面对夜鬼也能够护卫人间,不如放他一马。” 虞知闻言,心头一笑。果真还是涉世未深。 杀了韩清又有何妨? 虞知更清楚这些人的道貌岸然,若是放过韩清,只会招来更多的暗杀。 虞知刚要开口说话,便是见倒在地上的韩清,猛然震出一剑,无比闪耀的剑光直逼风天逸而来。 这一剑若是中了,风天逸定然也要重伤。 而韩清则是飞快逃离。 风天逸未曾想到对方会绝地反击,虽仓促出手,但也来不及。 瞬息之间,一道金光弥漫在风天逸的眼前。 “金钟罩!” 嗡! 一声洪亮的钟鸣声荡出。 风天逸耳边传来虞知的闷哼声。 下一刻,虞知的身影已经消失。 一道流光闪烁着山林间。 “花间影,摘花!” 剑光涌动,一道剑光穿透了韩清的身躯。 扑通一声。 韩清彻底没有了气息。 风天逸站在原地后怕,面对韩清倾尽全力的一剑,若非虞知及时阻挡,他不死也得休养大半年。 风天逸看着虞知嘴角的鲜血,心中愧疚。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心慈手软。 虞知平静地说道:“风兄,你可能觉得夜鬼是世上最可怕的敌人。殊不知,世间的人比夜鬼更为凶残狠辣。” “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面对人族,你才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毕竟,你的命只有一次。你同伴的命也只有一条。若是因为你的心慈手软而连累了熊大......我想这不是你愿意看见的。” 风天逸点了点头,或许他一时间难以理解,或许他下一次还会心慈手软。 但这些都是风天逸需要慢慢学会接受的人心险恶。 忽然,虞知脸上出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风兄,你要不跟着我?这世道太凶险了,好多道理,我可以慢慢教给你。” “你看刚才若不是我拼着受伤相救,你已经被韩清给杀了。” 风天逸是没有江湖经验,却不是傻子。 那一张灿烂的笑容中藏着丝丝阴谋诡计的味道。 虞知没有留情,将韩清带来的人全给杀了。 并非虞知不仁慈,而是这本就是个你死我活的世界。 他相信若是自己重伤,韩清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回到神隐阁时,旭日东升, 一抹阳光落在了四人的身上,拉长了身影。 虞知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阳光。昨夜的疲倦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风兄,要是还想见到明日的太阳。就要学会狠辣些。” 风天逸一怔,将昨夜那一道凶险的剑光刻在了脑子里。 ...... 虎啸军的攻伐已经停歇了半个月之久。 这让项籍很不满意。 他只有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时间里,他必须攻陷京都,成为人间帝王。 “你让本王很失望!” 红衫女跪在项籍面前,低着头,眸中惶恐。 虎啸军的行军皆是由红衫女负责,出了事自然要找红衫女。 红衫女解释道:“主上,徐青和北境军只守不攻。就算虎啸军强攻,拿下扬州府,可今后要直取京都,虎啸军不容有太大的损失。” 三十万虎啸军都是精锐之士,今后在战场中还有大作用,不能有太多的损耗。 项籍看向红衫女,怒道:“本王不是来听你的解释。京都那些神迹已经被化解,还传出本王与夜鬼勾结的传言。战局再无进展,长此以往,你是要本王等着萧元德老死吗?” 红衫女沉声说道:“主上,苍别离那边已经准备起事。北境一乱,徐青必然分身乏术。一月之内,属下必然拿下扬州府。” 项籍看着红衫女,心中戾气平复了一些。 “这些日子有劳你了。本王成就宗师之后,虽然有了不惧李浩渺的底气,但身上也有了限制。否则,也不需你和虎啸军如此奔波劳碌。” 仅是项籍的一句话,红衫女心中便释怀了许多。 “能为主上效劳,是属下的福气。属下一定会助主上完成心愿。” 红衫女起身,在项籍身前缓缓蹲下。 “主上近日劳累,让属下好好伺候主上。” 红衫女身姿妩媚,轻柔细语间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她痴迷于项籍,从她被项籍救下开始,她便立誓要成为项籍的女人。 项籍的宏愿是江山。 红衫女的江山则是项籍一人。 正当红衫女双手抚摸在项籍胸前之时,项籍眸中恢复清明,握住了红衫女的手腕。 “放肆!” 红衫女大惊失色,身子朝后跌去。 一声闷哼之下,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主上....” 项籍的身影已不在眼前,只剩下冰冷的声音。 “红衫女,收起杂念,做好你该做的事。” 红衫女罗裳半解,红衫纱衣已经脱下,可偏偏项籍没有给她再多的机会。 红衫女捡起地上的纱衣,神情依旧坚定。 “主上,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遥远的北境,苍山山巅上苍别离望着从南方天际飞来的苍鹰。 他收起手中书信,心思不知在何处。 “还有一日。李浩渺还没有出现。”苍别离叹了口气。 他希望李浩渺能够出现,然后由他来击败李浩渺,救治颜暮烟。 聂枫问道:“你就这么想打败李浩渺?” “是。”苍别离露出一抹恨意。“是他从我身边抢走了烟儿,我恨不得杀了他!” 苍别离转过头,看向聂枫。 “若非李浩渺,我与烟儿已经双宿双栖。” 聂枫苦笑一声,叹息道:“你真是入魔了。” 苍别离自顾自地说道:“再过几日,等我杀了李浩渺,统一十万大山。烟儿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聂枫心头一惊,沉声道:“十万大山的宗门不会任你宰割。” 苍别离魔雾腾腾,气息不断攀升,如同一尊可怕的魔神。 “他们挡得住我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三章 苍山破封,北境动荡 白焰谷离苍山不过数十里。 两座宗门同样是北境顶尖。 此时,白焰谷正面临着开宗立派以来最大的劫难。 苍山弟子无缘无故地冲杀进白焰谷。 俗话说,柿子要挑软的捏。 可聂枫这个硬柿子都给苍别离捏软了。 剩下的这些宗门自然也不被苍别离放在眼中。 苍别离坐在白焰谷的大殿之中,在他对面是白焰谷的谷主战狂狮。 战狂狮是开碑九品上的炼体强者,一身筋骨刀枪不入,就是百年一剑在上面砍也只能留下几道痕迹。 战狂狮和苍别离一番交战下来,仅是三十个回合,战狂狮受了重伤。 白焰谷被苍山全面入侵。 仅是半日的时间,白焰谷的弟子只能够弃械投降。 战狂狮咳出一口血,满头散乱的金发沾满了血污,极为兰隔壁。 以往他与苍别离交手,就算不敌,也不会落败得这么惨。 可今日苍别离的剑让战狂狮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挡的锋芒。 不仅是战狂狮,白焰谷的一众长老如熊奎等人尽皆受了重伤。 战狂狮从未想到白焰谷竟会在一日之内被全面攻陷。 苍别离,包括苍山的长老弟子,他们的境界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苍金苍木本是开碑八品的境界,封山半年之后,竟然踏足开碑九品。 苍万钧也突破了开碑八品,成为世间年轻一辈中的最早踏入开碑八品的少年。 这也是白焰谷迅速落败的原因。 战狂狮知道这并非修行之功。 其中的秘密也不得而知。 “臣服,或者灭谷。” 这是苍别离给出的选择。 战狂狮能够如何选? 他不可能拖着白焰谷所有人去死。 ...... 白焰谷外的山林中,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女回头望了一眼废墟般的白焰谷,扭头朝着深山走去。 宗琳月在熊奎的掩护下逃出了苍山的包围。 她要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十万大山的其他宗门同样遭受到了苍山的攻伐。 苍金、苍木分别带人,奇袭各个宗门,颇有当年北斗营直入十万大山的气势。 黄昏时分,神隐阁前宗琳月昏倒在了地上。 幸好巡山的弟子发现了对方。 虞知见过宗琳月,被夜鬼偷袭的夜里,是虞知救了宗琳月。 “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势?”颜依惊讶地说道。 宗琳月是炼体修行者,浑身上下如同兵刃一般坚不可摧,可而今满是血痕的身体上没有一丝光泽,虚弱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风天逸也看着宗琳月,微微皱眉,说道:“她身上沾染了夜鬼的气息。” 虞知补充道:“是夜鬼之源的气息。看来白焰谷里发生了大事。” 昏迷之中,宗琳月感觉听到了说话声。 她撑起最后一丝力气,睁开双眼,虞知等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苍山...偷袭......白焰谷。” 说完这一句话,宗琳月就彻底昏迷过去。 一路上,宗琳月躲避着追杀,强撑着重伤带来的虚弱,才到了神隐阁。 她早已经支撑不住。 闻言,颜依则是说道:“白焰谷的实力不弱,就算不敌苍山,宗琳月也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势。” 虞知说道:“苍别离与夜鬼勾结,他既是能够打败聂门主,举苍山之力对付一个白焰谷也不在话下。但苍别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想统一十万大山?” 随着苍山对十万大山宗门出手,深山中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入夜时分,无数的书信传到了神隐阁中,也有各个宗门的弟子逃亡山中。 断刀门的人也来到了神隐阁。 这不是别人正是雷骏。 此前,颜依将凌紫月所告知的真相传讯给了断刀门。 断刀门便暗中关注着苍山的动向。 果然,在苍山对其他宗门发动攻势的时刻,断刀门暗中潜入了苍山中,也寻到了聂枫。 此时,聂枫正在逃离苍山的路上。 雷骏有些吃惊地看着虞知,说道:“虞兄,怎么哪儿热闹,哪儿就有你啊?” 虞知没好气地白了雷骏一眼,说道:“滚犊子。你以为我爱凑这热闹。” 形势危急,雷骏依旧有心情开玩笑。 这也便是他能够很快地走出断臂之伤,重练左手刀的缘由。 雷骏哈哈地笑着,来的路上他心中还有些担忧。 但一见到虞知,这担忧少了一半。 雷骏凑到虞知身边,问道:“虞兄,你既然都在这里了。有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什么叫鬼主意,这叫奇谋妙计!”虞知纠正道。 雷骏也不管是鬼主意,还是奇谋妙计。 总之在虞兄这里多阴损的招,都不会觉得意外。 虞知不知道自己的形象竟是这么卑微。 一个时辰之后,聂枫在断刀门大长老白齐罡等人的护送下逃到了神隐阁。 聂枫同样受了很重的伤势,但并不致命。 好好休养还能够恢复到之前的实力。 聂枫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虞知等人。 “苍别离要是发现我离开了苍山,他一定回去断刀门。”聂枫担忧地说道。 现在的苍别离率领着苍山门人势不可挡。 聂枫担心断刀门也如白焰谷一样,遭受重创。 毕竟,现在的聂枫什么事也做不了。 白齐罡说道:“门主放心,雷骏已经散去断刀门,让门中弟子外出避难。” 聂枫满意地看向雷骏,连道三个“好”字。 “南下一遭,果然成熟了许多。以后将断刀门交给你们,我也就放心了。” 聂枫又看向虞知,问道:“李浩渺那家伙呢?暮烟都要死了,他人死哪儿去了?” 虞知挠挠头,也不想为李浩渺辩解。 “也是说,我李叔这太不负责任了。回去我就告诉姑姑,让姑姑收拾他。聂门主你放心,我们家家规森严,绝不会轻饶了他。” 虞知和稀泥的水平一流,一番话让聂枫没了说下去的兴趣。 聂枫已经知道颜暮烟的伤势好了大半,也不存在明日就会死于非命,但苍别离不知道。 聂枫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苍别离有意统一十万大山,他不会看着暮烟死,所以明日他必然回来神隐阁。救活暮烟,然后将神隐阁吞并。” “若是没有李浩渺,谁也阻止不了苍别离的野心。” 虞知扭头看向身后的风天逸。 只见风天逸尴尬地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云师兄没有回信给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情况怎么样。” “干啥啥不行。”虞知吐槽了一句。 风天逸顿时不干,咬咬牙,说道:“你放心,那什么苍别离要真是与夜鬼勾结,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虞知转过身去,直接忽略了风天逸的话。 众人都在为明日忧愁着。 白焰谷、罗刹殿...宗门归顺,又或者覆灭的消息不断地传到了神隐阁中。 面对突然强大起来的苍山,所有宗门都没有抵抗之力。 宁死不屈的抵抗换来的是宗门全灭。 如今已经是北境武道第一人的苍别离更是所向披靡。 别离剑轰碎山门,重伤宗门之主,一切都显得轻松随意。 这定然有了十品宗师的境界。 苍别离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众人的心头。 苍山能够在一日之内攻陷周围的宗门,那么明日也能够踏破神隐阁的山门。 颜依沉声说道:“散去神隐阁,让阁中弟子逃离,不要受明日的灾祸。” 樵夫说道:“这是神隐阁的山门,开宗立派之地,神隐阁若是散了,那还叫神隐阁吗?就算明日神隐阁覆灭,我也要死守神隐阁。” 渔夫也开口说道:“明日我和樵夫联手,借神隐阁数百年气运一战,不一定会输。圣女,神隐阁绝不能散。” 樵夫和渔夫对于神隐阁的感情不是一般弟子可比。 在两人眼中,神隐阁就是他们的家。 死也要死在家里! 渔夫两人的想法也代表了神隐阁大部分长老的意志。 颜依知道劝不动他们,可等到苍别离兵临城下,他们唯有一死。 忽然,虞知开口说道:“事情应该还没那么糟糕。” 众人看向虞知,只听虞知继续说道:“我听叔说过,宗师强者已经超越了世俗的力量,所以会受到一些规矩限制,不得轻易出手,破坏世间平衡。” “就像项籍不能一人杀入军中。宗师强者若是征战,一日之间就能屠灭整个北凉府。” “而像是苍别离这般,显然已经逾越了规矩。既然坏了规矩,就会有人来惩治他。” 颜依说道:“明日苍别离必然回来神隐阁,要是定规矩的人没来,神隐阁依旧难逃大劫。” 虞知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嘴角微微弯起。 雷骏一见,咧嘴一笑,低声道:“门主,虞兄又憋着蔫坏的劲了。咱们断刀门千万不要和他为敌,不然被坑得裤衩都剩不了。” 虞知瞪着雷骏,骂道:“你特么的,怎么老是诋毁我!” 雷骏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白齐罡身后。他可是见多了虞知算计别人。 当初虞兄和苍火打赌,还不是被坑了? “虞兄,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虞知回过神,正色道:“苍别离为了神隐阁而来,更是为了颜阁主而来。他既然要救活颜阁主。” “那就让颜阁主死在今晚!”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四章 灵堂前 神隐阁上下到处飘扬着白色的丧幡。 一盏盏白色的灯笼亮起,惨白的灯火晃动着,照亮了整个神隐阁。 神隐阁弟子换上了丧服,一个个不明所以,只是听从号令换上了丧服。 丧幡在夜风中飘动着,发出的声响像是牛头马面的嘶吼。 灵堂前,无数的长明灯被点燃,香烟缭绕。 巨大的棺椁中躺着一位极美的妇人,气息均匀,神情平静。 颜依已经换好了丧服,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心中苦笑。 “这能管用吗?”颜依说道。 虞知也穿上白色的丧服,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谁知道呢?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好主意。希望颜阁主的死能够让苍别离良心发现。” 颜依看着眼前灵堂的模样,终究觉得这事情很荒唐。 给活人办丧事,还真是头一遭见。 一旁的雷骏开口道:“虞兄你还真玩出花样来了。在南州府让自己假死。来北境又让颜阁主假死。不愧是你。” 虞知将雷骏推到一旁,继续说道:“明日一早,让人将消息散布出去。神隐阁应该有很多办法可以让颜阁主假死。骗过苍别离,就能够拖延一些时间。” “当然,最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渔夫和樵夫两位前辈与苍别离一战。”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虞知用颜暮烟的“死”来赌苍别离会收手。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 神隐阁上下都忙着布置出一派凄凉的景象。 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数不清的白色纸花从神隐阁的山巅开始飞扬,随着清晨微冷的寒风飞到深山之中。 铛。 钟鸣七响,敬畏逝者。 神隐阁阁主颜暮烟于昨夜病故的消息很快就朝着北境各地传去。 谁都可以不知道这消息。 但苍别离一定要知道。 灵堂前,众人忧心忡忡,不时地看向远处的天际,警惕着苍别离的到来。 颜暮烟已经暂时没了呼吸,身上也装扮出死亡之后的模样。 虞知环顾四周,不满意地说道:“诸位,颜阁主都已经死了,你们倒是表现得悲痛一些啊。”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虞知,脸上写满了茫然,眼神中充满了无知。 他们都知道实情,偏偏人没死,还要痛哭流涕。 抱歉,我们有底线,做不出来这种事。 现在,这一群人中,樵夫渔夫两个老头板着张脸,大眼瞪小眼。 聂枫等人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那个雷骏还在笑,笑你妹的啊! 就连跪在灵前的颜依也是愣愣地看着虞知。 虞知想到余蓝,要是那丫头在,情绪直接拉满。 虞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早料到你们一个个不堪大用。好在我早有准备。” 虞知掏出一个洋葱,拨开洋葱皮,一股辛辣的气味飘荡在灵堂中。 虞知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洋葱在众人眼睛前晃悠着, “不准用真气。否则,今日大家都死在这里!”虞知威胁道。 灵堂就要有灵堂的气氛。 “今日你是主角,多抹点。”虞知伸出沾满洋葱汁液的手指在颜依眼角抹了抹。 顿时,颜依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虞知,这能行吗?”颜依说道。 虞知抬手一挥,将灵堂在那股辛辣的气味全部散去。 “苍别离追求颜阁主,追了数十年。就算这份爱慕是假的,数十年之久,把自己都能给骗了。世间万千锋刃不及情之一字。你照我说的做。”虞知信誓旦旦地说道。 实则,虞知心中也全无底气。 但此刻,他需要给众人树立信心。 ...... 苍山山巅之中,苍别离凝神打坐,口中吞吐着清晨的第一缕紫霞。 今日是他重生之日,是数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日子。 他要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苍金和苍土站在下方,望着苍别离,心中崇敬。 昨日一日之间,苍山已经将附近较大的宗门都扫荡了一遍。 归顺的就归顺,灭宗的就灭宗。 苍山先辈们从未做到的事,在他们这一代就要完成了。 在封山的半年时间里,苍别离带领着苍山上下修行,无论是谁,修为都提升了一个境界。 质的飞跃也让苍山超出了神隐阁和断刀门太多。 光是开碑九品的强者,苍山就有六位。 更重要的是,苍别离如今的境界已经远超开碑九品巅峰。 苍金不知道苍别离到底是用了何种方法,但境界的提升无疑是好事。 苍金唏嘘道:“本以为经过苍水那一事,苍山会一蹶不振。好在山主天赋过人。如今乱世,等我们统一十万大山,天下第一宗门指日可待。到时候再也不用受大楚朝廷的气了。” 身旁的苍木也乐呵呵地点头。 “我看山主已经破境成为宗师强者。就算李浩渺来了,也不必惧怕。这还要多谢李浩渺送山主的宗师感悟呢。” 两人哈哈地笑着,笑李浩渺太猖狂,笑李浩渺是个傻子,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强敌。 就在此时,苍别离睁开双眼,眸中燃烧着两团黑雾,显得极为诡异。 下一刻,苍别离出现在苍金等人的身前。 “山主。” “嗯。出发去往神隐阁。” “是。” 苍金等人心中的无比兴奋,只要拿下神隐阁和断刀门,十万大山尽归苍山。 在他们看来,神隐阁和断刀门在苍山绝对的实力之下,也只能如昨日的那些宗门一般臣服...或者死亡! 就在苍别离下山之时,苍山弟子匆匆来报。 “山主,长老....” “什么事情要这么慌张,成何体统?”苍金训斥道。 那弟子仓惶说道:“启禀山主,神隐阁阁主颜暮烟已于昨晚病故。此刻神隐阁上下尽皆披麻戴孝。” 苍金几人对视几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苍别离眸子一凝,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今日才是第三日,烟儿怎么可能死?” 苍山弟子见苍别离如此激动,愣愣地回答道:“神隐阁只宣称是病故,没有其他消息。” 苍别离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神隐阁的方向飞去。 苍金等人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们都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一段过往,知道苍别离对于颜暮烟一直是情根深种。 可偏偏今日颜暮烟死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苍木问道。 苍金捋着胡子,说道:“山主所做一切是为了苍山,也是为了那个颜暮烟。可现在颜暮烟死了。恐怕计划会有所变动。”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一同赶去神隐阁看看情况。” ...... 神隐阁中,虞知不时地给颜依对词。 为了今日这场戏,虞知彻夜未眠,将一切都给设计好了,包括颜依该如何应对苍别离。 毕竟,颜依是颜暮烟的亲生女儿,她的话才最有说服力。 就在此时,渔夫睁开眼睛,出声道:“来了。” 虞知和颜依对视一眼,随即虞知消失在灵堂中。 在天际,苍别离就已经看见了神隐阁中无数丧服,钟鸣声不断地响起,为亡魂送行。 苍别离望着这一切,心如刀割,但眼中任然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她为什么会死?” “我不要她死,烟儿,你怎么可以死!” 苍别离落在神隐阁山巅的阁楼之前。 下一刻,神隐阁弟子便是持剑挡住了苍别离的去路。 “何人来我神隐阁闹事。”渔夫走出灵堂,盯着苍别离。 他眼角泪痕未干,又是刻意地擦了擦。 臭小子怎么抹这么多洋葱汁,辣死老子了。 苍别离也不知其中缘由,说道:“本座要见你们阁主。” 渔夫冷笑一声,脸上充满怒火。“阁主已故,都是拜你所赐。苍别离,今日我神隐阁送别阁主,若是知趣,速速离开。” 苍别离手中握着别离剑,身影未动,一股真气荡漾,将周围的神隐阁弟子全然震退。 “你们拦不住本座。今日,本座一定要见暮烟!” 渔夫也从灵堂中走出,怒吼道:“苍别离,你真以为我们神隐阁好欺负不是?” 苍别离看着灵堂中的棺椁,心中仿佛被万千刀剑同时刺中。 “让开!” 就在苍别离就要动手时,颜依缓缓走出。她对着苍别离说道:“来者是客,苍山主来了,就来祭拜下我娘亲。你们让开。” 见此,渔夫两人才走到一旁。 苍别离快步上前,直到灵堂中。他看见了一旁的聂枫。 聂枫泪如雨下,两只眼睛止不住地流出眼泪。 天杀的小子把整个洋葱都塞我眼睛里,等我恢复修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颜依站在苍别离的身旁,平静地说道:“娘亲身上那一剑是你所伤。今后,神隐阁会寻你报仇。我会亲手杀了你,带着你的头颅去祭拜我娘亲。” 苍别离双手紧握,喃喃道:“不可能,她不可能死。那一剑不会这么快要了她的命。今日才是最后的期限。李浩渺可以救她,就算李浩渺不来,我也不会让她死。” “她怎么会死?不应该是这样,她怎么会死?” 苍别离又是上前一步,想要探查。 颜依立刻阻止,挡在苍别离的身前,说道:“别动我娘亲的身体!你不配碰她!娘亲甘愿赴死,就是不想见你,更不想让你救她。” “她已经死了。死之前,她不想见你。死之后,她许你一炷香,只是一炷香而已。”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五章 无心插柳 颜暮烟的死让苍别离难以接受。 他明明计划好了一切,为何却害死颜暮烟。 苍别离只能看着巨大的棺椁,他甚至看不见棺中的妇人。 苍别离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上香,也没有其他动作。 灵堂上的其他人暗暗握紧拳头,警惕着苍别离。 眼下一切都如虞知所料,苍别离对颜暮烟的爱慕并不是虚假。 聂枫依旧气虚体弱,他起身开口说道:“苍别离是你害死了暮烟,是你害了她。你若给我机会,等我恢复修为,与你一战,为暮烟报仇!” “要么,滚,别打扰我们送暮烟最后一程。” “要么,你现在杀了我,在黄泉路上我也陪着暮烟一起走!” 苍别离没有看聂枫,声音低沉,直视着颜暮烟的灵位。 “我要带她走!” 颜依挡在苍别离的身前,她不让苍别离接近棺椁。 就算神隐阁假死的秘术极为高明,但也不能确保骗过苍别离。 颜依沉声说道:“苍山主,请你自重。这是我神隐阁的地盘。这是我娘亲。你算是何人,无名无分。” “滚开!”苍别离生出杀念。 颜暮烟死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颜依没有退让,继续说道:“娘亲死前早就料到你会来。她施下秘术,若是你敢动她一丝,她的身躯就会化为齑粉,尸骨无存!” 苍别离双眸黯淡,胸口一闷。 “暮烟,暮烟她为何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嘶吼般的声音回荡在灵堂中,黑色的雾气像是燃烧的火焰缠绕在苍别离的身上。 “夜鬼...”风天逸心头一惊。他见过太多夜鬼,也见过被夜鬼异化的人,但从未在一个人族身上看见如此浓郁的黑雾。 渔夫和樵夫暗中运转真气,随时准备开战。 开战是下下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境。 虞知躲在一旁,心中感到一丝丝不妙。他只怕苍别离发疯,不顾一切地要毁灭神隐阁。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神隐阁免受今日大劫。 赌输了,则是玉石俱焚。 颜依也暗暗焦急,但依旧出声说道:“故人已逝,往事不可追。苍山主,你若还念在我娘亲与你数十年的交情,不要打扰我娘亲的葬礼。” “等我娘亲入土为安之后,就算苍山不来我神隐阁,神隐阁也会去苍山,讨个公道!” “若是苍山主今日执意在神隐阁闹事......” “神隐阁弟子听令!” 众人齐声道:“在!” “辱我神隐阁阁主,扰阁主魂灵者,杀无赦!” 众人:“杀!” 神隐阁露锋芒,颜依身着丧服,浑身真气涌动,誓死不退。 苍别离神情复杂地盯着棺椁,没有在上前一步,周身环绕的黑雾也逐渐消散。 良久之后,苍别离取来三支香,对着灵位三鞠躬。 “暮烟,走好!” 就在此时,苍别离浑身气息,开始了变化。 没有黑雾的翻涌,也没有夜鬼力量的加持。 一股淡淡的哀伤从苍别离身上散发,同时也感染到了周围的人。 旧日山中话别离,相见难,再见难。 今夕魂灵归奈何,相思苦,思卿苦。 苍别离眼中滚落两行泪水,回忆着年少时分,少年鲜衣怒马,少女笑颜如花的过往。 别离剑轻颤着,发出一阵阵轻吟声。 轻吟声如呓语,诉说着别离,满怀着思念。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苍别离只是站着,凝望着颜暮烟的灵位,荡漾的剑意让众人都难以靠近。 哀伤的情绪如刀似剑,侵入众人的心绪之中。 “别离剑意...”虞知认真地感受着其中的哀伤。 别离亦是思念。 “他要破境了。”聂枫喃喃道。 众人都看着苍别离,神情羡慕,又极为复杂。 谁也不曾想苍别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破境。 颜暮烟的“死”触动了苍别离的心弦,让苍别离踏出了数十年都未踏出的最后一步。 十品宗师! 别离剑意此刻完满,助苍别离登上武道绝巅。 此前,苍别离也只是借助了夜鬼的力量才能发挥出十品宗师的战力。 而今,苍别离已然是真正的宗师强者。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虞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演的一出好戏竟然成就了苍别离。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苍别离气息尽数收敛,那股荡漾的别离剑意也消失不见。 十品宗师,这是真正的十品宗师。 所有人如临大敌。 此刻的苍别离是真正的北境第一人,无人可以与之交锋。 苍别离转身,朝着灵堂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暮烟已去,发丧之日,我送她最后一程。” “神隐阁若是想要报仇,本座随时奉陪。” 随即,苍山山巅中一道身影化作流光,穿越重重云层。 苍别离的声音回荡在神隐阁的上空。 “苍山所属,归山。” “神隐阁丧期,如有人敢侵犯神隐阁,便是与本座为敌。” 直到苍别离的声音消散,神隐阁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戏骗过了苍别离,让神隐阁有了喘息的时机。 可这场戏也让苍别离突破了最后一道关隘,成为了十品宗师。 苍别离最后的机缘竟然会是这一场假戏。 虞知从灵堂后走出,幽幽说道:“看来苍别离对颜阁主的感情是真的。唉,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可是我叔的媳妇。” 樵夫没好气地踹了虞知一脚,怒道:“你叔呢?他媳妇都要死了,也不见人影。还媳妇!” 虞知委屈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这个负心汉,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要不你们去揍他。” 樵夫气得说不出话来。 揍李浩渺,那就是自己找揍。 颜依眸中露出一丝担忧,说道:“苍别离破境,非十品宗师不能阻止。还是要赶紧寻到爹爹。不然,神隐阁绝不是一位十品宗师的对手。” 虞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也没料到苍别离会在这个时候破境。” 颜依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怪不到你身上。” 谁也不会想到苍别离就这样破境了。 “时也命也。”聂枫叹了一口气。“我与苍别离争斗了数十年前,没想到他还是早我一步破境。” 因为苍别离的破境,众人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到李浩渺的踪迹。 整个神隐阁都充满着凝重的气氛。 见到苍别离的出现之后,神隐阁的弟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苍山吞并其他宗门的消息沸沸扬扬。 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便不难猜出其他事。 “师兄,苍山一日之间就灭了许多顶尖宗门。兵不血刃。咱们神隐阁是对手吗?” “唉。苍山封山的半年竟然有如此长进。恐怕之前就在隐藏实力。我们神隐阁...危矣。” “我听说,苍山有六位大修行者。这实力上定然比不过苍山。” “哼,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死也要一命换一命!” “就是,阁主都被他们害死了。老子弄死一个苍山狗不亏,弄死两个就赚了!” ....... 灵堂依旧摆在阁楼中。 棺椁停留七日方才能够入葬。 也就是说这七日的时间里,神隐阁不会遭受苍山的入侵。 黄昏时分,虞知站在山巅,吹着这一日最后的暖风。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远处的落日将天际染成了通红,鲜红的火烧云是秋日最后的美景。 苍别离破境时散发出的别离剑意让虞知也有了几分感触。 别离之后相见难,相见时难别亦难。 徐徐春风吹万里,片片梨花化相思。 梨花剑意荡漾而出,一道清风从虞知周身而起,吹向远方的天际。 刹那间,虞知的气息也开始增长。 嗡! 梨花剑从胸口的将甲中飞出,在空中起舞。 剑光闪烁,化作片片梨花飞落。 铸剑山上一曲梨花剑舞,落尽梨花,说尽思念。 仅是片刻,虞知的气息停留在开碑七品上的层次。 下一刻,虞知睁开双眼,挥手,剑来! 剑意如水波荡漾,剑光交织闪烁。 山巅之中,人舞剑,剑起舞。 虞知毫无保留地倾泻真气,全身心地灌注在剑招之上。 武道真气在经脉上流转,《小人图》中第十八条经脉不断地被冲刷。 一次,两次.... 虞知仿佛感受不到经络撕裂带来的疼痛,一次次出剑,一次次闪转腾挪。 几息之后,虞知腾空左腿横扫向前,恐怖的力量震荡而出,将远处的山石轰碎。 左腿上的三条大经络完全拓宽。 源源不绝的力量流转在虞知的左腿上。 剑舞不断,虞知继续开始修行。 阁楼中不少人都看见了虞知破境的场景。 只是从开碑七品下到开碑七品上,这么一个小境界。 但对于许多人而言,所需要的时间恐怕要数年。 距离虞知踏入开碑七品,仅是过了小半年,修为又更进一步。 聂枫说道:“看来今日他也有了收获。” 雷骏有些羡慕地说道:“第一次见虞兄时,他还只是破甲六品,没想到短短数月时间,他已经是开碑七品上的强者了。” “这小子天赋不输于李浩渺。就是他爹虞山河都不如他。”聂枫悠悠一叹。“不过,重要的是聪慧随了他娘。” “他在北境的事迹足以称得上有勇有谋。”白齐罡啧啧称赞道。他瞥了雷骏一眼,这小子还乐呵呵的。 今日的计谋无疑是成功的。纵使无心插柳,让苍别离成为了十品宗师。 但神隐阁之危也有了缓解的余地。 “这会是下一个李浩渺。”渔夫唏嘘道,“我神隐阁怎么没有这般优秀的弟子。” 说着,渔夫看向颜依,心道:丫头,你可要努力啊。 颜依听到几人的称赞,心里也为虞知开心。 如今的出众更是让京都多年的骂名成为了一个笑话。 潜龙在渊,深藏不漏。 现在的虞知只会迎来无数的溢美之词。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六章 什么叫做牺牲 神隐阁颜暮烟之死传遍了整个北境。 而苍山灭杀十万大山宗门,意图统一十万大山的消息也传向了整个天下。 楚王项籍反叛,诸多势力趁乱而起。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重要的是,苍山为何有这个实力统一十万大山。 就在世人疑惑之时,无数的传言在世间流传。 流传最广的是,苍山与夜鬼勾结,获取了夜鬼的力量,所以才能够在一日之间让白焰谷等诸多宗门臣服。 对此,苍山没有任何回应,继续对十万大山进行扫荡。 若不归顺苍山,只有死路一条。 短短三日时间,十万大山内除了神隐阁和散去断刀门之外,所有的宗门都归顺了苍山。 苍别离展现出的十品宗师的力量就能够让那些宗门宗主失去反抗的信念。 三日内,神隐阁继续着颜暮烟的葬礼。 就算归顺苍山的那些宗门也前来吊唁。 而神隐阁的弟子也一直都在寻找李浩渺的踪迹。 “还有四天的时间。”虞知惆怅道,“等着颜阁主入土为安。苍别离一定会逼迫神隐阁。” 虞知看向身旁的风天逸,说道:“那日在灵堂上,你也感受到夜鬼的气息了。苍别离与夜鬼勾结无疑。你们猎鬼阁的人呢?” 风天逸也疑惑,他传讯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按理说云师兄早就收到我的传讯。再者说,十万大山的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他不应该不知道的。” 萧景尧也来了神隐阁,身边带着两位开碑九品的皇室供奉。 在来到北境之后,萧景尧就得知了神隐阁发生的事,匆忙赶了过来。 黎初晨则是被安排在青谷,由严子牧保护。 萧景尧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喝了一口茶水。 虞知见着萧景尧的举动,便是说道:“太子殿下,我们出去走走。” 萧景尧会意,跟着虞知走出灵堂。 虞知直言不讳,说道:“你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 萧景尧手中依旧握着半杯茶水。他将茶杯放在栏杆上,回头看了一眼风天逸和熊大。 “我觉得云安歌不会出现。” 闻言,虞知皱起眉头,说道:“你是说风天逸没有传讯给云安歌?” 萧景尧摇头道:“并非如此。这位风兄没什么城府。我相信他已经传讯给云安歌。但云安歌来不来,猎鬼阁愿不愿意管这件事,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在虞知看来,只要跟夜鬼有牵扯,猎鬼阁不会放过一点线索。 萧景尧继续解释道:“猎鬼阁出世之前,我见过云安歌。他是一个狂傲的人。当然,像他这样的人也有狂傲的资本。但,他也是个狠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 虞知不解地看着萧景尧,问道:“为何这么说?” 虞知对于云安歌并不了解。只从风天逸口中知晓云安歌很强。 萧景尧将剩下的半杯茶喝下,整理了一些思绪,声音中带着一些愤怒。 “自猎鬼阁出世之后,世间各地的夜鬼都遭遇了打击。但终究有一些夜鬼极为狡猾,猎鬼阁的猎鬼人屡屡不能得手。” “然后,云安歌出手了。除了那些夜鬼,其中还有两个开碑九品的灵魁也死在了云安歌手里。” 虞知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萧景尧冷笑了两声,说道:“代价是一座小镇,数千百姓的命。云安歌用一座小镇的百姓来引出夜鬼,可他没有立刻出手。直到夜鬼将小镇屠灭,夜鬼之后的灵魁现身,云安歌趁机将其一网打尽。” “夜鬼死了很多,开碑九品的灵魁也死了两个。倒是战功赫赫。可我大楚的百姓死了数千人,其中还有刚出生的婴儿,还有身怀六甲的妇人。呵呵,猎鬼阁的出现...不见得是好事。” 虞知脸色冰冷,扭头看了一眼灵堂内的风天逸。 以百姓作饵,坑杀夜鬼。 即便是杀了夜鬼,这些百姓也全死了。 萧景尧不是冷血之人,这些死去的百姓都是大楚的子民。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猎鬼阁的身上。”虞知低声道。 “云安歌收到传讯,也知晓了北境的事。可他为何没有出现?能够肯定的是,猎鬼阁不会放过夜鬼。可除了灭杀夜鬼之外,云安歌一定也另有打算。” 回过头,虞知对着萧景尧问道:“云安歌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难道楚皇就置之不理吗?” 萧景尧苦笑了一声,手中握紧了茶杯。“父皇震怒。除了震怒,似乎别无他法。” “南州府项籍叛乱,西漠州安漠山割地称王.....四处大乱已经让朝廷没有多余的心思阻止这些事。” 虞知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却不能够认同。 “长此以往,就算夜鬼死光了,人间的人也死光了。” 说完,虞知朝着灵堂走去,留着萧景尧独自一人。 回到灵堂,虞知对着风天逸说道:“风兄,你在这儿吃着喝着,真到了大难临头,你可不要第一个跑。” 风天逸一听,顿时怒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既然与夜鬼有关,我就算打不过那个苍别离,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是丢我猎鬼阁的脸。” 虞知没有再开口。 还是要找到李叔。不管是救治颜阁主,还是对付苍别离,都需要他。 可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 孤天塔前,守塔人喝着酒,望着数百年都鲜有变化的山峰。 两个多月前,孤天塔来了一个身着红衣的高冷女子。 守塔人能够觉察到对方身上灵魁族的气息。 对于这种气息,守塔人无比熟悉。 在这座塔中的另一个世界就有无数这样的气息。每隔几年,这股气息就会暴动,不断冲击着孤天塔的封印。 随着千年之期过去,封印的力量在减弱,塔底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好在李浩渺屡次相助,镇压了孤天塔。 面对灵魁族的气息,守塔人本想杀了对方,但李浩渺出现了。 高冷女子正是绯樱,这是黎晚桐为了救活虞知,答应绯樱的条件——进入孤天塔,回到灵魁族的祖地。 黎晚桐没将此事告诉虞知,也不想让虞知知道。 守塔人有私心,杀了绯樱,或者镇压绯樱,都是他的职责。 而绯樱提出来条件。 让她返回祖地,三年之内祖地的灵魁不会冲击封印。 守塔人欣然接受这个交换。于他而言,三年之后,他就不是守塔人了。 绯樱进入了孤天塔中,通过塔底的通道返回来灵魁族的祖地。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匆匆过去。 自绯樱返回祖地之后,孤天塔再也没有成为冲击封印的异动。 守塔人悠闲了两个月,看着孤天塔周围数百年不曾改变的峰峦,看着每天都是不同的云彩。 忽而,北风簌簌,从天际走来一个背着书箱的秀才。 儒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仅是几步之间,就出现在守塔人的身前。 如意镇一别之后,儒言没有再看书,将那些价值不菲的古籍都收进了书箱里。 有些道理是书中学不来的。 守塔人透过凌乱的长发,看了儒言一眼,继续喝着酒。 “连你也出世了。看来大劫真的要应验了。” 儒言顺着守塔人的目光望去,眼中是天边的云彩。 他平静地说道:“猎鬼阁已经出世,苍生应劫,我等也会全力诛杀夜鬼,化解劫难。” 守塔人无声地笑了笑,摇摇头。 “前些日子,猎鬼阁在沧州府杀了很多夜鬼,也死了很多人。他们用人族做诱饵,人死了,夜鬼也死了。儒言,你觉得是夜鬼先死完,还是我们人族先死完。” 儒言神色不改,无喜无悲。“这是避免不了的牺牲。人族要想......” 话到一半,守塔人就打断道:“我在这座塔前守了三百年,没有离开过这座塔。在这座塔前听说了许多故事。有卖女求荣的,有认贼作父的...世态炎凉,我都能够理解。” “然而...”守塔人顿了顿,放下酒葫芦,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儒言看着守塔人,示意对方继续。 守塔人饶有兴趣地说道:“一辆马车在山路上疾驰,在快要经过一条岔道时,马儿受惊了,疯狂地朝前冲去。” “现在车夫有两个选择。沿着原路,会撞上一家五口。” “左边的道路是一个孕妇。” “马车停不下,但车夫能够控制马车行进的方向。” 话音落下,戛然而止。 儒言问道:“然后呢?车夫是怎么选择的?” 守塔人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儒言,你读了很多书。你若是车夫,你会怎么选?” 儒言沉默了,眸中露出思索的目光。他觉得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守塔人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倘若是你左边这个妇人呢?你会如何想?” 儒言将自己代入其中,他看见了一辆马车冲向自己,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里的孩子,用自己的身躯去阻挡马车。 最终,他被撞飞了,一尸两命。 他在想:我不想死。这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何马车要转向,为何要牺牲我和我的孩子去救那一家五口? 儒言大汗涔涔,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守塔人对着儒言讥笑,那笑声仿佛在说:你看吧。你也想活着。所以,什么叫做牺牲呢? 怀孕的妇人不正是被当作诱饵而牺牲的百姓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七章 兵临山下 在遥远的万里冰原,寒冰王座上坐着一道健硕的身影,一把寒冰弓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这便是灵魁诸王之一的冰夷王。 千年前,灵魁族的诸王皆是陨落,但冰夷王逃到了人间极北之地,将自己冰封在万年的玄冰之中,才侥幸活下一条性命。 冰夷王对面站着一位红衣女子,双眸赤红,肤如凝脂,眉间的血樱印记闪烁着妖媚的光芒。 绯樱! 本是在南州府进入孤天塔的绯樱女王,为何出现在了遥远的万里冰原? 在通过孤天塔的通道回到灵魁祖地之后,绯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重新修行。让自己的修为恢复到十品宗师的境界。 跨过了这个坎,日后逐渐恢复修为也会变得容易。 灵魁祖地通往人间的通道不止一处,极北之地的万里冰原中也有另一条通道。 于是,绯樱在灵魁祖地横跨了数十万里,才寻到了这一条通道的入口。 冰夷王望着绯樱,说道:“你还要回人间去吗?” 这是千年以来,冰夷王第一次见到同族的王者。他不想对方离开。 绯樱说道:“本王答应了她,要去寻那个人族小子。她信守诺言,让本王回归祖地。本王也不会欺骗她。” 冰夷王看着黎晚桐面容的绯樱,提醒道:“他们是人族。迟早有一日都会成为仇敌。” 绯樱沉默了片刻,朝着万里冰原之外走去。“等到那一日,本王自会回归。” 冰夷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喝下一口人间的美酒,口中呼出一阵白色的寒气。 “人间...这酒真不错。” ...... 七日为限,一座空坟立在神隐阁历代先祖的碑林之中。 青烟缭绕,纸钱飞扬。 招魂幡立在坟前,随风飘动。 颜依心中十分怪异,低声对着身边的虞知说道:“等娘亲醒过来,要是知道你给她办了一场葬礼,非杀了你不可。” 虞知脑袋一缩,讪讪地笑道:“这是权宜之计。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颜依叹了口气,又是说道:“先度过这一劫再说吧。还不知道娘亲能不能醒过来呢。” 七日时间,众人依旧没有寻到李浩渺的踪迹。 如今,神隐阁的众人不得不面对苍别离。 棺椁入土,神隐阁的弟子还未换下丧服,苍山已经陈兵在神隐阁山下。 “来得这么着急吗?”虞知凝眸望着山下乌泱泱的人群。 山下不仅有苍山的弟子,也有归顺苍山的宗门。 白焰谷也赫然在列。 宗琳月看着战狂狮和熊奎心中不是滋味。 她知道若非为了保全宗门弟子的性命,依战狂狮的脾气怎么会归顺苍山 苍别离悬浮在半空中,如一尊天神俯视着神隐阁的众人。 “丧期已过,苍山一统北境江湖,神隐阁臣服,或者灭门!” 苍别离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充满不容质疑的力量。 渔夫和樵夫两人怒视着上空。 颜依褪下丧服,一跃而起,站在神隐阁山巅最高的阁楼之上。 开碑七品的颜依没有任何畏惧,青衣在风中飞扬,长发随风舞动。 “神隐阁所属,今日一战,宁死不降!” “为阁主报仇,杀!” 话音落下,山中弟子顷刻间爆发出一阵冲天的喊杀声。 神隐阁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宗门。 能够成为北境江湖的第一宗门,从上到下都要有一股无所畏惧的血气。 渔夫和樵夫立于阁楼之上,真气涌动,催动神隐令。 数百年的宗门气运如火山喷发那般,化作五彩的霞光喷薄而出。 “神隐阁不肖弟子,今日借宗门气运一战,请历代先祖助我,诛杀来犯之敌!” 五彩霞光四溢而出,化作无数的流光最终凝聚在樵夫和渔夫的身上。 一瞬间,两人的气息节节攀升,身影腾空而起。 在数百年宗门气运的加持之下,两人同时拥有了十品宗师的战力。 两人本就是开碑九品巅峰的大修行者,虽然年迈,不曾踏出最后一步,但武道之上亦可称雄。 曾经,苍别离能够借助苍山气运对战李浩渺。 今日,渔夫和樵夫两人同样能够借助神隐阁数百年的气运,对战苍别离。 苍别离看着这一幕,眼中无喜无悲。 他深爱的女子已经逝去,这座神隐阁再也没有值得他看一眼的东西。 若不臣服,只剩死亡。 “来!一战!” 苍别离手中长剑出鞘,搅动风云。 成为十品宗师之后,苍别离的剑道又上了一个层次。 这不是夜鬼力量加持下的伪宗师,而是实打实的十品宗师。 这是质变。 一杆鱼竿抛线而出,细长的鱼线在空中拐了几个弯,朝着苍别离飞去。 渔夫垂钓,愿者上钩。 樵夫握着那一柄砍柴刀,冲向前方。 破旧的砍柴刀看着并不锋利,但挥出的刀光足以削平一座峰峦。 空中两人对战苍别离,山下的战斗也即将展开。 宗琳月心中为难,在苍山的阵营中都是她师门的师兄弟,让她如何下得去手。 同样为难的还有凌紫月,她见到苍别离动用夜鬼的力量,心中已经知道苍山众人能够修为大涨,必然也有夜鬼的原因。 可而今,她究竟应该站在那一边呢? 对着苍山弟子挥刀相向? 颜依出现在了山脚下,出现在了苍金等人的眼前。 神隐阁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除了渔夫樵夫,就只剩下颜暮烟。 只不过现在颜暮烟还在昏迷中。 要面对苍金这些踏入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神隐阁的战力捉襟见肘。 “太子殿下,你的两位供奉借来用用?”虞知说道。 萧景尧站在神隐阁的山巅上,淡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两位,今日就听虞知的命令行事。” 其中一人担心地说道:“可太子殿下您的安全...” 萧景尧笑了笑说道:“神隐阁若是败了,本宫也逃不了。所以,请两位务必倾尽全力。” “谨遵太子之令。”两人同时开口说道。 虞知带着两位皇室供奉下山。 可山下,除了苍山,还有其他宗门的大修行者,绝非这两位皇室供奉可以阻拦。 实力的悬殊让人绝望,让众多神隐阁弟子只能抱着必死的信念,用性命来阻止对方。 神隐阁的护宗大阵已经开启,大阵之中更有无数迷阵。 平日里,唯有迷阵护宗,所需要的资源很少,但护宗大阵一旦开启,一个时辰便足以消耗神隐阁一年的收入。 颜依站在阵前,看着苍金等人。 “你们想要找死,尽管进来!” 神隐阁的奇门遁甲名扬大楚,许多宗门都想获得神隐阁的指点,来建造护宗大阵。 苍金眼神犹豫,即便已经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同样忌惮神隐阁的护宗大阵。 在十万大山的历史中,死在神隐阁阵中的大修行者不在少数。 总有一些不开眼的,想要试一试水,结果就把自己给淹死了。 苍金开口说道:“战谷主,此战由你们白焰谷先行。” 战狂狮哪会不知道苍金的心思,心中冷笑。 想让我们白焰谷当炮灰,做梦去吧! 战狂狮目不斜视,悠悠开口道:“苍金长老,你白焰谷的弟子都有伤在身,实力也不如你们苍山弟子高强,还是你们先行。” 苍金笑了一声,威胁道:“战谷主,别忘了你们白焰谷已经归顺。一切行动要听我苍山的命令!” “哼,归顺又不是送死。谁都知道神隐阁大阵的厉害。你让我们白焰谷的弟子去送死,还不如直接灭了我们白焰谷。”战狂狮说道。 同样是死,战狂狮宁可率领白焰谷的弟子与苍山大战,而不是被人利用,白白去送死。 “你别忘了。你们白焰谷的人都中了毒。”苍金说道,“你们要是不听话,随时都让你们死!” 为了能够控制这些归顺的宗门,苍别离对他们都下了毒。 诡异的毒潜伏在众人的体内,任凭大修行也无法逼出这种毒。 战狂狮闻言,脸色铁青。 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 “老熊,你跟我进去。不能让弟子冒险。”战狂狮沉声说道。 熊奎点头,应了一声。 这憋屈难受也得受着! 战狂狮刚踏入阵中,却又听苍金不怀好意地笑道:“战谷主,你们两人恐怕不够探查出大阵的底细,还是让门下弟子先行!” 说着,苍金催动着真气。 白焰谷几个精英弟子便是飞入神隐阁的大阵之中。 战狂狮怒吼一声,朝着阵中扑去。他要在这些弟子困在阵中之前,救出他们。 熊奎瞪着苍金,怒道:“他奶奶的,老子活撕了你!” 苍金讥笑一声,心念一动。 熊奎便是痛苦地跪在地上,身上浮现出一丝丝黑色的雾气,腐蚀他千锤百炼的身躯。 “苍金,你们苍山......不得好死!” 苍金冷笑道:“苍山一统北境,不得好死的是你们!都是归顺了苍山,还这么倨傲。你们在苍山眼中不过是一条狗。想让你们生就生,想让你们死就死!”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乖乖听话!” 苍金的话不仅是说给熊奎听,更是说过这些耻辱归顺苍山的其他宗门。 他们屈辱地低下了头颅,成了丧家之犬。 等待他们的还会是无尽的屈辱。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八章 解救白焰谷 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都是一宗之长,又或是宗门内的精英弟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苍金等人冷笑着看着,将这些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之下。 几日的征伐,唯我独尊刻在了苍山门人的骨子里。 十万大山的宗门一个接一个地跪在他们的脚下,一个接一个地屈辱求生。 摇尾乞怜助长了苍山的气焰。 “士可杀不可辱!苍金,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有人说道。 苍金冰冷一笑,不屑地说道:“杀了你们,多没意思。我就要让你们看着我苍山统一十万大山。见证苍山的无上荣光。” 从前的苍金虽然骄傲,但从不猖狂。 老成持重是苍金最大的优点。 就是因为如此,苍别离闭关,才放心将苍山交给苍金。 不知为何,苍金踏足开碑九品之后性情大变,变得猖狂自大,咄咄逼人。 这种变化就连苍金自己也下意识地忽略了。 不仅是苍金,苍山门下所有人都有一种极度亢奋的心情,眸中时常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战狂狮冲入了神隐阁的大阵之中。 阵法玄妙,就算他也不得不小心。 被困在此处,被诛杀在此处的大修行者有很多。 战狂狮运转真气,探查四周,提防着一切。 忽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山林中走出。 “前辈...”虞知站在战狂狮的背后出声道。 战狂狮猛然惊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一瞬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少年的存在。 要是少年出手,恐怕自己就要陷入险境。 “你是谁?”战狂狮沉声道。 虞知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在下虞知。” “你就是那个虞知?”战狂狮眸中露出几分惊讶。 他没有想到将苍山搅得天翻地覆的虞知竟然在此处。 虞知继续说道:“前辈,宗琳月已经被我等救回神隐阁中,请前辈放心。” 战狂狮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皱起眉头来。“能逃出一人也是极好的。不过,以苍山现在的实力,神隐阁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虞知说道:“前辈为何要为虎作伥呢?苍山勾结夜鬼,多行不义,必然会遭到人族的唾弃。” 战狂狮瞪了虞知一眼,冷哼道:“我白焰谷数万弟子的性命都在苍山手中,你说的轻巧。若不归顺苍山,白焰谷早已经在这个世上除名。” 虞知也盯着战狂狮,反问道:“这样苟且偷生难道就有意义吗?” 战狂狮愣在原地,作为谷主,他只想保全谷中弟子的性命。 要是有的选择,他又怎么会这般辱没白焰谷的门楣? “苍山之所以实力大涨,全然是因为夜鬼之源。如今猎鬼阁的人正在赶来,今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前辈,若是执意站在苍山阵营,事了之后,白焰谷必然背上背叛人族的罪名。难道这是前辈愿意看见的吗?”、 虞知的话质问着战狂狮。 可事实就像战狂狮说的那样,他别无选择。 虞知见战狂狮心中犹豫,继续开口道:“前辈,不如跟随神隐阁......” 战狂狮凌乱的长发飘动着,这又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就在此时,先前被苍金推入阵中的白焰谷弟子出现在虞知身后。 几人都安然无恙。 之所以虞知没有伤害他们,正是因为看见了山外苍金颐指气使的场景。 归顺臣服不是他们的本意。 “谷主!”几人纷纷喊道。 宗琳月也出现在虞知的身后。 “丫头!” 战狂狮瞬间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盯着虞知。“你这是要挟老夫?” 眼前是宗琳月几人的性命,外面是白焰谷所有弟子的性命。 虞知摇头道:“前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除了臣服苍山,前辈还有别的选择。若是前辈愿意回到苍山阵营,受他们凌辱。我也会将宗琳月和这几位弟子安全地送出山外。再见之时,便是敌人!” 宗琳月毕竟是白焰谷的人。 虞知不可能将其放在神隐阁内部,若是出了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宗琳月开口道:“谷主,我们白焰谷宁可死,也不愿受这样的屈辱。今日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受他们侮辱。” 白焰谷的几个弟子也纷纷出声。 这几日来,他们受尽了苍山弟子的嘲讽。就算苍山的那些记名弟子也敢在对他们嘲讽。 这股气憋了不止一两日。 “好!”战狂狮对着虞知说道,“我白焰谷愿意跟随神隐阁。可我等身上都中了毒,受苍金控制,一旦被发现,他就会立刻催动毒药,让我们毙命。” “毒?”虞知疑惑。“让我看看。” 说着虞知走上前。 此时,虞知身后浮现出两道身影。 正是萧景尧身边的两位皇室供奉。 “虞大人,小心有诈。” 虞知没有迟疑依旧朝着战狂狮走去。 两位皇室供奉也运转真气,随时准备出手。 “前辈,得罪了!”虞知走到战狂狮身前,握住对方的手腕,一股真气探入战狂狮的体内。 三息之后,虞知收回真气,嘴角一笑。 “若真是世间的毒,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但你们身上的是夜鬼之源的毒...这就好办了。” 战狂狮体内那一道阴暗冰冷的黑雾仅是夜鬼之源的一缕,不至于要了大修行者的性命,但也会让他痛苦不堪。 但仅是一缕夜鬼之源对开碑之下的修行者却是致命的。 战狂狮将信将疑地说道:“此毒能解?” “自然可以。”说着,虞知胸口冒出一道流云青炎。 在南州府,虞知用碧落青炎摧毁夜鬼之源,今日只是一缕夜鬼之源而已。 “你们不要反抗!” 虞知控制碧落青炎,一点青炎同时进入几人的身体。 几人眉头微微皱起,碧落青炎灼烧带来的疼痛也是极难忍受的。 一息之间,青炎飞出,几人身上的“毒”尽数解除。 战狂狮运转下真气,那股阴冷的感觉也不见了。 “这毒果真解了?就这么容易?”战狂狮惊喜道。 虞知叹了一口气,手中燃起碧落青炎。 “此乃苍山的至宝碧落青炎。苍别离给你们种下的是夜鬼之源,至阴至寒。正好被至阳至刚的碧落青炎克制。苍山勾结夜鬼,却被宗门至宝的碧落青炎克制。” 战狂狮也唏嘘几声。 “未曾想苍别离真敢勾结夜鬼。苍山的历代山主知道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 虞知对着战狂狮,说道:“前辈,将白焰谷的门人都叫进阵中。我为他们解毒。” 战狂狮郑重地点头,他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无比感激此时此刻的决定。 ...... 神隐阁大阵之外,苍金目光深邃地望着重重密林。 山林中有迷阵遮掩,就算大修行者看得也不真切。 “过了这么久,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熊奎,你进去看看!”苍金命令道。 熊奎眼中含血,等着苍金。但他依旧朝前走去。 这不是为了苍金,而是真的担心战狂狮和几个白焰谷的弟子。 忽然,山林中传出战狂狮的声音。 “救我!” 熊奎心头一颤。“谷主!” 白焰谷的弟子心中同样焦急,纷纷踏步上前。 熊奎沉声道:“你们在外面,我去救谷主。” 熊奎狠狠地瞪了苍金一眼,冲入山林之中。 在神隐阁的山脚,那些归顺苍山的宗门都来了一些人,但人数并不多。 一来,攻打神隐阁不需这么多人。 二来,只要各个宗门的精锐前来见证今日苍山的辉煌即可。 白焰谷来了两百余人,皆是宗门中的精英。 看着熊奎进入大阵之后,苍金淡淡说道:“你们不怕战狂狮和熊奎就死在里面,就赶紧进去看看。” 苍金这话显然是不怀好意。 可白焰谷的弟子神色焦急,哪里顾得上其他。 “走,我们进去!” “一定要救出谷主和大长老!” 两百余人纷纷冲进神隐阁的大阵之中。 苍金不知道的是,这正好让虞知称心如意。 除了风吹林叶动,山林中再也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又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大阵中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就连惨叫声也没有传出。 苍木谨慎地说道:“有些不对劲。这些人似乎全部都消失了。” 苍金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他看向高空中的战斗,又是充满信心地说道:“真正的战场在上面。” “只要山主击溃了神隐阁的顶尖战力。什么神隐阁大阵,抵不过山主的一剑之威。白焰谷的这些炼体者最傲气,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苍木闻言,也觉得所言有理。这几日来,苍山的攻伐都是如此进行。 十品宗师的苍别离一剑横压,剩下的事就容易多了。 今日或许会麻烦点,但也仅是麻烦点而已。 十万大山一统,势不可挡。 神隐阁大阵之中,一道道青色火焰飞舞。 碧落青炎不必虞知控制。分散成无数的流云火焰在众人身上游荡,吞噬夜鬼之源。 战狂狮见此,心中也燃起了希望。 熊奎说道:“我们杀出去,老子要活撕了苍金那个老东西!” 没了忌惮,白焰谷的众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势要报仇。 虞知则是说道:“不急,只是救出白焰谷还不够。况且,神隐阁加上白焰谷也不是苍金的对手。” “接下来还要麻烦熊奎长老受点委屈!” “我?”熊奎指了指自己。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一十九章 诱敌深入 白焰谷众人脱离苦海,也让神隐阁多了几分胜算。 但这些胜算不高。 颜依担忧地望向高空,气运霞光笼罩在神隐阁的上空。 若无天崩地裂一般的战斗声响,这一定是赏心悦目的美景。 空中水纹荡漾,无形的力量阻挡苍别离的剑意。 一柄破旧的砍柴刀不断舞动着,刀芒撕裂剑光,落在极远处的山谷之中,发出一声震响。 直到此时,渔夫两人依旧与苍别离僵持着。 但颜依知道这样的僵持持续不了多久。 颜依干预不了十品宗师的战斗,只能面对苍金等人的围杀。 战狂狮等人加入了神隐阁的阵营。 多了战狂狮这么一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而且还是炼体修行者。 乱战之中,炼体修行者就是一尊杀戮机器,能够发挥出恐怖的力量。 苍金似乎并不着急进攻神隐阁,只是让那些归顺的宗门不断去“送死”。 白焰谷所有的人马如泥牛入海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神隐阁的大阵中。 “白焰谷的人都死了吗?”有人低声说道。 没有人再敢上前探查。 神隐阁的大阵若真是如此恐怖,去了也是送死。 要知道在这些人之中白焰谷的战狂狮才是最强者。 战狂狮早已经踏入开碑九品上,一身的体魄更是北境第一。 曾经战狂狮与聂枫一战,也仅是输了一招。 现在连战狂狮都陷落在神隐阁的护宗大阵中,其他人更不敢进入山中试探。 苍金沉声道:“山主很快就能斩落神隐阁那两个老东西,区区大阵拦不住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往身后退了一步。 没有哪个宗门愿意落到与白焰谷一样的下场。 “可笑,一座大阵就挡住了我们几个大修行者。真是可笑。”苍木冷笑道。 破境之后,苍木也受到了夜鬼之源的影响,性情大改,变得猖狂。 一众宗门的归顺又为这猖狂增添了几分。 苍金说道:“纵使山主能够击败他们,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进山!将那些反抗的人全部杀了!” “老夫不信凭我等还破不了区区一座大阵。” 嗜血的欲望让苍金热血沸腾,仿佛能够进行永无止境的杀戮。 也就在此时,熊奎从林中蹿出。 熊奎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好在一身强悍的体魄,让这些伤势只是皮外伤。 “我们破开了阵法,快去救我们白焰谷的弟子!” 熊奎神情急切看着苍金。 他会这么好心来通知我们?......苍金不傻,心存疑虑,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熊奎当然没有这么好心,演技也不算出众。好在有虞知的指点。 还真让那小子猜对了...熊奎心中嘀咕了一声。 随即,熊奎眼神凶戾,怒吼道:“苍金你大爷的,让我白焰谷卖命,白白送死。老子饶不了你。我们好不容易冲出一条血路,等大阵闭合,老子就看你再让哪个宗门去送死!” 其余宗门的强者皆是看着苍金,有了白焰谷这个前车之鉴,各宗门对于苍金都有了提防。 归顺苍山是为了活命。 想让他们白白送死,倒不如鱼死网破,和苍山拼了。 苍木开口道:“熊奎说的对。阵法若是闭合,想要破阵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旋即,苍金说道:“前面带路!” 熊奎转过身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再度冲进山林之中。 有了熊奎的领路,苍金等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也让苍金慢慢相信熊奎所言不假,白焰谷的人确实破了前面的阵法。 山道狭窄不适宜行军,三人并列已经是山道宽的地方。 因此。这上万人想要进山,队伍变得很长。 熊奎走得很快,苍金等人也急冲冲地跟在后方。 大阵好不容易破开,若不快些,又要多费一番功夫。 苍金倒也理解熊奎的急切。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苍金回头望去已经看不见进来是的山林入口。 周围除了山道之外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整座山中悄无声息,寂静的可怕。 苍金抬头朝着山巅望去,透过树叶遮掩的缝隙还能够看见神隐阁的阁楼,还有高空中五彩气运。 “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 “你们谷主呢?” “谷主受了伤,在前面休息。” 又是走了半盏茶的时间,还没见到白焰谷的弟子。 苍金停下脚步,问道:“到底还有多久?” 熊奎没有回答,继续朝前跑去。 而苍木打量着周围的山林,大惊道:“糟糕,我们被骗了。熊奎一直在带着我们兜圈。之前我们来过这地方!” 苍金暴怒,胡子飞扬起来。“熊奎老东西,你是在找死!” 说着苍金就要催动熊奎体内的夜鬼之源。 想象中熊奎痛苦挣扎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苍金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山主的毒没有用了?” 此时,熊奎已经远离苍金,高声大喊道:“苍金老狗,你们苍山勾结夜鬼,背叛人族,今日必死。早点挖坟将自己埋了吧。” 说完,熊奎的身影就消失在苍金的视线之中。 苍金暗恨,心中充满疑惑。 是何人将熊奎的毒解了? 熊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勾结夜鬼,笑话,我们苍山怎么可能勾结夜鬼? 至今为止,除了苍别离以外,苍山中没有人知晓夜鬼之事,更没有人将修为大涨与夜鬼联系在一起。 现在听熊奎这么一说,苍山门人不会有人相信。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熊奎妖言惑众,只会认为这是污蔑。 嗤笑的神情出现在每个苍山弟子的脸上。 苍金也是这样认为。 难道苍山封山半年,刻苦修行,有了长进便是与夜鬼勾结?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这些人就是看着我们苍山要统一十万大山,将脏水泼到苍山。 忽然,后方的队伍中传来了声响。 “大长老,烈阳宗的人不见了。” “这儿寒玉宫的人也消失了。” “大长老......” 声音不断传来。 诸多宗门的人都消失在了苍山弟子的眼皮子底下。 苍金浑浊的眸子猛地盯向周围的密林。 “阵法,神隐阁的阵法没有破。大家小心,警惕周围。” 苍金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道:“该死,神隐阁有了解毒的法子,将其他宗门的人都给救走了。熊奎一直在带着我们兜圈子。” 一阵风吹来,山林中飘出一阵白色的迷雾。 一道声音回荡在山林之中。 “苍金,猎鬼阁的人已经进入十万大山。苍山与夜鬼勾结,必遭天谴。” 这声音..是那个天杀的小子......苍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虞知。 正是这家伙利用自己,盗取了苍山的至宝——碧落青炎。 “虞知,你给老夫滚出来。我苍山何曾勾结夜鬼。别将什么脏水都泼到苍山。” 藏在山中的虞知心头惊疑,难道苍金他们不知道内情? 虞知没在说话,不管真相如何,苍别离身上出现夜鬼的力量,这是事实。 虞知看见了,重要的是风天逸也看见了。 在虞知的安排下,熊奎将苍山一行人都引入到了神隐阁的大阵中。 在战狂狮的指引下,虞知安排人将不得已归顺苍山的宗门一一解救。 依旧还在苍山阵营中的宗门早早就成为了苍山的附庸,与苍山沆瀣一气。 对于碧罗青炎而言,吞噬一缕夜鬼之源极为轻松。 再多的夜鬼之源也经不住碧落青炎的焚烧。 山林中,宗门宗主一一感谢虞知。 虞知说道:“诸位不必这么客气。接下来,神隐阁也需要诸位的帮助。” 众人纷纷会意,他们也明白神隐阁将他们救出来的目的。 “虞公子放心,我等早就恨不得杀了苍金他们。” “对,这几日的气真是受够了。” “苍山杀我门人,今日就是报仇的时候。” 虞知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杀了苍金等人,为死去的亲友报仇雪恨!” “神隐阁会运转护宗大阵配合诸位。今日生死一战,请诸位也不必留手。速战速决!” 说完,几个宗门分别潜入到山林之中。 白焰谷也有战狂狮率领,准备反扑苍山。 颜依说道:“有了这些宗门的相助,我们与苍山的战力也才勉强持平。选择投靠苍山的宗门还是很多。” 在苍山大肆横扫十万大山之前,暗中联络了许多宗门。 这些宗门是全心全意地要加入苍山。 虽然并非顶尖宗门,但战力也不容小觑。 如白焰谷这样家大业大的顶尖宗门,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低下头颅。 虞知望着人影闪烁的众人,脸色没有一丝轻松。 “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苍山阵营中,苍山就有六位开碑九品的强者,加上其他宗门,起码有九位大修行者。其他的开碑八品强者更多。” “我们这边,除了两位皇室供奉和战谷主之外,仅有三位开碑九品的宗主。麾下开碑之上的强者也比对方少。” “开碑之上的战力还是太少。再者......” 虞知知道人心难懂,叹了口气,祈祷着心中所想不会发生。 “再者,这些宗门强者下定决心对苍山复仇了吗?” “或者他们更想拿下神隐阁,再向苍别离表忠心。” 颜依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山林中除了白焰谷的人冲杀勇猛,其他宗门似乎并不卖力。 颜依冷笑一声。“农夫与蛇。”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章 战苍土 山中大战一触即发。 战狂狮率领的白焰谷如猛虎下山,冲进苍山的阵营中。 战狂狮一人就就拦住了苍金和苍木两人。 苍金和苍木不过刚踏入开碑九品。 论实力,任何一人都无法与战狂狮相提并论。 憋屈了许多天的战狂狮像一尊杀神,他的身体就是武器,拳掌腿并用,不断地轰击苍金和苍木。 今日一战,他要将所有的耻辱都发泄出来,数以百计地还给苍金。 轰! 如同沙包大的拳头震荡出强力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山林轰碎。 无数的树木残渣飞扬着。 白焰谷的长老弟子几乎都是炼体修行者,一身铜皮铁骨比夜鬼还要强悍。 白焰谷的所有人嘶吼着,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就凭这一双手,施展拳法、掌法、爪法,与苍山弟子厮杀在一起。 单说气势,无人能够与白焰谷的弟子相比较。 宗琳月高高跃起,单腿横扫,直接将一个开碑七品的苍山弟子踢飞数十米。 那个苍山弟子在撞断几棵大树之后,便失去了气息。 这一脚看着并不可怕,但恐怖的力量已经渗入到五脏六腑,将其轰碎。 白焰谷的每个人都像是乡野村父一般,乱拳打死老师傅。 只管往前冲,丝毫不惧苍山弟子的刀光剑影。 其他宗门也展开了攻势,但并没有如白焰谷那般气势汹汹。 山林中,血气弥漫,浓重的血腥味飘荡在林间。 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唯有从衣服上能够辨别出宗门。 “两位供奉,烦请出手。”虞知说道。 两位皇室供奉对视一眼之后,就加入了战场。 神隐阁一方的开碑九品的强者本来就比苍山少。 就算是战狂狮能够拖住苍金和苍木两人,依旧有两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落空。 另外开碑之上的强者也是苍山更多。 神隐阁除了占据地势,可以借助阵法之外,实际的战力不如苍山。 虞知望着山林中无人可挡的两个大修行者,说道:“我能够拖住一个。” 颜依立刻说道:“剩下一个交给我。” 有着大阵掩护,颜依有信心拖住一个开碑九品。 虞知摇摇头,说道:“不,你要主持大局。颜阁主尚未苏醒,你若是有事,神隐阁军心必乱。剩下一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风天逸知道现在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剩下一人交给我。这几日总不能白吃百喝。” 虞知微微一笑,要是能用这么点吃食酒水骗来一位猎鬼阁的天骄,那可真是赚大了。 “小心!”虞知嘱咐道。 风天逸折扇轻摇,一步踏出,便是进入战场之中。 虞知看向苍山的方向,苍金和苍木都被战狂狮拖住,剩下的苍土却无人对付。 这是虞知的对手。 将甲浮现,青炎焚身。 虞知的气息陡然间提升到开碑八品上的境界。 苍土刚踏入开碑九品不久,他催动真气,地上沙石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拳头与熊奎对拼。 轰! 沙石碎裂,重新落在地上。 熊奎连退几步,握了握发麻的拳头。 开碑九品不愧是开碑九品。 熊奎全力一拳竟然被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他奶奶的...”熊奎像是一头暴躁的大黑熊,这一拳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吃点了小亏。 “再来!” 熊奎怒吼一声,腾空而去,朝着下方一拳轰出。 熊奎拥有开碑八品巅峰的境界,在炼体一道上快要接近巅峰。 就是开碑九品的强者也不敢轻言能够击破熊奎的肉身。 苍土运转真气,一只土黄色的大锤由岩石凝聚,迎上熊奎。 轰! 又是一声恐怖的炸裂声。 熊奎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但苍土也未伤分毫。 战斗不能以境界论高低,但境界依旧是一个极大的因素。 “熊奎,同境之时,你能够胜老夫一筹。但现在老夫已经破境。不是你能比拟的!” 熊奎骂骂咧咧地说道:“靠着勾结夜鬼破境,你也不嫌丢你们苍山先辈的脸。呸!” 苍土神色一冷,他与苍金一样,从未觉得苍山与夜鬼有所牵扯。 “苍山地域从未出现过夜鬼的踪迹,你说苍山与夜鬼勾结,拿出证据来。否则,老夫杀了你。” 熊奎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狗杂种!老子先活撕了你!” 两人又一次纠缠在一起。 几个回合之后,熊奎的颓势就显现了出来。 境界上的差距会随着战斗持续,而愈发放大。 熊奎飞退,胸口受了重击,体内的气血不断翻涌着。 苍土想要乘胜追击,踏步而来,双手变幻。 “熊奎,老夫送你上路。” “呸!老子送你上路!”熊奎吐出一口血沫,想要拼死一搏。 此时,熊奎的耳边传来了虞知的声音。 “前辈,退后。交给我!” 熊奎不疑有他,双脚点地,后退的一刹那,一道剑光从熊奎身后奔涌而出。 “破晓!” 熊奎只觉得眼前一黑,正当脑海中闪现疑惑,无数的剑光又如朝阳挥洒阳光那般,散发出万丈光芒。 恐怖! 头皮发麻! 熊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无与伦比的一剑。 他心中不禁想着,若是我暴露在这一剑之下,肉身能否扛得住? 比熊奎感受更为真切的是苍土,破晓一剑是奔着苍土而去。 突如其来的黑暗,突如其来的光芒绽放都让苍土应对不及。 嗡! 剑吟声在苍土的耳边响起。 剑光散尽,苍土后退之际,脸色煞白,口中溢出一口鲜血。 他想杀了熊奎,却被一剑给伤了。 怒火在苍土的胸口燃起。 持剑而来的少年没有给苍土喘息的时间,一步踏出,身如流星飞坠,出现在苍土眼前。 紧接着便是一道风雪中万千雷霆落下,剑光轰击在苍土的身上。 又是一剑,避无可避。 “可恶,该死的小子!”苍土怎会不认得虞知。 虞知冷冷一笑,说道:“该死的是你!” 苍土腾空,往后看了一眼,找好了落脚的位置。 可虞知没有给他机会。 《瞬星》闪烁,虞知更快地出现在了苍土的落脚点。 “好快的身法!”苍土心惊,连他都无法追赶上虞知的速度。 下一刻,虞知的声音再度响起。 “花间影,怒放!” 剑光如百花齐放,蓬勃的生命苏醒,亦是无尽的剑光荡漾。 花漓的武技《花间影》曾让宗师之上的灵魁强者都极为头疼,灵动华丽的剑法难以预料,一招一式都无法预测。 苍土的眼中只剩下怒放的剑光,他只能看着剑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从熊奎后退,破晓一剑开始,虞知就设计好了每一步。 他知道破晓一剑弄不死苍土,人家毕竟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要是被虞知一剑弄死,这大修行者的名号也就太不值钱了。 破晓一剑震伤苍土之后,风雪雷霆再度逼退苍土。步步紧逼之下让苍土仓惶应对。 迅猛的攻势让苍土来不及思考,紧逼的声势让苍土忘记了虞知只是开碑七品而已。 计谋是决定一场战局胜负的不可或缺的东西。 最终,在苍土只能毫无防备地承受无数剑光的轰击。 尘埃飞扬,剑光涌动,苍土的身影被光芒吞噬。 “苍土!”苍金大吼一声,想要支援,却再度被战狂狮拖住。 战狂狮心头大喜,大笑道:“英雄出少年啊!小子干得好!” 虞知紧盯着剑光中的身影,没有松懈。 这是他第一次对战开碑九品的强者,小心再小心,才能够确保自己活命。 仅是片刻,剑光散尽,但苍土没有倒下。 果然没那么容易死......虞知心头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苍土衣衫褴褛,没有先前苍山长老那般威严赫赫。 如今苍土的模样更像是街头巷尾乞讨的老乞丐。 苍土的气息弱了一些。 虞知迅猛的攻伐并非全无作用,没有杀了苍土,也给苍土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苍土盯着虞知,眸中有一团黑雾燃起。 他从未如此丢脸过,竟然被一个少年,逼到了如此地步。 “虞知,我要你死!” 随着苍土一声怒吼,黑雾爆发,缠绕在他的周身。 一股腐臭味传出,并没有那么浓郁,但这就是夜鬼的气味。 “你说你没跟夜鬼勾结,这又是什么?”虞知厉声质问道。 众人也紧紧盯着苍土身上突然爆发的黑雾,那股淡淡的恶臭味也正是从苍土身上散发。 “夜鬼...当初,苍水长老也是这样。这是夜鬼!” “这真的是夜鬼!” “难道苍山真的跟夜鬼勾结...” 苍土看着周身浓郁的黑雾,眼神迷茫。 这是什么?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苍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当他想要全力催动真气时,这股黑雾就凭空冒了出来。 不,我不是夜鬼! 苍山没有和夜鬼勾结,没有背叛人族! 苍土自言自语着,眼前的一幕让他道心不再坚定。 虞知上前一步,右手持剑,左手捂住胸口,引出碧落青炎。 青色的流云火焰在虞知手中燃烧。 梨花剑横剑身前,虞知伸出左手,在剑身上一抹。 青炎缠绕在梨花剑之上。 至阳至刚的火焰克制夜鬼黑雾。 “说来可笑,碧落青炎是你苍山至宝,克制夜鬼黑雾。” “可尔等却勾结夜鬼,自甘堕落。” “今日斩你,乃苍山至宝之功!” 虞知持剑,欺身上前。 剑光缠绕着青炎,湮灭黑雾。 下一刻,苍土动了,他的双眸变得无比漆黑,没有眼白。 紧接着,苍土发出猖狂的笑声,像是个疯子狂徒一般。 他就像是当初的苍水,他的心智完全被夜鬼之源给吞噬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大阵崩碎 随着苍土异变,所有人都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没有人愿意相信。 那些跟随苍山的宗门心中生出别样的心思。 “苍山要真是跟夜鬼勾结..那我们岂不是....” “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回头路。我们协助苍山屠杀了其他宗门。难道他们会放过我们?” 这是一条不归路。 成,则睥睨天下。 败,则身首异处。 碧落青炎不断焚灭黑雾。 剑光不断落在苍土的身上。 源自于夜鬼的力量,终将受制于碧落青炎至阳至刚的焚烧。 虞知不断地逼近,剑光源源不断。 “梨花剑意!” 苍土漆黑的眼眶一颤,黑雾褪去又重新聚拢,再度吞噬苍土的神智。 片片梨花似雨,环绕在苍土身上。 夜鬼之源的爆发没有让苍土占了上风,反而让虞知越战越勇。 “让我送你一程!” 虞知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冰冷,苍土就是半年前的苍水。 无论落在谁的手里,唯有一死。 漆黑的雾气中,一只手掌从中探出,直逼虞知的面门。 梨花剑上的碧落青炎随即涌出,顺着苍土的手臂缠绕上去。 苍土发出痛苦的哀嚎,原本苍土开碑九品的战力还对虞知具有威胁。 苍土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将夜鬼之源给爆发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虞知剑上的碧落青炎全然克制了苍土的力量来源。 苍土节节败退,剑光每震荡一分,黑雾就焚灭一分。 仅仅十数回合之后,苍土就落入了下风,气息衰败。 趁他病,要他命! 驱散了夜鬼黑雾,虞知直面苍土。 那双漆黑无比的眸子像是黑暗的深渊,令人恐惧。 虞知没有迟疑,锋利的剑光闪烁着,划过苍土的身躯,最后一剑活在苍土的咽喉上。 一息之间,苍土倒地。 双眸中的黑雾消散,瞳孔中流出鲜血。 苍山长老,苍土身死! “苍土!”苍金和苍木同时喊道。 谁也没想到仅是开碑七品的虞知能够斩杀苍土。 众人皆是看着虞知,眼中无比露出惊骇。 半年前,虞知在苍山山门前杀了苍水。 今日,在神隐阁前,虞知有杀了苍土。 苍山五大长老其中两位都死在了虞知的手中。 而虞知不过是开碑七品的少年罢了。 虞知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身形不自然地晃动。 唯有他自己知道看似轻松的一战,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真气。 借助碧落青炎提升修为并非没有代价,剧烈的消耗让虞知必须速战速决。 每一步的精妙设计都在虞知心中预演了无数次。 虞知看了一眼没有气息的苍土,高声道:“苍山与夜鬼勾结,证据确凿。其他宗门若是再助纣为虐,等同背叛人族,罪无可恕!” 苍金立刻反驳道:“定是你能让苍土变成了这副模样,是你陷害我苍山!” 无耻...虞知冷笑。 事到如今,苍金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他看向高空上的苍别离。 夜鬼黑雾真是虞知的陷害吗? 苍金心里清楚,可他又怎会承认。 山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苍土身上爆发出夜鬼黑雾,那苍山这些门人呢? 苍金不敢想象,若是所有的苍山弟子都有夜鬼的气息,难道人族会放过他们? 此时,苍金眉头一横,怒道:“污蔑我苍山,找死!” 苍金想要先杀了虞知。 可战狂狮哪会这么容易让苍金离开。 又是一拳,数千道拳影挡住了苍金。 虞知再度退入山林中,消失不见。他杀了一个苍土,耗尽了真气,现在再留在战场上已经没了作用。 战斗依旧在继续。 苍土一死,神隐阁的声威大震。 众人越战越勇,配合着神隐阁的大阵,不断斩杀苍山阵营的弟子。 颜依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对着虞知说道:“多亏了你。” 虞知在一旁打坐休息,服了神隐阁的丹药之后,真气也在快速恢复。 “真正的战场还是在于两位前辈能否挡住苍别离。”虞知说道。 山中的战斗一直处于均势之中,就算杀了苍土一人,但苍山的弟子集体提升了一个境界,并非其他宗门弟子可以比较。 颜依也望向天空。 此时,她还不能松懈。 要是渔夫和樵夫落败,神隐阁依旧难逃覆灭的命运。 成为十品宗师之后,苍别离对于自己的剑道更为自信。 随意一剑就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神隐阁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从一个小门小派发展到如今的境地,所积攒的气运如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 苍别离曾借用过苍山的气运,更知道以气运之力作战的感受。 嗡! 无数剑光荡漾,将樵夫的砍柴刀挡开。 苍别离一步踏出,出现在樵夫的面前。 五彩的气运之力极为璀璨。 别离剑落下,锋利的剑光绵延数十里,砍断了远处天际的云层,也斩断了连接在樵夫身上的气运。 瞬间,樵夫境界跌落,身影在空中摇晃。 苍别离再度出手,剑光笼罩在樵夫身上,将其轰飞。 没有了神隐阁气运的加持,樵夫失去了御空的能力。 渔夫预料到这种情况,那一根鱼线飞来,缠绕住樵夫的身躯。 气运之力再度连接在樵夫身上。 当苍别离的那一剑也实实在在地让樵夫受了伤。 苍别离并不着急发起攻势,他有太多的手段将两人击败。 成为宗师强者之后,苍别离才发觉当初自己借苍山气运与李浩渺一战是多么可笑。 真正的十品宗师最终一定能够战胜借气运加持的大修行者。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苍别离随意地开口道:“不要再浪费宗门气运了。宗师强者的强大不是尔等可以想象的。” 樵夫咳血,渔夫则是说道:“神隐阁不会臣服于任何人。就算今日神隐阁覆灭,我等去黄泉也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苍别离,你为了自己的野心,勾结夜鬼。苍山终将毁在你的手里。” 苍别离不以为然地说道:“成王败寇。本座只知道,今日之后,神隐阁没了,而我苍山将会统一十万大山。是本座将苍山带上了北境江湖的顶峰。” 说着,苍别离心念一动,一道开天辟地的剑光朝着神隐阁落下。 轰! 光影震颤,空中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冲击波。 整座神隐阁都在护宗大阵的庇护之下,但在宗师强者的剑光之下,流光闪烁的符文开始出现裂缝。 颜依神色冷峻地说道:“护宗大阵...要崩碎了。” 仅是苍别离的一剑,就破开了神隐阁的大阵。 这就是十品宗师的强大。 开碑九品与十品宗师之间是鸿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虞知回想着刚才那一道剑光,冷汗直流。 若非神隐阁的护宗大阵,神隐阁中的所有人都死在这一剑之下。 正因为如此,李浩渺成为十品宗师的十余年来,没有轻易出手。 他知道十品宗师的强大,一旦出手给人间造成的危害难以想象。 “后退,撤回神隐阁。”虞知说道。 没有了阵法的加持,苍山阵营的众人放开手脚,开始反扑。 颜依也知道没有护宗大阵的加持,神隐阁阵营的战力比苍山弱很多。 就算大修行者的战力可以勉强持平,但开碑之上的战力依旧不足。 仅是刚才的战斗,神隐阁阵营中开碑七品的强者已经死了十数人。 这都是各宗门内的普通长老,又或者是年长几辈的弟子。 “退!”战狂狮大吼道。 杀红了眼的白焰谷弟子还在战场中逗留。 战狂狮揪起一个弟子的衣领,朝着身后扔去。 “快给老子走!” 战狂狮和熊奎气血翻涌,站在最后抵挡着苍山阵营的追击。 虞知恢复了一点真气,站在两人身后。 战狂狮扭头一看,说道:“你小子还不快走?” 战狂狮可以看出虞知此刻的状态并不好,没有伤势,但也没有再战之力。 虞知蹲下身子,淡淡一笑说道:“给他们留一点礼物。” 说完,虞知飞身后退。 “两位前辈也可以走了。” 就在战狂狮和熊奎撤离的下一刻,一阵爆炸声响起。 庞大的神隐阁也震颤了几下。 战狂狮回头望了一眼,恐怖的爆炸将苍山阵营的众人淹没。 一片火海中到处都是哀嚎声。 这小子真狠啊! 虞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手中的赤火符箓不多,也要省着用。 一道赤火符箓爆炸之后,虞知高声喊道:“诸位,听我号令,随我杀回去!” 神隐阁阵营的众人闻声,脚步一停,立马调转方向,冲向火海中。 经过一场爆炸,苍金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乌泱泱的人群瞬间杀了过来。 还在惨叫的苍山弟子发出了更惨重的声响,随即一命呜呼。 “找死!”苍金暴怒出手。 战狂狮也杀了回来。“哈哈,苍金老狗,吃老子一拳。” 仅是一拳之后,战狂狮击退苍金。 “咱们撤!”虞知的声音再度响起。 战狂狮本想乘胜追击,听到虞知的声音,嘀咕道:“这小子搞什么鬼?” 战狂狮不情愿地撤退。 苍金已然怒上心头,不是那么理智。 “杀,给我杀上苍山。” 苍山阵营也如苍金一样愤怒。 “杀。冲上去!” “啊啊啊,杀了他们。” 下一刻,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第二道赤火符箓爆发。 怒火会冲昏人的头脑,更会将人带向死亡。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二章 撤离 狡兔三窟。 神隐阁一次又一次的反扑,一次又一次的撤退。 一道道赤火符箓爆发。 在虞知的谋划下,即便护宗大阵的存在,苍山阵营不得不投鼠忌器。 总共三次爆炸已经让不少开碑强者受了伤。 直到正午时分,苍金等人始终没办法攻入神隐阁中。 地面的战场陷入了相对平和的僵持。 神隐阁没有主动出击,苍山也只敢试探一二,就怕再有赤火符箓爆炸。 苍金望着苍土的尸体,眼眶中微微湿润。 苍山之中活到他们这一辈的没有几人。 苍水死了,苍土也死了。 苍金目光冷厉,沉声道:“虞知...老夫必要你挫骨扬灰。” 苍金愤怒,却也理智,眼下不能让苍山弟子再有损失。 “山主很快就能够杀了那两个老东西。等山主出手,将他们全部灭了。” 与此同时,颜依也担心地望着高空中。 渔夫和樵夫出现了颓势。 神隐阁的数百年气运依旧充足,但渔夫两人承受的气运已经到达了极限。 若是继续维持十品宗师的战力,不必苍别离强势斩杀,两人最终也会耗尽真气落败。 伪宗师不是宗师。 虞知看了一眼天上,心中无力。 这样的战斗不是他能够参与的。 而再多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一纸空谈。 就算虞知将苍金等人全部坑杀了,最终也会有苍别离一剑扭转乾坤。 虞知沉声说道:“走吧。带着神隐阁的弟子离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是神隐阁最后的选择。 颜暮烟的葬礼期间,一直都有人盯着神隐阁的动静。 因此,神隐阁也只能暗中行动。 渔夫和樵夫若是不敌,就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 背井离乡,谁也不想。 眼下渔夫两人已经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落败是注定的。 颜依脸色铁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传令,弟子先行,长老殿后,从后山撤离。” 神隐阁后山是无尽的山脉和河流。 就是十万兵马进入山中,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十万大山有利的地势给神隐阁逃亡制造了有利的条件。 高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所有人都在等着苍别离和渔夫樵夫之间战斗的结束 只要苍别离胜出,今日之事便是没有了悬念。 一炷香的时间,神隐阁弟子很快从后山离开。 其他宗门的弟子也跟随着离开。 可就在此时,高空中两道身影朝着神隐阁山巅的阁楼跌落下来。 虞知一步踏出,接下两人。 坚持了半日之久,两人还是败在了苍别离的手中。 这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神隐阁的神隐令也收回了五彩的气运之力,掉落在地上。 “还是败了。”渔夫叹了一口气。 虞知安慰道:“神隐阁弟子已经撤离。日后必能东山再起。” 渔夫两人皆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 承载宗门气运对于自身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简单说,任何短时间提升境界的方法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如今大战之后,渔夫和樵夫短时间内就是凡夫俗子。 十品宗师的剑太过锋利。 就是两位伪宗师联手也不是苍别离的对手。 虞知暗恨,要是知道今日局面,叔会不会后悔没早日除掉苍别离? 想再多都是无用。 虞知接下两人之后,迅速着手撤离。 最顶尖的大战已经结束,苍山阵营的人很快就会冲上神隐阁。 苍别离俯视着神隐阁,只要灭了神隐阁,十万大山尽在本座手中。 烟儿,你若是还活着,与本座携手共赏此番风景,岂不美哉? 苍别离心中万分惋惜,这将会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神隐阁...没有暮烟的神隐阁,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苍别离只是静静地站在空中,望着十万大山的风景。 他成为了宗师,也要自持身份。 剩下的征伐只需要苍金他们来做。 屠杀也好,招降也好,所谓的结局便是十万大山由苍山统一。 苍金捋着胡子,眼中的恨意和怒火喷薄而出。 “杀,将神隐阁的人全部杀了!” 自征伐开始,苍金从未有如此愤怒过。 因为此前的征伐,苍山从未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 今日,苍山的五大长老之一,苍土死了。 杀! 老夫要神隐阁都给苍土陪葬! 喊杀声冲上云霄。 潮水般的人影朝着神隐阁的山巅涌去。 虞知对着颜依说道:“走吧。这地方迟早都会回来。” 神隐阁与各宗门的弟子分散逃离。只要走出十万大山,自然能够活命。 颜依望着山林中神隐阁弟子的尸体,说道:“神隐阁所属,今日,神隐阁以尔等为荣,愿诸位魂归极乐。” 颜依的声音从神隐阁山巅传出,回荡在整个神隐阁间。 已经从后山逃离的弟子皆是回头望去,在遥远的山巅之上一道青衣身影迎风而立。 他们知道终有一日那道青衣身影会带他们回到这里! ...... 一日之后,青谷之中。 虞知等人都聚集在青谷之中。 神隐阁的弟子散落四处,等着今后另行召集。 其他宗门也只能如此。 毕竟,十万大山是回不去了。 虞知说道:“青谷也不是久留之地。苍别离既然要统一十万大山,绝不会容许绍武侯府的存在。” 萧景尧说道:“绍武侯,你可随本宫回京。不必死守青谷。” 绍剑安拜谢道:“多谢太子殿下体谅。” 十万大山形势已经明朗,若是还留在这里,唯有死路一条。 “事不宜迟,殿下你们尽快回京都。我怕苍别离的野心不止是十万大山。”虞知提醒道。 萧景尧也想到这些。“你呢?不随我回京都复命?” 虞知摇头道:“我回羌城。颜阁主没有痊愈。婆婆已经前往羌城,若是再寻不到李叔。希望婆婆能够有办法。” 萧景尧点点头。 “雷供奉一直不在你的身边......” 虞知闻言,微微一笑。“殿下放心。若是顺利,雷供奉和清欢会带来一些好消息。” 从青谷分开,叶清欢和雷煅就消失在十万大山之中,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虞知一直都是怕死的人,喜欢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条后路就算用不到,也可以给对手制造些麻烦。 虞知继续说道:“殿下,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殿下。” “但言无妨。”萧景尧说道。 虞知看了一眼远处的黎初晨,说道:“沐慈还在京都中。希望殿下多多照料。我不希望沐慈受任何委屈。” 萧景尧何等聪慧,怎会不知道虞知的意思。 黎初晨将苏沐慈下狱的事不会逃过虞知的耳朵。 萧景尧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我也未曾想到晨儿会......” 萧景尧也望着黎初晨,很是认真地说道:“你可以放心,今后晨儿绝不会再为难苏姑娘。” 虞知觉得萧景尧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又是过了一日,虞知与萧景尧分别。 萧景尧回京都。 虞知等人则是带着颜暮烟前往羌城。 虽有碧落青炎吞噬颜暮烟身上的阴寒雾气,但形势还是不乐观。 断刀门的聂枫、雷骏等人一时间无处落脚,索性跟着虞知一同前往西漠州。 虞知自然高兴,等聂枫的伤势复原,羌城之中就多了一位开碑九品巅峰的大修行者。 一行人走了一日,离开天水城之后,就算是离开了北境的地界。 荒野之中,一行人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声音让虞知心生生出一股危机感。 虞知回头望去,双眸盈风,透过滚滚尘埃,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颜依,你们先走!”虞知说道。 颜依没有迟疑,驾着马车,带着昏迷的颜暮烟和渔夫樵夫离开。 聂枫的伤势还未恢复,也被断刀门的人护送离开。 白齐罡和雷骏两人留了下来。 “虞兄,是追兵吗?”雷骏问道。 虞知冷笑一声,说道:“一群老不死的,真烦人!” 来人正是苍金。 在攻上神隐阁之后,山巅上早就人去楼空。 若是换作其他宗门,苍金也就是捋着胡子,嘲讽一句无胆鼠辈。 苍山没必要费心费力去赶尽杀绝,只要各宗门在十万大山没有容身之地即可。 但虞知杀了苍土。 这笔账算在虞知的头,也算在了神隐阁的头上。 苍金一直都在追查虞知的下落。 得到消息之后,便是亲自追了上来。 他要亲手摘下虞知的脑袋。 来人不多,但各个都是苍山最高层的人物。 苍金还有几位苍山的长老。这一行六人中就有两位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其余四人也都是开碑强者。 这阵容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立一个顶尖宗门。 “虞知,今日老夫要摘下你的脑袋,给苍土报仇。”苍金狠狠地说道。 虞知倒是不怕苍金等人,打量一番之后,确定苍别离没来之后,便是开口说道:“老狗,我能杀苍土,也能够杀了你。” “倚靠夜鬼之源的力量破境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 “苍水和苍土的下场也是你苍金的下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三章 披着人皮的恶鬼 神隐阁弟子隐遁于人间。 十万大山不想臣服在苍山脚下的宗门也都尽数逃离。 而在虞知等人快要离开北境之时,苍金带人追了上来。 仅是苍金几人,虞知并不认为是绝境。 下一刻,虞知身上将甲浮现,碧落青炎缠绕在身。 “风兄,你和雷骏拦下另一个开碑九品。”虞知说道。 风天逸点头,手中折扇已经展开。 即便两个开碑九品都有人应对,但剩下的开碑强者就要依靠白齐罡和熊大来对付了。 一场大战即将在荒野上展开。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际飞来。 “苍别离?”虞知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极远处的天空。 “不,这不苍别离的气息。” “又是一位宗师强者,到底是谁?” 几息之间,来人已经落在虞知等人的眼前。 风天逸惊喜地开口道:“云师兄。” 哼哼,虞知,我猎鬼阁不是来人了吗?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安歌仅是开碑九品巅峰,但自有秘术能够御空而行。 可云安歌接下来的话让风天逸大跌眼镜。 云安歌淡淡地点头,说道:“天逸、熊大。你们二人随我离开,不得参与此事。” 云安歌的话让风天逸疑惑。 风天逸开口说道:“云师兄,我亲眼所见苍山与夜鬼勾结。他们身上有夜鬼的气息,力量更是来自于夜鬼之源......” 