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王母鬼宴》 第一章 爆炸 手榴弹爆炸可以灭火这个常识,是我不知道在哪个片子里看到的,据说手榴弹爆炸能在一瞬间消耗氧气,并且产生很多不可燃气体,可以快速在爆炸范围内熄灭火焰。 我缩头的瞬间,手榴弹直接爆炸,那些树很粗,大部分的爆炸冲击力都被树干给吸收了,离手榴弹最近的那棵树直接被炸断了,缓慢地倒了下来,我躲在石头后面,抬头就看到这个办法竟然真的有效,大部分火都被炸灭了,但整个火场也被手榴弹炸出了无数着火的碎片,小火苗散得到处都是。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就看到秀秀和胖子都来到了我边上,我怒道:“就是不听劝是不是?翅膀硬了?” 胖子说道:“你这不是灭火,你这是放火,你一个人搞不定。” 我其实刚才也意识到了,刚想再观察一下应该如何灭火,忽然听到一阵暴雨落到雨棚上的声音。 这是地下,怎么可能下雨?我心中纳闷,看了看身上也没有雨滴,而那声音似乎是从我刚才丢手榴弹的地方传来的。 我们三个人立即四下查看,原来刚才手榴弹在林子里爆炸时,冲击波刮过了一大片林子,这些树被冲击波撼动,似乎树上的什么果子,成堆成堆的掉了下来。 那东西落在古建筑上,就发出了雨水落在雨棚上这样的声音,而且这些果子不停地弹跳到各个屋檐上,那声音竟然还有一丝韵律。 “什么果子?”胖子好奇地问道。 接着就有一颗果子,顺着各种石头缝隙,巧合地弹到了我们面前,落进了一个缝隙里,那缝隙并不深,果子唾手可得。 那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颗杏仁,我和胖子面面相觑,接着,那杏仁一样的果子忽然长开了,我本来以为它是要变成虫子了,结果那果子还真的就是一颗果子,落在缝隙里,还是果子的样子。 我抬头看向果子密集掉落的地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树,怎么会有那么多果子,噼里啪啦半天也没有掉完。 胖子现在也非常谨慎,探出去用手机快速拍了一张果子的特写,然后缩回来,把手机拿道给我看。 我看着他:“我草,我的鸡贼劲全被你给偷学了。” “是你学我么?这明显是胖爷我真转给你的。”胖子给我们展示手机里的照片,是一个黑色的果子,长得像个黑色的肉瘤一样,十分丑陋。 三个人面面相觑,秀秀看了看远处的树:“那些树都很常见,是高纬度的树,果实都很小,怎么会结这种肉瘤一样的果子?而且还结那么多。” “拿一个回来让文丙回看看,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么?”胖子说道:“再不行给他吃一个。” 我看着胖子拍的照片,忽然觉得那果子的形状很眼熟,又看了一会儿,就对他道:“胖子,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果子,很像我们之前看到过的一种东西?” 胖子转动手机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像什么,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说啊,你真是越来越像你三叔了。” “你再仔细看看,你肯定能想起来。”我对胖子说道。 第二章 蟠桃 在我的提醒之下,胖子终于明白了过来,问我道:“石公痣?” “难道不像么?”我探出头,看着远处的建筑:“但这东西不是从石头上长出来的么,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胖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手机,我看他表情尴尬,问他怎么了,他就说道:“我可能真的年纪大了,竟然想不起来。” 我看胖子脸色不对,还想问,胖子就摇头让我别问,我当即就明白他心里想到了什么,也许想到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他不想在现在讨论。 等了一会儿,林子里恢复了安静,那些石头痣一样的果子,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一直在这里监视观察,意义也不大,我就对秀秀说:“我和你胖爷从左右两边过去,你留在这里继续做观察位,我们会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的意思就是,如果打得过我们就把那东西灭了,如果打不过我们就跑。 秀秀点点头,我和胖子拉枪栓,用眼神互相嘱咐了一下:要是死了就黄泉路上等一下,另一个肯定很快也到了。 我们一左一右像翻战壕一样翻出躲藏的石头,猫着腰摸向那座古建筑,沿途如果看到火苗,我们就直接用脚踩灭。 地下森林的地面十分复杂,落叶和乱石混杂在一起,这些树的树根肯定都盘进下面乱石的缝隙深处了,否则不可能长那么高。树根虬结在乱石上是热带常见的情况,但这里是高纬度地区,那些树根看上去十分畸形。 我来到一棵树下,不由自主地往上看了一眼,这一看我不禁头皮发麻,这树干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石公痣。 这并不像是树上长了果子,而是像虫子产卵一样,密密麻麻的堆积着,整棵树上都是,高纬度的树都是笔直的,这些肉瘤一样的果子,就如同卵一样成堆成堆的粘在树干上。 我看到胖子也在看,两个人都一样好奇,我给他发敲敲话:“这东西像某种真菌一样。” 如果是真菌,那它既然可以长在石头上,当然也可以长在树上。 胖子用敲敲话回应:“我觉得不妙啊,先停止行动。” 我感觉自己热泪盈眶,胖子终于长大了,可以理解我的谨慎了,但同时又觉得不对,以前的胖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决策。 虽然如此,他的决策是对的,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些真菌一样的瘤子,是某种生物的卵,如果孵化出来的东西有攻击性,那我们进入古建筑之后,这些卵十有八九会孵化,到时候我们被围困在里面,嗝屁的几率很高。 这样想着,我发现边上的缝隙里,也有一个果子,我集中注意力去看,那果子竟然有一半已经化成了一团黑水,黑水沁入到石头里,犹如融进去了一样,而黑水入石之后形成的图案,就如同一个小婴儿的影子。 我立即观察四周,想找到第二个果子,因为那婴儿的影子太过奇怪,不像是偶然形成的。很快我就找到了第二个,发现这颗也是完全一样的情况,而且这颗果子已经基本上全都融化并沁入了石头,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大头小人的形状。 我十分疑惑,这时文丙回的声音才从耳机里传出:“两位,接下来一定要认真地听我说,你们必须马上进到那古建筑中去,不能在那些果子四周多逗留。” 胖子回道:“咋了?” “瑶池王母的故事,你们听过没有?” 第三章 菌巢 王母瑶池的故事,在中国几乎无人不知,对我和胖子来说,那就不仅仅是听过,而且那个瑶池,也许我们还真的去过。 那是多年前在塔木陀的事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西王母的瑶池是一片巨大的烂泥潭子。 此时此刻我也不想和文丙回炫耀,就对他道:“你最好快说。” “你们先进那个建筑,路上我就能讲完。”文丙回说道,胖子抬手示意,他准备听文丙回的,先往建筑里去,我也抬头示意,表示奉陪。我们俩端着枪,开始小心翼翼地从两个方向朝古建筑靠拢。 文丙回在耳机里说:“你们看过《西游记》的话,会发现里面有两个细节:一个是蟠桃和人参果的效果非常相似,生长周期也差不多,但蟠桃的名字却很奇怪,蟠这个字一向带着邪气,用来形容一种食物,是不是有点不太吉祥?实际上这是一个误会,古时候有一种植物叫做蟠曲,那种树看上去就像蛇身上长满了虫子一样,这种树所结的果子,就叫做蟠萄,后来以讹传讹,就变成了蟠桃,树也变成桃树了。” 听到这里,我和胖子已经到了古建筑的门口,眼前是一扇朽木做的大门,门两边雕刻着三面鼓的图案,十分特别,但年代太过久远了,上面的木头已经烂得全是孔洞。 “真正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的,是蟠萄,也就是从这里的树上掉下来的东西,后来有学者说这种树不存在,只是植物感染真菌后生成的一种菌包。”文丙回继续说着:“这东西无论落到什么地方,都会开始生根,长出一个像婴儿一样的根包来,如果凑巧落在了你们身上,那它立刻就会在你们的皮肤下扎根。” “这根包该不会随着日月变换,还会变成一个人吧。”胖子问道:“就靠吸食胖爷我的骨血。”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千万不要被这果子砸中,砸到哪儿,哪儿就会开花结果,你们还记得人参果落地就会消失么,那不是消失,而是直接化成菌丝扎根了。” 在那扇巨大的大门之外,有一个门廊,我和胖子进到其中,发现这建筑肯定被这种果子经年累月地砸过,如今还能在建筑的外墙上,看到到处都是那种像婴儿一样的黑渍,把古建筑外墙的纹理都覆盖得差不多了。 而在这些黑渍之上,还长着很小的像肉芽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一碰就会感染真菌,那吃了怎么能长生不老呢?”我问道:“你这话前后矛盾啊。” “当然不是生吃。”文丙回说道。 我用手电照了照古建筑墙壁上那些婴儿状的黑影,发现所有的肉芽都是从黑影的眼眶部位长出来的,显得十分奇怪,而且密密麻麻的,犹如旱地藤壶一样。 说实话,此刻我的感觉很不好,这座昆仑山底下的古建筑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现在走近看,古建筑的四周还有这种奇怪的菌类,整个建筑就好像是一个巨型的菌巢一样。 但这东西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卫星电话的信号又在建筑下面,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过这一关。 胖子显然已经有点不相信文丙回的话了,开始用手电去照那扇巨大腐朽的木门。 木门上的缝隙非常大,整个门都是歪斜的,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而在木门后面的空间里,有一个兽头雕像隐藏在黑暗中,手电光只能照出个大概,雕像后面还有一个大东西。 我和胖子寻摸了半天,觉得那雕像应该是一个巨大的铜香炉的一部分,铜炉上面的千层锈非常夸张,说明年代太过久远了,可能是青铜器刚刚出现的时候所制造的器具。 那东西上面全是腐烂形成的小孔,大大小小,犹如马蜂窝一样,胖子用手电照过这些孔洞,对我道:“保不齐,这又是一口棺材,和之前咱们看到的一样,但是整整大了四倍。” 第四章 猴子狒狒 靠近木门后,我特意看了看那古建筑的地板,发现地板有很多处已经烂空了,整个地板几乎就是——没有地板,只有一些烂木片粘在地板下的龙骨上。 龙骨之下是空的,漆黑一片,看不到底,看样子这古建筑下确实有空间。 铜炉是卡在龙骨之中才没有掉下去,龙骨的材料特殊,不似金属也不似木头,反而像是用象牙做的,纵横交错了十几道,不知道用了多少根碗口粗细的象牙榫卯在一起。 象牙的年代过于久远,全都发黄发黑,我和胖子缓缓地推开门,想看得仔细一点,结果那门直接倒了下去,砸在了龙骨上。那龙骨分外结实,那扇门虽然千疮百孔,但重量绝对不轻,门被摔得稀碎,碎片全部掉落到下层,但龙骨依然纹丝不动。 我和胖子缩在门外,这楼下要是有东西,就算是个聋子也该被震醒了,一般来说就是要完,我俩在门口躲了一会儿就准备豁出去干架,结果楼下毫无动静。 “那玩意儿是不是走了?”胖子问我道。 我敲了敲耳机,秀秀在耳机里说道:“没有,信号还是很强,就在你们下面。” 我们小心翼翼地爬进去,脚刚踩在象牙龙骨上,我就发现这东西非常结实,丝毫不晃动,我不由得竖了一个大拇指,这楼估计是做足了长久保存的准备,那些象牙肯定也做了加工,全都泡过防腐药水。 但那龙骨毕竟只有巴掌宽,我们走在上面还是不方便,只能半蹲着,双手掌握平衡,慢慢地一点一点靠近。 楼下一片漆黑,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洞,那古建筑是修在一个垂直的洞口上。 此时已经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巨大的铜炉,千层青铜锈非常壮观,这铜皮一层一层的生锈,就像一本书一样。 锈得最厉害的地方,几乎完全锈穿了,里面也是一片漆黑,胖子用手电照了照里面,看不清楚,他刚想贫嘴,忽然闻了闻这里的空气,脸色变了:“天真,这儿开过枪。” “何以见得?” “你这鼻子时灵时不灵的,就别何以见得了,胖爷我说这儿开过枪能有错么?”胖子压低声音说道,他看看我们脚下,又看看铜炉上的几处破损,忽然说:“我觉得这里的地板原本都在,你信么?瞎子是不是在这儿干了一架,把这地板全干塌了。” “以你的眼神,这铜炉上的孔,也是枪打出来的?” “这炉已经脆了,子弹打上去不会是一个洞,而是一个破口,这些孔确实可能是枪孔。”胖子说道:“你说瞎子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输了,但肯定没赢,否则不会是这么一个局面。 如果在这里打过一架,而且地板全部都塌了,那所有的东西,包括瞎子本人、卫星电话、衣服华冠可能全都掉到下面的深坑里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面是空的,能直接看到房顶的梁,非常古老,所有的梁都是用黄象牙做的,所以这座建筑才能到现在都没倒。 “这如果是张家设置的建筑,就是为了封住下面这个洞,这洞可能就是献祭的祭坛所在了,那就是说,瞎子就是在这里搞的幺蛾子!看样子是中招了,如果是这样,那小哥和小花是不是也下到下面的洞里了。” 如果他们比我们早到这里,必然会下去营救。 “这龙骨上没绳子,洞看上去也有几十米深,你怎么下去?”胖子看着我问道。 那两个人都不需要绳子吧,他们简直就是猴子和狒狒的区别好嘛。 “咱们下去。”我说道。 “这么决绝?” “我跟你说,下面必然有奇遇。”我对胖子说道:“我们要慢一点,不然他们回来后就不让我们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第五章 祭坛 我和胖子出去,和秀秀说了一下大致情况,然后在外面的岩石上各打了一个岩钉作为绳子的锚点,重新回到龙骨上后,就直接挂绳子速降下去。 下面是一个天然洞穴,除了入口被人修整过之外,再往下就非常不规则,都是突出的巨石,应该是经过上万年的地质构造所形成的小型垂直坍塌洞。 我们举着冷焰火一路往下,洞越来越狭窄,后来变成了和一口井差不多的宽度,再往后又慢慢变宽,等我们降到底的时候,洞重新变成了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 底部全都是乱石,我们还没落地就看到洞底有一块平坦的石头,在那块石头上摆着很多类似于玛尼堆的小石头堆。 我们落下去,打开强光手电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小石头堆里面都放着人头,如今几乎完全垮塌,只剩下一些骨片,只能从眼眶骨的形状判断这些都是人的头骨。胖子转过身,发现在这个东西的墙壁上,有无数的原始壁画。 那真的是原始壁画,就是通常在教科书上看到的,类似非洲草原洞穴里的那种。这种壁画极度抽象,不可解读,只能从描绘的情况大致判断当年古人的生活方式。 “还真是石器时代的事情。”胖子喃喃道:“这些东西不值钱啊。” 壁画上画的大多是一些奇怪的人的姿势和动作,基本上应该是和祭祀有关,我看着洞底中心的那块平坦的石头,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当时的祭祀台了。 我又往四周看了看,只见洞底的岩壁上到处都是裂缝,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发现脚下石头的缝隙里,都是上面的地板碎屑。 “猜一猜,小哥和小花有没有来过这里?”胖子问道,他说话的当口,我已经找到了闷油瓶留下的记号,这些年我对他留记号的细节和习惯已经了如指掌。 ——那记号刻在充当祭祀台的那块平坦巨石侧面贴近地面的地方。 那是一个精确的留给我的记号,如果是留给他自己的,那他一定不会画在中间位置——所以这个记号是为了能让我跟上来的时候看到。 记号的意思是:这里是一个节点。 我蹲下来思考,胖子凑过来:“呦呵?小哥一旦接受题目沃克,你看我们省多少事。” 是啊,他开始照应我们了。 但这不是特别好的迹象,他不是一个不会照应别人的人,以往他不照应,是因为他对局面有绝对把握,如今他留下了记号,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有可能他留给我们的题目已经困难到,他认为不提示不行。 “啥意思?” “这里是一个节点。” “节点,啥节点?” 我看了看祭坛:“我觉得他的意思很明白,要继续往前的话,这里是个关键点,必须在这里献祭什么东西。” “那按规矩,献祭的不得是小花么?” “现在瞎子可能替代了小花,成为了祭品,但他可能在最后关头拉了手雷之类的。如果祭祀最后阶段祭品炸嘴,我们无法判断在这种情况下,算不算完成了祭祀,也不知道这里在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想知道更多,得再次进行献祭。” “节点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是节约点弹药的意思吧。”胖子说道:“那他们两个人呢?” 我看了看四周的缝隙,他们肯定是进去了,所谓的节点,他们是不是已经再次献祭了——应该没有,小花已经没有装备了——所以他们选择了硬闯么?还是说,节点是让我在这里等待的意思,后面的道路,以我们的能力跟不上他们。 “那怪物就在我们脚下。”胖子看着地面,“你打算再来一遍么?谁来做祭品?” “我得想想。”这时,我忽然在那个记号下的石头缝隙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在闪光:“我觉得稍微有点不太对。”我用手摸进去,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手表,上面的电子数字正在倒计时:24分钟14秒,24分钟13秒…… 第六章 献祭 “什么意思?”胖子问我。 我看着手表,一脑门子汗,连手指尖都开始发抖。 这记号是闷油瓶留给我的,那这手表就是小花留给秀秀的,看样子他们的活动时间只剩20多分钟了,20多分钟之后,他们可能会死。 幸好我还是了解小花的,知道他很多的习惯。 我几乎可以预判,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明确知道了瞎子的生命还剩下多久,所以他们设定了一个营救瞎子的时间,在手表上设好倒计时放在这里,然后他们应该进入到这些缝隙里面去救瞎子了。 问题是,如果他们不想让我们进去,只需要表达不要进来的意思就可以了,但是他们还给出了这个时间,说明他们在进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把握,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忙。 所以他们需要提醒我们,进入里面活动是有时间限制的。 20多分钟,这算长还是算短? 如果我们到这里时,倒计时已经结束了,那么我们根本不用进去,他们肯定都死了,但现在还有20多分钟,说明他们还没死,但也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 这是什么倒计时? 这是一个节点。 他们两人都没有留多余的话,相信我能明白他们的意思,我们之间有足够的默契,那么,我心中最有把握的推断是什么?我想了想,发现其实很简单:这是祭祀的倒计时,也就是说,黑瞎子的祭祀可能打开了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打开之后,会逐渐关闭,因此产生了这个倒计时。 20分钟,说明黑瞎子那次祭祀的时限要到了,祭祀所打开的东西要关闭了。 对,肯定是这个意思。 我心中很笃定,立刻对胖子说道:“让秀秀把那衣服送下来。” “你要献祭秀秀?你也太没良心了。” “放屁,我的意思是我来。”我对他道:“把手雷都给我,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我们给他们三个续个费。” 胖子看着我的眼睛,明白了我的意思。 “为什么你来?” “你穿那件衣服跳舞,古神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我说道:“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古神不喜欢吃肥的?”胖子说道:“胖爷我肥而不腻,入口即炸。” 我按住胖子的肩膀,看着他:“小花做的衣服尺寸,我不知道瞎子为什么能穿上,但你,我有信心你绝对穿不上。” 胖子想了想,又看了看倒计时,知道时间不够了,点点头:“行!但秀秀下来肯定要自己上,到时候你自己劝她。”说着胖子就走了。 一直到胖子上去看不到我了,我才站到那个祭祀石台上,把那只手表带到自己身上。 四周十分安静,我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开始思考瞎子会怎么做。 我是他教出来的,和他的思路一脉相承,在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他当时做了之后,自己应该没死,这其实挺难的。 最早和他一起上课的时候,他教了我一些基础的江湖技术,比如说去超市里通过吸引售货员的方法,偷偷拿超市的货物,以此作为练习(当然只是模拟,并不是真偷。)当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他直接向保安告密,害我跑了三个街口。 这是一个简单的江湖规矩,其实就是想让我明白,即使你信任一个人,也需要有某些习惯,让自己处于绝对的隐蔽处。 所以在超市里,我应该做的事情是:在他教我的同时,我就隐蔽地完成“偷窃”,不要让他发现,这样他会一直等我去偷,而我早就完成了,从而让他没有机会背叛我。 如果他是好人,你顺利完成了功课,如果他是坏人,你也让他没有任何机会害你。 这就是主动和被动的关系,你想要变厉害,本质上就是要比你想的程度更加主动一点,做事更快,更早,更隐蔽。 他会怎么做呢?我蹲下来思考,我当然可以在古神接触我的时候就引爆手雷什么的,但那样的话,我肯定也就没了,所以得在古神看到我的时候,还留有一定距离时就弄它。 但那东西是在石头的缝隙里流动的,似乎不是一个生命体,是很多东西的集合,我炸哪儿合适呢?哪里是它的命门? 第七章 祭品 当我用瞎子的思维方式思考这一切,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 那古神不是从缝隙中来,就是从我脚下的石头缝隙中来,或者两边都来,那是一个软体的东西,如果是很多小的生命体集合起来的,那么手榴弹弹片的杀伤力不够大,杀伤更多的是靠冲击波。 越是狭小的空间,手榴弹的冲击波的威力越大,所以我不能在这个祭坛引爆手榴弹,我需要在把古神吸引上来之后,冲入一旁的缝隙里,如果古神跟过来我就在缝隙中引爆。 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超乎想象,如果瞎子不是已经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他不会采取这种策略。 我在边上找缝隙,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缝隙,内部有明显的爆炸过的痕迹,瞎子用了十几颗手榴弹,但这里的岩石显然十分坚硬,在缝隙内部留下了十几个黑斑和少许细小的炸裂缝,没有引起坍塌。 那条缝隙十分狭窄,瞎子为了成功率,没有多为自己考虑,我用手电照了照这缝隙的深处,里面有一个急转直下的趋势,也就是说在缝隙的尽头,走向变成了垂直往下,那瞎子可以在爆炸的瞬间跳入垂直的部分,不至于直接被炸死。 爆炸传导剧烈的震动,把上面的腐朽地板震翻了,这里才会如此狼狈。 胖子和秀秀爬下来,其他人的声音都出现在上面,看样子他们都围了过来,秀秀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已经穿上了那身衣服。 秀秀本来就是十分好看的女孩子,那衣服不是谁穿都好看的,但霍家从来就是衣服架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衣服好看,让秀秀豁然回到了几千年前,有了鬼魅巫女一样的神秘美感,还是霍家的基因起作用,让那邪魅的代表死亡的华服,和女性的曲线审美统一了。 我不由觉得头疼,说服女孩子从来不是我的强项,她这个穿了下来的举动,显然是做好了绝对不会听我的话的准备。 “霍家不能再死人了。”我对秀秀说道。 霍家的女性单传的绝技,到了秀秀这里,只有一个人了,当然,技术没有意义,但秀秀绝对不能死。 “老九门做这种生意,一家一家绝后,早先难道没有预料么?”秀秀看着我:“我想好了,可以不争论么?就让我去,我的身手也许早比你好了。” “可以不争论。”我看着秀秀,秀秀似乎松了口气,以为我答应了,但我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瞬间出手,一手电筒打向秀秀后脑往上的部位。 秀秀微微偏头就躲过了,胖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秀秀都没有回头看胖子,还是看着我,她头发披着,一脸的坚持。 我自己知道胖子的偷袭普通人是很难躲的,略微有些吃惊。 “非要这样么?”秀秀问我。 我把手电指向一边的缝隙,她转头去看,我说道:“陷阱要做在这里,古神出现之后,逃往这个缝隙,在里面引爆手榴,如果要完成这件事情,需要在祭坛娱神,然后快速进入缝隙,绕过陷阱,整个过程中必须快速脱掉这件衣服,否则你无法在缝隙中灵活的行动,我想这就是为什么瞎子的那套衣服会在古神体内的原因。” 秀秀没有靠近我,没有给我搞晕她的机会,我就对她道:“你长大了,我不说教你,记得小时候我们抢糖果,最后是怎么解决问题的么?我们石头剪子布,你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死,我也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去死,与其僵持,我们交给命运怎么样,我们石头剪子布。” 秀秀看着我,我也看着她,那一瞬间我们似乎都回到了过年的那个大宅院里,是我家,是他家,是她家,完全记不清楚了,那时候的秀秀非常小,死死用小手抓着我手里的糖果,一脸倔强地看着我。 我早年完全忘记了那张倔强的小脸,如今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糖果都应该给她吃的,可惜当时我一颗都没让。 第八章 糖果 秀秀看了我一会儿,如果她仍然倔强下去,那她就还是一个小孩子,成年人到了一定的时候,会接受这个提议。 但我内心并没有任何一丝让她去冒险的想法,说起来,我也还是个小孩子。 玩石头剪子布我是不会输的,因为秀秀从小的微表情,我一直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怎么赢的她,现在一样可以赢她。 但秀秀缓缓地摇了摇头:“哥,我不会再让你卷进去了,之前说好了,由我们来打下半场。” 胖子有点烦了,指了指我的手表,意思是你们想搞到什么时候。我想了想,确实没时间矫情了,但如果我和胖子现在冲上去,直接一顿乱打,把秀秀搞晕了,估计体力也消耗了大半,怎么算都不合算。 “行,你不走,我也不走。这样,你听哥的话,把衣服给我,我来做诱饵,你来引爆。”我对秀秀道:“我有理性理由支持这个战术。” “你说。”秀秀道。 “小哥不知道你会来,他留了记号给我,后续肯定还会有他为我做的很多准备,我能发现,你和他不熟,你发现不了。” 秀秀看着我。 “我必须在第一线,但你可以不走,我们一起面对。”我说道。 她想了想,非常爽快,直接把头冠摘了下来,递给我,胖子就在边上说:“那胖爷我也不走。” “不行,如果我们直接被炸死或者吃了也就罢了,如果我们也被困住了,胖子你必须是第三梯队的,否则我们一点戏也没有。” “你们都被困了,我找谁救你们?”胖子在边上怒道:“你就是让我给你们扫墓,他妈的,看不起胖爷是吧?胖爷就配扫墓是吧?从潘子开始,你们排一排,我每年清明开卡车来给你们烧纸。” 我用手电照了照那缝隙:“你如果进得去,你也进去。” 胖子蹲下来,看着那缝隙发愣,然后他捂住了脸:“丢人啊,王胖子你丢人啊,英雄气概死在了身材管理上。” “如果出事就去找那些姓张的。”我对胖子说道:“还是能找出几个来的。”说完我带上了头冠,又看了看手表,已经只剩17分钟了,秀秀脱掉衣服,里面是一身紧身的特质运动服,她吹了一声口哨,从上面顺着降落绳滑下来几条手榴弹的武装带,她拿上就直接进入那个缝隙开始布置陷阱。 胖子点上烟,看了看我,我冲他使了一个眼色,胖子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给秀秀看的那条缝隙,不是我要设陷阱的那一条,胖子早就明白了,他把手榴弹放进我的包里:“我在上面,随时降下来,别硬来。” “我现在就怕古神大老爷硬来我,我自己的话绝对服帖,你放心。”我说着,先进入我自己选定的那个缝隙,快速布置了钢丝手榴弹陷阱,然后爬出来,在胖子的帮助下换上了那套跳舞的华服。 秀秀在缝隙里给我打手电信号,意思是她完成了,等一下我只要冲进那条缝隙就可以了。 我和胖子又对视了一眼,时间只剩下13分钟了,胖子对我道:“你准备跳哪个舞?” “拔萝卜。”我说道。 “万一它不喜欢萝卜呢?” “我还会跳佛朗明哥。”我说道:“你猜我什么时候学的。” 第九章 毫无畏惧 胖子显然不想和我扯皮,他抽出两根烟,在我嘴里插了一根,在我耳朵上别了一根,然后把打火机挂在我另外一只耳朵上,给我做了一个“别犯差错”的手势。 我笑话还没说完,他就顺着绳子往上攀爬,我也不好抓着他继续说,我会跳佛朗明哥,是因为在村里收水稻的时候,帮人看着稻穗赶麻雀时候做的动作。因为麻雀的胆子非常大,普通的动作根本吓不走它们,于是我就开始手舞足蹈,结果被调皮的孩子拍了下来发到网上,说我是有佛朗明哥之梦的福建农民。 胖子上去之后,上面就有手电光打下来,帮我做顶光照明,同时一台手机滑了下来,文丙回在耳机里说:“里面是经文,记得跳舞的时候要播放经文。” 我看了看手表,只剩10分钟了,于是直接打开播放器开始播放,然后给自己点上了第一支烟。 经文在播放器里听上去正常了很多,应该是提前录好的,有一种非常原始的感觉,似乎其中还有石头敲击的节奏声。 这衣服非常重,我穿上才明白,以最快的速度脱掉可能不太容易,还要跳舞就更难了。 按道理来说,祭祀舞蹈是有特殊的动作和手势的,黑瞎子当时可能一直在看小花排练,所以可以学着跳,但我觉得跳舞的动作可能不是关键,因为如果有特殊的手势,那么秀秀很可能也学过,她毕竟在小花的计划里,小花可能教过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吵架时,秀秀可以直接说,她会跳舞我不会,那我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但她没有提出这个事情,这就说明,秀秀内心知道,舞蹈本身不是很重要。 这件衣服和经文可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拔萝卜应该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我喊了一声:“各单位注意!”就开始做出了第一个拔萝卜的动作。 我从小四肢就不是很灵活,现在的身手是苦练得来的,其中有很多是因为我的大脑发达,所以弥补了一部分身手的缺失,所以如果要跳小时候的舞蹈,我需要嘴里哼着歌来确定自己的节奏。 小时候跳过这个舞蹈的人,肯定知道这个舞蹈不是一个人跳的,最起码得两个人,一个人扮演一只扭腰妖娆的萝卜,一个人过来拔。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萝卜,因为我当时就是扮演萝卜的角色,舞蹈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非常离谱的扭动,但我毫无廉耻感,同时毫无畏惧。 拔萝卜,拔萝卜,哎呀呀,哎呀呀。 我嘴巴里叼着烟,哼着歌,小时候的条件反射竟然现在还能记得。 这是一件在外人看来极度荒谬的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似乎这一路过来,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荒谬离谱但又极度的危险的事情,此刻心里十分平静。 大概跳了有三分钟,我就跳完了第一段,接下来是一个重复,我烟也抽完了,看了看手表,看了看四周,毫不犹豫地重新开始跳,一边跳一边心说来啊大哥,我这么豁出去,你可别不长脸。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秀秀在缝隙里,闪出了几个信号。 秀秀那个角度肯定看到了什么,我吐掉烟头,缓缓转过头,用余光看身后,立刻看到一根细长的黑色的软体蚂蟥一样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的石头缝隙里伸了上来,离我大概一臂远,安静地竖立着。 第十章 毫无廉耻 只是在空旷的祭坛上扮演一棵萝卜,并且边上还有小时候的妹妹观摩,我的心里素质已经足够强大,但如果身后又出现了一根未知生物,我这点心里素质又不够了。 我用余光盯着,动作显然变形,感觉自己变得非常敷衍,同时我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僵硬。 那棍子一样的生物,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高,这个光线我仍旧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组成的,但这些东西可以从缝隙中挤出来并且重新聚合,一定是细小的生物组成的集合体。 接着我就看到底下的石头开始翻动,那件被它吞噬在体内的华服,也翻开石头被从缝隙中带了出来。 那场景非常诡异,就像一个穿着舞衣华冠的鬼魅从地里长了出来一样。 我实在觉得害怕,干脆直接转身,这一次我就直接看到了那确实只是一件衣服,并没有黑瞎子被消化的骨架在里面。 就在我面对那东西的瞬间,它忽然犹如蛇一样,直接棍状的身体的头部开始眼镜蛇一样展开,不是缓缓的,是突然展开,整个过程不超过四分之一秒。 张开之后,它的样子非常像东南亚的神庙和印度一些庙外面的多头蛇雕像。 这种蛇一般是五头的,但是我也见过7头的和九头的。 我当即意识到不妙,因为这种速度就说明,这东西可以慢,但也可以非常快。 我瞬间转身就跑,就是那个瞬间,那东西直接包过来,一下拍在祭坛上,我就差一丝就直接被整个包进去,如果我不是当时瞬间就跑,现在已经结束了。 秀秀连续打着手电,我直接朝着她边上那条,正确的缝隙冲去,在过程中,我直接抛掉了头冠,撞到裂缝口上。 那衣服太累赘了,我穿着根本进不了那个缝隙,就拼命脱衣服,结果悲剧的是,袖子竟然卡住了,我脱了有一两分钟都没脱下来。 浑身的臭汗并且衣服完全卡死在不知道哪儿,我疯怒的嘶吼,想用疯狂的力量把衣服撕破。 小花的裁缝手艺太好了,就算是绝望中我爆发出来的力量,那衣服也完全撕不破。 然后我就转头,尴尬的看到那五头的棍子,变的更加巨大,完全张开犹如巨蛇一样站在我身后一米多的地方。 “帮我养我爸妈。”我在耳机里对胖子说道。 我知道我话音一落,那东西会直接把我吞进去。 我心中还有最后一丝的祈祷,祈祷有人从能后面出现救我,但念头还没结束了,那巨蛇一样的东西一下把我包裹进去。 我眼前一黑,心说我命休矣!就觉得鼻子里,身上所有的皮肤,瞬间被裹上鼻涕虫一样的触感,接着我被一股力量瞬间往下拽去。 那时候的目视几乎已经为零了,但是从最后一秒种我看到的模糊的影子,还是非常明确的知道,那东西直接拨开了地面的碎石把我整个人扯进了碎石头的缝隙里。 石头非常锋利,我知道完了,只要扯下十米,我身上的肉会全部刮烂。 第十一章 被封死在无尽中 我根本无法抵抗。 怪蛇一样的生物包裹着我,翻开石块,把我深深地吸入地下。这些石头可能有几百米厚,这里的洞穴经过成千上万年的自然坍塌堆叠,形成了所谓的地面,地面下是极厚的石块堆层。 