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奶爸的逆袭人生》 第一章 蹉跎归来 林海市北郊,林北监狱大门外。 一身单衣满脸胡渣的沈易,手拿一个帆布包袱,慢慢地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凛冽的寒风吹来,扬起地上的枯枝落叶,纷乱地从他面前窜过。沈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过随即,他便再次昂然抬起头来。 回过头,看了看监狱四周那雄关也似的高墙,他不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四年了! 沈易整整在里面呆了四年。在这四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走出这道高墙,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心里却突然变得有些茫然。 四年了,高墙外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陌生,自己该去往哪里? 在这个世上,还有人会关心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人肯理会自己这个杀人犯吗? 四年的铁窗生涯,早已将他从一个乳臭未干的雏鸟,磨砺成了一个处事不惊沉稳内敛的汉子,然而一想到四年前发生的种种,他的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掀起了波澜。 一切的一切,都只源于四年前的那一针。 沈易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在他看来,那本该是仁慈的一针,救命的一针。 然而正是那一针,不仅毁掉了一个生命,最后也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当医院院长把那份司法鉴定结果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彻底的愣了。 沈易当时其实是可以为自己辩白的,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虽然自己因此而蒙受了不白之冤,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如果自己四年的牢狱之灾,能换来逝者的安息,那也就罢了。 医者仁心,老师的教导,他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哪怕是被人误解,哪怕是身陷囹吾,他也从没感到后悔。如果时间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扎上那一针! 虽然心里还有丝遗憾,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沈易已不愿再去想。 回过神来,看了看监狱门前那宽阔的水泥大道,沈易紧了紧身上那洗的泛白的单衣,一个人慢慢地走进了寒风中。 从林北监狱到林海市区,中间有数十里路,当沈易抵达林海市东郊,自己曾经租住的那栋小楼前,天已经快要黑了。 望着眼前渐渐熟悉起来的景象,沈易的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林雪,她还会在这里吗? 作为沈易曾经的未婚妻,林雪在这四年中,竟然一次也没去探望过他,沈易起初是很伤心的。不过后来想想,他也就慢慢释然,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杀人犯,阶下囚,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等着自己呢! 话虽如此说,但沈易的心里,却仍保留着一丝期望。 或许,林雪还等着自己,只不过因为怕见到自己伤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出现。 毕竟,两人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过往,虽然他们的爱情并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但却也算是刻骨铭心。 怀着这般既满含期待,又布满担忧的复杂心情,沈易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上了二楼,最后在楼梯拐角处的那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将帆布包袱从右手交到了左手,沈易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伸出手来,敲了敲那扇近在咫尺的木板门。 咚,咚! 门板上发出熟悉的声音,立时勾起了沈易脑中一段段幸福的回忆。 待我半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 待我功成名达,许你花前月下 …… 待我了无牵挂,许你浪迹天涯 沈易已忘了是从何处看到过这么几句话,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将这段话念给林雪听的时候,她的笑容是何等的灿烂,小小的租屋之中,溢满的是幸福和甜蜜。 如今落魄归来,她是否仍在等我? 在沈易期待的目光中,门开了。 然而当屋里的人探出头来的一刹那,之前所有的幻想,统统破灭了。 “你找谁?”说话的,是一个带着警惕目光的中年男人。 沈易呆了一呆:“我……” 见对方“我”了半天也没说明来意,男人将门半开,现出整副身躯来,如铜鼓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干什么?” 沈易被这声音一震,回过了神来,见对方正防贼似地,上下审视自己,忙露出副笑脸,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找人。” “找谁?”