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凰涅槃》 第一章 莫名遭辱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里,男人冷冽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你以为装死就能逃过一劫?做梦!” 又是几个火辣辣的耳光,齐云裳陷入深沉黑暗中的意识终于被慢慢抽了回来,浑身痛得仿佛快要散架似的,竟是抽不出一丝力气来回应,混沌的意识里,好像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既是醒了还敢装睡!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男人慢理条丝抽出一把银亮锋利的匕首,拿在手里慢慢把玩着,见底下之人仍没吭声,勾着嘴角仿佛地狱来者般手起刀落。刀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鲜血的味道瞬间充斥在了四周的空气里。 闷哼一声,左肩有剧痛席卷而来,齐云裳先前动弹不得的身子随着利刃抽出的力道重重弹跳了一下,那昏睡之意在这剧痛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嗯~”低低呻吟一声,齐云裳慢慢转醒,好痛! 男人冷冽的眸染上些许嘲讽之意,丝毫没有沾染鲜血的匕首轻轻从齐云裳娇嫩的脸庞划过,他说话的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呦~装不下去终于愿意醒了?你以为装死就能逃脱本座给的处罚吗?真是天真的女人!” 齐云裳皱着秀气的眉勉力睁开自己的眸,这是哪儿?尚没恢复焦点的视力大致转了一圈,但自己好像对此地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齐云裳,咱们的游戏才刚开始,你怎么可以轻易死去,嗯~”男人见她睁眼,忽然笑得邪魅冷酷,他的声音听在齐云裳耳里却似地狱来音,“你不要忘了,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生不如死的样子啊!” 叹息般的语气让齐云裳猛地瑟缩了一下疼痛不已的身子,那么轻柔却阴狠冷绝的声音,像一条冰冷濡湿的蛇,缓缓爬过心底。这个男人……她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为何他给她的感觉竟是如此可怕,怕得她恨不得自己快快死去为好。 头好疼……齐云裳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这里是哪儿?自己是谁?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见地上之人只一瞥便又闭了眼不见自己,男人登时勃然大怒,敢如此无视他挑战他权威的人,她果真是第一个。 好,很好! “嘶啦”一声,齐云裳只觉身子一凉,身上的衣物瞬间便被剥了个干净,她赤条条躺在冰冷黝黑的地面上,想到男人可能用的手段,心底忍不住冒上了寒气,这个场景,莫名地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哼,终于舍得正视本座了?”黑白的色差强烈冲击着男人的眼,男人勾勾嘴角,脸上露出既轻蔑又夹杂着仇恨的笑,“啧啧,这个办法用在你身上,向来屡试不爽。看你惊慌失措的模样,真让本座身心愉悦!” 齐云裳拼命想护住自己的身子,奈何受伤的身子根本蓄不住气力,此时她的手脚竟有些不听使唤,泪,大滴落下,砸在黑色的泥地里,瞬间便隐了踪影。 这个可恶的男人到底是谁?!怎么可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自己? 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从眼前一一掠过,奈何速度太快,齐云裳根本抓不住。头,越来越疼;泪,越来越多。 第二章 生不如死 “眼泪,在十年前就对本座无用了。”十年前,那个黑色之夜,对他来说,是一切痛苦的起源。 残忍一笑之后,男人的身躯重重压下来,丝毫不顾及齐云裳身上刚刚被扎过一刀血流不止的伤口,看着身子底下的人儿眸底流露出的深深痛苦和惊悸之色,他勾着嘴角终于浮上一抹愉悦的神色:“这样就害怕了?本座以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于你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呢,你的那些公子们,每晚可都是如此对你的?” “习惯”二字被他刻意强调,那带着质感的嗓音轻柔地拂过齐云裳的脸,灼热的气息喷在了身下之人纤细优美的脖子上,空气中竟生生勾连起一抹暧昧之色。 齐云裳闻言,身子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颈下更是起了一层密密的疙瘩,这男人的话外音再清楚不过,他想用下作的手段来羞辱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可怕的男人。 要想起来,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和可怕,到底是哪里见过? 脑袋一突一突地疼了起来,仿佛要裂开一般,齐云裳闭上眼,努力回想着,可她的记忆里除了一片空白,其余什么都没剩下。 狠狠扳过齐云裳红肿的小脸,男人强迫她对上自己阴冷狠毒的目光,嘴角浮上一丝残忍的笑意:“齐-云-国-亡-了!”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齐云裳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要告诉她这些,她根本不记得齐云国是哪里?她好像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啊~”一声悲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齐云裳抱着混沌的脑袋痛苦不已,脸色更是越来越苍白。 谁,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见到齐云裳如此痛苦的表情,终于满意一笑:哼,这只是个序幕而已,齐云裳,本座要让你尝遍世间痛苦,让你生不如死,如此才能偿还你们齐云国对本座欠下的债! “本座等了十年,总算这结果还算令本座满意,怎么样,这国破家亡的滋味儿还好吧?哈哈,这只是开始罢了,本座就要让你活着生不如死,让你尝遍绝望孤独的滋味儿,这样才不枉费本座的精心布局啊……” 看着头顶张狂狠毒的男人,齐云裳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抬手便是一巴掌,“啪——”手和脸相互撞击的清脆声音回荡在两人耳际。 “你!”男人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竟!敢!……”男人从来没想过会被齐云裳打巴掌,他勃然大怒之下又是一刀,这一刀,下手又重又狠。 “啊……”齐云裳倒吸一口气,痛得连胃都痉挛蜷缩了起来。 这男人真的好狠好狠,竟折磨她到如斯境地!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让他如此这般折磨自己。 这一声痛苦中夹杂着隐忍的呻吟让男人心中一动,他原本清明阴狠的眸染上了情欲之色,狠狠在齐云裳伤口处吸了两口鲜血,满嘴的血腥味儿似是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和愉悦,不在犹豫,他身子一沉,将自己埋进了齐云裳的体内。 “啊——”齐云裳紧咬着牙关,她知道,这种羞辱,除非男人停止,不然自己只有忍受的份。 第三章 一心求死 看着齐云裳绝望的表情,第一次,男人觉得自己真正从这个女人身上体会到了说不出的愉悦和快感。 齐云裳已然麻木了,一连串的疼痛和羞辱让她只能被动接受此时的处境,她睁着空洞的大眼,直直盯着头顶残破的屋橼,任由男人为所欲为。 欲反抗而不得,甚至连死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他口中的生不如死吧。 男人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兽,尽情摧残着齐云裳的身心,当最后一抹崔璨的烟火离他而去时,他猛地清醒过来。此时他的眼里只有狠煞之气而全无情欲之色。 目光阴毒晦涩不明地死死盯着此时一脸面无表情的女人,他的大掌牢牢扣住了齐云裳纤细修长粉嫩的脖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让齐云裳清晰意识到男人出离的愤怒:“你竟敢魅惑我!” 对此齐云裳连一丝表情都懒得牵起,这就是所谓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随着掌下力道一点点加大,她的脸开始由红泛白再到青灰色,没想到这男人不仅用最粗暴残忍的手段夺走了自己的清白,还将这一切责任推到她的头上,自己何其辜? 不过也好,死在他手里至少能很快结束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没有挣扎和哭喊,齐云裳很安静地躺在地上等待死神的降临,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样干脆的死去总比在这个喜怒无常男人手里生不如死要好吧。死了,或许就一了百了了。 男人眸底的光明明灭灭,看着齐云裳的气息一点点弱下去,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丝毫挣扎和求饶之意。 她竟是一心求死! “你以为激怒我我就会亲手杀了你让你得到解脱吗?你做梦,做梦!!!”男人压抑低吼,情绪前所未有的失控,“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得好好活着,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然后受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些争先恐后涌进齐云裳胸腔的新鲜空气让她猛地咳嗽起来,男人接下来泄愤似的一掌更是打得她眼冒金星口吐鲜血,肩上的伤口更重了些,齐云裳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神智有些模糊地想,原来,一心求死也没那么容易啊。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当齐云裳终于积蓄了点力气艰难撑开沉重的眼皮时,她看到的是狼藉满地的屋子,残破的桌椅,到处都是打碎的物什,这里仿佛刚被人洗劫过。 她一怔,这一切,好陌生,自己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公主!”凄厉的喊叫声让齐云裳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这个声音好熟悉,但她竟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了。 黑暗,再次吞没了她的意识。 血,鲜红的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在自己面前倒下;火,无情的火,一幢幢精美的房屋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齐云裳在梦中撕心裂肺,这种痛,竟比那男人所给予的生不如死的感觉还要疼痛,是让人窒息般的痛。 “公主,公主醒醒——”是谁在轻轻呼唤,那么悲伤? 第四章 亡国浩劫 齐云国皇宫。 一身明黄龙袍的齐云皓一脸平静地从正和大殿走出,他的眼漠然扫过血流成河的地面,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并没有引来他的任何反应,他背着手,抬眼定定看着天际暗红色的晚霞,那天上的红和地上的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让人心寒的风景。 但似乎这一切并没有给齐云皓带来多大的情绪波动,他的眼底,微弱地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转瞬即逝。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去关心,这位齐云国的年轻帝王,面对这人间惨剧到底是怎么想的。 已经杀红眼的大越铁骑蜂涌而至,圣曰:取齐云皓首级者,记大功,赏金三万,封万户侯。 无数长枪迎面而来,齐云皓没做任何躲避和抵抗,身形如磐石般立在殿前光滑的大理石上。带着宿命般的决绝,任由一支支长矛刺进他的身体,仿佛没了痛意。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明黄色的衣袍,在倒地的刹那,他轻轻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似解脱,似嘲笑…… 轩辕1326年,齐云国皇宫被大越兵勇一夜血洗,所有齐云国的皇子公主们都被当场活捉,若有反抗者,只要能留着一口气受审,其他任由将士们自行处置,而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不留任何活口。 曾经繁华的齐云国皇城更是被大越铁蹄践踏蹂躏,骑兵所过之处无人幸免,尸体遍地,血流成河,齐云国百姓陷入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热中。 天子齐云皓首级悬于皇城门口暴晒示众,没有人想到,一直以善医著称的齐云国竟会如此不堪一击,竟在一夜间亡国! 令天下人想不到的是,在这场亡国浩劫中,唯独最受齐云国天子宠爱的哑巴公主齐云裳下落不明。 一切,都已慢慢拉开帷幕! 大越国皇子行宫。 通明的灯火将整个行宫中的摆设照得清清楚楚,一张约两米的紫檀木长案主位后面是一幅长约1.5米的齐云国皇城详解图,大越国二皇子淳于昊为得到此图,当真是费尽心机,花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才最终制成此图。 地图上已然用朱红色画笔勾勒出了本次的目标和任务,齐云国皇宫和公主府的位置格外醒目。 跪拜之人连头都不敢抬起,因为他的消息并没能给他们喜怒无常的主子带来喜悦。 淳于昊听完报告,眸底升腾出一片阴郁,语气更是阴森得吓人:“废物!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带不回来,本王养你们这些废物何用!来人,拖出去杖毙!”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告饶之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弱,终至消失。 “王爷息怒,依末将之见,抓住那女人是迟早的事,不过是谁先得手就不好说了,所以……”一旁着凛凛铠甲的副将提醒道。 淳于昊冷笑一声:“本王当然知道轻重急缓,此事由你负责,务必尽快将齐云裳抓来见本王。” “得令!”松涛领命退下。 淳于昊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齐云国地图上公主府的位置暗道:齐云裳,本王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第五章 身份之谜 “裳儿,对不起——”一声叹息从耳边滑过,那么清晰。是谁在跟她说对不起?为何要说对不起?混沌从四面八方将齐云裳紧紧裹挟,她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公主,公主您做噩梦了,快醒醒!”焦急的声音打破了齐云裳的梦境,有一双温柔冰凉的手正在为她擦拭,是谁? “公主,您终于醒了!”惊喜之声从头顶传来,一个披头散发,满脸灰黑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出现在齐云裳的视线里,若不是齐云裳此时浑身无力,只怕早被这人的模样吓得后退了。 玉翠喜极而泣,那泪水竟似断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那脸,也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别哭——”齐云裳的心竟微微拧了起来,她想抬手,却因牵扯了肩上的痛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看不清长相的丫头,竟让她如此放松,难道以前认识? 玉翠急忙抓住自家公主的手:“公主,您别动,您全身都是伤,呜呜~玉翠恨不得这些伤都由奴婢替您承受。” 原来这人叫玉翠,可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公主了? “玉翠,”齐云裳动了动手指,指尖,是钻心地疼,“你可知我是谁?这是哪儿?” “公主,您?!”玉翠颇为吃惊地看着齐云裳,接着喜极而泣,“公主能说话了!公主能说话了!太好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齐云裳知道,这人定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于是急忙追问道:“玉翠,我真的是公主吗?齐云国的公主?我之前不会说话吗?” 玉翠闻言,瞬间从狂喜境地落入凄惨现状:“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您可别吓奴婢,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公主半步了,呜呜~” “这么说,我真的是公主,这里就是齐云国对吗?”齐云裳见两人交流有困难,索性换了个方式问玉翠。 玉翠睁着汪汪泪眼点头道:“您不是齐云国的公主又会是谁,呜呜,公主,咱们皇上……皇上他已经被人——呜呜~” 那男人的话犹在耳边,国破家亡呵,既然齐云国都亡了,那皇帝的结局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 “玉翠,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齐云裳叹息一声,梦里那个跟她说对不起的人,依稀让她觉得就是玉翠口中的皇上。自己这个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您是咱齐云国的永乐公主,皇上及太上皇向来是最疼爱您的,奴婢记得只要公主要什么,皇上都会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咱公主府的吃穿用度向来不比皇宫的差,那些个后宫娘娘们每次见到公主的眼神那是一个羡慕嫉妒啊……” 说起这些的时候,小丫头满脸的荣光,想来她一直以此为荣吧。 “齐云国为何会亡了?”这个才是重点,一个哑巴公主,皇帝对她好些倒也说得过去,齐云国亡后自己又为何会被那男人抓住并备受折磨? “奴婢也不知道为何,玉翠只知事发之前,公主您叫了几位公子进房,奴婢一直守在外面,后来几位公子神情颇为凝重地离开了,之后公主便带着玉翠离开了公主府,后来……后来也不知道怎的,奴婢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就不见了公主您,于是奴婢便到处找您。五年前皇上派了奴婢来伺候您,奴婢便知,公主生玉翠便活着,若公主您有个万一……奴婢定也是不会苟活于世的!” 第六章 密室疗伤 原来这玉翠竟是齐云国皇帝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按玉翠的说法,这皇帝对自己那是恩重如山,疼爱有加啊,可是自己竟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齐云国皇帝对自己的好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背后又有一段什么样的故事?眼前这个服侍自己长达五年之久的忠心奴婢,自己到底该不该信? 一切,都充满着诡异的不确定。 “这边没有,那边,继续搜。”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齐云裳皱皱眉,似乎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玉翠显然吓坏了,她浑身紧绷,双手紧紧捂着齐云裳的口鼻,自己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边看看!”男人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接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再后来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 齐云裳放松了紧绷的情绪,但身体的倦意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公主,吃了这药您就睡吧,奴婢给您上点膏药,等您醒来啊,这些伤就不疼了。”玉翠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如玉的瓷瓶,开始张罗着给自家公主上药,齐云裳一看那瓶子便知是上好的羊脂玉,这用来做瓶子还真够奢侈的。 服了药,睡意很快夺走了齐云裳的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午夜时分,屋里没有灯光,只有皎洁的月色从天窗处流泻下来,照亮了小小的屋子。 玉翠一只手紧紧拽着齐云裳的一片衣角,脑袋搁在床边正睡得香。齐云裳动动另一边受了两刀的肩膀,好像真的好了很多,钻心的疼已经淡去,瓷瓶里的药果真好用啊。 受伤的手被小心包扎起来,指尖也没了痛意,齐云裳舒了一口气,所谓十指连心,这指尖的痛,当真是要不得。 “公主您醒啦!”玉翠惊醒过来,她急忙查看齐云裳的额头热度,还好一切正常,“太好了,公主恢复得很好,玉翠就放心了。” 齐云裳自然道:“谢谢。对了,白天那些人到底在找什么?” “公主,那些是……搜查您下落的人,”玉翠咬咬牙道,“大越国的人正在到处找您,咱齐云国已经……已经亡了!呜呜~他们不是人,他们竟然那样对皇上——皇上他好可怜——” 玉翠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伤心,齐云裳自是知道齐云国皇帝的结局好不到哪里去。 齐云裳安慰道:“别哭了,这是哪儿?” “这是屋中屋,公主放心,这里很安全,他们肯定想不到这里的。等您养好伤,玉翠带您离开这里,咱可以悄悄去沧海国,奴婢听说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很好,沧海国的国主勤政爱民,官吏清正廉洁……”玉翠止了哭,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了齐云裳。 齐云裳打断了玉翠的话:“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就怕这一路我会连累你……” “公主您嫌弃玉翠了吗?玉翠跟着您是福气,怎会有连累一说?只要公主平安康健,玉翠就算死也是心甘情愿的!”玉翠急忙表露心迹,这个主子自己跟了五年,平日里对自己也是很好的,皇上对自己更是千叮万嘱,保护公主是她的头等大事啊。 谁也没想到,玉翠这番话,竟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谶。 第七章 难逃魔掌 正说话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进屋后也不怕被人发现,竟大刺刺释放出来者不善的讯息。 随手一撂便把扑上来的玉翠放倒,“地方不错,不过还是逃不出本座的法眼,可惜了~”叹息一声,男人毫无阻碍地来到了齐云裳的床边。 齐云裳自是忘不了这个声音,毕竟左肩的两处伤口以及……都是拜他所赐,而且他那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一想到之前自己曾被迫失身于他,齐云裳的气息瞬间紊乱起来,那样的经历于她,已是噩梦。 黑影邪恶一笑,忽然来了兴致。 “怎样?这亡国公主的滋味儿可美妙?哦,忘了告诉你,齐云国皇帝齐云皓的首级已经挂在皇城门口了,据说要暴晒一个月,直至腐烂为止。哈哈,本座以为你真该亲眼看看才是。” 见齐云裳不理他,男人俯身强迫性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道,“齐云皓已经死了,齐云国也亡了,你这个公主殿下更是成了大越的通缉犯,你觉得本座的这个游戏,好玩吗?” “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齐云裳直视着男人的眸,终于开口,“你夺我清白,折磨我至如斯境地,还要如何?” 冰冷低沉的声音倾泻而出,仿佛一张密密的网,将齐云裳紧紧裹住:“哼,你以为这些够了吗?” “既然齐云国已亡,齐云皓已死,我如今的处境更是凄惨艰难,你为何不放过我?”齐云裳真心觉得自己所承受的这一切莫名其妙。 “哈哈,放过你?十年前,你们为何不放过本座?”男人疯狂大笑,只是这笑声里没有丝毫真意。 此时两人的气息靠的很近,齐云裳冷冷看着那人勾起的嘴角以及眼底闪烁的点点冰寒,她无比肯定,面前这个男人恨她!这份恨意很深很深,深得她都觉得自己必定要按着男人的布局一再承受那些生不如死的境遇,直到他满意收手为止。 男人修长的食指慢慢划过眼前红肿难看的脸,然后继续往下,他忽然残忍地戳向齐云裳肩上已经撕裂的伤口,嘴里啧啧有声:“瞧瞧这脸蛋,这身子,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更加痛苦,更加生不如死?嗯~” 齐云裳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当这个男人用如此邪魅的语气和表情跟她说话时,他甚至比那些充满血腥味的刑具更加危险,更让人胆寒。 “你究竟想怎样?”既然逃不了,那么便勇敢面对吧。 “啪——”齐云裳的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这一巴掌男人没留半分力道,她肩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了寸许,一片温热的濡湿,血腥味顿时冲上鼻腔。 “你,根本没资格用这样的口气跟本座说话,”男人一脚踩在齐云裳的胸口,居高临下道,“本座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你饱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哈哈~” 齐云裳一口鲜血闷在了胸口,这一脚,当真是要了她半条命啊。 “既如此,那你便拭目以待吧,本宫奉陪到底!”既然男人如此冷酷,那自己何必懦弱,他既如此肯定那些生不如死自己定会承受,可她偏不信! 命,由天!运,在我! 第八章 偷袭未果 “你如此挑衅,让本座对接下来的游戏更有兴趣了呢!”男人收了脚,仿佛恩赐般俯下身拍拍齐云裳的脸,“本座倒要好好看着,看昔日美丽高贵风流的永乐公主如何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哈哈~” 男人眼里全是嘲讽之意,齐云裳对着这张张狂可恶至极的冰冷面孔忽然有种想要毁灭的冲动,如此近的距离,当真是个好机会呢,可惜自己没有武器傍身啊。 叹息一声,齐云裳狠下心猛地扑了上去,她是算准了这男人对她忽然的主动会有所行动,而她只要这一次机会就好。 男人没料到齐云裳会忽然扑将上来,几乎条件发射般挥出一掌,正中胸口。齐云裳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往屋角飞去,最后重重砸在了墙上。 看着月光下男人微微僵住的身影,齐云裳忽然邪恶地勾着嘴角轻轻一笑:“怎样,不是每件事情都会如你所愿的。” 血,喷口而出,那么狰狞,那么肆意。 看着凝固在女人脸上的笑容,黑影猛地欺身上前,探得齐云裳鼻息间尚有一丝温度,面上不由清白交加,心中怒火澎湃汹涌,这女人果真找死,竟敢利用他! 暴怒几乎让他想再给她补上一掌,但他知道面前之人已经承受不住他的任何怒气,抬掌泄愤般拍灭了屋中唯一的桌子,男人的情绪总算好了些,他强迫打开齐云裳的嘴,将一粒药丸塞了进去:“想死,没这么容易!” 就是现在! 齐云裳猛地睁开眼,将手中紧握的银钗狠狠刺向了男人的颈项,这一击若能成功,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可惜齐云裳远远低估了男人的武功,她的偷袭,只证明了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是多么渺小和不堪。 “啪~”男人夺了银钗只用力一握,那钗子便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精致模样,“够了没,你这点手段还对付不了本座,你现在就好比这只丑陋的钗子,纵情享受本座赐予的生不如死吧!” 齐云裳缓缓闭上了眼,无边的黑暗从虚空向她袭来,她真的太累了。那失去尚未找回的记忆,以及这一连串悲催的遭遇,让她恨不得早早超脱了才好。 但愿长睡不复醒,这是齐云裳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愿望。 齐云裳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玉翠发呆的样子,那男人早就不知何时消失了。 玉翠年约十五,身材修长均匀,脸面收拾干净以后容貌相当清丽,即便没有胭脂水粉打扮增色,这身段和容貌拿出去也算得上美人一个。 “玉翠~”齐云裳轻轻呼唤,她以为男人那掌定会要了自己的命,可惜啊,他连死都不愿意成全她。若老天爷坚持不肯收了她,那她便好好活下去吧,反正没有什么可以比她这几天遭遇的情况更糟糕了的。 “公主,您醒了?!来,喝粥。”玉翠赶紧端起放在凳子上的薄粥。 看着大口大口喝粥的齐云裳,玉翠顿时泪流满面:“公主,您以前都不喝这个的,呜呜~” “玉翠,人是会变的,以前的我是以前,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任何事情了,所以以后你便不要叫我公主了,可好?”齐云裳将那个一看便很粗糙的瓷碗递给了玉翠,并将早已有的想法告诉了玉翠。 第九章 往事种种 “公主,万万使不得啊~”玉翠吓得赶紧下跪,“您再怎么样,都是咱齐云国的公主,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啊!” 齐云裳也不拦着,人的奴性非一时一日能轻易扭转:“你先听我说完,齐云国既已亡国,皇上也已驾崩,我这亡国公主也早已被大越国通缉捉拿,你应该很清楚万一我的身份暴露,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如此,你还不愿改口吗?” “那奴婢叫您什么?”玉翠也不傻,如今外面的形势确实很混乱,若公主因为她的原因被大越国抓去,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玉翠,我的年龄可比你大?”齐云裳略一沉思。 玉翠点头:“公主年芳十八,长玉翠一岁。” “乱世之中,谨慎为上,你叫玉翠,那我便叫玉谨吧,你亦可唤我一声姐姐。” 玉翠满面犹豫之色,不过在齐云裳坚持的目光中,她最后还是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齐云裳满意一笑:“你我姐妹二人同心协力,想来定能克服前面重重困难。” “是,公……姐姐。”玉翠改口很生硬,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进步的。 齐云裳在那屋中屋内休养了将近半个月,外面每天都有士兵在搜查,所幸她们的藏身之所如玉翠所言,比较隐蔽不易发现。 肩上的刀伤以及指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玉翠没事时就会跟齐云裳说起以前公主府的种种,齐云裳才知那些用在自己身上的都是公主府的疗伤圣品——天香玉露丸和九真膏,这些药极为珍贵稀少,疗伤的效果自然也是极好的。 “咱公主府医术最高的莫过于袁公子了,这天香玉露丸就是袁公子的独门配方炼制的,袁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连性格都是极好的,”玉翠说到这里,眼里是满满对袁公子的敬意,“每次姐姐发火了,只要袁公子来了就万事大吉了。可惜那时连袁公子他都对姐姐的不语之症束手无策呢。” 齐云裳从玉翠的讲述中总结出,之前的自己整一就是高贵冷漠风流的哑巴,永乐公主倚仗皇帝的恩宠,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虽然公主本人比较低调,但公主的风流确是全天下皆知的事实。至于为何自己会是个哑巴,玉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主府内出身名门,清俊秀美,才华横溢的三位公子向来是齐云国子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天子齐云皓一向以讨好自己的这位哑巴外甥女为乐,若听说哪家公子风评不错,他便软硬兼施手段用尽将其打包送进公主府。 公主本人长得非常美艳动人,对齐云皓三不五时送给她的男人们也并非来者不拒,因此在折腾了整整两年之后,最终被公主看重并宠幸的公子也就那么三个。 两年前,公主一改之前清心寡欲的性情,竟每晚必召一位公子陪寝的风流韵事瞬间让这位齐云国的哑巴公主花名满天下,坊间流传着公主的各种风流版本,直把永乐公主宣扬成一人尽可夫的荡妇,在整个男权世界里,齐云裳绝对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她是整个轩辕大陆最高贵最风流同时也是最受人唾弃的女人,没有之一。 第十章 人间地狱 死相凄惨的百姓,刺鼻的尸体腐烂的味道,鲜血凝固暗红的印迹,残破不堪的屋舍,连天空的颜色似乎都是灰暗的,齐云裳从来没把亡国一词和如此赤裸裸的现实勾连在一起,她是万万没想到,男人口中的“齐云国亡了”竟是用这样的场景来诠释的。 “姐姐,”玉翠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那些纠缠在她梦靥里的画面让她泪流不止,“呜呜~那些禽兽,他们不是人,竟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玉翠亲眼见到他们杀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小,他们活生生把他的心给挖了出来啊……姐姐,他们还笑的出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啊……呜呜,禽兽,禽兽不如啊!” 深吸一口气,齐云裳竟不忍再听下去:“别说了,玉翠。” 原本齐云裳只想着如何才能摆脱那男人的纠缠,和玉翠远避他乡,远离这是非之地,可眼前这等人神共愤的人间惨剧如何让她袖手旁观,可能自己真是这一国公主吧,才会对这灭国亡族之事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动。 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血,在地上开出一朵妖艳的花来,齐云裳告诉自己:她,要,报仇! 如果这是那男人的计划之一,那么她心甘情愿踏入棋局,他既想让她尝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那她便如他所愿。 大越国,既是你亡我国,灭我族,那么就由你们一起陪葬吧。 “那边有人,站住!”一道高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翠急急的脚步一个踉跄,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齐云裳,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姐姐快走!” 齐云裳自知跑不过身后的追兵,索性便站在了原地安静等候。没一会儿,两人便被身后的人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骑着马,一身利落劲装,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扫视两人。齐云裳心底微惊,此人长相清俊,身材修长,眼神清明,他后来看她的目光中含着微微别样的情绪,难道之前认识? 士兵中的一人拿着一幅人物像仔细看了看齐云裳和玉翠,尽管齐云裳和玉翠都已经乔装过了,奈何两人的乔装技术不过关。 那士兵比对后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大人,可能是永乐公主。” “带回去!”马上之人冰冷下令,六名穿着统一短卦的士兵几步上前便准备将齐云裳和玉翠两人拿下。 玉翠紧紧抓着齐云裳的手,手臂上的青筋显露无疑,她目光凶狠地盯着马背上的男人,口气极为狠厉:“李武吉,你非得忘恩负义,赶尽杀绝吗?” 那士兵听玉翠之言,顿时了然,他形容猥琐,对着马上之人谄媚一笑:“大人,您看这……公主可是大人曾经的……”言语间的暧昧让人浮想联翩,其他几人眸底都闪过轻蔑之色。 “带走!”李武吉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士兵,竟生生让那人打了个冷颤,背后汗毛林立。 齐云裳敏锐的视线捕捉到了他眸底一掠而过的杀戮之意。 第十一章 被劫大越 果真有戏。 “李武吉,你若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就算死了我也会化作厉鬼纠缠你!”玉翠凄厉地喊叫声让前来抓她之人的手不觉一松,她趁机猛地扑了上去,想将马上之人拖下来,却立即被身后反应过来的士兵抓了回去,齐云裳看到玉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李武吉一般。 想必这李武吉定是公主府众多公子中的一员了,不然玉翠如何识得他还让他不要忘恩负义?那些人言语间的暧昧之色,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哼,不放过又怎样?带走!”李武吉冷漠地看一眼玉翠,然后下令。 齐云裳没有丝毫抵抗准备乖乖被押走了,奈何事态此时又有了新的发展。 这些士兵迫不及待抓了两人朝前走,玉翠的愤怒似乎因为李武吉的冷漠更甚了,就在她准备殊死一搏之际,故意落后几个身位的李武吉竟提足飞跃而下,众官兵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软软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只是一息。 齐云裳万万没想到李武吉会在此时出手,她暗暗吃一惊,这人功夫如此了得,竟能在一招间将所有人杀死,如果真是公主府的公子,若不是他心甘情愿,公主哪里能留得住他? 玉翠对李武吉的出手相救也微微愣了一下:“你~你不是已经投敌了吗?怎会……” “赶紧走!”李武吉深深看了齐云裳一眼,面色依旧冰冷。 齐云裳朝着李武吉作了一个揖:“多谢!” 李武吉没想到齐云裳会对他表示感激,他怔楞愣看着面前之人,倒失了刚刚的冷漠。 “姐姐,我们走!”玉翠半强迫地拉着齐云裳迅速离开现场,她怕两人待久了招来更多官兵,李武吉可以帮她们一次,未必愿意帮她们第二次,所以她们赌不起。 齐云裳不得不感慨,可能连老天爷都想尽快帮她完成这亡国的仇吧。 捏捏玉翠的手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齐云裳决定冒险试试,如果这次被抓能让她见一见这凶残的大越国皇帝,那么复仇之事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大越国通缉她定说明她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只要自己能保住小命,复仇之事迟早会有机可循的。 这次她们碰上的是大越国的骑兵,为首之人满脸的络腮胡,看他的战甲银光闪闪,在太阳下竟刺目地让人睁不开眼,齐云裳眯着眼想了想,这人的地位定是不低的吧。 战马训练有素,围着两人使劲儿转圈,地上的泥土被马蹄扬起,差点眯了两人的眼。 见她们始终不肯抬头,其中一壮汉从马上下来,动作极度粗鲁地单手挑起了玉翠的脸,然后便是一阵比对,齐云裳的画像被人拿来作为捉拿逃犯的证据了呢。 那人叽叽咕咕对着络腮胡指手画脚说了一通,然后两人很快被粗鲁地“请”上了马背。 被倒挂的感觉非常糟糕,所有的血都朝着头部涌来,齐云裳觉得自己整个胃都缩起来了。脑袋,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十二章 身份互换 齐云裳很不解,大越国如此大动干戈,大费周章想要找她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齐云国已经如他们所愿灭亡了,为何不把所有皇室之人杀个干净以绝后患,按照京城人间地狱的景象来看,这大越王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不是有其他更为重要的目的,他不可能留着这些有望复国为齐云皓报仇雪恨的皇子公主们的命。 斩草除根的道理没有人不知道,如此看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必定比他现在能得到的利益还要大得多。但到底会是什么东西竟比斩草除根的诱惑还要来得大?齐云裳皱着眉实在想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姐姐,你要记得,人前我才是永乐公主。”玉翠偷偷对着齐云裳咬耳朵,大越国的兵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不行!”一口回绝,齐云裳侧过脸很惊讶地看着面前一脸坚决毫无回旋余地的玉翠,她该怎么让这丫头回心转意呢? 冒充永乐公主,一旦被大越国的人识破,那玉翠的结局很可能便是死路一条啊。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陌生地可怕,玉翠于她的意义,便是整个齐云国的记忆吧。 她不想失去玉翠。这段时间的相处,信任的种子不断发芽成长,玉翠对她完全没有恶意,她还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自己,同时告诉自己很多被遗忘的事情。 大越国人并没有给这对主仆太多争执的时间,很快两人就被分别提审了,玉翠先于齐云裳被拉了出去,她只勉强回头看了眼齐云裳,用眼神告诫她必须按之前所说的做,齐云裳抚着额头只觉某个地方一突一突地疼,这丫头简直就是给她出难题啊。 齐云裳很快就被提审了,她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大越士兵拎小鸡般架了出去,然后扔到了一位中年将军面前:“左将军,人带到。” 这位将军便是捉住她俩的络腮胡子,他身上的银色铠甲依然在阳光下闪着灼眼的光,把他那身草原汉子形象衬托得十分伟岸高大。 “什么名字?”那人居高临下看着跌倒在地形状有些狼狈的齐云裳,目光锐利地问。 “本宫正是你们要找的永乐公主。”齐云裳动作优雅地站起身来,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脸的淡定从容。 左将军略一沉思,开口道:“如何证明你便是齐云裳。” “哈哈~”齐云裳放声大笑,“将军又如何证明本宫不是齐云裳?” 左将军虎目一撑,面容上全然是肃穆之情:“天下人尽皆知,永乐公主齐云裳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你为何会开口说话?” 原来永乐公主齐云裳是哑巴的事实天下尽知,想当初齐云皓为了治愈她的哑巴之症,可谓不惜国力一掷千金,各种珍贵草药如流水般进入皇宫,齐云国京城名医荟萃,高手如云,奈何公主殿下的哑巴之症丝毫不见好转,这么折腾了几年之后,齐云国国主终于消停了。而整个轩辕大陆也因此断定,这位高贵的,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真的成了哑巴。 齐云裳暗道不妙,玉翠这丫头竟然没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反馈给她。 第十三章 身份确认 “难道本宫会不会说话真的这么重要么?将军应该知道这天下人尽知的事未必就是事实啊。”面前只能以退为进了,齐云裳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松涛低垂了一下眼眸,盖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待他再抬头时:“齐云国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哑巴之症,本将军会这么轻易相信你的话吗?来人,带下去。” 大越国左将军也算是个心机深重的家伙,为了确认齐云裳的身份,他在第二天特意招了一个人来。 来人正是李武吉。 原来李武吉在齐云国亡国之前便已投靠了大越国,这里应外合攻破皇城的功劳里,算他一份。李武吉功夫高强为人冷漠无情,甚得大越王及二皇子淳于昊的赏识,为了留住和奖赏他,大越王破格将他封为前将军,这也是为何那天他会带着一队人马到处找寻齐云裳下落的原因。 玉翠和齐云裳同时被带到他面前进行辨认,玉翠一见李武吉便死瞪着他不放,齐云裳觉得若此时李武吉敢说哪怕一个不利于公主的字,玉翠这丫头都会扑上去狠狠咬死他。 “李武吉,你便告诉这位将军,本宫才是永乐公主吧。”齐云裳叹息一声,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吧。她其实有点好奇这人和以前的自己到底有怎样的纠葛。 玉翠一听,急了,她转头狠狠瞪了眼齐云裳,告诫她不要再说了。 李武吉并不是那种谄媚狗腿之人,即便他已经投靠了大越国,在见到左将军这样的人物时他也没表现出低人一等的姿态,甚至在言谈举止间对左将军带着一股子疏离和蔑视之意,虽然很淡,但齐云裳感觉得出来。这人的气度倒是让齐云裳刮目相看了。 李武吉与玉翠对视良久,然后转身对左将军微微颔首,左将军展颜一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此,玉翠是永乐公主的身份正式确认下来,大越国左将军连夜安排了一辆轻便的马车,并派了一队精骑“护送”齐云裳和玉翠两人赶往大越国王都。 齐云国位于大越国西南方,从齐云国京城到大越国王都快马加鞭都需赶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因本次“护送”的对象重要非常,为分散其他两国探子及杀手的注意力,左将军安排的行走路线有点曲折往复,一切以安全为重。 大越国的这位左将军老谋深算很有心计,他不仅派了精骑护送,还在后面暗藏了好几拨人马以备中途发生意外及时支援,而这些人马确实在押送过程中起到了重大作用。 大大小小十几次劫杀,让齐云裳和玉翠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在混战中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给赔了进去,如此原本一月便能走完的路程竟走走停停了一个半月有余。 当然这中途齐云裳还是收获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比如她从交战方口中听到过陆阳国和沧海国等名字,原来这两个国家也对她虎视眈眈呢,同时她还隐隐知道了他们其实真正想要的竟是齐云国的传国玉玺。 齐云国已亡,她又不是皇帝,他们这些人怎么会想到那玉玺在她手里的?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已经失去记忆了,即便之前的自己知道些什么,现在的她也是一无所知啊。 第十四章 杀鸡骇猴 齐云裳和玉翠很快就被安排见了大越国二皇子淳于昊。 齐云裳尚有些晕晕乎乎时便被人提着衣领丢到了一个宽敞的蒙古包里,她甚至还没弄清自己身处何地,头顶就传来了一个优雅的男低音:“抬起头来。” 齐云裳听话地抬头,座上男人天庭饱满,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壮硕,衣着精致随意,束带松松系着,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一小片黝黑的胸毛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诱惑在衣袍里若隐若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紧盯着他不放的齐云裳,声音轻柔慵懒,仿佛一块上好的美玉:“本王很美吗?” “是~”齐云裳不由咽了咽口水,这话倒是实话,此人绝对是个美男的料啊。 “报——”士兵来报,打破了满室旖想。 “传。”丝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淳于昊目光微敛,语调漫不经心。 “报告王爷,女奴贾娜打碎了王爷送给王妃的骨链,王妃请王爷示下。” “拖下去,杖毙!”无情的口吻,清清淡淡一句话竟要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是。”士兵恭敬退出。 随后,帐门外便传来女子尖利凄惨的喊叫,齐云裳不由缩了缩肩膀,想起齐云国京城百姓的惨状,心底顿时涌上无限的恨意来。就是因为有这样无情残暴的主子,才会有那么凶残毫无人性的部下吧。 这笔账,她一定要好好跟他清算! 淳于昊自是不知道齐云裳的那点心思,他兀自把玩着一只洁白的瓷杯,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是一匹伺机而动的狼,凶狠残忍,一旁观望。 “玉翠?”语调微扬的问句,但意思却听得明白。 “是。”齐云裳低眉顺眼,恭敬有加,既然玉翠的计划已经成功,那么她便只能顺势而为了。 “好好伺候公主,本王重重有赏,否则刚刚那女奴的结局便是你的下场。”淳于昊微微挑眉,面色无害。 “是。”齐云裳点头,这人今天召她来原是杀鸡骇猴来了。 “退下吧。”淳于昊挥挥手,慵懒之至。 齐云裳恭敬退下。她以为淳于昊对她的恐吓也会同样用到玉翠身上,就目前情况而言,两人暂时没有威胁。 但当玉翠被带回来的时候,齐云裳真正被吓到了,玉翠墨发尽散,衣衫尽毁,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气息微弱,下体鲜血淋漓,此情此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心疼难耐,泪水涟涟,恨不能扑上去将那淳于昊千刀万剐。这个无情的男人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一个女子的清白尽数毁去! 齐云裳哭了,即便是自己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人强暴都没现在来得让她心疼和难受,她的心被人生生掏空了一块,她以为自己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人和事,可结果呢? 看着这样的玉翠,她觉得不能原谅自己,因为这一切原本应由自己承受,而不是纯粹无辜一心想要保护她的玉翠。 齐云裳咬着牙默默为玉翠擦拭脸庞,小心翼翼为其整理云鬓,褪去肮脏的衣物,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身体,每擦拭一次,她都暗暗发誓,这个仇她一定要报!不仅有玉翠的仇,还有所有齐云国无辜惨死的百姓。 淳于昊,大越国,都不应存于这个世上! 第十五章 出逃计划 齐云裳是被玉翠微不可微的手指抽动弄醒的,她一直守在她身边,可能因为太累的缘故,竟一不小心拉着玉翠的手睡了过去。 “你怎样?”齐云裳俯身关心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玉翠,嘴唇动了动,她就怕隔墙有耳,玉翠一事,让她行事更加小心。 “没事,姐姐没事吧?”玉翠对准焦距看清面前之人是谁后摇了摇头,齐云裳从她的表情里知道她想说什么。 齐云裳的眼瞬间湿润了,紧紧抱了抱玉翠,齐云裳用手指在她手背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一直翻滚在她脑海里的字:报仇! 是的,报仇!大越国亏欠她们的实在太多了,亡国之痛尚未平息,如今又出了玉翠之事,他们,究竟要过分到什么程度? 齐云裳不仅要想办法带着玉翠逃离这里,同时她还要为齐云国报仇,为玉翠受到的伤害报仇,所有的一切,她都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此时的玉翠,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之后几日,淳于昊并没有太多来骚扰她们,顶多每次匆匆来看一次,不过他停留的时间一般不会很长,最多一盏茶的功夫。 齐云裳想,淳于昊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士兵们操练的声音以及执勤换岗的时间明显比她们刚来的时候不一样多了,加上之前零碎的一点信息,齐云裳大胆判断,估计这大越国正在积极筹划与人大战事宜。 有战争就有混乱,有混乱就有机会,有机会就有希望,齐云裳暗暗欣喜,此时单靠她自己的本事,定是逃不出这个鬼地方的,但若能巧妙地利用外界的各种环境,那么她就有机会带着玉翠离开这里。 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希望更让人开心的了。 虽然两人被软禁着行动并不自由,但齐云裳没闲着,她暗暗关注和记录帐门外动静,很快就掌握了看守士兵的换岗时间以及大越士兵的作息安排。 每天晚上齐云裳待玉翠睡沉后便会趁着换岗时间摸黑从营帐偷偷溜出去熟悉环境顺便打探情况,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两人的逃跑更加顺利。 观察良久思索再三,最后齐云裳将出逃工具锁定为大越国战马,这些战马身形高大,膘肥体壮,同时又训练有素,虽不至于像传说中那么日行千里,倒也是目前难得的逃跑工具了。 大越国农耕文明虽不是很发达,但也不是完全游牧民族的做派。大越国王都和齐云国的京城构造很像,但王都外围却还是保持着游牧民族的特色。 齐云裳她们虽说在大越王都,实则一直被关在王都附近新建的营地里,这营地是大越国为了战争特地搭建的营帐群,自从齐云国被灭之后,轩辕大陆其他三国的气氛日益紧张,甚至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齐云裳想要趁乱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日晚上,齐云裳依旧偷偷溜了出去,小心避过一列列巡逻的士兵,她猫着腰轻车熟路地摸向了一个破旧的帐篷。 “唧唧”学老鼠叫了两声,齐云裳立即敛了身形缩在一处营帐的角落里静静等待,没一会儿一道瘦弱的黑影悄悄移了过来。 第十六章 夜会少年 齐云裳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馍,递给了黑影。 来人接过竟狼吞虎咽起来,齐云裳嘴角噙着笑,暗夜中的眼神亮得出奇。 确定周围无人后,齐云裳戳戳那人的手臂:“活儿干得怎么样?” “嗯,再两天就好。”是个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粗糙,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脸。 “恩,按计划行事。”齐云裳拍拍少年的背帮他顺顺气,然后猫着身子准备闪人,却被一旁伸出的手给急急拽了回来。 少年困难地咽了咽嘴里干燥的馍,结结巴巴道:“你,我……我们真能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齐云裳拍开少年的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里,留给少年一个清冷的背影。 少年将手里最后一点馍渣舔干净,默默注视着齐云裳消失的方向许久,直到听到帐篷里有人翻身碰到了榻脚才连忙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见他离开,齐云裳才从黑暗里现身,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刚刚蹲过的地方,竟有些发呆。 这个少年是在马厩干活的,碰到他是个意外,齐云裳有天晚上摸到了马厩查看情况,发现少年蜷缩在干草堆里,睁着空洞的大眼直愣愣盯着她,齐云裳被他盯得后背生凉,正准备悄悄回去,不想却听到一声大过一声的咕噜声,声音来源就是少年的肚子。 略一沉思,齐云裳冒着危险再折回去给他取食,于是两人便认识了。 少年并非大越国人,而是一年前被人抓到这里的,因为干的是最低贱的活,管事的高兴了对他笑一下,不高兴了便不给饭吃,甚至有时拳脚相向,没人注意这个少年的死活。 少年极为聪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齐云裳,语气坚定地告诉她,他会帮她,但她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齐云裳琢磨了一会儿,看着少年孱弱的身子,便点头应了。 这天晚上注定是要出事的,命运的齿轮不会为谁停止转动。 齐云裳前脚刚走,淳于昊带着一身酒气以及怒气后脚便找上门来了。 玉翠豁然坐起紧紧抱着怀里的毛毯看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淳于昊,只见他玉冠束发,身着虎皮斜纹短卦,脚踏精致马靴,乍一眼看竟是浑身上下散发着草原特有味道的汉子。可这个男人此时正用阴晴不定的目光看着她,营帐内的气压顿时下降了好几度。 淳于昊立在榻前,默默欣赏着玉翠惊慌失措又强作镇定的表情,忽然邪魅一笑,迅速欺身将其压于榻上,口气轻柔道:“让本王猜猜,你的那忠心耿耿的‘丫头’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耐不住寂寞,找我大越国的勇士去了?” 玉翠偏过头倔强地紧咬下唇,未置一词,她暗暗告诫自己,现在她的身份是哑巴公主齐云裳。 淳于昊修长的食指温柔地勾起那精致的下巴,眼里笑意点点:“你看,做哑巴就是好,不管是真不想说还是假不想说,都可以选择不说。本王当真是爱死‘公主’你这般委屈的模样了。” 第十七章 识破身份 玉翠避不开淳于昊吐在她脸上的暧昧气息,只能生生忍住,可时间一久,面上的红晕竟蔓延了上来。 “本王倒是很好奇,为了一个毅然抛下你的主子牺牲自己值得吗?”淳于昊的右手在玉翠光滑的脸上慢慢滑动,似在自问,又仿佛是在问玉翠。 玉翠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她知道,她和公主俩人的身份已经被这人识破了。 消除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淳于昊毫不怜香惜玉,抬手便给了玉翠一个清脆的巴掌:“好!很好!竟敢有胆子戏耍本王!本王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本王的拳头硬!说,齐云裳跑哪里去了?” 玉翠泪如雨下,却始终咬着唇死不松口。 “你们以为这偷天换日的把戏很高明!也太小看本王了,若不是和……本王会让你们安然待在这里?幼稚!”淳于昊说到怒处,又拍了一巴掌在玉翠脸上。 玉翠哪里承受得了他的怒气,头被打歪了,嘴角更是溢出丝丝鲜血。 “好,很好!有胆子有骨气!哈哈,本王倒是忘了你们齐云国的人倒还算骨头硬,来人呐,营前设鼓,紧急集合。”淳于昊歪着头,嘴角斜勾,表情甚是狠厉。 “是。”门外亲兵立马应和。 “本王倒要看看,若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艹你,你的公主会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现身来救你,或者她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活活艹死。哈哈……” 淳于昊恶劣地大笑,似是遇见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他说完轻蔑地扫视一眼呆愣愣的玉翠,甩着袖子心情愉快地走人了,玉翠很快就被他手下两个壮硕的兵给强行架了出去。 营帐外,火盆里的火焰燃得高高的,四周被照得一片通亮。只是在没有火光的地方,依旧黑暗地让人害怕,仿佛一头头张着洞口的野兽,随时可以将人吞没。 鼓点密密响着,咚咚声仿佛一把钝钝的锤子,一下下敲在玉翠的心尖上,她被动地站在高台上四处张望,心底充满的焦急和害怕。 “齐云裳,你若不现身,你的丫头可就要受罪了。”淳于昊背着手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注视着黑夜,催动内力将声音传得很远,此时的他,仿佛一头孤傲的狼,警觉又优雅地捕捉着齐云裳的气息。 大越国的士兵们注视着他们的王爷,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那道低沉的声音钻进他们耳里。 玉翠此时已经面如死灰,衣衫斜挂,头发凌乱地被缚于木桩之上,此时那随风的发丝在风里竟增添了一份凄美的感觉。 “我在这!”齐云裳不得不从暗夜里现身,她昂首挺胸,步履沉稳地穿过面向自己的队列,然后一步步走向高高在上等她入瓮的淳于昊,朗声道,“此事与她无光,放了她!” “哦,凭什么本王要听从你一个亡国奴的话,你有何资格!”淳于昊低着头紧紧盯着齐云裳慢慢走到自己面前,这人会这么快现身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竟是没有抵抗呢。 不过她的出现让他感到很满意,淳于昊凌冽暗沉的眸光一闪,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而一旦有了弱点,那么对付起来就顺手多了。 比如她! 第十八章 开出条件 齐云裳轻笑:“有没有资格王爷心知肚明,何必让本宫来回答。你大越亡我齐云国,杀我无辜百姓铸成人间炼狱,要的无非就是那个东西罢了,王爷最是清楚,只要本宫愿意开口,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定是迫不及待想让本宫去他们那边作客呢。” 齐云裳不过在赌,她连事情的边角都还没摸透,怎么可能知道到底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既然有些踪迹可循,如此关键时刻她怎可能轻易放过不用让玉翠身陷险境? “好好好!”淳于昊连拍三下掌心,一副赞叹的模样,“公主殿下果然胆识过人能堪大任,本王终于知道为何当初齐云轩宇会选中你了。” 齐云轩宇是谁?和齐云国什么关系?齐云裳压下满腹疑惑,淡淡挑眉间尽展一国公主之风华:“放了玉翠,我们坐下谈。” “好,爽快!既然公主都已经开口了,本王怎能辜负了美人一番心意。”淳于昊轻轻一抬手,身后的亲兵立即抽刀一挥,玉翠颓然从木桩上跌落在地,形状极为狼狈。 “玉翠,站起来!回到本宫身边。”齐云裳身姿挺立,一动不动站在远处紧盯着玉翠,她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口气中的傲气却渲染无疑,在场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不能小看了这个曾经被天下人唾骂的风流女子,也许传言真的只是个传言罢了。 玉翠接收到了齐云裳眼中的鼓励和镇定,她吸了口气,眼神中的坚毅喷涌而出,慢慢撑起疼痛不已的身子,当着众人的面淡定从容地整理了衣衫和发髻,尽管此时的她白着一张脸,但她表现出来的气度确实令人侧目。 若不是被人识破,她此时的表现,绝对不逊了一国公主的气度。或许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最佳诠释。 淳于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玉翠,然后便把目光投放到了一脸淡笑的齐云裳身上,他到底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挖掘出多少让人饶有兴趣的地方来,她真是越来越勾起他的欲望了。 玉翠挺直了腰杆儿一步一步从容走到齐云裳身边,这让齐云裳很是满意,她微微抬头一脸挑衅地看着淳于昊道:“王爷请。” 这话听着,总有种反客为主的味道。 淳于昊笑得如沐春风,甚是不在意齐云裳的变相挑衅,彬彬有礼道:“公主请。” “公主准备与本王谈什么条件?”淳于昊坐于主位,满脸兴致地看着齐云裳,他的手不停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白玉茶杯。 齐云裳一挑眉,风情万种斜眼睨着淳于昊道:“看王爷您的意思喽,您觉得本宫知道的秘密值得王爷花多少心思来换?” “哦?那不知道这个秘密抵不抵得过公主的命呢?”看着面前这个胆敢再三和他谈条件的女人,淳于昊虽面上笑得随意,可手上的白玉茶杯却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哦,本宫虽然觉得自己的命挺值钱,可和这个秘密比起来,王爷觉得孰轻孰重?”齐云裳抿抿嘴,忽然笑开了,“据本宫所知,这一路上可是有好几拨人都想抢着让本宫去他们那儿做客呢!本宫以为,这个王爷自是知道的。” 这完全是威胁,赤裸而直接,却也是目前谈条件最为有效的办法。 第十九章 达成协议 “别以为那个秘密威胁得了本王,若本王一个不高兴,杀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淳于昊眯着狠厉的眼起身一步步走近齐云裳,被他捏碎的白玉茶杯碎末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飘散在空气中,杀气在帐内弥漫开来。 淳于昊向来不是个喜欢被人威胁的主,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而这也往往是所有上位者的通病。 “杀了本宫王爷可就什么都没了,难道你真的不想要那东西了?既然、如此,那便悉听尊便吧。”齐云裳当然知道淳于昊此时已经发怒,而惹怒这个威胁残暴的男人并不是明智之举。她不过是在赌,赌那个自己尚未知道的秘密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淳于昊眸底精光乍现,那么锐利那么直接,仿佛能洞穿齐云裳心里的一切算盘:“你这是在挑衅本王吗?你要清楚,本王向来是个不喜欢被人威胁的主!对付你,本王有的是办法!”对着一旁两个亲兵,淳于昊口气随意道,“将玉翠拖下去吧。” 糟糕!齐云裳心下暗惊,自己一心想摆脱眼前困境竟忘了身边还有个玉翠! “你敢!”挺身拦在了玉翠身前,齐云裳也学着淳于昊眯了眼,仿佛一只战斗力强悍的斗鸡,准备随时扑杀上去将敌人斗败。 “你说本王敢不敢!”淳于昊捏捏齐云裳高抬的下巴,口气轻的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但齐云裳知道,这男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难缠,这一局显然是她落了下风,“既然公主漂亮的脑袋里有本王想要的东西,那就暂且搁着吧,可这丫头么……无用的东西本王向来不屑养着,你们带下去吧。”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玉翠从刚刚站到齐云裳身边后就一直不吵不闹,低着头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此时的她没做任何抵抗便乖乖被那两个上前提她的士兵带走了,快出帐篷的时候,她忽然闪着泪花扭头冲齐云裳道,“姐姐保重!若有来生,玉翠愿意再做姐姐的奴婢。” “慢着!”齐云裳闻言心里一酸,强忍着想要捏死淳于昊的冲动,“好!本宫答应你,只要你能保我主仆二人性命,我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啧啧~这主仆情深当真令本王感动得很,公主若早点认清现实不就完了。”淳于昊摇着头,满脸的可惜之情。 齐云裳不理会他的话外之意,她想起之前的计划,便微微皱眉补充道,“本宫不喜欢被人软禁着,若王爷不放心,只管派人盯着本宫就是,但必须确保本宫在这大营里有自由活动的权力和自由。” “好!以上条件本王都可答应你,现在轮到公主兑现诺言了。”淳于昊挥退两名手下,退回主位托着下巴悠悠道。 齐云裳嘴角浮现一抹古怪的笑:“王爷再给本宫三天时间,三日后,本宫便将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若本王不依呢?”淳于昊看一眼齐云裳。 “本宫的命都在王爷手里捏着,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第二十章 半夜秘事 淳于昊朗声一笑,点头称是:“公主说的极是,那本王就给你三天时间,不过公主最好搞清楚,本王的脾气就如是这大草原的烈马般出了名的暴躁,若你不乖乖听话,本王是极易失去理智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本王做出不体面的事情来!” “当然。”齐云裳点点头,一副非常明白的模样。 “本王还有事,”淳于昊起身往外走,当他经过齐云裳身边,动作迅速而准确地啄了一下她的红唇,然后带着满脸得逞的笑歪着头对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带公主殿下回去休息吧。” 齐云裳面部瞬间僵硬,这个男人!不过她依旧得体地回道:“多谢王爷。” 直到出了帐篷,齐云裳才狠狠擦了好几下唇,她发誓,这些账以后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刚刚还兵甲林立的营地此时显得格外空荡,只留下倾泻的月光清冷遍地。齐云裳默默跟在领路之人身后,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轻叹一声:果然斗智最是累人。经过这次交手,淳于昊虽生性残暴,但也不是没头脑的草原莽汉,看来自己的复仇大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啊,一切需从长计议。 “王爷,依末将之见,这亡国公主显然没认清现状,不如将她交给宋大人,到时候说不说就由不得她了!”左将军松涛已经早一步从齐云国皇都赶回大越国,他见淳于昊一直背着手不言不语,便抱拳献计。 松涛口中的宋大人便是大越国最有名的刑讯专家宋启怀,但凡到他手里的犯人即便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探子都会开口,因此很得大越国国君淳于杰的赏识。 淳于昊轻笑道:“松涛啊松涛,本王怎可如此对待美人,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王爷!”松涛闻言大吃了一惊,他虽是一介武将,但肩上架着的脑袋还不至于听不出淳于昊话里的意思,“齐云裳乃天下第一荡妇,想来那些勾人的本事定然不小,王爷要三思慎行才是,当以大局为重!” “左将军,你逾矩了,本王累了,先下去吧。”显然松涛的话淳于昊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不管多么不愿意,松涛还是乖乖告了退,他们家这位王爷可不是个善茬,他若心情不好了,再多说两句,自己极有可能得跟着倒霉:“是。” 淳于昊坐在榻前喝着茶,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出齐云裳的样子:天下第一荡妇!若是没见到她之前,自己也是深信不疑的吧,可短短几次交锋却让他敏锐觉察出这个女人并不像传言说得那么不堪,她比他想象中聪明狡猾多了,绝不是仗着齐云皓的恩宠而肆意妄为风流成性的荡妇,若是自己能将这么一位既聪明又美丽的人儿占为己有,应该是件既有成就感又十分刺激的事吧。 淳于昊做事,大部分时候是不按理出牌的,收了齐云裳这个被天下人誉为荡妇的亡国公主于他并不是太大的事,想来,这会是一件非常引人注目的事情呢。 第二十一章 齐云轩宇 齐云裳帐内。 “公主,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办砸了此事,呜呜……请公主降罪处罚。”一进营帐,玉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认罪请罚,头磕得咚咚响,泪水更像开了闸的自来水,欢腾不已。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齐云裳连忙将玉翠从地上拉起来,“不是让你唤我姐姐的吗,怎么又忘了?此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淳于昊这么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破绽,你别自责了,何况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今晚你好好休息,这三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玉翠见齐云裳确实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多谢姐姐,玉翠这就去铺床。” “玉翠,你说淳于昊为何会这么清楚我们齐云国的事?”齐云裳坐在一旁思考着问题,忽然想到了这个疑惑。 “姐姐,您要相信玉翠,玉翠真的一个字都没透露过!”玉翠反身急忙给齐云裳跪下,她使劲儿摇着头澄清自己的清白,“今晚姐姐不在,那人忽然闯了进来,还跟玉翠说了很多威胁的话,我很害怕,可玉翠知道,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真的保不住小命了,更没敢提及任何关于齐云国的话!您要相信玉翠啊!” 齐云裳很头疼,她不喜欢看着玉翠在她面前动不动就跪下,但显然这丫头并不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她不过想知道齐云轩宇是谁而已,搞这么严肃认真,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要怎么她了,真是头疼! “那你说淳于昊为何会知道齐云轩宇的事?”齐云裳紧盯着玉翠的眼问。 “太上皇?玉翠什么都没说……”玉翠急急解释。 齐云裳打断了玉翠的解释,她现在只想知道那些自己不知道的:“我知道,玉翠,你就把你知道的关于太上皇的事情告诉我吧。” “太上皇驾鹤仙去时玉翠才九岁,玉翠那时还没这个福分面见天颜,所以实在知道的不多。啊,想起来了,玉翠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起过,太上皇对姐姐可是疼到骨子里了,和皇上比那是有过之无不及啊。当时太上皇因病驾崩,姐姐是三天不吃不喝,后来……后来便得了不语之症,就是最好的医者都治不了。” 原来齐云轩宇竟是齐云国已逝的太上皇,那也就是齐云皓的父亲,听淳于昊的意思,这个秘密该是齐云轩宇时就已经交给齐云裳的,可作为当时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糊涂到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告诉她一个小公主来守护,除非这中间有很重要的隐情,迫使他不得不选择齐云裳。可究竟会是什么呢? 另外自己的哑巴之症并非天生,难道也是另有原因? “行了,你先起来,我信你便是,赶紧洗洗睡去吧。”齐云裳虽然还没完全弄清楚事件的真相,但她知道,这种极为隐秘的皇家秘事想来玉翠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只怕早被人灭口了,何况现在两人还在大越国,到处都是眼线,还是小心为上。 第二十二章 陆阳来使 既然淳于昊给了齐云裳三天时间休养生息,那她自然不会浪费了这个大白天就可以光明正大观察地形地势的好机会,于是第一天就在齐云裳四处游荡中结束。 齐云裳遇见的所有大越国兵勇都用她听不懂的语言高声调笑着,虽然在身后四名淳于昊贴身侍卫的“保护下”未有人敢上前欺负调戏她,但她知道,那些言语和眼神中充满了无比龌龊赤裸的想法。看来自己这风流的名声,当真是尽人皆知啊。 晚饭时分,齐云裳刚回营帐就被淳于昊派来的人给请了去,说是他们王爷要设宴款待某位贵客,还特意给她送来了一套精致的衣物。按传话人的意思,淳于昊说如果她不给面子不想去,也没关系。 客齐云裳知道淳于昊话外之意,于是她二话不说便让玉翠帮自己打理,然后施施然带着她赴宴去了。 鸿门宴未必不是好事,也许席间可以得到些她原本不知道的内幕。 鸿门宴设在王都内城,齐云裳不会骑马,所以淳于昊恩准她可以坐着马车进去,一路上她对这位所谓的贵客好奇极了,毕竟能在这种火药味极浓的时刻让淳于昊亲自迎接并设宴王都内城的人物级别应该不会低,同时他还特地请了她来,其中目的想来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马车停在了一座装饰得非常华贵的府邸前,朱门大漆,上悬一府匾:安王府。原来这淳于昊便是大越国安王爷。两座威武的石狮镇在府门口,石狮两旁列着两队手持腰刀的壮硕汉子,个个精神饱满身形高大。 齐云裳被请到了正厅,里面已然歌舞升平,宾客满座。 带路的小厮止步厅前忽然高声唱诺:“永乐公主到——” 勉强压下想抬脚把小厮踢飞的冲动,齐云裳挽起一脸温婉的笑,慢慢走了进去。 淳于昊坐于主位,听到小厮的唱喏连忙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哈哈,咱们的另一位贵客也到了,来人呐,赐座!”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动作一致地看向了门口。 不同于大越国美人们的身材高挑,齐云裳在她们中间只能算是中等身高,但这副孕育生长在齐云国温润气候下的身体确实比大越国的女子来得更加柔美秀丽。 此时的齐云裳,一袭精致艳袍,眉眼如画,嘴角含笑,步步生莲。 “齐云国永乐公主?”坐于客位的一名中年男子看着从自己面前袅袅走过的齐云裳一脸的吃惊。 淳于昊一口闷了杯中酒,脸上笑意涟涟:“正是。” 中年男子正是淳于昊口中的贵客,也就是陆阳国使臣梁启怀:“本官听说永乐公主自齐云国亡国后便一直下落不明……” “怎么,梁大人难道是怀疑本王识人不清,错认了公主?