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愈愈》 第一章 春日下午,阳光流泻。 碧色蓝天下,一只燕子风筝在清澈城市上方飘飘扬扬。 井薄蓝向来自诩心静如水,在这个欢畅的季节,她仍然觉得自己应该停止枯燥工作,前去赏花、踏春、郊游、野餐——总而言之,这并不是一个适宜纠结的时刻。 面前眉目精致的小姐还卧在躺椅上,用一种幽幽的声音说起井薄蓝至少听过十万八千遍的故事。 少女生性顽劣淘气,学习成绩低等,宠溺家长找来家教为其补习。新家教是名英俊青年,少女先怀疑之戏弄之试探之,随后沉浸变态之单恋中。 幸好男教师自有分寸,工作之外只视她如妹。少女心郁难开,派遣无法,只好来心理治疗师处抒怀。 “井医生,他不喜欢我,你说我该怎么办。”花季少女问出万年来怨妇的经典问题,没等井薄蓝回答,她再继续幽幽道,“井医生,你说,我喜欢上比我年龄大的男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恋父情节?那我是个合格的变态吗?如果有一天我杀人了,会坐牢吗?” 合格的变态,杀人坐牢……真是愤世嫉俗的姑娘啊。饶是井薄蓝那颗已经被这古怪病人训练到波澜不惊的心脏,此刻也停了停。她轻声说:“胡小姐……” “不,请你不要叫我胡小姐……”少女语气更加哀怨,“我老师就总是叫我胡小姐,哦,胡小姐,胡小姐,多么生疏,又多么客气!” 井薄蓝只好吸口气,勉强道:“胡……” “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呢?我虽然比他年纪小,但是年轻漂亮。让他等我上大学又能如何?如果他等不及肉体,我也已经能接受更亲密的举动!”她羞涩地低下头,继续沉浸在自我哀怨中,“我一切都那么好,但为什么老师他就是不接受我呢?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井薄蓝终于找到机会打断她,尽量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胡小……胡……总之胡小姐,我记得上一次的时候,我们双方都同意关于你的治疗已经可以暂时告一个段落。老实说,我的存在对你的心里疏解已经没有任何帮助——”顿了顿,她终于问,“但你今天下午又来我这里,到底什么意思?” 少女猛地从病床上翻身坐起来,惊道:“我的治疗已经终止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井薄蓝好心提醒她:“就是昨天。你在,你母亲在,你父亲也在。我可以借你电话让你再去问问。” 少女睁大明眸:“我刚刚进门,你为什么不制止我说下去?” 井薄蓝淡定地把手头自动铅笔芯扎到橡皮里去。她制止过,实际上井薄蓝试图制止过八十六次她的讲话。 未果。 后来心灰意冷,开始整理昨天的病例报告。 少女看着不管自己而自顾自忙碌的井薄蓝,明显憋着笑:“井医生,世界上只有你才可以救我啊!因为只有和你聊天时,我才能开心!” 井薄蓝淡淡道:“不会,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少女再瞪大眼睛看着她:“怎么可能!” “省省吧,”她冷冷说,“你不过是讲述自己有多么可怜,挟制别人感情来帮助你达到目的。但这招对我没用,我自己就是心理医生,不吃你这卖同情的老套路。” 几分钟,成功预约到下次见面机会的少女,志得意满地推门走出。 剩下向来理智淡定且再一次被病人打败的实习心理医生伏倒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思考如果毒死病人,她的月工资是否会更少。 