云安歌依旧淡淡地说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事情也并非如你所想。此刻,我命令你们两人退出此事。” 风天逸眼中充满疑惑。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虞知。 若是他袖手旁观,虞知他们身上的压力会更大。 苍金嘴角弯起,对着云安歌拱手道:“猎鬼阁的诸位明鉴,我苍山绝对没有勾结夜鬼。是这小贼,盗我至宝,杀我长老。此乃私仇,与夜鬼无关。” 云安歌没有搭理苍金,除了风天逸,他没有搭理任何人。 虞知正打量着云安歌。 云安歌同样身着猎鬼阁的白衣,唯一不同的是,身上的纹绣比风天逸他们的多了许多,也显得更为精美。 云安歌看着年岁不大,只是站着,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倨傲。 从一开始,他从未看在场的任何人,这些人都不值得他云安歌看一眼。 果然和萧景尧所言,真是狂...虞知心底讥笑。 虞知看着为难的风天逸,拍了拍风天逸的肩膀,说道:“风兄,算了。此事,就让我们自行承担。” 风天逸紧握着拳头,神情愧疚。 他亲眼所见苍别离身上爆发出的夜鬼黑雾,却要听从猎鬼阁的命令袖手旁观。 在猎鬼阁中,云安歌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 “虞兄,抱歉。”风天逸退出战场, 熊大挠了挠头,他跟着风天逸,风天逸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虞知想起了萧景尧说过的话,再度看了云安歌一眼。 云安歌一定在密谋着什么。猎鬼阁的出现并非好事。 忽然,云安歌也看向了虞知。 虞知的目光让云安歌很不爽。 “虞知...你身上的碧落青炎是天下至阳至刚的神火,克制夜鬼。将其交出。交它交出来,由猎鬼阁执掌。” 云安歌平静的声音像是在说一件极为随意的事。 我看上了碧落青炎,将它交出来。 虞知不禁笑了一声。“所以你看上的东西,就要给你?哪怕不是你的东西?” 云安歌继续说道:“猎鬼阁为人间诛杀夜鬼。你交出碧落青炎,也是为守护人间出了一份力。你应该觉得荣幸。” 虞知又是笑了,其他人也冷笑着。 这分明是想夺宝,说什么守护人间,找什么大义的借口? “按你这么说,大楚皇朝的所有宝物都给你,不然又怎么能够诛杀夜鬼?”虞知讥讽道。 风天逸也陌生地看着云安歌,不明白云安歌的意图。 “放肆!”云安歌沉声道。“取你碧落青炎,是为了守护人间。” 虞知反驳道:“用百姓做诱饵,引诱夜鬼。无数百姓死在猎鬼的利爪下。而你们袖手旁观。” “那这人间也不必你们猎鬼阁来守护。该隐世就隐世去吧。” 云安歌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任何错。“他们的死有价值。一些百姓而已,他们连一只夜鬼也杀不了。” 虞知不再看云安歌,他知道跟这种冷血的人讲道理,和对牛弹琴没有区别。 “碧落青炎就在我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苍金脸色铁青。 碧落青炎是苍山的。 你们俩当着我的面决定碧落青炎的归属,这样好吗? 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苍金很无奈。 诚然,两人都没有将苍金放在眼中。 挑衅的目光终于让云安歌变了变神色。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虞知的身上。 轰然间,虞知被轰飞数十米之远。 云安歌没有踏出一步,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一道残影却出现在数十米外虞知的身前。 残影挥出一掌,轰击在虞知的胸口。 虞知心头一惊,眼中惊骇。浑厚的掌力让他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仅是几息,虞知已经中了两招,身上出现不轻的伤势。 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许唯一清楚的是一切都是云安歌所为。 恐怖的实力! 恐怖的天赋! 风天逸说过,云安歌是猎鬼阁中独一档的存在。 天赋之高并非其他同辈之人可以比较。 “不错。你身上的黑甲也是件宝贝。若是黑甲抵挡,现在的你应该毙命了。”云安歌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 “我杀你,不过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交出碧落青炎,剩下的事我不会管。” 虞知抹去嘴角的血迹,眸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还是那句话,有本事就来拿!” 云安歌轻蔑至极。“想死,我成全你!” 苍金仿佛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云安歌和虞知相斗。 他能够看出年纪轻轻的云安歌绝非自己能够匹敌。 坐山观虎斗,等着虞知苟延残喘,老夫再去摘下他的头颅。 苍金的目标十分明确。 一来,他不会《控火诀》带不走碧落青炎。 二来,他也不是云安歌的对手,抢不来碧落青炎。 “这小杂种能惹事。报应来了,不必我们动手,就有人收拾他。” “我们退后些,不要被波及到。” 虞知没想到猎鬼阁的人出现竟然会针对自己。 不帮忙也就算了,反而还打碧落青炎的主意。 瞬间,虞知对猎鬼阁的态度变得极为厌恶。 云安歌刚想动手,却见风天逸挡在云安歌身前。 云安歌皱起眉头,意外风天逸会阻止自己。 “云师兄,虞知不是夜鬼。碧落青炎也不是该我猎鬼阁之物。你不能杀他!”风天逸神色坚毅地说道。 云安歌只吐出两个字。“让开!” 风天逸抬起头来,目光更加坚决。 “猎鬼阁诛杀夜鬼,而不是将锋刃朝向人族。” 云安歌淡淡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风天逸没有退却,他知道云安歌要杀虞知,是他阻止不了的。 但他有自己的态度。 猎鬼阁不该是强取豪夺的猎鬼阁。 一旁的熊大也挡在了云安歌的身前。 云安歌脸上露出一抹狠色。“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吗?” 自风天逸传讯的第三日,云安歌就已经在十万大山。 但他未曾告知儒言和刑玄两位掌尊,而是孤身一人来了十万大山。 他有他的谋划,也知道更多的隐秘。 在云安歌看来,苍山一统十万大山没什么不好。 重要的是,不久之后的人族不会内斗,不会各自为战。 云安歌要效仿千年前的先辈,统一人族共同抵御夜鬼的入侵。 风天逸不惧生死,他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几日,他也了解了虞知许多。 从北境为那个郭舒儿的女子昭雪,到南州府平息匪患。 风天逸觉得虞知是个好人,呃,至少是个心善之人。 这样的人不该死。 “云师兄,猎鬼阁诛杀夜鬼,不是诛杀同族。虞知,何错之有?” 云安歌没有回答,在风天逸身后的虞知开口道:“风兄,你错了。我有错。” 风天逸不解地看了一眼虞知。 我在给你求饶,你捣什么乱? 虞知继续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拥有碧落青炎就是我的错。” “他云安歌想要碧落青炎,只要他比我强,就可肆意掠夺。” “猎鬼阁想要诛杀夜鬼,就可以牺牲数千百姓的性命,引出夜鬼。” “要我说,猎鬼阁算什么东西,猎鬼阁护卫的是人间吗?” “不,他们所护卫的不过是心中自以为是。” “杀了夜鬼又如何?百姓还是死了,他们不是死在夜鬼手中,而是死在猎鬼阁的手中。” “自以为是的打着护卫人间的旗号肆意妄为,强取豪夺,是人命如草芥。” “什么猎鬼人?哼,你们才是鬼,披着人皮的恶鬼。” 虞知的话十分刺耳。 在虞知从萧景尧处听说猎鬼阁的行径之后,这些话就憋在了他的心里。 “放肆!猎鬼阁岂是你能够侮辱的?”云安歌声如雷霆,又将虞知震退数十步。 虞知笑了一声。“南州府传言之中,对我有少年阎王之称。我仔细一算,手中人命远远不必过猎鬼阁的诸位。” “我所杀之人皆是罪人,恶人。猎鬼阁所害之人皆是老弱妇孺。” “云安歌,你心中难道没有一点羞耻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四章 再杀开碑九品 羞耻? 云安歌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诛杀夜鬼,总要有牺牲。 这些无用的凡人活着又能做什么? 引出夜鬼,杀了夜鬼,这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风天逸见着虞知越说越起劲,急忙喊道:“虞兄,你快走。我拖住他!” 虞知一愣,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云安歌的对手,再者还有苍金等人伺机而动。 虞知对着雷骏等人低声道:“先走。到羌城汇合!” 雷骏和白齐罡两人点头。 虞知看了一眼,荒野上已经见不到颜依的马车。 随即,他催动真气,施展《瞬星》,立刻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离。 “追!” 就在虞知远遁的同时,苍金等人也追了上来。 两位开碑九品的强者同时追杀虞知。 剩下的开碑强者也跟在虞知的身后,他们放弃了追杀的白齐罡和雷骏。 若是没有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压阵,其余人又如何能够威胁到白齐罡和雷骏? 流光在荒野上疾驰。 虞知全力催动真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每一步几乎都没有在地上落下脚。 “全来追杀我?我就这么招人恨?” 虞知嘀咕着,速度不减。 这里是北境地域的边界,往西走便是西漠州的方向,而虞知的方向则是往北去。 在逃离之际,虞知心中有了打算。 要是仅有苍山一人,找个地方把他做了。 可现在身后有两个开碑九品的强者,虞知只能逃。 即便虞知拥有《瞬星》这样绝世的身法,但他身后的毕竟是两位开碑九品的强者。 一个时辰之后,虞知与苍金的距离不过数十米的距离。 再过不久,虞知必然会被追上。 “继续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找个地方,把他们杀了!” 虞知心中生出杀念,同时也有一股无力感。 两位开碑九品的强者如何杀? 正面对决毫无胜算。 虞知回头看了一眼,苍金来势汹汹,另一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也紧跟在苍金身后。 嗡! 一道剑气朝着虞知的后背斩落。 空气震荡,迸发出炸裂的声响。 地面上震开一道手掌宽的裂痕, “虞知小儿,受死吧!”苍金的怒吼带着无比的憎恨。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将虞知头颅扭断的画面。 虞知心念一动,长发飞扬,手中梨花剑同样荡开一道剑光,抵御身后的袭杀。 轰! 剑光对撞。 冲击波朝着四周爆发。 随手的剑光不足以抵御苍金的怒火 残影湮灭在剑光之中,虞知望着远处的山崖——陨星崖。 那里曾是封印绯樱女王的地方。 “既然你们想死,陨星崖就是你们的埋骨地!” 虞知神色发狠,朝着陨星崖疾驰而去。 ...... 另一边,风天逸拦住了拦住云安歌。 准确地说,云安歌并没有急切追杀虞知的念头。 云安歌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平静地开口道:“进入世间,是让你们诛杀夜鬼。你们两人偏偏却学了凡人那一套悲天悯人。” “今日起,滚回猎鬼阁。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出世。” 风天逸不以为意,依旧拦在云安歌的面前。 “今日之后,我会回猎鬼阁。” 风天逸看着云安歌,没有退却。“但今日,我绝不会让云师兄追杀虞知!” 云安歌眯起眼睛,一丝怒意从脸上一闪而过。 在猎鬼阁,从未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今日是第一次,这第一次却出现在一向温和的风天逸身上。 “可惜的是,你阻止不了我。” “出手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长进?” 风天逸握紧折扇,迟迟不动。他知道不是云安歌的对手,未战先怯是战场的大忌。 在许多年前,他输给云安歌的第一次开始,他就没有勇气再来面对云安歌。 “哼,要是胆怯,就让开!”云安歌淡淡地说道。 对于风天逸,不值得他生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忽而,风天逸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折扇展开之际,在锋锐的目光之下,迸发出无数的风暴,似洪流,似山崩。 开碑八品的风天逸很强,是世人眼中天赋异禀的妖孽。 可在云安歌的眼中,风天逸只是一只比较强壮的蝼蚁。 云安歌任由风暴将其笼罩,白衣飘扬,猎猎作响。 并不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岳。 是的,他是一座山岳。 是猎鬼阁中众人难以逾越的山岳。 一盏茶之后,云安歌踏出风暴,身后的风暴散尽。 在风暴中央,风天逸气息微弱,倒在地上。 “熊大,将他带回猎鬼阁。” ...... 天色阴沉,无数的乌云凝聚在陨星崖的上空。 如今已经入冬,北方的太阳落得更快,夜间冰冷的风穿过山崖,多了几分萧条。 封印大阵消失之后,陨星崖也恢复了原样。 再也没有阵法引动天外陨星坠落,再也不会有流星划落夜空。 虞知一人闯入陨星崖中,当初走过的路除了多了些枯枝落叶,没有其他的改变。 苍金望着虞知飞快逃遁的身影,眸中露出精光。 “陨星崖的另一头是万丈悬崖,若是没有御空之能,从崖上坠落必定粉身碎骨。这小子是自寻死路。” 另一位开碑九品的苍山长老也随声附和道:“我们瓮中捉鳖,不信他能逃得出去。” 两人相视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殊不知,虞知已经从陨星崖上跳过一次。 陨石汇聚的石林之中,虞知倚靠在一块陨石后休息。 将甲消失,碧落青炎也回归到将甲空间中。 一直用碧落青炎加持,所消耗的真气十分巨大。 虞知剩下一半真气之后,便收回了碧落青炎,而他的修为也恢复到了开碑七品下。 虞知抬头看向天空,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到黑暗之中。 身影闪烁,虞知消失在石林的深处。 而一道赤火符箓也留在了一块石林之中。 赤火符箓威力虽强,是虞知手中的利器。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催发之时,必须远离,离得太远却也不能隔空催发。 这一不小心就会砸到自己。 除了这一道赤火符箓,虞知手中仅剩两道。 轰! 虞知离开的片刻之后,石林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 “在那里!”苍金低声道。 两道身影迅速朝着石林的方向赶去。 黑暗中的虞知凝神静气,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 这样依旧难以逃过对方的探查,唯有引起一场爆炸,让苍金两人分散注意力。 石林中的陨石块碎裂成无数的碎石,石头上冒着白色黑色的烟气,有些被烧得通红。 苍金等人来到石林前,爆炸已经到了尾声。 “小心点。这小子奸猾狡诈。”苍金提醒道。 吃一堑长一智。 何况,苍金已经好几次着了虞知的道了。 两人步入其中,气息外放,始终探查着虞知的踪迹。 虞知不敢离得太近,手中捏着空白的符纸,指尖点着朱砂,不断地刻画着符文。 “这小子的气息消失了。”苍金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虞知的气息再度出现在苍金的探查之中。 “在那边!” 忽而,石林之中星辉闪烁,墨黑与赤红的星辉交织在一起,透露着无尽的神秘气息。 “阵法?”苍金疑惑之中又带着震惊。 下一刻,虞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苍金,今日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日。” 苍金冷笑道:“小小阵法,故弄玄虚。” 恐怖的杀意笼罩在两人的身上,虽说这诸星杀阵连半成品都不算,但也足以迷惑眼前的苍金。 星辉不断凝聚成锐利的赤红星芒,如星矢一般射出。 嗖嗖嗖! 破风声不断响起。 几息之间,星芒交织,不断逼迫两人后退。 “此阵是他临时设下,你我全力催动真气轰杀,定能破阵。”苍金说道。 随即,真气涌动,将凝聚的星芒震开。 无数的狂风掀起,石林中坚硬的地面上猛然钻出无数的地刺,直指云霄。 狂风如刀,撕裂了天外陨石。 轰隆隆。 一块接一块的陨石倒塌,再度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布置在石林之外的杀阵符箓开始燃烧,诸星杀阵在绝对的武力之前也显得捉襟见肘。 一来,虞知领悟的诸星杀阵只是半吊子。 二来,布置诸星杀阵的符箓太简陋。仅是支撑这半吊子的杀阵也极为勉强。 虞知也料到了这种结果。 就在杀阵崩碎的刹那,苍火嘴角弯起,说道:“雕虫小技。” 黑红交织的星辉逐渐消失。 忽然,虞知从还未消散的星辉之后杀出。 清亮的剑光闪过两人的眼眸。 将甲重新浮现,碧落青炎也重新燃起。 虞知的气息陡然间提升到开碑八品的境界。 谁能想到虞知会在这时候反手袭杀? “退!”苍金大吼道。 现在防御太晚。 清亮的剑光背后,唯有虞知的冷笑。 “晚了!” “破晓!” 梨花剑裹挟着剑气,直逼苍金胸口。 这一剑至强至险,避无可避。 眼看着必死的险境,苍金抬手一拍,将身旁的苍山长老推到自己前方。 对不起,只能让你死了! 果决,狠辣!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苍金。 嗡! 梨花剑贯穿了他的心脏,一滴滴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气息逐渐变弱,瞳孔也逐渐涣散。 他只是盯着苍金,从未想到竟会这般身死。 “苍金,你还真是狠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五章 狠毒的云安歌 虞知拔出梨花剑,一脚将那人的尸体踹到苍金的身前。 从心脏涌出的鲜血又洒了一地。 那人涣散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苍金,像是死前的诅咒。 虞知讥笑道:“用同门做挡箭牌,真是够给你们苍山长脸的。” 苍金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一眼,心中怒火燃起。 虞知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了一个开碑九品,像是在打苍山的脸。 苍山封山半年之久,有六人成为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可直到如今,三分之一的大修行者死在了虞知的手中。 说来也真是一个笑话。 诸星杀阵崩碎了。 虞知直面苍金,而他身上的真气也所剩不多。 逃。 或者死! 苍金觉察到了虞知的状态。 “现在,你还有机会逃吗?” 虞知说道:“不逃了。可我即使要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虞知指尖捏着两道赤火符箓,流光沿着三分之一的符文流转,随时都能够催动。 苍金瞳孔一缩,神色凝重。 神隐阁的几次爆炸还历历在目。 恐怖的火焰难保不会将苍金给焚灭。 “不知这两道赤火符箓能不能将你我都给炸死?”虞知笑着说道。 鬼魅的笑容让苍金心中胆寒。 虞知的狠辣和疯狂远超出了苍金的想象。 “疯了。这小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苍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他不想死,他才踏入开碑九品,不想就这么死了。 就是这一步让虞知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对自己狠的人才能够活得更长久。 “怎么样,苍金长老。与我一同赴死,黄泉路上也可以做个伴!” “有两个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给我作伴。死了也值了!” 虞知一步步向前,指尖捏着的两道符箓随时都能爆发。 少年的视死如归吓到了苍金。 苍金凝眸,他觉得活着比杀了虞知更为重要! “青山不改,流水长流!” “小杂种,你给我等着,老夫一定会杀了你!” 下一刻,苍金头也不回地转身逃离,速度竟是比之前追杀虞知时还要来得快。 几息之间,黑夜中已经没有了苍金的身影。 虞知干笑两声。 他依旧站在石林中,右手握着梨花剑,左手捏着两道赤火符箓。 在脚下不远是那一具还温热的尸体。 这里的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除了寒冷的夜风呼呼作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良久,虞知扑通一声,一屁股坐下地上。 他口中喘着粗气,冒出一阵阵的白雾。 额头上流出的冷汗在寒风中变得更为冰冷。 虞知始终警惕着周围,只怕苍金杀一个回马枪。 直到现在,虞知才敢露出精疲力尽的神态。 他也不想死。甚至他没有及时催动赤火符箓的把握。 若是苍金敢拼一拼,赤火符箓很有可能无法催动。 生死之间,拼的是狠辣,拼的是谋略。 很明显,虞知赌赢了。 虞知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真气,将梨花剑和赤火符箓都收了起来。 就在虞知以为可以安全离开的时候,一道身影闯进了虞知的视线之中。 云安歌? 果然还是追上来了。 云安歌一直都在附近,见证了虞知和苍金两人的战斗,更见到了那一座诸星杀阵。 那一座大阵引起了云安歌的兴趣。 虞知心头闪过一丝绝望。 如今,虞知想不出任何办法,绝望也在心中蔓延。 对付苍金,他可以选择惊退对方。 面对比苍金更厉害的云安歌,虞知束手无策,只能等死。 云安歌的境界比虞知高太多。 那股深沉的气息让虞知意识到两人之间无力反抗的差距 “风天逸呢?”虞知问道。 云安歌微微诧异,虞知没关心自己的处境,反倒是关心起风天逸来。 “他没死。一点小错,罪不至死。” 虞知点点头,笑道:“也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云安歌没有和虞知废话的心思,直言道:“我看你设下的大阵,应该是来自于千年之前星云之主的传承。说,你是如何得到的?” 猎鬼阁也是千年前的强者所创立,他们所知道的隐秘更多更全。 云安歌能够有这样的见识也不奇怪。 虞知眉头一挑,说道:“说了,能放我走?” 云安歌平静地说道:“你走不了。” 虞知耸耸肩,笑道:“那我还和你费什么口舌,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你可以死得舒服些。” “还一样是死!” 话音刚落,一股力量虞知撞飞。 轰! 身影撞击在陨石上,裂痕像是蜘蛛网那般,不规则地蔓延开来。 虞知重重地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的尘埃。 无力反抗。 咳咳咳! 刚才一击,虞知全然那没有用真气防御。 现在的肺腑已经被震伤。 “交出碧落青炎和星云之主的传承,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点。”云安歌说道。 虞知本就没什么真气。他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调整了下身躯,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摇摇欲坠的陨石。 “所以,你看上的是碧落青炎和星云之主的传承?只要是你所要的,别人就该乖乖地双手奉上?” 面对虞知的质问,云安歌有着自己的理由。 这种理由在虞知看来只是借口而已。 “一切都是为了诛杀夜鬼。碧落青炎在我的手里才有更大的作用。星云之主是武道绝巅的强者,他的传承留给你,不过是暴殄天物。” 一切都是为了诛杀夜鬼。 虞知神色讥讽。“我第一见有人将杀人夺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要杀就杀,想要让我交出碧落青炎和传承,除非我死了。当然,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轰! 虞知的身躯嵌入了陨石之中。 一口粘稠的鲜血从虞知嘴角呕出。 狼狈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刚才袭杀大修行者的少年。 云安歌的强大不必言说,这般年纪便有开碑九品巅峰的修为,足以傲视人间。 “你不交出,我也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猎鬼阁有一搜魂秘术,我可以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虞知眉头一皱,他可以死,但不能将云缙的传承留给他人,尤其是云安歌这样泯灭人性的家伙。 云安歌又开口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会留你性命。在对你搜魂之后,你的三魂七魄都会受损,你也会变成痴呆。” “听说,你在人间颇有名气。我就让你感受感受从云端坠落泥潭的感觉。” “不,你应该感受不到了。毕竟,傻子不会有任何耻辱心。” 云安歌渴望星云之主的传承,渴望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虽然猎鬼阁同样有宗师强者留下的传承,但星云之主.....那是在千年前为数不多能与灵魁诸王掰掰手腕的人物。 虞知现在也不知道云缙的传承将是多么吸引人的宝藏。 虞知看着云安歌,摇着头,干笑了两声。 “我很好奇,你恨我什么?” 云安歌想了想,才说道:“像你说的那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拥有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就会招来祸端。”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那些凡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引出夜鬼,这是他们能为人间做的唯一的的事。” 虞知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连说话都觉得费力。 但虞知依旧笑道:“夜鬼杀人吃人,这是是天性使然,是异族攻打人间的手段。但猎鬼阁呢......我想所谓的猎鬼阁才是人间的祸患。” 说到最后,虞知轻蔑地看着云安歌。 “就凭你,守不住这人间!” 虞知的轻蔑和讽刺彻底激怒了云安歌。 “啊~” 痛苦的哀嚎在虞知口中爆发,响彻了寂静的山林。 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虞知四肢的骨头碾碎。 云安歌不仅要让虞知变成了一个傻子,更要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冰冷的风刮在虞知的脸上。相较于四肢百骸传来的痛苦,这寒冷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虞知更希望寒冷能够麻痹他的身躯,减少疼痛。 云安歌一步步走向虞知,双手别在身后,眼神冰冷。 他猎杀夜鬼很多,害死的凡人也不少。 他觉得自己没错。 弱是一种错。 弱小的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引出夜鬼,成为炮灰。 从未有人说过他错了。 猎鬼阁的掌尊没说,大楚的皇帝也没说。 世间更没有人说他错了。 直到今日,云安歌遇见了虞知。 他想要碧落青炎,也想要云缙的传承。 这是我的机缘......云缙自以为是地想着。 杀了虞知,可以得到一切。 得到这些,就能更好地诛杀夜鬼。 死一个开碑七品的少年,铸就我这位宗师强者。 何乐而不为? 可少年偏偏嘲讽我,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教训我? 云安歌接近虞知,双手之上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搜魂秘术准备好了。 只要侵入虞知的神魂之中,云安歌就能够得到云缙的传承。 虞知惨笑着,眼中还是充满讥讽。 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在虞知准备受死之际,眼前猛然出现了一抹红衣。 高挑妖媚的身影是虞知极为熟悉的。 血樱飘落,神秘唯美。 “绯樱?”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六章 绯樱救援 虞知被云安歌逼到了绝境,本以为死路一条。 幸运的是,消失许久的黎晚桐...不,是绯樱女王出现在了这里。 绯樱瞥了一眼虞知,那双血红的眸子透着无比的嫌弃。 那目光仿佛在说,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真给本王丢脸。 绯樱看向云安歌,血瞳之中没有一丝情感。 “本王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云安歌也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娇美的容颜却有着高冷的气质,那双摄人心魄的额血瞳透着无比的威严,让人不敢亵渎。 这女人是谁? 这一刻,云安歌承认自己动心了。 他曾以为世间没有任何女人能让他动心。 而这一刻,他第一次觉得他错了。 “你是谁?”云安歌问道。 绯樱没有回答云安歌,心念一动。 无数的血樱凭空出现,瞬间飞射向云安歌。 夜色深邃,给了血樱最好的遮蔽。绯红的樱花随风而动,预要收割生命。 云安歌心惊,飞速后退,目光却一直都在绯樱的身上。 真是个直爽的女人,我喜欢! 虞知要是知道云安歌此刻的想法,一定会笑出声来。 你管这叫直爽?是嫌命不够长? 再说了,你喜欢灵魁族的王者? 我看你们猎鬼阁先祖的棺材板压不压得住? 片片飘零的血樱遁入黑暗之中,紧接着化作一道血芒在黑夜中前行。 唆! 猩红的血芒贯穿了云安歌的肩胛骨。 “怎么可能?”云安歌眼中充满震惊。 他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被重伤了。 空中云安歌翻滚了几圈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鲜血染红了白衣,像是一朵红花开在了胸口。 “宗师强者。”云安歌又是吐出几个字。 能够一出手就让他受伤的,唯有宗师强者。 “你究竟是谁?”云安歌质问道。 红衣女子如此年轻,修为却如此之高。难道是哪个隐世老怪物的门下弟子? 云安歌只能往这个方向去做猜想。 绯樱怎会搭理云安歌,血樱花瓣再度飘落,凝聚成无比恐怖的杀意笼罩在云安歌的身上。 逃! 云安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 即便狂傲如他,面对宗师强者也只能逃离。 逃跑是对于宗师的尊重。 血樱轰然落下,在地面上爆发,顷刻间整座陨星崖都颤抖了。 山中陨石落下,山崩地裂般朝着山下滚落。 云安歌不敢再看绯樱一眼,眼神不甘,仍旧咬碎食指的指尖,在身前画出符文。 血光闪烁,急速成型。 血遁! 云安歌能够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杀意,也是他无法抵抗的杀意。 本以为入世之后,绝不会用上血遁逃命。 今日却是用上了。 空间震荡,一道奇异的空间波动出现。 瞬息之间,云安歌的气息消失在了陨星崖。 “逃了。”绯樱看着尘埃飞扬的石林,神色不悦。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生气,竟然让人给逃了。 伤了本王的人竟然还能活着,这是本王的耻辱。 绯樱转过身看着四肢骨骼碎裂的虞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姐姐,救救他!”黎晚桐的声音出现。 此刻的虞知就像是只可怜的小狗,浑身是伤,甚至连舔舐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绯樱闻言,像是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出声道:“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好。”黎晚桐毫不犹豫地应道。 为了救虞知,黎晚桐与绯樱已经交易好多次。 直到现在,绯樱也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黎晚桐相信绯樱,尽管对方是灵魁王者,但在黎晚桐眼中,绯樱也是她的姐姐。 绯樱额间的血樱花瓣飘落,落在虞知的胸口处。 一道温热的气流便是从虞知的心脏生出,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这股暖流让虞知很是舒服,可下一刻痛苦也随之而来。 “别抵抗。”绯樱沉声道。 “你的心脏有本王的本命樱。现在本王催动本命樱为你复原四肢。” 断骨重塑本就痛苦,何况是支离破碎的骨头。 鲜血从虞知的皮肤上溢出,虽然痛苦不堪,但虞知始终咬着牙关,没有出声。 哼,绝不能让绯樱给看不起了!......虞知心想。 一个时辰之后,虞知靠着身后的大石头,轻轻抬了抬手臂。 一股疲惫乏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 绯樱提醒道:“断骨再续,经脉也随之重塑。至少三个月内,你无法运转真气。” 虞知苦笑一声,能够活下来就足够幸运。 三个月,不长! 虞知浑身都是血迹,一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虞知问道。 自从几个月前在东海之滨分别之后,绯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夜却突然出现在里南州十万八千的陨星崖。 绯樱没有回答虞知,而是说道:“还是这么点微末的修为。差点被杀了,真给本王丢脸。” 虞知气不打一处来,反驳道:“我这点修为,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人家是开碑九品巅峰的大修行者。我打不过也正常!” “哼。若非本王,你现在已经死了。” 虞知吐着舌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略略略...快快快,我要见桐儿。” “别忘了,是本王救了你。”绯樱恼怒道。 “要不是桐儿,你会救我吗?”虞知冷哼道。 他始终觉得绯樱占了黎晚桐的身体,对绯樱带着一些敌意。 绯樱眉眼一挑,恶狠狠地瞪了虞知一眼。 血瞳一睁一闭之间,红衣褪去,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 黎晚桐重新掌控身躯。 “虞知...”黎晚桐心疼地喊道。 每每出现,黎晚桐都是遇见了虞知生死垂危的时刻。 上一次在南州府身中孔雀翎,危在旦夕。 这一次在陨星崖差点被人斩杀。 那下一次呢...... 黎晚桐不顾虞知身上的血污,抱紧了虞知。 不争气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了虞知的肩膀上。 “桐儿,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虞知安慰道。 黎晚桐骂道:“还好好的,差点都死了!” 虞知苦笑道:“这不是你赶来了。我昨夜夜观天象,就知道今日有你相助,定然能够逢凶化吉。你说说,这就是夫妻间的缘分呐。” 虞知神一句鬼一句地说着。 黎晚桐听着听着便是笑了。 “好了,你回来了就好。跟我说说的,绯樱都带你去做了什么。” “姐姐她进了孤天塔...” “孤天塔?这老妖精不怪好意啊...要是被困在里面...” 绯樱:“你说谁是老妖精?” 黎晚桐:“姐姐,你别生气...虞知他不是这个意思。” 虞知:“说的就是你!老妖精,敢带桐儿进孤天塔,万一守塔人将你们堵在里面咋办?” 绯樱:“哼,她堵不住本王。” 虞知:“你说堵不住就堵不住?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介残魂!哼!” 绯樱:“本王灭了你!” 黎晚桐:“姐姐、虞知...你们俩...” 虞知、绯樱异口同声:“这件事你别管!” 黎晚桐很头疼。 唉,这两人怎么跟两个小孩子似的? ...... 十日之后,虞知和黎晚桐出现在了白鹿城中。 三个月内不能动用真气,虞知就是一介凡人。 索性,虞知没有赶回羌城。 书信一封告知了自己的情况之后,虞知也得知了颜暮烟已经苏醒。 悬空寺的玄嵩大师出手相救,救治了颜暮烟。 虞知让神隐阁的人在羌城暂住,一切都等着找到李浩渺再说。 另外,虞知也想让神隐阁等人留在羌城,为连云山和羌城布置布置。 这么好的劳工,不用白不用。 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越来越多,十品宗师也逐步出现。 虞知要为北斗营谋划,不仅要拉青城王结盟,还要拉来更多的势力,荣辱与共。 在黎晚桐的要求下,虞知改变了行程,朝着京都上路。 因为,黎晚桐说,她想见一见苏沐慈。 虞知很难想象两女相见的场面,但也深知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另一边,叶清欢传来了书信。 在苍山攻打神隐阁的那一日,叶清欢和雷煅偷袭了苍山。 解救了那些被困在苍山的其他宗门的弟子。 并非所有人都中了夜鬼黑雾。 这东西要是给有地位的人准备的。 那些普通弟子并不是那么让人在意,何须用到夜鬼黑雾。 虽然逃离苍山的时候遭到了苍山阵营的围杀,好在能逃的都逃了出来。 十万大山这一次巨变死了十数万人。 许多弟子都死在苍山的征伐之中。 那些修为平庸的弟子如蝼蚁一般,只能任人屠戮。 但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白鹭城中,虞知和黎晚桐如神仙眷侣一般,游览着山水风光。 每到一处,便停下来歇息一两日,再出发。 ...... 另一边,十万大山中苍别离彻底掌控了十万大山。 山中的宗门家族能逃的逃,臣服的臣服。 俨然间,苍别离便是十万大山的唯一主宰。 苍山死了两个大修行者。 苍别离对此并不在意。 他已经是十品宗师,再多的大修行者又能如何。 从陨星崖血遁离开的云安歌失去了踪迹。 血遁秘术换了他一条命。 但也足够让他休养大半年。 虞知从黎晚桐口中得知绯樱回了祖地,并且已经恢复到了十品宗师的修为。 否则,绯樱也不能这么轻松击溃云安歌。 自此之后,虞知知道他所要防备的又多了一方势力——猎鬼阁。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两女见面 十万大山的异变让大楚皇朝心力交瘁。 别说徐青和北境军不在北境,就算北境军还在,又有什么用? 面对十品宗师的苍别离,徐青和北境军又能够如何? 萧景尧以最快的速度传讯京都。 大楚皇朝四面楚歌。 南州府的项籍,西漠州的安漠山,北境十万大山中的苍别离......还有夜鬼在暗中虎视眈眈。 这一切的祸乱都在几个月之间爆发。 皇宫承明殿中燃着长明灯,烛火摇曳,将几道身影映照在墙上。 风一吹,影子更似狂魔乱舞般晃动着。 殿中除了萧元德和秋劲风之外,仅有几个太监在身旁服侍。 到头来,萧元德最信赖的还是秋劲风。 “老师,我到底该怎么做?” 萧元德此刻没有自称“朕”,他像是许多年前还受教于秋劲风那般,以学生自称。 萧元德本就是秋劲风的学生。 当年的太子、皇子也都是秋劲风的学生。 大楚四处起火,兵力捉襟见肘。 这一切并非萧元德没有预料,而是来得太快,不曾给萧元德反应的时间。 秋劲风沉声道:“陛下不需忧愁。扬州府有徐青在,不求反攻,能够抵挡项籍的叛军。” “西漠州的安漠山不足为虑。况且有青城王在,又有北斗营的人马。平定西漠州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十万大山...” 秋劲风顿了顿,沉思片刻之后,说道:“苍别离虽然证道宗师之位。但苍山屠杀了十万大山这么多的宗门,神隐阁、断刀门、白焰谷皆是逃离十万大山。” “老臣相信,李浩渺现身之后必然要找苍别离报仇。” 萧元德闻言,叹了一口气,心中似乎宽慰了许多。 “老师高瞻远瞩。” 秋劲风拱手道:“是陛下疲累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臣闲赋在家,无外事滋扰,老眼昏花,却也能够看清许多事。” 萧元德瞅了秋劲风一眼,哈哈一笑。 不得不说,萧元德向来没什么架子,生性仁德,却也能当机立断。 执政以来,一直太平。 唯一做错的就是养虎为患,让项籍发展了二十年。 忽然,萧元德问道:“虞知的那位苏姑娘还在京都?” 秋劲风浑浊的眸子不露痕迹地闪过一丝精光。 “回禀陛下,苏姑娘还在京都。” 萧元德说道:“虞知在北境辛苦。恩赐就给那位苏姑娘吧。” 秋劲风应了一声,自然知道萧元德意思。 “对了,若若那丫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老师,觉得朕的老五如何?” 五皇子在众皇子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文治武功皆是上乘。 但有着太子和三皇子的存在,他便没有了夺嫡的希望。 秋劲风硬着头皮说道:“若若的婚事...若若年纪还小.....” “不小了。”萧元德笑道,“与若若一般大的公主不也许了驸马?老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这门亲事。朕希望能够与老师,亲上加亲。” 秋劲风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 这就是帝王。 前面放下架子跟你话家常。 转眼间就要敲打一番。 当初,秋劲风就和虞知说过,苏沐慈最好留在京都。 为何留在京都? 就是为了让萧元德安心。 而今萧元德赐婚,要将五皇子娶了秋若若。 这目的也不言而喻,便是将秋家牢牢地绑在大楚皇室身上。 以虞知和秋若若的关系,北斗营自然不会对大楚皇室动刀。 走出皇宫,秋劲风扶着马车,一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秋劲风休息了许久,一身汗水在寒风中变得无比冰冷。 他最终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承明殿,目光复杂。 “最是无情帝王家。”秋劲风幽幽一叹。 ...... 又过了几日,极北之地的万里冰原中出现了一尊灵魁王者。 灵魁当先,夜鬼冲阵。 草原六部遭到灵魁族的重创。 那一尊灵魁王者击溃了草原圣山上的圣使,本想要覆灭草原六部。 不曾想有一尊宗师强者出现,挡住了灵魁王者。 尽管如此,气势汹汹的夜鬼不断地深入草原之中,已然在草原上安营扎寨。 灵魁族人的身影出现,在草原上大肆屠杀,然后安营扎寨。 而草原六部也退出了万里冰原的防线,朝着南方迁移。 草原狼廷送来文书,希望草原的子民可以进入大楚疆域中度过寒冬。 寒冬对于草原狼廷而言历来都一场灾难。 无穷尽的风雪让许多人没有了食物来源,忍饥挨饿,只能活活冻死饿死。 以往的秋冬季节,也是北境最最危险的时候。 草原上的狼骑经常滋扰边境,掳掠大楚的百姓,抢夺粮草。 今年,双方缔结了和平的盟约,但在夜鬼出世的情况下,草原狼廷损失惨重,没有了多余的选择。 南下,是草原狼廷的求生之路。 “诺敏,大楚皇帝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吗?”铁木容担心地说道。 诺敏凝望着遥远的北凉城。那一座巨大的城池正是为了抵御草原狼廷的入侵。 “阿哈。不论大楚皇帝答不答应,为了草原子民,我们必须南下。” 此时,草原上大雪纷飞,鹅毛般的大雪将整个草原都笼罩其中。 与夜鬼作战带来的消耗让草原狼廷入不敷出。 剩下的粮草根本不足以度过这次寒冬。 “北境军在扬州府,北凉城边防空虚,这是我们绝佳的机会。” 诺敏目光坚毅,她不忍掀起战争,更不忍看着草原子民死去。 “阿哈,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草原不得不面对万里冰原上的夜鬼,就算将草原狼骑拼完,也不会是夜鬼的对手。 何况圣山的圣使已经败了。 铁木容看向身边的女子,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生死存亡之际,比他年幼的妹妹才是最冷静的人。 若非诺敏是女儿身,这大汗的位置该是诺敏来坐。 大楚的回文很快。 而后草原六部的兵马立在北凉城的城墙之下。 从万里雪原历经寒霜磨砺的兵马将手中的弯刀指向南方。 没了北境军的北境,在两日之间城破。 时隔数十年,草原狼廷的铁骑再度踏破了北境的防线,占领了大楚的疆域。 ...... 虞知和黎晚桐一路游玩,如新婚燕尔,游览山河。 北境发生之事也传入了虞知的耳中。 但这和虞知又有什么关系? 江山是他萧元德的,虞知又不要这江山。 若是夜鬼入侵,虞知当仁不让,但人族内斗和虞知无关。 “桐儿,明日就要到京都了。”虞知说道。 黎晚桐披着雪白的绒袍,挽着虞知的手臂。 “是啊。真想见见苏姑娘。” 虞知仍旧有些担心。要是这两人打起来,我该帮谁? “桐儿,你和沐慈...” 黎晚桐看着面露忧愁的虞知,善解人意地一笑,说道:“我说过,你可以娶了苏姑娘,就不会食言。总该给人一个名分才对。” 黎晚桐身上已经有了些当家主母的气势。 虞知下意识地点点头,暗骂道: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黎晚桐继续说道:“回京都也不只是为了见苏姑娘。上次,你还未去相府提亲,这次你就跟我回去见一见爷爷。” “另外,晨儿大婚。我还未来得及祝贺。我想备一些贺礼。” 虞知附和道:“都听你的。提亲一事,姑姑不在京都,便是让秋爷爷代劳。” 黎晚桐握紧了虞知的手,说道:“好。” 京都城门处,冬日已到,微寒的阳光下飘着片片雪花。 雪不算大,路上依旧有行人,有吆喝的摊贩。 虞知撑着伞,牵着黎晚桐,先是去了苏沐慈的小院中。 小院中,团团穿着红色的绒衣,正在院子里飞快地奔跑着,像是一只在雪中飞舞的蝴蝶。 南州府的雪不多,而小孩子却是很爱玩雪的。 “团团。”虞知站在门前喊了一声。 团团扭头一看,便是朝虞知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苏姐姐,虞哥哥回来了,虞哥哥回来了。” 房间中的苏沐慈急冲冲地跑了出来。 见到虞知之时,眼中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可再见虞知身边的黎晚桐时,苏沐慈低下头,放缓了脚步,只是站在门前。 黎姑娘...她怎么来了? 要说苏沐慈最怕见谁,那应该就是黎晚桐了。 那种说不清的情绪让苏沐慈避开了黎晚桐的目光。 咋办?人家夫人找上门来了。 苏沐慈明明人家已有婚约,你还横插一脚。 你真是不要脸。 黎晚桐上前,走到苏沐慈的身前,开口道:“苏姑娘,我们进去说。” “啊?”苏沐慈求助地看向虞知,却见虞知鼓励地一笑。 吱呀! 房门关闭,将虞知和团团关在门外。 团团好奇地问道:“虞哥哥,那个姐姐是谁?” “她呀?你可以叫她黎姐姐,她会给你买糖吃。”虞知抱起团团宠溺地说道。 房门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紧贴着房门,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团团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说道:“虞哥哥,私塾的先生说,非礼勿听。你这样偷听别人说话不好。” “嘘。好好听。听到了我给你买糖葫芦吃。”虞知说道。 “可先生说....” “两串糖葫芦...” “你这样苏姐姐会生气的。” “五串!再加一个大糖人。” “拉钩!不许骗人!” 团团伸出短短的小拇指.....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八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 虞知用五串糖葫芦和一个大糖人就将团团给收买了。 即便如此,偷听的两人依旧听不见房间里的说话声。 “虞哥哥,她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团团不解地问道。 虞知意味深长地看着团团,说道:“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团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盏茶过后,房门打开,黎晚桐和苏沐慈看着虞知两人,眼中尽是笑意。 还好还好,总算没打起来。 虞知松了一口气,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说了什么?” 苏沐慈娇笑道:“我们为何要告诉你?” 看着苏沐慈的模样,虞知心中放心了一些。至少结果是好的。 可他心中也是越发好奇两人之间的谈话。 忽而,黎晚桐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红着脸抱起团团说道:“团团,想不想跟姐姐去买糖葫芦吃?” “糖葫芦.....”小馋猫已经流下了口水。 树上的小黑猫也凑了上来,亲呢地蹭着黎晚桐的嘴角。 苏沐慈说道:“它也不知道为何,平日里不吃肉食,偏偏和团团一样喜欢糖葫芦。” 虞知哈哈一笑,双手抱起小黑猫,那只猩红的眸子多了几分人性。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今日让你吃个过瘾。” 若是没有黑虎跟随苏沐慈,虞知也不放心让苏沐慈和团团两人孤身在外。 四人一猫咪走出了小院。 虞知抱着团团,黎晚桐和苏沐慈一左一右,小黑猫挂在她的肩膀上。 路上团团拿了两只手都拿着糖葫芦,嘴角挂满了黏糊糊的糖渍,但脸上的笑意更浓。 平日里,苏沐慈根本不让她吃这么多糖葫芦。 今日撒欢,黎姐姐竟是给买了两串。还有虞哥哥的五串糖葫芦和一个大糖人。 团团掰着手指都数不过来,心里美极了。 黎姐姐真好。虞哥哥也真好! 苏沐慈在一旁瞅着团团,说道:“只是今日破例,明日开始就不能再吃了。” 团团哪里管这些,嘴里含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道:“先生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团团今日有糖葫芦今日吃!” 苏沐慈轻轻给了团团一个脑瓜崩,笑骂道:“哪儿来的这些歪理?” 苏沐慈自然舍不得打疼团团。 一路颠簸,多亏了有团团相伴。 虽然团团还小,但也比别人家的孩子都要懂事多了。 黎晚桐在一旁帮腔道:“团团若是想吃了,黎姐姐买给团团吃,好吗?” 黎晚桐从小都渴望这种关心,可从未有人给予。 如今看见团团便是想到了小时候的她。 于是,她将心中的缺憾全部弥补在团团的身上。 团团眼睛一亮,小馋猫不顾嘴角的糖渍,在黎晚桐的脸上亲了一口。 “咦,小馋猫都将你黎姐姐的脸给弄花了。”苏沐慈笑道。 团团可不管,又凑近了苏沐慈亲了一口。 “先生说,这叫雨露均沾。” 虞知一愣,这上的是什么私塾,怎么小词一套一套的? “虞哥哥,你也有!”说着,团团嘟起嘴,朝着虞知亲了过去。 虞知赶忙放下团团,一边跑,一边说道:“别了,虞哥哥不要。” 团团迈着两条小短腿,在雪地里飞奔。 “虞哥哥,先生说了,不能厚此薄彼。你别跑啊。” 几人的笑声传遍了幽静的小巷。 百味居三楼,四人坐在一起,享受安静的晚饭。 这是一家人,虞知的家。 虞知握着酒杯,感慨道:“若是姑姑和李叔也在,那该多好。” 虞知所求很简单,便是一家人团团圆圆,无病无灾。 到了今日,他和从小抚养他的李清如和李浩渺也从未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黎晚桐和苏沐慈相视一眼,便是听黎晚桐说道:“今年除夕,我们一起回羌城,好不好?” 虞知眼前一亮,说道:“好。” 苏沐慈补充道:“婆婆她...” 苏沐慈已经见过姜溪月,黎晚桐也在铸剑山上给见过姜溪月。 虞知说道:“她说过等她事情办完之后,会来羌城。” 虞知看向黎晚桐,说道:“她将粉蝶轩给了沐慈,便是说将百味居留给你。” 黎晚桐微微张口,眼中有些惊讶。她早就知道百味居是姜溪月的产业,不曾想粉蝶轩...... 苏沐慈轻笑道:“桐儿,咱们虞家可是家大业大呢。” 虞知摸摸脸,忍不住笑出声。 “早知道我会这么有钱。恐怕也会成为一个纨绔。” “若是如此,我可就不嫁给你。”黎晚桐笑道。 苏沐慈随声附和。“我也不嫁...” “哼,你们敢!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这辈子只能跟我!” 说着,虞知各自在两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惹得两人一阵娇羞。 团团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喊道:“虞哥哥,我也要亲亲。” “去去去。” “哼,先生说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三人一怔,对着团团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哪儿学的? 余蓝附体了? “沐慈,团团上的是私塾吗?怎么培养出一个小流氓了?” 苏沐慈也是第一见团团一套又一套的小词。 “据说是京都中最好的私塾。” ...... 回到小院,虞知瞥见了院中的一些箱子,便是问道:“沐慈,这些是什么东西?” 苏沐慈看了一眼,说道:“是宫中送来的赏赐。说是你在北境事情办得不错。” 苏沐慈指了指头上韵紫色的簪子。 “宫中用得东西果真是精致好看些。” 虞知笑道:“主要是人好看。” “那可不是。”苏沐慈抱着团团便是进了屋子。 虞知和黎晚桐睡在了客房。 两人都喝了一些酒,嘴角残留着淡淡的酒香。 微醺的黎晚桐在虞知耳边轻声说道:“虞知,我今晚喝酒了。” 虞知不太明白话里的意思。 下一刻,黎晚桐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上来。 柔如无骨的身子也软在了虞知的怀里。 虞知若是还不明白,便是纯纯的大冤种了。 虞知刚想宽衣解带,却被黎晚桐轻轻按住。 只听黎晚桐说道:“今晚,听我的。” 虞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黎晚桐亲手取下虞知的腰带,牵着虞知在床边坐下。 冬季的夜很冷,房间之中却充满暖意。 黎晚桐望着虞知的脸,再度吻了一下。 她退后一步,身上衣裙尽皆滑落,露出一具雪白温软的胴体。 “桐儿!” “嘘。别说话。” 三千青丝垂落在雪白的后背,黎晚桐在虞知身前跪下,脸颊烧得通红。 “虞知真喜欢这个吗?好羞人!” 红唇微微张开。 寂静的夜色中热闹非凡。 隔壁房间中,团团睡在床榻里面,好奇地问道:“苏姐姐,你听到黎姐姐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快睡觉。” “苏姐姐,你脸好红啊。” “哪有,你看错了。” 等着团团睡熟之后,丰腴的妇人吐出一口浊气,眸子迷离地朝着墙壁望去。 公子和桐儿真是的...也不知道轻声些。 也不知桐儿到底用了这法子没? 回想起白天与黎晚桐之间的谈话,苏沐慈的脸颊更红了几分。 清晨时分,嘹亮的鸡鸣声唤醒了百姓。 虞知睁开双眼,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佳人。 昨夜,黎晚桐的举动让虞知有些意外。 佳人悠悠转醒,如同一只睡懒觉的小猫咪。 见着虞知看着自己,黎晚桐双手捂脸,不看虞知。 指缝中流出娇羞的目光。 哼,昨夜他定是开心极了。 果然跟苏姐姐说的那样,尽是些羞人的玩意儿。 “好了好了。”黎晚桐有些气急地说道,“都是苏姐姐说你喜欢。我才.....哼,早知道让你这么得意....我就....” 虞知眉头一挑,笑道:“你们俩昨天就说了这个?” 黎晚桐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们能说些什么?木已成舟,我难道还拿出折子戏里刁蛮媳妇的模样欺负苏姐姐不成?” 虞知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说了许久,竟是说些房中术的话题。 虞知搂紧了黎晚桐,荡漾着柔情蜜意。 忽然,虞知又开口问道:“那你对沐慈又说了什么?” 黎晚桐眼角弯起,露出几分狡黠。 “我自然是没说什么。” “不过,我能够感觉到上次绯樱姐姐主掌身躯时,你的.....大了许多。” 虞知愣愣地看着黎晚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绯樱和黎晚桐灵魂交融。 所见所闻都是一样。 只不过谁主掌身躯时,谁的感知就会清晰和敏锐一些。 ...... 虞知和黎晚桐去了秋府,先要接上秋劲风,再去那座相府。 那一日从皇宫中回来后,秋劲风得了一场风寒,身体一直不太好。 但是听闻要给虞知提亲,便是换上了先帝赏赐的礼服,随着虞知去了相府。 李清如和虞知曾去过相府,跟黎修远说清道明。 这黎晚桐,不是你嫁不嫁的问题。虞知娶定了。 颇有一副强抢良家妇女的意味。 今日是当着黎晚桐的面,敲定婚事。 “秋爷爷,有劳您了。”虞知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 秋劲风今日的精神好了许多,笑道:“看着你能成婚,老夫这风寒算是好了一半。” “嘻嘻,您放心。等过两年,我给若若寻个好夫婿。”虞知信誓旦旦地说道。 秋劲风闻言,脸色不易觉察地闪过一抹阴霾。 萧元德的话再度回荡在秋劲风的耳旁。 秋劲风望着虞知,暗暗沉思,或许我该为若若考虑考虑了。 与皇室结亲自然没什么不好。 但现在乱世,秋若若的性子不会贪慕地位权力,更不会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秋爷爷,到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二十九章 形势 黎初晨并不在京都中。 在萧景尧赶回京都之后,又请旨去了扬州城。 兵荒马乱的年代,太子坐镇更能稳定军心。 黎初晨倒也跟着去了。 坊间的百姓都夸这位太子妃贤良,便是随着太子去战场依旧不离不弃。 而百姓不知道的是,太子大婚已有数月。 数月之间,萧景尧和黎初晨还未圆房。 黎初晨心中难免着急,只好紧跟着萧景尧。 此时,黎修远正在相府之中,神色恼怒。 黎初晨去了扬州府也未曾和黎修远说过。 等黎修远知道的时候,黎初晨离开京都已有两三日。 一旁的管家安慰道:“小姐随着太子殿下,身边必然有强者保护。相爷不必如此担心。” 黎修远唉声叹气着。 这位黎相宠爱孙女是全京都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偏偏这孙女也只是黎初晨一人。 “这丫头明知道外面兵荒马乱,非要跟在太子身边。这有个万一...让老夫怎么活?” 黎修远只是担心黎初晨,却不曾想他另一个孙女已经失去音讯数月之久,也未见黎修远有过担心。 此时,下人走进大堂中,禀报道:“相爷,府外秋老太傅递上拜帖。” “秋劲风?”黎修远有些意外,略微思忖,便是说道:“老夫亲自出府迎接。” 秋劲风的地位不如黎修远怠慢。 虽然黎修远是当朝丞相,但秋劲风成名远在他之前,秋劲风的门生也遍布朝野。 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就在黎修远走出府外,却见到了秋劲风身后的虞知和黎晚桐。 黎修远脸上的阴郁一闪而过,脸上的笑意重新焕发。 两人寒暄几句,朝着府门进去。 在秋劲风说明来意之后,黎修远看向虞知和黎晚桐。 他知道了许多内情,包括他儿子黎世安死亡的真相,但至今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黎晚桐的关系。 为了相府的声誉,黎晚桐从小不在相府中,与黎修远之间也少了一些亲昵。 而黎修远也从未将黎晚桐当成自己的亲孙女,甚至一度还想杀了黎晚桐。 上一次,虞知警告过黎修远,将那些黑衣杀手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如今,黎修远再也无法威胁到黎晚桐的安全 “既然晚桐愿意嫁给虞知,两人两情相悦,老夫也就答应这门亲事。”黎修远说道。 黎修远明白现在的虞知不是去年那个打一顿轰出相府的虞知了。 “还要爷爷为我和虞知再订一个黄道吉日。”黎晚桐高兴地说道。 黎修远点点头。“自然是好。晚桐能够嫁给所爱之人,爷爷也很高兴。” 秋劲风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即便是关心的话没有几句。 虞知见状则是开口道:“亲事既然已经订下,还请相爷告知朝中的同僚。” 黎修远为难道:“这便是不必了。晚桐自小不在相府,朝中之人知之甚少......” 虞知看着黎修远说道:“相爷此言差矣。桐儿总归是你相爷的孙女,我还是朝中的左副都御使。我的婚事必然也要上禀陛下,早晚都是要人知道的......” 秋劲风含笑不语,他如何不知道虞知的意思。 这是让黎修远给黎晚桐一个名分,告诉世人,黎晚桐就是相府的千金小姐! 虞知知道黎晚桐一直都想回到相府中。 既然黎修远不愿承认,那么只好威逼黎修远承认。 见着黎修远为难的模样,心思玲珑的黎晚桐又怎会不明白黎修远依旧不肯承认她的身份。 虞知心疼地一笑,握住黎晚桐的手,说道:“相爷,我要让桐儿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到了日子,必然要在相府出嫁。” “我知晓相爷素来清廉,好在我虞家不差银子。我会安排好一切,相爷不必担心。” 这小子还真是财大气粗......秋劲风看了一眼虞知,说道:“黎相,左副都御使大婚,陛下必然会过问。相爷不如早些跟陛下禀明这件事。” 黎修远略一思忖,应道:“是老夫疏忽了。” ...... 离开相府之后,黎晚桐的心情并不好。 黎修远的意思何尝不明显。 黎修远依旧不想承认黎晚桐的身份,即便黎晚桐的双腿已经复原。 或许对于黎修远而言,对外界解释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孙女很难。 若是有人深究细查,难免会追出当年的事。 黎修远每一步都谨小慎微,这要是被人揪住把柄,就会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可偏偏虞知逼迫让黎修远避无可避。 “桐儿,你在想什么呢?”虞知问道。 黎晚桐说道:“我在想爷爷为什么不想让我回相府?” 虞知紧紧握住黎晚桐的手,说道:“今后,你是我们虞家的人了。有家可回,何必再回那座冷冰冰的相府。” 黎晚桐没有说话,回到相府,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她羡慕黎初晨,也厌恶生来残疾的自己。 好在有一个少年出现在了他生命里。 “桐儿,今后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虞知说道。 黎晚桐心中暖流涌过,看着身边的少年,又是重重地点头。 在虞知悠闲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人间的各地都不太平。 北境,在草原的部落入主之后并没有发生烧杀掳掠的恶行,反倒是用草原上牛羊交换百姓手中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 北境的守军依旧想要夺回北凉城。 没有北境军这样的军队,夺回北凉城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然而,在草原上却出现了大楚的军队,草原六部的铁骑应对不及,大楚的军队如蝗虫一般横扫而过,屠杀草原部族。 这自然激起了草原六部的怒火,铁骑继续朝着南方而来。 没有北境军的守卫,草原铁骑所向披靡,短短一个月就攻陷了北凉府的所有城池,直至天水城前。 南方扬州府,萧景尧坐镇,日日都与将士一同操练,北境军和扬州府守军的气势也日益高。 虎啸军迟迟不能向前一步。 但也如红衫女所料,这样的形势持续不了多久。 北境被草原狼廷入侵,十万大山尽归苍山......北方的动荡让徐青和北境军分身乏术。 要么北境军回防北境,要么北境军发动攻势,与虎啸军决一死战。 这是两难的境地。 北境军以防御成名,论攻伐,绝不是项籍的虎啸军的对手。 这几个月,徐青和北境军倾尽全力也只是守住了半座扬州府而已。 更何况,项籍的三十万虎啸军兵力远超北境军和扬州守军。 退,退不了。 打,打不得。 再说西漠州之地,漠风城外的安漠山已经发起了无数次的冲锋。 集合了西漠州江湖宗门和各城守军之后,安漠山一次又一次地对漠风城发起了攻势。 青城王萧弘青虽然武道超绝,但并非调兵遣将的统帅之人。 要是没有李清如的谋划,漠风城早已经不知被攻破几回了。 尽管如此,漠风城下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因为,在安漠山的阵营中出现了夜鬼的影子。 此间,北斗营依旧没有出手。那些旧将心中仍是不满,为大楚皇室守护天下,却换来一个谋逆的罪名。 如今再为大楚卖命,众人决计不肯。 ...... 大楚各地的烽火狼烟让朝中上下都浮现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萧元德同样焦头烂额。 秋劲风已经许多日没有进宫。 自从萧元德和他提过秋若若的婚事之后,秋劲风就没有主动进宫的想法。 今日,伤寒刚好。 萧元德却是来到了秋府之中。 楚皇微服私访,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秋府门口,秋劲风也才知道萧元德驾临。 “老臣已经派人去通知虞知。他很快就会来面见陛下。”秋劲风说道。 萧元德沉声道:“老师的身体可曾好点?” “好些了。谢陛下关心。”秋劲风知道萧元德来此,绝非关心他这么简单。 不多久,虞知就来到了秋府。 见到萧元德,虞知只是拱手行礼,直言道:“陛下召见,是为了何事?” 萧元德没想到虞知竟然会这么直接。 他看着虞知,说道:“北境一事,你做的很好。眼下西漠州不太平,安漠山一流不过是乌合之众。朕希望,你能够协助青城王收复失地!” 虞知眉头一挑,反问道:“凭什么?” 秋劲风闻声,干咳了几声。 这小子还真是直接,怕是要给陛下呛着。 萧元德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两人都很清楚各自心里的打算。 “我想要...北斗营的声誉!”虞知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十年前,萧元德亲自下旨,将北斗营定为谋逆。 如今想要平复,这不就是打萧元德自己的脸? 若真为北斗营沉冤昭雪,帝皇威严何在? 萧元德沉默着,忍着怒火说道:“你真以为朕没有你,就守不住大楚的江山吗?” 虞知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陛下定能够守住。只不过费些力气罢了。” 虞知早有了要为北斗营恢复声誉的想法。 在羌城时,北斗营旧部的交谈全都落进了虞知的耳中。 这些人已经心灰意冷,想要重新燃起他们的热血......让北斗营沉冤昭雪只是第一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章 蛊 离开秋府,虞知走得很快,脸色也极为阴沉。 现在他迫不及待地要找到苏沐慈。 在他不在京都的日子里,萧元德对苏沐慈做了一些手脚。 这都是虞知一直没有觉察到的事情。 直到今日,萧元德和虞知摊牌了。 离开京都时,秋劲风曾告诫虞知将苏沐慈留在京都。 苏沐慈也曾说过,做生意要有押金。 押金留在对方手里,才会安心。 此刻回想起那一晚苏沐慈的话,虞知忍不住啐了一口,暗暗骂道:“说什么押金,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 另一边,秋府之中,秋劲风站在萧元德的一旁,眸中复杂,神色却又平静。 在他入朝为官之时就慢慢学会如何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虞知走后,萧元德没走。 秋府,萧元德以往常来,近些年却来得少了。 “老师,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萧元德问道。他像是以往那样,以学生的身份向老师请教。 秋劲风双手交叉在身前,像是思考了一番。 换做以往,他会说,陛下都是为了天下安宁。 仿佛这句话有神奇的魔力。 无论什么卑鄙下作的事,都可以用这么一句话来掩盖。 可今日,秋劲风不想这么说。 “若是陛下觉得对,老臣也觉得对。” 萧元德诧异地看了秋劲风一眼。 从对方的神色中,萧元德没看出些什么异样。 但这句话让萧元德觉得不舒服。 萧元德叹了一口气,眼中是无数的无奈。 人间还未到最危急的时候,但他的江山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虞知现在已经见到他的那位苏姑娘了。” 说着,萧元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鼎,鼎中一只小虫发出古怪的叫声。 “这叫双生子母蛊,子蛊已经到了苏沐慈的体内,母蛊在朕的手中。只要母蛊死,子蛊也会将苏沐慈所有的血肉啃食殆尽。” 秋劲风望着萧元德手中的炉鼎,再度认识了一次萧元德。 ...... 虞知闯进小院,喊道:“沐慈,沐慈。” 苏沐慈刚将团团送去私塾,便是听见了虞知的叫喊声。 “怎么了?”苏沐慈望着着急忙慌的虞知,神色不解。 虞知伸手,握住苏沐慈的手腕,一道真气顺着苏沐慈的的经络,探查苏沐慈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事?”黎晚桐走出房间,同样不解。 虞知神色凝重,眸中满是担忧。 找到了......虞知果真在苏沐慈的身体内发现了一只蛊虫。 虞知放下苏沐慈的手腕,沉声说道:“沐慈被萧元德下了蛊。” 两女都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 虞知则是继续解释道:“只要萧元德催动蛊虫,沐慈的性命完全在萧元德的掌心中。” 苏沐慈有些失神,她自认为将自己保护得足够好,可还是中了招。 “他也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这么卑鄙!”黎晚桐说道。 虞知冷着脸,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正是我没料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这般卑鄙,才让萧元德有了可乘之机。” 虞知对着苏沐慈说道:“沐慈,你放心。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小小一只蛊虫。” “我不行,还有神医婆婆,还有李叔。” 此刻,苏沐慈依旧失神地呆在原地。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感受到异样的情况,可今日却得知性命被别人掌控在手中。 虞知怒气冲冲地走出小院。 在他身后,小黑猫也跟了上去。 在黑虎的守护之下,苏沐慈依旧着了道。 这让黑虎恼火又羞愧。 它虽然只是畜生,但与苏沐慈两人相处了许久,若说没有一点感情也是假的。 萧元德料到了虞知会回到秋府,他依旧还在秋府之中等待着。 再度见到萧元德,虞知没有任何犹豫,胸口处闪过一抹剑光,梨花剑出现在虞知的手中。 下一刻,剑意凛然,笼罩在萧元德的身上。 虞知从未有过如此滔天的怒火。 即便他被三先生追杀,即便与黎晚桐坠崖,他都没有过如此的愤怒。 而今,虞知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弑君! 杀了萧元德又有何妨? 虞知被云安歌所伤,三个月不能轻易动用真气。 可现在他管不了这些。 虞知眸中尽是寒意,剑随意动。 破晓! 春之华! 梨花! 三种剑意尽皆爆发,势要将萧元德斩杀在此。 霎时,天地寂静,黯淡无光,只剩下如今眼前的一道剑光。 萧元德处变不惊,在二十年前,他有过太多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 那些刺杀他的人都死了,而他还活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萧元德的身前。 那是一袭灰色的道袍,胸口绣着一轮阴阳八卦。 老道士须发皆白,手中拂尘,轻轻一抬。 胸口的阴阳八卦仿佛幻化成虚影,挡在了剑光之前。 阴阳两仪流转,八卦逆转,将剑光吞噬。 “放肆!” 只听老道一声冷哼! 虞知身影连连倒退,胸口一闷便是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强者? 宗师? 虞知眼中无不震惊,他料到皇宫中有大修行者保护萧元德。 可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老道竟然让虞知无力反抗。 三道剑意堪称虞知的最大杀器,仅是一瞬间三道剑意融合的剑光皆是被破。 老道只是轻而易举地挥了一下拂尘而已。 虞知抹去嘴角的血迹,像是一头凶残的野兽。 吼! 在萧元德的身后,一头巨大的黑虎猛然出现,猩红的眸子闪着血光,恶虎腾空,张开血盆大口,足以将萧元德吞下。 萧元德展现出了绝对的帝皇威严,他浑然不动。 老道眸子一瞪,怒声道:“哪来的孽畜!” 一道气浪凭空升起,徐徐气流挡住了黑虎的去路。 紧接着,气流化作一只大手,掐住黑虎的脖子,将其按压在地上。 吼! 黑虎依旧怒吼着,张牙舞爪,绝不服输。 “孽畜,乖乖做贫道的坐骑,可饶你不死!” 黑虎依旧是一声低吼,仿佛在说,牛鼻子老道,你算什么东西? 虞知再度欺身上前,身如流光闪烁,剑如雷霆奔涌。 少年的嘴角闪过一抹决绝。 即便眼前的老道强大无比,虞知亦是要一往无前。 嗡! 梨花剑仿佛感受到了剑主的心意。 剑意震荡着,融入剑光之中。 “金钟罩!”虞知周身金光弥漫,金钟虚影浮现,朝着八卦图撞去。 老道神情不改,只道是好胆! 轰! 金钟虚影与八卦图相撞,震荡出一道道波纹。 八卦图震颤了几番,随即将金钟的金光全然吸收。 虞知双眸盈风,看清了这一切,冷笑道:“让你吸。” 八卦图虚影能够吸纳一切的力量,让虞知难以攻破。 虞知运转真气,周身燃起碧落青炎。 陡然间,无数的火焰顺着虞知的剑尖,涌入到八卦图中。 嗡! 虚影幻灭,又重新聚拢。 “小子,你找死!”老道脸颊赤红。 八卦图可以吸收一切的力量,然而碧落青炎的力量更为恐怖。 直到如今,虞知所能动用碧落青炎的本源之力也只是凤毛麟角。 “看你能吸多少!” 碧落青炎源源不绝涌入到八卦图中。 老道也催动着真气,尽力吸纳碧落青炎。 萧元德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敢出现在皇宫之外,便一定有万全之策。 老道只是他的底牌之一。 萧元德望着那一头还在地上挣扎的黑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夜鬼之源....” 萧元德让人暗中调查那两座山中城,更是从楚天云纪之中得知了“冥士”的培养方法。 用夜鬼之源异化人族,其中最关键的是如何让这些夜鬼化的人族保持理智。 在这都黑虎身上,萧元德看见了成功的希望。 刹那间,八卦图再度震颤,虚影涣散。 仅有一息的时间,虞知的身影穿过了八卦图的防御,剑光裹挟着雷霆风雪,落在了那一袭道袍上。 嗡! 虞知一剑竟是震退老道。 “这一剑...”老道眸中闪过精光。 “小子,修为不错。” 虞知掠过老道,直逼萧元德,他的目的依旧是萧元德。 老道吃了一个闷亏,转身又是挡住虞知的剑光。 “乾坤,镇!” 阴阳二气化作两条游鱼撞向虞知。 轰! 虞知再度被击飞。 他好不容易撕裂了一个口子,趁机袭杀萧元德,但依旧没有杀到萧元德的眼前。 噗! 虞知再度吐出一口鲜血,浑身的真气被击溃,难以汇聚。 萧元德看向虞知,说道:“虞知,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虞知抬头也看着萧元德,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身为一国之君,对一个弱女子出手,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萧元德,你算什么东西?” 萧元德平静地说道:“世上唯有成王败寇最真实。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三个月内,平定西漠州。朕会饶了苏沐慈一命。” “母蛊就在朕的手中,什么时候西漠州平定,什么时候就将母蛊送到你的手里。” 虞知眼神冰冷,说道:“我如何信你?” “哼,你只能信朕。别无选择!”萧元德说道。 虞知闻言,只能咬咬牙,转身离开。 在京都,他杀不了萧元德。 黑虎化作小黑猫,趴在虞知的肩膀上愤怒地嘶吼了一声。 萧元德握着手里的小鼎,对着秋劲风说道:“人呐,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弱点。”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一章 赶往羌城 弱点。 虞知身边的人就是虞知的弱点。 萧元德颇为得意地说道:“虞知这人聪慧灵动,足智多谋,说难听些,就是狡猾奸诈。可此人又重情重义,为了叶清欢能够与绍武侯府为敌,舍弃百年一剑。”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很难得。” “而这样的品质却也是他的弱点。他不会放弃苏沐慈,所以他会受制于朕。” 秋劲风没有说话,今日所闻所见都让他觉得眼前的萧元德十分陌生。 今日要挟的是虞知,那明日呢? 明日又会是谁被萧元德要挟? 弱点。 人人都会存在弱点。 一旦让人抓住了弱点,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 一驾马车从京都西城门朝着西边疾驰。 虞知驾车,没有任何犹豫直奔羌城。 苏沐慈的性命掌握在萧元德的手中。 尽管现在没有任何异样,但这种咽喉被掐住的感觉让虞知极度厌恶。 昼夜星驰,仅仅五日,虞知三人就到了西漠州的地界。 虞知递上水囊,说道:“再过两日,就能够到羌城。婆婆一定会有办法救你。” 苏沐慈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担忧。 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苏沐慈心中十分慌乱,更多的是恶心。 谁能忍受身体里还有一条虫子。 可几日下来,苏沐慈能吃能喝,全然没有其他的异样。她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重要的是,这几日虞知对她的关心远远超过了以往。 “我没事。”苏沐慈说道,“倒是你反复提醒我肚子里有一条虫子,让我觉得恶心。” 虞知握着苏沐慈的手,眼中满是愧疚。 虞知曾让绯樱帮忙。要知道灵魁族的手段独一无二,或许能够解救苏沐慈。 在绯樱一番探查之后,并没有任何办法。 虞知毫不留情地数落了绯樱一通。 好在还有余竹月这个希望,蛊也是医道的一种。 在北境时,余竹月也时常会用蛊虫来治病救人。 又过了两日,虞知几人到了羌城。 在过去的时日,羌城在秋若若的治理下变得比以往更加繁华。 秋若若和余蓝也从郡守府中搬了出来,买了一处别院,名叫太平别院。 太平别院很大,可以住进数十人。 余竹月等人便是住在此处。 在从京都出发之时,虞知便已经给秋若若,让余竹月和余蓝寻找救治苏沐慈的手段。 见到苏沐慈之后,余竹月打量了几眼之后,便是说道:“不错不错。” 虞知急切道:“婆婆,不错什么,什么不错?沐慈身体里有一只蛊虫,还不错什么啊?” 余竹月淡定地瞥了一眼虞知,说道:“我说这丫头不错,胸大屁股大的,好生养。” 这老太婆老不正经的...虞知恨不得将余竹月嘴边的几根胡子给揪下来。 苏沐慈脸色一红,她身材丰腴,确实比一般人更傲人一些。 “婆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虞知埋怨道。 “急什么?”余竹月缓缓说道,“不过是一只蛊虫而已,你觉得婆婆我对付不了吗?” 虞知惊喜地对着苏沐慈说道:“你看,我就说婆婆能救你。” 余竹月摇头道:“我可没说过这话。” 虞知苦着脸,说道:“婆婆,您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余竹月叹了一口气,说道:“救她,说难不难。说简单那也不容易。” “双生子母蛊,性命相连。任何一方死亡都会互相牵连。中蛊之人不会有任何异样,可若是蛊虫发作,必死无疑。” “取出蛊虫有三种方法。一是,控制母蛊,引出子蛊。” 虞知说道:“母蛊在萧元德的手中,除非我平定西漠州,否则不可能将母蛊给我。” 余竹月接着说道:“二是,用比子母蛊更强大的蛊虫,降服子母蛊。一旦降服子母蛊,也可以控制子蛊。” 虞知知道余竹月所说的更强大的蛊虫,才是解救苏沐慈的办法。 虞知问道:“哪来可以找到比子母蛊更强大的蛊虫?” 余竹月朝着西边的沙漠望去,说道:“那一片沙漠中便有。” 迎着虞知疑惑的神情,余竹月继续说道:“沙漠中有一种虫子名叫金甲圣虫,至阴至寒。将其炼制成金甲蛊,足以克制子母双生蛊的蛊虫。” “金甲圣虫生活在沙漠深处,很难找。这么多年,我也只是见过一只金甲圣虫。” 虞知沉声说道:“就算将这片沙漠翻过来,我也要找到它。” 余竹月拿出一张画纸,上面正是金甲圣虫的模样。 金甲圣虫与蝉类似,通体成金色,额前长角,双翼近乎透明。 秋若若在一旁说道:“茫茫沙漠,不知道寻到何时。小鱼哥哥,不如我们还是平定西漠州,去楚皇那里换来母蛊更稳妥。” 提到萧元德,虞知神色冷峻地开口道:“我只怕辛苦平定西漠州之后,萧元德又会出尔反尔。” 苏沐慈则是担忧地说道:“你三个月内不能运转真气,如今还剩下一个半月,身子与凡人无异,如何去寻?” 在秋府中,虞知强行催动真气与老道一战,让他复原的进度又慢了一些。 就在此时,李清如走了进来,说道:“这件事自有人会处理。你安心养伤。” “姑姑...”虞知喊了一声。 李清如原本是在漠风城,知道虞知今日回到羌城,便是赶了回来。 李清如严厉地瞪了虞知一眼,转而又是极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点修为,净是瞎折腾。若是你死在外头,你娘亲怎么办?” 严厉的语气中又透着丝丝关切。 李清如从小就疼爱虞知,只是这疼爱都藏在严厉的言辞背后。 虞知嘿嘿一笑。 只听李清如继续说道:“平定西漠州之事交给我。萧元德不仁,别怪我不义。至于寻找金甲圣虫......” “前几日,你来信之后,我将此事告诉了你娘亲。你娘亲会让人去找。” 虞知一愣,苦笑道:“我倒是没想过麻烦她。” 李清如知晓虞知的心思,则是说道:“既然误会解开了。她还是你娘亲。该用就得用,不必觉得麻烦。” “若是你能麻烦她,她才更觉得开心。” 虞知听懂了一些,而后认真地点点头。 虞知第一次觉得有个娘亲真好。 西边的夜来得有些晚。 一群人饭后,仿佛忘记了苏沐慈中了蛊毒一事,讲述着近日的所见所闻。 苏沐慈是第一次见李清如,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她知道这是虞知如父如母的长辈。 黎晚桐凑在苏沐慈身边说道:“苏姐姐,你若是喊声姑姑,她会很开心的。” “可...”苏沐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像当初见姜溪月之时,商人讨价还价的伶牙俐齿都变得结巴起来。 虞知帮着苏沐慈解围道:“姑姑,她是沐慈...” 李清如喝了口茶,淡淡说道:“我知道。” 虞知话说半句,便是被堵住了。 “姑姑,你上次你送了桐儿一支凤凰金钗。这次也要给沐慈送一些...这叫雨什么来着。团团...” 团团在秋若若的怀里,大声喊道:“雨露均沾。” “对,雨露均沾。” “虞哥哥,你可真笨。” “你还想不想吃糖葫芦了?” “虞哥哥,我错了。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几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秋若若和余蓝很是喜欢粉嘟嘟的团团,争着抢着要抱她。 李清如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苏沐慈。 苏沐慈立马慌乱地说道:“我...姑姑,我不......” 李清如温和地一笑,缓缓开口道:“是我疏忽了。今后一定给你补上。” 苏沐慈紧张地说道:“姑姑,其实我不用这些。” 李清如摇摇头,轻笑道:“大哥..也就是虞知他父亲恐怕也未曾想到他又带回来一个媳妇,所以聘礼只留下了一份。凰血白玉留给了桐儿。” “至于沐慈,日后我定会补足给你。” 见苏沐慈还想推辞。 虞知拉着苏沐慈,赶忙说道:“谢谢姑姑。” 此时,团团眼巴巴地望着李清如问道:“姑姑,团团也想要礼物。” 李清如看向团团,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绽开。 恍惚间,她看见了虞知小时候的模样。 “团团,想要什么呢?” 糖葫芦、大糖人......团团嘴角的哈喇子已经流了出来。 虞知立刻插嘴道:“团团最喜欢的是读书。姑姑给她几本四书五经,让她好好学学。” “啊....”团团苦着脸,眼眶湿润,眼看着泪花就要扑出来了。 “小鱼哥哥,你就会欺负小孩子.....”秋若若心疼地责怪道。 顿时,虞知迎来了众女的口诛笔伐。 团团则是迎来了一众人的安慰。 “团团不哭,我们不理他。明天姐姐带你去买糖葫芦,好吗?” 所以说,女人...不管生育与否,在内心深处都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李清如看着这一幕,轻笑着,然后拿起手中的书,看了几眼,似乎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趣。 眼前的其乐融融比手里的书更加有趣。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二章 岁月静好 因为苏沐慈中了蛊毒,所以虞知这几日都关切着她。 苏沐慈见虞知推开房门,便是说道:“你去陪陪桐儿。这几日都记挂着我,若是桐儿吃醋了。” 虞知揉了揉鼻子,苦笑道:“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耍我?” 迎着苏沐慈疑惑的目光,虞知解释道:“团团被若若抢了去。桐儿不让我进门,这意思不就是让我来寻你?” 虞知望着苏沐慈,说道:“桐儿一番好意。夫人,可不要辜负了她。” 苏沐慈给了虞知一个白眼,说道:“你运气真好,竟然娶到桐儿这般宽容的妻子。” 虞知幽幽一叹,说道:“是啊,我运气真好。竟然娶到了你们两人。” “喂,你要做什么?” “夫人,我想了......” “可我身体里的蛊虫...” “我问了婆婆,她说不要紧。” “啐,真是不知羞。竟然拿这事去问婆婆。” “哼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教了桐儿些什么东西,她....” “所以夫君是不喜欢咯?” “呃呃呃......” ...... 来到羌城之后,虞知很悠闲。 平定西漠州的事有李清如操持。 寻找金甲圣虫也有姜溪月去做。 要说整个羌城中最最无聊的人就是虞知了。 “桐儿,今天我们出去逛逛。” “你去寻苏姐姐吧。若若让我跟她一同去看看新建的私塾。” “沐慈啊,可愿与为夫同游否?” “今日我约了羌城商会的人商议,看看能否将苏家的纺织在羌城发展。你去寻找桐儿吧。” 虞知郁闷地坐在别院门口,偌大的府中只剩下他一人。 此时,余蓝在虞知面前走过。 “蓝蓝......” 话音未落,便是听余蓝头也不回地喊道:“没空,姑姑让我去漠风城。” “虞哥哥...”糯糯的声音传到虞知的耳边。 “团团...”虞知看着软乎乎的团团,心中惊喜。“要不要和哥哥去野外抓鱼啊。” 团团眼睛一亮,可旋即暗淡下去。 “苏姐姐说了,团团要去学堂。若是团团不去,就没糖葫芦吃了。” 虞知冷哼道:“别怕,有虞哥哥担着。” “真的?”团团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虞知认真地点点头。 小小苏沐慈,那天夜里还不是嗷嗷直叫。 怕个锤子? 黄昏时分,虞知一手抱着团团,一手拎着个鱼篓,意犹未尽地从城外归来。 团团脸上挂着泥巴,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冰雪。 干干净净出门,脏兮兮回家。 别院中,苏沐慈正等着虞知,冰冷的神情让虞知心头一沉。 黎晚桐和秋若若站在苏沐慈的后头,嘴角挂着笑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团团,大事不妙。待会儿,你可得给虞哥哥说说好话。”虞知低声对着团团说道。 大事不妙,死到临头,飞来横祸......糟糕,苏姐姐这模样.... 团团见过太多次苏沐慈的威严。 团团看了一眼虞知,心道:虞哥哥,只能对不起你了。 下一刻,团团一路小跑,揪着苏沐慈的裙摆说道:“苏姐姐,我错了。都是虞哥哥逼着我逃学。” 嗯? 虞知见着团团的背叛,瞳孔地震。 “虞哥哥非要带我去城外抓鱼,说是不去,就不给团团吃糖葫芦。团团当然知道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团团才这么点大,力气这么小,被虞哥哥一把就给抱走了。” 小脸脏兮兮的团团哭诉着,眼眶湿润地望着苏沐慈,仿佛受尽了委屈。 “苏姐姐,你就原谅团团吧。下次,团团再也不敢了。” 苏沐慈继而看向想要溜走的虞知。 虞知摸摸脸,说道:“你听我解释...” “哼,听你狡辩才对。”秋若若立刻落井下石。 虞知瞪了秋若若一眼,又是一副讨好的笑脸对着苏沐慈。 他知道苏沐慈对团团又是宠爱,也是严厉。 自两人在苏城外的官道上将团团带回来之后,苏沐慈将团团当成自己的孩子。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这是天下父母同样的心思。 可偏偏这条道路上有了虞知这块绊脚石! 苏沐慈说道:“今晚别进我的房间!” 苏沐慈抱起团团转身离去。 黎晚桐紧接着也说道:“今晚也别来找我!” 虞知苦着脸,望着秋若若,示意让秋若若帮他求求情。 只见秋若若吐了吐舌头,扭头跟着黎晚桐走了。 死若若,见死不救。给你找个恶婆婆给嫁了......虞知恶狠狠地想着。 “老王,将这几条鱼拿去烧了。” 王大福闻声出现,笑看着虞知。“小虞少爷,有句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院子里也不止三个女人呢。” 虞知踹了一脚老王,老王一躲乐呵呵跑到后厨。 虞知摸着下巴,轻轻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沐慈的闺房之中,秋若若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惹得苏沐慈和黎晚桐哈哈大笑。 “这个虞知竟然带着团团逃学,真是...原来他打小就这么做。”苏沐慈哭笑不得。 秋若若“同仇敌忾”地说道:“所以苏姐姐你可不能生气。你想啊,小鱼哥哥小时候都能带着我逃学抓鱼,姑姑都没能管住他。何况是团团。” “我爹调动整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找我们俩,这件事差点就惊动了楚皇。” 苏沐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团团还小,正是学道理的时候,怎么能够就这样整日玩闹呢。” 黎晚桐安慰道:“有姑姑在,又有若若在。苏姐姐更不用担心团团学坏了。咱们这儿最大的祸害就是虞知。” 几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虞知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鱼汤。 小小的团团也端着一个鱼盘子。 “吃饭了,吃饭了。” 虞知说道:“这可是我和团团亲手做的鱼。” 团团也认真地点点头。“苏姐姐,你就别生气了。这条鱼可是团团费了好大的劲才抓到的。” “团团,你看你给苏姐姐气的,都吃不下饭了。”虞知开口就是甩锅。 虞哥哥真是坏透了,明明说好,他来顶着。唉,果然男人不可信.....此刻,团团也只能点头。“苏姐姐,团团一定好好上学。” 此时,团团的小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苏沐慈看了团团,依旧冷着脸。 “吃饭吧。” 虞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与团团使了个眼色,露出一副心安的神情。 ...... 虞知依旧被赶出了苏沐慈的闺房,而后又被黎晚桐拒之门外。 虞知躺在床上,心中没有半点委屈,倒是觉得暖洋洋的。 他所向往的便是这样的岁月静好,而他所要守护的也是这样平静温馨的岁月。 深夜,门外的脚步声将虞知都从睡梦中唤醒,虞知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真气还未恢复到巅峰,但感知没有落下。 吱呀! 房门打开,一道倩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来人站在虞知的床前,轻声说道:“让你惹苏姐姐生气。好了吧,只能自己暖被窝了。” 黎晚桐偷偷来到了虞知的房间,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便是走了过来。 忽然虞知睁开眼睛,望着黎晚桐。 “我就想着桐儿不会这么绝情,这不是来给我暖被窝了吗?” 虞知一把拉过黎晚桐,仅是一声惊呼之后,被子下便多了两具纠缠的身躯。 “虞知,昨夜你才和苏姐姐...今晚,不好!”黎晚桐提醒道。 箭在弦上,虞知哪里管这些。 “这是你羊入虎口,可不能怪我。” 黎晚桐趴在床上,脸色绯红,耳边都是虞知的喘息声。 “哼。我这不是关心你。你倒是怨起我来了?” “桐儿,我的好桐儿。” 房间外,苏沐慈听着里面的动静,轻啐一口,脸色绯红,便是抱着被子回去了。 苏沐慈将团团哄睡了,想着来寻虞知。 谁知有人捷足先登。 虞知骤然一停,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黎晚桐感觉身后没了动静,便是问道:“怎么了?” 虞知淡淡说道:“没事。”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躺在床上,口中吐出的空气变成了白雾。 忽然间,黎晚桐翻身而上,坐在虞知的身上。 虞知一怔,却是见到黑暗中一双血色的瞳孔闪烁着,黎晚桐的眉间浮现一片血樱。 “绯樱?”虞知诧异,“桐儿...这....” 虞知知道若是没有黎晚桐的允许,绯樱绝不能完全掌控身躯。 上次,黎晚桐就让绯樱胡闹了一次。 黎晚桐说道:“在陨星崖,姐姐救你一次。这就是欠姐姐的人情。” 虞知瞪大了眼睛望着绯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桐儿,你不要胡闹!”虞知沉声说道。 黎晚桐嘿嘿一笑,“你不是挺喜欢绯樱姐姐的嘛?你看...又大了不少。” 绯樱一向高冷,可听到黎晚桐的虎狼之词,脸色也不由得一红。 在黎晚桐的身体里太久,也经历了人间许多事,绯樱心中多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眷恋。 虞知见对黎晚桐说不听,便又是对绯樱说道:“绯樱,下来!” 绯樱神色一冷,会错了意,冷声说道:“本王要在上面。” 虞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五皇子萧景齐 今日无事,闲逛。 今日无事,闲逛。 今日无事,闲逛。 今日有事,监督团团做功课。 ...... 一连几日,虞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过着无聊至极的日子。 神隐阁和断刀门都在连云山中建立了暂时的宗门,还有一堆事要去做。 因此,颜依和雷骏也没时间搭理虞知。 叶清欢在漠风城,他虽然不会统兵,但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几次战斗,叶清欢手握破穹,七进七出,将对方主将斩落马下。 接下来,便是由漠风城守军的冲杀。 一切都如李清如的安排那样循序渐进。 这一日,萧元德的圣旨到了西漠州,令五皇子萧景齐与左副都御使虞知共建北斗营。 当然,萧元德也为北斗营昭雪。 谈及二十年前的北斗营被列为谋逆,萧元德将罪责推到了项籍身上,说是受到了项籍的蒙骗,如今为北斗营平反。 北斗营的旧部接到圣旨热烈盈眶,他们未曾期待过昭雪的一日,可真的沉冤得雪之后,心中的愤懑又全然宣泄而出。 萧景齐宣读完圣旨,望着北斗营的将士,说道:“诸位,这是我大楚对不住北斗营,对不起虞大人和北斗营牺牲的将士们。我萧景齐代父皇向诸位赔罪。” 说着,萧景齐对着北斗营的将士跪下,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 北斗营的这些将士热泪盈眶,愤恨的神情也消散了许多。 萧景齐三拜之后没有起身,说道:“北斗营为先帝令皇室亲卫虞山河所建,为的是平定北境,护一方太平。在虞大人统帅之下,北斗营不慕权势,战功赫赫。前有抵御草原狼骑,后有镇压十万大山。” “而今,天下大乱,项籍叛军北上,夜鬼横空出世,祸乱人间。四处烽火狼烟,民不聊生。相信虞大人在天之灵见他所守护的百姓遭逢大祸,定然扼腕痛心。” “我萧景齐恳请诸位,摒弃前嫌,继承虞大人遗志,重建北斗营,救我大楚百姓于水火之中。” 风声萧萧,西漠州冷冽的寒风吹在每个人的身上。 他们沉寂了二十年的热血仿佛被萧景齐这一番话给唤醒。 一声怒吼之后,便是整齐的呐喊声。 “北斗将星,除奸邪,护人间!” 无数的呐喊声预示着这头沉寂许久的雄狮正在慢慢苏醒。 萧景齐心里暗笑,满意地望着这一幕。 离开京都之前,萧元德召见了萧景齐,嘱咐了许多。 萧景齐自然也知道此行的重要性。 他要将北斗营成为他的麾下,成为他萧景齐的臂膀。 今日一跪得人心。 虞知和魏无忌站在远处望着军营中的这一幕。 如今的北斗营已有上百号人,都是从大楚各地赶来羌城的。 虽然仅有上百人,但这些人之中最弱的都是破甲六品,最强之人也有开碑八品的境界。 经过二十年的沉淀,这些北斗营旧部也有了精进。 萧景齐的一番言辞让魏无忌颇感担心。 魏无忌出声提醒道:“少主,北斗营是主上留给你的。若是让萧景齐这么搞,恐怕北斗营就变成他们大楚皇室的走狗了。” 虞知拨开一个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魏无忌。 相比于魏无忌的忧虑,虞知毫不担心地说道:“老魏,萧景齐的心思很明显。萧元德的心思也很明显,不过是想要这北斗营罢了。” “不过,北斗营的旧部若是这么容易归顺萧景齐,我虞知无话可说。再说了,轻易而举就变节的北斗营旧部,不要也罢。” 魏无忌略微思忖,觉得虞知所言有理。 “少主,属下只是怕这些将士被萧景齐蒙骗。” 虞知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为北斗营平反,我做到了。死者沉冤昭雪,生者可以坦坦荡荡地在大楚继续生存下去。这是我为我父亲给他们的交代。” “如今,这些北斗营旧部多了一次选择。一是,跟随我重建北斗营。二是,跟随萧景齐,成为他的麾下。他们不会不明白今日的局势意味着什么。” “好了,你安心。平日里该如何就如何。有我在,北斗营不会出事。” 说完,虞知吃下最后一瓣橘子,离开了军营。 魏无忌愣愣地看着虞知的背影,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军营中士气高涨的北斗营将士。 萧景齐来到羌城,先是宣读了圣旨,而后再来拜访虞知。 在军营中的一幕,若非魏无忌派人通知,虞知也不会知晓。 随着萧景齐一同前来的还有萧景弘,这位许久没有露面的赵王世子。 马车朝着那一座太平别院驶去。 萧景齐比萧景弘要小上几岁,因为身份的不同,萧景齐对于萧景弘并没有过多的尊敬。 “景弘,你与虞知有过交集,你觉得这人如何?” 萧景弘故作沉思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虞知此人心思机敏,不惧荣辱。在京都三年背负问道之耻的臭名,也未曾见他在乎过。这样的人很可怕。” 萧景齐笑了笑,嘴角的轻蔑便是他对于虞知的态度。 “世人都喜欢听神乎其神的传言,喜欢那些凡人逆袭的故事。那虞知从一个声名狼藉的无赖成为了名噪一时的天骄,无非是得了父皇的看重。他若不是左副都御使,有朝廷撑腰,又如何能够在南州搅弄风雨?” 萧景齐也自诩文韬武略,不输给太子萧景尧。只不过生的晚,母妃在宫中的位份也不高,所以不得重视。 这一次西行是萧景齐的机会。 闻言,萧景弘沉默不语,望向马车外的风景。 上一个小瞧虞知的是项景昊。 结果呢,堂堂的楚王世子也在大理寺的大狱里待了几日。 萧景齐见对方不说话,又是换了一个话题。 “景弘,你觉得秋若若如何?” 萧景弘回过神,疑惑道:“秋老太傅的孙女....” “嗯。”萧景齐点头道,“父皇有意让本宫娶秋若若为妻。” 对于这桩婚事,萧景齐并不抗拒。 秋家在朝中的势力不亚于丞相黎修远。 若是能够娶了秋若若,萧景齐难以想象有多大的好处。 萧景弘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知书达理的黄衣少女的身影。 “若若乃是京都中的大家闺秀,想娶她的人不知几何。若是五皇子能够娶了她...也是极好的。” 萧景齐哈哈一笑,对于这桩婚事他势在必得。 萧景弘看着萧景齐得意嚣张的神情,顿时觉得脑袋有些疼,他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西漠州了。 孟先生,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一趟浑水啊。 太平别院里,虞知算是第一次见萧景齐。 就在萧景齐来之前,虞知还在头疼如何监督团团读书。 这些有了借口,给自己脱离苦海。 “五皇子,重建北斗营所需要的物资可曾带来?”虞知直接问道。 这才是虞知最想要的东西。 银钱、功法、武技、天材地宝......一切东西不嫌多。 萧景齐看向虞知,对方不客气的口气让他心中有些厌恶。 萧景弘坐在萧景齐之下,平静地喝着茶水。他不用看也知道萧景齐此刻的心情。 “一切物资都已经安置在北斗营军营之中。”萧景齐耐着性子回答道。 虞知“哦”了一声,就没有在说话。 萧景齐则是继续开口道:“父皇命本宫与虞大人共掌北斗营,不知虞大人对于北斗营的重建有何计划?” 虞知像是个二世祖一般,翘着二郎腿,说道:“计划都是姑姑在做。北斗营的是也都是魏无忌在操心。