还是觉得公主在我大越甚是不妥?”淳于昊笑意未减半分,可语气中的冷意却陡的上升了好几度。 “不敢不敢,”梁启怀连忙告罪,“本官一时震惊失言,愿自罚一杯。” 齐云裳顺利落座,尽管她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既然来了,那这出戏她就必须得演完。 第二十三章 陈年往事 “公主殿下,久仰久仰!”梁启怀不待淳于昊帮他介绍,便自觉站起身来,端了酒杯朝齐云裳敬酒。 齐云裳笑看着这位陆阳国的使臣,端起一旁的酒杯神情落落大方道:“梁大人,请”。 既然淳于昊故意不给她介绍来人,那她便只需静观其变。 这一开口,梁启怀又是一怔,素闻齐云国永乐公主是个哑巴,今日一见,竟丝毫不见哑巴之症,连结巴都没有,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淳于昊目光微一转,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梁大人应该对永乐公主不陌生才对,说起来陆阳国和齐云国曾经可还是姻亲关系呢。” 梁启怀没料到淳于昊竟然会把这种陈年旧事抖出来说一番,他面色有些不善:“多谢王爷刻意提醒本官陆阳国和齐云国的往事,不过本官年纪不大,有些事情尚能记得清楚。” 来了,齐云裳暗叹一声,这淳于昊果真没安什么好心。 梁大人既是陆阳国使臣,城府绝对不浅,可看他面上流露出来的表情以及话里的意思,怕是心里极度不痛快,按理说他不应该如此显露自己的情绪才对。 “王爷,梁大人神清气爽,思路清晰,对答如流,确实不像是那种容易健忘的人呢,既然是些陈年往事,咱们就不必一再提起。何况,本宫认为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梁大人您说呢?” 显然齐云裳的出言圆场让梁启怀平复了刚刚有点小激动的情绪,他暗暗换口浊气端起酒杯赔罪道:“公主说的是,本官刚刚失礼了,还请安王见谅,本官也敬公主一杯,先干为敬。” 齐云裳优雅端杯,笑意融融道:“看来梁大人已然和本宫达成共识了,请!” 淳于昊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他放下酒杯鼓掌而起:“好一个‘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看来本王的两位贵客聊得甚是投机,实属难得之极。想当年,齐云轩宇可是放话言明与陆阳国永世不得修好的,果真是世事难料啊。不过几载春秋,齐云国的永乐公主便与陆阳国肱骨之臣梁大人在我大越竟不计前嫌相谈甚欢并达成了某种共识,真是可喜可贺啊!” 梁启怀对个中缘由自是一清二楚,淳于昊如此点明齐云国和陆阳国的往日嫌隙,怕是想挑起齐云裳和他之间的火气,他当然不能如他所愿了。 齐云裳一挑眉,接下了淳于昊的挑衅:“王爷说的没错,既然王爷尚可坐在这里和被贵国灭国的齐云国公主虚与委蛇,那本宫和梁大人为何不能谈笑自如?你说呢,梁大人?” 既然大家都心怀鬼胎,那么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她当然要拉这位梁大人下水了,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齐云国和陆阳国之间的往事恩怨。 梁启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觉得自己背后冷汗直冒,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各自身后的国家,这种场合万一言语表达不到位,很可能引起两国邦交恶化,但他面上仍表现得相当得体,尽展一国大臣之风华:“王爷,公主,今日有缘得见二位真颜,实属本官三生之荣幸,来来来,本官敬二位一杯!” 第二十四章 不识好歹 “哈哈,梁大人客气了,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梁大人,梁大人可是陆阳国国君最为喜欢的臣子呢。都愣着做什么,倒酒!”淳于昊哈哈一笑,话题一转便缓解了厅上紧张的气氛。 齐云裳举杯一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总会找机会见见这位陆阳国宠臣梁大人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云裳眯着眼默默忍受这贵宾级别的对待,厅正中那些个美人们已经换了好几拨了,但显然主位上兴致正浓的大越国皇子还没有放人的意思,这种宴会,最是无聊了。 淳于昊满上一杯,对着梁启怀示意:“梁大人,贵国国主这次派你来出使的条件本王代父皇答应了,回去转告贵国国主,本王非常感谢他的慷慨和帮助。” 齐云裳闻言精神一怔,看来这才是梁启怀此次出使大越国的最终目的,显然这两人在私底下早就已经谈好了条件,在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硝烟正浓的关键时刻可以谈的条件无非那么几个,而淳于昊这次特意的邀请,无非是想让自己或者是向这位代表陆阳国的梁大人暗示些什么。可他究竟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一定一定!贵国皇上和王爷的意思本官一定尽数转达,请王爷放心。”梁启怀连忙答应,“希望大越陆阳两国永世修好!先干为敬!” 宴会散了之后,齐云裳本想和那梁大人说些悄悄话,不想却被淳于昊强行带回了营地,连个靠近的机会都不给,显然他是故意的,或者他只是在放一个饵,就等着眼馋嘴馋的人来上钩了。 回程时淳于昊硬是和齐云裳同坐了一辆马车,马车布置得非常精致舒适,车内物什一应俱全,不过齐云裳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公主可是正在想梁大人此次前来大越出使的目的?”淳于昊闭着眼懒懒地坐在齐云裳的右手边,显然给人一种半醉的感觉,宴会上他确实喝了不少。 “王爷,本宫太笨了,所以猜不到梁大人的来意,若是王爷不愿告知,本宫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想故意勾引她的好奇心还是想故意试探她? 淳于昊利眸一睁,身子瞬间便到了齐云裳身边,丝毫没了刚刚的醉意,他狠狠捏着齐云裳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本王不得不说,你真是不识好歹!” 见齐云裳只淡淡看着他,连害怕的表情都免了,淳于昊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本王给你个公主身份你就真当自己还是齐云国的永乐公主?说到底你不过是我大越国的俘虏,是亡国奴!若不是本王开恩,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 齐云裳用力掰开淳于昊的手,一脸的了然:“既然王爷不杀我,说明本宫还有利用价值,既然还有利用价值,为何要委屈了自己?既然最后逃不过一死,为何不在死前活得舒心些?” “你倒是想的明白。”淳于昊嗤笑一声,身子退回原位,继续眯着眼假寐,仿佛刚刚只是齐云裳一个人的错觉。 第二十五章 特地等候 齐云裳转开头,挑起了马车一侧的窗帘,此时他们已经出了王都,正走在一条大道上,大道不远处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此处土壤肥沃,牧草长势非常喜人。 草原近处是零星的几个牧民的帐篷和自由吃草的散漫牛羊,这让齐云裳不由想到了一首乐府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 淳于昊听完齐云裳的低吟,顿时眸光大盛,他目光惊奇而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此时尚在反复吟诵的齐云裳,心底那抹兴趣和欲望也跟着升腾起来。 “这诗可是你写的?”待齐云裳回头的时候,淳于昊早已回复了那副恹恹的模样。 “本宫可没如此才华,此曲是本宫的一位故友写成,甚至可以用来反复咏唱,可惜啊,本宫不会,不然此时倒也算应景。”看到此情此景,齐云裳忽然便想起了这首可以反复吟唱的歌谣,甚至脱口而出,不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此如此熟悉。 齐云裳总觉得在见过陆阳国梁启怀之后不发生点什么实在对不起淳于昊的精心安排,于是这日子时,当营地发生起火事件并引起骚动时,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一道人影趁着混乱闪进了齐云裳的帐篷,在看到齐云裳和玉翠两人衣衫整齐并未休息而是一副等人上门的模样,那人不觉轻笑出声:“看来公主是特地在此等候在下了。” 齐云裳轻笑:“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的时间可不多。” “爽快!我家大人让在下问一句,公主可是心甘情愿待在这里?是否需要陆阳国出手相助?”来人也不罗嗦,立马将来意告知。 齐云裳心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屌,不过面上却是无奈之色,她靠近黑衣人尽量放低音量道:“本宫确实身不由己,如今身陷樊笼,烦请告知你家大人,务必两日后助我主仆逃离此地。” 黑衣人点头:“公主放心,我家大人自会派人和公主碰头。” 两人话未说完,外面的喧闹声便传了过来,黑衣人不慌不忙附送了齐云裳一个绝对可以成为好消息的信息:“不出两日便有战事,还请公主多多保重。” 齐云裳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看来之前自己的暗中推测是极为准确的,今日士兵操练不同往日,是在备战呢,如此说来,自己和玉翠逃亡的概率又大了几分。 “姐姐您说那人会不会?”玉翠紧张地看着门口生怕有人在此时闯了进来,同时极为小声地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齐云裳摇了摇头:“一枚棋子罢了。” “那……”玉翠一脸的惊疑不定,这些人的心思,到底怎么转的? “你以为这军营重地真这么容易让人来去自如?”齐云裳点点玉翠的鼻子,点破了淳于昊的用意。 若不是淳于昊故意放水,只怕这人早就……不过这人的到来也不算坏事,至少让自己知道了另一个重要消息。 玉翠看着齐云裳灯火下越发美丽的脸庞,低声咕哝道:“你还笑得出来,刚刚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第二十六章 留宿压惊 外面的火势并不大,除了引起了不小的骚乱,火苗很快就被扑灭了。 淳于昊没一会儿便披着外袍进了齐云裳她们的帐篷。 “公主的愿望今晚可有达成?”淳于昊一副了然的神情,他一来,帐篷里的灯火便多加了五个,一时帐内亮如白昼,他脸上的嘲讽神情也是一览无余。 “一切皆在王爷掌中又何必多此一问?”齐云裳立在于榻前,没有丝毫的慌乱,不过这大晚上的淳于昊上门,当真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呢。 此时的大越国二皇子墨发尽散,外袍进帐篷时便被甩了开去,他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内衫,隐约间露出男人特有的精壮健硕的身材,身上那种慵懒又野性的美更是一种无言的诱惑。 他慢慢踱步上前,挑起齐云裳的下巴调戏道:“啧啧,公主可知道本王向来喜欢聪明的女人。” 齐云裳微微一笑,她轻轻拿掉淳于昊的手,自觉往旁边跨出几步道:“王爷可知道本宫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如若是,如今也不会被困于大越国而无计可施了。” “公主是不是聪明人本王心里清楚,若不是齐云国一夜亡国,公主怎会沦落至此!想来此时公主定然宿于府上某位公子怀里。”他说到这刻意顿了顿,见齐云裳面色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了,公主花名在外,本王这么多日子以来竟都让公主独守空闺,真是罪过!好在本王发现的及时,尚有补救之法。来人,将本王的寝具拿来,今晚本王要给公主压惊。” 齐云裳心底的厌恶之情猛然上涨,她紧紧抿着唇目光直直盯着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在淳于昊那次趁她不备亲她嘴唇时她便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有兴趣。可她在经历过那次伤害之后,真的对男欢女爱有了种深深的恐惧之情。 “王爷抬爱了,本宫在外的名声只怕污了王爷一世英明,还请三思而后行。”即便知道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可齐云裳还是想要尝试一次。 淳于昊的贴身侍卫面上虽没有表情,但他的眼神还是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有时候挺随意,但这一次,似乎随意过头了。 淳于昊一挑眉,兀自走到了齐云裳睡觉的榻前:“本王何时在乎过那些身外之名了,安,还不快去。” 被点名的安迅速离开。 齐云裳确定淳于昊是非得这么做的,尽管心里排斥异常,但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没再说什么。 玉翠曾经看到过齐云裳浑身赤裸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偷偷瞄着淳于昊的脸色,心里干着急,若今日这人留在这里,只怕是要出事了。 “玉翠,你且收拾收拾,本宫要就寝了。”齐云裳无视淳于昊的存在,她伸了个优雅的懒腰,准备上榻休息。 淳于昊并不喜欢被人忽视,见齐云裳如此对他,眼神顿时阴郁起来,心里更是窝着一把无名火,自己那么多侍妾,哪一个不是望眼欲穿盼着他能雨露恩泽一夜宠幸,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无视他到如此地步。 “都给本王下去!”暗黑的情绪从身上释放出来,淳于昊狠狠道。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刻触怒这头草原上的狼,一旦触怒,结局惨不忍睹! 第二十七章 再涉险境 只有一人,罔顾了淳于昊的命令。 淳于昊看着依旧站在不动的玉翠,登时心火燎原,齐云裳不给他面子他都不能忍受,何况现在彻底无视他的还是个身份低贱卑微的亡国奴死奴才,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啊——”玉翠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双腿腾空瞬间失重,她竟被淳于昊狠狠丢出了帐篷:“关起来!” 齐云裳努力压下冲动,一脸淡然道:“王爷何必动怒,不过一个不懂礼数的丫头。” “哼,那就关到她懂礼数为止!”淳于昊拂袖瞪目。 “王爷,本宫的丫头明日本宫亲自调教,以后断不会如今日般违背王爷命令,可好?”此地毕竟是淳于昊的地盘,齐云裳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威胁,不禁放低了身段。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淳于昊毫不客气地拒绝道,这个女人,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就忘了自己是谁。 安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抱着被子出现了,他动作干练利落,齐云裳的榻瞬间被淳于昊的薄被占去了一半。 如来时般,安任务完成消失得很有技术,一时帐篷里就剩下了齐云裳和淳于昊两人。 “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给本王宽衣。”淳于昊伸开手臂,一副等待被人服侍的模样。 “噗——”齐云裳轻笑出声:“王爷,本宫从来都是被人服侍的,若王爷想找人服侍,还是唤了丫头过来吧。” 淳于昊眸底波光潋滟,用命令的口气道:“就你!凡事都有开头,还不过来!” 齐云裳只当没听见,径自越过喜怒无常的男人走向床榻。 淳于昊彻底被激怒了,他用蛮力强行将齐云裳压于榻上,口气极为阴狠:“哼,敢忤逆本王,别以为本王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两人耳里,淳于昊一时怔楞。 “你敢打本王!你竟敢打本王!”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终于爬上了淳于昊的痛觉神经,他回过神来大怒,抬手便是狠狠两巴掌,嘴里大声吼叫,“本王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 盛怒中的男人将满腔的怒火倾注于手掌之中,他狠狠掐着身下人纤细的脖子,毫不留情! 一个从小被人宠坏了的孩子,一个几乎能呼风唤雨的男人,此时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和挫折,发起怒来极容易失控,没人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齐云裳呼吸急促,当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她恍惚想起不久前自己遭遇过的处境,似乎一模一样,同样的愤怒,同样的手段,唯一不同的只是悬在头顶那张扭曲的脸吧。 很多似熟悉又陌生的事物快速从自己脑海中一一闪过,快的她都来不及抓住,那些被她彻底遗忘的人事里,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当黑暗真正降临的时候,齐云裳忽然有了一种解脱释怀的错觉,既然无法凭一己之力杀掉亡国灭族的仇人,甚至还得委曲求全以保住自己的小命,那么便这样吧。 就这样吧! 第二十八章 死不瞑目 太阳渐渐爬上山坡,早已喧嚣的营地开始热腾起来,粗犷凶悍的大越兵们叫嚣嘶喊的练兵之声将齐云裳拉出了梦境,她轻嗯一声,慢慢张开眼来。 “醒了?”淳于昊的温热的鼻息从眼睑处拂过,声音里充满了刚起床的慵懒和诱惑。 瞌睡瞬间跑完,齐云裳瞪圆了眼,她竟然被淳于昊圈在怀里动弹不得,自己竟然没有死?他为何没在最后杀了自己? 对怀中女子的反应似乎挺满意,淳于昊弯起了眉和昨晚盛怒中的男人完全不一样:“怎么,怕了?昨晚动手打本王的时候怎不见你害怕?” “怕!不过本宫知道王爷定是舍不得杀的。”喉咙的刺痛让齐云裳很不舒服,这也一再提醒了她,昨晚拜这个男人所赐的死亡威胁。 淳于昊在齐云裳唇上印下一吻:“如此聪明的你,本王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放手了。不如这样,只要你说出齐云国的秘密,之前的事本王不予追究,本王立即请父皇降旨封你为侧妃,待他日登极之后,本王便昭告天下册封你为大越国尊贵的贵妃如何?” 齐云裳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柔情似水:“王爷,这大白天的,可不是做梦的好时候!您看是否能允许本宫洗漱用膳了?玉翠——” “你!”似乎想起了什么,淳于昊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快,眼底是蠢蠢欲动的欢喜,“哦,本王忘了通知公主了,为‘报答’公主昨晚的‘热情款待’,本王今日特地命人准备了一份大礼送予公主殿下,希望你真心喜欢。” 说到“喜欢”二字时,淳于昊嘴角勾起了一抹完全可以称之为邪恶的笑花,他修长的手更是轻轻揉捏齐云裳娇嫩的脸:“嗯,一会儿你不用太感谢本王!” 齐云裳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玉翠!” 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好,齐云裳起身跌跌撞撞出了帐篷,帐篷外蓝天白云,天气晴好,练武场上士兵们正在紧张操练,口号声喊得震天响,似乎和平日没有什么不一样! 两个士兵目不斜视地站着,他们中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齐云裳的心忽的一颤!某些重要的东西仿佛已经离她而去了,她甚至连争取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步步走近,脚步放得那么轻那么缓,仿佛是怕惊醒了地上的人儿,玉翠一受惊就容易跳脚。从来没有人像她那么对待过自己,自她唤她姐姐以后,两人相依为命,像家人,像朋友,更像姐妹。没有虚伪,没有目的,没有防备,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地上的玉翠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她俯趴在地侧着头,凌乱的发丝散乱着掩住了她小半边苍白的脸;她双目圆瞪,眼神中充满了强烈的不甘和仇恨;原本娇嫩的红唇此时已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竟是倔强得宁可生生咬碎了自己的唇也不肯发声求饶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玉翠她,死不瞑目! 第二十九章 天翻地覆 齐云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建筑起来的微薄期待就在这猝不及防中轰然倒塌,这个世上给她唯一一丝温暖的人就这么没了,那个时时护着她为她着想一定要让她好好活着的人儿就这么消失了,从此上穷碧落,永不再见。 齐云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但她仍倔强地咬着唇安静地立在那里,目光死死锁着地上的玉翠! 她记得自己说过,会带玉翠走,会带她离开这里,她那么真心虔诚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承诺过,一定要报仇,一定会带着她离开这里,可是这个承诺还来不及实现,她就这么安静地走了,甚至没来得及和她打一声招呼。 上天何其不公!玉翠何罪之有! 齐云裳的面色出奇的平静,她只是咬着牙,没有尖叫,没有颤抖,没有失态,甚至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她的心,在泣血。 如果说齐云国的亡国惨状让她有了想要报仇的冲动,那么玉翠的惨死直接加深了她对淳于昊以及整个大越国的仇恨,她在这个世上已知的,唯一能带给她些许安慰的人儿就这么离开她了。 没有人知道此时齐云裳内心澎湃如浪的情感,玉翠的死,让她明白了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她们就不会被囚困于此而无计可施,玉翠更不可能因此白白丧命。齐云裳此时的恨意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那种天翻地覆的剧烈思绪,那么汹涌,那么令人绝望。 淳于昊紧跟着齐云裳出了帐篷,本以为自己定能欣赏到一番别样的风情,他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恶毒的小心思,他想要看看这女人平静的外表下那歇斯底里彻底崩溃的模样,这样他的心理才能平衡些,昨晚的一巴掌之仇也算得报了。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刚刚意识到玉翠可能出事的那一个瞬间,她表现出了失魂落魄的模样,之后便是平静,死一般的安静。这样的安静让他这样内心强大的男人都觉得不踏实。 和煦的风,顽皮地穿梭在一前一后两人的身边,似乎想要极力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王爷,您的‘大礼’本宫已经收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齐云裳终于转身定定看着淳于昊,然后轻启红唇缓缓吐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淳于昊压下满心的不舒服,笑着接受了齐云裳刻意的道谢:“如此不懂礼数的丫头,不要也罢,本王已经重新给公主安排了两个知礼懂事的丫头,定比那丫头服侍的好,这两人说起来也算与公主有缘。得意,得会,还不过来见过公主!” “得意/得会给公主请安。”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齐云裳被押送进大越王都时左将军派来看着她的人,见到两人,齐云裳心火更旺了些。 “你二人务必护得公主安全,若有差池,本王唯你们是问!”淳于昊对得意得会命令道。 得意得会领命:“奴婢遵命!” 冷笑一声,齐云裳转身便走,留下一地清冷的嗓音:“多谢王爷美意。” 得意得会互看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第三十章 得意得会 见齐云裳走人,淳于昊也准备拍拍屁股离开,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倒是十分可惜没看到自己想看的。 “王爷,这……”安见淳于昊准备离开,迟疑地看了一眼玉翠的方向,这尸体可如何处理?凡事关于这位亡国公主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擅自做主的好。 淳于昊回头不满地看一眼安,对于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自己过问感到非常不满,不过齐云裳竟然没要求他好好处理玉翠尸体一事他倒有些疑惑,照理说这对主仆感情不错,齐云裳应该不至于对尸体不加理会,不过既然人家主子都没要求,那就别怪他太随便了。 “扔出去喂狼!”清清淡淡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位衷心侍主,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最后却客死他乡的齐云国永乐公主贴身丫头玉翠的最后归宿。 齐云裳回帐篷后一直默默无言,玉翠的死令她悲痛,这是一种非常奇妙复杂的感受:明明心里难受得要死,却偏偏哭不出来,那么压抑,那么令人窒息。 想起跟着的两个眼线更加让原本心情就不好的齐云裳郁闷不已,她用阴冷的目光狠狠盯着得意得会,然后指着帐篷的门帘狠狠道:“滚出去!” 得意得会连忙屈身行礼:“请公主息怒。” “别让本宫说第三遍,滚!”咬牙切齿的声音,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三日之约今晚期满,到时淳于昊定然会逼她说出他想要的东西,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所说的秘密是什么,按他的脾气,自己到时也难逃一死。陆阳国的内应到现在都还没找上自己,也不知该不该信,说好的战事现在连个气息都没闻到。既然自己两次都死不了,那便好好活着吧,她要替玉翠报仇,替齐云国百姓报仇,所以必须尽快想办法逃出去。 “若王爷知道我们离开了帐篷,他一定会赐死我们的。”得意并没有被齐云裳的怒气吓退,反而搬出了淳于昊来做挡箭牌。 得意得会是一对漂亮的双胞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齐云裳还是能一眼便分辨出两人的不同,得意带点儿高傲,说话时喜欢直直看着别人的眼,她的身上总有股子锐气,让人不是很舒服;得会就温柔多了,她说话不如得意那么直接和生硬,反而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柔弱圆润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齐云裳冷哼一声,得意的话无异于火上添油:“你们的死活干本宫何事!” “你!”得意狠狠盯着齐云裳,目光中有一丝怨毒一闪而逝,“你以为我和得会死了你就自由了?王爷还是会派其他人过来‘服侍’你的。” 得意说的没错,即便没有她们,还是会有其他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烦心的。 “公主,请您体谅奴婢,王爷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我们……我们不想被活活打死!”显然得会的道行比得意高多了。 齐云裳闻言一愣,“活活打死”,她脑中迅速闪过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玉翠,浑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怕就是被活活打死的吧,齐云裳愣了好半响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她不想做凶手。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如何能活生生将两条无辜的性命推到那些禽兽的棍棒之下? 第三十一章 相约为伴 齐云裳压抑难忍,感觉连呼吸都快透不过来了,她猛地起身出去,想了想,她便选择了马厩的方向,她还有事情要做,之前制定好的出逃计划不能半途而废,那里还有一位低贱的养马少年在等着她盼着她,她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玉翠。 转了一圈才发现少年和好几个养马的奴才在马棚外边叉草,他们面前是一匹匹养得膘肥体壮的战马。大越的草原确实适合养马。 齐云裳慢慢挪了过去,待走到少年在喂的马前,她猛地扯过缰绳,然后利落翻身上马,顺手狠狠甩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受惊,直立嘶叫一声,接着像离弦的箭一般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得意得会更是没反应过来。 “还不快追?”得意得会回过神来命令道,若这人就此有个什么闪失,她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动作迅速地牵过另一匹战马,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然后边挥鞭边大声叫嚷着追了出去。 得意得会手忙脚乱去牵马。 追了将近一盏茶功夫,少年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人,他微微有些吃惊,刚刚那暴躁的战马此时竟在悠闲散步,完全没了疯狂的样子。 “玉翠死了。”很平静的口气,仿佛在说一件不关她的事,“这两天你注意四周情况,随时准备趁乱逃走……” 少年坚定地点头,他并不知道玉翠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刚刚经历过什么。看着她的侧脸,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发自她内心深处强烈的悲伤,即便她现在没有眼泪,甚至连颤音都找不到。 “战争只怕不远了,想想出去后的路吧。”齐云裳看着天边的云彩若有所思,“如果真没地方去,那便跟着我吧,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少年蠕动了一下被风吹干的唇,轻轻应了一声:“好。” 齐云裳回味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勾了勾嘴角,眼神深处流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寂寞和悲伤:其实这样挺好,看,转眼自己又有伴了,即便玉翠走了,但很快就有其他人来填补她的空白。 “这些你收好,到时候会用得上。”齐云裳从头上将金钗和饰品摘下来放到了少年手里,“仔细些,别让人抓了把柄,到时候误了大事我们谁也跑不了。” 少年默默接过,利索地将几样东西放进了自己的破靴子底下,一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得意得会驾着马追了过来,齐云裳看着少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对着少年便是一鞭:“你个低贱的奴才也敢拦着本宫的去路,找死!” 少年本能得躲了一下,便从马背上狼狈地摔了下来。 齐云裳不想让那得意得会知道自己和少年讲过话,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被淳于昊怀疑,自己的出逃计划极有可能会半路夭折。 齐云裳似乎出了口气,她双腿一夹便催马往回走,连看都不看一眼摔下马的少年。 “哼,果然是公主命,视别人的性命为儿戏!”得意冷哼之声被风送进了齐云裳耳里。 第三十二章 贱婢挑衅 齐云裳心里一怒,她猛地拉住了缰绳,转过脸来一脸寒意地看着得意,这人当真以为自己这么好欺负是不是:“大胆!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教训谁就教训谁,难道还需你个贱婢来批示不成!” 玉翠的死本就让她很难受了,刚才好了一点,这贱人就送上门来让她骂,如果她不骂她真心对不起她的处心积虑。 得意被训得脸色青白交加好不难看,得意得会是王都有名的大丫头,地位比一般丫头高很多,同时两人做事小心谨慎,姿色容貌气质又各有千秋,因此深得淳于昊的喜欢,一般人还真没这个福气让她俩同时服侍。这次淳于昊将两人放在齐云裳身边,自是有他的目的,得意仗着主子淳于昊对她的宠爱,性子在一众丫头里面也是极为飞扬跋扈的。 如今齐云裳的身份确实尴尬,地位也很微妙,在大越人看来,她不过一空有公主名号的亡国奴罢了,但他们的主子淳于昊却把她当宝一样供了起来,得意自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嫉妒的感觉。她曾无意中瞥见过主子对这女人微笑的模样,带着罕见的温柔,这是她从来没能得到的奢望,于是她的气愤如同燎原大火,一点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想看她吃瘪失态绝望的表情。 “你!你不过一个亡国奴,有何资格教训我!王爷不过看你可怜才以礼相待,你别真以为自己比那些个奴才的地位高了,真把自己当这里的主子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亡国奴,这是齐云裳另一个不能触碰的地方,她目光瞬间尖锐无比,直直盯着得意缓缓道:“本宫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既然你们家王爷将你俩指给本宫使唤,那本宫便是你们的主子,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有听过主子做事还需要向奴才请示的吗?若主子不高兴,唤你贱婢怎么了?打你抽你又有谁会说半句不是?本宫今日倒是要看看了,若你家王爷知道了今日之事到底是罚你还是难堪本宫!” 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齐云裳相当清楚若此时不堵住得意得会的嘴,只怕她们会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说给淳于昊听,照淳于昊的心思,到时候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不想节外生枝。 得意被呛得满脸通红,但这个她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亡国公主刚刚那番话确实有理,若王爷知道此事,只怕自己和得会受罚的可能更大些,一想到这些,得意的目光更加阴郁了。 得会闻言,连忙出声打起圆场:“公主息怒,得意向来性子急行事鲁莽,还请公主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姐妹二人日后定尽力服侍公主,以后得意再也不会忤逆公主了。” 这话听着还像是人说的。 齐云裳看看一脸倔强的得意,又看看一脸乞求的得会,也懒得理她俩,一抖缰绳便朝营地奔去。得意得会落后几个身位紧跟在她身后。 第三十三章 如影随形 当天晚上,淳于昊并没有来看她,而是加强了她帐外的巡逻,得意得会更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她,就连晚上就寝时,她们都在齐云裳的帐篷里搭了两个非常简陋的床将就着睡了。 尽管千般不愿,但齐云裳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办法让俩丫头放弃这种紧迫的盯人做法,最后她索性顾自睡觉,彻底无视了得意得会这对奉命行事的丫头。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让齐云裳感到害怕的,此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半夜忽然被一个黑影惊醒,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这个黑影一直是齐云裳内心深处的梦靥和阴影。 “警觉性越来越高了嘛,本座是否该感谢一下淳于昊呢?”低低的笑声忽的从耳边响起,齐云裳吓得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对于这个声音,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是她的梦靥,她不想回想自己刚刚遇见他时的狼狈和绝望。 她不知道为何就算躲在了大越国王都,他都还能轻而易举找到她!她真的不想再和这个可怕的,对她有着莫名恨意的男人有任何交集了!她宁可与淳于昊周旋,也不想再跟他对上,他比淳于昊难对付多了。 她以为在这士甲林立的大越营地,这人多少会有所顾忌些,怎么说一旦被人发现,他要对付的绝不是一两个士兵,淳于昊对她的重视程度只怕附近还有很多兵力把守。 既然他送上门来,那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他的出现,绝非好事。只要想办法引起外面士兵的注意,她就可以摆脱这个男人的摆弄了。 “别打坏主意了,这里里外外的人一时半会都醒不了,几日不见,本座当真是对你这具身体想得紧,你说,这里有没有其他人碰过?”男人功夫了得所以在黑暗中依然能清晰视物,他看着齐云裳眼底划过的算计,挑挑眉顺手便是一兜冷水。 齐云裳咬着牙默默承受男人在她身上肆意滑动的大掌,她无比痛恨这个男人的触碰,可此时的自己远远不够强大,即便心里再不乐意,她依然只能忍气吞声。 “给你个机会,取悦本座。”男人一使劲便把齐云裳从被窝里拉了出来,顺手将她放在了自己健壮的身上,而他则顺势倒在了榻上,全身的肌肉无比放松。 齐云裳浑身竟发起抖来,他刚刚那样的口气和神态,无不把自己当成了最低贱的女奴,他夺她身伤她心都可以,但她仅有的那丝尊严绝不允许被他轻易践踏了去,哪怕抗拒他要为此赔上性命,她都在所不惜,何况他不过是想羞辱她,让她生不如死罢了。 齐云裳因极度愤怒反而勾起了嘴角的邪笑,她低头诱惑地吻上了男人的薄唇:“你这是想让本宫上你吗?” “啪——”狠狠一掌抽得齐云裳从榻上直接飞了出去,男人因齐云裳的话再度失控。 “你再挑衅试试!”半撑着身子,男人暗夜中闪着野兽般光芒的眼死死盯着摔在地上嘴角冒血的女人,她永远有办法瞬间挑起他的怒气。 第三十四章 节外生枝 齐云裳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儿,左脸颊更是火辣辣地疼,她知道男人这一掌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既然如此憎恨,又何必相见生厌!倒不如直接杀了来的爽快,从此两不相欠,对你我都好!” 显然齐云裳的提议根本打动不了男人:“想得倒美!本座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即便要死,也要让你陪着一起下地狱!哼,你们齐云国欠本座的,你就是死个千百次也不足偿还万一,你所受的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这些痛和辱根本难解本座的心头之恨!” 齐云裳从他的话里倒是听出些味道来:“如何才能让你我都解脱?” “哈哈,让你我都解脱?”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男人低低的压抑的笑声从胸腔传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一震一震的波动,没一会儿,似乎是笑够了,他猛地止住了笑声,转瞬将齐云裳从地上拽起又甩回了床上,接着欺身压下,“到底是谁借了你胆子,竟然敢这么跟本座说话!”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比淳于昊更难应付。 齐云裳不敢吭声了,她被甩得头晕目眩,只想此时晕过去一了百了,这男人显然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情绪中,和他讲道理根本没用,自己打不过也逃不了,只能如此生生受着。 “倒是比预想中要来得快。”男人顿住了身形,歪着头面对门帘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齐云裳立即敏锐地察觉定是有人来了,这样的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即便要待在这里和淳于昊较心机费脑子,都好过和这可怕的男人独处一室。此时她竟真心感谢那个没多少好印象的大越国皇子的到来。 “别以为他来了你就可以解脱了,本座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找到你,定也有办法带你走,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男人狠狠咬一口齐云裳的红唇,直尝到满嘴的血腥味儿他才满意放开,舔舔自己的唇角,他的气息瞬间消失在帐篷内。 齐云裳在确定他离开后才敢大口大口喘气,她浑身疼痛瘫软,总感觉自己刚从死亡殿上转了一圈回来。 淳于昊果然没多久便赶了过来,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士兵,他脸上的怒火一览无余。怒气冲冲地撩了帘子大步踏进齐云裳的帐篷,借着身后火把的光亮,他的眼瞬间便扫到了歪倒在榻上的齐云裳,看到她还在,竟不自觉松了口气,冰冷愤怒的面色也缓了缓。 刚刚一直没有声响的得意得会此时转醒过来,见满面怒火的淳于昊立于她们面前,顿时吓得从榻上滚了下来,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直磕头请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除了道歉和求饶,她们不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还能解释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儿?”淳于昊并不理会身侧跪着的两人,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齐云裳红肿的脸和唇上,他的眸光深不见底。 “难道王爷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那倔强到不肯让滚动的眼泪落下来的神情让淳于昊心头一缩,他露在衣袖外面的手紧了又紧。 “下去领罚!”阴冷的声音缓缓吐出,得意得会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气质,连滚带爬出了此时低气压的帐篷,这是她们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误,在盛怒的淳于昊手下竟能保住一条小命实属不易。 “告诉本王,究竟是谁?”能如此避人耳目,悄无声息来去自如,甚至在走之前还能撂倒一大片士兵的人,当今世上没几人。 齐云裳垂下了眼,那盈满眼眶的泪珠终于坠了下来,狠狠砸在她的手上:“王爷,帐里黑灯瞎火的,实在看不清他的样貌,若不是刚刚拼死抵抗,只怕我已经……” 此时连自称都已然忘了。 齐云裳说着竟浑身发起抖来,一回想起刚刚的事她便惊恐不已:“我……我抵死不从,他便打我,我……我想咬他,狠狠咬他,后来……后来他竟企图对我……” 这招很高明,齐云裳凭借着女人天生的柔弱赢取同情。 淳于昊用孤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梨花带雨的人儿,齐云裳脸上鲜红肥肿的手印和嘴上的伤口确实是激烈对抗造成的,这些红,红得那么刺目那么让人不舒服!若是她自愿,绝不会……他一时竟有些拿不准到底要不要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的话。 淳于昊心思一转,心里立即有了新的打算,他走近齐云裳,伸手将她的脸轻轻挑起,举止间竟带着无比的温柔:“是本王疏忽了,让公主受惊受委屈了。来人,快王妃请来,就说本王有要事找她。” “是。”手下之人速速前去通报。 “王爷……”略带诧异的声音自齐云裳口中溢出,齐云裳抬眼看着面前的淳于昊,想不通他请来王妃是何用意。 淳于昊勾唇一笑,拍拍齐云裳的脑袋,一副让她放心的模样:“公主再也不用害怕了,本王的王妃乃大越国第一勇士拓跋雷的女儿,自小胆识过人武艺超群,有她在你身边,本王可就放心多了。” 齐云裳瞬间失音了,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他怕自己被人劫走,所以才让他的王妃过来和她同住,这样既可以防止别人偷袭又能监视自己,当真是一举两得的事。 不!其实是一举多得!他如此安排还无意中破坏了自己的出逃计划,有了他那王妃在,自己一定轻易脱身不得,到时候可真麻烦了,若运气不好一点再被抓回来,到时候定是没好果子吃,所以这次的逃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多谢王爷美意!”尽管齐云裳心里恨不得咬他几口泄愤,但表面上的功夫她还是做得滴水不漏。 “王妃是宽容大度之人,相信公主定会喜欢,本王希望你和王妃能相处甚欢。”淳于昊不禁浮想齐云裳和拓跋颖两人融洽相处的场景,嘴角竟带着一丝愉悦的笑。 齐云裳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这男人对她的心思果真是过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一切危险的种子她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都是那个男人惹的祸!齐云裳恨恨的想,若不是他,自己今晚怎会落入越来越窘迫的境地!怎会有越来越多节外生枝的事件发生!每次只要他一出现,自己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真不知到底欠了这人什么债,竟要她这样来还!遇见他不是受伤就是有越来越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淳于昊的王妃拓跋颖很快就赶来了,之前一直没听淳于昊提起过他的任何妻妾,她倒不知道这拓跋颖竟在军营里,不然来得为何如此快? “王爷,你叫人家。”轻轻脆脆中带点儿撒娇味道的叫唤听着让人感觉蛮舒服,就是她那赤裸裸不加掩饰的不善眼神让齐云裳心里一阵不适。 拓跋颖今日穿着一身淡红色骑马装,满身都是干净飒爽的味道,身材比齐云裳高大些,但在大越女子中个子也是偏小的了,她的脸上尽管有刻意装扮过的痕迹,不过因为她的五官本就长得精致,皮肤虽是麦色却细腻光滑,倒挺好看。 “调皮。”不能不说淳于昊其实对这位王妃是非常喜爱的,按照齐云裳对他的理解,他对自己的女人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才对,可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抬起手宠溺地点点赖进他怀里人儿的鼻子,“颖儿不可失礼,来,这位是齐云国永乐公主齐云裳,今日有人夜闯我营,竟想掳走公主,所以本王交给你个任务,今后几日需由你来保护公主安全,如何?” “王爷~”看了眼一旁的齐云裳,拓跋颖不乐意了,她嘟着嘴不依道,“这里这么多大越勇士,为何非要颖儿保护她?” 淳于昊耐着性子解释:“本王只信任颖儿,自然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 显然这句话比其他甜言蜜语更受用,不过拓跋颖的脑袋转得很快,显然不是个花瓶美人。 “王爷的意思是这人很重要?”那不善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齐云裳身上。 齐云裳看到拓跋颖眼底有火苗蹿动,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事儿可不关她的事,最好这位美人能拒绝淳于昊然后让她自身自灭,当然连淳于昊这男人都忘了她的存在那更是妙不可言了。 “她当然重要!”淳于昊说完这话,美人儿立即气得跳脚:“王爷!” 淳于昊似乎很享受这种撩拨她火气的行为,这令齐云裳有点恶心,这男人的恶趣味果然不同凡响。 “难道颖儿希望由本王亲自照顾她吗?”淳于昊挑着眉斜睨拓跋颖,他向来知道女人的软肋在哪里。 “不准!”拓跋颖再次跳脚。 淳于昊耸耸肩,然后将嘴凑近美人儿窃窃私语起来,只见美人儿瞬间美眸大睁惊道:“真的?” 男人点头。 “好吧,保护她的任务就交给颖儿了,王爷放心吧!”拓跋颖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她的眼神瞥向齐云裳时竟带着丝丝厌恶。 齐云裳心里暗骂淳于昊阴险。 “那就有劳颖儿了,事成之后记得来本王营帐‘领赏’。”领赏二字咬得格外重,其中暧昧之意一听便明,作为奖赏,淳于昊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宠爱。 “讨厌~”拓跋颖瞬间热血冲脑,满脸娇羞地看着淳于昊,她喜欢他这么宠着她爱着她。 齐云裳闻言顿时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好了,本王还有事儿,颖儿就留下来陪陪公主吧。”淳于昊拍拍拓跋颖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 拓跋颖恋恋不舍地追随着淳于昊的身影出了营帐,齐云裳终于有了喘气儿的机会,这两人也不怕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竟光明正大在自己帐篷里卿卿我我,不过还真看不出来淳于昊竟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拓跋颖竟然如此娇俏可爱也难怪淳于昊如此喜爱她,能活在皇家并颇受夫婿喜欢的女子定没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虽是一介王妃,但要面对的明争暗斗定然不少,若连一点手段都没有,只怕她早就被其他女子啃食得尸骨无存了。 趁着没人,齐云裳连忙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她可不想在淳于昊的女人面前太过失态,何况这女人到底什么底细还未可知,若是现在玉翠在就好了。 第三十五章 达成协议 送走淳于昊的拓跋颖在侍女的陪伴下撩帘进帐,见齐云裳已经把自己打理干净乖乖坐在榻上等着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她脸上绽开一朵邪恶的笑。 “久仰大名,齐云国永乐公主!”这话里轻蔑之意尽显。 齐云裳回礼道:“今日有缘得见王妃玉颜,也是云裳三生有幸,还要劳烦王妃亲自‘保护’云裳安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若不是王爷坚持,云裳只怕今日是无缘见到王妃了。” 拓跋颖咬着一口玉牙,看着面前这个显然比她更美的女子心火蹭蹭往脑门上窜,所有敢这么和她夹枪带棍说话的人,所有不守本分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美梦的女人,全都下地狱去了。 “呵呵,本王妃倒是没想到一个亡国奴竟还有心情和脸面站在这里和本宫说话!”显然这句话里的意思更明显了。 齐云裳凉凉地说:“可不是嘛!王妃有所不知啊,这世道本就是这样,连刽子手都能面不改色站在受害者面前说这些风凉话了,作为受害人本宫为何不能说话?” “你!”拓跋颖很意外齐云裳竟有一嘴的伶牙俐齿,在她印象里,这人应该是个哑巴才对,“本王妃听说公主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不过看样子,倒是有一口好牙,传言果然信不得。” 齐云裳笑了笑,结果牵动了脸上的伤,顿时笑容变得有些扭曲:“传言传言本就是以讹传讹之言,王妃还是听听就算了吧。夜已深,本宫今日受惊不小,也乏了。请王妃也早点休息吧。” 反客为主,不失为一个绝好的讽刺手段。 “想知道刚刚王爷跟本王妃说了什么吗?”拓跋颖忍了忍怒气,转而勾引道,她自然看得出来面前这个亡国公主对淳于昊的不喜,不过她绝对不会愿意放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毕竟大越国确实灭了齐云国,而亡国恨,灭国仇,就是一股永不竭的复仇动力。何况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花名在外,王爷又是个……不得不防啊! “多谢王妃美意,不过既然王爷是专门说给王妃听的悄悄话,外人还是不知道的好。”齐云裳皮笑肉不笑地跟他们划清界限。 拓跋颖走到了榻边,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占了大半个地儿,这个举动虽然略微野蛮了些,但带着一股子草原女子利落干爽的味道,齐云裳并不厌恶:“也好,只要你乖乖听本王妃的话,本王妃自然保你无事。” 齐云裳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这个调调和淳于昊倒真的挺像的,果然是夫妻啊:“多谢王妃。” 险险过了最关键的一晚,对于淳于昊没来找她要齐云国的秘密齐云裳略有些不安和不解,毕竟淳于昊为了这个东西竟能一手策划灭掉整个齐云国,可见它的重要性。可到底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牵绊住了他的脚步呢? 见拓跋颖打算整日和自己呆在一起丝毫没要离开的意思,齐云裳想了想,还是开口了:“王妃可有兴趣和本宫做个交易?” “哦~”拓跋颖似乎来了兴趣,在意会到齐云裳的眼神时,想也不想便挥手斥退了她身边的丫头,“都下去吧。” “王妃~”其中一个贴身侍女有些迟疑地看着拓跋颖,似乎对两人独处一室表示不放心。 “下去吧。”拓跋颖摆摆手。 “是。” 见帐篷里只有两人,齐云裳才低低开口道:“想必王妃定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我齐云国的故事,传言有时候未必空穴来风,王爷让您亲自看住我,自然有他的顾忌,如今我打算用和他交换的条件与王妃做笔交易如何?” 拓跋颖挑挑眉冷笑一声:“哈,你就不怕本王妃立马将这些话告诉王爷吗?” 齐云裳嘴角挂笑,反问道:“王妃会吗?” “那你倒说说看本王妃和你交易有何好处?”拓跋颖锐利的目光直刺齐云裳,齐云裳心里微微惊了一下,很少有女人的目光能这般尖锐刺目的呢,看来这女人果真不简单。 “只要王妃掌握了这个秘密,到时候由王妃您亲自告诉王爷,那王爷岂不对您更加刮目相看?您看这个条件如何?”齐云裳见猎物上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很清楚拓跋颖需要的是什么。 拓跋颖轻蔑一笑:“你也看到过王爷对本王妃的态度了,难道本王妃还需要其他人的帮助吗?” “王妃,依仗一个男人的宠爱并非明智之举,相信本宫,想要驾驭一个男人,手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筹码,王妃以为公主府那么多公子为何会对本宫如此乖顺和平?”齐云裳自信一笑,她就不相信这女人会不知道她的风流韵事。 显然齐云裳的话生效了,拓跋颖面上生出了些许犹豫之色,以色侍人绝非长久安全之计。 “王妃,若本宫留在此地,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本宫与你交换的唯一条件便是希望今晚王妃能助我平安离开这里,如本宫与王爷朝夕相对,只怕本宫会控制不住自己哦~”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你,不要脸!”拓跋颖牙咬道,“那你便说说那秘密吧,若本王妃确定你没骗人,这个条件自然答应。” “这可不行,这个秘密我只会写在纸上,万一现在说出来王妃听了去却出尔反尔那本宫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拓跋颖气得一拍桌子,“谁稀罕那个破秘密,不过世人以讹传讹罢了,真以为得到了那东西就能一统这轩辕大陆了?!痴人做梦!”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意外之喜,齐云裳终于听出了些眉目,原来他们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一件世人以为得到了便能统一世界的东西。如此自己就好办了! “王妃此言差矣,虽说世人之话未必全信得,但也不能全不信!那东西绝不是无用之物!”继续勾引。 “如此说来,那东西确实在你手里?”拓跋颖似乎更关心这个。 齐云裳眉眼一转,轻轻道:“是也不是!本宫自然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可它现在不在本宫手上!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要藏得小心些才安全!” “呵,原来是被你给藏起来了,难怪他一直都找不到。齐云轩宇果真是老狐狸,”拓跋颖咄咄逼人。 齐云裳皱眉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唇:“它自然被妥善保管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本宫明日脱身之时会给王妃一张路线图,到时候王妃可派人前去取来。” “本王妃凭什么相信你一个亡国奴的话!谁知道那图是真是假,你当本王妃是傻子!”拓跋颖轻笑一声,觉得齐云裳的骗术实在太过幼稚和稚嫩了些。 你当然不傻,不过有时候却不得不装傻罢了! “王妃难道希望本宫留在这里勾引王爷不成?要知道,本宫的名声可不是吹的,这里有成千上万个法子让男人乖乖听话哦!到时候王妃可别怪罪了本宫哦。”齐云裳点点自己的脑袋,嘟着唇一脸的无辜样。 拓跋颖咬牙切齿:“好!今晚子时,本王妃安排人手助你离开!不过你的死活本王妃可管不了!” “云裳谨记王妃恩德,他日定当奉还!”齐云裳学着大越人的鞠躬礼,握拳抬手放在胸口对拓跋颖鞠躬致谢。 虽然这都是些不稳定的外力,但齐云裳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思实在太重了,即便她知道拓跋颖其实是靠不住的,说到底用利益维系起来的关系最容易在关键时刻断裂,但她想充分利用手头的资源制造更多混乱让自己有机会顺利离开。 淳于昊并不是个有耐心好脾气的男人,而陆阳国的内线也一直没有现身和自己暗中联系,那用充满着希望的眼神看着她的马厩少年,一切的不确定因素都让齐云裳有些焦急,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傍晚时分,淳于昊带着贴身侍卫安来到齐云裳的帐篷,齐云裳有些惴惴地担心自己和拓跋颖白天的交易已经被他发现,不过在听他说只是过来吃顿饭时她不觉长长舒了口气。 “王爷可是从来不在颖儿那里用膳呢。”拓跋颖上前接过淳于昊脱下来的披风,一脸的醋味。 淳于昊闻言哈哈一笑:“颖儿可不能如此冤枉本王啊,只要是一起用膳还计较在哪里作甚?公主今日可好些?” “多谢王爷关心。”齐云裳点点头,决定无视这对绝配的夫妇。 “就王爷占礼,也罢,今儿看王爷这般高兴,颖儿便陪王爷喝两杯如何?”拓跋颖软软靠在淳于昊身旁,一脸的撒娇。 淳于昊抬手将美人儿揽在身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好!今日竟能得颖儿作酒相陪,本王定要多喝两杯!公主也可小酌。” 齐云裳连忙推辞:“多谢王爷王妃盛情,不过云裳向来酒浅过敏,一喝便浑身难受得紧,只怕会扰了王爷王妃雅兴。” “王爷,既然公主不便喝酒,那你我便也少喝几杯,我们只说说话助助兴如何?”拓跋颖摇摇淳于昊的手臂,一脸的憨态。 淳于昊瞥了眼低着头的齐云裳,笑着点了点拓跋颖的翘鼻:“好,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本王今晚听你的!” “王爷最好了!颖儿爱死你了!”拓跋颖闻言笑颜逐开,她抱着淳于昊的脖子使劲儿亲了亲他的脸颊,丝毫不顾及一旁的齐云裳。 第三十六章 战火蔓延 齐云裳心底总有些隐隐的忧患,淳于昊早不来晚不来,竟然在她准备逃亡的这天晚上到她这里来喝酒聊天,这确实是件让人相当不快和郁闷的事情,明知道拓跋颖已经派了心腹去做逃跑前的准备,可这丝毫不能让齐云裳有心安的感觉,她总觉得今晚有大事要发生。 梁启怀早就在第二日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也不知道他安排在这里来接应的人手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马厩少年不知做好准备没有,自己一时半会怕是顾不上他了。 “王爷,这不算!你耍赖哦~”拓跋颖喝得脸颊红彤彤,双眼更是晶亮的吓人,她此时正瞪着大眼一副不依的模样,“不算不算啦~” 显然淳于昊很吃她这一套:“好好好,不算就不算,本王不罚你便是。” “讨厌~本来就是王爷耍赖哦~”齐云裳有些怏怏然,这两人显然玩划拳玩得很开心,拓跋颖不知道忘没忘白天两人私下的交易。 “公主,这清酒算是我大越最清淡的酒了,你真不试一口?”淳于昊好心地递上一杯,笑看着齐云裳,他眼里的神情和口气却完全不一样,若齐云裳不喝了这杯,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呢。 齐云裳叹口气,她松开一直抓着裙子的手,接过淳于昊递上来的酒杯,淡淡道:“王爷,云裳是真不能喝,再清淡的酒到了云裳这儿都会引起过敏,这过敏症虽不是要了人命的毒药,却也实在不好受,发作起来说不定还会当着王爷的面出丑,还望王爷体谅则个,云裳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可好?” 淳于昊哼了一声,显然这答复并不能让他满意。 “王爷~”拓跋颖看着脸色不佳的男人,连忙撒娇打圆场,“王爷~既然公主不能饮酒,你又何必勉强她,来来,颖儿陪你喝还不是一样咩~” “还是颖儿最乖最懂讨好本王,本王倒真不相信这么木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男人喜欢?难道都是些瞎了眼的男人!”显然淳于昊并没打算放过折辱齐云裳的任何机会。 “是是是,颖儿也纳闷儿呢,不过幸好颖儿的男人眼神儿好着呢!”拓跋颖偎着淳于昊顺手又灌了他一杯清酒。 “哈哈,颖儿的嘴儿最甜了,来,给本王香一个!” 齐云裳除了翻白眼已经没有其他表情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了。 这餐饭吃了很久,就在齐云裳都快坐不住的时候,一个声音救她脱离了苦海。 “报——” “进来。”淳于昊的眉在听到这声“报”时不自觉抽了抽,不过转瞬他便恢复了表情。 来人穿着一身沉重铠甲,脸色极为难看,许是行色匆匆的缘故,他进来时带来了一室的冷气。他的到来让齐云裳的小心脏扑腾扑腾多跳了几下,看样子似乎真的已经有事情发生了。 那人伏在淳于昊耳边唧唧歪歪了一会儿,淳于昊眼底的光明明灭灭,在那人退下后便猛地起身走了,他身前的桌子差点儿被他带翻了。 临走之前他竟然没忘记转过身来提醒拓跋颖:“颖儿,千万看好她。” 拓跋颖点点头:“王爷放心,颖儿定不辱使命。” 淳于昊的目光又和齐云裳的接触了一会儿,似是相信她在拓跋颖的看护下定翻不起什么浪花后,才大踏步离开。 “好了,你准备准备,一会儿本王妃带你离开。”拓跋颖在确定淳于昊已经走远了之后才抹了一把脸恢复了齐云裳面前冷傲的模样。 齐云裳虽有迟疑不过她还是很听话地从床榻之下取出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包裹,然后耸耸肩道:“也没什么好带的,可以走了。” 拓跋颖挑挑眉,似有些意外她的简单行囊:“不多带点儿?出了这营帐,以后可是没这般舒心的好日子可过了呢。” 齐云裳淡淡一笑:“够了,如今孑然一身,太多东西反而背不动。” 拓跋颖怔了一下,然后竟微微一笑,也就没说什么了。 齐云裳跟着她披着披风慢慢出了她们的营帐,偌大一个营地,此时目光所及竟看不到一个人影,场面看上去有些凄清。两人似在闲庭漫步,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唯有齐云裳缩在披风里握紧的拳头泄露了她的情绪,她们身后跟着的是淳于昊留下来的几个看护亲卫。 营地里到处是明晃晃的火把,还有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呼喊声,那些将士们热血沸腾的叫喊浑厚有力清晰可闻,可惜齐云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为何那些话本宫闻所未闻?”齐云裳一直以来都有这么个疑惑,因为在和她接触的这么多人中,她都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那些士兵的话她却听不懂,难道是为了防止情报外泄特地设的独特语言? 拓跋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齐云裳,这让齐云裳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公主竟然不知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轩辕大陆的通用语言么?大越勇士们说的自然是我大越国的语言了。若不是王爷确认你便是那齐云国的永乐公主,只怕本宫此时真的要怀疑你的身份了。这天下尽知的事实你却不知道?” “哦~本宫自小便失了开口说话的能力,皇上更是不许奴才们在本宫面前乱说话,本宫哪里会知道这些个?”齐云裳微微扯了个谎,反正拓跋颖总不可能专门派人去调查这种小事吧,何况现在也无处可查了,所有人都被他们屠杀殆尽了。 “轩辕大陆的通行语,但凡是个人都会学习之,各国又各有自己的母语,因此两种语言并存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想到齐云国国主竟能宠你到这等地步,如今倒也是可惜了。”拓跋颖总算替她解释了这语言的来历,说到后来,言语间竟有些惋惜羡慕之意。 齐云裳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这人的怅然来源于何处,不过她的疑惑倒是解开了,原来这些她能听懂的话竟然是轩辕大陆的通行语,她微微有些怔楞,如此说来即便大越国灭了齐云国,在语言方面倒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行不通呢。 齐云裳摇摇头,打算甩开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现在逃跑为上。 忽然,营前大鼓“咚咚咚”一声闷过一声,这声音瞬间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可傅,赶紧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拓跋颖的目光被鼓声吸引了过去,她听了一会儿,面色不由大变,营前三设鼓,定是十分重大的军情。 “是。”被唤作可傅的亲卫转瞬走了。 “怎么了?”齐云裳盯着可傅离去的背影强自按着心跳问,这越来越密集的鼓声仿佛一声声敲在她的心头般,她的心跳不由加快了起来,有利的机会似乎正在以她看得见的速度向她逼近。 拓跋颖轻蔑地瞥了眼齐云裳,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哼,你运气倒真是不错!” 这话虽有些没头没脑,但齐云裳一回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她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巴,如此关键敏感的时候自然要放聪明些,尽量保持低调不要冲撞拓跋颖然后顺利出逃。 看样子是有战事发生了,可究竟是谁家的军队竟然有胆挑战这么凶猛残忍的大越军呢?齐云裳摇摇头否定了陆阳国,毕竟陆阳使臣梁启怀刚刚从大越国离开没几日,估摸着他还没到自己家门口吧,若陆阳国国君有意修好于两国关系,或者与大越国的合作利大于弊,那他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大越国开战。 这么一想就只剩下那个沧海国了。 玉翠还在的时候她便跟齐云裳说起过这个沧海国,后来又从少年口中多少了解了些情况。沧海国是四国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位于齐云国的东北方,北有天堑红河与陆阳国隔河相望,西有大片沼泽森林与齐云国相邻,西北与大越国隔着条巨大的弘基山脉,东南两方是大海,渔业其实发展得也相当不错,沧海国多为丘陵谷底,农林业非常发达。 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自即位以来,特别是近几年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原本被宰相一党搞得乌烟瘴气的朝堂瞬间清静了,宇文少吉除异己,提拔培植新兴人才成为自己的朝堂势力,不断冲击原有的陈腐政治体系,因而沧海国经济军事实力大大增强,农林牧副渔业不断发展壮大,她的实力也越发不容小觑了。 宇文少吉这位年轻的帝王将他手里的河山整治地有模有样,实力更是蒸蒸日上,不过伴随着经济军事实力的增强,他的野心也蠢蠢欲动起来,当大越国积极筹划灭掉齐云国的时候,这位帝王估摸着正在算计如何才能将剩下两国的关系搞僵搞乱然后来个渔翁得利吧。 齐云裳其实很佩服这个年仅20岁的男人,听说他赏罚分明严以律已,人虽然冷情了些,但那容貌却是四国中数一数二的,从玉翠崇拜的口气里完全可以看出这男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能如此年纪便守住大好河山甚至还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怎么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第三十七章 顺利逃脱 “王妃,沧海国大将赵成达率五万大军来袭,王爷正在点兵准备迎战。”可傅很快便折了回来,他打听情报的本领倒是不小。 拓跋颖微微吃了一惊:“竟有五万之多!他竟这么大手笔吗?可傅,速速取本王妃战袍来,本王妃要迎战赵成达!” 话音刚落,齐云裳用颇为吃惊的眼神看着若有所思的拓跋颖,当真是看不出来这娇滴滴的王妃竟还是位能征战的将才,看来淳于昊对她的宠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你竟然会行兵打仗吗?” “哼!我大越子民,哪个不是上得了战马下得了牧场的?你莫要小瞧了本王妃的本事!”拓跋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尽是傲气,她褪尽了小女人的娇态,一股子英俊飒爽的气质扑面而来,果真是战场上历练过的。 齐云裳点点头,她细细端详了一番火光下的女子,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这般模样在淳于昊面前怎得会如此不同? “待本王妃走后,得意会想办法带你离开此地,马匹和食物都已准备妥当,你离开时可别忘了将那东西交给得意,若敢耍什么花样,日后本王妃定饶不了你!”拓跋颖走近齐云裳,贴着她的耳朵压着声音道。 很乖巧地点头,齐云裳舔了舔干燥的唇,心里有些雀跃,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啊。 可傅很快就取来了战袍,拓跋颖对着显然站得很远的四名亲卫道:“带永乐公主回帐休息,好生看着。另外吩咐得意过来伺候公主,若有差池,本王妃唯你们是问!” “是!”众人应诺。 齐云裳抽抽嘴角,这女人的演戏功夫果然高深莫测,这王妃之位她是当之无愧的,确实能堪大任啊。 四名亲卫驻守在齐云裳帐篷的四周,形成了一个非常严密的监视网,只怕此时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见淳于昊是对齐云裳多么的“亲睐有加”。 得意奉命进帐来伺候齐云裳,在确定只有两人时,她生硬地拉起莫名其妙的齐云裳到桌边坐好,然后拿起纸笔伏在桌上写了起来:“奉主上之命,救公主出大越。” 主上!为何不是王妃?齐云裳忽然灵光一现,她意识到得意竟是陆阳国梁启怀暗中安排的人,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这些人,到底还暗藏了多少未知的势力在她身边?她真的非常痛恨这种无助失控身在棋局的感觉! 看着神色淡淡的得意,齐云裳点点头,若这人确实是梁启怀派来的,那倒不失为一大助力。 “装晕,引进来,走!”得意长话短说,经过几日观察,她自然知道齐云裳的聪颖。 齐云裳再次点头。 得意很满意她的配合,把纸放到烛火处烧尽后,她将齐云裳推到了榻上。 齐云裳猛地拉住她的袖子,用口型对她说:“还有一人,一起。” 得意狠狠皱皱眉,眼底划过一道厌恶的光,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坚决摇头,不行。 齐云裳莫名坚持,她死死拽着得意的袖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若马厩少年不和她一起离开,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几日里做的事若被淳于昊知道,只怕小命不保。 “好吧。”得意狠狠瞪了一眼齐云裳,终于妥协。齐云裳悬着的心瞬间归位,想起那个少年,齐云裳总有种玉翠还在的错觉。 “呀,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来人,来人!公主晕过去了!”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若不是齐云裳知道这是得意故意为之,此时的她估摸着也不会怀疑这声音中的焦急和失措竟是装出来的吧。 可傅并没有离开,他是淳于昊特意挑选留下来看着齐云裳的,因此刚刚即便是拓跋颖也未能带走他。 “何事?”淡漠的声音响起,可傅高大的身形已然出现在得意眼中。 “大人,公主竟不知何故忽然晕了过去,这可如何是好?若让王爷知道了,奴婢……奴婢一定会因伺候不周被活活打死的,呜呜……”得意哭得梨花带雨,她上前急巴巴拽着可傅的手腕,一副惊惧不已的样子。 “莫慌,我看看。”可傅皱皱眉,他走近齐云裳榻前,刚想伸手,却被一阵晕眩侵袭地一阵趔趄,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你!” 话未落,身已倒。 得意脸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滑落的泪珠,眼底却是一片嗤笑之色,她提脚踢踢滑在榻前昏死过去的可傅,心里一阵得意,搞定了这个警戒心最高的可傅,另外几个就好办多了。 放倒了四个大汉,得意拍拍手对着床榻上的齐云裳道:“快起来了,走!” 齐云裳动作利落地提起包裹便走,夜幕下,远处的战火已经拉开,厮杀叫喊哀嚎的声音穿透时空的阻隔直直撞进齐云裳耳里,战鼓雷雷之声更是将这份夜的寂寞撕了个粉碎。不用看也可以想见外面两军厮杀的场面有多么的惨烈。 得意随手拿了一个火把,然后将火苗引到了帐篷上,干燥的火苗瞬间串了上来,一点点吞噬着帐篷。如法炮制了一番,得意带着齐云裳往早已选定的地方走。 整个营地都已经陷入了混乱中,齐云裳不顾得意很臭的脸色,执意偏离了她选定的轨道,然后熟门熟路摸到了马厩少年的帐篷,寻了一圈终于在马厩旁找到了蜷缩于地的少年。 “跟我走。”很平淡的一句话,齐云裳并没有因为厮杀混乱而显得慌乱,她清越的声音反倒在这嘈杂的背景声之下显得突兀,但听着却让人无端心安起来。 “你!”少年猛地抬头,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你来啦!你……真的来带我走吗?” 显然这个小东西被吓坏了。 “嗯,我来带你走,我们走吧!”齐云裳露出了难得温和的笑,她朝少年伸出了自己洁白无瑕的手。 这是一只救赎的手,少年想,他忽然绽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这笑仿佛世上最纯净的阳光,直直到达齐云裳心底深处。他重重点头,然后欢欣地搭上了齐云裳的手,借力一跃而起。 得意一脸鄙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尽管绕过来所费时间不多,但对此时的他们而言,哪怕是一分一秒都是极为宝贵的。 “啰嗦什么,还不快走!”得意不耐地催促。 少年忽的挣脱齐云裳的手,转身迅速跑进了马厩,出来时手里多出了两条色泽暗沉的缰绳。他的身后,是两匹毛色棕灰色的战马! 齐云裳暗暗点头,知道自己吩咐他的事情已经办妥,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赞许之意:“走吧。” 得意意外地看了看少年,尔后她的目光又在齐云裳身上流转了一圈,似乎有所了悟。 为了尽可能低调,三人不敢明目张胆在营地里骑马,他们悄无声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得意的声音终于传来:“到了。” 齐云裳暗暗松了口气,还好。 一个手臂粗的木桩上拴着一批毛色极为亮丽的马,即便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借着微弱的星光,齐云裳都能见到它油亮的毛,看样子应该是匹好马! “呀,是闪电!”少年惊呼一声,随即紧紧捂着嘴巴,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闪电?”