正在这时,小凤敲了敲门进来。 “薄蓝?”小凤笑眯眯看着她道,小凤也是心理医生,薄蓝的上上届学姐,“主任来找你,”她神神秘秘道,“你大概又有新病人了。” 薄蓝这家私人心理诊所仍处于试用阶段。虽然主任对她的稳重和做事有条理甚为看重,但每次接收病人前,也必须要先经过主任这一关。 可惜这种筛选似乎没什么意义,不然那个难缠少女怎么会进来。薄蓝扶着额想,老天保佑,世界上不会有再比胡姓少女更难办的人了吧。 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她当场愣住。 男人被好几个人围着,他身后的人在和主任絮絮叨叨地说话,男人自己则靠在沙发里。 黑色华贵西装从不肯好好穿,衬衫开两个扣子,十分之九的疲懒,最后一分却是漠然。 听到声响,乔由抬起头,看到井薄蓝后仿佛也一愣。随后他眯起眼睛,懒洋洋地扯动嘴角—— “……瞪什么瞪?喜欢上我了?” 明明是如此温柔低沉地语调,然而吐露的台词那般可恶。 一如当初极端麻烦的不良高中生。 她只能站在门口,依旧恍惚。 井薄蓝,人如其名。 她自小便安静聪颖,是老师眼里的宠儿,家长眼中的典范。学习好的孩子通常能获得更多便利。 薄蓝当时是查课间操的纪律监督员,全校的苦孩子风雨无阻地被赶到操场跑步时,她留下楼道协助老师检查逃操的学生。 她对这工作并不上心,唯一开心的是能在偌大校园里获得些独处时间。教导主任让重点去查人少楼阔的天文楼,薄蓝轻声答应,但告别老师后就往自己耳朵里塞耳机,脚步轻快地跑过空荡荡的走廊,打算直接绕回班继续写数学作业。 跑着跑着,她听到前面走廊暗门传来几个男生的暗笑声。井薄蓝止步不及,撞入一双眼睛里。 ——天生薄性爱自由,然而又带着些深情颜色,仿佛那眸子里能流失光芒一样。 几个男生趁着跑步时间,躲避了老师,正在天文楼的走道偷偷抽烟。 夹着烟的乔由当时穿着邋遢的校服,少年脸部的棱角轮廓已经分明,夹着一根万宝路。 四目相对,对方目光闪动,最后落到她袖子上的“纪律督导员”的鲜红标志。 少年微微眯了下眼睛,张口却轻佻道:“……瞪什么?喜欢上我了?” 井薄蓝险险一噎。她不是口齿伶俐的人,皱眉时,一丝可疑的红便爬上耳根,一时居然答不出话来 男生们骤然见到薄蓝出现,先是大惊;听闻乔由调戏她,再是大笑,随后却赶紧藏烟,还有人悄悄推开窗户散风。 井薄蓝自然都看见。然而,当时她只能看着那双眸子,说不出话。 十年后,井医生已经稳定住她的神情,推门走进来。 “主任,这个病人的诊费该怎么算?” 乔由笑容一点都不变,唯独目光略微闪动。 他想起来,十年前,井检察员稳定住她的神情,掏出身上的小本:“你们逃操,每个人扣2分纪律分,高一几班的?” 永远一本正经的脸,乔由叹气,果然是适合当医生的,枯燥无味的女人。 主任听闻井薄蓝的话,脸上的微笑僵了僵。她早想问乔由经纪人这个问题,此刻只是说:“井医生,你……” “诊费不是问题,但必须要做好保密工作。”经纪人余姐是个很痛快的人,她眯着眼睛,锐利打量走进来的井薄蓝,对主任道,“这就是井医生?看起来很年轻啊。” 主任是何等精明人物,自然听得懂余姐口气里对薄蓝的不信任,也自然要为自己诊所长脸:“年轻有为。井医生是从国外留学归来,虽然刚来我们这里工作,但她可是拿的响当当名校的心理学博士——” 两个人扯皮的当口,乔由已经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男人十年前就比她高出许多,此刻高大的身影更是完全压上来。 井薄蓝颇感压迫力,然而她没退后,硬撑着,仰着脖子看他。 乔由看着她良久,过了会张口道:“告状精,你还认得我吗?” 果然是当心理医生当久了,万事都能自若。井薄蓝听到她淡淡回答:“你是大明星,我自然认得你。” 