男人走出门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请问……” 沈易刚开口,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吱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木板门,再一次被人打了开来。 “老公,谁呀!”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话音刚落,那声音的主人,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妇女,便出现在了门口,女人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见到这幅情景,沈易已然明白,林雪是不可能再在这里了。 “不好意思啊这位大哥,大嫂,我想我应该是走错了。打扰了!” 沈易赔着笑脸,向夫妻俩道着歉,随即转过身便要离去。 “有病!” 男人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回进屋内,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沈易暗暗叹了口气,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却还是有一种很深的失落。 林雪既然已经离去,自己在这座城市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从此只身浪迹天涯,了然无牵挂。 想到这里,沈易将手中的包袱往地上一放,慢慢打了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的很灿烂,脸上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十分的惹眼。 林雪那甜蜜的样子,刺痛了沈易的双眼,他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在准备将照片扔进去之前,他忍不住低下头再次看了一眼,脸上不禁现出犹豫之色。 真的……就这样了无牵挂了吗! “你是……” 就在沈易犹豫着要不要扔掉照片的时候,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沈易不禁回头看去。 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人,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上上下下打量着沈易,随后又把视线转向了他手中的照片。 “那不是小雪的照片吗,你是沈易?”老人突然间惊呼了起来。 沈易对着老人笑了笑:“陈伯,没想到您还能认得出我。” “真的是你啊!”陈伯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脸现喜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四年的沧桑,令沈易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呵呵!”陈伯显得很热情,“来,快进来,咱们坐下聊!” 沈易没有动,指着手里的照片,问道:“陈伯,她……” “先进来再说吧。”陈伯叹了口气。 沈易点了点头,转身从地上捡起包袱,跟着陈伯进了门。 放下包袱,沈易看了看陈伯那有些蹒跚的腿,问道:“陈伯,这些年您身体还好吗?” 陈伯一边给沈易倒了杯水,一边微笑着叹了口气:“还不是老样子,一把老骨头了,说不定哪天就该入土了。” 沈易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桌上放着许多大包小包的中药材,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亲切感。 想不到时隔四年,这里依然一切如旧,想了想,沈易又问陈伯:“您老的老寒腿好些了吗?” 陈伯闻言,又叹了口气:“别提了,这几年你不在这里,我这两条腿是疼的越来越厉害了,特别是到了下雨天,疼的简直连床都下不了,中药西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一点用也没有。” 沈易闻言,忙道:“要不我现在帮您扎一针?” 陈伯一听,喜道:“好啊!你还别说,虽然不知道你这针灸之术是从哪学到的,不过还真的挺管用,以前那些日子有你天天帮我扎针,我这腿不知好受了多少!” 沈易笑了笑,随后让陈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只小皮囊打了开来,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下一根半尺来长的银针,随后眼光往四下里寻了寻。 “在衣柜下面的小木箱里。”陈伯像是知道沈易要找什么,于是提醒道。 沈易闻言,对着陈伯笑了笑,走过去将木箱拉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一只酒精灯,以及一块消毒棉布。 点着了酒精灯,沈易用棉布裹着针尾,将银针放到火焰上烤了起来。 一边烤着银针,沈易一边问陈伯:“陈伯,这灯……” 陈伯知道他要问什么,忙笑着说道:“这就是你之前留下来的那只。你走走后,有时候我关节疼的厉害,也请别的中医来给我扎过针,所以我一直留着,以为能派上用场,谁知道那些中医根本就不用这玩意,都是用的什么一次性消毒液,于是我就把它给收起来了。” 沈易闻言,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烤起针来。却听陈伯又说道:“那些人尽管看上去都有些学问,家伙事也比你的好,可是扎完针就是不见什么效果,该怎么疼还怎么疼,说来也真是怪了。” 陈伯说话的当口,沈易已经烤好了针头,他一口气吹灭灯火,又用棉布将银针上的污垢擦去,随即拿着消毒好的针走了回来。 “陈伯,您忍着点,我要开始扎了。” 陈伯点了点头,伸手卷起裤腿,直至膝盖以上,随后两眼注视着沈易手中的银针。 沈易伸出左手,在陈伯左腿的膝盖附近揉了揉,找准了穴位,右手银针一竖,便要扎下去。 为了不让沈易分心,陈伯紧紧闭上了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眼看那银针针尖就要刺破腿上的皮肤,这时沈易却突然停了下来,陈伯分明看见,他那持针的右手,竟不停地颤动起来。 “小易,怎么了?” 看着沈易不断颤动的右手,以及他那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的神色,陈伯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沈易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见陈伯的话般,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将银针收了回来。 第二章 大悲大喜 “对不起,陈伯。”沈易放下银针,脸上显出颓然之色,“我可能没办法再为人扎针了!” 陈伯放下裤腿,看着沈易那布满沧桑的憔悴脸庞,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 注视了沈易片刻,陈伯忍不住柔声问道:“小易,是不是太久没给人扎针,手艺有些荒废?” 沈易慢慢摇了摇头:“手艺还在,就是心里静不下来,心一乱手就不能稳。老师曾对我说过,用针者,若心乱了,针也就废了。” 陈伯闻言,不禁有些为他感到惋惜。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本就已失去了太多东西,如果连最后的这点手艺也废了的话,他的人生岂不…… “小易,也许是因为你刚遭逢变故,一时还没走出来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陈伯不想看到他因此而沉沦,所以出言宽慰道。 沈易嗯了一声,慢慢点了点头。片刻后,抬起头来,再次问陈伯:“陈伯,你还没告诉我,林雪她……她到底……” 陈伯哦了一声,却没回答沈易的话,而是站了起来,蹒跚着走了过去,将那酒精灯再次放回了小木箱里。 沈易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陈伯的身影,未有片刻离开。 “陈伯,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 霎时,陈伯那放木箱的手微微地滞了滞,随后直起了他那有些佝偻的身影,转回头看向沈易。 “林雪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陈伯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 沈易突然像是浑身被针扎一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陈伯的话,犹如惊雷炸响,炸的沈易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脑中空空如也。 下一秒,惊诧,悲伤,懊悔,狂乱,沈易不知自己是该哭,该笑,该怒,该骂。 他就那样呆呆的站着,犹如失去了魂魄一般。 陈伯见状,忙走了回来,双手按住沈易的肩膀,急切的叫道:“小易,小易,你听我说……” “她是怎么死的?” 沈易仍旧一脸木然,眼神空洞的吓人。 陈伯拍了拍他肩膀,随即使劲往下拉着他胳膊,嘴里道:“小易,来,你先坐下,陈伯慢慢说给你听!” 沈易慢慢转过头看向陈伯,好半天,他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陈伯从一旁拿过纸巾,递给了沈易。沈易不接,只是用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陈伯。 陈伯再次叹了口气,脸上也不禁现出一抹悲伤之色,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说道:“小雪她是难产死的。” “难产?”沈易闻言,再次猛地一震,“你是说,小雪她……她怀了孩子?” 陈伯叹息着点了点头:“是的。” 沈易突然间激动了起来:“那孩子……那孩子……” “是你的,是你跟林雪两人的孩子。” 沈易闻言,胸中再遭重击,一下子跌坐回椅上,嘴里喃喃念道:“我的孩子……我跟小雪的孩子……” 见沈易似乎有些魔怔了,陈伯忙伸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急切的叫道:“沈易,沈易,快醒醒啊孩子!” 沈易闭上眼,任凭眼泪如潮水般从脸庞滑落,脑中突然有无数个念头争相涌了出来,令他的心乱成了一麻。 “小雪她竟然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之所以没来看我,原来是已经……已经……” “我真该死,我竟然会怀疑小雪变了心,我……” “我应该去陪小雪,她一个人在那边,一定很孤独……” 一想到去下面找林雪,沈易的心,竟然开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良久,他张开双眼,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道:“陈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去看看小雪。” 沈易的反常变化,令陈伯很是感到奇怪,不禁抬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霎时,陈伯愣住了。 沈易的双眼,虽已不似先前那般空洞,但陈伯却从他的眼神里,分明感觉到了绝望,感觉到了了然。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陈伯,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只有明知将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那是一种对生的绝望,和对死的洒脱。陈伯心里很清楚,沈易接下来将会做些什么。 凝视了沈易半晌,陈伯终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去看看也好。不过小易,在你去见小雪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去看看你的女儿。” “我女儿?”沈易条件反射般的猛抬起头,一脸惊诧,“你不是说,小雪是难产死的吗?” “是难产死的。”陈伯看着沈易的眼睛,声音显得很平和,“不过,孩子最后却总算是保住了。” 