齐云裳轻轻念叨一遍,觉得这个名字挺特别,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 见有人靠近,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在地面上乱刨,好一匹有灵性的马! “这是粮食和水,足够你吃十天的了,只要沿着东南方向一直往前跑,不出八日便能到连雾山林了,穿过连雾山林就是陆阳国,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接应你。”得意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大大的包裹,推给了齐云裳。 齐云裳接过,一挑眉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今日之事只要淳于昊花点心思一查便知,这也就意味着得意必定性命不保,即便仰仗着拓跋颖,只怕到最后她还是难逃一死,毕竟自己身上带着的秘密可比她的小命值钱多了。 “啰嗦,赶紧走!记住!一直往前就能到陆阳国。”得意不耐烦地看着齐云裳,伸出手生硬道,“把东西给我。” “哦,给你!”齐云裳很配合,立马将早就准备好的绸布片放到得意手里。 得意看也没看,随手将齐云裳给她的绸缎揣进怀里,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 齐云裳咂摸了一下嘴巴,这得意究竟是知道了她给她的不是真的秘密还是根本对这秘密不感兴趣?这布片最后会到拓跋颖手里不?若不到,可不能怪她没给啊,谁让拓跋颖信任了一个奸细呢。 少年将齐云裳手里的包裹取过来挂在身后的马上,然后将缰绳交给还在看得意背影发愣的齐云裳手里,接着翻身上马,动作甚是流畅利索。 齐云裳回神甩开心里的疑惑,依着得意指的路扬鞭奔驰,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齐云裳的方向感很好,她靠着头顶的北斗七星定位,然后精准地在陌生的草原上御马狂奔,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身形极为单薄的少年,此时他已经整个身子俯趴在马背上了。他们并没有要那匹叫闪电的战马。 夜很漫长,只有不灭的星光和无尽的虫鸣陪着这两个孤寂的人影奔驰在苍茫的草原上。 谁也料不到,如此落魄的两人今后将在这风云变幻的轩辕大陆上掀起怎样的风浪! 第三十八章 夜遇狼群 奔波了一夜,两人终于在太阳出来时渐渐放慢的速度,胯下的马儿喷着热气有些不耐地打着响鼻,齐云裳回头望望落后自己一个身位的少年,眼里有着一丝讶然和欣赏。 少年身材纤细很是羸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仿佛一阵风便能把人给吹跑了,但这一夜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喊过一声,竟这么生生被他扛了过来,颠在马上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自己尚能凭着一股子不认输的毅力,可他凭借的又是什么? “先休息一下,他们暂时还追不到这里来。”齐云裳翻身下马,抿了抿干燥的唇,她翻起了马鞍上得意为她准备好的包裹。 不管信是不信,得意若真是梁启怀的人,那她便不会伤害于她,这包裹里的东西都是些在逃亡过程中用得上的,若自己判断失误押错了宝,那只能算自己倒霉,显然这个少年也只好跟自己有难同当了,谁让他站错了队呢。 两套简单的换洗衣物,五块碎银子,两块打火石,一个干粮包和一个精致的水囊,显然这只是一个人的份,得意以及她身后的那些人压根儿不会想到齐云裳竟蓄意将一个低贱的马夫给拉了出来。 齐云裳轻轻抿了口水囊里的水,顿觉不断累积的疲劳一下消散了不少。看一眼一旁脸色发青的少年,她将水囊递了过去:“先喝点水。” 少年的脸瞬间由青转红,耳根子处竟隐隐有发热的趋势,犹豫了一阵他终是伸手接了过去,不过却满身不自在地转过身去。 齐云裳因着专心喂马,竟是错过了这番景致。 两匹马儿因为得到了休息时间,竟十分悠闲地开始低头觅食,这里不仅有肥美的牧草,因着晨露的关系,它们也美美地享受了一顿露珠宴。 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因快速奔跑留在身上的浓重湿气让齐云裳有些不舒服,她眯着眼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草原,心底的不安渐渐升了上来,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继续沿着认定的方向前进,不管怎么样,现在两人的第一要务便是速速离开草原,直奔陆阳国而去。 若得意是拓跋颖的人,她现在就不会乖乖按她指的路走了。 齐云裳是个胆大而聪明的女人,在经历一系列变故之后,她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尽管身后一夜没动静,但她知道,只要淳于昊和沧海国的战争一停,他就会很快发现自己逃跑了的事实,派人搜寻那也是迟早的事儿,拓跋颖估摸着不会在淳于昊盛怒之下有任何阻拦,那么她现在所有生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放心吧,所有战马都被我下了药,短距离奔跑没有多大问题,一旦距离拉长,定会疲软,他们想要追上我们,只怕不容易。”少年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喝完水后觉察到齐云裳略略不安的神情,竟不自觉开口安抚道。 齐云裳闻言一笑,她倒是差点儿忘了这茬儿,对于少年的身份,她并没有多少兴趣,不过从少年对整个局势和各国的了解程度来看,只怕来历不小,可惜了他,小小年纪竟被囚禁在大越国的马棚里当马夫,活得实在窝囊了点儿。 稍作休整,齐云裳重新上马,她忽然高扬马鞭,胸中豪气顿生,清喝一声“走”便连人带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少年的视线追着前面之人的背影,忽然嘴角一勾,竟生生生出些旖旎的风情来,他双腿一紧,赶紧催马追了上去。 两人仿佛不知疲倦地急匆匆赶路,一来是想早日走出这无边无垠的草原,二来当然是为了避免被淳于昊派来的人追上,而第三个隐忧齐云裳决定忽略不计,眼看着八天时间马上过完,她心底竟流动着一股子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是种行走在绝境中又带着一丝希望的极致复杂感受。 为了适应草原上的气候,齐云裳作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最佳的行进方案,晚上赶路,中午休息。 连续的赶路耗费了两人太多的精气神,齐云裳的全身已经僵硬麻木到仿佛不存在一般,双腿间的细肉更是磨破了皮,每每颠一下便钻心疼,衣物上都沾了不少血,但这些都被她忽略过去了。 少年的情况似乎比齐云裳还要惨烈一些,他面目苍白,脸颊瘦削,黑发凌乱,整个人几乎趴在了马背上动弹不得,若非他用双手双腿紧紧缠着马儿,只怕早被马儿甩出去了。 第七日黎明时分,浑圆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草原上的凉气已经凝成了细小的露珠渐渐堆积在绿色的草尖,两条人影机械地甩着马鞭正奋力赶路,显然连日连夜的奔波让非常强健的战马都有些吃不消,它们的速度已经远远低于平日里的水平。 捂着火烧火燎的嗓子,齐云裳十分艰难地拉了拉缰绳,她动作僵硬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半天没爬起来,叹口气,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缓了半天,她终于聚集了些力气抬起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疼痛的刺激让她浑身一震,身体总算是灵活了些。看了眼齿印遍布的手臂,齐云裳暗自苦笑一声。 打开水囊,她开始了每日的功课——采集露珠,一水囊的生命之源早被两人消耗完了,好在这苍茫的草原上,每到晨曦微露之时,他们总能采集到足够的露水来缓解身体的饥渴。 “嗷——呜——”一阵狼嚎直直钻进齐云裳耳里,她浑身一震,差点将水囊掉地上,竟然有狼!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直起身子浑身紧绷,眸底的疲惫一扫而空,锐利的眸子全神贯注看向狼嚎来源处,从声音判断,狼群数量当真不少。 少年在第一时间迅速从马背滚落,然后朝着身形有些模糊的齐云裳靠拢。两匹战马不安地在原地踩着蹄子,毕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良驹,此时它们竟没有顾自逃命去。 “怎么办?”少年的声音出卖了他强自镇定的冷静。 跑,肯定是不现实的,想要捕猎的狼群和两匹疲倦不堪的马儿,高下立现。 “这个给你!”齐云裳想了想,以两人目前的体力而言,一头狼就能搞定俩,除非手里有保命的东西。 少年紧紧握着手里的金簪,看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心底的恐惧直往脑门窜,他摇摇头,眼底有股绝望弥漫开来,好不容易从大越国逃到这里,以为终于可以逃过命运的捉弄,却不想终是逃不过死神的追捕。 “不准放弃!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能轻言放弃!这些狼来得正好,你我也有两日未好好进食了,正好来顿可口热乎的!” 齐云裳觉察到少年的情绪,竟不自觉开口,其实在说给少年听的同时,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之前经历的绝境,让她相信这个世上是有奇迹存在的,如若不然,为何自己一直死不了! “好~”少年感受着来自后背的温热,心中不由一暖,他转头看着一脸警惕没有放弃的齐云裳,忽然觉得眼前迷障顿开,他不由握紧了手里已经被拽热的金簪,生出一股子强烈的求生欲望来。 既然几年前他没有死在那些人手里,那么区区几匹草原狼又能耐他何!他的血液中,始终流转的是家族血液! 狼群,已经靠近,5匹,其实从群的计量来算,真的不算多,可对此时的齐云裳和单薄少年来说,这无异于是一次重大的挑战。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齐云裳眯着眼寻找群狼之首,必须尽快处理。 这是一场静默的交锋,齐云裳和少年把彼此最脆弱的后背给了对方,他们外围是五匹目露凶光,呲牙待攻的草原狼。 二对五的战争一触即发,双方都在估量和试探彼此的实力。 忽然—— 两匹战马随着五狼不断的逼近而终至崩溃边缘,动物求生的本能让它们放弃了后天被迫形成的习惯,外加齐云裳在它们屁股上利落狠绝的一刀,对空长嘶一声,马儿终于撒开蹄子疯狂逃命去了。 另外三头狼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齐云裳心底大大松了口气,那两匹即将死去的马儿至少能替他们争取好一段时间,她知道,每种生命在最后生死关头都会表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何况战马的个头可比那些个狼大多了。 额上一戳白毛的头狼和另一头灰白杂毛的狼在另三狼行动的瞬间也扑了上来,这俩畜生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准,而且他们的目标和分工也非常明确,头狼对齐云裳,杂毛狼对少年。 饥饿的狼攻击力非凡,它们生来便是这草原的霸主,看到面前如此可口的食物,自然没有白白放弃的可能。 呲牙,起跳,张嘴,攻击,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在齐云裳面前上演,此时的她,摒弃杂念全神贯注应对眼前的狼,她,还不想死! 第三十九章 情愫暗生 已经顾不得身后羸弱的少年,齐云裳身手敏捷地躲过头狼的第一次攻击,她矮身一躲之际又极快地反手一挥,刀锋在头狼的前腿划拉了一个口子。 鲜血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刺激着场中四个不顾生死陷入你死我活境地的生命。 “吼——”狼性大发! 齐云裳的小腿被狠狠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气,她跌倒在地,极快转身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刺出了手中的匕首,头狼闻得风声,急忙松口退避,可齐云裳的腿上肌肉显然被拉下了一块,鲜血直流。 一人一狼,狠狠对峙! “啊——”少年的惨叫声从一旁传来,两人早已分开,谁也顾不上谁的生死,只能倾尽全力先将自己面前的敌人消灭! 齐云裳左手撑地,单膝跪地,再次狠狠咬牙,她尽量忽视来自腿部的钻心疼痛,这点伤,对她来说,还能忍受。 她忽然摸到了一样东西,顿时眼底光芒大盛,果真是天助她也! 只见一团黑影朝头狼门面而去,头狼的注意力瞬间分散,而齐云裳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顾伤痛一蹬地面,猛地一跃竟窜上了头狼的背,齐云裳左手死死抱住狼脖子,右手干净利落一刀便割断了它的大动脉,一时炽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撒了齐云裳一脸。 头狼疼痛难忍狂性大发,濒死的挣扎和在绝望中爆发的力量相当强悍,它疯狂扭动身躯,想把齐云裳从身上弄下来,奈何不断流逝的鲜血和越来越少的呼吸让这头草原王者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齐云裳狠狠补上几刀,直到抽搐的狼身终于倒在她的身下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啊——”少年越来越小的声音瞬间将齐云裳拉回现实,她赶紧放下狼尸迎战另一头仍威胁着两人的狼! 少年倒在地上血肉模糊,衣衫破碎,全身上下都是红色,杂毛狼俯在他身上正张着血盆大口极力逼近他纤细的脖子,少年双手紧紧掰着它的嘴,死咬着唇,做最后抗争! “畜生!”齐云裳爆喝一声,用了刚刚同样的方法将杂毛狼骑在了身下,然后手起刀落。 沉重的狼尸压在了少年身上,他闷哼一声,终究因虚脱和极度地疼痛晕了过去。齐云裳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抹一把满脸的鲜血狼狈爬起,费了好大劲儿才将狼尸从少年身上挪开,做完这些,看一眼视线所到之处,另三头狼竟完全没了踪迹。 双手颤抖地拿过一旁掉落的水囊,齐云裳将囊口凑近正在潺潺流血的狼尸,然后迅速而艰难地给少年服下。 自己同样喝了几口燥热的鲜血,齐云裳精神一松双眼一黑就歪倒在了草原之上,终究是支持不住了。 半年后—— “华赞大叔,我阿姊呢?”少年,不,现在应该叫雅各布了,他吊着一只胳膊拄着拐杖追着面前的男人急急问。 华赞是一位三十开外的汉子,因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高多了,他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单薄的雅各布到了他面前跟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儿一样。 “你小子怕啥,那娘们自己有腿儿一会儿就回来了,又不是不认识路。”华赞很不客气地回头瞪了眼雅各布,他对于这对姐弟看着非常不顺眼。 雅各布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一声不吭往回走,若不是因为一整天没见到齐云裳他有些心急,他才不会追着这个对齐云裳有非分之想却求而不得,脾气又臭得跟茅坑里石头一样的大叔呢。 不过这次还真是亏了华赞和他妹妹华琪,若不是因为他们俩,自己和那人只怕早在半年前就死在草原上了吧。 落日的余晖打在了雅各布脸上,他眯着眼看着逆光中向他走来的柔美女子,心底一阵温暖。 “阿姊,华琪你们回来了。”雅各布快走几步,亲亲热热迎了上去。 “臭小子,腿脚不便还整日里跟个猴子似的待不住,下次休想让我给你换药!”华琪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心底一暖,嘴上却不客气地呵斥道。 少年嘻嘻一笑,油嘴滑舌道:“华琪你最好了,才不会这样对我呢。” 齐云裳闻言笑了起来,雅各布显然知道华琪的死穴在哪里。 “好了好了,谁稀罕你个臭小子,我做饭去。”华琪强忍的笑意差点破功而出,她挥挥手急忙走人,这小子啥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刚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齐云裳看着面前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少年道:“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今天好点没?” “谢谢姐,我身子本就好了,就是华琪她小题大做了些,死活不肯让我拿掉这些玩意儿,我看她十有八九是故意的,看我每次吃瘪她在一旁幸灾乐祸呢!”对于此事,雅各布颇有些无奈和愤愤不平,不过他也没办法,毕竟这里华琪的医术最高明,遵医嘱是齐云裳的坚持。这也给了华琪仗着医者的身份欺负他的机会。 “她也是为你好,”齐云裳放下竹篓道,“你年纪轻,为了日后不吃苦头,现在仔细些总是好的。” 雅各布紧跟着齐云裳,闻言一怔,不觉开口道:“那姐姐呢,当初你身上的伤可不比我轻多少,何况你身上还有内伤和刀伤,可还不是没两个月便下地了,若不好好调养只怕……” “你看姐这副样子像有事儿的嘛!”齐云裳打断雅各布的话,“姐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我可是比你壮多了,恢复起来自然也比你快,别羡慕啊,赶紧休息快快好起来才是。” “今儿弄了些什么好吃的回来?”华赞一步一踱慢慢晃了过来,他翻着齐云裳的竹篓随意问。 齐云裳微不可微地皱皱眉,一声不吭转身便走,若不是当初这人救了自己,恐怕他此时早就是她的刀下亡魂了。 “华赞大叔,华琪姐姐已经在做晚饭了,今晚吃什么她最清楚了哦。”雅各布见齐云裳不理会华赞,连忙开口打破一时的尴尬。 “哼!”华赞见心心念念的人儿竟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很是恼怒,但他又不敢随便靠近和挑衅,只能袖子一甩晃晃悠悠往华琪那里去了。 总有一天他要得到她! “姐~”雅各布小心翼翼探着脑袋唤一声帐篷里的齐云裳,他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齐云裳撩了帘子出来:“怎么了?” “姐,我们……走吧。”雅各布其实很舍不得这里,虽然清苦,但是很宁静,没有战争,没有冲突,没有欺压,但他更不希望自己想要保护和守候的人不开心。 齐云裳没料到雅各布会说这话,她略一沉思问:“怎么,想出去了?” “不是不是!”雅各布连忙摇头摆手否认,“我,我知道姐姐不喜欢华赞大叔,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就姐姐和我,咱们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小日子,你说好不好?” 忽来的想法让少年心动不已,他双眸晶亮,呼吸微微急促,甚至有种急不可耐的神情。 齐云裳眯眯眼,心里一暖笑着道:“傻小子,这个世上永远没有与世隔绝一说,往后你就明白了。有空瞎想这个,不如先把你这小身子养壮了再说。” “姐,我是认真的!”雅各布跺跺脚,难得一副撒娇模样,他在她面前,想要做一辈子长不大的孩子。 齐云裳抿抿嘴,目光深邃,用着雅各布听不到的声音缓缓道:迟早会走的。 “姐~”雅各布不满齐云裳对他不理,加重语调又唤了一声。 齐云裳笑着点头:“知道啦。” 当晚,齐云裳和华琪的帐篷。 华琪累了一天,倒头沾枕便睡了过去。齐云裳因白天雅各布的话竟失眠了,她睁着眼静静听外面的虫鸣,这短短半年的时光飞快地从她眼前掠过。 半年前两人从大越军营逃了出来,在即将走出草原时竟被五狼围攻,在连杀两狼后她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在草原上,若不是华赞和华琪兄妹俩施手相救,只怕此时他们早就葬身狼腹尸骨无存了。 齐云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些拳脚功夫,若不是这些狼激发了她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竟不知道自己有如此身手能连杀两头狼。 那次她伤得很重,肩上的刀伤,腿上的咬伤,身上的内伤,还有严重的缺水和饥饿差点让她一命归西,好在华琪医术比较高明,她才堪堪保住了这条小命。 养伤期间她一直想,这些狼究竟是意外还是别有用心之人蓄意为之?拓跋颖真的愿意送她离开大越国吗?得意究竟是不是陆阳国的奸细?自己整个逃亡事件会不会只是别人手里的一场戏?自己这半年的失踪,给整个大陆的局势又增添了怎样的风云变幻? 不得不说华赞和华琪的藏匿本领非常高强,这半年里,他们一共换了四次住处,每个地方的居住时间都不会超过两个月。 别看华赞平日里一副晃晃悠悠的懒散样,但他的直觉非常准确,每次他们搬完家没两天那些追踪的人便会找到他们之前的住址,尽管那里已经被他们几个仔细清理过,但对于专业而资深的探子来说,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查出人住过的痕迹。 他们生活在草原和森林的交界带,时而住在草原上,时而躲进了森林里,也难怪那些探子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从华琪口里齐云裳知道,他们原本是大越子民,因战争的爆发而四处躲藏。 第四十章 意外来客 在冷兵器时代,战争的伤亡非常大。 大越王野心勃勃,自从几年前蓄谋想要一举灭了齐云国之后,便开始不断招兵买马补充壮大自己的骑兵,奈何大越国人口繁殖能力低下,加上时不常的天灾人祸,全国能征到的兵丁数量越来越少。大越王在一年一度的阅兵仪式上一看数量严重不符,怒极之下大笔一挥,于是大越国历史上轰轰烈烈的抓壮丁运动拉开帷幕了。 华赞一家子原本生活虽平淡但安宁,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华赞娶了一位年轻健壮的妻子,次年便添了个大胖小子,华琪人长得漂亮,求亲的小伙儿都快把他们家的帐篷给掀翻了。但因着华琪性子沉,喜欢摆弄些草药,她看那些整日里围着她转的小伙儿太过浮躁,便一直不肯点头应嫁。草原的女儿,说一不二,父母没法,只能依着小女儿。 奈何平静的生活因着大越王一道圣旨从此天翻地覆,当蛮横强硬的士兵冲进华赞家抓人时,一切都变成了不可逆转的伤痛。 华赞父母因阻拦士兵而惨遭毒手,尸首分离;华琪因为长得漂亮差点被人强暴;华赞妻儿在混乱中被人乱刀砍死,死相可怖。一息间,华赞从人间落入了地狱之极。 人在绝望中爆发的力量非常可怕,华赞赤红了眼,仿佛一头毫无人性的猛兽,他杀光了所有冲进来的士兵,然后带着唯一的亲人华琪远走边关,从此过上了流浪隐居的生活。 齐云裳在得知华赞的经历时心软了,原本她对这个一心想要非礼自己的老男人抱着绝对厌恶的态度,若不是看在他和华琪两人救了自己和雅各布一命的份上,只怕在她伤好的七七八八时他就已经命归黄泉了。 第二日,齐云裳正在帐篷前辨别草药,却见一早便出去望风的华赞急匆匆赶了回来。每日早中晚三次观察周围情况是他一向的良好习惯。 “快,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走!”华赞远远看到齐云裳望向他,便嚷嚷了起来。 齐云裳立即意识到要出事了,她连忙撇下手里的器具,转身便奔进了帐篷。 雅各布听到华赞的声音也赶紧动了起来,这半年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他相信华赞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华赞,华琪还没有回来,你赶紧去找。”齐云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冲着门口喊。 “都别收拾了,赶紧走!”华赞大叫一声,眉头疙瘩皱的特别紧,他望着远处不断逼近的烟尘,眼底眸色不明。 齐云裳连忙拉着雅各布跟着华赞跑向了不远处的山林,只要进了山林,他们便相对安全多了。 才进林子没多久,远处滚滚的烟尘便到了帐篷外,三四批马儿清亮的嘶叫声回荡在上空,让齐云裳的心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儿?”压低了声音,齐云裳问向一旁眉头紧锁的华赞。 华赞瞥了眼齐云裳,浓浓的担忧染上心头,嘴里却强硬道:“你个娘们儿不懂就别问!” 齐云裳心底一怒,她冷冷道:“你最好告诉我实情,不然大家怎么死都不知道。” 雅各布转头狠狠瞪了眼敢轻视齐云裳的华赞,这人自从求而不得之后便一直是这种欠扁的态度,让他心生愤懑不平。 眼看着那几人翻遍帐篷一无所获后便开始分头找人,看那架势绝对是训练有素的主。 “这几个月,我们的落脚点越来越容易被人找到了。”清清淡淡一句话,让华赞心底惊了惊,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姐,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华琪然后离开这里。”雅各布担忧地看着齐云裳,他已经扔掉了拐杖行走无碍。 眯着眼看了看帐篷的方向,齐云裳轻轻叹息:“来不及了~” 显然来不及躲起来的华琪已经被人抓走了。 华赞跳了起来,起身便往帐篷冲去,华琪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他不要一个人孤零零活着。 齐云裳阻拦不及,轻叹一声便只好跟着华赞从林子里窜了出去,雅各布自然也跟了上去。 当齐云裳看到李武吉那张并不陌生的脸时,她着实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和这个已经投靠了大越国的将军并不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见面。 “你……可好?”李武吉在见到齐云裳时有些激动,他修长的双手紧紧拽着,面上掠过一丝极为压抑的紧张。 齐云裳挑眉不理,转向华琪道:“华琪,你没事儿吧?” 华琪此时脸色惨白,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之前一直不能忘怀的往事,见齐云裳等人去而复返,泪意顿时流转,她大力挣扎了两下,那李武吉手下收到上头的示意就立即松了手。 “华赞,华赞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华琪扑进了自家哥哥怀里,一副害怕到不行的模样。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齐云裳不客气地质问,也不知道为何,在她看到李武吉之后,总有种微妙的心理牵引,似乎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果然,李武吉开口道:“大越王一直都在找你。” 一语便道出了他来这里的目的,齐云裳嘴角一抿,勾起一朵冰冷的笑花:“怎么,你来抓我?” “我找了你半年了。”李武吉微微叹息,目光略有些炽热地盯着面前活生生的人儿,“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 “李武吉,玉翠死了。”一提到这个名字,齐云裳的心还是会剧烈地疼痛,有时候她整晚都会梦到瞪着大眼死在自己面前的玉翠,“你们还想怎样?” 李武吉冷硬的面容松了松,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动了一下,抬起头时竟带着一丝怅然若失:“我知道,跟我离开这里吧。” “休想!老子的女人,哪儿都不能去!”华赞一边安抚华琪,一边竖着耳朵听齐云裳和李武吉说话,听到这里时,竟失控地大吼一声,把抽抽噎噎的华琪都吓住了。 李武吉闻言,顿时眼神如冰,锐利沉重地如两把冰锤狠狠砸在了华赞身上:“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本将军说话!” 华赞被他口气中的狠戾吓到了,他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凶起来气势竟如此逼人,但他怎会甘心就一个文弱书生吓倒:“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老子的女人跟你走!” 齐云裳虽心惊于李武吉瞬间爆发的强大气场,但听完华赞的话不觉狠狠翻了个白眼,这老男人真是越来越没眼色了,这么顶撞面前的男人可不是件明智的事。 “华赞~”华琪面上挂着几滴未干的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盛怒中的华赞,“他是将军。” “将军!哈哈——”华赞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将军了不起啊,将军就能强抢民妇,烧杀劫掠了吗?将军就能草菅人命,罔顾律法了吗?哈哈——” 华琪紧紧抱着有些疯狂的华赞,心底一抽一抽地疼,她比谁都清楚,华赞他心里有多苦有多痛:“华赞,求你别这样。” 面对有些失控的壮汉,李武吉皱着眉很是不爽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雅各布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他讨厌来人跟齐云裳之间说那些他听不懂的话,这让他深深觉得自己和齐云裳之间有着不可触摸的遥远距离。 齐云裳将视线转到李武吉身上,淡淡道:“既然将军来了,屋里坐吧,跟我说说如今外面的局势如何了?” 说着便很大方地撩了帘子进了帐篷,李武吉一听,脸上阴霾顿时烟消云散,雅各布动动紧绷地不像话的身子,默默转身进了另一个帐篷。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显然华赞已经将齐云裳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你想知道什么?”李武吉卸下冰冷面具的时候,其实真的挺好看,齐云裳默默瞥了眼他挺拔中却带着些野性气息的身材,摸着下巴思考。 “拓跋颖怎么样?”一想到当初和拓跋颖用假情报交换过自由,齐云裳便想知道她的境况。 李武吉似是早就知道齐云裳会这么问:“她挺好,至今仍稳坐王妃宝座,其他女子尚不足以撼动她分毫。” 齐云裳了然,拓跋颖家世显赫,朝中估计势力不小,这次自己的逃跑事件她又没有直接参与,只怕淳于昊即便有心拿下她也未必可行。 “那得意得会呢?”既然问出口了,不如一起问好了,反正她当初在那里也就跟这几人相处时间比较长。 李武吉默默看着齐云裳,语气中一片云淡风轻:“得意和那日的几位留守侍卫因看护不力被淳于昊查办了。” 查办了…… 轻轻三个字,却犹如千斤重担压上了心头,齐云裳抿抿唇,心底的愧疚翻涌了上来,她还是间接害了得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就不想知道淳于昊的近况?”李武吉见齐云裳老半天不吭声,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齐云裳摇摇头:“他过得能差到哪里去?你且和我说说这外面如今的局势吧。” 第四十一章 直走陆阳 李武吉听齐云裳这么说,微皱的眉头似乎微不可微地松开了些,不过转瞬他眸底的情绪又变了:“如今整个轩辕大陆都是一片混乱,百姓们流离失所,走避他乡,早就没有安居之所了: 大越王特命长子淳于律带兵收服齐云国内反叛势力,想尽快一统两国;陆阳国暂时与大越国达成联盟互不侵犯协议,两国虽是同盟关系,但基础非常脆弱,陆阳国只怕另有计划;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亲帅五万大军于几个月在大越国王都外围大战了一场,却又一夜间莫名其妙休兵退回,至今一直按兵不动,让人猜不透其用意。” 齐云裳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说得条理分明的李武吉,这厮看来是有备而来,可他不是已经投靠大越国了吗?为何会特意把几国的矛盾故意暴露在自己面前呢?照他的描述看来,剩下三国之间关系错综复杂,随便找个矛盾交叉点整个火星就能擦出意想不到的火花来,到时候只怕更热闹了。 “李将军,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些?”齐云裳直直盯着李武吉的眼睛问。 微微的叹息自李武吉嘴角溢出,他看齐云裳的眼神瞬间柔得能滴出水来:“云裳,难道你真的忘了吗?” 这个意外的称呼和叹息让齐云裳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料到李武吉竟会直呼她的名字,而且口气和表情似是和自己关系匪浅的样子,这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而且他的称呼实在太过暧昧了,云裳可是公主的闺名,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叫的。 见齐云裳硬生生压下迷惘和疑惑的神色,李武吉连忙上前两步急急道:“云裳,我试过了,可我做不到。” “李将军,你……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云裳当真有些懵了,这李武吉演的哪一出,自己真的不记得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不知道么……呵呵,不知道也无妨,”李武吉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目光灼灼地盯了一会儿齐云裳,这才开口喃喃念叨,“既然公主这么想知道外面的局势,为何自己不亲自出去,你知道,齐云国需要你!” 齐云裳挺意外,她总觉得李武吉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有些心火过旺,这人到底怀着怎么样的心思?他当初到底是无奈投敌还是故意为之? 齐云裳的面色一冷,淡淡开口道:“李将军休要让人误会了去,你知道的,齐云国早就灭亡了。” 这个事实虽然很残忍很直接很赤裸但也是最不能抹杀的客观存在。 “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云裳。”李武吉轻轻一叹息,似在说给齐云裳听,又似陷入了某种自我安慰和幻想中,“齐云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齐云裳干笑两声,在没弄清楚李武吉的真实身份以前,她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哈哈,李将军真爱说笑,齐云裳早在齐云国亡国时便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不过一介东躲西藏安分过小日子的乡野村姑,如何能扛得起你口中的齐云国天下,只怕是要让将军失望了呢。” 李武吉忽然抿嘴一笑,竟生生勾连出一种绝代风华,让齐云裳看得都有些呆了:“不会的,我信你!云裳,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成为这轩辕大陆万人之上的主子,睥睨天下,俯瞰众生!” 这话传到齐云裳耳里,竟是那么掷地有声,信心十足,她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竟拿了非常吃惊的眼神看着李武吉。 李武吉不意外收到这样的眼神,他正正面色,忽然长身一揖,态度谦卑而恭敬:“公主殿下,李某恭迎殿下早日归来!” 也不看齐云裳最后听到这话的面部反应,李武吉转身就走,玄色的长袍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齐云裳愣愣看着这男人修长的背影,一时竟有些痴了。 等她反应过来追过去时,李武吉正准备和几位部下打马离开此地,华赞气势汹汹地紧盯着马背上的人,一副愤怒交加的表情;华琪整个人蜷缩在华赞怀里,双手紧紧拉着他,生怕他冲动起来坏了事儿;雅各布目光灼灼地看着赶来的齐云裳,心底想法不明。 “怎么,李将军这就走了吗?不是要带我去见大越王吗?”齐云裳逆光看着马背上的人,这情形忽然让她想起那天自己和玉翠第一次遇到李武吉的情形,当时他也是这么骑着马,满面清冷,看她的目光复杂难懂,只是这次他的眸底还多了一丝坚定和信心。 “明知带不走,何必强求?”李武吉平静地看着马下之人,他的目光微微上抬,放在了极远之地,然后又加了一句,“而且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所以我会等你!” 看着绝尘而去的李武吉,齐云裳伫立良久,直到雅各布拉了她的衣袖才让她回神。 “姐,你真打算出去?”这话问得小心翼翼,雅各布很紧张地看着齐云裳,尽管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着齐云裳走,哪怕前路坎坷无比颠簸,他都想陪在她身边。 齐云裳回头看他一眼,那个半年前咬着牙死命坚持到最后的瘦弱少年如今已经壮实了不少,这半年里,也幸亏了他的陪伴才不至于让自己觉得这么孤单。 “雅各布,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就走吧。”最后望一眼李武吉离开的方向,齐云裳走向帐篷,不留一丝留恋。 “那,那华赞华琪他们怎么办?”雅各布亦步亦趋。 “女人!你把我们当什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华赞似乎完全回过味儿来了,他听出了齐云裳的意思,立即跳起脚来。 “你……你们真的打算抛下我们了吗?”华琪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脸颊上的泪珠更是晶莹剔透,让人生出些怜惜之意来。 这半年来,齐云裳虽然话不多,但她能静下心来和华琪一起采山药学东西,齐云裳的记性好,悟性高,学起东西来非常快,华琪性子沉静,能耐心教齐云裳她知道的所有东西,她很喜欢齐云裳,和齐云裳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有安全感,特别舒服。 “华琪,我们是时候离开了。”齐云裳很想留下来,但是她知道,今日既然能被李武吉找到这里,他日便一定会被其他有心寻找她踪迹的人找到,与其陷入被动之中,不如一开始便掌握主动权。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齐云裳也绝不是那种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她的离开对自己好,也是对华赞华琪最好的报答。 “我不准!”华赞火爆脾气一上来,顿时大嗓门嚷嚷开了。 齐云裳才不会理会他的反对,她还是比较在意华琪这丫头的眼泪,因为这让她总想起那个爱哭鼻子的玉翠。 拉拉华琪的手,齐云裳解释道:“华琪,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的身份不简单,若我执意留下,只怕到时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你们的救命之恩已经暂时不能报答了,我总不能忘恩负义置你们于险地吧?” “云裳,要不我让华赞去找新的地方落脚吧,我们换个地方他们就找不到了,你们别走!”华琪挣脱华赞的怀抱,扑到齐云裳身边死命拉着她的手试图寻找留住人的办法。 齐云裳摇摇头,她温柔地擦掉华琪脸上残留的泪珠道:“没用的,华琪,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我现在根本保护不了你们!我不想失去你们,所以必须离开,雅各布若想留下,那便留下吧。” “不!我要跟着你走!”雅各布立即否认了齐云裳的不当提议,他一脸坚决地看着齐云裳,表现处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模样,他怎会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好,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走!”齐云裳点点头,并没有阻止雅各布的要求。 华赞猛地上前,一把抓起齐云裳的双肩,目光凶狠道:“老子说了,不!准!你!们!走!” 齐云裳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怜惜和同情:“华赞,我们走后,华琪就交给你了,好好护着她,还有你的脾气也要改改了,不能老是脾气这么差。” 几句话气得华赞头顶都快冒烟了,说了老半天,感情自己的愤怒和反对压根儿就没进过这女人的耳朵了,当真是可恶至极。 “嗷——”一声痛呼响彻天空,华赞后背着地,一脸痛苦地摔在了地上,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齐云裳蹲下身子,很不屑地拍拍他的大脸盘:“告诉过你的,别碰本姑娘,遇上一次打一次!服是不服?” “我服我服我服!”一连声的讨饶,华赞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扶着腰站起来,他刚刚一时激动,竟然忘了这女人的身手了得,曾经他为了一亲芳泽,却被她狠狠修理了一番,自此断了对她动手动脚的念头,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告诫过自己要离她远点的,好在这次她是小惩大诫,没真正伤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齐云裳和雅各布悄悄起床,然后各背一个昨晚准备妥当的精巧包裹便义无反顾踏进了密密的林子里,这林子的另一头,就是陆阳国的地盘了。 下一站:陆阳国。 第一章 意外消息 陆阳国位于整个轩辕大陆的东北方,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因此她是四国中水师最健勇的国家。陆阳国虽国力强大,但国主性软,太后一党在其国内势力盘踞,根深蒂固,因此内政不是太稳,这也是为何她会在大越国灭了齐云国后选择暂时依附中立的重要原因。 齐云裳和雅各布从陆阳国北面鹿轩山脉进入,这里是大越国联系陆阳国的唯一陆上通道,鹿轩山脉绵延数十里,古木参天,瘴气遍地,猛兽时有出现,人行走其中极为不易和危险,若不是齐云裳跟着华琪学了几个月草药的学问,只怕两人早就死在里面了。 因为走得匆忙,而且对鹿轩山脉了解甚少,因此两人在行走过程中吃了很多苦,走了不少冤枉路。齐云裳性格坚韧,自然不会轻言放弃,雅各布誓死追随,当然不会中途退出,两人终于在两个月后浑身狼狈地重见了久违的阳光。 三个月后,齐云裳和雅各布终于在陆阳国一个叫连璧的县城里落了脚,战乱年代,人口流动非常剧烈,齐云裳轻易从过路的死人堆里拉巴出两个身份木牌,然后顺利入住连璧县。连璧县离陆阳国皇城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算是这个国家比较富庶和安定的地方了,这也是齐云裳选择这里落户的原因。 接下来的时间,齐云裳开始各方打听整个轩辕大陆的形势,为了打听更多有用的消息,她用了当初得意给她准备的碎银子盘下了一个店面开起了吃食店,对于动荡年代的人来说,能在一个便宜又可以嗑唠发泄的地方吃饱喝足,已经是件幸福之极的事儿了。 此时的轩辕大陆,贵金属供求非常失衡,尽管连璧县内看起来没有像齐云裳一路见过的其他小地方那么悲惨,但战争的阴影始终还是影响和笼罩着这个县城的上空。 每一天,都有从外面进来的人带来各种八卦,然后散布在县城的角角落落,大家对战争的态势非常关注,毕竟这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有莫大关系。 齐云裳得知,在他们离开大越国边境的两三个月里,轩辕大陆表面上维持了平和状态,虽然大越国和沧海国偶有摩擦,但都只是小规模冲突,并没有爆发大片的战争,而陆阳国因国土三面环水,只要国主不下令主动参与三国争霸,便不会有太大关系。 这仅仅是平民百姓知道的那点皮毛而已,也是当政者想让百姓知道的情况,齐云裳不会笨得去相信这些表面现象,她不会忘记在大越国王都淳于昊特地让她见过的陆阳来使梁启怀,他那时是奉了陆阳国国主之令前去和大越国讲条件的,还有李武吉说过,陆阳国表面依附于大越国,但实际上私底下小动作却不少,如此看来,整个形势并不让人乐观。 “姐,时候不早了,咱收拾收拾回去吧。”雅各布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子,看着想得出神的齐云裳,开口提醒道。 齐云裳回神,点点头,手下动作快了起来:“雅各布,一会儿记得算账啊。” “姐你又偷懒。”雅各布嘟嘟嘴,尽管嘴上抱怨着,却又心甘情愿去取一旁放钱的盒子,他是被奴役的命啊。 日子一天天熬着,雅各布不知道齐云裳为何会选在这里安家落户,他也不知道这女人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时不常装作不在意地问起,但每次都被齐云裳避重就轻或者转移话题轻轻带过了事,他有些无奈的想,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是好的吧。 齐云裳和雅各布收拾停当又准备好了第二日的食材,便心情愉快地回了家,不想却有不速之客上门。 一名青年男子,穿着花里胡哨的稠衫,头仰着正无聊地望着天空,似乎在等人。 “可是廖公子?”来人歪歪斜靠在院子的外墙,见人走近,转过头来痞痞一问,目光中确实一股子确定无误的意味。 雅各布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他紧张地看向齐云裳,一脸的惊慌失措。 齐云裳盯了那人一会儿,却收到了他抛过来的无数暧昧媚眼,这让她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人仿佛一只到处求爱的花孔雀,不仅衣服很孔雀,连气质神韵都像极了孔雀。 “你是何人?”无视了他的骚包行为,齐云裳皱皱眉淡淡问。 “呦,这小娘子端得俊俏,跟了本公子可好?”孔雀男先放着正事不做,竟调戏起了齐云裳。 “休要胡言!你究竟是何人?”雅各布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镇定,也不过短短几秒钟的事。见那人出言不逊,便厉声喝道。 孔雀男摇着头啧啧两声:“廖公子何必如此大声,本公子不过好心来送你一个消息,并无恶意,你大可不必介怀。” 实在猜不透来人身份,他又没打算透露,齐云裳斟酌之下对雅各布使了个眼色。 “什么消息?”雅各布心底一动,他握紧了拳头,遵照齐云裳的意思问出口,可他的心底是满满的紧张和不安。 这个世上,估计没有人会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可这男人一开口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只怕不简单。他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齐云裳从此陷入不断的逃亡中,那样的滋味儿他几年前就尝够了,是终生难忘的苦涩和绝望。 “你们廖家的案子已经平反。”孔雀男有些玩味地看着一脸防备的雅各布,吐息间便将这一惊人的消息传达给了面前的少年。 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雅各布从震惊到呆愣,直至不敢置信,最后全身颤抖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他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脸庞,压抑的哭声从指间溢出,嘴里碎碎飘出“爹”“娘”“姐”这样的字眼。 齐云裳看了看失控的雅各布,然后转向一脸果然如此神情的孔雀男,声音冰冷道:“消息已经收到,你可以回去了,多谢传达。” 孔雀男妖媚一笑,他脸上绽放的风华让微风都放慢了脚步,若不是他的气质太流氓,绝对是个美男啊。 “啧啧,美人儿可真是无情呢,本公子为了这个消息,可是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奔波而来,你倒是连口水都不给喝。” “可是本姑娘邀请公子前来告知?”齐云裳淡然问到。 “那倒没有。”孔雀男摸摸下巴,一脸的回忆。 耸耸肩,齐云裳道:“所以还请公子赶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以后不劳费心了,还有多谢公子不辞辛劳千里奔波,慢走不送!” 孔雀男一脸无趣模样,嘴里轻声嘀咕:“狠心的女人,果然不好对付啊。” 齐云裳扶着雅各布进了院子,然后利落落锁,将东张西望蠢蠢欲动的孔雀男锁在了院门外。 “怎么回事?如果不想说,那就早点休息,明日我放你假。”齐云裳从木盆里搅了一块毛巾递给还在颤动的雅各布,开口道。 雅各布猛地扑过来抱住了齐云裳的腰,差点把她手里的毛巾给撞飞掉:“姐,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齐云裳浑身僵硬地任由他抱着,她对于这样的雅各布非常不习惯,听着他无助茫然的语气,她心里一片涩然,这人的经历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顿了几秒,齐云裳放松了全身的肌肉,然后拍拍雅各布的背,轻轻问:“要不要和我说说?” 雅各布点头。 在他的讲述中,齐云裳慢慢整理出了整个事件,其实这是个很平常的政党之争的故事,廖家几代重臣,战功卓越,地位显赫,因着种种原因遭到了来自其他阵营对头的诬陷和迫害。当今国主一时不察,听信了谗言,竟让人抄了廖家并将廖家一家一百多口流放边疆。 流放过程中,他们遭到了被对头雇佣的杀手组织的狙杀,短短几日功夫,廖家便死伤惨重,几乎灭绝。 廖世凯夫妻为保全儿子,双双战死,廖智涯被其二姐藏在了石头缝里,眼睁睁看着二姐被人奸杀,然后双目圆瞪,死相极为可怖。自从,荣极一时的廖家便从沧海国历史上彻底消失了。 “姐,父亲说过,当今国主绝不是昏庸之辈,他胸怀天下,有宏图大志,他甚至甘愿为他去死!我该怎么办?我们家的仇又该怎么算?他既不是昏庸之辈,为何要灭我廖家一百多口,如今又为何要找到我?姐,我不要回想这些伤心的事~父母亲和二姐都因我而死,他们都死不瞑目啊!” 雅各布,哦,现在应该叫廖智涯了,他迷惘和痛苦的眼神里有满满的期待,期待齐云裳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齐云裳想了想:“这仇一定要报!但要找对凶手,既然你爹爹相信当今国主并非昏君,自有他的道理,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好,姐,我都听你的,你千万别离开我。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廖智涯紧了紧手臂,他将自己的脸埋在齐云裳怀里动了动,一副脆弱无依的模样。 齐云裳眯着眼,目光有些清远,少年的身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了呢。 第二章 少年从军 接下来几日,廖智涯过得有些混混沌沌,他时不常发呆,然后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中,或者干活心不在焉,不是打碎那样就是忘了这样,晚上睡觉更是不安稳,经常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 齐云裳默默看在眼里,除了适当安慰却有些爱莫能助,有些事情,心病还须心药医。不过她总隐隐觉得孔雀男还会再来。 果不出所料,在三天后的一个午后,孔雀男满身骚包地踱进了齐云裳的小食铺,他拿眼迅速扫视一遍屋子,然后色眯眯地看着齐云裳:“想不到小娘子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看这些小玩意儿,可是相当的美味呢,好多东西本公子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齐云裳只瞥了他一眼,便转身顾自做事情去了,反正他今日来并不是找自己的。 碰了一鼻子灰,孔雀男习惯性摸摸下巴,色色的眼神从齐云裳背影上溜过,然后转到了一旁目光灼灼盯着他看的廖智涯身上。 瞬间恢复孔雀男的得瑟样:“呦,廖公子这小样儿,可是有话要问本公子?” “你告诉我,你为何能找到我?”廖智涯开口便问了这个让他纠结了许久的问题。他不确定有多少人知道了自己尚在人世的消息,虽然廖家已经洗脱罪名得到平反,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人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要找廖公子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时国内证据复杂,国主为了收服异己,只能辜负了一直耿耿忠心的廖家,但事发后,他便立马着手调查你们一家的下落,想要秘密妥善安置廖家,可惜啊~”孔雀男摇摇脑袋,“当时只是晚去了一步,整个廖家就已经被人灭了口。” 廖智涯紧紧咬着嘴唇,在孔雀男说到灭口二字时,他更是双拳紧握,面色极为惨白,额上青筋尽露。 “本公子倒是奇怪的紧,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孔雀男看着廖智涯的反应,满意一点头,然后开口道,“当时我们找遍所有尸体都没找到你,国主下令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你找出来,可你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直到大半年前我们的人才终于有了你的消息。”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廖智涯的脸色在听完这些话的时候终于好看了些。 孔雀男狠狠点头:“当然真的,比南海上好的珍珠还真!” 齐云裳剜了一眼孔雀男,忍不住对廖智涯掺冷水道:“雅各布,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阻拦你,但是你最好想清楚了,如此容易听信谗言的国主,是否真的值得你去效忠?万一有一天往事重现,他是否还会做原来的决定?” 一席话如兜头冷水,瞬间将廖智涯有些飘忽的神智拉了回来,他盯着仍笑着看他的孔雀男,目光忽然坚定起来:“姐,你说的没错!都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才会对有些人抱了幻想。” “呀呀,小娘子这话可就说得有失偏颇了呢,国主对廖家的歉疚之心日月可鉴啊!这次听说廖公子在陆阳国出入,国主便指定本公子走这么一遭,本公子此次来,是专门请廖公子回沧海国重振廖家声威的。” 孔雀男见廖智涯因齐云裳几句话便变了心意,心中警铃大震,他倒是小看了这女人在廖智涯心目中的地位了呢。 “说得好听,你倒说说,你们国主准备如何让雅各布重振他廖家声威?”齐云裳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目光锐利地直视孔雀男。 孔雀男眸底划过一道亮光,连忙开口解释:“想要重振廖家,自然可以轻而易举,也不过国主随便一道旨意的事儿,可国主考虑斟酌再三,最后还是认为由廖公子从军并建功立业这一方法来得让人不落下口实。廖公子凯旋之日便是廖家光宗耀祖之时,到时候国主自有丰厚的赏赐,以补偿廖家这些年的损失。” “哈哈~”齐云裳忍不住干笑几声,“你们国主倒是好算盘,哼!雅各布,此事事关你廖家荣辱兴衰,我不会在一旁指手画脚,但你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你的决定我绝对支持到底。” “姐~”见齐云裳说完这些话便转身不作理会,廖智涯有些忐忑地看着她的背影。 孔雀男赶紧趁热打铁:“廖公子,廖大人曾经可是我沧海国一员猛将,廖家子孙没有一个是软弱犹豫之人,想当年,他们即便受了莫大冤屈也没有对国主失望过,不然怎么会欣然领命甘愿被发配边疆?本公子以为,若廖大人在天有灵,定是希望公子能重返战场,重振廖家声威!” “你~别说了!”廖智涯忽然大吼一声,他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干涩的声音从腿间传来,“你走!赶紧走!” 孔雀男见目的达成,勾起嘴角风情万种地一笑:“本公子走就是了,廖公子好好想想,若什么时候想通了,欢迎随时来找本公子啊,本公子就下榻在不远处的和记客栈,记得随时来骚扰呦~” 这话说得跟变态一个德行,可齐云裳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从孔雀男嘴里吐出却有种非常微妙的谐和感,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能接受。 廖智涯在孔雀男走后便消失了,齐云裳有些心不在焉地卖着小零食,心里竟生出些空落落的感觉。 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日晚上,齐云裳正准备就寝,廖智涯轻轻敲开了她的门:“姐,我想跟你谈谈。” “既然做好决定了,那就勇往直前地走吧。”齐云裳并不想过多地感伤,在她的字典里,所有负面情绪都会影响她的判断和直觉。 “姐~”廖智涯暗哑地开口,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无奈和不舍让人心生不忍。 齐云裳看着面前这个仍然让人觉得羸弱的少年,抬手拍拍他那不算宽阔的肩膀:“别想太多,想去就去吧,廖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好自为之!” “云裳,我喜欢你!”廖智涯猛地抱住的齐云裳,他狠狠吸气,拼命想要记住此时被他紧紧拥抱着的人的味道,“云裳,我一直都喜欢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 齐云裳愣住了,廖智涯之前一直都称她为姐的,而且日常行为举止中也是颇有男女之防,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大胆深情地叫唤她的名字。轻吸了口气,齐云裳想,原来当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被猛地捅开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反感。 被抱得有些难受,齐云裳放松了身子重重回抱了一下廖智涯,然后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看着廖智涯的眼,她淡淡应了一声:“好!” 这个好字,有千万种理解的方式,端看听的人怎么理解了。 廖智涯原本灰暗的眼里瞬间亮起了千万星火,他的脸庞更是透露出淡淡的粉色,那满脸惊喜的模样让齐云裳不由抿唇轻轻一笑:“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去吧。” “好,好~”说着便慌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地乱走一通。 不管是善意的谎言还是刻意的欺骗,此时的廖智涯都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而晕晕乎乎地回自己房间收拾去了。 第二天,廖智涯恋恋不舍地走了,他跟着孔雀男彻底消失在了齐云裳的视线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齐云裳来回行走在瞬间变得宽敞空旷的屋子里,忍住了某种被人称之为寂寥的感觉,然后安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她会偶尔想起惨死的玉翠和从军的廖智涯,猜想着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她不得不承认,这两人都是她生命里温暖的色泽。 *** 沧海国皇宫。 “水仙已经办妥廖家之事,你放心吧。”一名浑身白衫的儒雅男子轻轻飘落在静修宫正厅,对着背对自己的挺拔身影淡淡道。 “嗯。”宇文少吉头也没回,只轻轻嗯了一声,他依旧一动不动。 “再几日便是他们的忌日了吧?”殇离抬眼正视了正厅的牌位,心里有股淡淡的压抑,每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宇文少吉转过头来,只见他肤白如脂,剑眉入鬓,狭长双目锐利幽深,他面目清冷,嘴角冷硬,黝黑的长发用金冠高高束起,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想说什么?” 殇离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人的眼神越来越好使了,冷得像把冰刀似的,不过作为属下兼朋友,他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十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但作为一国之君,他却没有几个这样的十年用来轻易浪费。 不提还好,每次一提这件事情,宇文少吉就像点着了的爆竹一样,瞬间狂怒:“这件事,孤放不下,永远放不下!孤用了这么长时间精心布局,就是要让整个齐云国做陪葬品,孤要让他最疼爱的女儿尝遍生死,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即便如此,都不能一解孤心头之恨!” 殇离摸摸鼻子有些识趣地消了声,这个狂怒的男人,真是小心眼的很啊,都这么多年了,他认定的事还真是没变过呢,也不知这样的个性是福是祸。 第三章 交换条件 廖智涯走后不久,齐云裳也迎来了她的高贵客人——陆阳国太子殿下西门瑾。 这日上午,刚被大雨冲刷过的街面甚是冷清,齐云裳坐在店门口看着积水默默出神。 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直奔她的店铺而来,齐云裳拉回神思皱皱眉,心里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走在最后的是一位年轻贵气的公子哥儿,单看他前面开路的八位统一着装的武孔侍卫,齐云裳敢断定,此人来头不小啊。 西门瑾右手把玩着两个通透黑亮的水晶球,双眼眯了眯,自以为贵气十足地走向齐云裳的小食铺,见齐云裳坐在门口有些恹恹然的样子,语气甚是高傲道:“你就是那什么齐云裳?” 齐云裳似乎才看到几人,她连忙站起身来屈膝行礼,同时轻声细语告罪:“这位大人……大人恕罪,民妇夫家姓李,不是您口中那个什么齐云裳。” “别tm跟本太子装了,你不就是那个什么已经亡国的齐云国永乐公主齐云裳嘛,真是让人好找哇!竟然敢光明正大躲在连璧县里,来人呐,给本太子带走!” 西门瑾盯着齐云裳的身影不屑道,“以为多上等的货色呢,也不过尔尔,还不如本太子府里的那些个侍妾!” 齐云裳闻言,嘴角微不可微地抽了抽,没有剧烈挣扎,只是意思了几下就顺从地被那几个上前的侍卫带走了。 西门瑾摇头晃脑跟在齐云裳身后,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西门瑾,当今国主西门戎的长子,陆阳国现任太子,性格暴躁,行事嚣张跋扈,仗着自己至高无上的身份总喜欢做些伤民之事。因此他的名声反倒不如其他几位皇子来得好。 齐云裳很快就被带到了太子府,西门瑾身份尊贵,是当今皇后荣氏所出,荣氏身后是整个太后一族,势力盘根错节极难对付,西门瑾自一出生便是长子嫡孙,故而他的身份和地位在陆阳国是不可动摇的,尽管他的各方面资质平平,但有太后一族在背后打点撑腰,故而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当今天子西门戎对他的种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太子府是西门戎在西门瑾15岁时赐给他的生辰之礼,里面的设计和构造很是大气尊贵,只是这么多年被西门瑾极差的品味和甚是“独特”的眼光布置得很让人倒胃口,齐云裳看着那些仿佛被放错位置的连城宝物,心里默默为它们叹息了一番。 走了好久,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简陋的屋子前停止,齐云裳被太子府的家丁猛一把推进了一间很肮脏的房间,她一时没注意一个趔趄差点摔在了地上,还没回过神来,西门瑾幸灾乐祸的声音便传来了: “喂,你就暂时住这里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最好给本太子老实呆着!要是敢惹出些幺蛾子,看本太子如何收拾你!” 齐云裳眼睁睁看着那两扇破旧的木门在自己面前被大力关住,仿佛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似的,门上竟簌簌落下很多灰尘来,这地方,果然好久没住过人了。 屋里的霉味很重,齐云裳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环境,对自己竟落到这种境地她有些意外,不过尚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想必西门瑾身后之人很快就会见她了吧,现在这点儿待遇,是正式见面之前的下马威和开胃菜罢了。 *** 第二天,当齐云裳被西门瑾带进了巍峨庄严的陆阳国皇宫时,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可以称之为微笑的弧度,那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急躁得多,本以为自己会在太子府多待几日,不想隔日便被急巴巴带到了这里。 自从上次在大越国见过梁启怀之后,她一直对陆阳国和齐云国之间的恩怨有些好奇,这里面定是有很多皇家秘事,不然淳于昊也不会在那时刻意将两国失和的事情拿出来说道。 有些事,还是听听当事人的说法比较靠谱。 齐云裳最后被人蒙住了眼睛,她凭着敏锐的感官默默记住了自己走过的路,陆阳国皇宫的过道地面都是大块的青石板,双脚踩上去虽有些粗糙但很平整,即便蒙着眼走路都不怕摔倒。 一共拐了九个弯,走了两道回廊,过了三个拱门,最后齐云裳来到了一处大殿,之所以知道是大殿,是因为她跨过一个齐膝的门槛时差点儿摔倒,这种门槛只有大殿才会有。 好一个难见的主子! 牵着齐云裳衣袖的宫女又拐了一个弯,这才恭恭敬敬停下来行礼:“启禀太后,齐云裳到。” 在一个通风效果良好的房间里,一衣着华贵的妇人端着象牙白的瓷杯优雅地喝了一口上好的云茶,然后慢理条丝地吐气:“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她的声音很华美,带着浓重的胭脂味儿,齐云裳被解下了眼前黑布,她抬头看向上首,只见一张修饰得非常精致贵气的容颜印入眼帘,好看的柳叶眉,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儿,这五官组合在一起,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看她眼角露出的细碎鱼尾纹,年龄估摸着在四十岁上下,但也不排除这些宫廷贵妇保养得当而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些。 “身为大家闺秀,怎能如此直勾勾盯着旁人看?也不怕被人笑话!齐云国的宫廷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一开口便是责难,陆阳国太后荣聘婷以高贵的皇族姿态挑剔地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齐云裳,她那好看的柳叶眉轻轻拧着,一脸的不认同。 齐云裳邪魅地勾唇一笑:“太后,你竟然不知道吗?对于没娘的孩子来说,能被调教成本宫这般模样已属难能可贵了啊。” “你!”太后一摔手里的瓷杯,满目都是鄙夷之色,“小小年纪就知道顶撞长辈,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太后此言差矣,本宫既不是陆阳国子民,又和太后你非亲非故的,这长辈一说,从何而来?”齐云裳很不客气地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还顺手给自己拿了点可口的点心放嘴里,“这糕点味道真不错,等会儿可否让本宫带走一些?” 太后身后跟着的侍女见太后脸色极差,立即上前喝止了齐云裳,“大胆刁民,怎可如此和太后说话!来人,还不掌嘴!” “哪里来的疯狗,竟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来人,还不乱棍伺候!”齐云裳猛一拍手边的茶几,在巨大的撞击声中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喝道。 正准备上前抓她的三个嬷嬷心底不由一寒,竟生生收住了迈出去的步子,其他众人也被齐云裳如此气势地一喝震地呆立当场,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太后荣氏都没料到齐云裳会来这么一出。 怔楞片刻,荣聘婷仿佛见到了当初那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女人,她眼底的阴霾蔓延上来,心里的厌恶和不快仿佛潮水般汹涌而至,她已经好多年没如此厌恶过一个人了。 “大胆!”那侍女回过神来,一时脸色清白交加,自从跟在太后荣氏身后伺候她的起居之日起,她就再也没有被人这么大声呵斥过,见荣氏一脸厌恶的模样,她立马冷着声音下令:“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将这刁民拿下!” 荣氏此时眼里早就没了情绪,她轻轻抬手,看着倔强抬头毫无畏惧之色的齐云裳淡淡道:“小雪儿何必跟个没娘的丫头较真,也不怕辱没了你的教养,都退下吧。” “是,雪儿知错。”刘雪儿瞬间收了气息,低眉顺眼对着荣氏低头行礼,然后默默退到了她身后,当然她还不忘拿眼狠狠剜了站着的齐云裳。 齐云裳闻言无所谓地抬抬眉:“是啊是啊,何必跟本宫这等人一般见识,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到处遭人鄙视。不过本宫倒是对陆阳国的教养比较好奇,难道一条疯狗就是陆阳国的教养之表率?今儿个真是长见识了。” “好一张利嘴,果然是齐云翡玉的好女儿!”太后眯起了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齐云裳,忽然保养得宜的脸蛋上露出了一抹可以称之为算计的微笑,“今儿哀家也不跟你废话,这次让你来不过是跟你谈个条件。” 齐云裳心底冷笑一声,嘴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哎~宫廷礼仪就是多,太后你要是一开始就切入正题,咱们也不用为了一只疯狗伤了和气不是?毕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嘛。” 荣氏闻言只淡淡一笑,此时的她很有一国太后之风范:“你要记住,真正的好狗是不叫的。” 齐云裳心中一紧,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女人:“太后所言极是,不知太后的条件为何?” 荣氏拿起手绢拭拭嘴角,一派优雅:“自从齐云国亡后,轩辕大陆一直不平静,想必你定知道的很清楚。近日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亲自带兵来犯,他已秘密驻守红河,想灭了我陆阳国,哀家的条件便是给你一个月时间让他退兵,事成之后,哀家将认你进门,写入陆阳皇族族谱之中。” “哈哈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齐云裳忽然开怀大笑,这一笑,再次笑楞了众人。 第四章 正面交锋 毫不客气的大笑充斥着众人的耳膜:“哈哈哈,太后您真是太逗了,这是本宫今年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哈哈,认我进门?还能写入陆阳皇族族谱,哈哈,笑死我了!本宫生是齐云国的人,死是齐云国的鬼,为何要入你陆阳国的族谱,好好笑,本宫可不稀罕啊,哈哈哈~~~” “闭嘴!”荣氏终究没能沉住气,她将手里的瓷杯狠狠摔在了地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杯里上好的茶水顿时四溅开来,香味四溢,齐云裳动了动鼻子,暗叹一声:可惜了一杯好茶。 “若不是……你以为哀家愿意让你个贱人之后入族谱吗?果然是母女,一样的碍人眼!” 荣氏阴沉着脸看着座下之人猖狂大笑的模样,她的心仿佛有针在扎般难受,陆阳国皇室的尊严和威仪,怎能让人藐视到如斯境地! “碍眼你就别看嘛,省得大家两看两生厌啊。”齐云裳忽的止住了故意夸张的笑,然后凉凉地来了一句。 屋里再次陷进一种诡异的安静里,一旁侍候的丫鬟们闻言有的甚至倒抽了口凉气,她们从没见过胆子如此大,态度如此猖狂,敢这么跟太后讲话的人。在她们心目中,太后便是威仪,高贵,不可侵犯的存在。 顿了半响,就在齐云裳以为荣氏会恼羞成怒将她丢出去的时候,她再次用平静的声音开口了:“哀家以为,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此次退兵人选,也不是非你不可,哀家只是见你孤苦无依,想给个机会罢了,一旦你入了我陆阳皇族族谱,你便又是一国公主。” “公主?”齐云裳的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她语带讥诮,“一国公主?然后再被人灭一次国吗?” “放肆!”荣氏气得浑身发抖,她猛一拍太师椅的扶手站起身来,面色极为暗沉,目光中的怨毒让齐云裳不由皱紧了眉头,“真是冥顽不灵,不识时务的东西!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这身骨头是不是比刚刚那些话还要硬!来人呐,大刑伺候!” 齐云裳被带进这里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因此听荣氏命令一下,她反倒一脸傲气地抬头倔强地盯着荣氏看。 “皇上驾到——”一阵尖细的音调顿时划破满室的剑拔弩张,荣氏原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又沉了沉,不过也就在瞬间,她坐回了位置上,然后嘴角扯出一抹可以称之为温暖的微笑来,这微笑,和刚刚的冷笑是截然不同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一道好听的男中音从齐云裳身后传来,当她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心底莫名地一颤,仿佛这具身体对它有种自然的反应。 荣氏亲自从位置上迎了下来,她亲切地拉着西门戎的手,嘴里说着关怀的话:“快起来,皇儿每日勤理朝政,有了时间怎不在寝宫好好休息休息?母后身体康健,若你没时间就别亲自过来了,派个人来慈安宫知会一声就好。” 齐云裳转过头去,她看到一个面色暗黄,精神并不是太好的中年男子,他的背微微有些弯曲,因为终年少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肤色有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脖子上的青筋一览无余,齐云裳甚至能看到血液流过他血管的样子。 明显愣了愣,齐云裳一直以为陆阳国国主即便不再年轻,那也应该是个健壮英俊的中年大叔,而不是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西门戎转头瞥了眼齐云裳刚好低下去的脑袋,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他继续回头和荣氏说话:“母后哪里话,儿臣已有多日未给母后请安了,心里甚是惦记。儿臣听说今日瑾儿帮母后在宫外找了个人进来解闷,刚好顺道看看,朕最近也闷得慌。” “可不是吗?这宫里啊,也就瑾儿最贴心了,他对哀家孝顺着呢,有这么个孙儿承欢膝下,哀家深感欣慰。”荣氏慈爱地说着话,三句不理西门瑾的好。 “瑾儿自然不差,不过母后也该多多待见其他孩子们,毕竟都是朕的孩子,都是我西门一族之后。” 荣氏皱了皱眉,她有些弄不明白,平日里对自己甚是迁就的西门戎今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皇儿你这是何意?” 齐云裳决定跳出来参一脚,她可是刚刚从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暗潮汹涌中看出了端倪,何况,现在可能也就面前这个看起来非常羸弱的皇帝能助她逃过一劫了。 齐云裳抬头挺胸,语气坚定,目光直直看向西门戎:“齐云裳参见皇上。” 短短七个字,足够打破此时看似平和的表象。 “齐云裳!”西门戎听到这个名字,暗吃了一惊,他迅速转头,目光锐利地死死盯着正面对着他的齐云裳看,“齐云裳?快说,你是齐云翡玉什么人?” “皇帝!”荣氏闻言心底大怒,她一扫面上慈爱的光芒,目光阴寒地看着西门戎,口气极为冷硬,“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忘不了她吗?” 西门戎原本苍白的肤色此时竟显现出不同寻常的青灰色来,他的口气非常痛苦,就连齐云裳都感受到了其中汹涌的,无穷无尽的伤悲:“母后,朕试过了,朕,做不到!朕忘不了翡玉!” “你!唉~你走!哀家不想见到你!”荣氏仿佛瞬间老了几岁,她转过身,语气中尽是疲惫之色。 西门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向齐云裳,目光急切道:“你可愿意跟朕走?” 齐云裳迫不及待地点头,能离开太后这个老巫婆的地界,自然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齐云裳留下,她现在总还是哀家的客人。”荣氏语气淡淡道,“难道皇帝连她都要带走吗?” 齐云裳微微一笑,她决定给荣氏来剂猛药:“太后,您之前和云裳谈的条件云裳考虑清楚了,我可以答应帮陆阳国退敌,但有个条件,除了事成之后认祖归宗之外,我必须知道我娘的事情,全部!” 一旁的西门戎忽然全身发起抖来,他急切地,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齐云裳的手,语无伦次道:“你是说……你是说……”似乎觉得说不清楚,他有转向荣氏求救,“母后,她竟是……竟是朕跟翡玉的骨肉?!” 荣氏闭了闭眼,她那狭长的丹凤眼再睁开时,眸底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是又怎么样,在她没能退敌之前,哀家是不会承认的。” “哈哈,翡玉~翡玉,朕竟然跟你还有孩子,咱们的孩子!”