乔由唇边笑容收敛点,接着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再平淡说:“……乔由。” 他再转转眼珠:“那我是几班的?” 女医生的无波面色终于波动些:“……乔由,你真的很幼稚。” 第二章 十年前,几个男生看到井薄蓝掏出那个代表生死的小本子,颇为恐慌。 重点高中纪律很严,道德分被扣除,午休不能离校,还要参加课后的扫除。 为首的乔由还在笑,但眉梢眼角带着股淡淡的讽刺:“你想给我们扣分?” 井薄蓝只面无表情地问道:“几班的?” 乔由眯着眼睛,扔了指尖没怎么抽的香烟,走上前来就要夺她的本子。 井薄蓝退后一步:“你们现在拿走我的本子,我回去后也要继续扣分。” 旁边的男生有些讶然地看着井薄蓝:“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井薄蓝微微皱眉,诚实道:“不知道。” 对方哑然,再指着旁边沉下脸的乔由道:“那你总知道他是谁吧?” 井薄蓝再摇头:“不知道。” “够了——”乔由冷笑道,倒也没继续夺她本子,他看着薄蓝发黄的头发,瘦弱的身板,邋邋遢遢的,皱眉道,“让她扣好了,嘴皮上说说么。这种书呆子,废什么话!” 井薄蓝骨子里很有股硬气。 她不爱管闲事,若乔由最开始没叫住她,薄蓝八成也就装没看见他们走过去。若乔由此刻没威胁她,她也就的扣不大不小的道德分。 此刻,她仰起头,一字一顿道:“你们几个,逃操加抽烟,每个人至少扣三十分。” 这下,几个男生的脸色都变了。 逃操是小事,抽烟却是大罪,很可能会被请家长。但在瘦弱的女生面前,恐慌和害怕不合时宜的,反而都露出了轻蔑的姿态。 “真牛x逼啊!”另一个男生阴沉沉地说,“长的挺丑,态度却这么那么横,全身上下一点优点有没有!” “让她扣,看扣完分后,她得到什么后果。”另一个接茬,“不就比谁狠么。” 薄蓝看着他们,对他们的威胁也不恼怒,她淡淡道:“不让我扣分也可以。”再指着乔由道,“但你,你必须对我道歉。” 乔由面色一松后再一紧,冷笑出来:“道歉?”故意轻蔑道,“向你道哪门子歉?” 薄蓝抿抿嘴,再对乔由身后的人道:“你们让他给我道歉,今天这事我就当没看见过。或者,你们开口劝他对我道声歉,不管成不成功,这分我就只扣他,不会再扣你们的。” 几个男生再次被这不按常理出招的女生搞得一愣,对视一眼。 他们几个也有些怨乔由。逃操抽烟么,被抓到只算运气不好。井薄蓝只是个女生,大不了迅速跑掉,料她也追不上。偏偏乔由刚才要和她抬杆,此刻也净瞎耽误时间。 沉默片刻,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推了乔由下,一努嘴:“好男不跟女斗,你跟她计较什么!你就对人家说句对不起。” 乔由脸色渐黑。几个男生见有同伴开口,都纷纷让乔由道歉,希望赶紧息事宁人。 乔由哪里受过这等背叛,不由眯着眼睛瞪面前的女生。还在僵持间,上操时间都快结束,几个朋友这时已经纷纷转换立场,站在井薄蓝那边逼着乔由道歉。 乔由实在拗不过,他哭笑不得,勉强哼了声:“……对不起。” 怪女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收了本子,连句没关系都没说,便走了。 剩下的一周时间,乔由一直过得心气不顺,内心却是惦记着道德分的那点事。她不会不遵守承诺吧?那还真是折了夫人又赔兵。 学生道德分,按照惯例,下周一的清晨公布。 到了那一天,乔由装得浑不在意,内心却像有蚂蚁在轻微的爬,等没人时才凑上前去,直到看到自己名字那栏为满分后,暗暗吁了口气。 她还挺信用。他怏然的一笑。 就在这时,乔由也再一次看到了井薄蓝。 月考的第一名红榜上,怪女生的照片高高贴在上面,皱着眉,闷闷不乐地看着自己。 在此之前,乔由和井薄蓝的确不相识,也不该有机会认识。 