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长歌》 第1章 美女? 大唐,洛阳。仪风元年,正月。 雪下得很大,人走在上面,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的黑窟窿一样,早起的人们,伸着头看看窗外的积雪,又不由得抖了抖身子,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又缩了回去。 掖庭宫的宫女,今日显得很是忙碌,因为今日的雪实在太大,他们需要帮着清扫积雪。要不然,这样堵着,人是没法子进来的。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站在大门的侧面,双手交扣,其他人看见了,莫不是投过去一份善意的笑容,还夹带着一点羡慕,转过身去,或许,还会嫉妒一二,因为,同为掖庭宫的婢女,能入得了当今皇后法眼的,可就眼前的这一少女了。 少女不为所动,这样的姿势,从她起来,就一直这般保持着,寒风不动,她知道自己今天要接的是谁,那个人,便是皇后见了,也会尊称一句先生,虽然这是谦逊,可是却也能看得出,那人的地位了。 马车骨碌碌的旋转,地上的积雪才清扫出去,地面还有些湿滑,但就算如此,马车的速度,还是不慢的,不过几许时间,已经在宫门面前停下。 少女上前,放置了一个锦墩,然后,马车的车帘子被一只苍老的手掌掀开,再接着,便是一头银白的头发,与周围的白雪,几乎相差无几,身着一身道士服,见着面前的少女,微微一笑,少女亦是蹲身行礼。 “上官婉儿见过严天师。” 后面清扫积雪的宫女,离得近一些的,也顿了身子,朝这边望过来,严天师啊,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传说中的高士,今日,怎么连他也请来了?看来,陛下的病情,又复发了。 “上官婉儿?” 严天师还未说话,马车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听着有些奇怪,是男子变声时候的模样,上官婉儿皱眉,天师进宫,那是为了看病和祈福的,以往都是一人前往,怎么今日还带了个人?还如此不知礼数? 还未细想,只见车帘子再次被挑开,一个随意扎了马尾的少年郎带着好奇的目光将脑袋露了出来,逡巡了一遍,然后,就将眼光定在马车旁的少女脸上,眨巴下眼睛,在上官婉儿还未羞怒之时,转过头去。 “师傅,这便是你说的天才少女?” 倒是个美人胚子,可是眼光不过平平一掠,就已经不再定格,这模样,好像少年郎对于眼前的少女的评价,实在一般,有一种不过尔尔的感觉,让立在一旁的上官婉儿,轻轻紧了紧她纤细的手指。 “看,还沉不住气呢。” 少年郎一下子跳下马车,甩了甩他那乌黑的头发,还伸了个懒腰。 “师傅,今日这马车就不怎么震动了吧,知道这弹簧的好处了没?” 严天师显然对这人是极度宠溺的,认可的点点头,然后又假装沉了下脸色。 “莫要放肆,这是上官娘子,当然了,再过些时日,得改称上官才人才是,还不见礼?” 说着,严天师还从马车里面拿出了一件狐裘,给少年郎披上。 “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受了凉气,你这身子骨才好些了,再复发,可要如何?” 少年郎倒是听话,有些不自然的举手行礼,只是那骨碌碌的眼睛,让上官婉儿看得实在有些羞涩,哪里有人这样看别人的? “天师,今日去的是奉天宫,天师去,自然无碍,只是这位?” 上官婉儿有些迟疑,宫里规矩可不少,便是皇子入宫,那也要请示,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规矩的家伙进去,那可怎么成?只是这人又是严天师带进来的,这样,就让上官婉儿有些为难了,若是惹恼了皇后和陛下,自己都要跟着受累,若是如此,母亲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 “不碍事的,这是我徒儿云天生,可莫要小看了我这徒儿,他自小身体孱弱,老道就将他送入地坤谷学艺,这一身医术,可是不小。” 地坤谷同属道门,自玄奘取经归来之后,佛门昌盛,道门式微,由此,道门分裂成了八个宗派,其中的地坤谷,便是道门之下,同时,外界也称之为医神谷,因为那里的弟子,医术冠绝当世。 上官婉儿听到地坤谷三个字,就知道没有问题了,甚至有些欣喜,陛下自上元年病重以来,几次危难,都是地坤谷的神医救治,不过,那个医治陛下的地坤谷弟子,却在最后一次给陛下施针之后,就消失无踪,其实,很多人猜测,那个人,估计是再也寻不回来了,至于原因,这个天下,说不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严天师,云.....” “婉儿唤我云生即可。” 接话倒是挺快的,上官婉儿看着这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家伙,却是有些无奈,还了一礼之后,开口道。 “天师,云小道长,请跟婉儿来吧。” ..... 云天生很是好奇张望,努力搜寻着记忆里洛阳宫廷的模样,可是实在参照不起来,这个充满了历史色彩的宫殿建筑,原来在这个时候,是如此的壮观,却又不乏秀丽,因为就算是寒冬时节,走廊之上,还放着一盆盆怒放的莲花,加上外面的常青树,一丝枯败的样子也没有。 “怎么没有电视剧里豪放呢?” 都看了不知道多少个宫女了,装束还是那样,哪里有露出半圆的美景嘛,纯粹的忽悠人,而且,宫女大多以少女居主。 “都是太平公主!” 云天生忍不住吐槽,他不是古代人,灵魂降落到这个倒霉催的人身上,还是一月之前,就身边的这个老道士,说什么有大事发生,要自己前面的那个倒霉鬼到洛阳来,谁知道,半路上就嗝屁过去了,自己是个学中医的,可是后世的中医,实在没落得厉害,而且,中医这东西,讲究的年龄越大越好,自己这样一个小年轻,别人看都不会看一样,好死不死的,自己还撞上了科里的一个老头子趴在自己女同事身上到处拱的画面,光荣的二次毕业的云天生,来到洛阳旅游,解一下烦闷的心情,一场宿醉之后,自己已经到了大唐。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徒儿啊,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开始学习这宫中的规矩,师傅年岁已大,时日不多,将你招来洛阳,是想着你将为师的基业继承下去,莫要学那些蠢材,追什么仙道,这个仙道,就是那么好追逐的?人生百年,匆匆即过,还是贪念一下凡俗的荣华来的实在,但是这个贪啊,也要讲究一个法子,一个度量,就比如眼前的这些个女子,千万莫要招惹,若不然,大祸临头哟。” 老道士与皇家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自然知道什么该得,什么不该得,看云天生四处张望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小子虽然身子弱了点,却不是个安分的主,不过很奇怪啊,地坤谷里,都是些女弟子,这都十多年了,这混蛋小子还没看够么?没个出息的哟,看来,是该给这小子寻一门亲事了。 “招惹啥?都没个看头的,那个上官婉儿倒....” “住口,此女命格非凡,是皇后看中的人才,你小子可莫要胡来!” 老道士第一次这样对云天生发怒,低沉着声音,眼睛还向四周转了转,这才呼了口气。 “模样周正的,这洛阳城里多的是,咱们何必娶一个犯官之女不是?你师傅我是大唐第一天师,出去了,要什么样的,都能求得,便是国公尚书之女都行,唯独她不成,你可记住了?” 严肃的面孔,直直盯着云天生,直到云天生愕然的点头,老道士才转怒为笑。 “这样就对了嘛,你放心,明日师傅便为你去访几个,呵呵,到底是长大了啊,要是你娘看见你这样,该多高兴?” 云天生心里一楞,娘?这个字,无论是前生也好,今生也罢,都是陌生得很,从来没有一个记忆,不过老道士的样子,却是有些让人怀疑,这老头儿,不会是那倒霉鬼的亲爹吧?年岁不像啊! 心理胡思乱想,时间就过的很快,随着一声长长的黄门之音,一个走路都显得困难的病秧子,颤颤巍巍的踏进了宫门,皇宫之中,能得如此的,那就只有大唐的皇帝陛下了。 “这是三四十岁的人?” 回过神来的云天生忍不住乍舌,概因为,这家伙,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般嘛。 身边的人就厉害了,头戴凤冠,身披华丽凤袍,虽为女流,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待将李治搀扶到暖榻斜躺下之后,移步过来,老道士拉着云天生上前行礼。 “哦?早就听说严天师有一爱徒,自小聪明伶俐,可爱喜人,今日一见,果不虚言,俊秀大方,仪容不凡,很有当年天师风范啊,本宫最是爱才,一会儿,待天师治愈了陛下病恙,本宫要好好考究一番,若能为陛下再得贤才,本宫甚是欢喜。” 第2章 给皇帝放血? 刘衍有些不自在,因为武后那耐人寻味的眼光,历史上,关于这位奇特女子的传闻实在太多,自己可不想成为张昌宗一类的面首。 好在,堂堂武后也不会长久的将目光注视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病重的李治,还躺在一边呢,从他那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呻吟当中可以看出,此刻的李治,实在难受至极。 “皇后,带天师前往朝天阙吧。” 声音有些沉重,武后顿了一下,随后拜礼。 “地坤谷的小子留下来,朕,有些话问你。” 才准备出去的刘衍楞住了,向老道士看一眼,然后老道士向武后看一眼,见她轻轻点头,老道士留了一句莫要生事,就与武后拜退而去,刘旭吐了口气,看来,这个病怏怏的皇帝,还是有些威严的。 “你来。” 李治挣扎着起身,拍了拍自己下首的锦榻,示意刘衍过去,又看了看门口的上官婉儿等人,挥了挥手,这些人面带难色,却还是不敢违逆。 