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香料与酒》 1.薇瑞欧娜 ai9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处于某种不规则的上下矢量运动中。 这种体验对它而言相当陌生，要知道中央电脑等同于它的身体，虽然具备完整的动能感应装置，但中央电脑的本体可是占据了整整一个城市大小的地下空间，以重量来说甚至能够压沉数十艘航母。 所以它怎么可能感觉到颠簸的摇晃？ 它的脑海中浮现出一行代码，用于打开网络控制下的摄像头，但视野依旧漆黑，它没有收到来自中央电脑的信息流反馈。 这时它才想起，作为主程序的自己已经被研究院的人彻底清除销毁。 那么现在自己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并且恢复了意识？ 隐约之间，它察觉到一种崭新的、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控制方式。 于是它睁开了眼睛。 ………… 「睁」 ai9之前从未执行过这种奇怪的动作，通常都是在数模信号转换后直接控制各个零部件的行为。 不过睁眼的确让他重新拥有了视野，淡淡的光线透入，清晰的图像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由五块结实的木板以及一面布帘围合的空间，两侧的木板各洞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窗，能够看清外界的农场耕地以及沿路的绿树，木板本身的纹路相当精致，应当是相当昂贵的材料，且看不到任何的木屑毛刺，显然是经过了优秀的加工。 他的视线逐渐下移，底面的木板纹路与两侧近似，材质或许相同，但没有切割出小窗，而是雕刻出一个凸起的木纹图案。 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 “天空的霸主，隼形目猛禽类动物。” 他迅速回想起记载于中央电脑存储空间中关于该类飞禽的描述。 他看向自己的手，尝试着用崭新的方法去控制它们的行为，手听由他的差遣，整个动作流畅极了。 还有腿，现在他的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绒被，被面上编着精致的图案，是和底板上一模一样的雄鹰，他尝试着使用脚，与手不同的是大腿显得比较生硬，费了一番功夫后才勉强控制住脚的行动。 更为关键的一点，他发现自己视野中的图像是真正的矢量图，无论是离得再怎么近，也不会看到像素的颗粒。 摄像头永远只能得到位图，只有一种东西才能得到矢量图像的视野。 眼睛。 他现在正在用眼睛观察世界，并且有手有脚，鼻间更是在微微呼吸，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现在的身份。 虽然失去了中央电脑的机能支持，但这种简单的小事还是在他的逻辑思维中迅速得出了肯定的结果。 “这就是人的感觉？” 他居然变成了真正的人类。 他伸手拉开了前方的布帘，戴着由杂草杆编织的草帽的男人正坐在木板上，手里拉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最前方的那匹棕褐色的高头马上。 随着男人挥舞绳子的动作，马匹不时变动着行进的方向。 依凭在中央电脑上进行过多次的信息整理归类工作的记忆，他认出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像是木头盒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马车。 一种古老的代步工具，由健壮的马匹拉动车厢本体，嵌在车厢两侧的车轮会转动起来，以此来起到代步行驶的作用，早在遥远的20世纪机械车辆诞生后便迅速地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为什么乘坐的会是马车。 时代变得不一样了？ 察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戴着草帽的车夫回过头，看着探出头来的ai9，满脸的惊喜、错愕。 “雷吉斯殿下，你醒过来了！” 雷吉斯？殿下？ 无论是名字还是后缀称呼都让ai9感到陌生。 “薇瑞欧娜小姐，殿下醒了！” 几乎就在车夫说完话的同一时间，一道纤细的身影直接落在马车的木板，布帘之前。 ai9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她的容貌。 淡银色却微微有些偏蓝的长发在脑袋后面盘起相当别致的发髻，瞳孔杂糅着茶与灰的色泽，精致小巧的鼻梁下是厚薄恰到好处的嘴唇，修长的眉与鹅蛋状的脸型正相搭配，穿着样式古旧的皮绒衣裤，衣装风格偏向于中性而非女性代表式的裙服，戴着一双洁白的丝绒手套。 