4000名学生的重点高中里,一个是成绩拔尖,家境贫寒的用功刻苦型人物,一个是除了脸蛋出众便别无所长的纨绔校草。 当她站在台上,从校长手里领今年唯一的减免学费奖学金,他正翻墙和那帮“坏孩子”去打街机。 此刻,乔由盯着十年后的井薄蓝,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头对经纪人说:“就要她做我的心理医生。” 一锤定音。 小凤知情后,在走廊上来回追着她盘问:“乔由很帅咩?你不知道他吧?你一直在国外一定不知道。他唱的歌,我塞,简直是秒杀各路人马啊!!!谁能对我这么唱歌,我马不停蹄地嫁给他!还有,你看过他演的电视剧没,虽然是男二号但帅到爆啊!女主不喜欢他简直是没天理!啊,我简直是爱死他!” 井薄蓝被小凤吵个不停,她停住脚步:“学姐,如果你喜欢乔由,我把他转给你,我会对主任说明……” 不料小凤却连连摆手,坚决拒绝:“不可以!” 井薄蓝微微奇怪:“为什么?” 小凤露出星星眼:“我是很喜欢乔由没错的,但我怕,我怕他躺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后,我会……我会扑上去舔他的脸!” “……凤学姐,”井薄蓝再度扶额,“我真为你之前的病人担心。” 嬉笑过后的回家,薄蓝洗完澡擦头发,顺手打开了音响。 已经听过无数遍的《难愈》,当初托人自国内购入,辗转带出国,如今再带回来。光盘表面的封口处有了磨损。几年前红遍亚洲的专辑,横扫奖杯无数,欧美榜单有史以来华语歌曲取得过的最好成绩。 乔由比现在更年轻,他侧着脸,有些轻佻,有些专注,在专辑上斜睨着她。 当他的眼神落在谁身上,会有那种像微弱电流般的疼痛感。 如同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你指着我曾经坐过的位置 这里已经不再属于我 你递来一杯酒 没喝之前我已经迷茫 你对我讲的那些故事 理想和未来,异国、他乡、短暂、自由 就像雨夜后的灯塔” 乔由外表极好,但没有人在听完乔由开口唱歌后,能把花瓶这种东西附加到他身上。 乐坛资深人士评论乔由,分别用的词语是“罕见的完美音腔”、“上帝造他嗓子时格外用心”“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外表和嗓音都是礼物”、“复古的华丽”。 ——一出道便是乐坛是最耀眼的新星,两张专辑横扫各大领奖台,单曲销量在网络突破千万,榜单常居第一。 “我有过很多泥足深陷的东西。 这样的酒吧、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你 不能带来快乐又始终缠绵 你恨过我吗 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和某一瞬间里 我曾经有过一颗纯白的心 你明知它已经粉碎 为何还要求将它保留 你明知我和他人不同 不为任何人挽留 为何如今还会失望 如果我生了场病 你明知它不可能会好 为何还要费心治疗” 井薄蓝抱膝坐在床上,闭上眼睛。 男人的声线并不如他的外表那般阳光,带些许暗沉,演绎平淡如水的歌,都带着种莫名的缠绵悱恻。连带那股浓情又不沉重,带着点热恋的沉迷感。 不会有人知道,薄蓝永远不会让人知道。 她喜欢他。从第一次,持续到现在。 “我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如今就像一场病 痊愈后你还会走吗 但我总是不想挽留 你还是会离开 就像我拉开窗帘 看夏天到了 那些不会痊愈的爱 因为谁而停留 井薄蓝把头埋进膝盖里。 几个小时前,暗恋对象就坐在自己面前。 “我总是能轻易得到陌生人的感情。”