它的行动方式非常奇特,身体内部似乎有一个运输系统,我并不是被拖下来的,而是被吸下去的,它的身体就像一根吸管一样。 我是个理科非常好的人,知道碎石的压力有多大。我被拖入地下一米多深的地方,四周的石头极其重,这怪物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些力量,但它就像是凝胶一样,无数的碎石直接挤压进来,和我卷在一起,划过我的皮肤,简直像是和几千个钢丝球一起在滚筒洗衣机里脱水。 我以为我会被直接压成肉糜,但神奇的是,那些石头不停地被卷进来,但是又不停地被这怪物身体里的物质往上运走,似乎是被喷了出去,而我则被不停地往下吸。 即使如此,我也几乎满身是伤,石头太密集了,我整个人被挤得完全无法动弹,尖锐的石头不停地划过我的皮肤,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感觉到疼,只觉得像是被咀嚼一样。 如果你吃过醉虾的话,那你现在大概可以明白,当你嚼碎醉虾的时候,醉虾就是这种感觉。 忽然,我停住了,四周的碎石头噼里啪啦在我的脸上一顿打之后,也停住了。 我根本无法动弹,身体所有的地方都毫无知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也嗡嗡直响。 隔了一会儿,我才清醒过来,用身体的皮肤和几根手指感觉了一下,这地方是如此的狭窄,我的手脚完全被死死地卡住,一毫米都动不了。 我觉得自己可能到了山石底下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隙里,被彻底夹住了,这个空隙刚好可以完美地容纳我,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当年山体的地质结构崩塌,大石头和大石头压在一起之后,会形成空隙,而小石头会掉入这些空隙中,将其填实。但如果角度合适,这种缝隙不但不会被100%填实,还会出现一个非常小的空腔。 四周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到,四肢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弧度,但骨头应该没有断,所有的肉都被夹着,无法大口呼吸,非常压抑。最离谱的是,我的头完全无法转动,下巴也被卡死,嘴巴无法张开。 这就意味着我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我努力呼吸,石头之间还是有氧气的,不至于窒息。此时,我身上的皮肤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这种疼痛程度,让我觉得所有的皮肤都已经被碎石头刮完了,现在就是一个剥完皮的我,肉粘在了石头上。 大概花了十几分钟,我才渐渐开始能认真思考,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也不知道刚才被拖入地下多深。 起码有十米深,我心说。 那东西把我吸了下来,却离奇地没有管我,而是直接离开了,但它走之前把我塞进了一个地下的空隙里。 这绝对不是巧合,这应该是它故意的。 怎么可能我运气那么好,可以进入一个和我一样大小的空腔里,要知道如果我没有进入空腔,我会直接被压成榨汁机里的番茄渣。 也就是说,它这么干是有意识的,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它储存食物的一种方式? 这是一个绝对的绝境,没有任何空间和机会让人来救我,10米深的碎石滩是挖不动的,闷油瓶也不可能通过四周头发丝粗细的石头缝隙过来救我。 我想起了之前做过的一个恐怖的梦,我梦到自己被水泥封死在一座大桥的桥墩里,我可以呼吸,但是那个空间很小,和这里一样小,我一动也动不了。 我做的这个梦很神奇,在梦里我和一个人打赌,说只要不是立即死亡,那我被困在任何地方,都一定会有办法从里面逃出来。 然后我就到了那个水泥桥墩里,我在那个空间里一直想办法,想我学的东西,想四周的各种物件是否可以利用。 任何一种细微的可能性,都可以让我有逃出去的信心。 然而没有,在那个水泥墩子里,什么都没有,当我思考了十几遍,发现绝对不可能逃脱的时候,我在梦中感受到了绝望。 我在现实中从未感受过那么纯粹的绝望,那就是等死,纯粹地等死。 如今不需要那些过程,这种感觉直接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是那只倒计时的手表,还戴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扭曲着,手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光,光线透了过来。 是不是倒计时结束了?我失败了? 第十二章 鬼夹 无论如何,这忽然亮起的手表光,还是照亮了一些地方,让我得以看清楚自己的所在,虽然很有限,但比刚才的绝对黑暗要好很多。 这确实是一个狭小的缝隙,我的面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的一面,相对还比较平滑,在我的边上,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头,这些石头最小的有鸵鸟蛋那么大,最大的差不多是我们平时的门框大小,大小不一的石头垒在一起,特别容易形成空腔。 而在这些石头和我之间,还有无数的像黑色肉瘤一样的东西,似乎都是从这些石头上长出来的,就是这些东西填充了我和石头之间的所有空隙。 可以确定,这些东西就是石公痣的同类,但这里的肉瘤大小不一,更加恶心。 我能看到的地方很有限,因为我无法移动头部,此时我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我的脑袋所处的空间,肯定是小于我的颅围的,所以我的头被完全卡死,甚至已经微微有些变形了。 人的头骨具有非常细微的弹性,像我这样被塞进来卡住了,那我的头皮肯定有多处破皮,很有可能已经被完全掀开,连头骨都露了出来。 这种想象让我十分恐惧,但多年的冒险经验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我开始仔细地感受每一处头皮的疼痛感,如果哪里是完全麻木、没有感觉的,那么那个地方的头骨必然已经完全暴露。幸运的是并没有,所有的地方都疼得要命。 我知道手表的左边有一个按钮,可以语音播报屏幕上的所有信息,于是我努力转动手腕,然后让那个按钮压住石头,按了下去。 倒计时5分钟,湿度15,心跳125,请适度运动。手表说道。 难道不是倒计时结束了?那是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碰到了什么,让手表亮了? 我对这块表不熟悉,但我知道刚才一定是某个开关打开了,手表才会亮起来。现在的电子产品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所有的开关都有一个按钮,现在也许只需要一个特殊的晃动姿势,也许是手表的外环可以转动,也许是心跳到了某种程度就会自动亮起提醒。 没关系,一会儿手表就会暗掉,那时候我再想办法找出开关在那里就可以了。 我看着最近的那颗石公痣,能看得出这些东西真的是从石头上长出来的,这些瘤子和外面树上的也非常相似,恐怕和这里的生态有很大关系。 怎么办,怎么办?还有5分钟。 这5分钟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手表暗掉了,我心中的绝望感非常强烈,在这里,不要说5分钟,哪怕是五天,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在黑暗中调整了一下,开始抽动我的手,试图找出怎么才能让手表再次亮起来。 结果我只是在石头上蹭了一下手表的外环,就发现它确实可以转动,我蹭着转动了三格,手表再次亮起。 这一次,我看到在我面前的石头缝隙里,有一股像鼻涕虫一样浓稠的东西,缓慢地挤了过去,就像是蜂蜜一样, 在这个距离,我终于可以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确实是非常多的虫子,这种虫子的样子,我之前见过,但这里的又和我之前看到的很不一样。 这些像甲虫一样的虫子是半透明的,但身体如同鼻涕虫一样裹在粘液里,我不知道外面的粘液是它们身体的一部分,还是只是它们分泌的润滑剂,而且所有虫子的润滑剂都裹在了一起。 那虫子非常像尸鳖,但比起尸鳖又显得格外原始,似乎来自于遥远的古代。 第十三章 倒计时 来不及细想,我立即发现这些虫子都是爬向那只手表的,似乎那光线吸引了它们。 此时也没有办法把手表上的光熄灭,只能感受着虫子爬上我的手腕,它们也不攻击我,只是围绕着手表。 我也不敢动,一直等到手表继续熄灭,此时我估计离倒计时只有1分钟左右了。 我已经不会沮丧了,心中所有的懊恼快速放下,此时安静了一下会儿,体力恢复,疼痛减弱,就再次开始浑身扭动,想让自己至少不是卡死在这里。 那卡死的力量之大,再次让我崩溃,还是纹丝未动。 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感受,用你的皮肤去感受,你现在只有绝对的冷静,才能活下来,否则就是浪费体力。 我开始打开身上所有的感官,一点一点的感受四周的缝隙和我皮肤贴合的地方,首先我发现我的手卡在缝隙里,因为血液流通不畅,已经非常的肿胀,但似乎我的汗开始分泌之后,在润滑我和石头之间的摩擦。 我开始转动我的手臂,继而发现我的手臂和岩石之间,还隔着已经破烂的袍子,这袍子非常厚,摩擦力很大,所以我才被卡的那么死,等于我在门缝里塞了巨厚的一块毛巾。 汗出来之后,贴着石头的部分是润的,但没有贴着袍子的部分,卡的非常死。 出汗,我需要让身体稍微脱水。 虽然不能动,我开始让所有的肌肉用力,让所有的肌肉绷紧,然后震颤身体。 我非常紧张,所以很快浑身都开始出汗,忽然手表就响了,倒计时结束了,但同时,我的手忽然滑了一下。 就是一小下,我知道我的汗开始起作用了,我开始用力抽动我的手,在手表倒计时让人崩溃的铃声中,我一点一点的把一只收抽了回来,来到了我的身体边上。 手上全是黏液,但那些虫子不知去向,手表闪烁着归零的标记,但我的头动不了,无法低头,只好盲着按掉提醒。 接着是另外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被死死地卡着,似乎有一点骨折,没有力气。 但因为有了一只手到了我的身边,我可以摸我的身体,我发现身体四周还是有一点空间的,够一只手活动。 先摸到匕首,开始把身上的衣服割破,一点一点的割破,一直到我确定这些衣服不会再阻碍我的行动。 然后我把卡住那只手的袖子,用匕首割破,这手是连袖子完全压死的,所以我不仅把舞衣的袖子也割破了,把我冲锋衣服的袖子也割了。 然后我直接把裸手从两层袖子里抽了出来,发现还好只是伤到筋骨了。 两只手都自由了,现在就是脚和脑袋。 我双手开始摸我的脖子部分,发现脖子部分是松的没有卡住,我现在确定是脑子被两块石头夹住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知道自己只需要非常细微的松解,就能把头拔出来。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匕首,直接割掉一块头皮。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我没有头皮也活不了多久,但我需要润滑的东西,我摸着自己身上,发现最润滑的,就是手表附近,刚才有虫子爬满的地方。 用手表发光吸引虫子过来润滑么? 第十四章 脱身 我想了几秒,决定不去勾引虫子。 那虫子比尸蟞小一点,大概只有普通尸蟞的一半大小,但可以肯定它们有攻击性,它们的口器看上去非常尖锐。 如果它们进入我的耳朵和鼻孔,我没有手可以防御,到时候脑袋卡在这里被它们吃空了, 怎么办? 我感受了一下整个脑袋,开始摸索自己的身体,结果摸到了自己藏起来的手电——当时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裤带上。 我把手电插入脖子下面的缝隙,当做一个撬棍,手电做得非常结实,我用力撬动,两块石头稍微一松动,我立刻用尽全力把头从缝隙里拔了出来。 那基本等同于是挤出来的,上面的碎石头一下松了,掉下来好几块,我立即抱住头,害怕万一把这个空间搞塌,那就彻底被吨位巨大的石头堆榨成汁。 万幸只掉下几块石头,这里就再次稳定住了,我打开手电,发现自己完全处在一个像茧一样的空间里,四周都是衣服的碎片,极度狼狈。 我的脚完全被埋在石头堆里,压得很死,但目前也只能让它先这么被压着,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我放脚。 再仔细一看,我就发现,压着我的脚的不是石头,全部都是骨头。 那都是已经碎裂的人的骨头,我拿起半块头骨,发现在碎骨头中间,有很多宝石,在手电光下闪着惊人的火彩。 骨头很轻,我小心翼翼地把脚稍微抽出来一点,让自己可以躺下,浑身的疼痛让我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我开始拨弄这些骨头,骨头中混着大量的宝石、黄金,翻了半天,就发现了一个只有一个框架的头冠架子,黄金看上去都发黑了,非常古老。 这些骨头全部都是各个时期到这里献祭的舞牲,他们都穿着类似的衣服,戴着华丽的华冠,上面的宝石和黄金如今散在这些骨头里,到处都是,一下子让整个空间显得非常璀璨。 完全死亡的璀璨。 人类从来不能拥有这些美好的石头,是这些石头拥有我们的人生而已。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塞进这个缝隙不是偶然,这可能是储藏食物的一种方式。 我发现了一颗鹅蛋大的祖母绿,在手电光下璀璨夺目,那就是可以把村后面那座山买下来的希望,可惜如果出不去,我很快就会化为这些骨头中的一堆。 这里肯定不止这么一个食物仓,这些生物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石头缝隙下的生态环境。 我想了想,把一些大个的祖母绿塞入自己的口袋,然后把割掉的袖子从缝隙里抽出来,往自己手上重新套去——光着手臂发冷——衔接的部分,我用匕首后面的针线包草草地缝了起来。 接着我开始检查伤口和食物。 食物只剩一块巧克力,伤口大的有六处,小的大概三十几处,但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最严重的反而是手臂,因为伤到了筋,力气有点使不出来。 我往上看了看,上面全部都是石头,石头的个头很大,所以缝隙也很大,当然,所谓大也仅仅只是半个手勉强能进去。 两边也是一样的情况,能看到这些缝隙大概三米多的深处,也被小的石头填满了。 我看了看手表,按亮后发现上面的倒计时已经归零了,我盯着那几个零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表。 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他们有n b,胖子应该在上面翻石头,希望我没埋那么深。 我有点头晕,干脆把巧克力也吃了,之后开始判断四周所有石头的力学结构,妄图找到一块key石头,敲碎它,然后完美坍塌出一条路来而不会把我榨汁。 当然这是痴心妄想,但在判断四周力学机构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另一只手表闹钟的声音,和我这只一样。 但不是我这只手表,而是在我边上的岩石层后面的另外一只,我贴过去,看到那边有微弱的手表光传过来,但中间的石头太多了,根本看不清楚。 “小花?”我轻声问了一声,心说怎么会有两只一样的手表。 没有声音回答我,但是闹钟的声音没有停,让我十分烦乱。 “小花?”我继续问道。 “别说话。”忽然从那石头后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声音很轻,“不要说话。”说完,手表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吓了一跳,那完全是个陌生的声音,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小花队伍里的其他人,他们的手表都是制式的。 但刚才我叫了半天,为什么这人没有吱声,如果他当时说话,我会好受很多。 “你是谁?”我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我,只是轻声问我:“你会念经么?” 第十五章 现实错乱 我莫名其妙,问道:“什么经?” 《金刚经》我ok,《十万龙经》我背不下来,《蝙蝠经》我也背不下来,但我手机里有录下来的备份。 他说了一句似乎是藏语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什么,他就对我道:“那你等一下跟着我念。”我才听出来这人的口音,是有藏族普通话口音的,我意识到他可能不是小花队伍里的人。 “为什么?”我问道,心说难道是牧民误入这里被困死了么?但他怎么会有小花队伍里的手表。 “不念会被吃掉的。”他说道。 “你是谁?”我再次追问,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人,实在是一件非常离奇的事情。 “我是谁?” “回答我。”我说道,“否则我会认为你精神不正常。”说着我就靠近石头的缝隙里,仔细去看对方。 当然我们中间隔的石头很多,对面似乎完全没有打任何的照明,所以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他说道:“但我知道我是个宠物。” “什么意思?” “就是被养在这里的,那东西也不杀我,就是喂我,也不知道多久了。”他说道,“你呢?” “说来话长。”我在品味他的话,觉得毛骨悚然。 “我告诉你事情了,你却不告诉我,你很傲慢啊。”对方的语气似乎一下就生气了。 我现在没有心情照顾别人的情绪,直接说道:“我不是宠物,我觉得我等下会被吃掉。” “你要念经,你念了经,就会被当成宠物了。” “我不会。” “我说了,你跟着我念。哦,对了,你需要带一个东西,我帮你找找。”他说道。 我的手电光往缝隙里照去,我以为我会看到有任何的影子会晃动让我看到,但是完全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四周出现了非常密集的石头翻动的声音,那声音瞬间就在我头顶的石头缝隙里穿过,就像袖珍的地铁一样。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那声音很快就过去了。 对面也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就从他和我中间的缝隙中,丢过来一个东西,我捡起来,发现是一颗牙齿。 我愣了一下,发现那牙齿竟然还带着血,是血淋淋的。 “什么情况?” “给你。” “给我做什么?” “你要放到你的舌头下面,然后念经,它就会以为你和我是一种人,它就会放过你了,他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用手电照着这颗牙齿:“这是你的牙?” “是啊,你把手伸过来,我递给了你经书,你拿过去,你现在还看的见,可以背一下。” 我用手电照了照,果然发现那洞口塞了一本非常老旧的经幡包的书。 这里的书都是一片一片的非常特别的纸做的,但是边上的缝隙仍旧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觉得奇怪,这时候仔细看这颗牙齿,我就发现,这其实不是人的牙齿,但你要我说这是什么东西的牙齿,我又说不上来。 “这是你的牙?”我又问了一遍。 “是啊,他回答的非常笃定。” 我看着那牙,我对人的牙齿有研究的,这肯定不是人牙,但这牙齿确实是新鲜的,我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同时感觉诡异起来。 转头看那个缝隙,我一下看到,那经书竟然被一只棕色的枯枝一样的“手”从那边洞里送了过来,那手的手指非常细长,是正常人的三四倍,像一只爪子,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人类的手。 “来拿啊。”它在另一边说道。 第十六章 现实错乱2 我看着那只手,手其实几乎还在石头的缝隙里。我意识到我们中间隔的石头墙太厚了,那手只能伸到这个距离。 最开始,我快速想了一个可能性,是不是这人所处的空间里,有很多干尸,其中就有一具干尸,手指特别长,所以干涸了,他为了把东西递给我,把人家手拿来用了。 但我立即发现,那干枯细长的非人类的手指,是会动的,它一松动,经书就掉落到一边。 我就看到那手指在那洞里,其实不能伸出来——这里空间很小,如果他伸出来几乎就能摸到我的脸——如果不是现在的手电非常亮,用普通的手电,肯定看不清楚是这么一双手推着经书过来。 如今我用手电照着那个洞,那只奇怪的手就这么在里面黑暗中张着,那声音还在说话:“来,你马上看,看完了递给我。” 那手指在里面竟然开始抓石头,似乎有一种急切,急切的我把经书递过去,它能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看着那个洞,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法理解,我是怎么了,被石头夹傻了么? 这石头后面的东西,明明非常清醒,可以交流,但这绝对不是人。 他丢过来的不是人的牙齿,手也绝对不是人类的手,更像是某种尸化了很久的粽子。 而且,他所有的行为,我立即就反应过来,它是在骗我把手伸到那个洞里,它要用爪子一把抓住我。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我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再一次仔细的看了看那颗牙齿。 它一定看不见,因为此时如果它从洞口偷窥过来,会立即看到我不在看经书,而在看那颗牙。 那牙比人类的牙要打,而且牙齿的边缘很锋利,这牙齿是打磨的很像人类的臼齿的,但原来应该要细长很多。 那血还在,又确实像是从活物嘴里拔出来的。 我拿起经书,翻开,发现这本经书起码有上年的历史了,皮一碰就碎,根本就不是汉文,而是一种我完全不认识的文字,和藏文有点像,我自己辨认,觉得是当年梵文刚刚进入西藏时候的文字。 “快读,读了还给我。”那东西还在催我。 我看到它的手急不可耐的在洞里抓着石头,甚至有点像用力伸过来,直接抓住我。 我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这是幻觉,我又进入到一种幻觉里,可能是这里的幽闭和脑震荡造成的。 如果是幻觉,它的人格一定是我幻想出来的,也就是说是我构建的,统一的破解方法是,问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的问题,看他能不能回答。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看不懂,你能帮我念一下么?” 那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有回答了,我等了一会儿,发现它似乎没有再回答的欲望,我再用手电去照那个洞,发现洞里的手不见了。 果然是幻觉? 我心里觉得奇怪,但那经书非常实在,已经破成了一堆碎片,散在我的面前。 “喂!”我叫了一声。 它还是没有回答,四周一片安静,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表再次自动亮了起来。 我低头看我的手表,发现手表上的时间,完全是乱的,那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时间。 36点83分。 第十七章 灵感 我迟疑了两三秒钟,眼前的局面非常糟糕。 瞎子之前教过我,要快速把面临的问题分类,然后心中要有最快的处理方法,否则很多时候,想明白问题就要花费太多时间,反而把自己求生的时间压缩得很极限。 现在这个情况的分类,就是——玩几把淡等级。 小花对我的忠告是:不要让自己进入玩几把淡等级。 小花应该永远不会进入这种境地,但瞎子是不讲究这些的,所以他在玩几把淡等级里,还是有一些办法的。 首先就是面对现实,其次就是找出现在唯一对我有利的东西,并且紧紧地拥抱这个东西。 现在对我有利的东西,就是这面墙足够厚,这些石头的压力足够大,所以无论对面是个什么东西,它绝对不可能通过这些缝隙过来。 其次是找到对手的弱点。 我有两个对手,一个对手是上面不知道多少吨重的岩石层,这个对手没什么弱点,唯一的弱点就是它中间的空隙很大,我可以呼吸,并且我身上还带着干粮。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方便,但瞎子说过,在窘境中,任何身边多出来的东西,都可以是自己的武器和救星。 我现在还没有功夫去想,我方便出来的东西可以怎么救我,但是我相信瞎子说的事情,我之前和他进行过一些训练,我知道他的思维方式是对的。 第二个对手就是对面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它完成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看了看手表,手表要么坏了,要么启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功能,或者是我现在正在幻觉里,不管如何,这怪物刚才是在勾引我,让我把手伸入到石头的缝隙里去。 所以它过不来,就算暴怒,它也过不来,否则它不需要智取。 黑瞎子形容过闷油瓶,他说这哥们儿从来就不智取,虽然他知道这哥们儿也不是笨蛋,也能够整活,特别是他易容之后,是一个有表演信念的人,但这哥们儿能力太强了,所以他永远用最快的速度,力取对方。 所有的智取者必然无力直攻对方。 那如果是这样,我现在是可以尝试激怒,甚至挑破我和边上怪物的关系的,我可以尝试侮辱它。 对于我个人来说,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上学系统学习过一些理论,也在各个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我能够快速分析敌人的情况。 首先,这个怪物,它在诱惑我,它到底是一个有意识的怪物,用意识在诱惑我,还是一个无意识的怪物,只是通过某种机制,影响我的大脑。 铁线虫控制螳螂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让它看到闪光的平面,就跳下去,看起来似乎是铁线虫在螳螂的脑子里引导它走向湖边,表现出了极高的智慧——它似乎能遥感所有的河流一样。 其实它只是让螳螂自己产生了跳入闪光的平面的错觉。 所以感染铁线虫的螳螂不光会跳入湖里,还会撞镜子。有一次我在老家,看到很多螳螂纷纷跳在我老家一只新的不锈钢锅盖上,那锅盖就是在阳光下不停地闪烁。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怪物就是条件反射地利用经书和控制我的思想,让我把手伸过去,而我也可以肯定,它抓住我的手之后就有办法可以弄死我。 其次,就是它有智慧的,但我尚未遇到过真正拥有和人一样的智慧的,可以直接和人对话的怪物。 加之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我们所有人的脑子不停地出问题,从天授,到胖子晚上看到奇怪的东西——等一下。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胖子当时的表情。 刚刚进入这条缝隙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我抓住了一道黑暗中的闪电,刺向了一个灵感。 第十八章 虚虚实实? 记得刚刚进入这条缝隙的时候,胖子说他在守夜的时候看到了云彩,并且云彩给了他一颗子弹。 我当时就觉得胖子有所保留,他没有说出他看到的所有东西,他只是告诉我,以后我可能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让我一定要注意,不要心软。 那时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胖子绝对不会害我,他不说也就代表着他认为说了也没有意义,可能更多是他私人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追问。 于是这件事情就在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被我淡忘了,我忙乱得根本无暇顾及这件事情。 但其实那时候我有一个想法:难道在这条缝隙里,有什么力量能够让我们看到死人? 现在想来,胖子当时的经历和我现在的情况非常相似,其中最相似的地方是,胖子得到了一颗子弹,那是一颗实实在在的子弹,不是幻觉。 而我也得到了一本实实在在的经书,那本经书就在我的脑袋边上,也绝对不是幻觉。 但死去的云彩是不会复活的,而刚才的那个怪物也是绝对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 我看着面前的洞口,对面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咬着指甲,脑子快速转动。 云彩是胖子的挚爱,这条地下缝隙让胖子再次看到了挚爱,不管这个地方是不是有某种魔性,它至少是有某种理由的。 但我看到的东西是个什么鬼,那玩意儿难道是我的挚爱么,我的挚爱居然是一个手指诡异的长,犹如枯枝一样的生物,并且牙齿尖锐,这一定是一个非人的东西。 这东西还给了我一本经书。 那颗子弹对于云彩的意义,我心里很清楚。 但经书是什么? 我身边有什么人已经死了,而且还是因为经书死的么? 难道我是宁采臣么?对面是那个半男半女的姥姥? 我再次去看那本经书,经书变得更加碎裂,上面那些梵文样的西藏古文字,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遇到的事情和胖子遇到的事情并没有对应关系啊,说明逻辑和挚爱没有关系,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心中挚爱,这种奇怪的魔性情况才会出现的。 而且胖子告诉我,让我以后遇到了不要心软,是什么意思? 难道胖子在那天看到了云彩,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变得,于是把这个云彩模样的妖怪给杀了? 我看着那缝隙,脑子发涨,不断想着胖子和云彩还有什么联系,那石头后面到底是什么,我的脑子很乱,有一个念头一直在不停地转动。 不管怎么说,胖子和云彩之间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而我身边和我关系亲密的都是人类,没有妖怪。 难道,这是在暗指和我关系亲密的人类之中,有一个人,不是人么? 也许这个人没有死,所以不能从死去的人里找。 手指很长,闷油瓶?不,闷油瓶不是所有的手指都长。牙齿尖锐,那就说明牙齿必须磨过。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陈皮阿四,四阿公。 他死之前非常逼近这个样子了,他是因为经书死的么?他死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他尸化之后的样子。 胖子和云彩,我和陈皮阿四,到底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第十九章 顿悟 说起胖子和云彩,我和他聊得不多,而且他也不愿意聊,不是不敢,只是不愿意。横向对比陈皮阿四和我,实在是没有任何可比性,但此时我在巨大的压力下,脑子转得非常快,原本看谜面觉得绝对不可能找出共同点的事情,竟然瞬间被我发现了一个点。 而且这个点没有那么扯淡,不是脑洞的发散。 那颗子弹,应该就是云彩体内的那颗,云彩在这里,把自己身体里的一件对胖子来说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交给了胖子,但我不知道这个意义究竟是什么。 而我在陈皮阿四的身体里,也掏出过东西。 当时胖子并没有把子弹从云彩身体里取出来,云彩的尸体最终是如何处理的,我完全不清楚,所以这是“原本在云彩的身体内,然后在这里交给了胖子”。 如果刚才出现的那个人,是陈皮阿四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佛经原本也是在他体内的,而且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难道是我当时掏他没掏干净? 这个想法到底扯还是不扯?我已经无法分辨了,但眼下我觉得非常合理。 当时在陈皮阿四的身体里,不仅有我找到的东西,还有其他的东西,是我应该看到,但是却没有看到的。 姑且先不管科学原理,在长白山下的尸体为何会重新恢复意识,还出现在这里,把藏在身体里的东西给我,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和胖子还有云彩有关的相似点:体内,未曾给予。 我再次看那个洞,还是没有动静,我甚至叫了一声:“四阿公?” 对面似乎是空的,于是我再次拿起那本似是梵文的经书,如果这是四阿公藏在身体里的,并且是我应该看到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再次完全确定,一点都看不懂,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这本书之外的信息。 比如说纸,裂痕。 看着纸的裂痕,我忽然意识到,那个裂痕,非常像我在进入缝隙之前,看到的那个巨大的黑斑边上的黑色石脉一样的线条。 我把裂开的纸重新拼起来,结果发现所有的裂纹,组成了那个黑色太阳一样的斑点。 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我在缝隙里大叫,心乱如麻,完全无法静下来,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接着,又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大脑里。 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犹如灵感一样,我以前以为都是自己的,但我现在发现不是。 这些想法不是我的,是有人在往我的脑子里放东西。 它放的是什么? “有人让我到这里来,有人让我往最深的地方走,在这个缝隙的深处,有什么东西让我进去,它要见我。” 我满头冷汗,意识到这些都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我的提示,它想告诉我什么。 这本经书,这上面的花纹,隔壁的奇怪怪物,都是在告诉我什么。 但是它似乎说不出来,也无法说出来,它只能不停地给我灵感,来暗示我。 我冷汗冒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我装着青铜陨铁的口袋不见了!我失去了那东西的保护!我现在正在被疯狂地天授中! 应该是刚才被拖下来的时候不见的,卡在上面的岩层里了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物理攻击对我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要开始精神攻击了么? 它在给我灵感,不停地跳跃,忽然我就看到,在那个石头缝隙里,那只像枯枝一样的手,又伸了过来。 “来啊,握住我,你就能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口音又说道:“要记住那本经书哦。” 第二十章 演练 我看着那手,一时间,竟然以为这是那深渊深处的东西在救我。 那种极度强悍的、似乎是从我心里产生出来的、绝对有把握的想法,让我几乎将手伸了过去。 但同时我还有一个意识,疯狂地在我心里呐喊:这不是你的想法!这是你被天授的想法。 