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少年》 江南三月故人逝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苏画挽在这样的时节于这样的景色里踏上了北上金陵的船舶,江水滔滔人流攘攘没人注意一身男子装扮的她,她带个小毡帽披着个褂子,一手插在褂子的口袋里晃悠悠的穿过甲板在船舱的一个角落里缩了下来。 她本意是没打算这么早去金陵的,奈何她义父去世的早,守完丧她在江南也就没了牵挂了,身如浮萍随波而去不如转往最向往的地方。 “哎,你们听说了吗,成瑞皇帝登基封赵笙平做了摄政王。” “赵笙平那摄政王是皇帝封的?那是皇太后封的。” “总理朝政,摄政监国,啧啧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那一人是上是下很难说。毕竟,北境有夷狄之乱,耶律氏那些蛮人还要靠赵笙平兄弟二人抵抗。” 船舱的另一角传来窃窃私语声,苏画挽打了个哈欠双臂环胸昏昏欲睡。都是些市井之人的茶余饭后,磨嘴皮子的东西听得再多于世事也没有半分改变。 “即便如此赵笙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要知道这朝堂上还是有沈成锋沈大人这样的清流之士在的。” 沈成锋? 苏画挽靠着船舱接着打哈欠,但是她的眼睛没有再合上过,目光如水清冷淡漠的滑过众人。在她的印象里沈成锋这个名字是出现过的,在义父临死之前出现过,当然那时候她和她的义父都不知道关于他的死亡会来的那么突然。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江南的花开的格外妖艳,出一趟门就能踩得脚底生香,她义父为了不让她暴露行踪想了一个特别损的招,那就是落地之时不能沾染任何活物,这活物嘛,草木虫蚁皆算其内。 那一段时间里她的轻功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突飞猛进。 那时候她义父喝花酒喝光了身上钱,穷困潦倒囊中羞涩之际一个单子找上了门有人托他到苏州府衙盗一长命锁,定金五十两,事成之后一百五十两。 义父是个见钱眼开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去的时候眉开眼笑回来的时候血洒黄沙,他倒在莫云斋的草庐前,两眼亢奋的望着天空好像窥见了什么妙不可言的天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当她扶他坐起来的时候他把那枚长命锁放到她手中。 她不解。 他笑眯眯的说道:“你前两年不是问我你父母是谁吗?我觉得你现在也长大了,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义父,我觉得你还是先上药吧,或许还能再抢救一下。” “抢救个屁,苏州府衙那七子连星弩都是粹了毒的,见血封喉的玩意,老子我能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已经是当世少有的修为高手了。” 对于死到临头还不知谦虚为何物的人她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尽力输些内了于他压制毒性。 “义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指的是她的亲生父母。 一对把她抛弃在红尘里的狗男女。 “当然知道!”她义父拂了一下沾了黑血的胡须呵呵一笑。“你娘名唤苏旗云,曾是金陵数一数二的美人。你爹是个鲜有人性的渣滓,叫沈成锋,现任吏部侍郎。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没骗你,那位才高八斗、名满天下的沈成锋真是你亲爹。”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以义父爱财如命的性格教养了一个大才子大官僚的女儿十几年会放弃索取的机会? 果然,义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爹杀了你娘,你还想早些知道吗?” 她盘腿坐下与义父两两相对,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给他。 “义父,你亲眼看到的?” “是呀,亲眼所见。要不然,我这样的小贼哪有机会接触到你这个江南第一美人和江南第一才子生出来的宝贝疙瘩?” 宝贝疙瘩?恐怕是一笔孽账,一个见不得光的孽子吧。 她说:“义父,他要杀的不仅是我娘还有我是吗?” 他义父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被她仍在草地上的长命锁,那长命锁上除了平常可见的长命百岁之外还端端正正的刻着一个“泠”字。 义父说:“这是你娘给你的。” 她苦笑一下。“泠可通零,孤苦飘零嘛,真是好寓意。” “寓意个屁。”义父一巴掌呼在她头顶的发旋上。“你娘出身宛陵,泠水出宛陵,所以她给你取了苏泠这个名字。” 她眉眼低垂,似笑非笑的问道:“那苏画挽的名字从何而来?” 