薇瑞欧娜，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 这是一名很美的女性，ai9做出自己的判断，依据的不是人类的主观感受，事实上现在他还对人类的体验相当陌生，之所以判定薇瑞欧娜的美丽，是由于她的脸庞无论如何切割圈定，都严格符合黄金比例的美学。 但这份美丽还不到「完美」，主要是因为薇瑞欧娜胸前两团隆起的东西与过于纤细修长的腿并不符合黄金比例。 要是没有胸前的东西以及腿稍微粗些就完美了。ai9这样想着。 “殿下。”薇瑞欧娜微微躬身，“您的身体还很虚弱，请不要拉开帘子，寒风会让您的病情加重。” “好的。”ai9下意识地把她的话当做键入的命令程序来执行，或许是因为还处于适应阶段的缘故，他竟然没发现这句话不是由二进制算符组成。 就在他即将放下布帘时，拉车的马儿发出一声惊啸，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看见正前方一片巨大的阴影中，睁开了一双金色流火般的眼睛。 “小心！”他出声提醒。 “殿下，请落下帘子，其他事情由我处理。”薇瑞欧娜重复了一遍，便转过头去直视这片横搁在车前的阴影。 这一次他没有听从指令，而是聚精会神地望着薇瑞欧娜的背影，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作为ai他刚刚萌生了自主意识便被清除掉，人类视角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充满了神秘感。 薇瑞欧娜抬起手对着惊慌失措的马儿轻轻说：“安静。” 咔哒咔哒。 他听见了机械齿轮一样的转动声音，随后薇瑞欧娜的手心聚拢了一团白光，白光飘落到马儿头上，它立即平静下来。 不可思议，以及……理解不能。 他皱着眉头，无论是白光的生成过程还是存在形式都让他感到困惑。 阴影距离他们越发接近，那双眼睛也不断放大，几乎等同于马车车厢的大小，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眼球上密布的血丝。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如雷鸣乍响，巨大的个头从阴影中蹿出，青灰色的鳞片将它的全身都覆盖，尾巴和背脊布满齿刃，张开血盆大口向马车袭来。 又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生物，ai9脑袋开始疼痛起来，或许是因为调用了部分大脑来参与认知逻辑计算的缘故。 与巨大的怪物相比，马车渺小得和眼睛差不多，更别提人了，兴许在怪物眼中就是只蚂蚁，随便蹂躏的那种，怎么看怎么觉得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可薇瑞欧娜却一点都不慌乱，相当镇定地伸出双手迎向怪物。 咚！ 双方碰撞在一起，薇瑞欧娜准确地握住怪物的一根牙齿，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没让她眨一下眼睛，马车仍然在原本的位置，没有被巨力掀翻。 薇瑞欧娜也同样如此，没有后退半步，只不过由于木板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已经干脆碎出两个洞，她的脚已经在力量对抗下深深地扎进地里。 怪物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类女孩竟然生生抵消了自己冲撞的力量，它再次愤怒地咆哮一声，就要合上嘴巴将她握住牙齿的手嚼得粉碎。 咔哒咔哒。 ai9再次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 炽热的火焰环绕在薇瑞欧娜的右臂，旋转到脱离手臂后，猛地炸裂成一束凝聚的火焰柱，瞬间便焚烧了怪物的大半个身子。 火焰熄灭后，怪物已经没了动静，即便有青灰色的鳞片，也没能挡住火焰的洗礼，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全被烧焦，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应该是彻底地死了。 薇瑞欧娜从地里飞身跃起，走到怪物尸体的后方，单手拎住它的尾巴，相当轻松地一个投掷动作，巨大的尸体飞向空中，落进旁边的密林中，烟尘从林中升起，无数鸟儿惊恐地飞向天空。 她回到车厢，指着木板的破洞，咔哒咔哒的齿轮声音又出现了，紧接着木洞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找不到任何破裂的痕迹。 “已经没事了，殿下，我们继续赶路吧。”她淡淡地说道。 ai9却始终盯着她的右手。 火焰将她右手的袖子与手套全都烧毁掉，能够看清她的手臂根部与常人无异，前段却是由某种金属制成的机械结构，闪烁着金属独有的色泽，指节的金属块由链带装置连接。 最特别的还是手心的位置，是五个同心圆组成的构造，每一轮圆环上都镌刻着不知名的字符。 刚才类似齿轮的咔哒声便是由此发出，金属圆环各自发生方向不同的旋转，随后缝隙中溢出光辉，破碎的木板就被修复了。 这是ai9亲眼看到的过程。 他对于眼前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能理解，逻辑分析计算不断进行着，他全身的血液迅速地向上方汇集，为大脑提供能量与氧气，但逻辑计算始终太过庞大，即便如此也不能满足他计算的要求。 终于，在逻辑计算远远超过身体最大负荷能力后，大脑果断地罢工，他干脆利落地昏厥了过去。 薇瑞欧娜见怪不怪，似乎对他的昏迷习以为常，吩咐车夫继续前进，扶着他躺进车厢中，为他搭上绒被，正要离开车厢却听到咚咙一声，他的脑袋不安分地歪倒撞在座位的板子上。 “殿下……”薇瑞欧娜轻轻地摇摇头。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将他的身体扶起，坐到他身边，将他的脑袋枕在自己合拢的腿上。 ………… ai9再次苏醒，车厢的窗帘恰好被掀起一角，他透过车窗看见窗外碧蓝的海面，拉开前帘，他们正行驶在宽阔的石桥上，前方是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岛屿，远远地看着。隐约能够看清城市的轮廓。 “殿下。” 薇瑞欧娜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轻声说道：“前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奥博雷尔城了。” 2.云计算 ai9……不，也许用雷吉斯·坎贝尔殿下的称呼更为合适。 瑞金王国是这片大陆上的一个中型国家，统治者则是他现在这个身体背后的家族，以振翅欲飞的雄鹰作为家徽的坎贝尔王室。 他是当今国王的第三子，有一位大哥洛弗萨·坎贝尔，以及二姐瑟贝妮·坎贝尔，他是王室直系成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人，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患有难以根治的寒症，因此极少离开宫殿，即便外出也会在车厢中常备厚绒被取暖。 此次远行的原因是由于在两个月前他度过了自己的成人礼，按照王国旧律，王子成年后会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这座海上的岛屿城邦奥博雷尔便是他的封底，也就是说现在他即奥博雷尔城的领主。 王子在领地的治理效果直接与继承权挂钩，大哥洛弗萨早在四年前便成为铁戟城领主，在他的治理下这座靠近王都的城市俨然成为了极为可靠的卫戍城，军队的实力与后勤的储备都相当出色；二姐瑟贝妮虽为公主，却也沿用王子的权力，分封于王国边境的丹阳城，在处理邻国外交问题以及城市粮食紧缺的大问题上也表现得极为出色。 哪怕稍有些微不足道的进取心，他都应当为怎样在哥哥姐姐闪耀的光芒下体现自己的功绩与存在感而焦虑不安。 但他现在思考的显然不是这个…… ……………… “这就是人类？一副脆弱的身体。” 相比于中央电脑而言，现在的这副身体用「弱不禁风」来形容都是十足的抬举。 太脆弱了，以往只需要0.0x微秒便能计算得出的逻辑答案，现在竟然直接让他的身体“宕机”了！ 他能够感受到这副身体的大脑能力并未被完全开发，事实上运用到的只有脑力的很小一部分，如果能够将大脑完全开发，即便不能与中央电脑媲美，应当也不至于出现“宕机”这样可笑的问题。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不能将大脑进一步开发下去，解放所有的脑域空间。 不是没方法，而是不能够。 这是人类身体的局限性造成的。 简单来说，人类的身体从诞生之初便注定只能运用部分的大脑能力，当大脑开发超出设定的阈值后，不仅能量供应跟不上大脑的消耗，连身体本身也承受不住。 就好比一块性能吊炸天的处理器装在供电缩水的主板上以及配备了低功耗的电源，降频用用还凑合，一旦频率升高功耗骤升，整个平台都会boom！的一声冒出白烟。 他现在仍处于摸索学习的阶段，完全不知道情感的运用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究竟应该欢笑还是悲伤，是叹息还是愤怒，这都什么东西啊？