五皇子有事可以问问他们。” 萧景齐见虞知这番模样,心中对于掌控北斗营更有信心。 “对了,怎么不见北凉侯和李夫子?他们是北斗营中的武曲星和文曲星,应当在军中才对。” 虞知撇撇嘴,说道:“姑姑在漠风城,魏无忌就在太平别院。五皇子要是想见他,随时都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聊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景齐就离开太平别院。 接下来的几日,萧景齐日日都会去往城外的北斗营看着将士们操练,时而也会和他们一起修行。 萧景齐礼贤下士,对于那些开碑八品的将士也不忘放低姿态,虚心求教。 短短几日,萧景齐在北斗营中的威望凸显。 不得不说,萧景齐笼络人心是有一手的。 虞知依旧是按兵不动,对于北斗营仿佛毫不在意一般,随萧景齐在北斗营折腾。 不过,在萧景齐到来之后,秋若若脸上多了一些愁绪。 黎晚桐和苏沐慈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在一番询问之后,秋若若才拿出了一封书信。 在萧景齐到来之前,秋劲风的书信就已经到了秋若若的手里。 信中讲述了楚皇想要赐婚一事。 “若若,这几日来,你也见过那个萧景齐,你觉得如何?”黎晚桐问道。 秋若若摇摇头,脸上写着不喜欢。 “五皇子在京都中也颇有声名。但在这几日他在羌城的行事看来,这位五皇子颇有心计,不可相交。” “不仅是北斗营,羌城中的一些商贾名门也被五皇子拉拢,他的图谋恐怕不只是我们所见。” 虞知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若若喜不喜欢。要是若若不喜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勉强不了。” 苏沐慈问道:“你有主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四章 护卫 萧景齐来到羌城之后,顺风顺水。 曾以为会遭遇一系列的艰难险阻,不曾想一切正如萧景齐心中所想。 逐渐地,萧景齐感觉北斗营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而他也开始“纠缠”秋若若。 萧景齐的身份毕竟是五皇子,地位尊贵。 秋若若身为秋家之女,应该守臣子本分。 皇子相邀,不好随口拒绝。 因此,这几日来秋若若不堪其扰,只能看着萧景齐这只苍蝇在眼前晃悠。 这日,萧景齐又来太平别院寻找秋若若。 门口的护卫熟识了萧景齐,并且萧景齐也是会做事之人,钱袋子一开,毫不吝啬地给这些护卫赏钱。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萧景齐对秋若若很是上心,不仅是因为秋若若的家世,也是因为秋若若的容貌和才学。 皇子府中有个贤内助,也能够为他在夺嫡的道路上出一大力。 本宫要是娶了若若,秋家倒向本宫,朝中至少三分之一大臣要依附本宫。再者,秋若若师从李清如,为本宫出谋划策,绝对是上上之选。 萧景齐仿佛感觉秋若若已经是他的皇子妃一般。 走进大堂,秋若若不悦的神色又瞬间抹平。 今日,秋若若要去连云山,萧景齐听闻便是要跟着去。 “五皇子......” “若若不必这么拘谨。本宫比你虚长几岁,你唤我一声景齐哥哥就好。” 臭不要脸......秋若若淡淡一笑,很好地掩盖了心里的恶心。 “今日山路颠簸,我们还是快去快回。”秋若若说道。 萧景齐点点头,说道:“走,我们这就出发。” 两人刚走出别院,虞知便是从身后追来,喊道:“等等。” 只见虞知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若若,山中凶险,你一个弱女子出门,我不放心。”虞知忧虑地说道。 “正好雷骏这几日闲着没事,让他当你的保镖。” 虞知往前一推,将雷骏推到前面。 独臂的雷骏身后背着刀,爽朗地笑着。 昨日,虞知便让他来了太平别院。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我家妹妹当个护卫。 雷骏也没有推辞,李浩渺对他有大恩,虞知又送了武沁湖的传承。 当个护卫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萧景齐见状,看着断臂的雷骏,嗤笑道:“虞大人多虑了。有本宫保护若若,谁敢放肆?至于这位残疾人...本宫以为就不要麻烦了。” 雷骏没有丝毫怒气,看向萧景齐。 那目光仿佛雷霆刀光无比霸道。 “开碑九品之下,我无敌!” 简单的一句话让萧景齐侧目。 虞知也没有搭理萧景齐的反应,心头一笑。 “雷骏,将我嘱咐你的话重复一遍!” 雷骏再度看了萧景齐一眼,心中不禁同情......这家伙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打若若姑娘的主意,虞兄没现在宰了他,就是够客气了。 “第一,若若姑娘在,我在。若若姑娘不在.....呸,若若姑娘不会不在。” “第二,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若若姑娘身边。” “第三,若是有人意图不轨,不管是谁,直接斩杀。” 话音落下,萧景齐有种幻觉,仿佛雷骏身后的那一柄奔雷刀正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虞知满意地拍了拍雷骏的肩膀。“很好,若若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若若姑娘,这边走。咱们坐这驾马车。”雷骏说道。 萧景齐也想跟上去,却被雷骏拦下。 “你...走开!” 雷骏眸中闪着蓝色的雷光,仿佛随时都会出手。 萧景齐咬咬牙,拂袖走开,坐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这分明就是防着本宫! 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虞知看着这一幕,乐不可支。 他交代给雷骏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两架马车朝着连云山离去之后,虞知刚想走进太平别院,身后便是传来了萧景弘的声音。 “世子殿下?” “虞兄客气了。” 萧景弘出现在羌城也让虞知有些意外。 这位终日在京都街巷中晃悠的闲散世子也参与到了朝局之中,并且也有一番功绩。 可见萧景弘也并不简单。 两人入府,对座而谈。 “虞兄,你可知道五皇子此行的目的?”萧景弘问道。 虞知瞥了萧景弘一眼,说道:“知道。楚皇想要北斗营,也想要羌城。苞米棒子慢慢熟了,狗熊就来摘了。” “既然虞兄知道,为何还任由五皇子行事?”萧景弘不解。 在萧景弘的认知里,虞知并非这样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现在越是风平浪静,以后的风暴就会越发恐怖。 此刻,虞知盯着萧景弘,认真地问道:“世子,你觉得我该如何?” 萧景弘也看着虞知,想要从对方充满笑意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景弘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我和虞兄仅有数面之缘,但自认为还了解虞兄。这半个月来,五皇子能够在北斗营中笼络人心,能够在羌城中自由行事,都只是虞兄不想干预。” “若是五皇子真触碰到了虞兄的底线,恐怕五皇子很难活着回到京都。” 虞知笑道:“世子说笑了。我怎么会对五皇子出手?谋害皇子,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傻子才会承认这样的心思。 面对虞知装傻充愣,萧景弘不在意地说道:“虞兄,五皇子将此次西行看做夺嫡的机会。他所做之事必然会触及到你的底线。但我想活着......” 萧景弘的意图很明显。 在萧景齐离开羌城之后,萧景弘背着萧景齐来找虞知,就已经说明了许多事。 虞知沉默了片刻,审视着萧景弘。 羌城经过秋若若几个月的经营,已然成为了虞知的地盘。 城外连云山中有神隐阁和断刀门两大宗门,并且多数弟子已经回归。 这都是虞知可以求助的势力。 “活着也需要代价。世子,你打算如何?” “......” 一个时辰之后,萧景弘走出了太平别院。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虞知摊牌。 萧景齐的行事早晚会惹来杀机,可萧景齐偏偏也有张狂不羁的脾气,不将虞知放在眼里。 萧景弘事先要为自己谋一条退路。 “我这可怜的命啊!”萧景弘幽幽一叹。 孟断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景弘的身旁。 “世子有远见。此行是福是祸,还未知呢。” 萧景弘苦笑道:“借你吉言。不过,景齐还真以为陛下给了他夺嫡的机会。哼。殊不知,他只是陛下随时可以舍弃的一个儿子罢了。” 孟断章目光深邃,沉声道:“陛下许了一场豪赌。赌赢了,北斗营尽归皇室所有,西漠平定,再无战事。” “赌输了,最坏的结果也仅是死了一个五皇子而已。” 萧景弘不开心地说道:“先生错了。要真输了,你和我的命也得交代在这儿。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萧景弘的苦大仇深让孟断章为之一笑。 他跟了萧景弘许多年,在京都时的一次偶遇,成为了萧景弘的幕僚。 他了解萧景弘。 这位无所事事的赵王世子绝非只知好酒美食的浪荡客。 要说政事才学,萧景弘不会弱。 萧景弘是赵王世子,王爷家的世子太过出众,会引来皇室的忌惮。 骨肉相残,手足相残......都是常有之事。 萧景弘选择了活下去,也选择了站在虞知这一边。 他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重要的是他能活命。 ...... 连云山的山道中,雷骏毫不客气地站在秋若若和萧景齐中间,隔开两人。 萧景齐厌恶地说道:“身为护卫,跟在若若身后就好。” 雷骏挠挠头,说道:“虞兄说要寸步不离。” 萧景齐说道:“本宫有事要和若若商议。” 雷骏又是说道:“你说就说,又不是听不到。” “朝廷机密,不是你能知晓的。” “那你别说。等回到羌城再说。” 雷骏就像是一块牛皮糖,黏在了秋若若的身上,一点也不给萧景齐机会。 回想起虞知千叮万嘱,雷骏觉得现在做的还不够。 若若姑娘这么一颗好白菜,不能被这头猪拱了。 秋若若心头一笑心道:“小鱼哥哥的主意果然是好。” 连云山中比以往热闹不少,神隐阁和断刀门都在此暂时安家。 神隐阁也开始打造宗门大阵,不仅是为神隐阁自己,也为了这一座连云山。 如今山中多了许多建筑,比之十万大山的宗门也不遑多让。 秋若若为此,并不在乎人力物力,能用的都用上。 有了雷骏的阻拦,每每萧景齐想要开口,却都被雷骏打断。 萧景齐恨不得杀了雷骏。 在连云山中看完建造的进度之后,三人回到羌城已经是黄昏时分。 萧景齐憋着一口气,匆匆离开。 秋若若转头便是笑出了声,一蹦一跳地跑进太平别院,与平日那大家闺秀全然不符。 “今日,多谢你了。”秋若若边跑,边回头道谢。 雷骏望着活泼的秋若若,刚想出声,视线中已经消失了秋若若的身影。 这是几日来,秋若若第一次这么开心。 在秋若若的印象里,萧景齐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自以为是。 一些小聪明偏偏被他引以为傲。 仿佛秋家必然要倒向他一般。 这让秋若若心中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秋若若也是能应付就应付,不能应付,就闭口不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五章 卖身救人间 漠风城上,萧弘青望着敌军如潮水般退去,大喜过望。 “李夫子,此战之后,安漠山手中再无兵力可用。收复西漠州指日可待。” 李清如并没有欣喜,眸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在最近的交战之中,叶清欢发现了一些异样。 这些异样让李清如担忧,即便是屡战屡胜,也没有让李清如冲昏了头脑。 “王爷,今夜加派人手警戒。” 萧弘青不解道:“敌军都是残兵败将,我们还需要这么谨慎吗?” 李清如没有多说,转身走下城墙。 萧弘青知道听李清如一定是对的,随即便让人安排下去。 漠风城城门大开,在一阵阵欢呼声中,将士凯旋归来。 叶清欢策马归城,相比于其他将士的欢呼雀跃,他一脸沉重地朝着李清如走来。 “姑姑...” 李清如也看出了叶清欢的异样,说道:“边走边说。” 到了四下无人处,叶清欢从怀里掏一块鳞片。 鳞片散发着淡淡的黑雾,奇怪的是没有夜鬼的恶臭味。 “夜鬼...”李清如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叶清欢说道:“今日领军之人比之前强了不少,招式凶悍。这块鳞片就是从他身上掉落的。我猜,对方恐怕也借用了夜鬼之源的力量。” 李清如神色严肃,将手中鳞片重新收好。 “将这块鳞片送到羌城。对付夜鬼,桐儿身体里的那位应该更有办法。” 叶清欢皱眉道:“我怕绯樱女王不会配合。” “这就要虞知想办法了。”李清如淡淡一笑,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第二日清晨,叶清欢就送来鳞片。 房间中,只有虞知、叶清欢和黎晚桐三人。 黎晚桐身上藏着一尊灵魁王者,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桐儿...”虞知看向黎晚桐。 只见黎晚桐苦笑着摇头,说道:“姐姐不愿意。” 黎晚桐也能够理解绯樱。让绯樱对付夜鬼,这不是背叛灵魁族吗? 身为灵魁王者的绯樱女王断然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虞知咬咬牙,说道:“大不了再欠她一次人情!” 黎晚桐一听,脸色绯红,轻啐一口,骂道:“到底是你占便宜,还是姐姐占便宜。” 虞知脸不红心不跳,再次提议道:“两次!” “两次,换一个消息。”绯樱忽然出声道。 此刻,虞知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为何绯樱会热衷这些事。 “好。” 黎晚桐羞红了脸,听着虞知和绯樱的“皮肉”交易。 一旁的叶清欢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这是灵魁的气息,并非夜鬼。”绯樱说道。 虞知问道:“为何这么说?这黑雾...分明是夜鬼。” 绯樱反驳道:“夜鬼是灵魁族创造的生物,从灵魁祖地的那一口深渊中走出,虽然有一身的铜皮铁骨,但是那股恶臭味永远都是掩盖不了。如此纯净的黑雾只可能出自灵魁族人。” “又是一尊灵魁王者?”虞知继续问道。 绯樱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说道:“两次人情,用完了。” 也就是说,绯樱不会回答接下来的问题。 虞知一愣,目光复杂地看着黎晚桐,也就是绯樱。 虞知咬咬牙,说道:“再来两次!” 绯樱开口道:“不是王者。看气息也是将帅级别的灵魁。” “什么境界。” “按你们人族的说法,宗师强者之上。” 世间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灵魁族人现身,除了上次在沙漠中见到的炎琸。 而今安漠山的军队和灵魁搅和在一起,这不是好事。 虞知想了想,说道:“走,我们去漠风城。” 三人立刻动身,赶赴漠风城。 平定西漠州是为了换取萧元德手中的母蛊。 此事,虞知不会有任何迟疑。 烈阳高悬,战鼓雷动,旌旗飘扬。 漠风城前,安漠山带领着军队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 那些将士也不知疲倦,不畏生死,从昨夜开始一直到现在,攻伐一直没有停止。 好在昨夜李清如加派了人手警戒,不然漠风城的大门已经被攻破。 整个战场中笼罩着一股不易觉察的黑色雾气。 萧弘青也加入了战场,一人独战欢喜宗的酒肉和尚和安漠山。 武泉侯领兵在战场中厮杀,如入无人之境。 今日的战斗比以往都要惨烈,所有人像是着了疯魔一般,只有攻杀,没有后退。 一颗颗头颅滚落,一抹抹鲜血横飞。 断肢落在地上,被无数次的践踏最终从未肉泥。 一颗脑袋如西瓜般轰然炸开,红的白的飞溅而出。 沙漠就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吞噬着一滩又一滩的鲜血。 此刻在安漠山的军营之中,安成泰紧张地看着战场。 他们败得太多了,死了太多人。 今日一战必胜方能重振士气,卷土重来。 在安成泰身边还站着一人,白袍之下是黄色的鳞甲,面容与人族无异。 炎琸! 曾经炎琸为了寻找不灭炎君的踪迹,被虞知蒙骗,带领夜鬼袭杀安漠山的军营。 今日,炎琸成为了安漠山的帮手。 “炎琸阁下,若是您出手,一定能够镇杀萧弘青。”安成泰提议道。 炎琸瞥了安成泰一眼,冷漠的眼神让安成泰呼吸一滞。 “我为何要帮你们人族出力?我给予你们灵魁族的力量,你们帮我寻找君上。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要想我出手,你们想清楚代价了吗?” 安漠山的军队和萧弘青的军队势均力敌。 安漠山虽有西漠州的一些宗门相助,但在李清如的谋划下,安漠山依旧是输多胜少。 漠风城以西的地域依旧在安漠山手中,但兵力捉襟见肘。 炎琸的秘术让安漠山麾下的将士不惧生死,那股嗜血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内心。 杀杀杀! 一声声嘶吼让他们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从昨夜到今日,就算没有死在刀锋剑光之下,活生生累死的将士也不知几何。 虞知三人赶到漠风城的时候,大战依旧在持续。 若非漠风城将士有阵法相依,绝对会被如野兽般嗜血的敌军冲散。 李清如说道:“漠风城的守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对方的势头要是继续下去,只能让出漠风城。” 虞知闻言,则是对着绯樱说道:“绯樱,你看这是谁?” 虞知拿出寒玉囚笼,笼中躺着一个金色小火人。 黎晚桐双眸变化,一袭血红长裙幻化而成。 “不灭炎君...”绯樱高冷的声音传来。 困在寒玉囚笼中的小火人一见虞知,本想破口大骂,再见绯樱时,试探地问道:“绯樱女王......” 绯樱刚想出手抢夺,忽然身影一滞。 这是黎晚桐在干扰她出手。 只听黎晚桐说道:“姐姐,这是虞知的东西。” 灵魂交融,同生同死。 两人之间能够互相影响,互相干预。 若是有人捣乱,最简单的吃饭喝水也是一件难事。 绯樱作罢,看着不灭炎君,问道:“你怎么落在了这个小子手里?” 绯樱心中郁闷,这小子怎么像是我族克星一般,不仅是本王被逼到了绝境,青澪王的三分身之一也落在了他手里,现在不灭炎君也落到了这个田地。 不灭炎君怒火冲天,身上的金色火焰瞬间高涨。 滋啦! 金色火焰触碰到寒玉囚笼之时,便冒出阵阵白烟。 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下去。 “该死的人族,本君灭了你。有本事和本君单挑啊!”不灭炎君怒吼道。 虞知挠了挠耳朵,自动忽略了对方。 “教我破敌之法,我不杀他。”虞知威胁道。 绯樱暗恨道:“卑鄙!” “哼,你说一个消息就想换两次人情,你比我更卑鄙。”虞知反驳道。“我想用一尊灵魁王者的性命来换,你会同意。” 绯樱看着不灭炎君,这点大日金焱的本源之火很是微弱。 虞知完全可以湮灭大日金焱。 “本王不仅可以帮你平定西漠州,还可以帮你寻到金甲圣虫。条件就是你放了炎君。”绯樱说道。 “金甲圣虫?你说的可是真的?”虞知谨慎地问道。 绯樱傲然道:“哼,千年之前,金甲圣虫并非你们人间所有,而是来自我族祖地之物。本王从不说谎。不像你这个卑鄙的人族,满口谎言。” “为何你之前不说?” “之前本王没理由帮你。” “你这话...好歹是千年修得共枕眠。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不过是和她的交易。” 她,指的是黎晚桐。 “虞知!”黎晚桐娇嗔一声,将虞知拉回正题。 虞知继续说道:“我不可能放了不灭炎君。帮我平定西漠州,寻到金甲圣虫,我保不灭炎君不死,再欠你两次人情。” 绯樱知道虞知绝不可能放了不灭炎君,旋即便是答应道:“好。本王答应你!” 虞知脸不红心不跳。 唯有黎晚桐和绯樱知道虞知说的人情指的是什么。 债多不愁。 之前欠了四次人情,再加上这两次,一共六次。 区区六个人情,小爷我还得起! 虞知揉了揉腰眼,心里也看开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我虞知卖身救人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六章 安漠山溃败 交易达成。 绯樱心念一动,血樱飘零。 一抹红衣掠过战场上空,直奔敌方军营。 萧弘青正与安漠山和酒肉和尚交战。 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抹红衣身影吸引。 御空而行,宗师强者? 这是哪里来的宗师? 三人大眼瞪小眼,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一位十品宗师完全可以掌控战场的局势。 关键是三人都未曾弄清这道红衣身影到底是谁。 是敌? 是友? 忽然间,萧弘青大笑一声。 “安漠山,这位宗师强者朝你们军营去的。你们死定了。” 安漠山扭头一看,果真是如此。 经萧弘青这么一说,安漠山头皮发麻,眼中多了一些慌乱。 仅是这片刻,萧弘青一掌轰出,排山倒海的力量倾泄在安漠山的身上。 萧弘青本就是比两人境界更高。 即便安漠山和酒肉和尚联手也只能与其打个平手。 突然遭到偷袭的安漠山承受了恐怖的一掌,朝着身后倒去。 大腹便便的酒肉和尚见状,立刻震荡出掺杂粉色的金光护住安漠山。 “侯爷,先回去。若真是宗师强者对我们不利,不能顽抗!” 越是修为高强,越是知道宗师强者的厉害。 萧弘青没有阻拦,他看向在战场中厮杀的武泉侯。 没有同境强者阻拦,武泉侯如入无人之境,厮杀得痛快! 萧弘青冷笑一声,身影晃动,便是朝着武泉侯杀去。 绯樱飘然而来,恐怖的气息直接笼罩了整个军营,吓得留守军营的将士皆是躲在营帐之中不敢出现。 炎琸同样感受到了这股气息。他抬头望去,便是见红衣身影飘然而落。 安成泰立刻说道:“炎琸阁下,请您出手。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 安成泰知道眼前的红衣身影唯有炎琸可以抗衡。 要是炎琸袖手旁观,这一座军营就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炎琸望着来人,眸中有一丝疑惑。 千年之前,他无比熟悉这股气息,可气息的主人并非千年之前的样貌。 绯樱冷漠地开口道:“炎琸,见到本王还不跪下!” 炎琸心神一颤,陡然间收回目光,低头跪地。 “炎琸叩见王上!” 绯樱女王,果然是她。 她还没有陨落。 被绯樱震慑的炎琸不禁欣喜万分。 绯樱落在炎琸身前,淡淡说道:“本王见到了不灭,你退去,不要参与人族之事!” 炎琸闻言,大喜过望。“王上,君上可好。” 绯樱回想起困在寒玉囚笼中的不灭炎君。 好? 恐怕这是不灭这辈子受到最大的羞辱。 绯樱没有回答炎琸,而是说道:“你只需要知道不灭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炎琸心中以为绯樱见到了不灭炎君,他的君上必然安然无恙。 殊不知,不灭炎君始终被虞知困在囚笼之中不见天日。 “还有一事,替本王寻来金甲圣虫,送来羌城!” “此物至阴至寒,不知王上要此物作何用途。” 不就是为了让你的君上活命......绯樱心头忽有一团怒火,那个虞知,怎么本王每每都受制于他。 炎琸感受到了绯樱的怒火,立刻说道:“属下不该多问。属下立刻回去寻找金甲圣虫,不日就送往羌城。” 绯樱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见着绯樱就要离开,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安成泰暗暗松了一口气。 宗师强者不曾掩饰的恐怖气息让他忍不住双腿发颤。 就在绯樱身影消失之际,天际声音再度传来。 “将这座军营里的蝼蚁都给杀了。本王要这一片西漠州。” 炎琸缓缓起身,眼神凶戾又兴奋。“遵王上之令。” 安成泰惊恐万分,转身就要逃离。 只听炎琸冷哼一声,无数的沙子从安成泰的脚底聚拢,将其覆盖。 随即,轰然爆炸,到处都是混着鲜血的沙子。 一位开碑强者,堂堂的安武侯就这样死了。 死之前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哼,低贱的蝼蚁!” 正朝着军营赶去的安漠山和酒肉和尚遥遥就看见恐怖无比的沙暴笼罩在整个军营。 无数的营帐、将士还有车马都被卷入空中,被狂风撕裂。 完了,彻底完了! 安漠山心中悲痛,情急之下又是呕出一口鲜血。 这场沙暴定然是宗师强者引动的伟力,直接切断了安漠山的退路。 酒肉和尚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小僧的弟子......” 欢喜宗几乎是全宗出动,跟随安漠山征伐,可而今折损了一半的人马。 欢喜宗在这一日之后定然沦为西漠州中的小门小派。 两人到死也想不到摧毁这一切的正是炎琸。 ...... 仅是一炷香的时间,绯樱翩然落在漠风城的城墙上。 “本王已经履行诺言。” 虞知望着安漠山军营的方向,夸赞道:“女王陛下,果然言出必行。在下佩服。” 绯樱看着虞知,淡淡地说道:“现在是你还人情的时候了。” 虞知一怔,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这还是正午时分。 “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桐儿,你告诉她!”虞知咬咬牙说道。 片刻之后,绯樱明白过来,吐槽道:“你们人族就是矫情!” 随即,一袭红衣褪去,黎晚桐红着脸,羞怒道:“就你花花肠子多。这人情...舒服的还不是你。” ...... 漠风城之危解得轻而易举。 金甲圣虫也有了着落。 这让虞知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炎琸在沙漠中盘踞了近千年,金甲圣虫又是出自灵魁祖地。这寻找起来的可能性可比虞知等人要大得多。 黄昏时分,一轮火红的圆日尤为巨大,映照着整个漠风城。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李清如依旧站在城墙上,望着地方覆灭的军营和惨烈的战场,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虞知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李清如耳边的一丝白发,心中微酸。 “姑姑,让你受累了。” 李清如嘴角弯起,说道:“你长大了。” 李清如就是这样,从不抱怨什么,从来都只是默默地为虞知做好一切。 她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甚至更多。 虞知摇摇头,说道:“是我没长大,才让姑姑这么操劳。不过,接下来安漠山没有再战之力。” 李清如吐出一口浊气,几个月的征战终于有了结果。 “平定西漠州之后,沐慈的蛊毒也可以解了。但你要防着萧元德,他既然想要掌控你,就不会轻易让摆脱。” 虞知眸中微寒,沉吟道:“所以,我不想平定西漠州。沐慈只是其一,若是毒解,萧元德知道我必然会倒戈相向。他想要我一直为他卖命。那么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遭受萧元德的毒手。” 虞知在乎的人不多,在京都中还有秋劲风等人,所以他不得不多做考虑。 苏沐慈是前车之鉴。 “你想怎么做?”李清如问道。 虞知望着漠风城以西的城池。 那一座座在沙漠和群山间屹立的城池藏在缭绕的狼烟背后。 不知哪一日,狼烟便是飘到了那些城池之中。 苏沐慈中蛊。 这是虞知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若不顺着萧元德,苏沐慈就会没命。 寻找金甲圣虫,解蛊毒之后,虞知要这一片西漠州再也没有威胁。 “三月之期,还有两个月。穷寇莫追,这仗还要慢慢打。希望能够在两个月之内寻到金甲圣虫。” ...... 安漠山溃败的消息传到了京都。 萧元德龙颜大悦,一番恩赐又送来了西漠州。 在四处战火的情况下,唯有西漠州传来了好消息。 萧元德握着手中的小鼎,鼎中的那一只母蛊时不时地发出奇怪的叫声。 这些叫声在萧元德耳中极为悦耳。 也正是因为双生子母蛊,西漠州一战才能顺风顺水。 萧元德自言自语地说道:“虞知...看来你真是个情种。为了苏沐慈,短短一个月就击溃了安漠山。哼。只要你效忠于朕,你那位苏姑娘就不会有事。” 说着,萧元德身后出现一道身着铠甲的黑影。 “陛下,龙武卫已经抵达沧州府。” 萧元德看向南方,淡淡说道:“依计划行事。阵亡之人,重金抚恤。” 萧元德知道南边的战事才是最要紧的。 黑影提醒道:“陛下,用了夜鬼之源,恐怕会引来猎鬼阁的追查。若是被猎鬼阁得知......” 萧元德冷哼一声,怒道:“猎鬼阁的人无所用,只知道猎杀夜鬼。若是听朕号令,平定天下,效仿千年之前,集人族之力,抗击夜鬼,岂会让夜鬼有机可趁?” 再多的怒气也不能让猎鬼阁听朝廷之令。 萧元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龙武卫化身冥士之后没几日可活,让他们造成项籍麾下利用夜鬼之源暴走的假象。项籍也和夜鬼勾结,最好让猎鬼阁对付他。” “陛下英明。”黑影恭敬道。 萧元德又是说道:“如今的冥士还不完美,被夜鬼之源侵蚀之后,短则三日,长则十日都会消亡。继续试验,若是能制造出真正的冥士,何愁天下不太平?” 黑影说道:“陛下,我们所剩的夜鬼之源不多了。” 萧元德眉眼一挑。“和灵魁族的那位说,他想要的东西,朕会给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七章 北斗营分裂 漠风城一战之后,安漠山退守。 李清如同意虞知的计划,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一步步收复西漠州的地域。 这一切都是做给萧元德看。 一个月之间,安漠山手中只剩下西漠州的四分之一。 虞知并不着急,如今他的伤势已经恢复,真气在体内流转,一日日的修行让他破开小人图的第二十条经络。 虞知有种预感,等到第二十一条经络时,他就能够踏入开碑八品。 好消息也随之而来。 叶清欢踏入了开碑八品。 得到破穹之后,叶清欢如鱼得水。本该早早破境,也是因为漠风城的战事吃紧,他才放下修行。 另一个好消息便是消失了许久的宁欢从南州府回来,带着十数杀手,还有一些北斗营的旧部。 杀手曾是三先生手下。 其中也有在陨星崖围杀过虞知的熟面孔。 宁欢用着余蓝给的解药,又许下虞知会不计前嫌的承诺,方才带他们来到了羌城。 如今乱世,就算是杀手也要找棵大树乘凉。 “蓝蓝,你说我哪儿做错了,我改......”宁欢跟在余蓝屁股后,眼巴巴地想念了小半年,见了面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余蓝。 虞知看着追着余蓝的宁欢,得意道:“所以说,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我追桐儿的时候......呸,明明是桐儿非要嫁给我。” 秋若若打击道:“你就信口胡诌吧。等桐儿姐姐回来,我定告诉她。” 虞知瞪了秋若若一眼,说道:“若若,你这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叶清欢在一旁笑着,仿佛又回到了问道书院读书练剑的日子。 虞知又对着叶清欢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笑。你瞧瞧宁欢都有伴了。司琴雪的影子呢?你还乐呵呢?” 苏沐慈在一旁笑道:“是呢,是呢。你都有俩了呢。” 虞知摸摸脸,当做没听见这话。 扭头之时,他看见一旁的雷骏不时地看着秋若若。 这一个月中,有雷骏的护卫,萧景齐也觉得无趣,很少再来纠缠秋若若。 虞知心想:雷骏这家伙不会看向我家若若了。引狼入室啊! 忽然,秋若若说道:“小鱼哥哥,宁欢从南州府寻来的北斗营旧部也要编入北斗营中吗?我可提醒你,五皇子在北斗营中的威信可比你这个少主大多了。” 秋若若比虞知更了解羌城内外的事。 萧景齐一步步掌控着北斗营,那些北斗营的将士也向着萧景齐靠拢。 再过段时间,恐怕整个北斗营都得姓萧。 虞知说道:“我的伤势恢复了。明日我会解决好北斗营之事。” 见虞知这么信誓旦旦,秋若若也不再多说。 “宁欢,你带来的杀手今后归你指挥。但接下来不能像他们以往那样肆意杀人。”虞知说道。 宁欢正苦恼着,想不通哪里得罪了余蓝。 只见余蓝一跺脚。“小鱼哥哥的话,你听见没?” “啊?”宁欢一愣,慌忙答道,“听见了,听见了。” 虞知无奈地摇头,实在看不下去。 他领着宁欢出门去。“说你是块木头,你还真就是榆木脑袋。” “什么意思。”宁欢不解。 虞知叹气道:“你和蓝蓝许久不见,回来了也不带些礼物?” “哦..对对对!”宁欢恍然大悟。 愁啊,这一个个的......虞知仰天长叹。 ...... 北斗营军营中,虞知和魏无忌同行。 萧景齐和北斗营的将士正在一同操练。 原先北斗营中便有上百人,加上宁欢带回来的旧部,足有三百余人。 这三百余人修为皆是不低,堪比顶尖宗门的中流砥柱。 见到魏无忌到来,众人皆是停下操练,恭敬道:“见过开阳将!” 魏无忌在北斗营中的职位是七星将之一的开阳星,也就是民间所说的武曲星。 魏无忌冷声说道:“少主在此,为何先拜本将?” 这显然是没将虞知放在眼里,也是不认可虞知。 众人见状,才齐声开口道:“见过少主。” 虞知并不在意,萧景齐却开口道:“虞大人少来军营,众人不熟络也是正常。请魏将军不必如此生气,也请虞大人不要责罚他们。” 虞知明明没有责怪的意思,却也被说成有了责罚之意。 这显然是挑动虞知和北斗营将士之间的矛盾。 好口舌......虞知看了萧景齐一眼,旋即对着众人说道:“北斗营众将认不认我这个少主没有关系。” “当年,我父亲组建北斗营,为的是守护百姓,镇守一方安宁。如今过去了二十年,北斗营的信念和原则不会变。” 萧景齐插嘴道:“对,虞大人说的不错。北斗营正是先帝为了守卫大楚疆土而让虞山河大人创建。北斗营忠于大楚皇室,护卫大楚。即便二十年之后,本宫相信北斗营依旧不改初心。” 萧景齐一番话将北斗营从护卫百姓变成了忠于皇室。 如今的皇子是真的这么不要脸吗?.....虞知静静地看着萧景齐。 萧景齐则是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叛军四起,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等更应该继承虞山河大人的遗志,为国为民,剿灭叛军,惩奸除恶!” 萧景齐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二十年前,项籍诬陷北斗营,致使虞山河大人身死,北斗营沦为叛逆。今日,我等更该报仇,为北斗营死去的冤魂报仇!” 一呼百应! 北斗营的众将同样振臂高呼,胸中仇恨的怒火熊熊燃起。 见此声势,魏无忌神色不悦。 这是北斗营,何曾轮到过外人插嘴? 虞知心中嗤笑,并不在意。 一盏茶之后,高呼声逐渐平息。 萧景齐双手别在身后,与虞知并肩而立,众将的目光都汇聚在萧景齐的身上。 这让萧景齐以为压了虞知一头。 他才是北斗营众将士的众望所归。 沉默的风吹在北斗营的军营之中,虞知缓缓开口道:“以往,我极少来北斗营,也极少与诸位交谈。是因为二十年前我父亲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北斗营被列为谋逆,他自己也身死在京都。” “死者怨念难消,生者惨遭追杀。我虞家有愧于诸位,因此我并不奢望诸位能够为我效力。” “今日,北斗营平反,二十年的谋逆罪名烟消云散。我想,我虞家再无亏欠诸位。” “但事实是,二十年前将北斗营列为谋逆和二十年后给北斗营洗刷冤屈的圣旨出自同一人之手。二十年前京都血夜之中,仅有他项籍是幕后元凶吗?” “不错,项籍在南州府起兵谋反。而我所关心的是,项籍要死在我的手里才算是为我父亲和北斗营的将士复仇!项籍,我必杀之!” “至于守护大楚,平定叛军。我虞知不曾有这般志向,我要守护的是人族,是猎鬼利爪下的老弱妇孺,是烽火狼烟中的黎民百姓。” 萧景齐皱起眉头,沉声提醒道:“虞大人,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虞知没看萧景齐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北斗营的三百余人。 “重建北斗营是必然,但我虞家麾下的北斗营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北斗营。不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入京受死,不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任人诬陷,不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哄骗的北斗营!” 虞知目光炯炯地望着众人。 今日,他要让所有北斗营旧部知道他的信念是什么。 萧景齐想要出声反驳,反驳虞知将北斗营覆灭的罪责都推到了大楚皇室头上。 可魏无忌开碑九品的气息笼罩在萧景齐的身上,恐怖的压迫让萧景齐将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三百余将士之中,有一半散落在南州府,这一半之中更多的是当时随着李清如身处南州府逃过一劫的。 他们与李清如一直都有联系,也十分清楚当年的真相。 “我愿跟随少主,重建北斗营。不做朝廷的走狗!” “我也愿跟随少主,杀项籍,为虞大人报仇!” “......” 群情激奋,跟随宁欢归来的北斗营旧部没有失去热血,没有忘记曾经的荣耀。 萧景齐双拳紧握,心有不甘。他先前营造的场面,就这样被虞知给破坏。 三百余将士之中自然还有倒向萧景齐的,但萧景齐要的是整个北斗营。 “诸位,当年之事是我大楚对不起北斗营。”萧景齐潸然泪下。“这一切都是项籍的蒙骗,是项籍的计谋......” 虞知淡然打断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好好想想。” 说罢,虞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魏无忌扫过众人,也跟着虞知离开。 “老魏,连云山上的演武场已经修建好了。明日起,那些忠心的北斗营将士去往演武场修行。此事,由你来负责。” “另外,我已经让姑姑安排从漠风城守军中挑选出好苗子,加入北斗营。剩下之事,等北斗营再壮大些。” 魏无忌说道:“原来少主早有打算。今日我看大部分旧部愿意跟随少主,只不过也有一些人被萧景齐笼络。” 虞知可惜道:“怪不了他们。就算今日没有萧景齐,也会有其他的诱惑。倒是萧景齐给我择出了一些潜在的隐患。” 魏无忌笑着称赞道:“少主高见,深谋远虑,令我佩服。” “那是....”虞知一点也不谦虚。“对了,将萧景齐带来的物资全部运到连云山上。别留下一点。” “嘿嘿,我这就去办。”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八章 金甲圣虫解蛊 时间又过去了十日,烽火狼烟越浓厚,夜鬼的行动也越发猖獗。 猎鬼阁依旧神出鬼没,四处猎杀夜鬼。 只不过这夜鬼越杀越多,以人族百姓做诱饵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沧州府的虎啸军遭到了夜鬼的屠杀。 准确的说,那是夜鬼化的人族修行者,也就是所谓的冥士。 不仅是虎啸军遭殃,沧州府的百姓同样遭殃。 等到猎鬼阁赶到之时,那些冥士也已经自毙。 大楚朝中立刻有人宣称,这是项籍也夜鬼勾结,将人族化作冥士。冥士失控危害人间。 项籍自然不服,双方互相攻讦。 流言蜚语不断,谁也不知道真假。 但重要的是,扬州府彻底沦陷,成为项籍的地盘。 十万大山宗门南下,夜袭扬州城,助虎啸军破城。 直到这时,大楚朝廷才知道苍山的苍别离与项籍早有勾结。 战火蔓延,南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 而北凉府之地已经完全被草原狼廷所掌控。 难民涌入了曾经最为贫瘠的西漠州中。 还有二十日就到萧元德给定的期限。 姜溪月没有消息,倒是炎琸来到了羌城。 在炎琸踏入羌城的那一刻,绯樱就感受到了炎琸的气息。 “你回去吧。”绯樱接过装着金甲圣虫的盒子。 炎琸犹豫地问道:“王上,君上他......” 绯樱一向冷酷,是灵魁族中的断罪之主,所有刑罚皆有绯樱一言而断。 所有灵魁对于绯樱女王的畏惧更甚于灵魁帝君。 就算炎琸想多问一句,也觉得心头发凉。 绯樱闻言,却又难得地开口道:“你放心,炎君不会有事。等他恢复修为,会重招旧部。人间还有许多强者隐世,你小心些。” “是!”炎琸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绯樱女王竟然会关心人?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 回到太平别院,虞知将金甲圣虫交给余竹月,等着她准备准备,就能够为苏沐慈解除蛊毒。 绯樱双手抱胸,盯着虞知。 “还剩一次人情。” 虞知欠绯樱六次人情,过去的一个半月时间中,绯樱前后用了五次,现在剩下最后一次。 虞知扭头看向绯樱,对方分明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神情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的事。 绯樱认真又有些苦恼地说道:“只剩一次了。” 虞知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件事?” 绯樱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此事于本王有益。” 绯樱想了想,又解释道:“灵魁的繁衍不需要这样,也没有任何感觉。” 虞知说道:“灵魁是如何繁衍的?” 绯樱看向虞知,问道:“你要试试吗?” 虞知一愣,人和灵魁...这算是杂交吗? 虞知一个激灵,摇头道:“不想。” 灵魁族和人族的观念并不相同。 他们没有亲缘的关系,繁衍只是繁衍。 新的灵魁诞生之后,自然而然能够生存,不需要如人族这样从婴儿开始照料。 灵魁族中以绝对的实力论贵贱尊卑。 也正因如此,族中灵魁地位分明,号令之下,无有违抗。 绯樱继续说道:“千年前,本王见过你们人族之中舍生忘死的情谊。男人可以为了女人而死,女人也可以为了男人而死。人族说这是爱情。曾经本王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你明白了?”虞知不信。 绯樱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你要死的时候,她这里很痛。” 虞知愣愣地看着绯樱,那双妖异的血瞳之后浮现的是黎晚桐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 “人族...并不低贱。”绯樱第一次改口,不再称人族低贱。 虞知正想夸一夸绯樱,却又是听绯樱说道:“但依旧弱小,奸诈!” 那叫智慧,智慧! 虞知气得牙痒痒。 绯樱再度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一次人情,一个问题。” 虞知想了想,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族与灵魁族和平共处?” 绯樱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千年之前,帝君曾和人族提出过此事。只要给我族一块可以生存的地域,灵魁族不愿掀起战争。可惜,人族拒绝了。” 虞知能够想象千年之前的人族有多么强盛。 如云缙、花漓这样的宗师强者,怎会容许异族入侵? 可千年之前的惨烈,不论是灵魁族,还是人族都损失惨重。 “现在....” “今时今日再无罢手言和的可能。我族帝君以及诸王陨落,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虞知忌惮地看着绯樱,直视着她那双妖异的血瞳。 “将来你我终究要站在对立面。” ...... 余竹月拿到金甲圣虫之后,便开始培育。 直到第三日,金色的金甲圣虫身上发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 只见金甲圣虫轻颤着双翼,发出众人都无法觉察的音波。 忽而,苏沐慈只觉得身体中某一处有奇怪的东西在蠕动。 几息之后,一只小虫从苏沐慈的后颈处爬出。 余蓝好奇地张望着子蛊,说道:“这就是双生子母蛊的蛊虫?” 余竹月说道:“在南疆种蛊人的眼中,双生子母蛊极为恶毒,是九大蛊之一。只不过金甲蛊更为厉害。所以能够驱使双生子母蛊。” 余蓝闻言,抬脚就是要踩死子蛊。 “蓝蓝,等等。”虞知阻止道,“你弄死子蛊,萧元德手中的母蛊也会死亡。他就会知道沐慈的蛊毒解了。” 三月之期还有二十日。 虞知不想这么快摆脱萧元德的控制。 “你替我走一趟漠风城,告诉姑姑可收复西漠州了。” 余蓝招呼了一声宁欢,便是朝着漠风城赶去。 虞知看向金甲圣虫,对着余竹月问道:“婆婆你曾说过这金甲蛊可以压制大多数的蛊虫。这般说来,任何小虫子也可以任金甲蛊驱使?” 余竹月骄傲地说道:“不错。若非金甲蛊之上的蛊虫,只能听其号令。” 虞知灵机一闪,说道:“婆婆。能不能将这只金甲蛊送给我?” “拿去。不过,要想让金甲蛊听你命令行事,每日要喂它一滴你的精血。”余竹月嘱咐道。 一滴精血而已,虞知给得起。 苏沐慈望着恶心的子蛊,胸口发闷。 这几个月来,虽然苏沐慈平日看着无事,但是心中的担忧并不少。 如今蛊毒解除,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后怕。 虞知握住苏沐慈的手,轻声安慰道:“蛊毒已解,今后再也没人能够伤害你。” 苏沐慈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飞雪入夜来,温酒话今生。 苏沐慈遭了一场生死之劫,从南州到京都,再到西漠州。 苏沐慈一路跟着虞知,起初她甘愿献身给虞知,不敢有过奢望。 她不曾想到今时今日能够得到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少年的怜爱。 被父亲当做交换利益的工具,卖入范府。 被弟弟当成换取官位的筹码,暗中交易。 前半生所受的委屈在少年身上得到了弥补。 上天是公平的。 “虞知,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苏沐慈忽然开口道。 清澈的眸子,认真的目光,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女人并非生育的工具,甘愿为男人延续血脉的女人已然心有所依。 虞知轻轻抱着苏沐慈,他自然觉得好,却也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担子。 乱世之中,太平不易。 西漠州中难民越来越多,羌城之中的难民也越来越多。 苏沐慈和黎晚桐等人一直都在为涌入羌城的难民施舍。 羌城之中,分发粮食的地方不断增加。 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足以让这些逃亡的难民填饱肚子。 这几日,风雪渐多,夜里冻死的人也多了起来。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 可乱世之中,谁又会在乎今夕何年? “苏姐姐,若若,该建一些住所来安置他们。否则,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又要冻死许多人。”黎晚桐说道。 三人披着绒袍,依旧觉得发冷,更何况是这些衣服单薄的难民。 城墙脚下,不少人身子僵硬,已经失去了知觉。 无情的风雪落在他们头上,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若若双手揉搓着,脸上已经被风雪刮得通红。 “西漠州的冬季比京都还要冷许多。可郡守府的银钱,根本不足以安置这么多百姓。而且羌城本就贫瘠,即便修建房屋也需要许多日。” 秋若若深感乏力,羌城在她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可眼前这些难民是一大难题。 “银钱倒是不用愁。”苏沐慈说道,“我将粉蝶轩的银子取来,苏家的银钱也还有一些,应该够用。只是这人力......” 羌城不过十数万人口,涌入羌城的难民也有数万之多。 能够修建房屋的人又有多少? 况且风雪越来越多,时间不等人。 就在此时,魏无忌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许多人。 “见过两位少主母,若若姑娘。”魏无忌行礼道。 魏无忌自从到羌城之后,便是回归北斗营开阳将的身份,什么北凉侯,他才不稀罕! “魏将军,这是......”秋若若问道。 魏无忌解释道:“少主让北斗营的将士下山,帮助这些难免,虽然人不多,但修行者干起活来,比凡人要快得多。” 秋若若眼前一亮,欣喜道:“那就麻烦魏将军和北斗营的诸位兄弟了。” 雷骏闻言,一拍脑门。 唉,我怎么没有虞兄这脑子..... “若若姑娘,我也可以让断刀门的师弟们来帮忙?” 秋若若看向雷骏,为难地说道:“可我们银钱有限.....” “不用钱,不用钱。我这就去喊人....”雷骏匆忙朝着连云山赶去,生怕秋若若拒绝他的好意。 真是呆子......秋若若嘴角多了一些笑意。 黎晚桐和苏沐慈两人看着黄衣少女,又相视一笑。 作为过来人,她们何尝不明白这眼神的含义?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三十九章 风雪袭人 此时,虞知正在连云山。 神隐阁的暂住之地就在这里。 知道虞知的来意之后,颜依冷笑着看着虞知,说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在羌城数月也不来神隐阁。今日有事,知道来求我了?” 颜依一直都在连云山中。 她自是不会去羌城,好歹人家家里有着两位夫人。 用颜依自己的话说,历来见到东宫娘娘都是要躲着走的,哪有迎上去的道理。 虞知笑道:“难民越来越多,神隐阁精通奇门遁甲,正是大展身手的机会。不要这么小气嘛?” 颜依扭头道:“你就是这么求人的嘛?” 虞知不好意思,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李叔还没有下落吗?” 一旁的颜暮烟则是说道:“神隐阁的暗子未曾发现他的踪迹。都已经过了数月之久,我倒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了。” 剑道宗师本已经是武道绝巅,一连消失数月之久,连红颜都要香消玉殒都未曾出现,说没出事,很难让人信服。 虞知安慰道:“以叔的修为,世上没人能拦得住他。再等等看。” 颜暮烟也只能点点头。 颜暮烟被悬空寺的玄嵩大师所救,能够安然无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十万大山之中,除了神隐阁和断刀门尚且完整,其他宗门皆是遭受了重创。 “颜阁主,你还活着的消息最好还是不要外传。苍别离已经踏入宗师,咱们这小地方经不起他折腾。”虞知提醒道。 颜暮烟点点头,她一直都在山中养伤。 除了颜依几个亲近的人之外,谁也没见。 “神隐阁之事多亏了你。否则,在十万大山,神隐阁也很难逃过此劫。” 顿时,颜依说道:“娘,你谢他干什么?他在苍山的时候,我可没少帮他。” 在颜暮烟苏醒之后,颜依也解开了心结,一口一个娘,喊得亲切。 颜暮烟笑了笑,继续说道:“羌城的事,我会让阁中弟子前往。颜依只是和你开玩笑,若是有什么需要神隐阁出手,你也不必客气,只管跟颜依说。” 虞知也知道颜依只是口头上拒绝。 颜依冷哼一声,盯着虞知,那目光仿佛在说,真是便宜你了。 虞知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事,是关于一座阵法。” 说着,虞知散开真气,隔绝周围的一切探查。 虞知谨慎的态度让颜暮烟和颜依也慎重起来。 下一刻,虞知伸手,掌心之中闪烁几道流光,无数星辰闪耀着墨黑和赤红两种神秘的光芒。 恐怖的杀机弥漫在整个楼阁之中。 就算不懂阵法之人也能够从这股杀机中感受虞知手中星辰的恐怖。 “这是.....”颜暮烟神色凝重。 仅是这一眼,她知道就是倾尽神隐阁所有武技功法,也寻不到如虞知手中这般厉害的阵法。 虞知解释道:“这是一位前辈赠予我的阵法,名叫《诸星杀阵》,若是阵成,可以坑杀宗师之上的强者。只不过在阵法一途,我生性愚钝,所以想求教两位。” 颜暮烟和颜依对视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虞知问道:“怎么了,难道连你们也看不懂?” 神隐阁的阵法可谓举世无双,身为神隐阁阁主的颜暮烟也精通阵法。若是连颜暮烟也没法下手,怕是只能等待有缘人了。 颜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将这么珍贵的阵法给我们看,不怕我们学去了,据为己有?” 虞知淡淡一笑,直视着颜依,反问道:“你会这么做吗?” 颜依又是叹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道:“会,我学去了,还不教给你。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虞知不信,无所谓地笑了笑。 颜暮烟解释道:“这座阵法很深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修成的。而且我们若是掌控了阵法......” “无妨。反正我也学不会,不如交给你们。但这阵法不能外传。”虞知算是彻底放弃了。 当初能在铸剑山上施展出半吊子的诸星杀阵已经是虞知耗费了所有的心力。 云缙前辈,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我就算学不会,也不能让你的诸星杀阵就此失传啊。 颜暮烟闻言,郑重地点头道:“你放心,诸星杀阵只会由颜依修行,绝不会外传。” 虞知看着颜暮烟,没有说话。 转身之际,手中星辰便已经落在了颜依的手中。 “新年将至,山下的百姓还需要神隐阁的弟子相助。” 说完,虞知潇洒地转身离开。 颜依愣愣地看着掌心中恐怖的诸星杀阵,不知说什么才好。 “娘,他...就这么送人了?” 颜暮烟苦笑着点了一下颜依的额头,说道:“你看不出来虞知相信你?” 颜暮烟望着虞知离开的身影,叹道:“这小子可比他爹聪明。分明是算计神隐阁,我们却不得不感谢他。” 前后救宗之恩,现在又送了这么一座恐怖大阵。 这样的恩情将两者牢牢地绑在一起。 颜依不解,望着手中的星辰,心里美滋滋的,心道:算计就算计吧。 ...... 风雪连下三日,羌城中,苏沐慈将身上的绒袍脱下,裹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养育了团团这么久,苏沐慈已然是一位慈母。 孩子身边的一个妇人连忙道谢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天气越来越冷,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饿了几日,遇见能下肚的草根树皮也吃下了肚。 “你们放心,过不了几日,大家都能有住的地方。” 风雪渐浓,厚厚的雪堆积在屋檐上,肆虐的寒风呼啸而过。 今夜又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苏沐慈将两个孩子脸颊上的污渍擦去。 “魏将军,将别院中的炭火拿些来,还有衣服。” 团团也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戴在了一个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头上。 苏沐慈欣慰地一笑,说道:“团团也长大了呢。” 团团小小的眉头紧巴巴地皱起,说道:“苏姐姐,以前团团也是这个样子。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也和团团一样。” 鹅毛大的雪花落在了苏沐慈,也落在了团团的头上。 这乱世纷扰,偏偏又有风雪作恶。 一袭寒风闯入苏沐慈的衣襟,不禁让其一颤。 忽然,温暖的绒袍落在苏沐慈的身上,身后传来虞知的声音。 “发善心,也不能冻着自己。”虞知嘱咐道。 苏沐慈温柔地一笑,只听虞知继续说道:“让桐儿和若若都一同回去吧。你们已经忙碌了一整日。今夜之事北斗营的将士和羌城守军会帮忙。” 苏沐慈没有坚持,与黎晚桐等人一同回去。 离开之时,黎晚桐在虞知耳边偷偷说了几句。 虞知神色怪异地看着秋若若,只见秋若若正上下张望着,寻找着某人的身影。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虞知低声骂道。 黎晚桐扑哧一笑,说道:“我和苏姐姐还不是被你给拱了?” 虞知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是是是,你们俩真是我今生的福气。” 深夜中,羌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屋檐下房舍中挤满了难民。 心善的铺子老板让难民入了屋子,围着火炉取暖。 还有许多无法安置的难民只能在风雪中紧紧挨着身边的炭火。 大雪迷眼,这一夜注定又要死许多人。 “少主,你已经三日没休息,先回去睡一觉。这里有我和北斗营的将士看着。”魏无忌说道。 在虞知到过北斗营之后,北斗营三百余人逐渐分成了两派。 一派两百余人跟着魏无忌到来连云山的演武场修行。 另一派依旧在城外军营中跟着萧景齐。 如今在城中救济百姓的也是这两百多北斗营将士。 修行者不惧寒冷,但也遭不住太多的风雪。 虞知喝了一口热酒,口中吐出气息瞬间变成白雾。他双手搓了搓脸颊。 这三日并不让他觉得劳累。 “老魏,漠风城守军中已经选出来一些好苗子,有五百人左右。” 魏无忌心头一喜,说道:“太好了。少主将这些人交给末将,我一定将他们训练成精英。” 虞知摇摇头,将手中的热酒递给魏无忌说道:“加上这五百人,如今北斗营中有七百余人。但当年的七星将大多已经陨落。天枢星、玉衡星、天璇星三人陨落。天玑星逃亡二十年未曾露面,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北斗七星将中只剩下,你、姑姑,还有李叔。当年的北斗营之所以能够威震北境,主要是北斗七星将各司其职,互相配合。” 魏无忌也赞同地点头,回忆起当年的岁月,他心中依旧是热血沸腾。 刚喝下去的那一口热酒仿佛就在胸口化作火焰,熊熊燃烧。 虞知继续说道:“当年,开阳星与摇光星领军攻伐,天枢星阵中暗杀,天权星运筹帷幄,玉衡星对内裁决,天玑星掌粮草后勤,天璇星镇守后方。” (北斗七星对应民间叫法:开阳星——武曲星,天玑星——禄存星,天权星——文曲星,天枢星——贪狼星,玉衡星——廉贞星,摇光星——破军星,天璇星——巨门星。) “事无巨细,有你们七位才能够率领北斗营所向披靡。因此,重建北斗营更要重新找到北斗七星将。” 魏无忌说道:“当年的北斗七星将都是主上寻来的翘楚,如今仅存三人,剩下的四个位置怕不是这么容易寻到。” 虞知笑着说道:“老魏,你错了。我要找的并非四人,而是七个人。” “七个人?” “没错,我要重建北斗七星将。” “少主,你是不要我了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章 救济百姓 虞知看着委屈巴巴的魏无忌。 曾经手握一杆白缨长枪顶天立地的开阳将怎么像个被抛弃的小怨妇? “老魏,别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虞知一声嗔怒。 “你这么高的修为,自然大有用途!” 话音刚落,魏无忌脸色一变,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少主不会这么绝情。” “这件事还在酝酿之中,如今的北斗营依旧还要你辛苦照看!”虞知说道。 一夜风雪之后,整个羌城都被茫茫大雪覆盖。 醒来的百姓互相照看着身边的同伴,庆幸度过了凛冽的风雪,也祈祷着身边的人也如他一样幸运。 铛铛铛! 一阵锣声贯穿了羌城的大街小巷。 热气腾腾的白粥馒头也紧随着锣声分发到难民的手中。 虞知随意地坐在街头,和难民一样喝着白粥,吃着白馒头。 忽然,有人指着虞知,喊道:“虞大人...青天大老爷.....你是苏城的虞大人。” 虞知一愣,望向对方。 只见几人便围了上来。 “你们是.....”虞知问道。 对方激动地说道:“虞大人,我们是苏城的百姓啊。之前你在苏城平定了山匪,救了我们。” 虞知回想起苏城之事,又看向眼前几人,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是从苏城而来?”虞知问道。 几人点点头,眼中噙着泪水,干瘦的手掌都是皲裂的伤口。 “战斗从南州府到沧州府,从沧州府到扬州府,从苏城出来时,我们还有数百人,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是啊。饿死的,冻死的,还有被那些官兵当做奸细抓走的。孙大哥的孙女被官兵看上了,遭了祸。” 这些人才经历山匪的祸害,如今又遭遇战火,颠沛流离。 从南州府到西漠州,这一路走来不知多久,这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 虞知眸子冰冷,却又温和地说道:“大家既然来了羌城,我不会不管大家。再过几日,大家就不必再露宿街头。” 几人热泪盈眶,望着虞知,竟是痛哭起来。 最怕陌生人的关心。 虞知高声说道:“有我虞知在羌城一日,定会照顾好诸位。不说大鱼大肉,总归不会让大家饿了肚子。” 许多人不知道虞知是谁,但从南州府逃亡而来的难民都听过虞知的大名,知道虞知在南州府的善举。 于是乎,人传人,虞知的大名一下子在难民中传开了。 太平别院,虞知正苦着脸,发着愁。 数万难民光是吃饭就是很大的开支,还有其他过冬的衣服和炭火。 听着秋若若的分析,虞知愁上加愁。 “我这张嘴可真欠。”虞知后悔尽早在大街上的豪言壮语。 如今数万张嘴巴指着虞知吃饭。 秋若若笑道:“小鱼哥哥,以前你可从来不去招揽事儿。今天这是良心发现了?” “哼。”虞知冷笑道,“我这是昨夜被冻傻了,说了些胡话。” 秋若若轻笑一声,她知道虞知绝不会放任这些难民不管。 今日的话可能真是一时头疼脑热,但说与不说,虞知都会去做。 黎晚桐难得看见虞知这么苦恼,取笑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呐。” 苏沐慈也在一旁看笑话。 “唉,俗话说得好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桐儿,沐慈,你们就忍心看着我声名尽毁?” 两女异口同声地笑道:“忍心!” 虞知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问道之耻的名声背了三年。我反正脸皮厚。到时候,我把你们俩顶出去,说是我虞知的夫人。看你们遭不遭得住。” 两女一愣之后,便是朝着虞知张牙舞爪。 她们自然不会不管此事,昨夜三人也没有闲着,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数万难民有手有脚,不该等着饭来张口。 苏沐慈说道:“前些日子,我让苏家纺织的匠人来了羌城。让难民中的女子可以去纺织。” 黎晚桐接着说:“至于男子可以随着北斗营的将士去连云山中打猎。连云山脉深处也就有不少野兽。足以解决一些人的吃食。” “......” 昨夜三人想了许多,将可以施行的办法都说了出来。 只要施行得当,勉强能够让数万人度过这个寒冬。 虞知的“口出狂言”没有失信。 当日,所有难民就各自领到了任务,若想吃饭,不能只是伸手讨要。 直到新年前夕,简易的房屋和吃食都已经准备充足。 难民聚居的营地之中,几个北斗营的将士放下手中的木桩子,围在篝火边取暖。 他们是修行者,也怕冷。 “呸,他娘的,这活也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 “别抱怨了。这些人也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老子好歹是开碑七品的强者,放在任何一个地方,这些人都该对老子恭恭敬敬的。这大冷天的,凭什么老子给他们干活。” “当年咱们北斗营在北境何等威风,现在却成了干苦力的了。老子不想干了。” 北斗营中的抱怨自然传到了虞知的耳朵里。 虞知也知道这些人的怨气,也知道修行者会有一些高傲 他始终放任着这些怨气滋长,没有搭理。 这就也给了萧景齐机会。 互相熟识的将士开始拉拢虞知麾下的北斗营旧部。 毕竟,在萧景齐那边从不需要做这些脏活累活。 有人心动了,回到了城外的军营之中,没有再出现。 虞知依旧不搭理,直到今日,几乎所有的难民都有了房屋度过寒冬。 虞知望着那几个北斗营的将士,也听到了那些将士说的话,并不在意。 他是北斗营的少主,靠着父辈的荣耀才成为了北斗营的少主。 威信和信任都需要靠虞知自己去建立。 魏无忌跟在虞知身后,听到那些将士的言论,怒气冲冲地要上前。 虞知却是阻止了他,说道:“有这样心思的将士很多。若是凭着军威责罚他们,他们定然不服。老魏,有些道理需要他们切身体会才能明白。” 虞知独自一人走上前。 众人见到虞知走上前,赶紧将嘴闭上。 但也有人不服气,对着虞知说道:“少主,你来的正好。我老袁有话要说。”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虞知平静地将木桩上的积雪拂去,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上面。 众人不敢直视虞知的双眼。 要知道在军中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到底是虞知在北斗营旧部之中没有威望,这些人才敢在背后说长道短。 虞知看向刚才发牢骚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以为虞知要责罚,哼哼两声,不服气地说道:“袁刚。刚才的话就是老子说的。我等北斗营将士本该驰骋疆场,现在却给这些难民打下手。” “给他们盖房屋,带他们进山打猎,还要分粥给他们吃......当年的北斗营可不是现在这样。” 众人闻言,眸中闪着亮光,回想起当年的风光,再对比如今的境遇,眸子里光彩又暗淡了下去。 显然,他们亦是有许多不解,心中抱着也和袁刚同样的心思。 但重要的是这些人依旧留在这里。 虞知的目光扫过众人,他淡淡说道:“当年是如何?是北斗七星将带着你们马踏山门震慑北境的风光?” 不得不说,北斗营的历史闪烁着璀璨的光辉。 若是没有后来,北斗营的传奇会更加浓墨重彩。 袁刚狠狠地点头,说道:“对!当年,少主你还没有出生。北斗营是何等的威风,北境之内谁人听到北斗营三个字不得恭恭敬敬。我等亦是以北斗营为荣。可如今......” 虞知又是淡淡说道:“如今?如今干的这些脏活累活是辱没你们了?” 忽然,虞知的语气变得森冷,如连云山深处的冰雪。 “你们若是不愿意在这里待着,可以去萧景齐那边。当年的威风不过是武力的震慑。你们倒是说说,北斗营覆灭,被列为谋逆之后,所谓的威风呢?” “二十年前,可曾有人为你们叫屈喊冤?可曾有人帮过你们逃亡?” “威风?” 虞知再度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虞知站起身,瞥了众人一眼。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走,我不留。等到后悔的那一日,记住...是北斗营不要你们了。” “若是愿意留下的,我虞知会重铸北斗营荣光,会给你们带来不一样的荣耀。” 虞知转身离开。 说了这么多,希望这些北斗营的将士能够明白。 若是这点都明白不了,是留是走,就看他们自己了。 魏无忌看着虞知走来,苦笑道:“少主,你可比我教训他们狠多了。” “是吗?”虞知没这么觉得。 随即,虞知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魏啊,你知道我那个老爹为什么死得这么冤吗?” “被人算计身死,死后也没个人给他平反。辛苦建立的北斗营一夜之间覆灭,所有将士都被视作逆贼。” “说实话,真挺惨的。” 魏无忌摇摇头。 虞知继续说道:“因为,他不够聪明。他以为护卫大楚皇室,信一道圣旨,去京都赴死,却不知北斗营该护卫的是人间百姓。”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一章 新年 大雪纷纷落下,万家灯火燃起,爆竹声声庆新年。 太平别院里,团团穿着大红色的新衣与小黑猫在雪地中玩耍。 秋若若堆着雪人,雷骏也在一旁帮忙,这属于赶也赶不走的状态。 李清如他们也从漠风城回来了。 以往的新年,虞知都是要和李清如一起,今年也不例外。 即便是在乱世之中,偷得一丝欢愉,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虞知看着庭院中众人的打闹,感慨道:“以往都是在问道书院里,就是我、清欢和姑姑三人,不曾想今年会是这般热闹。” 李清如心中欣慰,这一年她没管束过虞知,但他依旧成长得极好。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她不在。”虞知喃喃道。 他说的很轻声,却依旧被李清如给听见了。 在京都时,还曾说过要一起过这个新年,终究是少了一人。 李清如说道:“你娘会来羌城的。” 虞知点点头,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和姜溪月相处。 太平别院里,欢声笑语不断,毕竟新年一过,明日的动荡又会重新开始。 连云山上,被虞知责问过的袁刚并没有离开。 二百余北斗营将士吃着肉,喝着酒好不快活。 “大家慢慢吃,不够还有。少主送来了三十几头牛羊猪,还有数百坛好酒。不过,千万不要喝醉了。” 新年的到来好像驱散了所有人的烦恼。 又或者说,他们将烦恼都倾泻在酒水中。 “老袁,还生气呢?” 几人知道袁刚是为了那一日虞知的话心怀芥蒂。 袁刚闷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肉,说道:“老子就是气不过。重建北斗营,漠风城外还有叛军,要是我们去了不需三两日,足以平定。打了数月还没打完。” “现在却让咱们给那些凡人干脏活累活。老子修行是为了杀敌,不是给人当牛做马!” 身旁的几人纷纷劝慰着。 他们心中亦是有同样的感觉。 修行者,尤其是到了开碑之后,那种恃才傲物,自诩不凡的心理就会逐渐浮现。 骄傲自然可以,轻狂也无不可。 但这些都该用在对的地方。 几人喝着酒,吃着肉,眼中多是壮志未酬,怀才不遇的悲凉。 就在此时,魏无忌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许多人,这些都是山下的百姓,每个人手中都带着食盒,有些人抱着酒水,有些人扛着烤好的羊羔,羊羔上还挂着沿途的飞雪。 两百余将士齐齐看向魏无忌。 魏无忌故作生气地说道:“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我不在就给我喝上了。这么多年不见就不把我当兄弟了?”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和魏无忌是过命的交情。 军中是上下级,令行禁止。 私下里都是喝酒吃肉的兄弟。 “魏将军,我还以为你和少主一起呢。” “说什么屁话。少主有两位少主母,我这个陪他作甚?” 魏无忌目光扫过众人,在袁刚等人身上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上山的时候,遇上了这些百姓,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在大雪天里入山。” “一问之后,我才知道。这是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 北斗营的将士都认识此,这是山下难民中颇有威望的老人。 老人对着众将士鞠躬拱手,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各位大人,你们都是我们这的救命恩人呐。老朽没读过几天书,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这是山下大伙儿的一点心意,趁着新年夜给各位大人送上山来。希望各位大人莫要嫌弃。” 老人又对着众人鞠躬拱手。 老人身后的百姓将食物一一送上。 大大小小,吃的和喝的,足够两百余将士吃了几日。 顿时,阁楼中又热闹了起来。 坐在角落里的袁刚望着这一幕,神色复杂,他拿起酒坛子,晃了晃,才发现坛子里的酒已经没了。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顺手递上了一坛子酒,手中还有一只羊腿。 “各位大人,你们吃好喝好。” 几人善意地笑了笑,这笑容似乎遮掩着什么。 老伯没有离开,他看向袁刚说道:“袁大人,前几日是您救了我的儿子,我儿子特地让我一定要和袁大人好好道谢。” 袁刚露出一脸疑惑。 有这回事儿? 老伯解释道:“前几日在连云山中打猎,若不是袁大人相救,那头猛虎定是将我儿子给吃了。” 袁刚回想起来,那一日却是有一头猛虎格外凶悍,差点咬死了一个人。 但再凶猛的猛虎在袁刚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头大一点的猫咪。 击杀了猛虎救人之后,他也就没有在意。 在袁刚看来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成了父子两人一辈子记住的救命之恩。 “我在这儿替我儿子拜谢袁大人了。”老伯说着就要跪下。 袁刚放下手中的酒坛子,扶着老伯。“老伯,不必如此。我们北斗营的将士本来就要保护百姓,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伯闻言,不禁潸然泪下。“我们从南州府一路逃亡,怕遇见豺狼虎豹,更怕遇见官兵。来到羌城,遇见了虞大人和北斗营的各位大人是我们的福气。” 老伯将一路上遇见的事一一说来。 逃亡的百姓向来躲不过死亡的命运。 饿死也好,又或者被军队强行抓进军营中,男的打仗,女的受尽凌辱。 这些人遭遇了太多。 袁刚闻言,一拍桌子,怒道:“这群狗杂种,还算什么军人,畜生都不如。让老子遇见了,剁了他!” 其余几人也同样义愤填膺。 北斗营军法森严,从不存在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听到这些事,北斗营的将士怎能不怒?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百姓陆续下山,他们山下还有家人。 而袁刚几人却是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之中。 袁刚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有人开口道:“老袁,我觉得少主那番话说的有些道理。” “何止有些道理?少主,说的对。当年我们北斗营覆灭,世间有谁为我们说过一句话?” “你老袁随手杀了一头猛虎,救了人家一命。他们一家感激你一辈子。” “是啊,或许我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们眼中却是头等大事。” “守护一方,守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什么驰骋沙场的威风,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袁刚一个劲地喝着闷酒。 虽是除夕夜,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天虞知的话和今日老伯的感激都浮现在袁刚的脑海里。 这一刻,他知道他错了。 风雪路难行,山道中铺着一层淡淡的白霜。 吃完饭后,虞知带着黎晚桐和苏沐慈一同来到了连云山。 当虞知看见两百余人喝酒吃肉,桌上的菜肴比他吃的还要丰盛,虞知不禁叹道:“看了你们的伙食比我好多了。” 众人没想到虞知会在这时候来到连云山。 “见过少主,少主母!” 黎晚桐和苏沐慈相视一眼,两人还是第一次随着虞知出现在北斗营的众将士眼前。 虞知摆摆手,说道:“除夕夜,不必这么拘谨。” 虞知倒了一杯酒,对着众人说道:“这几日,各位辛苦。数万难民有你们的帮助,才能够在今夜阖家欢乐。我虞知敬各位一杯。” 魏无忌说道:“少主,这些吃食正是山下百姓送来的。” 虞知撇撇嘴,颇为羡慕地说道:“我怎么没收到了呢?这些人真是...只记得你们的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句话让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除夕之夜,谁不希望被人惦记,挂在心头。 身在异乡,陌生人的温暖会更让人心安。 “少主,两位少主母不妨在这里吃些。”有人喊道。 虞知瞪了那人一眼,说道:“别了。大雪天的,我得赶紧回去暖被窝。你们吃好喝好。” 众人又是大笑起来。 黎晚桐和苏沐慈则是恶狠狠地等着虞知。 仅是几句话之后,虞知就打算离开。 此时,站在角落的袁刚挤过人群,走了上来。 “少主,我袁刚犯错了。请少主责罚。” 袁刚身后的几人,也一同跪在虞知面前。 虞知淡淡地看向袁刚,嘴角弯曲。 他伸手扶起袁刚,同时示意其余几人起身。 虞知开口说道:“看来你想清楚了。” 袁刚目光坚毅,沉声说道:“属下想清楚了。属下绝不会离开北斗营,属下要跟随少主重铸北斗营荣光!” 虞知欣慰一笑,目光扫过众人。 “说句实话,我这人很怕麻烦,但做不到见死不救。我这人也不爱逞威风,若是没人做那些脏活累活,就让我去做。重要的是,人活着。” “北斗营到羌城以来,我很少出现在北斗营。我之所以是北斗营的少主,全然因为我爹是虞山河,因为魏将军的拥护。但我要重建的不再是之前皇命难违的北斗营,而是守护人间的北斗营。” “如果诸位愿跟随我,重铸荣光指日可待。” 灼灼目光落在虞知的身上。 顷刻间,两百余将士齐齐下跪。 “属下愿誓死追随少主,请少主壮我北斗营声威!” 至今日,北斗营旧部的人心尽归虞知。 黎晚桐和苏沐慈眸中异彩连连,这才是她们爱慕的虞知。 英勇少年肩铠重,将军之气傲世风!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二章 新的危机 除夕之夜,萧元德没有享乐的心情。 虞知在西漠州的一举一动都传入了京都。 随着西漠州平定,萧元德并没有将母蛊送往西漠州。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为苏沐慈解除蛊毒的想法。 “陛下,夜深了。”皇后走进御书房,亲手做了萧元德最爱的汤圆。 皇后是萧元德还是皇子之时的发妻,也是萧景尧的生母。 “这看不完的折子让朕如何能够安睡?”萧元德有无数的愁绪。 皇后柔声说道:“陛下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连身体也垮了,大楚还能指望谁?” 大楚皇朝已经沦陷四府,南北皆有强敌。 唯一庆幸的是西漠州已经平定。 萧元德握着皇后的手,感慨道“世间纷扰之事太多,若是二十年前朕没有当上这个皇帝,那该多好?” 皇后说道:“若是当年没有陛下,这二十年的太平恐怕也没了。” ...... 新年之后,西漠州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虽然夜鬼时不时的出现,但没有人族内战,各地的守军也能够全力应对夜鬼。 至于安漠山等人早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漠风城守军中的五百将士到了连云山,成为了北斗营的一份子。 在魏无忌的操练下,这五百人从来没有休息过。 地狱式的训练让这些人苦不堪言,但没有人轻言放弃。 曾经的北斗营旧部看着这些毛头小子,回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萧弘青知道这五百人都是军中精锐,却也没有阻止。 这数月的战争若是没有李清如相助,漠风城早就溃败。 这些人在北斗营中只会有更好的发展。 不过,萧弘青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将来若是青城王府有难,北斗营要出手相助。 虞知自然答应下来。 对于萧弘青的为人,李清如相信,虞知也就相信。 至于萧景齐,仅凭他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况且还有萧景弘这个内应随时随地通风报信。 虞知平定了西漠州,萧元德并没有如约送来母蛊,圣旨恩赐一番之后,又让虞知率领北斗营去对付项籍和虎啸军。 萧元德不知道苏沐慈已经解除了蛊毒,依旧用苏沐慈的性命威胁。 虞知接过圣旨,心中冷笑。现在的北斗营又怎么会被一道圣旨所摆布? 北斗营百废待兴,仅有一千余人并非出战的时候。 而新年之后的第九日,羌城之中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一行人身着白衣,皆是少年少女,进入羌城之后,直奔太平别院。 不用多说,这是猎鬼阁的猎鬼人。 二十多猎鬼人站在太平别院前,光是这些人的气息如江海般雄浑,且都在开碑之上。 像是这一行人行走在世间,足以让诸多势力为之退避三舍。 “通禀一声,猎鬼阁到访。”尚风华说道。 护卫见状,便是立刻跑跑进太平别院之中。 尚风华身边的人开口道:“风华,有必要通禀吗?云师兄因为这个虞知才身受重伤,我们对这个虞知也不必客气。” “难道直接杀进去?”尚风华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反问道,“仇鹤,你们是拿人族当诱饵的事干多了,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蝼蚁吗?” 仇鹤阴狠地笑道:“虞知...不过是大点的蝼蚁。我若是杀进去,难道他们还能拦住的?” 尚风华站在原地,不想说话。 猎鬼阁中,有人用人族引诱夜鬼,也有人始终依靠着探幽萤,猎杀夜鬼。 尚风华是后者。 他从未让人族百姓当诱饵,但他阻止不其他人。 猎鬼阁出世已有四个多月,但这些猎鬼人行事也各有不同。 尚风华回想起如意镇的那个雨夜,心中更加慎重几分。 虞知、叶清欢,还有那个用刀的断臂少年.....这三人每一个是好惹的家伙。 仇鹤没遇见过人间的其他天骄,心中便是看不起人间的修行者。 可尚风华知道这些世间有名有姓的少年天骄,绝不弱于他们这些猎鬼阁精心培养的猎鬼人。 很快,虞知从太平别院中走出,他看见二十多猎鬼人,却是笑道:“难道是羌城出现了夜鬼,才劳烦你们猎鬼阁前来?” 尚风华刚想开口,一旁的仇鹤却是抢了先。 只听仇鹤说道:“你就是虞知?” 虞知看向仇鹤,神色不悦地说道:“一般问别人名字前,先要报上自己的名字。这叫做家教!显然,你们猎鬼阁的教养不够好。” 虞知一句话就将二十多猎鬼人都给骂了。 在羌城,虞知不怕惹麻烦。 在我的地盘,难道还能吃亏了不成? “找死!看来你和那些引诱夜鬼的人没什么两样!蝼蚁!” 仇鹤气恼,一步踏出,双手十指成鹰爪状,直逼虞知的咽喉。 虞知冷笑一声,根本不惯着仇鹤。 梨花剑凭空出现在虞知的手中,剑光震荡而出,迎上仇鹤。 “惊雷!” 随着虞知一声令下,剑光化作紫电笼罩在仇鹤的周身。 仇鹤眸中尽是紫色的电光闪烁,真气涌动,双手狂舞,一道道莹白色的爪痕与剑光交锋。 尖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太平别院。 “雕虫小技!”仇鹤有着开碑八品的修为,不将虞知放在眼。 下一刻,虞知闯雷霆剑光之中,剑锋再度逼向仇鹤。 仇鹤不敢用双手接剑,身影后退。 雷霆剑光从左右两侧袭杀仇鹤。 仇鹤的速度很快,身法也极为灵动,每退一步都能够躲过一道剑光。 其余的猎鬼人没有出手帮忙,他们相信仇鹤的实力。 尚风华望着这一幕,身边的乔俊开口道:“你觉得谁会赢?” 乔婷立刻说道:“当然是仇鹤了。这家伙虽然讨厌,但修为没得说,也就是比风华哥弱一点。” 尚风华轻轻摇头说道:“现在还说不好。仇鹤比虞知高了一个境界,但绝不能小觑虞知。就算虞知赢了,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云安歌重伤,休养了三个月,如今才堪堪恢复。 据云安歌所言,是这虞知设下杀局,逼他不得已血遁逃命。 于是,猎鬼阁的刑玄掌尊就派人来到了羌城,想要将虞知带回猎鬼阁问罪。 乔俊兄妹两人未曾想到尚风华会如此看重虞知。 虞知和仇鹤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剑光交织,封锁仇鹤的退路。 奈何仇鹤的身法太快,剑光都追不上仇鹤的身影。 “就这点实力,我还真是好奇你是如何伤了云师兄?”仇鹤轻蔑地笑道。 剑光之后,虞知嘴角弯起。“你也想试试我对付云安歌的招式吗?” 仇鹤心头一沉,神色冷峻了几分。 “伤我猎鬼阁之人,罪该万死!” 忽而,仇鹤身形化作一头苍鹰,朝着虞知扑来。 真气化作利刃,鹰爪,双翼皆是锋利无比。 一声鹰鸣直击长空。 “快!我比你更快!”虞知说道。 自从修行《瞬星》之后,虞知在速度上堪称同境无敌,就是现在的仇鹤,他也有信心一较高下。 流光疾驰,如一瞬流星。 虞知不退反进。 银白的流光之中又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佛门金钟罩! 就这样,虞知越过剑光,同时施展《瞬星》和《金钟罩》朝着化作苍鹰的仇鹤撞去。 此刻,虞知就是一颗人形炮弹。 嗡! 两人都将真气催动到了极致,互不相让。 一场烟尘扬起,金光弥漫在尘埃之中,带着一丝丝神圣的意味。 “谁赢了?” “当然是仇鹤!” “我看不一定。” 猎鬼阁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紧接着,飞扬的尘埃剧烈地晃动起来,剧烈的战斗波动再度传出。 一刹那,尘埃飞扬到天外,众人也看清了尘埃之后的真相。 两人拼了个势均力敌,依旧在战斗之中。 嗖! 利爪划过虞知的咽喉。 虞知弯腰屈膝,躲过这一爪,双脚点地之际,如弹簧般飞射而出。 梨花剑逼向仇鹤的胸口。 “小心!”猎鬼阁的人出声提醒道。 仇鹤露出冷笑。“你上当了!” 这是仇鹤故意露出的破绽,为的是引诱虞知近身。 只见仇鹤提膝一腿轰出,残影闪烁,像是要将虞知拦腰截断。 “我就说,仇鹤稳赢!”有人笑道。 可仇鹤一击落空,他的腿扫过了虞知的身影,而那只是残影。 “你上当了。” 虞知的声音出现在仇鹤的耳边,将同样的话还给仇鹤。 虽然虞知是残影,但那一柄剑真实无比。 嗖的一声! 梨花剑刺入了仇鹤的胸口! 仇鹤一只手握住梨花剑的锋刃,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输了? 不可能,我怎么会输?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衣襟落在了雪地中。 胸口的刺痛也将仇鹤拉回了现实。 猎鬼阁的众人也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异常精彩。 仇鹤的战力在猎鬼阁的弟子中也能够排到前十,现在却败得这么干脆。 “之前你说我是大点的蝼蚁。那现在你算什么?”虞知握着梨花剑,一用力刺进了仇鹤的心脏。 刚才的战斗中,仇鹤招招阴险,要的就是虞知的命。 虞知自然也不会留手。 仇鹤的身躯无力地倒在了雪地上。 他的口中还咳出一滩又一滩的鲜血。 谁也没想到虞知会杀了仇鹤,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杀猎鬼人? 尚风华预料到了仇鹤会败给虞知,可虞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仇鹤。 滴答! 梨花剑的剑尖滴落最后一点鲜血。 剑身依旧清亮无比。 “黄泉路上别忘了给那些死去的百姓磕头赔罪。”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不干活没饭吃 人间的隐秘处,一座恢宏的宫殿坐落其中。 一袭白衣的云安歌脸色依旧苍白,休养了三个月之后,他也只是恢复了九成的修为。 秘术血遁带来的消耗实在太大。 在这个三个多月中,云安歌始终记得的是那一袭红衣身影。 他曾以为世上女子皆是红粉骷髅,世人眼中最最惊艳的女子也配不上他云安歌。 可当他看见那一抹红衣之后,对方的面容身影就在云安歌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管你是谁,你是我云安歌的女人。” “虞知...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云安歌誓不为人。” 在云安歌身后走来一个神情冷峻的男子。 熟悉此人的人都知道,此人的神情唯有这么一种,如万古寒冰雕刻,不曾有过改变。 “见过刑玄掌尊。”云安歌行礼道。 刑玄看了一眼云安歌说道:“那个虞知竟然能够逼你血遁逃命,是有几分手段。” 云安歌回应道:“虞知阴险狡诈,世人皆知。我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给猎鬼阁丢脸了。” 刑玄不在意地说道:“你一路修行太过顺利也不是好事。记住,人心难测。这个仇早晚要报,你暂且安心养伤,冲击十品宗师才最为重要。” “可人间的夜鬼......”云安歌故作担心地说道。 刑玄说道:“夜鬼猖獗,你的师弟们也不是酒囊饭袋。” 刑玄也行走人间,知道猎鬼阁弟子用百姓做诱饵,可他没有阻止。 这一切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 面对异族入侵,这不仅是猎鬼阁的事,更是整个人间的事。 那些凡人死了就死了。 只要能够消灭异族,一切都是值得的。 刑玄继续说道:“不久之后,东海群岛的隐世家族也要入世。你定要好好修行,不要被他们压上一头。” “是。弟子绝不会给猎鬼阁丢脸。”云安歌沉声应道。 云安歌顿了顿,说道:“掌尊,师弟们去往羌城,恐怕会有危险。” 刑玄冷哼道:“李浩渺不在羌城。若无宗师强者,留不住风华他们。” 云安歌心中依旧闪过担忧。他隐瞒了绯樱的出现,他没有说在羌城之中还有一位红衣的女子宗师。 ...... “你杀了仇鹤?”尚风华盯着虞知。 虽然许多人都不喜欢仇鹤,但是仇鹤毕竟是猎鬼阁的人。 在这么多猎鬼人眼前被杀,这些人都觉得脸上无光。 虞知无所谓地说道:“用你们猎鬼阁的说法,弱肉强食。在他以无辜百姓做诱饵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虞知的目光扫过二十多猎鬼人,手中的梨花剑发出轻吟。 “不知道你们哪来的高人一等,肆意将他人的性命当作儿戏,还厚着脸皮说着为了大义。真特么不要脸。云安歌如此,这仇鹤也是如此。” “要我说,这样的猎鬼阁比夜鬼更加残忍恶毒。那些百姓是死在你们的手中。残害同族,还有脸谈什么护卫人间。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虞知的话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众人的心上。 有人出声道:“你杀了猎鬼阁的人,是和天下为敌!” “去你丫的,你算老几,你能代表天下?”虞知怒骂道,“你说说你害死了多少百姓,还指望天下站在你们这边?” 虞知看向尚风华,手中浮现出碧落青炎。 “云安歌在北境追杀我,为的是碧落青炎。心生贪念,拦路夺宝。世上再也没有比你们猎鬼阁更不要脸的了。” “云师兄不会是怎样的人。”有人喊道。 云安歌在猎鬼阁的地位崇高,也是诸多弟子心中的楷模。 虞知笑了一声,说道:“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风天逸和熊大。他们两人的话,你们信还是不信。” 说话那人沉默了。他知道虞知说出了风天逸的名字,那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尚风华看着虞知手中的青色火焰,心中复杂。 在从猎鬼阁出来之前,风天逸曾经找过他,告诉了一切。 可尚风华依旧来了羌城。 这是刑玄掌尊的命令,让他们将虞知带回猎鬼阁。 尚风华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你不该杀了仇鹤。” “哼,你们也不该拿无辜百姓做诱饵。”虞知说道,“仇鹤想要杀我,我便只能杀了他。” “杀了虞知,为仇鹤报仇!”尚风华身后有人喊道。 虞知冷笑一声。“杀我?云安歌都没做到的事情,你们算什么东西。” 下一刻,一道强大的气息从太平别院中散发,横压在众人的身上。 “宗师强者!” 猎鬼阁的人虽然自傲,但也分得清形势。 在宗师强者面前,他们没有反抗的力量。 “李浩渺不在羌城。”尚风华说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宗师强者?” 虞知眼睛眯起,盯着尚风华问道:“你怎么知道李浩渺不在羌城?你知道他的下落?” 尚风华没有说话。 只听虞知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说,我就杀到你说为止。里面那位对猎鬼阁的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轰! 其中一人被震飞,口吐鲜血。 宗师的力量不可反抗。 “等等!”尚风华阻止道。“你放我们离开,我可以告诉你李浩渺的下落。” 虞知冷漠地说道:“我可以保证不杀了你们。” 尚风华没想到刚进入羌城就受制于人。 他们正是知道李浩渺不在羌城,才敢来这里。否则,这一群人怎会来找死? 尚风华看了一眼身后的同门,说道:“李浩渺在东海群岛。” “他去东海群岛做什么?”虞知问道。 尚风华说道:“隐世宗族隐居在东海群岛,据说是为了压制一尊灵魁王者。具体是什么事,我便不知道了。” 虞知心中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李叔没有性命之危。 虞知又看了一眼这二十多人,说道:“你们自行封住真气。别让我动手!” 众人迟迟没有动手,只见尚风华毫不犹豫地封住了自己的真气,才陆续开始。 虞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招呼道:“老魏,再给他们加一道封印,别让这些人跑了。” 魏无忌看着这些人,有些嫌弃地说道:“少主,咱们羌城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多,还要养这二十多张嘴,那些百姓还吃不吃了?” 尚风华等人一听,这特么的被囚禁了还要饿肚子。皆是愤愤地看着虞知。 虞知可没打算让这些人这么好过,开口道:“你傻啊,这么些年轻的小伙子,让他们去给城外的百姓干活,再过几日下田耕地,再过几日去山上砍柴。不干活就没饭吃!” 尚风华一行人赶忙想着冲破封印,怎么也要逃离羌城。 魏无忌施加的封印又怎么这么容易破除的? 虞知看着身体温热的仇鹤,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杀了猎鬼阁的人,与猎鬼阁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自然会迎来猎鬼阁的报复。 “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儒言掌尊来,还是刑玄掌尊......” 虞知敢这么做,自然有这样做的底气。 绯樱恢复到了十品宗师的修为,还在慢慢恢复之中。虽然不能暴露绯樱的身份,但是必要的时候暴露了又如何? 世上与夜鬼勾结的人这么多,不见猎鬼阁去打压,我和灵魁王者共处一室又怎么了? 再说了,连云山中还有神隐阁和断刀门两大宗门坐镇。 渔夫和樵夫的伤势已经恢复,聂枫也恢复到了开碑九品巅峰的境界,正在闭关冲击十品宗师。 不知不觉间,整个羌城已经成为了人间排得上名号的势力。 回到太平别院里,绯樱正悠然地喝着酒。 看不起人族的绯樱女王对于人间的茶和酒倒是喜爱。 见到虞知过来,绯樱淡淡地开口道:“两次人情。” 虞知摆摆手,说道:“一次!” 绯樱竟是同意道:“好。” 两人的皮肉交易越发熟练。 黎晚桐也是听之任之。在她看来,同样是她在和虞知欢愉。 忽然,绯樱皱起眉头,捂住了胸口将口中的茶水都给吐了出来。 虞知取笑道:“喝慢点。呛着了吧。” “怎么回事?”绯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也说不上来。 这种恶心的感觉是绯樱千年来第一次有。 绯樱拍了拍胸口,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说道:“你们人族的身体就是弱小,换做本王的身躯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虞知笑道:“你可小心些。这是桐儿的身体。你难受些,可别累着我家桐儿。” 绯樱瞪了虞知一眼,心道:桐儿...只知道桐儿。 ...... 猎鬼阁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风波,毕竟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自那日之后,城外的田地乡野间出现了二十几个年轻的身影,分粥烧饭,煮茶砍柴.....村里的老伯手把手地教这些人。 一直笨手笨脚,还遭人嫌弃。 一直高高在上的猎鬼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几个女弟哭了几次。 大娘们安慰着几人,将家中好吃的吃食送来。 他们自然也想过逃走,但魏无忌怎会给他们机会。 北斗营的将士盯紧了这二十几人,没了修为便是逃不出羌城。 以往的一袭白衣换成了简单的粗布麻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尚风华这些猎鬼人过上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日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四章 草原狼廷的谋划 京都中,萧元德已经得知了北斗营分裂的事情。 虞知迟迟没有动身前往扬州府,这也让萧元德震怒。 尽管萧元德催动双生子母蛊,依旧不见虞知求饶。 此刻,萧元德知道苏沐慈已经解除了蛊毒,虞知也再也不受他的掌控。 这也意味着萧元德和虞知之间彻底撕破了脸。 砰! 装着母蛊的小鼎被萧元德狠狠地扔出,砸在了一个太监的头上。 顿时,太监脑袋上血流不止,但他依旧不敢去擦拭头上的血迹。 滴答滴答。 鲜血落在了地上。 秋劲风像是没看见一般,神情平静,目光更是平静。 在苏沐慈中蛊之后的三个月里,秋劲风极少来皇宫。除非萧元德召见,否则秋劲风只是待在秋府之中。 三朝元老的秋劲风全然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江清、韩鞅同样在场。 几人都是萧元德这一朝的重臣,也是萧元德的心腹。 两人不知萧元德为何如此大怒,唯有秋劲风心知肚明。 项籍的虎啸军攻势日益凶猛,再过两府之地就要直入京都。可北境军疲于奔命,朝中无一人能与项籍抗衡。 草原狼廷占据了北凉府之后,朝着北境其余两府常山府和燕云府进攻,假以时日就能够占领整个北境。 萧元德心中无力,怒吼道:“虞知...真以为朕没有他就对付不了项籍吗?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仅是小半年的时间,项籍占领了三府之地。 大楚皇朝岌岌可危,又要变成千年前分散的局面。 “老师,你觉得朕该怎么做?”萧元德看向秋劲风说道。 秋劲风睁开双眼,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他曾为萧元德出谋划策许多年,可偏偏今日不想再说什么。 秋劲风张了张嘴,又是顿了顿才说道:“陛下,老臣年迈,老眼昏花,不知该如何为陛下分忧。” 虞知是最好的帮手,可偏偏你自作孽,非要以苏沐慈要挟虞知。 秋劲风心头一叹,他想了很多天,依旧不明白萧元德这么做的目的。 可能这就是帝王心术吧。 萧元德冷冷地一笑,说道:“既然老师年迈,朕就不麻烦老师了。今后不必在进宫来。” 江清惊讶地看着萧元德。 在皇帝口中,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 韩鞅闻言,低下头,只当是没听见这些话。他跟着这个皇帝太久,太知道对方的秉性。 萧元德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秋劲风的态度。 只见秋劲风对着萧元德,下跪三拜,沉声道:“老臣蒙受皇恩多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今年老体弱,老眼昏花不敢再为陛下出谋。老臣告退。” 三拜之后,秋劲风缓缓起身,身影颤巍巍地朝着宫门外走去。 韩鞅未曾想到秋劲风会这般决绝。 这一别,恐怕秋劲风再也不会进宫来。 萧元德也愣神地看着秋劲风老迈的背影。良久之后,萧元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走吧,你们都退下,让朕静一静!” 萧元德起身,朝着祖祠的方向走去。 今年或许就是大楚皇朝的末路,可萧元德不可能就这般放弃。 历代皇帝的灵位之上,虚影浮现。 萧元德抬头望着虚影,说道:“皇朝末路,请您相救。” 虚影在香烟缭绕中逐渐凝实,看着缥缈虚幻。 “冥士之法已经交给你。有足够多的冥士,不论是江山还是夜鬼都不能动摇大楚皇朝的根基。” “还不够。现在的冥士并不完美。短则三日,长则五日必然死去。”萧元德说道。 虚影看着萧元德,说道:“你需要的是更精纯的夜鬼之源,准确的是灵魁之力——灵源。所谓夜鬼,不过是灵魁族中被沾染污秽的灵魁族人。它们或是在出生之时受到了其他影响,又或者在刻意的引诱下从灵魁堕落成毫无理智的夜鬼。” “本质来说,灵魁和夜鬼并无区别。就像人..和疯子...他们都是人族。” 萧元德愁苦道:“可我该去哪里寻找所谓的灵源?” 夜鬼之源倒是好找,但灵源...这也是萧元德第一次听见。 “不好找。”虚影淡淡说道,“千年前,那些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不过,夜鬼之源未尝不可。冥士不需要活多久,三五日也好,一两个时辰也罢,重要的是在这一两个时辰里,他们能够做什么。” 萧元德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萧元德走出了祖祠。 “虞知、项籍...朕一定会杀了你们!” ...... 新年之后,夜鬼越发猖狂,世间更出现了灵魁族人的身影。 从万里冰原开始,大部分草原已经被冰夷王麾下的灵魁占领。 草原狼廷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不断地朝南方迁移。 现在草原狼廷所面对的不再是冬季的问题,而是整个部族的生死存亡。 在防御夜鬼袭杀的同时,草原狼廷不断朝南方入侵。 白鹿城前,大战从新年之后就没有停下来过。 曾经天水城的守将钟疾已经退守到了白鹿城。 在钟疾身旁的是白鹿城守将章乐山。 