西门戎紧紧扣着齐云裳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不见一般,“这么多年了,朕一直活在自责里,朕没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却原来上苍对朕不薄,对朕不薄啊!!!” 西门戎的眼角掉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晕染了他胸前一片黄色的布料。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滚!都给哀家滚出去!”荣氏怒极,却碍于西门戎皇帝的身份打不得,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齿咆哮。 齐云裳幸灾乐祸跟着西门戎离开了她的视线。 *** “朕的乖女儿,过来!”西门戎几乎双手颤抖地想要上前拥抱齐云裳,却被齐云裳一闪身避过了。 “皇上逾矩了,云裳不过齐云国一亡国公主罢了,如何能成为陆阳国国主之女,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 西门戎被齐云裳如此明显的拒绝弄得有些尴尬,他讪讪地收回伸出的双手,脸上却依旧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这光芒竟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裳儿不怕,朕这就拟旨昭告天下,齐云裳,不!西门云裳便是我陆阳国名正言顺的公主,若谁不服,朕便杀了谁!” 齐云裳闻言冷笑一声:“难道皇上就是这么治理国家,如此草菅人命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作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无视?你为了一己之私,竟如此任性妄为,这让天下百姓如何信你爱你!” “像!实在是像!翡玉,朕和你的女儿啊,真的和你好像!”西门戎近乎着迷地看着冷言冷语对他的齐云裳,嘴里喃喃自语。 齐云裳忽然打了个哆嗦,这老男人有病吧。 她连忙收起不恭之色,规规矩矩给西门戎行了一礼,然后道:“今日多谢皇上解围,若无其他事情,劳烦派个人送我出宫。” “裳儿,缘何要这么快离开父皇?难道你不喜欢这皇宫?若实在不喜,朕带你回你母后的寝殿,那里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西门戎自然不肯答应齐云裳的离开,他焦躁地转了两圈,一脸期待。 齐云裳自然不怎么想留在在宫里,可要是真被送出了宫,她倒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何况外面还有太子在等着她呢。 见齐云裳还是不肯松口,西门戎一再放低姿态:“裳儿,这么多年了,父皇一直没对你尽过人父之责,现在你是否愿意给父皇一个机会,补偿这十几年来的亏欠!” “带路吧。”齐云裳心动了,她决定留下来。 西门戎没想到齐云裳会如此轻易答应,他听完齐云裳的话时,狂喜瞬间扫过他那苍白的脸面,他的面部在一瞬间竟带着点扭曲的神情。 “好,好!来人呐,来人……快,快带公主去玉还殿……裳儿,我们现在就走可好?”西门戎因为激动,连双手都带着明显的颤动,他转头对齐云裳说话时,带上了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第五章 名分之争 精致堂皇的茶水间暖阁里,西门瑾皱着眉一脸的不满:“皇祖母,您怎么能让父皇带走那齐云裳呢!” “怎么,你父皇要带走个人,难道皇祖母还不给他这个面子?”荣氏闭着眼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舒适地享受刘嬷嬷的按摩,“你父皇啊,终究是整个陆阳国的主子。” 西门瑾向来深受荣氏一族宠爱,说话自然无所顾忌:“可是,可是万一那什么齐云裳得了父皇的宠爱,那可怎么办?” 已经成精的荣氏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味道,她睁眼微微一笑,宠溺地摇头:“瑾儿,虽然这天下还是你父皇的,可你皇祖母啊,还康健着呢!” 坐在一旁的皇后荣嫣嫣看不下去了,她拉过有些坐立不安的西门瑾,小声责备道:“你这孩子,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做一番事业来,让你父皇刮目相看呢。这样母后和你皇祖母也为你少操点心。” 西门瑾想了想,总算安静了下来,他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猛一口喝干了价值千金的云茶,语气豪迈道:“皇祖母,母后,你们放心,瑾儿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荣聘婷和荣嫣嫣互看一眼,眼底有着淡淡的无奈和宠溺,她们对这孩子的了解,超过了他自己。 “好了瑾儿,若没什么事,你且退下吧,皇祖母和你母后嗑叨嗑叨家常。”荣聘婷挥手让刘嬷嬷退下,她动作非常优雅地坐起身来。 “孙儿告退。”西门瑾虽成不得大事,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恭恭敬敬给座上两位陆阳国权力至高无上的女人请安告退。 “听说皇上将齐云裳安排在了玉还殿,你这几日多注意着些,她可比哀家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荣聘婷接过刘雪儿递上来的燕窝粥,动了动精致的汤匙,淡淡开口。 荣嫣嫣立马接口道:“母后放心吧,臣妾已经安排了几个贴心人过去,想来她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嗯。”小口尝了一下燕窝粥,荣聘婷顿了顿,还是不太放心地提醒道,“齐云裳终究是齐云翡玉的女儿,你切不可小看了她。” 荣嫣嫣挥退了给自己奉粥的丫鬟,眼底的狠辣一闪而逝:“母后,当年是臣妾疏忽了,没能斩草除根,这次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也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荣聘婷这才满意地点头。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云裳品性纯良,德容兼备,甚得朕心,今日特封为陆阳国长公主,赐住玉还殿,赏天山雪莲一,东海珍珠十,绫罗绸缎百,……” 看着如流水般涌进大殿的丫头太监们,齐云裳极力压抑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她真心没法理解和认同西门戎这近乎变态的宠爱方式,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给她一个长公主的名分也就算了,竟然还送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给她,他难道想把国库搬空了不成? 前来宣旨的是西门戎身边的大太监卫忠君,此人一直侍奉在西门戎身边,对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太后一族与皇帝之间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若没有卫公公在一旁鞠躬尽瘁,只怕西门戎早死过无数次了。因此西门戎对他的感情很是深厚,宫里人都知道,但凡卫公公的劝谏,皇上都是会听从的。 不过此次西门戎如此明目张胆,过分宠爱齐云裳的做法竟得到了卫公公的默认,这让闻风而动的各殿妃嫔忧虑吃惊不已,她们好奇着齐云裳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竟能得到皇上如此垂青。 按理说,长公主的头衔齐云裳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毕竟她并不是西门戎第一个女儿,在所有公主里面,齐云裳的年龄只能排在中间,真正的长公主其实是陆阳国当今左贵妃的女儿西门玥。 西门戎极力想要给齐云裳一个稳固不可动摇的地位,不过他并没有考虑齐云裳愿不愿意接受的问题,同时他也忽略了整个朝堂将会给他带来的明显压力。 “我要见皇上。”齐云裳安静地等着,直到所有赏赐的东西占满了一整个偏殿。 卫公公宣旨的时候齐云裳并没有下跪,她就这么直挺挺站在玉还殿的门口,身后是一群被派来服侍她的丫鬟太监们。 “奴才参见长公主,公主金安。”卫忠君见齐云裳并没有接旨的打算,便将手上的圣旨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自己则首先跪下对齐云裳行了认主礼。 玉还殿内所有丫鬟太监们都跟着做了:“奴婢/奴才参见长公主,公主金安。” “都起来吧,这礼云裳是无论如何都受不起的,劳烦公公带我见见皇上,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卫公公闻言,精明的眼滴溜一转,脸上的笑立即绽放开来:“公主哪里话,奴才们的礼您自然受之无愧。既然圣旨已下,这皇命定是收不回了的,君命难违啊。” “让我见皇上。”齐云裳懒得跟他废话,这人一看就是个人精。 “遵旨。”卫忠君也不拖三推四的,反倒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正当齐云裳准备跟卫忠君去见西门戎的时候,意外之客竟不请自来。 西门玥,当今陆阳国左贵妃夏流珂之女,年20,按年龄论,她才是陆阳国名正言顺的长公主。她从小聪慧过人,权谋之道也运用的颇为得心应手,左贵妃一系能在荣氏手下觅得一席之地,也有其不小之功劳。 “你就是那个齐云裳?”西门玥不让传唱太监通报便直接闯了进来,一见想要出门的齐云裳便开门见山问。 齐云裳微不可微地翻了下白眼,自己是齐云裳很让人奇怪吗? 不过她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正是。你是?”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人虽面上并无不悦的情绪,但她感觉得出来,这人此时的心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和,甚至带着点隐隐的怒意。 “大胆,还不给玥公主请安。”西门玥身后的小丫头跳出来为主子鸣不平,好好的长公主名分竟然一夜间忽然没了,换了谁心里都不平衡吧,这普通公主与长公主的待遇那可不是差了一点两点的。 按陆阳国的规矩,这长公主的名分一般都是给当今国主的第一个女儿的,但也有例外,比如国主对某位公主特别喜欢或者某位公主对皇族有特殊贡献,那么她可以由国主降旨御封为长公主,位列其他公主之上。 闻言,齐云裳自然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原来是西门玥公主。”西门玥既然对她无礼在先,齐云裳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对她太客气,虽然她对无意中夺了她的长公主名号有点歉意,不过这完全不能把责任推到她头上,毕竟这圣旨可是她那个天子爹下的,可不是她讨来的。 西门玥见齐云裳并无恭敬之意,心头又火了一把,不过她的表情还算淡定从容,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太多外泄出来:“听闻齐云裳乃齐云国永乐公主,不知为何要到我陆阳国来讨这长公主的名分?” “云裳也想知道为何会一夜间就莫名其就成了贵国的长公主,这不,我正准备跟卫公公去找国主要求收回成命呢。”齐云裳耸耸肩,一脸无奈道。 西门玥一听,杏仁大眼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芒,她不明白为何她竟不喜欢自己极力想要争取的东西:“你……你为何不想当长公主?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阴谋?冤枉啊,这长公主的名分云裳当真不想要呢。”齐云裳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极度的无奈和怅然,“再说了,我可不想再做一回亡国公主啊~这亡国的滋味儿不好受~” “你!大胆!”西门玥脸色陡的一变,她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大胆,竟敢在卫公公,在自己,在这众人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想活了吗?” 齐云裳哈哈大笑,丝毫没有一国公主的优雅从容气度:“公主殿下,如云裳这般狼狈苟且活着的亡国公主,还有什么可忌讳的,不过一条贱命罢了。” 在今日之前,作为一国长公主,西门玥从小就被自己的娘亲耳提面命,要有一国公主之风范气度,妆容得体,笑不露齿,谈吐文雅,高贵大方,从容镇定,可眼前这个刚刚抢走自己辛苦经营多年长公主名分的女人,竟是没有一点符合这些标准的,她的笑声那么刺耳,笑容那么刺目,当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呢。 见西门玥冷着脸不吭一声,齐云裳收了笑:“公主放心吧,云裳来此绝无夺人之爱之心。” 西门玥交握放在腹部的手紧了又紧,她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一眼眼前甚是无所谓的人:“本公主向来不喜别人丢弃之物,想要便会努力争取,听说父皇已将长公主名分赐予你,本公主今日不过来道个喜罢了。” 这个弯虽说转得生硬,不过齐云裳还是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叫西门玥的女子,毕竟她那句“想要便会努力争取”打动了她的心。 “多谢,云裳还有事要办,若公主没别的事,请自便。” 第六章 齐云翡玉 西门戎差了自己最信任的卫忠君去给齐云裳宣旨,这也代表着齐云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视度。尽管知道自己此举在太后一族眼里是多么不顺眼,可为了认回女儿,补偿他这么多年对她的亏欠,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是铤而走险也是值得的。 他和翡玉的女儿啊! 原本他以为翡玉什么都没肯为自己留下,却不想,竟然还有个长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存在于这个世间。若他早知齐云国的永乐公主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恐怕他早就亲自出马去认回来了。 陷入思绪的西门戎此时正在清和殿无意识来回踱步,今日的早膳还全部躺在龙案上丝毫未动,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一整个晚上,他都在不断回忆着和齐云翡玉的种种过往,她的美,她的慧,她的善,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哪怕是她的一丝叹息他仿佛都还记得。 整整二十年了! “翡玉,你可知,朕一直不怪你,不怪你!一切都是朕的错,若不是朕无能,你缘何会如此狠心决意……朕不信的,即便你再不喜爱朕,也断不会轻视了自己的命,可太后告诉朕,你带着咱们的骨肉一把火烧了……都是朕不好,竟轻信了她。哈哈,现在好了,咱们的女儿回来了,回到了朕的身边。老天待朕不薄,朕定要给她最好的,定要让她成为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 西门戎近乎痴狂地想象着齐云裳将来的境况,他要好好斟酌斟酌,替她找一门好亲事,即便他知道她已经在齐云国成过亲,还有众多公子,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西门戎的长公主绝对值得一个好男人来真心疼她惜她爱她。 “翡玉,你且放心吧,既然你把咱们的女儿送回朕的身边,朕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朕要把所有能给的都给她。”西门戎信誓旦旦地想,他近乎透明的苍白脸庞此时因为兴奋竟显露出淡淡的血色。 “启禀皇上,长公主求见。”卫公公先齐云裳一步前来通报,他知道身后的这位小主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 “传,快传!”西门戎一下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将出来,“她来了,她来见朕了,小卫子,你帮朕看看,朕这模样,可有哪里不妥?” 仿佛一个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西门戎整理衣冠,紧张地手脚不知道放哪里好,他的女儿啊~ 卫公公看着这样毛躁的皇上,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皇上,您再如何喜欢长公主,也要顾忌太后那边,依奴才看,太后向来不喜玉主子,只怕会牵连到长公主,若您真替长公主计,还是要注意分寸的好。” 这话犹如一盆兜头冷水,让西门戎瞬间从幻想的巅峰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他怎么忘了还有个太后啊:“对对对,小卫子,你说的极是,瞧朕高兴得,都忘了这回事了。” “皇上,长公主她,可不太喜欢您擅自给她做的这个主,这次来,只怕是要皇上收回成命呢。”卫公公再次出言提醒道。 “这可如何是好?”西门戎急了,“朕的长公主之位只想给裳儿,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名分,裳儿缘何不应?” 西门戎想不明白,自己的那些妃子公主们,个个都垂涎这长公主的位份,怎么到了齐云裳这里就是不一样了呢。 “皇上,依奴才之见,长公主只怕胸中另有沟壑。”卫忠君大半辈子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双看人识人的火眼金睛,他自然看得出来,这齐云裳是真心不想要这长公主的位份。 “皇上吉祥。”齐云裳一进门便看到端坐在龙椅高高在上的西门戎,此时他的气色比上一次见他不知好了多少倍,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也变了好多。 “裳儿不必多礼,赐座。”西门戎极力压抑着自己想起身冲过去的欲望,他一再暗中握拳,告诉自己要镇定,“裳儿此来,所谓何事?” 齐云裳倒有些惊讶于西门戎情绪的克制,她来之时还担心自己会被他缠着无法脱身,却不想这一夜不见,他便转变了态度,这人的心思,倒不好捉摸了。 “请皇上收回成命,云裳受不起长公主的身份,还请不要为难我。” “朕知道裳儿不喜也不愿接受这个名分,但是朕是真心想对你好,这么多年了,父皇没有一日尽过人父之责,甚至不知道你尚在人世,父皇……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后!” 西门戎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他不顾卫公公的眼色,冲到齐云裳跟前,伸手便将齐云裳拥入了怀中:“裳儿,裳儿,朕的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父皇没用,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齐云裳完全没料到西门戎竟会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她想抵抗,但那人的力气太大,大到她都没法撼动的地步,这是一个父亲的力量。 “翡玉,朕定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她骗了朕,这么多年,朕受够了!”西门戎紧紧抱着齐云裳,泪水从眼角滑落,一滴滴顺着脸颊滴到了齐云裳的肩头,那里一片温热。 齐云裳僵住了,原本还在挣扎的身子蓦地定在原地,她没想到这个陆阳国的一国之君,竟哭了。 想必他真的很爱很爱那个叫齐云翡玉的女子吧,他的痴,他的狂,他的哭,让齐云裳开始好奇据说是自己母后的女人,既然她是西门戎和齐云翡玉的女儿,为何她会是齐云国的永乐公主,她的身世,背后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等到西门戎情绪稍微平静了点,齐云裳便看着他略有些浑浊的眼问:“齐云翡玉真是我娘?” 西门戎肯定地点头:“裳儿跟翡玉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怎会认错?” “那你确定是我爹?”齐云裳不得不泼他一盆冷水,毕竟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朕确定,那时你母后身怀六甲,在即将分娩之日却丧身火场,当时朕以为你们母女俩一并去了。”一说起这个,西门戎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永远忘不了那样的伤痛,丧妻丧子之痛,他是那么热切地盼着他们的孩子出世,却不想到头来一场空,一场痛,这痛,整整折磨了他二十年。 齐云裳目光灼灼,她不相信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竟会狠心和自己的孩儿一并死去:“那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即将分娩的时候葬身火海?” “你娘~”西门戎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 二十五年前,齐云国国主齐云轩宇因不明原因重症昏迷不醒,国手袁文林,也就是齐云国最好的御医诊断后发现齐云轩宇竟患了一种罕见的病症——着心之症。此症初时看不出端倪,只是头昏脑胀,浑身发热,与一般的感冒之症并无二致,可再重些就会致人昏睡不醒,发病之人昏睡之时其内心便开始一点点发热灼烧,直至最后因疼痛难忍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袁文林费尽心机,不寝不食三天三夜总算在一本古书上找到了一个治愈之法,那便是用一味称之为“蛟龙泪”的极寒药物熬制汤汁灌下方能治愈。 这蛟龙泪极为珍贵,蛟龙生长在东方的深海里,向来极难寻觅其踪迹,即便终身生长在海边的人都很难见到它,更别说它那极为稀罕的眼泪了,蛟龙一生只流一次泪,那便是临死之前的那滴泪,会固化成极珍贵的蛟龙泪。 经过多方悬赏打听,齐云国总算知道了整个轩辕大陆只有陆阳国皇宫才有唯一的蛟龙泪,齐云国皇太后不得已只能下国书派使者前往陆阳国求药,但当时的陆阳国国主西门乐提出要求,因蛟龙泪是陆阳国的珍宝,极为稀罕,若想得到它,则必须用齐云国公主齐云翡玉去换取。 齐云国国主齐云轩宇有个年方二八的长公主,叫齐云翡玉。齐云翡玉人如其名,不仅长得貌美如花,同时又十分聪慧善良。在得知陆阳国的要求后,经过深思熟虑她毅然决定献出自己换回蛟龙泪。 齐云翡玉从小乖巧聪慧,精通琴棋书画,又擅长医术,因此深得齐云国国主和皇后的喜爱,尚未及笄便已艳名远播,整个轩辕大陆的王公贵族,青年才俊都想娶她为妻,奈何齐云轩宇一直以其年幼为由拒绝了所有人。 最后,齐云翡玉嫁给了西门乐长子——太子西门戎,成了他的正妃,在后来的争夺皇权过程中,齐云翡玉帮助西门戎出谋划策,铲除异己,拉拢人心,顺利将他推上帝位,而她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西门戎极其宠爱她,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在齐云翡玉即将分娩之日,一场无情的大火竟生生夺去了她的性命,可谓一尸两命。西门戎自是伤心不已,颓废厌世一年有余,一直蠢蠢欲动的太后一族趁势再次掌控朝廷。从而造成如今的局面,国主性软,太后掌权。 第七章 荣氏一族 西门戎的讲述很单薄甚至有点混乱,他一度沉浸在了自己与齐云翡玉的故事里。齐云裳虽有些不忍心打断他,可她想要知道的重点并不是这些。 好不容易整理出个大概,齐云裳也总算弄明白了,原来齐云翡玉竟是齐云轩宇的女儿,她嫁给西门戎竟是因为这样不得已的原因。作为女人,不能选择自己喜爱的人共度一生却要远嫁异国他乡,内心的痛苦定是不言自明的吧。 不过即便是只身在吃人的皇宫生活,作为一个集美貌聪慧权力地位于一身的皇后娘娘,又即将为人母,她怎么可能自己放火把自己和孩子一并给烧了,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吧。 “若不是……你以为哀家愿意让你个贱人之后入族谱吗?果然是母女,一样的碍人眼!”这话可是太后荣聘婷当初在自己面前说过的,作为一国太后,竟如此辱骂自己的儿媳,可见齐云翡玉该是多么让太后看不顺眼啊,齐云翡玉的死和太后荣聘婷说不定脱不了干系,即便她不是元凶,只怕帮凶一角也有她一份。 看来要想知道真相,自己只能另想办法从太后那边下手,或许能还原整个事件并理清这陆阳国各方的势力。 “皇上,既然你如此深爱我娘亲,定会知道她绝不是个不惜命的人,为何后来没有追查失火原因?这大火来的却是蹊跷了些。”齐云裳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面前的男人,既能坐上龙位,多少总有些本事和手段,怎么可能会完全不怀疑呢。 “怎么没有查?”西门戎喃喃道,“朕看着面目全非的翡玉,真是快要疯了,那么美丽的人儿,到死却如此惨不忍睹,还带着咱们的孩儿一起……都是朕不好,都是朕的错啊~啊啊——” 西门戎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焦黑的尸身,凄惨的死相,让人不忍直视,那历历在目的场景让人刻骨铭心,心痛不已: “朕想了又想,虽说翡玉向来不怎么喜欢朕,可她还不至于用死来躲避朕,太后告诉朕,翡玉是因为不喜欢替朕生孩子才会自寻了短见,可朕不相信!朕派了最得力的暗卫,派了宗人府彻查此事,可是整整一年啊,他们都没法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翡玉是自杀而亡~” 连暗卫和宗人府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这事确实是齐云翡玉自己放的火,要么就是这起阴谋的幕后黑手做的非常干净利落漂亮,导致所有证据都显现不出来事实的真相。 “皇上觉得此事和太后脱得了关系吗?”齐云裳看了看周围,确定除了卫公公以外并无其他人,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开口道。 毕竟太后是西门戎的母后,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总还是多少相互了解的,与其自己费尽心力去调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如直接开口问来的快速。西门戎对齐云翡玉的感情齐云裳看在眼里,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子竟会纵火自焚,这一局,值得赌一把。 “太后~”西门戎听齐云裳如此直接的疑惑,微微怔楞之后便是心底一寒,说起来这么多年,他当真是活得窝囊啊,“朕怀疑过,可查了这么多年,手里却无丝毫证据指向太后,裳儿可能不知道,太后一族在我朝中势力不容小觑,若朕轻举妄动,只怕……” 齐云裳沉默了,看来太后荣氏一族在陆阳国的势力只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连当今皇帝都要对她忌惮三分,难怪她当时对自己这般气势逼人。 确实,太后荣聘婷一族在陆阳国内势力庞杂,荣聘婷是先皇西门乐的贵妃,荣聘婷的父亲为当朝宰相,其下门生无数,荣聘婷的哥哥被任命为水师侍郎,身居要位,手握部分兵权,荣氏家族其余人等都多多少少在朝堂上有所担当。 西门乐担心外戚势大影响朝堂安危,为打压牵制荣氏,曾一度将荣氏一族手中大权变相收回不少,但想要彻底清除他们的势力,也非短时间能成功之事,另外荣聘婷的侄女荣嫣嫣为太子西门戎的侧妃,为使西门戎能顺利登上大位,西门乐考虑再三决定利用夏氏一系牵制荣氏。 后来西门乐驾崩,在三子夺权的权力争夺战中,荣氏一族站在太子西门戎一边才让他不致失了帝位。尽管西门戎对荣氏一族再三提防,奈何刚登上大宝之位,手中势力单薄,若不仰仗荣氏一族,只怕当时朝堂不稳,人心浮躁,于江山社稷不利。 如此过了一年,当时的皇后娘娘齐云翡玉帮西门戎积极出谋划策,用尽手段铲除异己,收服人心,慢慢形成了西门戎自己的权力派系,而荣氏在西门戎明里暗里的打击下,实力竟大不如前。 或许齐云翡玉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荣氏一族的利益,才会召来杀身之祸。齐云翡玉在陆阳国除了西门戎可以依靠之外,确实是形单影只,她远离自己的故土,只身在这个满地陷阱,到处吃人的陆阳国皇宫步步为营,奈何百密尚有一疏之时,她在明,敌在暗,她的死亡也是必然的。 “那皇上的意思……”齐云裳试探地问。 “朕因翡玉惨死一事颓废一年有余,朝政由宰相和尚书共同代理,太后一族趁势重掌朝中重要职位,朕那时候成日酗酒度日,身子也是日渐羸弱,没有翡玉的陪伴,朕这个皇帝做与不做又有何区别!” 西门戎其实是痛恨太后又痛恨自己的,即便他心里清楚齐云翡玉的死和太后一族脱不了干系,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如此自暴自弃的状态让他根本无心政事,这也给了太后一族重新崛起的机会。 半年后太后做主将皇贵妃荣嫣嫣扶正,成为取代齐云翡玉的第二任皇后,朝堂之上,荣氏子弟都纷纷被安排进了重要职位,西门戎和齐云翡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兴势力被逐渐边缘化了。 西门戎即便心里一清二楚这样下去的结果会是怎么样,但他那时已经没这个实力和能力跟太后争了,于是索性便当起了不闻不问的听话皇帝。太后见西门戎对自己处处忍让,很多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她便安心地做起了高贵稳重,一手遮天的皇太后,陆阳国“国主性软,太后掌权”的现状也就这么被保持了下来。 西门戎应该是爱惨了齐云翡玉,他对她的死亡有不敢置信,有怀疑不定,有愧疚在心,却无法为她查明死因,为她报仇,所以他才会自暴自弃,对帝位心生厌恶,任由太后一族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吧。 “娘亲的事情,云裳自会查个一清二楚。这次来,主要还是请皇上收回成命,云裳不想做陆阳国的长公主,想来西门玥是个合适的人选。”齐云裳弄清了有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她重新回到初衷。 既然自己没有夺人之好的野心,那便成全了其他人的心思又有何不可? “裳儿,父皇亏欠你太多了……”西门戎看着面前目光坚定过的女子,带着由衷的歉意。 齐云裳不得不为自己的长远计,她缓缓开口:“云裳心意已决,皇上说再多做再多又有何用?您这般作为,是将云裳至于危险境地,就在刚刚,西门玥便找上门来,想必等消息传到太后那边,云裳少不得又要去喝一次茶。皇上能救云裳一次,可救不了太多次。” “这……”西门戎一听,顿时发热的脑子清醒了过来,确实,若让太后知道此事,定又会惹出不少麻烦事来,而这次,自己真的有能力保住自己和翡玉的孩子吗? 昨日既已答应太后愿意帮助陆阳国退敌,自然得先把这事情办好了,顺便听听她对于齐云翡玉的死到底怎么说:“我看西门玥倒是对长公主名分颇有意思,不如皇上还是给了她吧,云裳自有去处。” “玥儿她可有为难你?”西门戎一脸紧张地看着齐云裳,深怕她受了委屈。 齐云裳淡淡道:“委屈倒谈不上,云裳只是觉得烦罢了,这些身外之物,本也不是我的。云裳本就不是陆阳国的人,不想因此卷入其中身受牵连。” “裳儿是父皇的孩子,怎不是陆阳国的人……父皇知你与你母后一般不喜这些,可圣旨已下,朕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啊。” 西门戎可怜兮兮地看着齐云裳,他深知自己无法说服齐云裳接受这个长公主的名分,因此才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用先斩后奏的方法逼她就范。 “昨日,太后告诉云裳,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率兵来犯,这是为何?”齐云裳并没有点破西门戎的用意,反而转开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她竟打的如此算盘!”西门戎怒目一撑,竟有股子威仪迸发出来,齐云裳暗道,这皇帝也是有三分气势的,还是第一次看这个自称是自己父皇的男人有了一种真正的男人气魄。 第八章 意外邀约 “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是个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十年前,他父母一夜间暴毙而亡,他小小年纪被迫登上帝位,当时的辅国公徐友阁见国主年幼好欺,便仗着手中权力硬生生让宇文少吉做了名存实亡的傀儡皇帝,当时他的处境只怕比朕还要糟糕。 如此过了五年,这五年间,宇文少吉对徐友阁言听计从,没有丝毫忤逆的意思,可就在某天夜里,所有朝中与徐友阁一派的大臣们统统被打下天牢,谁也没想到,宇文少吉一举将徐友阁手中权力回收并开始逐一清理朝中势力,不过一年光景便将异己全部去除,彻底稳固了自己的帝位。 同时他行新政,开言路,增互市,通水道,沧海国这几年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人的城府和野心着实不容小觑。” 西门戎对宇文少吉的评价相当的高。玉翠也曾经跟自己说过关于沧海国的情况,“奴婢听说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很好,沧海国的国主勤政爱民,官吏清正廉洁……”看来这沧海国的国主宇文少吉确实不一般。 若玉翠还在……想起玉翠,齐云裳的心狠狠揪了一把,玉翠是那么向往沧海国,可她们却再也不可能去那里了。 “宇文少吉为何要攻打陆阳国?”齐云裳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口问道,她想听听西门戎的看法。 “轩辕大陆一分为四,齐云国,沧海国,大越国,陆阳国分居四方,以山脉河流为天险国界,这么多年来,四国基本没有太大的冲突,维持了整个大陆的平和。自从大越国一夜间亡了齐云国,四国的平衡状态终究被打破。大越国一心想要寻找齐云国传国玉玺的下落,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虽没有一统整个大陆的野心,可作为一国之主,朕怎么忍心让百姓遭受战火的摧残,于是与太后商议,派了梁启怀前往大越结盟。如此,原本就士气高涨的大越国更有恃无恐,沧海国国主只怕是担心我陆阳国与大越国结成盟军攻打他们,才会先发制人,想先从我陆阳国开始,来个隔山震虎吧。” 西门戎的分析头头是道,齐云裳看着这位明显病态的一国之君,对局势却是了如指掌,审时度势,若他能专心治理整个国家,只怕陆阳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吧。 他也是个帝王之才啊,难怪先皇西门乐愿意把江山交给他,而齐云翡玉尽管知道自己锋芒毕露会遭遇怎样的下场,可还是愿意帮他登帝位,理天下。 “既然各国以山脉河流为天险国界,只怕要破这红河天险,没这么容易。”齐云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同时她也为太后给她出的难题犯愁了,这红河,若对方过不来,只怕自己也过不去吧,这可如何让她退敌? 西门戎回想当年自己考察红河时看到的情况,不由点头道:“不错,红河既为天险,自有她的凶险之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绝非人力能轻易克服,朕倒是好奇这沧海国国主打算怎么过河。” “云裳倒是比较好奇自己怎么才能让他们主动退兵。”齐云裳一想到自己要想办法让沧海国国主退兵一事,脑袋就有些疼,她好像于行军打仗并没有天赋啊。 “这……要不朕派个军师给裳儿?”西门戎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齐云裳叹口气,这太后出的难题果真很有难度,这退兵一说成则功德一件,若失败了,这后果也是很可怕的:“不用,云裳即日便会启程前往军营商量对策,到时看过红河再做打算,还请皇上赐个好听的头衔给我,让云裳不至在军营被人欺负了去。” 西门戎原不同意齐云裳上战场,毕竟那里是刀剑无眼的地方,可齐云裳心意已决,他自然不能撼动她的决心。最后西门戎赐了齐云裳“军师”的头衔,还特地命人替齐云裳量身打造了一套坚固的铠甲以策安全。 令齐云裳万万没想到的是,像军营这种血性硬气的地方,向来是靠实力说话的,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们自然不会将她一个有名无实的女子放在眼里。 “云裳听说,陆阳国虽与大越国结盟,但私底下小动作却不少。”齐云裳回想起李武吉告诉她的局势,不由皱了皱眉。 乱世之中,什么才是最好的保全之道?西门戎对自己的百姓还是关心爱护的,可这些小动作一旦成为其他两国的把柄,只怕战火便会不断蔓延,直至引火烧身啊。 “朕知道,这都是太后的意思,朕虽心系天下百姓安危,却不想过多插手此事,太后背着朕小动作很多,既然她有这个胆量和计划,那便让她去尝试吧,于朕,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齐云裳似乎明白,可又不完全明白这位羸弱的国主这些话里的意思。可她已经失了兴趣再追问下去。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上中天,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齐云裳跟西门戎别过,准备回玉还殿午膳,不想半道上却被人拦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我们主子已经备下午膳,还请殿下赏脸一叙。”一名丫鬟身着淡绿色深衣,规规矩矩给齐云裳行了礼。 “你们主子是?”齐云裳有点诧异,谁这么大胆,竟敢明目张胆拦了她。 “您去了就知道了,我们主子说了,殿下定然对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有兴趣。”那绿衣丫鬟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跟齐云裳如是说。 这倒真勾起了齐云裳的好奇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见她,听这话里的意思,这人定然对齐云翡玉有所了解,甚至还可能知道些内幕,看来自己还是走一遭吧。 “带路吧。”齐云裳摸摸肚子,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还是决定暂时委屈了它。 陆阳国皇宫的设计以曲折往复为主,若不是对这皇宫地形极为熟悉之人,只怕极容易迷失方向。 那带路的丫鬟引着齐云裳穿过一道道拱门,走过好几个长廊,几乎将人给绕晕了才终于在一座题为“自流轩”的殿前止了脚步。 “殿下请进,主子已恭候多时。”绿衣丫鬟并没有打算带齐云裳进去,而是打开门侧过身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齐云裳也不为难她,径自越过她抬步进入。 这自流轩内视野并不开阔,其内花草遍布,树木成荫,不远处更有一个小湖,湖中凉亭伫立,檐角上翘,似有人影晃动。 齐云裳并不急着往前走,反而慢下脚步细细端详起眼前的景色。 时值深秋,自流轩内各色菊花争相开放,红的白的,黄的淡的,看得人生出一股子清气来,齐云裳慢慢欣赏着眼前美景,不觉清吟出口: 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好一个‘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长公主果然是前皇后娘娘的女儿,这份气度和见识,只怕一般闺阁女子尚不能及你万一啊。” 人未到声先至。 齐云裳十分淡定从容,她不意外这人的忽然出现,这自流轩的主人总是要露面的。 一名宫装美人正从一簇淡黄的菊花之后缓缓步出,她的身后,跟着两名服侍丫头,跟刚刚那个带路的绿衣丫头一般,穿着淡绿色的深衣。 “见过长公主。”丫鬟们给齐云裳行礼。 美人身穿精致华贵袍服,头戴七尾凤凰金步摇,画着淡淡的妆容,五官精致,齐云裳想了想,此人既为贵妃头衔,那便是这宫中唯一的左贵妃夏流珂了。 嘴角凝笑,淡然望着面前的美人,齐云裳施施然道:“自流轩内遍植菊花,看来左贵妃娘娘于众花之中独爱这菊花,观花及人,想来娘娘的见识和气度都不凡,云裳佩服,在这深宫之中,还有人能保持如此气节,着实不易。云裳初来乍到,若刚刚失了分寸扰了娘娘兴致,还请左贵妃恕罪。” 话虽说的客气,可眼底却没有丝毫恭敬之意。 左贵妃夏流珂细细端详一番面前的女子,只见白嫩细腻的瓜子脸脸上镶着一双水汪汪狡黠的杏仁大眼,仿佛一眼便能洞透人心。 像,实在是像,这人和齐云翡玉无论从身形气质还是神韵上来看都极为相似,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十八年前的齐云翡玉,高贵,冷情,难怪国主见着她便一眼认了出来。 夏流珂收敛思绪:“今日冒昧请长公主前来一叙,实属无奈,长公主能赏脸赴约本宫深感荣幸。” “不知左贵妃有何事相商?”齐云裳单刀直入,她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没这个雅兴与人绕来绕去。 夏流珂微微一笑,这人的性子倒是和齐云翡玉有点不同:“我们席间说话。” 齐云裳二话不说便跟着走了。她倒要看看这陆阳国的左贵妃娘娘有何事需要和她一叙! 备注:深衣,一种上衣下裳相连的服装,剪裁独特,衣与衫相连,制作时上下分裁,中间有缝连接,下裳裁12幅,以应12个月,符合古人对天时的崇敬。深衣的长度大致在足踝间。 第九章 死亡内幕 凉亭内。 一方圆形的石凳石桌,上面铺上了薄薄的棉布,阻了石头的冷硬之气。 一桌子精巧的午膳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齐云裳的肚子不客气地叫唤了两声。 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左贵妃,齐云裳不好意思地说:“云裳尚来不及用午膳,倒是让左贵妃见笑了。” 夏流珂动作优雅地入座,她微微一笑,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是本宫的不是,让长公主饿了肚子,春儿,还不快给公主布菜。” 其中一名丫鬟应声给齐云裳摆好碗筷,然后规规矩矩请示齐云裳:“长公主想要吃哪个菜,奴婢伺候您。” “春儿,你觉得我喜欢吃哪个,便夹了给我。”齐云裳看一眼对面的左贵妃,开口道。 春儿有点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她觉得齐云裳的要求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春儿,你就照着长公主的意思办吧。”夏流珂看着齐云裳,她知道此举她定有用意。 果然,当春儿给齐云裳夹了一尾新鲜的河虾时,齐云裳开口了:“娘娘,云裳其实并不喜欢吃虾~” “奴婢该死!”春儿闻言吓得跪倒在地。 “春儿,你何罪之有,快起来。”齐云裳将春儿扶了起来,偏过头又看了看左贵妃道,“娘娘,春儿觉得云裳喜欢吃虾就替云裳夹了它,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仅仅是春儿的自以为是罢了。” 齐云裳已经拾箸开吃,她实在是饿坏了。 “长公主的意思是?”见齐云裳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夏流珂启口,她似乎有点知道她要跟她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缓了缓饥饿,齐云裳继续:“正如皇上擅自将长公主的位份压到云裳头上,这并非云裳所愿。” 左贵妃听明白了,面前的人儿果真是个玲珑心思,竟如此拐着弯跟她说这个,虽然长公主一事确实让她和玥儿心里老大不痛快,可今日她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找她的,不过她的这番解释让她忿忿的心情平息了不少。 “本宫当然知道,有些事并非一己之力能改变。”回想进宫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艰辛,夏流珂叹了口气,眼底满是经历过后的沧桑。 “娘娘想必知道些我娘亲的事吧。”齐云裳吃了个饱,总算有力气专心跟人斗智了。 “你们都下去吧。”左贵妃挥手示意让春儿她们全都下去,两个丫头应诺,悄然离去。 此时的凉心亭,就剩下齐云裳和夏流珂两人,齐云裳环顾四周,凉心亭周围都是湖水,根本藏不了人,这样的位置,确实是个说秘密的好地方。 “你娘亲是个美人,聪明,高贵,傲气。”左贵妃的视线停在齐云裳脸上,看着这张彷如故人的脸,记忆的大门瞬间大开。 “玉皇后嫁给皇上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当时齐云国国主病重,非得用‘鲛人泪’才能治愈,先皇便提出用玉皇后作交换的要求。玉皇后尚在闺阁之时便已艳名远播,她貌美心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先皇为表敬重,特用三媒六聘大礼迎太子妃入太子府。当时皇上已有一妻四妾,玉皇后进门前正妻荣氏被降为侧妃。” “荣氏便是当今皇后娘娘吧。”齐云裳忍不住打断了左贵妃的阐述,她讲给她听的,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看到的事实。 “不错,”左贵妃点头,“荣氏本为太子正妃,却不想因为忽然出现了一个异国公主而被降位,她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这口气,换了是本宫,怕也是咽不下去的。玉皇后初到太子府,想来是人生地不熟,便一心待在皇上赐给她的‘玉莹阁’内,极少外出,她整日里抚琴作画,不靠近谁也不让人靠近,太子府的事务她也不管,她这个太子妃在跟不在其实没什么两样。皇上却对她极为宠爱,几乎天天陪着她。” 夏流珂的目光很迷离,仿佛她自己又回到了那段彻夜难眠的岁月。 “府里的妾室们自然看不过去,太子已经极少去她们屋里了。未免失宠,荣氏使了手段,故意设计陷害玉皇后,她甚至不惜赔上了自己的孩儿。太子痛失爱女轻信了侍女,在荣氏的挑拨下开始对玉皇后疏离。玉皇后并没有作任何辩解,反而冷静地面对太子苛责,并闭门思过整整三天。这件事彻底改变了玉皇后的态度,她不再闭门不出,反倒着手处理太子府事务,并不断给太子出谋划策。” 齐云裳似乎透过左贵妃的讲述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背影,想来,那时的娘亲,是极其委屈和寂寞的吧。孤身远嫁,还要面对各种试探和阴谋,她不害人,可人却时时处处想着法子去算计陷害她,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不信任该是多么的残忍和心痛的一件事。这份艰难,若不是心性坚定之人,怕早扛不住了吧。 “玉皇后掌管太子府之后,各房相安无事,就连荣氏,在几次加害失利后也偃旗息鼓了。太子府前所未有的和平。如此过了几年,先皇驾崩,三子争夺帝位,皇上差点失去了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三子夺位过程中,皇上为争得最后胜出,不得不仰仗荣氏一族。 后来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同时正式册封玉皇后为正宫皇后,荣氏为皇贵妃。原本日子以为就这么平平顺顺过去了,可时间一月一月地过去,玉皇后还是一无所出,渐渐的对她不利的流言在宫中到处传播。”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极为幸灾乐祸的吧,荣氏所出的大皇子此时已经两岁了,而她的玥儿也即将出世,但是那个女人,却始终没有传出有孕的消息。这是她们当时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你知道,身为一国之后竟无法替皇家孕育子嗣,这对皇家而言是非常不能接受的事,皇上因此事一直郁郁寡欢,后来不知何故,玉皇后与皇上大吵了一架,后宫嫔妃暗自窃喜,都以为这次玉皇后定是要被皇上责罚了,可最后皇上只是大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拂袖而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两个月后,忽然传出玉皇后有孕的消息。 皇上登基后,太后便入住了安宁宫,太后原是先皇的贵妃,同时又是荣氏的嫡亲姑姑,玉皇后刚嫁给皇上时便将荣氏踢下了正妃之位,后来又多次帮助先皇牵制削弱荣氏一族的势力,皇上登基后,荣氏一族的朝中势力再次受到极大的打击,玉皇后那时几乎就是太后和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在宫中太后对其百般挑剔,处处为难她。 可惜玉皇后每次都能应对有度,加之皇上处处维护玉皇后,因此太后她们一直抓不到把柄陷害她。” 原来当今太后是皇后荣嫣嫣的嫡亲姑姑,这两人朝堂之上有荣氏一族撑腰,在后宫自然手腕比较硬呢。难为齐云翡玉这么一个毫无靠山的弱女子,竟在这种后宫的无声战争中慢慢熬过来。 “等到玉皇后即将临盆之时,一场无情大火竟将她的玉还殿烧为灰烬,玉皇后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都葬身火海。皇上因此大病了一场,之后对朝政似乎也失去了兴趣,自此荣氏一族把持朝政,荣皇贵妃后来也被封为皇后。” 基本和西门戎告诉她的情况对的上号,看来左贵妃并没有骗她。 “据我所知,我娘亲是自焚而亡,娘娘为何说得如此含糊不清,难道娘娘知道些什么?我娘亲的死是另有原因?”齐云裳直直盯着左贵妃的眼睛,她知道这个女人今日请她过来绝不只是为了给她讲这么一个故事, “长公主果然聪慧过人,玉皇后的死并非皇家对外宣称的那样得疾病而亡。这件事情本宫已经在心里藏了十八年了,如今也是时候说出来了。 玉皇后从来都不喜妾室之间的你争我斗,因此早在太子府,她便立了规矩,皇上必须雨露均泽,这也是后来众妃嫔对她敬重的地方。玉皇后出事的那天下午,本宫带着春儿前去安宁宫给太后请安,谁知却在半路看到荣大将军一个人正前往安宁宫,因为本宫与他走的不是同一条道,又比他慢了些时候,因此荣大将军并没有看到本宫。 本宫当时很是疑惑,荣大将军去见太后为何身边一个太监宫女都没带着?按常理这是不合规矩的。本宫当时太好奇于是便遣退春儿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荣大将军果真是去见太后的,见他进了安宁宫,本宫便打算折回来,这一进去本宫肯定是暴露了的,可一想总觉得不对劲,便大着胆子绕着安宁宫的宫墙走了一圈。也不知为何,那日安宁宫的宫人都不见了,整个安宁宫都静悄悄的。 本宫越想越奇怪,便偷偷从一个狗洞爬了进去,那里很是偏僻,本宫好不容易摸出一条道来,却不想还没走几步,便模模糊糊听到荣大将军的声音传来。” 第十章 太监德全 左贵妃说到这里,呼吸不自觉急促了起来,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形是多么危险。 “本宫向来听力不错,也不敢走太近,于是便隐了身形凝神细听:‘妹妹放心,有哥哥在,自是一切都妥当了,今晚动手一定干净利落。’ 太后的声音:‘哥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那贱人聪明非常,若被她看出端倪,只怕咱们此计又要落空了。’ 荣氏的声音:‘爹爹千万要计划周全,不然嫣儿这辈子都翻不得身了。’ 大将军道:‘哼,想她一个异国贱人,还想在你们的手底下翻起浪来不成,放心,这次本将军定让她死个干净!’ 听到这里,本宫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后悔得要死,这么大个秘密被本宫听了去,若被荣氏兄妹发现,本宫自是命不久矣。” 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流珂继续回忆:“本宫紧张得手脚哆嗦,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当时一直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回荡,你们快走快走。 好在那三人离得远,又专心说着话,因此并没发现本宫。等到他们离去好半响,天都已经暗下来了,本宫才从藏身处出来,胆战心惊地按原路出了安宁宫。 当时本宫能被封为皇贵妃,多亏了玉皇后的成全,何况玉皇后平日里对各宫妃嫔都不错,考虑再三,本宫还是决定去提醒玉皇后。很不巧的是,待本宫来到玉还殿时,玉皇后因为即将临盆腹痛难忍正在让太医诊脉,皇上也在里面,卫公公说,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玉皇后。 当时荣氏也在,本宫心里害怕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逗留再三后只能离开。却不想这一别竟是…… 当晚三更,玉还殿大火,火势凶猛,映红了半个皇宫。本宫让春儿去打听之下才知道,玉皇后她竟然已经葬身火海……” 左贵妃说到这里,眼角竟淌下一串泪珠,她捏着手帕拭了拭,叹口气继续道:“若本宫当时勇敢一点,再坚持一下,或将此事禀告皇上,或许玉皇后她便不会……” 齐云裳明白了,原来这便是自己娘亲身死的真相,整个事件中,荣氏一族便是这幕后黑手,难怪西门戎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前朝与后宫的完美勾结,当真是防不胜防啊。 “今日多谢娘娘告知云裳这些,云裳感激不尽。”齐云裳静静听完左贵妃的讲述,心底一片涩然,在这权力的黑洞里,有多少无辜生命无声消逝,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但真相也往往只有一个! “本宫今日告诉你这些,并非刻意挑拨或利用,这个秘密藏在本宫心里已经整整十八年了,本宫从不敢与人提起。昨日听说你竟是玉皇后的女儿,这才思前想后决定将这个秘密偷偷告诉你,本宫再不说,怕时日再久远些,连自己都要忘记了。” 夏流珂伸出白嫩,保养得宜但已经微微起皱的右手,拍了拍齐云裳此时放在石桌上渐渐收紧的拳头:“荣氏一族在我朝的势力不容小觑,太后和皇后在后宫更是为所欲为,若你没有十足把握,还是暂且将此事放下,他日若得了好时机,再一并算总账。” 齐云裳默默盯着石桌,仿佛上面有字,她有些生硬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多谢娘娘提点,云裳自会安排。” 膳毕,语尽,起身。 “云裳还有其他事务需处理,先告退了。”齐云裳对左贵妃行了礼,这是她对夏流珂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感激之意。 齐云裳知道左贵妃并没有骗她,不管左贵妃告诉她这个真相的背后目的是什么,她提供的这个线索于自己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切怀疑都得到了证实,下一步,荣氏一族,接招吧。 左贵妃起身相送,“若朝堂之上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本宫自当尽力。” 她的身后,也有整个夏氏的支持。 “多谢娘娘。”齐云裳想了想,开口道,“玥公主其实挺适合长公主位份的,本来这长公主的位份也应该是她的,云裳绝无争夺之意,适才云裳也已经向皇上禀告,请他收回成命。” “此事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圣旨,本宫自当遵旨。”言下之意,不用你齐云裳谦让。 齐云裳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回到玉还殿,齐云裳披着外衣歪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伺候齐云裳的大宫女前来通报:“启禀长公主,德公公求见。” “哪个德公公?”齐云裳迷迷糊糊问。 “长公主,德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 一听这话,齐云裳朦胧的睡意瞬间跑了个精光,她打起精神站了起来:“让他进来吧。” “是。” 德公公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大太监,他满脸笑眯眯,进门便给齐云裳请安问好:“长公主殿下,奴才德全给您请安了。” “公公免礼。”齐云裳细细打量他一番,只见来人年约三十,手持拂尘,面白无须,身材瘦削,眼光灵活,一看便知是个精明难对付的主,难怪太后荣聘婷会选他当她的大太监。 “长公主,太后让奴才过来传句话。”德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大太监的架子,反倒一派恭敬。 这人倒是个例外,齐云裳对这位德全德公公的表现有点小意外,毕竟依着太后在这后宫的地位和权势,像她身边这种大太监,极容易仗势欺人,趋炎附势。 “公公请讲。” “太后说,皇上专程为公主准备的战袍已经安排妥当,还请公主尽快出发才是。” 齐云裳眸光微暗,手指微紧:“劳烦公公转告太后,云裳明日便出发,请她尽管放心,云裳自不会辜负了她的厚望。” 厚望两字咬得格外重些。 “长公主放心,奴才定会转告太后,还请长公主一路小心,奴才祝您早日凯旋而归。”德全颇有深意地看了齐云裳一眼,然后告退,“奴才还需回禀太后,奴才告退。” 齐云裳微微皱眉,这人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她挥退一旁伺候的宫女,看着德全的眼睛道:“公公可是有话对本宫说?” 德全双目一转,确定四周无人后才上前两步,他尽量压低了声音道:“今晚子时,请长公主在此等奴才。” 齐云裳心里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本宫如何信你?” 这深宫之中,到处都是陷阱和算计,稍有差错,便会粉骨碎身,万劫不复。 “玉皇后。”轻轻三个字,瞬间让齐云裳做了一个胆大的决定:“好,一言为定。” 德全微笑而退:“奴才告退。” 晚膳是西门戎硬赖在玉还殿吃的,齐云裳用膳的时候顺便告诉了他明日启程前往军营的决定,西门戎听完消息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开口:“太后的意思吧?” 齐云裳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朕没用!竟让她们在前朝后宫为所欲为,裳儿你放心,父皇既然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便不会让她们再欺负了去。”是承诺,也是决心。 齐云裳看着面前气色不错的男人,心底竟漾起了丝丝感动和暖意。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齐云裳送走西门戎之后便倚在窗口回想今日种种,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瘦削而孤独,一个女子的肩,到底需要多大多宽,才能扛起这一切。 月上中天,约定的时间已然到了。 一个黑影熟门熟路朝齐云裳所在的寝室走来,他走得很是小心,生怕被人发现。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奴才给长公主请安。”德全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若不是他开口,齐云裳差点认不出他来,这人跟白日里的气质有很大区别。 “德公公身手不错。”齐云裳神色未动,用极为平静的口吻说道。 德全也不废话,他是趁着太后熟睡之际才跑出来的,需尽快回去才不会被发现。 “公主,玉皇后与奴才有恩,您有任何吩咐,只要奴才做得到的,定尽心尽力,不敢推脱。” 原来如此。 “敢问公公,你口中的玉皇后可是前皇后齐云翡玉,本宫的娘亲?” “正是。” 齐云裳轻轻叹息,原来这深宫之中,除了左贵妃还有另一个人记得这位已逝皇后的好:“那便请公公告诉本宫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玉皇后是一国之后,她聪明善良,母仪天下,风华无双,奴才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于她比肩。奴才认识玉皇后的时候才15岁,那时奴才还只是太后宫里的一名小太监,有次太后与众嫔妃赏花,奴才上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了玉皇后手上,那么烫的茶水,皮肤都起泡了,她竟丝毫没有怪罪奴才的意思,还替奴才向太后求情饶了奴才。” 德全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当然知道刚上的热茶泼在手背上的痛,那种痛,饶是他这个做惯了粗活儿的人都觉得忍受不住,更何况皇后娘娘那么娇贵的人。 第十一章 德全报恩 “若随便换了其他娘娘被奴才泼了这么烫的茶水在手上,奴才这条贱命便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是玉皇后救了奴才,奴才当时想,玉皇后的活命大恩,奴才将来定要报答。 太后以为奴才是故意为之替她出了口恶气,没有怪罪反而大大赏赐了奴才,甚至开始慢慢信任奴才,可奴才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后来得了空偷偷去玉皇后那边请罪,可玉皇后没见奴才,只让人带了话给奴才——无心之过,何错之有。 再后来,奴才在太后宫里的位份越来越高,慢慢也知道了太后和当时的皇贵妃对玉皇后的恨意有多深,她们经常使计为难玉皇后,好在玉皇后极为聪明,加上皇上也颇为偏袒,因此她们的计谋大都以失败而告终。 奴才知道玉皇后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太后她们的小伎俩在她眼里那都是一清二楚的。奴才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后支走了整个安宁宫的太监宫女,与皇贵妃和荣大将军合谋算计玉皇后,奴才当时对此竟是丝毫不知情。 因牵涉到前朝的荣大将军,太后她们的这次行动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也极少,因此直到一切部署就绪,太后才吩咐奴才等人去了断玉皇后的性命。” 什么?!竟然是德全杀了齐云翡玉?齐云裳的眼猛地大睁,这面前的竟是杀人凶手? 德全并不理会齐云裳的情绪波动,他一径沉溺在自己的回忆里:“奴才知道玉皇后定然是出事了。那日正好是玉皇后分娩之日,皇上原本等在外间,可荣大将军派人来报,说是有重要军情相商,皇上才不得不离开。 等奴才进去的时候,室内横七竖八躺着那些被杀死的稳婆和丫鬟们,玉皇后和刚出生的小公主并排躺在床上,两人不哭也不喊,玉皇后整个人更是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般。 然后笑看着我们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泼上油,看玉皇后那样奴才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焦急,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这么镇定。就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奴才想了个办法把另外两个太监给杀了,这才简要将事情真相告诉了玉皇后,奴才跟她说,只要她愿意走,即便粉身碎骨奴才也万死不辞。 可玉皇后不肯,她笑得那么淡然那么了然,她吻了吻怀里的孩子,然后转头跟奴才说:‘德公公,本宫不能走,她们既想让本宫死,若本宫不死便会不休不饶下去,本宫只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帮我送她回齐云国,交给我父皇,告诉他,孩儿不孝,千万别为了我与陆阳国兵戈相见,翡玉之死,心甘情愿。德公公的救命之恩,翡玉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玉皇后给了奴才一块玉佩和一封信,告诉奴才只要齐云国国主见了它便会明白一切,奴才无法,只能抱着熟睡的小公主逃了出去,因为火势已经太猛了,再不走只怕真的走不了了。 那日的大火,映红了大半个皇宫,足足烧了一夜。” 原来,这才是最后的真相。 齐云裳摸了一把脸颊,竟是一手的泪水,她哭了。 德全的语调很平缓,可是他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此刻复杂疼痛的心:“奴才没用,救不了玉皇后。” “那个孩子,便是本宫吧。”齐云裳深深吸了口气。 “是,因为玉皇后死了,太后很高兴,她们都很高兴,虽说玉皇后平日里对谁都不薄,可人心就是这么凉薄。她们见不得玉皇后受宠,见不得她的好。第二天奴才便向太后告了假,仗着手里的权力瞒天过海,偷偷带着长公主和玉佩出了宫。一路艰难而行,终于不负玉皇后所托,将您交到了齐云国国主齐云轩宇手里。 齐云国国主看到玉佩便知玉皇后出了事,他那么愤怒,差点杀了奴才,可看到玉皇后给他的玉佩和信的时候,他竟然哭了,他抱着您使劲哭。奴才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痛苦。等玉皇后暴病身亡的消息传到齐云国后,齐云国国主便对外宣布齐云国从此与陆阳国永世不得修好。” 原来那日淳于昊提及的这个事竟是这样的缘由。 “后来奴才听说齐云国国主对您极好,还封了‘永乐公主’的封号给您,心下也安慰不少,也总算没有辜负了玉皇后所托。” 德全说完这些,沉默了许久,他需要时间整理因回忆而不断起伏的情绪。 “德公公是否还记得那玉佩长什么模样?”齐云裳想起来,自己确实随身带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这玉佩原来竟是娘亲之物。 这一问,是试探,也是证实。 德全毫不迟疑地开口,那玉佩因极为珍贵和特殊,所以他看得时候格外仔细用心些,同时也记得很清楚:“奴才记得,那是一块通体碧绿的凤凰佩,虽是通体碧绿,可那凤凰的眼睛却是丹红色,若盯久了,那眼竟是会动的,流光溢彩,灵动之极,若不细看,自是不知其中奥秘。” “请受云裳一礼,多谢德公公当年的救命之恩!”齐云裳对着德全作了个大大的揖,她虽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这凤凰佩她从没离身过,能如此清楚她随身携带凤凰佩特点的人,定确实见过这凤凰佩,而且看得十分仔细。 凤凰的眼睛那抹丹红,不对着阳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德全之前只见过自己一面,此时屋内又没有灯火,自是看不清楚,能把凤凰佩特点说的这般精准的,证明他之前真的好好研究过这凤凰佩。 “万万使不得,长公主殿下,奴才受不起啊。”德全连忙跪了下来,“玉皇后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自当涌泉相报。奈何当年没能救下玉皇后,奴才这心里,有愧啊。” “公公,既然这是娘亲自己的选择,您就不必介怀于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若娘亲在天有灵,看云裳如此健康地活着,定是会对德公公感激不尽的。这一礼,是云裳替娘亲感谢公公大恩的。”齐云裳再次毕恭毕敬给了德全一个大礼。 “公主,若有需要用到奴才的地方,尽管开口。说句胆大不忠的话,这些年,太后她们做下了太多错事,奴才定然……” “德公公,云裳明白您的意思,娘亲的仇我一定要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本宫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军营,若退兵一事能成功,必将为我带来声誉,日后报仇之事也必定好办得多,荣氏一族也风光够久了。” “公主,若真想扳倒荣氏,有一人您必须先见见。”德全想了想。 “公公是说谁?” 德全在这深宫之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而且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他所知道各宫之间的事定然十分清楚,若能有他的提点,这事便能事半功倍。 荣氏势大,若想扳倒,也确实非一己之力能做到。 “左贵妃夏流珂。”德全说了一个名字。 “喔~”齐云裳挑眉,原来竟是她,“公公为何想到她?” “左贵妃乃当今水师大将军夏云华之姊,左贵妃的父亲乃当朝太子武太傅,若说这整个陆阳国还有谁能与荣氏抗衡,那便是夏家。虽说左贵妃家族中人向来在朝廷中保持中立,可奴才知道,自先皇起,便在暗中扶持夏家势力以制衡荣氏。皇上不管事,太后掌权,可她也怕天下百姓嗤笑,便故作英明大度,一直未将夏家打压下去,甚至还在这几年提携了不少夏家人,以拉拢人心。左贵妃在后宫对太后是言听计从,对皇后恭敬有加,因此她们并没有对夏家人有很高的戒心。若公主能说服左贵妃,再由左贵妃出面说服夏侯爷,如此……” 德全服侍在太后荣聘婷身边多年,深得她的信任,很多棘手之事她都让他出面处理,德全对她所有的阴谋都了如指掌,因当年未能救出齐云翡玉一直耿耿于怀的他更是留心了后宫与朝堂的关系,因此他对这暗潮涌动的后宫各方势力了如指掌。 只要有心,便能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太后荣聘婷因这么多年的顺心遂意,加之朝堂上的呼风唤雨,她的注意力早就没那么高了。 “原来如此,多谢公公指点。” 难怪夏流珂在自己走之前会说:“若朝堂之上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本宫自当尽力”,竟是如此。 夏家蛰伏了这么久,或许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吧,永远比人低一头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时辰不早,奴才也该回去了。”德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万一太后醒来传唤没找到人,又该发脾气了。 “公公慢走。”齐云裳也不多留,德全今日告诉她的事,当真是意外之喜,她也总算知道了齐云翡玉的真正死因。 “明日启程,公主万万小心行事,若实在无法退敌,请公主务必保全自己,报仇一事,自当从长计议。”德全临走还不放心,再三叮嘱道。 “云裳省的,请公公放心。” 第十二章 各自打算 第二天天未亮,齐云裳便洗漱完毕,整装待发,西门戎为了能送她,特意一大早便赶来了。 齐云裳自德全离开后便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若真要报仇,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当今国主西门戎,当年若不是因为他的离开,娘亲或许不会出事。 “裳儿,昨晚没睡踏实么,怎么全是黑眼圈?”西门戎一见齐云裳脸色不好,便关切地上前,“来人,速速请御医。” 今日的西门戎,气色看上去更好了,那初见时的苍白已然褪去。头发高高束起,用淡黄色的绸缎稳稳扎着,明黄色的帝服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格外精神,胸前的九爪猛龙,更是彰显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他身后的卫公公,手捧西门戎特意为齐云裳量身打造的战袍。 “多谢皇上厚爱,云裳没事,不过没睡好罢了。”齐云裳的目光滑过西门戎,最后停在了卫公公捧着的战袍上。 “那要不朕与太后说去,你今日不用启程了……”西门戎对齐云裳的冷淡早已习惯,这并不影响他的父爱汹涌。 “不用!”齐云裳加重了语气,“云裳不过昨日梦到了娘亲,故而睡不好罢了。” “翡玉!她竟托梦给你了吗?”西门戎情绪激动,他走到齐云裳跟前,急切地问,“你娘亲可是有话对你说?她从来不肯来见朕,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来出现在朕的梦中。” 那么伤悲的语气,齐云裳有丝动容:“云裳从未见过娘亲,自然不知娘亲长相,可梦里云裳知道,那便是娘亲。娘亲跟云裳说,要好好活着,她知道云裳定能让沧海国退兵,并让云裳查明真相替她报仇,她说自己是被奸人所害!”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她是被人所害。好好好,翡玉,你且等着,朕定会替你报仇!”西门戎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皇上,报仇之事云裳不想借他人之手。”齐云裳淡淡开口。 “裳儿,父皇怎么会是他人……朕是你的父皇啊!”西门戎可怜兮兮看着齐云裳,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以你如今的状态,可有能力查明真相,将害死娘亲的凶手绳之以法?”齐云裳咄咄逼人地盯着西门戎,丝毫没有给他面子,“云裳也不会承认只会一味逃避现实,对自身责任毫无觉悟的人为自己的父亲。” 一记重拳! 西门戎闻言,脸色一阵苍白,他倒退两步,眼里有着不敢置信:“裳儿……” “不必多言,若想云裳承认你这个父皇,那么便拿出本宫父皇的样子来,本宫的父皇,应是个顶天立地,对自己,对百姓,对社稷有担当的男子汉,而不是你,帝不像帝,连本分都没做好的人,如何有脸让本宫喊你一声父皇!” 西门戎定定看着面前十分陌生的齐云裳,一时语塞。 “你且想明白吧,”齐云裳看着失魂落魄的西门戎,虽觉得于心不忍,可还是狠下心道,“若真想替我娘亲报仇,那便先做好你的一国之主,莫要让人将这朝堂与后宫,弄得乌烟瘴气。” “裳儿……” “时辰不早了,云裳就此别过,请皇上三思,待云裳凯旋之日,希望能见到一个别样的皇上。” 齐云裳让丫环接过卫公公手上的战袍,抬步往外,如今她的战场,已经在几百里之外的红河。而这里,陆阳国的皇宫,将会是西门戎的战场。 “裳儿,朕……朕定不会让你失望,让翡玉失望,朕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待你凯旋之日,朕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父皇!” 西门戎追上几步,急切地说。 齐云裳只是顿了顿脚步,并没有回头,西门戎的话,让她的唇角微微牵起,可惜那人在身后,什么也没看到。 宫门外,一人一马,扬鞭启程。 安宁宫。 德全正在安宁宫给太后荣聘婷和皇后荣嫣嫣汇报齐云裳启程的消息,太后端坐主位,妆容精致,满面笑意:“想不到齐云裳倒还真有些胆量,敢单枪匹马启程上任,德全,你且替哀家修书一封给哥哥,让他关照夏云华,好好替哀家招待齐云裳。” “奴才遵旨。”德全告退。 “母后,您说齐云裳这贱人之女,当真有让沧海国退兵的本事?臣妾听闻那沧海国国主可是个年轻有为的狠角色,短短十年功夫便将沧海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更是安居乐业,他们的军队打起仗来也是不要命的。” 荣嫣嫣一脸的幸灾乐祸,她那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动得十分耀眼。 荣聘婷姿态优雅地端详着自己手指甲上的丹蔻:“哼,依哀家看,她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一个女子再厉害,岂能与男子相提并论,这次对峙,连水师大将军夏云华都头疼得很,她一个贱人之后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那母后还让她去,这不白白浪费么?”荣嫣嫣看不懂荣聘婷的这步棋。 “目前两军对峙,牵一发而动全身,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哀家这次让她想办法退兵,也不过想借刀杀人罢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别人那珍贵的生命。 “借刀杀人?”荣嫣嫣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琢磨了一会儿才总算想明白,她笑着对自己的姑母道,“母后这步棋确实是高明啊。” 荣聘婷不理会皇后的拍马,径自品了一下地方官员新进的新茶:“好茶!皇上那儿可是给了?” 刘雪儿闻言,答道:“启禀太后,这茶今儿刚送来,是深秋初冬才有的‘冷香’,极其稀罕,故而皇上那儿暂时不会安排。” 言外之意是这茶是好茶,因为数量少,所以皇上还轮不到。 “嗯~德全,”荣聘婷再尝一口,终于满意地放下杯子,“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手过去,最近皇帝那儿若有动静,让他们及时来报。” “遵旨。”德全刚写完信,便听到太后的召唤。 “母后这是为何?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对咱们做的事不闻不问,怎么忽然想起他来了?”荣嫣嫣对太后忽然监视西门戎的举动颇为不解,即便他现在想怎么样,那也是要问过了这座上之人才行。 荣聘婷带点鄙夷的目光扫过自己左手下座的荣嫣嫣,虽然皇后已经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可她的脑子始终不太好使,也难怪当初会被齐云翡玉那个贱人轻易拉下马来。若不是自己考虑周全先下手为强,只怕连带着自己都被那贱人斗下去了。 “嫣儿,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皇帝当初会选择那个贱人。今日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荣家给的,这一点要千万记住。” “嫣儿明白,母后放心,嫣儿定谨记母后教诲。”荣嫣嫣起身行礼,低下头的刹那,一抹阴郁从她眼底迸发出来,那么深。 自流轩内。 “娘娘,长公主已启程,不过她什么都没带,仅一人一马。”出去打探消息的绿衣丫鬟前来禀报。 左贵妃夏流珂正在替菊花们浇水,听到消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就一人?” “是呢,奴婢打听清楚了,就长公主一人。” “倒真是胆大,春儿,笔墨伺候,本宫要速速修书一封。”