我内心的那个声音让我明白,我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可能因为我连自己都不信任,所以在被天授的时候,我竟然有一部分意识能够感觉到,并且可以区分出来。 但没有用。 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我一下就握住了那枯枝一样的鬼手,接着就听到了到处都是那种虫子爬动的声音,它们从四周的岩石缝隙里,不停地爬出来,犹如无数的蟑螂。 忽然间,这一切都消失了,我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手电掉在一边,照出了这个空间的一半,这里很小,但是没有我刚才以为的那么小,我仍旧可以蹲着活动。 在我的面前,有一具干枯的尸体,那尸体的头骨非常长,如果它还活着,一定是一张奇长的马脸。 而我就握着那尸体的手,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本已经开裂的古老经书。 幻觉么? 不是幻觉。 我非常肯定,接着一种剧烈的痛苦,从我的手上、从我的大腿肌肉上,开始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感觉到了极度的饥饿,然后膀胱的饱满爆炸的感觉也传来了。 我松开手,那具尸体快速开裂,直接变成了一堆烂泥。 接着我手上的手表再次亮起。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又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数字:19:67 我看着四周,这里不是我刚才蜷缩的空间,这里是另外一个空间,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握着缝隙里一只干尸的手,可现在我忽然到了这干尸的面前? 难道我瞬移穿过了我们中间隔的那块石头? 我去捡手电,但手的力气非常非常微弱,来到手电面前,只能让手电光照一照我的手。 我发现手上全部都是血,指甲都翻开了好几个。 我脑子懵了,但是我还是立即反应了过来。 等一下。 等一下。 我在被天授,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了。 我们在草原上,其实走了很久很久,但天授让我们以为,我们才经过了三天。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了哪些事情。 首先我被拖下来,护身的石头丢了,然后我来到了一个非常小的洞里,倒数计时结束了,接着有手出现在隔壁,有声音和我说话,然后有一段时间又没有声音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说自己是一个牧民,他要救我,让我记住经书。 我看着手里的经书。 手表上奇怪的数字。 不对,不对,所有这一切的事情,不是顺着我的理解发生的,我被天授了,所有的记忆是完全混乱的。 那个牧民是真的,我肯定遇到过一个牧民,但是天授把他的记忆删了,删得只剩下声音了。 我被困住过,这是一件事情。 我遇到过一个牧民,这是一件事情。 我在缝隙中看到了一只枯手,那枯手是一个妖怪一样的东西的,这也是真的,这也是一件事情。 我挖了很长时间的石头,也是真的。 我手表一直在出现奇怪的数字,这也是一件事情。 我完全被困在天授中的,所有的记忆全部都是碎片,我的大脑想尝试把这一切合理化,所以我的现实,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所以闷油瓶才必须要留下记号,到哪里他都必须留下记号,他必须重走所有的路,一遍一遍的重走。 他看到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我草,天授是这样的,比我想象的还要究极绝望,还要绝望一万倍。 但 但 但 但 之前有一段天授中,我一定想出了办法,或者我遇到了一个牧民,他启发了我,虽然这个我,和我经历的事情被完全删除了,但是“他”或者“我”在手表上做了文章。 他用奇怪的数字,让我意识到我在天授里。 我还记得的所有的事情里,一定隐藏了如何离开这个天授的办法,以前无数个被删掉我,在他们残次的记忆力,尝试告诉我。 “要带着经书哦。” “抓住手就能出去。” “要念经。” 两个奇怪的数字时间。 我浑身发抖,看着眼前碎成灰尘的干尸,在想,我能够做什么,我还能存在多久? 第二十一章 无人可懂 我还能存在多久?那是之前每一次我拿回自己意识的主动权之后,所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本来的我,是连续的我,我的每一分钟都连接着下一分钟,连绵不断,永不断裂。 但现在不是了,我被切割成了一个一个孤立的我,这些我被孤立在不同的时间中,他们的意识中断,记忆毫无关联,只有我内心那个不信任自己的本我,那个无论经历了多少艰难,仍旧惶恐和敏感的本我,发现了这个细节。 每一次我都发现了,每一次我都立即开始执行,为下一个我留下痕迹和记号,以便下一个我可以找出逃脱的方法。 在那个瞬间,我意识到,如果不是在福建的那段休养生活,让我的内心恢复敏感和虚弱,我根本不可能跳出自己的意识,发现端倪。 如果不是那十年的杀伐决断,我也绝对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给自己留下痕迹和记号,对自己冷血得犹如石头一样。 过去无数个我,我不喜欢的自己、我看不起的自己,在无数个瞬间同时出现,开始给我助力。 我还能存在多久,不重要。 我要给下一个我,继续留下线索,每一次恢复自我意识,我都一定要让自己离逃脱更进一步。 我看着手表,36点83分是第一个时间,19:67是第二个时间。 我现在所处的当下,一定是真实的,所以我现在就是在面对19:67这个数字,我记忆中的时间是混乱的,但在我清醒的时候,时间应该是对的。 我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数字,比之前的数字要小得多。 是倒计时么? 我看着手表,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倒计时,而是电池照明功能的剩余小时数,和计时功能的剩余天数。 比如说36,是指完全打开照明的情况下,这个手表可以持续照明36个小时。 后面的83,是指不打开照明的情况下,手表的计时功能可以持续83天。 在我戴上小花的手表的时候,它还是倒计时状态,然后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说明有一个我,在清醒过来的瞬间,调整了手表的显示。 这是为了精确地计时,让我能明白自己的时间线。 假如我每一次醒过来,手表上的时间都是正常的时间,比如这一次,我醒来看到是3点多,然后隔了一段时间我再看,发现是4点多,我会觉得只过了一个小时,很难联想到,这中间实际上隔了整整一个月。 我如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偷走了一个月的时间,那我根本无法应对眼前的任何事情。 因为我会发现在这一个小时里,周围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犹如处于魔法之中,我的身体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我只会觉得自己中了幻觉,不会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对抗天授的首要关键信息,是时间。 我利用手表的这个显示功能,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现在我至少知道,我离上一次看这只手表,至少相差了16天左右,虽然会有一些误差,但是不会太大。 难怪我浑身上下那么疼,在这16天里,我一定经历了无数的事情,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再看看我的手,这期间肯定也进行了非常可怕的挖掘工作。 我之前确实被困在了一个缝隙里,但现在我出来了,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不过看上去还是在地下。 16天了。 我完全错过了胖子他们,闷油瓶、小花和瞎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手电竟然还有光,应该是我自己手摇充电的,也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但身体并没有瘦太多。 我看着眼前的尸体粉末,又看了看另外一只手,手里仍然死死地抓着那本经书。 我转头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缝隙两边都有非常狭窄的开口,我应该是从其中一个开口爬过来的,然后在这里拉了一下尸体的手,接着醒了过来。 拉手就能醒过来。 我立刻上前去看那些尸体的粉末,只拨弄了一下,我就明白了,这古尸里有青铜的成分,所以我在触碰的瞬间,会立即离开天授。 我立刻把这些粉末往衣服口袋里塞,全部塞满后继续四处观察,这是一个新的环境,在这个缝隙的石壁上,我再次看到了很多原始壁画。 同时,我竟然在一旁的石头边上,看到了一个闷油瓶留下的记号。 我在这种情况下还在追踪他么? 他和小花到过这里,我摸着这个记号想,只要追上他们,我就安全了,他们身上有青铜。 此外,我肯定也给自己留了什么,我解开衣服,看自己有没有在身上刻什么字,果然,在我的左胸下,用指甲划着几个字:你是过来找水的,你得回去救那个牧羊人,他受伤了需要水,他救过你。 好了,我对自己说,理一下,可能性是什么。 因为边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字,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这些字上都有被划掉的划痕,说明这些记录已经作废了,只有这一条没有划掉,说明是正在进行的事情。 我应该被一个牧民救了,而他受了伤,需要水,我出来找水时被天授,还给自己留了留言。 我摸了摸身后,身上多了一个羊皮水囊,里面是有水的,看样子我已经找到了水。 既然如此,那还是要先去救人,但两边都有出入口,我应该往哪边走? 第二十二章 随时会中断的冒险 我用手电左照照,右照照,完全无法分辨我是从哪儿来的,要往哪里去。 我深呼吸了几口,脱掉上衣仔细检查我的上半身,想找找有哪些记号,是在提示我路线的,我可以从这些提示中再获得些什么。 我的身体不是出痕体质,指甲要十分用力,才能留下痕迹,多少会破坏表皮组织,但很多文字已经看不清了,能看得清楚的,只有一些重复的提醒。 比如说:必须收集古尸的肢体。 这个意思应该是收集古尸体内的青铜的痕迹,我不知道这些尸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些山体缝隙里,但它们显然生前大量服用了含有这种青铜的药物。 我想到了当年的长生不老药丸,里面用青铜粉包着一只休眠的红色尸蟞,吃了之后,尸蟞会到人的大脑里去休眠,分泌一种药物让人长时间休眠,只要再外面套上玉俑,让尸鳖王感知到自己仍旧处于这些物质中间,它就会在休眠中持续分泌这种物质,人也会开始缓慢地脱皮,一直持续2000年左右,尸蟞王才会死亡,到时候打开玉俑,人就可以复活,达到长生的效果。 如果不到2000年,则尸蟞王苏醒之后会产生毒素,让尸体发生剧烈的变化,死人会变成血尸,有些人会变成海猴子那样的东西,也可能因为某种中段反应,变成禁婆那样的东西。 这些长脸的怪物,看着就和血尸一模一样,我觉得那是已经完全干化脆化的血尸,它们的年代太久远了,没有玉俑的保护,直接粉化了。 也就是说,这些古尸,可能是新石器时代到早期人类文明夏周时期的僵尸。 年代太过久远——原来血尸也会死么? 我用手拨弄了古尸粉化之后的头部,没有看到尸蟞的尸体,但是我看到了一些类似于石化的卵鞘一样的东西,比较像之前我看到的那种透明的尸蟞。 行吧,我看了看左边,心说赌一赌吧,如果是回头路,我能救人,如果不是,那我能找到闷油瓶,见机行事吧。 我开始往左边的缝隙爬去,里面非常狭窄,只能侧身一点一点通过,和之前看到的山体缝隙一样。 进去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消瘦了很多,已经可以在这些缝隙中相对顺畅地移动。 才爬了几步,我就看到,在那条缝隙的底部又出现了一具古尸,和刚才那一具一样,它坐在缝隙的底部,完全被缝隙夹住,呈现一个打坐的动作。 这是在修炼,我意识到,这是中国非常古老的方士,这些人最早发明了神仙学,难怪昆仑山是道家仙山,山中真的有人修炼。 但竟然是在这么深的地方,我们现代人过于低估古人的决心了。 我想把那古尸的头掰下来,当青铜用,但我实在没法弯腰,也不敢脱鞋用脚趾头,担心一不小心,鞋直接掉到缝隙下面,我根本没办法钩上来。 我只能继续往前,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我是何时离开那个牧民的,他会不会已经渴死了。 为此我还看了看那古尸,看是不是牧民在这里脱水了,我又开始想,这么多天来我吃的是啥?喝的是啥?该不会已经喝尿了。 用力往里面挤了大概20分钟,我进去了起码有三十米,接着就发现缝隙出现了岔路。 在岔路口,我一定会留记号,我仔细看了看,果然,这是回头路,我在这里做了记号。 我深吸一口气,爬向正确的缝隙,一进入缝隙,我就看到缝隙的壁上刻着:这条路很长,要坚持下去。 我喘气,看着自己的笔迹,真贴心啊,妈的。 我继续往里爬,就看到这一段缝隙的壁上,每隔三十米,都有一段我留下的文字。 除了一些鼓励的话,我还看到了大量的信息。 其中有一条,让我停了下来,仔细端详。 “整条缝隙一路下来,有大量方士修炼的场所,大概在公元前3000-2000年,接触方士便可脱离控制,但要注意奸细,我们之中,有一个奸细。” 这个我们打了引号,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在某些天授的时候,会被记忆误导,去做反向的事情。 并不是每一次,我都能醒悟过来。 “我做了万无一失的措施,但我不能写下来,你明白了自然就能明白。”他在后面写道:“这个地方非常狭长,不知道有多深,四通八达,但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丹溪,带好佛经,祝你早日出去。” “还有,如果听到火车的声音,记得要跑。” 火车?我看着文字,觉得莫名其妙。这里有火车? 第二十三章 丹溪 这是我自己留给自己的记号,我想了想,放下心来,心说这个描述一定非常形象,等我遇到了立即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是某一个我爬到了这里,有千言万语忽然想说,于是不停地写,不停地写。是不是他当时已经觉得自己要失去记忆了?应该是有某种感觉的,因为闷油瓶也有过类似的阶段。 我喘了几口气,继续往前爬,后面的留言就少了。 又爬了十几分钟,缝隙更加狭窄,我抬头用手电能照到缝隙的顶部,有的地方有水滴落下来,非常清澈,我看了看,意识到皮水袋里的水,就是从这里来的。 应该是可以喝的吧。 我犹豫了一下,试着舔了一口,发现味道清甜,就又喝了几小口。 继续往前爬了一段,在手电的照射下,忽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反光,我仔细看了看,原来在前方的缝隙两边的石壁上,镶嵌了非常多的蚌壳,这些蚌壳都被打磨成几乎透明的一样,镶嵌在其中。 这是我在江南看到过的一种工艺,古时候的江南人就是用打磨成透明的蚌壳来做玻璃的。 而这些蚌壳非常巨大,每一只几乎有篮球大小,我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见到这么大的蚌。 我爬过去,发现这个缝隙下方是有积水的,水中长满了蚌壳,里面的蚌壳巨大,最大的几乎有车前窗玻璃那么大,一只挨着一只,看上去竟然还是活的。 这些滴水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狭小的水潭,而里面大大小小的蚌壳,都是淡水蚌。 我又看了看石壁上的蚌壳镶嵌,都是像壁画一样的东西,什么样的都有,珍珠质形成的质感非常特殊,手电照过去一片流光溢彩。 那大多都是修炼、修仙、炼丹的内容,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叙事,似乎就是这里当年的方士在无聊时加工蚌壳,镶嵌上去形成的图案。 但因为数量非常多,也非常精美,我本能地知道这是无价之宝。 我不想逗留,心说这些蚌也许都是当年那些方士的食物,蚌的营养很丰富,如果这里能养蚌,那的确可以常年修炼,很久不出去。不过方士死绝之后,这里的蚌没有人吃,竟然长得那么大。 淡水蚌居然能长得这么大么?之前听老人说,蚌基本上只有2-3年的寿命,当然我在农田里也见过他们说的7年老蚌,个头已经非常大了,这里的蚌是不是活了上千年了? 难道这里的水质适合长生么? 我想着,双脚踩着两边,开始慢慢穿过这个水潭,忽然,我看到下面有一只巨大的蚌壳,忽然张开了。 我本来不想管,但凑巧此时我的余光瞥到了那蚌壳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把手电照过去,只见那巨大的蚌壳缝隙里,露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正朝我伸着。 我仔细看那只手,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难道这河蚌吞了一具干尸么? 我想着,犹豫了一下,干脆停了下来,蹲下去把手电贴近水面。 这个距离能看到下面的水很深,在缝隙中长满了蚌壳,如同重峦叠嶂,数量多到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 而那只手上,带着一只和我一样的电子表,忽然开始不停地闪烁。 第二十四章 聚仙殿 我思索了几秒,潜水下去,想要仔细看一看那只手表。 小花的手表在我这里,那这一只手表,大概率是黑瞎子的,但他能力那么强,不可能成为一具干尸。 在缝隙中下潜是非常危险的,我一路小心翼翼,以免碰到那些蚌,好在水很清澈,我顺利来到干尸的边上,立刻意识到这肯定是黑瞎子的手表:他把一具尸体塞入了蚌壳里,那尸体上还带着墨镜呢。 手表设置了一小时一次的闹钟,而那干尸的手,指向了缝隙的最下层。 我浮上去换了一口气,知道这是黑瞎子留下的路标,心中狂喜,也没有多想,直接深吸一口气,跟着干尸的手所指的方向,深潜了下去。 此时我根本不知道牧民是在继续往前走的方向,还是在这水潭的深处,也不知道这只手表我之前有没有看到。但我并没有摘掉那只手表,万一我再次被天授了,这只手表还能再用一次,我现在的原则,就是快速尝试所有的可能性。 下去之后,我立刻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装在口袋里的粉末在水里开始快速融化,我不得不再次上去,用防水袋把剩下的粉末装进去,贴身放着,然后再次下潜。我叼着手电一路向下,在缝隙的最深处,看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方,竟然写着“聚仙殿”三个字。 石门已经倒塌了一半,大概只有车前窗大小,我游进去,用手电照了照,意识到前方应当很快就有出口。 我内心仍然有些犹豫,因为我的气不多了,但此时,我忽然看到对面那个门洞的底部,用石头摆了一个黑瞎子常用的石头记号。 这似乎是给我留的记号? 我想了想,心一横,直接游了进去,从那边门游出来后直接上浮,一瞬间我就出水了。 我爬上去,发现自己出水的地方也是一个水潭,但是刚往外迈一步我就差点摔下去——这个水潭是在悬崖上的——其实就是悬崖上一个勺子一样的空洞。 外面还是一样的缝隙,我只用手电照了一下,冷汗就下来了。 不同于刚才那条,这条缝隙足有几百米高,往上看不到头,往下也看不到头,缝隙差不多一个人的手臂宽,和外面一样,十分局促。 而在这些缝隙中间,架着一根一根腐朽的木板,无数的古尸坐在木板上——那全部都是古时候的方士,一个挨着一个,成千上万,非常壮观。 这是修仙的大本营了,外面那些估计是没位置被排挤出来的。 最近的一具古尸就在我的面前,离我不到两手臂的距离,已经干化得没有眼球了,基本算是完全碳化了。 几千年来,这些方士都在这里,不知道他们的灵魂有没有达成梦想,得以羽化成仙。这些尸体应该是这个文明中最早一批追寻成仙的人,他们中最终离开这里的人,将昆仑山是极乐仙山的信息带了出去,使得这座山长期以来都被认为是仙家所在。 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在最早的时候,这里和神仙产生关系的缘由是什么。是不是有一个天真的孩童,问自己的父母:仙人在哪里?父母不厌其烦,就指着远方的雪山说:仙人就在那里。 那里是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也是一个永恒的无法求证的答案,于是孩童长大之后,也这么和自己的孩子去说,一代一代传下去,就形成了仙山之说。 还是说,曾经有人在这座山中看到过仙迹,消息传出后,无数的人被吸引而来,在这里修炼,以求可以蜕化成仙。 我用手电照过缝隙中的尸体,这里和外面已经很不一样,古人在缝隙两边都凿刻了空洞,然后把木板放在两边架住,自己就生活在木板上,打坐成仙,木板上还有很多小物件,我都没有见过,但也都腐烂得差不多了。 像这样的木板在这条缝隙中还有很多,几乎是不计其数,我把手电开到最大,能看到在很远的地方,也全都是这样的木板,数量恐怕比我想的还要宏大。我回忆起古籍中天宫的描写,发现竟然还真的有根据,根据《神仙传》里所说,天宫中分很多仙殿,仙殿是上下结构的,神仙累阶而坐,往上看一望无际,往下看一望无际,这样的仙宫殿,一共有105座。 原型是不是就在这儿。 也就是说,如果《神仙传》中说的是这样的结构,那一座仙殿,就是这样一条缝隙,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的石楼上刻着“聚仙殿”三个字。 我估计这条缝隙里得有上千人在里面成了干尸,按照记录,这样的大缝隙,在这里起码还有71条。 这些木头已经完全腐朽了,几乎无法承受任何重量,但这里应该非常安全,这些方士肯定都大量服用了含有青铜成分的丹药,所以黑瞎子躲到这里来,是十分明智的,但是他如果躲在这里,我想要找他可就困难了。 按照《神仙传》的记载,先殿围绕着中间的天宫,那从这里肯定能到达更大的区域,我确实已经靠近昆仑山的神仙洞府了,但没有想到这里竟然那么原始。 这里并不好攀爬,虽然我双脚可以踩在两边撑住,但一旦失足,就会摔下去,旁边的悬崖壁就会像削皮锉刀挫土豆一样,把我身上的皮全部蹭掉。 我在洞口发了一会儿愣,脑子里一直有一个想法:这些木板是怎么排列的?仙人不上厕所么?这一天一天的,那么多人,那得有多壮观。下方的缝隙无比的深,这下面应该得有流水吧,否则时间长了,这里就不是仙殿了,而是粪沟了。 是不是方便之前还要叫一声:“天降甘霖!回避!” 手电的电量此时开始转弱,可能是因为我开大光圈太久了,光源开始急剧收缩,我关掉手电,开始用后面的手摇发电机充电。 刚才的震惊和忽然的黑暗,让我的心跳陡然加速,有一阵头皮发毛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正常,我已经很少会有这种对于黑暗的恐慌感了。我忽然意识到,在刚才的一瞬间,我的潜意识肯定看到了什么,虽然主观上没有注意,但我的内心开始害怕了。 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很多次,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边充电,一边隔一会儿就开一下灯。 开一下灯,是为了看看眼前的情况,希望眼前的这具尸体,不要发生什么变化。 每一次都是一样的,即便如此,我每次开灯的瞬间,都做好了尸体直接爬到我脸前的准备。 这是一个很需要耐心的事情,我努力转着,大概转了一个小时,再次打开手电,光线终于恢复正常。 我的后脑和手都是麻的,我努力揉自己的脸,让注意力集中,刚才过度的紧张消耗了太多精力。 然后我再次举起手电,按照之前的路径,重新仔细看了一遍这条缝隙,试图找到刚才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细节。 这一次,我有心去看,一下就看到在无数的干尸里面,有一具尸体很不一样,这具尸体的脸,是用布遮着的。 其他的尸体,都没有用布遮头,只有这一具用布遮着,而且他的身上还长着很多真菌一样的东西,看上去犹如刺猬一样,很不正常。 第二十五章 遮面仙 “瞎子!”我大叫了一声,声音在狭窄的缝隙似乎衰减得更快,我自己都感觉到声音并没有传远。 我用手电打起信号,期望有所回应,本来这里如此黑暗,再大他也能看见了,但如今仍旧没有回应。 我看着上下似乎毫无尽头的缝隙,心里估算了一下,黑瞎子在这里的几率大概不高了。 我的手电射程非常远,这里没有其他照明,他如果在这里,我一定能看见他的手电,就算光线微弱如天边最灰暗的星星,我也能看见。 而他也一定能看到我的手电。 但现在这里显然只有我手里这一个光源。 但他确实指路让我进了这里,既然如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一直在往前走,这里只是他路过的一条缝隙而已,后面可能还有更多,他已经深入了进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电再次照了照那具遮面的干尸——我没有上去查看的想法,我想要保持体力。 尸体用布遮面,是极其不好的兆头,一般是因为尸体的面貌会带给人巨大的压力,通常用在毁容或者畸形的尸体上。 这里都是修仙之人,方士本来就不是很正常,如果还害怕邪物,那何必来这里。 到了这里,肯定已经摒弃了以肉身来看待人的思维方式。 所以这东西肯定不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而遮脸的,况且看这里的情况,基本上就是各管各人,互不相干的,自古修炼,连隔壁人长什么样子,都未必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生前因为某种原因,脸就是遮起来的,比如说一种修炼方式。另外一种,我认为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这尸体是死后发生了变化,被这里的方士遮住了头。 这里是昆仑山,有祖龙之气,有个方士修炼的时候炼劈叉了,成了个什么怪东西,这里的其他人给他遮住,止住了变化。 我对这具尸体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内心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往前别有洞天,但还是算了。 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很可能来自于之前天授失忆的时候,我对这个遮面仙人有过什么了解。 我此时越发开始和闷油瓶共感,以前所有的危险出现之前,他都会敏锐地看着房间的一个角落,看着那里的一个东西,说:“不对。” 现在想来,这句不对,很可能和我现在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天然地知道,这角落里的东西是有问题的,因为在他被抹掉的记忆中,还残存了对这种东西的警惕。 我甚至可能看过这东西的脸,因为此刻我心中只要出现想要去看那张脸的欲望,心脏就会剧烈跳动,几乎要骤停,那是一种极度的害怕,如果没有看过,我不会那么害怕。 但来了也不能白来,我往下爬了几步,找了一具看上去干净一点的古尸,绑到自己背上,说道:“多有得罪。”就直接跳回水池。 弄古尸的时候,我还看到下面有不少木板是空的,心中更觉得不妙,这里没有风,不知道上面的古尸是不是因为什么变故被碰下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黑瞎子很可能是往下爬的。 一路摸着往回,穿过下面的门洞,我回到了原来的缝隙,然后一路往上,路过了黑瞎子的记号,重新出水,继续往前走。 尸体在我背后被泡软了一点,我顺着缝隙大概又走了七八个岔口(都有记号),终于来到一个大一点的空间里。 我爬进去,这个空间大概有半人高,里面躺着七八具干尸,在干尸的中间,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大腿骨骨折,骨头已经刺出了肉,被简易地包扎过,我走过去,发现这个人因为失血,脱水很严重。 他确实是牧民的装扮,我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活着,于是直接掰开他的嘴,开始往里面灌水。 他立即被呛到了,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干尸,对我说道:“你又失败了。” “什么意思?” “你先别问,你看看四周。”他虚弱地说道:“以前的你,让我告诉你,不改变思维方式,是走不出去的。” 四周全部都是干尸,我看了一圈,发现这些竟然都是方士的干尸,和我刚刚背回来的那一具一模一样。 加上我这一具,现在一共是九具了。 “我出去找水,一共找了九次,每次都是这么回来的?”我问他,他点头,非常虚弱:“你也是厉害,每次都能回来,说明你给自己的暗示足够厉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拿着水,狠狠地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这是我第九次,和你说事情的经过了,我跟你说,每一次,我都用这个威胁你,那就是如果我告诉你事情的前因,你一定要杀了我,只有杀了我,你才可以离开这里。”他咳嗽了一声:“但你每一次都骗我。” “骗你什么?” “你没有杀我,然后你出去找出路,接着就会忘记一切,最后背一具尸体回来。”他说道:“已经重复了九次了,这一次还是一样,我还是要你保证,如果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一定要杀了我。” “为什么啊?” “只要我活着,你到了那个聚仙殿之后,一定会折返到我这里来,因为你想救我。只要你想救我,那么你再出去的时候,一定会直接被天授。”他说道,缓缓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吐烟,给自己点上。 这房间非常狭窄,在这里抽烟简直是二手烟的天堂。 “只要你杀了我,那么当你再次到达聚仙殿的时候,就不需要折返了,你才会继续前进。”牧民说道:“你得学那个瞎子,狠心一点。” 第二十六章 牧民 我看着这个牧民,他也虚弱地看着我,说道:“你别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也讲了太多次了,你需要一点耐心,你要理解我,我比你更崩溃。” “作为一个当地牧民——”我听着他的谈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瞬间就接上了我的话:“有一点太过现代汉语了对吧,我是一个山里人,我的语法中应该含有更多的方言属性,我现在这个说话方式,虽然有口音,但词句和表达方式却跟现代汉语无异,对吧?” 我被他呛得噎住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他说道:“我们的汉语都是水平很高的老师教出来的,教的就是现代汉语,并不是赶集的时候和汉人讨价还价练出来的。时代早就变了,除了口音教不了,其他方面我们都受过和你一样的基础教育。” 我眯起眼睛,确认他这种厌烦不是装出来的,刚想开口说话,他立即又道:“你要我从我们相遇开始说起,对吧?这样你就可以从我的第一段叙述中,判断是否能信任我,如果能信任我,你就可以在比较没有压力的心态下接受我所有的讲述,对吧?这样最经济。” 我就是想说这个,没想到被他劫胡了,顿时一口气憋着被顶了回去。 “我们直接走流程,你别插嘴,我会按照你的喜好,把事情先简单快速地和你讲一遍。”牧民说道,“ok么?” 我点头,他能如此熟练地预判我要说的话,说明确实很了解我。 “好,我先说一下,我和你认识的情况。其实非常简单,我和你不是在地下认识的,我是在上头,也就是地面的山上捡到你的。”牧民说道:“我是哈萨克族人,43岁,我在外面放羊时,看到你从山里的缝隙里滚了出来,整个人奄奄一息,我就把你带回了帐篷里,你在我的帐篷里休养了三天。这里非常偏远,邮差三天才能到这里来,你等不及,就让我把你带回之前那个缝隙里,然后还给了我很多的祖母绿宝石。”他从口袋里把祖母绿掏出来给我看,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发现记忆中口袋里的祖母绿宝石已经不见了,到了他这里。 “你不让我进缝隙,而是让我帮你去找人帮忙,但是我觉得你肯定是挖矿的人,我不放心,同时也觉得如果跟着你进去,还能有所得,于是就跟着你进来了。” “就这样?”我看着他问,但他完全不想理我,指了指洞壁上:“你当时告诉我,你随时可能失去记忆,我也可能会和你一样,所以我们得在各处都留下记忆的痕迹。你应该是想要突破一个极其难以突破的区域,也就是这里。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你当时只记得,必须要通过这里,我们试了很多办法,我也因此受了伤,你想要救我,但我们却迷路了,被困住了。” “这里离出去的裂缝有多远?”我问道,想知道一些好消息。 “非常远,我们回不去的。”牧民说道:“我们花了十天才到了这里,你记住,你先是被困在一个很小的地层缝隙里,然后你想办法找到了这些缝隙的规律,顺着缝隙爬了三天,爬到了山的外面,接着你休养了一下又再度进去,那之后你就一直在顺着缝隙往深处走,整整走了十天,中间我们迷路了很多次,也失忆了很多次,记忆都是中断的,已经不可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我揉着脸,问道:“我不可能只留了这么点消息给你,还有什么别的信息么,我是说有用的信息。” “所有有用的信息,都在洞壁上了,你仔细看,上面全是你画的东西,你告诉我,你通过一路上的痕迹,推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我愣了一下,立即转身去看洞壁,果然在洞壁上有我画上去的画。 我很清楚自己的画,画画所用的方法非常考究,就是把四周各种不同颜色的石头磨成粉末,弄成糊之后,再一点一点地抹出图形来。 我有极强的绘画能力,也准备了非常多的颜色,所以画得非常清楚,画面甚至很绚烂。我看到上面画了小花、闷油瓶,还画了黑瞎子和那个棒槌一样的古神。 我只看一眼就看懂了,之前的我给现在的我留了什么推理,那是极其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愣在这幅画面前,这三个男人,在我不在的时候,似乎打了一场极度冒险,充斥着牺牲和救赎的战斗。 第二十七章 三人一战 我看着那些精心绘画出来的图形,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绘画时候的用心,那是一种恐惧,我在担心未来的自己。我无法体会画画时候的心情,但我意识到,除了信息之外,我还想表达一种情绪,就是忽然解开了一个谜团,被谜团震惊的情绪。 我首先意识到,黑瞎子发动祭祀的时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早,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现在的推测,他应该是在进入缝隙之后,就开始受到天授的侵扰,但最终他用极大的毅力摆脱了这种侵扰,也和我一样,从天授中找到了方法,清醒了过来。 但那个时候,他必须继续前进,于是他继续往前,一直到达可以祭祀的地方,穿上那件华丽的华服,以嘲讽的姿态跳起了那支舞蹈,孤身一人面对黑暗中逐渐出现的巨大黑影。就在献祭即将完成,他正手持着炸药,准备用并不确定能否成功的方式面对古神的时候,小花在卫星电话中,听到了不停重复的咒语,他猜到黑瞎子的献祭已经全面开始。 于是小花在原地的一座高台之上,取下一具古尸的衣服,用这里岩石上的颜料在衣服上涂上花纹后穿上,直接开始了自己的献祭。闷油瓶则在黑暗中埋伏起来,隐藏自己的气息,开始念祭祀的经文。