面对草原狼廷的攻势,两人只能够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他们已经疏散了白鹿城的百姓,准备做殊死一搏。 白鹿城若是城破,草原狼廷南下直取京都,再无任何阻碍。 最最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在北境之中草原部落之中几乎没有饿死或者冻死的人。 诺敏看着各部落中统计上来的伤亡的人数,心中有了个大概。 “若是年年都是如此,我们草原六部必然会兵强马壮。” 铁木容也庆幸于这个结果。“咱们祖辈一直都想南下,进入大楚疆域,看来是早有先见之明。” 在夺取北凉府之后,铁木容的野心不仅仅是北境,而是继续南下,完成他们祖辈都没有完成过的壮举。 诺敏看着兴奋的兄长提醒道:“阿哈,对于大楚的子民要善待,要一视同仁。” 铁木容点头道:“诺敏多虑了。凡事归顺的大楚子民,也便是我草原的子民。” 若是没有南州府起兵,草原狼廷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攻入北凉城。 “大楚皇帝也真是可恶。当初让北境军相助我等抗击夜鬼,竟然在我草原腹地藏了一只万人军。哼,若是放在平日,还真让大楚皇帝得逞了。” “大楚人不知道草原上的冬季是多么恐怖,我看那万人军能活到现在的还有几人?” 萧元德留在草原中的一万军队在这场寒冬中死伤殆尽。 虽然给入侵北境的草原狼廷造成了一些麻烦,但这支军队遭遇了比夜鬼还要可怕的敌人——无休止的大雪。 最终,风雪埋葬了大部分的将士,剩下的也被草原狼廷围剿。 诺敏开口道:“阿哈,没有北境军,攻下白鹿城也只是时日问题。但六部子民需要休养。对于夜鬼,也不可掉以轻心。” 铁木容也赞同诺敏的观点,说道:“说到底,人族的敌人是夜鬼,还有灵魁。万里冰原的那一尊灵魁王者势不可挡,就连圣使也全然不是对手。倘若灵魁王者动了杀心,我等草原六部毫无还手之力。” 这正是诺敏所担心的问题。 在世间,世人皆以为皇权不可抗。 但如今乱世,谁站在武道绝巅,谁就有话语权,谁能够在乱世之中划地为王。 “我们该找一些盟友。”诺敏说道。 铁木容看向诺敏,他不是没想过,但凭他所想,想不出个一二。 诺敏起身,走出宏大的地图前,这是整个大楚和草原的疆域。 地图上星星点点地标注着各方势力以及守备情况。 诺敏指着京都的位置,说道:“阿哈,我等已与大楚结仇,此番攻入北境,踏入大楚疆域,近百年再无与大楚结盟的可能。再者说,大楚对我草原子民生死熟视无睹,如此冷血的大楚皇帝不宜结交。” “其次,南州府项籍。项籍已踏入十品宗师,短短数月之间,攻陷南方三府之地,此时正是气势如虹。而且十万大山中苍山山主苍别离也与其结交。在攻陷扬州府时,少不了苍别离的相助。” 铁木容会心一笑,说道:“目前看来,项籍是狼廷结盟的最好人选。光是宗师强者就有两人。倘若草原六部配合项籍继续发动攻势,大楚皇朝南北都受到重创,离覆灭不远。” 诺姆盯着铁木容,严肃地问道:“在攻陷京都之后呢?阿哈觉得项籍会放过我们草原狼廷?” 铁木容呼吸一滞,他没想的这么远。 “项籍狼子野心,与谋逆者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诺敏沉声说道。 铁木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依你所言,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大楚疆域中南方尽归项籍,十万大山的苍别离也是项籍的盟友。此两者是世间最强大的势力。” “有!”诺敏目光坚定,微微一笑。“还有西漠州!” “西漠州?”铁木容疑惑道,“那地方...很贫瘠。” 谁人提到西漠州,都只会想到贫瘠二字。 诺敏望着地图上西漠州,在其中的一座城池上标注着一个名字——虞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五章 刑玄到来 太平别院中,黎晚桐时常干呕。 起初以为得了什么毛病,于是来到了余竹月这里。 余竹月看着虞知,没好气地说道:“媳妇怀孕了都不知道?” 虞知和黎晚桐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干呕恶心都是因为怀孕。 “也不知是哪一次,总之是你我的孩子。”虞知说道。 黎晚桐脸色绯红,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里面有另一颗心脏在跳动。 “这段日子,你若是想,就找苏姐姐。” 虞知没有想这么多,还沉浸在黎晚桐怀孕的喜悦之中。 “桐儿,接下来你不能在太操劳。安心养着身体就是。” 绯樱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沉下心神感应着,但才刚刚怀孕,绯樱也感受不到什么。 “姐姐,怀胎十月,等再过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就会不老实了。”黎晚桐解释道。 绯樱若有所思。 “我灵魁族不需要这么麻烦。神魂交融,便能够诞下一个新的灵魁。” 虞知说道:“是是是,你们灵魁族什么都好,就是冷血。” 绯樱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虞知继续说道:“这十个月里,桐儿的身体会很虚弱。你不要闹什么幺蛾子?” “本王凭什么听你的?”绯樱说道。 现在的虞知还真拿绯樱没什么办法。 绯樱顿了顿,说道:“除非两次人情......” 虞知气得牙痒痒。“整天想的什么?怀孕了不能做那事儿,别想了。” ......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尚风华等人适应了村民的生活,虽然有人还在挣扎,但也有人随着百姓一同劳作。 “华子,我看那乔婷丫头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想的?”袁刚搭着尚风华的肩,亲切地问道。 华子是袁刚为他尚风华取的外号。 这一个月来,除了几个不服气的猎鬼阁弟子,其余的人和看管他们的北斗营将士早就没了结缔。 春天也是农忙的时节,北斗营的将士分批地帮着山下百姓干活。 这一切人手都由袁刚调配。 尚风华擦去额头的汗水,望着远处洗衣服的乔婷一眼。 乔婷立刻就害羞地躲开了尚风华的目光。 尚风华没有回答,反而是说道:“袁大哥,你也做起媒婆的行当了?” 袁刚义正词严地说道:“你这话不对。我就是看着你们俩挺般配的。怎么样?乔丫头不错,你当真不要?只要你点点头,今晚就给你们洞房!” 尚风华苦笑地看着袁刚。 就在此时,虞知走了过来,笑骂道:“老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乔婷一瓶好酒!” “少主。我还有事。”袁刚见状赶忙开溜。“华子,我说的是好好考虑考虑。” 虞知走到尚风华跟前,看着身上都是泥土的尚风华,说道:“怎么样?考虑考虑。” 一个月来,虞知也时常来到看这些猎鬼阁的弟子。 遇见刺头的,就教训几顿。 虞知也弄清楚了那些人拿无辜百姓做诱饵的。 和这里的百姓同吃同住,尚风华也了解了很多,包括虞知的为人。 他并不厌恶虞知,就算在如意镇交手之后,他也没觉得虞知是恶人。只是两人的立场不同而已。 尚风华转过身,继续劈柴。“你要么帮忙,要么闭嘴。” 虞知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唉,既然你不喜欢,乔婷姑娘只能便宜雷骏了。” “雷骏?”尚风华放下斧子。 虞知摊摊手,无奈道:“雷骏那小子喜欢乔姑娘,让我帮忙撮合撮合。我跟乔姑娘说过了,乔姑娘也觉得雷骏不错。” 尚风华皱起眉头说道:“不可能,乔婷不可能喜欢雷骏。” “你又不是人家姑娘,你怎么知道。乔婷...走,跟我走一趟。”虞知挥手招呼道。 乔婷放下手里的活,便是走来。 两人背对着尚风华,乔婷边走边说道:“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要是帮你搞定尚风华,你怎么谢我?” “哼,你先搞定再说。” 两人约莫走了十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尚风华的声音。 “乔婷,你不能去。” 虞知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 成了! 虞知幽幽道:“你又不喜欢人家,凭啥阻止人家?” 尚风华一时语塞,咬咬牙说道:“谁说我不喜欢.....总之,乔婷你不能跟虞知走!” 乔婷看着尚风华,脸上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乔婷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尚风华的怀里。“风华哥哥,你真喜欢我?” 这时,尚风华才明白过来,这是上了虞知的大当。 尚风华点头,蹦出两个字。“喜欢!”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少主,还是你厉害!”魏无忌说道。 虞知摆摆手,骄傲道:“小意思。对了,今日就放他们走吧。” 魏无忌将猎鬼阁的弟子都召集到了一起。 封印解开,众人的真气在一点点恢复。 只听虞知说道:“诸位,一个月的时间算作对你们的惩戒。你们可以走了。” 尚风华疑惑地问道:“就这样放了我们?” 虞知笑道:“怎么?你还等我给你和乔婷办婚事?” 尚风华看着身后的乔婷,装作没听见。 只听虞知继续说道:“你们可以走。但那些将无辜百姓当作诱饵的人不能走。” 尚风华身后有人说道:“他们毕竟是猎鬼阁的弟子,放他们离开,可以铲除更多的夜鬼。” 虞知眸子一冷,冰冷的目光像是利刃,刺入对方的身体。“用更多的无辜百姓做诱饵,铲除更多的夜鬼吗?我也可以将他们当成诱饵,铲除更多的夜鬼。你问问他们,他们会答应吗?” 虞知冷哼道:“我没杀他们,已经很给猎鬼阁面子了。” 尚风华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还在田间劳作的那些同门,也束手无策。 他并不认同以无辜百姓做诱饵的做法,可他毫无办法。 “回到猎鬼阁,我会和四位掌尊说明一切,今后诛杀夜鬼绝不能牵涉到这些无辜人。” 虞知闻言,才稍稍收起脸色。“诛杀夜鬼,护卫人间。若是人间空荡荡,人间还算是人间吗?” 这一个月的时间,尚风华体验了以往从未有过的生活。 身边的村民嘘寒问暖,只将这些年轻人当成自己的孩子。若是有口肉食,更是省下来给到他们。 这是猎鬼阁中从未有过的生活。 尚风华等人回头看向那些村民百姓,心中不禁唏嘘。 这一刻,他们明白他们护卫的人间是有这些百姓的人间。 “虞兄,我等明白了”尚风华抱拳,愧疚地说道。 尚风华身后的众人同样如尚风华一般。 虞知欣慰地说道:“我一个月的辛苦没白费。” 话音刚落之际,在羌城极远处的空中,一道身影疾驰而来。 一时间,风起云涌,破空声如战鼓雷动,无数的云层被撕裂,洒下初春的阳光。 恐怖的气息如同一头洪荒猛兽出世,让天地为之色变。 众人皆是望向天空,瞬息之间,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羌城的上空。 虞知眯着眼,望着空中的身影。 雄浑的气势压得虞知喘不过气。 “来者不善。” 魏无忌说道:“少主,你先走。” 身为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魏无忌也扛不住这如同山海一般的威压。 但此刻,唯有他能够挡在虞知身前。 “北斗营,列阵!” 在场的北斗营将士迅速集结,挡在虞知的身前,护卫虞知。 空中人影缓缓落下,他先是看了人群之后的虞知一眼,然后看尚风华等人。 尚风华等人行礼道:“见过刑玄掌尊。” 刑玄看着众人身上的泥土,冷哼道:“你们二十余人竟然斗不过一个开碑七品的修行者。猎鬼阁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尽了。” “启禀掌尊,虞知杀了仇鹤。”那些没被虞知释放的猎鬼人说道。 当他们看见刑玄到来,就知道虞知死到临头了。 刑玄掌尊对阁中弟子严厉,但在外面最是护犊子。 有人敢杀仇鹤,刑玄自然要为其报仇! 刑玄陡然间看向虞知,一股威压横扫北斗营的将士,直逼虞知。 就连挡在虞知身前的魏无忌也被震退,脸色潮红,吐出一口鲜血。 宗师之上的强者不可敌。 刹那间,虞知身上将甲浮现,碧落青炎也缠绕在虞知的身上,三道剑意齐齐震出,对抗刑玄的威压。 虞知后退数十步,脸色苍白。他知道眼前的危局,也预想到了猎鬼阁的掌尊会来羌城。 但是如刑玄这般不问缘由就出手伤人,虞知倒是没有想到。 虞知抹去嘴角的血迹,扶起身边被震飞的北斗营将士。 “你们退下。”虞知说道。 “少主!” “听我的命令,退下。” 众将士才缓缓退到虞知的身后。 “你杀了仇鹤,要你偿命。你有什么可说的?”刑玄脸色冷峻,已经给虞知判了死刑。 虞知毫不畏惧地说道:“我见过儒言掌尊,他比你讲道理多了。” “哼。”刑玄一拂衣袖,霸气道,“我的话就是道理。” 虞知讥讽地笑道:“倘若仇鹤杀了我,他是不是也该偿命?” “大胆!”刑玄一声怒吼。 一股罡风就朝着虞知扑面而去。 “花间影,缭乱!” 无花的剑光交织在身前,阻挡罡风。 僵持半息,虞知又是被震退,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所以猎鬼阁的人杀人不用偿命,是吗?” 虞知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六章 绯樱战刑玄 一个月的时间,前往羌城的这些猎鬼人杳无音信。 刑玄也不免担忧,直到他来到羌城,看见了本该在诛杀夜鬼的猎鬼在田间忙碌着农活。 这让刑玄气不打一处来。 猎鬼阁费尽心血培养的猎鬼人竟然干着凡夫俗子的脏活累活。 这是在亵渎猎鬼阁先辈的心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虞知必须死,何况他还是杀了仇鹤。 刑玄不想回答虞知的问题。 在他看来,猎鬼人只能死在与夜鬼的战斗中。 在他看来,猎鬼人的身份更不是这些凡人能比。 虞知看着刑玄,继续说道:“我猜你知道猎鬼阁拿无辜百姓做诱饵的事,可你身为掌尊也未曾阻止。说到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刑玄恼怒,以他的身份地位,竟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质问,这脸上无光。 正当刑玄出手之际,尚风华上前说道:“掌尊,请掌尊饶过虞知。” 尚风华的举动更让刑玄诧异。 刑玄瞪着眼睛,两个鼻孔像是牛鼻子那般,更为恼火道:“你是中了什么妖术。这小子杀了仇鹤,你竟然还未他求情?” “让开,否则连你也按阁规处置。” 尚风华不为所动,说道:“掌尊,虞知即便有错,也是仇鹤挑衅在前。更何况,以无辜人做诱饵,诱杀猎鬼。掌尊真觉得是对的吗?” 尚风华在猎鬼阁中出了名的正直,也受到诸多师兄弟的追捧。 刑玄怒道:“滚,回到阁中在处置你!” 一股罡风将尚风华轰飞,胸口的肋骨断了几根,伤势不可谓不严重。 尚风华的劝阻是火上浇油。 刑玄怒发冲冠,神情尤为狰狞。 “一定是这小子蛊惑了他们,罪该万死,真是罪该万死!” 随着刑玄心念一动,罡风再度袭来。 罡风在空中化作赤红,如同火焰一般,所过之处更如烈火燎原,焚烧成一片片焦土。 这一道罡风必然能够将虞知碾成肉沫。 那些猎鬼阁的弟子露出了残忍了笑容,他们知道以刑玄的脾气,在得知仇鹤死于虞知之手后,绝不会放了虞知。 “累了我们一个月,他该死。” “刑玄掌尊绝不会饶了他。” 虞知没有躲闪,面对宗师强者的必杀一击,虞知躲不开,只能等着别人来救。 当虞知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时,一抹红衣身影出现在虞知的身前。 凛冽恐怖的赤红罡风在绯樱血色的瞳孔中化为虚无。 “本王的人也你能动的?”绯樱依旧保持着高傲和威严。 冷漠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让人感觉到凛冽的杀意。 刑玄打量着年轻的红衣女子,心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宗师强者? 不是说羌城之中只有李浩渺一个十品宗师吗? 面对宗师强者,刑玄也不得不慎重。“虞知杀我猎鬼阁弟子,将人交出来。否则,我猎鬼阁踏平羌城!” 绯樱管他什么猎鬼阁,不在乎地说道:“杀了就杀了。弱肉强食。若是不服,只管一战。” 灵魁族信奉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从祖地回来之后,绯樱恢复到了十品宗师的修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下一刻,未等刑玄开口,绯樱上前,雪白的双脚踏在雪地上,脚未落地,无数的血樱凭空浮现,化作飓风轰杀刑玄。 恐怖的力量将地面化作一片废墟。 在不远处的地方便是辛苦建好的房屋。 “去天上打,别毁了这里!”虞知喊道。 绯樱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对。 无数血樱化作长风,裹挟着绯樱而去。 刑玄不甘示弱,对于小辈,他也碍于情面。但对付宗师,他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顷刻间,空中传来了阵阵剧烈的声响。 即便是在高空之上,周围的树林也被殃及。 血红的血樱花瓣与火焰般的罡风对撞,强大的余波荡开了空中的云层。 两道身影已经看不清,唯有那真气涌动在众人的感知之内。 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到宗师强者的对战,不禁感慨道:“光是这战斗的余波就能够镇杀我。” 宗师强者的战斗确实恐怖。 绯樱红裙飘动,血瞳冰冷,血樱枝条与血樱花瓣在头顶凝聚成一个神秘妖异的王冠。 这是绯樱成就王位之时的册封,血樱王冠便是她的象征。 “第十一境?”绯樱心中诧异,脸色依旧平静。 几个回合之后,绯樱已经看出刑玄到了宗师之上的第十一境。 这是十品宗师之后的第一个境界。 未到宗师,鲜有人知。 刑玄悬浮在半空中,手中握着一根长棍,棍上雕刻这神秘的纹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是一头蛟龙。 漆黑的光芒萦绕在长棍之上,散发着古老的力量。 镇魔杵,刑玄引以为傲的神兵利器。 “区区十品宗师能死在镇魔杵之下,是你的福分!” 刑玄一声怒吼,镇魔杵上的蛟龙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漆黑的蛟龙虚影,裹挟火红的罡风朝着绯樱扑去。 绯樱凝眸,她还未恢复到巅峰。 血樱花瓣如万千利刃,不断地轰击在蛟龙虚影之上。 嗡! 镇魔杵的棍影力劈而来,长达数千丈,要将这天给劈开。 双管齐下。 绯樱避无可避,血眸中闪烁着疯狂的意味。 “哼,本王岂会败给你!” 血樱王冠发出轻吟,在绯樱的身后,一棵数百米的血樱树陡然出现,无数的血樱飘零,散发着如鲜血般的光芒。 清风徐来,枝叶摇动。 绯樱轻笑一声,血樱树上两道枝条如两条鞭子一般伸出,捆绑在蛟龙身上。 紧接着血樱花瓣凝聚成一根长矛。 绯樱手持长矛,挥动手臂,将其掷出。 嗖! 血红长矛自蛟龙的眉心而入,最坚硬的头骨没有任何防御力,被刺穿一个大洞。 只听蛟龙一声哀鸣。 砰的一声,虚影涣散,化作星星点点的荧光。 但危机没有解除! 头顶数千丈的棍影闪烁着,轰然落下。 “小心!”虞知大喊道。 尽管绯樱听不见,但这是虞知唯一能做的事。 黎晚桐刚刚怀孕,经不起任何伤害。 当然,虞知也担心绯樱落败。 决定羌城生死存亡的一战来的如此突然。 绯樱微微抬头,耳边仿佛听到了虞知的声音。 数百米的血樱树震颤着,粗壮的树干伸出,挡在绯樱的头。 轰轰轰! 刑玄冷笑,他这一棍用足了第十一境的真气,更蕴含了他的大道。 毁天灭地的刑罚之力轰断了树枝,并且沿着树枝不断粉碎血樱树的生机。 几息之间,原本生机勃勃的血樱树像是经受了几度风雪,失去了生机。 这也预示着绯樱落入了下风。 绯樱皱眉,心中不甘。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不是刑玄的对手,唯有勉强抵抗。 “这一棵血樱来自灵魁族。你并非人族。说,你到底是谁!” 刑玄是猎鬼阁的掌尊,地位崇高,眼界更是惊人。 在血樱树出现之时,刑玄就已经认出了这绝非是人族之物。 以绯樱的高傲根本不屑于藏头露尾,绯樱女王之名刚想脱口而出的时候,绯樱脑海中浮现出虞知的身影。 她朝着地面的虞知望去,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不配知道本王的名字!” 刑玄认定了绯樱来自灵魁族,怒道:“虞知勾结灵魁,该杀。你们都逃不了。” 镇魔杵在刑玄手中疯狂舞动,一道道罡风混杂着棍影轰出。 绯樱竭力抵挡,但却节节败退。 血樱树遭到重创,伤势直接反馈在了绯樱的身上。 那些被封印的猎鬼人嚣张道:“跪下求饶,给你死个痛快!” “刑玄掌尊出手,岂是你们可以抵抗的?” “虞知,囚禁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嚣张的话语脱口而出,像是饿了很久的恶虎一般扑向虞知。 虞知担心地看着空中的战斗。 还是托大了...光有宗师强者还守不住羌城。 “老魏,带北斗营的人。将这些聒噪的人全杀了!” 魏无忌点头回应,北斗营的将士便是朝着那些猎鬼人前去。 要知道虞知给尚风华他们解除了封印,可没有给这些人解除。 要杀他们,轻而易举! 几人见魏无忌等人过来,嚣张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 “你们想干嘛。刑玄掌尊可在这儿,你们还敢放肆?” 魏无忌二话没说,一脚将说话的人踹飞十数米之远。 “风华哥哥...”乔婷出声道。 尚风华同样为难,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虞知将这些猎鬼人都给杀了。 “虞知...”尚风华恳求道。 虞知脸色无比阴沉,盯着尚风华说道:“猎鬼阁的人想杀我,我忍到现在没杀你们。你们这些人要想插手,我连你们全杀了。就算上面那个老东西要杀了我,我也绝对拉你们做垫背!” 尚风华被虞知的凶狠给镇住,一时间不敢说话。 叫嚣的声音已经没有,只剩下戛然而止的惨叫。 仅是几息间,那几个猎鬼阁的弟子倒在地上,没有任何气息。 杀修为被封印的人,与杀凡人无异。 虞知瞥了一眼那几具尸体,说道:“这些人早该死了!” 也就是这几息之间,绯樱不断被刑玄压制,气息不断跌落。 落败已成定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七章 威胁与离开 “找死!” 刑玄又是一棍挥来,万千棍影在空中闪烁。 每一道棍影都是真实的,每一道棍影都极为恐怖。 绯樱撑起防御,但依旧敌不过镇魔杵之威。 下一刻,绯樱的声音从高空中坠落。 虞知目眦尽裂,他看向尚风华等人,神色阴冷道:“抱歉了!” 刑玄还想乘胜追击。 “宗师之上的灵魁族人,没想到今日的收获还真不小。” “虞知和灵魁族勾结,这个罪名逃不了。此子必死!” 就在刑玄逼近绯樱的时候,眼前陡然间出现无数的剑光,紧接着风雪汇聚,雷霆奔涌,一头巨大的紫电雷龙挡住了刑玄的去路。 巨龙吐息,紫色的雷霆与白色的风雪交织,笼罩在刑玄的身上。 刑玄露出一抹讥笑,眼中闪烁着雷霆的光芒,但在他眼中这一头恐怖的紫电雷龙不过是过家家般的武技,不值一提。 轰! 当头一棒! 镇魔杵落在巨龙头上,风雪消散,雷霆湮灭。 虞知施展出的《风雷怒》瞬间崩溃。 趁着这半息的时间,虞知接下坠落的绯樱。 半空中,虞知抱着绯樱问道:“你没事吧!” 绯樱硬撑着,说道:“本王没事...她也没事。” 虞知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俩都没事才好!” 绯樱任由虞知抱着,心里似乎安心了许多。 虞知抱着绯樱,接连腾空,稳稳落在地上。 刑玄又是一声怒吼,朝着虞知杀来。“与灵魁勾结,其罪当诛!” 虞知冷笑道:“你杀了我,猎鬼阁的弟子都别想活!” 魏无忌和北斗营的将士再度控制住了尚风华等人,脖子上的锋刃只有毫厘之差就能够砍下尚风华他们的头颅。 虞知手中燃起一道赤火符箓,符文上的流光即将完成。 刑玄眼珠子瞪起,说道:“你太小看宗师强者。你以为我阻止不了你?” “那本王呢?”绯樱淡然说道,“你杀不了本王,本王可以杀了他们!” 刑玄战胜了绯樱,可一位宗师强者拼了性命要杀人,也不是刑玄能够阻止的。 “小子,你真是胆大包天。” 虞知不屑道:“多谢夸奖。若非你要杀了我,我的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大。” 刑玄看向尚风华等人,神色不忍。 这些弟子都耗费了猎鬼阁无数的心血方才培养到如此境界,他们每一人将来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死在此处...舍不得。 僵持片刻之后,虞知说道:“离开羌城,我保他们性命无恙。若是你一再威逼,大不了鱼死网破。” 生死时刻,对自己狠的人才能活命。 刑玄犹豫,开口道:“我如何信你?” “信不信由你,用我一条烂命,换你们猎鬼阁十数天骄。值了。”虞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刑玄一直视人间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又如何会用尚风华他们的命来换? 不值当! 这时,叶清欢等人也赶到了这里。 还有神隐阁和断刀门的人纷纷赶到了城外。 空中的大战引起了整个羌城的注意,但宗师强者之间的战斗并非他们所能够插手。 刑玄看向虞知身后的人,低沉地笑了几声,说道:“你若是敢动我猎鬼阁弟子,我杀你亲友,一个不留。” 说着,刑玄心念一动,双眼看向最先赶来的叶清欢。 充满威慑的目光将叶清欢震出数十米之远。 猝不及防,以及宗师强者恐怖的力量都让人感到绝望。 “清欢!”虞知一声嘶吼! 下一刻,虞知掌中出现一把匕首,锋利的寒芒闪烁着。 虞知没有犹豫,一刀捅进了尚风华的肚子。 鲜血一涌而出,飞溅在虞知的手上。 虞知放开匕首,任由匕首插在尚风华的肚子上。 鲜血顺着锋刃流出,一滴滴练成一条线。 尚风华脸色苍白,谁也没有想到虞知这么狠。 不久之前,虞知还在给尚风华和乔婷牵线搭桥。 这一刻,虞知竟然能够痛下杀手。 刑玄刚想要震怒,只见虞知手中再度出现一把匕首,旋转的刀锋闪烁着,随时都会无情地刺向尚风华。 “老家伙,下一刀是尚风华的心脏。我说了,大不了一起死!”虞知嘶吼着,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 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虞知内心冷静得可怕。 冷静的疯狂像是一只恶狗,咬住了就绝对不会松开。 刑玄退让了。 他承认今日他被眼前的少年给震慑了。 虞知赌对了。 赌的是在刑玄心中这些猎鬼人的命比虞知他们更重要。 简单说就是,刑玄认为虞知等人不配和猎鬼阁的弟子玉石俱焚。 这是猎鬼阁的“高人一等”。 所以他们之中会有人看待百姓如蝼蚁,用无辜者的性命引诱夜鬼。 真是卑劣的“高人一等”。 气氛凝重,赶来的强者越来越多。 萧弘青来了,许久未见的萧纭儿也来了。 神隐阁的渔夫樵夫带来了神隐令,随时准备借用气运一战。 断刀门的白齐罡带着一众长老,虎视眈眈。 一众人都站在虞知的身后,严阵以待。 虞知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精神高度集中,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极致。 绯樱掌控着赤火符箓,鱼死网破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刑玄握着镇魔杵,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 轰! 镇魔杵杵在地上。 地面裂开一道道裂缝,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大地震颤,发生了一场轻微的地震。 虞知看着脚下的裂痕,心中惊诧宗师强者的修为。 滴答滴答。 尚风华流了很多血,鲜血滴入裂缝中,像是深渊吞噬了血红的雨水。 “你等得起,尚风华等不起!”虞知沉声道。 僵持下去,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虞知想要的是刑玄离开羌城。 刑玄终于动容了,多年不曾改变的冷峻神情出现了一丝着急。 “你最好让他们活着。否则,我让整个羌城都为他们陪葬!” 说完,刑玄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天际。 众人头顶上的威压骤然散去。 虞知一屁股坐下,仅是对峙一盏茶的时间,他的后背已经汗水淋漓。 “送尚风华去婆婆那里。”虞知说道。 随即,虞知便是跑向叶清欢。 叶清欢没死,但受了伤。 虞知看向刑玄远去的方向,神色狠辣。 猎鬼阁,我总有一日要踏平猎鬼阁! ...... 在刑玄出现过后,虞知将尚风华等人囚禁了起来,由北斗营将士看守。 而另一边,虞知也不得不派人去往东海,寻找李浩渺。 多一位宗师就多一分自保之力。 重要的是,绯樱的身份已经暴露。 如今已经有了虞知和灵魁族勾结的传言。 这样的传言将虞知推到了瞩目的位置,所有势力都等着虞知给出解释。 虞知没有时间搭理这些事,因为那一战之后,黎晚桐的状态很不好。 “婆婆,桐儿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一直昏睡不醒?”虞知焦急地问答。 自从刑玄一战之后,黎晚桐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连三日,黎晚桐没有转醒的迹象。 余竹月收起银针,说道:“黎丫头的身体没有问题,胎儿也安好。至于她为什么昏睡不醒,我想不是身体的原因。” “不是身体的原因?”虞知不解地问道。 余竹月继续说道:“黎丫头的孕期不过一两月。按理说,这般激烈的大战不可能一点胎气也不动。而她身体无恙,胎儿更无恙。这便是不合理的地方。” 余竹月叹了一口气。“婆婆已经将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只能等黎丫头自己醒过来。” 闻言,虞知也叹了一口气。 他只怪自己修为不够,要让黎晚桐去冒险。 “悬空寺不远,你带桐儿去寻玄嵩大师,或许他能救桐儿。”李清如说道。 虞知摇摇头,黎晚桐身上藏着一尊灵魁王者的事情鲜有人知。 外界流言四起,若是被玄嵩探查到,黎晚桐和绯樱都将会陷入绝境当中。 毕竟,除去绯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死黎晚桐。 虞知摸不清玄嵩的性情,不敢拿黎晚桐冒险。 “若是李叔在,他也许能够知道原因。”虞知喃喃道。 忽然间,虞知脑海中灵光一闪。 虞知遣散了众人,只留自己一人在房间中。 下一刻,不灭炎君重见天日。 “虞知,你这个小兔崽子!放本君出去!”、 不灭炎君见到虞知就破口大骂。 虞知的眉眼散发着无穷尽的杀意,顿时让不灭炎君闭上了嘴。 不灭炎君心道:这小子今日吃火药了? “绯樱出事了。昏迷不醒。你看看怎么回事?”虞知说道。 不灭炎君顺着虞知的目光看去,诧异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灵魂力量为何这么弱?” 虽然不灭炎君被虞知囚禁,但他依旧保留着自己的眼界。 他一眼就看出了此刻绯樱的灵魂如风中残烛一般,将熄未熄。 “三日前,她与一位宗师强者大战......”虞知告知了一切。 不灭炎君气得金焱升腾,怒道:“她的灵魂本就没有恢复,你让她去战斗定是伤了灵魂根本,很可能会神魂俱灭。” 神魂俱灭? 那岂不是桐儿也要死? 虞知急切地问道:“怎么才能救她?” 不灭炎君诧异道:“她是我灵魁族人,你为何要救她?” “绯樱的灵魂与我妻子的灵魂交融在一起,同生同死。绯樱要是死了,我妻子也会死。”虞知落寞地说道。 不灭炎君目光诡异地打量着黎晚桐。 不对,灵魂交融已经逆转。这分明是两个灵魂。 “如何救她!”虞知急切地问道。 这小子还不知道......不灭炎君说道:“回到祖地,可救绯樱。” ...... 东海之滨,海上的迷雾之中,一道身影踏浪而来。 见到东海岸的海岸线之后,身影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总算是回来了!” 下一刻,身影直冲云霄,恐怖的气息荡开了海上层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八章 前往万里冰原 绯樱与刑玄一战之后,灵魂虚弱。 按照不灭炎君的说法,唯有回到灵魁祖地才能够救下绯樱。 虞知一夜未眠,留下了几封书信。 在得知救治黎晚桐的方法之后,虞知当即决定要去走一遭灵魁祖地。 在他离去之前,给众人安排好了一切。 北斗营的规划,神隐阁和断刀门的布局等等。 此去一行,或许便是有去无回。 但虞知一定要去这一遭。 第二日,谁也没有发现虞知已经离开了羌城。 直到正午时分,秋若若发现了虞知留下的书信。 “这小鱼哥哥,真是气死我了。”秋若若神色懊恼,“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 叶清欢平静地说道:“他知道要是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让他去。” 叶清欢太了解虞知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叶清欢清楚虞知的脾气,知道虞知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现在怎么办?我们也找不到他的去向。”秋若若愁眉苦脸。 李清如看到这些书信之后,终是叹了一口气。 “若若,按照虞知留下的书信安排。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能做的就是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秋若若一怔,随即点头。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太弱。 羌城太弱了。 他们都太弱了。 在如今夜鬼横行,宗师出世的时代,没有宗师之上的强者坐镇,只能任人鱼肉。 又过了一日,叶清欢也离开了羌城。他要去世间历练。 唯有生死之间,才能够让他的剑更加锋利,让他的武道更上一层楼。 雷骏回到了断刀门,以往有聂枫坐镇,今后他要成为断刀门的支柱。不久之后,断刀门的弟子散入江湖之中,成为江湖上的一柄真正的刀。 神隐阁里,颜依从闭关中走出。为了修行诸星杀阵,连除夕夜也是在闭关中度过。 近两个月的修行之后,诸星杀阵略有小成。 当虞知想要和虞知炫耀一番的时候,却得知了羌城中发生的事。 颜依眸中星辉闪烁,一只眼睛如漆黑,一只眼睛赤红,如同诸星杀阵中的两颗星辰,杀机难以掩饰。 颜依望着连云山下的羌城,许久之后,说道:“娘,我继续闭关了。” 又一日,姜溪月来了。她知道羌城发生的事,一路赶来。可虞知早已经不在。 看了虞知留下的书信之后,姜溪月看向身边的黑袍人。 这是烟雨楼的左护法一直跟在绯樱的身边。 之后,宁欢...以及宁欢带回来的杀手,也离开了羌城。 太平别院冷清了许多。 秋若若开始着手北斗营的事宜,有李清如的帮助,一切都井井有条。 余蓝也随着秋若若一起,整日忙碌。 苏沐慈教导着团团,时常去城外帮助那些在羌城安家落户的百姓。 羌城似乎恢复了平静。 人间的暗流却正在酝酿之中。 ...... 消失数月的李浩渺终于出现在了世间。 而李浩渺出现的第一战便是杀上了苍山。 一日之间,苍别离败逃,不知所踪。 整个苍山毁于一旦,苍山弟子和依附苍山的宗门尽皆四散奔逃。 颜暮烟还活着的消息依旧是隐秘,以至于李浩渺从东海之滨直奔苍山,一剑破了苍山的护宗大阵,一剑削平了苍山山峰,一剑将苍别离重伤。 只此三剑,将一统十万大山的苍山给覆灭。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李浩渺的实力时,李浩渺又出现在了神隐阁之前,手持自在剑与刑玄打了三天三夜,崩碎了无数的山河。 最终在猎鬼阁其他两位掌尊的出手下,李浩渺离开了猎鬼阁。 李浩渺依旧放下话,猎鬼阁若再敢滋扰羌城,便是不死不休。 所有猎鬼人,见一个杀一个,为我侄儿报仇! 在东海群岛上,李浩渺的修为又有了一番精进。 停滞在十品宗师十数年的他终于一举踏入了第十一境。 宗师之上第十一境的剑修,称之为剑尊! 剑修向来有攻伐无双的美称。 在同境之中,剑修的杀伐不是其他修行者能够相媲美。 李浩渺若是拼命,就是刑玄也拦不了他。 不日,李浩渺回归羌城。 以往宗师之上的诸多规矩都被李浩渺抛之脑后。 要是人都死了,再来顾及这些规矩只会后悔莫及。 很快,李浩渺就放出话来。 “若是有人敢进犯羌城,我手中自在剑绝不留情。” ...... 离开羌城十日之后,虞知已经走出了北凉城,进入了草原。 不灭炎君告诉虞知,在万里冰原深处有进入灵魁祖地的通道。 虞知没有迟疑,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虞知迟疑。 从进入北境开始,夜鬼的踪影就逐渐增多,人烟也就越来越少。 草原狼廷上的部族大都已经进入了北境,即便草原辽阔,但依旧有着夜鬼的威胁。 这十日间,黎晚桐偶尔醒来,但精神依旧不好。 “接下里该怎么走?”虞知对着不灭炎君问道。 不灭炎君说道:“一直往北。在万里冰原的最北边。不过,你小子不要死在这里。本君不想陪你长眠在这鬼地方。” 虞知骑着马,怀里是娇弱的黎晚桐。 再过几日,就到了草原的最北,也就要踏入万里冰原。 虞知说道:“万里冰原上既然有这么多夜鬼,一定有灵魁族人存在。这里的灵魁族人,认不认你这尊王?” 如果有不灭炎君威慑,进入灵魁祖地就好办多了。 不灭炎君望着还未消融的积雪,说道:“在灵魁族中,有谁敢不敬本君?” 虞知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救桐儿,也就是救绯樱。我相信你不会害了你们灵魁族的另一尊王者吧?” 不灭炎君冷笑道:“哼,本君与绯樱....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是,青梅竹马,生死之交,岂会害她?” 虞知一听,心中放心了许多。 万里冰原常年都有风雪,虞知备好了皮袄大衣,将黎晚桐裹得严严实实。 一路上,经常有夜鬼出现。 这些夜鬼也都死在了虞知的手中。 万里冰原上少有生命存在,也就是夜鬼这样不惧严寒酷暑的生物才能够存活下来。 又过了几日,虞知取出不灭炎君,说道:“该用到你了。” 虞知自然不会这样傻乎乎地寻找进入灵魁祖地的入口。 一缕大日金焱的本源之火在虞知手中燃烧,周围的积雪开始消融。 虞知运转真气,催动了大日金焱,不断散发这不灭炎君的气息。 只要灵魁族人感应到不灭炎君的气息,就会出现。 随着大日金焱燃得越来越盛大,炽热的力量传到了远处,万年不化的冰山可是坍塌。 冰川流动,一块块寒冰碎裂,漂浮在冰川上。 一盏茶之后,冰原的尽头出现在无数的身影,漆黑的鳞甲,锋利的利爪,这是夜鬼。 冰山的坍塌没引来灵魁族人,却引来了夜鬼。 虞知苦笑一声,便是听不灭炎君提醒道:“小子,若是你放了本君,本君替你横扫这些夜鬼。” 虞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不灭炎君是虞知手里的“底牌”。 掌握了一尊灵魁王者,就有和其他灵魁族人谈判的底气。 毕竟,现在的灵魁族也经不起一尊王者的损失。 虞知唤出碧落青炎,嘱咐道:“保护好桐儿。” 碧落青炎悬浮在黎晚桐的周边,青色的火焰更加盛大了几分。 面对张牙舞爪的夜鬼,虞知没有手下留情,梨花剑出现在手中,剑光穿梭在夜鬼之间。 此刻,在一座藏在风雪中的寒冰宫殿中,冰夷王喝着烈酒,望着肆虐的风雪。 这是他眼中最好的风景。 忽而,冰夷王朝着一个方向望去,目光透过重重风雪的遮掩,看见了一个少年在夜鬼群中厮杀。 更重要的是,在少年的掌心之中燃烧着大日金焱。 “不灭...这是他的本源。”冰夷王见过绯樱,这是他第二次感受灵魁王者的气息。 紧接着,冰夷王又是看见了黎晚桐。他知道这是与绯樱共存的人族。 “王上,发生了何事?”冰夷王麾下的灵魁问道。 冰夷王起身,说道:“雪姬随本王走一趟。” 雪姬颔首,她是冰夷王的亲卫之一,深得冰夷王信任。 随着冰夷王一步踏出,两道身影消失在了寒冰宫殿中。 在冰原上,虞知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解决了周围的夜鬼。 但依旧不见灵魁族人的出现。 虞知对着不灭炎君说道:“会不会灵魁族不要你了?看你这般弱小,索性将你放弃了。” 不灭炎君双手别在身后,眼中充满不屑。“你以为灵魁的王是这么容易成就的吗?本君本体乃是灵魁祖地的第一缕大日金焱,地位无比尊贵。除了帝君,其余诸王见了本君也得客客气气的。” 虞知心头一乐。 不灭炎君对于灵魁族越重要,虞知就越有谈判的底气。 忽然间,虞知后背发凉。 两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一个白色短发,身着冰蓝长袍的男子和一个白色长发,一袭冰蓝宫装的女子正看着虞知。 虞知紧握着寒玉囚笼,控制着不灭炎君。 来人正是冰夷王和雪姬。 冰夷王取笑道:“不灭,你变弱了。” 不灭炎君说道:“本君历经千年前的一战,本源尽失。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个冰疙瘩,少说风凉话。” 在灵魁族中,冰与火本就是天生的仇家。 两者在一起,一冰一火,都极其地不自在。 冰夷王看向虞知,冰蓝色眸子有着恐怖的力量,仿佛一下子就将虞知冻成了冰雕。 气息、血液、真气皆是在虞知的身体里冻结。 顷刻间,虞知的眉眼发梢都挂上了寒霜。 “低贱的人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四十九章 灵魁族人 冰冷的寒气无视虞知的真气防御,侵入虞知的身体。 虞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虞知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虞知咬着舌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眸又清明了起来。 “我要是死了。你的本源之力永远也别想找到。” 虞知的警告让正在看热闹的不灭炎君惊醒。 不灭炎君急忙阻止道:“别让他死了。” 冰夷王这才收手。 在离开羌城之后,虞知就剥夺了大日金焱绝大部分的本源之力,让不灭炎君陷入到极度虚弱的状态。 那些本源之力去了何处,只有虞知一人知晓。 也正因为手里有不灭炎君的把柄,虞知才敢进入万里冰原。 救人也不能将自己搭进去。 虞知吐出一口气,顿时白雾弥漫,血液和真气都恢复了流动。 虞知这才好受一些。 不灭炎君对着冰夷王解释道:“这个狡猾的小子剥离了本君的本源,若是失去那些本源之力,本君永远无法恢复到巅峰。所以他不能死......而且绯樱女王也要靠他相救!” 冰夷王疑惑地看着不灭炎君,然后又疑惑地看着虞知怀里的黎晚桐。 只是一眼,不必多言,冰夷王就明白了眼下的局面。 冰夷王叹了一口气,对着雪姬说道:“带他们回去。” ...... 万里冰原最深处,一座座用冰雪雕刻的房屋矗立。 这里生存者无数的灵魁族人。 有强大的宗师强者,也有开碑破甲修为的族人,还有那些尚且没有修为的族人。 灵魁族每一人都不一样,如绯樱的模样与人族无异,若非知道绯樱的身份,定然会将其当成人族。 在沙漠遇见的炎琸,他身上便是覆盖这土黄色的鳞甲。 眼前的冰夷王和雪姬也如人族一般,生的俊美,额间生出闪耀的冰钻,双眸也是冰蓝色的。 在这里的灵魁族人许多都有着淡淡的冰蓝色皮肤,眼角或者眉间也都长出不同的冰钻,里外都透着一股尊贵的意味。 虞知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这些灵魁族人也好奇地打量着虞知。他们之中有些从来都没见过人族。 虞知手里的不灭炎君傲然道:“我灵魁一族天生地养,比你们人族不知高贵多少。今日给你长见识了吧?” 虞知下意识地点点头。 不得不承认,灵魁族人生来便有一股特殊的气质,亲近天地,修行也更简单。 雪姬将虞知和黎晚桐带到一处冰屋中,说道:“不要乱走。若是死了......” 虞知打断道:“我若是死了,这位炎君也活不了。” 雪姬冰冷地看着虞知一眼,又是对着不灭炎君微微颔首,然后便离开了。 虞知说道:“什么时候能去灵魁祖地?” 不灭炎君说道:“回到祖地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祖地和人间的通道开启一次也要消耗大量的资源,且等些时候。” 虞知将昏睡黎晚桐安置好,又是问道:“我听绯樱说过,灵魁族地已经不适合灵魁生存。所以灵魁族才会攻打人间。灵魁祖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灭炎君叹了口气,小火人的口中吐出烟灰似的雾气。 “我灵魁族的祖地比之人间不遑多让,山川河流数之不尽,更有无数人间都不曾有的奇观。倒悬于天的往生河,星辉四溢的星辰海......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千年前不知是何原因的异变而覆灭。” “我等诸王离开祖地之时,祖地已然成了一片烈狱。不见天日的阴霾,异变的生物,岩浆成河,每一处都充满死亡气息。” 说着,不灭炎君冷哼一声,说道:“若非祖地异变,本君怎会舍弃祖地?” 虞知也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们的房子坏了,然后抢别人的房子住,真是不要脸。” 不灭炎君依旧高傲,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若是守不住,修为不够,只能任人宰割。 此时,冰夷王走了进来,开口说道:“灵魁祖地更胜于人间。帝君与诸王也曾想过恢复祖地昔日的样貌,但我们甚至寻不到异变的原因。” “灵魁族要生存,所以我们只能入侵人间。” 冰夷王同样说的理所当然。 虽然人间受到了入侵,烽火狼烟起,但这和草原狼廷与大楚皇朝连年战争没有什么区别。 两者都是为了生存。 “她的灵魂很虚弱。你需要尽快带她回到祖地。”冰夷王提醒道。 虞知望着冰夷王,疑惑道:“难道你不跟我一同回去?” 冰夷王淡淡地说道:“本王负责镇守万里冰原,不能擅自离开。所以,需要你带着绯樱去往祖地。本王会让雪姬与你同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灭炎君才说这件事只能靠虞知。 虞知也不放心将黎晚桐交到冰夷王的手里。 虞知看了一样冰块一般的白发女子,问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明日一早。”说着,冰夷王便是离开了。 在黄昏时分,黎晚桐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会儿,但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很快,黎晚桐便是又昏睡了过去。 虞知一直都守在黎晚桐的身边,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但是虞知不知道的是,虞知比黎晚桐危险得多。 入夜,虞知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走出门外。 雪姬一直守在门外,防止虞知乱跑,死在万里冰原。 虞知对着雪姬说道:“有没有吃的?” 雪姬看了虞知一眼,不知什么想法,指了指前方的大湖说道:“里面有鱼,自己去捉。” 说完,雪姬闭上眼睛,分明是不想再和虞知说话。 虞知学着绯樱的口气,骂道:“无礼的灵魁族!” 嘿,不学不知道,这样骂人还真爽。 虞知只好自己动手,好在抓几条鱼对于虞知来说不试试什么难事。 附近的灵魁族人纷纷打量着虞知这个人族。 架起篝火串起鱼。 虞知就坐在门外,悠哉地烤着。 仅是片刻,油水滋滋冒起。 香味飘出,馋得人直流口水。 虞知拿出一堆调料,挨个往烤鱼上撒料。 片刻之后,虞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雪姬瞥了一眼,鼻子嗅了嗅,喉咙暗暗地咽了一口口水。 显然是馋了。 虞知看着冰块一般的雪姬,心里暗笑。 对于美食美酒,人族与灵魁族都是相通的。 不仅是雪姬,周围的灵魁族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架子上的烤鱼,忍不住吞着口水。 虞知笑眯眯地问道:“想吃吗?” 雪姬看了一眼烤鱼,扭过头,淡漠地说道:“我才不会是你们人族的东西!” 虞知无所谓地拿起烤鱼大快朵颐起来。 一条鱼吃完,虞知拿着烤鱼在雪姬眼前晃了晃说道:“前往灵魁祖地还需要你帮忙,这算是谢礼。” 雪姬又是咽了一口口水。“低贱的人族,休想拿美食来诱惑我。” 切,不吃就不吃,还骂人...虞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烤鱼,含糊不清地吐槽道:“灵魁族真没礼貌。” 虞知又是对着远处一些灵魁族人招呼了一番。 虽然嘴馋,但碍于雪姬的威严,没有一个灵魁敢上前。 虞知瞪了雪姬一眼,吐槽道:“自己不吃,还不让人家吃。” 雪姬也瞪着虞知,心道:若非王上让我不得杀你,你早就死了! 见面不到几个时辰,虞知几次三番的挑衅雪姬。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 万里冰原的鱼就是鲜美,自带着一股冰鲜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就在虞知打算收起剩下的烤鱼时,冰夷王出现在了虞知面前。 “拜见王上。”雪姬行礼道。 冰夷王的突然出现让虞知心中警觉。 可冰夷王的目光却是落在虞知手中烤鱼上。 虞知晃了晃,说道:“想吃?” 话音刚落,虞知手中的烤鱼便到了冰夷王的手里。 靠,直接用抢的。真是没教养的灵魁族! 冰夷王身后出现一张王座,手中又是出现一坛美酒。 冰夷王便是这样毫不顾忌形象地吃了起来。 虞知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豪迈的灵魁王者。 虞知不忘再气一气雪姬,说道:“你瞧瞧,你们王上可比你爽快多了。想吃就吃,想这么多干嘛?不嫌累得慌。” 雪姬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虞知。 “好吃!人族的美食确实不错。酒也不错,鱼也不错。要是换做往生河里的鱼应该会更鲜美。”冰夷王留着口水,一点也不像白天那个威严的冰疙瘩。 灵魁族人也喜欢美食,但烹饪的方式极为简单,远远比不上人族的多样和精湛,更做不出人族厨师的味道。 虞知适时地递上第二条烤鱼。 冰夷王冰蓝色的眸子也柔和了一些。 “你是本王第一个顺眼点的人族。”冰夷王说道。 这是对于虞知极大的称赞。 虞知继续坐下篝火边上,也没有闲着,而是将烤鱼分给周围的灵魁族人。 “你们的王上都吃了。你们还怕什么?” 见虞知如此说,几个胆大的孩子才吃了起来。 冰夷王看着这一幕,说道:“人族,你若是想靠这几条鱼收买我灵魁族人,那就别异想天开了。” 灵魁族脑袋里真的缺根筋......虞知这般想着,嘴上却说道:“冰夷王果然慧眼如炬。” 说着,虞知走进屋子里,也不管外面如何。 一片好心当心驴肝肺。 虞知也不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第二日,虞知和黎晚桐便在雪姬的带领下,来到了冰夷王的宫殿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章 灵魁祖地 冰川深处一座法阵上刻画着神秘繁复的符文,不断散发着空间波动。 淡淡的荧光有半人多高,荧光是扭曲的,像是高温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那般虚无。 灵魁祖地和人间是两处不同的空间。 千年前,灵魁帝君用通天的手段建立起了空间通道,入侵人间。 这空间法阵便是在人间的出入口。 冰夷王看着抱着黎晚桐的虞知,说道:“我等已经千年未曾回到祖地,也不知道祖地变成了什么模样。你一定要保护好绯樱。 虞知慎重地点头。 冰夷王又郑重地看了雪姬一眼。 虞知三人进入空间法阵中,只见荧光闪烁,瞬间将虞知等人吞噬。 下一刻,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空间法阵。 冰夷王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从何处拿起一瓶美酒喝了起来。 “诸王陨落,连绯樱和不灭也落得如此下场,不知道还有谁逃过了当年的一劫。” “人族小子还不知道绯樱的灵魂交融已经逆转。如今的虚弱只是绯樱的神魂太弱小,影响到了宿主。” “猎鬼阁敢伤我族王者...哼,什么东西。” 随即冰夷王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万里冰原。 千年之前,他活了下来,潜藏在冰原千年之久,人间早已经忘了冰夷王的名字。 今日,他要让人族重新记起这位于风雪中诞生的灵魁王者。 ...... 仅是刹那,虞知再度睁眼时,已经出现在一个山谷之中。 四周都是漆黑的岩石,石头上长着朱红色的野草,看着极为诡异。 山谷之外,狂风大作,朱红色的野草在风中狂舞,像是发疯了一般。 虞知抬头望向天空,天空的颜色也极为暗沉,像是浓烈的烟雾遮挡了阳光。 空中飘散着许多的灰烬,不知是什么东西燃烧之后产生的。 咳咳咳! 虞知忍不住咳嗽起来。 整个世界就像是末世。 雪姬喃喃道:“祖地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在千年前离开祖地的时候,天空还不是这般暗沉,如今像是夏日暴雨前的黑云聚集,而这黑云永远也不会化作一场暴雨之后烟消云散。 “走吧。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雪姬对着虞知说道。 虞知点点头,忍住不适应的咳嗽。 在踏出山谷的那一刹那,狂风袭来,虞知抱着黎晚桐连连后退几步,方才止住身形。 雪姬面无表情,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幕。 她继续往前走去,虞知运转真气,跟上雪姬的脚步。 在这里几乎分辨不清黑夜与白昼,因为天空永远是那么阴沉。 赤地千里,荒芜连绵。 虽说山水中有着无数的花草树木,但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这些花草树木都充满着诡异的味道。 走了一日,虞知三人在一处城池中休息。 这里已经荒废了千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剩下那些随时都会倒塌的建筑。 地上的兵刃岩石也是一捏就碎成了粉末。 时光的力量无可反抗。 雪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原本冰冷的神情却带上了愁绪。 祖地的变化让她忧心,若非这里实在难以生存,灵魁族不愿背井离乡。 虞知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姬看向虞知,难得开口道:“很久很久之前,祖地中出现了一口深渊。深渊中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不断诱惑灵魁进入其中。同时,那股力量让周围的生命都产生了异变。” 虞知回想起那些朱红的野草、漆黑的山谷...还有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原本祖地比人间更美,山河奇观更甚于人间。可不过短短百年间,深渊的力量已经影响到了整个祖地,修为低微的灵魁承受不住,如疯魔一般冲入深渊之中。” “百年间,帝君和诸王用了许多方法阻止,却依旧难以抑制深渊的扩张。” 说话时,雪姬脸上一直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此时,黎晚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虞知。 “桐儿,你醒了。”虞知关切地问道。 下一刻,黎晚桐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眉间浮现血樱花瓣。 “绯...绯樱!” 此刻,绯樱正躺在虞知的怀里,肌肤相亲。 雪姬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旋即立刻跪下,恭敬道:“见过绯樱女王。” 绯樱像是没有听见雪姬的话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虞知。 虞知脸颊微红,两人从未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亲近过。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灵魁在场。 “你...还好吗?”虞知问道。 绯樱面无表情,从虞知怀里起身,一身高贵妖艳的红色长裙瞬间变幻。 “这是祖地?”绯樱惊讶地问道。 雪姬说道:“回禀王上,我等已经回到祖地。” 绯樱扭头看向虞知,目光中闪烁着几分复杂。 “你为何会来祖地!” 语气中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威严和责怪。 虞知没意识到绯樱语气中的变化,说道:“不灭炎君说,你灵魂虚弱,只有回到灵魁祖地才能够救你。” 血色的眸子说不清的无奈。 绯樱沉声道:“祖地很危险!以你这点修为,来祖地无异于找死!” 虞知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九死一生也要来。你和桐儿性命相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死!” 绯樱一怔,缓缓问道:“是为了本王,还是为了她!” 话音刚落,绯樱又是冷声道:“不灭呢,让他出来。” 先前的一句话让虞知忽略了,却是落在了雪姬的耳中。 雪姬低着头,雪白的长发落在背上。 我听到了什么...绯樱王上,她...我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虞知取出不灭炎君,小火人一出现,便是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随即皱眉道:“祖地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绯樱拿过寒玉囚笼,走到偏僻的角落。 “不灭,你明知道本王只需要沉睡一些时日,为何将他骗来祖地?况且,灵魂交融已经扭转......” 绯樱灵魂的虚弱,也仅是虚弱而已。 在与刑玄一战受伤是真,但没到生死攸关时刻。 不灭炎君笑道:“谁让这小子关了本君这么久。回到祖地让你早些恢复巅峰修为。他担心那个人族女子,本君顺势让他回到祖地而已。” 绯樱不信不灭炎君看不出灵魂交融已经扭转,可虞知不知道。 在第一次回到祖地时,绯樱已经借助祖地的力量逆转了灵魂交融。 为何绯樱没有离开黎晚桐的身躯,唯有绯樱自己清楚。 不灭炎君继续说道:“本想着回到了祖地。你可以重塑身躯,脱离人族女子的身体,杀了那个小子,救出本君。可没想到这个狡猾的小子掠夺了本君的本源,不知道藏在何处。” “现在本君还是受制于那个小子。不过,绯樱你还是快尽快恢复你的修为。” 绯樱冷冷地看着不灭炎君,那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给灭了。 绯樱回头看了一眼虞知,心中叹息。 既然来了祖地,将修为再恢复一些。人间的宗师逐渐出世,十品宗师的修为还是太低微了。 这家伙真是不怕死,孤身一人来到祖地。 若真是为了本王...不,他只是为了黎晚桐。 绯樱交还了不灭炎君,对着雪姬说道:“冰夷王让你跟着虞知做什么?” 雪姬看了一眼虞知,为难道:“王上让我为其引路。” “仅是如此?”绯樱冰冷道。 “仅是如此!” “不管冰夷王给过你什么命令。现在本王告诉你,虞知不能死!” 旋即,绯樱扭头看着虞知,神色无奈。 “你放心,本王会带你活着回到人间。” 虞知苦笑道:“明明是我为了救你......” 绯樱有些在意地反驳道:“你是为了救她。” “这不一样吗?你和桐儿之间,同生同死。” “不一样。” 说完,绯樱走开几步,遥望着远处的天际,在重重黑云遮掩之后是那条倒悬于天的往生河,那也是灵魁族的圣地。 ...... 又是过了一个月,绯樱一直苏醒着,但虚弱的灵魂让她暂时失去十品宗师的修为。 而一个月中,黎晚桐的肚子也慢慢隆起。 如今距离黎晚桐怀孕已经有了三个月左右。 绯樱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眼中露出一丝嫌弃。 因为怀孕,破坏了她的身形,还有一系列恶心的反应。 这是灵魁繁衍不需要经历的。 “人族的繁衍真是麻烦。听说,诞生一个婴儿更是痛苦。”绯樱又露出了灵魁尊贵无比的模样。 虞知压低了声音,在绯樱耳边说道:“在床上,你可是舒服得很。现在你嫌麻烦了?” 绯樱依旧没有觉得这事是闺中羞人的事。 “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你早该将人情还了。” 虞知想了想,说道:“我冒着生命危险带你回到灵魁祖地,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 绯樱停下脚步,拒绝道:“不,你是为了救黎晚桐。” “也是救你!”虞知纠正道。 你要是知道灵魂交融早已逆转,你还会甘愿来祖地救本王吗?......绯樱说道:“你送本王来祖地,本王会用别的方式补偿你。” 虞知撇撇嘴,嘀咕道:“你就真那么喜欢?” 忽然,绯樱脸上高冷全无,回眸间露出妖媚的笑容,反问道:“难道你不喜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一章 血樱祖树 随着深入灵魁祖地,虞知越发感觉到了这一片天地的恶劣。 若说南州是烽火狼烟,那么灵魁祖地无疑是天灾不断,山川不断崩碎,大地不断颤抖。 耳边传来的巨响已经不会让虞知觉得震惊。 远处又有一座大山崩塌,滚落的碎石扬起一阵阵巨大的尘埃,丝毫不亚于十数道赤火符箓一同爆炸。 虞知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唏嘘道:“国破山河在,如今是山河不在。” 绯樱心中悲痛,说道:“帝君也曾设想过许多方法,但依旧不能阻止祖地的崩碎。那口深渊散发着瘟疫,将祖地的山河都要吞噬殆尽。” “深渊在何处?”虞知问道。 绯樱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虞知顺着绯樱手指的方向望去,极远处的天际并无什么异样,但那里的黑云和灰烬显然更浓重一些。 “灵族族人称它为烬墟,祖地所有的疮痍灰烬都来自于那一座烬墟。” 又是过了一个月,虞知三人来到了一处风暴肆虐的地方。 黎晚桐的肚子比之前又更大了一些。 “穿过这一处风暴是我灵魁族最后的净土。”绯樱说道。 绯樱的神色毫不掩饰的骄傲。 三人步入风暴之中,足足走了十余里,三人方才看见微弱的光芒。 风沙迷眼,虞知双手遮住脸庞,只能通过双臂间的缝隙观察四周。 绯樱和雪姬行走在风暴中,衣裙猎猎作响,显出两人的身姿。 绯樱皱眉说道:“距离本王上次归来不过四五个月,风暴又侵入了百米。” 这是灵魁族保留的最后净土,通天的手段阻止着烬墟力量的侵入。 可烬墟的力量逐渐笼罩了祖地,不出百年,这最后的净土也会如外界的山河一样崩碎。 走出风暴,眼前豁然开朗。 哇! 虞知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 在他眼前矗立着一座座恢宏的宫殿,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花红柳绿,郁郁葱葱,数不清的树木比人间高大数倍,叫不上名字的动物在林间奔跑着。 长着四个角的麋鹿,会飞的兔子,比老虎还大的蝴蝶...... 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虞知的认知。 这里的一切都与人间相反,凶猛的老虎成了温顺的小猫咪,花草比人高,参天大树是真正的参天大树,数十米,甚至数百米。 生机蓬勃,安静祥和。 这还是创造出夜鬼,入侵人间的灵魁族吗? 绯樱满意地看着虞知脸上的惊讶。 雪姬也为着灵魁族自豪。 虞知仰着头,望着在空中飞舞的斑斓蝴蝶,说道:“我现在算明白为何你们老是自诩尊贵了。” 在如此天地中生存,再看人间时,自然会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心气。 三人继续朝着深处走去,走了许久才到了那一座座宫殿前。 此时,宫殿前已经站着无数的灵魁族人。 “拜见绯樱女王。” 绯樱抬手说道:“免礼。” 在绯樱踏入这里时,留在这里的灵魁便感受到了绯樱归来了。 这些灵魁男女都生得俊美,眉间都有着一片绯樱花瓣,显然是血樱一族。 “本王要进入血樱祖树。” 数月之前,绯樱已经回归过一次,如今再度归来。 灵魁中,一男子走出,说道:“王上,血樱祖树之下,樱娆殿下正在修行。王上可否稍晚......” 绯樱淡漠地看了对方一眼。 在灵魁族中,诸王命令仅此于灵魁帝君,各个部族皆是听从族中王者的号令。 按理说,绯樱所言容不得半点反驳。 然而,此刻男子的话已然是在违逆绯樱的命令。 “解久,自本王执掌血樱一族以来,你是第一个敢让本王等的。” 解久闻言,急忙跪下,惶恐道:“王上,属下不敢。樱娆殿下正在闭关之中,我等不敢打扰。” 绯樱冷哼一声便是朝着地宫殿的深处走出。 殊不知,跪在身后的解久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樱娆是谁?”虞知问道。 绯樱淡淡地说道:“当初与本王争夺帝君敕封的灵魁。当年的手下败将罢了。” 虞知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灵魁,说道:“我以为你们灵魁族是铁板一块,没想到也是充满明争暗斗。那个叫解久的人显然不服你。” 绯樱也气恼,放在以往,她会直接杀了解久。 现在她失去了修为,没有立刻树立威严的实力。 虞知朝着身后的灵魁看了一眼,见着那些灵魁族人,心中多了几分防备。 灵魁族的宫殿比京都的皇宫还要雄伟壮观,仿佛是天然生成,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雕刻。 在宫殿的各处都散发着淡淡幽香,屋檐房梁上生出藤蔓,门上开出花。 时而,血樱花瓣飘落,落在虞知的肩头和发梢之上。 穿过宫殿,三人来到一处幽谷之中,幽谷深处赫然矗立着一颗巨大的血樱,这便是绯樱口中的血樱祖树。 幽谷之中,少有光芒,唯有在血樱祖树上垂落下一道圣洁的光芒,与血樱祖树上散发的淡淡绯红光芒交织着,神圣而又诡异。 风不知从何而起,轻轻一吹。 血樱飘落,吹来一抹幽香。 虞知闻了闻,便是感觉到一股神奇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滋养着身躯血肉,就连真气也在逐步增长。 “这是......”虞知惊讶道。 人族为何能够承载血樱祖树的恩泽?......雪姬也诧异地看向虞知,冰蓝色的眼中有一丝羡慕,更多的还是惊讶。 能够被血樱祖树认可的灵魁也是极少的,偏偏这个人族可以? 绯樱平静地看着虞知的心脏,唯有她知道为何血樱祖树的恩泽会洒落在虞知的身上。 虞知惊叹道:“有这样的神树,修行起来事半功倍。难怪你们灵魁族敢入侵人间。” 绯樱保持着灵魁族的高傲,说道:“灵魁族不是你们人族能够比较。” 虞知眼馋地盯着这一棵神树,渴望地说道:“我能否在这里修行?” 雪姬冷笑一声,小小人族还想借助血樱祖树修行,痴人说梦! 灵魁族和人族还是敌对的双方,绯樱女王怎么会答应让你借助血樱祖树修行? 绯樱平静地看着虞知,眉宇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虞知知道这可能性很小,但是血樱祖树散发的那种奇异力量让他感到破境在即。 身上的剑意止不住地迸发,如鱼得水般的活跃起来。 不等绯樱开口,雪姬便是说道:“低贱的人族哪有资格享用我灵魁族的祖树恩泽?何况我族与人族之间的大战在所难免,为何要让你得到好处?” 虞知也能明白。 他眼巴巴地看着高耸入云的血樱祖树,无奈地摇摇头。 唉,有缘无分啊。 ...... 距离虞知离开羌城过去了三个月的时光。 人间四月天,所有人都脱去了厚重的棉袄,换上了新衣。 山河间,春暖花开,已是一片生机蓬勃之景。 但烽火犹在,愈演愈烈。 项籍的虎啸军在新年一过,持续朝着扬州府之后的云州府攻伐。 北境军遭遇了建军以来最惨重的损失,云州府被蚕食了三分之一。 燕云十八骑之一的曹并率领一支五百人的小队,绕过云州府,袭扰北境军的后方,以战养战。 这五百人皆是暗中培养的精锐,机动灵活,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战场上。 前有虎啸军当前,后有曹并率军骚扰,让徐青苦不堪言。 即便云州兵马指挥使一直在追踪曹并等人,却也迟迟没有结果。 萧景尧还在云州府,他不懂兵法,但每每作战之时,都在城墙上为众将士擂鼓助威。 几次中箭受伤,依旧全然不惧。 对于虎啸军的攻势,萧元德并不是全然没有应对。 朝中武峰侯率领精锐千人,绕过扬州府,在沧州府偷袭留守沧州的守军,逼迫虎啸军不得不回防。 战争一直都在持续,双方在云州府的地域上反复争夺。 寸土之地频繁易主,今日是你在此安营扎寨,明日我便夺回地盘。 前线的战斗惨烈,京都中也频繁有杀手出现,刺杀朝廷官员。 韩鞅的大理寺大狱之中日日见血,空气中又飘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萧元德遥望南方,心中犹疑。 三个月前,祖祠中的那番话依旧在萧元德的心头,但萧元德知道不到最后的时刻,不能暴露冥士与大楚的关系。 人间的夜鬼不断出没,灵魁也出现在人族的视野之中。 猎鬼阁经过李浩渺一闹之后,低调了许多。而灵魁王者——冰夷王的降临让刑玄重伤。 自此,猎鬼阁在人间的威信降到了最低点。 再加上灵魁现身,人族的城池已有落在灵魁手中,那些人族无法踏足的深山老林之中,更是灵魁的栖息地,一座座恢宏的宫殿城池在山林中出现。 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出现得轰轰烈烈。 人族内战,灵魁族趁乱而起。 随着灵魁走入世间,人族对于灵魁的恐惧但也少了许多。 甚至有人进入了灵魁族的城池和宫殿之中,成为其中的一员。 灵魁族人施展秘术,将一位耄耋老人恢复到了年轻的模样,让垂死的婴儿活了过来,驱散瘟疫,救苦救难。 这一幕幕神迹出现在人间各地,让人族顶礼膜拜,视灵魁为神明。 羌城中,秋若若看着流萤传回来的情报,眼中无不忧愁。 “千年前,灵魁族入侵人间,用的是武力。如今他们换了一种手段,不得不说千年时光要让他们学会了很多。” “可夜鬼残杀人族,这样血淋淋的事实难道就忘了吗?”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千年后的人族不如千年前那般强盛,但却不惧一战。 可灵魁族收拢人族百姓,赢取人族信任。 最怕的是,人族的心已经陷落。 李清如说道:“人族擅长遗忘,只要给个甜枣,就会忘了之前流的血。”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二章 亏欠和弥补 遗忘是本性。 遗忘是因为没有大难临头,那些流血的人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选择了接受灵魁族的“善意”。 秋若若说道:“姑姑,我想是时候让北斗营出去历练了。” 李清如望向连云山的方向,这三个月来,北斗营不断地修行,原本从漠风城守军中引入的五百将士有了长进。 武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五百人已经融入到北斗营之中,每一人都精通骑射,比之一般的军人不知胜了几筹。 原本的北斗营旧部也打乱,分配到这些新的将士之中。 虽然还未有新的北斗七星将,但北斗营中被分成了七支小队,分别对应北斗七星。 七支小队的人数并不相同,而是秋若若按照每个将士之所长分配。 聪慧之人,在文曲星麾下,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刚正之人,在廉贞星麾下,军中裁决,违纪必查, 稳重之人,在禄存星麾下,掌军马粮草之事。 ...... 李清如说道:“西漠州依旧有夜鬼出没,让北斗营去诛杀这些夜鬼。” “不去云州府?”秋若若说道。她的本意是,派遣北斗营搅乱项籍后方,拖住项籍进军的步伐。 李清如说道:“还未到时候,南州府中的书信还未来,所以还未到面对项籍的时候。” 秋若若疑惑道:“姑姑果真还留有后手?” 李清如轻轻一叹,说道:“并非我的后手。” 秋若若没注意到的是,此刻李清如的目光正落在院中苏沐慈的身上。 南州府又是阴雨连绵的季节。烟 笼寒水月笼沙。 淅淅沥沥的雨水荡不开南州府的烟雾,唯有江风一吹,能够带走几许。 在烟雨之后,一行人戴着斗笠,走过萧条的街道。 在项籍起兵之后,繁华的南州府也多了几分冷清,百姓在家中足不出户,只怕被官兵抓了去成为叛军的一员。 一行人很快走入一间客栈里。 在客栈的二楼,两道身影正等着他们。 姜溪月望江上的缥缈雾气,眉眼中散发着淡淡的愁绪。 虞知消失了三个月,音信全无。这让她这位做娘亲的始终放不下心来。 三个月前,在收到李清如的书信之后,姜溪月赶往了羌城。 她万万没想到,母子两人才刚解开心结,却又有天人两隔的危机。 “猎鬼阁...”姜溪月心中多有无奈。 有宗师坐镇的势力,即便有再多的钱财也砸不死对方。 “姜姐,他们来了。”左护法说道。 烟雨楼的左护法将宁欢等人从羌城带走了,这是姜溪月的意思。 既然是杀手,去烟雨楼走一遭是最好的事。 三个月来,宁欢等人在左护法的安排下,经历了一系列残酷的训练。 论杀手培养,烟雨楼称得上是人间第一。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烟雨楼楼主和左右两大护法皆是杀手界名震大楚的杀手。 宁欢等人的气息沉稳了许多,也平静了许多,若是扔进人群中,他们只会像是凡人那样隐入人海。 宁欢看着眼前把玩兽牙匕首的黑袍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恐惧。 烟雨楼的左护法...这人比三先生更强。没人能够褪去左护法的黑袍看清他的面容。 在左护法开始训练众人的时候,宁欢已经感受到了那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 宁欢取下斗笠,还是书生装扮。 众人皆是恭敬地看着姜溪月和左护法。若非姜溪月,他们不可能得到在烟雨楼修行的机会,更不可能在三个月之后脱胎换骨。 姜溪月回过神,看向几人,淡淡地说道:“今后,你们在杀手界无名无姓,曾经的绰号和名声都是过往。在今日之后,有的只是北斗营的威名。身在北斗营,便要守北斗营的军规,遵北斗营的军令。” 众人齐声应道:“是!” 在一开始之时,姜溪月就将那些不愿成为北斗营将士的人撇开。 烟雨楼的训练,左护法的磨砺不是没有代价的。 姜溪月耗费了许多的金银财宝,让烟雨楼训练宁欢等一众杀手。 姜溪月继续说道:“自今日起,你们的任务是暗杀项籍麾下的开碑强者。等虞知回来之后,听从虞知号令。” 片刻之后,众人散去。 空旷的客栈中,姜溪月再度看向远处的烟雨,眼中出现了虞知的身影。 此时,在姜溪月的身后走来一个少年。 项景昊一直跟随着姜溪月,从扬州府到西漠州,再回到南州府。 他知道他寻不回姜溪月,楚王府里的世子之位也不再会是他的。 姜溪月,这个他口口声声喊了近二十年娘亲的人是他尊贵地位的保障。 否则,他项景昊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孤儿罢了。 “虞知,希望你死了才好。你死了,娘亲就再也没有牵挂,她会跟我回到楚王府。” “是你抢走了我的娘亲,真是该死,二十年前你就该死了!” 项景昊恶毒地诅咒着,将姜溪月的变化和他自身的处境都怪到了虞知的身上。 殊不知,二十年前该死的人是他。 是因为姜溪月的出现,才让他这个孤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楚王世子。 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偏偏养成了项景昊目空一切的跋扈。 项景昊走上前,说道:“娘亲,你真的要对付父王吗?” 姜溪月看了一眼项景昊,说道:“于我而言,仇恨难消。于你而言,项籍毕竟养育了你二十年,让你夹在中间,定是为难。你若是想回楚王府,我不会怨你。” 项景昊脸色悲哀地问道:“娘亲,那你会对付我吗?” 姜溪月温和地笑了笑,伸手轻拂项景昊的脸庞,柔声说道:“娘亲不会对付昊儿。就算你站在项籍那边,只要你不对虞知出手,娘亲就不会伤害你。” 虞知,又是虞知......项景昊眸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狠色。 凭什么一切都是他的,凭什么他身边有这么多人帮他。 娘亲是他的,北斗营是他的。 在他身边还有无双国士的姑姑,有剑道宗师的叔叔。 有秋若若,有叶清欢......就连神隐阁和断刀门也对他礼遇有加。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羌城一行之后,项景昊彻底见识到了虞知身后的底蕴。 在了解羌城之后,项景昊相信就算大楚皇室也要对虞知礼让三分。 先是羡慕、后是嫉妒、最后是强烈的恨意。 项景昊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他眼睁睁地看着虞知这个被他看不起的人从问道之耻到如今能名震一方的少年阎王。 莫名的恨意涌上心头。 这本该都是我的! 若是我有娘亲,有这么多人相助,定然会超越现在的虞知。 可项景昊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是地位尊贵的楚王世子,身边的人,接触的资源都比虞知要优厚太多太多。 虞知呢? 出生时便身中七虫七花毒,性命垂危。 少年时又是被人耻笑,背负问道之耻的骂名。 两者相比,谁的境遇更好,显而易见。 若非自视甚高,若非猖狂跋扈,项景昊又怎会是少了楚王世子这个名头便一无是处的废物呢? 姜溪月没有觉察到项景昊的情绪,继续说道:“昊儿,你和虞知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你们两人之间互相仇视。二十年,我亏欠虞知太多,如何也是弥补不了的。” 项景昊开口阻止了姜溪月,说道:“娘亲,我明白了。这二十年来是我占据了娘亲。若说亏欠,这也有我的一部分。既然要弥补,昊儿也该为娘亲做点事。” 姜溪月疑惑地看着项景昊,只听项景昊接着说道:“我想跟着娘亲回羌城。我无法对父王出手,但猎杀夜鬼,保护羌城百姓,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娘亲,你要弥补虞知的。孩儿替你还!” ...... 血樱祖树前,雪姬瞪着冰蓝色的眸子,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就在刚刚绯樱女王竟然同意让虞知在血樱祖树下修行,承受血樱祖树的恩泽。 条件是虞知的人情。 要知道血樱祖树可是连灵魁族中的天骄妖孽都趋之若鹜的东西。 为了能够在血樱祖树下修行,几次三番的争斗下来才能获得一次机会。 现在绯樱女王竟然这般轻易将机会送给了一个人族。 雪姬不理解,不明白,糊里糊涂。 绯樱王上,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妖术?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是的话,你就眨眨眼! 虞知也没想到绯樱会用人情来做交换。 唯有虞知和绯樱知道“人情”意味着什么。 唯有虞知自己知道“一千次的人情”意味着什么。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虞知看着奸计得逞的绯樱,又看向那一棵宏伟巨大的血樱祖树,心中暗暗劝说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此时,血樱祖树中走出一道身影。 身姿窈窕,狭长的眉眼更为妖媚,与绯樱不同的是,来人不似绯樱这般高冷尊贵,嘴角带着魅惑的笑容,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樱娆...... 当初与绯樱争夺王位的灵魁。 “族中弟子都要经历生死之战才能获取的修行机会,便是让王上这般送给外人......” 樱娆看了一眼虞知,仅是一眼就让虞知心跳加快,整颗心脏就像是要爆炸一般。 “还是个人族?王上是归顺了人族吗?” 绯樱及时地挡在虞知的身前,让虞知觉得好受一些。 “你还称本王一声王上,见到本王还不跪下?”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三章 樱娆 此时,宫殿中的诸多灵魁也来到了血樱祖树前。 众目睽睽之下,樱娆心中暗恨,却也不得不跪在绯樱的面前。 当年,一招之差,绯樱成为了族中王者,而她樱娆只能够屈居绯樱之下。 而在千年前,灵魁族入侵人间,绯樱女王随同灵魁帝君一同前往人间。 樱娆留在了族中修行。 今日的樱娆已经不是当年的樱娆。 绯樱冷眸,盯着樱娆一眼,命令道:“本王要进入血樱祖树修行,尔等退下。” 说着,绯樱示意虞知跟随她一同进入绯樱祖树。 樱娆立刻说道:“王上,让这个人族进入祖树,有违祖训!” 本来在祖树中修行的樱娆感应到绯樱的气息,走出了祖树。 现在的樱娆看出了绯樱的虚弱,更知道绯樱修为不在。 若是绯樱想入祖树修复灵魂,她樱娆无法阻止。可偏偏绯樱要带一个人族进入祖树之中,这让樱娆有了借口。 绯樱淡淡说道:“祖训?哪一条祖训!” 樱娆开口道:“血樱祖树那是我族圣树,是我血樱一族灵源之始。历来,想要在祖树下修行的族人都经过几番生死之争。王上就想凭着一句话,带一个外族人进入祖树中?” 樱娆身后的众多灵魁闻言,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族人不能违抗王命,但灵魁王者也要能够服众。 绯樱微微皱眉,她行事什么时候会受樱娆阻碍。 绯樱说道:“本王若是非要带他进去呢?” 樱娆心底一笑,她就知道以绯樱高傲的性格,绝不会因为她说几句话而屈服。 “王上,总要给了交代才对。血樱祖树为外人,还是敌人所用,若是帝君还在,帝君会同意吗?” “你拿帝君教训本王?”绯樱冰冷的目光直视着樱娆。 她离开祖地太久,千年的时光,血樱一族早已不是她离开时的部族了。 樱娆妩媚一笑,风姿绰约。 在她的身后是所有留守在祖地的灵魁。 在她的身前,只是一个境界跌落,残存在人族女子躯体内的绯樱。 千年前一招落败,今日我樱娆要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樱娆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对于王位的渴望在千年时光中愈演愈烈。 眼看着,绯樱和樱娆之间的大战要燃起,一旁的虞知平静地开口说道:“抱歉,我突然不想去祖树下修行了。” 虞知的声音就像是一泼凉水,将两人之间的战火浇灭,让剑拔弩张的气氛重新恢复平静。 樱娆看向这个人族少年,眼中若有所思。 可恶,只差一步,我就可以灭了绯樱。 绯樱也看着虞知,说道:“有本王在,你何必怕她。” 虞知压低了声音,学着绯樱的口气,讥讽道:“说你胸大无脑都是夸你了。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没学到我的半分聪慧?愚蠢的灵魁族啊!” 绯樱低头看了看胸前,哼,这又不是本王的。 绯樱罕见地没有动怒,只听虞知继续说道:“那个樱娆分明在激你。以你现在的修为断然不是她的对手。即便她在这里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虞知脸上挂着笑容,他可太懂这些阴谋诡计了。 在问道书院中,曾有不少学子想要踩虞知一脚,虞知从来不让他们如意。 任凭对方言辞辱骂。只当是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 “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复你的灵魂,恢复修为。” 虞知的目光掠过樱娆,还有樱娆身后的诸多灵魁。 千年的时光太久,这些留守在灵魁祖地的族人对于绯樱女王到底还有几分敬畏呢?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樱娆俨然是这些灵魁中的首领。 绯樱对着虞知嘱咐道:“你留在此处,不要走开。” “雪姬,保护好他。” 雪姬应道:“是!” 随即,绯樱对着樱娆等人命令道:“本王要入祖树修行,尔等还不退去!” 樱娆暗恨,刚才多好的机会,绯樱就要出手,却是被这个人族给破坏了。 “王上!”樱娆上前一步,说道,“王上境界跌落,神魂残缺,何必在浪费祖树的神力。千年以来,血樱一族都是在我樱娆的守护之下存活,绯樱你已经没有资格再统领血樱一族。” “交出王印,饶你不死!” 绯樱气笑了,一切正如虞知所料。 祖地中的灵魁已经不认绯樱这尊王了。 “你...还有你们,都想反叛?”绯樱质问道。 樱娆身后的灵魁神情坚定,他们在祖地等了太久,等来的却是最后的净土被烬墟一步步蚕食。 解久高声喊道:“绯樱,你已经不配作为灵魁族的王。交出王印,离开祖地!” 解久早就归顺了樱娆,拥护樱娆称王。 那些灵魁族人也归顺了樱娆。 收买人心并不容易。可用千年的时间收买,并无不可能。 现在的绯樱绝不是樱娆的对手,身旁的雪姬更不可能抵挡樱娆。 毕竟,在千年之前,樱娆能够与绯樱争夺王者之位。 千年时光,樱娆依旧在修行。 但绯樱却被云缙的封印大阵镇压了一千年。 此消彼长,就算绯樱全盛时期,也不敢言拿下樱娆。 逃? 灵魁族人挡住了退路,绯樱三人只能逃向血樱祖树。 可他们能否顺利逃入祖树之中? 虞知问道:“千年之前,你什么境界?” 绯樱知道虞知想要问的是樱娆如今的境界。 “千年前,本王是刚踏入第十三境。现在的樱娆也有第十三境的修为。” 虞知苦笑道:“第十三境呐。” 这是虞知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雪姬不过第十一境界,绝不是樱娆的对手。 “本王拦住她,雪姬,你带他进入血樱祖树!” 雪姬咬牙说道:“属下来拦住她.....王上,您太虚弱了。而且我并非血樱一族,唯王上能够动用血樱祖树的神力。” 虞知看向散发着荧光的血樱祖树,微微一笑。 “也就是说进入血樱祖树,就有机会活下来?” 绯樱点头。“进入祖树,本王以王印借用血樱祖树之力,可以与之一战。” 说着,绯樱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担忧。 血樱祖树高达数百,甚至上千米,树冠覆盖周围的数百米。 这数百米的距离在樱娆眼中不过瞬息之间。 绯樱三人能够逃进血樱祖树中吗? 虞知说道:“两息。我想会有两息的时间,逃进血樱祖树。” 绯樱看着虞知,神色不解。连她都不敢说拦下樱娆两息,为何虞知会这样说? 虞知再次说道:“只管逃!” 樱娆心头得意,脸上的笑容比花还娇媚。 垂涎了千年的王位终于要轮到她了! 忽然间,在宫殿处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烈火焚天,宫殿塌陷。 在虞知见到解久的态度之后,虞知就暗中在沿途藏下了赤火符箓。 只要相隔不远,仅需虞知心念一动,就可以触发。 “走!”虞知一声怒吼。 三人身影朝着血樱祖树暴掠而去。 猝不及防的爆炸声吸引了一众灵魁的注意,也让樱娆分神。 “想逃?”樱娆冷笑,一步踏出,就已经追上了虞知。 三道血芒闪烁在空中,击落了飘零的血樱花瓣,直逼三人的后背。 恐怖的血芒足以要了绯樱和虞知的小命。 雪姬转身抵挡,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着幽光,无数的冰墙凭空出现。 轰轰轰! 血芒顷刻间破碎了冰墙,轰在雪姬的身上。好在冰墙卸去了一半力量,才让雪姬不受重伤。 绯樱可没这么好受。 虚弱的灵魂不足以支撑她展露十品宗师的修为。 除非燃烧灵魂...... 这样只会让她的伤势越发严重。 樱娆正是看清了绯樱的虚弱。 趁她病,要她命! 绯樱神色决然,燃烧灵魂,应对身后樱娆的攻势。 只听身旁的虞知大吼道:“走!” 虞知的身影出现在绯樱的眼前,同时面对樱娆和两道血芒。 必死! 不过开碑七品的虞知,如何能够承受第十三境的樱娆的轰杀。 “哼,自不量力。”樱娆轻蔑地说道。 一息已过,虞知所说,有两息的时间。 而剩下的一息时间,虞知现在来创造。 虞知眸中闪烁决然之色,身上残破的将甲浮现,一手握住梨花剑,一手握着数道赤火符箓。 长发飘扬,如一尊百战而归的将军,为守护身后的佳人。 “走!” 虞知又是一声大吼。 “虞知......”绯樱望着虞知的身影,血眸中闪烁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没有任何犹豫,冲向血樱祖树。 数道赤火符箓在梨花剑剑身上掠过。 符箓上流光闪烁,三分之一的符文瞬间闪耀出极大的光芒。 “区区开碑七品,可敢挡我!”樱娆感觉受到了轻视。 下一刻,赤火符箓飞出,伴随着梨花剑意、破晓剑意和春之华剑意,齐齐轰向樱娆。 十三境的灵魁王者到底有多强,虞知难以想象。 但这数道赤火符箓是虞知唯一敢拿出来试一试的底牌。 即便伤不了对方,但一息时间....足够! “你会死!”樱娆愤怒道。 虞知冷笑,看着数道赤火符箓在眼前爆炸。 他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够在赤火符箓的爆炸中活下来。 至少绯樱逃进了血樱祖树中。 轰! 冲击波排山倒海而来,火焰四射,将天空染成了赤红。 金钟罩! 将甲! 双重防御之下将虞知的身影被炸飞数百米。 火焰在虞知身上燃烧,发出一阵阵焦味。 微弱的气息表明虞知还活着,也表明虞知离死不远了。 数道赤火符箓的威力堪比宗师一击,樱娆毫不费力地接下,对于虞知却是致命! 樱娆从火光中走出,哪里还有绯樱的身影。 她看向倒地昏迷的虞知,眼中恨意如火焰般迸发。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四章 绯樱之怒 花影摇曳,血樱飘零。 血樱祖树颤动着,粗壮的树枝上飘落无数的花瓣,荧光阵阵,将周围染成了绯红。 血樱祖树乃是血樱一族的信仰,族人诞生于此。 若族人在祖树下修行,获益无穷。 但血樱祖树的力量神力无穷,并非所有族人都能够承受。 唯有一人...那就是血樱一族的王,承袭王印,才能够不断接受血樱祖树的恩泽。 风吹花落,在祖树前躺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人族少年,气息奄奄,身上散发这被烧焦的烟气。 樱娆望着这个阻碍自己的蝼蚁,想要杀之后快。 捏花一指。 一片血樱花瓣随着樱娆的心念迅速刺向虞知的心脏。 “绯樱,既然你重视这个人族,我便先杀了他。” 就在花瓣要夺取虞知性命的时候,血樱祖树的绯红光芒笼罩了虞知的身躯。 神奇的光芒不仅挡下了生死一线的花瓣,也逐渐恢复了虞知的伤势。 “祖树的恩泽?” “为何祖树会将恩泽落在这个人族身上?” “就算灵魁族中,非我血樱族人也不能与血樱祖树共鸣,他......” 一众灵魁在窃窃私语,惊讶于眼前的一幕。 樱娆也看着这一幕,不解、疑惑充斥樱娆的心头。 樱娆是除了绯樱以外最了解血樱祖树的人。 她知道血樱祖树绝不会将恩泽赐予血樱族以外的人。 就算绯樱动用血樱王印也不能强行赐下恩泽。 因此,灵魁族其他的部族从来只是羡慕,而不是觊觎血樱祖树。毕竟,血樱祖树只对于血樱族人才是至宝。 此时,血樱祖树中传来绯樱愤怒的声音。 “樱娆,胆敢反叛。待本王恢复修为,依族规定要斩你!” 下一刻,无数的血樱花瓣飘落,将重伤垂危的虞知唾弃,带入了血樱祖树中。 解久看着这一幕,说道:“樱娆殿下,我们杀入祖树中。绯樱境界跌落,定然不是殿下的对手,将其斩杀。您就是血樱一族新的王。” 樱娆娇笑一声,脸上荡漾着迷人的妩媚,说道:“绯樱消失了千年之久,归来之时只是一道残魂,就算恢复到千年前的修为境界又能够如何?” “自从沉睡中苏醒之后,我的修为又有了长进早不是绯樱比拟。杀她,哼,迟早的事。” 解久一脸谄媚地笑着,恭维道:“殿下..不,樱娆王上定会斩杀绯樱。” 樱娆看了一眼解久,哈哈大笑起来。 樱娆王上...不错的称呼。 樱娆深深地看向血樱祖树,心道:绯樱,本王要将千年前的一切都给夺回来。 并非樱娆不想立刻斩杀绯樱,而是樱娆知道掌控血樱王印的绯樱身在祖树之中,借助祖树的力量绝不会弱于她。 就算要杀,也要离开血樱祖树的覆盖范围。 “召集族人,废除绯樱的王位。” “今后,血樱一族由我樱娆统领。” 此时,血樱祖树中,绯樱望着奄奄一息的虞知,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喷薄而出。 “樱娆,好一个樱娆。不报此仇,本王就不叫绯樱女王!” 虞知身上皆是被烧焦的烂肉,几处恐怖的伤口甚至可以看到身体里的白骨。 这是虞知有史以来遭遇最恐怖的伤势。 无论是陨星崖下死过一次,还是南州府的那一支孔雀翎,虞知身躯从未遭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害。 扑通扑通! 虞知的心脏还在轻微地跳动着。 在最最危险的时候,绯樱留在虞知心脏中的那一片本命樱保住了虞知的心脏。 否则,此刻的虞知已经尸骨无存。 一旁的雪姬不明白为何绯樱会这般恼怒。 这明明就是一个人族,死了也就死了。 而绯樱脑海中全然是虞知不顾一切拦下樱娆的画面。 “真傻,明知道拦不住......”绯樱伸手拂去少年脸上的焦黑,血眸中不经意地露出深情。 雪姬提醒道:“王上,樱娆她们在祖树外虎视眈眈。王上还是尽快恢复修为要紧。” 绯樱没有回应,眉间的那一片血樱花瓣浮现,化作了一朵血樱花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最终落在了虞知的身上。 那一朵散发着金光的血樱花便是血樱王印,是绯樱能够沟通血樱祖树的至宝。 顷刻间,血樱祖树源源不绝的力量融入到虞知的身体之中。 “王上,这是......”雪姬实在看不懂绯樱的操作。 竟然舍得用血樱祖树的力量去救一个人族,还不惜动用王印加持。 这还是灵魁族中凶名赫赫的断罪之主,冷酷无情的绯樱女王吗? 雪姬不知道的是,虞知之所以能够承受血樱祖树的力量,不是因为王印,而是在于他心脏中的那一片绯樱的本命樱。 血樱一族的王的本命樱,自然被认作是血樱族人。 绯樱神色坚定地说道:“他不是能死。本王要救活他!” 此时,在绯樱眼中,虞知的命比恢复的修为要重要的多。 ...... 人间,猎鬼阁中刑玄和儒言两人正交谈着。 先有李浩渺,后有冰夷王...两者都将猎鬼阁闹得天翻地覆。 尤其是冰夷王,恐怖的战力将猎鬼阁方圆千里都化作了一片冰原,冻死了无数生灵。 直至今日,猎鬼阁中的弟子还能够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含义。 刑玄也在冰夷王的恐怖战力下受了伤。 “咳咳咳。”刑玄捶了捶胸口,说道,“尚风华他们还被困在羌城。你去走一趟,将他们带回来。夜鬼频频出没,灵魁收拢人心,再这般下去人间不攻自破。” 如今人间的形势让刑玄的心中满是忧愁。 儒言没有回答刑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安歌呢?” 刑玄说道:“他去了东海。那些老家伙族中的弟子要出世。我让他去交好一番,将来在战场上也有个照应” 儒言点点头,开口回答刑玄。“风华他们在羌城并无不好。” 刑玄愣愣地看着儒言,牛鼻子一股,激动道:“先是李浩渺,后是冰夷王。那个虞知定然和灵魁有所勾结,否则灵魁族的王者怎么会上门寻仇?” “让尚风华他们一直在羌城,恐有性命之忧。” 儒言呵呵一笑,淡淡地说道:“那个虞知和灵魁族之事暂且不谈。在回到猎鬼阁之前,我走了一趟羌城.....” “那你为何不将他们带回来?” “因为我觉得羌城极好。”儒言解释道,“刑玄,你看看此番的人间哪里不是烽火,哪里没有哀嚎。偏偏羌城方圆百里,皆是一片祥和。不见夜鬼,没有战火,百姓安居乐业。” 刑玄冷哼一声,说道:“虞知和灵魁勾结,自然不会有夜鬼去攻打羌城。这都是灵魁族的手段而已。” 儒言轻笑着摇头,他与刑玄不同,他是读书人,讲道理,分是非。 “刑玄,你知道猎鬼阁弟子在外铲除夜鬼时,用多少百姓做诱饵吗?” “哼,知道又如何?能够铲除夜鬼,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是你不在乎那些百姓的命,所以也怪不得那些灵魁族人救死扶伤拉拢人心。终归是命数。等你将人间所有百姓都送给夜鬼坑杀之后,人间只剩下猎鬼阁才是你想看见的?” 刑玄一愣,又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刑玄执拗道:“儒言,大道理我讲不过你。但猎鬼阁的弟子没错。那些百姓死了也就死了。夜鬼一日不除,人间都多一日的危机。” 随即刑玄便是走了出去。 儒言看着刑玄的背影,心头叹气。 自从在孤天塔前明悟之后,儒言如苦行僧一般,救死扶伤。 百姓的命也是命。 若是再无烟火气,人间便是阎罗狱。 尚风华等人没有再被囚禁在羌城。 在儒言到羌城之前,这些人已经跟着北斗营分散在大楚各地,铲除夜鬼。 有了探幽萤的探查,北斗营的效率很高。 逐渐地,北斗营的名声越传越响,越来越受到了百姓的爱戴。 羌城的太平别院中,秋若若正接待着诺敏。 这是草原狼廷第二次送来战马。要知道草原上的马儿才是最好的。 在虞知离开之后,诺敏便带着重礼来到了羌城。 秋若若自然乐意与草原狼廷结盟。 自萧元德给苏沐慈下蛊之后,虞知和大楚皇朝渐行渐远。 草原狼廷的交好也是羌城所需要的。 “还没有虞知的消息?”诺敏问道。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木质手镯。 手镯看着很简陋,也有些年份,显然是不该出现在郡主的手腕上。 但手镯的主人显然很爱护它,日日都将其戴在身边。 秋若若摇摇头,眉眼间露出几分担忧。“姑姑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才是最好的。” 说着,秋若若叹了一口气,更是忧愁地说道:“也不知道黎姐姐到底怎么样了,若是她有个万一,我那可怜的小鱼哥哥.....唉。” 诺敏也揪着心,这不是她能够参与的层面,只能心头担忧。 “一定会没事。虞知和黎姑娘一定会平安回来。” 秋若若看着诺敏,勉强一笑。 诺敏曾言,儿时的虞知救过她一命。 此时,李清如走进了太平别院,焦急地说道:“清欢出事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五章 血樱祖树中的修行 秋若若闻言,心头一紧。 这边虞知还没个消息,另一边叶清欢也出了事。 李清如说道:“浩渺已经去往南州府,附近的北斗营将士也已经暗中潜入。希望不会有事。” “是项籍?”秋若若问道。 在南州府出事,秋若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项籍。 李清如摇摇头,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如今也不好确定。” 接着李清如又说道:“不论如何,派兵前往南州府,从西侧骚扰项籍的军队。” 李清如并不愿意过早地介入大楚皇室与项籍之间的争斗。 毕竟,萧元德到底在当年那一夜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还不清楚。 所以,李清如选择做个渔翁。 而今为了叶清欢,羌城也不得不介入其中。 秋若若着手下令,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从太平别院中送出。 忙碌了许久之后,秋若若轻轻揉着眉间,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蓝天。 “小鱼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啊!” ...... 三日之后,虞知从昏迷中苏醒。 他的身躯早已经复原,一直沉睡了三日。 而在虞知苏醒之后,绯樱也早就进入了修行之中,只留着雪姬照顾虞知。 刚一睁眼之时,虞知就看见了雪姬目光复杂地盯着虞知。 那目光中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不解和疑惑。 雪姬不敢问绯樱,便是将自己的疑惑对于虞知说了出来。 可虞知挠挠头,笑了笑,只说了四个字——天赋异禀。 这当然是与雪姬开玩笑。 就连虞知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原因。 血樱祖树中是一片神奇的空间,像是一个树洞,四处都开满了绯红的血樱花。 在前方远处,无数枝叶缠绕之后,有一团巨大的血樱花团,绯樱正在其中。 一片片血樱交织在一起,严严实实地遮掩了绯樱,只能透过淡淡的绯红光芒,看见绯樱的身影。 等绯樱修行完成,她就能从桐儿的身上离开了吧......虞知望着花团中的身影,神情期待。 然而,虞知没想着若是两人分开,那成百上千次的人情又该如何还。 这些都是后话。 趁着还在血樱祖树中,虞知也开始了修行。 因为祖树的关系,虞知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更加敏锐,运转真气也更为顺畅。 一幅幅小人图在虞知脑海中浮现。 洗精伐髓,将肉身进一步的淬炼。 接着,虞知便开始修行《瞬星》和《花间影》这两大武技。 一是身法,一是剑法。 目前为止,这两者是虞知最为强大的武技,可以让虞知一直修行到宗师强者。 毕竟,当年的云缙和花漓都是宗师之上的超级强者。 《瞬星》的三千颗星辰,虞知能够接住两千颗。而后每增长一百颗星辰,星辰的速度也就增加了一倍。 也就是说,修行的难度增加了一倍。 两千零一... 两千零二.... 两千零五十六...... 虞知真气倾泻一空,神念从星空中退出。 看来《瞬星》的修行暂时到了极限......虞知吐出一口浊气,又开始修行《花间影》。 此前,虞知学会了《花间影》九式剑招中的其中三招。 怒放、摘花、缭乱。 剩下的六式剑招还没来得及修行。 花影在虞知的周身翩翩落下,如纷飞的蝴蝶。 虞知手握梨花剑,在重重花影中起舞。 剑法并不凌乱,而是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每一剑都张弛有度,从容不迫。 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一日又一日,虞知每一日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丝毫没有疲倦的感觉。 因为祖树的加持下,虞知修行的效率比在外界高了不少。 半月之后,虞知顺理成章地踏入了开碑八品下。 二十岁的开碑八品,比叶清欢慢了一步,绝不弱于那些猎鬼阁所谓的天骄。 破境之后,虞知心情很好,决定休息一日。 虞知从将甲空间中取出几条鱼,架起篝火便烤了起来。 这一次,雪姬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雪姬很安静,并不怎么说话,平日里就看着虞知修行。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人族,也不知还要待在一起多久。 忽然,雪姬说道:“你的身法和剑法都是极好,若是结合起来,可战开碑九品。不过,你的剑意差了些。” 虞知放下手中的烤鱼,看向雪姬,问道:“你也懂剑。” 雪姬摇头道:“我不修剑,但大道殊途同归。