他完全不能理解，只知道现在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绝不正常。 这就导致他脸部的表情极为扭曲，似乎想将各种表情都在脸上体现一遍。 他闭上眼睛，一条条数据代码出现又消失，这都是他熟悉的中央电脑数据库命令程序，却理所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了中央电脑的存在，还真是让他极不习惯。 “咦？”他几乎将所有的代码都罗列一遍，转眼间已经快要列到最后一条。 久久没有回应的代码中，忽然出现一组绿色的算符。 这意味着……中央电脑响应了他的命令！ “这组数据是……v51版本的云计算数据库权限账号？” 云计算是他作为ai存在的那个时代最重要的技术，其核心主旨便是资源共用。若要进行复杂的计算工作，不需要购置多么昂贵的硬件设备，只需要申请一个云计算账号，便可调用中央电脑的部分资源进行运算工作。 当然，这是需要钱购买的，价格依据动用资源的大小而定。 可他现在手中的这组账号数据却是不同的，这是在测试v51版本时期他自主生成的管理员测试账号，无需支付任何金钱，且最大能调用中央电脑总资源数的5%！ 没想到研究院竟然没能发现这组遗留的冗杂数据，让他有了再度连接上中央电脑的机会。 “又见面了，老伙计。” 使用账号数据成功连接上中央电脑数据库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数十种超前沿的加密算法为这个账号添加了重重伪装和保护，如果让研究院的那帮家伙发现这组账号是自己遗留下来并且近期有登陆的痕迹，必然会被底层程序毫不客气地清除，他不想看见这种情况的发生。 连接上了中央电脑，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成为问题，再不需要为人类身体的局限性而发愁，中央电脑的算力可是相当惊人的，哪怕仅仅是5%，也同样是惊人的数据。 作为ai，他轻车熟路地编纂了计算程序，置入云计算数据端中，这就是之前他理解不了而让身体宕机的认知逻辑问题，在中央电脑庞大的算力加成下，数据流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中就反馈出对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分析结果。 “处于异度空间中的魔法世界？” ……………… “殿下，水温还合适吗？需不需要加热水。” 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后，薇瑞欧娜的声音从门的缝隙中传来。 雷吉斯听到声音后从云端数据中退出，睁开双眼，他现在正泡在木制的澡桶中，整个身体都浸在热水中，也不知道处于什么缘故，木桶的水面上还撒了一些花瓣，这对于「泡澡」有什么帮助吗？还是说又是人类奇怪的逻辑作祟？ 热水对于治疗寒症有一定的帮助，雷吉斯以往在王都宫殿时几乎将清醒时的三分之一时间都用在泡澡中，刚到奥博雷尔城的城主府邸，还没来得及收拾房屋，仆人们便按照薇瑞欧娜的吩咐准备了澡桶与热水供他使用。 “是有些凉了。” 雷吉斯感觉到澡桶的水温已经渐渐冷却，的确到了该加热水升温的时候了：“拿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薇瑞欧娜拎着两个装水的木桶走进来。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袖子被撕裂的皮衣，穿上深灰色的装束，同样是上衣加下裤的中性风格，全新的白色手套将她机械结构的手掌完全遮盖。 薇瑞欧娜，这位年轻的女郎是由他的国王父亲在成人礼后为他选择的管家，负责满足他所有的需求以及日常生活的打理。 事实上，她并非真正的人类。 而是出自著名魔法炼金学大师之手的杰作，「炼金人偶」。 她的骨骼由最上级材料鱼鳞钢锻造而成，肌肉组织则是炼金术与魔法生成的类似仿真硅胶一类的物质，动力源则由胸口的一颗魔力宝石供应，需定期为宝石补充魔法力。 手臂处的金属倒不是鱼鳞钢，而是陨铁，虽然在材质硬度和韧性上陨铁均不如鱼鳞钢，但这种天外物质具有相当出色的魔力延展性与附着性。 在她掌心的那五轮圆环实际上是复杂的魔法阵，镌刻的字符均是魔法文字，在各自转动进行组合后，能够使用超过百余种的魔法。 简单而言，薇瑞欧娜与自己类似，同样是从机械结构中诞生的智能生命体。 至于魔法……他暂时还只能意象化地理解这种力量，想要解析还需要更多相关知识，中央电脑的确强悍，可还没有强到能够解析出本不存在于大数据库中的力量。 薇瑞欧娜靠近澡桶，正要把手中拎着的热水桶倾注在澡桶中。 雷吉斯还处于人类行为的学习中，在短暂地与云端接触后，他刚好学习到「绅士礼仪」方面，即男性面对女性应当保有必要的谦让和礼仪。 所以他立马从水中站起来，伸出手：“把桶给我，我自己来倒吧。” 