义父一时无言一对,良久才小声呢喃道:“你娘死的早来不及说你叫什么,她只说在苏州给你留了一份礼物,可惜我今天才找到,我又不知道她给你的取了名字,所以就给你取了小字。画挽眼眸印温柔,随你娘的姓,不错吧?” 她看着他的笑容浅浅一笑,说道:“所以呀,说话还是要先讲重点,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兔崽子。”义父笑骂,随后吐出一口黑血,挥挥手阻止了她继续输送内力,眉眼深沉的看着她。“阿挽,你想报仇吗?”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想。” “阿挽,不要报仇!” 她在义父深沉的目光里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了我娘,我不会去;为了你,我要去!找你去偷这枚长命锁的人是沈成锋对吗?” 义父幽幽的叹了口气。“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成锋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伪君子,否则你娘的仇义父早就报了。答应义父,好好的活着。” 苏画挽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义父却扯出一个苦笑,冷声说道:“答应我,不要只点头,要不然你又要说什么我没答应你,只是凑巧脖子疼弯了弯脖子。” “义父,你怎么这么谨慎?是被多少女人骗过?” “少废话,快点,义父的时间不多了。” 苏画挽握住他的手勾起一丝浅笑,一字一字的说道:“我答应你会好好的活,会尝尽天下美食,看尽天下美景,偷最珍贵稀有的宝物,泡最帅最有风度的男人,生一个资质绝佳、智力超群、嘴甜似蜜的娃来继承你的衣钵。义父,这样你满意吗?” 义父点了点头,喘了口气说道:“除了最珍贵稀有的宝物和嘴甜似蜜的娃,其他的你量力而为即可。” 苏画挽起身跪在她义父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扬声说道:“尊义父令。” “阿挽,你好好守着莫云斋,至少守三年。义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不守丧义父就凄惨了。” “阿挽乖,莫云斋里又添了好些武功秘籍,你不会无聊孤寂的。义父,走了,来世再见。” “不要想义父,义父怕那些早我一步离世的相好的们吃醋。” 义父伸手摸了摸苏画挽的发旋,这孩子初到他身边的时候也就几个月大,却有一头流水如冰的发,摸一把凉到人心底去,他那时想沈成锋那点凉薄都遗传到这点头发上所以这孩子的心毕竟是热的。 苏画挽接住他滑落下来的手,低声说道:“相好的们?你的相好的还都活着呢,唯一离世的大约只有我娘。” 这时已经没有人出声反驳了,她手中托着的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已经凉了下来,翻腾的血肉狰狞的嘶吼着什么,而闭上眼睛的人却一脸祥和。 风起时,花香四溢。 莫云斋前漫无边际的野花纷纷摇曳不识情仇不辨爱恨,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燕去燕来一载又一载,苏画挽守着莫云斋伴着义父的孤坟度过了漫长又短暂的三年。 三年孝期满,她脚不点地衣不染香的越过了莫云斋外漫无边际的花海踏上前往金陵的船舶,沈成锋,承运大梁成瑞皇帝的吏部侍郎,新近于朝堂败于摄政王赵笙平之后空有其名,抑郁不得志的吏部侍郎,他现在正在金陵睁一双干枯而阴毒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赵笙平紫服华贵的脊梁。 义父,我不是去报仇。 我只是去看戏而已,这不算违背对你的承诺。 何况金陵是天下之重心,必定会有很多美食、美景、美人和稀世珍宝,孩儿只是想去那里尝点美食,看点风景,览点宝物顺便看能不能泡个美人回去做相公。 “沈成锋算什么清流?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这时另外船舱得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嗤。“看他那个儿子嚣张跋扈的嘴脸就知道了。” 这位仁兄的见解倒是和义父如出一辙。 “兄弟你说的是沈挚?” “不是他还是谁?金陵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 “沈挚是谁?”另一个人插嘴问道。 一旁的人小声对他解释道:“就是沈四,沈狐狸。家中排行老四,人称沈四的沈挚就是他。” “哦,沈四嘛,知道的。这位爷也算不上嚣张跋扈吧,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世家公子嘛,大抵如此,不过风流一些而已。” “风流一些!!!他那样的叫一些?他是风流死了!” “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兄台你这么切齿?” “他做了什么?你不是金陵本地人吧!