小花跃上高台起舞,他所有的动作都极度标准,这华美而又标准的舞姿,顿时打断了黑瞎子那边的献祭,将古神从远处黑瞎子的身边吸引到了他自己身边。 我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在黑瞎子正嘲讽地看着巨浪一样的黑影朝他扑面而来,他终于可以迎接自己的结局时,完全没有料到远方的解雨臣也开始跳起了绚烂的舞步。黑瞎子濒死之际,那巨浪竟然缓缓退去,同时在解雨臣这边,无数犹如蛞蝓的黑色软体生物从石头的缝隙中升起,看着这个不完整的祭品,好奇地朝他聚拢过来。 而藏在黑暗中的闷油瓶,身上所有的文身全部达到了极限。古神在靠近解雨臣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它忽然看到双手划开伤口的闷油瓶出现在解雨臣身后,那是一个它无法识别的东西,那个小小的人类,犹如一个更加古老的怪物,此刻正举起双手对着四面的黑浪,把它们一个一个逼退。 在我心中,那一刻如果边上有一道意识在观看,那视角一定在旋转,任何一个角度都有怪物的逼近,黑瞎子在大笑着旋转,解雨臣在闭着眼睛旋转,闷油瓶清冷的眼神也在旋转。 我感受到一种热血沸腾,好强啊,果然到了最后,就是单纯的强,才能打出这样的仗。但因为两边的献祭都被打断,这个古神被彻底激怒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三个人虽然都受到了重创,但是都活了下来。 和我一样,三个人都被古神拖入了地下,但献祭没有完成,古神不能吞食他们,只能将他们拖入深处。而在这个过程中,两边的人都给古神造成了重创,黑瞎子和小花同时引爆了手雷,而闷油瓶的血灼烧了古神,让小花和他比黑瞎子更早地脱离了古神的控制,黑瞎子则被拖入了更深的地下。 我看着自己画的古神,那竟然是一朵巨大的远古海百合形状的生物。在这里的石头缝隙里,到处都是它提前做好的缝隙和通道,它的身体犹如无数根管道,形成了一束巨大的百合花,里面爬满了虫子,我看着那个图形,开始明白了这古神到底是什么。 牧民看我看壁画浑身出冷汗,就对我道:“你每一次都和我说,一定要和新的你说一句话:你只能往前,事到如今,你的一切的记忆都无关紧要,就算人生断成一段一段的,你也必须在碎裂的记忆之中,继续前进。” 我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到了现在,我最贪恋的就是我过去那些美好潇洒的记忆,本来,就算我现在濒死,那些东西也一定是属于我的,但这一次的冒险让它们不再属于我了。我的敌人可以夺走一切,那是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恐惧,但即使这样我也不能后退。即使被天授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要想起他们来,然后继续前进,继续去找到他们,把他们拽出深渊,这就是我的战斗了。 将要直面的,与已成过往的,较之于其深埋于心底的,皆为微沫。 第二十八章 抉择 我看着那个牧民,他仍旧虚弱地看着我,看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说道:“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一直在转圈。” “这么说,你根本不需要水?” “对,或者说,我喝水喝得有点水中毒了,年神保佑你,快点战胜你的敌人。”他打了一个水嗝说道。 我重新去看那些画,按照我的思维顺序,在看完画的表面意思之后,需要看到画画人内心想要表达的东西,这是鉴定古画真伪的核心。绘画比起语言来,更加直观,更加容易神通。 虽然我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推理出这一切,我得到了哪些线索,但结论已经很清楚了:我既然敢画下来,就说明我希望现在的我,接受并且相信这些信息。 其中让我奇怪的是:我为什么画得如此精细?我绝对不会浪费体力来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摸着小花的衣服,逻辑开始慢慢地浮出水面。 第一件华服被黑瞎子带走了,第二件被我糟蹋了,小花祭祀所穿的衣服,是从古尸身上扒下来之后加工而成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首先,小花和闷油瓶在追击黑瞎子的过程中,肯定经过了一个有古尸的区域,并且古尸身上的衣服保存得相对完好。 而且,画在衣服上的图文,肯定针对古神对祭品的识别有着巨大的意义,所以小花才必须在衣服上做加工。 类似于如果古神是将祭品当成食物,那么就需要模仿它最喜欢吃的食物。 舞步是因为不同猎物的脚步节奏是不一样的,只有模仿出正确的脚步节奏,才能让古神把献祭的人当成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食物。 我摸着下巴,又觉得不对,没有那么简单,像石公痣这种奇怪的东西,可以吸收人的气味,如此华丽的衣服,以及特殊的舞步,都是一种标记行为。 这是一种设计好的食物,也就是说,古神也许并不喜欢食人,但古人包装出了祭品,让古神开始对这种食物上瘾,就像现在的人钓鱼,会用带着含有强烈香味素的人造鱼饵一样。这种人造的食物,颜色艳丽,非常容易被发现,形体也会顺着水流做出明显的动作,增加其被动态视觉吸引的几率,同时非常香,对鱼类的吸引力极高。 古人没有理由那么做,除非…… 我坚信人类在当时并没有猎神的传统,那么如果有人这么做,用特殊的香料来制作祭品,提高祭品的食物吸引力来吸引古神,说明当时的祭祀存在竞争。 难道说,在一定的时间里,有多个祭品被投放到这里,古神享用了哪个祭品,就代表着哪个部落得到了神的眷顾?所以得不停地加工自己的祭品。 那么其他祭品呢?是被古神拍死,还是因为祭祀的时候没有被选中,而被部落杀掉。 这个古神肯定消化起来非常慢,类似于食肉植物的消化速度,大型猎物需要消化几个月的时间,所以它不需要很多食物,否则如果我是古神,我肯定把祭品全部都吃了,管你穿什么衣服,跳什么舞蹈。 小花能够救得了黑瞎子,是因为他比黑瞎子看上去好吃。 整个过程,他们肯定是在追黑瞎子,既然我刚才看到了黑瞎子的路标,那么他们也看到了。 好的,我揉了揉心口,看样子,如果以我在这里看到壁画为一条时间线的起点,之后我看懂了壁画,会知道先前的聚仙殿是正确的道路,他们的大战肯定发生在聚仙殿后面的道路上,那么我应该现在带着牧民前往聚仙殿,我接下来要找的,是后面的路上一具没有衣服的干尸,如果能找到,说明我的路对了。 但我只要从这里出去,就会因为什么原因,直接归位到牧民受伤口渴,我需要找水的时间线上,然后找水之后回来,继续重复这一切。 “我出去的时候,会背一具干尸出去么?”我问牧民,按照我的理解,我肯定会背着干尸出去,让干尸保护我的脑子。 但如果是这样,这里的尸体是不会增加的,但这个空间里都快堆满了尸体。 如果我不带着干尸出去,则天授就是我活该。 所以我每一次出去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呢? 牧民看着我,说道:“这就是一个选择问题,你现在要背的,是一具尸体加上一个我,如果你现在抛下我,那么你背着尸体就可以走上正确的道路,但如果你要带上我,你就哪里都去不了。” “我每一次都会遇到这个问题?” “对,而且你每一次都会和我说,你那个师父和你说的一个故事,你的师父教过你,在这种时候应该如何抉择,但你不愿意听他的。”牧民说道:“你走吧,去救你的朋友,不要来管我,你有空再回来救我。” “这个问题无解么?” “无解,一个人不可能拖着两个人形物体,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移动,而且,我们也无法通过那条水道。” 我看着他,他几乎哀求地和我说:“你走吧。” 黑瞎子的故事,我知道,那是他人生中的一段经历,他并不是想告诉我怎么做,只是想告诉我,他遇到那种情况时,他会做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第二十九章 不同点 我很早就不喜欢废话了,其实我之前的优点是很善于听,如今我的习惯已经非常主动,我有时候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行为,害怕这种武断会错失重要信息。 我肯定是不会抛下他走的,没有接他的话茬,问道:“我每次出去的时候,如果都带着尸体,我应该不会被天授,但我每次都被天授,肯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那么以我的个性,我绝对不是那种无脑循环的人,我肯定在想办法,对吧。” “你每一次办法都不一样。”那牧民说道:“你他妈办法真的贼多,很多我完全想不到,比如说,你把这些尸体的手全掰了,绑在自己身体后面,把自己搞的像千手观音一样的出去,你还把这些手,每隔一段距离放一根,说要修一条路。” “都没用么?”我看了看这些古尸,这些尸体确实很多都没有手,“你还是没有回答我问题,如果我要带着古尸出去,这里的尸体只会有一具,我背一具出去,带回来一具,是完全对齐的,但这里的古尸在增多,说明我没有背着古尸出去,但却一直背着古尸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绝对不会不背古尸出去的,出去不就天授了么,所以我肯定得用尸体护身,那这里的情况就不符合逻辑了。 牧民说道:“你每次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把结论告诉你好么?你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论。” “到底是什么?” “古尸并不能防止你被天授。”牧民说道:“你从天授中醒来的原因不明,但不是古尸,你每次都以为是古尸,所以你都会背一具回来,但你会在和我的对话中,意识到,不是古尸。” “如果不是古尸,那我们现在岂不是随时都会被天授。”我说道:“它为什么没有天授我们。” “有其他的机制。”牧民说道:“你说,有其他的机制,但是你每一次说完,都直接出去了,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我每一次和你讨论这个,然后会忽然顿悟,然后直接出去,然后直接被天授,背尸体回来。” “对头。” “那我每一次顿悟,靠的是什么?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我问道。 “就是现在,你和我聊到这里,你就会顿悟。”牧民看着我。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我在等待我的顿悟。 但没有。 他继续看我,我继续看他,他问道:“你顿悟了么?” “我没有哎。” “不可能啊,前几次都在这个时间点顿悟的,你忽然知道了什么。” 我继续看着他,然后舔了一下我的脑子(用思绪里的舌头舔,想找到有什么新点子),结果脑子里空空如也。 “没有么?” 我摇头:“没有。” 我这一次没有顿悟,我拍了拍我的脑子,确认了自己没有顿悟,然后我说道:“别着急,这也许不是坏事,因为我和之前的循环,不一样了。” 第三十章 新的进展 牧民不明白,等着我说话,我琢磨这个问题,但我脑子一片空白。 以前的几个我可能状态好吧,经过了几次轮回,我的脑子被玩坏了,不过也好,其实有时候,我笨一点更厉害。 首先是,我每一次都会意识到,古尸不是阻止天授的关键。 然后我会顿悟到底什么是阻止天授的,同时马上就出去,并且不会告诉牧民。 为什么我不告诉他,我本人很讨厌打哑谜,所以如果我知道了谜题,我应该会告诉牧民,以防万一。 为什么我没有告诉他?而且我出去干什么?我有什么理由马上出去? 刚才我反应过来,是碰到了一具古尸的手,才从天授中醒来的,这个是我认为古尸体内有青铜的核心关键,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当时我为什么会醒过来? 在我混乱的记忆中,那奇怪的爪子,多次出现,但那爪子不是古尸的一部分么? 而且在此时此刻,我为什么不天授呢? 我的常规想法,一定是这个空间里,就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天授——就在我们呆的狭小空间里,不是这些古尸,而是其他的东西。 我开始继续去看四周的洞壁,牧民还在说:“但你只要在到达那个缝隙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要带水回来救我,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在你自己胸口刻上那些字,你可以说我是坏人,这样你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我默不作声的思考着,心说闷油瓶平时也会如此心乱如麻么?这么多线头,到底怎么理? 爪子,爪子,爪子,细节,细节。 嗯,在我模糊的记忆中,那只伸向我的手,不是人类的手,那东西肯定不是人类,它在勾引我去握它的手。 我握住了那只手,然后我醒了。 我握住的干尸的手,是人类的尸体的手。 这两个不是一个东西。 那非人的爪子,在勾引我,而我上钩了。 那个行为对我一定有伤害,伤害是什么。 我开始脱掉衣服,牧民开始奇怪,问我道:“你怎么了?”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我干完了某一件大事之后,就没那么怕死了,然后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在意,做事非常果断,这其实可能会有问题。”我说道:“如果像我最早下地一样,特别胆小和害怕,那么我现在思考的事情,不是救人,不是牺牲自己,而是本能担心,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在之前的天授中受伤或者中招。” 我脱掉了所有的衣服,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地方-有没有受伤?然后我就在我的身后,肩膀和腰中间的位置,摸到了什么东西。 果然,我心中刚感叹,忽然就开始后脑发麻。 我发现那是一只干枯的手,不是人类的手,那手指的长度,绝对不是人类,而这只手,现在就长在我的背上。 我能摸到它,摸到了根部,它死死的长在背上,犹如我的肢体一样。 我的冷汗开始冒出来,这是我久违的,恐惧的冷汗。 好的,我猜对了,当时我摸了那只爪子,现在它长到了我的身上。 牧民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紧张的往后缩了过去。 我继续摸,发现那爪子的根部,我的皮肤里面,还有其他东西,我就对他道:“现在我要转过去,你要帮我看看,我背上,到底长了什么?” 我慢慢的转身,那牧民看着我的背,发出了呻吟声。 “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你背上,你皮肤里,长了一只,爪子,像古尸的爪子。”牧民说道。 “说点我不知道的,还有其他东西。”我说道。 “那爪子,在朝我伸过来,这东西能动!”牧民说道。 第三十一章 稳了 我转过身来,不让牧民看我的后背,他已经退到了角落里,非常害怕。 “这件事之前没有发生过?” “没有!”牧民怒道。 好,我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慌,这是一个新的突破,至少可以还原出来一丝过往,那就是我当时确实触碰了那只鬼手,然后我就中招了。 经书,接下来是经书,我掏出那本经书——它已经完全湿透了,这些纸虽然脆,但似乎不怕水,可能是把棉编织在了里面——问他道:“这个呢,这个经书,你有没有让我一定要带着这个经书。” “有、有啊。” “为什么?” “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念这经文,你让我翻译来着,你让我一定要提醒你,带着经书,因为关键时候你得用。” 我愣了一下,再仔细那本经书看,果然看到经文边上都有了拼音的注音。 “再多说一点。” “我不知道,大哥。”他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叫我的时候,特别好笑:“但这里隔一会儿就会有声音,一有声音,你就会念这个经文。” 我摸着下巴,从地上挑选了一块比较尖锐的石头,心里已经理出了一个大概。 首先,就是我有一整段记忆都消失了,在那段记忆里,我肯定掌握了有关小花他们的大量线索,并且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出了一个大概,还知道了念经可以躲避某样东西,然后我就中招了。 中招的结果,就是我背后长出了那个东西,而且那东西一直在我背上,一路走过来,这个牧民完全不知道我背上有这个东西,那就说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里要画一个重点,不是我忘记了背上长出了这个东西,而是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而且我也很清楚,在我失去记忆之前,知道的线索肯定是片段式的。 我不想累述我的思绪过程,其实简单推理一下,我就发现了自己思维方式里一些习惯性的小计谋,通过这些小计谋,我意识到了一个隐藏在所有留言和留图之中的一个隐藏信息。 那就是,天授精确地删掉了,我即将要推理出来的整个事情的真相。 这几乎是一种强制性的不可知的力量,也就是说,我记忆中最重要的部分,被删掉了。 这和闷油瓶是不一样的,他几乎是全部被抹掉重写,而我是被片段式地删掉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 有很多种可能性,我知道的这个真相,肯定可以推理出很多东西来。 另外一点就是,我多出了一种直觉。我在现实生活中,觉得最简单的推断,也就是一层逻辑的推断往往是最准确的。 一层逻辑就是说,我认为现在天授我们的力量,和天授闷油瓶的力量,不是一个力量,它们甚至可能是对立的。 这里的力量没有那么霸道,甚至有一些温柔,似乎是一种女性的力量。 一旦产生了这个推论,我就开始品出这整个过程中,一些奇怪的矛盾点了。 我到这里来,一直有一种感觉:在这缝隙的尽头,有什么东西想要见到我。那是一种强烈的感觉,按道理,如果是这种情况,我算是被邀请的,那么一路过来,应该很顺利才对,很多时候,我认为这一次的旅途,应该是一被天授,当我再次恢复,就已经到终点了。 然而一路过来,困难重重,所有的困难,都突出了一个困字,小花被困住了,我现在也被困住了。 并且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古人设下的防御机制,现在想来,如果有天授的力量的话,根本不需要保护,如今看来,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性。 有一种力量在让我进去,还有一种力量,不想让我进去。 我遇到的所有障碍,都是在阻拦我进入。 按力量来算,我肯定是在昆仑山底那东西的势力范围,所以我所有的天授,都是在前进,我在进入草原之后,就已经进入到它的势力范围了,所以总体上我还是在前进。 但有人设置了无数的障碍。 我现在在这里转圈,就是障碍之一,那么那只鬼手,那只奇怪的枯手,本质上,就不是在这里产生的妖孽,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东西也是被放置在这儿,阻止我进入的。 要弄明白的是,阻止我进去的,和希望我进去的,到底哪个对我有利,但现在根本无法分辨,我作为一个人,其实要的是自我分辨的权力。 所以我在之前的所有混乱之中,肯定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不要再被天授了,其次,是不要再中招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我在这里循环中招,和外界的环境根本就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因为我中招了,而我中招,是因为我背上的这个东西。 我一直在考虑外部环境,所以毫无结果。 而我同时也明白了,那经文,一定是我留给自己的详细的记录,这符合我的性格。 首先,我得带着那个经文,其次,我得念这个经文,第三,我得在四周有声音的时候,念那个经文。 信息是看不懂的,但是通过注音,可以念出来,也许我就懂了。 信息非常重要,必须带着。 信息不能让四周的环境感知到,很有可能是听到,所以必须在四周有声音的时候念。 这些信息如果是我的大脑所形成的直接记忆,就会一起被删掉。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我把这些信息拆成了三份没有逻辑、无法被圈选的碎片信息,通过这几次循环,记忆了下来。 行,可以。 稳了。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我举起石头片,对牧民道:“大哥,你手还有力气的话,我得让你干点体力活,你能不能把我后面的这个东西,割下来?” 第三十二章 快推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累述了,牧民大哥并不想帮我解决我背后的手,但我最后还是说服了他。 我把那手直接砸成了肉末,好在切割的时候,我只是感觉到我皮肤下面,似乎有一些组织和手是完全连在一起了,其他并没有疼痛感。 剩下的连接的部分,我就管不了了,出去弄个手术搞一下吧。 然后我帮他处理了腿,把他最后的那根的烟抽了,挖了几块古尸的肉背到身上,扶着他往外走。 “你觉得你想明白了?没事了?” 想明白了,我没有回答他,但我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是更复杂的情况,我也应付不了了,赢面很大,可以赌一场。 我背着牧民,开始艰难的往外走,同时我把我的经书给了牧民大哥,让他来念经。 这里面所有的经文都碎成片了,之前的某一个我,根据发音重新拼了起来,所以这经书才那么的细碎,如今,我相信,他只要按发音念出来,我就能知道自己真正给自己留下的信息。 我背着他,到了聚仙殿之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没有在此失忆,再回去送水,我们两个人顺利的到达了这里。 一路上,我听到了所有的经文,知道了之前的我对于事物真相的推断。 那是非常顺畅的留言,和之前三叔或者闷油瓶留给我的完全不同,是一段详细的日记一样的,极度详细的留言。 如果三叔闷油瓶有我这样的语言组织能力就好了。 接下来,我将把整个过程,全部都记述出来,同时我也知道了,接下来的旅程将比我预判的更加压抑,如果是之前在山中的一切经历,犹如五指山下地狱一样的闭锁,那么接下来我所要经历的压抑,是语言无法概括描述的。 一切都在我被拖入地下之后发生,在那个过程中,我的青铜丢失了,后面的记忆,全部都被抹除了。 我进入地下之后,直接进入到了一个管腔之中,这是一个在我记忆中,完全被抹掉的结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画那个海百合的原因,那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生物,在那些碎石之中,有很多通道,那些通道是那软体生物一样的东西的活动通道。 第三十三章 海百合 首先海百合是一种动物,不是一种植物,我用了这个名字,是因为海百合的化石可以清晰的解释,这些软体黑色东西,它们在地下的行进方式,不是我认为的搬动石头,而是提早在地下准备好了无数的管腔。 这些管腔我尚且不明白,是属于这个生物的一个部分,还是属于这种生物分泌出来的巢穴,但这就和生命最开始的很多奥秘一样,我们发现的很多远古化石,到底那些结构是属于生物的,哪些不是,其实难以判断。 这些管腔是首先是通过缝隙形成的,山体碎石之中,山体之中,有无数连接的缝隙,这些缝隙非常不一样,有些非常粗大,有些细小,但是那在管腔中行进的东西,可以在各种粗细中轻易的前进。 当它吞食掉我之后,将我拖进了管腔之中,我却不可能和它一样,所以我在这个过程中,受了很多的皮外伤,然后它在通过一处狭小的管腔的时候,因为我无法通过,我就被挤出了它的身体。 这就是我记忆中,那一处狭小的区域所在,我当时觉得那可能是它储存食物的一种方式,现在也只是一种推测。 海百合这种动物有一个特征,就是所有的管腔靠近地面的部分,都开有一朵“花”,那花其实是一种张开的巨大结构,有点像捕食的爪子,但是非常像漂亮的花朵。 这东西也是一样,在靠近地面的地方,碎石下面,其实有一朵巨大的“花”张开着,所有张开花的地方,都有祭坛,也就是说,古人在这种生物捕食管腔的开口,设置了祭祀的场所。 小花跳舞的地方,我跳舞的地方,瞎子跳舞的地方,都是这样的。 在我给自己的记录中,我的推测已经非常细了,在苯教中有一种神,叫做土主,在某一些极端原始的土主的图腾中,坐下的花类似百合,却不是百合,似乎就是这种东西。 土主是地下的花神,这个称呼在远古的词语中多次音译,已经不知道原来的意思了。 我也推测了,这种百合一样的东西,也可能是古人修建的,连通这些管腔的某种最原始的祭坛,便于血肉祭祀的时候,内脏和肉块脂肪可以快速滑落管腔,吸引那种软体的东西过来。 这使得这里整个地下的结构,犹如巨型的海百合一样。 在这个结构里,生活了很多像尸鳖的虫子,它们就生活在这个管腔和石头的各种缝隙里面,似乎是一种寄生虫。 我被拖入到那个缝隙之后,醒了过来,并且开始了自救,自救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我往回爬的通道,是可以通过的。 我立即开始往回爬,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过来的路途,十分的复杂,往回爬了一段时间之后,出现了太多的岔路口,我才意识到我进来的比我预料的要深的多,在这个过程中,我竟然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小门楼。 那是一个人造的小门楼,用的是灰白的土瓦和土砖头,就在这个管腔的某一个岔口上。 我立即意识到,这种管腔在这里那么长时间,后来人早就多次发现了,在很多神仙故事中,都有方士进入到山中,循着洞穴一路深入,寻找宝藏的传统,他们还会修缮自己的洞,做一些小装饰,有很多洞在极深的底部,会出现很多的道教的神像,祭坛,什么年代的都有。 在那种地方还会看到很多的骨灰坛,是特殊派别的方士使用的东西。 因为山洞的地质形态只要不地震,就极度稳定,所以就算是5000年前以上的洞穴内的宗教遗存,都会保存的相对完好。 所以这个通道,很早就有古人进来过,并且在其中生活了。 这给我很大的信念,应该这样我可以根据我自己的推理,找出古人进出的洞口。 我进入了这个小山门,里面是一个很小的空间,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多非常古老的神像。 那神像都是神仙说时代的东西了,我看到那些祭坛,浑身发冷,因为这些东西,其实基本上没有被发现过,这就是苯教之前时代的原始宗教之后的一些从来没有记录过的中间宗教状态。 我看着那些神像,就看到了里面有黏土做成的神像,犹如一根棍子。 第三十四章 棒槌神 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我在云顶天宫和在康巴落看到的邪神像,和这里的东西是同一个东西了。 但是它太古老了,早于神仙学之前,属于人类社会的部落后期、文明前期,年代交错的时候一个极其古老的宗教。 这到底是什么,无法做任何的研究。 但毫无疑问的是,从万奴王,到雪山深处的康巴落,再到这里,这些在深山之中往下探索的文明,都信奉这个神。 他们肯定是在地下深处的洞穴探险中,看到过关于这种神的神迹。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在我被拖入地下的瞬间,我无从判断,我甚至不知道,把我拖入地下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这种东西。因为在古代壁画中,和这种深渊缝隙中的东西斗争,需要倒入热油。 那壁画中,这东西的体积非常巨大。 这里出现了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回归,一种轮回,也是一种启示。我隐约感觉,我似乎正在靠近那个答案,那个在云顶天宫底部的巨大青铜门背后的答案。 在这个狭小的缝隙中,除了神像,还有祭祀的痕迹,能看到那些痕迹已经有了方士神仙学仪轨的痕迹,说明当年在这里供奉这些神仙的,已经是我们在历史中可以看到的徐福、桑田巫、羡门子高这类人。 在这些人的时代,人们是知道这些神像到底是什么的,到了后世,这些神都逐渐有了人的样子,变成了人,甚至有了人的背景故事和欲望。 三个文明,处于不同的时代,却都供奉这种神,这不是一种简单的巧合,这肯定是有逻辑的,只是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顺着缝隙继续寻找出路,并且留下记号,但我此时已经知道,胖子和秀秀一定无法在短时间内掘开上面的石头层,我必须有所作为。 那条缝隙非常非常的狭窄,行进极度困难,我不知道当年的古人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但他们确实一直在往前,我大概爬了十个小时之后,看到了第二个小山门。 在那个小山门的边上,就出现了第一具方士的古尸。 在小山门的砖头上,还有一行极其不起眼的小字。 “此去瑶池,三万四千门,无量深,九泉以下,方到溟泉,聚泉为池。” 这句话是用西金文字写就的,也就是金文的早期状态,仅仅晚于甲骨文,属于西周时期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 这句话的意思非常简单,却让我愣住了,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说法。 首先,它说的是,这个小门是通往瑶池仙境的路,从这里往前,还有三万四千个这样的小门,瑶池所在的地方之深,是在九泉之下。 九泉其实就是古代传说中地下的深泉,深入地府,我研究张家人的时候,发现张家人有一个认知,就是九泉是九条地下河或者泉,这九条河泉所处的深度不一样,我们熟悉的黄泉,叫做黄泉国所在,就在第三条地下河黄泉的位置。 传说有人到达过那里,并且发现那个地方是有人居住的。 而所谓的溟泉,就是九泉的最后一泉,我一直以为这是后来人为了九泉这个九字,凑出来的,在金文时代,其实九代表非常多的意思。 但在这里,我看到了溟泉的说法,不过在金文里,用的是冥,这两个字在甲骨文时代是一个字,但这个冥,写的不像是金文,更像甲骨文。 这就是说,瑶池是由地下最深处的泉水汇聚而成,瑶池之下就没有水了,所谓的昆仑仙境,竟然是在地下的最深处。最早方士在这里修炼的时候,认为仙境是在幽冥的下方。 而不是我们所认为的上下完全对立的。 我思索了一下,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三万四千个上,这个数字肯定是虚的,但意味着古人认为这条缝隙非常深。 古人很实在,这个深肯定超出我的想象,那么我绝对不能走错方向,既然这里写着此去,那么这个门我肯定不能走,我得往反方向走,否则这条路是不会走到头的。 正当我在门前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犹如火车一样的声音,从我的脚下有节奏地发了出来。 我立即就明白,那是水声,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间歇性的喷泉,那声音犹如哀嚎,确实很像火车,让人的心情猛然往下跌落,觉得一切似乎都冰冷得毫无意义。 第三十五章 悲水 花了一些时间,那火车一样的水声才安静下来,那声音让人心生巨大的悲伤,犹如远古中有什么生灵在对我哀嚎一样,就在那晃神的瞬间,我直接被天授了。 这个是一个非常好的线索,意味着,我的注意力一旦极度集中于某一个感官上,形成那种走神的状态,天授就会立即到来,但如果我注意力相对集中,意识相对衔接的比较紧密,则天授不太容易发生。 这一次的天授不是消除我的记忆,而是给了我一个念头,我忽然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灵感,我意识到,那水是在流动的,地面上的水流过我四周的岩石缝隙,不知道什么原因,会产生这样奇怪的火车一样悲鸣。 那一段水如同引路的人一样,呼啸而下,在这地下生活,有各种方式,但水不可或缺,没有人说修道修到最后,连水都不喝的。 连神仙都要吸风饮露,不是什么都不摄入,所以这一条水脉,一定会顺着这条通往瑶池的缝隙,一直伴生的往下。 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是外界给我的,只是以为,我自己灵感爆发出来的,我也没有意识到我的青铜丢失了。 既然我认为这条路会顺着水,那么我只要循着声音来的方向,就一定是回去的路。 我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并没有进入第二道石门,而是开始寻找往回的岔路。 在那个房间,除了原路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小的洞口,只能匍匐进去,用手电往里看,也能看到里面有人生活的痕迹——地面上被开凿出了很多手可以用力抓的凸起。 我爬进去,贴着洞壁,果然能听到水声。 在那火车一样声音经过之前,岩石中也有水流的声音,不过没有那么磅礴。 我努力在那条极其细小的洞穴里爬行,在里面大概爬了三天。 如今我已经忘记这三天的绝望了,但在经文中,我给自己留的信息,一直在和我说:要记住在这里,三天在黑暗中爬行是属于基础的情况。 我需要担心的是,在这种地方爬行前进,整整一年时间。 就像蛀虫一样,这里的山体如同被蛀虫蛀成网状的巨大木头,而我们是里面的小蛀虫。 要爬到瑶池,可能需要整整一年。 这里的方士就是这样生活的,他们犹如虫子一样,顺着无数的山体缝隙,往前爬着,前赴后继,其过程极度艰苦,前人在这里养蚌而食,在这里形成了一种生存可能性。 所有人,以极其大的信念和毅力,前往他们认为尽头的瑶池。 我不知道他们是被天授了,还是说,黑暗和深渊给了他们某种精神病一样的执念。 我高度怀疑,就是这些人不断的深入昆仑山底,导致了那地层之中的黑色软体东西被惊动,产生了祭祀等一系列问题。 那三天时间,我爬的几乎精神错乱,我觉得都不需要任何的天授,我自己都被这毫无希望的往前,折磨的完全失常。 到了后期,通道狭窄到上下几乎都贴着我,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我连转身都不行,而且这不是说一段一段,而是90%的通道,是无法转身的极度狭窄。 为了爬行的更加顺畅,我开始不吃东西(排便也是一种十分大的问题),让自己的身体开始消瘦起来,但这样我的肌肉又掉的很厉害,体力非常虚弱。 大概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我在通道的底部,竟然看到了一个小石门,我当时冒出了冷汗。 我以为我在往后爬,往后爬应该是看不到石门的,但是我忽然在前面发现了一个小石门,非常小,几乎就是在这个通道里刚刚做了一些装饰。 这说明我是在往前爬。 我在往瑶池爬,我爬过去仔细看,就发现上面写着此去,三万三千九百九十三门。 少了七个门。 我在往前的道路上,我爬行在黑暗中的时候,被天授调转了方向。 我的冷汗出来,并且这才发现掉了青铜,在那一刻,空气非常的闷憋,肺部呼吸也巨大的压抑,感觉到极度的窒息。 此时我没有选择,当下崩溃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开始继续往前,爬过了那个石门,爬过之后,我看到了石门后面,和这条石道的交叉,有一条裂缝。 我爬可以爬过这道裂缝,虽然它上下左右都非常深邃,但只有一把掌宽,我转头看到了裂缝之中,挤着一具方士的尸体,它几乎是卡在里面的,面目非常扭曲狰狞。 这具尸体尸变过,我发现,只是时间太长了,粽子也完全腐朽了。 我在这条裂缝里,看到了岩石变成了黑色,就如同我们之前看到的巨大斑点一样,黑色的石脉从下方上来,到尸体处停止。 第三十六章 尸叩齿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十分唏嘘,这是属于文明初期的东西,而我则是属于现世中的傻逼,我们跨越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在这里见面。 