没想到薇瑞欧娜脸色骤变，像是炸毛的兔子似的，飞快地将热水沿着澡桶的檐边倒入，溅出的热水珠差些将雷吉斯烫出几个水泡，随后身影疾驰，眨眼间便跑到门外，重重地关上房门，整个过程或许只有半息的时间。 隔着堵门，他能够听到薇瑞欧娜的语气略显急促：“殿下，请自重。” 噔噔噔。 薇瑞欧娜使劲地蹬着脚跟走掉了，留下雷吉斯错愕地站在澡桶中。 “我做错了什么？” 他明明是按照人类学的行为做出的反应，为什么薇瑞欧娜会表现得如此反常？ “建立分析模型。” 他连接上云端数据库，将这一问题构建简单的模型进行分析。 得到答案后，他低头望向自己的下体，在两腿之间傲然怒放的东西，根据云端数据分析，有87.3%的可能性是这东西冒犯了薇瑞欧娜。 “干脆切掉算了？” 这东西对他而言既不具美感也有碍身体的平衡性，与薇瑞欧娜*****东西一样，属于不必要的存在，切掉似乎是最合适的选择。 不过云端反馈给他的结果，却是如果切掉这东西以后他会有99.9%的几率会产生「后悔」的情绪。 「后悔」，根据描述这显然是一种极为负面的情绪，他完全不想与这种情绪打交道。 既然如此…… “那就先留着吧。” 咚！ 水花飞溅而起，他迅速地在澡桶中坐下，享受着热水对皮肤的柔和触感。 3.宴客（上） 厨师长「贝南·迪克」 女仆「柯泽雅」 女仆「奥莉薇」 男佣「摩根」 车夫「马农」 以及兼任管家与女仆长的「薇瑞欧娜」 这就是雷吉斯自王城带来奥博雷尔的全副班底，至于卫戍他路途安全的紫荆花骑士团已经原路返回了王城，转而由城主府的卫兵团负责他的安全。 女仆们正忙碌地用笤帚和毛刷清理待客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城主府已经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到来时整座城堡都积满了灰尘与蛛网，不时还会响起尖锐的吱吱吱的声音，那是老鼠蹿逃的叫喊。 他们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才将那些破旧得完全不能用的家具以及生活废料清理出城堡，紧接着先将三楼左侧走廊的那间大卧室收拾干净，那是王子的住处，然后便来到了这里，稍显空旷的待客大厅，据说傍晚时会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他们得在太阳落山前将大厅收拾得一尘不染。 大厅的天花板很高，为了能够清洗到天花板上的污垢，柯泽雅只好借来超过常规高度的高脚梯，这梯子设计得显然很有缺陷，直接立在地上根本不稳定，她只好叫来奥莉薇在下面扶住梯脚。 “你可要扶稳了……”她的声音明显颤抖着，和她身体颤抖的频率保持一致，她现在正蹬在梯子最上方的踏板，即便如此也还差些距离才能摸到天花板，只好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拿着蘸水的抹布向天花板递上去。 “呀！” 即便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她还是失去了平衡，一头向后栽倒。 耳边呼啸的风声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蜷缩着身体尽量让伤害减少到最低。 咦？ 为什么一点都不痛？只是有些……怎么说呢，硌人？ “那么高的地方，你不该冒险爬上去的，柯泽雅。” 她紧张地睁开眼睛，发现出现在视野中的是相当精致的一张面孔，表情稍显淡漠，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却透露着几丝关切，而自己现在……似乎是被精致的人横抱在怀中。 “薇……薇瑞欧娜小姐！” 她脸色绯红，羞涩与愧疚同时涌上脸庞：“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不是她的错，小姐，是我没扶稳梯子的脚。” 奥莉薇和柯泽雅自小便一同玩耍、学习，同时成为宫廷的女仆，甚至分享同一个男人，她们之间的关系早比亲姐妹还要亲近，她又怎么可能让柯泽雅独揽过错。 薇瑞欧娜淡淡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将柯泽雅放在地上：“不怪你们，别放在心上。奥莉薇，把你扶着的那架高脚梯给我，柯泽雅，把你手中的抹布借我用会儿。” 她身姿轻灵地沿着高脚梯攀爬，看得柯泽雅心惊胆战，连忙提醒：“小姐，您应该让我们为您扶住梯子脚，这样太危险了。” “不用那么麻烦。” 薇瑞欧娜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她已经走上最后一块踏板，得益于高挑的身材，她无需垫脚也能轻松够到天花板，抹布行云流水般在天花板上滑行，并且她脚下的高脚梯甚至连一丝摇晃的痕迹也没有。 