这家伙基本上把金陵所有的花魁都抛弃了一遍,现在就剩下如屑院的柳微云柳姑娘还没有惨遭毒手。” “呃……兄台,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我听说沈四上个月已经踏足如屑院了。” “什么?!” 呵呵,这凄惨的嚎啕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沈四这个混蛋!!!老子回到金陵一定宰了他!” 五陵少年初相逢 角落里苏画挽打了个哈欠,心里暗暗鄙视这些纨绔子弟的生活方式以及幼稚的复仇方式,什么叫回到金陵就宰了他,当初在金陵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宰掉才对。 “当初在金陵的时候都动不了小爷,现在说什么胡话,好笑。” 对呀,现在说什么······ 苏画挽默默的回头看去,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体挺拔的年轻男子,青衫布衣眉目含笑,没什么仪态的靠着船舱,手里正转动这一枚铜钱,虽然是一枚不起眼的铜钱,但是苏画挽却觉得在那人骨节分明的手中倒更像是一枚暗器。 那人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眯眯的看过来,低声问道:“看什么?” 简单的一个问题,短短的三个字被他念得千回百转,苏画挽的额头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沈四,不愧为浪荡子。 她回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沈四托着下巴沉默了一下,笑道:“不可能,我这张脸可是第一次现世。” “哦,是吗?”苏画挽沿着船舱默默靠近他,直到指尖能碰触到他的脸颊,以指尖滑过耳旁和脸颊交汇处有些微违和。“要是我的指甲挑起了这张面皮,你猜会不会有人认识你下面那张脸?”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袭来扣住她的手腕,三分力道三分警告,两人眉目相对,一个笑得天真一个笑得恬静。 沈四说:“我和你有仇吗,小兄弟?” “你和我,无仇。” “有怨?” “无怨。” “那你干嘛拆我的台?” 苏画挽沉思了一下,笑道:“为天下风流氏报仇呀。” 沈四切了一声,松开对她的扼制,靠着船舱四周来来去去的人说道:“天下比我风流的人多了去了,比如皇宫里的那一位,你怎么不去为天下风流氏报仇呢?” 苏画挽冷眼瞪去。“皇宫里的那位还未成年呢。” 沈四表情猥琐的凑到她耳边。“我说的是赵笙平。” “摄政王?” 沈四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落南家。皇太后倾慕摄政王风采,然摄政王殿下却倾慕着别人,实在是浪费了我朝第一美人的一片芳心呀。” 苏画挽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副猥琐的表情。“沈四少爷,有没有考虑过去金陵的茶馆说书?” 沈四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得意的说道:“小爷艺名笑笑生,现客座紫澄心院,随时恭候大驾。” “沈四少爷好雅兴。” 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沈成锋博学之士、朝廷柱石,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怪胎的?难怪因为此子而被天下人诟病。 沈四凑近,眉眼舒朗。“你笑什么?” 笑得眉眼弯弯,像一页随风飞舞的柳叶。他很少看到有人这么笑,好几年前曾经有一个小丫头这么对他笑过,然后他的钱袋子就丢了。 “没什么。”苏画挽摆了摆手。“有幸遇到沈四少爷这样的妙人让人不由感概,区区就此告辞了。” “哎呀,这就走了?” “是呀,毕竟不能耽误沈四少爷做大事。” 沈四眉眼一沉,笑意不减。“什么的事情叫大事?” “沈四少世家公子坐不垂堂,当花侧帽杯酒风流可不就是大事。”她上下打量了沈四一圈,准备迈步离开,却被沈四伸手拦住了,她不解的看着沈四那张笑意不减的容颜。 “沈四少爷?” 沈四依靠着船舱眉眼舒朗的笑着。他说:“当花侧帽杯酒风流?” 他也上下打量着苏画挽,突然靠近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些什么,换来的是苏画挽目光如冰手如刀快如电的一击。 这个小王八蛋死不足惜! 沈四对于这样的愤怒只是呵呵一笑,贼眉鼠眼的看着苏画挽的手刀落下,又不得不在最后关头停住。因为自沈四指间有矜贵的光晕在空气里隐隐浮现,停在苏画挽颈项间。 他说:“要打架吗?” 苏画挽不留情面的冷声回复:“滚!” “别这么小气,谁让你先哗笑我是纨绔子弟呢,你看我都没有生气,乖了。” 乖你妹! 苏画挽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然而沈四完全没有金陵世家公子的风范,活脱脱的把自己的身价降到了牛皮糖的份上,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画挽身后,更甚者一把搂住了人家的肩膀,眉开眼笑的问道:“在下沈挚,小兄弟怎么称呼呀?” 