缝隙十分狭窄,再这么走下去,稍微有点意外,我就会在这底层中,无声地腐烂下去。我发现比起普通的死亡,无人知晓、没有踪迹的死亡似乎还要更可怕一点。 正要继续走,我忽然就听到那尸体的头部,忽然传来了一声叩齿一样的声音。 当缝隙中没有水声的时候,周围非常安静,因此那一声叩齿一样的声音格外明显,让我惊了一下。 我转身重新用手电照着那尸体,那尸体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我看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我的到来导致了空气温度上升,让这具尸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因为它是被死死夹在缝隙中,整个尸体都被挤压碎了,所以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会让脆化的肉体发出爆裂声。 我知道自己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所以也不想在尸体边上多待,就打算继续往前,结果我转头的瞬间,又听到了后面的尸体发出“咯嗒”一声。 我转头看着那具尸体,此时我知道得面对这件事情了。 虽然在这么狭窄的缝隙里,它想整我也极度不容易,但我要逃也非常困难。 我把手电照在尸体的脸上,那声音非常像叩齿的声音,应该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 但怎么看,这尸体都不可能尸变,绝对不可能,这东西已经像是完全腐烂之后又风干的牛肉干了,感觉只要碰一下,就会变成灰。 如果此刻可以立即奔跑着离开,我也就离开了,但从这里离开是一件特别缓慢的事情,可能半个小时之后,我在缝隙中回头,还能看到这具尸体,所以还是面对吧。 我爬向那尸体,靠近后把手电光聚焦在它的嘴部,就发现它的嘴巴里确实有东西。 但是我看不清楚。 此时我想起了之前一直使用的斜眼大法——这里的东西,有一些只能用余光看到。 于是我慢慢地转过头去,手电依然照着那具尸体,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尸体的嘴巴。(我是从经书的记录中,意识到余光的事情,在之前的所有时间,我关于莽古尸还有余光的记忆,全部都被抹除了。) 没有任何变化,但就是这一眼,我发现尸体似乎对四周的黑暗,是有一定的扰动作用的(这意味着尸体中含有陨玉的成分)。 而且在那个瞬间,我还看到在那具尸体的身后,有一只眼睛,从尸体的嘴巴里一闪而过。 我立即意识到,那具尸体从嘴巴到后脑的部分是空的,有一个东西,正从那具尸体后面偷窥我。 那地方极度狭窄,正常人是进不去的,我当时愣了一下,问了一句:“齐羽?” 从尸体的脑袋后面,又出来一声叩齿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心说是齐羽吗?我认识的但凡是人类的东西,都不可能挤进这个缝隙里。 虽然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面对它,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尸体再次发出了一声叩齿的声音,但这次的声音,和之前的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两种叩齿的声音,是有含义的。 接着,又是连续三下叩齿的声音。 这个举动非常奇怪,但是我能明白,这尸体后面的东西,似乎想和我沟通,这种叩齿的声音,应该是它所用的一种特殊方式。 到底是不是齐羽?我心中非常疑惑,齐羽是绝对想置我们于死地的,刚才它明明可以偷袭我,为何要躲在尸体后面?难道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第三十七章 蜂窝图形 当时齐羽伤得有点重,如果直接肉搏,我倒是不害怕它,但是这东西下手太狠,属于那种阴毒的小个子疯子,这种东西其实比正常人要难对付得多。 三寸丁如果杀人,那么以它的咬合力,可以直接咬断对方的喉咙,比小满哥的效率要高很多,几乎防不胜防。 我思索了一下,做了一个决定:我把衣服上的帽兜套上,然后找了几块碎石头,塞到脖子附近,再把收紧的绳子勒紧,这样可以防止脖子的动脉被对方直接偷袭。 然后我开始用手电照着那尸体,缓缓地前进。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它和我周旋,我就用手电筒打它,如果它冲进来,贴近我,用匕首刺我,我就直接用嘴咬它,活活把它咬死。 我慢慢靠近,把所有的肌肉和感觉细胞都打开,忽然就听到,叩齿的声音再次响起,距离却远了点。 那东西似乎在退后,退往那条缝隙的深处。 我逼近尸体,叩齿的声音继续退后,而且退得很快,但因为被尸体挡住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有种单挑啊。”我对着缝隙说道:“咱们也算有渊源,弄死我,穿着我的皮出去,多好玩。” 我尝试刺激它,但随即又响起一声叩齿的声音,声音已经非常远了。 跑了? 我愣了一下,到了那尸体的面前,探身进去,那条缝隙非常狭窄,我的颅骨是进不去的,只有手能进去。我把手电对着那干尸的嘴照进去,就发现从嘴巴到后脑果然是通的,手电可以直接射通。 但也就是那一下,我的手电不小心碰到了尸体,那尸体瞬间土崩瓦解,整个碎成了碎片,脆得就像餐巾纸的灰一样。 我惊了一下,立即往后退,就看到尸体已经完全碎了,全部跌落到了缝隙的下方。 而尸体后面的整个缝隙,也全部都露了出来,手电照了进去,我只看到一团头发一样的东西,在黑暗的尽头闪了一瞬,就消失了。 我不可能去追击,这缝隙我根本进不去,只能看着那条缝隙变成了深邃的裂缝,无穷无尽一样。 但几乎是同时,我看到在尸体后面的裂缝壁上,有人用什么东西刻了一个图形。 那应该是刚刚用石头简单画上去的,我手电照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奇怪的图形,似乎是一个满是孔洞的马蜂窝,并且有一个人进入那个马蜂窝里,探头往外看。 是简笔画,但是画得很生动。 而在马蜂窝的下方(那个马蜂窝似乎是悬挂于什么洞穴的上方的),有几个人,正抬头看着那个探头的人。 那个探头的人,身上穿着古代的衣服,我摸着下巴开始思索起来。 我觉得这个图形十分熟悉,首先我意识到,那件古代的衣服,应该是祭祀古神用的那种华丽的袍子,还有头冠。 然后我还发现,马蜂窝上的那些洞,都有一条长长的隧道,似乎是连接到非常深远的地方。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图形吸引了,我想离开,不去管这个图形,但我的大脑在疯狂地呐喊,它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图形的意义。 但我的意识却不知道。 我的脚一步都挪不开,嘴巴里发出很多声音,像一个智障一样,我似乎离某一个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此刻我的脑子却像是被堵塞了一样。 第三十八章 蛇沼 当那巨大的阻滞感,慢慢消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那段记忆已经被我深埋在心底,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虽然如此,但我潜意识里对这个画面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即使我的意识完全不知道要思考什么,但我的大脑已经开始进行推理,并且得出了一些结论。 浮现出的恐怖记忆和得出的惊人结论同时出现,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让我的思维直接打结。 我需要非常仔细地来说明,我想起了什么,又推理出了什么。 首先是这个简笔画,肯定是我当年在蛇沼的时候,看到的巨大陨石中的一幕。 那时我似乎看到在陨石之中,有一个像西王母一样的,穿着古代衣服的奇怪女人,她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在当年,我可以描述得更加惊悚和具体,但如今我做不到了,因为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非常非常少,可以说,只有三个人知道,也许还不到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绝对不可能在刚才那一瞬间,在这条缝隙里画出这幅简笔画,因为他们根本进不去,就算是闷油瓶也绝对进不去。那画的位置,在那具古尸的后面,需要绕过古尸,在古尸的背后作画,人类的手臂长度是完全不够的——且不说古尸极度脆弱,一碰到就碎了。 所以画这幅画的人,绝对是一个小东西,可能是齐羽,或者是类似于齐羽的东西——那东西的头发很长。 从这些信息中所推理出来的结果,非常可怕。 因为我们三个人画不了这幅画,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那么画这幅画的人,按照蛇沼的逻辑来说,一定是那个在陨石中的女人,因为除了我们,只有她知道这件事情。 而从这条缝隙的逻辑来说,那是一个奇怪的小怪物。 所以,要么是那个女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小怪物,小怪物来这里画画调戏我;要么,女人=小怪物。 也就是说,当时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畸形怪物。 我不相信是那个女人把这事告诉了小怪物,然后小怪物在这里认出了我,并且还调戏我,这太过复杂。而且这些年我的面相也有变化,那女人除非有照片,否则她怎么向小怪物形容我的长相? 所以,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那女人=小怪物。 而我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女人穿着的华美的古服,可能不是西王母的衣服,而是献祭用的那种衣服。 难道说,那不是藏在陨石中长生不老的西王母,而是一个要去献祭自己的女人么? 那个人是谁呢? 我的手在发抖,我在想,难道是陈文锦?是文锦阿姨? 为什么我会得出这个可能性呢? 因为她也得了重病,她们这个系统和老九门老一辈的联系紧密,霍老太对苯教的认知,是不是其他所有人都知道。 她们是非常坚定地要往塔木陀走的,她们的目的,会不会和献祭有关? 那陨石犹如马蜂窝一样,上面全是洞,这些洞在这张简笔画上,显然表明了是通往非常深的地方。 塔木陀离这里,可能并不远——当然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也就是说,从那个陨石的孔洞,是可以通到这些缝隙里的么? 如果这么说,那么刚才在缝隙里的怪物,是不是、是不是有可能,是陈文锦阿姨? 她进入了陨石,是避免自己尸化,或者按照我现在的推断,她是要献祭自己,治疗尸化的趋势。 然后,她和齐羽一样,直接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不得不一直在这些缝隙中生存,结果刚才忽然看到了我? 这就是我窒息的原因,在那几秒钟里,我的脑子里爆炸一般地跳出了这些东西。 这些想法让我极度压抑,几乎要呕吐了,我看着那缝隙,那缝隙也在回看我,我所有的现实理智,都在否定这个推论,因为太过跳跃了,感觉是一种无效的臆想。 但那张图完全无法解释,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头顶上到底是哪里?我的地理位置变得十分重要,我抬头往上,心说我操,我是不是爬到柴达木下方了?我是光速爬爬怪么? 第三十九章 疏忽的东西 但我仔细的推算了一遍,发现我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我现在移动的距离,估计如果是在马路上,油门一踩10分钟就能走完,所以我绝对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是被天授了之后强行推进,因为我的鞋子的磨损并不大,如果我走了那么远,现在应该连小腿都磨没了。 接着,我就开始想到了胖子守夜的事情。 那时候是我第一次回忆起胖子不让我守夜,他说他担心我难以抵御诱惑。 我一直在思索,夜晚会发生什么,这里会有什么诱惑,我看了看手表,确实当时是在晚上了,这应该算是我在守夜了。 胖子得到了云彩的遗物,难道刚才我看到的,就是胖子所谓的诱惑。 我想了很久,那一次我也是确确实实的,认为我的推论是正确的。 在这里的夜晚,会出现让人无法理解的场景,这场景似乎是会刺痛守夜人的心智。 但如果只是论胖子,我觉得逻辑异常清楚,要伤害胖子,云彩是非常有效的,但陈文锦并不能伤害我,我虽然是一个情绪丰富的人,但我已经百毒不侵了,伤心和灭人在我这里已经是两件独立的事情了。 我在裂缝口思索了很久,不知道这里的地下岩石,这里的古神想做什么? 如果是使用陈文锦,那刺痛的对象应该是我三叔才对。 难道我是我三叔么?我只是意识里的吴邪,其实我的本体是吴三省?有人替换了我的意识? 还是说,这里的缝隙以为我是三叔,它他妈的是用看的,我现在长的像我三叔么? 我忽然觉得第一个想法挺有意思的,如果天授的古神很调皮,他是不是可以把这个人的记忆给另外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给我。 如果不是我带着小花的表,我肯定会出白毛汗看镜子,看是不是三叔也一直被困在了这里,然后这里的古神把我们身体互换了。 随机我又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是这样的,陈文锦的性格是比较爽快的,不敢见面,偷偷画什么记号,这种事情,是三叔的风格。 他画了一张图,如果穿着那可笑古服的人,是我三叔呢? 他是在那个陨石里,一直追逐陈文锦么,最后变成了和齐羽一样的小怪物? 要刺痛我,三叔是有效的。 那是三叔的结局么?那胖子看到的是什么? 我预感到,之后的每一天晚上,在这里,我都会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缝隙前犹豫了再三,我开始继续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了风,风从我的头顶吹下来,我仔细用手电看,还发现了上面有雪花飘落的痕迹。 我意识到这里离地面很近了,我还想继续往前,但我内心已经被黑暗和狭窄逼仄搞的崩溃了,我手脚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上爬去。 很快我爬出了地面,发现竟然是从一个雪窝子里爬出来的。 雪窝子就是山上的凹陷,常年会被雪填满,很多雪窝子里的雪,到夏天都不会融化。 那是深山之中无疑,我爬出来,发现自己所在的山峰非常高,这个洞很小,正常人路过根本不会发现,这里也应该不会有人路过。 我站了起来,这是我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站的笔直。 第四十章 小花的手机 我看着远处的山谷,那山谷黑漆漆、阴沉沉的,此时我才想起来,我不是一直在往里走么?怎么可能出来呢? 我抬头,发现这里的天空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怎么个不一样法,再仔细看,我就发现,所谓的天空,是一层雾气。 有光从雾气中投出来,让这里看上去犹如一个阴天的白天,这种光线很难形容,虽然你知道是在白天,但是光线非常暗淡晦涩,让人心中非常压抑。 我抬起手,在这么高的山上,肯定有风,但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外面,我仍旧在地下,这似乎是地下的一个火山口。 在这个火山口中,有很多树木,黑漆漆的,就如同之前我在古建筑前看到的那些树一样,我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些可能都是碳化的树,被完全钉死在这里,成为了煤一样的东西。 长白山下的殷商皇陵也是建在同样的地质条件下,但这里不同的是,这里的天上,竟然是有光的。 我站在山头思考了一会儿,看到山下竟然有篝火的火光。 那火光一闪一闪,如同是什么东西的眼睛,或者是——岩浆? 我观察了一下,这山是可以下去的,于是我便开始往下走,在这种奇怪的又亮又暗的光下,我用了三个多小时走下山去,进入了那片碳化的地下森林。 一进去我立即就闻到极其浓郁的硫磺的味道,在这里的树上,到处都是那种黑色的石公痣,这些石公痣都已经有桃子般大小,看上去仿佛果实累累。 而进去之后,再抬头看,光线就非常暗了,在这里我能看到天光非常诡异,无法言说。 在这种地方,只要是会生火的,一定是人,而且一定是我的朋友。 任何在这种地方生活的怪物都不可能需要篝火。 所以我拿出蝙蝠哨子,开始努力地吹,同时凭借记忆,走向火光的方向。 但那当然是非常难找的,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表忽然震动了一下,我抬手看了一下,发现手表上出现了一个提示。 这是一个发现手机的提示,这手表是和手机配套使用的,它显示这附近有一个之前和它匹配过的手机。 这手表是小花的,那么附近的手机肯定也是小花的。 我一阵兴奋,开始用定位法,去确认我到底是在靠近这个手机,还是在远离这个手机。 很快我就看到前方出现了篝火的光,我满怀着希望,往前走去,没几步就看到,前面的篝火边上坐着一个人。 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人不是小花,但我心中已经开始涌起希望,小花不在,可能是去探路了,这个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自己人。 我走过去,发现那个人一动不动,我走到近前,才意识到,这人是个蜂人,被弄死在这里了。 这东西的脸都烧没了,我大喊一声:“小花!” 接着就听到那个蜂人的怀里,传来了一声手机的声控响应声,我走过去,从它手里掏出了手机,发现果然是小花的。 我打开手机,密码已经被解除了,我立即打开相册,里面的视频中出现了小花的脸,只见他看着四周,用非常低的声音说道:“你看到了,说明你走对路了,你现在在蟠桃园里,然后,你要完全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四十一章 狗叫 我不自觉地点头,似乎正在和他视频一样,看到他的脸,我吊着的心放松了一半,他们没事,那么我做的事情就可以相对简单一点。 我在视频里找了找,想看看闷油瓶是否也在,但是小花的视频拍得非常大头,我没有看到闷油瓶是不是在他身边,但我觉得,如果有什么问题,他总应该第一时间和我说。 不过也不一定,小花的心思很深。 “这林子中间,有好几个祭祀坑,年代非常久远,其中有大量的象牙,数量超过你的想象,苯教认为大象是龙和猪杂交出来的动物,具有神力,那些祭祀坑规模非常大,显然在这里曾进行过极大规模的祭祀,我相信这是一次原初祭祀的场所。” 原初祭祀是指在宗教出现之前,人类第一次见到神迹,并且杜撰出神的时候,所进行的最初的祭祀活动场所。这种地方的特征就是规模非常巨大,人类几乎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献祭给神。 这是一种试探,在那个时候,人类肯定不知道神到底需要什么,只是不停地杀生祭祀,来看神的习性。 “这些像石头一样的黑色寄生物,可以在树上、石头上生长,类似于一种干燥区域的珊瑚虫,可以在旱地形成珊瑚礁。这种东西可以聚集人的气味,人吃了之后,再经过腌制,会被用来当做祭品,这种东西生长到桃子大小所需的时间非常长,所以我说这些是蟠桃。事实上,用来献祭的祭品是吃了这种东西的人牲,蟠桃就是人。”小花继续说道:“你之前看到的,是这种真菌干化之后形成的石头样的残骸,如果这些东西还在生长,那它就是有活性的,你不要被这种东西碰到。” 我之前已经见识过了,但不自觉还是点了一下头,小花继续说道:“这地方的年代已经超出你能找到资料的时代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是在公元前10000年到5000年间发生的,当时这里一定发生了一件巨大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火山爆发让地质出现了奇观。我知道你一定会被天上的雪吸引,爬到这里来,我们也一样,但这片区域不是我们要经过的区域,你必须回到通道里去,继续往前,并且要尽快。” 我们,他说了我们,那么闷油瓶应该在他边上,队伍是完整的。 小花又看了看四周,然后移动了一下镜头,我看到闷油瓶在他身后整理包裹,看得出他们合作得不错。 “立即离开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林子本身可能就有问题,正是因为这个林子有问题,古人才在这里献祭。”他又迟疑了一下:“我说不出来,反正你进来就会立即知道,这里有问题,在这个区域的范围内——我和你直说了吧,我觉得这个林子里,应该有一个东西,这东西非常邪门,你肯定会遇到的。” 看到了这里的一瞬间,我忽然听到从一边的林子里,传来了狗叫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我对自家狗的叫声很熟悉,所以一听就知道这是我的狗。 胖子他们找来了? 我站起来,就听到小花继续在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要记得,我们不在这里,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待着,这个区域附近的所有地方,都会让人的思绪无比混乱。如果你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开始混乱,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相信任何和声音有关的信息,这个林子,就是一个拟声大师。” 接着我就听到狗叫声开始靠近了,在我的前方,碳化的灌木中有东西开始抖动。 第四十二章 赶山哥 因为有了小花的视频提醒,我立即躲到了尸体后面,只见火光下,灌木丛里抖动了半天,赶山哥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它东嗅嗅,西嗅嗅,直接绕了过来,绕到了尸体后面,冲着我摇尾巴。 我看着它,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胖子他们肯定下来了,惊的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边摸着赶山哥一边看向灌木那边,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胖子、秀秀还有其他人并没有从那儿出来。 我觉得纳闷,又看向赶山哥,这才发现它的背上有一条很深的伤痕。 这肯定是用刀划的,它被什么东西攻击了。 我摸着它脖子上的项圈,从里面摸出来一张纸条,展开来就看到了胖子写的留言: “让它来找你,它最机灵,动作最快,其他狗会追着它的味道过来。” 赶山哥身上背着一个类似于马鞍的东西,大型犬身上背着这个东西就可以负重,我从里面翻出了水、医疗包、各种药,还有很多照明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把短枪和十发子弹,其中两发是曳光弹。 短枪是改良过的拍子撩——其实就是口径小一点的土枪改的,本来是发射火药和铁砂的,现在改装成发射子弹,子弹也是特制的。 胖子知道我非常擅长用这个枪。 我翻开医疗包,从里面掏出了针线、酒精,还有麻药,按着赶山哥给它缝伤口,它是一条很坚强的狗,硬生生忍住了疼。 后来我发现,是因为那尸体在火边被烤干了,有一股香味,它看着馋得不行。 “不能吃脏东西。”我对它道,它背上的袋子里还有一些罐头,我开了一罐,把消炎药塞进去,喂给它吃。 它饿坏了,稀里哗啦就吃完了。 我看着它,心里估算了一下,它在缝隙中的行进速度,起码是我的十倍,也就是说,胖子直接把它放进缝隙,让它来找我,它不知道找了多少缝隙,才找到我。 当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它从一条缝隙来到了这片林子里,然后在这里绕晕了出不去,接着我也到了这里,才和它汇合,我摸它的时候,发现它身上全是煤灰。 “山哥,你知道你是从哪条缝隙出来的么?”我抓着它的脸问它,它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带我去ok么?” 它没有像美国大片里那种懂事的狗一样,立即带着我冲向光明,去和胖子汇合,而是以为我要和它玩,忽然兴奋了起来。 它尾巴摇的幅度非常大,我看着它背上的伤口,心说竟然有人用刀划了我的狗。 是谁呢?齐羽真的下来了么? 反正不管是谁,我不会饶了他。 我站起来,把尸体身上的所有东西搜罗了一遍,然后做了一个火把,用篝火点燃,接着开始思考,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有胖子的味道的。 赶山哥受过训练。 但是没有,没有任何东西上有胖子的味道,但是我有一只小花的手机。 我把手机给赶山哥闻了闻,它立即就知道了我想干嘛,直接开始往林子里冲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小花离开的方向,他们要么和我是一条路出来的,要么是从其他路出来的,反正赶山哥能带着我顺着痕迹全部走一遍。 既然他们是走了回头路,那么赶山哥跟着味道走,也肯定能回到正确的缝隙里去。 我跟着狗走进了林子里,狗走得很快,我跟着也很快,一人一狗跑了大概有20分钟,我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用象牙搭成的塔出现在我面前,那塔非常的大,上面全都是灰。 塔前面的树被砍得很干净,有一片平地,上面刻着非常复杂的花纹,在这些花纹上面,是按照某种规律蜷缩着的一具一具的骸骨,这些骨头的年代非常久远,整个区域也全都是灰尘。 我捂着嘴巴,就看到象牙塔里面,有一具方士的干尸,而那具尸体的脸,则是被某种布一样的东西遮住了。 它身上长满了东西,犹如刺猬一样,被卡在古象牙塔里。赶山哥开始对着那个东西狂叫,我愣了一下,这是它表达“找到了”的方式,它对着那个东西这么叫,似乎那东西就是小花一样。 第四十三章 面门 我稍微分析了一下,觉得小花躲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虽然这个塔挺大的,也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除非他在给我录完视频之后,遇到了袭击。 我用手电照了照那具尸体,又仔细看了看赶山哥,它只是表现出好奇,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说明至少它认为这个东西没有什么危险。 但赶山哥不是个精明的狗,至少不是我希望的那种精明,所以我不是很相信它的体感。 犹豫了几秒后,我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来到了那座塔的面前,象牙的年岁之老,难以形容,而且足以证明这里的空气几乎是凝固的。几千年来,这里的空气没有被过多地交换过,所以象牙没有完全老化成粉末。 在象牙上有很多极其细腻的花纹,我立即发现上面有被拓印过的痕迹,应该是小花已经进行了采样,如果是这样,那他手机里应该会有拓片的照片。 我让手电的光透过象牙,去看里面的那张被遮住的脸。 在这种地方,被遮住脸的东西,一定是有问题的。脸属于一种图腾,是人身上的图腾,如果尸体恶化产生凶性,一定会从尸体的脸上体现出来,或者说,人类是因为吃过这种面相的尸体的亏,才会觉得这种尸体的变化是危险的。 我没有太过犹豫,稍微拜了拜,就拔出匕首,挑开了那块布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还保持着一定的韧性,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极端的巧合,而且这块布一定和这些象牙不是一个年代的,这具方士的尸体应该是在周朝末期到春秋左右。 新石器时代的纺织品,不可能保持得那么好。 那尸体的脸一露出来,我就愣了一下,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张狰狞的脸,毕竟我这一路走来,已经看到过很多张狰狞的脸了。我正琢磨着,它还能狰狞到什么程度,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没有脸。 这具尸体上的脸已经被抹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张面具,但仔细看了看,我就发现那脸是被整个儿切掉的,在古尸的脸上,竟然有两扇门。 是那种用蚌壳做的,非常小巧的,大概只有巴掌大的墓门。 我愣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为什么我说那门是一个墓门,因为我对门上的图案太熟悉了,这是周朝后期到战国时期,山里的石头墓中非常常见的那种墓门,虽然是蚌壳做的,但上面还是雕刻了盖面龙纹。 我回头看了看赶山哥,它也看着我,似乎在等奖励。 我问它道:“这是什么东西?” 赶山哥回答我:“汪呜呜呜呜。”连语调都和我一样,似乎是在模仿我。 我看着尸体脸上的墓门,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人塚,这还是当年和金万堂吹水打屁的时候,听他说过的一种非常特殊的东西。金万堂当时说的东西,并不是一具古尸,而是一个青铜的人俑,那人俑的脸被切掉了,说是在面门上装了一个墓门,打开墓门,就能看到人俑体内有亭台楼阁,各种仙人居住其中,顺着人的五脏六腑、各种经络往下,是一个蓬莱仙境,里面应有尽有,都是微缩的,而且是用漆器的工艺做的。 金万堂当年就断言,这东西一定是有原型的,是古人看到过活人被做成这个样子,才用青铜仿制的。 所谓的一人塚,就是把一具完整的尸体掏空,其实是把人体变成了一个墓,人修炼到极度内收之后,躯体变成了自己的坟墓,自己尸体的核心会缩成一颗金丹,藏在腹部,但是皮肉都在,然后慢慢萎缩,这被认为是成仙羽化的痕迹。有人会在这个尸体中,做出亭台楼阁,然后切掉尸体的脸,做成墓门,作为一种修炼的法器。 传说方士修炼到一定的阶段,就可以缩小自己,进入前人的尸蜕之中,研究经络变化,从而更加精进。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打开面上的门,那门做得很精致,里面竟然也有自然石,我用一根树枝就给挑开了,然后把小花的手机伸进去拍了一张照片。 一看照片,我就发现尸体里面,全部都是用蚌壳做的小型亭台楼阁,有一条路从脸上的墓门直通到身体内部,连台阶都有。 蚌壳的珍珠质能反光,虽然年代久远,很多都干裂了,但打了闪光灯拍出来,还是犹如珍珠形成的水晶宫一样。 这玩意儿太稀奇了,我仔细去看照片,就看到赶山哥一直想要爬上来,推着我,似乎是在鼓励我往这个墓门里走。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它,我对它的动作很熟悉,它确实是在向我表示,要我往里走。我看了看那个墓门,心说离了个大谱,小花和闷油瓶,他妈的是从这个门走的? 第四十四章 异影 我看着赶山哥,赶山哥也看着我,吐着舌头,意思似乎是:你怎么不进去啊,我已经把你带到正确的路上了。 我对它道:“你都进不去,我怎么进去?” 赶山哥仍旧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了想,心说该不是里面有什么骨头,它想吃吧。 但按照赶山哥受的教育,想吃东西,和提示正确的方向是分得非常开的,不可能混淆。 我还真想了想,自己是否可以进这个面门的方法,但换了几个动作后,就发现自己像傻逼一样。 我站起来,开始绕着这个象牙的塔转圈,心说该不会有其他的口子。 赶山哥就跟着我走,它很疑惑,我为什么不进这个人的脸里。 没有任何的发现,但我发现这个用象牙搭成的东西,明显是苯教里的东西,然而里面却是一个方士的干尸。 我一直有一个理论,那就是我认为世界上所有宗教中的法术,除了骗人的那些江湖把戏,其他的都应该来自于原始苯教,或者说,来自于苯教之前的原始宗教,而原始宗教都是由经验形成的。为什么呢?因为有很多的邪术,它们的内核都有一种奇怪的统一性,无论它是属于哪个文明。 我们如果把某一种邪术的核心称呼为原术,那么附加在上面的各种神话仪式和仪轨,就是各种不同的文化为了便于理解而产生的包装。 这些方士到达这里之后,应该看到了很多这样的象牙塔,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法术,而他们在研究和研习这种法术,这应该是我所看到的一次道教和苯教相关的证据。 我再次回到那尸体的面门处,就看到赶山哥已经急了,直接到塔上拨弄了一下,塔上的几根象牙就掉了,那尸体完全露了出来。 尸体的面门打开着,这个情景其实很邪门,然后赶山哥直接爬到塔上,真的开始往面门钻。 当然它钻不进去,但这一钻,它就掉进了塔里,和里面的尸体关在了一起。 这种尸体算是一种文化的瑰宝,我怕它弄坏了,立即呵斥它。 赶山哥非常坚定,继续朝我叫,似乎就是它对,不是我对。 我看着它的样子,竟然被它说服了,心说狗都比我有信心,它似乎真的想让我进到这个塔里去。 我挤进去,就看到尸体背后的那些刺一样的东西,都是一些类似于手的真菌,像冬虫夏草一样。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和尸体还有赶山哥挤在一处。 “你到底想干嘛?”我问那臭狗:“你爹可比你表达能力强。” 赶山哥开始拽那干尸的衣角,似乎想让我把干尸的衣服扒下来,它动作很大,干尸都快被它弄散架了,我只能提溜住它,然后自己去扒衣服。 衣服脱下来之后,这东西就更像一个巨大号的冬虫夏草了,这些突起的刺,都是弯弯曲曲的,像树根一样。而在这具干尸的身上,我看到了很多的画,画的都是经络。 这并不是现在的经络图,而是最早的那种经络图,和现在的经络图还有所区别。 图上的文字都用大篆写的,很多字都写到了那些真菌上。 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就是在那些真菌上还有很多更加细小的分支,以及分支的分支,每一根刺都很像一根千年人参。 这些分支不停地分叉,而我在最小的分支上,都看到了大纂的标注。 是用某种小型动物的牙齿沾着墨水刻的。 我意识到了,这东西是一张地图,当年的方士,似乎认为这些真菌的长势和走向,是某一种指引,他们在利用这种真菌的长势占卜,并且仔细研究,来寻找继续往下的路。 一定是有人在这里修炼,身上忽然开始长出这种东西,或者有人修炼的时候死了,尸体上开始长这些东西,结果后来的人以为这是得道的象征,他们是不是觉得这是先驱在给他们指引通往瑶池的路径,所以才开始研究的? 我不得而知,小花一定在这里研究了很久,所以这里充满了他的气味,我摸了摸赶山哥,但小花为什么没有在视频里告诉我呢?反而让我立即走呢? 正在疑惑,我忽然听到,在我面前的尸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用手电一打,光就把这尸体打透了,亭台楼阁的影子都显现了出来,在其中,我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似乎在动,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动物,这个人似乎是一个牧民。 第四十五章 真假难辨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从经书里反应了过来。 此时我们已经到了聚仙殿里,我把牧民放在了平台之上,牧民兄弟这一路非常疲累,他读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止了朗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后面肯定还有很多的内容,但这里的内容,和他向我叙述的故事经过,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巧合和错乱。 