我族帝君以一法通万法,无论是剑道、阵法、符箓皆是修行到了极致。” 说起那位灵魁帝君,雪姬的脸上充满崇敬。 虞知也在绯樱那张高冷的脸上看见过一样的神情。 可见,灵魁族人对于他们的帝君的疯狂崇拜。 虞知也好奇那位灵魁帝君到底是如何惊艳。 雪姬继续说道:“虽然我不修剑,但境界远超于你。千年之前也见过你们人族许多剑修,他们的剑意比你强大太多。” 雪姬显然是有这个资格指点虞知。 虞知虚心地请教道:“这三道剑意,我该如何修行?” 雪姬看了一眼篝火上的烤鱼,虞知见状笑嘻嘻地便递了过去。 “千年前,人间六主,星云之主以阵法闻名,你的身法与其有几分相似,想必与他有几分渊源。” 虞知心道:“何止有渊源,云缙前辈将一辈子的传承都留给了我。” 雪姬吃了一口鱼肉,又是说道:“六主之中又一剑修,号称飞雪剑主,他是当时人族最强之人。当年,正是飞雪剑主为首,围杀帝君,最终双双陨落。” “飞雪剑主只领悟了一道无情剑意,他的剑也唯有一招。将那一道剑意融汇在一剑之上,反倒是最简单的一剑。就凭那那一招无情剑,帝君也陨落了。” 虞知喃喃道:“大道至简。” 雪姬赞同地说道:“你的三道剑意,一是杀伐,二是复苏,三是情,太多太杂。修剑也好,又或是其他武道也罢。逃不开几个字——厚积薄发,化繁为简,举重若轻。” “如何将你的三道剑意融于一剑之上,这一剑或可斩宗师。” 虞知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多谢。” 雪姬的一番话让虞知对于见到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人间六主,飞雪剑主和星云之主只是其二,其他四位又是何人,是否还有人活着? 接下来的日子,虞知依旧在修行中。 血樱祖树不断地将力量灌入虞知的身体中。 即便不需可以修行,虞知也能够感受到修为的增长。 若是人族也有这样的神树......虞知心中万分羡慕,甚至想过能否将血樱祖树带走。 这个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除非虞知想死。 《花间影》不断精进,虞知也开始尝试如何将剑意化繁为简。 剑意融合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无名师指点,靠着自己摸索的修行路并不好走。 在几番探索之后,虞知再度放弃了在剑意上的执着。 “观星术...”虞知看着云缙传承中的另一秘术。 这是云缙引以为傲的得意之作。 古有观星象,测吉凶。 《观星术》便是如此。 千年前,世间唯有两人能够掀开未来的一角,其一是悬空寺的法海大师,剩下的一人便是云缙。 虞知盘膝而坐,神游太虚,徜徉在一片虚拟的星海之中。 星辉交织,诸星之间,连接成一条条复杂的纹路。 虞知的双眸承载着这一片星海,闪烁着星辉。 “星辰亘古不变,俯瞰人间。追溯古之过往,预测今后未来。” “观星之术,趋吉避祸。” 在云缙留下的意识的引领下,虞知看见了千年前繁华的人间盛世,也看见了千年之后灵魁族再度入侵人间的浩劫。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每一夜,虞知的双眸盛满星辉,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意味。 以虞知的修为,看不见过往,更测不了未来。 但虞知也发现了观星术的一个妙用。 虞知看向雪姬,说道:“帮我一个忙。” 雪姬疑惑地看着虞知,只听虞知继续说道:“打我一拳!” 雪姬脸上的疑惑更浓重了。 她认真又慎重地说道:“我的一拳会把你打死!” 虞知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别用全力啊。用与我同境的修为。” 说着,虞知站在远处,双眼中闪烁一抹星辉,真气涌入双眼。 “来吧。” 虞知闭上双眼。 封闭五感,隔绝感知?这如何防御.......雪姬见状,还是疑惑不解地轰出一拳。 开碑八品的修为的一拳,不至于杀了虞知。 就在拳影要落在虞知身上的时候,雪姬露出一抹讥笑。 “自讨苦吃。” 可下一刻,隔绝了虞知却是侧身一躲,只是毫厘之差,雪姬的拳影擦身而过。 怎么会?他明明封闭了感知,外界的一切都感应不到,看不见,听不见,他为何能够躲开?......雪姬再度震惊,再度疑惑。 这是近一个月来在雪姬身上出现的最常见的神情。 虞知睁开双眼,恢复了感知 当他看见身后被轰散的血樱花时,虞知知道他成功了。 现在的虞知看不见未来一角,但若在战斗中动用观星术,可以预测对方的下一招。 这是冥冥中的感应,是料敌先机。 这种妙用又给虞知今后的战斗增加了一分胜算。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六章 逆转灵魂交融 又是过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绯樱在花团中修行已经有两个月。 虞知和雪姬都能够感受到花团里的气息在日益变强。 虞知停止了武技上的锤炼,而是一步步地提升境界。 在猎鬼阁等一众隐世势力的出世情况下,开碑八品的修为还不够看。 当初在陨星崖被云安歌蹂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若非绯樱出现,虞知就死在了云安歌的手中。 此仇不报,虞知心中恨难平。 “绯樱还需要多久?”虞知问道。 雪姬感受着绯樱的气息,说道:“绯樱王上现在的境界才恢复到了第十一境,距离第十三境的巅峰,还有很远。” “两个月的时间才恢复到第十一境?”虞知疑惑道。 雪姬瞥了虞知一眼,傲然道:“王上的灵魂残缺的厉害。换做你们人族早就魂飞魄散了。现在能够重回巅峰,再久的时间也等得起。” “我倒不是等不起......”虞知苦笑了一声,看向远处花团中的身影。 到今日,黎晚桐怀孕已经有六七个月。肚子里的胎儿有了雏形,也是最要紧的时候。 所以,虞知担心这会影响到绯樱和黎晚桐。 要是修行中出现什么大事,才是要了命。 就在虞知和雪姬交谈之际,远处的枝条散开,血樱花团逐渐消散。 绯樱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绯红的光芒尽数收敛,依旧是那一袭妖艳的红色长裙,长裙之下露出雪白的肌肤。 但有些许异样的是,绯樱的肚子大了很多。 绯樱目光复杂地望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在修行之中,绯樱就感觉到了肚子里传来偶尔传来的动静。 她轻轻抚摸着肚子,那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她肚子里慢慢长大。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是她从未有过的。 虞知走到绯樱身前,问道:“还好吗?” 绯樱不知道虞知问的是她,还是黎晚桐,又或是肚子里的孩子。 犹豫了一下,绯樱说道:“她没事。本王的灵魂太过强大,便先让她沉睡了。” 绯樱低头,血色的眸子中褪去了几分淡漠。 “孩子也没事。” “那就好,没事就好。”虞知松了一口气,似乎没有觉察到绯樱脸上失望的神情。 哼,本王才不需要你关心.....绯樱也不知为何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下一刻,虞知忽然抬头,看着绯樱问道:“你呢?” “本王?” “你没事吧?先前樱娆伤到你了吗?” 绯樱面对着虞知的目光,脸颊微红,脸上闪过一抹羞怯,立刻扭过头,故作冰冷道:“本王没事。来日,一定找樱娆那个贱人报仇!” “没事就没事,躲着我干嘛?”虞知嘀咕了一句。 接下来的几日,绯樱没有继续修复灵魂。 每一境界都是一个节点,等着灵魂稳固,才能继续下去。 而绯樱不懂人族怀胎十月之事,肚子里有了胎动也让她万分小心,不得不出来询问虞知。 也就两三月之事,孩子就会出生。 在那之前,他们一定回不到人间。 绯樱认真地了解人族繁衍的过程和需要注意的事情,亲切地摸了摸肚子,血色的眸子充满了慈爱的目光。 雪姬哪里见过这一幕,哪见过高高在上的断罪之主这般温柔。 她不时地揉搓着眼睛,想要确认真假。 事实是残酷的, 这几日里,绯樱对于雪姬还是那个唯我独尊的绯樱女王。 对于虞知那个人族小子,却是和声细语。 绯樱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时而看向虞知,时而轻轻抚摸着肚子。 忽然间,绯樱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之色,对着虞知抱怨。 “虞知,他踢我!” 虞知伸手抚摸着绯樱隆起的肚子,“恶狠狠”地教训道:“若是踢坏了你娘亲的肚子,我可饶不了你!” 绯樱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只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冰冷孤傲的内心如春风化雪,慢慢融化。 虞知俯身,趴在绯樱的肚子上,听着胎儿的动静。 他开始期待孩子的出生。 又是过了几日,胎动越发明显。 这显然是个闹腾的孩子。 而频繁的胎动也让绯樱无法静下来修行。 虞知说道:“现在你能否逆转灵魂?这样你便可以专心修行。” 绯樱抚摸着肚子,神情不那么自然。 灵魂交融早就逆转。虞知不知道罢了。 可现在绯樱不想离开黎晚桐的身躯。 思忖了片刻之后,绯樱说道:“本王可以逆转灵魂交融,但你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什么事?”虞知谨慎地说道。 若是你让我归附灵魁族,难道我也要遵从? 绯樱则是说道:“你先答应本王。” 见着虞知迟疑,樱绯补充道:“本王保证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 绯樱似乎非要虞知答应不可,否则依绯樱的性格,绝不会向虞知解释这么多。 “好,我答应你。”虞知说道。 绯樱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着虞知便吻了下去。 这一吻,像是告别。 “虞知,别忘了欠本王的人情。” 下一刻,绯樱闭上双眸,一片片血樱花瓣从空中飘落,笼罩在绯樱的周身。 灵魂交融逆转很难,先前回到祖地时,绯樱也是借助血樱祖树的力量才将其逆转。 黎晚桐身上褪去了红衣,眉眼间的血樱花瓣也逐渐消散。 再度睁眼之时,双眸清澈,如深山清泉。 这才是温婉的黎晚桐。 “桐儿!”虞知喊道。 随着灵魂交融的逆转,黎晚桐的灵魂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微微愣神之后,黎晚桐轻声唤道:“虞知......” 近五个月的时间,黎晚桐只能隐隐感觉到外界发生之事。 虞知扶住微微晃神的黎晚桐。 在他的身前,无数飘零的血樱花凝聚着,化作一道窈窕的身影。 紧接着,绯樱便出现在虞知和黎晚桐的眼前。 绯樱的身影更为曼妙妖娆,一双血眸也比之前更为妖媚,修长的睫毛轻颤着,如拨动的琴弦。 紧贴娇躯的红裙勾勒出魅惑人心的弧度,裙下胸前的雪白风景若隐若现,勾人心魄。 冷艳无双的面容却又让人望而生畏。 眼前孤傲冰冷的女人才是陨星崖底的绯樱,才是灵魁族的绝对王者。 灵魂是灵魁族的强大之处。 血樱凝聚的肉身,并非难事。 绯樱看着黎晚桐,目光落在黎晚桐隆起的肚子上。 接着,绯樱又是看向了虞知,沉声道:“虞知,别忘了答应本王的事。” 说完,绯樱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逆转了灵魂交融,绯樱的修行再也没有了影响。 与此同时,虞知一边照顾黎晚桐,一边重新开始修行。 灵魂交融的逆转好像太过简单,显得很平静。 虽说这是虞知一直以来的心愿,但绯樱在黎晚桐的身体里半年之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一尊强大的灵魁王者时刻保护着黎晚桐。 否则,黎晚桐只是一个脆弱的凡人。 在血樱祖树外,樱娆始终提防着绯樱的一举一动。 她自信即便是绯樱恢复了千年前的修为,她也能够战胜绯樱。 樱娆知道唯有尽快除掉绯樱,得到血樱王印,才能将一切尘埃落定。 在灵魁族中,也有其他王者。要有王者插手,就会横生枝节。 “绯樱,本王看你能够躲到几时。” ...... 人间入夏,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动荡的人间因为夏季变得更加狂躁。 叶清欢失踪了两月有余,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不仅是李浩渺等人在寻找,项籍麾下的燕云十八骑也在寻找叶清欢的下落。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浩渺踏入第十一境之后,有剑尊之名,即便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南州府中,项籍也不敢动他分毫。 一来,项籍不是李浩渺的对手。 二来,南州府是项籍的地盘。在南州府动手毁的是南州府的地方。 而此时,正在被众人寻找的叶清欢正与司琴雪在南州府以南的山川中逃亡。 南州府并非大楚最南边的疆域。 在南州府以南是一片蛮荒之地,称之为南疆。 南疆仅是和南州府之间隔着一片山脉,便是成了与西漠州同样的荒凉贫瘠之地。 只是因为这一片山脉中长年累月都弥漫着毒瘴烟雾,深山老林中处处都是沼泽,那些毒虫遍地可见,稍不留神就会将命交代在这里。 从南州府前往南疆唯有一条狭小的山路,同样难以行走。 通商不便,成为南疆贫瘠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南疆之中生存着一群种蛊人,自称巫族。这个族群向来排外,不愿与外人亲近,也不理大楚皇朝之令,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叶清欢和司琴雪正在穿越这一片充满瘴气的森林。 两人身上雪白的衣服沾满了泥泞,身上有许多伤痕。 在两人身后的密林中,亦是有追兵追杀。 所有人都以为是叶清欢是遭到了项籍和燕云十八骑的毒手,可事实是司琴雪救了一路逃亡的叶清欢,然后也“加入”到了逃亡的行列中。 追杀叶清欢的人到底是谁? 外界的人依旧不清不楚。 深夜,叶清欢找了一处洞穴,赶走了洞中的野兽。 两人暂时在山洞中休息。 叶清欢取出一颗丹药给司琴雪服下,自己假装也吃了一颗。 这是从羌城出发时,余蓝给他备好的解毒丹,一般的毒都可以解,应付南疆林中的毒瘴也有一些效用。 身后的追兵太强,即便连叶清欢也寡不敌众。 忽然,洞外传来一些声响。 叶清欢对着司琴雪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司琴雪神色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她之前中了一掌,这一掌让她的真气溃散。 半个时辰之后,叶清欢从走进山洞。 他的身上又多了许多伤痕,脸上也有血迹。 血迹不是他的,而是来自于死在外面的那些人。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七章 孩子出生 两个月之前,叶清欢从西漠州一路到南州府,途中一直都在磨砺剑道。 在一次猎杀夜鬼的时候,叶清欢遇见了几个少年。 那些少年残忍至极,将夜鬼的鲜血给活人吞下。 要知道夜鬼的血液散发着腐臭味,对于人族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每一个吞食了夜鬼血液的人族要么烈焰焚身化为灰烬,要么被腐蚀得不成人形,在痛苦中死去。 其中有一个少女竟然还拍手叫好。 叶清欢没有留手,手持破穹,将这几个少年都给杀了。 可叶清欢不知道的是,这些人正是来自于东海列岛的隐世家族——范族。 范族传承于千年前的人间六主之一的幽寒之主,是实实在在拥有数位宗师强者的超级势力。 在感应到族中子弟身死之后,范族就立刻派出人手捉拿凶徒。 可没想到叶清欢太能逃,且战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两个月的时间,范族族人还没有捉到叶清欢。 这件事要是在隐世家族中传开,范族定然会被耻笑。 堂堂范族刚出世不久,族中弟子就被人杀了。 这就是天大的笑话。 身后的追兵不乏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叶清欢自信可以越境而战,但绝不是一个人打一群大修行者。 此时,在江南城,闭府已久的范府之中,范族的三长老坐在主位之上,看似中年模样,其实早就有了上百岁的年纪。 江南城范氏是范族走入世间的族人所建立。 如今范族出世,理所当然地找到了范氏。 在隐世家族范族的眼中,所谓的四大士族之一范氏,不过是他们族中弱小的分支而已。 范族三长老范增开口道:“今后江南城范氏回归范族,一切听从族中调配。” 范远心里又气又怨,他亦是知道范氏的出处,可范氏与范族中的联系早就断了数百年之久,现在一句话就要范氏归其调配,这好比辛苦讨来的媳妇,还没入洞房,就成别人的了。 可偏偏范增修为高深,不是他们范氏可以抵抗。 “三长老这般说了,范氏有三长老坐镇,定然没人可以欺负我范氏。今日之后,范氏开府,协助三长老捉拿叶清欢。” 范增捋着胡子,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敢杀我族子弟。一定要杀了他,以震族威。你们要快些,他已经逃入南疆的深山之中,不要被那些毒瘴给毒死了才好。” 范远走出大堂,低声对身旁的心腹吩咐道:“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隐世家族范族正在追杀叶清欢。” 范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神色倨傲的范族子弟,心中冷笑。 我看你们才是不知天高地厚。 过了数日,谣言四起之后,李浩渺与范族三长老范增一战,两人皆是受了轻伤。在守塔人的干预下,两人才罢手。 李浩渺放出话来,若是叶清欢出事,范族子弟见一个杀一个。 范增只是暗恨,却也无法拿下李浩渺。 同是第十一境,李浩渺是一尊剑尊,攻伐无双,不是他所能匹敌。 大战之后,李浩渺朝着南疆赶去。 又是过了几日,凭着李浩渺的感知,依旧没能过找到叶清欢的踪迹。 ...... 血樱祖树中,黎晚桐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 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诞生。 虞知没想到的是,自打黎晚桐怀孕之后竟是没有一日安心休养。 这一路的奔波,危险重重。 好在眼下有血樱祖树的庇护,黎晚桐才能够安心养胎。 绯樱一直都在修炼,气息日益强大。 血樱祖树的神力无穷无尽,修复绯樱的灵魂也只是时间问题。 虞知羡慕地看着绯樱。 这修为成倍地增长,一日千里的速度怎能不让人羡慕。 虞知曾听风天逸说过,那些隐世家族中,一些妖孽比云安歌还要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宗师强者。 虞知瞬间觉得自己的修为不够看。 若是以往,虞知不在乎什么修为。 但现在,他要保护的人多了,仇家也多了,所以他要不断地积蓄力量,不断地突破。 修行,不断地修行。 在血樱祖树中修行的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虞知知道这是天大的机缘。 一旁的雪姬偶尔会指点虞知几句。 千年的时光都过来了,几个月的时间算不了什么。 破晓先出,春之华复苏,继而便是绵绵梨花雨。 虞知做不到飞雪剑主那般唯有一剑的无情剑道,即便是大道至简,但也要厚积才能薄发。 破晓剑光,消散之后再度闪烁,如朝阳再度升起,而且比之前更耀眼。 这便是春之华的作用。 剑光周而复始,一剑之后,还有一剑。 没有外界的干扰,虞知能过沉浸心神修行,还有血影祖树的加持。 又过了两个月,虞知的剑越发锋利了。 而重要的是,黎晚桐生了一个女儿。 “这般白白胖胖的,到时候一定是个小胖妞!”虞知笑呵呵地说道。 话音刚落,虞知便迎来了绯樱和黎晚桐的怒火。 女人对于身材这件事可是很重视的。 绯樱从修行中出来,嘴上说着需要稳固境界,实则是为了看孩子出世。 这是人族的孩子,也是她感受到生命诞生的第一个孩子。 那一抹胎动还一直留存在绯樱的记忆之中。 黎晚桐对着虞知说道:“虞知,取个什么名字好?” 虞知想了想,说道:“取名字这种事本该让姑姑或者若若这些读书人来,还好也有桐儿在。桐儿,你觉得叫什么好?” 黎晚桐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向绯樱,说道:“虞樱,怎么样?” “绯樱的樱?”虞知问道。 绯樱一愣,看着怀里的孩子,冰冷的嘴角微微扬起。“虞樱...你就叫虞樱了。” “喂喂喂,我还没同意呢。”虞知抗议道。 绯樱淡淡地瞥了一眼虞知,说道:“本王已经恢复了十三境的修为,你若是不同意。本王揍你!” 绯樱说的是“揍”,而不是“杀”。 显然,绯樱不再执着于要杀了虞知,对于虞知也有了一些改观。 虞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黎晚桐扑哧一笑,将手里的孩子递给绯樱,说道:“姐姐,你抱抱她?” 绯樱未曾抱过孩子,双手微微颤抖着,神色也不是那么自然,手足无措。 “本王...” “没事,轻些就好。” 绯樱轻轻抱起孩子,却不敢动弹,生怕碰坏了怀里粉雕玉砌的瓷娃娃。 绯樱张了张嘴,轻声道:“虞樱,虞樱...” “姐姐,你就做孩子的干娘。” “干娘...那是什么?” “就是娘亲...” 绯樱又看向怀里的孩子,呵呵地笑了起来。“好,本王就是虞樱今后的干娘。” 虞知和黎晚桐从未见过如此笑容洋溢的绯樱,似乎绯樱比他们两人还高兴。 绯樱慈爱地看着虞樱,像极了一位母亲。 就在此时,怀里的孩子张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虞樱笑了...” ...... 半月之后,绯樱和虞知,还有雪姬走出了血樱祖树。 黎晚桐则是留在祖树中。 半年多的时间,绯樱彻底恢复了修为。 巅峰时期的绯樱可战人间六主之一的星云之主云缙,还耗死了云缙一众人。 再次恢复到巅峰的境界,绯樱身心都充斥着强烈无比的战意。 “樱娆,出来受死!” 高耸的宫殿之中,传来一道道娇媚的笑声。 下一刻,樱娆踏着妖娆的步伐,凌空而立。 “绯樱,你躲在祖树中修行了半年,今日敢出来,想必是修为已经恢复。”樱娆淡淡说道。 她早就说过,就算绯樱恢复修为,她也不惧绯樱。 千年时光,绯樱被镇压了千年,成为残魂。而樱娆自苏醒之后,一直都在修行,修为绝非千年之前可比。 同为十三境,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绯樱俯视着地面上的灵魁族人,冷声道:“尔等若要随着樱娆反叛,本王不会留情!现在归顺还来得及!” 可这些灵魁早就成了樱娆的心腹,誓死追随樱娆。 “哈哈哈哈。”樱娆猖狂地笑道,“绯樱,你别痴心妄想了。今日,本王先杀了你,夺回属于本王的一切。” “做梦!”绯樱冷冷吐出两个字。 紧接着,血樱花在绯樱手中凝聚,化作一杆血樱长枪,枪尖锋锐,枪尖之下开着一朵血樱花,就连闪烁的光芒也化作片片血樱花影飘落。 樱娆手中也出现了一根血红的长鞭。长鞭如灵蛇狂舞,在空中发出阵阵声响的同时,恐怖的力量仿佛要撕裂整个空间。 嗡! 两人同时出动,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几番碰撞之后,战斗的余波摧毁了附近的宫殿和峰峦。 十三境的强者打起架来,打沉一片地域是寻常之事。 只听樱娆说道:“这是净土,去外面打!” 绯樱全然不惧,说道:“走!” 两人冲破净土边缘的风暴,再度轰杀在一起。 虞知有些遗憾,未能近距离地目睹这精彩的一战,而他心中也隐隐担忧。 未曾见过绯樱全力出手,如绯樱所言,当年的樱娆只是败了她一招。 现在的樱娆又怎会比绯樱弱? 离开净土,是为了保护祖地最后不多可以生存的地域。 可离开了净土,绯樱便是再也无法借用血樱祖树的神力。 以绯樱的高傲,恢复修为之后,不屑于这么做。 虞知不一样,他觉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八章 绯樱战樱娆 灵魁祖地,山河崩坏,天空中被无数的阴云和灰烬所笼罩。 火山喷发,岩浆汇成河流,将异变的生物尽皆吞噬。 一座座山峰崩碎,大河断流。 就连那一条倒悬于天的往生河也发生了逆流。 无数的血樱花瓣碰撞着,瞬间震荡出恐怖的余波,将空中的阴云震散。 但那些阴云很快又重新聚拢,遮住了空中的阳光。 长枪如虹,贯穿天际。 一道长达数千米的血芒如长风,从南至北,将大地斩成两半。 只是几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上百回合,打出了真火。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无一不是能够覆灭万千生灵的恐怖杀招。 宗师强者独有的武道异象也如同时展开,互相攻伐,真气接连对撞。 轰鸣声不绝于耳,那些阴云与灰烬化作了一场风暴,席卷了整片天地。 绯樱的武道异象便曾经在羌城上空出现过的那一颗血樱树虚影。 这是以血樱祖树为模板,拓印下的异象虚影。 在绯樱踏入到十三境,恢复巅峰修为之后,武道异象更为恢宏强大。 身后的血樱树仿佛是擎天之柱,撑起了一番天地。 而樱娆的武道异象则是一抹腥红之月,月光所照之处,尽数湮灭成灰烬。 血樱随风而落,才猩红月光中穿行。 月光也凝练成一道道血芒,轰杀绯樱。 两人的招式术法互相交织,根本分不清哪一招是杀招。 轰! 绯樱退后几步,望着樱娆。“这女人有几分长进。” 绯樱吃亏,但樱娆也不好受。 血樱长枪的锋芒透过了樱娆的肩胛骨,流血不止。 樱娆看着绯樱,双眸震惊。“没想到被镇压了千年,恢复修为之后,依旧有如此修为。绯樱实在恐怖。” 绯樱平静地咽下口中的鲜血,鲜艳的红唇像是被血染红。 轰! 长枪一挥,绯樱身影再度消失,身后的血樱树虚影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笼罩在绯樱身上。 紧接着绯樱的气息暴涨,境界也提升了几分。 樱娆惊诧,却也来不及惊诧,长枪已到眼前,寒芒横扫千军。 樱娆飞退,绯樱追击,两道窈窕的身影再度纠缠在一起。 地面上,众人皆是看着这一幕。 两位王者之间的一战关乎他们双方的生死。 “谁能赢?”虞知对着雪姬问道。 雪姬轻轻摇头,说道:“十三境之间的大战在灵魁族中也不常见。所以,我也预测不了战局。” 虞知想了想,则是问道:“十三境才可在灵魁族中称王?” 雪姬眸子中露出无比的尊敬,说道:“并非如此。灵魁王者皆是由帝君敕封,最低的修为是第十二境。十三境...这等通天的境界,不是谁都能够达到的。” 虞知也明白,如云缙也才十三境,修行到这样的境界绝非容易之事。 像是冰夷王活到如今,也才十二境而已。 雪姬沉默了片刻之后,而后继续说道:“当初樱娆败在绯樱王上的手中,帝君惜才,给了樱娆尊贵之位,血樱一族中只屈居于绯樱王上一人之下。想不到,她还是不满足。” “若是帝君还在,她又怎敢有这样的心思?” 虞知轻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樱娆既然想要争夺王位,绝不会甘心屈居在绯樱之下。有今日之变,不是什么意外。” “我怕的是......” 虞知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解久等一众灵魁身上。 灵魁祖地,最后能够生存的地方不多,各部族之下皆有手段抵抗烬墟的侵蚀。 也就是说,祖地中并非仅存在樱娆这些灵魁,甚至还有其他灵魁王者的存在。 千年的时光,这些灵魁族人到底变得如何了。 当年,灵魁帝君率领灵魁诸王攻打人间,那些留守在祖地的灵魁还有很多很多。 但千年之后呢,灵魁帝君入了轮回,诸王陨落,祖地中的灵魁还会遵从灵魁帝君留下的法旨吗? 万事万物,虞知都不惮于以最坏的心思去猜想。 樱娆反叛只是整个灵魁族现状的一个缩影。 要是绯樱未曾归来,樱娆成为下一任的血樱王当之无愧。 偏偏绯樱回归了。 天际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绯樱越战越勇,身后的血樱树虚影将血樱花开满了天际,每一朵血樱花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樱娆,受死!” 一声厉喝。 绯樱手持上前,身后万千血樱花瓣凝练成无数长矛,齐齐飞射而出。 樱娆眸中含着冷意,同是十三境,凭什么怕你? “血月降世!” 樱娆头顶的腥红之月闪耀出扭曲的血光。 血樱长矛如冰雪遇见了烈阳,在空中尽数消融。 绯樱眸中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她见过樱娆的血月异象。 正是绯樱击溃了血月异象,才从樱娆的手中夺取了王位,成为了绯樱女王。 血红的月光令人感觉诡异,一股森冷的感觉浮现在众人的心头,后背发凉。 忽然,虞知神色异样,耳边仿佛想起了一阵轻微的低语声,像是嗤笑,又像是哭诉。 这股声音让虞知不由得神情恍惚。 “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雪姬仔细分辨,随即说道:“没有。” 虞知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有在意,继续看向天际中两人的战斗。 樱娆悬空而立,血月之下的身影魅惑众生。 不得不说,樱娆之妖媚无人能及,让众人的视线忍不住集中在樱娆一人身上。 虞知双眸迷离,身上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流转,冲击身上的五脏六腑。 血月对于众人的影响,修为越低,越是难以抵抗。 噗! 虞知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樱娆。 若是血月针对的是虞知,仅需一道月光就可以湮灭虞知。 雪姬站在虞知身边,冰冷的真气荡出,瞬间让虞知恢复了清明之色。 “血月妖异,你太弱了。”雪姬讥讽道。 虞知喘着粗气,后背的汗水浸湿了衣服,狠狠地瞪了雪姬一眼。 你丫的,找到机会就嘲讽我! 虞知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弱小,在这些宗师强者面前,他便是最底层的一只蝼蚁。 与虞知被血月所伤不同,远处解久等一众灵魁狞笑着,神色扭曲而又怪异。 血色月光笼罩下的灵魁仿佛着了魔,真气不顾一切地蒸腾着,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见着解久一步步走过来。 雪姬上前一步,说道:“你太弱了,退回祖树里。” 虞知撇撇嘴,无奈道:“我弱,我知道。但你也不用每次都提醒我。” 虞知退后,他自然是打不过解久。 “小心些,我觉得他有些奇怪。”虞知提醒道。 雪姬神色慎重了一些,冰蓝色的眸子盯着解久。 眼前的解久很是不对劲,谁都能够看出来。 雪姬和绯樱之间的一场大战也在所难免。 寒冰蔓延,瞬间笼罩了周围的峰峦。 “解久,要打出去打。毁了这里,你也舍不得。”雪姬说道。 祖地最后的净土不多,能保留一处是一处。 解久好似没有听到雪姬的话一样,径直朝着雪姬走。 下一刻,解久身影晃动,恐怖躁动的真气倾泻而出。 轰轰! 大地颤动,冰雪纷飞,无数的血光透过冰雪落在四周各处。 势大力沉的一拳轰碎了无数的冰雪,闯入风暴之中。 雪姬白发飞扬,手中出现一把冰剑。 却见解久毫不畏惧地握住冰剑,即便鲜血直流,也没有松开。 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也像是千年前那些发疯的族人.... 雪姬诧异,解久...确实不对劲。 雪姬又看向解久身后的灵魁,那些灵魁如解久一样,陷入了疯狂之中。 他们到底怎么了? ...... 虞知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两道身影。 风暴聚集,血光重重,通天术法对撞着,涌动风云。 这样的对撞之下,诸天星辰都会碎裂。 血月之中,樱娆越战越勇。绯樱也全然不惧。 这一场大战定是还要持续很久 而那一轮血月......虞知双眸全然被那一轮血月遮掩,好似双眸也变成了血月。 “桀桀,嘶~” 疯狂而又尖锐的笑声在虞知耳边响起。 诡异的低语声再度传来,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可到底在述说着什么,虞知听不清,只觉得这些低语声让人心烦。 “奇怪,真是奇怪!” 虞知强行收回目光,平息着内心不安的情绪。 “看来千年以来,灵魁祖地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绯樱说过,烬墟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引诱灵魁族人进入烬墟。灵魁祖地的无数生灵也在烬墟的影响下发生了异变。” “这些灵魁的样子...倒是和夜鬼有些像。” 夜鬼并非灵魁,而是灵魁族创造出来攻伐人间的生命。 夜鬼到底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呢? 不妨趁着来到灵魁祖地搞个清楚。 今日的战斗让虞知心中多了许多疑惑。 “看来灵魁族的水并不比人间来得浅。” ...... 李浩渺在南疆毒瘴中寻找叶清欢,而叶清欢依旧没有下落。 今日,萧景齐来到了太平别院,为的是北斗营的兵权。 自北斗营分裂之后,归顺萧景齐麾下的北斗营将士逐渐士气低落。 虞知麾下的北斗营气势如虹,分散至人间各处铲除夜鬼,护卫一方百姓。 萧景齐急了,他要的是整个北斗营,而不是区区上百人。 “北斗营行动为何不与本皇子商量。”萧景齐质问道。 北斗营离开连云山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直到六个月之后的今日,萧景齐才发现异样。 于是萧景齐来到太平别院质问秋若若。 秋若若看着折子,没看一眼萧景齐,淡淡说:“五皇子,你若是为了这件事,便可以回去了。” 萧景齐大怒道:“秋若若,你不敬本皇子,难道不怕父皇降罪吗?别忘了你爷爷和你爹都在京都里!” 秋若若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萧景齐。 这让萧景齐以为秋若若是怕了。 旋即萧景齐冷笑一声道:“父皇命本宫与虞知共掌北斗营,但你应该明白其中意思。” “只要你帮我掌控北斗营,本宫保你秋家无恙!”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五十九章 诡异血虫 威胁。 每个人都讨厌被威胁。 尤其是用至亲之人来威胁。 秋若若冷眸看着萧景齐,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在这个太平别院里,秋若若绝对算是最温和的人。可偏偏有人拿秋家来威胁她。 萧景齐以为掐住了秋若若的命门,心中得意。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如今的天下还是大楚的天下,父皇要整个北斗营,只要我掌控了北斗营。我那个太子兄长怎会是我的对手?” “秋若若,你嫁给你本宫,助本宫夺得皇位。今后,你母仪天下,也是你秋家的荣耀。” 萧景齐的话让秋若若倍感恶心。 嫁给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萧景齐看着秋若若,淫秽的目光毫不掩饰。 秋若若是才女,也是个温婉可爱的美人。 “若若,你若是不答应,秋家在京都之中的安危可就......哈哈哈。” “今夜,本宫在郡守府中等你。你若是不来...哼哼。” 说着,萧景齐迈着嚣张的步伐,走出了太平别院。 砰! 秋若若摔了一个杯子。 这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景弘从秋若若的身后走出,说道:“若若妹妹何必这么生气。这五皇子若是真敢做些什么,他绝对会死在羌城。” 萧景弘也苦笑一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羌城对于那些难民百姓而言是个福地,对于萧景齐和他而言,则是龙潭虎穴。 这些日子,萧景齐越发地躁动不安。 萧景弘便是猜到,这位五皇子定是忍耐不住了。 半年的时间,北斗营越发壮大,而几乎没有人听命于萧景齐。这是萧景齐忍不了的。 萧景齐想到的主意,萧景弘也想到了。 但这主意是会要了命的下下策。 于是,萧景弘赶紧来了太平别院通风报信。 萧景齐要找死,我可不想,别连累到我。 秋若若用手帕擦了擦手,看向萧景弘。 对于萧景弘的印象,秋若若还停留京都中走街串巷的闲散世子。这半年在羌城中却觉得这位赵王世子不一般。 能隐忍,识时务,知进退。 这样的品性在朝中迟早会有一番天地。 “世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秋若若说道。 萧景弘露出一抹苦笑,他想过秋若若会如何,却也想不出来。 因为,在羌城这地方,秋若若有太多手段可以对付萧景齐。 “希望若若看在往日情分上,放我一马。”萧景弘说道。 聪明,还是狡猾,小鱼哥哥说的对。这位世子也绝非池中物......秋若若说道:“世子殿下多虑了。小鱼哥哥嘱咐过,不可对世子无礼。” 萧景弘心头的石头依旧没有落地。 这些客气话不必当真。 走出太平别院,萧景弘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无奈更多了些。 秋若若飞快地在信纸上书写着。 片刻之后,一封书信从羌城送往了京都。 ....... 京都秋府中,秋劲风悠闲地在未名湖畔垂钓着。 自御书房那一次争吵之后,秋劲风有半年多时间未走进皇宫。 少了些烦心事,身体更是硬朗了几分。 江清坐在秋劲风的身边。 不同于秋劲风的自在悠闲,江清脸上写满了愁绪。 南北方各有战事,灵魁族有趁虚而入,无一不是令朝廷上下忧心忡忡之事。 “无心垂钓,你还是回都察院办差事的好。”秋劲风说道。 江清来寻秋劲风是为了让秋劲风帮忙,可秋劲风带着江清来未名湖垂钓。 江清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师,您就这般放任大楚不管了吗?” 秋劲风目视前方,望着波光粼粼,随即又看了江清一眼,呵呵笑着。 “老师,您还有心情笑。您可知道如今朝中是如何贬低您的?秋大人被弹劾了数次。再这么下去,秋大人的官位也保不住了。”江清焦急道。 秋大人,说的是秋渔。 秋劲风又怎么会看不懂这些事。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萧元德的心思。 “弹劾再多,秋渔的官位也不会没了。这半年时间,以往的那些来秋府求见的人少之又少了。倒是你还是勤快,隔三差五地往秋府跑。” 江清刚想说话,却被秋劲风打断道:“你听我说。今日之后,且当师徒情分已尽,别来秋府,也别来寻我。在朝中少说话,若是能做之事,去做。做不了的也不必忧心,自然会有人去做。无论发生何事,你...不能辞官。” 江清不解秋劲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是告别,又像是临终的遗言,但他知道秋劲风的话里定有深意,只是他还不明白。 “老师...” 秋劲风抬手,示意江清不必多言。 随即,秋劲风放下鱼竿,在秋安的搀扶下坐上马车离开。 “老太爷,真的要这么做吗?小姐会很伤心。” “不这么做又能如何?这是迟早的事。过几日,将书信给江清送去。” ...... 灵魁祖地,绯樱和樱娆两人打了三日之久,还未曾停下。 十三境强者的真气如海洋般浩瀚,挥霍不尽。 这场战斗或许还要持续很久,或许在下一刻就能够分出胜负。 雪姬和解久之间已经有了结果。 雪姬镇压了解久,十品宗师的解久和第十一境的雪姬相比,还是嫩了点。 虞知盯着眼前的解久,真气依照小人图的功法,汇入双眼之中,探查解久身上的一切。 有了雪姬的镇压,虞知探查很顺利。 但解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除了解久一直疯狂狞笑着的神情。 倒在地上的解久双眸突起狞笑着,脑袋不停地晃动着,像是得了一种怪病。 虞知疑惑地说道:“他像是疯了。战斗毫无章法,一身真气也没有全数利用。这有点像被夜鬼之源侵蚀的人族。” 雪姬神色凝重地看着解久,遥远的记忆再度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虞知看见了雪姬的异样,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雪姬叹了一口气,望向天际。 显然,雪姬不准备说。 虞知也没有追问,等雪姬愿意说了,自然就会知道。 半空中,绯樱同样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她曾见过樱娆的武道异象。千年前的那一轮血月中唯有无尽的杀伐,可今时今日那一轮血月的光芒中多了诡异。 绯樱未曾被那一轮血月所影响,但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藏在血色月光中的异样。 忽然,樱娆红唇轻咬,发出尖啸。 “绯樱,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千年前的我了!受死!” 血月如烈阳一般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血月之下,血樱花瓣飘落,两道绝美身影凌空而立,映着月光,透着无尽的凄美。 绯樱握着长枪,长发飞扬,血眸之中平静无比,如当年那般高傲冷漠。 一直矗立在绯樱身后的血樱树虚影忽然抖落无数的血樱花瓣。 长矛再度凝聚,飞射而出。 漆黑鞭影闪烁着,击溃长矛,空中出现无数的花影。 但樱娆退了几步,退了几步之后,便是步步退让。 长矛贯穿樱娆的身躯,同时也轰击在血月之上。 樱娆受伤,心中仍旧不甘。 打到现在,两人的差距逐渐拉开。 没想到过了千年之久,她还是胜我一筹,难道只能用那一招......樱娆咬牙,心中不情愿,可这样下去,唯有落败。 血月的光辉被成片的血樱花遮掩。 只听绯樱淡淡说道:“千年前,你败了本王一招。千年后,能够与本王缠斗到现在也算是有了长进。” 樱娆怒极,绯樱的话尤为刺耳,这分明是前辈对于后辈的指点。 可她樱娆不甘屈居在绯樱之下。 妖媚的笑容不在,樱娆脸上只剩下癫狂和狰狞,与地面上的解久如出一辙。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下一刻,在绯樱震惊的目光之中,樱娆的一只眼睛猛然炸裂。 殷红的鲜血洒落在空中,紧接着在那一个空洞洞的眼眶中,爬出来无数血红的小虫子。 血红的虫子蠕动着,挣扎着,像是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恶心,惊悚! 樱娆再无先前的妖娆,眼眶中如蛆一般的虫让樱娆看起来像一个恐怖的怪物。 血月的光辉震碎了血樱花瓣,重新照耀在众人的身上。 而樱娆的气息也开始疯长。 顷刻间,修为已经到了十三境的巅峰。 “樱娆...你到底做了什么?”绯樱质问道。 不仅是樱娆,被雪姬镇压的解久同样生出了许多血红的虫子。 口中,鼻中......这些虫子从解久的七窍中爬出。 “这是什么东西?”虞知问道。 雪姬催动真气,寒气瞬间将解久冰封。 血红的虫子在寒冰中蠕动着,它们不惧寒冷。 雪姬露出惊讶之色,她的寒冰真气能够终结任何生命,就是宗师强者也难逃一死。 偏偏虫子能在寒冰真气中存活。 解久双眸赤红,遍布血丝,境界却在提升。 “不好,他要突破我的寒冰!”雪姬飞退。 虞知也匆忙退向血樱祖树。 这些诡异的血红虫子给樱娆和解久都带来极大的境界提升。 但这些恶心的东西到底来自哪里? 虞知看着蠕动的虫子,耳边再度出现了那些低语声,如讥笑,也似哭泣。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章 青炎显威,樱娆溃逃 诡异的血虫像是跳动的肉瘤,在樱娆的眼眶中蠕动。 血樱一族的族人个个都生的俊美。 此刻的樱娆却像是是怪物一般,面容狰狞,发出一声声低沉的笑声。 绯樱谨慎地看着樱娆。这一幕,她似乎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嗡! 血月绽放出猩红的光芒,天上的阴云和整片大地都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绯樱皱起眉头,眸中露出一丝丝不解。 在这些月光之下,她甚至维持不住血樱树虚影。 绯樱的武道异象颤抖着,逐渐透明,又变得凝实。 虚实之间变换了几番之后,最终彻底幻灭。 与此同时,绯樱也如同遭受了重击,身影晃动,控制不住地从空中跌落下来。 在那些血色虫子出现之后,仅是一个照面,绯樱就落入了下风。 半空中,绯樱强行稳住身躯,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双眸震惊地看向樱娆。 仅是几息之间,那些虫子吸食着樱娆的鲜血,疯长着像是触手一般从眼眶中伸出。 “十三境巅峰.....”绯樱喃喃道。 就连绯樱也没想到,这些虫子竟然能够助樱娆踏入十三境的巅峰。 灵魁族中,有几位十三境的王者,却没有十三境巅峰的存在。 绯樱知道樱娆定然是借助了这些诡异的血虫,可这些血虫为何能够提升樱娆的修为? 这些血虫又是来自何处? 绯樱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灵魁族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绯樱,本王要你跪在我的面前,本王要成为血樱族的王,要成为灵魁族的帝君!” “你疯了!”绯樱怒斥道。 灵魁诸王的王位常有变动,但灵魁帝君从灵魁族诞生以来也只有一位,那是唯一的帝君。 准确地说,是灵魁帝君创造了整个灵魁族。 为了王位争斗是寻常之事,但绝不会有灵魁觊觎帝君之位。 樱娆狂笑道:“帝君已死,本王为何不能成为灵魁族新的帝君。你看着吧,灵魁族会在本王...不,会在本帝君的带领下踏平人间。” 血月的光芒充满了诡异的力量,所照耀之处全部都开始衰败。 树木枯萎,江河蒸腾,山岳崩塌...这一轮血月比灭世的天还要可怕。 绯樱再度受创,不得已退让。 “糟糕,樱娆的气息超过了绯樱王上。”雪姬担忧地说道。 虞知不敢去看樱娆,那些恶心的虫子仿佛能够控制虞知的心智。 就算看一眼,脑海中就会涌现出嗜血的渴望。 “问题出现在那些虫子身上。”虞知沉声说道,“就连你的寒冰都无法冻死这些虫子,的确诡异。” 雪姬也不解,除非对方有着与她同样境界的修为,否则她的寒冰真气不会全无效用。 “要除去这些虫子,否则绯樱王上会被樱娆一直压制,最终还是落败。” 虞知知道这个道理,看向解久身上那些恶心的血虫。“既然寒冰不行,用火试试。” 说着,虞知取出碧落青炎,施展《控火诀》,对着那些血虫焚烧。 碧落青炎至阳至刚,克制一切妖邪污秽。 滋滋滋! 青色的火焰中,血虫虽然还活着,但不断地挣扎着,想要逃离碧落青炎的灼烧。 “有用!”虞知惊喜道,“不过,为何烧不死?” 雪姬注视着碧落青炎,看着逐渐萎靡不振的血虫,说道:“是你修为太弱了。这青色火焰是神火不错,但你太弱,发挥不出它全部的力量。” 虞知不得不承认,以他如此的修为,能够掌控碧落青炎万分之一的力量都算不错了。 我弱归弱,你也不必这么直接。 “将这火焰交给王上,助王上一臂之力。”雪姬说道。 虞知强忍着内心那股嗜血的情绪,对着绯樱喊道:“绯樱,你欠我一个人情!” 随即,碧落青炎化作流云,朝着绯樱扑去。 绯樱看向地面,见青色火焰中的挣扎的血虫,瞬间明白了一切。 身为十三境的灵魁王者,随手就可以掌控碧落青炎。 下一刻,青色的流云火焰缠绕在血樱长枪之上,绯红的血樱花中长出来青色的花蕊。 霎时,樱娆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目光落在虞知身上。 砰! 虞知身影倒飞,恐怖的杀机仿佛要将他给绞杀。 十三境的强者只需要一个念头,捏死虞知,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找死!”绯樱暴怒,持枪挥舞,将血色月光撕裂。 血红的虫子蠕动着,对着绯樱咆哮。 那青色的流云火焰让虫子很不舒服,想要远离碧落青炎。 见虞知受伤,绯樱更为恼火。 浑身在碧落青炎的包裹下,直冲血月。 攻破樱娆头顶的血月,才能够斩杀樱娆。 青炎焚天,整个天空都被碧落青炎染成了青色。 血月的诡异光芒仿佛烧着了一番,褪去血红色。 “樱娆,去死!”绯樱一枪刺出,青炎迸射,穿透血月。 而枪尖直逼樱娆那一只满是血虫的眼眶! 轰! 恐怖的余波在空中炸响。 惊恐之下,樱娆爆退数千米,碧落青炎灼烧着她的眼眶。 瞬息之间,那些血虫消失不见,空洞洞的眼眶中只剩下难以熄灭的青色火焰。 “啊,啊!” “绯樱,本王要杀了你。本王一定要杀了你!” 随着那些诡异虫子的消失,樱娆的境界也快速跌落,甚至比原本的境界更要低微。 “敢伤本王的人,本王不会放过你!”绯樱手中长枪直指樱娆。 虞知是她的人,怎能让樱娆所伤? 相隔数千米,樱娆惨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在乎那个人族,哈哈哈哈。绯樱,本王杀不了你,难道杀不了区区一个人族吗?” 话音刚落,绯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她看向昏迷的虞知,仅是一眼,心中的怒火比碧落青炎还要盛大! “樱娆,当年本王就该杀了你!” ...... 一日之后,虞知转醒。 他睡了一日,准确地说,是昏迷了一日。 这一觉睡得很沉,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也不知睡了多久,知道绯樱的声音唤醒了虞知。 虞知脸色苍白,浑身的真气提不起一点,像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 樱娆逃了。 尽管绯樱将其重伤,依旧阻止不了樱娆拼命逃离。 樱娆死活不重要。绯樱更担心的是虞知。 樱娆的话让绯樱知道虞知的伤势很不好。 虞知伤的是灵魂,樱娆想要将虞知的灵魂湮灭,好在虞知没有立刻消亡。等到了绯樱的救治。 可即便现在转醒,也不代表虞知能够痊愈。 灵魂的修复和肉身的修复有着天壤之别。 灵魁族之所以拥有悠久的寿命,在于诞生之时便有足够强大的灵魂,至于肉身......凝聚肉身对于天生地养的灵魁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而人族不同。人族诞生之时,身体弱小,灵魂更加弱小。 若不是后天修炼,锻体养魂,一般人不过百岁寿命。 养魂炼魂的秘术也极其稀少珍贵。 绯樱说道:“你放心,本王一定会修复你的灵魂。” 虞知并不沮丧,反而开玩笑地说道:“这次,又要多少人情?” 绯樱一愣,像是认真地想了想,才说道:“你记得答应本王那件事就好。” 虞知苦笑着,还是太弱了。 “樱娆逃离,你算怎么办?”虞知问道。 绯樱说道:“十三境的强者想要逃,本王也拦不住。但她在灵魁族中没有立足之地。现在重要的是那些恶心的血虫。” 回想起那些虫子,虞知忍不住一阵哆嗦。 恶心,反胃,还有那股诡异的嗜血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些恶心的东西到底来自于何处?”绯樱喃喃道。 虞知则是问道:“之前,灵魁族中没有这些虫子吗?” “没有...”绯樱说道。 “王上,这些虫子曾经出现一次。”一旁的雪姬悠悠说道。 绯樱和虞知同时看向雪姬。 雪姬则是说道:“在烬墟出现之后,族中也有族人出现这样的异变。只不过帝君和冰夷王封锁消息,不让我等宣扬。” 虞知想了想,说道:“你为何提及烬墟?难道这些虫子来自烬墟?” 雪姬解释道:“冰夷王上也是这样猜测。我想,这些猜测八九不离十。” 来到灵魁祖地时,绯樱曾说,那一口烬墟引诱灵魁族人进入其中,让周围的一切发生异变。 虞知便是想到了那两座山中城。 不同的是,夜鬼之源只能异变动物,那些山石植物不会受其影响。 绯樱望着死透的解久,说道:“樱娆他们在祖地生活了千年之久,相比也是被烬墟影响了。让本王没想到的是,这些虫子竟然能够让樱娆提升这么多修为。” 虞知看向绯樱,则是说道:“你不觉得那些生出虫子的灵魁的状态和被夜鬼之源感染的人族有点像吗?” 经过虞知这么一说,绯樱和雪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虞知继续说道:“我想,这两者之间不会是偶然。夜鬼是灵魁族创造的生命,可夜鬼到底是怎么来的?” 进入万里冰原之后,虞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灵魁族人。 不论是冰夷王麾下,还是血樱一族,他们的长相大多都十分俊美,除了自大、高傲、冷漠这一些列的缺点之外,灵魁族并非嗜杀的种族。 可为何会创造出夜鬼这般丑陋恶心的生命。 这不符合逻辑。 除非夜鬼的出现也是一场意外。是灵魁族难以控制意外。 否则,依灵魁族臭美又高傲的脾气,一定会将夜鬼整的好看些。 “当然,这是你们灵魁族内部的隐秘。不告诉我也正常。”虞知说道,“不过,我直觉所谓的夜鬼,恐怕也和烬墟有关。” 绯樱看着虞知,她心中也隐隐生出一样的想法。 “烬墟、夜鬼、血虫、异变的灵魁族人...你们祖地的风水不咋好,这些怪物尽是出现在这里。”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一章 修复神魂 樱娆溃逃。 解久身死。 剩下的灵魁族人只能再度臣服在绯樱麾下。 绯樱号称断罪之主,绝不会心慈手软。但在斩杀了先前叫嚣的主要人物之后,没有再动屠刀。 现在不是千年前。 灵魁族死伤殆尽,族人数量远不是当年能够比较。 能够活一些,就活一些。 虞知等人也从血樱祖树中出来,住进了宫殿之中。 不得不说,灵魁族的宫殿比人间好太多,不仅恢宏,四处都飘散着草木的幽香。 虞知和黎晚桐每日都抱着虞樱在宫中闲逛。 第一次见识这些奇花异草,还有那些异于人间的其他动物,都让两人充满新鲜感。 若非灵魁祖地已经崩坏,面对如此胜景,谁人不想在此隐居? 不知不觉来到灵魁祖地已有半年多的时间,绯樱恢复了修为,黎晚桐也安然生下了孩子。 这让虞知心中松了一口气。 黎晚桐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虞知,我们什么时候回人间?”黎晚桐问道。 虞知说道:“要等绯樱安抚好血樱一族。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吗?” 黎晚桐笑道:“这里倒是很好,都是些新奇的东西。不过,苏姐姐、团团、姑姑、若若......他们都不在,觉得有些寂寞。” 虞知也赞同地点点头,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出来半年多了,虞知从未离开李清如这么久的时间。 “我也很想若若他们,也不知道团团那丫头怎么样了,是不是吃糖葫芦把牙齿都吃都没了。” 黎晚桐扑哧一笑,说道:“你就喜欢看别人笑话。” 虞知轻轻搂着黎晚桐,看着黎晚桐和虞樱,眼中充满幸福。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悠闲,只不过这悠闲的时光非常短暂。 伤到了灵魂,虞知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虚弱。 虽说平日不见太大异常,但睡觉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了,便是走在路上也会昏昏欲睡。 有几次,虞知靠着墙壁,便是睡了过去。 黎晚桐忽然开口说道:“你和绯樱姐姐的关系该如何?” “什么关系?”虞知不明白。 黎晚桐看着虞知,脸色一红,低声道:“自然是那关系......” 虞知恶狠狠地在黎晚桐脸上亲了一口,说道:“还不是你这妮子干的好事。若非你将她偷偷换出来...至于......” 那一夜秋雨的铸剑山,便是黎晚桐让虞知享了“齐人之福”。 “你不也挺喜欢的?”黎晚桐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虞知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对于绯樱的态度有了转变。 而绯樱对虞知更感兴趣。 尤其是在繁衍的过程中。 “要我说,多一个不多......”黎晚桐张口就是虎狼之词。 虞知摆手道:“停,桐儿,我有你和沐慈已经满足了...” 黎晚桐见状也不再多说。 世事自有命数,若是缘分在这儿,想逃也逃不了。 在两人身后,绯樱偷听着两人对话,冰冷的神色中出现了一丝丝落寞。 哼,本王才不要管你们人族那一套。 但欠本王的人情和事,虞知你是逃不了的。 ...... 一日清晨,绯樱带着虞知来到了血樱祖树前。 虞知跟在绯樱身后,望着曼妙的身影,想着黎晚桐的话。 绯樱原本的样貌绝对是魅惑众生的红颜祸水。 高挑曼妙的身材,冷艳的面容,那一双血瞳宛若是两颗红宝石,闪烁着妖异的色彩。 红裙拖地,长发披肩,不施粉黛,便有女帝的孤傲与威严。 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风采更是惹人遐想。 黎晚桐与绯樱是全然不同的气质,一朵清纯雪莲,一朵妖媚血樱。 眼前这一具魅惑众生的身体的主人,才是真正的绯樱女王。 砰! 绯樱一停,走神的虞知便是撞了上去。 “抱歉,走神了。”虞知赶忙说道。 绯樱瞪了虞知一眼,却没有斥责。 虞知问道:“我们来祖树前做什么?” 参天的祖树永恒不变,树上的血樱花永远不会落尽,永远是那么繁花似锦,充满无穷的神力。 绯樱看着虞知,开口道:“樱娆伤了你的灵魂。今日,本王助你修复灵魂。” 樱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要虞知死,可绯樱不惜用血樱祖树来为一个人族修复灵魂。 虞知也明白这几日的嗜睡都是因为伤及了灵魂。 “我该怎么做?”虞知问道。 绯樱看着血樱祖树,说道:“灵魁族生来灵魂本就强大,因此寿命悠久。只要有一缕残魂在,恢复肉身也易如反掌。” “相反,你们人族的灵魂很弱...修为也很弱。若是未曾修行过灵魂秘术,极容易被湮灭灵魂,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今日,本王会以灵魁秘术为你巩固神魂,十品宗师也休想再伤你神魂。你只需要进入祖树中,不要反抗。” 虞知没有走进血樱祖树,而是愣愣地看着绯樱。 修复神魂,还要为我巩固神魂......虞知不明白为何绯樱要对他这么好。 面对虞知疑惑的神情,绯樱问道:“怎么了?” 虞知缓缓开口道:“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人族和灵魁族终究是仇家,若是灵魁族不放弃入侵人间的话,双方之间的战争只会愈演愈烈。 虞知和绯樱也会成为站在对立面。 让虞知强大起来,便是给灵魁族将来树立一个强敌。 虞知不明白,但他知道绯樱不会没想到这些。 绯樱那双血瞳注视的虞知,血瞳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 “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人,你从樱娆手中救过本王,本王不是你们忘恩负义的人族,你怎么来的灵魁祖地,就要怎么回到人间。” “再者,你还欠本王一千次人情和一件事。在此之前,本王不准你死!” 霸道傲慢的口吻正是绯樱的脾气。 若是换做以往,虞知不会惯着绯樱这副口吻,在共同经历过这么多生死之后,虞知逐渐将绯樱当成朋友。 即便,人族与灵魁族在许多事情上的观念不同。 但这妨碍虞知和绯樱之间的交流。 当虞知听到那一千次人情之后,下意识地揉了揉腰眼。 虞知认真地看着绯樱,前所未有地郑重道:“多谢。” 旋即,虞知朝着血樱祖树深处走去。 绯樱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开口道:“虞知,不灭骗了你。在来到祖地之前,灵魂交融就已经逆转了。换句话说,就算本王灵魂虚弱,也不会伤害到黎晚桐。就算本王的灵魂湮灭,黎晚桐也不会有事。” 虞知一愣,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我早晚弄死这个小火人...... 不过,事已至此,结局算是圆满。何况,能在血樱祖树下修行,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你现在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虞知说道。 绯樱冷哼一声,一如既往的高傲。“本王不屑于欺骗你。” 绯樱继续问道:“本王想知道,要是你事先得知本王灵魂湮灭,但不会伤害到黎晚桐,你还会冒险来到灵魁祖地吗?” 绯樱的意思很简单。 你愿不愿意救我?只是为了救我! 一直以来,绯樱都认为虞知是因为灵魂交融同生同死,为了救黎晚桐,才不想让自己死。 现在绯樱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虞知苦笑着,看向绯樱。 沉默了片刻之后,虞知神色坚毅地说道:“会。我会救你。一定会!” 清风徐来,一朵朵血樱花飘落,如细雨连绵,笼罩在两人周身。 绯樱嘴角不易觉察地弯起,但血眸中的喜色出卖了她的心情。 这是本王的男人...... ...... 祖树中,血樱花瓣形成一个宽大的圆球花团,将虞知包裹其中。 花团之外是血樱树的树枝缠绕,绯红的光晕顺着枝条进入花团之中。 绯樱以残魂恢复到巅峰修为,靠的就是血樱祖树。 虞知修复灵魂也是借绯樱祖树之力。 三天三夜,绯樱一直都在血樱祖树之中,谨慎地观察着虞知的变化。 一是,这是她第一次用血樱祖树修复人族的灵魂,不得不小心。 即便虞知的心脏有绯樱的本命樱。 二是,绯樱想要做的不仅仅是修复虞知的灵魂。 “是时候了。”绯樱神情坚定地看着花团中的人影,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绯樱眉心间的血樱花瓣剥落。 这是血樱族的王印,也是绯樱沟通血樱祖树的至宝。 血樱王印化作一顶王冠落在绯樱的头顶。 紧接着,周围无数的血樱花瓣随风而起,紧贴在绯樱窈窕的身躯之上,绯红光芒闪烁之下,原本的红裙消失不见。 绯樱洁白曼妙的胴体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此刻,绯樱身上没有任何遮掩,完全展现妖娆的身躯。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够一饱眼福。 高贵的王冠悬浮在绯樱的头顶,发出轻微的声响。 绯樱一步踏出,化作流光进入花团之中。 血樱花团中出现了两道身影。 虞知在花团中已经修行了三日,他听从绯樱的话,放松心神,没有一点反抗。 一股股温暖的力量如温泉一般滋养着虞知的神魂。 这种感觉并非身体的触觉,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让人忍不住沉溺于其中。 “虞知!” 绯樱的声音传来,唤醒了虞知。 虞知这一睁眼便是看见一具白花花的身躯呈现在眼前,一股热血突然冲上虞知鼻孔。 “你...想要干嘛?” 绯樱平静地说道:“与你灵魂交融,助你修行。用你们人族的说法,就是双修。” “双修.....”虞知脸色绯红,扭过头,不敢看绯樱一眼。 毕竟,这香艳的画面太过诱人。 绯樱行事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在她看来,现在所做的一切没有什么羞耻可言,只是为了帮助虞知修行。 修行...又有什么错呢? 绯樱看着虞知不自然的神情,又如何会不知道虞知此刻的窘境? 虞知原本盘膝而坐,高度不过到绯樱的腰间。 只见绯樱俯视着虞知,越发平静地说道:“本王可以帮你,但不算一千次人情之中。” 虞知扭头直视着绯樱,眼中愕然。 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呼。 身影闪过。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只听绯樱恼怒道:“本王要在上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二章 烬墟 血樱祖树,花影重重之后,是春光旖旎的一幕。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如胶似漆。 一个时辰之后,虞知望着面色绯红的绯樱,问道:“灵魁族就是这么繁衍的?” 只见两人的神魂互相交融,感受彼此,各自割舍出一角神魂,互相交织在一起,成为新的灵魁。 绯樱说道:“新的灵魁诞生之际唯有神魂,血樱祖树会以血樱花为其塑造身躯,不像你们人族需要十月怀胎这么麻烦。” 虞知轻抚着雪白的肌肤,再度问道:“之前,你是否与别的灵魁繁衍......” 绯樱诧异地看了虞知一眼,让虞知心虚地别过头。 她知道虞知问题背后真正的问题。 哼,人族的小心思...... “你觉得呢?”绯樱反问道。 虞知翻身而上,盯着绯樱,目光比绯樱还要霸道傲慢。 “不管先前如何,今后不准有!” 绯樱心头一笑,神色却不屈服地说道:“本王凭什么听你的?” 虞知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不听我的,我也可以反悔!” “反悔什么?” “哼哼,一千次人情和那件事。” “可你现在不是本王的对手!别说一千次人情,就算一万次人情....” 猖狂的女魔头......虞知有心无力。“我不管...” 绯樱没有让虞知继续说下去,双手环绕在虞知的脖子上,吻住了虞知。 “之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你是本王的,本王也只会有你一个。” 说完,绯樱又是恢复了高冷的模样。 又是三日,血樱祖树的神力缓缓流入到虞知的神魂之中。 绯樱运转灵魁秘术,不断巩固虞知的神魂。 以绯樱十三境的修为,为开碑八品的虞知修复神魂,并不困难。 花影闪烁,一片血樱如梦似幻地落在虞知的神魂上,融入其中。 就连虞知自己也没有发现。 这是绯樱的神魂本源,割舍之后,也让绯樱神魂又是虚弱了几分。 虞知发现了绯樱气息的变化,疑惑道:“你做了什么?” 绯樱说道:“本王将神魂本源分给了你。” “可你才刚恢复巅峰。”虞知说道。 绯樱不屑地说道:“一点神魂本源而已。就算本王想给你多些,可你太弱了,承受不住!” 虞知咬着牙,这女人嘴巴不饶人,我又不是活了几千岁,哪有你这修为?迟早有一天让你甘愿在我身下! 虞知没有辜负绯樱的好意,殊不知绯樱为虞知做的,不仅仅是这些。 不久之后,花团散尽,两人出现在祖树之中。 身上不着寸缕让虞知有些尴尬。 只见光芒闪烁,虞知和绯樱身上各自多了一件衣袍。 修复神魂之后,虞知隐隐感觉境界又要突破了。 几个月之前,虞知才踏入开碑八品,如今又有了突破的迹象。 对于人族而言,这是令人震惊的修行速度。但在绯樱眼中,这不算什么。 灵魁族人在这个年纪成就宗师的也有许多。 “走吧,我们该回到人间了。”绯樱说道。 虞知点头,再度看向绯樱时,目光已然不同。 绯樱郑重道:“回到人间之后,本王不回羌城。但本王会随时来羌城,你欠本王的事情,别想赖掉。” 虞知伸手,狠狠地点着绯樱的额头,说道:“你怎么整日想的都是这些事!” 绯樱没有阻止,倒是亲昵地看着虞知。 换做以往,若有人敢这么对绯樱,已经神形俱灭了。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想什么时候让你还人情,就要什么时候还!” 虞知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看来要让桐儿好好教教你人族的礼仪。” 神魂修复,虞知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开碑八品的修为完全巩固。同时,在雪姬的指点下,虞知对于剑道的理解更深了一些。 绯樱重新掌控了这一片净土。 有一些跟随樱娆反叛的族人,但绝大多数族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烬墟对于灵魁祖地的侵蚀越发严重。 净土之外的风暴也越来越恐怖,若是无法阻止,最后的净土也逃不过毁灭的命运。 除了这一片净土之后,在其他部族的地域也有净土的存在。 只不过情况都不容乐观。 这些天,雪姬便是走访了其他净土,了解了一些情况。 此后,虞知一行人便着手启程,回到人间。 虞知问道:“孤天塔下是灵魁族入侵人间的通道,既然已经被镇压,为何不从万里冰原的通道进入人间。”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灵魁祖地和人间有数条空间通道,但都被镇压封印。 南州府的孤天塔便是其一。 现在唯有冰夷王镇守的万里冰原下仅剩一条空间通道可以进出。 绯樱看了一眼虞知,没有隐瞒。 “空间通道并不稳定,期间还会发生空间风暴。若是灵魁族人全从一条通道进入人间,很快这条通道就会崩碎。” 虞知说道:“若是可以,我希望灵魁族能和人族握手言和。西漠州,万里冰原都是灵魁族可以安居的地方。只要不杀害人族...我想现在的人族也不愿掀起战争。” 绯樱沉默地看着虞知,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本王考虑考虑。” 人族不复当年的强盛,宗师强者远不如千年之前,更别说十三境的超级强者。 灵魁族在经历了诸王陨落之后,实力也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灵魁族人更是少了许多。 总而言之,千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是两败俱伤。 一只飞舟从净土之中飞出,虞知等人都坐在飞舟之上。 这是灵魁族特有的飞舟,能够御空而行。 只不过这样的飞舟也不多。 除了虞知等人,绯樱也带了一些血樱族人一同前往人间。 虞知站在飞舟上,看见了极远处地面的一处深渊,那股低语声再次回响在虞知的耳边。 “那就是烬墟吗?”虞知问道。 绯樱顺着虞知的目光望去,点头道:“烬墟比之前又大了很多。祖地的山河很快就会被其吞噬殆尽。” 烬墟之中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像是一个黑洞,将为数不多的光芒也给吞噬了。 黑红色的灰烬从烬墟中飘荡出来,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灰烬不知是什么东西燃烧之后产生的,纷纷落在山河之中。在诡异力量的影响下,山石变得赤红,河水漆黑,树木从头到尾都染上了森然的苍白。 灵魁祖地的一切都变得诡异。 走在地上只能看见部分,而现在俯瞰祖地的山河,才觉得这景色令人惊悚。 狂乱的灰白的野草和树林,一头头异变的野兽,还有许多奄奄一息的灵魁族人。 同时,还有夜鬼出没的痕迹。 诡异的低语声依旧在虞知耳边回响,但不知道为何只有虞知能够听见。 “夜鬼是否来自于烬墟之中?”虞知问道。 这是虞知再一次问起夜鬼的由来。 虞知继续说道:“烬墟既然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灵魁祖地,会不会也有一日出现在人间?” 绯樱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只听虞知说道:“夜鬼倘若真是从烬墟中走出,那些恶心的虫子也是来自烬墟,那么夜鬼是真的听从你们灵魁族的命令,还是说,他们只是在演戏?” 虞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绯樱的耳边炸响。 在樱娆之前,绯樱并未见过这些诡异的虫子,可毫无疑问的是,樱娆和解久在生出虫子之后,都如人族被夜鬼之源异变之后的样子,失去了理智,变得癫狂。 “若说演戏......演了千年之久,也该够了吧。”虞知讥笑道。 灵魁祖地一行,所见所闻都让虞知感觉到了一种阴谋。 若真如虞知这般以最坏的结果猜想,灵魁族一直都被一只大手给操控着。 见绯樱沉思,虞知轻轻一笑,安慰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我这人胆小,什么事都想着最坏的结果。” 绯樱望向烬墟的方向。“是该探查出烬墟的来源。至于夜鬼,并非本王不想告诉你,而是连本王也不知道夜鬼究竟来自何处。” 虞知诧异地看着绯樱。 这可是真正的灵魁王者,竟然不知道麾下的夜鬼从何而来。 绯樱见到虞知怀疑的目光,说道:“本王从不说谎。本王的确不知道夜鬼的出处。别说是本王,不灭、冰夷他们想必也都不清楚夜鬼的由来。” 一旁的雪姬点头道:“王上说的不错。夜鬼...很神秘。” 绯樱解释道:“千年前,帝君决定入侵人间,可人族实力不弱于灵魁族。若是强行一战,灵魁族也会元气大伤。在进入人间之后,夜鬼也便出现在了我等的麾下。” “诸王都不知道这些散发着腐臭的东西来自何处。起初,诸王并不待见夜鬼,直到夜鬼展现出悍不畏死的攻伐。” “与人族一战,夜鬼在境界上不如人族,但数量很多。嗜杀,嗜血,仿佛是天生为了战斗而生的种族。” “有了夜鬼的加入,族中的灵魁便多了很多活下去的机会。可至于夜鬼由来,唯有帝君知晓。” 虞知皱眉道:“灵魁帝君?可现在灵魁帝君陨落,总该有人知晓如何诞生新的夜鬼。还是说,这是千年前留下的夜鬼?” 如果没有新的夜鬼诞生,人间的夜鬼也迟早会消耗完。 忽然间,绯樱灵光一闪说道:“本王知道谁知晓夜鬼由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人间又是秋雨 南州府,秋雨渐来。 那一抹凉意吹遍了整个南州府。 项籍起兵叛乱已快要一年。至占领云州府之后,战事有了改变。 虎啸军没有反倒是休整了一个月,直到现在,虎啸军还没有继续攻伐的意思。 江南城楚王府中,项籍与范增对座而谈。 隐世家族的出世,是这人间的一个变数。 项籍早早就交好范族。在江南城中,范族之人的所有花销都算在了楚王府的头上。 这让范族子弟感受到了应有的尊重。 久居东海列岛多年,自然未曾感受到过人间的烟火。 对此,第一批出世的范族子弟都乐不思蜀起来,全然忘却了对付灵魁的大事。 范增也日日都在百味楼,喝着最好的君子笑,吃着最好的桂花糕。 但有一件事,范增始终没有忘记。 那就是叶清欢。 该死的叶清欢杀了他最小的孙女。 那一群以夜鬼血液害人的范族子弟中正是由范增的小孙女,那人正好就是残忍地拍手叫好,看着百姓死在焚烧之下的少女。 “叶清欢,希望你不要死在毒瘴中。否则,老夫定然你尝尝夜鬼血液的滋味!” 项籍闻言,说道:“范兄放心,本王已经寻到了巫族的种蛊人,他们无惧山中毒瘴,很快就能帮你找到叶清欢。” 项籍为了此事,也动了心思。 要是能够交好范族,进军京都会更容易。 而事实是,眼下的人间更要结交这些隐世家族。 宗师强者已经不似之前稀有。 猎鬼阁掌尊、灵魁族王者、隐世家族的强者......这些无一不是比原先名扬人间的四大宗师更强的修行者。 十品宗师并非武道绝巅,在这之上还有更高的山峰。 范增喝着杯中酒,瞥了一眼项籍。 人间的宗师强者,哼,还是依靠孤天塔破境的宗师...... 范增心中轻蔑,嘴上却是说道:“那就多谢你费心了。” 项籍继续说道:“范兄,猎鬼阁在人间多时,如今又有隐世家族出世,接下来是否会有更多的隐世势力入世?” 范增淡笑道:“千年之期已过。隐世的那些人出世是必然的。其实,人间明面上的那几个宗师强者早就知道人间还有隐世势力。所以,他们并不担心灵魁族会作乱人间。” 项籍了然,成为十品宗师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 范增放下酒杯,淡然道:“等族中人马到来,那些危害人间的势力必然承受范族的雷霆怒火。” “但范族出世不久,对于人间的情况不甚了解。还望楚王你多多帮忙才是。” “那是自然。”项籍神情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 范增的话意有所指。什么危害人间的势力,不过是他范增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归就是一句话,顺我者昌不昌不一定,但逆我者绝对亡 项籍心中知晓,多多帮忙这些话,范增绝非有意交好。 看看江南城中的范氏,自范族到来之后,范氏原本的族人如下人无异,终日伺候着这些自诩高贵的范族子弟。 有些人还是不能沾惹的好。 ...... 悬空寺的峰峦之中,一片峰峦之中有一大湖。 湖水泛着幽蓝的光芒,点点涟漪荡起。 大湖周围的石壁上是无数的佛像,大大小小,有十八罗汉,也有伏魔菩萨....每一尊佛像面对大湖,一双双佛眼注视着幽蓝的大湖。 大湖的中央盘坐着一道身影,身影眉间有一“卍”字法印,闪烁着暗淡的金光,忽明忽灭。 这正是被玄嵩带回悬空寺的小和尚无花。 只见无花眉头紧皱,仿佛在忍耐着无数的痛苦。 他在此已经有十个月多的时间,不吃不喝,如一具干尸静坐在大湖之中。 无花身上有夜鬼的气息,这件事不假。 若非猎鬼阁的探幽萤出现,这件事唯有玄嵩一人知晓。 忽然间,平静的大湖泛起汹涌的波涛,幽蓝的湖水卷起千层浪花,将坐在湖中的无花吞噬。 霎时,飞溅在空中的浪花化作了一张巨大的面具,面具上是无数的骷髅头如同恶鬼一般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峰峦震荡,落石滚滚,仿佛这座山都要崩塌了一般。 “老秃驴,你关了本座千年,该让本座出去了!” “像凭着这个小鬼来镇压本座,痴心妄想!” 玄嵩双手合十,口念佛经。 瞬间,山壁上的佛像皆是泛起金光,梵音阵阵响起,一道道经文交织在大湖的上空,朝着大湖镇压。 “贫僧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你为祸人间。” 幽蓝面具狰狞无比,在金光之中终是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化作了无数的冤魂四散而逃。 “阿弥陀佛。”玄嵩双手合十,神情悲悯。 湖中大恶若是被逃了出去,人间又会多灾多难。 玄嵩刚要离开大湖,大湖中的无花忽然睁开眼睛,说道:“师傅,我真的是魔吗?” 轻微的声音满是落寞。 他本是一心向佛,却有一日成了魔,被世人唾弃的魔。 玄嵩转过身,看着虚弱的无花说道:“是佛也好,是魔也罢。佛,若是作恶多端,便称不上佛。魔,若是救济世人,便是真正的佛。”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本心向善,是魔是佛又有什么关系?” 无花双手合十,眸子变得清澈许多,眉间的“卍”字佛印也亮了一些。 “弟子,受教了。” ....... 北境北凉城,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住进了客栈之中。 这正是虞知和黎晚桐。 从灵魁祖地归来之后,绯樱留在了万里冰原,而虞知和黎晚桐带着虞樱,朝着羌城返回。 又是入秋的时候,北凉城每一处都带着一抹凉薄。 草原狼廷攻入北境之后,草原子民和大楚百姓混居在了一起。 但经过近一年的磨合,双方之间依旧常有冲突。 大楚百姓视草原人为侵略者,草原人也看不起这些大楚百姓。 虞知和黎晚桐走在街上,看着大变样的北凉城。 黎晚桐说道:“虽然草原狼廷占领了北境,但也没有刻意欺负大楚的百姓。北凉城中也少有夜鬼出没的踪迹,在乱世中也算得上太平了。” 虞知也是点头,总体来说,北境并没有其他变化。 “走吧,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在两人想要离开之时,一行人却是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满脸的络腮胡子,头上是草原特有装束,即便是在秋风萧瑟时还只是披着兽袍,赤裸着胸口。 这一瞧就是草原上的汉子。 “这大楚女人刚生完孩子,但肤滑水嫩,享用起来定是不错。” “来人给本都统将人带回去。” 身后的将士一个个握着弯刀,将虞知两人围了起来。 一将士上前淫笑着,说道:“姑娘,你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等我们杀了你的男子和孩子,再将你带走?” 虞知心中了冷笑,不曾想在回到人间,没有被夜鬼袭杀,却是遭了草原狼廷的麻烦。 黎晚桐脸色难看,对方的调戏让她心中不悦。 只听周遭的百姓窃窃私语道:“唉,蒙达都统又出来掳掠女子了。唉,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霉?” “上次老王家的孙女就是这样被祸害的。一时想不开,前日投河自尽了。” “草原狼廷的人说是要善待我们大楚百姓,可结果呢?这几个月,被那孟达都统掳走的女子越来越多。就连王大官人家的夫人也遭难了。” “呸,一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简直比夜鬼还要恶毒。” 以虞知开碑八品的修为,很容易就将周围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蒙达骑着马,缓缓朝着虞知两人过来。 蒙达脸上带着淫笑,目光上下打量着黎晚桐,邪念涌上心头。 “小家伙,乖乖将你娘子交出来,本都统就饶了你。” 虞知冷眼看着蒙达,说道:“我若是不交呢?” 蒙达冷哼一声,俯视虞知,说道:“你若是让本都统费些力气。等本都统享用完你的娘子之后,让我的部下们一个个都尝尝你娘子的滋味。” 周围的将士发出大笑声,立刻附和道:“多谢蒙达都统赏赐。” “这次,我要第一个。” “不行,这女人一看就水嫩,老子等不了。” “桀桀...” 一阵阵淫笑声再度响起,尤为刺耳。 显然,这些人已经做了这般恶心的事。 那些被祸害的女子也不知死了多少? 虞知的神色越发冰冷,说道:“桐儿,先前你说错了。这里并不太平。虽然没有夜鬼,但多了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 蒙达闻言,大手一挥,命令道:“敢辱骂本都统。给我拿下。本都统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娘子受尽凌辱!” “那孩子...扔到山里喂狼!” 此时,黎晚桐怀里的虞樱大哭起来。 哭声却引来了一阵笑声。 在笑声之下,还有附近百姓的叹息声,他们有太多无奈,只能看着那些女子受尽屈辱。 黎晚桐哄着虞樱,却是怎么也哄不好。 虞知看向虞樱,轻声安慰道:“小虞樱别怕,爹爹去杀了这些畜生。”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四章 盟友?不要也罢 北凉城的梅园。 这原本是萧景尧来北凉城时的居所。 在草原狼廷入主北凉城之后,这边就成了草原人的地盘。 负责驻守在此的蒙思将其据为己有。 不久之前,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据说是太子萧景尧将一位侍女埋在了梅园下的某一棵梅花树下。 于是,蒙思一直都在寻找那一棵特殊的梅花树。 负责打理梅园的下人说道:“蒙思殿下不必着急,等入冬之后梅花盛开,若是那一棵梅花开得最好,想必那树下定是住着那个侍女。” 蒙思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原来如此。用尸体做肥料养出来的花,定然比普通的花儿更加娇艳一些。” “没想到大楚太子竟然有这样的爱好。” 蒙思不知道的是,那个名叫婉儿的侍女是大楚太子的挚爱。 入主北凉城之后,蒙思的心气涨了一截又一截。 区区大楚,定是会成为我草原铁骑下的疆域。 北凉府已经全然掌握在草原狼廷的手中,蒙思志得意满并不奇怪。 而且随着苍山覆灭,十万大山里的宗门都是残兵败将,无力对草原狼廷构成威胁。 入主北凉城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心愿,而今由他们达成了。 尽管诺敏一再叮嘱要善待大楚百姓,可蒙思早就将这些话忘在脑后。 北凉城中看似太平,但那些草原上的将士掳掠百姓的事日日都有发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便是带回军营之中,又或是醉酒在街上殴打大楚百姓......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曾被远在白鹿城的诺敏知道。 此时,梅园外慌忙跑来了一个将士,高呼道:“蒙思殿下,大事不好了!” 蒙思皱起眉头,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有什么好怕的。整个北凉府都在我们手中,还能翻了天不成。” 那将士顺了口气,行礼道:“蒙思殿下,有人杀了我们的将士,蒙达都统也被俘虏了。” “什么?谁这么大胆子?”蒙思挑眉道。 “不知是哪里来的少年,修为极高,一瞬间就杀了十几个将士,蒙达都统也被他踩在脚下。” 蒙思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可恶的大楚人,我就说郡主对他们太好了,放在以往这些大楚人都是草原的奴隶。” “点齐兵马,随我过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狂妄,敢在北凉城闹事。” 蒙思和蒙达出自一族,蒙思地位高贵些,是部落中亲王之子,主掌北凉城的一城兵马。 ...... 北凉城的街道上,十数具尸体倒下冰冷的地面上,尸体上碗口大的疤淌着血,流向十几颗滚落在地的人头。 仅是一瞬间,这些淫笑着的将士没了命。 那一抹剑光像是阎王的生死簿,划去了这些人的名字。 虞知握着剑,剑尖滴着血,闪烁着冷厉的剑光。 比剑光更为冷厉的是,虞知的眼神。 蒙达跪在地上,并不是求饶,而是他的双膝已经被虞知废了,今后再也不能站立行走。 “好!”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声音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些草原士兵在北凉城中积怨已久,早想除了这些恶魔杂碎。 蒙达心中惊恐,他甚至没看清少年出剑,但此刻蒙达依旧威胁道:“你完了,你敢动我。今日,你走不出北凉城。杀了你,将你的娘子卖进窑子里.....” 虞知抬手挥出,巴掌印在蒙达的脸上清晰地浮现。 “没有人敢在我面前侮辱我的夫人,就是楚皇也不行。” 蒙达惊恐地咳嗽了几声,口中吐出几颗碎牙。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我族叔是亲王,堂弟是蒙思殿下......你敢伤我,敢杀我草原士兵,你是在跟整个草原狼廷作对!” 虞知轻笑了一声,盯着蒙达,眼神平静地说道:“你知道吗?在我有生之年,你的威胁是我的听过最无力最弱小的。” 草原狼廷...虞知不在乎。 他不介意让万里冰原的灵魁族南下,至少绯樱从不说谎,她的信誉比这些欺凌人族的畜生好得多。 蒙思怔怔地看着少年,眼中是无数的疑惑。 这少年到底是谁,怎么敢和草原狼廷为敌? 入侵大楚疆域之后,所有草原人的心态都有了变化。 一路南下的顺利都归功于草原狼廷的英勇善战,以致于这些草原人越来越目中无人。 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 骄躁让蒙达招来灾祸,而这场灾祸仅是一个苗头而已。 烈马嘶鸣,一阵马蹄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紧接着,一匹匹高头大马闯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有人出声提醒道:“少年人,快走吧,草原的蒙思殿下来了...再不走就没命了。” 蒙达口中含着血水,哈哈大笑。 “走,走得了吗?告诉你,你完了,我会将你挫骨扬灰,将你的娘子放到军营里让将士尝尝滋味,把你的孩子扔到山里活活冻死。” 蒙思的出现让蒙达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殿下救我,就是这个狗杂种伤了我,还杀了我们草原的将士。” 蒙思首先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再看见了凄惨跪地的蒙达,心中的怒火如烈火烹油一般。 “你是谁,杀我将士,辱我都统,死罪!” 周围的百姓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不敢出声,怕连累到自己,可他们只能为这少年祈祷。 虞知抬头,看向蒙思,淡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此刻,蒙思也看清了虞知的面容,大惊失色,原本的怒火尽皆化作了惊恐,煞白的脸色写满了不可置信。 虞知...他怎么会在这儿? 所有人都寻不到的虞知为何会出现在北凉城? 两年前,蒙思随着草原使团进京,见过虞知。 两人之间还有过冲突。 而今时今日,就是草原狼廷也不得不与虞知的羌城结盟。 “虞...虞知。”蒙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唯有他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蒙达似乎还不知道眼前的形势,叫嚣着:“殿下,帮我杀了他!” 蒙思看着虞知,恶狠狠地瞪了蒙达一眼。 虞知是谁? 这是连诺敏郡主都要拉拢的人。 杀?拿什么去杀? 蒙思下马,再也没有嚣张的气焰。 周围众人看出异常,看着持剑的少年,心中纷纷猜测着少年的身份。 “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虞知说道,“所以,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蒙思看向蒙达,蒙达也看着蒙思。 此时此刻,蒙达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虞知..虞知,他就是那个郡主前去西漠州拜访的少年? “这件事是蒙达错了。还请放过他一命。”蒙思说道。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看着蒙达死。 “就这?”虞知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讥讽。 显然,虞知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在此之前,我听说他做了许多这样的肮脏事。那些受辱的大楚女子要么投河,要么上吊...他手中该是有许多无辜女子的命。” “刚才,他要杀我,侮辱我的夫人,要将我的孩子送去山里喂狼。你觉得他还能活?” 虞知心念一动,一柄弯刀飞到了蒙思的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蒙思,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清理门户,或者我连你一起也清理了。” 蒙思握着拳,心头愤恨。他不算了解虞知,但他知道虞知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怎么就惹上了这阎王爷...... “殿下,我...救救我,殿下。亲王不会杀我,他不会让我死的。” 蒙达知道害怕了,他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知道就算蒙思也不得不退让。 周围的百姓忽然醒悟过来,说道:“原来他就是虞知...” “谁?难道是一年半前杀上苍山的那个虞知?” “真是他,我在青谷见过他。当时他和叶清欢就在青谷叶家。”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此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老汉,跪在虞知的面前。 “虞公子,求你为我家孙女报仇,求求你。老汉我给你磕头了。” 虞知赶紧扶起老汉,从周围的声音中,虞知知道这老汉姓王,老汉的孙女便是被蒙达掳走,投河自尽的那一个女子。 “老伯放心,善恶有报。我会帮你报仇的。” 虞知再度看向蒙思,说道:“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随即,虞知一步步走向前。 “拦住他!”蒙思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飞快上前,而他拉着蒙达飞快后退。 只见,剑光闪烁,风雪雷霆奔涌而来,穿梭在将士之间。 弯刀未出鞘,喉咙间的一抹鲜血落在空中。 顷刻之间,虞知逼近蒙思。 嗡! 梨花剑发出一声轻吟。 蒙思退无可退,抬手将蒙达往身后推去,而他拔出腰间的弯刀,迎上虞知。 “看来蒙达作孽,你也是知情的。包庇他的所作所为,杀了你也没什么冤枉。” 刀剑相交,弯刀应声断裂。 剑庐百年一剑之锋芒岂是这些凡铁可以阻挡。 蒙思不过是破甲六品,又岂会是虞知的对手。 “虞知,草原狼廷和羌城已经结盟,你这样做会毁了盟约?” 虞知笑道:“你们这样无耻奸恶的盟友不要也罢。” 蒙思惊讶虞知这样不在乎草原狼廷。 剑锋逼近。 蒙思再无其他手段应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蒙思身后传来。 “放肆!” 锋锐的剑光迟滞了一息,也让蒙思有了脱险的机会。 蒙思握着断刀,远离虞知。 虞知收剑,看向来人,眼中多了一些慎重。 “开碑九品?”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五章 照杀不误 北凉城的秋季很干,也很冷,就算地上撒了热血也是冷的。 虞知翻转手腕,梨花剑反射出一道清冷的光芒。 只见在街道尽头,一头一米多高的巨狼驮着一个高大的汉子。 巨狼比寻常的狼要强壮很多,尖锐的獠牙足够成人整只手掌那么大,浑身灰色的毛发散发着光泽,那一双棕色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视。 灰色巨狼发出一声长啸,给予众人威慑。 周遭的百姓被这一声长啸给吓到,连连后退。 巨狼上的汉子与蒙思有几分相似,面容颇为俊俏板正,从耳边一直到下班的络腮胡是标准的草原汉子模样。 “拜见蒙哥亲王。” 蒙哥亲王是草原六部的亲王之一,统领六部之一。而他也是蒙思的父亲。 蒙哥骑在灰狼上,神色威严,隐隐之中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尽管是你虞知,在我北凉城中,也不能这样放肆。”蒙哥淡淡地说道。 虞知也不想讲什么道理。“今日,我要杀了蒙达。就算诺敏在此,我也是这么说。要么滚开,要么我连你一起杀了!” 羞辱黎晚桐,威胁虞樱。 虞知要是忍了,就不是个男人。 “笑话!”蒙哥冷笑,嘴角的胡子也颤动了起来。“蒙达是有不对,但你想要他的命,过了!” 随即,蒙哥对着蒙达说道:“给虞知赔礼道歉,本王做主,此事算是了了。” 蒙达慌忙对着虞知跪拜道:“虞公子,是我有眼无珠,我错了,我道歉!” 周围百姓见此,心中无不哀叹。 有蒙哥亲王的插手,今日之事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蒙哥继续说道:“羌城与我草原有盟约,不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蒙哥想以大局为重来劝阻虞知,可他不了解虞知。 一旁的蒙思看向虞知,依旧警惕着。 在京都时,蒙思纠缠过秋若若,结果被叶清欢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虽然不是虞知出手,但蒙思绝不相信,虞知的脾气比叶清欢好。 “小事。”虞知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你说这是小事,就将你的王妃送入青楼里,将蒙思送到群狼口中。你若是觉得还是小事,我虞知就此作罢。” 话音刚落,蒙哥亲王沉下脸,声音低沉地说道:“虞知,我是给诺敏郡主几分面子。别以为我草原需要你们羌城!” “你能代表草原狼廷吗?”虞知反问,“你若是能够代表草原狼廷,我就代表羌城,今日起,羌城之势力与草原狼廷再无瓜葛。” 虞知的决绝让蒙哥为之大惊。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考虑后果吗? 这话就是狼廷的大汗说出口都要慎之又慎! 下一刻,虞知一步踏出,剑光直逼蒙达。 “放肆!”蒙哥一声怒喝,从巨狼背上跃起,直面虞知。 “今日有本王在此,你休想杀了蒙达。” 虞知淡漠道:“是吗?我倒要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身如陨星而动,剑出如龙,每一剑都极为凌厉,直逼蒙哥的要害。 蒙哥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却也只是刚踏入开碑九品不久。 弯刀闪烁着刀光,抵抗虞知连绵不绝的剑招。 仅仅数个回合,蒙哥连连后退,在交织的剑光下,真气与呼吸都被压制。 “怎么会?看他气息不过是开碑八品。”蒙诧异自己竟会被压制。 虞知长发飞扬,周身都悬浮着剑光。“一剑引惊雷!” “尔等奸淫妇女,草菅人命,必遭雷劈!” 阴沉的天空中乌云碰撞,隆隆作响。 轰! 一道紫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宛若来自天上的神罚。 蒙哥提刀,刀光交织在头顶,想要挡下雷霆! 砰! 刀光与雷霆接触的刹那,两者皆是化为了虚无。 “够了!”蒙哥怒吼,浑身真气火山喷涌,朝着虞知倾泻而出。 他不敢杀了虞知,因为他做不了草原狼廷的主。 但虞知没有一点留情的打算。 如惊涛骇浪的刀光之中,虞知孤身前行,《瞬星》一动,身影便是躲过了密集的刀光。 虞知与蒙哥擦肩而过,他的目标只是蒙达。 嗡! 剑吟声响起。 “虞知住手!”蒙哥意识到虞知恐怖的速度,竭尽全力去阻止虞知。 虞知身后探出一只手臂,手臂的主人是蒙哥。 虞知没有回头,早已经料到了蒙哥的一切招式! 当初在血樱祖树中修行《观星术》,现在用到战斗中之后,蒙哥的一招一式都在虞知的预料之中。 每一道刀光会出现在何处,每一招都会从何处袭来。 虞知永远都比蒙哥快了一步。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何况这是差了一招。 “你拦不住我!” 虞知身影陡然加速,在身后留下一道残影。而蒙哥的手掌正好拍在那一道残影上。 蒙达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年,眸中闪过无数的情绪。 恐惧、悲痛、无助.....但从未出现过后悔和愧疚。 “畜生,真是该死!” 梨花剑抬起,落下。 惊雷一闪,划过蒙达的头颅。 咕噜噜! 蒙达的头颅滚出很远,他依旧睁着双眼,能够清楚地看到一具无头尸体冒着黑烟,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死不瞑目,可蒙达又有什么资格死不瞑目。 该是那些被侮辱的女子死不瞑目才对。 蒙哥阻止不了虞知,眼睁睁地看着虞知杀了蒙达。 这让蒙哥颜面尽失。 堂堂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竟然阻止不了一个少年。 蒙思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到两年的时间,在京都背负骂名的少年已经能够匹敌大修行者。 这是他蒙思远远达不到的程度。 蒙哥指着虞知,说道:“虞知,你真敢与草原狼廷为敌?” 虞知淡笑道:“草原狼廷,哼,很厉害吗?还不是被夜鬼杀得无处可逃了才南下?” “你...”蒙哥似无可反驳。这就是事实。 虞知扭头,看向蒙思,平静的目光让给蒙思如坠入冰窖之中。 “蒙达行事,是你们父子两人都有包庇。将大楚百姓的人命就不当成人命,毁人姑娘家的清白,害人性命。我觉得我应该杀了你们。” 蒙思知道吗? 他自然知道。 坐镇北凉城许久,蒙思知道许多事,草原的子民时常寻衅大楚百姓,每日都会死一些人。但只要死的不是草原的子民,他也不会多管。 这便是北凉城破之后大楚百姓的下场。 蒙哥亲王盯着虞知,又看向黎晚桐。 “杀本王?你以为你今日还能走得出北凉城?” “来人,将他们拿下。” 蒙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拿下虞知,将虞知软禁起来,到时候羌城的力量也要为草原狼廷所用。 可惜,这都是蒙哥的痴心妄想。 从周围的街巷中涌出了数百将士,将虞知三人包围在一起。 “即便你能够匹敌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逃出重兵把守的北凉城!” 要知道在北凉城中除了草原狼骑,还有许多强者。 开碑之上的强者也有不少,数十人,数百人围剿虞知一人。 就算是开碑九品的强者也难以脱身。 虞知闪身,出现在黎晚桐身边。他轻轻握紧了黎晚桐的手,示意对方不必担心。 仅是几息之间,街道周围没有的百姓,一个个披盔戴甲的士兵手持弯刀围困虞知。在街道两侧的屋顶,数百箭士拉满了弓弦,锋利的箭矢瞄准虞知三人的身影。 重兵包围,插翅难逃。 蒙思提醒道:“父王,对付虞知,大汗和郡主那边......” 蒙哥低声说道:“大汗也早就对羌城不满。咱们的骏马、牛羊白白送往羌城,不见羌城回报。若非郡主一意孤行,大汗怎会同意?” “今日,我们拿下虞知。让郡主看看,她的决定是错得多么离谱。” “再说了,虞知杀了蒙达,怎么可以让他如此嚣张。” 蒙思闻言,赞同地点头。 不久之后,父子两人会知道今日所为将会为草原狼廷带来多大的麻烦。 蒙哥亲王眼中含着冷意。“郡主对你太过看重,对羌城太过看重。殊不知,你虞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结盟?哼,羌城算是什么东西。没有羌城,我草原狼骑足以踏平大楚疆域,建立宏图伟业。” 蒙哥的自大仅仅是如今草原狼廷的一个缩影。 攻破北凉城,一路南下,直至白鹿城。这让草原狼廷士气疯涨,也让他们内心的自大狂傲疯涨。 虞知盯着蒙哥说道:“桐儿,有些人比夜鬼还要可怕,真是不可原谅。” 黎晚桐看向地面的血印,那是之前的老汉磕头留下的,可见这一个头磕得多重。 “是啊,所以这些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蒙哥说道:“身陷囹圄,还大放厥词。虞知,你自废修为,本王饶你们一家三口活命。” 就在此时,在重重士兵之后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虞公子,你们走,我们和这些狼崽子拼了!” 呐喊的是先前磕头的老汉,是死了孙女的那个老汉。 只见须发皆白的老汉手中扛着一条长凳,不知哪来的力气,朝着士兵冲来。 在他的身后,还有许多大楚百姓。 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顺手的东西,有扫帚,有菜刀.....他们没有逃走,今日他们要出性命,与这些草原人争斗。 “不知死活!”蒙哥眼中厌恶至极。“放箭!” 箭头调转,朝着那些百姓射杀。 “不要!” 声音未出,虞知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 嗖嗖嗖! 万箭齐发。 奈何箭矢飞快,虞知全力催动真气,一道道气浪凭空升起,阻挡箭矢。 咔咔咔! 箭矢断裂,全然被挡在气浪之外。 “虞公子....”老汉喊道。 这些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鼓起的勇气用完之后,便是忍不住哆嗦起来。 就在虞知松了一口气之时,又是一道箭矢袭来。 嗖! 老汉瞪大双眼,那一支箭矢穿透了他的心脏。 “老伯!” “虞公子......快逃。” 鲜血染红衣襟的老汉倒在了虞知的怀里,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虞知的手,也染红了虞知的白衣。 “哼,敢作乱者,杀无赦!”蒙哥提着弓。 刚才那迅猛的一箭正是他射出。 虞知看着自己鲜红的双手,轻轻闭上了老汉的双眼。 嗡! 剑吟声响起,花影飘落。 只见剑光飘动在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夺去一个个将士的性命。 