苏画挽推开他的手臂,眉眼清冷神色不善的说道:“区区无名之辈。” “无名,那我给你个取个名字如何?” “你很闲?” “你喜欢‘闲’这个字呀?那我就叫你阿闲。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好名字!”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苏画挽一时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为了不让自己死在这人的唇齿间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把自己化作穿林而过的紫燕,脚不点地的疾驰而去。 “你去哪,阿闲?阿闲?!” 沈四扬声呼喊,把这个原本就熙熙攘攘的船舱惊起一滩鸥鹭,三三两两厮混在一起的往来旅客纷纷侧目。 这是那家的二傻子出来胡混? 沈四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只无奈的皱了皱眉。 “怎么就走了?本公子还有好多好玩的事情要告诉你呢,你等等我呀。” 等你? 苏画挽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等你个灾星干嘛? 等着被当成棋子去送死? 呵呵。 她有一句话没说错,世家公子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没有天大的事情不会亲身涉险,何况还是现在这样白龙鱼服的装扮。 所以,这船上或者说前往金陵的这一路上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而沈四一定是这件事情中很重要的一环。 毕竟,他可是沈成锋的儿子。 可是会有什么事情呢? 她取下被汗水浸湿了的小毡帽抓了一把散发着热气的头发,眼前浮现的却是义父临死之时的画面。 甲板上波涛声阵阵袭来,凉爽的风伴着两岸的花香和皂角的香味让人躁乱的心莫名的沉静下来,往来的商客游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谈天论地、或抽烟品酒,人在悠闲的状态里话便自然要多一些。 “你们听说了吗?金国南院大王要来咱们大梁了。” “什么南院大王?那叫南院枢密使。那是金国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官了。” “最大的官不是北院枢密使吗?” “他和北院那是同一等级的。” “这么大的官来大梁做什么?” “大概是被赵笙平那个宝贝弟弟打怕了呗。” “该!一个边疆蛮夷之国竟然年年骚扰我大梁边境,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说赵笙平怎么不灭了他们呢?” 人群里传来嗤笑声,半真半假却冷漠异常的笑声。“为什么要灭?古人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没有大金这样的仇寇在,怎么会有他赵笙平的出头之日。” 那个声音冰冷而锋利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诡异,从苏画挽的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过于浓密的须发下是一张线条凌厉的脸,漆黑的眸子如同深渊,闪烁着刀锋一样的光芒。 “这位兄台说的对,要知道先帝驾崩之前,赵笙平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闲王,和大金打了一仗就一跃成为摄政监国的人了,真真是好运气。” 一旁的人说这话的时候,苏画挽清楚的看到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那是野兽窥见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 她轻声笑了一下,依靠的甲板的栏杆扬声问道:“只是运气吗?” 四周的视线因她这一声轻喝而聚拢,她在江风里任由濡湿的长发飞舞,眉眼沉静的看着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赵笙平克敌御外,震北疆收凉城,拒大金铁骑于祁连外,五年里不卸鞍不御甲,数次往返金陵与边境,难道都只是运气?” “这个……” “这个什么?”苏画挽笑眯眯的接住这话,等那个人的回答。 那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冷,然而苏画挽直视那双眼睛毫不避退其锋芒,她的眼中甚至还带着一点初春残雪消融的暖意。 那人一摆手,笑着说道:“在下并不怀疑摄政王爷的能力和功劳,俗话说能者多劳原是本分。新帝登基有这样坚实的国之柱石实在是我大梁的福气。” 这话就差没说赵笙平功高盖主了。 苏画挽冷笑一声,这些在朝堂混的人也真是不容易,不单要面临战场上的腥风血雨还要应付朝堂上看不见的明枪暗箭,一个不小心真是万劫不复。 苏画挽才想嘲讽他几句,却被对面一个笑逐颜开的容颜噎住了喉咙,那个人一路飞奔呵呵直笑而来。 