左贵妃放下了手中的花洒,对着春儿道。 “是,娘娘。” 正在这时,西门玥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显然刚刚左贵妃与春儿的话她都尽收耳内。 “母后要修书给舅舅让他照顾帮衬齐云裳吗?” “玥儿,你来啦。正是,本宫要让你舅舅好好照顾齐云裳,最好能帮其一击退敌。”对于女儿西门玥的到来,左贵妃很是高兴,她没注意到西门玥越来越差的脸色。 显然西门玥对此极为不满:“母后缘何要助她?您可别忘了,她一来,女儿的长公主之位便丢了。” “你的长公主之位重要还是扳倒荣氏一族重要?”左贵妃戳了戳西门玥的额头,一脸的无奈,“齐云裳是步好棋,她想替齐云翡玉报仇,而本宫自是想出了这口憋了整整二十几年的恶气。待荣氏一倒,我夏家便能独大,而本宫会是这后宫之主,齐云裳不过一个过气皇后的女儿,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到时候,本宫让你舅舅在朝堂上煽动此事,你的长公主之位还怕得不到吗?” 西门玥听完,脸色顿时好了不少:“是玥儿顾虑不周,齐云裳此人玥儿见过,此女看样子不简单啊。” “若是简单,如何能从大越国二皇子淳于昊手里逃了出来,如何能跟太后荣氏叫板,哼,本宫这次是押宝押大了,齐云裳,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才好。” 夏流珂狠狠捏着一朵菊花,一脸的狠绝之意。 她每天卑微地活在荣氏之下已经整整二十几年了,她已经受够了,自从那次偷听了他们的秘密,她活得太小心翼翼,太憋屈了,既然如今上天安排了齐云翡玉的女儿来到这陆阳国皇宫,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何况她这只兔子的牙已经磨得极为锋利了。 第十三章 狂风山寨 齐云裳白带束发,轻装减行,一路走走停停,已然十天有余,再两天的行程,便能到红河了。 已是初冬时节,吹过脸庞的风有些冷冽,沿途看到的尽是一片萧瑟之景象。 这日傍晚,齐云裳到了最后一个能落脚的县城——日运城,这里出去,便再也没有人家可以借住了。 齐云裳在日落之前堪堪住进了“如玉客栈”。 “客官快些,您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今日可就住不了本店了。”小伙计笑得憨憨的,手下动作利索地将齐云裳请了进去,“咱如玉客栈的规矩,不收定金,只交房钱,房钱一日一结,即刻结账。” 齐云裳也不犹豫,取了些碎银子交给伙计,同时十分好奇这如玉客栈的规矩:“你们如玉客栈的规矩倒是稀奇得紧,本少走南闯北这么久,还第一次碰到这么别致的结算方式,怎得不要押金?” 小伙计絮絮叨叨一大堆:“客官您有所不知啊,咱也是没办法,这日运城外边有个‘未央山’,许多年前好大一帮子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专门找过路的麻烦,同时还时不时到咱县城里来打劫。这伙强盗尤喜晚上作案,只要哪家点灯开门,他们便上哪家劫财劫色。唉,后来为了太平,咱县城只好入夜便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了。” “哦~县城不是还有官府吗?怎能让这些强盗如此为所欲为?县老爷不管管?”齐云裳好奇地问。 “唉,县老爷哪里有这个本事对付得了他们,他们第一次打劫便把前任县老爷家给端空了,还留了话给县老爷,若他敢派人围剿未央山,定让他们全家没好下场。后来前任县老爷受不住便找了个由头调任了,没几日便又来了个新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县老爷为了树威信平民愤便决定亲自带官兵前去围剿,哪里知道这人还没出县城的门呢,他自个儿便被强盗给劫走了。后来县老爷被强盗给放回来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县老爷再也不敢提与未央山为敌的话了,过了几日还特意发了通告,让所有百姓一入夜便紧闭房门,不得外出。那些强盗倒也奇怪的紧,只要咱们晚上闭门不出,便也不会上门骚扰。” 小伙计将掌柜算下来多余的银子还给齐云裳,同时带着她往二楼房间,嘴巴也没闲着,声音低低的:“听说前几年狂风山寨来了个新的大当家,把原来的大当家给收服了,新大当家特意差了人来通知我们县老爷,说只要咱县老爷不做亏心事儿,好好做这县城的父母官,狂风山寨自然不会对咱日运城怎么样。虽说这个消息让整个日运城松了口气,可这么多年夜不出户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咱也就决定一直这么过下去了。” “这跟你们客栈一日一结的规矩有什么关系?”齐云裳听了半天,还是无法将听到的两者联系起来。 小伙计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对齐云裳道:“这县城就咱如玉客栈大些,掌柜的听说了狂风山寨大当家给县老爷说的话,便吓得不敢做亏心事儿了,于是就定了这一日一结的规矩,也不要定金。不过也奇怪,这规矩一施行,咱如玉客栈的生意反倒比之前好很多了呢。” 竟然还有这种新鲜事儿,齐云裳对这个特殊的狂风山寨有了点好奇心,他们的大当家也是个有趣之人啊。 “客官,小的这就帮您准备酒菜,稍等啊。”小伙计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齐云裳将行李放下,环顾四周发现这客栈还收拾得挺干净,于是便坐下慢慢喝水,真是渴死她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齐云裳边用早膳边向小伙计打听去红河的走法,知道齐云裳要去的地方,那小伙计脸色带点儿吃惊之意。 “客官怎得要往那边去,这红河到咱日运城可是还有两天的路程,一出县城一路过去可就没地儿吃住啦!而且昨儿跟您说过的那个狂风山寨就在这条道上,您听小的一句劝,还是别去了。小的听说但凡往那边过的人,即便是武孔有力的汉子,十之八九那也是有去无回啊。” 齐云裳皱了皱眉:“难道没有其他路可以通往红河?” 小伙计对这里的环境很是熟悉,他略想了想回答:“有倒是有一条,可这么一绕,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路程了,起码得多走半个月。” 齐云裳算算时间,若再耽搁半个月,那就没法在与太后约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了:“半个月太长,本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怕是来不及啊。小二你再帮本少想想,若能帮本少解决这个难题,本少重重有赏!” “那小的可就没其他办法喽,这狂风山寨听着都让人心里寒碜,客官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小伙计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样。 到集市上去买了些干粮和保暖用的棉被,齐云裳还是决定大着胆子走未央山这条道,虽说被小伙计这么一掺冷水,她心里也确实没底,生怕遇到强盗耽误了行程或者丢了命,可时间紧急,再不走就来不及想办法退敌了。 放手冒险一试吧。 若当初能带些武艺高强的侍卫出来就好了。齐云裳暗叹一声,心底微微有了丝恼意和悔意。 出了日运城,齐云裳按着红河的方向一路狂奔,行到中午十分,天气竟越来越阴,头顶的黑云一层层厚厚密密地压下来,仿佛要将人窒息,这雨,快要下了吧。 越接近未央山,脚下的路就越来越难走,树林也越来越茂密。 雨,将下未下,闷得人心慌。 齐云裳抬头看看密密的丛林,微微提了口气,只要过了这条羊肠小道,便能很快走出这未央山,再不久也就走出了狂风山寨的势力范围。 忽然,变故起。 一声清哨,狂奔的马儿忽然焦躁起来,它生生刹住了前进的步伐,随即打着响鼻高高直立了起来。 齐云裳毫无防备,被狠狠摔在了地上,马背上的行李落了一地,那件簇新的战袍不小心露出了一块。 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大。 周围树木叶子在风中抖动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齐云裳一骨溜从地上爬起来,双目大睁,警惕地环顾四周,看来今日运气不佳,还是跑不了。 周围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齐云裳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紧张地握紧拳头,朝着林子大喊:“有种就快出来!别藏头藏尾的,我知道你们是狂风山寨的人!” 山道两旁的林子里慢慢走出五个汉子,为首之人是个长相豪放的汉子,他的嗓门特别大:“哈哈,兄弟们,这厮竟知道哥几个是狂风山寨的人哎。” 另一个高个子接嘴:“大哥,说明咱狂风山寨的名气忒大了,嘿嘿。” 第三个接过话茬子,不过却不像其他那么豪放:“愣着做啥,按老规矩办喽。” 语落,五人慢慢围了上来。 齐云裳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把握以一敌五,现下这情况,可如何是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帮手都没有。可是就这么被捉走,齐云裳又是万般不甘心的。 “各位大哥,狂风山寨的名气如雷贯耳啊,我就途径此地,绝没有任何不敬之心。这样,我这里有些银两,请各位大哥笑纳,还请大哥们行个方便,就放我过山吧。” 齐云裳把整个钱袋都奉上,话也说的极为诚恳,就是希望面前这五人能放过自己。 “呦,这小子还挺识相嘛~”那为首的大汉拿过齐云裳手里的钱袋,掂了掂,“得,还挺实在!兄弟们,你们怎么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对,有道理!” “是啊,这肯定的!” “挺大方嘛,这么上道!” 齐云裳听他们这么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说得通放她过去就好。 “不过咱还得按老规矩办事儿,兄弟们,带走!”这翻脸比翻书还快,齐云裳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一手刀敲晕整个装麻袋里了。 “大哥,大当家不是说过吗,咱不能像以前那样行强盗作风,你明知故犯,也不怕大当家怪罪?还敢把这小子给带回去啊?”马东儿手脚麻利将齐云裳倒挂上马,转头问一旁正准备出发的虎皮子。 “大当家的只说了不能滋扰百姓,快去把那些玩意儿给老子一起带上。”虎皮子指了指齐云裳散落在地的行李。 “竟然是件战袍,还是新的。这人到底什么来路?”马东儿看到了露在外边的战袍,吃惊不小,可别惹上什么官府的人,大当家的可是最怕麻烦的。 虎皮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倒挂之人:“孤身一人赶路,看样子也没什么武功,还是个女的。哎~不想了,还是抓回去让大当家好好审审吧。” “啊~女的?” “不是吧,大哥你没开玩笑?” “大哥,哎,你说清楚啊,到底咋回事儿?” “大哥……” 六人六马,迅速消失在林子的尽头。 风渐止,雨却稀里哗啦下了起来。 第十四章 似曾相识 未央山山势并不算高,海拔仅五百米左右,但它的地理位置和坡度十分理想,这也是当初狂风山寨大当家选它当落脚点的重要原因。 狂风山寨坐落于未央山的山腰处,它背靠光滑陡峭的悬崖,十分安全,山寨门前修葺了高大的午门,内外都搭建了高高的放哨塔作为放哨之地,从山脚到山腰,山寨大当家设置了三十几个明哨暗哨,寨子里面的安全工事也做得相当完备。 狂风山寨从一开始的十几人慢慢发展起来,经过十几年的积累和经营,现在已经小有规模,同时为在乱世自保,他们的装备也相当完善和齐全。 不知过了多久,齐云裳被颠簸的山路和浑身湿漉漉的感觉给弄醒了,她倒挂在马背上,四肢朝地,血液全往脑袋上冲,小脸涨得通红。这种状态直接导致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同时耳鸣也越来越严重。胃里的食物翻滚着,随时准备冲口而出。 到达狂风山寨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虎皮大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不少路,山寨门口瞭望台上放哨的黑脸汉子便眼尖地辨认出了打马回寨的虎皮子一伙,他扯着嗓子就是一吼,估摸着这半个寨子的人都听见了。 虎皮子没理会他这种特殊的打招呼方式,待自己走近了才抹了一把脸道:“今儿顺利,所以早回来了。” “哎,虎皮大哥,你这是带了啥好东西回来?”兴冲冲跑来帮他们开寨门的小个子一脸好奇地看着虎皮子身后的麻袋,不知里面藏了什么。 “走开走开走开,哪儿凉快滚哪儿去,老子带了啥回来还得向你禀报不成,快说,大当家的是在汇义堂还是后山?” 虎皮子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招呼过去,直接把那好奇的小个子推到了一边。 他身后的四人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 “让俺看看呗,又不是啥特别稀罕的玩意儿,别一个人藏着掖着啊。”小个子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之前,继续再接再厉凑了上去。 “虎皮子,大当家的听说你回来了,已经在汇义堂等着了,快去吧。”寨子里又出来个稳重的中年人,看虎皮子他们闹得欢,不由笑着提醒道。 虎皮子似乎挺尊重那中年人,闻言他立马给手下分配好了任务:“知道了,忠叔。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吧,马东儿,你带上麻袋跟老子见大当家的去。” “得嘞!”马东儿答应一声,扛着麻袋便跟着虎皮子进了寨门。 齐云裳好不容易被他们从马背上卸下来,这血液还没倒腾顺畅,就又被马东儿重重甩到了肩上,这一甩,可比马背上还折腾人。痛得她连胃都痉挛起来了,额上冷汗直冒。 汇义堂的门匾高高挂在门楣上,“汇义堂”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透露出浓浓的义气,这里是狂风山寨众人有事开会商议的地方,也是山寨大当家的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虎皮子一路畅行,毫无阻碍地直奔汇义堂:“大当家的,快来瞧瞧哥们今儿给你带了啥好玩意儿。” 这人还没到屋内,声音便早早传了过去。 一道身影立于窗口,修长挺拔,因背着光,那人的长相甚是看不清楚。 “快,马东儿,打开麻袋快让大当家的好好看看,这可是咱好不容易弄来的压寨夫人啊,哈哈~”见大当家的并不做声,虎皮子大着胆子继续撩拨那人的脾气。 马东儿连忙手忙脚乱将装着齐云裳的麻袋打开,将齐云裳拉巴出来给大当家的看:“大当家的,我大哥说了,这是个娘们儿,拿来当压寨夫人倒真的合适,瞧这细皮嫩肉的,可比那些个花娘子漂亮多了,嘿嘿。” “你们俩是皮子又发痒了是吧?”那身影并未动,他连看都未看齐云裳一眼,这种戏码,着实上演的太多,他们不嫌累,他都听烦看烦了。 “大当家的,兄弟我可是够义气的,这小娘们长得真不赖,跟以往那些个货色那是有云泥之别的,你看看她这细皮嫩肉的,我虎皮子相中的献给大当家的绝不会是下等货色!也只有你大当家的,才配得到她。”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虎皮子使劲儿往自家大当家的身上招呼,他就想看他那张木头脸变脸的样子。 “那不如这样,大哥,我这就去通知弟兄们,择日不如撞日,咱今晚就把这好事儿给办喽,你在这儿好好跟大当家的谈谈怎么搞定咱未来的夫人。就这么定喽!”马东儿笑嘻嘻一溜烟便跑没影儿了。 齐云裳很淡定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细细观察四周,仿佛此时的自己并没有受制于人。 “胡闹!”大当家的重重斥了一声,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好听,带着点齐云国的腔调。齐云裳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可惜那人的脸还是隐在日光里。 “嘿嘿,”虎皮子憨笑一声,也不怕得罪大当家的,继续再接再厉,“夫人兄弟们已经给你送来了,怎么吃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次有何收获?”大当家的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淡淡问了一句,便将这个话题轻松转了开去。 “老样子,这一时半会儿只怕没个结果,我看那小儿似乎在等人,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就是按兵不动。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虎皮子皱着眉,还是想不透对方的用意。 大当家的终于转过身去,齐云裳看着他那修长的背影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总感觉这样的背影好熟悉,自己在哪里见过? “如此,让那边的兄弟先按兵不动吧,你继续看着点。” “晓得的。若没事,老子就先回去了,奶奶的,这一路奔回来当真不少路。”虎皮子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狼狈样,嘟嘟囔囔出了汇义堂。 袁石玉确定虎皮子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才转过身来:“姑娘若是想要今日下山,袁某即刻派人送你出……” 袁石玉看清齐云裳的长相,那未说完的话顿时消失在了唇间,一眼万年的感觉便是这样吧。 周围所有的声音和事物都渐行渐远,整个世界就剩下他和她,他看着她,即便此时的她一身男儿装,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她,可惜她不懂,也不想懂。 齐云裳看着面前呼吸微微急促,明显在失神状态的狂风山寨大当家的,心里颇为意外,难道两人之前真的认识? “大当家的,咱们认识?”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希望自己没猜错。 袁石玉回过神来,听齐云裳这么一问,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只如玉修长的手马上伸了过来,握住了齐云裳的左手手腕。 “你竟然失忆了?!”是意外,也是惊喜。 “是啊,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当家的认识我?”齐云裳耸耸肩,一副就这样的模样,反正找回记忆现在于她似乎并不如当初那么急切和必要了,一切事情的面纱都在慢慢揭开。 “你还受过几次重伤,怎么不好好调理?不要命了吗?”袁石玉继续诊脉,搭脉时间越久,他的脸色越难看。 “呵呵,你医术挺高明的,连这都诊得出来,佩服佩服。”齐云裳打着哈哈,她得想个办法跟这位狂风山寨的大当家的攀个交情,然后尽快送她去红河。 “我听说大越国一直都没放弃寻找你,从今往后你便留在这狂风山寨,这里很安全,我也会着手亲自给你调理这身子。”袁石玉一脸就这么定了的表情。 “不行!”否认太快,齐云裳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对上袁石玉的目光时她竟没来由心虚起来,“这个,那个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耽误不得,要不等我办完事再来你这狂风山寨做客如何?” “不行!”这回轮到袁石玉果断拒绝,“你这些旧伤若不好好医治调理,只怕会落下病根,再重要的事都不及你的身子重要,何况你孤身一人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 这这这…… 齐云裳默默看着面前这位面容清俊的公子,特别是他那两汪黑得透亮的眼睛,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他刚刚那句话,一时竟想不到好的理由去拒绝和反抗。 “忠叔,”见她不语,袁石玉对着门口叫了一声。 顾忠明身形一闪,马上出现在面前,“大当家的有何吩咐?” “吩咐厨房煮两锅热水,另外再准备两条全新的被子以及一套女服,都送到我屋里去。”袁石玉将齐云裳从地上扶了起来,还亲自给她整理仪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顾忠明吃惊地瞪大了眼,他可从来没见过木头脸的大当家的对哪个姑娘如此这般贴心关爱过啊,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吗?顾忠明再次细细瞧了两眼齐云裳,这才慢吞吞离开:“是。” 齐云裳一身湿衣还穿在身上,难受之极,那被雨淋过的身子更是有点发烧的迹象,这么多日来的奔波劳累,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 第十五章 鸳鸯喜被 袁石玉将齐云裳带到自己房中,让她舒舒服服泡在水里洗了个热水澡,他则转身去处理寨中事务。 白雾缭绕的大木桶,齐云裳除尽一身湿衣,将疲惫酸疼的身子浸没于热水中,她眯着眼细细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狂风山寨的大当家竟然和自己认识,身为一国公主,认识自己同时自己又认识的人自然不会太多,何况这人又在这么远的地方。他对她极为熟稔,而且他的口音还带着一股子齐云国的口音,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齐云国的人,若真是齐云国的人,自己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那么熟悉他的背影,难道他是……公主府的公子?! 齐云裳回想起刚刚他看她的小眼神以及对她那无比温柔的样子,忽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若说之前玉翠跟她说她有三个极为宠爱的公子时,她还只当耳边风,吹过也就算了,可现在,这公子就这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了,这可如何应付? 不对,这不是重点! 这里是陆阳国边境之地,离齐云国皇都那是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他若真是公主府的公子之一,为何会到这里来落草为寇? 还有他跟那叫虎皮的男人之间的对话,总感觉不对劲儿…… 一连串的疑问爬上心头,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穿好衣服,齐云裳披着湿漉漉的长发从屏风之后走出。 这是袁石玉的卧房,里面的摆设极为简单,屋里收拾得也很干净清爽,除了一张大大的床,就剩下一桌四凳,再无其他。 袁石玉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齐云裳披着长发悠然喝茶的场景。 齐云裳一身宽松月牙色衣袍,长发未干,便散散地披在脑后,衣袍和长发的黑白色差强烈地刺激着人的眼球。她举止优雅,神态自若,目光坚定,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将她打倒。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齐云国永乐公主,虽说在公主府的三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可那时自己看到的她,从没像现在这般自信和从容。那个哑巴公主,或许真的彻底不见了吧。 她的哑巴之症竟能不药而愈,这跟她的失忆有极大的关系,那一年,齐云轩宇的死对她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自己初见她时的那份怜惜,也早已转变了味道。 即便她从来不将自己放于心上,可对她日复一日的感情,只要他还活着,便会持续下去,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可舒服了?”袁石玉温柔一笑,“晚膳马上就好,饿了吧?” 齐云裳一听有吃的,顿时来了精神,她笑眯眯地道谢:“多谢大当家的款待,当真有些饿了呢。” “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袁石玉坐到了齐云裳右手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往后你便把这狂风山寨当成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大当家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咱们可是以前认识?”齐云裳不理会袁石玉的话,她需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公主何必再问,不是早已猜到了?”袁石玉轻抿一口杯中茶,淡淡道。 公主一称,便说明面前的男人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齐云裳微不可微地皱起了眉头:“早已亡国灭族,何来公主一说。” “石玉心里,你永远都是齐云国的永乐公主,无关亡国灭族。”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难道你便是玉翠口中那个医术了得的袁公子?”齐云裳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他极有可能就是玉翠口中那个公主府医术最高的袁公子。 “正是在下。”果真如此。 “你为何会在陆阳国境内,还是这狂风山寨的大当家?” 袁石玉沉默了,这背后涉及到的人和事太多,他现在还不能讲,何况讲了她也不懂,她已失忆:“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得了机会再说不迟。” “我还有要事在身,再晚就来不及了,大当家可否派人送我下山?”齐云裳看了看天色,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可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 袁石玉黑眼一眯,对这一带的地形,他了如指掌:“从这里往南,可就要到陆阳国和沧海国的边境红河了,你此行的目的,难道是那里?” 齐云裳点头:“正是,此事说来话长,我必须尽快赶到红河,希望大当家的成全。” “不行,红河附近目前太过危险,陆阳国和沧海国两军正在对战,你不能去。”袁石玉一口拒绝,他不会让她去冒这个险。这一次,他不要再失去她了。 “想必你早就看过我的行李,这一趟,我必须去。”齐云裳很平静地解释,“如今我是陆阳国的长公主,又是新任的陆阳国水师军师,身负退兵重任,还请大当家的理解和成全。” “陆阳国的长公主?”袁石玉是万万没想到如今她的身份竟是这样复杂,原来他还心存侥幸,希望那战袍是别人之物。 齐云裳轻嗤:“你可以是这狂风山寨的寨主,我为何不能是陆阳国的长公主?” 袁石玉的呼吸一滞,竟不知如何反驳。 她的小嘴已经变得如此厉害,而她,也早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哑巴公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石玉略有些急躁的解释,“如今陆阳国和沧海国正在两军对峙,红河一带早已被水师掌控,这一路过去,到处都是硝烟,另外极有可能会有潜伏的沧海国探子,很是危险,你一介弱女子又是陆阳国长公主,还是别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大当家的应该知道,此行虽然极为凶险,可是为了完成我的任务,我必须走这一趟,若大当家的不乐意让人送我下山,那便将我的行李物品还来,我自己去即可。” “不行!”袁石玉再次拒绝。 齐云裳怒,这人水火不进,她可没这么多时间与他耍嘴皮子:“大胆!本宫之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了,还不速速按命令行事!” 一国公主的气势尽展无疑,那眸底的幽光,强大的气场,让袁石玉怔住了,他喃喃道:“公主你……变了。” 变了! 对于袁石玉的评价,齐云裳只想哈哈大笑一番,她变了,是啊,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自己不应该转变吗?从醒来到现在,除了那半年隐居的生活可以算得上安乐,自己何曾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对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喜怒无常的淳于昊,善于伪装变脸的拓跋颖,陆阳国尊贵的皇太后,哪一个是好对付的角儿。这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自己历经死亡的威胁,各种算计和陷阱如影随形,想摆脱却不得,所有这些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扛,若自己再不变,只怕早已成了那万千枯骨中的一具了。 “本宫早已不是失忆前的永乐公主!” “若公主想要恢复记忆,石玉自当尽力而为。” 在她的身上,袁石玉总是有种深深无奈又屡受挫折的感觉,自己虽是齐云国最好的国手,可当初她的哑巴之症自己却束手无策,苦心研究多年都未能想到良方,如今她虽能开口讲话,可老天又狠心夺了她的全部记忆,这失忆之症,涉及大脑,病根复杂,也是极难医治之症,这对他,又是一个难题。 也罢,既然失忆,那他便尽力医治,若实在不行,那便从头开始吧,或许现在的她对自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袁石玉重新振作起来,他笑得如沐春风,漆黑的眼底一片波光粼粼:“公主,我们重新开始可好?往后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介于你我之间,这狂风山寨,便是你我的家。” 齐云裳怔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被这男人曲解成这个样子,她虽不知两人之前的关系如何,可她并不想跟他重新开始,她身负报仇重任,如今又有要事在身,怎么可能跟他重新开始? “你……” 顾忠明为了成就大当家的好事儿,特意让人送来两床鸳鸯戏水的被子。 送被子的两位妇人的到来,打断了袁石玉和齐云裳的对话,袁石玉对齐云裳的无限柔情早已通过顾忠明的嘴传遍了整个狂风山寨。 俩妇人的嘴特甜,那笑嘻嘻的八卦模样让此时心情不是太好的齐云裳只想送上一对耳刮子。 一人对着袁石玉和齐云裳一个劲儿挤眉弄眼:“恭喜大当家的和夫人,祝大当家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另一人看着出浴后清新貌美的齐云裳满意非常:“大当家的,俺祝您子孙满堂,夫妻和美,团团圆圆。” “胡闹,都下去吧,让厨房尽快上菜。”袁石玉板着脸训斥。 那两人也不怕他,反正她们对他了解的很,大当家的只会板着脸充冷漠罢了,不会真生气。 “嘿嘿,大当家的,菜大家伙儿正准备着呢,您别着急。” 两位妇人总算退下了,齐云裳不知该和袁石玉说些什么,便专心喝起茶来。 两位妇人的话听着虽然暧昧,可这也提醒了齐云裳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两床鸳鸯喜被,一张床,看这架势,今晚可如何熬过? 第十六章 乐意之至 “她们并没有恶意。”袁石玉如此解释。 齐云裳轻嗯一声,再无他言。 晚膳极为丰富,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堪比陆阳国皇宫盛宴。齐云裳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色,不由皱起眉头,这也太浪费了些。 在大越国,她吃过苦头,虽说淳于昊当时并没有太过苛待她跟玉翠,可那些仗势欺人的下人们送来的饭食却是极难下咽又少得可怜,那吃不饱的痛苦,她深深体会过。 “怎么,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袁石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悦,他小心翼翼道,“我马上让厨房换……” “不用。”齐云裳连忙伸手阻止,“只是觉得这么多,吃不完。” 她,果真变了。 以前在公主府时,每一餐她都要让厨房准备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雷打不动,所以这次他才会特地点了这些她平日里最爱吃的。却不想,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自己之前认识和熟悉的她了。 “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来,多吃点。”袁石玉将糖醋排骨送到了齐云裳的碗里。 “明日一早,你便送我下山吧。”齐云裳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吃着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头也不抬地说。 “好~”袁石玉好声好气应道。 “你……”以为自己还得再尽力争取一番,却不想他答应的这么快,齐云裳略带吃惊的目光看向正准备再次夹菜给她的袁石玉。 “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想过了,只要你高兴,便什么都好。”袁石玉笑得温柔,仿佛春日里一抹动人的春色。 这句话,轻轻触动了齐云裳的心弦,她怔怔看着他,久了,目光竟有些迷离。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宠她!她对他甚至谈不上认识,仅仅因为他认识之前的她吗? “若你是因为我是公主的缘故才这么想的……” “可否告诉我,为何要去红河?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袁石玉一边帮她剥虾壳,一边打断了齐云裳的话。 齐云裳默了默,很快目光重新坚定起来:“如今我是陆阳国的长公主,自然是要去击退沧海国的军队。” “如此,那我来帮你吧。”袁石玉轻叹一声,她不肯将实情告诉他也没关系,他很久没这么冲动行事了,现在也不想去考虑如此行事的后果,她的忽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他之前的所有计划。何况,这么做,或许并不是件坏事。 “你?”他不过一个狂风山寨的寨主,再厉害,他的人也是些落草为寇的强盗,如何能与沧海国那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相抗衡? “可有把握?”整个狂风山寨加起来想必都不及沧海国军队的百分之一,他如何能这么轻易说出他来帮她的承诺。 袁石玉一边剥着虾,一边缓缓道来:“沧海国国主亲帅十万大军驻守红河,与陆阳国十万水军对峙,直到现在都还没动手的迹象,仅仅两军对峙,我已派人摸过他们的底细了,若无把握,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于你。” 原来如此。 “你,究竟是谁?”竟然对这军情了解的如此透彻,他,到底什么来历,有何目的? “看来公主是真的忘了,石玉是公主府的三公子之一啊,当然也是齐云国医术最为高明的人,自从三年前进入公主府,石玉不久便被公主选为公子,并时刻侍奉公主左右。” 齐云裳觉得此人此时正在行赤裸裸勾引之事,这人面上笑得一派无害,可那暧昧的语气和温柔的神情,当真让她有些食不下咽。 “既如此,你为何会在这里?” “齐云国已亡,寻不到公主下落,石玉无处可去,便只好流落于此落草为寇。” 时间不对,日运城的小伙计说过,这狂风山寨换大当家的那是几年前的事,绝不是齐云国亡后。从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人来的时间也绝不会是一天两天。 “你是怎么当上这里的大当家的?” “这里的前大当家太弱,这乱世之中,自然是强者为王。”袁石玉答得随意。 “你真愿意助我击退沧海国进犯?”齐云裳不知他最终的目的为何,但若两人暂时想要的结果是一样的,那么她便可以放心大胆借用一二,反正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 “乐意之至。”又一只虾完整地躺在了齐云裳的碗里。 “若退兵,需多久?”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只剩半个月了。 “半月足矣。”那正好。 “需要我做什么?”齐云裳自认为自己会的不多,她倒是挺好奇这袁石玉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让沧海国的十万大军撤退。 袁石玉略一沉思:“明日一早我会亲自送你去红河,之后你便继续当你的军师,最好你能凭自己的力量促成一次两军的正面对峙,如此我便能有办法让沧海国国君退兵。” “最好?你难道还有其他办法让两军正面对峙?”齐云裳对袁石玉的用词很是敏感,她已经听出了袁石玉话里其他的意思。 “你能不这么聪明吗?我的公主殿下。”袁石玉笑。 既然袁石玉已经承认了,齐云裳便不好再追问下去,她继续低头吃着晚膳,既然明天一早便要出发,她自然要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赶路。 膳毕,瞥见室内唯一的那张大床,齐云裳开始犯愁了,尽管袁石玉是公主府的三公子之一,可自己完全忘了两人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对她来说,和一个陌生男人共睡一床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大当家的,你看晚上这……” “公主,你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唤我石玉。”袁石玉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齐云裳想了想:“这样吧,我唤你袁大哥,你叫我玉谨吧。” 袁石玉皱眉不解:“玉谨?” “不错,这是我自己新取的名字,乱世之中,谨慎为上。”这个名字,同时也不断提醒着她自己,玉翠死不瞑目的仇恨。 “玉谨,呵呵,倒是个好名字,公主……哦,不,玉谨果然聪慧有趣。”袁石玉细细回味了一番。 “啊~”齐云裳很不雅地打了个呵欠,“袁大哥,你看着天色已晚,是否可以帮我重新安排今晚的住处?”连日的奔波劳累让吃饱喝足的齐云裳扛不过呵欠的召唤,加上今日上山时的倒挂,当真是有点撑不住了,她的上下眼皮已经打架不止。 “玉谨今日还是跟石玉将就一晚吧。”袁石玉指了指那床,“这床跟公主府的那床一样宽敞,玉谨可以像以往那样抱着石玉……” 什么?! 齐云裳闻言,顿时呼吸一滞,她以往果真跟袁石玉一起睡过?还抱着睡…… “袁大哥,我以为……” “对不起,石玉又忘了玉谨已经失忆的事,以前在公主府,玉谨最是喜欢在我们侍寝的时候抱着睡……” “别说了!”齐云裳有点受不了,她实在太困了,她怎么之前没发现这男人有点啰嗦,“袁大哥,我先睡了。” 不客气地爬上床,齐云裳拉过被子倒头就睡,她真的困死了。 看着动作一气呵成,很快进入梦乡的齐云裳,袁石玉眸底温情脉脉,还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也是种幸福吧。 脱靴,上床,看着身旁睡得一塌糊涂的齐云裳,袁石玉轻轻一笑,安心闭眼。 “不要,不要,不要!!!”睡至半夜,齐云裳忽然大叫起来,她冷汗涔涔地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都苍白可怕。 “公主,怎么了?”袁石玉忽的坐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不知道,好可怕,可是我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知道太可怕了……”齐云裳有些语无伦次,她不记得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觉得太可怕,怕得她呼吸都快停止了。 做噩梦了,袁石玉回过神来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噩梦。 “没事没事,别怕,只是个梦罢了。”轻轻拍着齐云裳的背,袁石玉温柔安慰。 “嗯,只是个梦,还好是个梦。”齐云裳喃喃自语。 “睡吧,别怕,有我呢。”袁石玉无比娴熟地扶着齐云裳躺下,这样的安慰和动作,他在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袁大哥陪我说会儿话吧,我睡不着。”噩梦过后,整个人清醒过来的齐云裳再也睡不着了。 “嗯。”袁石玉静静躺在齐云裳身边,呼吸清浅。 “袁大哥,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吗?”等情绪平复下去,齐云裳轻声问,她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看不出袁石玉的娴熟和自然。 “嗯。”就是因为时常噩梦缠身,她才会选了三公子轮流陪着她睡觉,不过那时的她,从来不会因为睡不着找他们聊天。 “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齐云裳沉默了很久才问,她忽然想从袁石玉的嘴里听听她以前是怎样生活的,应该跟玉翠的认识完全不一样吧。 第十七章 半月之约 原本打算一早起来就赶路的齐云裳因为前一晚的失眠而睡过了头,袁石玉起来时并没有吵醒她,他安排好一切只等那人的醒来。 齐云裳在天亮前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一觉睡得她倒是十分踏实,等她醒来时,正好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大当家的,你可不能因为个娘们这么冲动行事,如今情势危急,你可要三思啊。” 是虎皮子的声音。 见背着手听他说话的人并没有反应,虎皮子有点急了:“大当家的,你单独行事,可有想过这寨子里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你总不能因为这么个娘们而……” “玉谨之事你们勿要多事,我自有分寸。”袁石玉忽然打断了虎皮子的话,他的语气淡淡的,一如往昔。 “哈哈,勿要多事?!老子倒是后悔了,后悔把这坏大事的娘们给带了回来!”虎皮子虽然笑着,可他的眼底却是寒光点点。 “我倒是要感谢你的,帮我把玉谨带回来,”袁石玉转头看着虎皮子,“她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尽管袁石玉并没有挑明什么,但虎皮子知道,他是让他最好不要打这个女人的主意,他有那么一瞬间地怔楞,完全没想到这个叫玉谨的娘们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能在一夜之间让一向清心寡欲的大当家为她做出如斯决定。 “怎么会这样!老子就不明白了,不就一个娘们嘛!之前老子给过你多少,你对哪个上过心了?怎么就这个娘们把你给迷住了?” “玉谨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且下去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寨中事务由你负责。”袁石玉已然不想多说什么了。 虎皮子心有不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一脸冷色的袁石玉,终是忿忿地走了。 “他们似乎并不乐意让你陪我走这趟,我看还是算了……”齐云裳见袁石玉推门而入,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无意中的偷听。 “既已答应了你,石玉怎会毁约。”袁石玉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满是纵容之意,“走吧,等用了早膳,我们便可出发了。” 齐云裳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很快骑着马出了狂风山寨,袁石玉对这一带的地形地势极为熟悉,从他不经意间的眼神和动作看,齐云裳更加肯定了自己当初的想法,这人绝不是在齐云国亡了之后才来这里的。 看来这人身上也确实有不少的秘密。 一路向南,路上并没有碰到其他意外,直到太阳快要西下之时,两人终于在一个山坡上远远望见了陆阳国水师的军营。 炊烟袅袅,正是生火做饭时。 “看来两军并不急着打仗。”齐云裳看着这样一幅场景,微微松了口气。 “这不过表象罢了,是个人都要吃饭睡觉,军队也不例外,不过两国不急于交手倒是真的。”袁石玉骑在高高的马上,望着陆阳国的水师军营,神色淡然。 “看来袁大哥对两军的情况摸得很熟。”齐云裳眯着眼,歪着头看了看此时的袁石玉。 袁石玉微微勾起唇角:“若不熟悉,如何帮得了玉谨。” 他倒是坦诚的紧。 “玉谨在此多谢袁大哥出手相助,若非玉谨之故,袁大哥是否会插手这两军之事?”齐云裳自然不会相信袁石玉真的有那么好心,他帮自己一把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可他作为一个土匪头子,为何要插手这两国军事。 袁石玉并没有回答齐云裳的话,他收回了目光,回视了一眼灰头土脸的齐云裳:“此去军营还需一炷香的时辰,玉谨路上小心,石玉只能送到这里了。” “后会有期。”齐云裳抱拳。 袁石玉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刻进心里。 “玉谨保重。”调转马头,袁石玉头也不回地拍马离开。 “驾——”齐云裳狠狠一抽马鞭,马儿吃痛,疾驰着带她冲向目的地。 夜幕即将降临,军营已经点起了火把,那火把随风而动,晃得人的心都跟着动了起来。 “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重地!”军营之外,齐云裳被哨兵拦住了去路。 “劳烦禀告夏将军,长公主齐云裳前来报道。”齐云裳强忍着浑身不适,被颠簸了一日的身子骨当真有点吃不消。 “夏将军公务繁忙,没空见你。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冒充我朝长公主!来人,抓起来。”经过沙场征战磨砺的士兵,有着锐利噬人的眼神。 “大胆,谁敢动本宫,还不速速让你们夏将军来见本宫!”见其他士兵想要上前抓自己,齐云裳气势尽露,一国公主之威显露无疑。 僵持片刻,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谁要见本将军?” “参见将军!”众士兵行礼让道,齐云裳也终于见到了左贵妃夏流珂之弟,水师大将军夏云华。 “夏将军,久仰。”齐云裳微微一笑,“本宫奉旨任军师一职,往后还请夏将军多多关照。” “原来是长公主驾到,臣有失远迎,请!”夏云华言行间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但齐云裳并不为意。 “夏将军,本宫一路奔波,尚未用膳,劳烦安排一下膳食。”齐云裳也不客气,她当真饿得有点没力气去思考了。 “来人,给长公主殿下准备晚膳。”夏云华居高临下看着一身风尘的齐云裳,见她确实有些狼狈,沉默片刻才开口吩咐。 “多谢将军。”齐云裳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有饭吃了。 军营内,就齐云裳和夏云华两人。 营帐内的灯火并没有摇曳,反倒将整个帐篷照得十分亮堂。 夏云华剑眉星眼,一脸正气,他身材壮硕,个子高大,因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一身肌肉紧致发达,此时的他穿着略有些陈旧的长袍,倒平添了几分温润之色。 齐云裳姿态优雅地用完膳,这才慢悠悠开口道:“素闻夏将军带兵有方,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何以见得?”夏云华挑眉。 “这一路过来,不论是明哨暗哨,巡视换哨都相当缜密,看来将军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齐云裳说完这话,夏云华倒是多看了她两眼,没想到她的心思竟如此细腻入微。 “还有一事,请将军恕罪,本来这长公主之位应是西门玥所得……” “长公主殿下有何话便直说吧。”夏云华略有些不耐地看着齐云裳,他的耐性有限,没时间陪她绕弯弯。 “本宫直说了吧,照理本宫原不该在此,可因为某些缘故,本宫才不得不站在这里,将军定也知晓了本宫此行的目的,是要让沧海国尽快退兵,不过本宫素来不喜打打杀杀,当然也没夏将军这般带兵打仗用兵如神的本事。不过本宫出宫之前,受了左贵妃之邀去了趟自流轩,那里此时的菊花开得正好,若这次本宫能顺利完成任务,定是要和将军一起去自流轩陪左贵妃娘娘品茗看花的,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长公主殿下倒是好本事,若公主能在短时内顺利完成国主交托与你之事,那么长公主殿下的邀约本将军自然是欣然接受的。” 夏云华微不可微地哼了一声,这人本事倒不小,竟能这么快与宫中左贵妃搭上关系,看来也确实不容小觑。 “好极,那日后就有劳夏将军关照了,也不枉本宫陪左贵妃娘娘闲话家常。”齐云裳淡淡一笑,夏云华果然也是个聪明人。 “好说。”夏云华想起了自己手里那两封截然不同意思的信件。 “有夏将军此言,本宫便放心多了。” “军营之中,最讲究的不过‘本事’二字,还请长公主殿下好自为之。” “多谢将军。” 第二日,齐云裳换了男儿服饰,在军营中到处溜达,她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一种能迅速融入军营生活的路子。 这军营驻扎之地,有一条蜿蜒的河流穿营而过,虽值冬季,河水却还没有完全结冰。 河边正有两个士兵在洗绷带。 “唉,你说咱这啥时候才能再派个军医过来啊,若一直这么下去,可真是要人命的。” “有啥子办法,赵军医一个人也够辛苦的了,这么多伤员,药材又供不上,咱还有个军医就不错了。” “可不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当真是要不得……” 齐云裳大眼一转,瞬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转身便走。 “什么,你要去当军医?”夏云华有点吃惊地看着面前男儿打扮的齐云裳。 齐云裳重重点头:“不错,本宫听说军中缺少军医,而我正好懂些医理,自然是可以前往帮忙的。” 夏云华沉默,这几日,天气渐冷,士兵们常年泡在水里的身子确实有些吃不消。 “夏将军别忘了,本宫也是齐云国的永乐公主。”齐云裳继续加油。 “也罢,那你便到军医那边帮忙吧。”夏云华总算点头答应了。 “多谢将军。” 看着齐云裳离开的背影,夏云华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两封恼人的信件。 为了尽快争取认同,齐云裳天天到军医处报道,她尽可能放下身段,与那些士兵们打成一片,而在医术被不断肯定的同时,她也无比感谢华琪对她的精心指导和倾囊相授。 第十八章 诡异退兵 半个月,对皇宫中那些尊享富贵荣华的娘娘们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可对于身在军营,一心想要完成挑战的齐云裳而言,这十五日过得当真是艰辛又隐忍,她从来没有如此拼命想要做好过一件事情。 对于她的军师身份,众士兵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当她是个无用又多事碍眼的公主,可齐云裳在军医那边辛辛苦苦尽心尽力工作了七日之后,众将士们反倒开始对她尊敬起来。夏云华的那句提醒“营之中,最讲究的不过‘本事’二字”让她受用颇深。 半月之期总算在煎熬中等到,齐云裳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同夏云华深谈了一次,借着这些日子在军中的表现,夏云华对她也算客气,齐云裳拿出袁石玉派人悄悄送给她的信物总算将夏云华说服了,于是陆阳国和沧海国之间便有了一场诡异的,不战而和的对战。 当时,一身崭新战袍的齐云裳就在红河的这头骑着马看对岸沧海国密密麻麻的十万大军,她第一次被如此庞大的气场和阵势震慑到了。 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亲帅十万大军在对岸摆开了阵势,他一身漆黑战甲,仿佛能将周围一切的光亮都吸附进去,头上因戴着一顶厚实的头盔,远远地看不清他的长相,齐云裳眯着眼看了又看,希望能一睹这位年轻帝王的风姿。 隔河相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正当齐云裳准备将目光转移,忽的一道锐利略带讽刺的目光直直钉入了她眼中。那么一刹那,齐云裳遍体生寒。这个眼神,让她无端想起了那个恨她入骨的男人来。她摇摇头,摆脱了这么荒谬的想法。 一鼓作气,二鼓壮胆,三鼓生威。 咚咚的战鼓声阵阵敲在了每个将士们的心里,引得人热血沸腾了起来。 “宇文国主,陆阳国无意与贵国为敌,还请国主三思,尽早退兵,以保两国百姓之和平。”夏云华运了气,远远地将声音传了出去,尽可能让对方人马都能听到。 红河的水势浩大,夏云华的部分声音在越过河面的时候就被打散了不少。 那边许久都没有声音,两军之中,除了红河的涛涛水声和裹挟着凌冽之气的冬风,再无其他。 齐云裳见对方丝毫没有动静,心里不由急了急,她希望沧海国能尽快退兵,她也好尽早回宫与那荣氏交差。这军营之地,全是些浑身酸臭的汉子,她不喜成日里与这些怪味儿打交道。 也不知那袁石玉现在怎么样了,照目前的形势看,只怕自己的美梦要破了,有点小小后悔自己竟相信了他。 “宇文国主,若沧海国一意孤行,坚持攻打我陆阳国,本将军自然奉陪到底!”夏云华再次运气。 对面的宇文少吉身形微动,那胯下战马十分有灵性,身子也跟着动了动。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远及近,飞奔而来,他附在宇文少吉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宇文少吉深深看了对岸的齐云裳一眼,然后大手一挥,十万大军忽然就这么撤了。 这边陆阳国的全体将士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沧海国的忽然撤兵反倒被彻底弄蒙了。 “撤军回营!”战鼓再次响起,夏云华一声令下,陆阳国的军队也有条不紊尽数撤退。 第二日,齐云裳打点好行李,牵着袁石玉送给她的马儿,与夏云华道别。 “夏将军,此间事了,本宫也该回宫复命了。多谢将军这段时间的照顾,若有朝一日得了良机,本宫自当回报将军。” 这是齐云裳对夏云华的承诺,不管怎么说,夏云华对她也算关照,他不限制她在军中的自由,不过问她的一切事务,任她折腾,基本满足她的一切要求,这便是他对她最好的照顾了。 “臣这便派人送长公主回宫。”夏云华并无多言,对于齐云裳能预知沧海国国主退兵一事,他即便心里有万千疑惑,却也不愿开口询问。 “不必劳烦,本宫怎么来便怎么回吧,将军军中事务繁忙,不必操心云裳之事。保重。” “恭送长公主殿下。”那些受过齐云裳救命之恩的士兵们对她行了最庄重的大礼,这也是齐云裳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一人一骥,如来时般,消失在军营之外。 只是这一次,齐云裳的身后,默默注视着无数双眼。 “袁大哥,你怎么在这?”还是在和袁石玉分手的那个山坡,齐云裳见到了默默伫立于冬日阳光下的袁石玉,一身暗红色披风,很是飒爽。 “玉谨,一切可好?”那一抹熟悉的温暖笑意再次撞入眼帘。 齐云裳竟觉得自己无比怀念这样的温柔,这个料峭的冬日里,因着袁石玉的笑容她觉得连阳光都暖了几分。 “沧海国退兵一事真的要多谢袁大哥了,玉谨托袁大哥的福,过得很好。”齐云裳对着袁石玉灿烂一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便好,来,这个披风赶紧穿上,我们回狂风山寨吧。”袁石玉轻轻策马,来到齐云裳身边,倾身为她披上一件紫色的厚实披风,这是名贵的紫貂皮制成。 齐云裳任由袁石玉替她穿上,目光滑过他光滑细致的脸,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袁大哥……” “毋需谢我,石玉如今还能为玉谨做这些事,心里高兴。这里风大,快随我去狂风山寨吧。”袁石玉为她系好带子,抬手摸了摸齐云裳白嫩的脸颊。 “袁大哥,明日我要回陆阳国皇宫。”齐云裳偏了偏脑袋,顺便将自己的那抹羞涩一并藏起。 “再休息些时日吧,狂风山寨草药齐备,趁着这段时间我要好好替你调养一下身子,这半个月你又瘦了不少。”袁石玉说得理所当然。 齐云裳想了想,轻轻点头:“嗯,也好。” 陆阳国皇宫。 “什么?!沧海国当真已经退兵?” 一听到这个消息,太后荣聘婷吃惊不小,她万万没想到,齐云裳这贱人之后倒真有几分本事,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让沧海国国主退兵。 “母后,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皇后荣嫣嫣惊得脸都白了白,齐云裳不过一亡国公主,为何竟有如此本事!难道真是自己小看了她? “德全,哀家不是让你飞鸽传书给哥哥,让他关照夏云华好好替哀家‘招待’齐云裳的吗?事情为何会演变至此!” “太后息怒啊,奴才全都照太后的意思办了,想必大将军也定然知道太后的意思,可奴才听说,长公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不费吹灰之力便让沧海国退了兵。” 德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真心暗暗高兴了一阵子,长公主不愧为玉皇后的女儿,当真有些本事,这次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沧海国退兵一事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哼,哀家真应该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样精彩的故事,德全,你再细细打探一番,再一一说与哀家听。另外等她回宫,你便替哀家走一遭,让她速来见哀家。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竟能让她有这等好本事!”荣聘婷狠狠捏了捏手中丝帕,目光狠毒。 “遵旨。”德全作揖告退。 西门戎这边也已经接到消息,说是沧海国大军已经撤退,长公主目前却是下落不明。 这可急坏了西门戎,他不知齐云裳出了什么事。 “小卫子,速速传朕旨意,寻找长公主下落,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遵旨。” 西门戎坐在龙椅上,扶着额有些疲惫地对侍候在侧的太监宫女们道:“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不出片刻,殿中便只剩西门戎一人。 一人一影,竟是如此寂寞清冷。 这半个月以来,他开始积极参与政事,尽管明面上不敢有太过的举动,但暗地里,他派出卫忠君帮他联络之前的朝中大臣,尽管剩余不多,但总比没有要强。何况这些老臣虽多居闲职,但在朝中说话的分量却也不轻。若能得他们拥护,倒也不失为一股重要的反转力量。 另外他还时常去左贵妃夏流珂处走动,借着左贵妃的口,透露自己想要重掌政权的渴望,希望在朝廷之上他们夏家能对他有所助益。 至于太后这边,尽管这些日子对他所涉诸事有所察觉,但他们的重心并不在此,可能他们认为当今国主对荣氏一族已构不成致命的威胁吧,所以才对西门戎的一举一动有所松懈。 这些无不让西门戎觉得希望就在前方。 裳儿说得不错,自己确实颓废太久,既然身为一国之主,那么便要为这天下百姓谋福利,不能任由太后掌权外戚干政,将整个陆阳国搞得乌烟瘴气。 身为丈夫,自己的妻子在眼皮底下枉死却毫无办法,明知凶手是谁却无法替她报仇,心中不甘可想而知,如今既然有机会,那定然是要好好把握住的,再也不能像当年的自己那般无用,只会借酒浇愁。 第十九章 打道回宫 齐云裳在狂风山寨休息了五天,这五天里,袁石玉几乎天天陪着她,一来是为她诊脉调养,二来在齐云裳的要求下将一些医理教给她,这让齐云裳很是开心,在军营的这段经历让她尝到了学医的好处,既然有个现成免费的高手在,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第六天,齐云裳执意离开,袁石玉沉默良久才点头答应,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但他强留她在身边也并不是上上之选。 “袁大哥放心吧,此去玉谨定会小心行事,你给的调养方子我也会谨记于心,日后得了空,定然会来看望袁大哥。” 齐云裳收拾好了行李,在狂风山寨门口与袁石玉作别。 这五日是极为值得和轻松自在的,齐云裳从来没有像这些日子那么放松过,尽管虎皮子他们对她并不是很友善,但她并不为意,相对于之前那种时时刻刻处于危险的境地而言,这些不友善简直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原本还想留你再住段时间,看来是真的留不住了,也罢,玉谨想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若日后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你只管回来找我,有我袁石玉一日,这狂风山寨的大门便为你开一天。” 袁石玉今日玉冠束发,修长的身姿挺立于寨前,他的眼底是满满不易被人察觉的温柔。 “多谢袁大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齐云裳并不想儿女情长,她利落翻身上马,说完便挥鞭走人。 “大当家的,老子就说这女人心最狠了,你看你对这娘们够死心塌地,掏心挖肺吧,结果呢,人家竟是头也不回地就这么拍屁股走人了,当真是够狠啊。” 虎皮子自然不会错过看好戏的机会,自从上次掺冷水未果之后,他一逮到机会便使劲儿落井下石,就想戳戳袁石玉的痛处。 只当没听到,袁石玉默默目送齐云裳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转身进了寨子。 “我说大当家的,你总得为你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做个解释吧。老子为了变动之前的计划,可是好几天都没合眼了,那沧海国国主可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可把老子给累死了,要不是有布大人从中协助,老子只怕完不成这次的任务啊。” 虎皮子继续不死心跟在袁石玉身后唠叨。 “那边情况现在如何了?”袁石玉一边走一边问,他对虎皮子的办事效率还是极为放心的。 “情况不容乐观啊,因为这次行动来得突然,咱好不容易安插在那里的人手可是损失了大半,之前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必须停止。” 斟酌再三,虎皮子还是尽责地忠告。 “便照你的意思办吧,再安排些人手进去,即便再难,也要完成任务,这次退兵之事只是个开端,往后定会有更多意外发生,你多派些人过去盯着。我们不能再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了。” 别人都被袁石玉高明的医术蒙蔽了双眼,其实他的文韬武略都不落下乘,只是在公主府时,众人眼中的他最出色最擅长的便是一身难以企及的医术。 “是。这就去办。”虎皮子在说到这些正事时,一脸的肃容,与那个有些粗犷的形象完全不搭边。 齐云裳奔波数日,因着心情不错,时间也不赶,便花了比去时多三天的时间才回了陆阳国皇宫。 宫门处,早有西门戎焦急等候。 “裳儿,你可算平安归来了,父皇担心死了。”西门戎最近的气色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那几乎透明的肤色也已经恢复正常的红润,此时的他,渐渐展露的是一国之主的风采。 “参见皇上,多谢皇上关心,云裳一切安好。”齐云裳有点动容,不过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用极为平淡的声音回答。 这几日天气有些阴冷,尽管齐云裳穿的比较厚实,可凛冽的风还是将长时间策马的她冻得嘴唇发紫,双手发僵。 “快来人,将长公主送回玉还殿,速速将地龙燃起来,再多烧几盆炭火放到房间里。”看着面色并不是太好的齐云裳,西门戎赶紧下令,他可是心疼得紧。 “是。”卫忠君给手下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极为机灵地领着四个宫女走了。 “这一路可有受苦受伤?朕听说你在那狂风山寨,可是得罪了那里的人?朕择日让大将军带兵把那里铲平了,替你报仇,看他们往后还怎么作恶。” 西门戎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从夏云华那边得到长公主已经回宫的消息,便一路追随,哪里知道直到回宫都没见到长公主的影子,于是西门戎立即再次增派人手去打探齐云裳的消息,生怕她遭遇了不测。 结果那些人找了几日,总算在未央山附近看到了正在慢吞吞赶路的长公主殿下,于是他们中一人火急火燎回宫报信,其余人则留下保护齐云裳。 西门戎特意派了卫忠君去调查了这个狂风山寨,因着探听到的情报有危险,故而才会如此紧张。 “皇上,狂风山寨戒备森严,操持有度,并没有这么容易铲平,云裳确实在那里做了几天客,不过那里的大当家对我也算不错,并没亏待了我,所以狂风山寨之事还是罢了吧。” 齐云裳自然不会告诉西门戎自己和狂风山寨大当家的是旧识这件事,同时她也不希望朝廷动兵与狂风山寨作对,以她这几日对狂风山寨的了解,即便朝廷动用军队去攻打也未必能在袁石玉手里讨得了便宜。 袁石玉此人心思缜密,狂风山寨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可是……”西门戎有心借着这次剿匪做做文章,不过看齐云裳意思,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云裳奔波数日,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一下。”齐云裳全身酸疼,这连日奔波果然不是好玩的事,她还要养精蓄锐,等着再会一会太后荣氏和左贵妃夏流珂呢。 “好好好。” 虽嘴里答应着,可西门戎还是屁颠颠乐滋滋地跟着齐云裳回了玉还殿。 “来人,都给朕听好了,长公主刚回来需要好好休息,这两日任何人都不得过来打扰,违令者一律处死。” 齐云裳暗暗翻了个白眼,抬脚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只当没听到西门戎刚刚的话。 冬日深夜的玉还殿,有股子凄清冰冷的味道,天上的月并不是特别圆,特别亮,齐云裳的身子尽管叫嚣着想要去休息,可她的精神却一直亢奋着,了无睡意之下便倚着窗看满院清冷。 “长公主殿下,奴才有礼。”德全的声音传来,他总有办法能顺利见到她。 “徳公公免礼。”齐云裳的姿势未变,她知他定会来,却不想这么早来。 “长公主此行可否一切顺利?”德全轻声问。 齐云裳心中一暖:“多谢公公关心,云裳一切安好,路遇贵人相助,才能这么快便达成目的。” “长公主人善聪慧,遇到些贵人也是应该的。”德全看着面前这张与记忆中极为相似的脸,心底感慨万千。 “太后那边怎样?” “最近皇上动作频频,太后有所觉察,不过奴才已经把不该说的都瞒住了。不过朝堂之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太后很快便知道了,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何况这次长公主能顺利让沧海国退兵,依奴才看,太后不日便会召荣大将军进宫商议对策,长公主还是要小心为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彻底扳倒荣氏一族只怕需要些时日,可惜云裳手里没有足够分量的东西,不然倒是可以一试。” 一想到太后荣聘婷一族以及自己的娘亲,齐云裳微微皱眉。 “长公主,这是太后的心病,如今奴才交给您,您务必保管妥帖,日后定有大用。”德全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齐云裳手里。 那是一支做工极为精致的黄金凤凰钗,高贵大气,齐云裳不解地看了看德全。 “太后的心病?” “不错,太后荣氏并非当今国主的生母。”德全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可即便这么低这么轻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冬日里,这句话灌入齐云裳耳里还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并非生母!难道是? “公公的意思是太后她……”齐云裳一个激灵,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错,”德全点头,他自然明白齐云裳的猜测,“先皇在世,众人皆以为先太后是因病而逝,可真相却远非如此。这深宫之中,埋葬了太多妙龄女子的青春和性命。” 这宫闱秘事,当真多得让人胆寒。 “多谢公公。”齐云裳对德全心存感激,若不是他,只怕这件事情将永远被埋在太后荣聘婷心里,永不见光。 “奴才盼长公主殿下能早日得偿所愿替玉皇后报仇。” “公公,太后这些年对你可好?”齐云裳看着面前的德全,心中还是有稍许疑惑。 “太后心大,容不得后宫之中那些得宠的女子,奴才虽一直跟在她身边,却也是步步艰难,太后明里从不打骂,可打心眼里她却从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更何况奴才还是个没根之人。” 没根之人,一语道尽所有不甘与无奈。 第二十章 铤而走险 休息了两日,齐云裳总算缓过来好多。 第三日早上,齐云裳和西门戎用过早膳后便去了自流轩。 对于西门戎一直坚持陪在自己身边的行为,齐云裳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个世界上,西门戎算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何况他的呵护与关怀,让齐云裳心中温暖,她有点儿贪恋上了这样的温暖。 自流轩内的菊花早已过了花期,可那凋零的菊花依旧抱枝傲立,孤冷清高。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约了本宫,真是荣幸之至。”左贵妃夏流珂在得知齐云裳约自己在此相见后,便急匆匆赶了来,她原本也有意向会一会齐云裳,奈何太后那边还需顾忌一下。 “贵妃娘娘一切是否安好?”齐云裳对她行了一礼。 “一切安好,多谢关心。本宫听说,长公主殿下此行可是收获圆满,在此恭贺。”左贵妃一身精致拖地披风,迈着小碎步,可谓步步生莲。 “云裳能得偿所愿还要多谢娘娘。”齐云裳重重一礼。 “哦~此话怎讲?” “云裳在军营得夏将军照拂,才能来去自由,这退兵之事,也有夏将军的功劳。” “长公主果然聪明心细,想必你也知道本宫所求为何,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娘娘所求便是云裳心中所想,道既相同那必相互筹谋。” 此言一出,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一片。 “玥公主近来可好?”齐云裳转了个话题,虽然她只见过西门玥一次,但她知道,这个前任长公主的野心倒是不小呢。 左贵妃微微一笑:“玥儿挺好,不过尚且不够成熟稳重,往后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长公主学习。” “不敢不敢,玥公主有左贵妃娘娘这样的好母亲,想来也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云裳听说父皇向来子嗣单薄,如今膝下也就三位皇子和四位公主,太子殿下云裳已经见过,其他两位皇子的风评云裳也听说过,不过皆不能与玥公主的聪明智慧相提并论,可惜了玥公主乃一介女儿身啊。” “女儿身怎么了?男子能做的事,本公主照样做得好好的,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一道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因生气而变得略带尖锐,西门玥的身影在语落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玥儿,休得胡说!”夏流珂急急训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这些话传到有心人耳中,自然可以拿来大作文章了,所以千万不能落下把柄。 “娘亲放心吧,这自流轩前后内外玥儿都已经查看过了,若是有第四个听到此话的人,玥儿必定不会留他狗命!”西门玥这话虽是对着左贵妃说的,可她的眼睛却紧盯着齐云裳,那小眼神似讽刺又似警告。 齐云裳微微一笑,道:“玥公主放心,云裳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 “本公主自然放心的很,谁人不知你齐云裳与那老妖婆针锋相对来着。若哪天你真和太后扛上了,可别忘了拉上本公主一把,看好戏还能落井下石的好事儿自然不能错过。” 西门玥嘴角牵起,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一定。”齐云裳忽然便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位公主,西门玥看来很合她的口味。 “长公主若有什么计划,可说出来与本宫分享,若需外力,夏家自当尽一份力。”左贵妃已经从夏云华那边得知齐云裳这次退兵的细节,她背后的那股势力,实力不容小觑,她知她定有能力扳倒荣氏一族。 “娘娘此言可是能替代夏家当家之言?”保险起见,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这是自然。” “如此,云裳便放心了,日后若有什么计划,云裳定会派人告知娘娘,还请娘娘务必积极配合。” “一定,那本宫便静候佳音了。”左贵妃点头。 “这朝中之事还请娘娘转告夏家各位大人,是时候还以颜色了。”不点自明。 “你,真有如此把握?荣氏树大,绝非易事。” “娘娘放心,树大必定招风,朝中各位大臣屈居人下多年,只要适当点火,必能燃起燎原之火,而这燎原之火又岂是轻易能扑灭的。云裳还要去面见太后,就先与娘娘告辞。” 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德全便带着太后荣聘婷的懿旨要求齐云裳前去面见,不过因为有西门戎的圣旨,齐云裳便以身体疲惫为由打发了德全回去。 目送齐云裳离开,西门玥一脸的冷笑:“娘亲,玥儿倒真是小看了咱们的这位长公主,这心智谋略,可比玥儿强多了,父皇对她也是格外喜爱,想来将来她定能风光无限啊。” “玥儿何必介怀,再怎么样,她也不过齐云国的亡国公主,如今这长公主的身份也不过是你舅舅他们给的,若不是为了扳倒荣氏一族,朝中大臣哪会任由她在宫中如此嚣张。不过这人既有本事让沧海国退兵,那我们便也可放大半心将机会让给她,由她出头,必定比我们出面合适。” 左贵妃比西门玥经历的事情多,她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同时她和夏家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因为想要借齐云裳的手达到他们多年的心愿,夏家才会容许齐云裳的存在。 “玥儿知道了,娘亲。”西门玥得到左贵妃的提点,心中窃喜,原来还是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她心中的那点不甘和积怨瞬间便消散了。 安宁宫内。 这次齐云裳面见太后,并没有被人蒙着眼带进来,而是光明正大慢悠悠晃进去的。 冬日里虽然天气冷冽,但这安宁宫内却还开着不少花儿,平添了几分生气。 还是初见时的位置,太后荣聘婷已着厚实的冬装,不过因为宫装甚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雍容气质。 她身旁的茶几上,放着一盆新鲜的梅花,暗香浮动,提人心神。 “见过太后。” 齐云裳见礼,却无恭敬之意。 “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哀家都请不动你了是吧!”荣聘婷冷冷盯着座下之人,一脸的阴郁之色。 “太后息怒,本宫实在是因为太累才不敢前来给你请安问好啊。”说着自动自发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哼~这话如何解释?”尽管对齐云裳的无礼极为恼火,但太后知道,即便自己大发雷霆,她都只会无动于衷甚至跟她叫板,或许正中她怀,让她看自己的笑话。 “若本宫还处于疲惫状态,那心情肯定万分糟糕,而心情一糟糕,那本宫这没娘的孩子可是很容易失仪的,到时候岂不是徒惹太后不开心?索性便等休息好了再来面见太后,还望太后体谅本宫一片苦心啊。” “你这……”荣聘婷气极,她捏着丝帕的手指着齐云裳一阵抖动。 齐云裳拦过话头,她可不想从荣聘婷嘴中听到任何污损她娘亲的词句:“太后息怒,本宫的娘亲怎么说都是你的儿媳妇,她可是先皇三媒六聘正儿八经娶过门的儿媳妇,你可不能用太过恶毒的言语辱骂她,你辱骂她就等于在辱骂先皇啊,这追究起来可是大不敬之罪哦。” “大胆!看来这后宫之中乱嚼舌根之人很多,你倒是提醒了哀家,是该好好整治一番后宫了。” 齐云裳才来陆阳国皇宫没几天,若不是有心人告知,她怎么可能轻易打听到这些隐秘之事。 “太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坏事做多了,迟早有一天会见光的。”点到为止,齐云裳见荣聘婷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心情不由大好,“不过本宫可没兴趣知道你如何整治后宫,如今本宫已经在一个月内达成你的要求——让沧海国国主退兵之事,那之前你答应本宫的条件何时才能兑现呐?” 