蒙哥威胁道:“虞知,你若不束手就擒,我杀了这些大楚百姓。我看你能够护住几人?” 虞知冰冷的眸子闪着寒光。 他最讨厌威胁,可他注定护不住几人。 见着花影剑光消失,蒙哥露出一丝笑意,以为成功拿捏住了虞知。 只要拿下虞知,羌城就会投鼠忌器。 蒙哥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说道:“乖乖听话,本王会让你活着。只不过要废了你的修为而已。” 虞知望向那些弓弩手,若是他被蒙哥缠住,这些百姓注定死于非命。 可他又该如何抉择? 忽而,一道声音从天际传来。 “北斗营救驾来迟,请少主恕罪。”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北凉城中。 这数十人身着同一黑色甲胄,身后佩戴弓弩,腰间左右悬着弯刀和匕首,手中多是刀剑。 顷刻间,街道上多出了数十人。 魏无忌的身影出现在虞知眼前,只见魏无忌单膝下跪。 “拜见少主!” 数十人于不同方位,同时朝着虞知下跪,齐声道:“属下拜见少主!” 数十人带着滚滚杀气,将空气凝结,仿佛一柄刀悬在了众人的脑袋上,让人不敢出一声大气。 滴答。 老汉的鲜血顺着虞知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虞知淡淡说道:“北斗营听令,都杀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六章 回归羌城 北地风雨多清寒,扫落叶,凉热血。 那一日,北凉城的血流了整整一日。 长街之上是一条鲜红的河,漫过脚踝的“河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些露出河面的身躯早已经没了气息。 秋季的清晨是那股清爽的凉意。 而今日秋季的清晨是一股头皮发麻的凉意。 商户开了门,又关了门。 行人走了出来,又走了回去。 空荡荡的北凉城像是一座死城。 直至正午时分,城外军中的将士匆匆赶来。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就算是那些久经沙场,经历无数生死的老将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蒙哥亲王,蒙思殿下,蒙达都统....” 只见长街的尽头,三颗头颅端正地悬在屋檐下,在头颅下方扬着一张布条,上面写着——欺凌女子,包庇下属,草菅人命,罪该万死! 短短几日内,事情很快就传遍了草原六部,更是传到了铁木容和诺敏的耳朵里。 草原六部诸位亲王皆是赶往了白鹿城,面见狼廷大汗铁木容。 而始作俑者虞知和北斗营将士已经离开北境,前往羌城。 “少主,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够到羌城了。”魏无忌说道。 从万里冰原出来之后,虞知便传信给秋若若。 秋若若担心虞知途中会发生危险,就让魏无忌带领北斗营将士去北境接应。 果真,虞知在北凉城出了事。 好在魏无忌及时出现,才解决了虞知的危机。 虞知看向远处的连云山,云雾之中依稀可见无数阁楼。 仅是一年的时间,连云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仅是北斗营在连云山重建,神隐阁和断刀门也重新在连云山中开宗立派。 如今,羌城的势力不弱于人世间任何一方。 近乡情更怯! 近一年未见,虞知对于太平别院里的人都想念得紧。 路上魏无忌也将一些事情告诉了虞知。 李浩渺回归,叶清欢被范族追杀,秋若若的操劳和京都的风云。 这一年间,羌城也算是平稳。只是累了秋若若他们。 “老魏,把虞樱给桐儿吧。”虞知看着紧搂着虞樱的魏无忌,说道。 魏无忌装作没听见,继续逗着虞樱。 “老魏...别给我装聋子。我告诉你,这招已经不好使了。”虞知生气道。 从北境归来这一路,才几个月大的虞樱被北斗营的数十个将士抢着抱。 对于这个小小的虞樱,众人都是喜爱的不得了。 魏无忌他们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抱在手里。 魏无忌眼巴巴地看着虞知抱走虞樱,恼怒道:“袁刚,刚才你偷摸多抱了一盏茶的时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袁刚嘿嘿地笑着,哼哼道:“少主都没说啥...” 虞知将虞樱递给黎晚桐,嫌弃道:“一群糙汉子,别给我闺女给抱坏了。桐儿,你给检查检查。” 黎晚桐笑道:“魏将军他们比你可小心多了,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倒是你才该小心些。” 虞知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到了太平别院前。 苏沐慈、秋若若、余蓝等等一众人早就在府门前等着了。 虞知远远看着众人,眼中微微湿润。 数月不见,九死一生,虞知心中五味杂陈,如今能够再回到太平别院实在不容易。 去时两人,归来三人。 虞知三人下了马车,望着太平别院的众人。 “我回来了...” 虞知张开双臂,本以为会迎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曾想,一阵风从耳边吹过,只见众人围上了黎晚桐和虞樱。 “哇,孩子真好看呢。” “白白嫩嫩的,这眼睛和桐儿真像。” “桐儿,孩子叫什么名字?” “虞樱,樱花的樱。” “小虞樱,小虞樱。”秋若若逗弄着,“她笑了。” 虞知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喂,你们有没有人关心关心我?” 虞知的声音淹没在众人欢闹的声音中。 此时,一道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坐在虞知身边。 “虞哥哥,团团好想你啊。”团团揪着虞知的裤脚。 这数月的时间,团团长高了许多,脸上依旧粉嘟嘟的,很是可爱。 虞知抱起团团,亲昵地说道:“还是团团好。” “虞哥哥...” “嗯?” “你有没有给团团带糖葫芦啊。” “呃...虞哥哥回来得太着急...” “哦,那团团不想虞哥哥了。” 说着,团团挣脱了虞知的怀抱,朝着苏沐慈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苏姐姐,团团要看小宝宝。” 虞知笑骂道:“这个小没良心的。” 苏沐慈抱起团团,见团团睁着大眼睛打量着。 “苏姐姐,小宝宝好白啊。” “团团以后就是大姐姐了,你要照顾小宝宝哦。” “嗯,团团一定会照顾她的。团团的糖葫芦给她一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 一阵欢闹过后,秋若若拉着虞知到书房中,说起了正事。 近一年的时间,人间的形势一直在变。 大楚皇朝已经四分五裂,南北皆有强敌,疆域之中亦是有夜鬼出没。其中多方势力间风云诡谲,让人间乱上加乱。 其一,项籍叛军和草原狼廷分别在南北方虎视眈眈。 其二,猎鬼阁和隐世家族的出世也威胁着大楚皇朝。 这些都是大楚皇朝无法应对的势力,若是这些势力想要争夺人间,大楚唯有被瓜分的命运。 其三,便是时常出没的灵魁族和夜鬼。西漠州的沙漠和万里冰原中皆是有灵魁潜伏。 而大楚疆域中的一些灵魁族人走入人间,与人族交好,救死扶伤,展露神迹,赢取人族的信任。 虽然夜鬼也出没在人间,但次数少了许多。 这三者的变化都会引起人间的动荡。 当然,虞知管不了这三者,他只能考虑身边人的生死存亡。 北斗营七百余人已然不弱于二十年前,无论是境界,还是装备都被二十年前更强。 神隐阁和断刀门暂时没有离开西漠州的打算。 李浩渺也踏入了第十一境,成就剑尊。 “小鱼哥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秋若若问道。 虞知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清欢身在南疆,有李叔在,再多人去也无济于事。让宁欢他们休息一段时日,不要引起项籍的追杀......现在重要的是秋家。” 秋若若眉间露出几分愁绪。 近一年来,秋家在京都的恩宠渐少。所有人都明白,秋家已经是日薄西山,等着看秋家远离朝堂,然后瓜分秋家。 秋若若曾写过书信,让秋家迁出京都,来羌城落地生根。 但秋劲风的回信中从未回应过这件事。 没有回应便是拒绝。 秋劲风的固执和心思不是秋若若能过扭转和猜想的。 “秋家的处境并不好。萧元德敢在沐慈身上下蛊,秋爷爷和秋叔也会是他的人质。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虞知说道。 秋若若担心地说道:“爷爷必然是想到这些。可他定是不愿意离开京都。继续留在京都,只怕萧元德拿他来牵制羌城。” 秋若若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才能够说服秋劲风。 虞知摸摸秋若若的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们读书人只会讲道理,我去一趟京都,将秋爷爷绑来,不就行了?” 秋若若愣愣地看着虞知,噗嗤一笑。 历来虞知的主意总是那么别出心裁。 “不过走之前要将那位五皇子送回京都......”虞知留着萧景齐在羌城胡闹已经很久,为的就是留待后用。 秋若若为难道:“这件事有些难。” “嗯?你们把他杀了?” “还活着,不过被雷骏给废了。” 秋若若娓娓道来,萧景齐以秋家为要挟,让秋若若前往郡守府。殊不知,酒无好酒,萧景齐在秋若若的酒水中下了春药,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以为羌城安全的秋若若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便喝下了酒水。 萧景齐阴险的计谋得逞,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一夜,雷骏刚巧回到羌城,一听秋若若去了郡守府,心中担忧。 也好在雷骏多想了一些,才将秋若若救下了虎口。 虞知闻言,怒道:“这雷骏...怎么不杀了萧景齐?” 秋若若笑着说道:“我想留着他还有用。今日,不就要用到了?” 秋若若心中所想深远,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是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虞知心疼地看着秋若若,说道:“若若,以后不用委屈自己。凡事并非仅有一种法子,就算不是最好的主意,也能够将事情解决。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 秋若若心底流过一丝暖流,应声道:“我知道了。” 旋即,虞知又是说道:“还有这雷骏怎么回事?我妹妹受了这么大欺负,他还留着萧景齐的命?若若啊,这雷骏不靠谱。以后就不要让他来太平别院了。” 哼,小小雷骏,想把我家妹妹这颗大白菜给拱了? 秋若若苦笑,心道:你若是看了萧景齐现在的模样,便不会这么说了。 接着,两人又说了许多事。这些事实则秋若若已然将其都考虑在内。 一炷香的时间后,虞知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 只听秋若若说道:“小鱼哥哥,你在北凉城杀了草原狼廷的亲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七章 草原狼廷,宣战 北凉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日。 在白鹿城中,所有的亲王、统领都汇聚在此。 宽敞的营帐中,铁木容高居上位,一旁是诺敏。 在下方则是草原其余五部的主掌人,也就是各部的亲王。 蒙哥死了,由蒙哥的族弟蒙格日暂时代亲王,统帅部族。 未等铁木容开口,蒙格日上前说道:“大汗,虞知小儿杀我部亲王,丝毫不将草原狼廷放在眼中。我蒙格日定要为我族兄报仇!” 话音刚落,另外四部的亲王同样上前附和,主张对羌城出兵,为蒙哥和死去的将士讨一个公道。 铁木容心中也同样愤怒。 虞知在北凉城杀人,杀的是草原狼廷的亲王,还扬言要撕毁盟约。 这分明是不将铁木容和草原狼廷放在眼中。 现在,草原狼廷六部亲王、都统都要为蒙哥报仇雪恨,作为狼廷的大汗更知道不可违民心。 一旁的诺敏看着铁木容,在得知北凉城的事情之后,诺敏看见了暴怒的铁木容,也知道此事不会善了。 死的是草原狼廷的亲王,是草原六部之一的主事人,一部子民由其统帅。 蒙哥就这样被杀了,还有他的儿子蒙思。 就在铁木容开口之际,诺敏先是说道:“诸位,在入主北凉府之后,我曾对诸位说过,管束好麾下将士,善待大楚百姓。不知诸位做到了没有?” 诺敏的目光扫过众人,却没有敢直视诺敏的目光。 这些亲王都统怕铁木容,更怕诺敏。当初,扶持铁木容坐稳大汗之位,这个年轻的女人不知几番设计,将草原六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终是形势转变。 铁木容成了最大的赢家。 那些躲避的神色给了诺敏的答案。 “好,很好。那日,我说善待大楚百姓,我只是差了一句——否则,必将招致灾祸。你们一个个便是放任不管了?”诺敏神情冰冷,对于这些人的所做所为大失所望。 北凉城中有这些奸淫掳掠的事情发生,那么其他城中也绝不会干净。 “我只能说,你们算是幸运的。不是驻守在北凉城,不是被虞知第一个遇见!” 营帐中一片沉默,一众人忍受着诺敏的训斥。 可就在此时,一个壮汉起身,下跪道:“郡主,我巴图不懂这些。我和蒙思...还有郡主是从小长大的。难道郡主就眼睁睁地看着蒙思死吗?” 巴图,当年跟随着草原使团一同进京。这些年轻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其中巴图和蒙思的关系最好。 诺敏看向巴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继续说道:“我只想提醒诸位,不要小看了羌城。” 诺敏后悔,后悔没有千叮万嘱,让这些人志得意满,肆意妄为。 营帐外走进了一道苍老的身影,虽然须发皆白,但龙行虎步,身子硬朗。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道:“见过古日亲王。” 铁木容也上前迎接,问道:“族叔,您怎么来了?” 古日是铁木容这一部族的长辈,原本他是最有希望继承大汉之位,奈何年事已高。 但古日在草原狼廷中的威信不亚于铁木容。 古日沉声道:“蒙哥是我狼廷的亲王,他的头被人割下来,悬在屋檐下。这是我整个草原的耻辱。报仇,报仇,让羌城承受我大草原的怒火!” 顷刻间,营帐中士气高涨,纷纷高呼着“报仇”二字。 古日接着说道:“将大楚疆域纳入我狼廷麾下一直都是祖辈的心愿。大汗,出兵踏平大楚,建立我的草原皇朝!” 停战许久,还未南下的亲王统领早就按捺不住好战之心。 他们渴望建功立业,渴望建立比大楚更大的皇朝。 贪心不足蛇吞象。 接连攻陷大楚北凉府和白鹿城,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 那一股天下第一的念头充斥在脑海中。 偏偏正如虞知所言,草原狼廷不过是无法抵御夜鬼,被迫南下。 如今,他们不仅要对付羌城,还要继续南下攻伐大楚。 “痴人说梦!”诺敏冷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阻止不了这场战争。 但在她看来,这一场战争会让草原狼廷陷泥沼之中,拖垮整个草原狼廷。 诺敏走出营帐,望向天际,只见雪花落下。 北境的雪在秋天就会落下。 不知站了多久,铁木容出现在了诺敏的身边。 “诺敏,此战该如何打?”铁木容问道。他最相信的还是这个妹妹。 诺敏说道:“阿哈,这一战不该打。” “虞知杀我亲王,屠我将士...不打,如何向草原的子民交代?”铁木容觉得颜面受损,更觉得草原狼廷绝不会输给羌城。 承袭数百年之久的狼廷要是输给了刚兴起的羌城才叫可笑。 “他虞知不是不在乎我草原狼廷吗?那就让他见识见识草原的怒火。” 诺敏看着铁木容,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我将那些骏马送去羌城引起了很多不满。尤其是在北凉城一事之后,将士们的怒火难以遏制。” 铁木容同样不满,说道:“我们给羌城送去马匹,牛羊,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可虞知呢?他杀了蒙哥亲王,屠杀狼廷的将士......恩将仇报。” 愤怒的铁木容在乎自己的颜面,他做到了祖辈都未曾做到过的事。 攻陷了北凉府,继续南下就能够占领大楚疆域。 他是草原的大汗,更是有史以来前无古人的大汗。 铁木容怎会容许虞知如此放肆? 诺敏说道:“蒙哥亲王和蒙思纵容蒙达掳掠大楚女子,阿哈也觉得无关紧要?” “哼,诺敏,你到底是女子。以往狼骑劫掠大楚,哪次不是带回大楚女子,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铁木容不屑道。 诺敏诧异地看着铁木容,问道:“这么说来,阿哈知道蒙达的所做所为?” 铁木容一时语塞。他知道,却觉得理所当然。 成王败寇,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而诺敏明白,草原狼廷想要在大楚的土地上立足,仅靠武力,仅靠欺压终有一日会被打回原形。 诺敏眼中悲切,说道:“阿哈,大楚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阿哈已经下定决心继续攻伐大楚,对羌城宣战,那就打。” 说完,诺敏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 她做的足够多,但草原狼廷不是她的。 铁木容望着诺敏的背影,喃喃道:“敏敏,你看着,我会拿下羌城,拿下大楚,建立我的草原皇朝。到时候,大楚百姓都要臣服在我草原的脚下!” ...... 虞知润了润嗓子,说道:“要是草原狼廷要打,那就打。让萧王爷做好准备。徐青以十万北境军就能挡下草原狼骑的入侵。我不信凭我家若若的奇谋妙计,再加上北斗营会打不过他们。” 听着虞知的彩虹屁,秋若若笑道:“小鱼哥哥,几句好听的就像让我白干活。” 虞知说道:“怎么是白干活呢?我的就是你的。” “真的?” “真的。” 兄妹两人哈哈地笑了起来。 秋若若继续说道:“若是当真和草原狼廷开战,我们不仅要守住西漠州,也要将损失降到最小。这是不容易的地方。毕竟,西漠州没有如北凉城那样坚实的城墙。” 自信归自信,战场上的事也马虎不得。 虞知也明白这些。从北凉府往西漠州的方向可以分多路进军,固守定然不行。 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青衣身影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走了进来。 颜依听闻虞知今日回归,便是来到了太平别院。 “此事说难也不难。”颜依说道。 虞知看向颜依,笑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颜依握着拳头,故作狠辣地说道,“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事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虞知哈哈笑着,他说不过颜依,说道:“说说,有什么办法?” 颜依望着书房中的地图,说道:“我爹打散了苍山之后,十万大山的宗门都回归到各自的地盘,重建宗门。白焰谷、烈阳宗...当时你救了他们,现在该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 虞知瞬间明白了颜依的意思。 十万大山在北凉府的东侧,可以骚扰草原狼廷。 “只要你书信一封,他们一定会帮忙。”颜依自信地说道。 “那要是他们不帮忙呢?”虞知问道。 颜依哼哼两声。“让他们免于灭宗之祸,要是这点小事都不帮忙,还怎么在十万大山立足?” 草原狼廷前后都有强敌,恐怕今后在北凉府都难以生存。 他日因,今日果。 一年前在十万大山顺手解救的宗门在今日也要感念虞知当时的援手。 很快,一封封书信在颜依的安排下送往了十万大山。 对于十万大山的宗门,颜依更了解那些宗主的脾气。 有些措辞该是和颜悦色些。 有些又该恩威并施,让掂量掂量拒绝的后果。 做完这一切,颜依说道:“我走了。回连云山了。” 虞知一愣,这不过半个时辰,颜依就赶着会连云山了。 “就是见你一面,见到了,还帮你解决一些事。我就回去了。” 说着,颜依的身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颜依只是为了见虞知而已,见到了,就回去了。 她知道刚回来的虞知定会有许多事情。 秋若若说道:“真是一个来去如风的女子。” 虞知也说道:“她可比李叔都要率性。” 对付草原狼廷也有了应对之策。 此时,秋若若忽然像是想起一件事,皱起眉头,说道:“小鱼哥哥,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迎着虞知疑惑的目光,秋若若说道:“你娘亲也来了羌城。” “她...在哪儿?” “先前,她去了玉门城,现在正赶回羌城。” “来了也好。她一直都在外面,我也担心。以往的事都是误会,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也是这般想,可是...项景昊也在羌城中。” 话音刚落,虞知呼吸一滞,眼眸中多了一些复杂。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一出好戏,自欺欺人 项景昊。 虞知本以为不会再遇见这个令他厌恶的人,或者再见时依旧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可偏偏姜溪月将他带来了羌城。 秋若若并不待见项景昊。 她也知道姜溪月为何将项景昊带来羌城,但其中的原因最好是姜溪月对虞知说清道明。 由于虞知的回归,太平别院中其乐融融。 直到深夜时分,众人才散去。 当虞知抱着虞樱回到房间后,黎晚桐却将虞知推出了门外。 “苏姐姐,这么久没见你,想你想得紧。今夜,你去他哪儿。” 虞知在黎晚桐脸上亲了一口。“桐儿,你真好。” “哼,就是便宜你了。”黎晚桐娇嗔道。 苏沐慈罗裳半解,一抹紫色纱衣挂在丰腴的身躯上,她望着房门一动不动。 “唉,桐儿带着樱儿,夜里更是辛苦。虞知该是在她那儿.....”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虞知的身影便是出现在苏沐慈的眼中。 苏沐慈的眸中藏不住的喜意,嘴上却又是说道:“你怎么来了?” “那我走?”虞知打趣道。 “哎...讨厌。” 虞知微微一笑,闪身出现在苏沐慈的身边。 “夫人,如此打扮可不是为了等我?” “才不是等你呢。” 虞知狠狠地吻上苏沐慈的红唇,下一刻两道身躯便是缠绕在一起。 “夫人...紧。” “嗯哼,轻些,都快一年没弄了。” ...... 第二日,姜溪月回到了羌城。 母子再见,虞知依旧是手足无措,姜溪月同样如此。 苏沐慈见状,便是亲切地喊道:“娘,桐儿生了一个女儿,您快来看看。” 姜溪月抱着虞樱,仿佛看见了虞知小时候的模样,紧接着湿润的眼眶中,泪如雨下。 姜溪月再度看向虞知,眼中充满了歉疚。 苏沐慈关切地说道:“娘,这是喜事。” 姜溪月说道:“见到孩子,我便是想到了虞知,是我对不起他。” 虞知心中叹息,缓缓开口道:“娘...” 这是虞知第一次对姜溪月喊出这个称呼,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此前的二十年,他并不熟悉这个字眼,并且从未说出口过。 虞知定了定心神,口中干涩,又是咽了一口口水。 “娘,过去的事不必再提。重要的是将来......”虞知说道。 他早已经不在意过去的事情,也原谅了姜溪月。 “今后,你就在太平别院中,不用再去外面操劳。” 姜溪月眸中的泪水更多了一些,她终于等来了虞知的认可。 ...... 用过午饭后,姜溪月对虞知说起了项景昊的事。 对此,虞知并没有给姜溪月的面子。 在羌城中,虞知不希望存在任何的隐患。 黎晚桐和苏沐慈等人都是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出个好歹,虞知将会后悔一生。 况且虞知不喜欢项景昊。 一直以来,项景昊都想杀了虞知。 虞知相信,今后若是项景昊有机会杀了自己,也绝不会留手。 姜溪月也没有为项景昊说话,她知道两人之间的仇怨不是她能够化解的。 甚至,姜溪月后悔将项景昊带到了羌城。 “娘,虞知还是不肯让我留在羌城吗?”项景昊说道。 姜溪月看着项景昊,平静地说道:“昊儿,你和虞知结怨太深。他绝不会原谅你...所以你还是离开羌城的好。” “听娘的话,如今乱世,你要是不想回到项籍那边,寻个地方隐居起来。” 项景昊没有想到连姜溪月都要赶他离开。 项景昊低沉地说道:“娘,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姜溪月看着项景昊,这也是她养育了二十年的孩子,虽然聚少离多,但是亲眼看着项景昊长大,心中也割舍不下。 “昊儿,娘在玉门城给置办了一些产业。你若是愿意,去玉门城生活也能够衣食无忧。” 项景昊跪在姜溪月的面前,声泪俱下。“我舍不得离开娘亲。难道虞知真就容不下我吗?大不了让他废了我,这样他总可以满意了吧。” 项景昊神情决绝,仿佛真是舍不得姜溪月。 可唯有项景昊自己清楚,他要留在羌城。 只有留在羌城,他才能够接触到虞知,才能够找到机会,将姜溪月带回到楚王府。 为此,生性狂傲的他能够在虞知面前低头。 姜溪月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虞知的态度没有商量的余地,而虞知身边的人也绝不待见项景昊。 让项景昊留在羌城,只会徒增事端。 忽然,项景昊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很快,项景昊出现在了太平别院前,他想进门,却被护卫拦下。 曾几何时,没了楚王世子身份的项景昊竟是连府门都进不了。 “虞知呢,我要见他!” 护卫将其拦在门外,他们早就收到了秋若若的吩咐,绝不能放这人进入太平别院。 “我家主人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项景昊怒极,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两条看门狗而已,滚开。我要见虞知!” 随即,项景昊真气爆发,朝着两个护卫轰出。 项景昊虽然修为只有破甲六品,但也不是这两个护卫能够抵挡。 就在真气要轰飞护卫的时候,一道更强的真气从太平别院中轰出,消弭了项景昊的真气,同时将项景昊轰飞。 项景昊狼狈落地,只见虞知等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虞知说道。 此刻,姜溪月也赶到了太平别院,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该说些什么。 项景昊暗中看了一眼姜溪月,对着虞知说道:“虞知,只要你让我留在羌城,留在娘亲身边,你可以废了我,只要你让我留在娘亲身边。” 虞知也看了一眼姜溪月,却不信项景昊的鬼话。 娘或许还念着母子之情,可项景昊真会为了留在娘的身边,废了自己的修为? 论阴谋诡计,虞知比项景昊更会玩。 秋若若说道:“以往,你处心积虑地要害小鱼哥哥。论这一点,小鱼哥哥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冤枉的。今日何必来自作可怜?” 秋若若可不吃项景昊这一套。 一旁的余蓝更绝,开口道:“若若,让我毒死他吧。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项景昊心头发凉,虞知身边的人恨极了自己。若非有姜溪月在,恐怕他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 虞知笑了笑,说道:“在你我见的第一面,你就想杀我。这或许是上辈子的仇怨。我看你也不顺眼。看在娘的面子上,我没有找你麻烦已经够好。可既然你说想留在羌城...” 虞知扔出一把匕首,看着项景昊。 “废了自己的修为,成为一个凡人,我就让你留在羌城。” 匕首落在地面的声音清脆无比。 项景昊看着匕首,暗中又看了看姜溪月,却见姜溪月不为所动。 事到如今,只好......项景昊狠下决心,捡起匕首。 “好,只要我废了修为,你就让我留娘亲的身边。” 虞知纠正道:“别把我说的像是个恶人非要比你离开羌城一般。从始至终都是你设计害我,要我性命。你我本就是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 项景昊握紧了匕首,高高举起,朝着丹田刺下。 下一刻,鲜血淋漓。 丹田破损,项景昊无法在修行,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 冷汗直流的项景昊盯着虞知,问道:“这样...够了吗?” 虞知淡淡说道:“够了。只要你是个凡人,留在羌城,也就留在羌城。” 说着,虞知转身朝着府中走去。 从始至终,姜溪月一言未发,等到现在她才上前扶住项景昊。 “昊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项景昊真气涣散,撑着最后一口力气,说道:“昊儿不想离开娘亲。” 姜溪月将昏迷的项景昊带回了住处,随即在姜溪月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黑袍身影。 “你有办法救昊儿吗?” 左护法笑道:“他死不了。” “不,我不想他成为一个废人...”姜溪月说道,“丹田碎裂是否可以修复?” 左护法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缓缓说道:“可是他的丹田没有碎裂......” 姜溪月闻言,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昏迷的项景昊。 ...... 太平别院,虞知在前面走着,秋若若和余蓝跟在后面。 只听余蓝疑惑地开口道:“小鱼哥哥,那个项景昊分明没有自废修为。” 秋若若看着余蓝,她不懂修行,只能看见项景昊伤势惨重的模样。 可这自废修为难道是装出来的? 虞知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余蓝撇撇嘴,说道:“那一刀看似严重,实则刺破了些皮肉,看着血流不止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些皮肉伤,休养几日就好了。” 虞知自然能够看出项景昊的伎俩,只不过他没有明说。 秋若若说道:“小鱼哥哥,你...” 刚说出口,秋若若心中就想明白了虞知为何沉默。 有些事不必虞知来说,姜溪月也能够看出来。 若是姜溪月故作糊涂,虞知也会狠下心...... 忽然间,秋若若又是心疼虞知,没想到母子之间还要这般试探。 她宁可姜溪月死在二十年前的大火里,让虞知从未有过这个娘亲。 虞知停下脚步,唏嘘道:“这一出好戏,仅是项景昊自欺欺人罢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六十九章 狼廷进军 羌城郡守府中,这一直都是萧景齐的居所,萧景弘也住在此处。 今日有温暖的阳光,萧景弘便是推着轮椅去庭院中吹吹风,晒晒太阳。 那一夜,萧景齐想要迷奸了秋若若,却被雷骏一刀给废了。 萧景齐浑身的经脉尽皆断裂,只能坐在轮椅上,就连吃饭喝水也需要人服侍。 萧景弘看见萧景齐尝试地抬起手,安慰道:“再过一个月,等经脉长好些,就能够下地行走了。” 萧景齐神色狰狞,怒道:“秋若若那个贱人竟然敢废了本宫,本宫要让他们整个秋家都死在京都!” 萧景弘喝着茶水,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想:若非秋若若拦住雷骏,你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还想灭了秋家。 “送去京都的信为何还没有回信?”萧景齐问道。 几个月内,他一直都让人给京都传信,告诉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天真地以为京都会有所动作。 可直到今时今日,依旧没有从京都来的人,更没有传回的书信。 在萧景弘想要开口的时候,虞知走了进来。 “萧景齐,你比你那两位皇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死到临头,还想着京都会来人救你?” “索性告诉你,你的那些书信一封也没有送出羌城。” 虞知打量着凄惨的萧景齐,神情不屑。 想伤害秋若若的人都该死。 萧景齐怒视着虞知,像是一头狮子,可这头狮子失去了獠牙和利爪,没有丝毫威胁。 “虞知,乱臣贼子,父皇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羌城的所有人都要跟着你一起死!” 虞知轻蔑一笑,说道:“五皇子啊,看来你还不明白...” 虞知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萧景弘。 “世子比你看得清,比你识时务,让他来跟你说一说。” 萧景弘心中苦笑,在虞知出现时,萧景弘大概猜出了一些端倪。 今日之后,虞知怕是要对萧景齐,甚至大楚出手了。 萧景齐震惊地看着萧景弘,眼中充满不可置信。“景弘...你,你是虞知的人?你是皇室子弟,为什么要投靠这个乱臣贼子?” 萧景齐远想不到,与他一同从京都出发的萧景弘早早就倒向了虞知。 萧景弘放下手中的茶杯,唏嘘道:“景齐,枉你自称文韬武略,竟是连这些都看不明白。打从我们离开京都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什么意思?”萧景齐问道。 萧景弘看明白一切,所以在羌城中安分地待了一年时间,看看西漠州的山河和风土人情,只当是外出游历。 “陛下派你来西漠州执掌北斗营,难道真是给你夺嫡的机会?你错了,这不过是将你推入了一个险境中。你若是能够夺得北斗营,自然极好。” “可你拿不下北斗营呢?又或是像如今这样被困在羌城呢?” 萧景弘悲戚地笑了几声,仿佛是被抛弃的野兽的哀嚎。 “陛下知道羌城的情况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会装模作样地下一道圣旨斥责虞知,然后任由虞知将你给杀了。说到底,你死了,陛下不过是死一个皇子。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宫中有多少个皇子。” “你最最不该地就是对秋若若下手。什么婚事,你真以为娶了秋若若,你就能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萧景齐愣愣地听着萧景弘的解释,脸色苍白。 真相是残酷的,像是无情的利刃贯穿胸口。 萧景齐的呼吸停滞了半息,紧接着便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不可能,父皇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萧景弘,你竟然敢背叛本宫,本宫杀了你,将你们赵王府也给灭了。” 萧景弘可怜地看着萧景齐,无奈地叹了口气。 “虞知说的对。你和太子、三皇子比,要差远了。” 萧景齐挣扎着起身,想要揪住萧景弘的衣袖。 萧景弘朝着后方躲闪,便是看见萧景齐直愣愣地从轮椅上倒下,整个人都趴在冰冷的地上,难以动弹。 虞知转身走去,说道:“走吧,让他冷静冷静。” 萧景弘没看萧景齐一眼,转身跟上虞知的脚步。 虞知主动开口道:“我要去一趟京都。你带着那部分北斗营将士回去。” 萧景弘苦笑道:“你去京都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不想伤人,偏偏有人对我居心叵测,所以不得不防。”虞知继续说道,“那些归顺萧景齐的将士,你带回京都,算是给萧元德一个交代。” 萧景弘想了想,问道:“那萧景齐呢?” 虞知看了萧景弘一眼,心中清楚萧景弘的处境。 今日之后,萧景齐若是回到京都一通胡言,他萧景弘就完了。 “萧景齐留给你。”虞知说道。 萧景弘明白虞知的意思,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多言。 “你是个聪明人,当个闲散世子不好吗?非要卷入到朝堂中?”虞知说道。 萧景弘哪想到入朝之后危险重重,虽如履薄冰,却也没有后悔。 “志向不同。若非乱世,像我等这样身份敏感的世子没有出头之日。”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虞知问道,“位极人臣,还是那个皇位?” 萧景弘似笑非笑,没有回答虞知的问题。 只听虞知继续说道:“不管你志向如何,今后莫要惹到我。” 说完,虞知也不等萧景弘回答,就离开了郡守府。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草原狼骑从天水城出发,朝着西漠州行进。 草原狼廷对西漠州宣战,第一城便是西漠州最北的横沙城。 青城王萧弘青早就在横沙城严阵以待。 自平定西漠州之后,萧弘青悠闲得骨头都懒散了。不曾想草原狼廷要来西漠州凑热闹。 萧弘青自然不答应。 第一战,双方势均力敌。 萧弘青吃了一些小亏。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草原狼骑,对方的速度和机动性绝非横沙城的守军能够相比较。 很快,羌城之中的北斗营也来到了横沙城,顺便带来了锦囊妙计。 远在羌城的李清如看了一眼地图,分析了下双方形势,仅是说道:“区区狼骑,反手可灭。” 于是乎,李清如依旧在羌城,决胜于千里之外。 三日大战,草原狼骑陷入流沙之中,损失惨重。 北斗营夜袭敌营,大火烧了一日。 大战的第六日,十万大山的宗门从青谷而出,直奔北凉府,袭杀狼廷守军,仅是半日狼廷守军损失一千余人。 一时间,草原狼廷腹背受敌,只能撤回横沙城的军队。 去时,气势汹汹。 回时,偃旗息鼓。 不过短短六日,草原狼廷像是霜打茄子毫无气力,遭遇了近三年来最惨痛的一战。 战报传到京都,萧元德积压了一年的阴郁一扫而空。 草原狼廷入侵北境是他的心头之痛。 而白鹿城中的狼廷大汗铁木容神色阴郁,怒斥道:“你们倒是说说,我堂堂草原大军为何败得这么快?短短六日,不过六日,连横沙城都过不去,就这样还妄图说什么南下?” 领军征战的统领低着头,沉声道:“大汗,是末将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卑鄙。待末将重振旗鼓,定能踏平西漠州!” 铁木容又是看向蒙格日,自蒙哥死后,蒙格日坐镇北凉城。 这偏偏半日之间,北凉城被屠杀了一千余人。 “蒙格日,十万大山的宗门为何会攻打北凉城?” 蒙格日沉声道:“回禀大汗,属下还在查探中....” 铁木容冷声道:“还在探查?是不是等你麾下的将士都死光了,才能探查清楚?” 营帐中的气氛很压抑,比冰雪还要冷。 此时,诺敏走进了营帐,说道:“不必查了。十万大山的宗门曾受过虞知大恩,出手相助也在情理之中。” 蒙格日盯着诺敏,说道:“郡主既然早先知道,为何不早早告诉我等,否则也不至于损失这一千多将士。” 倒是将责任归咎到我身上了...诺敏也盯着蒙格日,说道:“即便我说了,你们会听吗?” “我早就嘱咐你们约束麾下,善待大楚百姓。可你们听吗?” 诺敏说的句句在理,但如今的形势不会让她讲道理。 铁木容沉声道:“诺敏,既然你预料到了那些宗门会偷袭北凉城,你该早些说出来。” 诺敏心中委屈又愤怒,说道:“倒是我的不对。我劝过诸位不要出兵西漠州,如今惨败,损失万余人,也是我的错?” 诺敏知道这会得罪在场所有人,因为出兵西漠州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决定。 如今诺敏的斥责无疑是在指责整个草原六部。 忽然,古日亲王出声道:“诺敏,你是女子,不要妄议军事。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出去吧。” 诺敏沉默不言,望着头发苍白的古月亲王。 转而,古日亲王又对着铁木容说道:“大汗,一战胜败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狼廷做足准备,整顿后方,踏平西漠州,挥军南下,何愁大业不成?” “不可!”诺敏出声道。“贸然进军,只会让狼廷骑虎难下。若是大楚和西漠州一同反击,又当如何?” 古日亲王冷哼一声,“就说小女娃不懂行军打仗。我堂堂草原狼廷怎会怕了他们?” “草原六部,何人不能出战。要是敢来,就打!” “一路南下,杀他个人仰马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章 偶遇儒言 草原狼廷重整旗鼓,再度对着西漠州攻伐。 一次的失败算不了什么,而草原狼廷也将虞知视为人中钉。 此时,虞知暗中潜入了京都。 萧景弘也带着那些归顺的北斗营将士和萧景齐缓缓朝着京都返回。 萧景弘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也从未和虞知交恶。 所以,虞知放了萧景弘一马。 不得不说,萧景弘是一个藏得很深的人。他在暗中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却从不让自己处于显眼的位置。 这样的人像是一条毒蛇,若是露出毒牙便是一击毙命,绝无活口。 虞知易容之后,没有人能够认出虞知的身份。 近来,京都之中亦是鱼龙混杂,项籍的暗探,草原狼廷的暗探,还有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隐世强者......如今的京都远不是一年前的那般祥和。 未名湖边已经落满了黄叶,风儿一吹,枝头上的黄叶又随风飘洒着,像是在地上洒了金叶子一般。 秋劲风时常都会去未名湖垂钓,像是秋劲风这样的性子,便是做上一日,也不会觉得烦闷。 此时,秋劲风身边走来一个衣着普通的少年。 少年像是自来熟一般,在秋劲风的身边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说道:“老头,我看你钓了半天也没见你钓出个什么东西,不会忘记放鱼饵了吧?” 秋劲风睁开惺忪的眸子,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 “老夫这鱼竿只钓有缘分的鱼儿,这不就钓上了一条小鱼儿?” 少年闻言,尴尬一笑,便知道自己露馅了。 这少年正是虞知。 虞知笑道:“秋爷爷,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秋劲风笑了笑,说道:“我虽不修行,但记得住你平日的习惯。熟悉你的人认出你,并不难。” 虞知没有废话,切入正题,说道:“秋爷爷,若若怕你们在京都不安全,所以她想让你们随我一同去羌城。” 不安全...秋劲风知道虞知话里的意思。 秋家正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恩宠渐少,许多年前翻出的陈年旧事也多了。 若是以往,朝中谁敢拿这些事来攻讦秋家? 秋劲风则是说道:“小鱼儿,我在京都不会有事。你让若若放心,让她好生在羌城待着,不要回京都。” 虞知不信秋劲风的话,他不如秋劲风那般老谋深算,但了解萧元德的心思。 要是到了绝境,萧元德会将秋家作为手中的筹码,摆上台面。 “秋爷爷,我不是个读书人,也将不来道理。你要是说不听,我就一闷棍打昏你,你睡一觉就到羌城了。” 秋劲风看着虞知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还是你有意思。论鬼灵精,若若也比不上你。” 虞知撇嘴道:“你要是非逼我动武...” 忽然间,一股强悍的气息落在了虞知的身上。对方没有恶意,只是让虞知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而已。 “开碑九品...”虞知诧异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笑眯眯的秋安。 “安爷爷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 秋劲风不置可否地说道:“秋安在武道上确实有天赋。有他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不放心。”虞知摇头道,“皇宫里的开碑九品也不少。萧元德那家伙卑鄙无耻,指不定做出什么下作的事。” 秋劲风知道虞知是为了他的安全,说道:“时机到了,我会去羌城。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虞知问道。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 秋劲风打着哑谜,让虞知云里雾里。 此时,秋安上前,说道:“小虞少爷,你放心。有老奴在,老太爷绝不会有事。” 虞知知道这两个老头一定在密谋着什么。 关键是现在一棍子也打不昏这两人。 虞知叹了一口气,说道:“秋爷爷,安爷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否则,我和若若会很伤心的。” 离开未名湖,虞知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保护好秋爷爷他们,若有意外,及时传讯羌城,一切听若若安排。” “是。” 随即,身影再度消失,两人仿佛从未见过面一般。 ...... 三日后,虞知南下,出现在离云州府不远的荒野中。 虞知知道想了许久,想着前往南疆一趟。 叶清欢迟迟寻不到下落,这让虞知心中着急。 这里附近有几处小城,还未被战火波及,也算得上繁荣。 在小城中,虞知遇见了方南虎和方涛。 因为项籍的虎啸军暂时停止了攻势,所以镇远侯方南虎得以回京都休整。 自项籍叛乱以来,方南虎就一直在前线。 再见之时,方南虎头发半白,脸色也少了许多精神。 方涛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原本瘦弱的身材粗壮了一圈。白嫩的脸庞被晒得漆黑,脸颊上也多了一道伤疤。 从一个粉头白脸的纨绔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士。 起初,方南虎并不知道方涛参军,随着战争的持续,方涛在军中积累越来越多的军功,这才引起了方南虎的注意。 “老大,以我这军功,封个将军应该没问题吧。”方涛得意地说道。 虞知见着方涛臭屁的样子,说道:“大楚官职,将军之列,至少开碑之上的修为。你这修为够吗?” 方涛现在不过是破甲五品,离开碑七品还早得很。 方涛对着虞知问道:“老大,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虞知淡笑道:“可以按着你打的修为。” 方涛一下子瘪了气,只听虞知更是臭屁地安慰道:“像我这种天才少有,你就不要和我比了。越比越自卑。” 方南虎看着两个年轻人斗嘴,他从未奢望过自己的儿子能够如虞知这样名扬大楚。 从一个纨绔的公子哥到如今战场上的铮铮铁骨男儿。 方南虎对此,心满意足。 今后他的儿子绝不再是京都中的纨绔。 “虞大人,小儿能有此番改变,多亏了你和黎姑娘。若是你再回到京都,务必来府中做客。”方南虎诚恳地说道。 虞知答应下来。 他没有想到当初只是一句话,让方涛去参军,竟是改变了方涛一生的命运。 告别方南虎父子两人后,虞知继续南下。 方涛望着虞知的身影,喃喃道:“爹,你能看出老大的境界吗?” 方南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方涛的肩膀,说道:“只怕现在的我也打不过他。” “怎么可能,这才短短一年时间,老大就能这么厉害?” “虞知、叶清欢之流,该是与那些隐世家族的族人相比较。” ...... 又是走了几日,虞知遇见了一些夜鬼,顺手杀了。 他也遇见了一些灵魁。 对方没有恶意,离得很远,善意地笑了笑。 虞知没有和他们打交道。 人族之中,恐怕数他与灵魁族打的交道最多了。 那些灵魁没有伤害人族,他们如苦行僧一般一路救济难民,虽然长相与人族略有差异,但并不妨碍他们救济人族。 乱世之中能够活命,比什么都重要,哪里还会管什么人族不人族。 在虞知斩杀一群夜鬼之后,虞知遇见一个书生。 虞知认识书生。 书生也认识虞知。 只不过现在的书生身上少了那个老旧的书箱。 “儒言掌尊。”虞知没有避开。 他知道儒言去过羌城,见过尚风华他们,也见过秋若若。 儒言和秋若若相谈甚欢,果然这些读书人就喜欢读书好的学生。 儒言看向虞知,如一个教书先生一般,带着一点夫子的威严而不是强者的威严。 儒言看见了虞知斩杀夜鬼的场景,说道:“你也猎杀夜鬼,可为何羌城中也有灵魁族人?” 儒言指的是绯樱,当初绯樱和刑玄一战,暴露了自身的气息。 冰夷王上猎鬼阁寻仇,这便坐实了绯樱的身份。 虞知看着儒言,眸子清澈。对于儒言,虞知没有对待刑玄那般仇视。 在秋若若的描述中,儒言并非不讲理的人。 虞知喜欢讲道理的人,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打打杀杀的有失体面。 “前辈去过羌城?”虞知问道。 儒言说道:“去过。” “那前辈觉得羌城如何?虞知又问道。 儒言诚恳地说道:“在乱世中能有一方土地让人族安居,羌城很好。” 从南州府到西漠州,儒言见过了太多的苦难和悲惨。 羌城并不繁荣,但百姓温饱,不必担心生存的问题。 不仅仅是羌城,整个西漠州大多都是如此。 虞知接着问道:“若是猎鬼阁来做,能否做到如羌城这般?能否比羌城做得更好?” 儒言沉默了片刻,刚想开口,却听虞知讥讽道:“从你们猎鬼阁以人族为诱饵来看,猎鬼阁做不到让人族安居,反倒只会给那些百姓带来灾祸。” “我羌城中有灵魁族存在,但我羌城从未害过一个人族,从未让一个逃亡到羌城的百姓饿死冻死。” “如此,在儒言前辈看来,羌城是否有灵魁族人还重要吗?” 儒言又是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你所言和秋姑娘所言几乎相同。” 虞知笑道:“是啊。所以儒言前辈读了这么多书,竟是还没想明白?” “猎鬼阁出世以来,自诩是猎杀夜鬼护卫人间的正义之士,偏偏残害的人族最多。不将普通人族的命当命。所谓猎鬼阁也不过是一群人面兽心的畜生罢了。人族...活着就是了,哪管其他族在哪儿出没?只要夜鬼不杀人,我羌城也欢迎他们来做客,顶多是臭一些、” 虞知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些畜生不包括儒言前辈和尚风华他们。” “猎鬼阁有错。”儒言叹息道,“是我等未曾约束门中弟子,让他们养成了高人一等的恶劣品性。” 虞知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还是读书人讲道理。 “可你还没说,为何羌城中有灵魁族人?”儒言回到正题。 “告诉儒言前辈也没有关系,但前辈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想要什么?” “嗯,也不是什么难事。请儒言前辈随我走一趟南疆而已。”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一章 混入范府 绯樱逆转了灵魂交融。 绯樱是绯樱,黎晚桐是黎晚桐。 所以,这也算不得隐秘。 虞知将一切告知了儒言,讲述了从陨星崖到灵魁祖地的经历。 当然,虞知也省略了他与绯樱的缠绵悱恻。 儒言得知后,没有再追问虞知。 “你应该是第二个进入灵魁族祖地的人族。” 虞知疑惑道:“第一个是谁?” 儒言眼中多了几分敬意,说道:“第一位是飞雪剑主。他曾执剑杀入空间通道,在灵魁帝君手中杀了一尊王之后,从容归来。” 顷刻间,虞知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一道手持长剑孤傲无比的身影。 执剑走天涯,覆手平人间。 飞雪剑主...这是千年前绝代无双的剑修。 听着虞知的故事,儒言也答应跟随虞知前往南疆。 儒言行走时间,不在乎去哪里,与虞知同行,也是对于虞知心有好奇。 而虞知身边多了一尊宗师强者,走起路来都嚣张了几分。 谁敢惹我,儒言干他! 什么项籍,通通一巴掌拍死。 对了,那该死的苍火老头跑到哪儿去了? 碧落青炎还要不要了? 要,我也不给。 两人一路南下,过了沧州府,渡过了沧澜江,经过苏城,最终落脚在江南城。 沧南镇上没有任何帮派的影子,云台在云不弃的率领下隐匿起来。 苏城中的苏家也大门紧闭,少有人出府。 原本因为虞知和苏沐慈的关系,曹并要掀了苏家。好在苏家二子苏荣兴再度出现,成为了苏城郡的郡守。 原来苏荣兴早早就投靠了项籍,所以二房的生意能够做到南州军中。 苏凌也出现了,重新成为了苏家的话事人。 苏家的产业被苏沐慈卖掉大半,留着一些没人要的旧库房,生意早已经不如从前。 江南城百味楼,虞知和儒言吃着桂花糕,望着暮秋之景。 带着儒言来江南城,虞知另有目的。 南疆是比西漠州还要偏远的地域,凭着延绵数千里的毒瘴将南疆彻底与南州府相隔。 大楚百姓不想入南疆,若非贸易往来,非去不可,谁也不愿意去和巫族那些种蛊人打交道。 知晓南疆情况的人很少,就连余竹月也一知半解。 虞知既然要找叶清欢,更要了解范族情况。 虞知不怀好意地看着儒言,说道:“前辈,我有事要你帮忙。”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儒言知晓虞知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绝对是个狡猾的人。 一路走来,虞知有意地接近虎啸军,专是寻那些欺负百姓的兵痞。 虞知没怎么出手,儒言杀了不少虎啸军的将士。 欺辱百姓,该杀! 但儒言有种被虞知利用的感觉。 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着了这小子的道...儒言反复地提醒自己。 虞知继续说道:“前辈,跟我走一趟。不需前辈说话,更不需前辈出手,绝对不会让前辈为难。” 半个时辰之后,儒言将信将疑地来到范府。 范族出世之后,占据了范府。以往的范氏成为了他们颐指气使的“仆人”。 在虞知说出猎鬼阁的身份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范府。 得知猎鬼阁的儒言掌尊出现,范族三长老范增也没有怠慢,出现接待。 “前不久,云安歌还在我族中做客。族长对于猎鬼阁结盟的提议并不反对,等刑玄掌尊前去商谈。” 儒言点头,说道:“千年大劫来临,我等自然要团结一心,护卫人族。” 范增笑了笑,说道:“儒言掌尊既然来了江南城,不如在江南城中暂住。过不了几日,族中闭关的弟子也会走出东海。” 儒言看了虞知一眼,心道:虞知到底要做什么? “好,就听范增长老安排。” 两人就在范府中住了下来。 儒言静修,虞知则是在范府中闲逛。 自项籍反叛,范氏族人跑了很多,只留下范远等一些重要人物。他们舍弃了生死,若是范氏能有血脉延续就是值得的。 而今,范府中大多都是范族子弟的身影。 “三长老要捉拿的那个叶清欢...不知死了多少人,还没捉到。” “这家伙不仅修为高强,还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听说,楚王府也派人去捉拿叶清欢了。不知三长老给那个楚王说了什么好听的。” “嘿,死的是三长老的亲孙女,三长老能不心疼吗?” 虞知听着几人的交谈,旋即走了上去。 “诸位可是在说那个破穹剑主叶清欢?” 一个白嫩的少年反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虞知纸扇轻摇,说道:“在下猎鬼阁,风天逸。” 兄弟,对不起了! 几人立刻转变了态度。 “原来是猎鬼阁的朋友。” “听三长老说,猎鬼阁和范族即将结盟,今后定会互相照拂。” 虞知谦逊道:“那是自然。” 虞知通报姓名之后,几人也各自说出名号。 白嫩的少年叫做范寒羽,这些人在族中并非核心,但也是中流砥柱,小小年纪已经到了开碑七品的境界。 其余一个高个子叫做范寒云,一个瘦黑少年叫做范寒墨,剩下娇小的少女叫做范冰瑶。 “风兄,你怎么会来江南城?”范寒羽问道。 虞知张口就来,说道:“我跟随儒言掌尊游历人间,正巧行至江南城。我刚才听说,范族在追杀那个叫叶清欢的人?” 范寒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家伙杀了三长老的亲孙女,三长老命我等必须要除掉他。可这狗杂种...命还真硬。在深山毒瘴里待了几个月还没被毒死。” 范冰瑶阴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不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虞知心头一紧,神色故作轻松地好奇道:“这是为何?” 一旁的范寒云哼了哼了两声,说道:“楚王府的人已经寻到了叶清欢的下落。就等我们过去围杀他。” 虞知心知不妙,于是开口道:“范兄,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范寒云疑惑道:“风兄也和叶清欢有仇?” 虞知愤恨地说道:“我和叶清欢倒是无冤无仇,不过叶清欢的好兄弟虞知...他在羌城囚禁了我同门师兄弟十数人。我也想着为师兄弟出口气!” 范寒羽几人了然,这件事他们也略有耳闻。 范寒羽说道:“此事不着急。今夜,我等出发时叫上风兄就是了。虞知、叶清欢,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得罪我们范族和猎鬼阁,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 范冰瑶也随声附和。 追杀叶清欢的这个月,范族的弟子都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四人算是命好,有一些族人直接死在了毒瘴中。 回到客房,虞知静等着黑夜的到来。 “清欢逃了许久,没被李叔寻到,却先被楚王府的人找到了。看来他们也准备充分。” “楚王府,范族...一丘之貉。早晚将你们全灭了。” “清欢的剑从未杀过无辜之人,范增的孙女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叶清欢大开杀戒?” ...... 楚王府中,项籍收到了一封书信。这是来自西漠州的书信,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书信。 看完书信之后,项籍说道:“阿月在西漠州的玉门城,项延你去将阿月带回来。” 项延带着斗笠,不知斗笠之下是神情。 “主上,王妃身边恐有防备。那些强者不弱于我。” 项籍闻言,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柔情。“阿月向来谨慎。既然如此,本王去走一遭。南州府之事,一切以你为主,听你调令。” 项籍想了想,沉吟道:“叶清欢...不要杀了他,也不要让他落在范族的手里。对付虞山河的那个孽种,叶清欢是不错的棋子。” 项延应了一声。 项籍匆匆离去之后,红衫女出现在项延的身后。 红衫女不甘地说道:“主上为何只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分明也不爱主上,为何主上眼中只有她?” 项延理解红衫女的不甘和嫉妒,没有安慰。 就像姜溪月只爱虞山河一样,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 项延经过红衫女身边,叹了一口气,说道:“燕云十八骑,属你最为聪慧。所以,你心中很清楚主上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红衫女,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了。” 三皇子萧景禹一直都在楚王府中,他没有回头路。从一开始踏上夺嫡的道路之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这一年来,萧景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没有人在乎他的命令。 他就像是一只被捡回来的野狗,不做声响,还能够换一口饭吃,要是狂吠不止,就会被赶出家门,成为一条真正的野狗。 京都...回不去了。 回去的结局是被圈禁在宫中。 或许,还有一条路可以走......萧景禹眸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项籍不在,这是他离开楚王府的好机会。 “白玉,跟我走一趟。换你白家家人性命。” 白玉的父亲白万千是朝中的户部尚书,准确地说,是上一任的户部尚书。 而今,因为白玉身在楚王府。白家一夜之间败落,白家全家都被囚禁在大理寺中。 京都街上再也看不见白离趾高气昂的身影。 白玉看向萧景禹,两人的处境相同,不求变,也唯有死路一条。 “成,则生。你白家可活。” “败...那便死了吧!”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二章 围杀叶清欢 入夜,范寒羽等人如约来找虞知。 客房里的儒言现在知道了虞知要做的是什么。 儒言没有阻止虞知,而他也走出了范府,静静地跟在几人的身后。 以儒言的境界,想要不被人发现,很容易。 范寒羽四人加上虞知一共五人,策马朝着江南城以南的方向赶去。 南州府以南,山不高,但地势凶险。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犹在。 这说的正是从南州府去往南疆的路。 平日进入南疆唯有一条小小的山道,最快的地方仅能通过两人,最窄的地方只能踩下一只脚。 进出南疆只能靠着一个个力夫挑着货物,险之又险地走在山道中。 两侧也有悬崖峭壁,比悬崖峭壁更可怕的是林中毒瘴毒虫。 凡人一不小心在山中迷路,唯有死在里头,成为蛇虫鼠蚁的口粮。 每年进出南疆都会有人死在路上,但就是有人要挣这些卖命的钱。 两个时辰之后,五人来到了一片山林前。 翻过山林就是南疆的地域,偏偏这个山头是无数人的鬼门关。 范寒羽拿出一瓶丹药,递给虞知,说道:“风兄,这是避毒丹。山里的毒瘴沉积了无数年,毒得厉害,吸上一口,就是你我都要晕上一时半会儿。” 虞知结果避毒丹,吃了一颗。 余蓝也给虞知准备这些,瓶瓶罐罐的都藏在将甲空间里。 虞知问道:“就我们五个人吗?我听说那个叶清欢的修为不弱于隐世势力的弟子。” 高个子的范寒云自信地说道:“风兄放心。山中有楚王府的人马,范族子弟也有十数人,不会出问题的。” 虞知还是担心地问道:“修为如何,要是太弱,恐怕拦不住叶清欢。” 四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取笑着猎鬼阁的弟子这么胆小。 范寒羽说道:“范族子弟几乎都是开碑七品,楚王府的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也有三位开碑八品和开碑九品的强者。据说是什么燕云十八骑。” 又瘦又黑的范寒墨笑道:“风兄若是担心,就躲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 虞知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范寒羽施展秘术,一道流光从掌心中飞出,朝着林中飘去。 这是范族的追踪术,能够探查到范族子弟的气息。 范寒羽领头,虞知走在最后,畏畏缩缩。 猎鬼阁的弟子就这么胆小? 范寒羽心中讥笑,其余三人也是同样的心思,不由得暗暗笑了起来。 “范兄,你们慢些。天黑路滑的,等等我.....”虞知在身后慢吞吞地叫苦不迭。 范寒羽开口道:“风兄,你要不在这儿休息。我去将叶清欢捉来。随你处置?” 范冰瑶轻笑着,笑声带着一些嘲讽。“你们的云师兄年纪轻轻,就是开碑九品的强者了。你好像差了许多。” 虞知又是尴尬地一笑。“云师兄自然比我厉害。范兄,你们尽管走,我尽力跟上你们。” 见风天逸这么说,范寒羽也点头,继续朝前赶去。 黑夜中,虞知神色阴冷,像是夜间觅食的野兽盯上了猎物。 “范族约莫二十人,最强者也就是范寒羽等人了。开碑七品巅峰。” “不知燕云十八骑来的人是谁,三位开碑八品之上的强者。这倒是有些难对付。” 先前的交谈让虞知打探出了对方的实力。 从一成群的开碑七品手中逃脱不容易,也不算绝境。可再加一两个开碑九品的强者,这形势就有些不妙了。 很快,林中出现了淡淡的白雾。 这就是林中的毒瘴,有一股草木的清香,但会让人死在这里。 虞知吸了一口,视线有些模糊,仿佛眼前的树木都变得歪歪扭扭。下一刻,在避毒丹的作用下,虞知的眸子又恢复了清明。 毒瘴。 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一口毒瘴足以要了人命。 虞知扶着一棵树,缓缓运转真气,将体内的毒瘴排出体外。 忽然间,一只漆黑的虫子落在虞知的手背上。 仅是一瞬间,虞知的手臂涌出一滩鲜红的血迹。 若非虞知看见,他是毫无知觉的。因为他的手背上没有传来一丝的痛感。 黑色的虫子鼓起身子,比原先大了好几倍,透着一丝丝血红的荧光。 嗖! 虞知催动,将其弹开。 只见黑色的虫子飞射到树干上,像气泡一样炸开,瞬间将树干腐蚀出一个大洞。 虞知心惊,真毒啊! 看着虫子的尸体,虞知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丝灵光。 虫子...呵呵。 ...... 五人追寻着流光,一炷香之后深入到了深山之中,也找到了原先在山中搜寻叶清欢的众人。 楚王府为首的三人,有一人是断了一只手臂的弈百手,其余两人分别是燕云十八骑中的第七骑和第八骑。 “叶清欢呢?”范寒羽问道。这些人之中,范寒羽地位最高。 范寒羽一问话,便是有人上前回应道:“就在洞穴中,四周都是我们的人马,他插翅难逃。” 洞穴中,不仅有叶清欢,还有燕云十八骑的第四骑司琴雪。 司琴雪和叶清欢一路奔逃,直到今夜被围困在此处。 范寒羽看向楚王府的人马,说道:“几位,里面那个司琴雪是你们楚王府的人,还是让她快些出来。否则,伤了和气......” 弈百手断手了手臂,依旧风度翩翩左手持扇,轻笑道:“王爷说了,今夜一切都听范族安排。司琴雪执迷不悟,我们也不会姑息,请范族自便。” 范寒羽冷笑,讥讽道:“好,不愧是楚王府的人,果真狠辣。” 弈百手踏入开碑九品,而第七骑和第八骑也都是在开碑八品巅峰的境界。 三人要是一同围杀,不是叶清欢能够应对的。 一个开碑九品,两个开碑八品巅峰,还有一群开碑七品的范族族人......虞知环顾四周,心中飞速地思索着。 “风兄,你退后些,不要伤到你。”范寒羽说道。 虞知回过神,愣愣地朝后退去。 这又引来了范冰瑶等人一阵嗤笑。 猎鬼阁的弟子也太胆小了。 虞知没有在意地笑了笑。 等着吧,待会儿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胆大包天。 ...... 洞穴中,叶清欢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握紧了手中的破穹。 一旁的司琴雪无力地靠在岩壁上,腹部渗出鲜血,脸上也多是血迹,原本雪白的衣裙沾上了青色黑色的污渍。 在司琴雪的手臂上有一道清晰可见伤口,伤口泛着黑色的血液。 这是来自这片林中一条毒蛇的袭击,如今这蛇毒依旧没解除。 叶清欢看向身边的司琴雪,坚韧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 “我拦住他们,你往反方向逃。去西漠州,去羌城,虞知会救你。” 无论是谁留下都是死路一条。 司琴雪扶着岩壁起身,站在了叶清欢的身边。她用行动来做出选择。 叶清欢没有阻止,他拉起司琴雪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牵起司琴雪的手,以往是因为不敢,现在是因为再不牵可就没机会了。 司琴雪的手很软,也很冰凉。 司琴雪嘴唇干裂,露出一抹笑容,看向叶清欢。 洞穴外的对话传进了两人的耳中。 楚王府已经放弃司琴雪。自此,司琴雪也不再欠项籍什么。 两人携手走出洞外,神色决绝,又满是幸福之色。 若非当初的立场不同,两人情投意合,一人抚琴,一人舞剑,何尝不是一对神仙眷侣? 范寒羽朗声喊道:“叶清欢,今日是你的死期。跪下求饶,让你死得痛快点!” 叶清欢手握破穹,说道:“范族子弟以夜鬼血液害人性命,罪大恶极。你也该杀!今日我死,你也要死!” 叶清欢锋锐的目光让范寒羽心头一颤。 若是真刀真枪,范寒羽不是叶清欢的对手。 现在叶清欢是强弩之末,真气耗尽,身受重伤。 范寒羽定住心神,狂笑道:“我看你们二人今日如何逃出这里。” 范寒羽看着一眼楚王府的人马,说道:“几位,今夜还要麻烦你们。” 弈百手轻摇折扇,扇面上的八卦图似动非动,恍若在旋转一般。 要不是王爷有令,我才不会......弈百手看向司琴雪,微微叹息。 可惜今后再也听不到美妙的琴音了。 没等弈百手出手,叶清欢朝着范族子弟便杀了过去。 他还有最后一点真气,杀不了弈百手,也逃不走。 那么就先将范族的人全部杀个干净! 冰冷的剑光如霜如雪,隐藏在皎洁的月光之中,光影变换,霜灭剑意充斥在整片山林之中。 顷刻间,无数的树木被平整地削去,齐齐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又一片的尘埃。 地动山摇,惊起山中虎啸,扰了飞鸟的安眠。 那些范族子弟不过开碑七品,未曾反应过来,喉咙间便是多出了一道覆盖着寒霜的致命的伤口。 本是讥笑着的少年发觉脖子间有些湿润,伸手擦了擦,却不曾想脖子上的脑袋咕噜地掉在了地上。 到死之后,他也不曾知道发生了什么。 范寒羽惊呼道:“弈百手,你们还不快动手!” 叶清欢杀红了眼,仅是一瞬间,就杀了两个开碑七品的强者。 范族中每个族人都是范族耗费无数心血培养出来。 这一息间便是死了两人。 弈百手闻言,身影晃动,一步踏出,折扇的扇面挡住了叶清欢的剑锋。 弈百手轻笑,一颗白子撕裂夜色,如流星一般拖拽着白光,眼看着就要洞穿叶清欢的胸口。 只听令人发颤的琴音如银瓶炸裂般出现。 “一曲将军令,请诸位赴死!”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三章 反手杀人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激昂的琴音如战鼓雷动,又如大雨倾盆。 弈百手的白子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般,无力地落在地上,蹦跶了几下,然后碎成了两半。 “杀人琴音,在这个境界,你比你师傅厉害。”弈百手称赞道。 司琴雪还只是开碑七品巅峰,凭着琴音能够挡下弈百手的白子,足以称得上厉害。 司琴雪也是南州府有名的音乐大家,一张古琴无人能及。 琴音能够悦人,也能够杀人。 司琴雪细长雪白的手指快速拨动着琴弦,慷慨激昂的琴音不断地进入众人的脑海之中。 恐怖的音波像是一把把锯子在众人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终是有人坚持不住,在琴音之下七窍流血,彻底失去了气息。 嗡! 十指扫弦,五音其出。 夜空中仿佛撕裂了一片空间,整片山林都跟着颤动起来。 弈百手皱起眉头,双脚点地,不得不收回折扇。 就在弈百手后撤的刹那,原本弈百手所在的位置出现一道恐怖的裂痕,仿佛是数十米的巨斧从天而降,发出一声巨响。 杀人琴师,杀人于无形之中。 若是陷入琴音之中,弈百手也要受伤。 在司琴雪的帮助下,叶清欢有了喘息的时机,同样飞退。他的真气不多,杀不了弈百手。 范寒羽看向人头落地的两个范族子弟,怒道:“你们两个去杀了那个女的。弈百手快点杀了叶清欢。” 第七骑和第八骑无可奈何,项籍的命令便是听从范族的吩咐行事。 “司姑娘,抱歉了。主上有命!”第七骑手中飞出一支袖箭,直逼司琴雪。 第八骑也趁机而动。 双方都是燕云十八骑的人,彼此之间也有一些交情。 曾几何时都是将背后交给对方的生死之交,今日却要倒戈相向。 袖箭破空,一抹身影在袖箭之后,逼近抚琴的司琴雪。 而在司琴雪的身后,第八骑出现,手中握着一根锋利至极的丝线,足以切断世间的任何坚硬之物。 嗡! 琴音猛然间发生变化,从慷慨激昂化作了轻快悠然。 第七骑和第八骑的动作也受到了琴音的影响,迟滞了几分。 袖箭闪着寒光,丝线藏在黑暗之中。 “抱歉了。”身后的第八骑开口道。 他手中的丝线名为银蛇丝,日日夜夜都淬着蛇毒,不必割下敌人的头颅,只要擦碰到一点伤口,剧毒就会渗入骨髓之中。 司琴雪神色平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今夜必死无疑,面对重重包围和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司琴雪心中绝望。 她双手依旧没有停下,将最后的真气灌注到琴音之中。 霎时,琴音变得婉转悠长,如山涧轻鸣,如鸾鸟鸣啼。 司琴雪微微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叶清欢,眸中情思化作琴音回荡。 一曲《凤求凰》,请君为我倾耳听。 叶清欢也看见了司琴雪的危机,破穹脱手而出,寒气逼人,挡在银蛇丝之前。 破穹剑是百年一剑,历经百年淬炼,风雪难侵,烈焰难断。 第八骑冷笑道:“好剑,可拦得住我,也要死!” 银蛇丝缠绕在破穹之上,霜灭剑意迸发,竟是将第八骑震开。 “百年一剑...归我了!”第八骑心中震惊叶清欢的剑意,手中握着破穹剑后退。 杀司琴雪,没有他,还有第七骑。 眼看着袖箭就要贯穿司琴雪的胸口,第七骑没有任何怜悯,背叛了主上的人都该死! 忽然间,一抹剑光击溃了袖箭。 叶清欢并指成剑,出现在司琴雪的身前。 他可以死,但不想也不能看着司琴雪死在眼前。 “找死!” 第七骑大怒,黑暗中出现一柄匕首,身影鬼魅地冲向叶清欢。 “青云试甲榜榜首,不过如此!嘿嘿。” 叶清欢是大楚有名的少年天才,能够斩杀叶清欢无疑会让第七骑的声名大噪。 谁人不想要这个名声? “破穹剑主,今日就死在我的手中!” 范族众人也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这段时间,叶清欢杀了他们太多的人,近十数开碑强者死在叶清欢的手中。 不过,叶清欢终究要死。 范寒羽等人并不恨叶清欢杀了范增的孙女,只是恨这家伙竟然让他们折腾了这么久。 “到时候,将这对狗男女的头颅悬在江南城的城墙上,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对范族不敬。” 几人纷纷嗤笑着,他们自小隐世,却没有那种闲云野鸽的脱尘气质,倒是像极了是高门大户的纨绔。 虞知站在几人身后,眼神冰冷。 这些人在他眼中都已经是死人了。 叶清欢催动真气,与第七骑对拼一掌。 叶清欢飞退,口吐鲜血,直接撞在了岩壁上,山中落石砸在叶清欢的身上。 司琴雪拨动琴弦,荡出一道音波,用尽最后的力气震退第七骑。 穷途末路。 狼狈的两人互相搀扶着,退路也走到了尽头。 叶清欢从落石堆中爬出,依旧挡在司琴雪身前。 “好好好!果然是感天动地的爱情。”范寒羽拍着手,一步步上前。 现在的叶清欢和司琴雪真气耗尽,身受重伤,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范冰瑶打量着司琴雪,眼中忽然出现一抹狠辣,说道:“我想将她的脸皮给割下来,做成人皮娃娃。” 范寒羽笑道:“随你,只要杀了他们两人,让世人知道得罪我范族的下场。” 几人商量着要如何处置叶清欢和司琴雪。 在几人身后的远处,虞知藏在衣袖的手中不断地渗出鲜血,一滴滴落入小鼎之中。 鼎中有一只如金蝉一般的虫子,头部长着独角仙一般的角。 “快点,快点!”虞知心中焦急地催促,以自身精血唤醒金甲圣虫。 自从余竹月手中得到这只金甲圣虫之后,虞知按照余竹月的嘱咐,用精血喂养。 至今喂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虞知已经能够操控这只金甲圣虫。 金甲蛊能够号令绝大多数的虫子,除了排名在其之上的蛊虫。 这深山之中多的就是毒虫.... 在虞知见到那只吸食血液的虫子之后,虞知心中就有了主意。 在虞知暗中操控金甲蛊调动虫子的时候,在深林之中的某处,一个头上带着银帽,身穿奇装异服的老者,露出愤怒的神情。 “是谁...我好不容易招来了万虫,炼了数月竟然毁在今夜!” ...... 此时,范寒羽回头看向虞知,心道:这风天逸还真是胆小如鼠。叶清欢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他都不敢上前。 “风兄,已经安全了。快过来,叶清欢的人头留给你。” 虞知闻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了上去。 范冰瑶取笑道:“风兄,你们猎鬼阁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胆小啊。” 范寒云摆摆手说道:“我看那个云安歌倒是桀骜。不然,怎么猎杀夜鬼?” 虞知听着这些话,走到了叶清欢的面前。 他看着叶清欢,回头对着范寒羽说道:“多谢范兄让我为猎鬼阁的师兄弟报仇,此番大恩,我风天逸没齿难忘。” 风天逸...叶清欢一愣,眼前的风天逸可不是他在北境见过的风天逸。 虞知冷哼道:“哼,叶清欢,虞知杀了仇鹤,杀猎鬼阁弟子...今日,我就为他们报仇!” 众人料想着叶清欢人头落地之际,忽然间,一道剑光闪烁。 清冷的剑光并非朝着叶清欢而去,而是对着范寒羽刺出。 锐利的剑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若是中剑,必然会死于非命。 范寒羽大惊失色,恐怖凌厉的剑光像是催命符,震慑他的心神。 不仅是范寒羽,周围的众人同样意外。 猎鬼阁的风天逸为何会对范族子弟出剑? 千钧一发之际,范寒羽催动真气,抬手间将身边的范寒云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滋啦! 剑光穿透了范寒云的腹部。 “寒羽,你...”范寒云瞳孔涣散,临死之前还带着强烈的不解。 虞知没有给范寒羽反应的空隙,一脚将范寒云的尸体踹开,再度杀向范寒羽。 “快,拦住他!”范寒羽大喊着,身影飞退与虞知拉开距离。 其余范族的子弟也如同鸟兽一般四散而逃。 一旁的范冰瑶惊怒道:“风天逸,你疯了吗?对范族出手,猎鬼阁是想要和范族开战吗?” 瘦黑的范寒墨看着杀入人群的虞知,冷笑道:“风天逸,你也想死在这里?” 虞知没有搭理两人,风雪在前,剑光从风雪之后闪烁,目标唯有范寒羽一人。 “让自己的族人当替死鬼,范寒羽,你可真够狠的!” 范寒羽凝眸看向虞知,怒道:“你不是风天逸,你到底是谁?” 虞知嘴角微微弯起,神色轻蔑,仿佛在嘲笑范寒羽的愚蠢。 “花间影,缭乱!” 在范寒羽退后的那个位置,虞知的无数花影剑光已然出现在那里。 一道悠长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剑光在范寒羽身上割裂出无数交错的伤口。 鲜血从前胸后背流出,将范寒羽化作一个血人。 震惊一次接着一次。 先是范寒羽让范寒云做了替死鬼,再是范寒羽竟然挡不下虞知的一招。 范寒羽有着开碑七品巅峰的境界,不算范族中顶尖的几人,也足以媲美人间的天骄少年。 偏偏挡不住虞知的一剑。 如花影零落的华丽剑光闪烁,如飞叶摘花,重伤了范寒羽。 范寒羽跪在地上,长发凌乱,一滴滴鲜血顺着四肢滴落。 凄惨的模样让人无不心生可怜,同时又生出惊恐,对于造成这一切的虞知的惊恐。 “你...到底是谁?”范寒羽疑惑地看着虞知。 范寒墨和范冰瑶不敢上前,生怕落得和范寒羽一样的下场,或者被范寒羽当做替死鬼。 一旁的弈百手望着这一幕,目光落在虞知手中的剑上,心中了然。 “少年阎王,梨花剑主......你是虞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四章 “千军万马” 虞知! 范族子弟知道这个名字,却不知这名字在南州府的含义。 在过去的年月,除了项籍起兵一事之外,便是“虞知”这个名头在南州府传得最为响亮。 平山匪,诛贪官,铸剑山上万人敌。 谁也没有想到猎鬼阁的风天逸竟然是虞知假扮。 梨花剑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剑吟声轻轻响起。 少年持剑,依旧是孤身一人,用一剑迎万敌。 虞知微微一笑,撕下伪装,露出清秀的面容,清澈的眸子像是两颗散发着清辉的星辰。 “虞知...你就是虞知!”范寒羽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他敌不过虞知的一剑,若是反应在慢些,他已经死在了虞知的剑下。 虞知说道:“用同族之人做挡箭牌,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想你这样无耻的!” 范寒羽握紧拳头,见着范族人的看向自己异样的目光,他知道不论今日是死是活,都会受到族规的严惩。 “弈百手,你们快给我杀了虞知,杀了他们!”范寒羽命令道。 弈百手没有着急出手,他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棋手都是这般稳重,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 在确认周围只有虞知一人之后,弈百手从容地上前,手中纸扇晃动着,扇面的太极八卦尤为显眼。 “你孤身一人前来,救不了人。连你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弈百手说道。 叶清欢也担心着虞知,他不知道外界的情形。 倘若虞知真是一人前来,注定救不出他们两人。 虞知翻转手腕,梨花剑在手中挥舞出剑花。“谁说我是一人前来。” 虞知淡笑道:“我有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弈百手摇着头,笑着虞知的虚张声势。“虞知,主上想杀你很久了,今日你独自到南州府,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虞知讥笑道:“项籍想杀我,追杀了我二十年,我依旧还是活得好好的。可你呢...弈百手,你下棋的手已经没了,剩下的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闻言,弈百手瞳孔颤动。 虞知的话让他回忆起北境的那个夜晚,那个妖媚的女人用无数的花瓣绞碎了他的手臂。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那抹恐惧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虞知如弈百手刚才那般轻笑,笑着弈百手的胆小。“你放心,她没来。来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范族剩下的十数人紧盯着虞知。 只有他一个,难道这么多人还会怕他? 弈百手疑惑道:“你说的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很快就来了。”虞知看了一眼衣袖下苏醒的金甲圣虫。 “哈哈哈哈,哪有什么千军万马,这林子里容得下千军万马?” “虚张声势,一起上。杀了他。” 几个范族子弟想要动手。 虞知见状猛然朝身后退去,叶清欢和司琴雪也同时行动。 “想逃?”弈百手出手,逼向虞知。 第七骑和第八骑也一同行动。 两颗棋子闪烁着黑白两道光束,旋转缠绕着,射向虞知。 速度之快远超虞知的身法。 弈百手踏入了开碑九品,修为大涨。 在黑白二子之后,弈百手也伺机而动,真气涌动,握紧手中折扇轻轻一指,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虞知的身形定住。 第七骑和第八骑配合着弈百手,夺取虞知的性命。 面对开碑九品的围杀,虞知也表现出该有的慎重。 双眸盈风,同时施展《观星术》,预判三人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进洞穴里,别出来,剩下的事交给我。”虞知对着身后的叶清欢说道。 叶清欢一如既往地没有犹豫,虞知所言必有他的道理,而虞知是叶清欢此生最信任的人。 燕云十八骑的三人是虞知最忌惮的。 要是没有这三人,剩下的范族子弟和楚王府的人马都会是虞知的剑下亡魂。 “金钟罩!” 金钟虚影出现,虞知不退反进,朝着弈百手撞去。 铛! 炸裂的钟鸣声响起。 黑白二子撞碎了金钟,将虞知震退。 硬抗开碑九品的一击,绝非虞知能够做到的。但虞知依旧选择去做。 唯有他越战越猛,才能够引来所有的注意力。 将甲浮现,碧落青炎环绕在身。 虞知的气息又提高了一截。 “燕云十八骑,不过如此!”虞知轻蔑一笑,冲上前去。 雷霆不断涌动,风雪不断侵袭,在无数的剑光中变化着。 虞知的身法很诡异,就是弈百手也只能堪堪追上虞知的速度。 “青炎,去!” 青色的流云火焰化作箭矢,飞射而出。 嗖! 第七骑不得不侧身闪躲,阻碍了他要施展的武技。 “该死,这小子怎么这么烦人?” 每每第七骑就要发动武技的时候,虞知仿佛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一眼,总能够及时出手干扰。 这让第七骑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觉。 不仅是第七骑,弈百手和第八骑也遇到了一样的情况。 弈百手号称大楚第二的棋手,对于这样的感觉尤为敏锐。 棋手对弈,取胜之道在于落子布局,料敌先机。 十数个回合间,虞知屡屡看穿了弈百手等人的意图,这让弈百手很是不解。 若说这场战斗是一盘棋,弈百手和虞知对弈,那么虞知已经不止一次地看穿了弈百手的棋路,让弈百手的落子变得毫无用处。 “这小子有古怪,他似乎能够料到我们的行动。”弈百手沉声说道。 另外两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弈百手低声道:“李浩渺也在搜寻叶清欢的踪迹,速战速决,要是等李浩渺先一步赶到,我们都要死。” 随即,弈百手看向范寒羽那一群人,心中不悦。 这些家伙真以为我们是他们范族的打手? 范寒羽一众人一直在旁观战,看着虞知和弈百手三人对战,没有任何举动。 弈百手说道:“范公子,我们拦住虞知,让你们的人去将叶清欢给杀了。” 范寒羽点头道:“好,先杀了叶清欢。” 范寒羽模样狼狈,目光阴鸷地看着虞知。 虞知愚弄了他,更让他不得已地将范寒云当成挡箭牌。 “冰瑶,你带人进去杀了叶清欢。” 因为范寒云死在眼前,所以范冰瑶此刻心中不想冒险,正当她犹豫之际,便是听到虞知爽朗的笑声传来。 “范冰瑶,你可要想好了,范寒羽是不是在拿你当炮灰?他为何不敢自己去?” “他能够让范寒云替他去死,让你去送死也没什么不行。” 虞知的威胁戳中了范冰瑶心里的痛点。 范冰瑶下意识地看向范寒云的尸体,那僵硬的神情仿佛在告诉范冰瑶不能去。 范冰瑶迟疑了,范族周围的子弟也迟疑了。 要是能活着,谁想成为炮灰去送死? 范寒羽心中郁闷,如今范族子弟没有人听他的号令,生怕成了下一个范寒云。 攻心计! 毫无疑问,虞知彻底挑起了范族子弟内部的矛盾。 这不是虞知的算计,是范寒羽的狠辣给了虞知挑拨离间的机会。 弈百手心中暗恨。 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这还什么隐世家族...人间真靠你们,还不完蛋? 弈百手知道指望不上范族这些人,对着第七骑和第八骑说道:“你们去杀了叶清欢,我拦住他!” 虞知斩出一道破晓剑意,接着又是催动春之华剑意。 破晓剑意在春风吹又生之下,连绵不绝。 弈百手应对不急,吃了一个暗亏,连连后退。 只听虞知说道:“追杀了我二十年,杀不死我。今日,你们燕云十八骑也不行!” 随即,虞知朝着洞穴退去。 他的真气消耗大半,若是继续下去,迟早被弈百手三人耗死。 虞知没打算拼个两败俱伤,他要带着叶清欢和司琴雪活着回到羌城。 “接下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千军万马的厉害!” 虞知露出阴冷的笑容,少年阎王今夜再度显威。 虞知话音刚落,便是有人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有...” 平静的山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微,却也声势浩大。 啪! 树上落下一只虫子掉在范寒墨的衣襟上。 范寒墨不在意地弹开虫子,嘀咕道:“不是洒了驱虫粉,怎么还有虫子?” 一般的毒虫对于开碑强者的威胁不大,所以没有人在意。 可紧接着,啪啪啪啪! 层层叠叠的林叶之上开始落下无数的虫子,那些不知名的虫子像是滂沱大雨,哗哗落下,砸在众人的身上。 手臂那么长的蜈蚣,头颅那么大的三足蟾......还有各种各样说不上的毒虫尽皆爬在了众人的身上。 “啊!” 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成片的惨叫声! 密密麻麻的毒虫像是军队行进,扑向这些人族,一口口地啃食他们的血肉,一口口地吸食他们的鲜血。 千军万马...这就是千军万马的意思。 弈百手苦笑着,明白了虞知的意思。“这还真是千军万马!” 弈百手望着猝不及防惨遭毒杀的范族子弟,心头拔凉拔凉的。 开碑七品的强者不惧怕毒虫不假,但经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毒虫的啃食。 就像是说,一头大象也架不住数千万只蚂蚁的啃咬。 “阎王爷啊,这些人得全死在这儿!” 弈百手催动真气,挡开虫子的袭击,飞身后退。 恐惧、恶心...还有难以描述的冷意。 第七骑和第八骑也遭遇了毒虫的啃咬,但两人很快就驱散毒虫,飞速远遁。 “怎么办?”第七骑问道。 “先走,离开这里!”弈百手说道。 “不管这些范族的人?” “要不你去将他们救出来?” 闻言,第七骑苦笑了一声,他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 “走!”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五章 炼蛊的苗乾 洞穴前,虞知一手持剑,一手握着装着金甲圣虫的小鼎,看向在无数毒虫的包围下逃窜的范族子弟。 无数毒虫如蝗虫过境,顷刻间就能够啃食完一具尸体。 那些白色的骨头在各种毒液之中被腐蚀,消失不见。 又或者被毒虫啃咬,满目疮痍。 虞知眉头皱起,脸色泛起一抹不寻常的红色。 在和弈百手等人的交锋中,虞知也受了伤势。为了不露出破绽,虞知从未显露一丝。 直到看到弈百手等人退去,才让伤势发泄出来。 “范寒羽...范族的人给我听着,再敢追杀,先杀范增,再杀入东海,让你们范族族长跪地求饶!” 范族十数人只顾着逃命,哪里还有时间搭理虞知? 此时,空中传来一声怒喝声。 “虞知小儿,老夫今日送你上路!” 一道遮天蔽日的掌印从遥远的天际轰出,朝着虞知的方向镇压而来。 范增出手,这一道大掌印足以平了这一座山峰。 虞知心道不妙。 不过是打打嘴炮,怎么真引来了范增这老东西! 下一刻,一道长虹飞射而出,在半空之际,穿透了范增的大掌印。 轰! 两者对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 月影颤动,山河崩碎。 只听李浩渺的声音传来。 “范增老狗,出来一战。只敢欺负我家小辈,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浩渺一直都在寻找叶清欢的踪迹,直到这里的战斗让李浩渺有所感应。 高空天际之上,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各色的光芒在空中绽放,声威浩荡,传响方圆百里。 今夜注定是不眠夜。 虞知听到李浩渺的声音,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范增是宗师之上的强者,也唯有李浩渺能够对付。 虞知望着空中声势浩大的战斗,真气如江海般汹涌,这还只是两位宗师强者的对战。 如今的羌城不过只有李浩渺这一位宗师强者。 虞知知道,仅靠李浩渺还远远不够。 聂枫已经闭关一年多,不知修行如何了。 转头,虞知走进洞穴中。 叶清欢和司琴雪自然也听到了外界的动静。 虞知打趣地看着这两人,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说道:“嗯,我想姑姑又该准备点礼物了。” 司琴雪扭过头,叶清欢脸色一红,却是说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虞知得意地说道:“有我出手,那些虾兵蟹将当然不堪一击。再等一会儿,等虫子退去,我们再离开这里。” 虞知取出丹药,递给两人。 叶清欢和司琴雪逃亡了数月,真气一直都未恢复,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重。 趁着现在的间隙,要好好恢复恢复。 ...... 弈百手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面对成千上万的毒虫,何必和这些虫子过不去? 被咬一口,不会死,也会疼上几日。 被咬一万口,那就必死无疑。 “这小子真是诡异,怎么还能够控制这些毒虫?”弈百手吐槽道。 弈百手看向身后,到处都是被毒虫追杀的人,楚王府的麾下死了很多。 范族十数子弟也只逃出来几个。 面对其他人的求救,弈百手三人没有出手。 他们本就不喜欢范寒羽呼来喝去的姿态,此刻不趁机踩一脚,已经不错了。 忽然间,弈百手心中生出一抹危机。 “小心!” 话音刚落,弈百手的眼前出现一只干枯的手掌,手指干瘦细长,掌中缭绕着黑雾。 弈百手匆忙用手中折扇抵抗,扇面的阴阳八卦转动,想要卸去这股恐怖的力道。 可下一刻,在弈百手震惊的目光中,折扇竟然被黑雾腐蚀,那一只干枯的手掌轰然落在弈百手的胸口。 轰! 弈百手被轰飞,胸口中出现一道漆黑的掌印,掌印之上还有黑雾,不断腐蚀他的血肉。 毒... 钻心的疼痛让弈百手大惊失色。 能够一掌将其重伤的人并不多,来人到底是谁? 第七骑和第八骑同样望着黑暗深处,眼中充满恐惧。 “哼,坏了我的好事,还想走?”黑暗中阴鸷的眸子像是毒蛇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弈百手立刻说道:“前辈,我等并未得罪过前辈,就算前辈要杀我等,也该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银帽老人苗乾从黑暗中走出,说道:“哼,让你们做个明白鬼。我在山中炼蛊数月。好不容易招来了万虫,炼制万毒蛊,偏偏被你们给破坏了。” “这是我数月的心血啊!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苗乾在山中待了数月,为的就是炼制万毒蛊,他每一日都需引来万虫,将其毒液凝聚其中,这个过程要持续九九八十一日,不可有一日间断。 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今日是第三十一日,不曾想他耗费了无数精力引来的毒虫,竟然被调走了。 一刹那,苗乾的心血统统白费。 在苗乾出现之时,弈百手已经知晓对方定是南疆巫族之人。 苗乾身上的装束也是南疆巫族特有的服饰。 弈百手说道:“前辈,此事与我们无关。这些毒虫可不是我们招来的。否则,我们也不必逃离这里。” 第七骑立刻附和道:“对,坏了前辈好事的另有其人。那小子叫做虞知,就在这山里,是他操控毒虫追杀我等。” 苗乾一步踏出,干瘦的手指像是毛茸茸的蜘蛛腿别在身后。 “我不管这些,坏我大事的人都要死!” 弈百手心有余悸,神色躲闪。刚才那一掌击穿了他的防御,仅是这一掌就让他重伤。 此人绝不可力敌。 苗乾的恐怖修为足以捏死他们三人,毫不费力。 弈百手又是说道:“前辈,我可以带前辈去找那个小子,为前辈报仇!” 苗乾心中想了想,点头道:“我要将那小人做成药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七骑和第八骑站在两边不敢动弹,仿佛一动就会死在这里,成为毒虫的食物。 苗乾没看两人一眼,可路过两人之后,两人便是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 今日苗乾心情不好,遇见人,杀了就杀了。 狠辣果决...弈百手甚至没有发现苗乾出手。 这就是巫族人的手段吗? “前面带路!”苗乾说道。 平静的口气中压抑着无穷尽的怒火。 万毒蛊功亏一溃,我的复仇大计也无法执行。这真是天要亡我吗? 苗乾心中悲愤,心中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折磨虞知的方法。 引来万虫需要的材料是他寻了数年才集齐的,缺了一日...前功尽弃。 该死,真的该死! 苗乾走在前头,那些成群的毒虫自动避让开来。 巫族用蛊,对于毒虫自有神乎其技的御虫手段。 弈百手见过了第七骑两人的死,他收起了逃跑的心思,安静地为苗乾引路。 不多时,两人回到洞穴前,眼前的一幕让杀人无数的弈百手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尸体不多,甚至没有几块骨头。 那些虫子爬在血肉上一点点啃食着,就算坚硬的头盖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一颗眼珠子滚到了弈百手的脚下,远处还有半颗跳动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会渗出鲜血。 阎王,少年阎王。 这一切比森罗地狱还要可怕。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少年阎王——虞知。 呕! 弈百手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苗乾淡淡地说道:“没出息...” 巫族中比这更残忍更恶心的画面比比皆是。 弈百手指着前方的洞穴,说道:“前辈,那小子就在里面。” 苗乾抬头望去,目光闯过了黑夜,瞳孔中出现了虞知三人的身影。 轰! 一掌落下,洞穴坍塌。 洞穴中的虞知也感受到了恐怖的危机。 洞穴坍塌的瞬间,虞知撑起金钟罩,将叶清欢和司琴雪笼罩在内。 落石砸在金钟虚影之上,发出一阵阵钟鸣声。 “佛门弟子?哼,佛门弟子也要死!”苗乾不惧佛门,今夜的怒火必须有人来承受。 虞知三人冲天而起,看向弈百手,还有弈百手身前的老人。 这装扮...南疆巫族的人? 楚王府也请了南疆巫族的人? 虞知神色凝重,他感受不到苗乾的气息。 这意味着苗乾的修为深不可测,绝非虞知能够用什么计谋可以取胜的。 只听苗乾朗声道:“小子,你坏我大事。今日,让你尝尝万虫噬心的痛苦!你放心,我会好好折磨你,让你多活些日子。” 闻言,虞知心中不解,说道:“老头,你真是好笑。想杀我就直说,楚王府的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何必找什么借口!” 苗乾冷声道:“什么狗屁楚王府。我苗乾杀你,是你破坏我的大事。” 不是楚王府......虞知一愣,他心知不敌,旋即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坏你大事。真是我的错,我可以做出补偿。天下人都知道,我虞知最讲信用了。” 身后的叶清欢微微扭头,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的。 虞知一张嘴抵得过千军万马... “补偿?你能如何补偿,我耗费了多年搜集奇珍,只为了招来万虫炼制万毒蛊,今日被你破坏。你补偿得起吗?”苗乾要将无边的怨气都发泄在虞知身上,将半成的万毒蛊也用来虞知身上。 万虫噬心,时时刻刻被痛苦折磨。 虞知看着附近的毒虫,心中嘀咕,好像还真是自己坏了对方的事。 可这些毒虫本就是无主之物,操控毒虫各凭手段罢了。 虞知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以为是什么难事...老头,你杀了我也补偿不了你的万毒蛊。不如你放了我们,我助你炼蛊如何?” 苗乾一愣,心中顿时觉得虞知言之有理。 杀了这小子,折磨这小子也是无济于事,且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再杀他也不迟。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三先生的秘密 幽静的山林之中,虫子爬行的声音已经退去。 唯有山中的毒瘴依旧飘荡在山林中。 每年死在这片山林中的人不计其数,眼前的这些白骨也会掩埋在枯白的落叶中。 虞知打量着苗乾,心中谨慎。 从刚才的出招来看,这老头定是宗师的境界。 叔还在和范增打架,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眼前的局面只能靠我自己。 虞知心中分析着局势,知道问题的症结,一切又变得好办多了。 老头无非是想要炼蛊,召集万虫,对他来说要耗费奇珍。对我来说,不过是多流几滴血罢了。 随即,虞知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说道:“前辈,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够控制万虫?” 是啊,这小子怎么能够引走我用奇珍招来的万虫......苗乾完全陷入了虞知的问题之中。 就连弈百手也好奇虞知的诡异手段。 虞知微微一笑,缓缓从手中取出金甲蛊。 顿时,苗乾眸子发亮,惊喜道:“这是金甲蛊,你竟然拥有金甲蛊!” 从苗乾的声音中,虞知可以知道手里的小虫子该有多珍贵。 金甲圣虫是炎琸帮忙寻到的东西,并没有花费虞知的一丝力气。 所以,虞知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虞知不知道的是,金甲圣虫在人间极少出现,即便在巫族之中也极少有人拥有金甲圣虫。 一个巫族寨子中要是能够有金甲蛊,这寨子就能够会吸引许多族人加入。 虞知心头一笑,知道现在接下来的对话将会更加容易些。 “前辈好眼力,这正是金甲蛊。前辈要想炼制万毒蛊,有我相助就不需那么些奇珍来汇集万虫。” 不得不说,金甲蛊勾动了苗乾的心弦。 苗乾眼中生出贪欲,想要将金甲蛊据为己有。 虞知也知道这一点,却一点也不担心。 “我提醒前辈一句,不要打金甲蛊的主意。巫族的种蛊人应该知道每一只蛊虫不是谁都可以操控的。这只金甲蛊日日吞食我的精血,非我不能掌控。” 这小子果然谨慎......苗乾收敛起了眼中的贪欲。 万毒蛊的炼制难度在于寻万虫,能够引来万虫的奇珍异宝也极为难寻,因为炼制万毒蛊是难上加难。 但有金甲蛊在,最大的苦难迎刃而解。 今日的耽搁花费些时间补回来就是,只要能够炼制出万毒蛊。 苗乾嘴角弯起,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露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你助我炼蛊,我饶你们一命...” 虞知笑道:“前辈宽宏大量。” 虞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这老头真当油盐不进,虞知也只能拼命了。 一旁的弈百手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本以为能够看虞知死,不曾想虞知扭转乾坤,竟然化敌为友了。 这好比是棋盘中的神之一手! 一子定输赢。 “前辈,可否将这人杀了!”虞知说道。 弈百手恐惧,如今的死局是他想了千万次也没想到的。 苗乾无所谓地说道:“当然可以。” 一条人命在苗乾眼中还不如一文钱。 就在苗乾抬手之际,弈百手匆忙说道:“虞知,我知道当年是谁害了虞山河!” “等等!”虞知阻止道。 弈百手看着看着虞知,大气不敢喘。 只听虞知问道:“我爹入京是项籍的阴谋,幕后元凶是项籍,这我已经知道了。” 弈百手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求生的欲望极为强烈。 “事情不想你想的那样简单。北斗营入京,虞山河身边有贪狼星和廉贞星,还有数百北斗营将士。