沈易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抓住陈伯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问道:“陈伯,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陈伯依旧很平和地说道,“你和小雪的女儿,现在就在孩子她姥姥那里,你一去便知。” 沈易终于相信了陈伯的话,他十分激动的抱住陈伯,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谢谢你陈伯,我……小雪……我这就去见我的女儿。” 沈易激动地留下了泪水,可脸上却又挂着一丝笑容。从悲痛,到绝望,再到突然而来的惊喜,纵然沈易已经被磨砺得如磐石一般坚强,但此时的他,却依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地哭了出来。 没有经历过这种心绪上大起大落,你便永远也无法体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陈伯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递去了纸巾。沈易这一次总算是接了过来,胡乱的拭着脸上的泪。 泪痕犹在,沈易便伸手拿过自己的包袱,张嘴就欲向陈伯辞行。 既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尚在人世,沈易是一刻也不愿耽搁,恨不能立马就飞到女儿的身边。 因为,那将会成为他将来的唯一寄托,他生命的全部! 他要用最浓烈的爱,来伴随女儿一路成长,他要让她的脸上,有最灿烂的笑容! 就在他急切的想要离去的时候,陈伯叫住了他。 “小易,你既然已经知道女儿的下落,那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现在天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就在我这里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去也不迟!” 沈易刚要婉拒,却听陈伯又道:“再说了,你准备就这样去见女儿啊?” 沈易不由一愣:“怎么?” 陈伯笑了笑,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伸到沈易面前:“你自己看看,你这幅模样,要是被你女儿看见,不把她吓一跳才怪!” 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的模样,沈易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那倒也是,跟女儿第一次见面,这副形象的确是糟糕透了。” 见沈易不再纠结于林雪的死,终于回归了正常,陈伯总算是放下心来。转过身,又从抽屉里找出剪刀剃须刀什么的,就要在沈易的头上拾掇起来。 沈易忙按住陈伯的手:“陈伯,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伯笑了笑:“好,那就你自己来。” 沈易面对着镜子,用心的拾掇了好半天,将自己的头来了个大清理。完了以后,沈易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立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放下刀具,沈易又把目光朝自己的身上看了看,不禁犯起了难。 他身上所穿的那件衣服,还是四年前刚入狱的时候穿的,如今自己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件,又没有钱买新的,顿时觉得难办了起来。 “拾掇好了?” 陈伯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他道。 沈易对着他点了点头,眼光一扫,却发现陈伯的手上,拿着一大堆的衣服。 “陈伯,您这是……” 陈伯笑了笑:“这些衣服,是我那女婿以前穿过的,我全给弄了出来,你找找看里面有没有比较合身的。” 末了,陈伯又加了一句:“这些虽然都是旧衣服,不过也还算看的过去,你别介意是穿过的就成。” 沈易自然不会介意。陈伯的话,令他很是感动,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也并非是没有人关心的。 “谢谢你,陈伯!”沈易十分真诚地说道。 陈伯忙摆了摆手:“几件衣服而已,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说说你,从进门到现在,说了多少次谢谢了?再跟我这般见外,我可就生气了啊!” 沈易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伸手从陈伯手中接过衣服。陈伯又道:“洗澡间在里面,进门左手,你挑好了衣服,就赶紧去洗洗吧。” 等到沈易洗漱完毕,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了。陈伯本来还想跟他再唠一唠,但想到沈易第二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也就忍住了。 陈伯执意要让沈易睡里间的卧室,说他第二天要跟女儿见面,必须得养足精神,睡床总比睡沙发舒服一些。但沈易怎肯,任凭陈伯如何相劝,他愣是坐在沙发上不起来。 “陈伯,您要是实在不想睡,那我就再陪您老聊会天吧。”沈易笑着对陈伯道。 陈伯见状,知道沈易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强求了。 “早点睡,别胡思乱想,只要有女儿在,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进里屋之前,陈伯叮嘱了沈易一句。 沈易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头往后一仰,躺在了沙发上。 虽然感到很疲惫,但沈易却怎么可能睡得着!他一会想到林雪的死,想得撕心裂肺,一会又想到即将见到的女儿,又激动不能自已,整整一个晚上,他翻来覆去,没有片刻安宁。