他看着我,结巴道:“你等一下,这经书上你记录的东西,未必是真的,对吧,可能只是你的错觉。” “我不知道。”我看着他,在他之前的叙述中,我是离开了这个洞穴,并且来到了地面上,遇到了他,然后说服了他重新回来,一起探秘。 但在我的经书中,我看到牧民,是在那具干尸的体里,那干尸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机关,类似于皮影戏一样,让我看到了里面有一个影子在动。 那个影子就是一个牧民的样子。 经书的时间很长了,其实我听的时候一直在估算时间,牧民和我说的时间,肯定已经和经书里我经历的时间状态对不上了。 我的冷汗一直在冒,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复杂的情况,而且还没有人可以商量。 “你该不会是认为,这经书上说的,干尸里的那个牧民,就是我吧?”牧民兄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怎么可能,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没说你不是,你紧张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来。 “我绝对是一个真人。”他说道:“你摸摸我,而且你看看我的幽默感。” 我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去摸聚仙殿边上的岩石。 我用力摸了一下岩石,发现那些石头摸起来并不是石头的质感。 “怎么了?” “蚌壳。”我说道:“你记得么?经书里说的,那具尸体身体里的东西,都是贝壳做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技术,叫做蠡壳,这种蚌壳可以磨成类似于玻璃的东西,用来制作玻璃和各种半透明的装饰品。” “然后呢?” 我抬头仔细看这个聚仙殿,发现整个聚贤殿所在的缝隙的形状,非常像一个蚌壳合拢之后的样子,我用力去抠边上的岩石,一抠就直接抠下来一大块,从岩石后面,露出了珍珠质。 我惊恐地继续掰,立即想到,那岩石质地只是一层黑色的污垢,后面全部都是珍珠质的东西。 我回头看着牧民,然后又抬头看四周。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牧民也觉得万分惊奇,去看那些珍珠质。 我的脑子彻底乱了,什么都理不清楚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他完全和我是一样的状态。 我开始往上小心翼翼地爬,快速爬到了我之前用手电扫到的那具脸上蒙着布的尸体面前,然后翻开了那张布。 一样的,那尸体的脸上,是一个面门。 我拍了自己几个大嘴巴,牧民兄弟在下面问我:“怎么回事?” “我们是不是在一人塚里?”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拨开尸体的衣服,用手电去照那具尸体。 手电光照下,这具尸体的体内出现了一个森林,中间有一个象牙塔,有一人一狗在那个塔里坐着。 庄周梦蝶了,我到底在哪里? 我是不是到了之前的一人塚体内了,我是怎么进来的?难怪赶山哥一直让我进来,难道真的是可以进来的? 但我是怎么进来的,我直接变成软体东西进来的么? 如果这么说,那这个牧民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是蚌母做的傀儡么? 又或者,这经书上的记录,全部都是我的幻觉,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看着那个牧民兄弟,那个兄弟已经陷入完全崩溃的状态。 “你等一等,你等一等,我想到了,我们是真实的,你在经书里的记录是假的。”他大喊,“你记得么,你在经书里说了,那个森林的天上有一种朦胧的光,你看是不是像你的手电照进去的光。” 我看了看,确实非常像。 “所以,是你的手电照着那古尸,触发了什么机关,古尸里有林子的装饰品,然后机关让你产生了幻觉!”他喊道,“你以为自己进到那古尸里去了,然后你克服了,然后你失忆了,然后你以为这些是真实的记忆,就写到经书里去了!” 他也有点语无伦次。 我彻底混乱了,又重新仔细想了想,但这里的洞壁是怎么回事,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蚌壳,难道这里是在一个远古巨蚌的化石体内? 不对,不对。 我看着那个牧民,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黑瞎子,他好像说过什么,他说过黑瞎子什么,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太自然。 第四十六章 破局 我想起了他的那句话。 你得学那个瞎子,狠心一点。 我看着牧民兄弟,他肯定被我的表情吓到了,也不敢说话了。我虽然没有想明白,但是我又品出一个bug来。 我是一个逻辑比较缜密的人,我之所以会觉得如此的痛苦,是因为这些时间里的所有逻辑之间,都有bug。 在现实生活中,一旦逻辑出现bug,你立即就会知道,有人在骗你。之前我对自己没有自信的时候,一直觉得这是臆想,是我想太多,但后来发现不是,所有的逻辑问题,都一定代表着有人骗你。 但逻辑太混乱了,导致我产生了一种情绪,就是希望只遵守大逻辑,小的逻辑问题,我的身体则开始自动忽略。但秉着我的大学文凭,我必须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所有的矛盾点,都是平等的,只要有矛盾,就是有问题。 “学那个瞎子,狠心一点。”我重复道:“你和我说的。”这就是被我忽视的那个矛盾点。 “是的,我当时和你说过,因为我听你说过他的故事。” “不不不,这个语境下,你的口音太重了,所以我疏忽了你的语境。”我说道:“这话,用汉语的语境,和你当时的口气,你一定不是从故事中听过他,而是你和他之间,发生过我和你之间一样的事情。” 我看着那个牧民,那个牧民非常痛苦,表情上没有任何意思欺骗我的成分。 “不,我操,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真是你说给我听的。” “你太真实了。”我说道,看着这个牧民活灵活现的样子:“你所有的细节,都几乎是完美的,是我到目前为止所经历的幻觉中,第二真实的。而且,你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因为我是在循环的天授中,我不知道过往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一切的bug,你都可以用‘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和我相识于之前的记忆中’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信心么?我没有,但我非常善于讹人,此时我已经讹出口了,我只能讹到底。 “我太着急了,我太着急跟着我的朋友,去救我的朋友了。”我说道:“当我遇到第一个难题的时候,我没有太重视,其实黑瞎子也教过我,我们这一代人,打游戏打的多了,总以为最开始的关卡是简单的,越往后会越难,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很多时候,你遇到的第一关,就是最难的。” 牧民兄弟摸着额头:“你弄死我算了好么,我知道了,你给我找水,是想继续折磨我,你已经灌了我九次了,然后你现在要开始玩新招了,对吧?” 我安静了下来,如果面前是幻觉,这是一个完美的幻觉,我以为自己已经突破幻觉三次了,但它立即就会重新形成一种新的幻觉。 而其中有大量的有效因素,比如说,赶山哥,比如说,小花的手机,这些都是我自己特别信任的符号。 这东西像人工智能一样,一次一次在完善给我的幻觉,我每突破一次,它就会会修正一次。 如果这是幻觉,如果我在现实生活中,发现现在是幻觉,我应该怎么尝试突破呢? 我开始逆向思考,大学里那个大屁股的教力学的是怎么说的来着? “逆向思考?” “什么?” “如果所有的一切,让我确定在真实世界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用来迷惑我、让我更加安心的,那么所有的bug,所有的破绽,反过来都应该是真的,也就是说——有人在救我,有人不停地在发破绽救我。” 他是怎么发的破绽?怎么让这些破绽出现在我的幻觉里的。 我看着那个牧民兄弟,然后说道:“兄弟,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有智慧的,这个世界是幻觉,它不想让我离开这里,那么它是不是会用一切方法,阻止我离开这个幻觉?那么它给我建设出来的东西,一定会让我尽量不要看到、不要想起、不要人知道,比如说你邻居的女儿死了,你会不停地带着你的女儿去邻居家么?你会么?” “我没邻居,我的邻居是羊。” “我们来理一下,这个东西,它不让我做的事情,是什么,你很崩溃,但没关系,你现在必须跟着我一起推理,否则我就当你是幻觉。” 牧民兄弟皱着眉头看着我:“我说大哥,你喝水的时候,也是那么牛逼,然后你就让我喝了九次水,你现在这一通分析,我觉得等一下你也会让我分析九次的。” “不会的,这一次我是真的牛逼。”我对牧民大哥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因果律,只有逻辑是不会骗人的,所以,我经过了那么多次轮回,都是给你喝水,如果给你喝水,可以阻止我做一件事情,那是什么?” 那个牧民兄弟看着我,我继续对他道:“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这个答案非常简单,如果我不停地给你喝水,那么我就会被阻止去做一件事情,那到底是什么?”我看着牧民问。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能回答的问题。 答案是,阻止我深入聚仙殿。我每一次,都是要进入聚仙殿时又折回去,然后去救他。 这是很简单的。 那牧民的脸抽搐着,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看起来无比无辜,似乎是脑子卡壳了。 不能依靠微表情,不能依靠我的敏感。 我深吸了一口气,必须依靠逻辑,如果一个撒谎极其牛逼的人,能够找出他的破绽的,只有逻辑。 这个幻觉中的某一个东西,它的原则就是,不可以让我得到任何出去方向的相关提示。 那么,这个牧民兄弟,就绝对说不出来。 但我不能戳穿,如果我戳穿了他,新一轮的幻觉会马上开始。 他说不出话来,他说不出那个答案,如果说出了那个答案,等于这个幻觉系统“自动”提示了我出口在哪里。 同理,他说不出来,说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出口,就在聚仙殿。 而且,我有一个巨大的直觉。 我转身开始往那具脸上有门的尸体看。 “我和你说,你确实是牛逼,我没有想过,当我破除了一次幻觉之后,立即就会进入下一次幻觉,我对这里有了新的认知。”我说道:“不过,外面肯定有人在救我,他给我的提示也已经很明确了,我得走进这道面门里去,即使我认为,我绝对不可能进去。” 我说完,就闭上眼睛,开始往那道面门里钻。 几乎是同时,我的眼前瞬间变成了我手握着一具干尸的场景,忽然变成了在森林里的象牙塔,忽然变成了我困在缝隙中,有一只干尸的手,伸过来的场景。 每一次变化,都似乎是一次醒来,让我以为自己似乎从幻觉中冲破了出来,但我纹丝不动,仍旧幻想着我的面前,是一道面门,然后让自己不停地强化自己的信念。 接着,我回到了聚仙殿里,看到了那一人塚开始动了起来,出现了剧烈尸变的现象。 我的心跳变得极端激烈,就听到身后的牧民大哥说道:“别走好么?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你回头看我一眼,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是幻觉,如果这是你要放弃我,自己走的理由,那你回头看我一眼,兄弟好朋友。” 我的汗毛已经感觉到,身后爬上来了一个东西,那一定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我毫不犹豫地,往那面门里,象征性地跨了一步。 瞬间,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从四周笼罩过来,接着我的四周全部变黑了,我开始剧烈的咳嗽,满喉咙都是血腥味。 接着我就听到了黑瞎子的声音:“不是要让你狠心一点么?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听我的?” 第四十七章 玛姆血垛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那种虚弱感如此的真实,喉咙里发苦发咸,说明这些血很早就在我的肺里积蓄了。 边上有篝火的声音,火苗压的非常非常暗,几乎是没有,但有温暖从那边传过来。 我发现我是坐着的,我的面前,是一具一人塚,我就对着它的面门。 还没出来么?我心说。 但我随即发现,这一具一人塚,和之前的不一样,他的后背被完全打开了,看着就像一具可穿戴的人皮一样。 我转头,看到黑瞎子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似乎正在喝水。 我的背后有石头堆做了一个支撑,所以我是靠在后面的石头堆上。石头挑选的并不好,我的背疼得犹如被轮胎上沾着硫酸的卡车碾过。 我没有说话,我尚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逃出那一层一层嵌套的幻觉,我不敢再轻敌了。 “是不是很厉害?”黑瞎子说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总觉得他在笑:“这是我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邪法。” 我如何才能判断我在真实中呢,我精疲力尽,脑子完全转不动了。 “分不清现实了么?”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 “很久没看到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说点有用的好么?”我继续咳嗽,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他走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来,那水烫得我根本拿都拿不住,颤抖着放到了地面上。 此时我逐渐发现我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涵洞里,黑瞎子站起来几乎头刮着洞顶走,四周的洞壁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的,说明这个地方很小。 “这个东西,是顺着你自己的性格走的,如果你行事反着你的性格来,它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性格这种东西是非常强悍的,普通人没有办法违反。”他搬了一块石头坐到我的身边。 “我性格怎么了?”我说道。 “你走出来了,一定做了违反你性格的事情。” 是的,我遵循了内心的逻辑,而且是非常强硬的说服了自己,那个牧民兄弟太真实了,如果不是最后那奇怪的气场,我仍旧会觉得,他是一个真人,他被困在了幻境里。 “你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你吸蛇毒吸的太多了,对于真实和幻觉,本身就界限模糊。”黑瞎子说道,看着我面前的那个面门打开的一人塚:“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为什么那么厉害?” 我没有力气,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此时只能虚弱的点了点头。 “这个东西,叫做玛姆血垛,全名叫做凶玛姆血垛,是苯教的原始巫术,藏传下来现在藏区还有很多人在用,但没有这里的厉害。”黑眼镜说道:“这是一种恶法,玛姆是一种住在人尸体里或者马尸里的苯教女神,垛就是这里的巫术的意思,你在这里看到任何塔形状的东西,前面画着图案的,都不能靠近。” 我想说我在幻觉里看到过,但累得抢不了他的话头。 “下面的知识点,你想用什么方式听?我可以和你说三天三夜,或者五分钟给你讲完。” “五。”我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他笑了起来,看着我。 “画的图案是玛姆,或者其他神居住的地方,你仔细看,会发现画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云或者山,那代表神居住的地方,那种塔一样的东西,只要是类似塔的,就是垛,这代表着把神从山上请到垛里,暂时居住,塔里会放东西,让神可以欢喜,比如说,垛里有人的尸体,玛姆女神就会欢喜,所以可以从垛里放的东西,判断里面住的是什么,如果你看到这种脸上有门的尸体,那就是玛姆女神,因为她们喜欢在人尸或者马尸中居住。” “女神会产生幻觉么?” “对,产生幻觉的过程很有意思。”黑眼镜递给我一个东西,我手拿起来,发现是一个蚌壳做的小狗。 第四十八章 水和水的区别 我接过这只小狗,意识到,这就是我在幻觉中看到的赶山哥,难怪那东西的行为模式,那么像一个人。 “你是通过这个和在幻觉中的我沟通的么?” “是的。在原始苯教的系统里,这种东西,需要用人的骨头做,而且骨头必须是特殊的人的,比如说,乱伦而生的小孩的头盖骨。”黑瞎子说道:“但是这种邪术被这些方士发现并且研究分解了之后,他们开始使用蚌壳,他们说,昆仑有仙境,其实就是利用了这里层出不穷的玛姆血垛,我一路来看,他们并不会制作玛姆血垛,但是他们可以改造,用这种蚌壳做成的东西,在玛姆血垛中,构建了一个又一个幻觉中的仙境。” “然后他们就困死在其中,最后变成了干尸。” 黑瞎子看着我,示意我喝水,说道:“是的,普通人是走不出来的。偶然有出来的,回到人间,就告诉了别人,在昆仑山的缝隙深处,有神仙禁地,可以见到古人,可以求得长生,可以羽化成仙。” “所以后来的人趋之若鹜。” “但玛姆血垛这种东西,和世界上一切东西一样,都是有使用寿命的。外面的玛姆血垛会逐渐腐烂,失效,要寻找神仙禁地,只能越走越深,我就不禁奇怪了,方士也就还好说,在这种黑暗的地方,爬行一年,来到了一处神仙场所,就算功德圆满,反正他们进入幻觉之后,会在其中,肉身会很快在这里的环境里死亡变成干尸,这种情况很像灵魂出窍,和神话里的各种仙术非常相似,但当年的古人,就是在这里制作玛姆血垛的这些苯教信徒,这些古代藏人,他们在做什么?” “你直接说答案可以么?” “我没有答案,苯教非常复杂,我看过资料,里面的垛法有200多种,这还是存世的,没有存世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他再次示意我喝水:“这些都是古代宗教总结出来的各种巫术,没有任何逻辑,我们现在遇到的,走运没有死在里面,后面不知道会如何。” 我终于把水喝了下去,水还是很烫,喝了两口,我继续咳嗽,我终于发现了,真实世界和幻觉世界的区别。 这里的水的味道的层次,比在幻觉中,要浑浊很多。 “这不会是你的尿过滤的吧?” “没有。”他笑了起来,笑得我很难受。 “没有什么?” “没有过滤。”他说道。 我看着水杯,忽然想吐,他就道:“开玩笑的,用的是我的袜子过滤的沙子水。” 我放下水杯,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要去幻觉中找水,如果那水我仔细喝,应该能恶心的从幻觉里出来,当时太投入了。 “你做了多少努力?把我从里面弄出来。”我看到他边上还有一堆处理过的蚌壳。 “这个幻觉的本质,是自己困住自己,用自己的性格,我只能不停的在你的幻觉里增加东西,让你意识到,环境的异常和不合理,比如说,这个原始的玛姆血垛。”他用手电照了照面前我的那具一人塚:“里面我能清晰地看到,有一个聚仙殿一样的结构。” “这是方士在里面做的一个聚仙殿,也是困住你的主场景,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我做了多少工作。” 第四十九章 继续爬 我来到那垛的后面,人皮已经被拨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就像一个皮影戏舞台一样。 里面是一个昆仑仙境的样子,亭台楼阁都有,中间有一道裂缝,其中都是一层一层的仙人,和我在聚仙殿看到的一模一样,因为是用蚌壳的珍珠质做的,所以手电照上去显得非常富丽堂皇。这些都是老东西了,到现在应该有上千年了。 但我在幻觉中,感到那个地方十分压抑,看来我的性格是有点问题的。 在这个昆仑仙境里面,黑瞎子用蚌壳做了一个手表,带在了一个仙人的身上,并且把它塞在了一个地方。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我感觉到现实的荒诞。 但我自己将其合理化了。 “我到底有没有被天授?” “没有,你的东西一直在身上,直到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死死地拽着它。”黑瞎子说道:“你在幻觉中,自己把幻觉更替对你产生的迷惑,合理成了天授。你总会灵光一闪,这在以前都能解决问题,但玛姆血垛利用了你的聪明,于是你在自己的理论里越陷越深了。所谓的多次喝水,多次天授的情况,其实就是当你一旦形成了某种推理,玛姆就会给你证据,证实自己的推理。” “所以你就不停地让我的逻辑产生混乱。” “是的。” “这是什么?”我看到里面有几个小人,看上去像是闷油瓶和小花的样子,小花穿着古人的衣服,正在跳舞。 “这是我在告诉你,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打断了祭祀,我活下来了,但我们需要你,你不能困在幻觉里,对了,你的祭祀也打断了,现在我们两个所处的地方,很尴尬。”他说道:“这个区域属于祭祀不成功时,祭品呆的区域——这是我自己归类的,这里很麻烦。” “他们人在哪儿?” “和我们相距很远。”黑瞎子说道,“对了,我用手机录了你中幻觉之后的样子,你以后可以发朋友圈,非常厉害。” 黑瞎子把手机递给我,我一打开就看到了里面的视频,视频中我浑身是血,坐在那个玛姆血垛的面前,整个人眼睛里全是分泌物,非常丑陋,然后不停地在念叨。 然后我还在哼歌。 “这是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从你说的话,我能判断出你大概说了什么。”他说道:“你的心理活动有时候也会说出来。” 我继续看着,我以为自己会像个智障,但在视频里还是挺吓人的,因为我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详细的事情,等搞完再说吧,你休息一下,我们得离开这里。”黑瞎子说道:“他们救了我们之后,情况也不会太好,我们得找他们汇合。” “你有胖子他们的消息么?” 黑瞎子摇头:“这个东西在这里,他们迟早会中招的。” 我长叹了一口气,动了一下身体,无比的酸痛,但我知道,现在我动起来,其实恢复得会更快一点。 这是太久没动了。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他说的对,我在幻觉里耽搁太久了。 我爬起来,他用手电照了照一边的出口:“我正在探路,接下来,得继续爬。” “我在幻觉里已经爬了几个礼拜了。” “你没有,你从现在开始,才真的是要爬几个礼拜。”黑瞎子说道:“这些岔道正在深入地下,沿途会有血垛出现,当年的古藏人应该直接到达了最深处,所以这一路上的血垛,是在阻挡外人的进入。我们现在应该在一块巨大的空腔里,这个空腔坍塌了,全部堆积挤压在一起,留下了很多缝隙,我估计,这个空腔里原来有一个巨大的遗迹,可能是魏摩隆仁的所在。” “就是希特勒要找到的那个东西么?” “我不知道,你要去问它。” 魏摩隆仁是苯教中的宇宙中心,苯神的坛城所在。 “你有证据么?” 我和他陆续转入洞中,开始爬行,他说道:“一路爬过来,会看到一些石头,是被人加工过的,接下去,我们一定会看到的,到时候你自己感受吧。”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牧民,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可能就是玛姆,他会利用你的性格困住你,我一直在提醒你,你在里面会通过各种方式,接受到我的声音,有一次你都到聚仙殿了,还是回去了。怎么,还放不下他么?” “不是。”我说道,其实我在离开幻觉的最后一个瞬间,感觉到身后有一个极其诡异的东西,那东西非常邪门,但同时,也非常孤独。 这种孤独并不是让人觉得可怜的孤独,而是让我觉得,极度的不祥。 第五十章 石头产子 说话间,他已经爬到了一处他所说的遗迹的地方,并让我也爬上来看。 瞎子的身高很高,在这里显然他比我更难受,但他的肌肉量远超过我,所以爬的时候看上去竟然有一种洞穴怪兽的感觉,爬过去之后,我看到了他所谓的遗迹。 其实只是一块明显的人工加工过的石头,原始苯教的庙宇,并不似我们想象中那样,有非常华丽的装饰,而大多是石头加上非常简单的花纹装饰,石头上的花纹也非常像是自然形成的,只在上面用棕色颜料做了一些描边,不仔细看很难辨别。 “你叩叩。”他用脚踢了一个地方,那边有一大块棕色的颜料。 我用手电敲了几下,那块棕色的颜料就碎裂了,我发现颜料的后面是空的,里面藏有东西。 拨弄开之后,我就看到里面出现了一些原始的擦擦。 擦擦就是原始的泥塑神像,是用磨具和泥巴翻印出来了,类似于做月饼那样。擦擦的数量非常多,往往是由高级巫师制作,底座会有落款,代表着巫师的力量和擦擦同在,这些东西会分给信众,在藏传佛教里,擦擦直到现在依然存在。 擦擦的种类很多,老百姓基本上是用泥巴制作,很多里面都还掺有骨灰、指甲,有些里面还有药物,精致的擦擦还会上色。 这东西是从古印度传过来的,但这个擦擦,显然制作的年代非常早,因为造型既不是佛教造型,也不是象雄苯教的造型,完全看不懂是什么,应该是某个原始苯教的神明,而且是一个女性。 结合之前我经历的事情,我把擦擦递给他,说道:“这是不是凶玛姆?” “很有可能。”他说道,我又看了看这块加工过的石头,上面的泥斑很多,泥斑的边上用黄色的颜料画了很多的花纹装饰,看来泥斑后面,应该都是这种擦擦。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擦擦都是背对着你放的?也就是背对着洞口。”瞎子说道。 我点头,已经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这些擦擦都是在防御洞里的东西,尽管这里的洞只能伸入一个小臂,但每一个洞里都放了擦擦,我用手电照了一下,发现还不止一个,而是有一排,可能是洞的内部,放了什么东西,需要用擦擦来镇压。 我识相的把拿出来的擦擦放了回去。 “对了,那些黄色的泥巴都不是泥,是把干尸研磨成粉,颜色才能维持这个鲜艳度。”他说着,继续往前爬去。 “谢谢你的提醒。” “这种石头很大,所以古代人修建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就地取材的,外面运不进来,石头里可能有东西,他们就用这种方式克制,然后强行用作建筑材料。”他一边说,我们一边继续往前爬。 没爬几步,我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用手电照了一下,发现我刚才敲开的那个小洞,里面所有的擦擦都掉了出来,似乎是被洞里的东西挤出来的。 我不敢爬了,回头用手电照着那个方向,就听到前面的瞎子长叹了一声。 “我觉得受到了侮辱和歧视。”我说道。 “我之前敲了那么多个都没事,怎么你只敲一个就出事呢?” “可能我的肉比较香。” “有东西么?爬出来啥了?” “看不清楚。”我说道,确实那边看不清楚,“也有可能还没出来,只是擦擦先被挤出来了。” 我用手电照着那个空洞,慢慢地,我就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人脸”,从里面挤了出来。 那人脸的眼睛都没有睁开,随即我就听到,它发出了嘹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 第五十一章 人脸怪虫 那声音,出现在这昆仑山地底的巨石缝隙里,诡异程度超过想象。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东西似乎被石头的口子给卡住了,正在努力往外挤,看着就像是石头上正在往外挤的一块巨大的青春痘白头。 黑瞎子瞬间翻出他的折叠铲子,递给我,我接过来,快速爬过去,对着那小小的人脸敲了两下,那东西直接就被我敲得出血了。 黑瞎子跟过来,让我用铲子压住那个洞口,然后自己一脚上去,开始对着铲子狂踹。 踹了十几脚后,铲子后面似乎没有动静了,他停住了脚,我翻开铲子,以为会看到一张饼贴在洞口。 结果铲子拿开之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洞。 “被你踹回去了。”我说喘着粗气道。 他用手电照了照石头上的孔洞:“刚才的脚感不像。” “那到哪儿去了?”说着,我抬起铲子去看铲子的背面,没想到一条长条形的东西,瞬间盘着铲子柄就朝我冲了过来。 那铲子柄特别短,吓得我直接铲子脱手,那东西落在地上,瞬间朝我的胯下就来了,速度非常快。我立刻后铁板桥弓起背,它一下冲到我的身体下面,因为我是仰卧的,我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接着,我只感觉到拿东西直接爬进了我背上的衣服里,贴着我的脊梁骨就开始盘,我不由得大叫起来,用力向后撞自己的后背,那东西立刻又到了我前胸,黑瞎子冲上来,一把揪住了我前胸的衣服,隔着衣服把那东西抓住了。 那东西拼命地挣扎,但他握力惊人,就像抓着一条裂性的食肉大鱼。 但这条通道非常狭窄,他这么一抓,我们两个就形成了一种特别尴尬的姿势,他的手从我的脖子边上伸过来,直接抓住了我的胸口,但他的身体过不来,所以除了抓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捏死它!”我骂道。 “刚才那么踹都踹不死,捏不死的。”他说道:“把擦擦拿来。” 我摸到擦擦,他又道:“拍碎了弄成粉末。” 我立即照办,努力把擦擦弄碎,搞成了粉末,他继续道:“然后把粉末摸在它身上。” 那东西还在剧烈挣扎,而且它似乎在发生变化,身上开始长出刺来,加上头尾不停地乱摆动,我胸口的皮肤被划伤不少。 我抓了粉末直接伸到衣服里,抹到那东西身上,那东西犹如被硫酸刺激到一样,立即开始了最为激烈的挣扎,黑瞎子单手都抓不住了,那东西瞬间脱手,从我的领口直接冲了出来。 那东西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它顺着黑瞎子的手,一下盘了过去,黑瞎子也是猛,就在那东西快要冲进他领口的瞬间,直接一口把它咬住了。 他叼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蠕虫一样的东西,用脖子的力量和它对抗搏斗,但那东西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的脑袋都被扯得看不清晃动频率。 我上前,捧起所有的擦擦粉末,全部往他脸上甩,结果那东西再次吃痛,疯狂挣扎,但黑瞎子死也没有松口,收回的手从身上翻出匕首,对我发出了指示:“哼哼哼哼。” 什么? 我知道他在说话,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二章 虹化 他继续用匕首比划着,我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他是让我过去,把那东西接住,然后他可以一刀砍死它。 而且他的意思甚至是,不是让我用手接,而是让我用双手加上嘴一起接住,因为显然仅凭两只手按不住这个东西。 我自然没有他那么好的牙口,但瞎子完全不管我是否同意,直接就把东西往我手上递,我上手抓住,用尽全身的力气,但那东西拼命挣扎,一下脱手了三次,我死命再去按住,他也完全不忌讳我的手,直接反手一刀,从我的手指缝里把刀插到了那东西背上。 我没有想到那东西居然那么坚韧,瞬间刀就划了一下,划过我的手指,完全没有插进那东西体内。但我没有松手,而是直接把那东西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那些擦擦的粉末上。 擦擦的粉末显然对这东西有腐蚀性,它开始疯狂地挣扎,颜色直接从黑色变成了深红色,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流血了,后来发现不是,这东西本身就会变色。 那东西的身上现在能够明显看出一种纹理,不知道是不是鳞片,这些鳞片随即变得五彩斑斓,我几乎吓得要撒手,自然界中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这东西有剧毒。 黑瞎子丢掉刀,和我一起按住它,两人四只手把它按在擦擦粉里,大概按了20分钟,慢慢地,这东西终于不动了。 接着,这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下去,我和他松开手,此刻我的手已经麻了。他用手电照了照,我发现这条东西犹如一个身体特别长的婴儿,在它的身体两端,有手一样的东西出现。 “娃娃鱼么?”我喘着气道。 “这是凶虹。”黑瞎子说道:“听说过么,苯教很多法师,死后会虹化。” “什么鬼?不是高僧会变成彩虹么?” “在苯教里,法师会变成虹,苯教里的龙和虹,和我们所理解的都不一样。”他说道:“虹化的真实意思就是,法师死后会从体内产生这种东西,其中有好的虹,也有不好的虹,并不全是好的。” “到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依然大口喘着气。 “不好的虹,类似于修行失败产生的东西,和苯教法师的大圆满虹化不是一个意思,苯教大圆满虹化可以是神,也可能会变成某种伴神,就是你在唐卡里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这东西不是神也不是伴神,不知道是什么。” “它怎么从石头里出来?” “这石头是空心的,修行失败的大法,死前让信众把自己肢解,塞进空心的石头里,然后补上所有的窟窿,用擦擦封死。”黑瞎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这些知识,好像你亲自塞进去过一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编得比较快。”他说道。 我想了想,苦笑,他继续解释道:“不开玩笑,我说的这些有一定的可能性,我和老苯教和尚的关系都不错,里面有类似的资料。” “为什么你会认识苯教里的人?” 他就笑:“我认识他们,是他们的荣幸。” 我看着自己手,手上沾满了类似于蝴蝶身上的粉末,五颜六色的。 “不会中毒吧。” “待会儿就知道了。” 我转头看那虹钻出来的石头,觉得非常神奇,就用手电再次照了照石头的里面,低下头去看里面。 那石头里面,明显放着很多经书,应该是陪葬用的,这石头就是一整块碎尸葬的棺材。 “魏摩隆仁里就是这种东西?那个黑池和魏摩隆仁有什么关系么?” “那个妖湖,可就说来话长了。”他说道:“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再和你说吧。” 我心中正奇怪为何一下子那么丧,忽然感觉到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我还以为又有东西爬出来了,立即去看,却发现不是,那声音来自我的身后。 我手电照过去,就看到通道后面的黑暗处,在我脚踝的位置,有一具干尸,就是刚才黑瞎子把它的后背剖开给我搞皮影戏的那具。 那干尸不知道为什么,被什么东西摆到了我的身后,似乎以为是我忘记拿了,给我送过来一样。 第五十三章 奇门八算 我回头看了一眼黑瞎子,他对我摇摇头:“这就是在这里的感觉——无处不在的不正常。” 