是时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人善被人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荣聘婷自听说齐云裳成功让沧海国退兵这个消息时便已经想到了如今这个局面,齐云裳这一问,反倒让她气定神闲了:“哀家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不作数,既然你已经完成了哀家的条件,那明日哀家就让皇帝下旨恢复你陆阳国皇族身份,把你写入族谱之中。” “如此甚好,多谢太后成全,想必娘亲在天之灵,定会无比欣慰。”时不时戳一戳荣聘婷的痛处,看她脸色一直不好让齐云裳反倒心情不错。 “太后,刚刚进来,一路看安宁宫中景色甚美,这梅花怒放,暗香浮动,景致难得,本宫只是赏赏花看看景,绝不会打扰太后休息。” 荣聘婷想了想,点头答应:“去吧,雪儿,由你陪着,不得出了差错。” 刘雪儿从太后身后走出,她收到了来自荣聘婷的眼色,微一点头,她轻声应到:“是,太后。” 齐云裳屈膝道谢:“多谢太后。” 待齐云裳和刘雪儿走远,荣聘婷才露出阴毒之色:这可是你自投罗网! 德全旁观者清,太后动动手指他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急在心里,悄悄为齐云裳抹了一把汗,要尽快想个办法让她脱身才是。 第二十一章 置之死地 太后的安宁宫与这宫名极为相称,宫中安静非常,人气不旺,不过那些个小桥流水假山怪石九曲回廊都不在少数,可惜欣赏它们的人却不多。 刘雪儿带着齐云裳一路观赏,因心怀鬼胎,刘雪儿一改之前对齐云裳的恶劣态度,反倒殷勤地替一脸兴致勃勃的齐云裳细细介绍起园中景致。 “长公主,这是咱陆阳国有名的花雨石制成的假山和桌椅,太后很喜欢这里,每日午后必会到此休憩片刻。” “这些个梅花开得真好。”齐云裳闻了闻种在两旁的梅花树,一股子清幽暗香直钻进鼻子里,让人清心凝神。 “这些梅花是太后专为先皇种下,也有很多年头了,先皇酷爱梅花,在世时经常与太后娘娘一同赏花,如今太后常常想念先皇,每年都会在这宫中添些梅花,也算睹物思人吧。” 想不到太后对先皇用情这么深。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一处池塘,这池塘是夏天用来赏荷的,为了提高观赏性,荷花并不是成片种植,而是在池子里放些大缸将荷花种于其中,这池塘的池水挺深,超过一人的高度,此时因是冬季,塘面上一片萧瑟。 “呦,这里的鱼儿倒是挺肥的,颜色真好看,竟然还有黄色的鱼儿,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不枉此行啊。太后宫中果然处处有玄妙啊。” 齐云裳看着池中渐渐聚拢的鱼儿,脸上笑意涟涟。 刘雪儿嗤笑一声,暗骂齐云裳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不过她因谨记着太后的吩咐,面上一直堆着的笑容并没有隐退:“这些鱼儿是太子殿下特意寻来孝敬太后的,太子说这宫中甚是冷清,若连这处池子都没个生气,那安宁宫太后一个人住着就太孤单了。” “不错不错,太子殿下是个孝顺孩子。刘嬷嬷你说这些鱼儿能看见我们么?你看它们会跟着本宫走哦~还能听到声音啊~”齐云裳感觉很好玩,一脸的兴奋,“这里可有鱼食,替本宫拿点东西过来喂喂它们吧。” “是。”刘雪儿悄悄抬头,见齐云裳头也不回,竟是将心思全都放到了那些鱼儿身上,她双眸一紧,顿时有了主意。 朝着随侍的宫女点点头,那人会意,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公主,鱼食来了。” 捧着一大盆鱼食,刘雪儿慢慢走近齐云裳,见齐云裳并没有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在距离两步之遥一个趔趄直直撞向了兴致勃勃的齐云裳。 齐云裳背部受到撞击,双手抓了个空,尽管池边有护栏圈着,但那些护栏并不太高,所以并没有阻止她摔进池塘里。 “哗~”大片水声响起,鱼儿受到惊吓逃得无影无踪,齐云裳整个掉进了池塘里。 “救命啊~”耳朵鼻子嘴巴,到处都是往里钻的冰冷池水,求救声顿了些时候才发出。 刘雪儿站在池边冷冷看着在池中不断扑腾的齐云裳,口气冷硬无比:“长公主,你怎么跑到池子里玩水去了?奴婢们可不会凫水啊。” “你!你竟敢陷害本宫!”齐云裳已然明白自己落水的真正原因。 “哼,长公主殿下,那些与太后作对的小主们,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你自然也不例外。” “我娘亲也是被你害死的吗?我要你血债血偿!”齐云裳咬牙切齿,她不断挣扎着想要爬上岸来,奈何池水太深。 “该死之人自然一个都不能落下,长公主很快就可以去见你的娘亲了,哈哈。”刘雪儿变态扭曲的脸看着着实让人心惊。 “刘嬷~嬷,快救救我,这水好冷~啊,我快~快不行了。我不会~凫水啊~好冷~” 齐云裳很快就被冻得嘴唇青紫,手脚发僵,身上的衣服浸饱了水,拖着她直往池底沉。她又喝了几大口水,人快挣扎不动了。 “长公主就好好在这里享受吧,如此景致,也就只有这安宁宫才有,雪儿还要侍候太后,先行告退。愣着作甚,都跟我走。” 带上那些随侍的宫女太监们,刘雪儿看着慢慢沉向水底的齐云裳,嘴角勾着轻蔑一笑,想跟太后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裳儿~裳儿~”西门戎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身后跟着的是神色凝重的卫忠君和几个宫女太监。 “父~皇~救~救~命~”西门戎的叫唤如天籁之音,齐云裳隐隐听见,仿佛救命稻草般,她使劲儿攒足气力扑腾出水面发出求救。 “裳儿,裳儿父皇来了,你挺住!”看到池中扑腾起来的水花,西门戎终于找到了焦急寻找的人儿,还好来得及时,还来得及。 连衣服都来不及脱,西门戎一个纵身便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池塘中。 “裳儿,父皇来了,你挺住,父皇来救你,一定会救你。” “皇上!”卫忠君尖锐的声音钻入齐云裳耳中,齐云裳混沌的脑袋意识到似乎出事了。 “噗通,噗通~”几阵落水声响起,跟着西门戎一起来的几个宫人也纷纷跳进了水里。 折腾了好大一通,齐云裳总算得救了。 “裳儿,没事了,没事了,父皇不会让你有事的,父皇一定护你周全。”西门戎浑身湿淋淋地跪在地上,见齐云裳并没断气,大大松了口气。 “父~皇~”齐云裳的脸上不知是池子里的水还是眼泪,她受了惊吓,以为自己熬不过这关,却不想置之死地而后生,西门戎还是及时赶来了。 这一声父皇,于她,于西门戎,都是极为珍贵的。 “小卫子,赶紧送长公主回玉还殿,宣太医。快!”也顾不得自己身子怎么样,西门戎一心要保全自己的女儿。 “皇上,您龙体要紧,先回永乾宫吧,奴才这就去宣太医。” 卫忠君一把老骨头急得差点晕过去,这么多年来,即便几次面对生死他都没像今日这般紧张慌乱过。这皇上真把这长公主疼到骨子里去了,竟跳下池塘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不,朕没事,你赶紧安顿裳儿,宣太医,快!朕要陪着她,再也不离开了。” 那阵阵后怕之意钻入五脏六腑,搅得他胆战心惊,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挚爱,这好不容易得回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没了。今日裳儿若真出了事,他日九泉之下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翡玉。 “大胆狗奴才,竟敢将长公主推下池塘,来人,拖下去斩了!”西门戎怒目圆瞪,对着刘雪儿咆哮起来,他将刚刚经历的所有害怕和恐惧都发泄到了她头上。 “皇上饶命啊,长公主是自己掉下池塘的,不关女婢的事,不是奴婢做的啊。”刘雪儿下跪告饶,一脸的可怜。 “不是你做的?!谁信!!!来人,还不速速将这毒妇拖下去斩了!”才不管齐云裳到底是怎么掉下池塘的,西门戎心里清楚的很,这好好的人儿在安宁宫赏个景都能出事,怎么会跟这狗奴才和太后没有丝毫干系。能在太后眼皮底下大胆做事的人,没有她的授意谁敢肆意妄为! “谁敢动哀家的人?”太后荣聘婷带着皇后荣嫣嫣随后赶来,她见行状狼狈万分的西门戎正对着刘雪儿发飙,心中的不快顿时升腾上来,“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雪儿,到底怎么回事?” 刘雪儿见救兵赶到,心中暗暗松口气,她连忙跪着爬到荣聘婷脚下,抱着她的大腿委屈哭诉:“太后救命,奴婢带着长公主闲逛,不想长公主贪恋池中鱼儿,看得入迷一时失足便掉下了池塘,奴婢们都不会凫水,救不了长公主,正想找人来救,皇上就赶来了。太后救命啊,皇上说奴婢故意推了长公主下水,要斩了奴婢,可奴婢真没有这么做,奴婢是冤枉的啊。” “原来如此,皇帝,雪儿跟在哀家身边多年,她的品性哀家最是清楚,长公主落水一事定不是她所为。” 太后伸手扶起了刘雪儿,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转头跟西门戎讲话。 西门戎怒极,对于齐云翡玉的死,这么多年他都没办法替她报仇,心中本就有个大大的疙瘩,如今齐云裳又出了这种事,若再不惩治个人来杀鸡儆猴,他这口气要如何咽下? “朕的眼睛还没有瞎,自是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今日这毒妇朕必杀之,若太后一意袒护,休怪朕不客气!” 从没用过如此强硬的口气与太后说过话,西门戎这次是铁了心了。 荣聘婷看着此时因激动愤怒而面目有点扭曲的西门戎,心中竟浮起一丝惧意,这么多年,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她也一向没把他放在眼里。可如今真的狠起来,这股子狠劲儿倒真让她有点害怕了。 不过她是陆阳国堂堂太后,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哀家说了,谁敢动哀家的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皇权的藐视和挑战。 空气中尽是紧张的气流,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安宁宫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第二十二章 通风报信 “皇上,长公主醒了。”卫忠君从内室走出,见已经换好干净衣物的西门戎正一脸焦急,于厅前来回踱步,他连忙上前汇报。 “太好了,裳儿没事了。走,带朕去看看。”西门戎闻言大喜,他一心牵挂齐云裳安慰,连自己的身子都忽视了个彻底。 刚进内室,太医赵科居连忙行礼吻安:“给皇上请安。” “免礼,赵太医,长公主可无恙?”西门戎看着躺在床上仍紧闭双目,一脸惨白之色的人儿,心中疼痛酸涩。 赵科居拱手回禀:“启禀皇上,大碍倒不至于,不过这次长公主殿下失足落水受了严重惊吓,之前精气神因体虚尚未回还,加上这天气寒冷,寒气入体,因此需要好好调养些时日,只怕要到来年开春才能见好了。臣已经开了滋补的药方,一会儿便让人煎药送来。” “嗯,长公主身份尊贵,朕希望赵太医能亲自照顾她,以保周全。”西门戎想了想,这赵太医赵科居乃夏家门生,既然夏家有意联合齐云裳扳倒太后,想来人交给他倒也是让人放心的。 “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长公主调养身体。” “你先退下吧。” “遵旨。” 赵科居收拾了一下医药箱,带着随从悄悄离开,将满室清寂留给了西门戎和齐云裳。 “裳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跟父皇说,父皇让太医再给你诊治诊治。” 西门戎坐到了齐云裳的床沿,见一脸如玉的人儿微微睁开了眼睛,那眼里全是红色的血丝,他心疼万分,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太后,他当真是想立马杀了她。 “父皇~”齐云裳其实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她听到西门戎与太医之间说的话,便勉强睁开了眼睛,她有话跟他说。 “裳儿,都怪父皇没用,这么多年,朕都在逃避现实,若朕有大权在手,她定不敢如此乖张大胆行事。” “裳儿已经没事了,父皇不必自责内疚,是人总会有弱点和不想面对的事情。裳儿无恙,休息调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就是现在有点头疼,怕是不能陪父皇说太久的话。” “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不然父皇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娘亲啊。那刘雪儿这个毒妇,已经被朕处决,朕替你报仇了。” 西门戎想起和太后对峙时的场景,心中也一片涩然。 齐云裳担忧地问:“父皇这么做也不怕得罪了太后?刘嬷嬷怎么说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侍候在太后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哼!不过一个贱婢,也敢仗着太后弑杀长公主,她就是死上千百次都抵不了这个罪名,朕赐她一死已经法外开恩,难道朕这么做错了吗?” 一说起太后极力包庇的奴才,西门戎便是一脑门的怒气。 “父皇并没有做错,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这天下间最幸福最理所当然的事,但太后总归是太后,她是父皇的娘亲,裳儿不希望父皇因为裳儿与太后翻脸对峙,落下个不孝的骂名。” 齐云裳一边说话,一边两个眼皮使劲儿上下打架,西门戎看着仍倔强不肯睡去的齐云裳,满心的无奈。 “裳儿放心吧,你先好好休养,待身子好些了,父皇再与你说这些事,现在先闭上眼休息会儿吧。” “嗯~”实在是撑不住了,齐云裳闭了眼就沉沉睡去。 温柔地为齐云裳掖掖被子,西门戎看着眼前一脸安详的齐云裳,心中下了个重大决定。 “小卫子,传召夏大人。” “是。”卫忠君闻言微微一笑,他的皇上总算是肯迈出这一步了。 第二日,西门戎处理完手上政事,正准备起身去看已经好很多的齐云裳。奈何门外小太监来报: “启禀皇上,徳公公求见。” 西门戎与卫忠君闻言不由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丛生,他怎么来了? “宣。”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德全行了大礼,规规矩矩。 西门戎亲自下去将德全扶起:“快快平身。徳全此行,可有何事?” “皇上,荣大将军已经进宫,现在正陪着太后在安宁宫说话。” 西门戎拳头紧握,手臂上青筋尽显,那些个青筋一突一突地跳着。 “荣大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没有朕的传召便擅自进宫逗留。” 这是一种挑战,太后和荣大将军乃至整个荣氏对当今国主威严的一种挑战。 “皇上,昨日皇上不顾太后脸面,硬是将刘雪儿拖出去斩杀,太后怒极,今日荣大将军前来,是太后差奴才一早给大将军传话,让大将军进宫商议要事。” “是何要事?” “奴才不知,大将军见了太后,便将所有安宁宫的奴才们都撤了,也不知说了什么。奴才怕被发现,不敢偷听。” 德全悉数告知,那荣大将军可不是等闲人物,万一被他发现自己的行踪,只怕自己必死无疑。 西门戎面色凝重,他沉默片刻,对德全道: “德全,昨日长公主之事多亏了你机灵,差人给朕通风报信,朕才能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裳儿,朕无法在太后面前重赏你,可你的这份情谊,朕心中铭记,待他日有了机会,朕定不会亏待了你。” “皇上言重,奴才惶恐。玉皇后于奴才有救命之恩,如今奴才有机会报答她,奴才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原来如此。”西门戎暗叹一声,“你有什么消息差人来报即可,毋需亲力亲为,凡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要被太后发现了你的所为,不然朕怕鞭长莫及,无法保全你。” “奴才活了这把年纪,也足够了,如今能为玉皇后,长公主和皇上做点事,也算奴才的福分。还请皇上对荣大将军早作打算,以防万一。依奴才对太后的了解,这次长公主之事,太后杀心已起,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嗯,朕知道了,朕定要护住裳儿,替翡玉报仇!” 西门戎眼神坚定无比,为了裳儿,为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为了替枉死之人报仇,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都会眼都不眨一下就跳了,义无反顾。 “那奴才告退。”德全消息带到,见此时的皇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斗智高昂状态,心下宽慰不少,至少现在的希望是越来越大了。 “小卫子,送送德全。” “遵旨。徳公公,这边请。”卫忠君与德全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的门。 临分别之际,卫忠君对德全作揖道谢:“昨日之事还要多谢徳公公。” 德全微微有些意外,不过他反应极快地回答:“卫公公,你我都是为了皇上,为了长公主,何必言谢。” 卫忠君感慨:“自从玉皇后去后,咱家已有多年未见这样的皇上了,充满了斗智,一脸的决绝,那眼神更是坚定无比。” 德全点头:“是啊,想不到眨眼之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忳忳过了,却不想长公主的出现,给咱们带来了转机。” “不错,若不是她……”卫忠君有一刹那的恍惚,不过也就一刹那,“徳公公,咱家就不远送了。” “留步留步,告辞。” 卫忠君望着德全远去的背影,站立良久方才转身回去。 这宁静平和的冬日表象,即将被撕裂开来。一场腥风血雨即将上演,也是时候收场了。 第二十三章 前尘往事 齐云裳醒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扇雕工非常精致的红木大门前,紧闭的雕花大门,高高的门槛,身后是一片百花齐放的艳丽春色,漂亮的蝴蝶们在花丛里翩然起舞,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这里,好熟悉啊! “呦,我的小公主小祖宗,您怎么还没走,皇上可是等急了啊!” 李嬷嬷从走廊尽头急匆匆赶来,顺着她的视线,齐云裳意外发现身边竟站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小女孩,她长得粉雕玉琢,惹人怜爱。 看来这嬷嬷是在跟小女孩讲话。 小女孩听到妇女的话,头一偏气鼓鼓嘟嘴道:“嬷嬷,本公主现在生气着呢,皇外公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哼,本公主现在不想见他!” “哎呦我的小祖宗小公主,皇上那是逗您呢,怎么可能真不疼您了,您也不打听打听,整个齐云国都知道,您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宝啊。” 李嬷嬷一边安慰着一边拉起小女孩的手,脚步匆匆地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齐云国!齐云裳微微一怔,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如此深刻。 齐云裳不能自己地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她忽然紧张到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隐隐约约地,她知道她即将见到的是那离世已久,她这辈子最尊敬最喜爱,同时也是最疼她爱她甚过任何孩子的皇外公齐云轩宇。 转过好几个悠长的回廊,前面两人终于停在了御花园门口,穿过重重拱门,远远看到的便是一座八角凉心亭,亭子的檐角高高翘起,气势非常,柱子是清一色暗红的斜路纹理红木,迎面给人岁月沉寂之感。 她想起来,这个亭子,曾经是她无聊时最爱呆着的地方! 亭子外边候着好些人,多是些太监和宫女,亭子里坐着一明黄衣袍之人,那熟悉的侧影,让齐云裳激动地眼角一片濡湿。 自己终于可以看见那个人了吗? 齐云轩宇留着适中的短须,面白清俊,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一旁站着一位青灰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正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陪着齐云轩宇说话。齐云裳很自然便认了出来,那人是宰相李佑挺。 李嬷嬷将一直嘟着嘴儿直往自己身后钻的小女孩儿推到了齐云轩宇身前,同时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恭恭敬敬跪下给座上之人磕头请安:“皇上金安,小公主来了。” “李嬷嬷平身吧。”齐云轩宇转过脸来,对着一脸不高兴的小女孩笑意涟涟,“裳儿乖乖,终于肯来见皇外公了?快到皇外公这里来。” 齐云轩宇在见到齐云裳的瞬间整个人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也只有在这个备受自己疼爱的外甥女面前,他才会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皇上,若无事,臣先告退。”齐云轩宇对齐云裳的溺爱举国皆知,李丞相很识趣地躬身告退,顺便带走了默默站在八角凉亭外角落里一脸淤青的李武吉。 齐云裳此时的注意力全不在李丞相身上,她嘟着嘴跺跺脚,然后忿忿撒娇道:“臭外公,裳儿还在生气呢,才不要过去你那里呢,你都不疼裳儿的!” “冤枉啊裳儿!”齐云轩宇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青天白日在上,外公对裳儿可是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惹裳儿不开心?来,快尝尝看,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玉松糕哦,外公特意让御膳房赶制的,算是给裳儿赔罪了。” 齐云轩宇捏着一块半透绿的松糕,伸向偏爱甜食的齐云裳引诱道,见齐云裳磨磨蹭蹭别别扭扭地走向自己,他的眼都快笑没了。就知道这小丫头经不起诱惑,暗中窃喜,他一把将小人儿抱坐在腿上,他亲手喂她吃起玉松糕。 见小人儿咽下最后一口玉松糕,齐云轩宇笑眯眯地问,“裳儿,这玉松糕可好吃?” “嗯!”齐云裳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客气地自己拿来一块玉松糕,然后狠狠咬下,还不忘满足地点点小脑袋。 齐云裳远远看着,此时阳光普照,春日方好,凉亭一幕,温馨暖人。 若时光真能停滞不前,齐云裳希望,这一切都能静止在这一刻。 “启禀皇上,八百里急报——” 尖细的声音伴着急急的脚步传了过来,搅乱了这一方清静。 “传!”齐云轩宇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难得哄完齐云裳,正享受着平静的天伦时刻,却被国事相扰,着实有些不快。不过他还是压下了不快,这八百里急报,定然不是小事。 一狼狈士兵奔了进来,噗通一声扑倒在地:“皇……上,沧海国……国主,国主驾崩,国母也……忽然离世,据……可靠情报,沧海国……认定,认定我齐云国是幕后主使!” 齐云轩宇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双目更是狠狠瞪着跪下之人:“胡扯!简直是一派胡言!沧海国国主国母驾崩与我齐云国有何干系!” “皇……皇上,所有证据都指向咱们……此事只怕不能善了,还请皇上早日定夺!”那士兵说完这话便伏在地上不吭声了。 齐云轩宇眯着眼,目光幽深,齐云裳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传朕密旨……” 齐云裳还没来得及听完,就被一股强力拉离了那里,她眼底的最后一幕,是小女孩睁着明亮的眼无忧地吃着玉松糕。 *** 场景快速转换,齐云裳很快就看到穿着丝质睡衣的小人儿正躺在一张布置得极为奢华梦幻的八脚大床上,此时的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蹬着小腿儿了无睡意。 “裳儿,皇外公来看你了哦。” 齐云轩宇迈着大步边走边说,他撩起透明的蚊帐,宠爱地捏捏齐云裳粉嫩的脸颊,“不知为何,外公今晚总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来裳儿这里看看。” “外公,裳儿睡不着,裳儿想娘了——”齐云裳的眼里立即充满了眼泪,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拉着齐云轩宇明黄衣袍的一角。 齐云轩宇一怔,微微失神,他的眸底暗光流动,刚想开口安慰,却被外面响起的嘈杂声音打断:“有刺客!保护皇上,抓刺客!” 齐云轩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一把捞起床上的小人儿,急忙往外冲去。他的身子一动,周围瞬间出现了两名灰衣人。 齐云裳也被迫跟了出去。 三名黑衣人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三人背靠背,浑身紧绷地和越来越多的侍卫对峙,其中一人眼尖地发现了齐云轩宇的踪迹,忽然清喝一声,冲进了侍卫中。 侍卫们立即举刀迎战! 场面很混乱,那三人功夫了得,配合也相当的默契,即便这么多侍卫一时都奈何不得他们。 齐云轩宇身边的灰衣人纹丝不动,双目却紧紧盯着场下三人。 不过眨眼间,又从墙外飞进来三名黑衣人,他们直直奔着齐云轩宇而来。俩灰衣人立马催动内力迎了上去。 “外公……”胆怯的声音从齐云轩宇胸口传来,身为齐云国最得宠的小公主,齐云裳何时遇见过如此血腥混乱的局面,她紧紧拽着齐云轩宇的胸口布料,缩成了一团。 “裳儿不怕,有皇外公在,定护你周全!”齐云轩宇拍拍齐云裳的后背,低声安慰。 “皇上小心!” 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逼齐云轩宇胸口,出声提醒的灰衣人因注意力分散,被缠住的黑衣人狠狠拍了一掌,他动作一滞,鲜血瞬间从口中涌出。 齐云轩宇轻点步伐,堪堪闪过这致命冷箭,但却因抱着齐云裳而动作迟滞了不少,他的手臂被划伤了。 “裳儿抓紧了,皇外公定不会让你有事。闭上眼睛。”齐云轩宇忍痛咬牙,他单手抱着齐云裳,不想让她有任何闪失。 其中一黑衣人得了空挡,连忙飞身来袭,齐云轩宇压下伤痛,目光冷硬地咬牙迎了上去,这种时候只能拼命,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齐云裳浑身紧绷,抱着齐云轩宇脖子的手因害怕而越来越用力,齐云轩宇一边要应付黑衣人,一边呼吸不畅,动作更加迟滞起来。 又是一阵短暂急促的破空声,齐云裳眼睁睁看着齐云轩宇背后飞来的强劲一箭!她想喊,可是喉咙却似堵着一团棉花似的,干涩无力。 闷哼之声传来,顿时血花飞溅! 仿佛慢镜头般,齐云轩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慢慢单膝跪地。 齐云裳看得清楚,直到此时,齐云轩宇还是顾忌着怀里的小人,他有意识地将自己侧过身垫在了齐云裳的身下,背后插入的箭羽因此又深了几许,他口吐鲜血,浑身痉挛不已。 抱着他的小人儿面色极为惨白地看着一脸痛苦的齐云轩宇,抖着声音轻轻叫唤两声:“皇外公,皇外公……” 齐云轩宇抬手去遮齐云裳的眼,面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裳儿不怕……” 话还没说完,又吐出几口血沫来。 “哇——皇外公,皇外公你不要死!”震天的哭声从小人儿嘴里溢出,她歇斯底里地喊叫,恐惧像怪兽一样侵占了她所有的神经,呆滞过后的害怕和无助蜂拥而来,除了叫喊和哭泣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齐云裳被小人儿此时极度的无助和恐惧感染了,她心底一涩,很想上前将小小的人儿抱起,奈何场景却在此时忽的转换。 漫天的白帷,满城哀伤,整个齐云国皇宫陷入了沉重的哀伤中。 齐云轩宇驾崩,追封谥号“德”,太子齐云皓继位! 齐云裳穿着素白的衣服,呆呆愣愣跪在紫金木棺材前,她的面色很是苍白吓人,人仿佛失去了生命般,没了精魂。 “我的小公主,您好歹吃口饭吧,就是说句话也行,您要是心里难受,就打骂嬷嬷啊,您这都好几日没开口了,嬷嬷看着心里真是难受啊,若是皇上在天有灵,他又该心疼了~” 李嬷嬷悄悄抹一把泪,看着身形越发单薄的小公主,心里难受得紧,这几日费尽心机想让公主开口说话吃饭,哪知她都不理不睬,只呆呆跪在棺木前一声不吭。 齐云裳看着身形单薄羸弱的小人儿,心底一片涩然,她心中的痛,她都能感同身受。 “裳儿——” 齐云皓身穿孝子素服,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他看一眼一动不动跪着的齐云裳,语气中充满了疼惜,“裳儿乖,皇外公若知道你如此对待自己,又该不理你了,来,跟舅舅去吃饭好不好?” 齐云裳呆滞的目光顺着向她伸来的修长手臂,看到了一脸憔悴但和齐云轩宇极为相似的年轻脸庞时,顿了半天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齐云皓紧紧搂住了失声痛哭的娇娃,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裳儿放心,皇外公的仇,舅舅一定会报!” 第二十四章 风雨前奏 齐云裳目光呆滞地靠坐在床头,她的体力尚未恢复,脸色更是惨白地有点渗人,昨日的那一场落水竟带给她这样一个诡异而真实的梦境。 不,应该说,她的某些记忆以梦的形式正在慢慢苏醒。 自从在齐云国醒来之后,她就忘了过去的所有,本以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记得过往种种,却不想今日竟能以梦境的形式找回那些重要的记忆,这些记忆让她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归属感。 失忆之人,有种无根浮萍之感。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梦到的那个小女孩便是小时候的自己,她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当初得失语之症的真正原因,以及齐云国国主齐云皓——她的舅舅对她如此宠溺的原因。 “裳儿,今日是否好些了?”西门戎的到来打断了齐云裳的遐思,“你的脸色怎得如此苍白,小卫子,快宣李太医。” “不用了父皇,裳儿没事。”齐云裳回过神来,急忙阻止了一脸关切的西门戎,“只是每每想起昨日之事,仍是胆战心惊心有余悸,若父皇再晚来半步,裳儿只怕再也见不得您了。” 西门戎赶紧打断:“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裳儿福大命大,定不会轻易被人陷害了去。都怪父皇没用,难为你无辜遭受如此祸端。” 想起梦中一切,又想到太后荣聘婷,齐云裳心有戚戚:“裳儿从小便没了娘亲,后来皇外公也被人杀死,如今齐云国国破家亡,如昨日这般祸事,早已司空见惯,父皇也不必太自责难过。” “裳儿~”西门戎心中一阵疼痛,若不是因为自己无用,既保护不了她们母女二人,更是查不出当初害死翡玉的凶手为她报仇,甚至在这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如此美丽聪明的女儿流落在外,裳儿她定不会遭遇过往种种,“都是父皇的错啊。” 齐云裳淡淡一笑,那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父皇何错之有?这都是我齐云裳的命,一切既是命中注定,人力又岂能改变。” 齐云裳的口气让西门戎很是不安:“裳儿可有哪里不舒服,朕再让李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吧。” “裳儿真的很好,父皇不用担心。如今父皇应该关心的,是太后那边。” 话题转过,西门戎的注意力也跟着被带走。 西门戎微微眯眼,那眼中的光变得坚定:“在你这事之前,朕心中尚有一丝不确定,太后毕竟是荣氏,是朕的娘亲,虽非亲生,但总还有些母子情义,朕多少得顾忌着点。可昨日那般场景,朕当真是心寒不已,既然太后为了一个贱婢可以不顾念母子多年旧情,那朕又何须多情。” “父皇~” “朕没事,不过有些伤感罢了,这皇宫之中,宫闱之内,一切情义都那么单薄。太后一大早便传唤了荣大将军入宫,朕却一无所知,还得有人通风报信才知晓,朕这个国主当的,当真是失败透了” 西门戎看着齐云裳,眼角眉梢尽是自嘲失落之意。 “既如此,父皇是时候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齐云裳清清淡淡一句话,道破西门戎这段时间心中所想。 “这么一来,朕倒有些担心内忧外患之下的陆阳国不知会不会再次被沧海国窥视。”西门戎微微眯眼,他虽不太理朝政,可这轩辕大陆的几个主要国家的情况他还是大致了解的,这次虽然沧海国国主退了兵,可难保他日不再来犯。 齐云裳伸手轻轻抚平西门戎额头聚拢的眉峰:“父皇不用太过担心,既然沧海国暂时退兵,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先平内乱。如此一来即便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再次率兵来袭,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备战。不过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务必做到完美,不得出丝毫纰漏,不然一旦陆阳国内乱的风声传出,只怕会被人趁火打劫了去。” “裳儿言之有理。此事容朕再细细斟酌一番,确保万一。” “嗯。” 安宁宫内,太后荣聘婷,荣大将军荣莫以及皇后荣嫣嫣相对而坐,屋子下面燃了地龙,因此即便外面严寒阵阵,屋里却是温暖如春。 茶几上香茗袅袅,此时三人皆没有开口的意思,屋内竟有些清寂之意。 顿了半晌,荣大将军才开口:“若真要动手,老夫以为越快越好,近来国主动作频频,昨日竟召见了诸多老臣,我看他是被逼急了。” “哼,为了个死丫头,也值得他与咱们荣氏作对,当真是不知死活。” 荣嫣嫣尽管是西门戎的皇后,但自从自己的丈夫为了迎娶那个贱人将自己贬为侧妃的那一日起,她的心便破了一个洞,加之这么多年西门戎对自己不闻不问,丝毫没有为人夫的自觉,她对他的情义,早就用完了。 “为了个丫头?你也太小看了西门戎,他如今不过借着齐云裳想重掌大权罢了。”荣聘婷冷冷一笑,“不过哀家倒还是小看了齐云裳,她为了让西门戎下定决心与哀家与荣氏一族作对,竟不惜以身犯险,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此人之心机,不得不防啊。” “你是说……”容大将军微微吃惊。 “不错,齐云裳胆子不小,她从来都知道哀家对她的心思,不过她竟还敢主动要求留下在安宁宫中观赏景致,胆量和智谋确实非其他一般女子能及。” “若真如你所说,这齐云裳咱们当真不能小瞧了她。”荣莫下了定论。 “哥哥,你且回去吧,做好一切准备,莫让他们钻了空子占了先机。嫣儿你也先回嫣然殿,若无事,就不要随意走动了。”荣聘婷盯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若哀家猜的不错,这两日他们便会有所动作,朝堂之上哥哥且多留个心眼,对于那些个冥顽不灵之人,不妨来个杀鸡骇猴。” “妹妹你放心,朝堂之上有哥哥我在,定不让他们翻出个浪花来。”荣大将军拍着胸脯保证。 “母后,父亲,嫣儿告退。”荣嫣嫣扶了一礼,起身告退。 待荣莫和荣嫣嫣走了一盏茶功夫,荣聘婷才将神思转过来,她起身步出屋外。这冬日里的满园梅香,让人清醒不少。 “来人呐,让左贵妃来见哀家。” 也是时候见一见该见之人了。 “见过太后娘娘,太后万福。”左贵妃夏流珂裹着厚厚的冬衣,进屋时带来了一身的冷气。 “免礼,赐座。”荣聘婷轻轻一拂手,她细细看了看夏流珂精致的妆容,“左贵妃近日可好?” “多谢太后关怀,臣妾一切安好。”夏流珂微微福身,“今日怎得不见了刘嬷嬷?臣妾听说昨日刘嬷嬷触怒圣颜,皇上大发雷霆,赐她一死,臣妾以为定是那些碎嘴的奴才们乱讲的。” “不错,皇帝昨日确实将雪儿杀了,你道是为了谁?哼,不过一个才来几日的野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竟迷惑皇帝到如斯境地。可怜雪儿侍候哀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皇帝竟是丝毫不顾念旧情!” 一说起刘雪儿的事情,太后便是一脸的愤恨,刘雪儿的死,齐云裳是罪魁祸首。 “竟真有此事,臣妾惶恐,竟不知皇上变得如此无情无义了。”左贵妃一脸的讶色,顿了顿,她缓和了语气劝慰道,“太后也不要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臣妾以为,太后与皇上终究是母子,这刘嬷嬷虽与太后情深,可主仆之情怎大得过母子之情。” “你倒想得明白,哀家喜欢跟明白人说话。”荣聘婷锐利的目光闪了闪,她正式切入主题,“想必你也听说了这次长公主助夏将军让沧海国国主退兵一事吧?” “臣妾知道,长公主倒也是个人物,竟将如此难题轻易化去,当真难得。”左贵妃自然不会说太后此时最想听的话。 荣聘婷用丝帕压了压嘴角:“确实难得,哀家听说最近朝中并不太平,夏将军一切可好?” 左贵妃心中一紧,她连忙回答:“家弟已有数日未曾与臣妾联系,臣妾亦不知他最近情况。” “嗯,朝中形势如何哀家不懂,但哀家知道一个理儿,若要在这陆阳国站得稳站得长,那首先就得找准自己的位置,而一旦选好了位置,那么便不要轻易动摇了,省的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字字句句,都暗含警告之意。 “多谢太后指教,臣妾定谨遵太后教诲,每日思之。还会将如此淳淳教诲转赠家弟,时刻提示警醒。”左贵妃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她对于太后荣聘婷发出的警告,尽收于心。 荣聘婷满意一点头:“所有朝臣中,当属夏家最为忠诚老实,而所有妃嫔中,哀家最看重的,便是左贵妃的忠诚老实。” “多谢太后赏识,臣妾恪守规矩,定不会让太后失望。”她不过给个无用的保证罢了。 “嗯,说了这么多,哀家也乏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今日哀家之言,夏将军回朝也有些时日了,午后哀家便让人传他入宫陪你说说话。” “多谢太后,臣妾告退。” 第二十五章 腥风血雨 轩辕1327年开春,天气回暖,天地间万物复苏,草木生长,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 齐云裳经过近一个月的细心休息调养,身体也跟着万物恢复了生气和活力。 “袁大哥出来好些日子了,不回去不要紧么?” 齐云裳看着对面正和自己执子对弈一脸温暖笑意的袁石玉,轻声问。 那日,袁石玉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着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吓。她完全没想到这人竟跟着自己进了皇宫,而且还是一副理所当然出入无忧的模样。 “寨中事务由虎皮子顾着,我放心得很,何况,近日也无甚大事。”在他心中,她的事才是最大的。 “玉谨知道袁大哥本事大着呢,狂风山寨的寨务自然也能安排妥帖。”因与袁石玉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越来越熟稔,齐云裳把袁石玉如哥哥般对待。 “知我知,玉谨也。哈哈,这局不出三步,你便毫无退路了。”袁石玉自然不吃这套,他平淡地点出这局棋的结果。 紧紧盯着面前的黑白子,齐云裳细细琢磨了一番,顿时悔不当初,自己的白子已经死伤惨重,惨不忍睹了啊。 “又输了,不玩儿了!”带点小小的赌气和不甘,齐云裳将手中白子尽数扔到棋盘上,毁了让她看着碍眼的棋局,她竟已经连输三局了。 “不过闲着打发时光罢了,何必较真。”袁石玉包容一笑,慢理条丝拾起散乱的黑子。 “都说了下棋如筹谋,袁大哥心思缜密,心细如发,玉谨可是拍马都追不上的呢。”齐云裳滴溜溜的大眼一转,“不知大哥对谋略之道有何见解啊。” “小丫头有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嘿嘿,”齐云裳奸笑一声,“袁大哥果然爽快,你来这陆阳国皇宫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对这朝廷之事有何想法。” “玉谨想问的,不是这个吧。”袁石玉捡完黑子,又开始捡起了白子,将它们一一放入齐云裳手边的棋盆。 “那……袁大哥愿不愿意帮我父皇夺回大权?”齐云裳盯着袁石玉小心翼翼地问。 “你真想帮他夺回实权?”袁石玉抬头看了看齐云裳。 “千真万确,比珍珠还要真。”齐云裳使劲儿点头确认,生怕袁石玉不信。 “如此,那我来帮你吧。” 半月之后,陆阳国朝堂发生巨变。 当今国主西门戎自正式上朝以来动作最大的一件事便是收了荣大将军荣莫的兵权,当时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朝廷群臣哗然,这荣莫荣大将军是荣氏一族乃至陆阳国水师的顶梁柱啊,怎可能束手就擒这般轻易就被毫无实权的国主拿下。一时间各种猜测流传,闹得朝堂一片人心惶惶。 尽管在与太后荣娉婷约见后荣莫回去便做了充足的准备,奈何千算万算,他还是漏算了两人。 一人是夏家长子夏云华,而另一人,便是狂风山寨大当家的袁石玉。 齐云裳自然不去理会荣莫大将军到底是怎么从风光的顶峰瞬间落入一无是处境地的心情,她比较关心的是怎么拿下太后。 在荣大将军被关,荣氏一族被抄家的同时,太后娘娘在宫中大发雷霆。 她一身怒气赶到玉还殿,见到西门戎正和齐云裳有说有笑赏花品茗,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背气过去。 怒极的她忘了自己早已大势已去,抬手便给了西门戎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正式打断了荣聘婷和西门戎之间的母子情义。 荣聘婷打完一巴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西门戎红肿的脸颊,一时有点错愕不已。 “好,很好!”西门戎也不理会左边脸颊传来的火辣辣疼痛,他的目光紧盯着太后,“朕原本不想动你,毕竟你是先皇妻子,于朕有母子情义,这么多年你在后宫为所欲为,不仅杀害朕心爱的女人,让朕与亲骨肉分离这么多年,更联合外戚架空了朕的实权,你无视朕的存在,把朕当成一个废物般玩弄,如今朕不过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你……” 一步步,西门戎慢慢逼近太后荣聘婷,他将心中所有不甘和怒气都发泄出来了,那狠绝阴冷的表情看得太后阵阵发憷,她连连后退,眼神中浮现害怕的影子。 “哀家不过替你掌管了几年陆阳国罢了,那时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都不要江山了,有什么心思理会这满朝的琐事?” “是,朕当时一心想着翡玉,借酒消愁,怎会有如此心思理会这些?可你敢说,朕的翡玉之死于你,真的毫无关系吗!” “那贱人生前树敌无数,死有余辜,与哀家何干。”太后冷冷一笑,没有丝毫悔过之意。 “与你何干?若不是你与荣莫设计,翡玉怎么会在生产当日死于大火!你们还骗朕,让朕相信她是自杀而死,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西门戎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他看着容颜未老,心思却狠毒非常的太后,一阵冲动,他想杀了她,想杀了她。 “所以你今日便夺了哥哥的兵权,还将他打入了大牢是吗?你在替齐云翡玉这个贱人报仇是不是?!”太后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容有点扭曲的西门戎,连声质问。 “是!朕要替翡玉报仇!朕不仅要夺荣莫的兵权,还要夺了他的命,所有荣氏一族,都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这个陆阳国的九五之尊,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等了将近二十年,才有机会将这幕后凶手揪出,替心爱之人报仇。 “你疯了!齐云翡玉不是哀家和哥哥杀死的……”太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后果,态度不由一变,“何况荣氏一族乃陆阳国……” “还敢狡辩!好,你不承认是不是?小卫子,传旨让左贵妃来见朕。”西门戎眯起眼,恨恨盯着太后荣聘婷。 “遵旨。” 齐云裳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言语,只静静看着两人。 不一会儿,左贵妃夏流珂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太后吉祥。”夏流珂一进殿便已经察觉出浓浓的火药味儿,她言笑晏晏不作理会,分别给西门戎和荣聘婷道了万福。 “平身。”西门戎稍微平定了自己的情绪,“左贵妃,今日当着太后娘娘和朕的面,你说清楚,当年玉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左贵妃,你先考虑清楚再开口,开口之前,可不要忘了夏家。”荣聘婷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正准备开口的夏流珂,提醒她说话时的措辞。 “太后娘娘,臣妾自然很清楚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臣妾只讲十八年前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实情,绝无半字谎言。”夏流珂向西门戎屈身福礼,此时的她丝毫没了往日在太后面前的小媳妇模样,“还请皇上明断!” “左贵妃只需将当日所见所闻大胆说出,有朕在此,谁敢动你!”西门戎对着夏流珂如此保证。 “十八年前,臣妾无意中看到荣大将军一人前往太后安宁宫中,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结果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安宁宫中没有下人看守,臣妾进去后竟听到太后,皇后与荣将军正密谋要害死玉皇后。臣妾后来想去提醒玉皇后,不巧玉皇后正好腹痛,即将临盆。臣妾知自己无意中撞破太后他们的好事,怕被灭口,便一直未敢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荣聘婷不知那年如此秘密之事竟被夏流珂给撞破,也亏得她这么多年守着这个秘密唯唯诺诺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来自己当初还是百密一疏啊。 “哼,凭你一面之词,也想诬陷哀家?” “朕信她!”西门戎斩钉截铁,“若你们害死翡玉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你认罪的话,那么朕这里还有个物证,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小卫子。” 卫忠君向太后荣聘婷呈上精致的黄金凤凰钗一支。 荣聘婷看清此物后,顿时脸色大变,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奈何那一刹那的反应哪里能逃过在场的这么多双眼睛。 “可还记得此物?”西门戎踱步上前,站在太后面前,“这支凤凰钗,是朕的皇祖母最心爱之物,因为它是太上皇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后来,皇祖母将它转赠给了朕的娘亲,娘亲对此物甚为喜爱,从来都是钗不离身的。” 这些事情,荣聘婷再清楚不过,当年她也非常喜欢这支凤凰钗,可惜啊,最后它竟落到了她的手上,而且还每天戴着它在自己面前炫耀。她一天天看着她欢喜的模样,越看越不顺眼,于是便设了一个局,夺回了这一切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 “你告诉朕,朕的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西门戎眸底波光涌动,在他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当真是无比痛恨,自己的娘亲,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而这个害死她的女人,一直都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 摆着一副疼爱自己的模样,背地里却是夺走他幸福的罪魁祸首。 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当真是容不得了。 他,要报仇!!! 为娘亲,为翡玉! 第二十六章 满门抄斩 “哈哈哈~”太后荣聘婷一阵疯狂大笑,这让她原本高贵端庄的气质荡然无存,“怎么死的?你娘亲就是个贱人!以色侍人,魅惑君主,仗着宠爱便到处炫耀逞能。她郑多燕是死有余辜啊~” 荣聘婷每每回想起郑皇后,都会咬牙切齿一番。 “你这个毒妇!”西门戎怒目圆瞪,恨不得用眼神在荣聘婷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哀家是毒妇又如何!至少哀家还活着,而郑多燕她早就一命归西,与自己的骨肉早早分离了,哈哈,哀家这毒妇即便现在死了,也比她多活了这么多年,值了!” 荣聘婷有点陷入疯狂的状态:“想当年,她与先皇多么恩爱缱绻,可是,也不过一年光景,她死了才一年,先皇便又多了好多美人,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哈哈~她生前再怎么受宠,死后又如何跟活着的人争?!哀家最后赢了,不仅当上了这陆阳国的皇后,还将她的儿子占为己有,又让荣氏一族风光无限。你们都不知道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一个个有谁知道郑多燕的真正死因,哈哈!” 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西门戎因愤怒眼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他一抬手便将站在自己面前毫无悔过之意的荣聘婷的脖子紧紧掐住:“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这个毒妇!” “皇上息怒啊。”夏流珂赶紧上前抓住了西门戎的手臂,极力想将他从太后身边拉走,“皇上您冷静点,现在还不到时候,您要三思啊。” 如此劝慰了几遍,西门戎总算恢复了点理智,他慢慢松开手臂,让快断气的荣聘婷得以喘息活命:“对,你说的对,现在还不是时候,朕要留着她,让她好好看看荣氏一族到底是怎么没的,朕要让她付出血的代价,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抚着脖子软趴在地使劲咳嗽的荣聘婷闻言,眼底划过一道惊骇的光。 “皇帝,你不能这样对待哀家,哀家是陆阳国的太后,是六宫之主,你虽非哀家所生,但你摸着良心告诉他们,哀家这么多年对你如何?” 西门戎冷哼数声,一一细数荣聘婷的罪状:“哼,母后对朕真是好的很呐!哈哈,三十年前你杀了朕的娘亲,十八年前你杀了朕的妻子,你夺了朕的国主之尊,在这后宫之中,在朝堂之上为所欲为,激起了多少民愤,你这般作为,当真是对朕极好!” 太后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的她,形状已极为狼狈,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 “可哀家没有杀你!” “杀朕?是,你没有杀朕,难道你没杀了朕真是因为你对朕有所谓的母子情义?哈哈,你不过怕世人耻笑你反对你,不杀朕不过是你为了给天下人一个傀儡,一个正当的理由罢了。小卫子,将这毒妇拖下去关入安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原本安宁宫的所有宫女太监通通发配浣洗院,你再派几个靠得住的给朕看着这个毒妇。” “奴才遵旨。” 正当卫忠君准备让人将太后抓起来的时候,荣聘婷猛的跑到了不远处的齐云裳身边,她一手抓住了齐云裳的头发,另一手用细细的钗子狠狠抵住了齐云裳白嫩脖子上的颈动脉:“都站住,看谁敢哀家,哀家就让她跟着一起陪葬!” “你敢!”西门戎心神俱惊,生怕太后手中的钗子一个不小心就戳进了齐云裳的脖子,“你放了裳儿,朕可以既往不咎。” 袁石玉刚进门,看到的便是太后荣聘婷用尖锐的钗子抵住齐云裳脖子,将她挟持在怀的场景。 “西门戎,是,哀家不仅杀了你的娘亲,还设计杀了你的妻子,如今你的女儿也在哀家手里,哈哈,你不是要让哀家生不如死吗?哀家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生不如死!” “住手!你要敢动玉谨一根毫毛,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袁石玉冷冷看着神情扭曲的荣聘婷,满目肃杀之气。 “你是何人?竟然如此跟哀家说话。”荣聘婷将目光放在袁石玉身上,这人之前从来没见过,眼生得紧。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让你放了玉谨,否则后果自负。”袁石玉将森森目光牢牢定在荣聘婷身上。 荣聘婷并不买账:“哀家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毒妇,你快放了裳儿,不然朕现在就下旨杀了荣莫,灭了整个荣氏。”西门戎撂下狠话,原本他并不打算这么快杀了那些人。 “你敢!你怎么能如此待……”太后闻言,一时有些乱了方寸,她这么多年精心策划,一心筹谋都是为了整个荣氏,若西门戎真的下旨将荣氏满门灭族,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看朕敢不敢!小卫子,传朕旨意,让夏将军将荣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遵旨。” “此事事关重大,小卫子你亲自走一趟吧。”西门戎补充道。 卫忠君留了两个信得过的小太监照顾西门戎,自己则宣旨去了。 “不要!不要!西门戎,你若敢动荣氏一人,哀家就让这个贱人之女陪他们一起下地狱!”荣聘婷情绪失控,手中力道也跟着失控,齐云裳的脖间流下了触目惊心的鲜血,钗子已经戳破她的皮肤。 袁石玉看到齐云裳脖间的鲜血已经完全等不住了,趁着荣聘婷失神之际,他快速出手,大掌一把抓住荣聘婷的右手,只听得咔嚓一声,钗子落地,接着便是荣聘婷失声的惨叫声。 啊—— 痛呼震天。 荣聘婷满脸惨白地跌坐在地上,右手被废的钻心痛意让她有一刹那的昏眩,西门戎因这突来的一幕也被吓得呆愣当场,身子僵硬不得动弹。 袁石玉眼疾手快,将齐云裳拥入怀中闪到一旁:“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云裳回过神来,对着袁石玉轻轻摇头,她因为荣聘婷的尖叫声情绪微微有些浮躁。 “来人呐,速速将这毒妇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西门戎缓过神来。 “慢着。”齐云裳也不理会颈间的伤口,她轻轻推开袁石玉,脚步有些轻浮地走到了狼狈万分的太后面前,看着早已失了气度和风华的荣聘婷,她慢慢蹲下了身子:“想知道荣氏为何会在一夜间荡然无存吗?” “是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荣氏一族何等风光,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哀家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一激动,伤口的血流的更欢快了,荣聘婷整个人血色尽失。 “不错,是我,这一切可是费了本宫不少心思。你杀我娘亲,夺我父皇国主之权,让你苟活至此已经很不错了,荣氏一族树大招风,妄想窃国,那结果就只有一个,死!!!”齐云裳狠狠道。 “不不不,荣氏不会妄想窃国的,若荣氏想要窃国,这十几年间为何不做?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想要把持朝政,都不管他们的事,哀家求你,求你放过他们吧,放过荣氏!你若要替你娘亲报仇,哀家愿意把命交给你,你放了他们!”荣聘婷明了大势已去,她再如何不甘不愿苦苦挣扎,都无法自救,但荣氏一族有几百号人,绝不能因此而全部灭门。 “太后娘娘,已经来不及了,父皇已经让卫公公下旨将荣氏满门抄斩了。本宫刚进这陆阳国皇宫第一次见你时,你便说过,真正的好狗是不叫的,今日这一切果真应了你当时的这句话。对吧,左贵妃。这次能一举铲除荣氏,夏家功劳不小,左贵妃和夏将军更是功不可没啊。” 齐云裳起身拍拍灰尘,满面幸灾乐祸。 荣聘婷从荣莫出事起就隐约觉得此时跟夏家脱不了干系,如今被齐云裳这么一点,自然无比确定夏家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了,她怒瞪夏流珂:“好你个夏流珂,竟敢暗算哀家!” “太后娘娘,臣妾也是情非得已啊,你一日不除,臣妾就一日睡不安稳,这无法安眠的痛苦可不是谁人都懂的。” 荣聘婷喃喃自语:“是哀家错了,哀家太过自大,竟留了个大祸患在身边。是哀家害了荣氏一族啊!!!” “现在才知道,为时晚矣。” “你,你,还有你们,”一一点过齐云裳,夏流珂和西门戎,荣聘婷厉声尖叫,“哀家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哀家要用性命诅咒你们夏家,诅咒你齐云裳,诅咒你西门戎,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荣聘婷猛地止住了凄厉的笑声,然后微微颤颤站了起来,她一步一字:“西门戎,哀家诅咒你,不久的将来你定会众叛亲离,生不如死,哀家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救赎!” “你这贱……”西门戎还没说完,却见荣聘婷猛地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桌角。 一时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太后荣聘婷一命呜呼哉! 自此,荣氏一族彻底消失于陆阳国的历史中。 第二十七章 噩梦重现 “袁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短短半月?荣氏一族门生众多,各种势力盘杂交错,想要一把连根拔起,绝非易事啊。” 袁石玉将齐云裳带回房间,细心地替她上药包扎。 看着齐云裳颈间伤口,袁石玉的心情很恶劣,若不是她后来示意他不要出手,那荣聘婷早被自己一掌拍死了,哪里还能等着让她自杀而死。 “别动!”口气不是很好。 齐云裳自然知道袁石玉为何这边生气,她微微偏头,看着他如玉的侧脸,轻轻一笑:“大哥放心,一点皮外伤罢了,玉谨还没那么娇气。” “明明有能力还手,为何任由她伤了你?”这是袁石玉想不通的地方。 齐云裳勾起嘴角,毫无感情道:“呵呵,不过想让她尝尝更加绝望的滋味儿,你不觉得原本已经认为没有机会,可忽然又出现了转机可以翻本,却在最后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是徒劳的那种绝望不是更让人看着痛快淋漓吗?” 袁石玉沉默了,他记得齐云裳以前根本不会这么狠毒,从前身为公主的她,虽然不会说话,但至少心地纯洁善良,这次重逢之后,或许因为遭遇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才让她变了,变得让自己都有些不认识,她真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不会说话却单纯善良的齐云国永乐公主了。 “怎么,袁大哥是觉得玉谨太可怕了?”齐云裳摸了摸被包扎地十分完美的伤口。 “玉谨这么做自由自己的道理。”袁石玉轻叹一声,从心底深处,他并不希望她变得如此富有心机,如此心狠手辣,他宁可自己满手鲜血而她却远离这一切肮脏和仇恨。 可惜老天不公啊! “还是袁大哥对玉谨最好了。”齐云裳终于笑了,她的语气如此轻快,“走,请大哥吃好吃的。” “又让御膳房折腾了什么出来?”袁石玉无奈地被拉着走,眼神里却充满了宠溺和无条件的服从。 “现在说出来不就没有悬念了,到了你就知道啦!快点快点~”两人说说笑笑消失在走廊尽头。 齐云裳他们身后,一道黑影迅速消失。 春寒料峭,尽管已经是春天了,但是陆阳国的晚上还是寒气逼人,齐云裳让宫女留了一盏弱弱的灯火,进入了周公的棋局。 黑影越过重重宫墙,最后落在齐云裳的床前,看着睡得一脸香甜的齐云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灯火摇曳,空气中传来的不安气息让齐云裳微蹙眉头,她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摸不到盖在身上的丝被了,下一刻她猛地清醒了过来。 “谁?”有人! 猛地坐起身,齐云裳看到的,是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来~~~”话还未出口,哑穴就已经被男人点住了。 齐云裳胆战心惊地看着床前的男人,满眼的惊惧之意。 “齐云裳,许久不见,可有想念本座?”轻佻地撩起齐云裳散乱的青丝,男人将油亮光滑保护得宜的黑发送到自己的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子淡淡的桃花香钻入鼻子,“本座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齐云裳没法开口,她使劲儿缩起自己的身子往床上躲,这个恶魔般的男人,自己能离多远是多远。 “小东西,本座知道你最近玩得很开心,所以特地走这一遭来提醒提醒你,咱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在这陆阳国皇宫也逍遥了好些日子了,本座想是时候给你的生活加点料,让这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些了。” 见齐云裳眼底的神色,男人心情愉悦不少,他就是想要看她害怕的模样。 齐云裳使劲摇头,她不要!这个男人一出现就说明有坏的事情发生,她真的不想承受任何失去,她根本就不认识他,老天为何如此残忍,要让她碰见这个魔鬼,还时时处处阴魂不散。不管她躲到哪里,他都有办法找到她。 男人狠狠捏着齐云裳的下巴:“咱们的游戏规则你懂的,本座定会在某处看着你痛苦,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样子!哈哈!” 真是疯子,疯了! “呜呜呜!”齐云裳想说点什么,可是她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别急,究竟会发生何事,本座自由安排,你就慢慢等着,好好享受吧。哈哈哈~”男人拍拍齐云裳粉嫩的脸颊,笑得十分畅快。 一张大床,孤男寡女。齐云裳呼救不得,男人暂时还没有离去的打算,他深邃的目光从齐云裳的脸开始下滑,在见到她隐隐约约露出的肚兜带子时,他的眸色慢慢转黑。 齐云裳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身上的睡衣因躲避男人的动作过猛而有些滑落,露出了一半白嫩的肩头,身上的粉色肚兜更是刚好若隐若现,齐云裳猛一把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胸部,她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一眼紧盯着她的男人,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哼,何必装得如此贞洁,这具身体,本座哪个部位没有看过?”一句话,一兜水,将齐云裳浇了个彻底,她眼底含泪,委屈万分。 这是她最不想提及和回忆的过往,而他,却总有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或者你这是在故意勾引本座?”男人突发奇想,慢慢欺进一脸苍白的齐云裳。 嘶啦一声,齐云裳身上的睡衣瞬间离身而去。 泪,慢慢滑落,如此酸涩。 “今晚,你便好好侍候本座,或许本座心情一好,就改变主意了。”男人大刺刺占据了大半张床,然后一脸兴致地看着缩成一团的齐云裳,“还不过来?” 齐云裳紧咬着嘴唇,一脸的倔强,她不要过去,不想过去,不能过去。 “怎么,想让本座对你粗暴些?”男人抬脚踢踢齐云裳,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要让本座说第三遍。” “本座生气的后果,你可承受不起,如果你还不过来,那别怪本座没提醒你,西门戎的下场。” 齐云裳闻言,猛地一抬头,她的目光忽的锐利。 “你当初在红河边上也是这幅模样,本座倒对你越来越刮目相看了呢。”男人啧啧两声,撑起了脑袋望向齐云裳。 红河边上?那次退兵他也在?难道自己当初的直觉没有错,他真的是沧海国的国主宇文少吉? “想要西门戎活命,就过来服侍本座。” 齐云裳痛恨自己的无力,她使劲儿咬着上下嘴唇,一脸的痛苦和绝望,若是现在袁大哥在就好了,他定有办法将她救出,脱离这恶魔的手掌。 “别指望别的男人来救你。”男人似乎一眼便看出了齐云裳心中所想,他冷冷一笑,“本座跟了你们这么多日,他都丝毫没有察觉,你觉得他能从本座手里救得了你?” 又是一个打击。 齐云裳闭了闭眼,狠狠下来一个决定,这才动作僵硬地慢慢爬到男人身边。 男人也不催,一脸淡然地看着齐云裳慢吞吞爬过来。 此时此刻,齐云裳的某些记忆忽然排山倒海般朝她涌来。 她好像记起来了。 零碎记忆 精致豪华的黑沉木大床上,一抹纤细的身影缩在软软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她的眉不安地皱着,似乎陷入了一个纷乱繁杂让人不舒服的梦里。 “她何时醒?”一道淡淡的男音传来,划开一室安静。 “回主子,最多半盏茶。”身后之人立马现身回答。 “嗯,退下。” 男人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袍,腰间丝带松松系着,健壮修长的双腿时隐时现,带着一种绝世的淫靡之气。他长得极为俊秀,狭长薄情的眉眼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一股子既高贵又邪魅的复杂气质。 他一脸兴味地盯着床上之人,眼底是一股子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激动。 齐云裳轻咛一声悠悠转醒,明亮大眼在看清面前忽然放大的男子脸庞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在熟悉的环境里,她紧抿着唇抱着被子缩到被窝,一脸戒备地盯着这个陌生男子看。 “啧啧,本座真是佩服自己的耐性呢,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男人叹息般轻喃,忽然伸手强迫齐云裳抬起头来看他,“齐云裳,齐云国欠本座的暂时就用你来偿还好了,本座倒要看看,齐云皓要是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变成了本座的玩物,他的表情会如何?” 齐云裳看着嘴角邪笑的男人,心底一片忐忑无助,她想出声呼救,可整个身子都软绵无力,她心里清楚,定是被人用了药了。无助和恐惧仿佛漫天的水,渗进了她每一寸皮肤。 当宇文少吉当着她的面自顾自脱衣服时,齐云裳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她娇羞又倔强地瞪着眼,恨不得在这不知廉耻的男人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嘶啦——”材质上乘的丝帛被宇文少吉生生撕裂,齐云裳看着将她身上被子掀掉又用蛮力将她身上衣物撕开的男人,面上是既惊愕又惊恐呆滞的神色。 “啧啧,这身子倒是细皮嫩肉的很,估计玩起来也比较带劲。”宇文少吉狠狠捏一把齐云裳的粉嫩胸部,似乎很是满意这嫩滑的手感。 齐云裳还神,意识到男人的意图后,顿时又羞又怒,她开始剧烈反抗。 奈何她人小力微,她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对宇文少吉这种势在必得的男人而言,完全没有压力,他一边邪笑着欣赏齐云裳的恐惧和无力,一边毫不怜香惜玉地掰开了她的双腿,他轻易让她的身子维持在了一个让人羞耻的姿势,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力量上赤裸裸的差距。 齐云裳使劲摇着头,原本精巧美丽的发髻此时已经全然松散,她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充满惧色的眸底有着前所未有的哀求和悲伤。 她一生受尽宠爱,何时被人如此屈辱对待过。 可是她的纯真和无邪,也在这一刻终止。 宇文少吉只用一手便牢牢控制住了小人儿的反抗,腰杆一沉便狠狠捅进了那个稚嫩温暖却尚未湿润的秘境,甚至没有给身下之人一丝喘息缓冲的机会,便凶狠地占有着才刚刚从少女转变成女人的齐云裳,不留一丝怜悯。 他要让她尝尽痛苦,受尽折磨,以抚平他十年来受尽煎熬的身心。 钝痛排山倒海袭来,撕裂般的疼痛让齐云裳泪流满面,毫不怜惜,接连不断的大力撞击更是让她苦不堪言,她仿佛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任凭如何反抗,都不能阻止身上男人的粗鲁侵犯。她使劲摇着头,双眼大瞪,青丝散乱成网,却始终发不出一丝悲鸣。 内心深处的绝望和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将这位受尽宠爱,享尽荣华的一国公主整个淹没,身上的男人不给她任何机会,寻找哪怕一丝喘息的空挡! 第二十八章 生死离别 原来他们早已相识,原来他早就如此残忍地对待过她。 齐云裳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眸底血红一片,所有情绪都被愤怒和仇恨狠狠占据,她忽然发疯般扑到男人身上,抱着他的脑袋朝脖颈大动脉处狠狠咬下。 她要与他同归于尽! 男人没想到齐云裳会忽然发起疯来,他一掌将其拍开,怒道:“你疯啦。” “你这个恶魔,你是恶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哑穴已经被解开,齐云裳觉得自己是疯了,往事历历在目,面前这个躺在她床上的男人竟如此心安理得,他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将单纯的自己一步步毁灭,她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哼哼,现在知道为时已晚,哭又有何用?本座从一开始便告诉过你,要让你生不如死。可惜你运气不错,竟在齐云国还没亡国之前便失忆了。可惜啊可惜~”男人冷哼一声,对齐云裳没有如预想般遭受亡国之痛而感到惋惜不已。 “你不是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啊啊啊~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我的头上,老天爷,你何其不公,为何要让我承受这一切,我何其无辜啊。呜呜呜~” 齐云裳的泪奔流不已,她的情绪彻底失控,这个男人将她最美好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得夺走,不带一丝悔意,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哼,要怪就怪你的好外公齐云轩宇,若不是因为他,本座的父皇母后怎么会死?本座又如何会白白遭受那么多罪?你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都不及本座当年痛苦的万分之一!” 一回想当年的情形,宇文少吉便咬牙切齿道。 “呜呜~”齐云裳只管自己发泄痛苦的情绪,哪里顾得上理会宇文少吉的不甘和愤恨。 “别哭了!”宇文少吉一掌拍在大床上,他对齐云裳的哭声忽然起了无比厌烦的情绪,“若你再哭,惹得本座心情不佳,那就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西门戎的下场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这样的威胁极为有效,齐云裳知道面前的男人说到做到,她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最后终于消失在唇边。 “过来。”宇文少吉重新躺下,他看着因哭泣双眼红肿,看他的目光仿佛刀子般的齐云裳,嘴角带笑,“今晚就由你来侍寝吧。” 仿佛恩赐般的语气极为刺耳,齐云裳紧咬牙关,倔强地看着这个令自己无比痛恨的男人,身形未动丝毫。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向他低头的,这是她仅剩的最后尊严了。 “或者本座可以考虑让整个狂风山寨替你陪葬,如何?”宇文少吉邪恶一笑。 他连狂风山寨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力量是如此可怕。 若此时齐云裳的手里有刀或者其他任何能致宇文少吉于死地的武器,她都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不不不,这么痛快地让他死去那是太便宜他了,她要将他刀刀凌迟,抽筋剥皮,挫骨扬灰,她要让他下地狱,进油锅,永世不得翻身。 “这般表情和心思,正是本座日思夜想想看到的。你越是痛苦,本座便越高兴,虽然这一刻来得晚了那么些时候,不过如今看着仍然让人心生无限畅快之意,哈哈,本座这趟确实没有白来啊。” “长公主,不好啦~长公主殿~下~大事不好,~奴才请您~快快去~看看皇上吧!”卫忠君的声音如此慌张,自齐云裳认识他以来,他都是淡定从容,面容肃穆的。 情势紧急,卫忠君顾不得礼法,强行闯入齐云裳卧房:“长公~主,快些去看~看~皇上吧,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一声霹雳。 身旁的宇文少吉早已不见了踪影,齐云裳顿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她裹上被子,积极询问卫忠君:“卫公公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父皇他到底怎么了?” “长公~主,皇~上他~不~放心荣氏~一族,夜探~天牢,不想那荣莫竟如此卑鄙下流,不但身藏匕首,还使计他骗了~皇上过……过去,然后趁~着我们~毫无防~备之时一刀捅在了皇上身上。” “那我父皇呢,现在可好?”齐云裳收了泪水,她一边穿衣一边追问。 “皇上,他~快不行了~长公主快些吧。”卫忠君受西门戎重托,一定让他将人带去见他最后一面。 齐云裳无法想象,今日晚膳后分开时还好好的人儿,怎么会这么快就出事儿了。 “父皇!” 一个时辰之内连受惨重打击,齐云裳单薄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一旁沉默不语,已经束手无策的袁石玉连忙将她扶住。 满身鲜血,衣衫尽被鲜血染红,那明黄色的衣料与鲜血交融在一起的情形,特别刺目,刺得齐云裳双眼酸涩,难以张开。 “裳儿~” 仿佛耗尽了一身的气力,西门戎将头转向声音来源处,微微张开了双眼,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像一尾脱水已久的鱼。 袁石玉有些不忍,西门戎此时眼神浑浊,瞳孔微微放大,这是死神即将降临的征兆。 西门戎,已命不久矣。 “父皇~”急忙将西门戎的大掌紧紧握住,齐云裳跪在床前,一脸凄楚,“父皇,裳儿在此,裳儿在此。你不会有事儿的,裳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西门戎的反应已经很是迟缓吃力,他感受到来自掌中的热度,心中顿时一暖,过了半响才慢慢张口:“裳儿,朕~对不住~你跟你娘亲,这么多年来,朕从未尽过一日父亲该尽的责任。” 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朕既不是个好丈夫,又不是一个好国主,朕的一生,对不起太多的人和事。本以为上天垂怜,让朕能享人间天伦,奈何……奈何啊~咳咳!” 重重咳了两下,西门戎的嘴角溢出大口的鲜血来。 齐云裳听得辛酸之极,又见西门戎这般模样,更是惊慌失措分寸大乱:“来人呐,快救救我父皇。快来人呐!呜呜~” “玉谨,让国主吐出些淤血来,他反倒舒服些~”袁石玉伸手轻轻搭上齐云裳的肩,开口安抚。 “袁大哥,袁大哥,你不是医术很高超么,你快救救我父皇,快救救他,我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齐云裳意识到袁石玉的存在,她激动地转身拉着他的手使劲恳求,他的医术她知道,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希望会出现奇迹。 齐云裳巴巴看着袁石玉,看得袁石玉有些不忍,但他还是戳破了齐云裳的幻想:“玉谨,我已经替国主看过了,国主他伤势太重,怕是熬不过~你趁着现在跟他说说话吧。”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知他并没有说谎,齐云裳的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父皇,你不要死,不要死,裳儿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离开裳儿,裳儿已经没了娘亲,没了皇外公,没了舅舅,现在连父皇都不要裳儿了。呜呜~” 齐云裳视线被泪水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点历史重演的意味。 那一年,齐云轩宇为了护住怀中小人儿,身中数箭最后撒手而去,当时齐云裳的眼里手里都是鲜红一片,刺目得让人发疯发狂,从那以后她便失语孤僻,不再开口。 鲜血,让她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皇外公,更让她失去了衷心护住的玉翠,如今,这鲜血即将让她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才刚认回不久的父皇西门戎。 