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沈易早早地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洗漱完毕,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沈易的心情不禁变得热切起来。 终于要去见自己的女儿了! “起来了?”里间的门突然开了,陈伯披着件外套,看了看西装笔挺的沈易,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是件旧西服,但是配上沈易原本就俊朗的外表,走在大街上,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 一夜没睡,眼角虽然有些泛黑,但沈易的脸上却显得特别的精神饱满,就像是古时正要赴京赶考的举人一样。 沈易转过头望向陈伯,朝他鞠了一躬。 “我走了,陈伯。有时间我一定回来看您,您保重!” 说完转过身,拿起一旁的帆布包袱,打开房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沈易,陈伯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多好的小伙啊,却是尽遭些不幸,老天爷真是不公,唉!” 叹息了半响,终于蹒跚着回屋去了。 第三章 初见女儿 11路公交车上,沈易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以及有零有整的几百块钱,眼睛莫名地有些湿润。 纸条是陈伯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让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 这些东西,是沈易在离开陈伯家以后,无意中在西装外面的口袋里发现的,当时他正愁着怎么去林雪的父母家。 林雪的父母,住在林海市南郊的一个小镇上,离陈伯家有好几十里地。为了能早一刻见到女儿,沈易是真的不愿意再走上大半天的时间了,可是他刚从监狱出来,身上又哪有钱去坐车?如今看来陈伯也是早想到了这一点,这些钱,是昨晚陈伯趁他洗澡的时候,悄悄放进衣服口袋里的。 慢慢将手里的纸条和钱放回口袋,沈易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心里默默地说着:“陈伯,谢谢你!” 公交车一路向南,两个小时以后,沈易终于站在了林雪父母家的院门外。 四年了,这里依然没什么变化。一条幽深的小巷,沿着旁边的小河蜿蜒向里,此时正是深秋,路上洒满了星星点点的落叶,风儿一吹,顿时卷起一片萧瑟。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 这里没有古道,沈易身边也没有瘦马,然而在沈易的心中,却依旧有一种断肠般的哀愁。 院门是打开的。一步步走进落叶飘零的院子,沈易的心跳突然间变得快了起来,喉咙也不自禁的发紧。 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一次,当时他是牵着林雪的手来的。 那时正处于热恋中的二人,心中没有一丝的世俗杂念,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当时在见到林雪的父母以后,虽然二老对沈易的态度并不如何友善,但他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向二老表达了想娶他们女儿的意愿。 然而,林雪的父母在听他说完以后,断然拒绝了。 “我们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的!” 刺耳的话语,瞬间击碎了沈易那本就单薄如纸的尊严。他很想扭头就走,但是看了看身旁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林雪,他忍住了。 随后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了二老的面前。 “伯父,伯母,我是真的爱小雪,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让小雪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无论沈易如何不顾尊严的哀求,林雪的父母最终也没有同意二人的婚事。 那时候也是在秋天,在满天飞舞的落叶里,沈易就那样一直跪在院子里,很久很久,直到林雪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拉着他就走。 风渐渐大了起来。沈易望着满院子枯黄的落叶,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就在这时,前方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把扫帚。也许是风太大,她似乎并没有看见站在院里一动不动的沈易,扫帚一摆,弯下腰开始打扫起院子来。 望着对方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沈易沙哑着声音,先开了口。 “伯母,你还好吗?” 那中年妇女,也就是林雪的母亲杨淑萍,闻声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的看向沈易:“你是?” 沈易对着她笑了笑,慢慢走上前去,说道:“伯母,我是沈易啊,小雪的丈夫。” “你是沈易?”杨淑萍闻言一惊,放下手中的扫帚,仔细地打量他来。 四年的铁窗生涯,沈易的相貌的确是有了不小的变化,杨淑萍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认出了他来。 “你……你真的是沈易!”杨淑萍的声音有些颤抖,接着不由分说,拿起旁边的扫帚便朝沈易打了过去。 “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你个王八蛋,你,你还我女儿……” 杨淑萍瞪着双眼,看向沈易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手中的扫帚毫不留情,重重地打在了沈易的身上。 沈易心中有愧,所以并没闪躲,任由对方宣泄着怒火。 