我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如果你是一个崇尚逻辑的人,那么你在这里根本坚持不到找到背后逻辑的那一刻。”他手电照着那干尸:“你会疯。” 我在之前的幻觉里,也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越是逻辑强的人在这里死得越快。”黑瞎子对我道:“解老板恐怕现在精神状态也不会太好,他逻辑太好了。” “我是不是应该停止思考。” “也不行,也会死。”他说道,他说话少有的非常稳定,说明这里的情况早就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他不能有太多多余的行为,哪怕只是稍微多一点的多余行为,导致注意力涣散,或是我们对于一件事情的理解有差别,那我们就可能会死。 我看着干尸沉默了,我知道一定有东西把这个东西搬到了这里来,如果是以往,我一定会分析这东西的目的,它是不是有着小孩一样的意识,在恶作剧,或者是一种类似于喂食的方式,就像我们抓了某种东西养起来之后,不知道那东西吃什么,就什么食物都给它尝试一样。 我们两个人相视了一眼,继续开始往前爬,我又问道:“这件事情,到底会不会有结局?” “哪件事情?” “门没有人守了,那门里的东西就会出来,齐八爷到底算到了什么,如果只是那种软体的东西——” “不,八爷算到的东西,非常离谱。”黑瞎子说道,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干尸的位置,那东西没有追上来。“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知道终极是什么,那一定是八爷。” 我愣了一下,看着黑瞎子:“你的意思是说,八爷算的东西,和门后面的情况有关。” 黑瞎子继续往前爬,点头道:“是的,他谁也没有告诉,但他知道。” 我思索了一下:“所以,现在所有的一切准备,都和门后面有关。” “总之,那是只能自己知道,无法告诉别人的绝对秘密。”黑瞎子说道:“你我都没缘分知道。” 我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可以通过算卦?早知道当时金万堂来的时候,让他顺手给我算一卦奇门遁甲,看看门后面是什么。” “规矩里是不能算这种东西的。” 我想起来金万堂好像说过这个规矩,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 “所以,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 “不,很快就会结束了。”他说道。 黑瞎子继续往里爬,我就问他道:“你算过么?你不是会点手艺么?” 他顿了一下,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停了一下,然后他说道:“我不感兴趣。” 我没有追问,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大概爬了两个小时,再回头,那尸体仍旧没有跟过来。 在这里就是这样,那东西可能出现一瞬间奇怪的情况,然后就不出现了,也可能一直出现,没有任何的章法。 对于我来说,身后漆黑的空隙,其实比干尸更恐怖。 我们两个稍作休息,我继续问道:“我们现在的行动计划,是和小花还有小哥汇合,对吧?” “可能是。”他对着我笑道,感觉此时有罐啤酒就更好了。 “给点安全感好么,什么叫可能是?” “你一直跟着我,是觉得我知道我们在往哪儿爬,对吧?” “难道不是么?”我看着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为什么能知道他们在哪儿。”他继续笑:“我明显不知道啊。” 我看了看来路,那这两个小时,我们在爬什么? “那你告诉我,我们在干什么?” 黑瞎子对着我笑,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我会算。” “奇门八算,算他们在哪儿?”我看着他,未免太儿戏了吧,虽然我经历了那么多,但是我对于算卦算到自己身上,还是坚决不信的。 “困于葛藟,于臲卼。”黑瞎子说道,看了看前方:“八爷,靠你了。” 第五十四章 当年的故事 困于葛藟,于臲卼。 没点易学常识真不懂这个,这部分是我学得最差的,意思大概就是说非常危险的地方,有荆棘一样的东西在困着他们,并且处于相对高而笔直的地方。 这不是奇门八算的卦辞,奇门八算的卦辞非常精确,并且能够指导行动,但我现在也非常明白,“困于葛藟,于臲卼”后面的卦辞,主要是让人直接行动,不要过多思考。 奇门八算里有用易经的卦辞来解释的部分,主要是为了让人更容易懂,这说明奇门八算的卦辞会更加晦涩,黑瞎子这么说,意思也非常简单:我们得注意类似于葛藟、臲卼的地方,并且不要多思考,要疯狂地行动。 我不信这些,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而且黑瞎子如果信,说明他多次尝试过,并且都得到了好的结果。 八爷离我太久远了,我还是信瞎子吧。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么?”我就问他,他发出笑声,显然他所知道的比我要多很多,就算是算出来的,也让我觉得不爽。 “你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学习一下奇门八算。” “你得有一门残疾才行。” “放屁,八爷有什么残疾?” “他生育能力弱啊。”黑瞎子说道:“继续往前,没错的。” “找到他们我就跟你的姓。”我说道,黑瞎子就说道:“别瞎许愿,万一实现了呢?” 我们继续往前爬,爬累了就休息,然后再继续往前爬,整个过程非常长,和我在幻觉中所经历的几乎一样长。到了稍微能坐起来的地方,我们只能拼命活动关节,因为爬行所用到的肌肉,我们在平日里用的都很少,所以此时我彻底觉得自己要残废了。 休息的时候,我继续问他,他们进来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简单说了说,和我猜测的差不多,但我能感觉到他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的。 他的表情和那时胖子的表情非常像,我就问道:“他们说,这里到了晚上,会出现奇怪的东西,会有什么诱惑,你也遇到过么?” 瞎子就看着我,他带着墨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这种状态,信息量特别大。 “你这么想聊天,那我来和你说一个故事。”他说道。 我看着他,他就说道:“在我们到关键区域,也就是葛藟之前,这个故事正好能讲完,你听着这个故事,就只管走路,停止思考,我们的进度能快一点,你也能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故事好听么?” “都是你三叔当年应该告诉你的事情。”他说道:“我也只知道一部分,但应该可以让你如痴如醉。” “好。”我说道。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给故事找一个合适的开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和我讲了一个当年的故事,这个故事确实非常关键,填添补了我心中的很多谜团,但这个故事说完之后,我对这一趟旅程的不安,却到达了极点。 黑瞎子的故事要从当年老九门的时候说起,故事的开始,是在东南亚的丛林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黑瞎子一直以来,很多时间都在东南亚活动,他到底在那里找什么。 第五十五章 无法解释的怪事 陈皮阿四是老九门中的老四,主业应该是土匪,盗墓可能只是他的谋生手段之一。他当年在广西活动了很久,老九门的盘口也因此连通缅甸和云南。广西的斗中有很多短命王朝的斗,比如说古代广源州有一个长生国,缅甸附近还有一个古句町国,有一段时间,古句町国的棺材——一种特殊的铜鼓,价值很高,陈皮阿四那段时间,一直在找这种铜鼓贩卖。 国内的铜鼓很快就被盗尽了,广西那边大部分的土夫子开始出境找,边境线外更乱,需要极其强悍的人手,当时如果和外面的势力对上,都是直接枪火火拼,必然是要死人的。 所有人用的枪大部分都是王八盒子,连发而且便于携带,对于陈皮阿四这些身手本身就特别好的人来说,这把枪的威力会更大,因为普通的枪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面门了,直接甩枪的时候,离你已经不到十米,那枪在这个距离威力巨大。 但当时在国外还有非常多的步枪,是长期对日战争遗留下来的三八大盖,当地的土匪和武装,对三八大盖的使用非常熟练,这种枪就不是身手好可以解决的了,在丛林之中,如果有人很远就被看到,枪声一响,不管你功夫有好,直接就被一枪打穿。 那子弹的威力极大,只要打在躯干上,人基本上立即就没。 所以要不是被完全排挤,陈皮阿四也不至于要去广西这里,实在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根本容不下他这样性格的人,他只能去更适合自己的地方舔血谋生。 在那莽莽的丛林之中,陈皮阿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那片诡秘莫名、神秘莫测的东南亚原始丛林里,隐藏了无数的古国古墓,这些古国多是历史上神奇消亡的民族,仪轨中多有邪术,出土的东西制式也非常奇怪,多是妖气冲天的东西,在他嘴里,更添几分鬼魅的色彩。 自然,陈皮阿四的性格绝对刚烈阴损,戾气极重,但当八爷重新在长沙看到他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陈皮阿四,从广西回来的陈皮阿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晦涩感,战战兢兢,甚至有点不敢和人对视。 陈皮阿四是自己来找八爷的,两个人虽然很熟,但性格相冲,平日里听到都觉得晦气,八爷对于陈皮阿四来找自己这件事,心中非常不安,因为连算都不用算,就知道这种人来找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两个人坐下来,八爷自然也不想得罪他,就问道:“四爷,你怎么敢回长沙了,看你似乎心中有所忧虑。” “我在广西,遇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陈皮阿四想了想,才努力说出来。 “我们这一行,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并不少,你何必那么在意?这些年,你遇到的怪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不不,这件事情,不一样。”陈皮阿四似乎立即回忆起了什么,整个人紧张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件事,极端奇怪,极致的奇怪,和你经常听到的那些不同,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过来找你的。” 那是,来找我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八爷心想,但你陈皮阿四还能走投无路,我是没想到的。 八爷看陈皮阿四的样子,任何人变成如此样貌,他肯定心生厌恶,但陈皮阿四的底色他太清楚了,连陈皮阿四都觉得无法解释的事情的,得有多离谱? 自己要不要接这个茬,八爷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事看上去,肯定不会好办。 八爷此时指算了一卦,没有人知道他算的那一卦的结果,只知道他当时算完之后,忽然看了陈皮阿四很久,才说道:“你说,那是一件如何奇怪的事情,为何你要来求助我?” 第五十六章 寻墓 陈皮阿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个人本来废话就少,说话一直都在重点上,此时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就这么坐着发呆,过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么,我的整支队伍都失踪了,包括阿细和阿百祥。” 阿细和阿百祥是他手下的两个伙计,能力非常强,应该说是有准老九门水平的,这两个人跟了他很长时间,他喜欢杀徒,却也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 在广西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阿细和阿百祥两个人一直活到了现在,说明他们确实水平很高,反应很快,同时做事也狠。 如果连这两个人都失踪了,那么对于陈皮阿四来说,损失确实十分大,可以说已经到了翻了锅底的程度。 难怪陈皮阿四会冒死回长沙,他在广西肯定拉不到人了。 “失踪的原因,是因为一场暴雨,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严重的暴雨。”陈皮阿四说道:“那场雨下了一个礼拜时间,山上所有的地方都是雨水汇聚成的溪水,到处都是,我们走在山里,膝盖以下全部都是水,根本没有办法在地上宿营,更不要说生火。” 他继续说道:“我们只能待在大树上,但雨太大了,我们用光了所有的防雨布,才勉强支撑起一块大概三四平的干燥的地方,然后在树上生火,整个队伍轮流烤火——因为广西的深山,很冷。但幸运的是,这场大雨没有引起山洪,这其实也很奇怪,因为雨实在太大了,我们知道下这么大的雨的话,所有的溪流很快就会汇聚成山洪,只有最大的那棵树是安全的。”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山中有其他泄洪的途径,比如说有巨大的地下河,或者地下有巨大的古墓,古墓的规模非常大,导致其排水系统可以帮助整个山排水。”他接着说道:“当然,在广西有地下河很正常,但有如此巨大的古墓,可能性非常小。” 八爷听着,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广西没有出现过巨大的古代王国,古墓如果有泄洪能力,必然规模巨大,一定是四大皇陵级别的,但广西不存在这样的条件。 但陈皮阿四这么说,八爷觉得后面的发展,一定出乎自己的意料。 果然,陈皮阿四看了八爷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阿细不这么想,这个人心思很细,他就一口咬定,这山下面有墓,而且规模非常大。” “你是有经验的,你应该知道,这种几率太小了。” “阿细没有错过,他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旦他说话了,肯定有极强的预感。”陈皮阿四说道,他叹了口气:“他要去淋雨,我也不想拦他,就让他带着几个身强的伙计,进到雨里,自己去找下水的口子。” 具体什么叫下水口子,都是平三门的黑话,最近解放之后,黑话变得更加复杂,八爷已经觉得自己跟不上潮流,他也就没好意思追问。 阿细就进入了雨里,这一走,最起码需要一天时间,一天之后,陈皮阿四觉得阿细应该要回来了,便让人去迎。 这是他们的套路,人如果有什么意外,在山里往往走不到被救的时候,经常差个一百米左右就会力竭,这个时候如果四周有人去迎,往往可以救命。 阿百祥就出去,一边在四周巡视,一边等待阿细出现。阿细果然在傍晚的时候出现了,那时候雨下得非常大,他看到阿细出现在雨中的一棵大树后面,却看着,和之前不一样了。 第五十七章 两人的异常 阿百祥非常冷静,他在大雨中冷冷地看着阿细,既没有过去,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如果当时有人在边上看着,他会觉得阿百祥和阿细一定不认识,并且阿百祥对阿细还带着伏击的恶意。 这就是陈皮阿四手下的人的行为方式,即使经过多年相处,对于一个行为异常的同伙,他们依然可以表现出极致的无情。 这种对视的局面直接持续到陈皮阿四来到阿百祥的身后,他默默地出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阿百祥还是做了一个手势,显然他早就发现陈皮阿四过来了。 “什么情况?”陈皮阿四也看到了阿细,但他只是淡淡地问道。 “阿细好像死了。”阿百祥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不是还站着么?” “他的眼珠已经浑了。”阿百祥死死盯着阿细所在的方向,陈皮阿四知道阿百祥是能看见的。 陈皮阿四没有说话,阿百祥还看着阿细的时候,陈皮阿四已经毫无声息地来到了阿细那边的树上,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 陈皮阿四从树上往下看去,就看到阿细的背上,背着一具折叠的尸体,是一具古尸。同时他发现阿细并没有死,但情况确实非常不对。 其他两个伙计,都没有回来。 他直接就从树上落了下去。陈皮阿四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他从来不担心距离自己一米以外的突发事件,只要有一米的距离,他就一定可以躲过去。 阿细没有攻击他,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站在那儿,陈皮阿四慢慢地走到阿细的身边,他也吃不准会发生什么。他看了阿细一会儿,直接出手,瞬间把阿细肩膀的关节卸掉,然后用绳子把他绑成了一只螃蟹的样子。 阿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 陈皮阿四把阿细搬回营地的路上,阿百祥始终没有靠近他们,陈皮阿四把队伍中的郎中叫来去查,然后又让人去检查古尸,自己则去看阿百祥。 “你怎么回事?”陈皮阿四问他:“让你去接应,他没死,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在远处站着,现在你还离得那么远。” “他不对劲。”阿百祥说道,他面无表情,毫无愧意,并且继续冷冷地看着阿细:“不该把他带回来。” 陈皮阿四看着阿百祥,他并不是真正生气,只是阿百祥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对劲。 “刚才,在我来之前,你看到什么了?” 阿百祥面无表情,但陈皮阿四立即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告诉我。” “没有什么。”阿百祥沉默了一会儿,说得非常坚定。 那个瞬间,陈皮阿四是真的生气了,他太熟悉自己的伙计了,所以立刻就能知道,阿百祥一定是在骗自己。,虽然这几个手下,他还是很忌讳的,但如果真的惹到他了,他的杀心丝毫不减。他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身手比我好了,我年纪大起来了,所以可以和我玩点花样了?” 阿百祥没有说话,但身体立即做出了战斗的动作,陈皮阿四的心中越发奇怪,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宁愿和自己对杀,也不能告诉自己。阿百祥虽然非常厉害,但不是这种没有逻辑的人。 第五十八章 怪尸 陈皮阿四是老江湖,他心中虽然疑惑,但他知道对方不会毫无理由的冒犯,他想了想,平息了自己内心的冲动,摆手松掉了自己的胯,懂武术的人都知道,这是放弃发力的代表动作,所以阿百祥也立即松胯,表示和解。 这个瞬间,两人在细节上交了一次手,陈皮阿四主动退让了,因为他是老大,不能由着性子杀人,特别是在他还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 他没有再追问,跟着他做事的人,脾气都很奇怪,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但此时他就发现,阿百祥脸色惨白,显然心中紧张得要命。 这并不是因为刚才差点和陈皮阿四打起来紧张,阿百祥这个人,能够跟着陈皮阿四干这么久,说明心里根本不怕死,他是因为心中所隐瞒的事情,脸色发白。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刚才在自己来之前,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陈皮阿四心中的疑惑也到了极点。 两个人再次对视了一眼,陈皮阿四就先去看阿细,跟着的郎中就对陈皮阿四摇了摇头,陈皮阿四问道:“到底什么毛病?” “他吓疯了。”那郎中就说道,满脸的疑惑,这队伍里的人能把自己吓疯,他是不相信的。 “阿细会被吓疯?” “吓疯的人,有几种疯法,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会把自己困在被惊吓到的那个瞬间,难以逃脱,所以如果你看到有人被吓疯,他就很容易再次受到惊吓,甚至会一直重复他被惊吓到的时候说出的话,但阿细的情况很奇怪,他似乎是呆住了,然后一直就处在呆住的状态。” “原因是什么?” “这说明阿细在被吓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反应是不能动,他可能处于躲藏的状态,有东西在他附近,离他很近,他僵持了太久,精神崩溃了。”郎中说道:“所以他就保持了这种情况。” “治的好么?” “不知道,我现在去采药,得先试试。” 陈皮阿四点头,看着阿细,心说这个人到底会被什么东西吓疯呢,任何他能想到的东西,这个人都不可能害怕。 他转身去看阿细带出来的那具古尸。 古尸被折成了两段,阿细背着古尸,说明他当时说对了,这附近确实有一个巨大规模的古墓,山洪没有在这里形成灾害,就是这个古墓的排水系统在起作用。 有古尸则说明阿细不仅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进去拿到了证据,并且想要带回来向陈皮阿四证明。 那古尸是一具糅尸,说明古墓的环境不是密封的,常年有积水。有专门的人正在研究这具尸体,看到陈皮阿四过去,就对陈皮阿四说道:“四爷,这东西有点邪门。” 陈皮阿四说道:“说人话?” “这尸体的长相。”那人说道,陈皮阿四过去,仔细看糅尸的长相,他就发现,尸体的脸部虽然已经糅化,犹如完全崩坏的烂皮革,但脸上的表情和伤疤还是能看得非常清楚的。 这尸体长得和阿细非常相似,并且表情惊恐,似乎临死前非常错愕。 陈皮阿四回头看了看靠在树上发呆的阿细,又看了看这具古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五十九章 大墓 陈皮阿四不是普通人,长年的下地经验让他立即意识到这里的情况不对。首先,阿细肯定是着了道了,对于陈皮阿四来说,阿细着了道就等同于我听说瞎子着了道一样,瞎子有多厉害我是知道的,连他都无法应对的情况,一定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同时,这还意味着一个信号,就是:这是新的情况。阿细不会死在不谨慎上,也不会死在他对付过的危机上,他一定是遇到了之前完全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但陈皮阿四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目光烁然的表情——这里有一个古墓,而且里面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事情——这一定是一个大墓,而且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极好的东西。 “四爷?”别人在等他的答复,而他却笑了,他看了看阿百祥,对身边的人说道:“让所有人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下地。”陈皮阿四点上一支土烟:“先放哨子,看看阿细之前去的哪里,这里雨水太大,路上的痕迹肯定都消失了,但阿细应该会留下标记,好好找找。所有人老酒下肚,全部吃饱,这次是一个油斗,可能是半辈子的富贵。” 身边的人虽然有点惊讶,但陈皮阿四说一不二,其他人立即准备起来,他自己则看向阿百祥,问道:“你去不去?” 阿百祥直接摇头:“不去。” 两个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四周的人也都跟着一起沉默,大当家和左右手的关系忽然出现了问题,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但陈皮阿四还是没有发火,只是淡淡道:“那你看好这具古尸和阿细,我们这一次就不算你了。” 阿百祥坚定地点了点头。 陈皮阿四带着所有人,快速吃饱喝足后,跳下树去,哨子已经找到了阿细的标记,一行人快速进入丛林,往标记的尽头而去。 路上就有人问陈皮阿四:“阿细疯了,阿百祥不肯去,四爷,这地方会不会很危险?” 陈皮阿四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说道:“我们哪次下去的地方是不危险的,知道为什么你们没有死么?” 那人无法回答,陈皮阿四继续说道:“那是因为老子厉害,你问这个话,意思是,阿细和阿百祥不在,老子就不厉害了么?” “四爷,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被掐得几乎要断气,陈皮阿四继续说道:“来了这里,不是发财就是亡命,你以为你还有的挑呢。” 说完,那个人就被陈皮阿四捏碎了喉管,尸体一倒,被陈皮阿四推到了溪水里,直接冲到山坡下面去了。 于是无人再问,不到一个半时辰,哨子就发来消息说有所发现,陈皮阿四上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地面上的山洪已经到了膝盖的深度,淹没了所有的灌木,而在山洪的洪流里,有无数的漩涡,似乎这里有很多下水的孔洞,在往山下泄洪。 这些水冲入地下,发出了雷鸣的声音,显然这里是不能下人的,但阿细是怎么下去的?陈皮阿四心中烦躁,如果他找不到下去的办法,他的威信就会被阿细压一头,他虽然不怕,但也不想有这样的麻烦。 第六十章 古尸 所有人都在雨中看着他,陈皮阿四看着山谷中的漩涡,目光慢慢地看向山坡上比较高的地方。 不会在下面,肯定在山坡上,阿细下去又上来,一定是在干的地方。 雨越来越大,山中的树木间都出现了一层雾气,蒸腾作用达到了极限,看不清四周的山势,如果有风水做参考,还有思考的方向,但如今只能靠猜了。 “找反向翘起的龙的腰骨。”陈皮阿四说道,腰骨就是龙脉上光滑的石头,往往很大,如果在山坡上反向翘起,就会形成一个斜坡,雨水就会从石头上飞泻,掠过石头下方的一小块空间。 从这块空间就可以打洞往下进入古墓,因为所有的雨水会从洞口飞泻而过。 当然,这个打洞的过程也会非常痛苦,因为打洞的时候,四周的水会把泥巴冲进你刚挖出来的坑里,非常难搞。 事实证明,陈皮阿四还是厉害的,只花了半天功夫,他们就找到了阿细挖出的盗洞,盗洞做得非常细致,洞用一个伪装成灌木的盖子遮住,四周还有防水的设计。 雨实在太大了,淋得人脑子发蒙,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为了避雨,陈皮阿四就带着队伍,直接下到了这个洞的底部。 盗洞底部是一个很大的操作洞,墓墙直接出现在洞底,没有封死,雨水从土层渗出来,不停地冲入墙壁上的破口,冲进墓室。 陈皮阿四直接进入了墓室,发现这居然是一个主墓室,那幕墙是整个墓室的后墙,水冲进来之后,直接被墓室四周的下水孔,疯狂地泄入下水系统,所以整个墓室的地板下,都发出了雷鸣般的下水声。 这个墓室非常奇怪,在墓室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黑木棺椁,这棺椁特别大,所以棺椁和墓室墙之间的距离,其实容得下一个人。所以,虽说是墓室,其实就是四条缝隙。棺椁有三人多高,陈皮阿四抬头,看到棺椁顶天立地,顶在墓室顶部。 这里终于没有劈头盖脸的暴雨了,所有人虽然很局促地站在水里,但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放松,这些人都是练家子,所有人的身上都冒着热气,他们的身体技能刚才都在快速爆发,用来抵御雨水。 只有一个人没有。 陈皮阿四还在找阿细挖出尸体的方法——棺椁上是不是有破口,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有人身上没有冒热气。 他觉得奇怪,于是转头看那个人,那个人站在队伍中间,很不起眼,是刚刚检查古尸的那个人,此时正低着头看脚下。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陈皮阿四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哎”了一声,呼喝那个人,让他抬头,同时陈皮阿四的油灯也探了过去,他发现那个人,竟然不是人,而是之前阿细背回来的那具古尸。 古尸就靠在墓墙上,穿着之前队伍中那人的衣服,浑身冰凉。 他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陈皮阿四歪头,看了看古尸边上的人,心中满是责怪,似乎在说:“你身后的人是个粽子,你他妈没发现么?” 那人也刚刚发现,浑身冷汗,说道:“不对啊,刚才不是古尸啊,刚才在我身后的是辛子,他是活的啊。” 第六十一章 盲姑 那人也是一个人物,稍微慌张了一下,就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说道:“四爷,这有点意思。这是偷天换日,五鬼搬运的手法么?”说着竟然还用手去摸那古尸。陈皮阿四此时已经感觉到不妙了,他经历的事情很多,但没有遇到如此离奇的,他的第一直觉就是:遇到高人了。 这附近肯定有其他队伍,懂什么邪法,自己的队伍被戏弄了。 如果经历的鬼魅事件足够多,就会知道,鬼魅事件是有特征的,不是没有逻辑发生的,对于陈皮阿四而言,没有什么事情,他是没有遇到过的。 像这种队伍中忽然有一个人被换成了尸体,一定是有高人在恶作剧。看来之前阿细也不是遇到了邪事,而是在这里遇到了同行。 他心中揣摩,到底是哪种高人,会和自己玩这种套路,他队伍里都是高手,能够在这些人眼皮底下,把人换成尸体的,用的一定是邪术,不会是功夫。 于是陈皮阿四看了看四周,就立即大声道:“不知道是闯了哪位神仙的仙门,我乃长沙陈皮老九排四,不如结个缘分,地仙引路我们走一条明路,老四一定记得,老九排四说一不二。” 说完之后,不出三秒,忽然他们所有的油灯雨灯都灭了,四周一下一片漆黑,接着陈皮阿四忽然闻到身后一阵香味,他反应极其快,立即矮身以一个完全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腰部往后一盘。 这种招数只有他这样的人能用,几乎人像蛇一样贴着后面偷袭的人的身体,瞬间盘上去,这种行动超出人类对于另外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动作的认知,所以往往猝不及防,如果是在被偷袭的时候使用这种身法,那基本上偷袭者一定会瞬间被反偷袭。 陈皮阿四往上盘的瞬间,已经立即知道了,这个偷袭者是一个女人,而且对于老九排四,显然对方是没有敬畏之心的。 任何知道陈皮阿四的人,都不会选择去偷袭他,偷袭陈皮太难了。从女人瞬间的反应,陈皮也立即知道,她身手虽然很好,但和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水平的。 他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一下单手锁住对方的双手。 这不是他的性格,但他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他直接杀人,担心没法给自己留后路。 接着他单手打起火折子,照亮了四周,他就发现他已经不在刚才的墓室里了,四周是一个矮的陪葬坑,地下全是马的骨头,他的同伴全部都不见了。 而他锁着的女人,面露惊讶,显然还在陈皮阿四的身手中没有反应过来,同时陈皮阿四就看到,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盲的,眼睛发白,完全看不见,而且半边的脸已经完全被烧伤,伤口是老伤了,看上去非常可怖。 而女人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表情顽皮惊恐。 这样的年纪,竟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让陈皮阿四也楞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是谁?我的人呢?” 那女人就说道:“放开我,我就放了他们。” 第六十二章 盲姑二 陈皮阿四冷哼了一声,一下收紧自己卡住对方的手,那姑娘的关节发出咯吱的摩擦声,疼的一声闷哼,陈皮阿四说道:“不要讨价还价,说不说。” “你杀了我就永远见不到他们了。”姑娘咬牙说道。 “我又没有说我还想再见到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陈皮阿四就笑了,每每到这种事情,他就会觉得好笑。 无数次有人绑架了他的伙计威胁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内心肯定还是好人,只有好人会发自内心的认为,人会因为其他人受威胁。 “你别嘴硬,我的同伴会杀了他们,会折磨死他们。”那姑娘说道,陈皮阿四就彻底笑出了声来,他一下直接扭断了女孩的两个手关节,女孩一声惨叫,但也是一个硬骨头,立即就咬住了下嘴唇,不让自己继续惨叫。 陈皮阿四将其翻过来,反手抽出一把菠萝刀,直接用手指去捏女孩的眼珠,把眼皮翻开:“你还是说吧,你不说的话,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女孩脸色惨白,脱臼的剧痛让她发抖,但她竟然笑了:“我已经瞎了,你是个傻子么?” “你真的不说。”陈皮阿四问道。 “你手里就我一个,我手里有你全部的人,我不觉得你敢动我。” “你是真不知道老九们排四是什么意思对吧。”陈皮阿四意识到这个是当地的单户,这个世界上和古墓有关系的,不知道老九门的实在是少数,他想了想,决定杀人离开这里。 没有必要纠缠,最好的两个伙计不在队伍里,其他人,死了就死了吧。 说着就摸了摸姑娘脸上烧伤的伤疤,那女孩吐了一口口水到陈皮阿四手腕上,陈皮阿四也不在意,翻手就要下刀去挖女孩子的眼睛。 就在那个瞬间,发生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腰跨一用力,就在那个瞬间,放了一个屁。 一直在雨水中受寒,这个屁恶臭无比,一下在这个小空间中弥漫了开来。 陈皮阿四不是爱面子的人,虽然以前没有这样的情况,但他想了想,意识到没有什么规定是杀人的时候不能放屁,于是就想继续,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子闻到那个屁味道,直接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什么九门排四,你是九门排气吧。”那女孩揶揄道。 陈皮阿四看着那女孩子笑的样子,双目失明,半脸都是烧伤的淡红色疤痕,但那一笑,在那残破的脸上,竟然炫开出一朵晚霞来。 那完全是那些伤疤,在笑容和女孩神态的配合下,出现的一朵魅色。与其说伤疤像晚霞,不如说女孩的笑容背后那种爽朗的气质,像一朵晚霞。 陈皮阿四立即收刀,那女孩子笑的更厉害,因为臭味晕染了开来。 “你怎么了?”女孩子就问道:“肚子里还有?什么杀手高人会在杀人的时候放屁。” 陈皮阿四看着女孩的面貌,直接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我不杀你了。” “你有病吧,你也是瞎的?看不到我长什么样?” 陈皮阿四说道:“你若是美若天仙,现在已经被我切成七八块了,我走了,那些人命,你就自己留着吧。”说着他用火折子看了看四周,发现左边有一条半人高的甬道一样的石道。 刚才还在墓室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应该是邪术或者机关,但陈皮阿四的决策很快,他直接往石道中一探,就把这一切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出去。 