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裳儿,父皇对不起~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西门戎话未说完,鲜血再次大口大口奔涌出来。 “父皇~你别说话,别说话,裳儿明白,裳儿不怪父皇,不怪。”她还有那么多话来不及说,她的父皇怎么可以如此轻易便离开了自己?他何其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充满阴谋和丑陋的世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翡玉~翡玉,是你吗?你是来接朕的吗?” 西门戎口中喃喃自语,忽的精神大振,他伸出手来,紧盯着某个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激动非常,齐云裳心中大恸,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啊。 “你终于~肯原谅朕了吗?” 叹息一声,西门戎心满意足,他嘴角凝笑,目光涣散,终是失去了呼吸。 “父皇!啊啊啊~” 悲鸣之声贯彻整个殿宇,齐云裳撕心裂肺,不一会儿便昏死了过去。 袁石玉连忙将她拥入怀中,眼中净是慢慢的疼惜之情。 “卫公公,这里便交给你了。”朝着卫忠君点点头,袁石玉抱着齐云裳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卫忠君也是泪流满面,他万万没有想到,国主竟然比自己还要早走一步。 看着一脸安详的西门戎,卫忠君抹抹眼泪,清清嗓子,高唱道:“国主驾崩——” 第二十九章 一国之主 齐云裳悠悠转醒已是一天之后,袁石玉静静坐在一旁细细看着她。 “袁大哥~”嗓子已然沙哑,齐云裳摸了摸脖间的绑带,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玉谨,可有哪里不舒服?”袁石玉连忙起身将她扶起,小心翼翼让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肚子饿不饿?” “还好,就是这里不舒服。”齐云裳点点自己的心窝,蹙着眉模样极为憔悴。 “你向来体虚,加之前两日悲痛过度,怒火攻心,才会如此虚弱憔悴,休养几日,情绪不要大起大落便无大碍。”袁石玉替她倒了杯温水来,“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谢谢袁大哥。”齐云裳就着袁石玉的手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她舔舔干涩的唇角,情绪平静地问,“我父皇的后事如何了?谁在打理?” 对于她异乎寻常的平静,袁石玉心中诧异,昏迷之前的她是如此悲痛欲绝,可一觉醒来,仿佛跟换了个人似的,似乎西门戎的死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 “你真的没事?”袁石玉不放心地摸摸齐云裳的脑袋,并没有发烧。 齐云裳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底的所有情绪:“玉谨很好,袁大哥放心吧,只是睡了一觉便想通了很多事情。这一切,或许便是命中注定吧,既然老天定让我承受这些生离死别,那么即便再痛苦伤心又有何用,我的父皇再也回不来了。” “玉谨,任何时候,都还有袁大哥呢,虽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我定护你周全。你父皇的后事由左贵妃一手操办,还算稳妥。如今这朝中一切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国主之事事发突然,太子又因荣氏一族遭受牵连,国主驾崩之前并没有立下遗诏传位于谁,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这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定然少不得。” “他们爱怎么争便怎么争吧,如今这陆阳国,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父皇已不在,此间事了,玉谨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不过想来想去,天下之大,当真没有玉谨的容身之所了啊。” “怎么会?”袁石玉一脸温柔,“玉谨又忘了袁大哥了,该打!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有我袁石玉一日,狂风山寨的寨门就向你敞开一日,若你高兴,随时都可以出入。” “袁大哥,谢谢你,如今这世上,只怕也就只有你还能如此真心待我。”齐云裳一脸的动容。 “今日天气正好,你要不要去外面走走,透透气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袁石玉建议。 “嗯。”齐云裳轻轻点头。 整个陆阳国皇宫都是一片白色,宫中上至妃子下至太监宫女一直着素服,各宫各殿张白帆,以示追思国主。 齐云裳看着满目白色,淡淡开口:“荣莫死了吗?” “荣莫因行刺国主之大罪已经被处死,其余荣氏族人还在关押中,不日便会满门抄斩。” “死了,”齐云裳轻叹一声,“死了也好,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玉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听齐云裳的口气不是很对,袁石玉关心地问,“若心中难受,大可将心事说与大哥听,不管能否替你分担,大哥都可借只耳朵给你发泄。” 齐云裳目光飘渺,她沉默许久之后才轻轻说道:“袁大哥,玉谨还有一个心愿,不知大哥能否成全?” “你说。” “如今父皇先去,陆阳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即便不受荣氏一族牵连,也绝非能堪大任者,其余几位皇子资质平平,无人能扛得下这江山社稷,但有一人,玉谨以为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谁?” “西门玥。”轻轻吐出三个意想不到的字。 “西门玥,左贵妃之女?玉谨难道想将这国主之位让她来坐不成?”袁石玉微微吃惊,这整个轩辕大陆都未曾出现过女国主,且不论这满朝文武同不同意,便是这西门玥本人,以她的资质秉性能否接下一国之主之重任。 “不错。前段时间调养身体,镇日无聊便让卫忠君搜罗情报暗中观察每个皇子公主,太子殿下依仗荣氏一族,性子傲慢骄纵,无甚本事,加之荣氏一族已倒,怕是难当大任。其余皇子虽资质较太子好些,但也不是当国主的料。比来比去,还是西门玥最为合适,她是目前最佳的上位人选。” “嗯,西门玥虽为皇女,但她身份尊贵,毕竟是皇族,另外她的身后有整个夏家做坚强后盾,她自己又有野心,若想让她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父皇虽已经走了,但这陆阳国毕竟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若将这江山社稷交到败家子手中,倒不如交给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来治理,或许还能治理得更长久些吧。何况前有荣聘婷做榜样,想来那些朝臣也是能接受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玉谨为何不自己当这陆阳国之主?”袁石玉被她刚刚女国主的想法震慑了一下,她既能想到让西门玥当这陆阳国的主子,为何不可以是她自己呢?他相信,由她来统治这个国家,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玉谨并不想当一国之主,这一国公主都当得满身狼狈无家可归,若真当了一国之主,到时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一旦当上国主,那我便不再是我,而应先是国主再是自己,那人生还有和乐趣?一国之主要背负的太多,父皇他并不快乐,我又何须重蹈覆辙。” “玉谨所言极是,倒是袁大哥想过了。西门玥之事便交予大哥去办吧,定不会让玉谨失望。” “多谢大哥,大哥办事,玉谨再放心不过。” 齐云裳对袁石玉充满了感激,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时时处处给予最温柔的体贴,这样的男人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西门戎的入陵仪式定在三日后,齐云裳作为陆阳国的长公主,原本是应该出席并担任重要角色的,左贵妃也做了相应安排,奈何满朝文武对这从天而降,名声极为不好的齐云国亡国公主极为排斥,尽管西门戎生前再三表示过自己对这位公主的喜爱之情,可朝臣们还是不能接受让她出任祭司。 齐云裳并不理会朝堂上因为她而起的争执,她最近几日都专心守在西门戎的灵柩前不发一语,对耳边一切杂音充耳不闻,不哭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守着。这是她最后能为西门戎做的事。 西门戎入陵之日,齐云裳并没有去送行。她静静站在玉还殿门口,听着外面钟鼓之声不绝于耳,心底一片晦涩。 从武宣门到西门戎灵柩前,满朝文武官员一起吊唁,一路行“三跪九叩”之大礼,灵柩边上的官员们时不时地提高嗓门啕哭两嗓子,以示对国主的忠心和痛惜之情。 沿途百姓跪伏于地,礼部侍郎手持白色瓷杯,一路泼洒大杯白酒,在通往皇陵的路上,宫女太监们负责烧了大量的冥器冥钱,以至于皇城上空黑烟缭绕。 整场葬礼既隆重又不失礼数,左贵妃可谓费尽心机。 第二日午后,左贵妃差人来请齐云裳过去品茗。 这次相见的地方并不在自流轩内,而是左贵妃的流云宫。 地点的变动也在变相说明一个问题,两人的关系也已经发生明显的转变。 宫女春儿引着齐云裳到了流云宫,左贵妃此时正和西门玥说着话,见齐云裳来,连忙站起身来迎了出来。 “长公主来了,快快进屋吧。” “见过左贵妃娘娘。”齐云裳福身请安。 “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左贵妃扶起齐云裳,“听说长公主对茶颇有研究,今日特意请公主前来品茗。希望没有打扰到公主才好。” “多谢娘娘。” 齐云裳也不客气,她接过春儿奉上的茶,一望,二闻,三品,四回味,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娴熟无比:“嗯~娘娘的茶果真是好茶,色香味俱全,唇齿留香,回味甘甜,令人心旷神怡啊。” “公主果然见解独到,既然公主喜欢,那便多喝些。本宫还特意准备了些茶叶,是今年贡山山巅的早茶,味道那是极好的。本宫知公主也是个会品茗懂茶道的,希望公主喜欢。” 左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从春儿端着的盘子中拿出一包分量不轻的茶叶,将它塞到齐云裳手中。 齐云裳掂掂手中分量,笑逐颜开:“多谢娘娘厚爱,如此贵重的东西,云裳无以为报。不如今日云裳借花献佛,用娘娘赏赐的茶叶给娘娘展示一次茶道如何?” “好好好,能有幸喝道长公主泡的茶,实乃本宫之荣幸。”左贵妃轻轻点头,头上金步摇晃动不止,贵气逼人。 “那就献丑了。” 齐云裳吩咐春儿准备所需茶具,待一切就位后便开始了她的茶艺之道。 “百鹤沐浴,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凤凰三点头。”齐云裳一边表演茶道,一边讲解。 待六杯清茶新鲜出炉,齐云裳端起紫砂杯将其递予左贵妃:“请左贵妃娘娘品鉴。” “嗯,不错不错,长公主的茶艺之道,确实不同凡响,看了着实享受,这茶也是极为好喝。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第三十章 喝茶试探 左贵妃客套了几句,因齐云裳的反应并不是很热络,一时有些尴尬。想到一旁干坐的西门玥,她赶紧朝她使了个眼色。 西门玥会意,心底微微挣扎了一番,还是听话地开了口:“妹妹这茶艺之道当真了得,姐姐我甘拜下风。日后若得了机会,定要向妹妹讨教讨教。” 这姐妹相称的话,入了齐云裳的耳,竟觉得格外渗人。 “公主太客气了,父皇已去,这陆阳国也并非云裳的家乡,公主以后不用与我姐妹相称。”齐云裳转向左贵妃,“今日娘娘找我来,也并非单纯的喝茶吧,若娘娘有什么话要问,云裳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云裳知道左贵妃今日请她喝茶不过一个幌子,其真正的意图怕是这新的国主之事,不过她们的消息倒真是灵通的很呐。 “长公主,本宫今日找你来确实不仅仅是为了喝茶,皇上意外遇刺驾崩,没留只言片语,太子又因受荣氏一族牵连不再列入新皇人选,这朝堂之上近日因立谁为新皇闹得不可开交。” 左贵妃缓缓道来。 “那娘娘的意思?”齐云裳盯着杯中绿茶,平静地问。 “不知长公主对此事有何看法?”小心翼翼地试探,左贵妃细细看着齐云裳的反应,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旁西门玥的神情带点小小的焦躁。 齐云裳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冷冷一笑:“娘娘,云裳并非朝堂中人,手中也无实权,对立储之事更无甚兴趣,怕是回答不了娘娘这样的问题。” “这…”左贵妃与西门玥对看一眼,齐云裳所言确实如此,可她身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啊,“本宫近日听说长公主竟有意支持女子当国,可有此事?” “云裳以为,只要是治国之才,有野心,有谋略,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的人都可当国,这性别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 “想不到长公主竟有如此大胆奇特的想法,本宫真是长见识了。”左贵妃双眼一亮,这齐云裳虽是一亡国公主,但这样新奇而大胆的想法,确实是闻所未闻。只要她对陆阳国国主的位置没有妄想,那看来之前的消息都是真的了。 “娘娘见笑,这些倒不是云裳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太后荣氏给了云裳这样的想法。荣氏一介女流,在父皇当政期间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一来是自己确实有这个能力和魄力,二来也是依仗了外戚的力量,虽说她并未有何大的功绩,但也没有大的过失,云裳以为若把陆阳国交到那些无用的男人手中一日日颓败下去,倒不如直接交给女子打理,至少能守得住,何况女子也未必不如男啊,或许女子统治下的陆阳国会有另一番景象也说不定。” “今日听长公主一席话,胜过本宫过往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长公主所想所思所赞同,也为咱们女人解开了世俗的枷锁。不知长公主可有意向做这陆阳国的一国之主?若长公主能统治陆阳国,必为天下所有女子纷纷效仿之对象!” 左贵妃当真是对齐云裳刮目相看了,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从任何一人嘴中听过这般见解。她的心中既庆幸又可惜,庆幸的是这人没有野心争夺陆阳国国主之位,可惜的是她也并非和自己一个阵营。 齐云裳哈哈一笑,眼底却是没有丝毫的笑意:“哈哈,娘娘想多了,云裳对这陆阳国的国主之位并不感兴趣,此间事了,云裳便会离开陆阳国。何况齐云国永乐公主的名号已天下尽知,云裳不必为了这些虚名赔上自己的自由。名声于我,不过拖累罢了。” 左贵妃自然知道齐云裳的名号,她一脸的惋惜和安慰:“都是本宫的不是,提及长公主的伤心往事了。” 齐云裳挥挥手:“娘娘不必自责,都是些过往罢了。娘娘若对女子治国有兴趣,还是多花点时间和夏将军商议商议吧,云裳相信夏将军定有办法力挽狂澜。这次扳倒荣氏一族夏将军居功至伟,如今又掌控了陆阳国全部的兵力,相信朝堂之上他说话的分量定然不轻。” 齐云裳点破夏家的实力,若西门玥有意这国主之位,只要夏云华和整个夏家都是这么想的,那自然是胜算极大的,何况这背后还有袁石玉在帮忙。 “实不相瞒,玥儿她确实有意登顶国主之位,可她终究是个女儿家,本宫和家弟只怕到时被天下人耻笑和反对。” 左贵妃长长叹息一声,他们早有计划却迟迟不敢动手,一来是想再次确定齐云裳的心意,二来因为朝中大臣的思想需要时间转变,三来,这招棋中的变数实在太多,一不小心便会功败垂成,故而他们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齐云裳想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民间的舆论自然不容小觑,何况还有大越国和沧海国两只财狼在外虎视眈眈,这新皇之事,确实有点棘手。 “云裳相信夏家有这个实力让那些不服之人改变主意,端看娘娘和夏将军怎么做了,若要成功,必定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确实,成功必定有所代价,端看这代价的大小罢了。比如前任国主西门戎,为了扳倒荣氏一族,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最后却落得个被刺身亡的下场。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成功,也是最惨烈的成功。 “不知长公主能否助我玥儿一臂之力?”左贵妃还是不死心,她已经和夏云华商议过此事了,夏家一致认为还是拉拢这位实力不容小觑的长公主比较好些。 “妹妹,请你帮帮姐姐吧。”西门玥为了心中所求,放低了身段带点浓浓的恳求意味。 齐云裳早就做好了打算,怎么可能因为这两个并不相干的人改变主意:“娘娘,公主,云裳早已决定待父皇头七过后便离开陆阳国,何况云裳孤身一人,并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势力,故而这个忙,只怕是帮不了了。” “什么?长公主这是要离开陆阳国?”左贵妃吃惊,她有些不能理解齐云裳的想法,明明可以尽享荣华富贵,为何还要选择离开? “正是,云裳此间已无牵挂,是时候离开了。”齐云裳微微点头。 “可是你……你不是已经没地方去了吗?”西门玥自然知道齐云裳大致的情况,齐云国已亡,大越国又在到处通缉她,这沧海国刚刚被她逼着退兵,如今又要离了陆阳国,这轩辕大陆哪里还有她的去处? “公主放心吧,这天下之大,总有云裳的一席容身之所吧。”齐云裳不想再跟她们纠缠,于是起身告辞,“娘娘公主,云裳尚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春儿,替本宫送长公主回玉还殿。” “是。” 直到齐云裳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西门玥才开口:“娘亲,这齐云裳刚刚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看着不像有假。”左贵妃蹙起眉头,“可惜了,不能为我所用。” “若她在,倒是玥儿的劲敌了,玥儿怎能容她在侧,幸好她有自知之明。”西门玥早已恢复了一脸的高傲,如今的情势,让她有种无法言说的快感和骄傲。 “这倒也是,齐云裳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只身一人不仅当上了陆阳国的长公主,还让沧海国国主退了兵,甚至扳倒了荣氏一族,娘亲只怕这陆阳国还不在她眼里啊。” “娘亲,她小小年纪应该没有如此深重的心机吧?玥儿以为这些都是她碰巧运气好罢了。” 西门玥自是不信,刚刚左贵妃所言虽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但这个世上,总有些人的运气是别人无法羡慕的,或许齐云裳刚好是这类被运气偏爱的人呢。 “但愿吧。”左贵妃若有所思,她自然不会相信以上种种都是因为齐云裳的运气问题。 左贵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细细叮嘱西门玥:“一会儿你出宫去见你舅舅吧,他已经替你寻觅了几位极好的先生,教你为政之道。你在宫外,言行举止务必体面而得当,千万别污了皇家脸面。” “玥儿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第三十一章 两国求婚 袁石玉被虎皮子的飞鸽传书急急召回了狂风山寨,尽管离去之时非常不放心齐云裳,但因为这次他们遇到的对手比较棘手,就连虎皮子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因此袁石玉只好决定自己亲自赶回去处理。 齐云裳对袁石玉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慢慢有些习惯了,自他离去后,对着空荡荡毫无人气的玉还殿,竟生出许多寂寞和担忧。 袁石玉在接到狂风山寨那边传来的飞鸽传书时,从来不皱眉的他竟也蹙起了眉峰,原本俊朗温润的脸色有一刹那的凛冽,或许这次他们遇到的对手或者事情,真的非常棘手吧。但愿袁大哥出马后能顺利解决。 距离西门戎的头七还有两日,齐云裳静静靠在廊前,发着呆。 这个世上,又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呢。到陆阳国时,还有个如弟弟般的廖智涯陪着,后来他走了,从军去了,为了廖家的满门荣耀和前途,他抛下她走了。她完全可以理解廖智涯的选择,也很赞同支持他的决定,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被这件事伤到了,尽管她并没有表达出来。 后来意外找到并认回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西门戎,却不想也没几日便这么撒手抛下她走了,正如自己刚知道有一位父亲时的感觉一样,他来的突然,走的也非常意外,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适应和习惯,她还有那么多话要与他说,还有那么多事要与他一起去做。 或许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命中犯煞的人吧,或许注定是要孤独一生的,从齐云国亡国到父皇的驾崩,还有那可怜惨死的玉翠,她齐云裳就是一个无国无家无亲人朋友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更可恨了吗?这是世上最可怕的惩罚啊。 离开陆阳国皇宫之后,自己真的要去狂风山寨生活吗? 不!尽管袁石玉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这里了结后便去狂风山寨找他,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 那个男人的出现让她更加明白一个道理,但凡她身边比较亲近之人,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击,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真的怕了,一个如此柔弱的肩膀,已经扛不下再多的负担了,她已经太累太累。 这一次狂风山寨的事情但愿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才好,她希望袁石玉能轻松应付过去,她在害怕,她怕那个男人会如他所说般让整个狂风山寨为她陪葬。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她想想就怕了,真的怕了。 如今的她,再也没有牵挂了,所以她要报仇! 她要去杀了那个毁了她的男人——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还有杀了玉翠的大越国二皇子淳于昊。 她要替整个齐云国的百姓,惨死的玉翠以及她那死不瞑目的舅舅齐云皓报仇! 不管怎么样,她要杀的人,有淳于昊,有宇文少吉。他们都必须下地狱,哪怕与他们同归于尽,她也在所不惜! 唇角那深深的齿印甚至渗出些血丝来,齐云裳都未觉得有丝毫疼痛之意,她的眼底,尽是无尽的恨意和狠绝。 “长公主殿下,请跟奴才走一趟勤政殿,诸位大人正在恭候公主大驾。”小太监匆匆来禀。 齐云裳很是奇怪,自己从未与朝中大臣打过照面,何况听说他们都甚是讨厌自己的身份,如今为何竟让小太监来请自己去,看来有事发生了。 “带路。” “长公主这边请。” 跟着小太监匆匆的脚步,齐云裳心中的疑惑却没有丝毫减少。 “长公主请~”到了勤政殿门口,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厚重高大,颇有岁月的大门,齐云裳微微迟疑了下。 “长公主到!”小太监一嗓子,便打退了齐云裳想打道回府的念头,她提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臣等给长公主请安。”诸臣在见到齐云裳的时候,都给她请安。 齐云裳淡淡开口:“免礼。” “多谢长公主。” 尽管这看起来是很平常的请安,可齐云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群连西门戎的葬礼都不让她参加的顽固派,怎么可能一下变得这般尊重她了。 “臣等今日请长公主殿下前来勤政殿,是有一事相商。”最先开口的是夏云华夏大将军。 齐云裳转头,看到的是一身朝服,正气凛然的高大男子,他立于众臣之首,彰显了他独特而重要的地位。今日的夏云华,气度和气场已然与之前见过的大为不同。 齐云裳暗叹一声,朝堂,果然是改变一个人的绝好去处。 “夏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昨日臣同时收到来自大越国和沧海国的请婚国书。”夏云华挥挥手,让小太监将国书呈给齐云裳看。 齐云裳看完,轻蔑一笑:“夏将军,你们的意思是要将本宫献出,以平息他们两国的怒气?” 请婚国书,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好听之极,不过是有人借用一国之实力用威胁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和财物罢了。 “臣等不敢,故而特请长公主殿下过来一同商议此事。”见夏云华不吭声,他身后的礼部尚书方言放连忙笑着接过话头。 齐云裳冷笑两声,看着一众朝臣,心底一片冰冷:“哈哈,说得好听,一个个都是伪君子真小人,你们这等架势,不是逼婚是什么,难道本宫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吗?” “身为一国之公主,自然要为国分忧,为江山社稷着想,还请长公主殿下答应了臣等乞求,择一国而嫁之。”兵部尚书屠兴宗义正言辞。 齐云裳有点火了,她面容肃穆,满目锐光,紧盯着屠兴宗厉声道:“本宫嫁不嫁人那是本宫自己说了算的,你既非本宫的父皇也非本宫的母后,竟敢强迫本宫嫁人!真是反了你了!” “长公主息怒啊,臣等并没有强迫公主嫁人,可国书您也看了,这大越国二皇子和沧海国国主都是咱惹不起的人啊,若公主不肯嫁过去,只怕咱陆阳国会像齐云国一般被灭国啊!” “长公主殿下慈悲为怀,定然会为陆阳国所有的百姓着想,臣等恳请长公主殿下成全!”夏云华也加入了游说之列,齐云裳咬牙,她最不怕的是硬,而最怕的便是软,她吃软不怕硬的个性怕是在战场上时早已被夏云华看破,所以他才会邀上这么多大臣,逼自己做出选择吧。 这一招当真高明的紧啊,他知道的,她定然会答应下来。哪怕她的心里千万分不乐意,可为了这陆阳国的百姓,她都会择一而嫁的。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吗?”齐云裳仍要做最后挣扎,这两个人,是自己做梦都要杀的人,她怎么可能会选择其中一人嫁给他们。 “长公主殿下,若非无法,臣等也不会来求长公主啊。”礼部尚书无奈道。 “国主才瓮,一时又无法确定新主,天下动荡不安,边境摩擦时有发生,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若再因为此事被大越国和沧海国前后夹击,臣只怕我国撑不了几日便会一败涂地啊,到时陆阳国就是第二个齐云国啊。” 兵部尚书对近几年的战况非常了解,陆阳国尽管士兵骁勇善战,但常年累月的征战却是耗不起啊。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齐云裳想起齐云国被灭后的惨况,加上自己和廖智涯一路从大越国边境逃往陆阳国看到的沿途景象,那当真不是一个惨字能描绘的出来的。 “夏大将军也无法吗?若同时与两国开战,我们有几分胜算?”齐云裳冷静地开口。 “与大越国勉力一战或许还有胜算,可若与沧海国开战么,臣实在没有多大把握。沧海国先有赵成达,后有廖智涯,这两位都是这轩辕大陆如今有名的大将之才。”夏云华据实以告。 什么?廖智涯竟然已经做了沧海国的将军了?当日那瘦弱少年总算也有出头之日了。看来这沧海国的实力确实很强悍。 齐云裳来回踱步,她的心,很是烦躁。为何又要让她来做这样左右为难的决定? “要不在其他公主中选两个分别嫁到两国,这样或许可以缓一缓?”齐云裳灵光一现,暗道这个主意不错。 “长公主殿下,此计怕是行不通。两国指名要您下嫁,若用了其他人替代,那岂不是欺骗了两国国主,这样做,有失国体啊,到时若被两国一并追究,这后果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来这个也行不通,真的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让她在淳于昊和宇文少吉两个人当中选一个嫁过去,老天当真是又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啊。 齐云裳见众臣如此坚持,想到一国百姓,心底一软:“此事事关重大,容本宫再考虑几日吧。” “臣等多谢长公主殿下成全。” 步出勤政殿,齐云裳只觉通身无力,这样无助茫然的感觉让她跨出的每一步都是虚浮的。她的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无力,无助,烦躁的情绪彻底占据了她的大脑。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她做不到啊。 一想起齐云国亡国时的情景,她便狠不下这个心对那班大臣说不。她多么想大声而痛快地拒绝: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可惜她不能! 大越国的淳于昊和沧海国的宇文少吉竟然会在同一时间向陆阳国递交请婚国书,这之中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按她对这两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情,淳于昊可能为了齐云国的国玺,可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简单而直接的,就是看她生不如死地活着,难道让她嫁给他,就是他的计划之一? 总感觉这中间似乎漏了什么,宇文少吉此人城府极深,他不会轻易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毕竟让她生不如死,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又何须让她嫁过去? 第三十二章 会见使臣 齐云裳从勤政殿回玉还殿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日,不吃不喝不睡觉,待第二日黎明时分才从屋子里出来。 守夜的宫女正裹着被子在打小盹儿,齐云裳虽有些不忍,但这不忍心还是没能战胜腹中之饥,她轻轻提脚踢了踢宫女的腿:“碧儿,本宫饿了,赶紧让膳房弄点吃的来。” 碧儿一下惊醒过来,她赶紧站起身来,向齐云裳告罪:“公主饶命,女婢不是故意睡着的。” 齐云裳懒得理她,她指指正咕咕作响的肚子:“碧儿,你再不去膳房,本宫可是要被活活饿死了。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膳房给公主端早膳!”碧儿丫头赶紧离开。 齐云裳的脸色的晨曦中看起来略有些憔悴,长时间缺乏睡眠的眼圈有些黑气,但气色还不算太差,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吐出。 便这样吧,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般无法挽回的余地,那便顺其自然好了。 吃完早膳,齐云裳正想去御花园溜达一圈,却被告知夏云华来访。 齐云裳想了想,还是决定见见他好了:“有请夏大将军。” “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夏将军快坐吧,近日可好?本宫与夏将军在红河边上分开不过两个月有余,却不想在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齐云裳的目光凝聚在时空的某个结点,飘忽而恍然。 夏云华点头:“臣与长公主分开确实已过两月,这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臣也是万万没想到与长公主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呵呵,这算不算现世报呢?本宫才设计让沧海国国主退兵,他们回头便请国书求娶长公主,这算盘当真打得噼啪作响啊。”齐云裳自嘲一笑,笑容非常苦涩。 夏云华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长公主这么做都是为了陆阳国,若非长公主让沧海国退兵,不知多少将士战死沙场。臣替陆阳国的百姓和将士们多谢长公主大恩。” 高帽罩顶绝非好事,人往往要被这样的虚名迷住了眼睛:“夏大将军就是会说话,本宫会出面让沧海国退兵不过是情势所逼,并非大仁大义之举。正如这次婚嫁之事,即便本宫迫于情势答应,也绝非本宫心甘情愿。” 夏云华并不是个特别爱说话会说话的人,他常年征战沙场,见惯生死和鲜血,因此对世间荣华并不是特别看重,但他却看重自己的部下和天下百姓的性命。 “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让两国避免一场征战,那将是天下百姓之福。” 齐云裳闻言,大怒:“是,在你的眼中,天下百姓是人,你的将士们是人,难道被你们逼着去求和的女子便不是人了吗?她的七情六欲,她的喜怒哀乐你有考虑过吗?还是说,就因为本宫是齐云国的亡国公主,便可以任由你们这般糟蹋?” 面对怒火中烧咄咄逼人的齐云裳,夏云华并没有生气,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这是种见惯生死的从容和坦然:“臣以为,长公主殿下其实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陆阳国有你,幸甚!” 齐云裳错愕不已,她没想到夏云华竟是这么想她的。天下之人皆骂她为荡妇,独独他,竟说自己是至情至性之人。 敛了心底的触动,齐云裳冷哼一声:“夏大将军这是在故意夸本宫,想让本宫退步做出决定,吗?” 夏云华从来都只跪父母和当今国主,今日却为了天下百姓和手下的将士们向一个女子单膝下跪,这是一种无上的尊重和恳求:“臣今日以个人身份来见长公主,并非一国之将军,还请公主以江山社稷为重,尽快做出抉择。臣愿亲做长公主殿下的送婚使臣,护送公主平安婚嫁,以报长公主仁义大恩。” 齐云裳知道,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而对夏云华这般在陆阳国战绩无数的大将军而言,他的膝下那更是有着黄金万两不止,男人从来只跪天地,父母,君主,就算在战场上杀敌致死都不愿低下那高傲的头颅,若非诚意,夏云华哪里会愿意向一个女人弯腰屈膝。 “夏大将军……”齐云裳被感动了,她上前扶起夏云华,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钦佩之意,“看来本宫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本宫正式将陆阳国交于你来辅佐,西门玥虽为女子之身,但她有尊贵的身份,足够的野心和坚强的后盾,本宫希望你能好好辅佐于她,一起将陆阳国治理好,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多谢长公主信任,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两国请婚之事本宫已有打算,待父皇头七一过,你便去将大越国和沧海国的两国请婚使臣传唤进宫,本宫有事宣布。”齐云裳吩咐。 “臣记下了。” “夏大将军先回去吧,本宫累了,恕不远送。”齐云裳下了逐客令。 “臣告退。”夏云华走之前,留下若有所思的一瞥。 西门戎的头七简单而隆重,宫人们从子时一直忙到午夜才回去休息。 齐云裳并没有流泪,明明心里难受的要死,却始终发泄不出来,她只是静静跪在一旁,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若此时西门戎还在,他定是不会将自己当成棋子送出去,他是那么爱她,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他便因为娘亲齐云翡玉的原因而愧疚于心,一直耿耿于怀,并无条件地对她好,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 若他还在,若他还在…… 齐云裳的眼角干涩的厉害,可眼泪却始终不肯探出脑袋。 最后在疲累中,齐云裳好不容易睡去,却又睡得极为不踏实。那一个个纷繁复杂支离破碎的梦境一直不肯放过她,无数碎片,扭曲的人,断断续续的故事,都围着她不停旋转,而且始终贯穿在整个梦境之中。 直睡到中午,齐云裳才刚刚疲惫醒来,才吃过午饭,小六子便屁颠颠跑来送信。 “长公主殿下,夏大将军差人来报,大越国和沧海国的请婚使臣再过一刻钟便都到大殿了,还请长公主殿下速速前往。”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齐云裳摇摇有些沉重的脑袋。 “遵旨。” “碧儿熙儿,替本宫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越贵气越好。”齐云裳吩咐侍候自己的两个宫女。 她要以最完美的姿态,最无懈可击的妆容面对他们。 “是,长公主。” 因为西门戎的头七才过,宫内不许沾染热闹,因此外国使臣前来并无丝竹歌舞相伴,而仅仅是以清茶淡酒相待。 殿上设了几桌酒菜,朝中重臣和大越国及沧海国的使臣都已入席,饮酒想谈,气氛倒也融洽。 “长公主到~”一声长长的唱诺,引得殿内众人转头相顾。 拖着长长衣摆,齐云裳一身富贵逼人的行头,步态沉稳,雍容大度地慢慢走进了大殿,一时殿内鸦雀无声。 陆阳国众臣起身相迎,齐云裳嘴角带笑,目光清越,她的眼神一一掠过殿上之人,在看清楚沧海国使臣是谁时,明显停顿了数秒,然后又若无其事般走到了留给她的主位之上。 “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众位卿家免礼。” “多谢长公主。” “沧海国请婚使臣廖智涯给长公主殿下请安。”廖智涯起身抱拳,他身着沧海国一品官员之官服,一脸的意气风发。 齐云裳并没有表现出热络和惊喜,反倒像是不认识廖智涯一般,她用刚刚平淡的语气道:“本宫多谢沧海国国主厚爱,还请廖大人入座。” 廖智涯原本充满期待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坐下之后便一口闷了手中清酒。 “想必这位便是大越国的请婚使臣吧?”齐云裳见大越国的使臣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送了个台阶给他下。 “正是,本官乃大越国万夫长拓跋宏,今奉大越王之命前来请婚。”这句话说得毫无诚意,甚至带点挑衅之味。 拓跋宏身材魁梧高大,说话声音很大,同时他的为人高傲,似乎并没有将整个大殿之人放入他的眼底。 “原来是拓跋大人,幸会幸会。”齐云裳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难道认识本官?”拓跋宏已经听出了齐云裳的话外音。 “拓跋大人乃大越王手下猛将,本宫怎会没有听说过?当然本宫还认识二皇子淳于昊的王妃拓跋颖,想来王妃和拓跋大人应是关系甚为亲密的兄妹吧?” “正是,家妹乃二皇子的正妃,这是谁也夺不走,变不了的。”拓跋宏想必是在为自己的妹妹抱不平呢。 “这个当然,”齐云裳肯定点头,惹得头上步摇晃动人心,“不知王妃近来可好?” “家妹自然过得好!”拓跋宏带点浓浓的炫耀之意,“两个月前刚替二皇子添了个大胖小子,哈哈。” 原来如此,这拓跋颖为淳于昊添了一个男丁,对于淳于昊来说自然是欢喜不已,这拓跋颖的地位也更是牢固不破了。 “恭喜恭喜,说来距离本宫与王妃见面也是快一年多了,这时间当真过得飞快。今日若不是拓跋大人来,本宫还听不到故人的这般好消息呢。” 第三十三章 抓阄决定 廖智涯一杯杯顾自喝着闷酒,见齐云裳与拓跋宏你来我往聊得正欢,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廖大人,廖大人!”一旁的夏云华连连唤了好几声,廖智涯都没回应,他兀自沉浸在过往的点滴回忆中。 “不知廖大人有何心事,竟重得连心思都不在这大殿之上了。”齐云裳语带讥诮,她的目光终于放在了正准备再喝下一杯的廖智涯身上。 廖智涯听到齐云裳的声音,顿时回神。 “廖大人,我们长公主在问,你是否已有婚配?”廖智涯对面的礼部尚书善意提醒道。 廖智涯目光灼灼地盯着座上齐云裳:“多谢长公主关怀,廖某虽已有婚配却至今孑然一身。” 齐云裳淡然一笑,绝代风华:“哦,廖大人为何有了婚配却还不娶妻生子,辜负这大好时光?” “半年前,廖某曾对心爱之人有诺,待我凯旋之时必定娶她为妻,却阴差阳错无法兑现当初诺言,至今抱憾于心。” 齐云裳话里有话:“原来如此,本宫倒是想劝一劝廖大人,既然你已阴差阳错错付姻缘,倒不如早日挣脱心结择一良偶为伴,想必廖大人曾倾心的女子定也是能理解体谅,并衷心祝福的。” “长公主当真这么想?”廖智涯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可若廖某放不下,这当如何?” “呵呵,”齐云裳微微一笑,一国公主之风华尽显,“本宫身为女子,自然是这般想的,若廖大人一直执着此事,也未必是件好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可廖某却偏偏放不下,非她不娶!”廖智涯有点忘乎所以,他直直盯着齐云裳,恨不得将她立即带离此地。 “哈哈,廖大人当真是痴情种子,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奇葩之人,当真是少之又少,今日本官算是大长见识了。想必这沧海国内到处都是像廖大人一般的奇葩吧,哈哈!” 拓跋宏听了半天,似乎已经听出了些话外的味道来。他语带嘲讽,出口暗讽。 “难道拓跋大人活了这么久,竟是连半个心爱之人都没有么?”廖智涯开口反驳,“若如此,那廖某倒真觉得可惜了拓跋大人,能全心全意爱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子,是这世上最美好最纯真的事情。可惜大人无福享受这样的幸福。” “你!本官拥有娇妻美妾数人,缘何要如此蠢笨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所有的快乐。”这是整个轩辕大陆普遍流行的思想观点。 齐云裳不得不再次开口,廖智涯的想法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了解过:“拓跋大人说的极是,廖大人的想法当真是十分新奇和独特,本宫以为像廖大人这般有所作为的青年才俊,身边自当多几位贴心人来照顾。廖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本宫曾经就有好多公子,这左拥右抱坐享美人恩的乐趣怕是廖公子现在还体会不了啊。” 齐云裳是故意的,此话一出,殿上所有大臣的脸色均是一白,长公主殿下自提不堪过去,这是何意? 拓跋宏对于齐云国永乐公主的风流传闻自然听了不少,但如今这位正主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般丑事说出来,确实是太有勇气和胆量了。 在接受大越王的出使命令,弄清楚这次的请婚竟然是二皇子淳于昊的意思时,他很是不解,像淳于昊这般聪明,这般高傲的人,为何竟要派他来向这个女人求婚,这说出去,怕是会丢尽皇家脸面。 廖智涯听齐云裳这么一说,心底狠狠一抽搐,她这是在怪他吗?她明明眼底都是伤,却还是要将她自己这般不堪的过去拿出来狠狠刺激他。 “廖某心底之人,绝不会如长公主所说这般不堪和丑陋。她聪明善良,温柔贤惠,若不是她将我救出水火,廖某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是她给了廖某全新的生命和前途。所以这辈子,廖某发誓一定会等她,终究有这么一日,廖某会等到她,并娶她为妻!”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也是他给她的誓言。 他心有不甘,若不是等他打完仗回来,她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又如何会找寻了这么久都不知她的踪迹,原来她是躲到了这深宫之中,难怪他的人在民间一直打探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夏云华重重咳嗽了两声,待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时,他才开口:“两位大人,今日长公主殿下请你们来是想就你们两国同时请婚之事给个明确的答复。” 齐云裳朝夏云华轻轻点头,然后开口道:“两位大人想必都知道,昨日是我陆阳国国主的头七之日,因国丧未过,本宫一直伤心抑郁痛苦不已。昨日听夏大将军说,大越国和沧海国国主都已经派了使臣出使我国并已呈上请婚国书,本宫以为,此时谈婚论嫁着实不太合适。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拓跋宏和廖智涯都沉默了。 国丧期间谈婚论嫁确实不太合适,按照规矩,一般普通人家死了父母,孩子都是要替父母守孝三年的。因为皇家情况特殊些,做不到三年这么长时间,因此有些时候都会视实际情况而定。 拓跋宏自然不会让步,他睁着大眼,一副“我说了算,我不管”的架势:“本官奉大越王之命,已经立下军令状,君无戏言。无论如何本官都要完成任务才能有命回去,不然本官的脑袋可是要保不住了。” 廖智涯拱拱手:“廖某也是奉了国主之命,务必带长公主殿下回去复命。沧海国礼部已经倾举国之力,准备好迎娶长公主的准备,还请长公主跟廖某回沧海国吧。” “沧海国有何好的?还不如咱大越国来的自由爽气,长公主,还是乖乖跟了我们二皇子吧,虽说他已经有了正妃,但二皇子既然来求婚,他自如不会亏待了你,一个侧妃之位你总还是能捞到的。” “长公主殿下,我国国主雄才大略,胸怀天下,相貌堂堂,能娶到长公主,也算是种缘分,还请长公主成全。” 嗯,还是廖智涯的话听着舒服。 可是她真的一个都不想嫁呢。 如此这般,拓跋宏与廖智涯在陆阳国大殿内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让长公主齐云裳选择自己的国主,跟自己回去复命交差。 齐云裳和夏云华以及一干朝臣一边喝着清酒,一边欣赏拓跋宏与廖智涯之间的舌战,精彩之处不免暗中叫好,或者在他们即将偃旗息鼓之时多浇几把油,这当真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无聊大戏! 廖智涯的出现让齐云裳很是意外,她没想到两人重新见面的时间竟是这么短,原本她以为廖智涯这么一去,起码有个三五年才能有个好的出息,不过他聪慧过人,又比普通同龄人更吃苦耐劳些,能有如今的成绩,也不算太意外吧。 那么他出现在陆阳国范围内,同时又是请婚使臣的身份就让齐云裳有些想不通了,难到是宇文少吉刻意安排的? 当初那孔雀男找到廖智涯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在意,如今想起来,这孔雀男就是宇文少吉派来追踪廖智涯行踪的。若连消失这么久的廖智涯的行踪他们都能了如指掌,那自己的行踪呢? 齐云裳想通这些时,后背竟起了一层厚厚的疙瘩,宇文少吉的实力真是太可怕了。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能在短短五年时间里将沧海国宰相势力一举推翻并在不久的将来将其连根拔起。而且还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提拔很多年轻有为有才华之人担任国之栋梁,为江山社稷做出意想不到的贡献,也因为如此,如今的沧海国才能这般的兴旺发达,强大繁盛。 也只有强大和繁盛,才能令人刮目相看,同时也才能让人心生敬意和畏惧。 宇文少吉这个人,按推断定是策划了灭掉齐云国的计划的,但他真正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着自己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吗?他难道真的没有如淳于昊那边的心思,想要得到齐云国的国玺并用它来统一这轩辕大陆吗? 齐云裳见两人争辩地差不多了,便开口:“若让本宫选,本宫也着实为难的,一边是骁勇善战的大越国二皇子,另一半是沧海国英名威武的国主。这样吧,本宫用抓阄的方法来决定嫁给谁,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个方法虽有些孩子气,但也算公平,就这么办了。”拓跋宏眼珠一转,目前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毕竟总不能让他将人虏了去吧。 廖智涯想了想,也点头同意道:“长公主此法可行,那便按长公主的方法做吧。” 两国使臣背后,是两国强大的军队,故而陆阳国众臣才会如此重视此次的求婚。 这也是齐云裳很是头痛的问题。 第三十四章 守孝三年 “好!既然如此,那么由在座各位见证,今日我齐云裳以陆阳国长公主的身份在此抓阄,抓到谁便嫁于谁,全凭天意。来人,笔墨伺候。” 齐云裳优雅起身,一身华服尽显一国公主之绝代风华,“一会儿本宫会写两个纸条放进两个倒扣的碗里,写着大越国三个字的便代表了大越国二皇子,写着沧海国的就代表了沧海国国主,这两个碗会由一个背对着本宫的宫人拿着不停的互换,本宫喊停了,宫人便转身让本宫选,本宫抽中哪个碗,那便代表本宫选中了哪个人,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此法还算公平,快开始吧。”拓跋宏不耐烦地说。 廖智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那便开始吧。” 齐云裳对身边的宫人点点头,那人很快就走了出去。 “慢着。”拓跋宏抬掌制止了那宫人的脚步,“本官以为,换碗这种粗活儿,还是由我们大越人来做比较合适,离,过去。” 朝着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木着脸一字未答,人却已经走了出去。 “既然拓跋大人有异议,本宫自然是尊重拓跋大人的意思,退 下吧。”齐云裳神色丝毫没有波动。 “是。”宫人乖乖回到原位。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齐云裳选了自己即将要嫁的人。 “沧海国?你们!”拓跋宏一知道抓阄结果,便跳将了起来,“本官不服,这结果显然是你们串通一气,坑骗本官!” “哎,拓跋大人,长公主当场写的字,大家有目共睹,这抓碗换碗之人也是你自己带来的,难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做得了假不成!” 礼部尚书连忙挺身出来,虽然就他们的立场而言,选中大越国二皇子淳于昊更为合适,但拓跋宏的当场怀疑质问,这可是在打他们陆阳国的脸面,怎么都依不得。 “不错,拓跋大人,刚刚长公主的方法你也是同意的,现在结果出来了反倒后悔赖皮了,这可不行!”兵部尚书也站出来助阵。 “若刚刚长公主抽到的是大越国,想必拓跋大人就不会这么说了吧,廖某以为拓跋大人如此一意执着,可是在丢你们大越国的脸面,毕竟这抓阄的决定可是大家都同意的,还请拓跋大人三思而行啊。” 尽管廖智涯对齐云裳即将要嫁给自己国主之事内心钝痛不已,但若非得让齐云裳择一而嫁,那他宁可让她嫁到沧海国,这样至少自己还能时不时得知她的消息,甚至偶尔见到她,以慰相思之苦。 “你们!哼,本官倒要看看,陆阳国没了大越国的联盟和支持,沧海国会不会看在齐云裳这个荡妇的面子上与你们永世修好!” 拓跋宏气得口出狂言,他的话一出口,殿上所有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大胆!竟敢污言中伤我朝长公主,来人,将这狂徒赶将出去!逐出我陆阳国,永世不得再进!”夏云华厉声一喝,其余大臣皆怒目瞪视。 “哈哈,本官今日是大开了眼界,这明眼人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举世无双,你们陆阳国个个都是伪君子胆小鬼,希望不久的将来,在战场上你们还能如此狂妄!” 拓跋宏说完,掀了桌子甩了袖子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不杀来使的规矩是向来都有的,因此众人只能干瞪着眼看拓跋宏大摇大摆出了大殿。 “长公主殿下,千万别介意那个粗人的狂言。”夏云华开口安慰,他看着座上之人的面色,尽管一片风平浪静,但他敏感地察觉出,她对这个话还是异常恼怒的。 “还请长公主千万别将那莽夫的话放进心里,人皆有过往,既已成为过往,还请不要介怀。”廖智涯有些焦急,他急急开口说话,恨不得将肇事的拓跋宏一拳打昏了过去。 “多谢廖大人关心,本宫自然不会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既然请婚之事已有结果,那么便请廖大人先回使馆休息,待再过两日请礼部尚书方大人与你商谈成婚事宜。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夏大将军陪廖大人再多喝两杯吧。” “是,长公主。”夏云华对如今这个局面还算满意,毕竟这个难题已经解决。 “什么!廖智涯和拓跋宏打起来了?!”齐云裳听闻这个消息,不由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打起来了,那拓跋宏不是已经回大越国了吗?” “怕是出了宫又气不过在使馆等着,待廖智涯回去之后两人三言两语便起了冲突,后来两方人马都加入其中,大打了一场。”夏云华将手下汇报给他的情况都告诉了齐云裳。 “可有人受了伤?” “都无大碍。” “这么大个人了还打架,真是丢人!他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啊。”齐云裳喃喃自语。 “长公主,长公主?”夏云华很不解,难道长公主认识他们? “哦,没事了,夏将军回去吧,他们爱打架是他们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与我陆阳国无关。” 第二日,齐云裳借口身体不适,让夏云华透露风声给廖智涯,当廖智涯火急火燎进宫来见她时,她又以身体不适和身份不便为由拒绝了他。 第三日,夏云华到使馆区找廖智涯商量事情。 “夏大人的意思是,先国主托梦于长公主,让她替他守孝三年才能成婚?”廖智涯站起身来,面容凝重。 “不错,这两日长公主身体不适,昨晚又得先皇托梦,故而今日一直未起身,太医看了,情况虽无大碍,但总归让人心中忧虑。”夏云华面露忧色,“这婚嫁之事即将提上日程,却不想竟发生这般事情。托梦之事于我陆阳国甚是看重,如此一来怕是不得不延缓婚期,还请廖大人呈报贵国国主,据实以报。” 廖智涯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眉头轻轻蹙起,若国主得知如此消息,怕是会不高兴,而他不高兴的后果……他不敢想。 “廖某知道了,这便将实情禀报国主,还请夏将军照顾好长公主,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如今长公主已算是我沧海国国主的妃子。” “这个自然,本官定会安排妥帖,保护长公主不受伤害。”夏云华承诺。 “如此,廖某便放心了。” 见天色不早,夏云华起身拱手告辞:“出来好些时候了,本官还要回宫处理些事务,告辞!” “走好。” 待夏云华走后,廖智涯呆呆坐在桌子前,盯着桌上的茶盏好久好久,才长叹一口气,似释然,又似担忧。 第三十五章 往事如烟 春寒料峭,淫雨霏霏,室外的空气略带着黏人的湿度,让人感觉微寒。 一个戴着斗篷的身影出现又迅速消失在沧海国的皇宫高墙内。 “哼,她倒是越来越会玩心机了,既然她要守孝,那便让她好好守着吧。廖智涯留下陪她,直到她孝满为止。” 沧海国王宫内,宇文少吉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袍,一身的慵懒。 殇离去了一身湿衣,露出一身黑色的劲装,这样的装束,适合在夜间行走。 “这样好吗?”殇离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一脸毫无感情宇文少吉。 “唔?”微扬的语调表明那人有些心不在焉。 “你这般煞费苦心,到头来只怕是要替他人做嫁衣裳啊。何不趁这个机会……” “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大越国那边情况如何了?”宇文少吉打断了殇离的后半句,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现在的他,不想听。 殇离撇撇嘴:“淳于昊那边自从玉翠死后便很难有进展了,为了她,我们可是损失了不少好手啊。淳于昊已经加强了所有防备,连他的正妃都不肯再轻易相信了。” “有代价那是应该的,看好那边,淳于昊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宇文少吉并没有因为失去些好的手下而心疼。 “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惜了,培养一个好的卧底得花我多少心血啊~”殇离大大叹口气,对于失去些卧底对他来说当真是大大损失啊,可惜某些人从来不知道其中的各种酸楚啊。 “让赵成达多去骚扰骚扰大越国边境吧,反正孤看他也很无聊的样子。” “知道了,这赵成达倒是挺喜欢廖智涯这小子的,廖智涯近来表现也极为出色,廖家的名誉和地位也该恢复了吧。”殇离一想到廖智涯这个瘦弱的少年一步步从鲜血和生命中滚出一副大人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欣赏之意。 “此事孤自有打算,先让廖智涯好好收集那边的资料,三年时间,也该够了。”宇文少吉眯了眯眼,眸底那升腾起来的无限欲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力量。 “嗯,那袁石玉那边如何?”殇离又想起这个难得一遇的对手,“他的狂风山寨可是不可小觑啊。” 宇文少吉略一沉思:“这次若不是齐云裳,哼,这个袁石玉倒还真逃过了我们的眼睛,你好好排查所有入口,争取放一两个人进去。孤对他,知道的太少了。” “是属下失职,定不会让你再失望。” “嗯,别让他再接近齐云裳了。”宇文少吉想起了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心底一阵恼怒! “遵命。”殇离见今日之事都已谈妥,抓起斗篷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室内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般。 陆阳国皇宫。 “廖大人成日赖在宫中,难道就没事做吗?”齐云裳皱着眉头看一脸兴致勃勃的廖智涯。 “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雅各布。”廖智涯丝毫不理会齐云裳的不悦,反正她不会对他真的生气,这是他与她相处半年多仔细观察得出来的经验。 雅各布……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而自己面前的这张脸既陌生又熟悉,短短几个月时间,竟让原本极为熟稔的两个人陌生至此。齐云裳的心一阵发紧。 如若当初自己和他没有到陆阳国来,而是跟华琪华赞一起生活,那么他们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齐云裳心中一软,她的面容有一刹那的松动。 “姐姐终于肯跟我说说话了。”廖智涯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齐云裳,他就知道她的心肠硬不起来,“我若说好,姐姐定是不会信的,可我若说不好嘛,又怕姐姐担心,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廖智涯歪着头一脸苦恼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终于让齐云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嘴贫。” “姐姐终于笑了。”廖智涯见齐云裳终于露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顿觉心情大好,“姐姐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以后该多笑笑才是。” 齐云裳闻言,笑意顿时僵在唇角:“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多让人高兴的事情罢了,以前总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两件让人愉悦幸福之事,到头来却发现并非如此,这世上有太多让人痛苦让人仇恨让人笑不起来的事情。” “姐姐,我所经历的想必也能算得上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了,那个时候,国主听信谗言,爹爹被奸臣诬陷,廖家被抄家并全家发配边疆,一路上,我们吃了很多苦,可仇人还是不放过我们,派了杀手要致我们于死地。爹爹和娘亲为了保护我们,纷纷被杀,是我二姐用命将我换了出来。” 廖智涯回忆起了那残忍的过往,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凝在了虚空的某处,而思绪早已回到了那个不堪的过往,那些鲜血,那些生命…… “别说了~”齐云裳伸手抓住了廖智涯的右手,她想给他一点支持和鼓励,“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姐姐,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廖智涯反手紧紧抓住了齐云裳白皙的手,不舍得放开,他贪恋她的这点温暖,“那个时候,我亲眼目睹了全家的惨死,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你看,到现在我都还顽强地活着。后来一对商人救了我,但不久就又买了我,最后辗转中我被卖到了大越国的王都。也是在那里,我过着为奴为婢生不如死的生活。” 原来他会出现在大越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可怜他小小年纪,从富贵的顶峰瞬间落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这该是多么极致的落差啊。 齐云裳任由廖智涯抓着她的手说话,不插嘴不打断,就这么静静听着,她知道,此时的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这么多年了,他将所有的痛苦都深埋于心,也确实是时候好好发泄发泄了。 第三十六章 身不由己 廖智涯笑看着齐云裳,一脸的温柔:“幸好那时遇到了姐姐,若不是姐姐舍命相救,我肯定早被饿死或活活打死了,哪里还有如今这般衣食不缺,富贵荣华的生活?廖家还有平反的可能,我尚有如此出头之日,在那时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内心一动,齐云裳知道廖智涯对她的感情,但她还是狠狠心道:“雅各布,那时若非玉翠死去,我可能根本不会这么坚持救你出来,所以你别把我想得如此美好,我于你也并非所谓的救命之恩,那时仅仅是出于形势逼人,其实我并不是个好人。” “姐姐,何必说这种话故意气我,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自然分辨得出来。”廖智涯了然一笑,已然增添了岁月痕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少年般的羞涩,“我知姐姐对我的喜欢是纯粹的,就像对自己的弟弟一般,可喜欢姐姐是我的事,姐姐只需知道便罢了。” 我对你的喜欢,你只需知道便罢了!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妥协和退让! “雅各布,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 齐云裳的声音瞬间消失于廖智涯忽然给予的怀抱里。 廖智涯紧紧抱着面前之人,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姐姐,不要拒绝,不要说不,在这个世上,我也就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不要将我推开,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去处了。” 心底一酸,廖智涯的话深深触动了齐云裳内心某处的柔软,她不再说话,反而放松了全身肌肉,将自己全部重量交给了他。 在这个世上,自己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呢,她知道这种苦,这种无依无靠只身飘零的感觉。 廖智涯满足一叹,闭上眼默默收紧了手臂,如果时间能够静止,他希望这一刻永远永远定格下去。 “姐姐,国主已经答应让你守孝三年,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很久很久之后,廖智涯才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相依偎的美好时光。 齐云裳瞬间回到了现实,她轻轻挣扎一下,退出了廖智涯的怀抱:“嗯。” 望了望空了的怀抱,瞬间觉得空虚和寒冷从四面八方朝他奔涌而来,廖智涯极力压下满腹的不舍和怅然,欲言又止道:“姐姐,若……若你如此不开心,要不我们……再去过平凡的生活吧,找华赞华琪他们……” “回不去了的,”齐云裳残忍打断他的奢想,她知道宇文少吉的本事,廖智涯消失了那么久他都能查出来,何况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如若想着要回去,当初便不会决意出来。如今的你我,已有太多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狠狠钉在了廖智涯心口,让他一时苦闷不已。 确实是有太多身不由己了,齐云裳的身份不会改变,当初他奉国主之命来陆阳国请婚,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位陆阳国的长公主竟然会是自己一心一意寻求之人,如今木已成舟,她成了沧海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主之妾,而他,则永远都只能远远站在朝堂之上默默看着她,守着她。 “姐姐……” “你已是沧海国的年轻臣子,还肩负着替廖家平反罪名以及光宗耀祖的重任,所以雅各布,不要执着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要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你我的命运,早已注定。”齐云裳重重吐出一口气来,“我也还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所以只能一路往前,决不能往后看,任何时候都不要心生他念令自己动摇,不然,我们都会后悔!” “嗯。”廖智涯重重一点头,他清楚地知道,他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那草原上相互交付的信任,边境上相依为命的艰苦,小店里相濡以沫的感情……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只能默默尘封于心底最柔软最温暖的一角,偶尔回味翻嚼。 她有她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他也有他不得不去面对的未来,这便是宿命吧。 接下里几日,廖智涯很少出现在齐云裳面前,每次出现也都是一脸倦容匆匆而回,尽管齐云裳很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想了想又压下了满腹的心思,现在的廖智涯,早已不在她的管辖之内了。 齐云裳在西门戎死后每晚的睡眠都很浅,稍有动静便会醒来,她睁着眼盯着灯火摇曳晃动的光影投射在床顶,默默发呆。 宇文少吉能同意她留在陆阳国守孝这是她始料未及之事,她知道他的强悍和霸道,让廖智涯去说自己想守孝三年的举动也仅仅是试探罢了,却不想竟然成功了。 这几日的短暂睡眠中,她总能梦到各种齐云国的往事,那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片段,那些模糊不清辨识不出的人脸,还有一种不断召唤着她回到齐云国的声音。 是的,她一直不停地梦到一个地方,可她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所以她想趁着还没去沧海国之前再偷偷回一次齐云国。 她想知道,在那里,那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疼爱自己的皇外公为何要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来保管,而那个东西真的是被自己拿了吗?又放到了哪里?为何这么多人都争抢着要呢? 齐云国玉玺之事已经困扰她很长一段时间了,若不是为了得到这个所谓的玉玺,大越国便不会出兵灭了整个齐云国,那么自己,或许便不会落到如今这个无家可归,失去所有的地步吧。 齐云裳咬咬牙,开始筹划如何出宫回齐云国。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前往,又有太多不可能同时又太过危险。 先不说宇文少吉会发现自己的出逃,就是大越国淳于昊那边,怕也会有人一直暗中盯着自己呢。淳于昊此人城府深,心机重,野心大,报复心同样很重,这次请婚未果,他肯定心有不甘,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便越想要得到,所以即便请婚之事已尘埃落定,可能他还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心。 第三十七章 易容之术 反反复复想了好长时间,都没能想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办法来,齐云裳烦躁地翻了几个身,于天快亮之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齐云裳午时才起,梳洗过后她原想去御花园散散步,却不想竟来了个意外之客。 “袁大哥?你不是在狂风山寨吗?”齐云裳面上都是惊讶之色。 “玉谨,你没事吧?”袁石玉见到挂心之人,一脸的焦急。 齐云裳不解袁石玉为何会这么问:“我挺好的啊,袁大哥你是怎么了?” “我得到消息,听说大越国和沧海国同时向你请婚,可有此事?你答应了?”那一脸的焦躁和急于求证的表情,让齐云裳微微心疼。 “确有此事,我也已经答应了。”齐云裳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一脸风尘的男人。 “为何要答应?为何不找我?你知道我有办法的,若你不喜欢,袁大哥一定不会让你~” “袁大哥,玉谨知道你有本事,定能办妥这么棘手的事,可玉谨不想再逃避了,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去承受的,若你执意插手,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的身后,是整个狂风山寨,我不能因为个人的缘故,让大家伙陪着我一起受罪!” 齐云裳面带微笑,她用平静的语调试图平复袁石玉的激动情绪。 “不会的,他们再怎么样也动不了我,现在各国都有我们的人,只要小心行事便能化险为夷。” 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袁石玉抬起眼时,齐云裳看到他眼底的血丝。 “袁大哥,你一脸倦色,怕是连夜赶路的缘故,还是回客房休息一下吧,我让熙儿替你打盆热水来。” “不用,不用麻烦熙儿姑娘了,我先去躺会儿。”袁石玉挥手打断齐云裳的好意,已经迈出去的长腿顿了顿,“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吗?不后悔?” “嗯,绝不后悔!”齐云裳望着袁石玉的侧影,斩钉截铁道。 “好!好!好!”连叫了三声好,袁石玉觉得喉底似被棉花堵着般,难受压抑得紧,不再迟疑,他迈着略有些踉跄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云裳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心底一片苦涩:如果可以,她绝不会做出如此艰难的选择,可惜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她便没了选择的权利。 “他是谁?” 廖智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齐云裳敛了所有情绪,转过身来:“你怎么来了?” 那些下人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廖智涯不语,他直直看着情绪低落的齐云裳,带着孩子般的执拗,非得问出个结果来:“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是谁重要么?”齐云裳淡淡问。 廖智涯狠狠点头:“对我来说,很重要!” “呵呵,明知道不可能,何必执着于此!”齐云裳以为之前跟他谈过,他应该很清楚两人的处境和现状。 “不!不一样的,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可以?!”廖智涯的情绪有点失控,他刚刚就站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说话,齐云裳对那人的感情,可能她自己没察觉,但身为旁观者的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累了,慢走不送!”齐云裳原本就心情不好,被廖智涯这么一逼,脾气也上来了。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廖智涯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连忙拦住正准备离开的人儿讨饶,“姐姐你原谅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廖智涯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齐云裳心中一软,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廖智涯,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下次别这么做了,我不喜欢被干涉太多。” “嗯,我知道,再也不会了。” “这段时间见你一直很忙,今日怎么有空进宫了?用过午膳了吗?”其实齐云裳与廖智涯的相处时间,原比袁石玉来的长久。 “果然还是姐姐对我最好了。”廖智涯心满意足地笑着,仿佛刚刚那个执拗的他从未出现过,“最近一直忙手头沧海国的事,毕竟要在这里住三年,总得把有些事交接一下。姐姐这里的午膳据说很不错!” “你要住在这里?”齐云裳表示非常吃惊,“这个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国主的意思?” 廖智涯据实以告,对齐云裳的吃惊口吻他表示不解:“当然是我们国主的命令了,当然这也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 这宇文少吉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齐云裳皱着眉暗忖。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廖智涯伸手在齐云裳眼前晃了晃。 “啊,没事,你留下来也好的,走,陪你用膳去吧。”齐云裳迈开步子朝小厨房走去 廖智涯紧跟其后,嘴里却嘀嘀咕咕:“什么叫''你留下来也是好的''?不是应该高兴我留下的嘛~” 直到两人消失,袁石玉才从暗处出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廊尽头,一脸的阴郁之色。 “长公主,袁公子已经醒了。”熙儿奉了齐云裳的命令,一等袁石玉醒来便过来禀报。 “嗯,知道了,快去准备晚膳。”齐云裳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才转身朝袁石玉的客房走去。 “袁大哥~袁大~”半截子话卡在喉口,齐云裳连忙闭眼转身,心里默默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要好好教训一下熙儿丫头,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情报给忽略了,害她出丑,千万别长针眼吃好。 袁石玉低低的笑声传来:“玉谨又不是第一次见,何必害羞?” 齐云裳背着身不语,心里却把有意捉弄她的袁石玉骂了个遍。 “现在好了,你进来吧。找我有何事?”