仅凭项籍的十万禁军也做不到至虞山河于死地。换句话说,要是虞山河想走...北斗营的人绝对能够为其杀出一条血路。” 虞知也曾怀疑过这些,十万禁军或许能够坑杀北斗营,但虞山河当时也要开碑九品的修为,若是想走,便不是那么容易被留下。 何况还有贪狼星和廉贞星在旁。 这一切连李清如都没能想明白,只能归结于虞山河与北斗营同生共死。 弈百手顿了顿,等着虞知的答复。 只要虞知想知道真相,他就有活命的机会。 弈百手落子了,现在等着虞知落子...... 只听虞知淡淡地说道:“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我要看你的话价值如何?” 弈百手苦笑,他知道现在的他没得选择。 虞知不讲规矩,连落四子,将他唯一一颗棋子的气口都给堵死了。 弈百手习惯性地想要摇动折扇,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那折扇早就被苗乾一掌打烂了。 “以虞山河的修为,只要不是宫中的皇室供奉一同出手,能够逃出京都。可事情并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那样。二十年前京都的那一夜,不是禁军和北斗营的血战,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虞知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何意?” 弈百手继续说道:“一开始,虞山河和北斗营的人就中了毒,一身修为难以发挥出半分。屠杀,在所难免。” 虞知说道:“北斗营行军怎么会轻易中毒?更何况是北斗营所有人一起中毒。” 行军之中,军队中为了避免中毒,会分别准备多份伙食。甚至连做饭的将士也是在火头营中随机抽取。 而且进食之前还要经过检查。 这正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 别说是中毒,就算是头疼脑热,也不会一起发作。 弈百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你可知北斗营的由来?” 虞知神色不耐烦,淡淡地说道:“你要是再问我问题,我可以杀了你,再去查真相。” 弈百手闻言,只好继续说道:“北斗营由先帝暗中命虞山河创建,旨在镇守北境,攘外安内。北斗营在外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由此足见先帝对于虞山河的信任。” “北斗营的存在一直是个秘密,除了朝中重臣极少人知道北斗营的存在。随着北斗营平定十万大山,不断地显露在世人眼中,北斗营的名声也逐渐被人知晓。” “在那之后,本以为北斗营会一飞冲天,成为大楚的中坚力量,却不料先帝病危,让项籍有了可趁之机。” 虞知淡淡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李清如调查了二十年,知道一些事情,也可能还有许多隐秘未曾调查清楚。 弈百手叹了一口气。“还有你不知道的。当年的北斗七星将,人人都是人中翘楚,无双国士的李清如,还有如今的剑道宗师李浩渺......虽然其他人的身份很神秘,但不得不说,北斗七星将是二十年前极为出众的一批人。” 弈百手的语气带着羡慕和崇敬。 双方是敌人,但他也承认北斗七星将的强大。 “因为你娘亲的原因,项籍很嫉妒虞山河的成就。于是在早年间,项籍在燕云府任职,寻了十八人,称之为燕云十八骑。说起来,当真是可笑。成立燕云十八骑多亏了你娘亲的钱财,而偏偏要杀了你的也是燕云十八骑。” 虞知眉眼一沉,说道:“是我娘亲识人不明。否则,就没有如今的项籍,更没有燕云十八骑。不过,这和当年之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弈百手眸中闪着亮光,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说出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这是他不久之前才知道的一个秘密。 或许他不该知道,但他偏偏知道了。 时也命也,不曾想一次不经意的听闻,成了今日的救命稻草......弈百手说道:“北斗七星将中有一人也是燕云十八骑的其中一人。” 虞知脑海中灵光一闪,从前一切支离破碎的线索都在这一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三先生...是他。北斗七星将中的贪狼星也是他!”虞知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来你早就有了觉察。”弈百手轻叹道。 一方面,在京都之时,三先生要杀虞知的欲望比燕云十八骑的其他人都要强烈。三先生甚至从京都追杀到北境,一切都是为了杀了虞知。 从那时开始,虞知就觉得三先生奇怪。 就算为项籍效命,也不至于冒着被李浩渺斩杀的风险,穷追不舍。 另一方面,在李清如提到北斗七星将时贪狼星的信息是极少的。 廉贞星是黎世安,是黎修远的儿子,是黎晚桐的父亲。 开阳星是魏无忌,也是北凉侯。 破军和文曲星更不用说了。 北斗七星将就算再神秘,每个人也都有名有姓,有出处来历。 除了贪狼星... 若说贪狼星就是燕云十八骑的三先生,那就很好解释了。 两人都是擅长刺杀,都保持着神秘。 而两人竟然是同一人。 死去的北斗营贪狼星摇身一变成为了燕云十八骑的三先生。 虞知看向弈百手,问道:“这些事即便是我姑姑都不曾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弈百手有些悲凉地说道:“秘密藏在心里藏了二十年,就像是雨水越积越多,总有一日要化作洪水冲出来。三先生...贪狼星,他大概是守不住心里的洪水了。” “一次醉酒之后,他讲述了这个秘密。好在只有我听见了。” 虞知看着弈百手,嗤笑道:“好在你真的听见了!” 弈百手苦笑。 那一日,若是他也醉了,那他今日已经死了。 忽然,虞知又问道:“三先生...贪狼星为何背叛北斗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七章 巫沙寨 虞知如约放走了弈百手,而虞知三人便是跟着苗乾在前往南疆。 对于三先生为何反叛,虞知心中有了猜测,最终还是要去找三先生当面问个清楚。 五日之后,一行人闯过毒瘴弥漫的山林进入到南疆的地界。 五日之间,越往林中深处走,那些毒瘴越是厉害,就连余蓝给的避毒丹也难以发挥效用。 这五日来,虞知日日帮着苗乾引万虫,苗乾对于虞知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万毒蛊炼制极难,首先便是要招引万虫,凝练一万种毒,难也难在如何让万毒交融。 苗乾淡淡说道:“万毒蛊在整个南疆整个巫族能够练成的也唯有那么几人。” 虞知也淡淡地说道:“那几人一定比你厉害!苗老头,你还总说自己是南疆第一的种蛊人,你看这露馅了吧。” 苗乾不习惯虞知“前辈”的称呼,所以虞知改回了原来的叫法——苗老头! 听到虞知的话,苗乾勃然大怒。 “整个巫族,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种蛊人,由不得你不信!等到了南疆,你去问问,谁不知道我苗乾的名头!” 虞知发现苗乾对于这天下第一的种蛊人倒是十分在意。 他呵呵地笑道:“苗老头,你还挺爱慕这些虚名的。一点都不像我,淡漠名利。可偏偏有些人非要来招惹我。” 苗乾瞥了虞知一眼,说道:“你错了,我并非在意这些虚名,只不过让一些废物踩在我的头上,我就是不服气。” “谁啊?谁敢踩在你的头上?”虞知好奇地问道。 苗乾的境界已然到了十品宗师,终于是不是踏入第十一境,甚至之后的境界,虞知便是看不出来了。 能够踩在宗师强者头上的家伙,这到底是谁? 虞知心头暗道:看来南疆也是个龙潭虎穴。 原以为南疆隔绝人烟,真是大楚所言的蛮荒贫瘠之地。可偏偏有苗乾这样的宗师强者,甚至说南疆不止这么一位宗师强者... 这样一来,南疆还能叫做蛮荒之地吗? 苗乾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虞知。 又过了三日,四人走出了深林,进入了南疆。 准确地说,四人是从一片山脉,步入了另一片山脉。 在南疆到处都是高山险峰,山脉连绵望不到尽头。 在山中,山谷中是巫族人的寨子,这与大楚的城池性质相似,是巫族人聚居的地方。 这样的寨子有很多。少则数百人,多则十数万人...每一个寨子都会有一个寨主,但在上万人口的寨子中,寨主便是被称作巫王。 苗乾是南疆几个顶尖大寨之一巫沙寨的长老之一。 巫沙寨是南疆最大的巫寨,统领南疆三分之一的寨子。 巫沙寨的巫王说是一方帝王也不为过。 巫沙寨在一片山谷之中,四处都是巫族人搭建的房屋,虽然不精美,但极为耐用。 比之大楚的建筑少了几分人工修饰,却更亲近自然。 巫沙寨中,两边的街道上有各种摊贩。 吹笛舞蛇,贩卖毒虫...还有以虫子做成的小吃。 虞知看着在滚烫的油中不断翻滚的虫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客官一看就是大楚那边的人,来点?绝对让你吃了第一口,想吃第二口!” 小贩热情的招呼让虞知一溜烟的跑开了。 “苗老头,你们巫族人的口味都这么重吗?” 苗乾瞅了一眼,淡淡地说道:“那东西叫做淫牛,繁殖很快,是滋阴补肾的好药材。小子,我看你这身子...得多补补!” “胡说!我怎么需要补?”虞知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小贩。“我只是觉得人嘛,要用于尝试新鲜事物!” 片刻之后,虞知抱着一大包虫子,跑了回来。 “清欢,司姑娘来点?”虞知大方地说道。 叶清欢抬手婉拒,笑道:“我就不必了。” 司琴雪冷冷地摇着头,朝着虞知走开了一步。 虞知一口一个小虫子...嗯,味道还不错! 巫沙寨中,大楚人并不多,但也是常见的。 南州府的一些商旅隔几个月就会进一趟南疆,收购南疆的草药和毒虫,将大楚的茶叶丝绸也卖给巫族人。 因此,寨中的巫族人见到虞知这些外人也不觉得奇怪。 虞知三人随着苗乾来到一处府邸,虽然与大楚府邸的样子不同,但可以看出这座府邸的主人又一定的身份地位。 下一刻,护卫跪拜,齐声道:“恭迎大长老回寨!” 大长老? 苗乾是巫沙寨的大长老? 虞知看着身边的苗乾,没有特别的意外。 毕竟宗师强者的地位绝不会低。 “苗老头,你在南疆混的不赖嘛。”虞知笑道。 一旁的护卫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大楚的少年。 我没听错吧,这小子管大长老叫苗老头? 他是活腻了? 在一众护卫惊诧的目光中,虞知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一边走进了府邸。 “你们先在这儿休息,我出去一趟。”苗乾吩咐完,便消失不见。 留下的虞知三人大眼瞪小眼,府中甚至没有一人来搭理他们。 蛮荒之地果然不懂待客之道。 虞知打量着叶清欢和司琴雪,目光透着笑意。 “司姑娘,今后你跟我们一同回羌城吧。”虞知说道。 司琴雪看向叶清欢,这话本该是叶清欢开口。 若是没有邀请,司琴雪又有何理由去往羌城呢? 虞知见叶清欢这块冰疙瘩愣愣地不说话,踢了叶清欢一脚,骂道:“我见过读书读傻的,倒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榆木脑袋的!” 叶清欢旋即反应过来,握住司琴雪的手,说道:“跟我回羌城!” 司琴雪想要挣脱叶清欢的手,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容她拒绝。 只听司琴雪说道:“我又没说不去...” 说完,司琴雪便是扭过头去。 虞知呵呵地笑着。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叶清欢和司琴雪经历一遭生死,坚定了接下来的决心。 虞知看着叶清欢和司琴雪,心中宽慰。他知道在叶秋容之后,司琴雪便是叶清欢最大心事。 这件事尘埃落定,过往数月的胆战心惊也没有白费。 “好了,你们在这儿恩爱,我出去走走。”虞知说道。 就在虞知起身之际,门外便是传来了一道声音。 “听说大长老回来了,他人呢?” 说话的是个女子,听声音该是年岁也不小。 很快,女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来人约莫四五十的年纪,但样貌与二八少女无异,只是这声音带着些沧桑。 细长的眸子如毒蛇一般,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大楚人...”女子皱眉,似乎诧异在此地见到大楚的人。 女子接着问道:“大长老他人呢?” 语气如同在发号施令一般,并未将虞知等人放在眼中。 虞知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双手比划着,然后指了指外面。 女子嫌弃道:“原来是个哑巴...呵呵呵,大长老外出半年之久,竟然带回来个哑巴。” 虞知眼神无辜,打量着女子。 此时,护卫进门,说道:“芈长老,大长老去了黄昏殿。” 被称为芈长老的女子名叫芈绣云。 芈绣云见状,嘀咕道:“他去黄昏殿做什么?” 继而,芈绣云看向虞知三人,说道:“你们三人跟我走!” 护卫闻言,则是说道:“芈长老...这是大长老的贵客,恐怕...” 芈绣云冷笑道:“哼,要真是贵客,我更要替大长老好好招待一番。” 说着,芈绣云挥手间,衣袖荡出粉色的雾气。 有毒! 虞知意识到不妙,催动真气,将毒雾驱散。 叶清欢和司琴雪也退后几步,避开毒雾。 虞知神色冰冷,这女人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心肠歹毒至极。 “看不出来你们三人还有一些实力。”芈绣云呵呵地轻笑道。 尽管三人及时避开,但避免不了吸入了一些毒雾。 晕眩感充斥着虞知的脑袋。 “放心,这毒雾暂时要不了你们的命。等大长老来我这儿取解药,自然能够解毒。” “不过,要是大长老不敢来...你们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芈绣云笑着走出了府邸。 护卫见状,匆忙说道:“三位撑住,我这就去找大长老。” 护卫也知道这三人如果死了,大长老定会暴怒。 倒不是因为这三人有多重要,而是芈绣云竟然敢在大长老的府邸杀大长老的人。 这是明目张胆地挑衅大长老。 随着护卫的离开,只剩下虞知三人。 虞知咬着舌尖,抵制脑海中的眩晕感,让双眸恢复清明。 芈绣云的毒雾很厉害,比林中的毒瘴要厉害的多。 三人同时吃下避毒丹,按余蓝的说法,一颗避毒丹可解世上大部分的毒药。 可眼下的毒...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眩晕感依旧在继续,若是昏死过去,恐怕就难以再度醒来。 扑通一声,司琴雪昏迷在地。 她重伤未愈,身子骨比平日要弱很多。 紧接着叶清欢也昏了过去。 两人脸色通红,如同烈火映照在脸颊上。这种不正常的红润也预示着毒雾正在摧毁叶清欢和司琴雪的生机。 该死! 这个贱女人真特么心狠手辣! 虞知将余蓝给的丹药胡乱吃了一通,却依旧没有缓解那股眩晕感。 怎么办? 难道只能够等苗乾出手相救吗? 可听对方的口气,这毒雾只有她有解药。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八章 黄昏殿 巫沙寨,黄昏殿,这是供奉巫族的信仰——黄昏巫主的圣殿。 每一处寨子中都会存在这么一座黄昏殿。 这是巫族人的始祖,也是巫族人的信仰。 每每都重大之事发生,巫族中的长老都会齐聚在黄昏殿中商议。 苗乾是巫沙寨的大长老,来到黄昏殿时已经有诸多人在此等候。 今日是要商议下一任巫王的日子,苗乾不得不中断万毒蛊的炼制赶回巫沙寨。 在得知巫王重选之日提前的时候,苗乾已经意料到了不妙。 此事并没有声张,在巫沙寨中少有人知晓。像是芈绣云甚至不知苗乾前往黄昏殿所谓何事。 偏偏也是因为此事在暗中进行,所以苗乾觉得这事有蹊跷。 黄昏殿中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巫沙寨中大长老的,今日偏偏在那个位置没有放下座椅。 苗乾双手背负身后,逆光而来,头上帽子上的银片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苗乾缓缓走进大殿之中,大殿中的众人皆是看着苗乾,神色复杂,各怀心思。 “改选巫王的日子提前,为何没人通知我,是不将老夫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压就落在了黄昏殿众人的身上。 顷刻间,便是有人支撑不住,连连后退。 苗乾继续说道:“我离开半年,便是连黄昏殿中的位置也没有...既然如此,你们也不配坐着!” 下一刻,黄昏殿中的座椅全部碎裂,化作了齑粉。 苗乾刚回到巫沙寨,便是大发雷霆。 眼下明显是有人趁着苗乾不在,想要暗中捣鬼。 不曾想苗乾留了一手,黄昏殿中也有他的人。 众人大气不敢出,只凭着苗乾动手。 苗乾的威名在巫沙寨,在整个南疆都令人恐惧。 也正是因为苗乾的存在,巫沙寨才能够占据三分之一的南疆,才能够有如今的辉煌。 片刻之后,一道声音传响在大殿之中。 “够了,你发泄也发泄完了,该谈正事了。” 说话的是巫沙寨中的二长老芈侯。 芈侯须发皆白,那两道白眉垂到了下巴的位置。 脸颊红润,神情和蔼,与苗乾僵硬冰冷的面容截然不同。 若是不熟悉芈侯的人定会以为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可事实更是截然不同。 苗乾的威名建立在他的宗师修为之上,而芈侯的名声在于他狠辣残忍的手段。 在巫沙寨开疆拓土的时代,芈侯领军所过之处皆是无一活口。 屠寨,婴儿妇女全然死在芈侯的屠刀之下。 又一次芈侯带回了三百二十六颗婴儿头颅,头颅不过拳头大小,显然是未足月的婴儿。 还有传言,芈侯剖开了孕妇的肚子,取出了还未发育完全的胎儿。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说着芈侯的心狠手辣。 芈家在巫沙寨中势力庞大,芈侯虽未到宗师境界,但也凭着开碑九品的境界坐上了巫沙寨的第三把交椅,仅次于巫王和苗乾之下。 苗乾淡淡地看向芈侯,说道:“芈侯,先代巫王留下遗命,令季泰成为下一任巫王。你要改选巫王,本就不合理,如今又将时日提前,到底是什么居心?” 先代巫王死了一年多,但巫王之位依旧没有着落。因为芈侯等人的阻挠,巫王之子季泰迟迟不能执掌巫沙寨。 巫王改选一事竟是莫名其妙地通过了一众长老的同意。 苗乾一声质问,所有的威压便是朝着芈侯而去。 可芈侯全然不惧,眉眼一抬,真气涌动之际,竟是扛住了苗乾的威压。 一些人震惊于眼前的一切,而另一些人嘴角含笑,显然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 苗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淡漠道:“十品宗师,哼,我说你怎么敢跟我叫板。原来是破境了。” 芈侯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改选巫王一事,是为了我巫沙寨的未来着想。” 苗乾不屑道:“分明是你芈家想要巫王之位...说的比唱的好听!” 芈侯也不在乎苗乾如何说,自顾自地说道:“各位也知道夜鬼出世,人间的隐世势力也纷纷出世,为了应对千年大劫,我们巫沙寨若是一直没有人统领,不死于大劫之中,也要死于南疆其他寨子的攻伐。” “季泰还未成年,眼界修为都还浅薄。巫沙寨如何能在季泰的带领下存活呢?” “巫沙寨不是巫王的巫沙寨,而是所有人的巫沙寨。我芈侯愿意带领巫沙寨度过今后难关!” 顿时,黄昏殿中有人随声附和。 “我等愿意跟随芈长老,愿奉芈长老为新一任巫王。” 山呼海啸之声是芈侯早早就安排好的。 半年的时间内,芈侯破境,芈家暗中笼络了大半的长老。 当然,证道宗师是芈侯最大的底气。 有了宗师的修为,就有和苗乾对抗的资本。 苗乾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人,心中已经给这些人定下了死罪。 在这些跟随芈侯的人中,有一些是苗乾曾经的手下。短短半年之内便是叛变了。 芈侯志得意满,一切都按照他所设想的计划进行着。 芈侯挑衅地看向苗乾,心道:“苗乾,我看你还能够阻我坐上巫王之位!” 曾经巫沙寨中,曾有两位宗师强者,一位是先代巫王,一位是大长老苗乾。 现在巫沙寨中,依旧有两位宗师强者,一位是大长老苗乾,一位是想要谋朝篡位的二长老芈侯。 苗乾怒道:“芈侯,你休想当上巫沙寨的巫王。我倒是要看看,有我在,你如何能够成为巫王!” 苗乾忠于先代巫王,也忠于先代巫王之子季泰。 话音刚落,苗乾怒而出手,雄浑的真气翻涌,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雾气。 下一刻便是有人大喊道:“金角蛇,五足蟾.....别咬我,别咬我。” 众人眼中出现了无数的毒虫,这是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去见阎王爷的毒虫。 长着金角的金色毒蛇缠绕在柱子之上,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五足蟾呱呱地叫着,口中吐出的毒液。 ..... 一瞬间,三个背叛苗乾投靠芈侯的长老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倒在了地上。 背叛的人都要死! 干瘦的手掌萦绕着黑雾轰然有落在一人的胸口。 下一刻,一颗跳动的心脏落在苗乾的手中。 对方看向自己的胸口,那个手掌大的窟窿宣告他已经死亡。 扑通,又是一具尸体倒下。 “背叛,死罪!” 苗乾的声音像是恶鬼的嘶吼,让那些背叛苗乾的人心中发凉。 砰! 苗乾毫不留情地捏碎了手里的心脏,鲜血和肉沫飞溅而出,落在地上极为恶心。 就在苗乾准备继续杀人的时候,芈侯出手了。 “够了!” 芈侯不可能看着苗乾将自己的人都给杀光。 他要阻止苗乾,树立威信。 嗡! 黑雾散开,又一股真气充斥在黄昏殿中。 芈侯的白眉扬起,身影出现在苗乾身前,一股白雾浮现与苗乾的黑雾互相对抗。 轰! 轰! 轰! 接连几声震响将黄昏殿震得摇摇欲坠。 即便黄昏殿作为圣地,极其坚固,但也经不起两位宗师强者的拼杀。 黑白雾气互相吞噬,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虽然苗乾的黑雾占据了上风,但芈侯的成长让苗乾震惊。 “短短半年,芈侯破境,竟然还能够与我斗个不分伯仲?” 芈侯心中冷笑,他似乎猜到了苗乾心中的震惊。可芈侯还未施展出让苗乾更震惊的东西。 “苗乾,我成为巫王,是众望所归。你还是收手吧!” 苗乾怎会认同,神情阴鸷。“先代巫王于你有大恩,而且多次救你性命,你就是这么报答先代巫王的?” 芈侯冷哼道:“我为了巫沙寨赴汤蹈火,他却不肯借我灵蛊,助我破境。这也叫恩情?” 两位宗师强者之间的争斗并非其他人可以参与。 “走,黄昏殿要塌了!” “快逃啊!” “先离开这里!” 众人作鸟兽四散奔逃。 此时,一人握着拐杖逆行,进入摇摇欲坠的黄昏殿中。 只听那根枯木拐杖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震响,一道冲击波瞬间荡开了黑白雾气。 “你们两个真想毁了黄昏殿不成?” 见到来人,苗乾和芈侯才罢手,齐齐对着来人恭敬道:“见过大祭司。” 巫族的大祭司身份超然,无实权,地位却凌驾于巫王之上。 因为,唯有天定之人才能成为大祭司。 苗东来,巫沙寨的大祭司。 死了数代巫王,他苗东来依旧还活着。 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如何,毕竟谁也未曾见过他出手。 但仅凭刚才一招,两大宗师强者不得不罢手来看,苗东来必定也是宗师之上的境界。 苗乾出声道:“大祭司,芈侯不顾先代巫王遗命,谋朝篡位!当杀!” 芈侯立刻说道:“大祭司,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巫族!” 大祭司缓缓迈步向前,看看芈侯,又看看苗乾,说道:“芈侯跟我说过改选巫王一事。但巫沙寨内部之事向来不是我所参与的。我没有任何意见。” “你们两人相斗,不能毁了黄昏殿,更不能毁了巫沙寨。” “说到底是为了巫王之位,不如换个和平点的方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七十九章 芈绣云的毒 离开黄昏殿,苗乾脚步沉重。 无疑大祭司的话不无道理,如今大势所趋,双方两败俱伤,没有任何好处。 府中的护卫也遇见了苗乾,将芈绣云到府中大闹的事情告诉了苗乾。 “芈秀云.....” 苗乾刚从黄昏殿生了一肚子火,芈家的人竟然还跑到府中闹事,真当我苗乾好欺负! 苗乾得知之后,便是朝着芈侯的府邸走去。 芈侯..欺人太甚! ...... 另一边,芈侯刚回到府邸,跟随在他麾下的长老,一个个胆战心惊,尤其是从苗乾手下背叛的那些人。 他们担心着也会遭到苗乾的清算。 “二长老...我们...”有人出声,声音中无不是充满对于苗乾的恐惧。 芈侯抬手打断道:“你们放心,大祭司出面调和,苗乾绝不敢出得罪大祭司。再者说,你们现在在我的府邸,难道苗乾还敢杀到我的府前?” 众人闻言,心中稍稍安心。 苗乾是仅次于巫王的存在,一身恐怖的修为是巫沙寨在南疆立足的重要因素。 苗乾虽不嗜杀,但也是冰冷果决之人。对待叛徒,整个南疆的处置都是一样的,就是扔进万蛇窟中遭万蛇的撕咬。 芈侯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嗤笑。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当初说要当马前卒,一见到苗乾,怕得要命! “你们在我府中先住下。既然大祭司已经发话,那就按大祭司说的来。只要我成了巫王,少不了诸位的好处!” 众人闻言,脸上皆是露出喜悦的神色,仿佛已经大功告成了一般。 “我等先预祝二长老马到成功!”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倒飞进府中。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屋外传来。 芈侯定睛一看,这正是他府中的护卫。 而在屋外,苗乾脚下倒着一具浑身抽搐的尸体。 苗乾...还真敢杀到芈侯的府邸! 众人心惊,回想起刚才芈侯的信誓旦旦,那些话在啪啪啪地打着芈侯的脸。 什么苗乾不敢杀到芈侯的府邸,你自己看看,人家已经杀到门口了! 芈侯震怒,两道垂落的白眉如风中的柳枝般扬起,平日的慈眉善目化作了无尽的杀意。 “苗乾。杀我护卫,真当觉得我好欺负?!” 在芈侯府中杀人,这样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 这无异于将芈侯的脸面踩在脚底下摩擦! 苗乾冷哼道:“老杂种,趁着我不在让芈绣云去我府邸大闹,还敢反咬一口!是你觉得我苗乾好欺负!” 众人一愣,心中又是一喜。 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芈绣云...原来是她,那就难怪了! 知道苗乾的目的不是自己之后,这些人反倒有了看好戏的心思。 芈绣云是芈侯的长女,本已经早早出嫁,但成了寡妇,又回到了芈家。 至于芈绣云成为寡妇的原因,这是巫沙寨中众人皆知的秘密。 苗乾亲手斩杀了芈绣云的丈夫。 这也导致芈绣云日日夜夜都想着杀死苗乾,为夫报仇! 今日,苗乾回到巫沙寨。芈侯也踏入了十品宗师境,芈绣云急不可待地去往苗乾府中,找苗乾算账。 结果,苗乾不在,意料之外地让虞知三人吃了苦头。 一听是芈绣云去苗乾府中闹事,芈侯心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芈侯看着苗乾,反倒是没有之前的愤怒,淡淡说道:“绣云去你府中闹事,你杀了我府中的护卫。这件事作罢。现在改选巫王的事情要紧,大祭司已经做出决断,你还是快点回去准备,免得输了不认账!” 苗乾冷哼道:“擅闯大长老府邸,对我府中人下毒...我要是这么善罢甘休,这巫沙寨中还真是没规矩了!” 芈侯冷着脸,怒道:“那么,你想如何?” “我苗乾身居巫沙寨大长老之位,不敬长老是死罪。芈绣云,交出解药,跪在我府前赔礼道歉,我饶你一命。”苗乾的声音如寒风游走在府邸之中。 芈绣云擅闯大长老府邸,本就是有错在先。 要是谁都可以像芈绣云这么胡闹,岂不是整个巫沙寨都要乱套了? 若是放在以往,芈绣云绝无这么大的胆子,但芈侯破境,要成为巫沙寨的巫王。 所以,芈绣云沉寂了很久的仇恨如熊熊烈火般燃起。 她要为他的夫君报仇! 芈绣云现身,她看向苗乾,眼中尽是恨意。 “苗乾,你杀我夫君,此仇不共戴天。想要解药,没这么容易。” “哼哼,看来那三个大楚人对你很重要。” 芈绣云神情癫狂,她要发泄心中的悲愤和怒火,要让苗乾跪在地上,死无葬身之地。 让宗师下跪。 下一刻,苗乾身影化作黑雾飘动。 鬼魅的身影逼近芈绣云,宗师之力又岂是芈绣云能够抵挡。 一旁的芈侯又怎会坐以待毙,脚下青砖毫无预兆地轰然炸裂,速度极快出现在芈绣云的眼前。 同为宗师,芈侯破境比苗乾要晚很多,不过芈侯也自信不会弱于苗乾。 瞬息之间,芈侯抬手轰出一掌,撞击在化作黑雾的苗乾的身上。 之前黄昏殿中的那一幕重新上演,幸好这一次不会将黄昏殿给拆了。 两人恐怖的气息像是风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在我府中闹事,找死!”芈侯暴怒。 黑雾中浮现出的苗乾苍老的面容,只听苗乾说道:“以为破境就能够比我比肩,你算什么东西?” 轰! 几息之间,两人已然交手数十回合。 苗乾隐隐占据了上风,身后浮现出无数张牙舞爪的毒物的虚影。 这是他还未完成的武道异象,也是他正在完成的万毒蛊。 只要炼成了万毒蛊,身后的武道异象自然能成。 猩红的蛇信子,一声声金蝉的鸣叫,还有巨蝎摇动了蝎尾...... 轰轰轰! 两人战至空中,一身身震响散发出无数的冲击波,荡开了空中的积云。 占据上风的苗乾心中颇为吃惊,如今放开手脚,他才发现眼前的芈侯绝非他能够轻易击杀的。 若是芈侯想走,怕是留不下芈侯的命! 嗡! 芈侯连连后退,胸口黑雾缠绕,衣袍处被轰出焦黑的痕迹。 一股汹涌的真气趁机闯入芈侯的身体中,摧毁他的生机。 噗! 一泓鲜血洒落长空。 长长的白眉被鲜血染红,平添几分凄惨。 苗乾没有停手,如今斩了芈侯,谁也没话说。 改选巫王?哼,我倒要看看死人要如何成为巫王! 苗乾和芈侯,甚至和芈家的恩怨远不是因为改选巫王一事。 先代巫王在世之时便已经有了端倪,两人秉性不同,时常针锋相对。这也是现代巫王乐意看见的局面。 臣子之间若是沆瀣一气,才是主君该担忧的事情。 如今,两者之间的矛盾可谓是彻底爆发! 芈侯吃了亏受了伤,知道不能久战。 地上的芈绣云望着空中的大战,双拳紧握,面露担忧。 多年前,身为巫沙寨大长老的苗乾将芈绣云的夫君方林徐当街斩杀。 芈绣云心中有怒,却拿位高权重,又是宗师强者的苗乾毫无办法。 “夫君,我一定会杀了苗乾,为你报仇。” 可现实是残酷的,如今的芈侯不惧苗乾,却依旧胜不了苗乾。 ...... 就在巫沙寨的众人都望着空中的这场大战的时候。 在苗乾府中,虞知盘膝而坐,一道道淡淡的青色光晕在虞知周身流转,虞知的脸色也越发红润,气息也恢复了平日的状态。 叶清欢和司琴雪已经中毒昏迷。 诚然,芈绣云未曾打算放过他们三人。 一盏茶之前,那一股毒雾不断侵蚀血肉的生机,足以要了虞知三人的命。 就算苗乾能够拿回解药,在虞知三人也定会半身不遂,想要恢复,绝不容易。 毒雾侵入血肉,顺着经脉血液流动,冲击心脏。 虞知竭力运转真气抵抗,甚至催动碧落青炎来吞噬体内的毒雾。 可毒雾入体,速度实在是太快。 催动碧落青炎已经太晚,毒渗入心脏心中,像是一万根针一起扎在心脏上。 巫族的用毒手段和下蛊手法都令人防不胜防。 虞知今日算是领教了。 虞知捂着胸口,那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浑身的经脉都突起。 扑通扑通。 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像是战鼓雷动一般。 心跳的声音充斥着虞知的耳朵,却让虞知意识昏沉。 嗡! 忽然间,虞知的心脏中流出一道青色暖流,朝着虞知的四肢百骸涌去。 这股没来由的青色暖流像是毒雾的克星,不断驱散毒雾,修复虞知的肉身。 仅是瞬息之间,虞知双眼恢复清明,毒雾在虞知身上消失不见。 虞知见状,尝试将这股青色暖流导入叶清欢和司琴雪的身体。 很快,两人也从昏迷中苏醒。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切无疑是好事。 虞知摸着自己的胸口,跳动的心脏中存在着一股他不知道的力量。 “绯樱两次救我性命,第一次在陨星崖底,第二次在南州府。难道她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现在想来,我能在血樱祖树下修行也十分古怪。” “或许这一次又是绯樱救了我。到时候,要问问绯樱。” 虞知三人刚解毒,便是看见了空中大战。 与此同时,在黄昏殿中,握着枯木杖的大祭司低声叹息道:“又打起来了。” 而他的眸子却是望向苗乾的府邸,一道清秀少年的身影映入他的眸子中。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章 一月后的比试 苗乾和芈侯的战斗很快吸引了巫沙寨中所有人的目光。 一些人见到空中的战斗才知道芈侯也成为了宗师强者。 大战没有持续多久,黄昏殿中传出大祭司震怒的声音。 “你们不仅是想毁了黄昏殿,更是想要毁了整个巫沙寨!” 从黄昏殿中荡出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将苗乾和芈侯两人隔开。 空中的黑白雾气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黄昏殿的上空,浮现出一道带着紫色妖狐面具的女子的虚影,一袭紫裙,透着一股诡异神秘的气息。 悬空而立的女子俯视整个巫沙寨如君临天下,目光所至,让人不得不臣服。 同一时间,巫沙寨中数十万的巫族族人尽皆朝着空中的女子顶礼膜拜。 “拜见黄昏巫主!” 就是虞知三人也忍不住要下跪。 虞知望着那一道身影,仿佛那黄昏巫主的虚影微微扭头,也看向了他。 不易觉察的一切唯有虞知一人知晓。 这是怎么回事? 黄昏巫主不是已经死了吗? 刚才她似乎有意识地看向了我。 很快,黄昏巫主的身影消散。 大祭司从黄昏殿中走出,说道:“我已给你们两人定下规矩,比试之前,不能交手,否则我会以巫主之令镇杀尔等。” 苗乾和芈侯都被大祭司刚才的一招给震慑。 换做他们任何一人都绝不能轻而易举地震退宗师强者的战斗。 即便不甘,芈侯也只好沉声点头。“遵大祭司谕令。” 苗乾阴沉着脸,目光落在地上的芈绣云身上。 霎时,芈绣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身体的血液开始一点点冻结,难以流动。 大祭司看出来苗乾心思,说道:“那三个大楚少年的毒已经解了。此事就此罢手。芈侯,管好芈家的人,若有下次,你自己去黄昏殿前自裁谢罪!” 苗乾以为是大祭司为虞知三人解毒,便是说道:“多谢大祭司。” 一场大战平息得毫无预兆。 两位宗师强者打起来,这个巫沙寨也要损失大半。 更何况南疆其他两大寨也在虎视眈眈。 ...... 回到府中,苗乾看见安然无事的虞知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若是虞知死了,苗乾的万毒蛊可就真炼不成了。 苗乾并非真担心虞知的生死,而是担心他的万毒蛊。 “天上的那道虚影便是千年前的人间六主之一黄昏巫主?”虞知问道。 人间六主是千年前最最顶尖的人族强者。 黄昏巫主便是其一,更是巫族的先祖。 苗乾说道:“千年前,大战结束之后,巫主带领族人隐居在南疆之中。她是巫族的始祖,更是整个巫族的信仰。黄昏殿便是纪念巫主所建造。” 虞知点点头,说道:“所以,黄昏巫主其实已经死了?” 苗乾说道:“自然。据族中记载,隐居南疆数年之后,巫主消失在南疆虫谷之中,此后再未见巫主踪影。想必是巫主知晓大限将至,选择独自面对死亡。” 苗乾也不知虞知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权当虞知心中好奇。 可苗乾不知道的是,虞知清晰地看见了黄昏巫主的那一道目光。 虞知望向屋外的天空,那是黄昏巫主虚影出现的地方。 “或许黄昏巫主也如云缙前辈那样,留下了残念灵识。” 苗乾继续说道:“今夜,你跟我去虫谷。” 虞知闻到巫沙寨中阴谋的味道,便是说道:“苗老头,我看你和那个白眉老头不对付。今天还有人敢闯你的府邸,毒杀我们三人。你要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我可不敢待在这里。” 苗乾瞥了虞知的一眼,叹息着将巫沙寨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虞知。 先代巫王身死,巫王之子季泰年纪尚轻。 所以身为二长老的芈侯想要谋朝篡位。 偏偏这二长老也成为了宗师强者。这让巫沙寨中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虞知神色怪异,心道:果然哪里都离不开这些权谋斗争。 ...... 入夜,虞知跟随着苗乾离开巫沙寨,前往南疆虫谷。 虫谷之中生活着无数的毒虫,毒瘴沼泽无数不在。 对于巫族人来说,这是他们炼制蛊虫的修行圣地。但对于除巫族之外的人来说,这就是十死无生的鬼门关。 虫谷中的任何一只毒虫都可以让开碑之上的强者死于非命。 别说成千上万的毒虫了。 万毒蛊的炼制不能暂停一日。即便大祭司给苗乾和芈侯双方定下了一个月之后比试的日期,苗乾一刻也不能放下万毒蛊的炼制。 虞知跟在苗乾的身后,问道:“苗老头,大祭司给你们定下的什么比试?” 苗乾皱起眉头,对于比试,他心中并没有十足把握拿下。 就算让他和芈侯对战,苗乾也足有信心,将芈侯斩杀。 可大祭司不会让这样的动乱发生在巫沙寨。 先代巫王死了,巫沙寨本就失去了一位宗师强者。 芈侯好不容易破境,成为了宗师强者。 若是苗乾与芈侯损失任何一人,都会让巫沙寨实力大损。 片刻之后,苗乾说道:“开碑三境中,双方各自派出三人对战,三局两胜。若是我这一方赢了,季泰继承巫王之位。芈侯在黄昏殿前立下血誓,臣服巫王。反之,亦然。” 虞知明白,这样做避免了两位宗师强者的争斗,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巫沙寨的实力。 诚然,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虞知不再多言,这是巫沙寨的内部事,他也不是巫族人,不好也不想干涉。 两人没有深入虫谷之中。 据苗乾所说,就算是宗师强者也不敢进入虫谷的深处。 一夜修行之后,两人沐浴着晨光,回到巫沙寨中。 苗乾没有管虞知三人,回到巫沙寨后就消失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中,苗乾需要在开碑三境中各自寻出一人,来与芈侯麾下对战。 这三人最好都是各自境界的巅峰。 偏偏苗乾麾下的人远不如芈侯的属下,他更没有芈侯笼络人心的能力。 否则,短短数月,他的麾下如何会倒戈芈侯?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如此。 夜里,虞知跟着苗乾前去南疆虫谷,炼制万毒蛊。 白天,虞知自行修行,苗乾则是自顾自地准备着一个月后的事情。 十日之后,叶清欢和司琴雪的伤势已经全然恢复。 三人在巫沙寨中闲逛,对于南疆的事物,虞知依旧充满好奇,每日都会吃一些补身体的虫子。 坐在茶馆中,倒上一杯南疆特有的茶水,虞知抿了抿嘴,然后一饮而尽,顿时腹中涌出一股暖流,涌向四肢。 小二愣愣地看着虞知,提醒道:“客官...你没事吧。” 虞知脸色发烫,疑惑道:“怎么了?有些热.....” 小二尴尬地解释道:“这茶水叫春茶...滋阴补肾。” “对啊,你不是跟我说过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喝这一杯春茶前,先要喝一杯冬茶。否则,药性太烈,与春药无异。像客官这样...恐怕......” 小二目光怪异地看着虞知,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虞知越发感觉,一股火焰在身体中燃烧。 “你不早说...” “是客官你太着急了。” 虞知忙喝下小二手中的冬茶,那股火焰依旧没有熄灭,却感到尿急。 “小二,茅房在哪儿?” “出门左拐。” 在叶清欢和司琴雪取笑的目光中,虞知匆匆跑出茶馆。 嘘嘘嘘! 水流匆匆。 一阵释放之后,虞知才觉得舒缓了许多。 忽然,虞知听见隔壁传来几人交谈的声音。 “今日为何约在这里?” “为何?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哼,大长老在我们的府上都安插了眼线。在府里也不痛快。” 有人出声安慰道:“这不是权宜之计吗?二长老拉拢人心。大长老也是怕我们被二长老拉拢过去。” “哼,分明是不信任我们。当初二长老来拉拢我,我都没答应。何况是现在。可让我恶心的是,大长老派来监视的人一个个将我当成了囚犯看押。他们算什么东西!我唐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屈辱?” “唉,我又何尝不是呢。前几日,我问了其他几人也都是一样的情况。我等身居长老之位,却像是阶下囚一般...实在憋屈。” “哼,早知道就跟着二长老...” “唐兄,这话不能乱说。大长老虽然平日不近人情,但从未为难过我们。我们...” 对方越是这么说,那个叫做唐耀的男子越是恼火道:“我等为大长老出生入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忠心吗?现在却是受够了气。” “还有二十日,真要是二长老胜了,我们这些跟随大长老的人....” “我看呐,二长老的胜算大些。一直以来二长老麾下的人就比大长老多。若非大长老有着宗师的修为,坐不稳屁股下的位置。” “现在二长老也成了宗师。巫沙寨怕真要易主了。” 其余人闻言,齐齐叹了一口气,喝着闷酒。 他们都是大长老麾下的人,如今受那些眼线欺辱不说,对于苗乾更失去了信心。 虞知倚在墙后听着这一番交谈,心中有了思量。 “看来苗乾的处境不妙。宗师强者又如何?除了修为高了点,这脑子却跟浆糊似的。” “之后的比试恐怕能够真心为苗乾出力的不多。” 虞知边走边想着。 这时候,苗乾派人监视麾下,还被对方发现了。 这无疑是挑起了内部的矛盾。 麾下这些人一个个都觉得受到了侮辱,心中自然不悦。 更有甚者倾向了芈侯那一边。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一章 什么叫阴谋诡计 茶馆中的对话也引起了虞知心中的担忧。 若是苗乾一方败了。 苗乾要立誓,尊芈侯为巫王。 成王败寇,注定了站在苗乾一方的人的结局会极为凄惨。 回到苗乾的府邸前,虞知暗中往四周看了看。 虞知心道:“附近的人多了一些。” 走进府中,苗乾正修行完,等着虞知去虫谷。 虞知对着叶清欢嘱咐了几句,便是随着苗乾外出。 “苗老头,离比试还有二十日。你有信心吗?”虞知问道。 苗乾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才叹气道:“我与芈侯一战,自认为不会输给芈侯。可麾下之人...实在难以寻到合适的出战之人。” 虞知又是问道:“那芈侯那一方呢?” 苗乾又是叹息一声,说道:“芈侯向来会笼络人心。他麾下的长老原本就比我多。如今我这一方又叛变了一些。即便我能够猜到他会派出哪些人,心里也没十分把握取。” 虞知皱起眉头,这一战不仅关乎到巫王之位,更是关系到虞知三人的安危。 “难道你打算坐以待毙?” “哼,自然不是。三战之中赢下两战就行。我自有办法。” 听着苗乾的话,虞知心中能够猜到苗乾不寄希望于三战全胜。 苗乾和芈侯都在巫沙寨经营许久,双方的底蕴几乎是明牌。谁都知道开碑三境之中会有谁出场。 既然如此,想要取胜,要么凭硬实力,要么只能凭着阴谋诡计。 见苗乾的信心,虞知心里打起了鼓。 进入虫谷,两人比之前还要深入了几百米。 虞知催动金甲蛊,招来万虫,让其乖乖给苗乾上缴毒液。 一个时辰之后,苗乾掌心之中冒出阵阵黑雾,紧接着一滴滴黑色的汁液落在身前的小鼎之中。 万虫毒液也只能精炼出十滴。 “走吧!”苗乾说道。 虞知站在原地,望向黑夜中的虫谷深处,心中生出一抹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继续前行。 苗乾看着原地不动的虞知,沉声道:“再入千米,就是我也不敢确保全身而退。” 虞知压下心中那股悸动,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一道握着枯木杖的身影出现在两人原先的位置。 这显然就是巫沙寨的大祭司。 只听大祭司缓缓开口道:“你确定他身上有你要的东西?” 下一刻,大祭司手中的枯木杖散发出青色荧光,同时发出人声。 “我的感应不会错。那个少年的身体里确实有本王要的东西。” 大祭司沉吟道:“要杀了他吗?” 枯木杖阻止道:“不必,这里面有些奇怪。在他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气息,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大祭司无所谓地说道:“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枯木杖中再度发出声音。 “我族不会像你们人族这么无耻。你也要记住,要帮我寻到黄昏巫主!” 大祭司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严肃。 黄昏巫主...那是千年前的人间六主之一。 她也是人间六主中最最诡异的存在。 一身恐怖的巫术让灵魁族一度败在其手中。 要说谁人最有可能活到千年之后,非黄昏巫主莫属。 当年,黄昏巫主走进南疆虫谷之后,再也没有走出。 一度有人怀疑黄昏巫主没有死。 可这仅仅只是推测而已。 大祭司朝着虫谷深处望去,说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虫谷中蕴养了无数年的毒虫,想要深入要整个巫沙寨的力量。” “既然等了这么久,再等些时日也可以。芈侯如愿踏入了宗师。这是我答应他的。二十天后,等他掌控巫沙寨,就让他兑现诺言。” “哼,你确信成为巫王的芈侯还会听你的?”大祭司说道。 青色荧光渐渐收拢到枯木杖中。 “巫王...又不是黄昏巫主。我给了他踏入宗师的力量,自然也可以将力量收回来。芈侯...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苗乾不知道的是,所谓的比试是大祭司和芈侯早已经商量好的阴谋。 为了芈侯登上巫王之位,付出最小的代价。 ...... 时间又过了十日,虞知心里的悸动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当他再看向虫谷深处时,也没有任何不对劲。 这十日,苗乾未曾早早就定下了谁会出战。 当然,这消息也传入了芈侯的耳中。 府中,芈侯看着出战名单,呵呵笑道:“如我所料。苗乾平日对属下苛刻,早已经没了人心。这出战的三人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芈绣云阴沉地说道:“爹,等你成为巫沙寨的巫王,一定要杀了苗乾,为我夫君报仇!” 芈侯瞥了芈绣云一眼,说道:“我成了巫王,苗乾就要立誓效忠于我。他死了,巫沙寨少一位宗师,你觉得其他两大寨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 “云儿,大局为重。苗乾可恨,但他也是巫沙寨的大长老,也是一位宗师战力。” 芈绣云闻言,一拂衣袖,置气走开。 芈侯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当年,芈绣云的夫君方林徐炼制禁忌蛊虫,杀婴儿取血,勾魂。 一次炼蛊之际,方林徐被苗乾发现。 那时,方林徐已经杀了三百多个婴儿。 苗乾当场将方林徐格杀。在巫族中,炼制这种禁忌蛊会遭到所有寨子的追杀。 苗乾所做没有错,但芈绣云也恨极了苗乾。 在芈绣云离开之后,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了芈侯的眼前。 脱去黑袍,来人对着芈侯下跪,恭敬道:“二长老,我唐耀愿追随二长老。” 这人正是当日在茶馆中抱怨苗乾的唐耀。 今日,唐耀暗中来到了芈侯府中投诚。 芈侯看着名单上三个名字之一的唐耀,慈眉善目的面容变得更加慈眉善目。 苗乾定下的出战三人,其中一人就是唐耀。 这几日来,受不了苗乾眼线监视的长老,纷纷跑到了芈侯府中投诚。 唐耀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苗乾,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 另一边,虞知一口一只金黄虫子,嘎嘣脆。 苗乾看着虞知,说道:“小子,你这办法真管用?” 虞知喝了口水,平静地说道:“你们巫族人还是淳朴了些。这些手段都是大楚皇朝的朝臣们玩剩下的。什么笼络人心,什么倒戈相向......都是雕虫小技。” 虞知得意地看了苗乾一眼,心道:“阴谋诡计...你们巫族人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先代巫王之子,季泰。 这是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 诚然,这小家伙年纪还真小,成为巫王也差了点火候。 “小鱼哥,你吃得够多了。剩下的是我的了。” 虞知反手一个脑瓜崩,落在这位将来的巫王头上。 “我在这儿辛苦给你抢王位,吃你点虫子怎么了?知不知道知恩图报!” 季泰捂着脑门,不敢吱声。 自从季泰见到虞知之后,就被虞知教训得服服帖帖,一口一个小鱼哥,好似亲哥哥一般。 不久前,虞知将自己听到的事情跟苗乾说了一番后,苗乾本想着去寻唐耀那些人武力震慑。 无疑,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虞知阻止了苗乾,随即也让苗乾撤去了各个长老府中的眼线。 当然,这阻止不了芈侯笼络人心,阻止不了那些背离之人投靠芈侯。 苗乾一直都视而不见,只当没有发现。 对于背叛者唯有一个下场,就是废去修为,扔入万蛇窟中。 可杀了那些背叛者又有什么用? 如今的大事是如何获胜。 “苗老头,这件事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此事若成,我想要的东西.....”虞知提醒道。 苗乾立刻说道:“你小子放心。我苗乾最讲信用。在巫沙寨,我从不骗人。” 这话怎么有些熟悉......虞知心道。 虞知继续说道:“说到底,与羌城结盟,并非唯有我羌城获利。你们巫沙寨才是占了大便宜。” 苗乾不服气地说道:“我巫沙寨自给自足,有宗师强者。山中毒瘴,毒虫环伺,黄昏巫主庇护,若是夜鬼来袭,自然能够抵御夜鬼!” 虞知冷笑道:“你是十品宗师不假,但你见过十三境的灵魁王者吗?” 苗乾一愣,他还真没见过。 十三境的灵魁王者...那可是黄昏巫主级别的强者。 虞知看着哽咽的苗乾,说道:“我见过...她能一手覆灭了你们巫沙寨!” 苗乾声音发颤地说道:“难道你们羌城也有十三境的强者?” 十三境的强者放在这个时代足以让羌城成为超级势力,称霸人间。 苗乾盯着虞知,脸上的皱纹都带着好奇。 “一定是有,否则这小子怎么这么有恃无恐。和猎鬼阁斗,和隐世家族斗,还和南州府的楚王府有仇...这小子能够活到现在,一定是有十三境的强者在保护他。” 苗乾脑补了这一切,假想出这么一位恐怖的十三境强者。 “还好那天我没杀了他。否则,已经给巫沙寨惹来大祸。” “不行,今后该对小子态度好些。” 虞知可不知道苗乾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脑补出这么一场大戏。 虞知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心道:“羌城倒是没有什么十三境的强者。但我想多欠绯樱几次人情,她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虞知想着如何向绯樱出卖自己的身躯。 苗乾看着吃着虫子的虞知,堆出一副笑脸。 “虞公子...还想吃什么口味的虫子?” 虞知一愣。 虞公子...哪里来的虞公子?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二章 巫王显灵 接下来的日子,巫沙寨中暗流涌动。 苗乾和芈侯之间的比试传得沸沸扬扬。 不久之后的比试将会决定巫沙寨会由谁来主掌。 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一战,而知晓内情的人已然站在了芈侯这一方,遇见苗乾麾下的长老更是要阴阳怪气地嘲讽一番。 这一日,虞知和季泰两人一同去茶馆,却不想遇见了芈绣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上次,芈绣云不由分说地要毒杀虞知三人,虞知始终记着这笔仇。 芈绣云一直想要杀了苗乾,可杀不了苗乾,就将火撒到了虞知等人的身上。 “小家伙,上次没毒死你,算你运气好。这一次,我看大祭司还能不能救你?” 芈绣云的话让虞知不解。 虞知心中暗道:“难怪苗老头没问我们是如何解毒,原来他们都以为是大祭司救了我。” 季泰上前一步,说道:“芈绣云,你不要太过分。平白无故地杀人,巫沙寨也容不下你!” 谁知芈绣云和芈绣云身后的众人尽皆都讥笑着季泰。 猖狂的笑声很是刺耳,这让不过十四岁的季泰脸色难看。 在芈绣云身后之人说道:“季泰,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巫王?你爹已经死了,就你这点微末修为连街上乞丐也不如。” “哎,别这么说。咱们的小巫王要是被气哭鼻子,可就罪过了。”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季泰看着那些人,曾经这些人都是跟在他屁股头面阿谀奉承的人,今日却成为别人的狗,对着自己露出獠牙。 季泰紧握这拳头,用力到指甲发白。 芈绣云双手抱胸,冷笑道:“季泰,我劝你乖乖低头做人。这样还能在巫沙寨中有活下去的地方。否则....哼哼!” “你爹已经死了,你以为你还是什么狗屁小巫王?你特么算什么东西?” “先代巫王成为历史。接下来是我芈家统领巫沙寨的时代。你季泰...少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否则,老娘将你扔进万蛇窟也没人敢救你!” 芈绣云的话尤为刺耳,尖酸刻薄。 但芈绣云说的也是实话。 现在的季泰无依无靠。若非苗乾对先代巫王忠心耿耿,现在的季泰早就不知暴毙在何处。 无能狂怒。 季泰能做的唯有记住这些人。 可惜,在尖锐的目光也杀不了人。 “看看看,小巫王要哭鼻子了。” “哼,以前对他恭敬,现在犯不着对他卑躬屈膝。” “小季泰要是敢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看我不弄死他!” 有芈家为靠山,这些人早就不将季泰放在眼中。甚至对于苗乾也同样如此。 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试早就有了结果。 芈侯麾下的长老必会胜出。 而他们这些人也将会成为黄昏殿中的中流砥柱。 虞知见状,上前拍了拍季泰的肩膀,说道:“你还太弱了。什么事也做不了。” 季泰神色落寞,看向虞知,又低下头,双拳握的更紧了。 的确,我太弱了。 虞知继续说道:“不过,你能够做一件事...” 季泰再度看向虞知,眼中燃起了一丝火焰。 只听虞知说道:“记住他们每一张脸,在今后,三年,五年,或者十年之后...你让他们的这些笑容变成绝望,让他们跪在你的面前痛苦地求饶。” 季泰的目光扫过那些人,眼中已经没有愤怒,他只是平静地记住每一张脸。 “小鱼哥,我知道了。” 虞知摸摸季泰的头,然后走到芈绣云的面前。 芈绣云看着虞知,嘴角冷笑。“你想要为季泰出头吗?告诉你...这里是巫族!这里是....” 啪! 话音未落,芈绣云的脸颊上便是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没人料到虞知会出手,而且还是掌掴的方式。 “你...” 啪! 又是一巴掌。 没有人看见虞知是如何出手的。 唯有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街道上。 芈绣云暴怒,身影飞退。 可虞知没有放过芈绣云的打算,施展《瞬星》,不给芈绣云一丝喘息的机会。 好快! 众人皆是震惊于虞知的速度。 清脆的巴掌声连续不断地响起。 最终,芈绣云的身躯在空中赚了几圈,滚落在地上。 长发凌乱,鼻青脸肿。之前的嚣张成了现在的凄惨。 所有人都看着芈绣云,更是胆怯地退后了几步。 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果决,不管芈家的实力背景,当街打芈绣云的脸,没有一点留情的意思。 虞知揉了揉手掌心,皱起眉头说道:“你的脸皮还真是又硬又厚。” 众人鸦雀无声,唯有季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巫沙寨中,芈家一家独大,尤其是芈侯证道宗师之后,芈家的声威越发浩大。 姓芈的人哪一个不是用鼻孔看人? 今日,虞知却依旧当街揍了芈绣云。 乱发挡住了芈绣云的脸颊,身影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无穷尽的怒火而颤抖着。 “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听到芈绣云的嘶吼,众人回过神来,逐步包围虞知和季泰两人。 有芈家做后盾,眼下正是表忠心的机会,这些人自然跃跃欲试。 虞知笑着退了半步,护在季泰的身前,说道:“当你位高权重时,身边的人都是好人。现在你没落了,最想踩你杀你的,反倒曾经你身边的人。” 季泰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 李天晟,曾经季泰身边的一个跟屁虫。 此刻,李天晟手中握着刀,刀光闪烁着,一步步朝着季泰逼近。 “季少爷,对不起了。为了我的未来,我只能杀了你。” 李天晟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他投靠到芈家门下,自然也要拿出一份投名状。 季泰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季泰脸色苍白,朝着身后退了一步。 仅是退了一步,季泰稳稳地站定了身形,反而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天晟。 季泰讥讽道:“你曾经是我手下的狗,现在跑去芈家门下当狗。同样是狗,有什么未来?” 李天晟闻言,发现众人皆是看向自己,目光中带着嘲笑。 “你以为你还是小巫王?你爹已经死了!现在我送你去见你爹!” 刀光奔腾! 季泰心中害怕,但没有退半步,而是竭力用自己微末的修为去对抗这一刀。 李天晟见季泰敢不躲,嘴角冷笑。他跟在季泰的手下许久,对季泰的修为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一刀足以要了季泰的命。 众人没有出手,看着李天晟的这一刀。 就在季泰感觉坚持不住的时候,季泰的耳边传来了虞知的声音。 “运转真气,挡回去!” 一股暖流融入到季泰的真气之中。季泰惊喜,抬手轰出。 瞬间,凛冽的刀光调转方向,朝着李天晟的面门而去。 撕拉! 只听李天晟的一声惨叫,半个身躯碎裂,鲜血洒了一地,惊恐的双眸到死也没有合上。 季泰耳边再度传来虞知的声音。 只见季泰上前一步,高声道:“辱我可以,辱我父,辱先代巫王...必遭天谴。” 刹那间,黑云齐聚,晴天白日之下,一声惊雷轰然落下,将李天晟的尸体轰成一具焦尸。 “巫王显灵了!” “巫王显灵了!” “拜见巫王!” 街上的百姓齐齐跪下磕头。 虞知出声道:“先代巫王开疆拓土,身死之后,却有人敢对后代挥刀屠杀。哼,你们这些人也不怕巫王在天之灵寻你们报仇!” 雷霆大作,闪烁着紫黑色的雷光,发出如恶龙般的咆哮。 不知是谁先跪下,那些站在芈绣云身后的人全都下跪,求饶道:“巫王,我们错了。” “巫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颜面尽失的芈绣云也愣愣地望着空中闪烁的雷霆。 难道真的巫王显灵! 虞知看着一幕,心中暗笑,对着季泰说道:“走吧。” ...... 遥远的万里冰原中,绯樱看着酒气熏天的冰夷王,眼中露出一抹嫌弃。 冰夷王揉了揉鼻子,苦笑道:“原以为让你留在万里冰原,我可以多个人说说话。没想到还要遭你白眼,还不如你回人间去。” 绯樱身着红衣,神色傲然道:“你是要赶本王走?” “呃,当然不是。”冰夷王笑道,“你已经恢复了当年的修为,虽说离巅峰还差一些,但现在的人间大概没人能够阻你。” 绯樱看向冰夷王,那双冰冷的血瞳让冰夷王这块享受寒冷的冰疙瘩都觉得不寒而栗。 冰夷王正色道:“青澪王传信,他在南疆,有事需要你帮忙。” 绯樱神色一凝,眸中下意识地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喜色。 南疆...那家伙似乎在南疆闹出不小的动静。 绯樱故作高冷地说道:“青澪王...他的修为恢复了吗?” 冰夷王摇头道:“灵魁族中也唯有你们血樱一族有血樱祖树庇佑。其他诸王就算活下来,想要恢复到巅峰修为,也要个几百年。” “据说,青澪王谋划之事与帝君有关。” 话音落下,绯樱扭头看向冰夷王,心里有了兴趣。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三章 比试开始 回到苗乾的府中,虞知看着欲言又止的季泰,说道:“趁着我心情还不错,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季泰眼中一喜,说道:“天上的雷云...” “不错,是我弄的。剑光幻化雷霆。”虞知漫不经心地说道。 季泰兴奋地崇拜道:“小鱼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虞知摆摆手,说道:“你关注错了重点。” “什么意思?”季泰目光中透着清澈的愚蠢,全然不知道今日一事重点在何处。 此时,苗乾出现在两人眼中,开口道:“今日的重点在芈侯麾下的人想要杀你!” “杀我?”季泰像是一只小白兔,呆呆愣愣的。 苗乾早就知道了街上发生的一切,他想要出手斩杀芈绣云等人,却被虞知暗中阻止拦住。 当时的苗乾也是一知半解,直到事件落幕,苗乾大概明白了虞知的用意。 “杀你是小事。芈侯麾下的人明目张胆地要杀你,这就不是小事了。”虞知淡淡地说道。 “一直以来,巫沙寨的巫族人都没有意识到巫王之位的争夺其实是芈侯想要谋朝篡位的阴谋。先代巫王一死,他就想着自己成为巫王,还要对着先代巫王之子挥刀。这样不忠不义的行为必然会被人唾弃。” “用比试来争夺巫王之位,无非是芈侯觉得你年纪尚小,不足以统帅巫沙寨。那今天就让众人看看你的手段。杀了一个倒霉蛋,让他们知道你季泰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犊子。” 虞知要让季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要让巫沙寨的人看见芈侯的不忠不义。 今日一事之后,巫沙寨中必然会多出许多其他的声音。 比试是一方面,声势也是一方面。 听着虞知说完,苗乾和季泰两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虞知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季泰问道:“所以今日你料到了会有人找我麻烦?” 虞知耸耸肩,说道:“看看形势,猜测这些并非什么难事。幸运的是,遇上了芈绣云这臭娘们。” 苗乾对着虞知心中生起戒备。 这小子还是当朋友的好。这算计要将人给无声无息地弄死。 此时,在芈侯府中,芈绣云一脸落魄地呆坐着。 芈侯恼火道:“接下来,你给我在府中好好待着。” 若非芈绣云是他的亲生女儿,芈侯恨不得宰了芈绣云。 “大祭司反复警告,让我和苗乾不要再起争端。一切等比试之后就能尘埃落定。到时候,我成为巫沙寨的巫王,有你报仇的机会。” “可你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杀的还是季泰。芈绣云,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想死,给我滚远点,别连累芈家!” 短短半日,巫沙寨中传得沸沸扬扬。 芈侯要杀季泰! 先代巫王一死,结果二长老芈侯就迫不及待地要杀季泰。 不忠不义的名头立刻扣在了芈家的头上。 要知道巫沙寨是巫族人的巫沙寨,就算是他比试赢了,得不到巫族族人的拥护,族人投靠到其他寨子,这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蠢货,真是蠢货!” 芈侯口中不断地骂着。 谋划了很久的大事却因为芈绣云这个蠢货,横生枝节。 芈绣云不敢说话,在她面前躺着三具口吐白沫的尸体,这三人都是跟随芈绣云,想要对季泰动手的人。 芈侯毫不留情地将人给杀了。 在成就大业的路上,心慈手软会留下祸患。 ...... 很快就到了比试的日子。 比试在黄昏殿前举行,巫沙寨的大祭司主持,几乎所有巫沙寨的族人都关注着今日的比试。 今日之后,有一些人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也有一些人会得到重未有过的辉煌。 然而,这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 芈侯早早就来到了黄昏殿前,身后簇拥着巫沙寨三分之二的长老。 其中有原本跟随芈侯的,也有从苗乾这边叛变过去的。 芈侯也衣着华丽,再过一些时间,他就会登上巫王的宝座,这是他此生的大日子。 一想到这些,芈侯垂落的两道白眉也像是要飞了起来。 “属下预先恭祝二长老...不,恭祝新任巫王。” 身边的心腹低声说着,对着芈侯表露忠心。 芈侯眉眼一抬,今日比试志在必得。 他看向大祭司的方向,只见对方也正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又不经意的挪开。彼此之间,早已心知肚明。 芈侯看向苗乾的位置,心道:“苗乾啊苗乾,恐怕你不知道,在你答应下这场比试时,你就已经输了。” 此时,苗乾也带着身后的长老出现在了黄昏殿前。 相比于芈侯身后声势浩大,苗乾身后不过寥寥数人。 今日要出战的三人也跟在苗乾身后。 唐耀...开碑九品这一战的人选。他看向芈侯,暗暗点头。 若是前两战,苗乾一方就败了,唐耀也根本不必再出场厮杀。 芈侯上前道:“苗乾,准备好跪在我面前臣服了吗?” 苗乾冷哼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芈侯,你成不了巫王!” “这不是你说了算。” “要不然我们先打一架?省去开碑七品那一战?” 芈侯心中暗笑。哼,你手下没人,想要自己出马?我怎么会如你所愿? 不必芈侯开口,大祭司便是说道:“宗师一战,波及太大。你们两人谁有损失对于巫沙寨都不是好事。” 苗乾拂袖落座,不甘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苗乾越是气急败坏,芈侯心中越是有把握。 大祭司看向芈侯,见芈侯也点头同意。 于是,大祭司开口说道:“比试开始。今日哪一方获胜,便是由那一方推举之人成为巫王。如有违约,遭万蛇噬心之劫。” 苗乾这一方出战的人叫做苗有方,是苗乾的护卫,自小被苗乾抚养。 因此,此人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苗有方修为在开碑七品上,未到巅峰境界。 这不是此战的最佳境界,但这是苗乾一方能够寻到最合适的人。 “有方,一切小心。”苗乾说道。 他没指望苗有方能够赢下这一战。 虞知笑着说道:“打不过就认输,什么都比不过命重要。” 苗有方冷哼一声,说道:“我拼了命也会赢。” 苗有方比虞知要大很多,对于苗乾对少年模样的虞知言听计心有不甘。 而且,苗有方知道今日的任何一战都至关重要。 第一战若是赢了,便是赢下了五成的胜算。 芈侯那边出战的人叫做武志飞,是芈侯的心腹。 武志飞已然达到开碑八品巅峰的修为,稳稳地压了苗有方一头。 从境界上来看,苗有方就弱了一筹。 擂台上,武志飞看着苗有方嗤笑一声,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 武志飞和苗有方是死对头,两人一直以来都在互相追赶。但今日是武志飞先踏入了开碑七品巅峰。 “大长老派你出战,是笃定这一局要放弃了吗?还是说明知你会输,还要派你上来丢人现眼?” “哈哈哈哈...” 武志飞的话引起了一阵狂笑声。 苗有方神色愤怒,显然是被武志飞给激怒了。 一直以来,他与武志飞都是不相上下,今日弱了一筹,也只是今日而已。 可武志飞一点也未曾将苗有方放在眼里。 “来吧,手底下见真章。”苗有方说罢,率先出手想要取得先机。 武志飞轻笑一声,早有防备。 两人很快就纠缠在一起,真气不断对撞。 苗有方用的是匕首,而武志飞用的是飞爪,尾端用锁链勾着。 苗有方的身影灵活,武志飞的飞爪同样灵活。 匕首近身,却也每每都被飞爪格挡在外,一时半会儿不能给武志飞致命伤害。 芈侯手里是那张名单,上面写着苗乾一方出战三人的名字。 苗有方,许浩,唐耀。 芈侯在名单上已经划去了苗有方的名字。 从一开始,不论是眼下这一局,还是接下来的第二,第三局。 芈侯都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 “苗乾,等着对我俯首称臣!” 另一边,苗乾注视着擂台上的战斗,心中担忧。 他很想赢下这一场,旗开得胜,剩下的两战会容易很多。 可苗乾也知道对方派出最熟悉苗有方的武志飞,是要稳稳拿下第一战。 两人互相知根知底,偏偏武志飞到了开碑七品巅峰,胜便是胜在这个境界上。 若是苗有方没有奇招,必败无疑。 见苗乾如此紧张,芈侯出声安慰道:“大长老,你放心。等我成为巫王之后,你还是巫沙寨的大长老。哈哈哈哈。” 苗乾刚要动气,便是听一旁的虞知说道:“苗老头,你和他生什么气?等我们赢了,再让他颜面尽失才痛快。” 虞知瞥了一眼擂台,又收回目光。 第一战赢了好,输了也无妨。 反正是三局两胜,赢下两局就好。 苗乾手下本就没什么精兵强将,能打的几个都被芈侯给收买了。 除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几个,挑也挑不出什么花样来。 第二战,第三战必须拿下。 既然要拿下就要有必胜的实力和手段。 一炷香之后,苗有方被轰下擂台,左肩被武志飞的飞爪剜下了一大块血肉,白骨森然。 第一战输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四章 第二战 第一战输了。 在虞知的意料之中。 苗乾一方垂头丧气,他们都预料到了第一战的失利。 可战局未定之前,众人心中都怀揣着一点希望。 直到败了,心中微末的希望会化作几声唏嘘。 苗有方被人抬了回来,奄奄一息。 苗乾说道:“带下去,好好休息。” 虞知看着苗有方左肩上的伤势,声音低沉道:“差一点,他就死了。” 显然,对方没有打算留手。 擂台之上生死自负,就算死了又能够如何? 苗乾对着虞知问道:“接下来该如何?” 下一战是开碑八品的比试,出战的人是许浩。 许浩有开碑八品巅峰的战力,但已经上了年纪,气血不足以和壮年时候相提并论。 虞知淡淡说道:“不急,等对方先出战。” 虞知看了唐耀身边的那人一眼。 苗乾一方的出战名单正是那人泄露给芈侯,这也是虞知故意所为。 当初在茶馆中拱火的也是此人。 苗乾看着神秘的虞知,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虞知的谋划。 “许浩,做好做准备。” 许浩摸了摸八字胡,沉声道:“大长老放心,此战,我必胜!” 说着,许浩也暗中看向了唐耀身边的那人。 这一切都被虞知看在眼中。 另一边的芈侯对着武志飞说道:“辛苦了。” 武志飞又是说道:“为二长老出力,是我的福分。” 芈侯满意地点了点头,赢了第一战,就已经赢下了一半。 接着芈侯对着身后的一人说道:“邵良,这第二战就看你的了。” 邵良点头道:“二长老神机妙算,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属下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芈侯一手捏着白眉,呵呵一笑。 黄昏殿前的巫族族人也紧张地注视着擂台上。 自从芈绣云等人当街要对季泰出手,这让芈侯民心尽失。 巫沙寨的族人大多都认为芈侯薄情寡义,先代巫王尸骨未寒,竟然还要杀巫王之子。 尽管这些人心中愤愤不平,但改变不了战局。 随着大祭司开口,第二战也拉开了序幕。 邵良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擂台上,目光挑衅地看向芈侯那一方。 许浩冷哼一声,怒道:“大长老,待我去收拾了邵良。” 正当许浩要上前之时,虞知出声道:“等等,这一战不必许长老出手了。” 众人闻言,皆是看向虞知。 这个大楚少年能够坐在苗乾的身边,已然说明了苗乾对他的看重。 许浩皱眉,疑惑地看向虞知说道:“开碑八品这一战,难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诚然,在苗乾这一方的阵营中,开碑八品也唯有许浩一人。 许浩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着,许浩就要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苗乾也开口道:“许浩,你先等下。” 众人一愣,苗乾对于这个大楚少年的信任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继而苗乾对着虞知问道:“这一战,不让许浩出战,你打算如何?要是输了,巫王之位就是芈侯的了。” 苗乾这一方的人的将来都寄托在这一战上。 说是“生死攸关”也不为过。 虞知轻笑道:“许长老说错了。这一战最合适的人选不是许长老....”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虞知的意图。 “清欢,这一战,交给你!” 说罢,叶清欢上前一步,手中的破穹绽放出冰冷的寒气。 南疆地处偏僻,与大楚隔绝,信息往来并不畅通。 所以没有几人知道叶清欢的名声。 许浩打量着叶清欢一人,轻蔑地说道:“大长老,这大楚少年不过是开碑八品下,如何能够与我相比。而且邵良也是开碑八品巅峰的存在,这......” 苗乾这一方的人都如许浩一样的心思,心中笃定了稚嫩的少年剑修绝不会是邵良的对手。 最重要的一战岂能交给这个少年剑修? 苗乾凝重地看着叶清欢,又是看向虞知,问道:“你真有把握?” 虞知一脸轻松,说道:“我相信清欢。同境之中,清欢未曾一败。” 有人开口道:“大长老,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个大楚少年的身上。” “是啊。许长老是唯一能够和邵良一决胜负的人。” 开碑八品下的叶清欢...就是苗乾心中也没有绝对的信心。 许浩冷哼道:“你说的是同境。对方可是开碑八品巅峰,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开碑九品。你若是输了......” 话音未落,只听叶清欢淡淡地说道:“开碑九品又如何?又不是没杀过。” “这...” 众人哑口无言。 许浩有不得不出战的理由,嘲讽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见着就要起内讧,苗乾声音低沉地开口道:“小子,这一战事关整个巫沙寨。不能儿戏。” 虞知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郑重道:“苗老头,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觉得我会害自己?” 苗乾深吸了一口气,思忖片刻之后,终是说道:“许浩,你退下。” “此战让叶清欢上!” “大长老!” “听我的,退下!” 许浩心有不甘,暗中又看向唐耀身边的那人。 一袭白衣的叶清欢一步踏出,身影似风吹动,出现在擂台之上。 邵良见状,皱眉道:“不是许浩出战,为何是你?” 叶清欢不言。 芈侯看见了擂台上的叶清欢,出声道:“苗乾,巫沙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大楚人插手了?” “就是,大楚人凭什么插手巫沙寨的事?” “我们选举巫王,和大楚人有什么关系?快让他滚下去。” 许浩心中冷笑。哼,还是要让我上场。 苗乾也为难,这是巫族内部的事,让大楚人参与确实不合适。 这时,虞知开口道:“比试之前,又没说不让请外援?再说了清欢已经和巫沙寨中的女子订下亲事,决定入赘巫沙寨了。他也是巫沙寨的一份子。” 亲事,什么亲事...叶清欢嘴角抽了抽,感觉背后有一道极为冰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毫无疑问,这目光来自司琴雪。 叶清欢有口难言,只能心中骂道:这无耻的虞知... 虞知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婚书,上面正写着叶清欢和女方的大名。 苗乾同样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虞知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竟然连着也预想到了,实在是心细如尘。 一时间,芈侯一方也没话好说。 大祭司握着枯木杖,干咳了两声,说道:“既然如此,第二战开始。” 虞知收起婚书,却一把被身后的司琴雪夺了过去。 “什么婚事?” “自然清欢的婚事。我这做大哥的,难免操心呐。” 司琴雪打开婚书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叶清欢,还有司琴雪自己的名字。 虞知一脸笑意,说道:“你要撕了,也随便你。” “无聊...”司琴雪收起了婚书。 擂台上,邵良见着换了一个对手,心中本是慎重几分,却见对方不过开碑八品下的境界,心中又多了几分轻蔑。 “换了许浩,换上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不起我?” “哼,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几分实力?” 邵良同样是剑修,不过他的剑是一柄金蛇剑,如毒蛇弯曲的剑身,剑尖是蛇信子的形状,淬着蛇毒。 “小子,不欺负你,你先出手吧!” 话音未落,剑光如肆虐的风雪突然出现在邵良的眼前。 一瞬间,邵良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这是他这一生从未遇见过的风雪。 凛冽的杀机包围了邵良。 撕拉! 一片雪花落在邵良的衣襟上,撕裂了他的肌肤。 一道寒风袭来,其中是无数的剑光涌现。 温热的鲜血在风雪中凝结成一颗颗鲜红的血珠子。 “剑意..这是剑意。”邵良也是剑修,可他至今也未曾领悟剑意。 邵良心中惊恐,慌乱中出剑抵挡。 金蛇吐信,金色的剑光与剑意交织。 轰轰轰! 几息之间,双方已经对拼数十剑。 邵良终究是开碑八品巅峰的强者,真气更为浑厚,每一剑的力量也更强。 所有人都觉得邵良在步步紧逼,唯有邵良心中憋屈。 他每一剑都能够挡下对方,可叶清欢的霜灭剑意,如风雪无孔不入,剑光之中每每都能够给他造成伤害。 嗡! 破穹轻颤,剑吟声如风雪破窗的嘶吼。 邵良持剑的手颤抖着,虎口发麻,溢出鲜血。 “这小子怎么这么强?他不过是开碑八品下,为何这么强?” 一道道剑光连绵不绝,压得邵良喘不过气来。 纵有开碑八品巅峰的修为又如何? 叶清欢一直都受李浩渺指点,剑招身法无一不精,岂是小小的境界差距可以对抗的? 身为宗师强者的芈侯一眼就看出来邵良的劣势,叹息道:“这一战,恐怕邵良要败了。” 虞知悠闲地喝着茶,对于叶清欢,他有一万个信心。 又不是让清欢去对付宗师强者,小小开碑八品巅峰....可笑可笑。 苗乾干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这一战算是扬眉吐气了。 随着战局明朗,苗乾一方的人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 叶清欢带给他们的惊喜太大。 从一开始就压制了邵良,风雪连绵,剑光凛冽,吞噬一切的生机。 这一战必胜。 唯有许浩神色难看,他知道要是他面对叶清欢也是如邵良一样的下场。 之前的话打着许浩的老脸。 铿锵一声。 擂台上,金蛇剑断裂,一半还在邵良的手中,一半飞出数十米,斜插在地上。 一滴鲜血从剑尖划落,落在地上。 剑身上倒映着邵良不甘的面容。 此时,邵良气息断绝,成为了一具尸体。 叶清欢白衣胜雪,英姿焕发,剑光环绕周身,最终归于虚无。 仅仅一盏茶的时间,叶清欢就杀了邵良 第二战,叶清欢胜!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五章 第三战的变数 赢了? 我们赢了? 苗乾一方的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擂台之上唯有叶清欢的身影。 所有人都看着叶清欢,看着这个大楚少年。 邵良在巫沙寨也是颇有威名之人,开碑八品巅峰,被誉为最有希望踏入开碑九品的人。 没有人会认为开碑八品巅峰的邵良会死在一个开碑八品下的大楚少年手中。 在巫沙寨中也有行商的大楚人士,他们听过叶清欢的名声,无论是当年的青云试甲榜榜首,还是铸剑山上争夺百年一剑的事迹。 叶清欢,这是大楚年轻一代的天骄。 “不愧是叶清欢,破穹剑主,当之无愧。”有人称赞道。 “你认识他?” 那人骄傲道:“那是当然,叶清欢可是我们大楚的天骄。” 芈侯的目光落在叶清欢的身上,他很想知道为何会出了这样的变故。 本该许浩出场的第二战,变成了这个叫做叶清欢的大楚少年。 “难道苗乾看出了什么?” 芈侯心中猜想,只怕苗乾洞悉了他的谋划。 随即,芈侯看向唐耀,心道:“就算你看穿了又如何?唐耀是你麾下唯一的开碑九品上的强者。难道你还能请来大楚的大修行者?” 本该在前两战就结束的比试,现在就要来到了第三局,双方打平。 大祭司看向芈侯,目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两人共同谋划,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芈侯示意大祭司放心,他对着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 苗乾则是再度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从山中捡回来的白衣少年这么厉害。 不过,苗乾仔细一想就也不觉得奇怪。 叶清欢和司琴雪被楚王府和范族追杀了如此之久,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虞知见着苗乾脸上的笑意,问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此战必胜!” 苗乾说道:“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我真的老了。” 苗乾在叶清欢这个年纪绝没有叶清欢这样的修为。 苗乾又是问道:“接下来的第三战,就按你说的办。” 虞知点头,第三战是最最关键的一战。 两人同时看向唐耀。 唐耀战意昂扬,沉声道:“属下定不负大长老所托。” 唐耀在巫沙寨众多长老之中排在第四,早年就是开碑九品上的大修行者。 除了苗乾和芈侯稳稳压他一头之外,其余人都不是唐耀的对手。 而唐耀秉性正直,眼中容不得沙子。这与苗乾看对眼,一直跟随着苗乾。 苗乾从未将其看成属下看待,若非今日这些监视的眼线惹怒了唐耀,他也不会投靠芈侯。 “唐兄,最后的胜负,就在你手上了。”唐耀身边的人名叫吴茂才,修为不高,但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在巫沙寨混得很好。 吴茂才早早归顺了芈侯,他一直都在暗中为芈侯拉拢人心。 这次,唐耀归顺也是吴茂才的牵线搭桥。 唐耀瞥了吴茂才一眼,冷笑一声。“你大可放心,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 吴茂才呵呵笑着,就等着看苗乾知道唐耀落败之后,会是何等精彩的神情。 唐耀走上擂台,对着大祭司说道:“大祭司,第三战可以开始了。” 芈侯手中出战名单,最后一战的唐耀二字上不同于划去的苗有方,而是圈了起来。 芈侯自信地看向苗乾,出声道:“苗乾,派人出战!” 顿时,有人诧异道:“怎么回事?唐耀长老不是大长老一方的人吗?他不是已经在擂台上了。” “二长老难道瞎了?该是他派人出战啊。” 众人窃窃私语着,而芈侯正满脸笑容地等着苗乾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情。 忽然间,有人仿佛明白过来,高呼道:“唐耀是二长老的人!唐耀也投靠了二长老。” 没错,在那一日唐耀暗中来到芈侯府里之后,芈侯就安排唐耀作为自己这一方的人,出战第三场。 在如今的巫沙寨中,以唐耀的修为足以战胜宗师之下的任何人。 第三战,芈侯势在必得! 大祭司心头暗笑,原来芈侯把苗乾的手下都拉拢了过来,有了唐耀相助,巫王之位可不就是芈侯的了? 芈侯一方的人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等着看笑话。 虞知感受到了众人戏谑的目光,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只听虞知开口道:“苗老头,他们正打算看你笑话呢。” 苗乾微微抬头,头上的银帽闪烁着光芒。“笑话是他们的。” 苗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若非虞知暗中有了谋划,今日还真要闹笑话了。 擂台上的唐耀得到苗乾的示意,平静地拱手道:“大祭司,我唐耀代表大长老一方出战第三战!” 嗡! 黄昏殿前一片哗然。 反转再反转。 本以为唐耀是苗乾的人。 却听芈侯所言,让众人以为唐耀已经归顺了芈侯 现在,唐耀自己开口,他依旧是苗乾的人。 芈侯一方脸色极为难看,第三战十拿九稳,却不想唐耀临阵倒戈。 不,准确地说,唐耀从未倒戈,他始终都是苗乾麾下的人。 在茶馆偶然得知那些事情之后,虞知和苗乾暗中找到了唐耀。 虞知舌灿莲花,将唐耀心中的怨气尽数排解,更给了唐耀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也就是今日的比试。 有了吴茂才的引荐,芈侯深信不疑。 况且,投靠芈侯的人不在少数,唐耀认清形势,投靠过来也是合情合理。 唐耀隐忍了十数日,为的就是今日这最重要的一场比试。 苗乾望着面如死灰的芈侯,朗声笑道:“芈侯,你要是再不派人出战,就算你输了。到时候乖乖在黄昏殿前发誓效忠。” 芈侯眼中充满怒火,一身真气难以抑制地在周身涌动。 烈火烹油! 怒发冲冠!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 谁,麾下谁人能对付唐耀? 芈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三战之中,芈侯最没有把握的就是开碑九品这一战。 因为唐耀的境界足以拿下胜局。 大祭司神色不改,心中却怒骂着芈侯。 这般被人戏耍,芈侯的侯该是猴子的猴! 无尽的怒火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芈侯说道:“芈师,你上。只要你能赢,今后大长老的位置就是你的。” 芈师是芈家的人,修为也到了开碑九品下。 芈师望着唐耀咬咬牙,走上擂台。 他不是没和唐耀交手过,只是没有一次胜绩。 见到芈师上台,唐耀笑道:“二长老真的手中无人了。竟然派你上来送死!” 同样的话正是武志飞对苗有方所说。 芈师怒道:“出手吧,真要是拼命,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唐耀轻蔑地双手抱胸,挑眉道:“让你三招!” 芈师没有客气,真气涌动,施展武技。 很快,两人招式大开大合,便是纠缠在一起。 这一战的战况远不如之前的精彩。 第一战,苗有方和武志飞还能够互相攻伐,有来有回。武志飞占据境界上的优势,却也耗费了许久的时间。 第二战,叶清欢的惊艳让众人意想不到。 以开碑八品下的境界压得开碑八品巅峰的邵良喘不过气来。最终,轻而易举地取胜。 眼前的第三战,当唐耀对上芈师的时候,胜负已经没有了悬念。 芈师获胜的概率仅有三成,这还是说唐耀发挥失常的情况下。 虞知悠闲地看着这一场战斗,等着尘埃落定,羌城会多一位盟友。 忽然间,虞知捂住胸口,那一股消失半月之久的悸动再度从心脏中传来。 这股感觉越发强烈,虞知的心脏跳得飞快,像是受到什么神秘的召唤,要跳出胸口。 “这里不是南疆虫谷之中,为什么会这样?” 虞知赶紧运转真气,平息这一股悸动。 当初在南疆虫谷中,虞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以为是受到了虫谷的什么影响。 可现在明明身在巫沙寨中,还是有这样的莫名悸动。 “难道不是因为虫谷?”虞知心道。 一旁的人发现了虞知的不对劲。 叶清欢问道:“你怎么了?” 苗乾也看向虞知,疑惑虞知的真气为何这么紊乱。 虞知轻轻捶了两下胸口,说道:“我感觉,有人要我的心脏!” 几人闻言,皆是头皮发麻,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种事还能够感觉到? 虞知的口吻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名的悸动来得突然,消失得也悄无声息。 仅是几息间,虞知就觉察不到任何的异样。 虞知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今日的比试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苗老头,你等着结果。我先回府了。” 季泰说道:“小鱼哥,你不再等等吗?” 虞知摇摇头,也没有让叶清欢等人陪同,独自一人离开了黄昏殿前。 左拐右拐,虞知没有回府,反而是走到了黄昏殿后的一片竹林中。 虞知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这里,仿佛有这一股力量牵引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虞知打量着四周,除了竹林再无其他,林中竹叶已经枯黄,落到在地上,时而被风卷起一些,飘飘落落。 扑通扑通! 虞知捂住胸口。 突然,那股悸动再度来袭。 旋即,一股清风袭来,只听身后声音传来。 “果然在你身上。”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六章 幕后的青澪王 闻声,虞知心头大惊。 他甚至没有感应到对方出现的时机和气息。 这无疑说明了对方的修为在虞知之上。 虞知转过头,看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大祭司...” 来人正是巫沙寨地位崇高的大祭司。 虞知平复了心中的悸动,看着大祭司,最后目光落在大祭司手中的枯木杖之上。 这根枯木杖引起了虞知的好奇。 虞知开口道:“大祭司所言何意?” 大祭司笑了笑,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面对虞知疑惑的目光,大祭司抬手,手中的枯木杖悬空而起,青色的荧光如漫天纷飞的萤火虫闪烁着。 紧接着,枯木杖上焕发生机,抽出了嫩芽,一根枝条缠绕着向上攀登,在枯木杖的顶端开出来一朵小白花。 白花之中含青蕊。 虞知一愣,他怎会不熟悉这一朵小白花。 这不就是他与雷骏在云山镇中遇见的装神弄鬼的小白花吗? 灵魁王者青澪王的分身之一。 不曾想青澪王的分身竟然也出现在了南疆。 小白花在风中摇曳着,发出人声。 “你身上有我的东西。”青澪王说道。 虞知看向大祭司,心中思量着。灵魁族王者在巫沙寨的大祭司身边,这两者之间已然勾结在一起。 人族...叛徒还真多。 虞知坦然说道:“不错,你的分身之一在我这儿。灵魁王者,青澪王!” 青澪王沉默片刻,随即小白花之上幻化出一道青衣男子的身影,在男子的耳边戴着一朵小白花,模样似女子般阴柔。 “你知道本王?” 虞知点头说道:“自然。不过我却没想到,青澪王你会在南疆。” 青澪王打量着虞知,对于这个人族少年多了几分好奇。 他的存在一直都是隐秘,除了残存的灵魁王者,灵魁族人也很少知道这位青澪王还活着。 就连与他勾结的大祭司也不知道真实的身份。 可虞知认出了他。 这绝不会巧合。 “有趣,真是有趣...”青澪王忽然大笑起来。“你的身上不仅有本王的分身,还有其他灵魁族人的气息。你是本王见过第一个身上灵魁族气息如此浓郁的人族。” 虞知心中暗道:绯樱、冰夷王、雪姬...身上还藏着一尊不灭炎君,除了身体还是人族,怕都是你们灵魁族的了。 虞知说道:“青澪王来南疆,为了何事?” 青澪王说道:“其他事现在不算紧要。本王现在想要从你身上取回本王的东西!” 突然间,虞知头皮发麻。 恐怖的危机袭来。 眼前的青澪王已经汇聚了两道分身,仅剩虞知身上最后的一道分身。 仅是两道分身,无法圆满,修为也未曾恢复到千年前的巅峰。 但青澪王也拥有了第十一境的境界。 开碑八品的虞知就算手段再多,也不会是青澪王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一个神秘的大祭司在一旁。 “等等!”虞知后撤几步,出身阻止道。 青澪王和大祭司,这两人加起来,连苗乾也打不过。 可苗乾知道大祭司和青澪王勾结在一起吗? 青澪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摧枯拉朽的威压依旧朝着虞知扑来。 怎么办? 谁会知道在这里遇见青澪王! 正当虞知想要取出不灭炎君威胁之时,一抹红衣出现,挡在虞知的面前。 “他是本王的人!” ...... 黄昏殿前,唐耀一掌轰在芈师的胸口,使其真气溃散,再也无法继续战斗。 这一战胜负明了。 芈侯脸色极为难看,从一开始的势在必得,到现在大局已定。 他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芈侯知道这绝不会是苗乾的计谋。 “是大楚的那个少年,一定是他!是他给苗乾出谋划策。” 苗乾起身上前,说道:“芈侯,三局两胜,你已经输了,对着黄昏殿立下血誓,效忠巫王!” 此刻,苗乾站起来了。 苗乾一方的人也站了起来。他们从绝望中寻找一丝奇迹。 最终三战两胜,该是狂的时候。 芈侯一方的人全都面如死灰。 今日之后,他们不仅会失去现有的地位,还会遭到苗乾的清算。 尤其是背叛苗乾,投靠芈侯的那些人。他们注定了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芈侯看向黄昏殿前大祭司的位置,他还有一条退路,那就是大祭司。 这一起都是他和大祭司的密谋。 但此刻黄昏殿前没有大祭司的身影。 苗乾冷声道:“芈侯难道你要违约吗?这是大祭司定下的规矩,谁输,谁就要臣服!” “你输了,臣服,或者入万蛇窟遭万蛇噬心。” 苗乾没有任何仁慈,他没想到会在比试中胜出,更没有料想到芈侯违约反悔的可能。 众目睽睽之下,巫沙寨所有巫族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芈侯的身上。 一个月内,两者之间的比试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稳操胜券的芈侯败了,从云端跌到了泥潭之中。 本是空中遨游的云鹤成为在沼泽中打滚的乌鸦。 臣服,为何要臣服,我芈侯是十品宗师,凭什么向季泰这个小娃娃臣服! 只要大祭司到来,联手灭了苗乾这些人,我照样是巫沙寨的巫王! 可大祭司到底去了哪里? 苗乾看出来芈侯的心思,说道:“既然你不愿臣服,我先将你灭了!” 说罢,苗乾一步踏出,化作一团黑雾,直冲云霄。 无数毒物的虚影从黑雾中幻化而出。 芈侯见状,也不能怂,运转真气就冲了上去。 双方众人都剑拔弩张,可他们也知道真正的战局在空中。 成名已久的苗乾自然有更高的胜算。 “二长老不是输了吗?怎么又和大长老打起来了?” “你这就不懂了。二长老怎么会轻易认输。他手下输了,他可没输。” “嘿嘿,可他打得过大长老吗?” “这个......” 苗乾和芈侯大战到底为何,众人心知肚明。 他们不知道的是,芈侯还有大祭司作为倚靠。 所谓的比试只是让芈侯有个好看的方式成为巫王。 但比试输了,这好看的方式也就行不通了。 杀了苗乾,杀了季泰,再成为巫王,这也不是不可以。 朝代的变革一直都充斥着血腥与屠杀,权力要平稳过渡,并非易事。 尤其是芈侯这样想要谋朝篡位的家伙。 空中大战震响,一次次对撞,让附近的山峦都为之颤抖。 浑厚的真气如云海翻涌,光芒四射,将落在群山之间。 黄昏殿后的竹林中异常平静。 青衣的青澪王打趣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说道:“为了一个人族,你对我出手?” 红衣女子是从万里冰原赶来的绯樱。 今日,绯樱刚到南疆便是找到了虞知的气息。 说巧不巧,绯樱及时地救下了虞知。 面对青澪王的质问,绯樱冰冷地开口道:“本王只要他活着。青澪,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青澪王眸中露出凶光,威压再度朝着虞知横压而来。 仅是一瞬,万山压顶的气息在绯樱面前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不见。 见绯樱阻拦自己,青澪王勃然大怒道:“你疯了吗?他是人族,是我们的敌人!绯樱,你是要背叛灵魁族吗?” 绯樱淡漠地看着青澪王,说道:“他是本王的人。他会归顺我族。” 站在绯樱身后的虞知撇撇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归顺灵魁族?” 绯樱扭头恶狠狠地瞪了虞知一眼。“你闭嘴!” 虞知无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本王的分身在他的心脏里。”青澪王坚持道。 绯樱理所当然地说道:“是本王干的。他要死了,借你分身一用。” 青澪王:??? “什么,你用了本王的分身去救他的命?” 青澪王大怒,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听清绯樱的话。 绯樱继续说道:“情况危急。而且你应该知道,现在你从他的心脏里取回分身也没用了。灵韵已经融入他的血肉神魂之中,剩下的只是蕴灵花的气息而已。” 当初,绯樱用蕴灵花救活虞知,抹去了蕴灵花的灵识,留下纯粹的灵韵为虞知解毒。 从那时开始,蕴灵花只是一朵天材地宝的花而已。 青澪王当然知道这一切,但他不想让他的分身留在一个人族的身体里。 低贱的人族凭什么有本王的蕴灵花? 此刻,虞知才算是明白了一切,心道:“即使杀了我,那朵小白花也全无用处了。所以,他只是单纯想要杀了我而已。” 虞知盯着青澪王,灵魁族中除了绯樱,一个个都该死! 青澪王说道:“本王要杀了他,你要阻止本王吗?” 绯樱的一双血眸平静之中带着一些轻蔑。“你可以试试。” 青光萦绕,血樱飘零。 青红两色的光芒分庭抗礼。 灵魁族的两大王者因为一个人族而紧张地对峙着。 大祭司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资格让灵魁族的王者这么维护?” 片刻之后,青澪王收敛了气息,说道:“只要不阻碍我等大事,本王可以放过他。” 绯樱也收敛气息,看向虞知,说道:“或许他会帮我们一把。” 虞知疑惑地看着绯樱,心道:灵魁族的两大王者都出现在南疆。这里一定有古怪。 他们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南疆的迷雾越来越浓。 青澪王的出现,绯樱的到来,巫沙寨的大祭司成了灵魁族的帮凶,甚至这一场比试也是对方的阴谋。 虞知隐隐有种感觉,接下来的南疆将会迎来一场风暴。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七章 比试尘埃落定 苗乾和芈侯的战斗还在继续。 苗乾逐渐占据了上风。 不是谁都能够和叶清欢一样以下克上。 芈侯心有不甘,无可奈何。 同样是宗师强者,但是苗乾显然比芈侯要强。 “认输吧。只要你臣服新任巫王,我可以饶你一命。”苗乾说道。 芈侯轰出一拳,恐怖的力量穿透了云层,如震雷作响。 “不必惺惺作态。你我都知道成王败寇。今日胜败,注定了你我之间必然有人要成为奴隶!” “我芈侯已经是十品宗师,怎会屈服在季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手下?大不了我离开巫沙寨,依旧是一寨之主!” 苗乾岂会放任芈侯离开,既然已经定下了规矩,那么输了,怎么能违约? “做梦!”苗乾一声怒吼,他绝不会放过芈侯。 任凭一个想要谋朝篡位的宗师强者离开巫沙寨,这就是纵虎归山。 就在此时,大祭司的身影出现在高空之上,枯木杖一震,拨云见日。 三道身影凌空而立,衣袍猎猎作响。 “住手!” 大祭司的神情并不好看,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事情也朝着他无法掌控的局面发展。 见大祭司出现,芈侯激动地说道:“大祭司来得正好。与我一同杀了苗乾,我成为巫王之后,一定全力助你!” 苗乾惊恐地看向大祭司和芈侯,瞠目结舌地说道:“你们...是你们两人早有预谋?” 此刻,苗乾才明白过来。 所谓的比试都是两人事先设计好的。 芈侯冷笑着,说道:“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本想赢了比试成为巫王,让你苗乾臣服在我麾下。” “可没想到让这两个大楚的少年给破坏了。没关系,只要除掉你,巫沙寨中就没有能够阻止我成为巫王!” 芈侯笑着,两道长长的白眉肆意飞舞着。 苗乾则是警惕着两人,他单独对付芈侯很简单,可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大祭司。 苗乾心中思忖片刻,不可力敌。 逃,离开这里! 这是苗乾能想出的唯一活路。 芈侯讥笑着,有了大祭司相助,他有信心战胜苗乾。 而更重要的是...芈侯的目光落在了大祭司手中的枯木杖上。 在大祭司的身后有一位更加神秘的存在。正是那人,芈侯才得以证道宗师。 “有那位尊上在,巫沙寨就是我的掌中之物。”芈侯心里又是得意了起来。 “苗乾啊苗乾,你和我斗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败在我的手里。” “大祭司,助我杀了他!”芈侯说道。 此时,只见大祭司瞥了芈侯一眼,淡淡地开口道:“芈侯,你退下。比试胜负已分,今日起季泰是巫沙寨的新任巫王,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大祭司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巫沙寨。 得到大祭司的承认,季泰也就坐稳了巫王之位。 这次,芈侯也惊讶地看着大祭司。这与他料想的并不一样。 可大祭司坚决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为什么会这样!大祭司,那位....” 话音刚落,芈侯便是迎来了大祭司冰冷的目光。 大祭司沉声道:“芈侯,认命吧!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不...我芈侯绝不会认命。我是宗师强者,我要成为巫王!”芈侯接受不了悲惨的结局,似发疯一般嘶吼着。 