这是哪里来的傻子? “阿闲,原来你躲在这里呀?” 沈四一开口苏画挽就有想将他一脚踹到江中的欲望,尤其当这人很没有眼力见的把胳膊搭到她肩膀上的时候。 苏画挽刚一挣扎背上就是一疼,她脸色不善的看向沈四。 你想做什么,妖孽? 一坛春色浮寒瓮01 沈四轻浮的撩起她额前的一丝碎发,语气温和的说道:“青云上次拜访承恩寺的时候得了一坛浮寒瓮。现在天色已晚,又有如此佳酿,为兄想请你饮酒赏月一醉方休。” 苏画挽一皱眉:“浮寒瓮?那是什么?” 一旁一个沉醉在这种不正常暧昧气氛里的人被这句话震惊到了,扬声说道:“浮寒瓮,那是莫如晦采集冬季红梅上的细雪,和着西域胭脂米酿成的酒,因在初春时候取出所以名为浮寒瓮。他这酒不轻易送人,兄台你好福气呀。” 沈四一脸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哪有什么福气,只是我家表妹过于貌美了些,其中缘故大家都清楚的嘛。” 苏画挽在众人猥琐的笑容里一脸茫然的垂下了头,她表示自己不是很清楚其中缘故。 “莫如晦?”刚才那个眼神锋利的人低声问道:“大梁第一才子,于承恩寺中带发修行的莫如晦?” 沈四对上那人,浅浅一笑。“正是。” 那人扬眉,有些不敢置信的再问:“诗画一绝、又号称铁画银钩的莫如晦?” 沈四笑容加深。“正是。阁下对莫如晦有兴趣的话不妨同来,尝过莫如晦的酒你会发现一个与传说中截然不同的莫如晦。” “这……”那人犹豫了。 一旁那个一直沉浸在沈四和苏画挽不同常人举止的看客突然又醒悟了,一脸渴望的看着沈四说道:“在下对莫公子也十分仰慕,不知可否……” “当然,四海之内皆兄弟嘛,都来都来。” 苏画挽看着他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样皱了一下眉,妖孽你可只有一坛酒,你想用这坛酒把整艘船上的人都钓进你的房间里?你消受得了吗? 然而沈四只是笑着摸了摸她鬓角的碎发,很轻的举动却让苏画挽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家伙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吧。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冷声说道:“放开。” 沈四不要脸的摇了摇头。 苏画挽一脚踹了出去,沈四一声哀嚎朝一旁扑去,锋利的小爪子不小心扯住一旁高大威猛汉子的衣袖,就听见“呲啦”一声。 四周顿时安静了。 苏画挽看着沈四一脸娇羞的站在那眼神锋利如刀的男子跟前有一种被感动到的错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贱自有天收。 “这位兄台……这只是个意外。我其实没有那种……兄台还愿意与我等一醉吗?” 这话说的真是可怜兮兮呀,要是沈四少爷那张娇俏的小脸更柔和一些就好了,那样就完全可以充当貌美女娇娥了。 由此及彼苏画挽大概知道为什么沈四少爷的表妹能从莫如晦那里取到酒了,果然是因貌美。 那高大威猛的汉子身体僵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愿意,鄙人去换件衣服随后就来。” 沈四顿时眉开眼笑。“那我等就恭候兄台了。” 那人一点头,走了。 沈四迎风而立目光深沉的目送人家离开,苏画挽却在他身后悄然撤了一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又去哪里?”也就是一步而已,肩膀已经被沈四扣住,那个妖孽自身后含笑而来,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眉眼,低声说道:“闯了祸就想跑?” “闯祸?哪有什么祸?我看你明明是冲着那人去的。”苏画挽瞪他一眼。 “我冲着他,焉知他没有冲着我?” “冲着你的什么?酒吗?” 沈四一耸肩,笑道:“何为酒?” 苏画挽推开他的手臂,默不作声。 沈四盯着她在余晖里沉静如画、不动如山的眉眼低低的说道:“酒是欢伯,除忧来乐。他冲着这坛酒来有何不妥?” “除忧来乐?萍水相逢沈四公子就知道别人的忧和乐吗?” 沈四在她春水浮冰一样的目光里轻声说了两个字。 “自然。” 苏画挽浅笑。“是吗?” “打个赌如何?”沈四笑问。 “赌什么?”她笑意尤甚。 沈四一步靠近,眉眼低垂,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呢喃。 “就赌你的来历。” 苏画挽轻舔了一下牙尖,抬起眉眼直视眼前俊秀的容颜,微微的踮起脚,冷声说道:“好呀,你要猜得不对就扔你下船。” 沈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春寒料峭,你舍得?” “你可以试试。” 对于她这种坚决的态度,沈四只能拍手称赞,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人儿果然冷心。“你,自南方而来。” “废话。”这是北上的船只。 “你北上是为寻人。” 苏画挽沉默不语,看着他瞎编。 “所寻之人对于你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苏画挽看着沈四那双清澈的好像能映照出世间万物的眼睛冷笑,心里暗暗想道:确实特别。 “然而,你与那人山水迢迢、相见无期。你与他的缘分淡薄至极,与旁人却有着山水迢递亦能不期而遇的缘分。” 苏画挽躲过沈四的手,似笑非笑的问道:“什么缘分?” 沈四眉眼含情的回她。 “情缘。” 苏画挽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远离这人的骚扰,却不经意发现身后已经触及到栏杆,沈四向前一步,将她困住。 他眉眼深沉的问道:“我说的对吗?” 她一手紧扣住栏杆,反问他:“未来之事如何做评论?不如区区也来测一测沈四少爷的喜怒?” 沈四含笑不语的看着眼前被困的女子松开紧扣的栏杆,纤细的手指在空气里滑过然后贴着衣角熨帖的垂了下来,在那一瞬间他清楚的看着她纤细的食指上那一丝浅蓝色的线,丝线的尽头坠着一个极小的铃铛,然而铃铛无声于是便被人轻易的忽略了。 这个铃铛他曾不止一次见过,就像她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他们是真的见过! 自上船以来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沉静的眉眼逆着光,在温和而炙热的夕阳余光里散去最后一点温存,就那么冷冷的沉静的看过来。 她说:“你是来杀人的。” 啧! 沈四牙疼,有点无法忍受的往后退了一步,深深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如此良辰美景,即将花前月下、杯酒风流的时候能不能说点动人的言语?” 苏画挽歪着头问:“譬如?” 沈四怀着悲怆的心情说道:“譬如你当说我猜公子喜欢竹笛多过古琴,喜欢草书多过隶书,喜欢吟月楼的茶多过曲尘花的酒,唯独不要说这一句。” 苏画挽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说道:“抱歉,败坏了您吟诗弄月的雅兴。” “无妨,赔给我就是了。”沈四理所当然的说道。 苏画挽一脸无奈,这怎么陪?“沈四少爷……” 沈四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再废话把你一道弄死!” 果然,这才是这厮的本相。 苏画挽皱眉,沈成锋教出来的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一坛春色浮寒瓮02 于是在沈四的胁迫下苏画挽只能在船舱简陋的隔间里捧着传说中千金不换的美酒对月嗟叹,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无视寒风和恶劣的环境在那里兴致勃勃的推杯换盏。 男人,是不是无关年纪只要看到酒就都走不动道? 苏画挽看着倚窗而坐、长袖善舞的少年莫名的想起那个时常醉眼朦胧步履蹒跚而归的义父。 大约是的。 她暗暗地想道,而那人的目光已经稳稳的落在她身上,含着笑带着一点点无辜的温暖,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年。 “怎么了?”他问,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跌坐在她身边。“我怎么从你的眼神里感到一丝杀气呢?这酒有这么不能入喉吗?” 沈四说完这话,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咕咚一口全数喝下去了,苏画挽来不及阻止,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 “你别……”这杯子她刚才用过的。 “怎么了?”沈四眨了眨眼睛,一身酒味的看着她。 苏画挽紧抿着唇默默的看了他片刻,决定换个位置,然而隔间就那么大,离这个远一点就离那个近一点,刚坐下一抬头就看到旁边身材高大、眉眼如刀的男子。这个人此刻并未饮酒,而是在这里满是酒气的环境里默默的看一幅画,那画是沈四喝得半醉时候拿进来的,他看的很是入神,就连苏画挽不小心碰到他就没怎么注意。 “不好意思。” “无妨。” 好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苏画挽拿起一个新的杯子,一边饮酒一边想之前和沈四在甲板上的那个赌约,她曾说沈四是来杀人的,沈四虽然斥责她破坏气氛却没有直接否认。 所以,他真的是来杀人。 如果,他要杀的是眼前这个人,恐怕需要费一番功夫吧。 她饮下杯中酒,抬眸看向沈四,沈四少爷坐在那月光和着波光摇曳的背景前,让此处最凄冷和璀璨的光簌簌的落在眼角眉梢,角度好的仿佛在等她看过来一样。 她:“……” 瞬间没有了想说话的欲望。 沈四呵呵一笑,扬声说道:“萧兄觉得此画如何?” 萧律轻抚着身前的山水画,神情有些困惑的说道:“沈公子所说这徽山卧雪图当真是莫如晦亲笔?萧某对莫如晦知之甚深,他的文章诗词、画作手稿,但凡所处我必拜读,怎么从未听过这徽山卧雪图。” 一旁早已经喝酒喝的半醉的“看客”,名为叶晗的公子也附和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正是,这画的风格确实与莫如晦一贯的风格不太相符。” 沈四幽幽一笑,神情有些莫名的诡异。