袁石玉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齐云裳忽略刚刚的尴尬,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听熙儿说袁大哥已经起了,也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所以过来请大哥一起去用膳。” “有句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呐。”袁石玉斜着眼看带点谄媚味道的齐云裳。 齐云裳心中暗惊:好敏锐的感觉,面上却只是笑着:“嘿嘿,一点点小事啦,走,边吃边聊嘛!” 袁石玉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任由齐云裳拉着自己走。 席间齐云裳不记着提什么事,袁石玉也不问,两人快吃完的时候齐云裳才将将开口。 “袁大哥,其实也没啥大事儿,我就想问问,你会不会易容术?”齐云裳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易容术?你问这个作甚?”袁石玉疑惑的看着她,不知她这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齐云裳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要在此为父皇守孝三年,虽说是守孝,但也不能一直闷在宫中不出去,万一什么时候想出宫去玩了,又怕被人一直跟着,大越国淳于昊这次求婚未果,定会派人盯着我,还有就是沧海国的人~” 袁石玉听着,好看的眉都皱起来了:“易容术想学倒也不难,但你学医天分虽高但根基尚浅,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全运用自如。” “不怕不怕,这不是还有袁大哥在一旁指导嘛~”一听真有易容术这玩意儿,齐云裳的小心脏顿时跳快了好几拍。 “玉谨果真是好算盘!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袁大哥定会倾尽心力,尽可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袁石玉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齐云裳见心愿达成一半,毫不吝啬地给了袁石玉一个大大的笑容:“就知道袁大哥对玉谨最好了,玉谨在此谢谢大哥了。” “先别高兴的这么早,易容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袁石玉看着齐云裳的笑脸,心中一暖,“若真想学,从明日起,每日卯时一刻你便过来,我教你。” “嗯嗯嗯,玉谨定好好学。”齐云裳点头如小鸡啄米。 为了能早日学会易容术,齐云裳可谓用功非常,每日卯时一刻必在约定地点等候袁石玉。而袁石玉也是个非常称职的老师,他传授这个易容术可谓倾囊相授,同时他也是很严厉的,这点在狂风山寨的时候齐云裳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两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私心,因此一个学的认真,另一个教的严谨。 廖智涯自从知道齐云裳宫中那个男人就是公主府的三公子之一后,便三不五时过来串门,当然面对齐云裳的质问,他的理由是非常充分的:作为沧海国使臣,他一个人在这异国他乡很无聊,需要人作陪解闷,而他在陆阳国就认识齐云裳这么一个熟人,因此他只能找她玩。 面对廖智涯这般无赖的行径,齐云裳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摇摇头哭笑不得。 第三十八章使臣朝贺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齐云裳在袁石玉的悉心指导下学易容术进步飞快,现在她已经能用不甚熟练的手法将自己伪装成其他人,比如碧儿和熙儿。 有一天,当碧儿晨起准备伺候齐云裳梳洗打扮的时候,竟看到两个衣着容貌一模一样的熙儿正吵得不可开交,看着眼前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说着一模一样话语的人儿,碧儿彻底混乱了。她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的熙儿。 这件事直到后来都给碧儿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每次看到熙儿,她都得先问上一句:你是真熙儿还是假熙儿?熙儿后来也懒得回答她了,只是翻个白眼表示抗议。 齐云裳玩易容术玩得不亦乐乎。经常拿身边的人做试验,来验证自己的易容术究竟精进到了哪种程度。 袁石玉会经常易容成齐云裳身边的小太监跟她玩,齐云裳一开始自然没法分辨出个真假来。渐渐地在袁石玉不断试探和调教之下,她对身边之人的生活习惯,行为习惯都有了深入的观察,几乎每个人的小习惯都会被她注意起来,深怕一不小心便着了袁石玉的道。 袁石玉会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回狂风山寨去了。齐云裳对此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的,但每次见到疲倦之色越来越重的袁石玉,她都会微微心疼一番,也因此她更加努力认真地学习易容术了。 廖智涯来宫中的次数随着齐云裳越来越精进的易容术反而慢慢减少,不过齐云裳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她花在易容术上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多。每次廖智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都毫不在意。 眼看着烦躁的夏季即将来临,西门玥的事情也总算有了眉目,在陆阳国众多朝堂势力的明争暗斗之下,西门玥总算登上了那帝王的宝座。 一时间,陆阳国举国欢庆,因为他们的女帝大赦天下,恩泽百姓。 夏家因此成为陆阳国继荣氏一族之后最大的权势中心。 西门玥继位乃轩辕大陆的重大事件,大越国和沧海国分别派了使臣前来朝贺。 西门玥登基为帝之后,齐云裳在陆阳国宫中的地位便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她已经选择嫁给沧海国国主,西门玥对她的存在也仿佛不知道一般。 原来的左贵妃娘娘夏流珂则被封为太后,供养在安宁宫。闲来无事之时,她便会差人来请齐云裳过去喝个茶,聊个天什么的,当然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时不时有意无意之间试探一下齐云裳的心思。 在召见两国使臣之前,西门玥差了御前侍候的小珠子前来宣旨,大意便是两国使臣觐见之时,西门玥希望齐云裳也能在场。 齐云裳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早朝过后,大越国和沧海国的使臣便进宫朝贺。这次大越国和沧海国的使臣都换了人选。 拓跋宏因办事不力被大越王暂停了职务并被罚了几个月俸禄。 沧海国这次的使臣也不是廖智涯了,而是齐云裳之前见过的孔雀男。 按规矩,在早上正式的朝贺之后,西门玥会专门开设晚宴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齐云裳精心梳妆一番,便施施然带着碧儿和熙儿前往国宴殿。 西门玥高坐殿前,一身明黄色便服依旧衬得她整个人充满了贵气,她的眉宇间更是洋溢着刚上位者的意气风发和自信满满。 太后夏流珂坐于西门玥左手下位,夏云华大将军则端坐西门玥右手下位,两国使臣被安排在西门玥的左侧,右侧则是陆阳国的各位重臣,这是不可或缺的摆设。 齐云裳的位置则被安排在夏云华旁边,这让齐云裳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怎么说她现在都是沧海国未过门的贵妃。 殿内布置一派贵气堂皇,每个人的脸色都挂着虚伪的笑意。 齐云裳一进殿便给高坐的西门玥赔礼道歉:“给皇上请安。” 现如今的齐云裳,已然完全能将自己的角色掌控得得心应手。 “免礼,来人,请长公主入席。”西门玥挥挥手,尽显帝王之风采。 “谢皇上。”齐云裳抬眼的瞬间,竟捕捉到西门玥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锐利光芒。 “给娘娘请安。”齐云裳才入座,那边就有人忙不迭地给她请安了。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齐云裳自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沧海国使臣水仙稍等片刻仍不见回应,便再次朗声道:“给裳贵妃娘娘请安。”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齐云裳和水仙身上。 齐云裳皱皱眉,不解面前的这位孔雀男究竟要作甚,他虽褪去了初见时花里胡哨的装束,但身为使臣的他,也没能根除喜爱花哨的风格和个性,即便是官服,他都要在那衣服的下角多秀几朵好看的海棠花儿,也因此这身官服竟生生被他穿出了一身花哨的味道来。 “娘娘可是不记得微臣了?”水仙微微上挑的眉角带着点让人想入非非的韵味,众人不明所以,一时殿上窃窃之声响起。 齐云裳不理会他的轻浮,反倒一本正经回答:“本宫自然记得,不过本宫倒真是不知你还是贵国大臣,而且还是重要大臣。” “娘娘此话差矣,微臣蒙受国恩,自然要为国主效力,至于这次出使,也是微臣向皇上讨来的,因微臣听说娘娘要在此守孝三年,又听说娘娘是廖大人的故友,所以想来微臣定是认识的。”水仙笑的一脸无辜。 殿上众人一听这话,顿觉有戏,这沧海国的使臣竟和陆阳国的长公主曾经相识,而且之前的请婚使臣廖智涯竟然还真是与长公主是旧识。水仙的这席话,彻底坐实了近段时间流传在朝野间关于长公主与廖智涯关系匪浅的猜测。 这绝对不会是个巧合,也绝不会如孔雀所说的这么简单。 “大人倒是记性好得很,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还记得。不过本宫可不记得有嫁给你们国主,不过是答应婚约罢了,还请这位大人尊重本宫。”齐云裳面上波澜不惊,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哎~娘娘记性可真不算好,这才多久之前的事情,怎得说是那么久远了?娘娘的花容月貌可是让微臣惊艳不已,微臣自然印象深刻之极。至于这婚约之事,既然娘娘已经答应了我国国主的请婚,那自然便是我国的娘娘,不过暂住在陆阳国罢了。” 嘶——殿上又是一阵抽气之声响起。 这话在其他人耳中听来那是极为大逆不道之语,沧海国的使臣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在陆阳国众臣和大越国使臣面前调戏自己国主的妾室,当真是不要命了。而且他这话的后半截,听着相当的不悦耳啊。 第三十九章 疑窦暗生 “本宫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管!”齐云裳有些恼羞之意,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一点半点的得寸进尺。 “娘娘何必动怒,微臣也不过是关心娘娘罢了,娘娘如今孤身在此,廖大人精力也有限,万一被这陆阳国内的有些人欺负了去,微臣可是不依啊。”水仙意有所指。 齐云裳真的很有冲动用面前的食物去堵住这人的臭嘴,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西门玥和这么多陆阳国朝臣面前,他还真有胆敢这么说,也不怕被人丢了出去。 “廖大人今日怎么没来?” 齐云裳赶紧转移了个话题,继续被他这么煽动下去,迟早要出事。刚刚进殿时便一直没见到廖智涯的身影,今日晚宴也算重要,按理他应该出现才对。 “哦,廖大人啊~娘娘可真是对他关心得紧啊,不过不巧得很,他身体不适,所以不便出席今日的晚宴。”水仙笑眯眯地看着齐云裳,眸底划过一道诡异的光。 齐云裳有种想要掐死对面孔雀男的冲动,他的狗嘴里能吐出点象牙来不?今天尽拆她的台。 西门玥接到夏云华的眼色清咳了两声,然后提高了声线开口,打断了齐云裳与水仙之间越来越不对劲的对话,同时也以绝对的气场压住了国宴殿内骚动的气氛:“今日两国贵客远道而来,朕敬你们一杯。” 座下各位大臣纷纷举杯接茬:“来来来,两位大人请~” 大越国使臣一直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齐云裳与水仙你来我往,这会儿西门玥开口,他那一直飘忽的目光总算定在了开口之人的身上,他也不多废话,只简洁明了地吐了一个“请”字,便豪爽地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水仙比较随性,碍于场合,他淡淡举起酒杯,对着西门玥方向示意了一下,也学着大越国使臣的样子,一口干了佳酿。 尽管西门玥的出声让众人都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水仙的目光始终在齐云裳身上打着转儿,这让本就恼火的齐云裳更是火上加火。 齐云裳压下满肚子的不爽,垂目举箸开吃,她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阳国各位大臣都是人精,一看这场面,顿时觥筹交错开来,殿内的气氛总算恢复了正常。 “原来长公主与每位沧海国使臣大人都认识,看来本将军还是小瞧了长公主的本事。”一旁的夏云华用他那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齐云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 齐云裳暗叫不妙,这孔雀男定是那宇文少吉派来折磨自己的:“夏将军多虑了,本宫只和这位使臣大人见过两次面,还谈不上认识。” “可刚刚两位的言谈举止却不像是不认识啊。”夏云华皱了皱眉,他联想到上次沧海国国主退兵一事,又想到近日齐云裳在宫中的所作所为,顿时心中一凛,若做最坏的猜测,这长公主怕是早跟沧海国有了勾结,难道她是想用这易容之术取玥儿代之? 夏云华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变幻莫测,齐云裳心底的寒意也随之蔓延开来,这夏云华对她的态度直接影响了整个陆阳国对她的态度,显然目前她的处境开始变得十分糟糕。 “夏将军请放心,本宫对陆阳国绝无他意,何况若本宫真有什么其他想法,早在之前便有所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还不动手?如今父皇尸骨未寒,本宫只想多尽些孝道罢了。” 尽管齐云裳知道,人心中的猜忌一旦开始发芽便难以抑制其生长,但她还是勉力澄清。看来她离开的时间是越来越紧迫了。 “长公主有如此孝心,本将军深感佩服。”夏云华这番话里的味道早就变了。 齐云裳不再多言,她的目光在夏云华身上转了一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感觉对面那灼热的目光一直不断刺探着自己,她心中的恼意越来越浓。 这孔雀男果真是棘手。 那大越国使臣整晚都很低调,不过这场中的气氛和各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却被他尽收眼底。 酒过三巡,齐云裳借口尿遁离了席,她带着熙儿在国宴殿外面透透气,她知道那孔雀男定会跟出来。 “公主,向来可好?”人倒是跟出来了,但这声音却不是孔雀男的。 齐云裳转身,没想到竟是那大越国的使臣:“是你?我们可曾认识?” “怎么?见到本~官很失望?公主以为会是谁?”那人的脸隐没在暗处,齐云裳没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齐云裳心烦气躁,打算带着熙儿离开,她不想见到面前这个带给她隐隐侵略气息的男人。 “看来公主殿下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你压根儿没将本~官放在心上?”那人的口气一变,长手一伸便拉着了齐云裳正准备离开的身子。 “大胆!”熙儿挺身而出,“竟然冒犯长公主,来人~” 话还没说完,熙儿便被一手刀砍晕过去了。 “你!你究竟什么人?本宫不认识你!”齐云裳连忙伸手接住软软倒地的熙儿,心中带着惊惧之意。 “齐云裳,你本事见长了啊,竟然躲在这陆阳国宫中,难怪本王一直寻不到你。”淳于昊的声音显露出来,他的脸微微一侧。 “竟然是你!”齐云裳大惊,这人的胆子不小,竟敢伪装成使臣就带这么点人大摇大摆进陆阳国。 “嗯,这反应还算不错。”淳于昊往前走了两步,他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轻佻地拖起齐云裳的下巴,“你拒绝本王的请婚,可是让本王非常非常不高兴啊,这前账后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本宫没有什么前账后账要跟王爷算的。”齐云裳转过头,躲过了淳于昊的手指。 “哼,你骗了本王,还敢拒婚,难道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淳于昊收回手,满眼都是威胁的光芒。 “王爷,本宫何时骗过你?”齐云裳抬起头,直直望着淳于昊,他续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又经过化妆巧妙地掩盖了他原有的容貌,若不细细看,确实不易发现。 说到这个,淳于昊怒气飙升:“你还有脸问本王!” 第四十章 挑拨离间 齐云裳神色丝毫未变,她用极为平淡镇定的语调反问:“王爷何出此言,本宫在离开之时已经将齐云国的秘密交给了得意,难道她并没有将东西交给王爷?” 淳于昊冷笑一声:“哼,得意早被本王处死,现在死无对证,你自然怎么说都可以。齐云裳你记住,背叛本王的人没一个能得到好下场!” “王爷明鉴,本宫当初确实已经将东西交给了得意,”齐云裳信誓旦旦,得意既然已经死了,那么现在就她一人说了算“若得意没把东西献给王爷,那可不是本宫的错。” “真的?”微扬的声调,让淳于昊对之前的判断起了怀疑。 “苍天在上,日月可鉴!若本宫有半句谎言,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齐云裳发下重誓,她知道,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淳于昊很难相信她,“王爷,本宫能顺利离开大越国,其实暗中相助的并非陆阳国梁启怀的人。” “你的意思是?”齐云裳轻轻一点,像淳于昊这般聪明之人,自然是一点便亮的。 淳于昊皱起了眉头,他之前确实怀疑过,陆阳国虽有这个心,但绝没有这个能力能在他眼皮底下劫走这么大个活人。 “啊,本宫上次听拓跋宏大人提起,说是王妃已经为王爷诞下了小王子,真是可喜可贺。”齐云裳转了个话题。 拓跋颖? “不错,王妃确实给本王诞下了嫡子。”淳于昊心思一转,瞬间明白了齐云裳的意思。 齐云裳点到为止:“恭喜王爷喜得麟儿,为了小王子,王爷凡事三思而行吧。夜露深重,王爷早些回席吧。” 他们出来也确实够久了,若在不出现,怕里面的人该起疑了。 没有等到该出现的人,却跟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扯了这么多,齐云裳有些后悔答应西门玥出席这次的宴请了。 或者这才是她邀请她来的目的? 齐云裳不再理会一旁沉思的淳于昊,她轻轻摇摇昏过去的熙儿:“熙儿醒醒,熙儿~” “齐云裳,嫁给本王哪里不好了?本王许你侧妃之位,难道还不能满足你?你竟然选择了宇文少吉,哼,真是不长眼,宇文少吉哪点比本王好了?!既然你这么讨厌本王,那么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淳于昊看到远处放哨之人已经给了他走人的讯号,他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云裳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人,总算是走了。 “熙儿,熙儿你没事儿吧?”狠狠掐了下人中,熙儿总算慢慢转醒。 “长公主,您没事儿吧,奴婢该死,保护公主不力。”熙儿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齐云裳怀里,连忙挣扎着起身赔罪,那个胆大妄为的使臣早已不见了踪影。 齐云裳淡淡一笑,用关怀的目光看着熙儿:“本宫很好,倒是连累熙儿受惊了,你身子无恙吧?” “奴婢无碍,多谢公主关心,刚刚那人胆大妄为,公主何不请奏皇上,让她以冒犯公主之罪治了他。”熙儿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 齐云裳轻轻摇头,否定了熙儿的想法:“不可。若本宫以此事惊扰了皇上,定会让皇上夹在中间十分为难,大越国使臣毕竟是咱陆阳国的贵客,若以此事说事,会给两国邦交带来不利影响。何况刚刚他不过认错了人,已经跟本宫道过歉了,所以咱们还是当没有发生过此事吧。” “可是公主……”熙儿心有不甘,怎么说她脖子上的这下总该给个说法吧。 “好了~”齐云裳加重了语气,她用警告的目光看着熙儿,“本宫已经说了此事根本没发生过,熙儿难道没听明白吗?” “熙儿不敢。”熙儿在齐云裳的寒光下,哆嗦了一下。 待齐云裳回到宴席,宴会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 “娘娘这一去,可真让微臣一阵好等。”齐云裳这边屁股还没坐热,水仙那孔雀男就又赶上来凑热闹,他语带讥诮,满目都是戏谑之意。 这一句话,又让齐云裳成了殿中瞩目之所在。 原本并不怎么在意齐云裳离开多久的那些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一阵疑惑。 齐云裳忽的感觉通身冰冷,这孔雀男,当真就这么想让自己被西门玥和夏云华怀疑,然后在陆阳国无容身之地吗?他肯定是宇文少吉特地派来整她的,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皇上恕罪,今日外边明月姣姣,这一看便忘了时辰,倒是让各位担心了。”齐云裳向西门玥告罪。 西门玥淡淡一笑,言语间进退得宜,今日她的表现,当真让齐云裳刮目相看:“妹妹好雅兴,朕也许久没陪母后一起赏月了,今日你可提醒朕了,回头朕要向母后赔个不是去。” 齐云裳并未见太后,一旁的碧儿悄悄告诉她,太后因不胜酒力,已经先回去休息了。 “皇上和娘娘真是姐妹情深啊,却不知这样的感情,在有些东西面前,是否经得起考验?”水仙奸诈一笑,这笑容让在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为之一凝。 这人到底什么心思! “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屡次挑拨长公主与皇上的关系!”吏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指责水仙。 其他大臣见状,纷纷用忿恨的目光看着一脸笑意的沧海国使臣。 “呦~真是耐不住性子,本官不过随便说说罢了,各位何必较真?若我们娘娘与你们皇上的感情确实深厚,那仅凭本官几句微贱之言,岂能动摇她们之间的根基?” 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却重重砸在了齐云裳和西门玥的心上。这人,道行不浅啊。 夏云华眸底的神色更浓郁了些。 “本宫累了,先行告退,各位大人请继续开怀畅饮。”齐云裳起身,不想继续留在这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地方。 水仙用言语攻击她,那头淳于昊用眼神紧紧盯着她,当真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这两人,显然都是冲着她来的。 “娘娘慢走不送。”水仙笑眯眯地目送齐云裳有些狼狈的身影,眸底却是不明的阴影。 淳于昊见齐云裳离开,顿时对满桌子美味佳肴失去了兴趣。这个女人,他越来越想要得到了,不,他一定要得到! 第四十一章羞辱至此 齐云裳带着两个丫头慢慢回了玉还殿,一路上她的思绪都有点飘忽。 晚宴上发生的事情给了她很不好的预感,孔雀男和淳于昊的出现让她总有种无形的危机感,这一切,或许仅仅是开始罢了。 “碧儿,让厨房烧桶水来,本宫要沐浴更衣。”才刚回来,齐云裳便吩咐碧儿让厨房烧水,她要好好去去晦气。 “是。”碧儿领命。 “熙儿,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齐云裳看着一只手扶着脖颈,一边不断转着脖子的熙儿。 “长公主,熙儿没事,熙儿可以伺候您沐浴更衣的。”熙儿立即松了手解释。 “一会儿让碧儿伺候便是,你先下去歇着吧。”齐云裳不理会她的逞强,淳于昊那一个手刀,可不是她受得起的。 “是~”熙儿有些勉强地答应。 “一会儿让碧儿给你拿个膏药涂涂,明日若还是不舒服,本宫准你休息一日。”齐云裳边往里走边吩咐。 “多谢长公主。”这下熙儿可高兴了,她知道,齐云裳的膏药那可都是极好的。 熙儿已经退下,碧儿还没回来,齐云裳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柔媚明亮的大眼,眼角微微上吊,给人一种惊艳之感,细长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小巧而精致的下巴,整张脸组合在一起,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 满头青丝高高挽着,纤细的脖颈,盈盈一握的腰身,一席淡紫色极地长裙,果真是亭亭玉立一佳人啊。 齐云裳摸摸略有些瘦削的脸,喃喃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如果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才会让淳于昊这般心心念念,那如果她毁了它呢?结果会怎么样? “长公主,水已经好了,请沐浴更衣。”碧儿的声音打断了齐云裳的遐思,齐云裳轻叹口气,撤掉头上繁琐累重的头饰,跟着碧儿沐浴去了。 全身心放松地坐在木桶里,齐云裳闭上眼,回顾自己的来时路,如果不是宇文少吉,那么她就不会变得如此不堪,失去纯真,失去尊严;如果不是淳于昊,那么她不会成为连家都没有的浮萍,乱世飘摇,她的皇帝舅舅,她的公主府,她的一切~ 还有玉翠~ 越握越紧的拳,越咬越紧的唇,直到血腥味儿冲入鼻腔,她才慢慢松开。 “怎么?今日的晚宴不好玩么?”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从一旁窜出,齐云裳猛的睁开了眼! 是他?! 瞥见软软倒地的碧儿,齐云裳的怒火猛的上窜,这人当真是如此胆大,欺人太甚! “你倒好本事,竟敢夜闯玉还殿,也不怕被人发现?”齐云裳的声音传到水仙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 “呵呵,娘娘可能不知道吧,你们的夏大将军已经把这外围的明哨暗哨都撤了,所以微臣才能如此轻易进来,并且能有幸一见如此赏心悦目的佳人沐浴图啊。”水仙换了一身夜行衣,但齐云裳还是看到了他衣摆处那几朵盛开的海棠花。 齐云裳也不遮掩,她大大方方坐在浴桶里一边擦拭雪白的手臂,一边与水仙说话:“深夜来访,想必你不是为了特地来告诉本宫这玉还殿的明哨暗哨都撤了吧?” 水仙一击掌,眼底带着几分赞许和意味深长:“娘娘果真聪明伶俐,难怪国主会对娘娘一直念念不忘。” 齐云裳真的很有拍死这孔雀男的冲动,宇文少吉对她的念念不忘那是种地狱式的痛苦,如果可以,她宁愿双手奉上,送给别人。 “哼哼,贵国国主的‘深情厚意’本宫可承受不起,若可以,本宫还真希望自己能生在平民之家,远离这发生的一切。” 齐云裳口气中的无奈让孔雀男的眼神闪了闪,他微眯起眼,口气中是全然的嘲讽之意:“娘娘果真是异想天开的很,若这天下真有可以任人选择的权利和余地,那世上得少多少令人不平之事。” “你到底想跟本宫说什么?”齐云裳不耐道,浴桶里的水已经慢慢显冷,这人再不走,她可就不方便起身了。她再故作大方,也大方不到让人看光了身子去。 “也没什么,不过想问问娘娘跟那袁石玉学了这易容之术,可是有什么打算?”水仙看着桶中之人已显不耐,他勾起唇角风情万种地问了一句。 “你如何知道的?”齐云裳面容陡变,一副被人识破心机的懊恼。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娘娘既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学,自然也是不怕被别人知道的。国主听说娘娘最近沉迷于此,便特地让微臣代为问问,娘娘可是想用着易容之术做些什么?” “本宫之事,不劳费心。”齐云裳毫不客气地拒绝,看来她的宫中之人,还是知道太多的事了。 水仙的语气略带警告:“娘娘既已是国主的人,那自然还是学会尊重夫君比较好,沧海国并非齐云国,沧海国的后宫也绝不是你昔日的公主府,所以娘娘的所作所为,还是三思而后行吧。万一娘娘的行为触怒了国主,那后果……” “你休要威胁本宫!”齐云裳彻底怒了,“本宫学个易容术怎么了?难道这也要请示过你们国主?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宫尚未嫁入沧海国,你们便这般迫不及待对本宫指手画脚,本宫难道连人生自由都没了吗?!” “娘娘息怒,微臣倒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想必娘娘也是知道国主的脾气的,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又对娘娘做出不好的事情来,到时候可别怪微臣没有提醒过娘娘~” 水仙一派兴致勃勃,齐云裳动怒的模样让他甚是愉悦,他原本就美丽的脸庞此时竟生出绚丽的神色。 “你休要拿宇文少吉来威胁本宫!”尽管齐云裳嘴里逞强,但她的心底还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宇文少吉的脸,那看着她的狠绝眼神,以及他玩弄她的下作手段,都让她心底生寒,水仙的话,已经成功地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水仙敏锐地捕捉到齐云裳眼底一掠而过的不安和害怕,他满意一笑,原本安分站在原地的他朝前慢慢踱步,并终于在齐云裳的浴桶边上站定,他的目光,直直望进了撒满花瓣的水里:“娘娘如此身段和美貌,当真让微臣过目不忘,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娘娘了了微臣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何?” 齐云裳大惊,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你敢?!” “呵呵呵,这良辰美景,微臣若辜负了岂不可惜之极。”水仙伸出修长的手指,伸手探了探已经完全冷却的水温,“连这水温,都在告诉娘娘,该是时候起身了。” “你无耻!”齐云裳抬手便想扇水仙一巴掌,但手掌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单手擒住。他略一用力,齐云裳的半个身子便被拉出了水面。 傲然挺立的双峰轻轻颤动,水珠顺着雪白的身体曲线毫无声息地滑入水中,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在极力邀请面前的男人细细品尝。 齐云裳大窘,她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你这般羞辱于我,就不怕你们国主宇文少吉把你杀了吗?再怎么说,本宫都是他未过门的贵妃!” 水仙并不急着得到齐云裳,反而像发现新猎物般慢理条丝地欣赏着齐云裳羞愤交加的尴尬处境:“哈哈,娘娘也太高看了自己,微臣可是对国主了解得很,他是绝不会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而杀了自己的得力部下。毕竟女人易求,知己难寻啊。” 水仙的话,让齐云裳想到了之前宇文少吉对她的种种恶劣表现,她绝望地闭上眼,今日难道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吗? 水仙见齐云裳已经闭上眼,毫无反抗的意思,他轻蔑一笑,眸底尽是嘲讽和冷意:“这么快就放弃了,可真是让微臣失望得紧~难道娘娘向来都是这般半推半就,才如此招人喜欢?” “袁石玉救我!”齐云裳猛地睁开眼,她看向水仙的身后,眸中光芒大射。 水仙条件反射般往后转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待发觉自己上当之后,才转回头就被浴桶中的水泼得一脸一身。 “你!”又惊又怒的他刚想说话,只觉右边肩膀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他吃痛缩手,齐云裳挣开他的钳制,趁机从桶里爬了出来。 “来人呐,有刺客,抓刺客!”齐云裳也顾不得浑身赤裸,她顺手胡乱抓起桶边的衣物,跑到门口一通叫嚷。 已然安静的玉还殿顿时灯火通明,脚步声和喧闹声从远及近。齐云裳回头,看到水仙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齐云裳,眼底是晦涩不明的光影。 “齐云裳,你果真让本~官刮目相看!” 齐云裳闻言不觉抖了抖,水仙此时怒而不发的模样,像极了宇文少吉那个恶魔。 第四十二章不情之请 刺客之事惊动了西门玥和尚在宫中的夏云华,晚宴之事,让夏云华对齐云裳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晚宴过后他特地留下来与西门玥交流沟通了一番,所以西门玥对齐云裳的看法也变得更加微妙和有所芥蒂。 “刺客何在?”夏云华陪在西门玥身边,拿他那锐利的眸很快扫了一圈玉还殿,可惜连刺客的人影都没看到。 “刺客跑了。”齐云裳形状较为狼狈地抱着自己的身子,身上是那件情急之下随手拿的衣物。 她知道,夏云华和西门玥对她已经产生了怀疑,若不是为了赶走孔雀男,她也不想惊动他们。 “妹妹看起来似乎被什么事困扰着。”西门玥已经换下了会见使臣时的雍容华服,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及地长裙,头发高高挽成一个贵女髻,高贵华丽的气质彰显无疑。 衣着狼狈的齐云裳与此时高贵大气的西门玥,形成显著对比。 齐云裳在众人面前略微尴尬,不过她还是一脸镇定道:“多谢皇上关心,想来是有些人觉得陆阳国最近太过太平安定,所以才会一再无事生非,无中生有,想要挑拨离间,渔翁得利罢了。” “哦,妹妹所指之人,可是沧海国使臣?”西门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语气甚为尖锐地问。 见齐云裳不答,西门玥再次开口:“还是指大越国的使臣?” 齐云裳双眸一紧,她的目光直直逼向西门玥。只见西门玥也是目光尖锐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 “怎么?难道朕说错了吗?”众目睽睽之下,西门玥如此不客气地口气和表情,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确认,陆阳国的新任国主已然对面前这位从天而降的长公主起了疑心。 “既然皇上已经认定了,那本宫也是无话可说。”齐云裳也不解释,既然西门玥和夏云华都认定自己与那两位使臣有关系,那她再做解释反倒有些欲盖弥彰,越描越黑的嫌疑了,“夏大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齐云裳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夏云华。 夏云华眸色微变,他用极为低沉的声音回答:“长公主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何须过问本将军。” “哈哈,好!好!好!果然是自家人,一条心呐。好得很~”齐云裳披散的发在夜风中被吹起,她的半边脸隐在如墨的黑发间,“今日打扰皇上和大将军安歇了,刺客既然已经跑了,本宫恕不远送,两位请回吧。” 毫不留情地转身,齐云裳迈着步子从容进屋,留下一院子心情各一的人。 西门玥看着齐云裳渐行渐远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紧紧蜷了起来,手指尖的力道仿佛能将掌心掐出血来。 直到玉还殿再次恢复平静,水仙才从隐身的暗处露出一张充满诡异笑容的脸来。 接下来几日,齐云裳闭门不出。 廖智涯也一直没有再露面。 当袁石玉给齐云裳带来两国使臣皆已离开的消息时,她才堪堪松了口气。 “奴婢碧儿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碧儿规规矩矩给西门玥请了安,她看到衣着龙袍的西门玥此时正专心致志批改奏折。 “嗯~免礼。”西门玥连头都没抬一下,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让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碧儿站直了身子,守在原地一声不吭,静静等候西门玥完成手头的工作。 “可是朕那妹妹有了新的动作?”西门玥换奏折的间隙,总算抬眼瞥了眼殿中的身影。 “长公主近日并无动作~”碧儿低低回答,“倒是廖大人近日几乎没有出现过。” “哼,妹妹,看来你的易容术学得当真不错,差点连朕都骗过去了。”西门玥扔了手中的狼毫,站起身来慢慢走近易容成碧儿的齐云裳。 齐云裳不再伪装自己,她轻笑一声,露出了原来的声音:“易容再好,也没能骗过皇上不是?” 西门玥围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齐云裳细细端详了一番,不住点头:“妹妹果然好本事,即便是真碧儿站在此处,若你俩都不说话,朕定分不出来真假。” “原来是本宫的声音出了纰漏。”齐云裳淡淡一笑,大大方方任由西门玥欣赏自己的杰作。 “倒并非声音,你学碧儿的声音已然十成十,你唯一的破绽在于不知碧儿和朕之间的说话方式。碧儿她绝不会在朕面前称你为长公主。” “原来如此。多谢皇上指教。”齐云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易容被识破而由丝毫的懊恼和烦躁。 “说吧,今日找朕有何事?”西门玥不是傻子,多日闭门不出的齐云裳忽然易容成碧儿来见她,想必定有什么事情要说。 “今日确实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齐云裳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请求西门玥的帮助,现如今,以她一人之力,想要出了陆阳国这个樊笼,怕是力有不逮。 “哦~恩准倒不敢,妹妹如今可是沧海国未过门的贵妃娘娘,朕原该对你礼让三分才是,到时候也好向沧海国国主有个交代。”西门玥的口气中尽是冷嘲热讽之意。 齐云裳叹息一声:“若皇上这是在责怪本宫,倒也是情有可原,虽然本宫确实有些冤枉,但事已至此,本宫也不会再多解释什么。但皇上必须明白,本宫选择嫁给沧海国国主一事乃迫不得已之举,若还有其他任何选择余地,本宫绝不会出此下策。” 齐云裳的话让西门玥想起了当初陆阳国的境地,两国使臣同时请婚,若非齐云裳用抓阄之法选出所嫁之人,陆阳国怕是处境狼狈。 “你有何事要与朕说,但说无妨。”西门玥的口气松了松,她重新做回了龙椅,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陆阳国国主之位。 抬起头,齐云裳直直看着西门玥,她对她有敬重,因为她毕竟是这陆阳国的主子,但她并不怕她,因为她于她,并无君主臣子之义。 “本宫想要离开一段时日,还请皇上能助我一臂之力。” “哦~妹妹不是说要替父皇守孝三年的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西门玥一想起西门戎生前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儿宠爱有加,心里的不快便奔涌了上来。 “守孝一说不过为了拖延嫁到沧海国的时间罢了,同时也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皇上何必与本宫计较这个?再说父皇若在天有灵,定也不会让本宫这么做的。” 齐云裳知道西门玥定会拿此事为难她,不过她必须说服她,今日之事,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父皇生前这般疼爱你,你倒好,他尸骨未寒就想着要离开。”西门玥看着此时碧儿容貌的齐云裳,心底微微有些不适,这人换了个皮相,倒让她真心不对付。 “是,父皇待本宫确实不错,”齐云裳轻轻点头,不过她还是毫不客气地指出,“难道皇上从来就没想过,父皇他为何会对本宫这般好?” 西门玥沉默了,她自然知道,因为她的娘亲,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夏流珂曾不止一次地跟她提及另一个女人的过去。 “皇上心里一清二楚不是吗?”齐云裳步步紧逼,“若不是父皇对我娘亲的死心怀歉疚,他怎么可能如此宠我?若不是因为父皇的无能和软弱,本宫怎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国破家亡,乱世浮萍。呵呵呵呵呵~” 西门玥有些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端着碧儿容颜,状若疯癫的齐云裳。 “你离开这里,可有什么打算?还会回来吗?”西门玥等到齐云裳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后才开口转了个话题,她不愿再去刺激她。 “皇上放心吧,一年之内,本宫自会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然后回到陆阳国,静等沧海国迎亲之喜。”齐云裳给了西门玥一个保证,她知道她对她的离开是极不放心的。 西门玥闻言,微不可微地松了口气,她有些诧异自己对齐云裳所说之语的信任。 “此事你为何要来找朕?”西门玥相信,只要齐云裳愿意,她绝对有能力自己离开这里,毕竟上次她见识过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的实力。 “皇上是陆阳国的主子,本宫不找你,试问还有谁比皇上的权力和能力更大?再说了,本宫若能说服皇上,万一出了什么状况,皇上也能替本宫分担一二,那本宫出门在外自然是无后顾之忧了。”适时的马屁还是要拍的,齐云裳很懂得把握分寸。 西门玥掩下眸底的华光,再抬头时脸上一片笑意融融:“妹妹一年内必定回宫,可不能食言啊。” “这个自然,本宫以人格担保,一年内必定回宫,不教皇上为难。”齐云裳信誓旦旦道。 “如此甚好,那这样吧,为保护妹妹安全,朕将从禁卫军中挑选武艺高强之人送于你,万一有意外情况,也好有个照应。”西门玥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安排极为满意。 齐云裳躬身作揖,接下了西门玥的好意:“多谢皇上。” 第四十三章相煎何急 “朕还有一个要求。”西门玥顿了顿才道。 齐云裳停下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动作,微偏了头道:“请说。” “一年后,你必须给朕带样东西回来。”西门玥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残忍的笑。 齐云裳皱皱眉:“什么东西?” “齐云国的国玺。” 轻轻六个字仿佛一根尖锐的针,一下刺进了齐云裳的心底深处,那里早已鲜血淋淋,不堪入目。 强忍那呼之欲出的痛苦,齐云裳几乎咬着牙才让自己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为何?” 为何要一再刺痛她的心,为何要一再提及她心底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往事。 “妹妹难道不知道么,这齐云国的国玺可是众人争抢的宝贝,可惜啊,当今天下,就只有妹妹一人知道它究竟是何模样,又放置于何处,故而只能麻烦妹妹将它取了来。”西门玥眉角眼梢都是算计的笑。 “不可能!”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难道这三年里,妹妹真心不想出我陆阳国的皇宫了吗?”西门玥威胁道。 “皇上也别忘了,若本宫执意出宫,看谁能拦得住我!”齐云裳怒,她就不信西门玥对她刚接手的这个帝位的信心已经如此足够。 西门玥冷哼一声,她丝毫不怕面前的齐云裳:“哼,朕有夏大将军相助,你区区一个毫无基础实权的长公主,朕自然有的是办法困住你。” 齐云裳心中一凛,她知道,若西门玥真心将她困死在这皇宫内,她想要脱身,确实不易。 “你要齐云国的国玺作甚?”齐云裳不认为西门玥不自量力到想利用齐云国的国玺来一统整个轩辕大陆,“齐云国的国玺,并非世人认为的这么简单。” “朕自然有朕的用处,你只需将它带来即可。”西门玥丝毫不肯透露国玺的用处,她也全然未将齐云裳的警告之意放在心上。 “所以,妹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朕的要求?”西门玥再次紧逼而上。 齐云裳皱着眉,她的面容很是严肃,事关齐云国的国玺,她必须谨慎考虑。 “妹妹若有难处,朕自然不会强求,不过这出宫一事就要暂缓片刻了,朕近日忙于朝政,怕是没空再见妹妹了。”西门玥并不担心齐云裳的拒绝,因为她也是笃定殿上之人必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哦,差点忘了,两国使臣已早一步离开陆阳国,不过朕正准备休书一封给大越国和沧海国的国主,告诉他们长公主近日可能有的动作,想来,这封书信传到他们手中时,陆阳国皇宫一带怕要热闹不少了。”西门玥凉凉地补充,她喜欢看齐云裳吃瘪的样子。 齐云裳的目光笔直而锐利地直刺西门玥:“皇上也不怕此举引狼入室吗?大越国和沧海国的两位国主可都不是善茬,他们虽远在天边,可他们的影子却近在眼前,稍有不慎,整个陆阳国都有可能不保,本宫劝皇上行动之前最好跟夏大将军商议一下为好,毕竟这大好的江山基业可不能因为本宫而葬送在皇上手里。这千古的骂名,你我可都担当不起!” 被齐云裳用江山基业反将了一军,西门玥心火大旺,她拍了御案站起身来:“该如何做朕不用你来指手画脚,若你执意不肯交出国玺,那休怪朕对你不客气。朕手里的筹码可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见齐云裳不言不语,只拿令人恼怒的眼神看着自己,西门玥再次抛出手中筹码:“妹妹不是好几日没见到廖大人了吗?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他一个大活人,自然有能力将自己照顾好!”齐云裳淡淡回答,可西门玥的话还是在她的心湖处投下了一个石子儿,心中的涟漪越泛越大。 “当然,廖大人这段时间确实过得不错。”西门玥点点头,她总算恢复了情绪,再次端坐龙椅回复一派帝王之相,“不过他老跟朕说,他很想你,要出来见你。可惜啊~” 齐云裳并不担心,一来廖智涯怎么说都是沧海国的使臣,西门玥胆子再大也不会轻易将人抓起来,二来廖智涯的身边总还有些随护的高手,不会轻易被俘获。 西门玥自然知道齐云裳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她微微勾起唇角,从腰带处取出一样东西远远抛到了齐云裳脚下。 “妹妹可还认识这个?” 齐云裳的视线转到了脚下之物上,那是廖智涯这段时间随身携带之物,他告诉过她,这东西若非必要,他绝不会轻易将其摘下。 “你把他怎么样了?”齐云裳终究没能忍住,既然这是西门玥特意给她下的饵,那么她心甘情愿吞下。 “朕怎么对他全看妹妹的意思。”西门玥见齐云裳松口,心中暗喜,果然还是那人的办法好用,“朕听说,妹妹跟廖大人曾在连璧县住过一段时间。呵呵,朕还听说,有个神秘的人将你们曾经住过的房屋全高价买了去,你猜,这个神秘人会是谁?” 廖智涯~这是何苦! 齐云裳咬着下唇,一脸怒气地看着端坐高位,胜券在握的西门玥:“你快将他放了!” “这么说,妹妹是答应朕的要求了?”西门玥慢理条丝地问,她现在反倒不急着让齐云裳答应了,因为她发现,逗弄一个原本就在苦苦挣扎的人,其实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廖智涯怎么都是沧海国的使臣,他你也敢抓?” “朕既然抓了,自然也不怕沧海国国主追究此事,妹妹就不用替朕操这个心了!”西门玥布了这个局,定有几分把握,“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齐云裳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这几个字,仿佛从牙齿间挤出来一般生硬冰冷。 “好!妹妹早答应不就没这么多事了?”西门玥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的容颜此时在齐云裳眼里竟是如此扭曲和虚伪。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齐云裳冷眼看着一脸达成目的后愉悦表情的西门玥,“若皇上能将这份心思用在治理陆阳国的江山社稷上,那是百姓之福。” “哈哈哈,齐云裳啊齐云裳,你竟然敢站在这里跟朕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种话?哈哈,笑死人了!这可是朕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西门玥原本大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冷下脸来,尖锐的声音泛着冷意,“齐云裳,你可真的把自己当成这陆阳国的长公主了吗?” 齐云裳一时语塞,她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打心眼里从来没将自己看成是陆阳国的一份子。 她不是陆阳国的人! “你可真的把父皇当成了你的父亲?!”西门玥尖锐的声音再次穿透耳膜。 一字字,仿佛千斤重量压在齐云裳的心口,她竟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想起了从一见面便待她如珠如宝,事事顺着她心意的西门戎,那个一直想用自己的方式补偿她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的男人,她可曾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你,根本没有!”西门玥冷冷地下了结论,“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朕谈条件!” 第四十四章打算回国 西门玥的话深深打击了齐云裳,她的脸色一阵青白,西门戎的忽然死亡,对她而言,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当时的她还沉浸在宇文少吉对她的伤害和痛苦之中。甚至连缓冲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给她,西门戎便那么忽然而彻底地离开了自己。 于是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她选择了逃避,她不再想起此事,只是让自己知道,曾经有一个叫西门戎的男人那般宠爱着自己,就像她的父亲一样。 西门玥今日的话,让那些被她刻意淡化的痛苦再次汹涌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极力想要压抑和逃避的事以及那些已经开始发芽生长的感情,被那么赤裸裸地摊到了阳光之下,她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连一丝丝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齐云裳的脸色极其苍白,她紧握的双拳透露出她此刻痛苦的心情,西门玥见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继续开口刺激面前之人:“齐云裳,你根本就不是我陆阳国的长公主,你不过是齐云国的亡国公主罢了。你窃我长公主的名号,却故作清高,把这个责任推到父皇头上,你告诉天下所有人,这个长公主的名号是父皇主动给你的,你推却不得,哈哈。虚伪之极!!!你以为把自己伪装成长公主,你就是真的长公主了吗?!” 齐云裳呼吸急促,她因为西门玥的指责,不断陷入对过往的种种回忆里。 “你,别说了!”暗哑的声音从易容成碧儿的人嘴中吐出,一字一顿。 西门玥不管不顾,她今日彻底享受了一吐为快的快感:“齐云裳,你不过齐云国的亡国公主罢了!” “你,再说一次!”齐云裳抬起脸来,那双赤红的眸子仿佛能滴出血来,看得西门玥吓了一跳,她的口气极为阴沉凶狠,“你,再说一次试试!” 西门玥被齐云裳如此模样结结实实吓到了,她从未见过齐云裳如此可怕的眸子和神情,她壮胆似的起身,然后朝着门口高喊一声:“来人呐!” 侍候在外的宫女太监闻声而动,纷纷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将碧儿姑娘送回玉还殿。”西门玥见到人来,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碧儿姑娘,请吧~”小太监彬彬有礼地上前请了碧儿。 齐云裳赤红的眸子总算慢慢恢复了正常,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临走之时深深看了一眼西门玥。 西门玥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那样的眼神,真不像是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娘亲夏流珂曾经给她的警告之语来:“玥儿,若无必要,你还是少惹齐云裳为好,这个女人,心狠起来,绝不好应付。” 若不是为了他,她何必置娘亲的话为耳边风,将自己放到与她为敌的份上。 不过现在的她,身份和地位今非昔比,绝非之前的那个被夺了名号的无用公主。 夺位之恨,她总该回敬一二吧。 齐云裳被送回了玉还殿,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又有些发红。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彻底忘掉所有的过去,忘掉这些让人悔恨,痛不欲生的记忆。虽然没有过去的人就像是丢失了半个灵魂般的存在于这个世上,可若那些丢掉的记忆能让她远离这些痛苦,那么她心甘情愿接受。 袁石玉远远瞥见动作有些迟缓的齐云裳,眼底划过一道明显的疑惑,袁石玉现身上前。 “玉谨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作为易容术的授业者,袁石玉自然能分辨出谁是真的碧儿,谁又是假的碧儿。 齐云裳不言不语,她呆呆地,笔直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玉谨~你这是怎么了?”再次开口询问,却依旧得不到面前之人的任何答复,袁石玉有些着急了,这般没有生气和活力的齐云裳,他从没见过,“究竟是何人欺负你了,告诉袁大哥,大哥给你做主!是不是西门玥?!” 直到齐云裳在凳子上坐下,她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好像才看见袁石玉站在自己面前:“袁大哥,你怎么在这?” “玉谨,可是撞了邪了?”袁石玉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人没事,他原本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可齐云裳今日的表现颇为反常,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没,没有呢,怎么可能?”齐云裳笑的很是勉强,她直直看着面前这位依旧关怀自己的男人,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来,“袁大哥,我们一起回齐云国吧。” 是的,她想回去了,回到那片土地,生她,养她,育她的土地。 那些零碎破损的记忆,或许唯有到了那个地方,才有可能彻底苏醒过来。 若上天给她的惩罚便是让她清醒地承受所有痛苦,那么她再挣扎拒绝又有何用? 回齐云国,回齐云国!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就像不断疯长的蔓草般不可遏制,那个声音一直回荡在脑海中,想赶都赶不掉。 袁石玉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西门玥究竟跟齐云裳说了什么,才让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玉谨可是在那里有事要办?” 齐云国已亡,她一个亡国公主去那里,难免遇到麻烦。何况淳于昊并没有放弃得到她的决心和机会。万一这一路上有个什么意外,他可如何向某人交代才好? “是也不是。袁大哥,我出来都这么多日子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每次我做梦,都能看到曾经繁华的皇都,可是我却不知道那里究竟是哪里。我不想再这么一直去猜去想了,我想去看看,去听听,我真心想要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了。” 袁石玉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若非齐云裳自己愿意,选择性失忆这种微妙而敏感的脑部疾病,连他都觉得很是棘手。 “真的决定回去了吗?即便那里有你曾经不想面对的痛苦?”袁石玉还是忍不住提醒。 齐云裳动了动嘴唇,那淡粉色的唇角牵动了一下,过了半响才吐出一个字来:“是。” 袁石玉的眼,眯了起来,齐云裳确认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儿。齐云国,终究有着她不能忘怀的过往。 这一次,他并没有如齐云裳预料的那般答应陪她一起回齐云国。 “如此,甚好!” 袁石玉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的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让齐云裳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他:“袁大哥是不想陪玉谨一起去吗?” “倒不是不想,是不能。”袁石玉背过手,那被他藏在袖子里的玉手紧紧拽着,“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去办,今日过来,也是特地跟你道别的。既然你不愿呆在这里,那么便回去吧。不过这一路怕是不安全,我会派两人过来保护你。” 袁石玉也要走了呢。 齐云裳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命,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退出自己生命的舞台,有的人去留甚至连道个别的时间都没有:“玉谨自保尚有能力,若袁大哥不怕麻烦,那便帮我把廖智涯从西门玥手中救出来吧。” 袁石玉闻言挑了挑眉,这西门玥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哦~西门玥倒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连沧海国的使臣都敢抓?你可知道廖智涯被关押的具体地点?” “不知。”齐云裳摇摇头,“玉谨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刚登基为帝的西门玥还没这个胆去抓了沧海国的使臣廖智涯,可他的随身之物都被取了来,加上这么多日子了,他竟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我怕他确实被软禁起来了。” “这样吧,我一会儿走一遭,有消息了再通知于你。”袁石玉安抚齐云裳,“既然西门玥抓了廖智涯,又拿他作为威胁你的筹码,放心吧,在你没和西门玥达成交易之前,他定然是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齐云裳轻轻点头,她忽而抬头,一脸的讶色,“袁大哥是怎么知道西门玥拿廖智涯与我做了交易?” “你呀,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可都写得清清楚楚呢。”袁石玉亲昵地点了点齐云裳挺翘的鼻子,“你的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我的法眼。说吧,这次回齐云国的事,是不是也是西门玥的主意?” “她?不,她没这个本事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儿,虽然我顾忌廖智涯的性命,可他于我,也不过一个结伴数月的朋友罢了。我想回齐云国,是因为真的想回去了。这么多日子了,你不懂,每晚都做那些断断续续的梦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齐云裳摇头。 “玉谨,若回齐云国是你自己的意愿,袁大哥自当支持你。不过这次袁大哥不能陪你同行了。”袁石玉甚是可惜地看着情绪回缓过来的齐云裳。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陪着她走过人生的每段旅途。 齐云裳表示非常理解和体谅:“袁大哥,你是做大事的人,做你该做的事。走你该走的路,玉谨自己的路,自己走便好。还是要谢谢袁大哥这段时间的倾囊相授和悉心照顾。” 袁石玉笑眯眯地看着有些伤感的齐云裳:“又不是生离死别,何须如此悲戚伤感?往后你我还是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再见面的嘛。若你回了这里,就朝天放这个信号,即便隔得再远,见到信号我便能知道你已平安归来。到时候袁大哥再来看你。” 袁石玉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筒,交到齐云裳手里。 齐云裳看看手里的小筒,再看看面前的袁石玉,然后重重点头:“嗯。” 见齐云裳小心翼翼将小筒收好,袁石玉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笑意。 袁石玉走后,齐云裳便卸了易容,她恢复了自己的姣好容貌,也难为袁石玉能跟顶着碧儿容貌的自己说这么久的话。还是自己的本来面目看着顺眼顺心。 又过了两日,袁石玉再次出现在气色不是太好的齐云裳面前,这次他带来了廖智涯的消息。 “他在哪儿?”齐云裳精神一振,急急询问。 尽管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袁石玉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原来廖智涯已经失踪半月有余,他竟真的是被西门玥给软禁了起来,不过因为探不清软禁之地的虚实,袁石玉也不敢轻举妄动。 齐云裳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不过在没见到平安无事的廖智涯之前,她还是放心不下。 “玉谨放心,此事袁大哥定帮你办妥,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你且再等等。”袁石玉见一脸愁容的齐云裳,便知道这廖智涯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就多谢袁大哥了。”齐云裳得了袁石玉的保证,心中不觉又松了松。 第四十五章一池春水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这一日午后,天气闷热地让人有种想撕衣服的冲动,齐云裳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绚丽的,一闪即逝的闪电发呆,全然不顾眼看着就要雷雨交加的天色。 碧儿和熙儿互看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她们小心翼翼上前劝齐云裳进屋。 “公主,您看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回屋里歇着吧?”碧儿见齐云裳心情不好,聪明的不去提齐云裳讨厌的那个称呼。 自从西门玥说齐云裳的这个长公主身份是偷来的之后,她便对此很是忌讳,她下了命令,所有玉还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只能喊她公主,而不准在前面加一个“长”字。 “不用管本宫,你们先回去吧。” 齐云国继续呆呆看着天边,并没有打算回屋的冲动。 “可是公主,马上就要下雨了,这夏日里多的是雷雨,一会儿打雷闪电的,怕是在外面会很危险啊。” 熙儿说完看了远处的闪电一眼,闪电过后,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看着让人心里着实慌兮兮的,一会儿要是真打起雷下起雨来可怎么办?她最怕这种打雷下雨的天了。 齐云裳听了熙儿的话,忽然笑了起来,那抹绝色的容颜在这样雷雨的前奏中显得格外妖娆:“呵呵,会下雨才好,下雨好~” 碧儿熙儿不知齐云裳为何会忽然说下雨好,她们对看一眼,只觉一头雾水。 “隆~” 打雷的声音由远及近,熙儿的身子往碧儿身后缩了缩,她一脸的胆战心惊:“公主,公主跟奴婢回屋吧,奴婢害怕。” 齐云裳总算转过头来正眼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本宫再待会儿,你们俩先回吧。” 碧儿还想说点劝慰的话,却不想被齐云裳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她只能缩缩身子拉着熙儿回了屋中。 她们前脚才踏上走廊,后脚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 天空中泼墨似的乌云弥漫开来,压着的阵阵雷声似乎就顶在人的头上。 那豆大的雨点开始密集增大,砸在人身上隐隐作痛。 齐云裳却丝毫没有回屋的打算,她默默站着,任凭雨点砸在身上,她此时的心情仿佛也像这雷雨交加的天气一样糟糕。 齐云裳仰着脸,哽咽着,她的脸上,纵横的不知是天上的雨还是心底的泪,两者交杂在一起,任谁都分辨不清。 一柄黑伞忽然出现在浑身湿透的齐云裳头顶,为她遮去遍身的大雨。 “怎么这么傻,这么淋着雨,会生病的。”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关怀和疼惜。 齐云裳回头,看到了一脸温柔相待的袁石玉。 心底一酸,那些极力想要留住的泪,开始逃出眼眶,尽情放肆地爬过脸颊。 “袁大哥~” 哽咽暗哑之声响起,齐云裳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袁石玉,这个从一开始便温柔的男人,带给她的从来都是温暖的味道。 袁石玉轻叹一声,终于伸手将齐云裳拥入怀中:“傻丫头,为何这般对自己?” 一个带着男子特有体温和清爽味道的怀抱,对齐云裳来说,是那么温暖和需要,这个怀抱竟让人生出浓烈的眷恋来。 “袁大哥,袁大哥~”齐云裳一声声唤着,仿佛一个 失去方向的孩子,无助,茫然。 袁石玉一手撑伞,一手抱着一直坚强,但内心却很是脆弱的齐云裳,任由她哭泣发泄。 那雨中相拥而立的一对,看得熙儿碧儿面露笑意,公主总算是愿意释放其他情绪了。 “傻丫头,这里风大雨大,我们回屋吧。”袁石玉看齐云裳发泄地差不多了,他轻轻开口。 齐云裳吸吸鼻子,默默点了点头,一副从来没有过的小女人娇态。 “碧儿熙儿,赶紧给你们家公主烧水来。”袁石玉对齐云裳温柔并不代表对其他人都温和,他在碧儿熙儿眼里可是个清冷高贵,不苟言笑的主。 “热水早就吩咐厨房烧好了,还请公主马上沐浴更衣。”碧儿抱着个衣托,上面是一套准备给齐云裳换洗的干净衣服。 “公主,姜茶也准备好了,沐浴后赶紧趁热服下。”熙儿看着齐云裳有些发白的脸色,手里是碗冒着热气的姜茶,“公子也趁热喝下吧,驱驱寒气。” 袁石玉听了两个丫头的话,赞许地点点头。 “玉谨还是先沐浴更衣吧,袁大哥在这里等你。” 齐云裳点点头,十分乖巧地跟着碧儿熙儿去了。 “公主,袁公子对您可真是用心之极呢,每次只要他来,奴婢都觉得公主会特别开心呢。”碧儿一边替齐云裳搓背,一边叨叨着。 这话可是说到齐云裳心坎里去了,不过她却默默听着并不做声。 熙儿一边打点一边偷偷看了看齐云裳的脸色,见木桶中人并无不悦之色,便大着胆子接过碧儿的话茬。 “可不是呢,奴婢觉得这世上,袁公子对公主可是最好了。每次来他都会召了奴婢问清楚公主的饮食,生怕公主吃的用的不够称心呢。” 还有这回事儿?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碧儿应和着,她重重点头,生出一脸的羡慕之意:“可不是,袁公子心细如发,时时处处为公主着想,确实难得呢。要是这世上有个像袁公子这么好的男人一心一意对奴婢,奴婢就死也无憾了。” 熙儿噗一声笑了:“碧儿你少做这种白日梦了,像袁公子这般痴情出众的男子,这世上只怕少有呢,哪里能让你给遇上了?只有我们公主这般品貌才情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熙儿如此损碧儿,碧儿都不生气,她满脸笑意,也反将了熙儿一军:“臭熙儿,这样说人家,人家也不过是幻想一下,像袁公子这般品貌的男子,怎么可能看得上除了公主以外的女子!” 齐云裳因为碧儿熙儿的话,陷入了沉思。 袁石玉确实是难得对她这般好的男子,他温文尔雅,对她无微不至,甚至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都尽全力帮她达成所愿。从来不说一个“不”字,只说“好”。 他多次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伸出温暖的手,帮她重新站起来。 他医术高明,不仅会看病,而且还有易容术,他对她,倾囊相授,尽心尽力。 她说不喜欢他的时候,他默默不做任何强迫之事,只是用他的方式,以一个大哥的身份一直留在她身边,陪着她,不离不弃。 为了她,他打乱原有计划,贸然下山帮她退兵;为了她,他来回奔波于狂风山寨和陆阳国皇宫之间,只因为她想学易容术,他从不说一个累字;为了她,他搅合进陆阳国朝堂之事,帮西门玥登上帝位却从来没对她说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为了她,他挺身冒险,找寻廖智涯的下落,他只带给她最终的消息,却从不言说夜探皇宫的危险和困难。 他不说,她也傻傻的故意当不知道。 有些感情,当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破茧而出,羽化成蝶吧。 她以为对袁石玉这个前公子,她有的仅仅是一份兄妹情义,却不想,经过种种事件之后,这种她以为的感情竟然开始发酵变质了。 猛地抬手用水拍拍自己的脸颊,齐云裳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是时候了,是时候争取一些原本就应该争取的东西。 第四十六章告白失败 齐云裳这见到袁石玉的背影时,内心还是小小挣扎了一下,不过她咬了咬牙,果断朝前迈了一步。 “袁大哥。”一声轻唤,让长身玉立的袁石玉转过头来,在见到齐云裳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令人侧目的模样,他的眸子微不可微地缩了缩。 “袁大哥。”见袁石玉专心看着她,齐云裳紧张地咬着下唇,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玉谨可是有什么话要问?”袁石玉好脾气地看着沐浴过后精神好很多的齐云裳。 “袁大哥,我……”那些含在嘴里的话,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怯弱之气,硬是不肯从两片红唇中吐出。 “你可是要询问廖智涯的下落?他的事还是要暂缓一下了,西门玥已经将他转移……” “不是,袁大哥,我喜欢你!如果这并没给你带去困扰的话,我希望你能接受我。”齐云裳闭上眼一口气快速说完,也不管袁石玉有没有在听。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着一个男子说这种表白的话。 燥热爬上了她的脸颊,经过沐浴后泛着红晕的脸颊此时更红了,像极了红透了的水蜜桃。袁石玉怔住了。 他在听明白齐云裳说的话时,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旋转,旋转着。他的眼里就只有眼前这个面带羞涩却仍故作大方的齐云裳。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的眼神,在齐云裳看不见的地方,缩了又缩。 等了好久都不见袁石玉开口,齐云裳呼吸急促,紧紧握着双拳,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微微睁开了眼。 袁石玉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模样,让齐云裳心中忐忑一片,他越是不吭声,她越不确定他心中所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就在短短数秒间,两人都不说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袁大哥~”齐云裳终于还是艰难开口,她难堪非常,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那一刹那尽数消散,她后悔了,悔不该这般冒冒失失开口,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对她的感觉还在,原来是自己太天真了呢。 果然还是太过自信了些。 齐云裳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玉谨~我~”袁石玉竟也有些犹豫地开口,不过他的开口,正好化解了齐云裳的尴尬。 齐云裳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那大大的眼里全是受伤的表情:“袁大哥,是玉谨唐突了,多谢袁大哥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照顾和关怀。” “玉谨,我也喜欢你!”袁石玉伸手拉住当即转身准备离去的齐云裳,他的嘴中,轻轻吐出这般温柔的言语。 齐云裳的眼瞬间亮了。 “可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怕是没有时间照顾你。”袁石玉接下来的话犹如一兜倾盆冷水,将齐云裳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火焰迅速消散于无形。 最是温柔的人,最是伤人不眨眼。 “玉谨明白,我只是告诉袁大哥自己的想法罢了,至于袁大哥的难处,玉谨也是体谅的,我不会勉强你答应任何要求。” 轻轻挣脱袁石玉的手,齐云裳转过身来,深深看着面前的男人:“玉谨明日便启程回齐云国,袁大哥保重。” 说完这些,齐云裳决然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和犹豫。 那意外萌生的眷恋缱绻就这么折断了,不带一丝牵连。 袁石玉握紧双拳,硬生生强迫自己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齐云裳慢慢消失在眼前,他与她,终究是两条永远无法交叉的平行线。 尽管已经放缓了脚步,但身后始终没有传来袁石玉的脚步声,齐云裳彻底心死,她的告白,该是可笑的吧。 也罢也罢,在临走之前,将这笔心事了了。 只是不知道廖智涯如何了,西门玥不知会不会对他不利。 齐云裳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出来,以此祭奠自己夭折的爱情。 傍晚时分,西门玥却找上门来。 “找本宫何事?”见毫不客气的西门玥,齐云裳没了往昔表面上的客气,开门见山问道。 西门玥的到来只隐隐让她觉得不舒服。 “朕找你,自然有事相商。”西门玥也不介意齐云裳的不敬之意,她随意歪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毫无帝王之姿态。 “有话直说。”齐云裳冷冷看着她,今日她的心情不好,故而并没有多少精力带上虚伪的面具与她周旋。 西门玥笑着道:“你不用再费心思请人来寻找廖智涯的下落了,朕已经将他转移到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这处地方绝非容易找寻之地,所以还是省省你的气力,留着将来帮朕寻找齐云国玉玺的下落吧。” “你倒是自信,本宫凭什么听你的?”齐云裳冷笑一声,“廖智涯虽与本宫有些情分,但本宫也不可能为了他真的连起码的底线都守不住了。” “你最好别跟朕说这些没用的话,若廖智涯一个人的分量不够,那么朕再加整个狂风山寨作为筹码,换你齐云国的玉玺如何?” “哈哈,狂风山寨与本宫何干?”齐云裳大笑一声,仿佛西门玥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西门玥不慌不忙答:“因为狂风山寨里有你在乎的人!朕听说那个狂风山寨的大当家与你交情匪浅,若你真的不听朕的话,那就休怪朕不客气了。夏大将军的将士们近日没有战事,听说正闲得发慌。” “你真是卑鄙无耻,当初本宫算是瞎了眼了,竟然认为你能治理好陆阳国。”齐云裳怒瞪一脸得意的西门玥,这个女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只要能达到朕的目的,卑鄙无耻的手段朕多的是。”西门玥继续说,“一年的自由和你所关心之人的生命安全换一个对你并不无大用的玉玺,朕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 “呵呵呵。真是划算!!!”齐云裳说得咬牙切齿。 “明日朕以你生病为由,召见天下名医入京替你诊病,到时你便易容成其中随便一人出宫便可。至于之后的去留,一切都你自己定夺,朕只要在明年的今日看到齐云国的玉玺即可。” 西门玥都已经替齐云裳想好了路子。 齐云裳不得不承认西门玥的办法倒也十分好用,不然要在那么多双监视之人的眼皮子底下开溜,难度系数不是普通的大。 轩辕1327年夏末,陆阳国长公主因一场雷雨感染风寒而卧床不起,数日后,宫中太医对此束手无策,陆阳国新帝西门玥疼惜长公主,特张皇榜重金悬赏民间圣手医治长公主之疾。 一时间,陆阳国所有大夫闻风而动,都纷纷赶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