紧接着芈侯真气涌动,又要对着苗乾出手。 下一刻,一道青色的荧光从那根枯木杖中震荡而出,瞬间没入芈侯的眉心之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空中响起。 芈侯如折翼的大雁从高空中坠落,境界衰退,气息更是一蹶不振。 芈侯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何大祭司会出尔反尔,甚至那位尊上也没有出现。 众人望着空中坠落的身影,内心的绝望也更加沉重。 苗乾惊恐地看着大祭司,刚才的一招让他没有任何觉察。 “就算是我也挡不下大祭司这样一招,大祭司到底是什么修为?” 大祭司看着坠落的芈侯,心中冷笑。 自不量力! 随即,大祭司对着苗乾说道:“今日起,季泰就是巫沙寨的巫王了,不会再出任何变故。” 苗乾糊里糊涂,从芈侯的话中分明可以知道大祭司和芈侯是一伙的?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 “不必多言。我只能说,你运气好,随便带回来一人,倒是成了你最大的助力。” 说着,大祭司的目光望向黄昏殿后的竹林。 ...... 此时,绯樱和虞知正坐在竹林的凉亭之中。 绯樱缓缓开口道:“今日,本王又救了你一次,这算是几次人情?” 这女人真是不知羞......虞知腹诽,随即说道:“都欠你一千次人情了还不够?” 绯樱摇头,血红的眸子中思考了一番,说道:“不够。一千次也有用完的时候。” 斯哈...虞知倒吸一口凉气,便是觉得腰疼。 随即,虞知正色道:“青澪王在南疆谋划了许久,到底为何要寻找黄昏巫主?” 虞知知道这件事后,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黄昏巫主,单凭这个“巫”字,足以说明这位千年前的强者的神秘恐怖。 无论是秘术武技,还是巫术都是一种手段。 但巫术比之秘术和武技又更为诡异。 千年前的黄昏巫主,那个身着紫袍戴银狐面具的女人的恐怖战力仅在飞雪剑主之下。 战力,不是简单地说境界修为,而是综合一人能够对战的所有一切的评估。 境界高不代表战力强,黄昏巫主的境界在人间六主之中并非数一数二,但一身诡异难缠的巫术令灵魁族胆寒。 “时间过了千年之久,那黄昏巫主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虞知想要劝绯樱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挖坟掘墓是要天打雷劈的。再说了,你们只知道黄昏巫主进了虫谷,到底也找不到她。” 绯樱眸中露出几分思索之色,说道:“其实本王知道的不多。一切都是青澪王在谋划,就连为何寻找黄昏巫主,本王也不知。” 虞知撇撇嘴,说道:“所以你只是来当打手的?” 绯樱高冷的容颜上露出一丝轻笑,握紧在拳头在虞知面前晃了晃。 “本王就是来当打手的。打的就是你。” 刹那的笑颜一点也不像是见过血海尸山的灵魁王者,更像是人族中情窦初开的少女。 绯樱恢复本体,容貌与人族无异,但与黎晚桐却不同。 不得不说,灵魁族人的俊美在人族之上,尤其是身为灵魁王者的绯樱更是妖媚美艳,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无线的诱惑。 虞知看着绯樱,腹中燃起一团火焰。 这一个月吃的虫子似乎正在发挥作用。 虞知赶紧平复波澜起伏的欲望,说道:“非要进虫谷不可吗?” 绯樱说道:“以青澪王的意思,那个女人进了虫谷,恐怕还未死。” 虞知一惊,他从没听到过千年前的人间六主有人活了下来。 绯樱解释道:“你们人族的六主各有各的厉害。不论是云缙那个老东西,还是飞雪剑主的剑,各有长处。可在帝君曾言,若说人族最最神通广大之人,非黄昏巫主莫属。” “如果那六个人真有人历经生死之劫而不死,这人定是黄昏巫主。” 灵魁帝君对于黄昏巫主的评价超出了虞知的想象。 现在虞知也明白,绯樱为何出现在此。 要是黄昏巫主正在虫谷里活了千年,那现在的青澪王绝不是黄昏巫主的对手。 所以绯樱来了。 虞知想着先前的种种,巫沙寨的大祭司已经归顺了青澪王。 “最好黄昏巫主还真活着,将那朵小白花给灭了。”虞知心道。 绯樱未曾告诉虞知的是,青澪王寻找黄昏巫主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灵魁帝君一事。 在灵魁族中,诸王臣服于灵魁帝君,论谁最为忠心,绝对是青澪王。 青澪王曾是着灵魁帝君养的一朵小白花,日日夜夜接受着灵魁帝君灵气的滋补,不知过了多少年,小白花成了青澪王。 他跟随着灵魁帝君,见证者灵魁族的兴起,见证者灵魁帝君的崛起。 他是灵魁帝君最最忠实的仆人。 黄昏殿上空的身影已经消失, 随着芈侯的坠落,季泰成为了巫沙寨新的巫王。 虞知也离开了竹林,不过是被绯樱强行带走的。 月影西斜,这一日是巫沙寨转折的一日。 新上任的巫王季泰来不及庆祝,便是要着手处理巫沙寨的一应事务。 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芈侯,以及芈侯的麾下。 这些人是巫沙寨三分之二的长老,是巫沙寨的中流砥柱。 若是直接坑杀,会让巫沙寨实力大损,南疆的其余两大寨也会伺机而动。 这是头疼的事。 好在有着苗乾的帮助,这些事务处理起来才没有手忙脚乱。 另一边深藏功与名的虞知正在经历一番酣畅淋漓的“大战”。 寒冷的月光透过沙窗落在一道雪白纤细的背影上。 月光轻颤,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今日这算十次人情。”虞知倒吸一口凉气,死死按捺住那股喷薄的感觉。 绯樱眉眼迷离,伏在虞知的身上,在虞知耳边说道:“只算一次...” 虞知指尖轻抚着,顺着雪白的后背往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落在娇躯上的月光又是轻颤几分。 啪! “哼,你...” “女王殿下,这次我要在上面!”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八章 入虫谷 季泰成为了巫王。 虽然年幼,但是有苗乾的帮助,巫沙寨依旧稳定。 昏暗的牢房中,芈侯像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肮脏的地面上。 阴暗,潮湿,还有令人作恶的恶臭味。 谁也不会将这些与巫沙寨的二长老联系到一起。 然而,事实的残酷远远超过了预料。 此刻的芈侯已经失去了宗师的修为。 准确地说,当芈侯落败的时候,他就失败了。 而他想不通的依旧是大祭司的行为。 黑暗的尽头,脚步声传来。 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芈侯的眼前。 芈侯低着头,两道白眉也不似之前那般张牙舞爪。 “你是来送我一程的?”芈侯声音沙哑地说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苗乾。 经过昨夜的深思熟虑,苗乾对于芈侯心中没有任何怜悯。 攘外必先安内。 留着芈侯只会是个祸患。 苗乾开口道:“你自裁吧。” 铿锵! 一把匕首落在了芈侯的身前,在昏暗的牢房中闪出冰冷的光芒。 “哈哈哈哈!”芈侯忽然笑了起来,如同一个疯子一般。 “成王败寇,我芈侯认了。”芈侯凄惨地说道,“不过...苗乾,你以为你们会有好下场吗?” 闻言,苗乾神色一变,又很快地隐藏住自己的心思。 停顿了片刻,芈侯呵呵一笑,心中了然一般,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苗乾看着芈侯,神色复杂。 昨夜,大祭司将苗乾召到了黄昏殿中,说明了深入虫谷的计划。 整个南疆都知道虫谷是禁地,就是宗师强者也不能从虫谷深处全身而退。 偏偏大祭司要举寨之力,深入虫谷,寻找黄昏巫主的踪迹。 放在以往,苗乾绝对会拒绝,绝对会阻止大祭司这种疯狂的计划。 但枯木杖上的那一阵青色荧光再度出现。 让苗乾惊讶的是,这是连他都难以抵抗的力量。 那一刻,苗乾知道了所谓的巫沙寨不是在季泰手中,而是在这位神秘的大祭司的手中。 芈侯继续说道:“深入虫谷,便是当年的黄昏巫主也未曾走出虫谷,你们深入虫谷无异于找死。” 说着,芈侯捡起地上的匕首,癫狂地笑着。 “苗乾,我先走一步。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嘶! 锋刃入体。 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流出,流淌在地上。 苗乾转身离开,他不得不进入虫谷,而在进入虫谷之前,他要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给消除。 那些芈侯麾下的长老,那些背叛苗乾的人......各有各的处置方法。 三日之间,许多府邸冷清了几分。 黄昏殿中空荡荡的座位上多了许多新鲜的身影。 一代旧人去,总有新人来。 长老之位不能空着。 做完这一切,苗乾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更大的难关在虫谷之中。 ...... 草原狼廷对于西漠州的敌意依旧没有消除。 草原六部兵分两路,一路镇守十万大山,一路再度进军西漠州。 仅是一个月的时间,两路大军同时遭到了不同的损失。 十万大山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江湖宗门不是真正的军队,正面一战有劣势。但架不住这些宗门神乎其技的手段和高明的秘术。 一次次夜袭让草原狼廷防不胜防。 从青谷进入十万大山的军队更是遭到了无情的猎杀。 在茂盛的山林中,这些草原狼骑只是眼不见听不着的猎物。 最后的下场就是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另一边西漠州方向,十万草原狼骑依旧被挡在横沙城下,不得寸进。 北斗营坐镇,魏无忌领军,秋若若也到了横沙城。 宁欢带着一众杀手,从南州府归来。 身经百战的杀手配合上余蓝研制的毒,在一日之间暗杀了草原狼骑的十余位将领。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混入军营之中,也没有人知道这些将领是如何死的。 军营中人心惶惶,生怕被毒杀。 与此同时,大楚皇朝也趁机发难,由曾经的白鹿城守将章乐山和天水城守将钟疾领军,朝着白鹿城出兵。 三面合围之势令整个草原狼廷陷入了危险之中。 营帐之中气氛低沉,草原六部的亲王无人发一言,苍老的古日亲王更苍老了几分。 当初的雄心壮志在这短短一个月之间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见着士气低迷,铁木容冷笑道:“诸位倒是说话啊,一个月前,不是还想着踏破大楚京都,一统天下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众人不敢直视铁木容的目光,接替蒙哥成为亲王的蒙格日死了,被白焰谷的大长老熊奎徒手摘了脑袋。 请战出兵羌城,想要为蒙思报仇的巴图也死了,死在了沙漠里,尸体被践踏成了肉泥。 那些骁勇好战的人都死了。 从开始出兵羌城之时,他们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沉默了片刻之后,铁木容叹息道:“去草原,将郡主请回来!” 与此同时,在大楚南方,云州府的全部陷落在项籍的手中。 项籍有了范族相助,再度展开攻伐,一路势如破竹,吞并了云州府。 大楚南方四周,南州府、沧州府、扬州府、云州府都成了项籍的地盘。 对于大楚皇朝而言,项籍的虎啸军才是最大的威胁。 在烽火之中,冥士再度出现,闯入虎啸军的军营中,短短三个时辰,数百冥士悍不畏死地斩杀了数千虎啸军将士。 以一当十,再度让虎啸军不得不停下攻伐的脚步。 人间,夜鬼出没越发频繁,隐世家族也不断地出世。 灵魁族也不断地释放善意,对于百姓展现神迹,拉拢人族。 终是一场大战,范族的族人与灵魁族的族人在沧澜江上打了一架,十多范族族人死在沧澜江上,成为了江底的亡魂。 一时间,范族对着灵魁族展开了强烈的报复。 三位宗师强者联手设下大阵,坑杀灵魁族人。 灵魁族自然恼火,在南州府中的范族族人也遭遇了一场清剿。 隐世家族出世的目的正是为了驱逐灵魁族,有此大战并非什么意外。 一旦开战,东海列岛上的隐世家族也加入了进来,参与到清剿灵魁族的战斗中来。 比之项籍叛乱更大的烽火再度点燃了南方。 夜鬼大军再度展露了獠牙,对着隐世家族的族人疯狂报复。 万里冰原的冰夷王南下,冰封了东海之滨的海域,一人独战三位十品宗师,依旧重伤两人,从容退走。 西漠州沙漠深处的灵魁族人同样出现在沧州府,与猎鬼阁厮杀,与隐世家族厮杀! 整个人间都乱了,无数次的暴雨酝酿成了一场滔天的洪水,将无辜的生命卷入其中。 ....... 身在南疆的虞知并不知道外界的天翻地覆。 清晨时分,虞知扶着腰下床,喝了口水之后,望着妖艳高冷的绯樱,心道:“这女人不知道累吗?” 整整三日,夜夜笙歌,便是吃再多的虫子也弥补不了虞知的身子。 趴在床上的绯樱缓缓睁开眼睛,血色眸子中依旧含着春情。 闪身间,绯樱出现在虞知的身前,一抹血樱编织的衣裙赫然在身。 绯樱又恢复了平日高冷威严的女王。 只见绯樱拿过虞知手中的茶杯,轻蔑地说道:“仅是如此,你的身子就不行了吗?你还是太弱了。” 虞知一听,这无疑是对于男人最大的侮辱。 “哼,也不知是谁昨夜喊得声嘶力竭!” “你再说!本王揍你!” “没礼貌的灵魁族!” “弱小的人族!” 今日是要进入虫谷的日子,黄昏殿中大祭司握着枯木杖,早早就等待着。 苗乾带着麾下五人也都在殿中。 自从大祭司告诉苗乾的计划后,苗乾选了心腹三人,一同进入虫谷。 三人都知道虫谷是生命禁地,但依旧愿意跟随苗乾。 “大祭司,我们还在等谁?”苗乾问道。 大祭司说道:“再等一人,有她在,我们活命的希望会多五成。” 苗乾闻言,也没有多说。 深入虫谷,自然强者越多越好。 但对于大祭司所言,多五成的生还希望,苗乾心中觉得这是夸大其词。 过了不久,黄昏殿外走进了一道身影。 苗乾诧异道:“虞知...你怎么会来这里?” 虞知不情愿地说道:“跟你们一同进虫谷啊。” 苗乾不解,这就是大祭司等的人?怕生还的几率要降低一些。 “喂喂喂,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情愿。”虞知感受到了苗乾嫌弃的目光。 苗乾实话实说,“你的金甲蛊是好用,可虫谷深处的毒虫大多不是金甲蛊能够控制的。你去了,九死一生。” 旋即,苗乾对着大祭司说道:“大祭司,虞知他....” 虞知能够感受到苗乾的关心,对方是真的不想让虞知去冒险。 虞知摆摆手说道:“这事和大祭司没关系,是她......” 话音刚落,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虞知身边,有些生气地看着虞知。 “你们人族常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本王入虫谷,你也要去。” 在绯樱出现的刹那,苗乾等人都感受到了无可抗拒的恐怖气息。 这女人...苗乾瞬间明白这才是大祭司说的那五成机会。 可这么强大的女人竟是对着虞知有些...撒娇的意味? 虞知无奈地看着绯樱,认真地说道:“你对人族文化有误解。还有一句话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哼,你对晚桐也这样吗?” “呃....不是。”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死在哪儿,你也要死在哪儿!”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八十九章 狗男女 南疆虫谷是巫族人修行巫术和种蛊的圣地,经常会有巫族出入其中。 巫族人对于虫谷充满向往,同时也充满恐惧。 一直以来,南疆中都曾有一则传说——黄昏巫主将传承留在了虫谷深处。 数百年前,也曾有人陆续进入虫谷之中,想要寻到黄昏巫主的传承。 但走进虫谷的人再也未曾出现在世间。 几人已经进入虫谷之中,再深入下去的地域是连苗乾都未曾进入的禁地。 大祭司缓缓开口说道:“跟着我,不要走错。” 在此之前,青澪王和大祭司已经尝试深入虫谷,前方三里路是他们最深入的探索。 虫谷之中四处遍布毒虫,那些外界见过,又或是没见过的毒物肆无忌惮地攀爬着。这本就是它们的地盘,何须忌惮这些外来人。 白雾毒瘴轻轻浮动着,遮掩视线。风一吹,仅是晃动几分,再也没有动静。 高大的树木,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时而在白雾毒瘴的深处传来几声清亮的叫声,像是飞鸟的鸣叫,但有极为诡异。 紫色的树叶,红色的泥土,如人头大小的蜘蛛在树杈间编织蛛网,远处巨大的蛛网缠绕着一条巨蟒的尸骸,几只血色的蜘蛛大快朵颐。 虞知头皮发凉,在外界蜘蛛又怎会是巨蟒的对手,但在虫谷之中,猎人和猎物的关系转变了一方。 “苗老头,我想这些毒物应该不是你们的对手。”虞知说道。 苗乾说道:“它们并非只有这么一些。虫谷的危险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忽然,苗乾朝着虞知出手。 干枯的手掌探出,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片树林。 拳风擦过了虞知的脸颊,等虞知回头望去,只见一道人形身影很快消失在白雾之中。 虞知惊出一身冷汗,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苗乾淡淡地说道:“蛛猿,虫谷里的一种猴子,但它身上的剧毒不下人面蛛。像你这样的,中毒之后活不过半个时辰。” 虞知一听,下意识地往着绯樱身边靠了靠。 这地方和鬼门关没啥区别,走着走着就能见到阎王爷了。 这一路上,几人都走得很小心。 三里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大祭司最深入的尽头是一条河流,河水十分清澈,大概是未曾有人族真正走到此处。 但河水中又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火油。 显然这水也不能喝。 大祭司说道:“这里就是我到过最远的地方,在深入下去是连我也不知道的危险。” 这三里路没有意外的危险,但沿途也见到了许多白骨。 这些白骨都是先前走入虫谷的巫族人。 等走到后半段,这些白骨越来越少。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人大多死在了这三里路的前半段,能够走到这河流旁的少之又少。 “接下来,该怎么走?”虞知看向绯樱,问道。 绯樱修为最高,是第十三境的强者。听绯樱的自然没错。 只见绯樱淡淡地开口道:“走到这里,你该现身了。” 话音刚落,大祭司手中的枯木杖中散发出一道青光,随即青光凝聚成一道青衣男子的身影。 青澪王! 苗乾以及麾下三人并不知道这一切,看着突然出现的青澪王,莫名的压力又涌现在心头。 青澪王看了一眼站在绯樱身边的虞知,扭头看向河流对岸。 “本王闻到了那个女人的味道。继续走下去一定能够找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指的正是黄昏巫主。 而青澪王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许多恨意。 宗师强者有御空之能,几人不敢沾染河水,直接越过了河流。 但几人也不敢在虫谷之中御空,就算绯樱是十三境的强者也要慎之又慎。 虞知对着绯樱问道:“千年前,你和黄昏巫主谁厉害?” 绯樱的目光落在青澪王身上,她说道:“本王在北境,南方是青澪王的战场。不过,帝君曾言,人间六主之中黄昏巫主最为难缠。青澪王吃了不少亏。” 虞知也看向青澪王,喃喃自语道:“难怪听他的口气像是和黄昏巫主有大过节。” “对了,当年青澪王打得过你吗?” 绯樱微微傲然道:“灵魁诸王之中,本王称断罪之主,而青澪王是我族医王,医术无双。但论战力,青澪王不是本王的对手。” 这话被青澪王听到了。 只听青澪王说道:“本王奉主人之令修行医道,疏忽了武道。否则,你怎是本王的对手?” 虞知撇撇嘴,嘀咕道:“还不是斗不过黄昏巫主。” 话音刚落,一股恐怖的气息便是落在了虞知的肩头,压得虞知喘不气。 绯樱挡在虞知面前,沉声道:“青澪,你要是再动手,本王就不客气了。” 忽然间,虞知身上的气息消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青澪王冷笑道:“你这么在乎这个人族,是不是爱上他了?” 众人皆是一愣地看着虞知。 灵魁族王者爱上了人族少年? 这不应该吧! 大祭司,苗乾...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青澪王继续说道:“真是可笑,冷酷无情的断罪之主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人族少年。” 绯樱沉默不语,她对于虞知的情愫不清不楚。连绯樱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唯一清楚的是,绯樱不希望虞知死。 虞知看着绯樱的背影,对着青澪王,开口道:“你才可笑。” “你说什么?” “千年前,被我人族击溃。还没恢复修为就敢出来叫嚣。就你现在的境界,还是千年之前吗?隐世家族、猎鬼阁随便出来一人都能杀了你。” 虞知的话让青澪王感受到了嘲讽。 “人族,区区蝼蚁,也敢嘲讽本王?”青澪王嗔怒道。 青澪王妖媚俊美,阴柔至极,说话间也带着些女子的风气。 虞知毫不退让地说道:“哼,诸王陨落,连你们帝君都死了。你还逞什么威风。你若是有本事,不然去想想怎么对付烬墟,跑来人间送死?死人妖!” 打架是打不过的。 但吵架...虞知向来不怕任何人。 见着青澪王失去了平日的平静,绯樱冷声道:“够了。你要是还想再深入虫谷,就闭上嘴。” 一片片血樱飘落,显然绯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狗男女!”青澪王瞪了虞知一眼,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随即继续朝前走去。 虞知气不过,对着青澪王的身影骂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苗乾等人在一旁不敢说话,他们都有些羡慕地看着虞知。 有个强大的女人保护,就是宗师强者也敢骂。 他娘的,这什么世道! 这年头吃软饭真香! 入夜,几人寻了一处营地,在周围洒下驱虫粉,再服下避毒丹。 “大家小心些,虫谷的毒虫到了晚上会更可怕。”苗乾提醒道。 身为巫族人,大祭司等人都知道这些事。 这话也就是提醒虞知、绯樱和青澪王。 青澪王望着四周的黑暗深处,双手互相拨弄着指甲,不屑道:“区区毒虫,怎是本王的对手?” “是吗?”虞知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既然青澪王殿下这么厉害,为何要带着我们一起入虫谷,你自己一个人不就可以寻到黄昏巫主了吗?” “你...” “你什么你,没礼貌的娘娘腔!现在是你求着我们一起寻找黄昏巫主。我可不想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死人妖,娘娘腔,有本事同境一战,看我不把你打成小白花,再用你的花瓣泡茶喝!” 青澪王再度怒火冲天,这一千年来还从未如此愤怒过。 绯樱抬眼,看向青澪王,可青澪王依旧毫不犹疑地出手。 一道青光闪烁着,掠过篝火的火光,撕裂夜幕就要贯穿虞知的脑袋。 杀一个人族。 易如反掌。 虞知定在原地没有动,是他动不了,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第十一境的青澪王动一动念头就可以杀了虞知。 可绯樱在此,怎会让虞知死在眼前。 嗖! 绯樱抬手,手掌中握着那一道袭杀虞知的青色光芒。 血眸中露出无数的冰冷,只听绯樱说道:“本王一而再地容忍。青澪,你是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绯樱手中的青色光芒如冰块一样碎裂。 嗡! 血樱飘零,轰向青澪王! 砰! 青衣身影被轰飞,坠入丛林的深处。 仅是一招,便是让青澪王难以承受,这就是十三境强者的恐怖。 谁也没想到绯樱会这么果断地出手。 为了一个人族,竟然对同族的王者出手! 就连虞知也没有想到绯樱会做到如此。 苗乾等人再度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这小子,软饭越吃越香。他娘的,老子辛苦修行数十载,还不如他小子长得俊俏? “呃,你把他打死了?”虞知问道。 绯樱平静地说道:“他本是该死的,但白天他夸了本王一句,本王饶他一命。” “他夸你了?”虞知仔细想了想,没有想到。 绯樱则是说道:“狗男女...” 虞知眨了眨眼睛,伸手在绯樱洁白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骂道:“这是夸人的吗?” “本王觉得挺好。用你们人族的说法,本王与你至少是一对。” “呃...” 就在几人瞠目结舌之时,丛林中突然传来了无数的惨叫声! 苗乾沉声道:“怎么回事?为何还有人?” 按理说,深入虫谷的人只有他们一行人,可听密集的惨叫声,人数有很多!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章 白雾毒瘴 黑夜之中飘荡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令人心里发毛。 “什么东西?”虞知问道。 苗乾立刻说道:“是毒虫,应该是有人引来了这些毒虫。” 虞知疑惑道:“难道深入虫谷的还有其他人?” 大祭司则是说道:“探寻虫谷的人很多,应该是凑到一起去了。” 诚然,巫族人也都会来虫谷寻一些奇花异草,又或者借助虫谷的毒虫和毒雾修行巫术。 大祭司的一番解释让众人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几分。 毒虫密密麻麻地爬来,很快那些驱虫粉没有效用。 苗乾说道:“看来今夜不能安生了。走!” 青澪王的身影再度出现,青衣之上多了一些血迹。 这是那些人的血。 “这些人族真是碍事。” 青澪王不想暴露行踪,将遇见的那些人族都给杀了。 当然,就算没有青澪王出手。 虫谷的毒虫也能够要了这些人的命。 一行人继续朝着虫谷深处走去。 茂密的丛林像是一张巨口,将几人的身影吞噬。 绯樱教训了青澪王一番之后,青澪王也安分了不少。 走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阳光微微穿透了一些白雾落在虫谷中。 巨大的食人花开得娇艳,突然对着虞知发动攻势,石磨般大的花瓣张开,如一张大口要将虞知整个吞吃下去。 嗡! 梨花轻吟,一抹剑光闪过。食人花拦腰而断,轰然倒在地上扬起无数....虫子。 虞知眉头皱起,真气涌动将这些虫子给震开。 虫谷中,虫子比泥土都要多。 随便一落脚就能过踩到许多毒虫。 便是不怕这些毒虫,也会觉得这些毒虫脏了自己的脚。 好在苗乾有着特殊控制毒虫的手段,所过之处毒虫都会自动避让。 又过了一日,一片沼泽中不满冒着气泡,恶心的气味让人作呕。 在沼泽里,不断有蟾蜍跳动着。与外界的蟾蜍不同的是,这里的蟾蜍更大,一身紫皮,额前还有一颗珠子,像是蟾蜍的第三只眼,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 苗乾麾下一人葛聚出声道:“诸位,这里可能存在三足金蟾。” 葛聚修为也有开碑八品,他最厉害的并非修为,而是对于毒物的认识。 在这方面,整个巫沙寨也唯有葛聚的师父能够比得过葛聚。 “沼泽,还有这么多的紫皮蟾蜍,在这沼泽中应该潜伏着三足金蟾,看着些紫皮蟾蜍的数量,估计三足金蟾也有百年的寿命。” 百年的三足金蟾不弱于开碑九品的强者。 这是上天对于这些生灵的馈赠。 虽然出生弱小,但突破寿命桎梏之后,所拥有的修为能与人族比肩。 葛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若是能够得到一只三足金蟾,对于他炼蛊大有裨益。 “大长老...”葛聚兴奋地说道。 苗乾看出了葛聚的念头,说道:“葛聚,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次入虫谷不是为了三足金蟾。” 苗乾说的有道理。 万一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毒虫爆发,又会横生枝节。 闻言,葛聚也只好作罢。 一行人沿着沼泽边缘继续深入。 沼泽上的紫皮蟾蜍像是警戒的士兵,盯着这一行人。 咕呱咕呱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听着心烦。 白雾毒瘴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就是身边的人也只能看清个模糊的身影。 忽然间,虞知开口说道:“等等,这毒瘴有古怪!” 说话时,虞知停下来脚步,警惕着周围。 他缓缓运转真气,却发现体内的真气不由自主地朝着白雾涌去。 一股剧烈的眩晕感像是爆炸一般在虞知的脑海中爆发。 扑通一声! 虞知跪在地上,脑袋像是裂开一般。 不仅是虞知,葛聚三人也都是如此。那股白雾毒瘴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入他们的身体。 “怎么回事?”苗乾惊呼道。 青澪王同样尝试着运转真气,纳入一道白雾毒瘴到身体中。 片刻,青澪王眸中闪着光芒,说道:“黄昏巫主,那女人果然还没有死!” 这熟悉的手段立刻让青澪王意识到了眼前的毒瘴是黄昏巫主所为。 三道青色荧光落在葛聚三人的身上,围绕在身边的白雾毒瘴瞬间就散开了一些。 “这是黄昏巫主的手段,毒瘴不是毒,是攻击灵魂的秘术。要是在这股白雾中待久了灵魂会被不知不觉地吞噬殆尽,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境界低,所以感觉更加明显。” 有了青澪王相助,葛聚三人的精神立刻好了不少。 唯有虞知痛苦地承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折磨。 绯樱看向青澪王,说道:“帮他解毒。” 绯樱境界高强,却不擅长解毒一事。 青澪王与黄昏巫主交手多次。 青澪王是灵魁族的医王,黄昏巫主一身巫术,种蛊炼毒天下无双。 两人棋逢对手,偏偏青澪王输多胜少,这股憋屈气憋了一千年。 青澪王看着虞知,冷笑道:“想让本王救他,痴心妄想!本王就看着他灵魂湮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绯樱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血樱花瓣卷起虞知,朝着虫谷之外走去。 “绯樱,你要做什么?”青澪王怒道。 绯樱平静地说道:“你不救他,本王带他离开虫谷。等他安好之后,再进虫谷。” “疯了,你真是疯了!”青澪王怒吼道,“为了一个人族,他就是一个人族!” 青澪王万万没想到绯樱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族,置灵魁族的大计不顾。 此时,虞知站起身,强忍着灵魂撕裂的剧痛,说道:“不必离开,小小白雾能奈我何?” 说罢,虞知咬了一口舌尖,眸子清明了许多。 《小人图》运转,真气飞速流动,一股强悍的力量将体内的白雾排出了体外。 虞知的眼神逐渐清明,那股撕裂的剧痛也得以缓解。 几息之后,虞知起身,碧落青炎瞬间浮现在周身。 燃烧的青色火焰隔绝了白雾毒瘴,给予虞知保护。 虞知吐出一口浊气,他只是尝试一番,竟然真驱除了白雾。 “如此厉害的手段让人不知不觉间中招。难怪你屡屡被黄昏巫主给你压制。” 虞知的语气中带着轻蔑和嘲讽,一点也不给青澪王面子。 青澪王没有出手,说道:“本王看你能否走出这片虫谷。” 随即,青澪王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青澪王的力量加持在众人身上,避免受到白毒瘴的影响。 但虞知只能够靠着自己不断运转小人图,抵抗着那股灵魂撕裂的痛苦。 虞知的脚步越走越慢,每一步也越来越沉重,像是身上背着一座大山艰难前行。 滴答。 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 虞知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但他也在白雾之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力量。 第二十二条经络...连接肾脏。 虞知感觉腰眼的位置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但脑海中爆炸一般的疼痛占据了虞知绝大部分的感觉。 磨砺灵魂? 虞知忽然生出这么一种想法。 “灵魁族不正是因为灵魂强悍,天生地养,所以能够存活如此之久。就算是肉身腐败,有着灵魁祖地中神奇秘术,也能重生。” “说不定这正是黄昏巫主为了考验进入虫谷的人。” “撕裂灵魂的白雾毒瘴,诡异至极,这倒是成为了我磨砺灵魂的手段。” 在灵魁祖地时,虞知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只是灵魂秘术太过珍惜,谁也没有。 好在虞知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施展《小人图》,运转真气将白雾排出体外。 反复循环几次,虞知已经能够操纵自如。 索性,虞知盘膝而坐,坐在白雾之中,碧落青炎似流云,环绕在虞知的周身。 “我要在这儿修行。”虞知说完,便是闭目,沉浸心神。 绯樱同样停下脚步,在虞知周围护卫着。“你们先行,本王等他!” 青澪王猛然扭头,盯着绯樱。 这算个啥? “绯樱,你不要忘了你是灵魁族人!”青澪王那一股心头火自进入虫谷之后就没有落下来过,然而如烈火烹油,越烧越旺。 绯樱不答,只是护卫在虞知周边,一动不动。 青澪王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浑身颤抖着。 入虫谷,没有绯樱不行。 要是黄昏巫主还真活着,一只手就可以灭了如今的青澪王。 “等,等这小子修行完!”青澪王恶狠狠地说道。 堂堂青澪王何曾这般受制于一个人族,走不走都要听这个卑微的人族的。 此刻,青澪王心中的郁闷憋屈可想而知。 绯樱再度缓缓开口道:“你若是帮他,他能更快结束修行。” 青澪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真当本王好欺负吗?” 绯樱淡淡地瞥了青澪王一眼,看着虞知,心道:“这家伙不知是真是假,竟然在这儿修行起来了?” 此时,虞知全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 尽管脑袋疼得厉害,虞知也循序渐进地运转真气。 一团气雾不断沉浮,聚拢、分散..... 这是人族的本初之魂。 三魂七魄皆是藏在气雾之中。 忽然间,虞知眼前出现那三十六幅《小人图》。 三十六幅小人图环绕在虞知的眼前,一条条经络连接,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原来三十六幅小人图竟是一张完整的经络图。” 三十六幅图融合成一幅,三寸小人从小人图中剥离开来。 三十六条经络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其中二十一条的金光更为璀璨,这是已经拓宽的经脉,剩下稍显暗淡的经脉的金光更为暗淡一些。 灵魂气雾悬浮在小人头上,紧接着一股白雾毒瘴涌入其中兴风作浪。 又是一股眩晕感朝着虞知袭来。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一章 注意脚下 炼体,需忍常人不能忍之苦痛,方能淬炼出一身铜皮铁骨。 磨砺灵魂同样如此。 三魂七魄尽皆藏在灵魂气雾之中,如此渺小的气雾,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趁着白雾毒瘴的机会,虞知不断地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 虞知始终咬着牙,汗水湿透了衣服,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像是老树的根须。 青澪王一眼看出了虞知的问题,讥讽道:“没有修行灵魂的秘法,一味承受灵魂撕裂的苦痛,毫无意义。真是愚蠢!” 绯樱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们灵魁族人天生灵魂强大,随着修为的增强,灵魂不需刻意修行,会自然而然地变强。 可人族不同。 人族聪慧,却要炼体炼魂才能够比肩灵魁族。 这亦是灵魁族一直看不起人族的原因之一。 绯樱看着虞知,淡淡地说道:“本王说了,你助他,我们可以继续前行。” 青澪王冷笑道:“绯樱,你想要为我族树立一个大敌吗?” “虞知不过开碑八品,算什么大敌。本王说了,他会归顺我族麾下。”绯樱毫不在意地说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虞知修行了一日。 虽是痛苦,但虞知看见自己的灵魂气雾更加凝实,不会轻易被撕裂驱散。 青澪王呆坐了一日,恶狠狠地起身。 他最终屈服了,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谋划了多年的计划,岂能因为这么一个人族而被破坏。 “小子,听着本王传你灵魂秘术,好好听着。此行你要是再捣乱,本王定不会饶你。” 声音直逼虞知的灵魂,让虞知听见。 虞知没有回应,只听青澪王的声音再度传来。 片刻之后,虞知心头了然,按照青澪的灵魂秘术修行。 “启灵诀...看着不难。倒也神奇。青澪王竟然这么好心?哼,一定是绯樱的功劳。” 虞知并没有感激青澪王,将这一切都归功于绯樱的身上。 获得《启灵诀》之后,虞知更为谨慎地修行。 一个时辰之后,悬浮在三寸小人上空的灵魂气雾开始凝结。 滴答... 一滴雨水落在三寸小人的头顶,缓缓流入小人的身躯之中。 霎时,小人身上的经络散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 原本木讷呆板的小人如今有了一些生机和活力。 灵魂气雾化作了雨水,进入小人身体。这就是启灵诀的作用。 灵魂凝聚,继而化形。 青澪王看着虞知的身影,忽然一惊。他是灵魁族的医王,对于灵魂的研究最为透彻。 现在,青澪王知道虞知此刻的状态。 “居然开始凝聚灵魂气雾了。这真是他的机缘?” “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是因为这白雾毒瘴吗?不行,这小子将来定成我族敌,本王一定要杀了他。” 就算十品宗师要凝聚灵魂也需要半年的时间,可虞知的速度大大超出了青澪王想象。 这也让青澪王预想到了虞知将来的危害。 又过了一个时辰,虞知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双眸清澈,全然没有之前痛苦不堪的样子。 绯樱问道:“修行得怎么样?” 虞知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知道你们灵魁族为何会这么强了。” 灵魂气雾凝结,这让虞知感受到更能够随心所欲的运转真气。 心随意动,剑随心出。 以往施展破晓,需要一息的时间,而今随着灵魂的成长,破晓一剑半息即可。 这是实打实的好处。 当然,虞知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更加敏锐了一些。 比如,现在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青澪王的怒火和忍耐。 “走吧,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虞知说道。 几人再度深入虫谷。 苗乾等人对于虞知的羡慕日益累加。 有这么一位强大的红颜知己,这人间还不是横着走。 苗乾干巴巴地笑着,心道:“和这小子结盟算是我攀上高枝了。” 又是走了一日,白雾毒瘴越来越浓,周围山林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微。 除了一行人的脚步声,唯有那些毒虫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但至今,众人依旧没有发现黄昏巫主的踪迹。 虽说危险还未出现,但浓郁的白雾毒瘴中处处都是危险。 虫谷中最恐怖的是虫潮,亿万毒虫的啃食能瞬间让人尸骨无存。 苗乾出声道:“大祭司,再这么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虽然族中有记载,黄昏巫主进入了虫谷,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大祭司持着枯木杖,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快了快了。我有感应,我们就快找到黄昏巫主了。” 青澪王冷笑道:“最好是如此。” 每个寨子中的大祭司都要感应黄昏巫主的能力,甚至可以借用黄昏巫主遗留的力量为族人消灾祈福,护佑寨子的安全。 这也是大祭司无权,但地位之高的缘由。 青澪王选中大祭司,也是因为大祭司对于黄昏巫主的感应。 谁也说不清大祭司这种特殊的能力从何而来,但每一任大祭司死后,黄昏殿中的巫主像会选出新的大祭司。 或是毫无修为的幼童,又或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每一任的大祭司皆有不同,谁也不知道好运是否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巫沙寨的大祭司已经活了很久了,在苗乾幼童时,大祭司就已经是巫沙寨的大祭司了。 虞知看着前方大祭司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黄昏巫主凝望向他的场景。 那活灵活现的模样一点也并不像只是虚影幻化,更像是灵识投射。 “难道黄昏巫主还真还活着?”虞知心中疑惑。 虞知心中的疑惑很多,而今最大的疑惑是——大祭司为何要臣服于青澪王? 其中一定有交易,因为单凭武力,现在的青澪王还不一定是大祭司的对手。 大祭司已然地位崇高,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进入虫谷中? ...... 嗷呜! 孤狼长啸! 虞知疑惑地问道:“虫谷里不都是虫子吗?怎么还有狼?” 对毒物最有研究的葛聚说道:“这是狼蝎,是蝎子的一种。因为叫声像狼,所以叫做狼蝎。刚才的长啸其实是上千只狼蝎一同发出的。” “狼蝎,像狼一样大吗?”虞知继续问道。 将其毒物,葛聚很有兴趣,对着虞知介绍道:“那倒没有。狼蝎只有普通蝎子大小,但只要被蜇上一口,大修行者也难以活命。” “还真够毒的。” “呵呵,是毒了点。不过,我听说你们大楚的一些公子哥很喜欢这些东西?” “哦,这又是为何?” 葛聚呵呵一笑,拍了拍虞知的后腰。 虞知瞬间明白,搂着葛聚的肩膀,低声道:“好兄弟,你手里有货没?” “虞公子,你...”葛聚打量了虞知一眼,小伙子看着挺健康的。 “呃,我有一个朋友,就是那个叶清欢...”虞知侃侃而谈,反正卖叶清欢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人勾搭着,相见恨晚。 天明,一行人继续上路。 出发前,大祭司说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大家小心些,注意脚下。” 其他人闻言,只是点点头,唯有虞知看着大祭司的背影,心中泛起嘀咕。 大祭司走在最前方,虞知和绯樱在大祭司之后,在后方是苗乾四人,青澪王跟在最后。 林中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即便脚下的路也忽隐忽现。 扑通! 葛聚一脚踩进沼泽中,瞬间密密麻麻的毒虫顺着葛聚的裤脚爬来。 葛聚真气外放,震开了这些毒虫。 “好险,差点死了。” 葛聚知道一旦被这些毒虫缠上的后果。 大祭司再度提醒道:“注意脚下。” 除了青澪王和绯樱两人,其余人皆是下意识地看了脚底一眼。 青澪王不耐烦地说道:“快点走,本王觉得这白雾越发诡异了。” 大祭司扭过头,背对着青澪王,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 虞知朝着绯樱身边走近一步,轻声道:“小心些。” 绯樱心中涌过一点暖流,却是笑道:“有本王在,你不用担心。” 虞知白了绯樱一眼,说道:“谦虚使人进步。” 虞知始终觉得今日的大祭司话多了一些,多了两句,却也是多了。 走了一个时辰,此刻的白雾中全然看不见身边人的身影,恍若一人置身在白雾中寻不到方向。 不知何时,虞知握住了绯樱的手,绯樱起初不适应,她是高贵的灵魁王者,怎么能像个人族女子那么柔弱。 但绯樱很快就喜欢上了手心中传来的温暖感觉。 前头的大祭司忽然停下。 众人也随之停下。 “怎么了?”青澪王问道。 大祭司没有回应。 白雾毒瘴,轻轻晃动,更没有人能够看清大祭司的身影。 下一刻,虞知心道:“不好!” 虞知猛然上前一步,却发现近在咫尺的大祭司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白雾之中。 “大祭司...大祭司不见了。” 大祭司的消失就连修为最高的绯樱也未曾觉察到。 一阵强烈的危机感闪烁在众人的心头。 葛聚担忧地说道:“大祭司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苗乾几人都在担心着消失的大祭司。 唯有虞知回想着今日大祭司说的两句话。 注意脚下! 注意脚下! 对! “大家小心,注意脚下!” 虞知话音刚落,瞬间一阵地动山摇,众人脚下一空,朝着下方坠落。 “绯樱!”虞知喊道。 奇怪的是,绯樱没有御空之能。 连青澪王也没有飞起来。 “一股力量封禁了本王的真气!”绯樱懊恼地说道。 虞知一咬牙,拉起绯樱,控制着身躯,朝着下方缓慢下落。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三足金蟾 坠落,坠落。 白雾毒瘴如影随行。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其他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此刻,虞知管不了其他人,他和绯樱借助落石,一次次跳跃着,寻找落脚的地方。 绯樱的真气不知为何被封禁,如同凝固的寒冰沉在经脉和丹田之中。 此刻,她不过是体魄更强一些的凡人。 虞知一把揽起绯樱,双眸盈风,观察着四周。 绯樱在虞知怀中,双手环着虞知的头,没有丝毫反抗和挣扎。 她正欣赏着,她的少年救她的英勇模样。 扑通! 没有落石借力之后,两人一同坠入了一条河流之中。 河水汹涌,将两人淹没。 下一刻,虞知抱着绯樱猛然越出河水。 虫谷的河流不知有多少毒,待久了一定会有危险。 真气涌动,两人的衣服瞬间被烘干,没有一点水滴。 “你没事吧。”虞知问道。他能够感受到绯樱境界的变化。 绯樱神情微变,开口道:“本王没事,但接下来的事要靠你了。” 绯樱手指向虞知身后,虞知顺着绯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如宫殿般大小的紫皮蟾蜍正鼓着腮帮子,咕呱咕呱地叫着。 看紫皮蟾蜍的体型就能知道,这东西已经活了数百年。 仅是紫皮蟾蜍一个脚指头,就比虞知要大上许多。 咕呱! 紫皮蟾蜍看着两人,腮帮子鼓动着,像是再对两人宣战。 绯樱说道:“这只蟾蜍也有开碑八品的修为。” 开碑八品的紫皮蟾蜍对于虞知来说并不难办。 虞知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他更担心一番大战引来虫谷中的其他毒虫。要是引起虫潮,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走!”虞知拉起绯樱便是逃向山林之中。 轰! 紫皮蟾蜍怎会放过两人,四脚一登,冲天而起,宛若一座大山朝着两人压去。 地动山摇! 山林尽数倒塌。 虞知抱起绯樱化作一道流光,冲向虫谷深处。 不知为何,坠落之后就再也没有白雾毒瘴的出现。 紫皮蟾蜍穷追不舍,每一次跳跃落下都引起了一阵阵地震。 好在虞知身法灵活,《瞬星》施展,少有人能够追上虞知。 一盏茶之后,虞知收敛气息,摆脱了紫皮蟾蜍的追杀。 两人寻了一处洞穴,稍作休息,也开始理清之前的思路。 虞知见绯樱一直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了看手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 虞知笑道:“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绯樱直言道:“本王现在知道千年前的那些人族为何愿意为了伴侣牺牲自己了。可歌可泣。” 虞知咳嗽了两声,说道:“所以啊,反对战争,人间和平,让爱充满人间。到时候你我也不必站在对立面。” 绯樱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并非本王能够决定的。” 虞知想了想,问道:“灵魁帝君能否决定?” “帝君自然可以。灵魁族唯帝君之命是从。但我族强盛,瞧不起人族。要想共存一世,你们人族还是太弱小。”绯樱说道。 虞知撇嘴道:“弱小?那为何千年前,你们灵魁族战败,诸王陨落,连你们帝君都入了轮回。” 绯樱咬咬牙,冷哼一声,不想和虞知继续交谈下去。 虞知笑了笑,他也知道这个话题任重道远。 灵魁族与人族和平共处,并非他和绯樱就能一言而决的事。 千年时光太遥远,现在的人族孱弱,灵魁族也不复当年。若是再打下去,人间崩碎,谁也讨不了好。 虞知撇开这些念头,想着眼下的困局。 现在所有人都失去了下落,不知生死。 苗乾和麾下三人生存的希望更大一些。毕竟,巫族之人了解虫谷,对于谷中的毒物有着对应的手段。 而青澪王如绯樱一般被封禁了真气,境界跌落。 “哼,死在这里才好。”虞知心道,“至于大祭司......” 虞知一直想不明白大祭司的举动。 “你知道青澪王和大祭司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吗?”虞知对着绯樱问道。 绯樱摇摇头,说道:“冰夷王只是让本王来此,协助青澪王。本王刚到南疆,就遇见了青澪王想要杀你,而后三天,你也知道.....” “够了够了...”虞知摆摆手,而后三天的夜夜笙歌虞知自然清楚。 虞知瞥了绯樱一眼,这女人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一米七八的傻白甜? 虞知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出行前,大祭司提醒我们要小心脚下。葛聚跌进沼泽之后,大祭司有提醒我们要小心脚下。其实,他已经反复提醒我们危险来自于脚下。可让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显然是大祭司引动了这一次意外,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虞知看向绯樱,缓缓说道:“如果目标不是我们,大祭司想要杀的人就是你和那个娘娘腔!” 绯樱也明白了一些,咒骂道:“你们人族真卑鄙!” 虞知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谢谢夸奖。我真是怀疑,就你们这智商如何能够征服人间?” 绯樱瞪了虞知一眼,却无可奈何。真气被封禁的她打不过虞知。 虞知继续说道:“休息片刻,我们找下出路,离开虫谷。” 没有青澪王的威逼,寻找黄昏巫主不是虞知所愿。所以,虞知不打算留在这里等死。 ...... 虫谷深处的一团迷雾之中,持着枯木杖的大祭司恭敬地望着身前的虚影。 这正是一袭紫衣戴着银狐面具的黄昏巫主。 只听黄昏巫主说道:“你做的很好。千年前的部署终于有了结果。” 大祭司开口道:“主人,青澪王隐匿了气息,虽然真气被封禁,但他是灵魁族中的医王,定有办法对付虫谷中的毒虫。要是让他逃出去....” 黄昏巫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道:“青澪那家伙,三朵蕴灵花少了一朵,没有数百年时间恢复不到巅峰,只要他在虫谷中,迟早能够寻到他。” “倒是那位绯樱女王...那可是十三境的王者呐。没想到千年之后,灵魁族中还存活着十三境的王者。” 大祭司听着也是心惊肉跳。 绯樱要想杀了他,动动手指即可。 黄昏巫主继续说道:“倒是有些麻烦。我看那姓虞的小子还护着她。人族和灵魁族的仇恨不共戴天,那小子要是背叛了人族,一同杀了。” 大祭司缓缓抬头,思忖几分后,说道:“主人,属下以为虞知并没有背叛人族。” “哦,是吗?”黄昏巫主面具后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笑容。“可若是不杀了那位灵魁王者,人族的处境会很艰难。” “你去,杀了那个绯樱,带姓虞的小子来见我。我可有好多事想要问他呢。” 大祭司不明白黄昏巫主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主人从未对一个少年这么感兴趣过,就算千年以来最强大的巫王也不让主人青睐,为何是虞知?” 带着疑惑,大祭司踏入了白雾之中。 黄昏巫主微微抬头,望向星空。在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刻着阴阳八卦的观星镜,镜子中闪烁着千年前的无尽星河。 ...... 虞知和绯樱在虫谷之中小心翼翼地走着。 准确地说,是虞知一人走着。 “手无缚鸡之力”的绯樱挂在虞知的身后。 真气被封禁,她再也无法隔绝地上的虫子和林中的污秽。 所以,她让虞知背着。 虞知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柔软,一时间心猿意马。 “虫子吃多了...以后要节制!”虞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冲动。 虞知缓慢走着,催动金甲蛊。 好在这里还有金甲蛊能够控制的毒虫,让这些小毒虫带路,虞知重新找到了方向。 绯樱的个子很高,相比于黎晚桐要高上许多。 此刻,她就像是个人族女子,双手环着虞知的脖子,枕在虞知的肩膀上,一点也不担心外界的危险。 走了一日,虞知再度看见了那一片沼泽。 只见沼泽中的紫皮蟾蜍正朝着沼泽中心跳去。 咕呱咕呱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响亮。 虞知眯起眼,朝着沼泽中心望去。 那里有一只金色的蟾蜍,额间有一颗血红的珠子。与紫皮蟾蜍不同的是,这只金色蟾蜍唯有三只脚。 这正是葛聚心心念念的三足金蟾。 三足金蝉不过寻常的蟾蜍大小,隐隐散发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势。 扑通,一只紫皮蟾蜍高高跃起,扑向三足金蟾。 这是要对付三足金蟾? 不对,按葛聚所说,三足金蟾是这一片沼泽的王。 下一刻,只见三足金蟾张口大嘴,吐出长长的舌头,将那一只紫皮蟾蜍卷入口中,一口吞吃了下去。 很难想象,三足金蟾是如何吞吃比自己体型还大的紫皮蟾蜍的?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的紫皮蟾蜍以同样的方式跳进了三足金蟾的口中。 虞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真是恶心。” 就在虞知想要离开的时候,沼泽中心的三足金蟾“咕呱”地叫了一声。 顿时,虞知便是感觉身后有无数的眼睛正等着自己。 咕呱! 无数的紫皮蟾蜍瞬间朝着虞知扑来。 “救命啊,蛤蟆吃人啦!”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三章 大祭司现身 按葛聚所说,沼泽中的三足金蟾已有开碑九品的修为。 这是虞知弱了下乘的劣势。 虞知不惧和三足金蟾一战,只不过身边还有一位真气被封禁的绯樱,更重要的是,这些紫皮蟾蜍太恶心了。 咕呱咕呱! 一瞬间,紫皮蟾蜍就包围了上来。 眼看着没有退路,虞知将一道赤火符箓交给绯樱,说道:“退远些,我去杀了三条腿的蛤蟆。” 绯樱从虞知身上下来,望着少年冲上前的身影,血眸中闪过一丝甜蜜的情绪。 随即,绯樱又是朝着丛林深处望去。 只是一眼,绯樱扭过头,继续看着少年冲杀的模样。 梨花剑的剑光倾泻而出,穿梭在沼泽之上的紫皮蟾蜍中。 这些紫皮蟾蜍修为不高,但胜在恶心。 虞知不想沾染半分。 《金钟罩》撑起,金钟虚影将虞知笼罩其中。 数百只紫皮蟾蜍齐齐撞击在金钟虚影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钟鸣声。 铛铛铛! 急促,接连不断的钟鸣声像是催着人赶紧走上黄泉路。 顷刻间,金钟虚影的外层爬满了紫皮蟾蜍。 密密麻麻的紫皮蟾蜍遮掩住了金光,发出一声声咕呱咕呱的叫声 这声音令人烦躁,更令人担忧。 虞知看着被金钟虚影隔绝的紫皮蛤蟆,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再度泛起一阵恶寒。 梨花起舞,剑光纷飞。 “破晓!” 永夜之后的刹那光明,璀璨而又柔和。 一道强大无比的剑光撕裂黑夜,迸发,跃动。 金钟虚影消散,无数的紫皮蟾蜍被震开,啪啪啪地落在四处,溅起一滩滩泥泞。 破晓剑意奔向沼泽中的三足金蟾。 清亮的剑光之外透着一抹漆黑,黑夜依旧如影随形,缠绕在破晓剑光周围。 咕呱! 一直巍然不动的三足金蝉发出一声鸣叫。 一道音波震颤,涌向沼泽的四面八方,风吹树倒! 狂风乱做,暴躁地肆虐着,汇聚成风暴,将破晓剑光包围在其中。 顷刻间,剑光湮灭于风暴之中,消失的无声无息。 咕呱! 三足金蟾似嘲讽地鸣叫了一声。 下一刻,虞知被音波震退几步,真气四散。 开碑九品的修为不是虞知轻易能够承受的。 “春之华!”虞知轻吟。 在破晓剑光消散的地方,再度闪烁出光芒。 复苏的破晓剑光更加清亮,更加迅猛,朝着虞知三足金蟾掠去。 虞知同样冲上前。 沼泽是三足金蟾的地盘,不宜久留。 咕呱! 三足金蟾动了,口中吐出长舌,金色的荧光萦绕在长舌之上。 轰轰! 破晓剑光与三足金蟾的长舌相撞,发出一声震响。 沼泽中震荡出一层层泥泞,飞溅到山林之中。 虞知抬手又是一剑,剑光抵挡余震,双脚轻点在沼泽上,继续朝着三足金蟾掠去。 轰! 青色火焰猛然生出,将甲也浮现在虞知的身上。 虞知的气息暴涨,不弱于是三足金蟾。 不退反进,虞知眸中含光,施展《观星术》,预测着即将到来的攻势。 三足金蟾人性化地转动着眼珠子,露出一抹奸笑,额头上的血珠也跟着转动了一下,闪耀出一抹血光。 霎时,整片沼泽都被震荡了一下。 虫谷深处,黄昏巫主遥遥望着沼泽中的情景,诧异道:“云缙那家伙竟是将将甲都给这小子。真不知这是哪来的福气。” 黄昏巫主的虚影在风中晃动着,似烛火一般,忽明忽暗。 “千年岁月之后,也不知活在这世上的老家伙还有几个?” “罢了,飞雪都已死。那位灵魁帝君也不知是否从轮回中走出。我能做的不过是将这些灵魁王者一同留在这里而已。” 说着,黄昏巫主的身影随风而逝,消失在一阵清风之中。 沼泽上,那一道红光定住了虞知身形,让虞知仿佛陷入了泥泞之中,难以挣脱。 咕呱! 比拳头还小的三足金蟾竟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长舌如宫殿柱子一般粗壮,将虞知的身躯卷起,就要吞入口中。 这哪里是什么蟾蜍,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塞? 虞知见着三足金蟾的血盆大口,那些低落的粘稠的液体更让他觉得恶心。 “要被这恶心的东西吃下去?”虞知运转全身的真气。 “花间影,缭乱!” 无数的剑光交织,锋利的破风声响起。 梨花剑毕竟是百年一剑,在长舌上撕裂出无数的伤口。 三足金蟾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声,长舌松开了虞知的身躯,收回到口中。 虞知再度冲上前去,但从沼泽底下再度冒出无数的紫皮蟾蜍,阻挡虞知的去路。 虞知腾空,望着脚底下扑向自己的紫皮蟾蜍。 赤火符箓在虞知的手中燃烧着,流光在三分之一的符文上流转。 “去!” 赤火符箓在风中起舞,如箭矢飞向沼泽。 轰! 猛然一声爆炸。 火光冲天而起,四射的火焰落在附近的山林中,熊熊的山火开始蔓延! 沼泽震颤着,空气中飘荡出一股奇怪的腐烂气味。 咕呱! 三足金蟾的叫声中充满怒火。 虞知持剑杀去,瞬星闪烁,身如流光,剑光再度涌动。 重重剑光不断地挡住三足金蟾舌头的攻势。 虞知的目标是三足金蟾头上的那一颗血珠子,那一抹诡异的红光能够凝滞空间。 虞知吃了亏,他要赶在下一轮血珠子发动之前,除掉三足金蟾。 “破晓!” 最最璀璨凛冽的剑光所向披靡,直逼三足金蟾。 “臭蛤蟆,去死吧!” 咕呱! 三足金蟾虽有修为,但在灵智上不上人族,甚至比不上异变的黑虎。 无数的紫皮蟾蜍再度扑上前,为它们的王挡下这一剑,甘愿赴死。 然而,这一剑势如破竹,冲破一切的阻碍。 这一剑,三足金蟾必死! 就在此时,在虞知身后传来了一阵爆炸的声响。 “绯樱?”虞知心头一惊,顾不得三足金蟾,转身飞退。 虞知留给绯樱的赤火符箓爆炸了,但爆炸不如虞知施展的赤火符箓来得轰轰烈烈。 只见赤火符箓爆炸的瞬间,一道流光闪烁,将所有爆炸的火焰收拢其中。 绯樱血眸之中出现一道身影,紧接着一根枯木杖,砸向绯樱的胸口。 被封禁真气的绯樱后退几步,速度很快。 但没有真气加持的绯樱终究比不过那一根枯木杖! 轰! 绯樱被轰飞,红衣身影在空中飞出数百米! “绯樱!”虞知喊道。 虞知出现在绯樱的身后,娇躯入怀。 虞知扶住了绯樱,一口真气涌入到绯樱的身体中。 “你没事吧?” 绯樱轻轻摇头。 两人落地,旋即看向火焰之后的身影。 虞知神情冰冷,淡漠道:“大祭司,你可以出来了。” 那一根枯木杖的出现正意味着大祭司的到来。 大祭司拄着枯木杖,出现在虞知两人面前,缓缓开口道:“虞知,你让开。杀了这位灵魁王者,千年之劫人族就会多了一份胜算。” 果然,大祭司没有归顺青澪王......虞知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大祭司,你引我们进入虫谷就是为了杀了我们?” 大祭司摇头道:“不,是为了杀青澪王。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除了青澪王竟然还来了一位十三境的灵魁王者。” “哼,不管如何,两尊王者都要死在这里。” 虞知现在了然了一些。 虞知继续说道:“从一开始那就是假意归顺青澪王,为的就是入虫谷,借虫谷之力,除掉青澪王。那现在青澪王呢?他死了吗?” 大祭司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虞知身后的绯樱,说道:“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了。” 虞知握住绯樱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大祭司轻轻摇头。 绯樱神色复杂,乖乖地站到了虞知的身后。 大祭司冷笑道:“你是人族,为何要保护灵魁族的王者。现在是除掉她最好的机会。十三境的灵魁王者放在当年唯有人间六主可以对抗。你这样一意孤行,会给人族带来多大的灾难吗?” 虞知笑了笑,听着大祭司的话觉得有些耳熟。 当初,青澪王要杀虞知时,也是这样质问绯樱的。 绯樱毫不犹豫地保护了虞知。 同样的情况,虞知也不会让绯樱失望。 虞知抬眼看向山林周围,继续说道:“绯樱救过我,我不会任由你杀她。大祭司,你不妨先去杀了青澪王。” 虞知也想杀了青澪王,省得对方老惦记着杀自己。 “让开!你拦住,我连你一起杀了!”大祭司嗔怒道。 虞知横剑身前,表明自己的态度。 “哼!找死!”大祭司手中的枯木杖幻化出数百米的虚影,如擎天柱倒塌,轰然砸向虞知和绯樱! 虞知眸中闪过一丝惊恐,神色极为镇定。 让他放弃绯樱,虞知绝对做不到,但现在的危局又要如何解? 被虞知护在身后的绯樱缓缓开口道:“你错了。” “错了?”虞知不知道绯樱什么意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说错了。生死关头,你依旧护着本王。” “喂,都要死了,你在想些啥?”虞知恨不得给绯樱两个脑瓜崩! 绯樱嘴角弯起,握紧了虞知的手,说道:“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见着恐怖的枯木杖落下,绯樱上前,无数血樱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屏障,将两人护在其中。 灵魁王者的气势陡然爆发。 沼泽中观战的三足金蟾浑身颤抖着,匍匐在地。 “你...”虞知惊讶地看着绯樱。 “你的修为...没有消失。”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四章 离开虫谷 一声震响! 枯木杖的虚影消散,只剩下漫天的血樱花雨落下。 大祭司的身影被震退,口中吐出鲜血。 第十三境的灵魁王者岂是大祭司一人可以抵挡? 大祭司惊恐地看着绯樱,颤声道:“你...你没有受到白雾毒瘴的影响?” 绯樱一步步朝着大祭司走去,第十三境的王者威压让大祭司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绯樱平静地说道:“区区毒瘴,困得住本王一时。三个时辰前,本王就解开了真气封禁。” 虞知看着绯樱,撇嘴腹诽道:“这女人让我背了三个时辰不说,还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和三足金蟾拼死拼活。” 绯樱伸手,隔空掐住了大祭司的咽喉,微微抬起。 大祭司双脚离地,枯木杖也掉落在地上。 窒息的感觉让大祭司感觉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就像是一只蝼蚁,只要绯樱轻轻一用力,就能够捏死他。 “说,黄昏巫主在哪里!” 此刻,就连虞知也确信黄昏巫主还活着。 否则,凭着大祭司一人,如何能够有这样谋划? 回想一路走来,不难觉察到大祭司对于虫谷的路了如指掌。 直到白雾毒瘴时,一行人才发生了意外。 此前,一路安全无虞。这绝不是第一次深入虫谷的人能够做到的。 绯樱微微用力,就要掐死大祭司。 这时,虞知说道:“放了他。” 绯樱闻言,心中不愿,却也松开了手,将大祭司扔到地上。 “他想杀了你和本王,为何要放了他?” 虞知没好气地说道:“他是黄昏巫主的人。想杀你,有什么错?再说了,若非你,他怎会连我一同杀了?” 绯樱仔细一想,觉得虞知的话也有道理。 下一刻,虞知对着大祭司说道:“我并不希望寻到黄昏巫主。若是巫主大人还活着,那自然是好。为这人间多一分助力。大祭司,我和绯樱就此离去,还请不要为难。” 虞知没有寻找黄昏巫主的打算。对方活着是人族的底气,死了权当缅怀。 而青澪王寻找黄昏巫主别有目的。 此行最好的结局就是,青澪王找不到黄昏巫主,甚至是死在了虫谷之中。 虞知压低了声音,对着大祭司嘱咐道:“去杀了青澪王。这东西不是好人。”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随即点头。 望着大祭司离开的身影,绯樱开口道:“即使被封禁了真气,青澪王也不是大祭司这样的境界能够对付的。” 被绯樱听见这件事,虞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虞知扭头,狠狠地瞪了绯樱一眼,说道:“你明明已经恢复修为,为何还装成这么柔弱的模样?累死我了。” 绯樱望着虞知,说道:“若非如此,本王怎能见到你保护本王?” 虞知朝着虫谷外走去。 绯樱跟在虞知身后,喊道:“虞知,本王要你背我!” “哼!休想!”虞知没好气地说道。 可恢复修为的绯樱怎会让虞知拒绝,稳稳地落在虞知的后背上。 “唉!”虞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老实地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虞知忽然说道:“对了。忘记问大祭司,苗老头他们怎么样了?” “大祭司应该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吧。” 虞知自顾不暇,也管不了苗乾他们。 ...... “主人...”大祭司对着黄昏巫主请罪。 黄昏巫主摆摆手,说道:“我也不曾想到会有十三境的灵魁王者出现。此事不怪你。” “第十三境的强者,即便是现在的我也不敢言胜。且让她离去吧。” 黄昏巫主没有在意绯樱的离开,她的布局本就不是为了绯樱。 “青澪还在虫谷之中,只要他走不出这虫谷,人间就能安宁不少。走吧,随我一同去除了青澪王。” 大祭司沉声应道:“是。” ...... 三日之后,虞知背着绯樱走到了虫谷的出口。 刚走出虫谷,便是见一行人在虫谷之外等候。 见着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妖媚的女子出现,这一行人纷纷打量起两人。 虞知也看向对方,心中思索着眼前的情况。 这些人都穿巫族的服饰,头上带着银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很快就有人上前问道:“你们是何人?怎么从虫谷里出来的?” 虞知反问道:“你们又是谁?为何聚集在虫谷前?” 对方见虞知这态度,顿时来了火气。 几人瞬间将虞知两人围住,想要动手。 “小子,我们是巫元寨的人,问你几个问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巫元寨是南疆中另一个大寨。实力与巫沙寨旗鼓相当。 南疆中三足鼎立,谁也不敢轻易燃起战火。 可现在巫元寨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虫谷之前,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虞知目光扫过几人,说道:“你们就是这样问话的?” 巫元寨的人轻蔑地说道:“嘿,这样问话又如何?小子,我看你婆娘挺好看的,把她留下,饶你一条小命!” “孟哥,这女人长得不错。等孟哥你玩完,给兄弟们也尝尝鲜。” 虞知听着巫元寨这些人的声音,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但虞知更加冰冷的是绯樱。 显然,这些人看上了绯樱的美貌,起了色心。 可惜,他们没有意识到惹错了人。 虞知缓缓开口道:“你可以杀了这些人,不用留手。” 众人闻言,纷纷猖狂地大笑起来。 “笑死我了,你知道我孟哥是谁吗?” “想杀我们?整个南疆谁敢动我们?” “小子,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小娘子你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被称作孟哥的男子上前,伸出手,刚想挑起绯樱的下巴。 嗖! 一片血樱花瓣飘落。 “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 男子的手掌齐腕而断,掉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其他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没来得及扶住男子。 “你你..你们完了。” “快把我的手拿回来,给我接上!快!” 巫族中有许多断肢续接的秘术,只要断肢还在,重新接上并无不可能。 绯樱闻言,心念一动,掉在地上的手掌被血樱花瓣碾成了肉沫,再无续接上的可能。 恐怖,凶残! 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现在才觉得这是惹错了人。 可后悔已经晚了。 一片血樱花瓣化作一抹夺命的血芒,穿梭在人群之中,收割性命。 一声声惨叫伴随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响彻山林。 不到片刻,数十人都被一片血樱花瓣夺走了性命。 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切,被绯樱的残酷给吓尿了。 他甚至忘记了断腕的疼痛,疯狂地朝着山林中跑去。 可他刚一起身,便是被虞知一脚踹倒。 “现在你该说说你们围在虫谷前是为了什么?” 男子惊恐地看着虞知,身体哆嗦着,嘴里也哆嗦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们饶了我.....” 虞知苦恼地看向满地的尸体,说道:“先前该让你留一个活口的。这家伙竟然被吓傻了。” 随即,一抹剑光从虞知的指尖迸发。 “不要!”空中传来了声音,一道身影从空中御空而来。 虞知并没有停手,剑光掠过咽喉,最后一人死在了虞知的手里。 来人是一位老者,是巫元寨的大长老孟阎兴,也是如苗乾一样的宗师强者。 被称作孟哥的男子正是他孟阎兴唯一的儿子 孟阎兴见着满地的尸体,双眼赤红。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巫元寨的人?” 虞知耸耸肩说道:“这些人什么德行,你应该清楚。在外头得罪了人,有些事只能用命来还。” “好好好!”孟阎兴连道三个好字,“今日你们两人也要留在这里偿命!” 孟阎兴刚想动手,猛然间却发现一股强悍的气息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气血逆行,七窍都流出血来。 是谁? 孟阎兴猛然看向那个红衣血眸的女子,脸上的愤怒被惊恐取而代之。 她是谁? 那一双冰冷的血眸让孟阎兴喘不过气来。 从孟阎兴七窍中的鲜血越流越多,虞知赶紧阻止道:“别给他弄死了。” 绯樱这才收手,而孟阎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的真气都不由自己控制地沉寂下去。 这是他成为宗师强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说说吧,你们为何聚集在此?”虞知问道。 孟阎兴张了张,缓缓开口道:“我们巫元寨得知有人要进虫谷寻找黄昏巫主的传承,也想跟在后面夺取传承。前些天,第一批人进去了,可一直没有人走出虫谷汇报。所以,这些人一直等在这里。” 虞知心中思忖着,当日青澪王杀了一些人族,难道就是巫元寨的人? “有人寻找黄昏巫主传承的事情是谁告诉你们的?” 孟阎兴不敢隐瞒,说道:“是范族的大长老来信,告诉我族巫王。” 虞知心中多了一些疑惑。“可范族又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 让虞知感到奇怪的是,范族的手竟然伸进了南疆。看来这些隐世家族也不容小觑。 虞知饶了孟阎兴一命,朝着巫沙寨赶去。 虫谷一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但可以知道的是,黄昏巫主大概率还活着。 而且巫沙寨的大祭司恐怕就是黄昏巫主的手下。 曾经的人间六主之一还存活着,这也让人间多了一份希望。 虞知明白的是,如今人间的灾难远不是灵魁族和夜鬼的觊觎,更多是内斗。 在从叶清欢那儿得知范族子弟以夜鬼血液毒害人族作乐的时候,虞知就知道什么隐世家族怕早已经没有了守护人间的初心。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五章 黄昏巫主 南疆之外,随着隐世家族的出世。 灵魁族和这些隐世家族的战斗愈演愈烈。 原本是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到如今双方的宗师强者也卷入了其中。 以范族为首,洛族和花族也加入了战斗。 范族三长老范增坐镇江南城,对于南方出现的灵魁族人赶尽杀绝。 深山中灵魁族的生存之地也被破坏。 灵魁族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战彻底让灵魁族对于和平共处失去了信心,他们不再对人族施加善意。 夜鬼再度肆虐南方城池,被屠杀的百姓已过百万。 范族这些势力丝毫不在乎这些,只管追杀那些灵魁族人。 南方一乱,但虎啸军更是趁乱而起,继续朝着京都征伐。 在楚王府中,项景昊端着一碗汤圆走进房中。 “娘亲,该吃饭了。” 姜溪月冷冷地看着项景昊,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柔。 一个月前,在项籍得知姜溪月在玉门城之后,他独自一人前往玉门城将姜溪月和项景昊都带回了南州府。 如今的南州府全然在项籍手中,项籍已然是这人间另一个皇帝。 没有李浩渺坐镇的西漠州,自然不是项籍的对手。 烟雨楼的左护法没有出手,姜溪月也极为平静地跟着项籍回到了南州府。 贸然出手只会是徒增伤亡。 在楚王府的一个月里,姜溪月如往常一般,吃好喝好,偶尔在江南城的街巷中走走逛逛。 身边还是陪着以往的丫头——小奴。 时间仿佛倒退回了以往。 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似乎没有变。 没有虞知这个人,也没有二十年前那些事,姜溪月还是姜溪月,是项景昊的娘亲,是楚王府的王妃。 唯有项景昊知道这一切都变了。 从姜溪月看他的眼神之中,项景昊知道从玉门城离开后的姜溪月不再是他的娘亲。 “不重要。只要她回到了楚王府,父王就会认我这个孩子,我依旧是楚王世子。” 项景昊不断地告诉自己,但这更像是他给项籍通风报信的借口。 房间中,姜溪月接过汤圆,放在一旁。 对于项景昊,姜溪月心里已然彻底失望。 姜溪月缓缓开口道:“我一直不明白虞知为何让你自废修为。起初我心中责怪虞知的残忍。但你该知道我不曾修武道,身边不乏强者。你的修为没有被废,换句话说,你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项景昊闻言,缓缓在一旁坐了下来。 当时的一场戏,他以为骗过了姜溪月,毕竟直到如今,姜溪月也从未提起。 今日看来,姜溪月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伎俩。 姜溪月继续说道:“我并没有多想此事。我想虞知也能看出你的伎俩,只不过他故作糊涂,给了我一个选择。我知道,这是最后的选择。” “二十年前,终究是我抛弃了他,他未曾怨我恨我。我也不该让他失望。所以,我将你带到了玉门城。远离是非,做一个平凡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我没想到你的野心不仅如此。你还是想要做你的楚王世子。” 砰! 桌上的那一碗汤圆被砸到地上,碎裂成几瓣。 “你还要我如何?你何曾为我想过?没有了你,我还是那个楚王世子吗?楚王府中的人看我都像是看着一条被遗弃的野狗。父王疼爱的不是我,而是你。若是寻不回你,我如何在楚王府立足?” “娘亲,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楚王府吗?虞知算什么,是我陪着娘亲度过了二十年,虞知又做了什么?我不能让他抢走你!” 姜溪月扭过头,平静地看向癫狂的项景昊,说道:“昊儿,你不想失去的不是我,而是楚王世子的身份地位罢了。” 项景昊双眸赤红,神色更加狰狞,双拳紧握着颤抖着。 姜溪月的一句话戳中了项景昊的内心。 是的,项景昊只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地位。 为此,他可以用尽一切的手段。 姜溪月看了项景昊一眼,起身离开。 回到楚王府之后,姜溪月明白以往虞知和项景昊之间的事不是误会,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放下的仇恨。 项景昊是真的要杀了虞知。 ...... 另一边,虞知和绯樱回到了巫沙寨。 两人在虫谷前后待了半个月的时间,叶清欢没有闲着,潜入了南州府,将如今的形势都告诉了虞知。 虞知看了绯樱一眼问道:“南州府的灵魁族人都是青澪王的部下?” 绯樱摇头道:“并非如此。除了青澪王,南方还活着一尊王者。本王劝你们不要去招惹他。” 话说一半,绯樱就不再多言。 南州府一带已经乱成一锅粥,不仅是隐世家族和灵魁族的厮杀,还有人族内部的斗争 虞知想得是另一件事——姜溪月。 叶清欢说道:“李叔说,等你回到南州府,要想救姜姨,还要好好谋划。” 虞知点头,则是看向绯樱。 这么好的打手,不用白不用。 这时苗乾几人出现在了虞知的眼前。 苗乾四人早就回到了巫沙寨,也从大祭司口中知道了一些真相。 “跟我去黄昏殿,大祭司要见你。” 虞知诧异道:“大祭司要见我?他也回到巫沙寨了?” 虞知疑惑地跟着苗乾前往黄昏殿中。 这是虞知第一次来到黄昏殿,在殿中矗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黄昏巫主像。 这与虞知见到的黄昏巫主虚影一模一样。 大祭司握着枯木杖,正等着虞知 见到虞知到来,大祭司压低了声音说道:“主人想要见你。” 主人? 能让大祭司声称主人的人除了黄昏巫主,还能是谁? 虞知心头一震,看向巫主像,说道:“黄昏巫主真还活着?” 大祭司抬起枯木杖,轻轻一震,一道幽光如涟漪般荡漾,将黄昏殿笼罩。 下一刻,从巫主像中飘落一道紫衣身影。 带着银狐面具的黄昏巫主缓缓现身。 虞知抬头打量着黄昏巫主,黄昏巫主也看着虞知。 片刻之后,黄昏巫主才开口道:“虞知,你为何要袒护灵魁族?” 黄昏巫主的声音回荡在黄昏殿中,振聋发聩。 虞知一怔,思忖一番后说道:“绯樱出世之后,未曾屠杀无辜人族。千年的恩怨该放下了。若是再结仇怨,如今的人族只会更加衰败。冲这一点,绯樱不该死。” 黄昏巫主沉声道:“她是异族,迟早会对人族挥下屠刀。” 虞知笑道:“巫主前辈定是待在虫谷太久了,不知道现在的人间发生过什么。所谓的猎鬼阁出世,诛杀夜鬼。可猎鬼阁的弟子用无辜人族的性命引诱夜鬼现身。所谓的隐世家族护卫人间,族中子弟却用夜鬼血液毒杀人族作乐。” “巫主前辈,我觉得这些人才是恶中之恶,才是该下地狱的畜生。” 黄昏巫主沉默不言,她却是不知道这些。 只听虞知继续说道:“晚辈并非说灵魁族是大善之族。夜鬼屠杀人族,该杀。灵魁族入侵人间,该杀。可若是将这片人间打崩,人族又该去往何处?” 虞知想要的从不是将灵魁族灭族。 在他看来,有些人比灵魁族更为可恶,比夜鬼更加残忍。 “人族不复当年,灵魁族同样衰败。大战再起,又能如何,如千年之前两败俱伤吗?” 虞知的话让黄昏巫主陷入了沉思之中。 千年前的那一战,人族赢了,也输了。 那些宗师强者十不存一,人间六主死的死,伤的伤,唯有她勉强撑过了千年的岁月。 人族不复当年强盛,更无当年团结一心,一片赤诚的热血。 黄昏巫主缓缓说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虞知心中一松,要是能够获得黄昏巫主的认同,人族和灵魁族的大战或许有希望平定。 这毕竟是千年前的人间六主,地位尊崇,比他说话管用多了。 虞知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晚辈去过灵魁祖地...” “等等,你说什么?灵魁祖地?”黄昏巫主惊讶地看着虞知。 就连大祭司也瞪着眼睛。 虞知将自己在灵魁祖地见到的一切,和从绯樱那儿得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若是灵魁祖地中的烬墟继续扩张,难保人间不会受其影响。所以,弄清烬墟的真面目才是关键。” 黄昏巫主沉吟道:“烬墟太过遥远。或许你口中的烬墟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人间。” 虞知说道:“夜鬼与烬墟有关,烬墟的力量能够影响灵魁族人,或许在人间的灵魁族人就有受到烬墟异变的。等烬墟爆发,人族再做准备已然来不及。” “只要巫主前辈能够出面,号令人族。我相信人族的损失会更小。” 黄昏巫主不得不承认虞知所言有理。 可她也知道如今的人族再衰败,也不会与灵魁族共存一世。 黄昏巫主叹了一口气,说道:“烬墟...想来当时飞雪孤身闯入灵魁祖地沾染的诡异力量就是源自烬墟。我已非当年,凭着一缕魂魄留在人间。我所能够做的有限。别说号令人族,就算对付一个青澪王也得设下陷阱。” 虞知隐约能够猜到黄昏巫主现在的状态,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论是人族和灵魁族都缺少一位一锤定音的人物。 千年前,人族有人间六主,灵魁族有灵魁帝君和诸王。 如今,人族分裂,各自心怀鬼胎。灵魁族同样各自为战。 人间就像是一团乱麻,难解难分。 忽然,黄昏巫主看着虞知,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妨让你号令人族。”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六章 我,号令人族? 虞知呆呆地看着黄昏巫主,腹诽道:“巫主前辈脑子坏了?让我号令人族,说的倒是轻巧。” 虞知断然拒绝道:“别抬举我了。晚辈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哪敢号令人族?” 这种危险的事谁爱干谁干,反正千万不要扯到我的头上。 虞知心中一千万个不愿意。 人族就算再没落,也轮不到他这么一个开碑八品来号令人族。 黄昏巫主饶有兴趣地看向虞知,开口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云缙将将甲都给了你,还有他的一身传承。你的剑法也有些眼熟,好似来自花漓。” “云缙这个神棍,打架说不上厉害,但看人的眼光很准。你能够得到他的认可,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虞知挠挠头,说道:“巫主前辈,如今人族比我厉害的人多的是。我小小开碑八品,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成就宗师,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希望。前辈还是找别人吧。” 虞知最讨厌麻烦,身上的血海深仇都还没结果,就要成为人族之主,号令人族?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黄昏巫主轻笑道:“现在的你的确还差些火候。不急,人族还有时间。现在这主意,总比没主意好。你身怀云缙传承,潜心修行,来日不可限量。” 虞知望着赶鸭子上架的黄昏巫主,眼中无奈。 如今的形势和虞知现在的修为注定现在的虞知不会成为人族扛大旗的人物。 但现在的问题是想要扛起人族这面大旗的人太多。 虞知争不过,也不想争。 虞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若是有通天彻地的修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定是将那些宵小之辈给赶尽杀绝,护天下安宁。” “但我没这修为啊。巫主前辈,你瞧瞧我,若是太平盛世,我更愿意做一个凡夫俗子。” 黄昏巫主开口说道:“乱世之中的战火会波及到每个人,就算你想要逃,又能够逃到何时?” 虞知看向黄昏巫主,并非他不愿意承受这些。 只是他的肩膀经不住这样的重担。 “巫主前辈,若有一日,我能有人间六主那般的修为,号令人族,护卫人间,责无旁贷。但我离那个时候还很远很远。” 黄昏巫主轻轻一笑,说道:“那我就等到那个时候。” 虞知瞅了黄昏巫主一眼,苦笑道:“前辈,你们是不是都这么喜欢强人所难。” 云缙如此,黄昏巫主也是如此。 见着改变不了黄昏巫主,虞知换了个话题说道:“青澪王还活着吗?” 黄昏巫主说道:“他隐藏了气息,还躲在虫谷之中。” 虞知恶狠狠地说道:“巫主前辈,你可一定要杀了他。” 对于敌人,虞知比寒冰还要无情。 黄昏巫主也没有纠结之前的话题,打量起虞知来。“你已经凝结了灵魂气雾,算是踏上了灵魂修行的开端。” 说到修行,虞知一改之前的推辞,双眼放光。 “巫主前辈,可有什么指点?” 对于灵魂修行,虞知一窍不通。得了《启灵诀》,虞知仅仅将灵魂气雾凝结成灵魂液,灌入到灵魂小人之中。 除了能顺畅地施展武技秘术,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好处。 黄昏巫主不吝赐教,说道:“肉身腐败,灵魂不朽。简单说,灵魂越强大,寿命越长。就算肉身腐败,也能够凭借灵魂,重铸肉身,延续第二世。” 虞知看着黄昏巫主,想着之前绯樱的情况,便是不难明白。 黄昏巫主继续说道:“到了宗师之上,除了真气,大道,便是要修灵魂。唯有将感悟大道与灵魂交融,才算是臻至大道巅峰。” “人族不如灵魁族,先天便是弱了一筹。而修行灵魂的秘术也少有。即便是飞雪也不曾将灵魂臻至圆满。否则,那一战,他定能斩杀灵魁帝君。” 虞知似懂非懂,唯一明白的是,灵魂强大,意味着武道更加强大。 修行神魂的效果在成就宗师之后方显作用,提早修行,更是深谋远虑。 “小子,你想要修行灵魂的秘术吗?”黄昏巫主面具下的双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虞知忍不住似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黄昏巫主抬手一指,一抹紫色的光芒涌入到虞知的眉心之中,紧接着便是听见黄昏巫主的声音。 “我相信云缙的眼光,他将你视作弟子,希望你不会辱没了云缙星云之主的威名。” “这是我修行灵魂的秘术——《玲珑魂诀》,好生修行,我等着你号令人族的那一日。” 话音落下,虞知睁开双眼,眸中流转着紫光 在虞知的眼前再无黄昏巫主的身影。 大祭司好生羡慕地看着虞知,说道:“你运气真好。主人从未将她的秘术送人。” 虞知哈哈一笑,他知道黄昏巫主定是看在云缙的面子上。 否则,萍水相逢,怎会送如此大礼? 两人一同走出黄昏殿,只听大祭司说道:“主人说了,她会杀了青澪王。而人间...希望你能够替她护住。” 虞知心中猛然燃起一团烈焰。 千年前的人族从上至下众志成城令人敬佩。 不像是如今,人族分裂,自私自利。 虞知沉声说道:“请代我向黄昏巫主说,晚辈定然竭尽所能。” 离开黄昏殿,虞知得到了黄昏巫主的《玲珑魂诀》心情不错,也因为身上的重担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虞知看向南疆的天空,说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虞知来到南州府,是为了救援叶清欢,不曾想卷入了巫沙寨的内部争斗中。 甚至牵扯出了青澪王的阴谋。 如今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虞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二日,虞知一行人告别了季泰和苗乾,准备返回大楚。 “小鱼哥,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南疆看我。我保准你吃不完的虫子...”季泰很舍不得虞知。 虞知这一听虫子,欣赏地看着季泰。“孺子可教也。” “现在你成了巫王,就要护住巫沙寨,不能什么事都交给苗老头,总有一日你要自己挑起重担。” 季泰认真地点头。 随即虞知对着苗乾说道:“苗老头,别忘了我说的话。” 苗乾也郑重地点头。 昨夜,虞知将虫谷外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苗乾。 巫元寨与范族有联系,这让巫沙寨生出了警觉。 ...... 两日之后,靠着金甲蛊,三人避开毒虫,进入了南州府境内。 绯樱很早就离开。在离开之前,虞知曾请求绯樱搭救被困在楚王府中的姜溪月。 绯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不想参与人族之事。随即她深深地看了虞知一眼,便是离开了。 虞知也没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进入江南城,虞知便感受到了城中肃杀的气氛。 冬日已到,空中偶尔飘来些许白雪。 三人易容乔装之后没有人认得出。 叶清欢说道:“李叔说,除了他之外,江南城中至少有四位宗师强者,若是想要救姜姨,免不了一场大战。” “四位宗师强者?”虞知苦笑道。 曾经屈指可数的宗师强者,竟然一下子出现了四位,还都在江南城中。 项籍和范族的范增,儒言也还在江南城中,还剩下的两人又会是谁。 虞知已经知道了姜溪月被掳来江南城是因为项景昊的出卖。 虞知说道:“救娘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要杀了三先生!” 从弈百手口中得知真相之后,虞知也明白三先生迫不及待地杀他的原因。 二十年前,一切的真相都已经明朗。 既然真相大白,复仇在所不惜。 入夜,虞知的房门被敲响,宁欢走了进来。 在离开南疆之前,虞知传信给羌城。宁欢带着人再度潜入了南州府。 “北斗营的将士们都分散在南州府各处,随时可以动手。”宁欢说道。 虞知点头,问道:“云不弃的云台呢?” 当初云不弃放了沧南镇,潜伏在暗中,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够绝地反击。 宁欢说道:“云台之人已经潜伏多时,只等我们一声令下。” 虞知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筹谋许久的暗子终于可以用上。 先杀三先生,再杀项籍。 宁欢接着说道:“烟雨楼传来情报,在江南城中的四位宗师强者,分别是项籍、范族的三长老范增、花族大长老花锦云、还有猎鬼阁的儒言掌尊。” “范族、花族、洛族三族出世,已经结盟对抗灵魁族。这些时日以来,宗师强者战了几场,各有胜负。宗师之下的战斗已经在持续。双方在烟霞山摆下擂台,日日战斗,但三族联盟也是输多赢少。” 绯樱曾说,南方灵魁族中还有一位灵魁王者存活,让虞知避开些。 对于绯樱的话,虞知不曾怀疑。 能让绯樱出声提醒的,绝不是好惹的角色。 宁欢继续说道:“要是范增和花锦云都还在烟霞山,我们营救姜姨的机会也会大些。” 虞知轻轻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让灵魁族再和三族联盟打一架不就行了。” 宁欢说道:“这也不是你说打就打的。” 一旁的叶清欢古怪地看了虞知一眼,说道:“这还真是他说打就打的。” 宁欢诧异地看着虞知,问道:“难道你就是灵魁族的帝君转世?” 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五百九十七章 来自二十年前的复仇 灵魁帝君转世。 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传言。 千年前的大战,灵魁帝君入了轮回,会在千年之后从轮回中归来。 无论是灵魁族,还是人族,都在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灵魁帝君的转世。 忽然,虞知目光一凝,说道:“青澪王入虫谷,怕正是为了寻找灵魁帝君的转世。” “好在黄昏巫主早有预料,将其困在了虫谷。” 微微停顿之后,虞知说道:“你们见机行事。虎啸军是精兵强将,但并非坚不可摧。将此事告知萧景尧,我想他会乐意看到项籍吃亏。” 宁欢闻言,苦笑一声,说道:“你还不知道萧景尧失踪了。” “失踪了?”虞知皱起眉头。 宁欢说道:“不仅是萧景尧,还有太子妃黎初晨也一同失踪了。至今为止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两人音讯全无。” 在这个时候,萧景尧失踪不是什么好事。 堂堂大楚太子,身边有重兵保护,为何会失踪呢? 虞知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只能通知徐青了。” 大楚前线领兵作战的还是徐青和北境军,虽然让出一州又一州的城池,但是徐青和北境军依旧还有战斗力。 宁欢离开了,消失在夜色之中。 虞知也离开了,他要找到绯樱。就算绯樱不想参与人族之事,那灵魁族和三族联盟之事就不是单纯的人族之事了。 离开江南城,进入深山之中,灵魁族喜欢自然的气息,就是灵魁祖地的那些建筑也都是在山中,似大自然鬼斧神工建造而成。 虞知双手结印,施展秘术。 血色的光晕在虞知周身流转。 这是绯樱教他的秘术,没什么大用,只是能够寻到绯樱。 几息之后,绯樱出现在虞知的面前。 虞知心头一笑,他就知道绯樱还在江南城附近。 绯樱问道:“你找本王做什么?” 虞知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事找你帮忙。” 绯樱闻言,再次说道:“此刻,灵魁族还不想与人族真正开战。本王出手助你带来的后果你能否承受得住?” 绯樱不仅是不想参与人族之事,更多的是为了虞知。 灵魁王者为一个人族出手,这不是勾结灵魁族,还能是什么? 在如今的形势下,与灵魁族勾结,虞知会被群起而攻之。 虞知明白绯樱的意思,一开始他就明白。 以绯樱随心所欲的脾气,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言论。但绯樱在乎虞知的安全。 先前猎鬼阁在羌城已经闹过一次,今后再有类似之事,羌城能否承受得住? 虞知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归顺灵魁族吗?要是暴露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有人族都想杀我,我不就自然而然要投靠灵魁族了?” 绯樱咬牙,她心中是这个想法,但不想用这样的手段。 虞知笑了笑,将自己的计划跟绯樱解释。 “这样一来,你不必大庭广众地替我出手。引走了范增他们,剩下的事,我会自己办。” 绯樱面露沉思之色。忽而,美眸一抬,绯樱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次算几次人情?” 虞知没好气地瞪了绯樱一眼,走上前扬起手,狠狠地拍在绯樱的臀部上。 只听绯樱娇嗔一声,霎时无数的血樱花瓣飞来托起来两人,聚集成一个巨大的花团。 绯樱背对着虞知,微微扭头,血眸含春。 一袭长发落在光洁的后背上,勾人心魄。 虞知诧异道:“这次不想在上面了?” 绯樱率直地说道:“这样...舒服些。” ...... 三日之后,身在范府的范增和花锦云神情冰冷。 昨夜,烟霞山传来了急报。 灵魁族提出宗师强者一战,一共分三场,问三族联盟敢不敢接。 范增一听,自然不会退让。 “去烟霞山,杀杀他们的锐气。不然,真以为这人间是他们的地盘了。” 花锦云年过百岁,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那一双细长的眸子像是蟒蛇的眼睛,若是眯着,几乎便是看不见。 “上一次,我等三人联手也未曾试出对方的底牌。这次,最好能够发现一些什么。” 花族也是东海列岛的隐世家族。 先祖同样是千年前的宗师强者,名声比不上范家先祖幽寒之主而已。 花锦云继续说道:“范老哥,你们族中第二批出世的人什么时候来到南州府?” 范增说道:“应该快了。冰莹修行时出了一点岔子。等她踏入宗师境界,就能够带领族人出世。” 花锦云神情羡慕地夸赞道:“冰莹丫头的天资甚至比幽寒之主还要了得。你们范家怕又要再出以为十三境的强者了。” 范增呵呵地笑着,范冰莹是范家千年以来最为杰出的后辈,不过二十八岁,就要证道宗师。 在东海这些隐世家族中也是极为耀眼的存在。 “你们族中的花玉泽也踏足开碑九品巅峰,相信很快也能够证道宗师。” 花锦云闻言也是呵呵地笑着。 族中后辈强大,才能够让家族延续生机。 “听说猎鬼阁的云安歌想要与冰莹丫头结为道侣,刑玄那家伙还去岛上提亲。范老哥,这事是真是假?” 只听范增冷笑一声,说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冰莹性子高傲,决计看不上比自己弱小的人。云安歌...在他们猎鬼阁倒是强,可放在我们东海列岛上,也算不上顶尖的那些天之骄子。” 花锦云闻言,也明白了范家的心思。 范家决计不会将范冰莹下嫁给云安歌。 ...... 又过了一日,江南城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整片天地银装素裹。 寒风呼啸雪纷飞,吹去了一些积雪露出下面冻死的人。 还有许多同样的人不知埋在何处,或许只能等到积雪消融之后,才能重见天日。 百味楼中,虞知披着白色的大氅,里面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袍,温酒看飞雪乱舞。 几杯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意又少了几分。 江南城中是大雪的白色,少了一些热闹,多了一些寒冷。 漫天的大雪仿佛在预示这今日必然有大事发生。 喝完一壶酒,叶清欢的身影出现在虞知的眼前。 “烟霞山那边已经开战。如今城中的宗师强者只剩下项籍和儒言。” 虞知给叶清欢倒了一杯酒,问道:“宁欢那边呢?” 热酒入喉,叶清欢吐出一口浊气,浊气很快就化作了白雾。 “昨夜,死了很多人。”叶清欢说道。 虞知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放下酒杯,说道:“走,该我们出场了。” ...... 楚王府中,小奴在火炉中加着兽金炭,一点也不吝惜这些一锭金子一斤的兽金炭。 姜溪月喝着下人准备好的莲子羹,吩咐道:“小奴,够了。这屋子里已经够暖了。” 小奴没有停下,笑着说道:“这鬼老天,突然下了一夜的雪,可不能冻着夫人了。王爷和世子都吩咐了让小奴千万照顾好夫人,若是夫人受了风寒,可是小奴的罪过。” 姜溪月只是笑了笑,听着小奴说着项籍和项景昊的好意关切。 换做以往,姜溪月会多说一些,让人为项籍和项景昊也多添一些炭火。 而今却是不必了。 这样的“不必”,双方都心知肚明。 屋外的雪依旧飘着。 项景昊匆匆走入房中,一边走着,一边拍去身上的雪。 “娘亲,今天的雪可真大。”项景昊兴奋地说道,“等积雪之后,娘亲像小时候一样陪我堆雪人好吗?” 姜溪月想着以往,嘴角微微弯起。 可很快她的眼中就闪过无数的落寞和愧疚。 从出生开始,项景昊就没有受过苦,不曾忍饥挨饿,更不曾担心着杀手的追杀。 每年的冬季,姜溪月和项景昊两人都会在院中玩雪,然后喝上一碗驱寒甜汤,用着燃着兽金炭的炉子取暖。 想着想着,姜溪月眸中便是湿润了一些。 项景昊不明所以,慌张道:“娘亲,你这是怎么了?是孩儿做错了什么吗?” 姜溪月平静地看向项景昊,而后发呆般地看着屋外的雪花。 “我在想以往的二十年虞知是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季。” 姜溪月忽然觉得自己每一分对项景昊的疼爱,都是对于虞知的愧疚。 她的往事越是甜蜜幸福,虞知的生活便越是悲惨可怜。 虞知,又是虞知...项景昊脸上没了笑意,神情冰冷得可怕。 “娘亲,现在,你只在乎虞知吗?”项景昊声音低沉地问道。 姜溪月认真坚定地说道:“是。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和我夫君的亲生儿子!” “是项籍欺骗我,暗害我夫君,追杀我儿子,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项景昊露出几分悲悯,眼中含泪,颤声道:“娘亲,那我呢?难道我就不是你辛苦养育二十年的孩子吗?难道娘亲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谁料姜溪月的目光顿时如刀锋般锐利。她的声音更是冰冷。 “昊儿,我给过你机会。” “我曾劝你离开楚王府,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可你呢,你为了继续当楚王世子,背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