“莫如晦一贯的风格是什么风格呢,叶兄?” “这个……” 沈四一指轻抚过杯沿,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幅画。“世人皆言莫如晦人品高洁,他自己也认为君子处世当风节贯骨。可你看这徽山卧雪图,远山如墨红梅如血,虽然以暮雪为背景却更显无边春色。这样的运笔,这样的微妙而不自知的心意跃然纸上,若换成是我也不肯让它示人,若是不幸示于人前,那就打死不要承认,所以无人知道这画出自莫如晦之手。” 苏画挽看着他眼角眉梢的变化半天没有说话,沈四公子今天不光是来杀人的,还是来黑莫如晦的。 “如此说来沈公子与莫如晦当是至交,否则他怎么肯把这样的画作送与公子?”萧律执盏而饮。 沈四在如练的月光下浅浅一笑,说道:“在下是奔波在红尘中的市井之人入不了莫如晦的法眼,这画是我家那视金钱如粪土的表妹拿出来变卖的。” “视金钱如粪土?”叶晗一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还要变卖这样的佳作?” 苏画挽饮下杯中酒,细细的品味了一下酒中淡淡的辛辣味道才慢悠悠的说道:“视金钱如粪土自然要快一点花光这些浮云粪土。” 沈四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这兄妹是与莫如晦有仇吗?苏画挽不断的转动手中的杯子。 “啊?哦,原来如此。”叶晗只能干笑两声,心想时间女子果然多是头发长见识短之辈。 萧律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这种视莫如晦如无物的女子一时震惊了。“莫如晦被称为大梁第一才子,世人评他多说他欺霜赛雪、高洁如月;慧明法师说他是百年来最有佛性之人,没有想道令妹竟然如此待之,实在是……” “实在是轻慢了些?” 萧律收起那幅画,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令妹慧眼独具。” 沈四摇头,一脸不屑的说道:“她没有什么慧眼,也没有什么慧根,只不过长的过于好看了些。” “沈公子是说莫如晦也是一个沉迷色相之人?”萧律握着那幅画,眉眼沉静的看过来。 沈四浅浅一笑,月色中眉眼如画、神色风流,一副红尘里跋山涉水的纨绔子弟,透过他含笑却没有暖意的眸子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天下的山水,人世的风光。“沉迷色相?萧兄,沉迷于好看的东西有什么不好?金钱、权势、天下,江山,还有那青史里的社稷哪一样不是好看的东西?这些东西有几个世人不沉迷?” 他执盏而来,与萧律两两相对,将盛满美酒的杯子递到萧律面前,低声说道:“区区一个莫如晦沉迷于区区色相而已又什么值得惊讶?” 萧律的眸子闪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沈公子是这样看待江山社稷的?” “你觉得我轻慢了它?” 萧律冷笑。“不知你们的摄政王听到如此评述该做何感想?” 沈四眸子漆黑如夜,瞳仁一点却亮如星子。他说:“赵笙平做何感想我没什么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对此作何感想。” “沈公子这话何意?”面对沈四的逼近,萧律已经不动如山。 “莫如晦被人称为大梁第一才子,自视甚高,平生知己更少,然而有一人却被他认为是知己,那人便是金国南院枢密使耶律啸。萧兄对莫如晦如此看重可知此人?” 沈四这话一落,萧律的眼神变了变,他低头看着沈四递过来的酒,半响才接了过来,说了一声自然知道便一饮而尽。 苏画挽在看到萧律的那个眼神时候第一时间去看叶晗,那个家伙已经瘫在草席上昏昏睡去,如果他没有轻轻的打着呼那就和一滩烂泥没啥区别。 哈,看来这个简陋的隔间里除了自己是没有其他正常人了。她看着沈四嘴角的轻笑莫名觉得有些头疼。 夜行八方藏刀式01 沈四浅笑,席地而坐与萧律两两相对。“耶律啸身为金国南院枢密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举世瞩目,这样的人多半雄才大略野心勃勃。” 萧律抬眸冷笑。“就像你们大梁的摄政王赵笙平?” 沈四摇了摇手指。“赵笙平算得上雄才大略,谈不上野心勃勃。” “何以见得?”专执国柄君弱臣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像这小子所说的那样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多半野心勃勃。 “他若是有野心还能轮到李后新帝母子二人上台掌权?” 面对这样简单的回答萧律笑了,杯中酒轻晃荡起的涟漪震碎了杯中深沉莫测的眼眸,他说:“有野心不代表会去造反,造反也好政变也罢都是需要时机的,赵笙平按兵不动不过是时机未到。” “是吗?”沈四轻晃着指间酒杯,盘膝而坐此刻屈身向前,年轻锋利的身体起伏有致,如同刺客贴身的软剑,不见锋芒却终究危险。“萧兄以为要在大梁发动政变什么样的时机最佳?” 这个小子! 看着他眼角眉梢闪烁的歹毒,萧律几乎有点同情那位大梁的摄政王了。“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的时候。” “原来如此。”