过了良久,许是打累了,杨淑萍终于停下手来,将手中的扫帚往旁边一扔,指着沈易便骂了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屋外传出的动静,惊动了正在给外孙女喂药的林雪父亲林远山,他放下药碗,一把抱起小外孙女儿便赶出门来。 “老婆子,发生什么事了?他是谁?” 看了眼院中那道有些眼熟的身影,他转过头问杨淑萍道。 杨淑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气愤难平地说道:“还能是谁!他就是害死雪儿的那个王八蛋!你还我女儿……” 说着说着,杨淑萍忍不住再次拿起扫帚,朝沈易打了过去。 林远山赶紧放下了外孙女,伸手将杨淑萍拉了回来。 “好了淑萍,你打他有什么用?你就算打死他,咱们的女儿还能活过来吗?” 杨淑萍闻言,不禁悲从中来,双手捂着脸恸声大哭。 林远山转回头看向沈易,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此时沈易就像是没听见对方的话般,呆呆的看向了林远山的身后。 那个长的酷似林雪的小女孩! 那就是我的女儿吗?我跟林雪的孩子? 沈易的心中,霎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幸福填满。终于见到自己的女儿了,这一刻,沈易已经快要高兴的疯了。 从没有体验过父爱的沈易,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只是见一眼,他就已经舍不得将自己的目光从女儿的身上移开。 小女孩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服,小脸很嫩很白,被那粉红色的衣服一衬,就显得更白了。小家伙似乎是有些怕生,紧紧地躲在姥爷的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偷偷打量着这个有些怪怪的叔叔。 沈易脸上的奇怪神色,自然没能逃过林远山的眼睛,他瞬间明白了过来,当即回转身抱起外孙女,交给了一旁的杨淑萍。 沈易不自禁地上前两步,看着杨淑萍怀里的小女孩,颤抖着问道:“伯父,这……她就是……” “就是什么!”林远山冷冷地打断了沈易的话,“安安虽然是小雪的女儿,可是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沈易忙摇了摇头,再次上前两步:“不是的,伯父,您不用骗我,我确信,这就是我跟小雪的孩子,我……”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已经害死了我的女儿,你还想干什么?” “可是,”沈易快步冲到小女孩的面前,急切得说道,“可我是小孩的爸爸呀,我……” 杨淑萍忙抱着孩子往后一缩,冷哼着说道:“谁说你是她爸爸了,安安她从来就没有爸爸,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林雪父母的态度,令沈易不由的慌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见到自己的女儿,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扑通! 沈易两腿一弯,跪倒在了二人的面前。 “伯父,伯母,求你们让我看一眼我的女儿吧,毕竟我是她爸爸,我……” 就在这时,一直把头埋在杨淑萍怀里的安安,突然扬起了她那白得有些过分的小脸,朝着沈易笑了起来。 “杷……粑……粑……” 虽然口齿不清,但是一直没出声的安安,竟然开始叫起爸爸来。 沈易听到声音,忙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女儿:“安安,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安安咯咯笑了笑,继续断断续续地念道:“粑……粑……” 听到女儿的呼唤,沈易自然是乐不可支,然而一旁的林远山与杨淑萍二人,脸上竟然也现出了一片惊异之色。 安安……竟然开口说话了?! 第四章 粑粑,粑粑 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小小的院子里,小女孩安安仍在断断续续地叫着爸爸,而林氏夫妇的脸上,却是写满了惊讶。 杨淑萍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头看向林远山,语气中似乎充满了难以置信:“老头子,安安他……她竟然会说话了,我不是听错了吧?” 正热切地望着女儿的沈易,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又见林远山也是一脸的激动之色,心里不禁大为讶异。照说安安都已经是个三岁多的小孩了,会说话那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怎么二人似乎倒显得比自己还要兴奋呢? 虽然有些疑惑,但沈易并没有过多地在意这些,他哀求似的看向二老,像是怕吓到安安似的小声求恳道:“伯父,伯母,能让我抱一下安安吗?” 杨淑萍闻言,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询问似地看向了一旁的丈夫。 林远山看了看妻子怀里的外孙女,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沈易,叹了口气,对妻子道:“把安安给他吧。” 听了丈夫的话,杨淑萍一句话不说,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安安递给了沈易,沈易赶紧稳稳地接了过去。 孩子入怀的一刹那,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立时笼罩了沈易全身。 安安此时已经停下了说话,两只眼睛张的大大的,好奇的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沈易,双手双脚规规矩矩的放着,看上去很是乖巧可爱。 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沈易的眼中布满了慈爱之色。作为一个医生,他以前也曾抱过几次别人家的小孩,不过那是在医院里,是属于一种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所以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受。