刘衍迟疑着,却见李治愠了一下,立马就狗腿的过去了,乖乖的坐下,好家伙,这家伙可是皇帝,还是不能惹,一句话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朕问你,你确实出自地坤谷?” 刘衍点了点头。 “医术承继几何?” 刘衍愕然,随即小心的瞄了一眼李治。 “陛下,小子说实话,您可不能砍了小子的头。” 李治一楞,随即莞尔,这样子的对话,倒是第一次。 “说吧,好好的,朕砍你的脑袋做什么?天师出自天乾宗,演算之术,天下无双,今日过来,乃是为朕测命!可是朕不甘呐,都说天乾测人命,地坤阻阎罗,朕就想知道,你这个地坤谷的弟子,可能真正告诉朕,朕,到底还能活多少岁月!” 眼睛定定的看着刘衍,压力山大,历史记载你倒是还能活个好几年,可是自己能说?你要是一怒了,把我砍了怎么办? “陛下,小子出自地坤谷不假,可是却未修行医人之术啊,地坤谷的术法,可是不传男子的。所以,您的问话,小子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不过,小子倒有一个法子,能让陛下您松快一些。” 果断的将话题转移开去,自己是个冒牌货,记忆里啥东西都没有,问出了破绽,别说皇帝,就是那个老道士,也饶不了自己。 李治果然被刘旭的话给吸引过去了,生命他在乎,但是他更在乎如何减轻病痛,若是一直这般浑浑噩噩,就算活个一百岁又如何,徒添痛苦罢了。 眼光一亮之后,挨近了一些。 “不诓骗于朕?你既未承继地坤谷医术,那朕这病症你如何解得了?御医万千,也无一人有方,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能成?” 他是抱了太多希望,又经过了太多失望。 “应该可以吧,不过,就算不成,也对陛下无害,当然,小子说出法子之前,您不管是做也好,不做也罢,您都不能砍了小子。” 李治愠怒。 “好好的少年郎,如何这般贪生怕死?再说,在你眼里,朕就是那般嗜杀的昏君不成?” 欸? 这话不讲道理的,你不怕死,你在这里测什么天命,寻什么神医的?而且,你是不是昏君不知道,但是自己知道,你身边的那头母老虎,杀起人来,那可是不眨眼的! 左右瞄了下,刘衍凑到了李治的耳边。 “金针刺脑,银刀割耳。” 嘶! 刘衍都能听见一声冷气,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治,悄悄向后撤退了些,眼睛都不敢转动,随时迎接着一声“放肆”。不过等了半天,李治却还是没说出来,怔住半天的李治,侧过脸来的时候,刘衍就赶紧拜首。 “陛下恕罪,您可是答应了不砍小子脑袋的。” 啪的扇了自己的嘴一下,让你多嘴,这下完蛋了吧,华佗就是因为说了这话被曹操给砍了,自己可怜的小命哟,自己向往的大唐哟,全没了。 “没出息的样子!朕有说要怪罪你嘛?” 李治看了眼门外,随即笑了一下。 “朕问你,可还需要准备其他的东西?” 刘衍摇头,然后李治唔了一声。 “好,呵,朕自病恙以来,身边的人呐,总是不敢有人对朕说句实话,天天这儿修庙宇,那儿建道观的来为朕祈福,嘿,这若是有用,要医者何用?” 李治微笑着看了看刘衍,很是满意,小家伙倒有一股子的纯粹,金针刺脑,银刀割耳,换做别人,怕是怎么都不敢说出来吧? “就按你说的来办,莫害怕,这个大唐,朕不说话,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汗毛!” 宫里的人开始忙碌了,朝天阙那边需要准备东西,奉天宫这边突然又要金针银刀,聪慧的上官婉儿在吩咐宫女拖延时间之后,就急忙赶往朝天阙,她不知道皇帝与那个无礼的小子说了什么话,可是她知道,这事情,必须让武后第一时间就了解清楚! 拿着把刀,在李治的耳边举啊举的,割耳放血本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一想到面前人的身份,刘衍就忍不住迟疑一下,侧目瞄下李治,有些微弱的问,陛下,小子可真割了啊? “放肆!” 李治还没回答,外面就传来一声娇喝,手一抖,一刀就割了下去,连带着自己的手指也挨了一下,李治嘶了一口凉气,耳垂滴答着鲜血也不在乎,很是不满刘衍,看着愤怒的要杀人的武后,又是无奈,挥手拦住了上前要捉拿刘衍的士卒。 “陛下!” 武后急匆匆的上前查看,一脚就将刘衍直接踢了出去,那劲头,很吓人! “此子,该杀!” 这话出来,刘衍就直接呆住了,想要喊冤,李治瞪了他一眼,又抓住了武后的手。 “不碍事,一点小伤罢了。” 一副深情款款的架势,让刘衍心里头一万头神兽奔跑啊,这是啥情况?秀恩爱起来了? “媚娘有所不知,朕这病症啊,其实是有法子可解的,道理很简单,脑内充血,那就放出一些就是,你看,朕现在,就舒坦了不少啊,朕就是怕你担心,才一直不敢尝试,不过这小子念了一首诗,朕思来想去,不忍你如此操劳,就决定要试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