他在石道之中快速穿行,速度非常快,那女孩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愣在了当下。 第六十三章 盲姑三 陈皮阿四在场面上的做派,从来让人意想不到,此时他内心已经完全不顾同伴,阿细乃至于这古墓到底是谁的,一门心思就是要走了——这也是陈皮阿四很难抓的原因——他决定的事情,一秒内,所有的计划和想法,习惯和留恋,统统就不要了。 他在低矮的夹层里快速前进寻找出路,跑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忽然在一个拐角,那女孩子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陈皮阿四一个急刹,反手摸到倒退出去十几步,那女孩直接逼过来十几步,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脚程好快,或者她对于这里很熟悉,走了近路。 陈皮阿四心里道,心中有所不爽,杀心又起来了,说道:“追着来找死?” “我这种人,死不死我自己都不在乎。”女孩说道,陈皮担心女孩的同伴在四周包抄,瞬间转身就跑,根本不听那女孩后面的话。 又跑了几百步,在一个转角,女孩忽然又出现了,陈皮阿四还是一个急转身避过,此时他已经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看的出女孩跑的也很累,也在喘气,说道:“你真能跑,别跑了,你再跑我就追不上了。” 陈皮阿四心说正好,刚想动,女孩大叫:“追不上,你可就错过我了!” 陈皮阿四心头火一下就起来,一下停下来转身,翻出刀来直接就要抹那个姑娘的脖子,那姑娘看不见危险,也直接凭借感觉把脸转向了陈皮阿四,陈皮阿四再次看到了她的脸。 火折子下,乱发之中,女孩的伤疤混着调皮的表情,再一次奇迹一样的让他没有下手。 他内心烦躁,其实用力一刀什么问题都会解决,可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听自己的内心的杀心。 “错过我要带给你的,赚钱大机会了。”女孩子此时大喘气,才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陈皮阿四愣了一下,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是不是老天爷要给他带笔横财,所以自己才没法下手。 自己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如果有人总是杀不掉,那人最后总是能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机遇。 比如说,二月红。 陈皮阿四脑海里闪过了在长沙的岁月,内心一紧,但刀已经收了起来,问道:“什么机会。” “这个墓你不好奇么,这墓可不是一般的墓,里面埋着一个大宝贝。”女孩子说道:“我叫做己未,你叫什么。” “陈皮阿四。” “陈皮阿屁?”女孩子就笑道,陈皮阿四面无表情,女孩子继续道:“我们合作怎么样?出来的东西,我七你三。” 陈皮阿四冷笑了一声,合作,从来都是,出来直接对杀,赢的全拿,有什么必要事先约定。 “到底是什么墓?” 因为陈皮阿四对于约定有执念,所以他从来不答应这些事情。 “这上面本来是一个大的土司陵,棺材你刚才看见了,但最奇怪的是,棺材往下挖三十米,还有一部分陵墓,和上面这个陵墓是连在一起的,下面比上面大的多,我怀疑上面是假的,真的土司陵在下面。” “那你下去得了就是,何必叫我。” “那下面的大陵,非常奇怪,有一座。”那女孩顿了顿,才说道:“有一座青铜的桥,深入一个深渊之中,桥的对面应该有离奇的东西,但我们无法过去。” 第六十四章 青铜桥 讲到这里的时候,黑瞎子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似乎意味深长。 我们此时已经爬得失去了时间感,停下来之后,我浑身虚汗地靠在边上,发现石头上有水正在滴落,就上去喝了几滴。 他控制体温控制得很好,虽然也浑身是汗,但不像我这样大汗淋漓,我喝完之后,他拿水壶去接水。 我就问他道:“青铜的桥?” “嗯啊。” “你直接说青铜的桥不就好了,说那么多前言干什么?”我问道,虽然我对那个女孩挺感兴趣的,但在陈皮阿四的传说中,未见这个女人,想必结果不会特别好。 从黑瞎子的描述来看,这个女孩应该确实比较讨人喜欢,我也不想听到这样的人得到不好的结果。 在昆仑山底,我只想世界太平。 “你不是要好听的故事么?”黑瞎子说道。 我没力气和他聊闲话了,问道:“青铜桥,是我想的那种青铜么?” “当然。” “那种青铜都是陨石,我之前推测,陨石的碎片落到了那个位置,被人雕刻成各种东西,比如说那个青铜门,还有这个桥?” “不是,这座桥应该是从各地收集来的碎片,浇筑雕刻而成的。”他说道:“他们之后达成了协议,一行人往下,来到了那个土司陵的深处,看到了一幅奇景。那是一道没有对岸的悬崖,而那个悬崖上,有一座青铜的梁桥,一直伸向悬崖外面的虚空,另一头根本看不见,仔细看的话,能看出那其实是一道石梁桥,但整座桥的结构部件,都是青铜的,所以那座桥看上去才是青铜的,整个陵墓地下的部分,都在他们所在的这一边。” 我竭力去想象那个画面,但黑瞎子不如我的形容能力那么精确,所以我大概能知道这古代陵墓深处的部分,是修在一个地下的悬崖上的,这个悬崖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地下峡谷不一样,或者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地下峡谷,所以在这一端看不到对面,而从陵墓中,修出了一座桥,修入了虚空之中。 我知道力学工程,这桥不可能非常长,因为从悬崖上伸出任何东西,到达一定的距离,力矩会直接使东西本身碎裂。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得用现在的斜拉索技术,当然,斜拉索技术并不是真正的现代技术,在印度尼西亚的丛林里,非常早就出现了用竹子做拉索的斜拉索古桥。 但这个桥是石头和青铜建的,只能用钢缆拉住,但在黑瞎子的叙述中,并没有钢缆。 那么我只有两个推断,要么这个桥其实只有一半,它是一道半桥,要么这个桥是有桥墩的,只不过桥墩用某些隐蔽的方式藏了起来,他们看不到。 物理绝对是可以秒玄学的,这是我的信念。 我继续问黑瞎子:“这个古墓的古棺椁,是不是并不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应该是找不见主棺椁的。” 黑瞎子点头,于是我更加觉得,这桥应该只是半桥,那桥并没有联通到对面,只是探了出去一段距离,那主棺椁就在断桥的尽头。 这桥类似于升天的台阶,墓主人就长眠在台阶的尽头,这是一种风水局,叫做金蝉吐息,三母虚胎之局。 这桥就像是青蛙的舌头,直接吐出去凌空吃一只飞虫,但桥的形状、桥的断口尽头,没有任何回卷的意向,等于把口中的虫子,用舌头反送出来,送进虚空。 而棺椁就在舌头的尽头,那个地方,正好将是息位。 关于息位就很难解释了,我们可以这么认为,一般看风水,龙脉从喜马拉雅山、昆仑山过来,一路到达本地,龙气满满温润,变成了少祖山,往下是父母山,父母山之下就是胎位,胎位往下一点,就是息位,类似于父母山结胎在山中胎位的位置,胎儿位如果有一个“胎儿”,那一口气,正好将吹在息位。 这一口息全是生发的气息,是整个龙脉中最有生命力的位置,在那个地方,往往有一棵最大的树。 所谓的三母虚胎,其实就是父母山本来是两个山头,但是在这里就变成了三个山头,而且都是母山,三座母山形成的阴气汇聚,阴极限而生阳,自阴自阳结胎形成的胎位。 这个胎儿是全阴的阴气所化,吐出的阴息正好在棺椁之上,棺椁中的尸体,就浸润在存阴之气里,直接绝了所有生气,彻底死亡。 (人死了之后并不是完全死亡,死之后还有很多生命阶段,到了绝才是完全消失。) 这后面是一片虚空,其实没有三母山,所以这个胎位是虚的,是所谓的风水师从其他地方请来的“看不见的龙脉”,所以三母虚胎我个人认为,就是玄学衍生品,主要用来收钱。 “这种风水局,主要目的是让祖辈的阴德,直接一次性过给子孙,而不是慢慢地转导,等于直接转账所有遗产。”我说道:“谁家的孩子那么心急,要干多大的事业,直接一把提光了所有福荫。” 第六十五章 印证 我的风水知识不弱,主要是因为我有天赋,对这方面有天赋的人,大概只要简单理解一下,就能知道风水的原理是什么。所谓龙脉,就是从祖龙开始,我们的祖先认为有一股能量从世界上最高的几处山峰传导下来,随着山脉的走向,流向世界各地。 中国天然认为龙脉万山之祖是昆仑山,但后来现在的新派风水师认为是喜马拉雅,《撼龙经》前四句就是:须猕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 这四句讲的就是祖龙。风水师认为天下所有山脉大概率都是连着的,能量全部贯通,我们在这里也看到了关于龙脉的全新概念,就是地下那一条黑色的岩石带。 我们现在就处在这条岩带之中。 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可以在岩层中生长,似乎就是龙脉的能量。之前妖僧的风水局就直接用奇尸将龙脉——也就是那条黑色的岩脉,从远处引到了草原的地下。 这也说明了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原理,就是其实尸体是可以吸引这种能量的,越是奇怪的尸体,越容易吸引这种东西,但钓龙脉这种事情,也只有某些奇异的人才能想的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虚构理论,可能永远无法证实。 黑瞎子则是绝对专业的,造诣要比我高不知道多少倍,但他本身不愿意多教这些,继续说道:“四爷跟着己未下到了古墓深处的时候,才知道那女的说的并无虚假。” 当时他们是一群人一起下的,陈皮阿四的手下,和己未的同伴握手言和,混在一起,原来那是一群野道士,属于家传,家是一个子孙丛林庙,名字叫做偏安观,这个道观非常小,小到在深山之中都不知道在哪里,一个老道,一辈子能遇上几个人就不错了,如果有人来了能找到那道观,都会问一声是不是要留下来,就这么一代一代,大概凑了四五个人,包括己未这个坤道。 己未入道的原因很简单,小时侯被石灰烧伤了脸,父母养了一段时间,实在养不起了,就又用石灰弄瞎了她的眼睛,丢到山里。 己未就在山里爬,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小了,只记得重新回到石灰坑边说害怕,不知道爸妈为什么要这样。 就这么爬着爬着,山上大雨加雪,衣服全湿了,那老道士从山里走过,就看到小女孩在古道上,所有的水铺在她身上,但她浑身冒着热气。 己未就不觉得冷,越爬还越热。 老道士就把小姑娘带回道观里去了,也不知道那时是己未年还是已未日,道观里几个师兄已经在了,一起用山珍野味把己未养大。 后来老道仙去,去前对师兄们和己未说,能教你们的都教你们了,后山有一座古墓,从这道观在这里建之前就在了,到现在200多年了,道观里的道士一直在供奉祭拜,到今年墓里的主人化干净了,墓里有宝贝,你们可以打开拿走,用在世间,就不要再守在这个道观里了。 说完老道就去了。徒弟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要这里,但他们听师父的话就离开了。结果走后,道观很快就被镇里的小孩砸塌了。 已未他们一身本事,这个年代也没有办法施展,倒是有一个师兄风水学的非常好,就走上了倒斗的路,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会五鬼搬运。已未说他们有法术,陈皮阿四却看出来他们在这个墓里已经经营了很久,私挖了很多暗道,他的人只是被这些道士瞬间拖入了那些暗道之中而已。 当然道士并不会承认,陈皮阿四只是觉得奇怪,小姑娘双目失明,却似乎完全能看得见一样,这才是真的本事。 己未就对他说道:“怎么,想学啊,什么时候等你瞎了,我就教给你啊。” 此等来历不再解释,到了那青铜桥之前,陈皮阿四就想让道士解了阿细身上的邪法,己未就说:“你这个手下,我们是直接放到这里来的,他看到这桥,直接就上去了,之后他就不见了,至于他怎么会到上面和你们汇合的,我们一概不知。” 陈皮阿四看着青铜桥,那桥其实很窄,深入虚空的黑暗之中,不知道通往哪里,但他隐约,能够看到,在桥没入黑暗的分界处,站立着什么东西。 第六十六章 奇桥 他们是从一个山洞出来的,山洞再往外有一个凸起的石台,石台之上十分紧凑地架着连续三个牌坊一样的飞檐斗拱的陵门,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再往后,两边是两座三层的亭楼,这些东西都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用砖头雕刻出来的,所以呈现出一种灰色。陈皮阿四推测,一个是碑亭,一个是炉亭,也就是说,一边的亭楼里全部都是石碑,记录了墓主的各种生平,一边全是炉子,用来焚烧各种祭品。 虽然说是楼亭门,但其实都不大,那亭子也就两人高。 门后一条神道往后,是一道用石头雕刻出来的非常华丽的门——虽说是门,但边上是没有墙壁的,其实都是影壁一样的东西。 那石门上雕刻了无数的繁复图案,门楣上刻着三足金乌站立在太阳之中,太阳停在一棵神树上,门框上雕刻了无数的神仙,一个一个的小人,都在攀树而上,门则是彩色的,镶嵌着琉璃和漆画,上面的图案是倒着的两只凤凰。 门上的凤凰是完全倒着的,非常刻意,也不知道用意何在。 门后有一个墓楼,大概三人高,再往后就是那青铜桥了。 两队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己未的队伍没有上前,他们看着那桥的表情非常压抑和恐惧,显然是真的经历过上桥而且发生了怪事的情况。 “我们的人,上去之后都没有回来,这些楼里我们都检查过了,碑亭里的碑没有字,墓楼里有三具木棺,里面也是空——”己未还在交代,陈皮阿四已经直接从边上翻过陵门碑亭,来到了墓楼之前。 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跟着他,也全都到了这里,四散开来重新检查,而陈皮阿四则直接翻过墓楼,来到了桥的起点。 己未跟了过来,陈皮阿四掏出火折子,用弹铁蛋子的功夫,犹如流星一样直接把火折子射入黑暗之中。 那东西的滑行距离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长,那是陈皮阿四的功夫到了一定的份上。 那桥的远端瞬间被照亮了,但什么都没有,仍旧是桥面,本来他以为那儿站了一个东西,如今空空如也。 “你这么弄,火折子可不够你扔的。”己未似乎能看到一样,开口说道,陈皮阿四一抖手,九爪钩飞出,他直接站在原地,又把火折子直接勾住拽了回来。 接着他把火折子重新打得更亮,陈皮阿四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动作,他走上桥,然后从桥边翻了出去,直接挂到桥下。 桥是石板建成的,用青铜做了加固,他挂到桥下之后,飞快地在桥下用双手攀爬往前,大概荡了十几米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整个人翻转过来,用脚去接触桥底。 接着,他松开了双手,整个人倒着,站立在了桥的背面。 在己未的人看来,就是陈皮阿四倒挂了下来,而且开始在桥的背面走路,并且回头对己未说道:“这个桥的正确走法,是这样的,门上的凤凰是倒着的。” 己未这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边上的人和她耳语,她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而陈皮阿四倒吊在桥底,“抬头”看向了万丈深渊,这一刻,天地颠倒,他的感觉也发生了瞬间的错乱。火折子就在这个瞬间脱手,从他的角度,飞入了万丈玄空之中,就像一个精灵一样从他手里飞走了。 等一下一定会有奇景,陈皮阿四有一种预感。 己未瞬间也跟着到了他的身边,她很快就知道了窍门,原来桥的下方有很多的突起,可以用脚尖勾着,倒吊着行走,看上去犹如在地面走路一样。 其他人纷纷效仿,己未的一个师兄就说:“难道,在桥底就能安全地走到对岸么,那桥上难道有陷阱?” 第六十七章 阿细 陈皮阿四没有回答,己未跟着他在桥下一路飞奔,陈皮阿四开始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装瞎,但他也不在意了,这桥让他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然而往前跑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陈皮阿四就停了下来,在他的预估中,这桥绝对不会太长,很快就能走到尽头。 然而这一支烟的功夫,他跑得飞快,却发现前面完全没有要到头的样子。 这种凌空从悬崖上伸入虚空的桥,绝对不可能长到这种程度,况且现在他们这些人挂在桥的下方,产生的力矩已经快好几吨了。 他不敢再跑了,直接转身就退,己未被他这种性格耍得团团转,立刻也跟了回去。 此时陈皮阿四内心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他觉得,现在走回头路,可能晚了。 因为阿细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他如果也上了这座桥,遇到不对的情况,肯定会立即回头。 但是他没有回头,说明那时候他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果然,他往回又跑了一支烟的功夫,本来应该已经回到悬崖边了,但是前方根本没有出现悬崖。 前方还是一片虚空。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陈皮阿四心说鬼打墙了,他直接翻身把身体正过来,缓解脑子充血的感觉,内心觉得郁闷。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鬼打墙,对所有人的体力都是一个挑战。他抬头看了看,心想如果实在扛不住,只能翻到桥面上去,但这一翻上去,可能会出大问题。 桥面上一定有大问题,他心里非常明白,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 桥下自然是一片漆黑,这个虚空之中连风都没有,众人纷纷减少照明节约光源,陈皮阿四也把火折子的光压到最小,众人之间的光线变得很暗。 他的脑子开始迅速转动,想要思考出一个方法来,他的行动力远远高于思考能力,所以大部分时候他只要一行动就赢了,但此时他必须谨慎思考。 桥上会有什么? 上了桥能回去悬崖么? 这桥现在往前没有尽头,往后没有尽头,这是什么桥,奈何桥么? 一边思索着,他就想,自己应该到桥的边上,往上看一眼,看看从桥下往上看,是不是能看到什么影子,从而推断桥上到底是什么。 可他只是一转身,再次甩亮火折子,立刻就看到,从他面前的桥边,直接垂下来一个人。 这个人倒着垂下来,脑袋正好探出桥底的边,和陈皮阿四几乎脸贴脸,距离大概只有一拳左右,把他吓得差点脱手摔下万丈深渊,还好他是见过市面的,条件反射惊人,直接退后三步,把火折子往前探过去。 他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阿细。 阿细的眼睛瞪得巨大,看样子是倒着从桥面上挂下来的。 陈皮阿四一动,阿细的眼珠子就跟着他动,但因为肌肉和皮肤全部倒吊着,所以表情非常奇怪。 脸部比较松垮的人,可以试着倒吊一下看看自己的表情。 陈皮阿四毛了,他立刻荡到另一边的桥边,探头出去,看阿细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细仍旧转头看着他,而来到了桥边后,他也看到了阿细的全貌。 阿细的腰变得很长很长,完全不是人类的长度,上半身得以直接从桥面上挂下来,整个人竟然像一条蛇一样。 第六十八章 长人 此时陈皮阿四立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阿百详为什么看到阿细回来之后,是那样的惊恐。 陈皮阿四自己看到阿细的时候,阿细已经是疯掉的呆子,但陈百详当时在大雨中看到阿细的时候,阿细可能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一个“长人”。 阿细可能整个人的身体非常非常长,在灌木后面,就像一条还没有完全成精的蛇一样。 那邪门的情况,阿百详自然不会靠近,因为这太离谱了,在他们的下地过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怪事。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人的腰部变的那么长,简直就是妖怪显形。 等陈皮阿四再过去,阿细就变回了正常,阿百详的性格,他觉得奇怪,他也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但他也不会歇斯底里的说,他就是保持距离观察者。 说实话,如果他当时说了看到的情况,也没有会相信。 此时他看到的阿细已经完全不是人的状态了,倒吊着,转头看着陈皮阿四,后面更多的人看到,已经开始慌了,有人想要往桥上翻上去。 “不能上桥,阿细就是上桥才变成这样的。”陈皮阿四怒喝,然后对着阿细问道:“说话,你怎么了?” 阿细的眼珠子转动起来,完全不是人类的转动方式,己未看不到情况,就紧紧的跟在陈皮阿四后面,陈皮阿四发现阿细谁都不看,就看着自己。 那情形太邪门了,陈皮阿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算了一下,立即决定了自己的行动步骤。 自己要做一个反角折——这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需要腰部韧带和骨骼非常特别,他是花签子出身,本来腰部的灵活性就比正常人高很多倍。 他会先移动自己,露出破绽,如果对方是有攻击性的,它会立即攻击过来,但对方不会知道他可以直接把自己折起来,做一个极其角度刁钻的躲避,然后单手菠萝刀可以反手同时反击。 无数人死在他的反角折上。 想到他立即就动了一下,但阿细没有攻击过来,而是非常缓慢的,把身体探了过来。 就像一条蛇一样,因为是倒着探过来的,阿细的脸是反着的,完全是匪夷所思的样子。 所有人都开始躲避,陈皮阿四一颗铁蛋子打出去,直接打在阿细的脑门上,阿细被打的头扭了一下,慢慢再转回来。 接着,阿细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貌似是人类的声音。 “上来。” 好像是这么一句话,接着阿细继续逼近,己未在陈皮阿四的身后慢慢的拉着陈皮阿四后退,小姑娘在他耳边说道:“这个人,好长。” “你到底能不能看见?” “我能感觉到。”己未说道。 “你是靠耳朵么?” “不是。我能看到的方法很特殊。”己未说道:“桥上,桥上有声音。” “什么东西。” 己未没有回答,抬头仔细似乎在看。 第六十九章 空壳 陈皮阿四一度认为己未所谓的看,一定是用耳朵代替眼睛,但己未此时的神情,确实是在用那双废眼看。 她似乎能透过石板,看到桥另外一面的东西。 “桥上面有一个东西。” “这是废话,阿细的下半身,不就在桥上么?” “不是。”己未说道:“那东西非常恶毒,它不是人,它想我们都死。” 陈皮阿四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桥板自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继续看着正在逼近的阿细,问道:“到底是什么?你这样说和看不见有什么区别?或者你先告诉我,阿细怎么了?” “阿细在逼我们上去。只有我们到桥面上,桥上的东西才会对我们下手,它会把我们变得和阿细一样。” 己未看着桥,开始发抖,似乎能够看到那东西的细节。 “怎么了?” “它发现我能看到它了,它正在俯视我。”己未说道。 “这东西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下来弄死我们?” “它只能待在桥面上。”己未说道。 陈皮阿四继续后退,阿细已经离他们非常近了,但看来阿细的腰部是有长度限制的,他无法靠近了,但紧接着,他开始挪动下半身,变换位置继续朝陈皮阿四逼过来。 陈皮阿四对于这种东西,知道不能轻易地主动进攻,这东西情况不明,必须先看看情况。 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个徒弟,那徒弟已经吓得浑身冷汗,但陈皮阿四的眼神还是让他条件反射地开始迂回,往阿细的后方走去。 阿细完全不理会这个徒弟,还是死死地盯着陈皮阿四,当徒弟到达阿细的身后,陈皮阿四使了一个眼色,那徒弟直接冲过去,反手直接用砍刀去砍阿细的脖子。 砍刀直接砍在了阿细的后脖子上,然后那个徒弟拔出刀立刻疯狂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阿细的脖子被砍出了一条很大的伤口。 一行人都仔细观察,发现那伤口没有流血,而且里面竟然是空的,陈皮阿四皱眉,心说难道阿细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的空壳了不成?他用了一个巧妙的手法,瞬间直接把火折子弹进了阿细脖子后面的伤口里。 那不是可以直接弹进去的,陈皮阿四是先弹中桥的底部,然后再反弹进阿细脖子后的伤口。 阿细顿时就如同灯笼一样,被体内的火折子照亮了。 陈皮阿四仔细观瞧,满头冷汗。 他看到了阿细体内的透光之后,就知道他身体里的肉已经没了,阿细体内已经全部都空了,在他的身体里有一根黑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蛇还是别的什么长虫,盘踞在内,驱动着这个躯壳。 火光照出了里面那东西的影子,陈皮阿四皱眉,觉得那不是蛇,而是一种类似于马陆或者铁线虫的东西,这种东西身上有很长的毛,这些毛把阿细的身体壳子支撑了起来。 一旦知道这东西的本体,陈皮阿四的杀心马上就上来了,他把腰间的酒壶拿了出来,一口吞入半壶,然后拿出三个火折子,全部把火打亮,夹在手指缝隙中,朝着阿细的面门就是一喷。 那种酒的酒精含量非常高,阿细被喷了一脸,神奇的是,阿细竟然还有表情的条件反射,整张脸蜷曲了一下,陈皮阿四已经从他脸边上瞬间荡过,火折子一弹,阿细的头就直接烧了起来。 还没等其他人看清,三个火折子已经把阿细全身都点了起来,陈皮阿四对手下说道:“上火把。” 第七十章 恐怖的事情 故事说到这里,我再次看向黑眼镜,他在刚才的讲述中,明显提高了讲述的速度,我敏感的感觉到,他是否感知到,我们开始靠近目的地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讲故事给我听的目的是可以非常复杂的,即可能有深远的伏笔,也有他调侃我取乐的因素,也可能想让我在过程中闭嘴,不要把心里的问题不停的抛出来,让他分心。 听到现在,我还没有听到我认为的重点,只是觉得,那个满脸彩霞的女子应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从黑眼镜给的篇幅来看,这个女子未来可能和四阿公会有一些我意想不到的发展。 同时我能从黑眼镜的叙述中感知到,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应该是好的。 此时我们又已经攀爬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再次停下来,让我关掉手电,我知道他要用他眼睛去看那些我看不到的东西了,于是照做,他看了很久,过程中我一直感受他的呼吸,以免他偷偷抹黑跑掉。 以前他训练我的时候,在溶洞训练的时候时常干这种破事。 还好他没有,手电再次亮起,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对我说道:“那一场大战十分的精彩,但是四阿公的伙计之后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都很难想象那是真的,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现在你只能自己努力想象,此处省略一万字的打斗。” “他妈的还是一个删减版。”我怒道。 “之后,他们终于把阿细活活给烧死了。从中间烧成了两截。”黑眼镜说道:“断裂的时候,有人就觉得,阿细似乎被做成了那种舞龙用的龙,是中空的,只不过那龙是龙头的,但这个龙的头,用的是阿细的躯壳。” 我努力想象了一下,说道:“而阿细的体内,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它活动。” 黑眼镜点头:“对,当时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可能是一条虫子,或是蛇之类的,但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和你说这个故事了。” 我看着他,心说也是,如果只是这样,这故事有什么必要说,我自己经历同类型的,都不止一两件了,于是问道:“不是这样,那阿细是怎么了?” “推理过程我就不告诉你了,四阿公找到八爷的时候,其实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这个答案极度的匪夷所思,所以他才无法理解,失魂落魄。”黑眼镜说道,他再次看向黑暗:“当时他们还是吊在桥下,阿细烧的七零八落摔落深渊之中,他们无处可去,只能不停的商量,大家都是我们刚才推理的情况,那如果是这样,上到桥面上,最多再遇到几只虫子或者大蛇,四阿公自然是不怕的,就在他们想要上去的时候,己未叫住了四阿公,说不对!她刚才心念传动,用了心易,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所谓心易就是忽然间,心中起了卜卦的念头,这是老天爷提示她要卜卦,她就立即卜卦,对现在的情况,进行一次心易。 过程很复杂,和奇门八算不同,心易是相对江湖上都懂的一种卜卦手段,但用文字也是讲不明白的,但不需要任何的道具,心中一动就可以得出结果。 己未是个女道士,这些人也都是混这一行的,都非常相信这一套,但卜卦的结果,却让己未非常惊讶。 她问的是这个古墓到底是什么情况。 卦象却说,没有任何情况,这是一个普通的古墓。 没有任何的危险。 这显然和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吻合的。 那普通人自然是认为己未学艺不精,或者卜卦本来就是迷信,但己未的师兄弟却都露出了极度迷惑的表情。 因为己未的天赋就在心易上,据说,己未心易是从来没有错过的。 陈皮阿四自然懒的管,他天下间忌讳的卦师,只有齐铁嘴,说忌讳也没有那么忌讳,但他会察言观色,他发现四周那些师兄弟的脸色,不像是托儿。 他奇迹般的没有轻举妄动。 己未想了很久,就抬头对所有人说道:这不是这里的问题。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陈皮阿四也没有,她的师兄弟也没有,但己未的脸色,却已经非常难看。 这其实足以可见,己未是一个极度聪明的女人,她的逻辑性超过了在场所有的人。 如果不是这里的问题。 但之前这里确实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有一个人变得像一个怪物。 那这一次,和以往所有的情况都不一样了,如果这不是这个古墓的问题。 这是一个普通的古墓。 那么,这一次,其实是阿细的问题。 阿细本来就不是人。 跟在四阿公队伍里的阿细,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它进到了这个普通的古墓里,遇到了事情,现出了刚才那个真身。 第七十一章 阿细 就算离那一刻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我仍旧替四阿公满头冷汗。 之前听黑眼镜讲故事的时候,我压根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反转,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前面要说那么多的过程。 如果不是跟着四阿公的思维定势来看待这件事情,我就不可能理解,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失魂落魄。 己未说完之后,四阿公立即反应了过来,他甚至花了几分钟仔细揣摩了一下,接下来自然是先不信,己未是卜卦出来的,卜卦这种东西能作数么?当然陈皮阿四是不会相信的。 但己未显然对于自己的卜卦非常的自信,她为了证明这一点,直接翻身,上到了桥面。 后面的事情完全应了己未的说法,己未上去之后,一点危险都没有遇到,其他人陆续上去,也皆是如此,而陈皮阿四最谨慎,一直在桥下挂到了最后,才半信半疑的上去。 桥的尽头,只有一面铜鼓棺,阿细已经整个摔入深渊,所以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铜鼓棺有三层,有特殊的方式叠着,是当地少数民族的特殊棺材,看大小,其中应该陪葬有象骨,所以特别庞大,其他并无特殊。 而鬼打墙的情况,也仅仅是因为那桥一有外力上桥,就会旋转,这个机关其实也并不复杂,但在这里没有必要细说。 总之,他们在桥上带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任何危险发生,己未说的是对的,这个古墓只是一个相对普通的古墓。 那时候的情绪特别古怪,这些人都是盗墓贼,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开那个棺材,都坐在桥面之上,思索一个问题。 那个阿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皮阿四更是回忆以往和阿细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分明是一个完全没有破绽的人,怎么,到了这里,阿细就不是人了。 那之前和他一起混了那么久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妖怪么? 黑眼镜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这个具体的下墓故事了,他似乎准备在这里继续休息,或者在这里要做长时间修整了,所以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开始按揉自己的关节,同时和我说道:“这是在我们听说的下地的故事里,唯一一次和妖怪有关的事情,这个我们,不是指我或者我的同伴,是指整个长沙,整个中国的界内同行间,整个老九门。” “阿细确定是妖怪么?” “四阿公当然无法认知,且不说他接下来对他四周的同伴,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这些细节,我们只说他为了得到答案,冒险回了长沙,去找了他之前认为他绝对不会去问的八爷。” “那八爷有没有给他答案。” 黑眼镜看着我:“你相信世界上会有妖怪么?” 我摇头,我打死都不相信的。 “那你觉得,像哑巴,像我这样的人,算不算人形的妖怪呢?”他说道:“一路过来,你有看到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么,那些尸体,又是怎么产生的呢?他们活着的时候,算人还是算妖怪呢?” “畸形的尸体,尸变的尸体,是一码事,但是有智慧可以隐藏原型的非人生物,是另外一码事情。你要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精怪能混入老九门,和人一起下地,我绝对不相信。”我说道:“你不要卖关子,你说这个秘密对我很重要,爽快点告诉我。” 黑眼镜说道:“八爷齐了两次卦,问了两个问题,奇门八算非常特殊,提问的规则很严格,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让八爷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产生了更大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