直至此时,他方才明白,原来作为一个父亲,亲手抱着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安安,告诉爸爸,你今年几岁了啊?”沈易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蛋,声音极尽温柔。 安安歪着头想了想,随即伸出她那粉红的小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掰完三个指头,安安仰起脸,冲着沈易笑了起来。 看着女儿那细小的手指头,沈易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了握。 “原来安安已经三岁啦,安安真聪明!” 沈易又用手温柔地摸了摸安安的头,小女孩顿时咯咯娇笑了起来。 林氏夫妇站在一旁,看着无比温馨的沈易父女二人,脸色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沈易并未留意到二人的神色,继续问着安安:“告诉爸爸,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安听了这话,突然停下了笑声,转回头不安的看着姥姥姥爷。 “怎么了安安,是爸爸吓到你了吗,那爸爸不问了好不好?” 见女儿突然间没了笑脸,沈易不禁慌了神,忙摇着笑着,想尽各种办法哄起女儿来。 哪知沈易越哄,安安竟越是不安了起来,手脚开始不断地扭动,似乎想要挣脱出父亲的怀抱。 杨淑萍见状,忙凑上去,双手将安安抱了过来。 沈易看向二老,紧张地问道:“安安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林远山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低落:“安安到现在都还不会说话,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她都不肯张嘴。” 沈易闻言一惊,忙看向安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女儿。虽说女儿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的眼神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异常,应该不存在什么智力上的缺陷才对,倒是安安的体重,似乎是有些偏轻了些。 沈易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女儿的脸上,头也没回,直接问林远山:“那送医院检查了没有?” 林远山点了点头:“检查过了。” “医生怎么说?”沈易终于转过头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林远山。 林远山再次叹了口气:“医生说安安虽然体质较弱,但各方面发育都还算比较正常,按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所以医生最后只能估计,也许是孩子在情感上有什么抵触或障碍,因此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沈易听了这话,心中好一阵酸楚。他自己也是学医的,虽然学的是中医,但是他也知道,这世上有些病症,是由于患者自己的主观因素所导致的,而并不是受了什么外邪。 如今看来,那位医生的判断极有可能是正确的,毕竟安安从一出生就没见过父母,虽然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认知能力,但是与父母之间的情感,那却是天生的,任何人也替代不了,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人们大力提倡,由父母来带孩子的原因。 同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安安一见到沈易,听到“爸爸”两个字,便破天荒的开口学了起来。 沈易总算明白了二老之前地诧异之色,而他心中对女儿的愧疚,更是由此加深了许多。 见安安始终不肯开口说话,沈易只好问林远山道:“伯父,安安的大名叫什么?” 林远山看向外孙女,见她虽然离开了沈易的怀抱,但目光却仍旧停留在父亲的身上,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这血肉相连的感情,看来是谁也代替不了的,自己可以不认沈易这个女婿,但是却不能不让安安认他这个爹! 林远山回过头来,看着沈易道:“林平安,随她母亲姓。” “平安,平安,……”沈易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名字真好,是您给她取的吗?” 林远山慢慢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沈易,越过院墙,望向遥远的天边,嘴里喃喃说道:“安安的名字,在她还没出生之前,小雪就已经给她取好了!小雪是希望,安安以后能够少遭些磨难,能够一路平平安安地长大。” 沈易闻言,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他明白小雪的心意,这名字里面,不仅包含了她对女儿的爱,更有着对他的期望,期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归来。 可是,现在我平平安安地归来了,你又在哪呢? 小雪…… 沈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小的院子里,突然变得有些悲伤起来,林氏夫妇也受到了感染,想起他们不幸过世的女儿,心里不禁也很是难受。 三人流泪的流泪,黯然的黯然,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这时那依偎在杨淑萍怀里的安安,却突然再一次开口说起话来。 “粑粑。” 这声音,很是清脆,在沈易等人听来,更是犹如天籁一般。 几人忙将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安安。