沈四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在对方霜冷的目光之下不动如山,一口酒饮下微冷的酒香他目光渐变,从暖意如春到森冷如刀,他说:“所以萧兄是来成就赵笙平的?那萧兄有没有想过赵笙平或许也想成就萧兄。” “成就我?” 沈四扬唇浅笑却带着三分恶毒。“金国大乱之际,以萧兄的威望和才干何愁不登九五之位。” 萧律眸子一沉,冷声呵斥。“你!” “萧兄!”沈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逼近那人低声如同诅咒一样的叹息道:“贵国命主即将成年,金国历来便是新主成年即可大婚,婚后主政便是政由己出。鄙人不才年少时曾见过贵国命主,他聪敏果敢,不是甘于久居人下之人,一旦主政你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还真不好说。” “我知道萧兄悍不畏死,但是你膝下尚有稚子娇儿他们也不畏死吗?诚然,你们金国的男子尚武,讲究适者生存,男子一旦成年就会被放逐出去厮杀立世、建功立业,可是那也要他们有机会成年。” “即便贵国命主心慈手软,但是贵国的丞相却是大梁出去的叛臣,他难道不会告诉命主什么叫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吗?” 萧律原本坚定的目光晃动了一下,金国的丞相李旭初与他一向不和,那个老朽仗着自己多读几年书满口的仁义道德讲究什么君臣父子纲常伦理,恨不能压在所有金人头上,好像当年那个背叛门厅、数典忘祖的人不是他一样。 萧律冷笑一声,说道:“沈公子好厉害的口舌。” “我哪有什么厉害的口舌,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沈四一歪头,笑了笑,清淡儒雅一派温和。“萧兄如果不愿意听鄙人可以换一个话题,譬如金陵风月、金陵十大未解之谜诸如此类金陵秘闻在下无所不知。” 萧律眼中再没有笑意。“沈公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下佩服。” “那是的,大梁居九州之中,金陵居大梁之中,在下对于金陵之事当然尤为关心,萧兄若是当金陵做客,在下一定好生招待。” 被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招待只怕是祸福难料,萧律饮下杯中酒,希望今天的对饮是你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就多谢沈公子了。” “客气,来日方长!” 酒过三巡,醉的已醉倒,没醉的已经他这月色去赴下一场盛宴,沈四走到苏画挽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起来,不要装了。” 苏画挽揉了揉眉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喜欢作死的世家公子。 “怎么了?”沈四不满的问道。 苏画挽浅笑,说道:“沈四少爷,你还有心情管我是真醉假醉?你都这么挑衅人家了,就不怕他宰了你。” “怕什么?”沈四扣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食指的铃铛上,幽幽一笑。“这里可是大梁的地盘,那位萧兄再凶悍又能拿我这条地头蛇怎么样?” “哦,既然沈四少爷不怕,那我就不奉陪了,告辞。”苏画挽挣开他的扼制打算甩手走人。 “去哪里?” “找个避难的地方。”苏画挽头也不回的回答,江风流转、寒气渗人,她就不在这里陪这位笑看风起云涌、波涛诡谲了,她怕不小心成炮灰。 沈四在她身后笑了起来,惹得苏画挽皱眉回望,那位少爷在烛火映照下眉眼如画,浓浓的笑意如波光浮动,苏画挽冷声说道:“我没扔你到江中,你脑子就进水了?” “是你脑子进水了才对!”沈四不屑的一挥手。“这里可是漂泊江湖的一叶孤舟,本公子选这里摊牌就是知道他跑不了。” “沈四少爷,你知不知道有一句俚语是这么说,狗急了会跳墙。” 沈四冷笑。“你想太多了。” “是吗?”苏画挽叹了口气,说道:“那位萧兄可是金人,金人的性格粗犷,我就怕他跟不上沈四少爷你的节奏。” “啊?”沈四呆愣了一下,然而就这一下,窗外冷箭疾驰而来,铿锵一声钉入甲板,烛火下泛着凄冷锋利的金属光芒,如同白玉的箭羽风中轻晃煞是好看,然而在沈四看来却颇为惊心,指间一枚铜钱滑过,烛火熄灭隔间里一片漆黑, 苏画挽反应神速,脚下一点躲到了暗处,即便如此她已经不忘调侃沈四。“沈四少爷,看来萧兄真的跟不上你的节奏呀。” 沈四无奈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屑的说了四个字。“蛮夷之地” 然而他话音未落,骤急入雨的冷箭纷纷落下,有将这小小的隔间夷为平地的架势,看着齐刷刷的箭羽沈四即便胆大包天也不由的吞了口口水,扬声说道:“萧兄,这里可是大梁。” 苏画挽从腰包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沈四少爷,你挑衅人上瘾吗?” “谁挑衅他了,我是在陈述世事。”沈四觉得自己被这丫头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