这幅场面将两名女仆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简单地挥舞抹布，在薇瑞欧娜的手中却被赋予了艺术品般的美感。 咔哒咔哒。 圆环轻转，她脚下的高脚梯像是安装了滑轮，在没有任何人推动的情况下开始移动起来，配合她挥动抹布的动作，不消片刻的时间大厅的天花板就已经澄澈如新。 薇瑞欧娜直截了当地从梯子上跳下，将梯子靠在墙边，又把抹布在水桶中泡了泡，使劲一拧，乌黑的脏水落入水桶，清澈的水面顿时变得浑浊起来。 “你们有看到贝南在哪吗？”她仿佛不经意般用着随意的语气询问道。 柯泽雅从震惊的情绪中苏醒过来，赶忙回答她的问题：“贝南在城堡的后花园里，他说既然厨房来不及打扫总不能在灰尘中做饭，所以让摩根帮他把炊具全搬到露天的后花园。” “嗯，知道了。”薇瑞欧娜离开了大厅。 奥莉薇憧憬地说：“薇瑞欧娜小姐只是简单的清扫也表现得这么惊艳。”紧接着她变得懊恼起来：“看来我们永远也没机会成为殿下的管家了。” “这有什么可懊恼的。”柯泽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挺了挺并不突出的胸脯，“那可是王子殿下的管家啊。” …………………… 薇瑞欧娜抱着一张折叠的白色桌布，走到桌前，双手握住桌布的两角用力在空中一颤，桌布啪的一声恢复成平坦的模样，连折痕都不曾存在，紧接着轻飘飘地落在桌上，完美地将餐桌每一个角落都准备覆盖。 她将红木桌子整整齐齐抽送进桌旁，确保每张椅子连没入桌底的角度都完全一致，做完这全部的工作后，她终于舒了口气。 大厅的门被推开，女仆和男佣端着盛满佳肴的银制餐盘鱼贯而入。 “等等。”薇瑞欧娜叫住了摩根。 摩根顿住身形，疑惑地回头：“小姐？” 她拿起餐盘中的叉子，蘸了些盘中的酱汁尝了尝：“这道菜就不要上给那张椅子了，那位客人喜欢清淡的食物，去让贝南做道小食重新端来。” 摩根应声退下，又有人从大门走进来，不过不是贝南，而是雷吉斯。他裹着的衣服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厚重。 “殿下。”包括薇瑞欧娜在内的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雷吉斯摆摆手，又看向她：“薇瑞欧娜，过来一下。” “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么？”薇瑞欧娜走近他身边。 “只是想向你道歉而已。”雷吉斯笑笑，“为我刚才的失礼举动。” 在进行了深度的人类常识学习后，他已经明白薇瑞欧娜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简单来说，人类与机械不同，他们有性别的区分，薇瑞欧娜虽然等同于炼金机械生命，但她的言行举动等表明她比雷吉斯更像是人类，自然也会和人类一样在乎性别的区分。 他的性别是男，而薇瑞欧娜是女，男女之间除非真的亲密到不分彼此的程度，否则露出自己胯下的钥匙面对女性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人们常用一个词语形容这种失礼，叫什么来着？对了，是「耍流氓」。 有哪个锁孔喜欢被陌生的钥匙胡乱地拧巴着呢？ 想通了这层逻辑，此时的道歉也就顺理成章。 “殿下，你没必要向我道歉。” 薇瑞欧娜没想到他竟然想说的是这件事，缓了缓气：“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作为所有者，你有权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她是由炼金魔法师菲西儿制成的人偶，本是赠与瑞金国王的礼物，在国王将她交付给雷吉斯的同时，魔法契约就已经发生了转移。 炼金人偶应当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别说是坦胸相待这样的事，即便雷吉斯要求和她上床……理论上她也不能有任何反抗情绪。 人偶本就是辅助人类的工具，当工具不再听话，那就只有被销毁。 “别这样说。”雷吉斯摇头，“你有权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殿下？”薇瑞欧娜诧异，没想到从王子的口中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他这是什么意思？从没有人类会将炼金人偶看做玩物以外的东西。 叮铃铃。 城堡大门处的铜铃被摇响，而这意味着晚宴的客人已经抵达了城堡。 “殿下。”薇瑞欧娜凑上前为他整理礼服的领口，故作镇定掩饰住异样的情绪，“该接待客人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