他淡淡道,“陌生人的喜欢、陌生人的尊重、陌生人的赞同、陌生人的侮辱、陌生人的爱。但实际上,我只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一旦他们发现真实的我不是他们想要的,就会把失望施加到我身上,再恶语相向。但我最初,只是想做我自己。” 过了会,乔由怀疑地问薄蓝:“你在纸上写什么?” 井薄蓝摇摇头,示意他:“你接着说。” 第一次的心理咨询通常收效甚微。 几分钟后,乔由长身而起,夺过井薄蓝的记事本。 实习心理医生在上面胡乱填写的内容,有“严重自恋人格”、“恋母倾向”、“暴力潜质”、“出现健忘征兆(?)”等等。 他摔门而去。 第二天,薄蓝理所当然地等着接受自己的投诉书,然而没有。 等到乔由再出现在她办公室里时,是半个月之后。经纪人亲自押着黑眼圈浓厚的明星前来,这次乔由长了记性,在薄蓝面前闭口不言,索性在躺椅上翻身就睡。 薄蓝盯着男人眼下的胡渣和黑眼圈,任他把时间荒废过去。 可能有些不负责任吧,她想,但即使不像小凤那么热情,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定力在这个人面前保持咨询师该有的镇定。 出门溜号的时候,薄蓝发现余姐还等在门口。 她避无可避,很尴尬道:“乔先生,他在里面睡着了。” 余姐听了后没有生气,反而满脸喜色,拉着井薄蓝道:“还是医生你有办法!” 一般经纪人都嫌艺人懒、吃得多、不锻炼。然而余姐最担心的是乔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工作上。他的生活,在艺人里算是最单纯的,不是在锻炼,就是在工作,睡觉的时候很少,拍戏,上节目,写歌,还要去练歌。几乎每天都这样。上部戏的武打场面不用替身,大冬天哗啦地跳下冰河里——冻死了!他发烧发到41摄氏度,如果不是余姐发现,此刻新闻就是“艺人力竭而死”的头条。 “这孩子真是,”余姐虽是抱怨,口气里完全是心疼,“又是何必!老老实实唱歌不好,凭他最末端的才华,都能在歌坛站稳脚跟。为什么偏偏铁了心要往演艺圈发展?他外观条件是好,但再好又有什么用!演艺圈最不缺少的就是长得漂亮的孩子!” 薄蓝拿出心理咨询师的耐心,安静地听她诉说。 余姐对薄蓝长吁短叹许久,冷不防道:“井医生你很早就认识乔由?” 薄蓝一怔,心知瞒不过去她。以乔由的身份,由诊所最好的心理医生负责都不奇怪,偏偏他挑了是实习医生的自己。 “我高中也是六中的。” 余姐对乔由的履历记得清楚,恍然大悟:“怪不得。”又微笑,“同一个高中的同学,青梅竹马的么……” “谁能有她那么老的青梅?”被议论的当事人已经在躺椅上坐起来,他冷言冷语接下去,再伸展腰打了个哈欠。 余姐嗔怪地看了乔由一眼,笑道:“就是嘴巴不好。你说你只唱歌多好,现如今为了改这张得罪的嘴,不知塞了多少钱给小报记者。” 乔由依旧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也不反驳,只似笑非笑地听经纪人议论自己。 余姐自己笑笑,换了话题,道:“井医生,乔由十几岁时是什么样子?” 薄蓝迟疑地想了会:“学习成绩不大好。” ——“砰!” 旁边办公室的小凤探出个脑袋,惊魂未定地问井薄蓝:“怎么了,刚刚又地震了?” 薄蓝仔细检查了下自己办公室的木门,完好无损。但下一次乔由再那么大力的摔,也就不一定了。 “刚谁啊?”小风疑惑。 “乔由。”她解释。 小凤再睁大眼睛往走廊看去,但乔由一行人已经走的连影子都不剩。她嘟囔道:“明星脾气都那么坏?怪不得需要我们。看来不管怎么样,都还是普通的病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